妙影别动队 - xp1024.com
《妙影别动队》


1. 黎明时分

天刚蒙蒙亮,公鸡还未开始打鸣报时,整个蓬莱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的梦乡之中,一阵整齐划一的军靴与地面产生的摩擦声陡然突兀地响起,刺破了这宁静,村子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狗儿首先从慵懒趴卧的睡姿立刻改变为警觉四周的站姿,竖起耳朵,严阵以待,随之,汪汪汪的犬吠声充斥了整个村子。

睡梦中的秦守仁被这犬吠声所惊醒,他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趿拉着布鞋,走到院子里,冲着自家的那条大黄狗嘟哝了一句:“闭嘴,金毛,你瞎凑什么热闹。”

金毛见主人不悦,委屈地不做声了。

秦守仁见金毛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嘴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便转身走到了灶台旁,捡了一块肉骨头扔给了他:“啃你的骨头吧,别跟着瞎起哄。”

秦守仁说完,刚要转身回屋,突然自己家的院门骤然响起一阵拍打声:“秦……秦保长……在……在家吗”

秦守仁一听就知道是村里的结巴苟顺,这苟顺是苟家老二,是村里有名的无赖,打小就不学好,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坑蒙拐骗,村里人多不待见,可日本人一来,这小子便摇身一变,神气活现起来了,跟着冯德贵那些个汉奸屁股后面,耀武扬威,常常对着那些个老实巴交的村民们吆五喝六,横眉竖眼,大家伙见到他都像是见了瘟神一般避而远之,这让苟顺好不得意,他苟顺也终于能让人紧张害怕了一回,这咸鱼翻身的感觉还真是他妈的舒畅,只是那娘胎里带出来的结巴依旧成为众乡亲的笑柄。

虽说傍上了日本人的大腿之后,着实让苟顺扬眉吐气了一把,现在除了他的日本主子和汉奸干爹们能对他喷一脸唾沫星子,或是大耳刮子奉上,村里其他人再也不敢对他斥责教训。

不过,村里还是有几个人让苟顺心存忌惮,这秦守仁就是其中一个。

秦守仁四十岁不到,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成许多,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他爹秦安邦在世时就是前朝的秀才,出口成章,下笔成文,且为人执中致和,不偏不倚,因而被村民们推举为保长,颇受村民们的敬重。

秦安邦去世之后,秦守仁因孝悌仁义,温良敦厚而被乡亲们推举为保长,一门两代保长,也算是蓬莱村的独一份。可刚干了两年,日本人就来了,秦守仁知道在日本人手下干事,犹如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而且还得跟冯德贵这样的汉奸走狗,苟顺这样的地痞无赖共事,这滋味简直比吃了苍蝇更令人恶心,所以就想要推辞保长一职,不曾料想,他前脚刚递上辞呈,后脚就被叫到了日军下辖的治安所,被日本少佐伊藤呵斥了一番,虽说听不懂日文,但脸上的两个巴掌印还是令秦守仁对日本人的态度一清二楚,旁边的胖翻译告诉他,少佐对他的不合作态度很是生气,有抗日嫌疑;而村里的地主老财,现在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冯德贵则在一旁恐吓他,说是要追查他的二弟秦守义和他的长子秦思贤的下落,而这正是秦守仁的软肋,所以他立刻收回成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战战兢兢地当这个伪保长。

秦守仁拉开门栓,一脸嫌弃:“这么早,鸡都还没打鸣呢,你这二狗子蹦跶个啥?”

“我……我只是……姓……姓苟,排……排行……老二,又……又不是……不是狗,干嘛老……老是叫……叫我二……二狗子”

“瞧你那样,还有几分人样,狗都嫌弃你。叫你一声二狗子都算是抬举你。”秦守仁瞥了苟顺一眼,没好气地回应。

“秦……守仁,你……你可别……别小……小瞧人,说……说不定……以后……你……你还得……还得叫……叫我……一声……一声苟二爷。”苟顺一脸不服气。

“行了,甭废话了,听你说话,肠子都快断了。说吧,这么早,找我何事”秦守仁一边用手指掏着耳朵,一边懒洋洋地问道。

“秦……秦保长……贵人多……多忘事,你忘了……太君前……前几天不……不是说了吗,今天……要……要公开……处决……一名抗……抗日分子,让你……你去村里……敲……敲……敲锣吆喝,让乡亲们……去校场……看……看行刑。我……我是……特地……来通知……你的,你快……快去敲……敲锣,太君已经……已经在……在校场上搭……搭绞刑架了。”

“这事我知道,不是村前村后都贴满了告示了吗?日本人想要杀人,手段多得是,何必要这么费力,搭什么绞刑架,给他一梭子不就完事了吗,要不就用刺刀挑死不是更省事,这事,日本人又不是没在咱村干过,干嘛非要搞个不伦不类的绞刑架?“秦守仁搞不懂,杀一个抗日分子何必要搞这么大的动静,还得让全村老少前去观刑。

“秦……秦保长有……有所不知,伊藤少……少佐说了,说是……绞刑是……是最有……有震撼力的,能……能起到……震慑……抗日……抗日分子的……作用。而且……行刑之后……还要……挂在……绞架上……暴尸……三日。所以……今天……看行刑的……时间……比较长,大家……必须……必须提前……到场。”苟顺耐心地给秦守仁作解释。

“不是说十点才行刑吗,用得着一大早就把人从被窝里叫醒吗?”秦守仁知道苟顺起个大早无非是想要在日本人面前表现一番,给日本主子留个好印象,可干嘛非得拉上全村人给他当陪衬,他最看不得苟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太君说……要提早……两个小……小时到场,我……我看……现在……叫醒他们……也……也差不多了。”

“二狗子,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现在六点都不到,你让大家伙这么早就去站在校场上,你知不知道这大热天的日头有多毒”

“这样才……才显得……咱们……蓬……蓬莱村……对太君的……态度大大……大大的好嘛。”苟顺咧开嘴冲秦守仁笑了笑,露出两颗黄黄的大板牙。

秦守仁对苟顺的那副奴颜媚骨打心底里觉得厌恶,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愧是孝子贤孙,我可比不上,我昨日发烧了,今天浑身没劲,我得去睡个回笼觉,得了,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我把那面锣给你,你去替我吆喝吧。”

秦守仁说完,从墙上取下一面铜锣和小木槌,朝苟顺怀里一塞,随后把门关上:“好走不送。”

秦守仁才不愿去做这件让乡亲们戳脊梁骨的事呢!

苟顺冷不丁地怀里多了一面锣,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就被关上了,苟顺刚想拍门,一不留神,那面铜锣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苟顺弯腰捡起这面铜锣,猛地发现铜锣上多了一个大窟窿。

苟顺拿起破锣,惊呼了一声:“啊,破了!”

苟顺又无奈又愤懑地朝院内喊了一声:“好……好……你个秦……秦守仁,你让……让我……我一个……一个结巴……去敲锣……吆喝,你……你……安的是……是什么心啊?”

“结巴敲破锣,蓬莱村一绝呀!”

院子里传来秦守仁解气的嘲谑声。

2. 秦家兄弟

秦守义是秦守仁的同父异母的胞弟,两人差了一轮多。

秦家在蓬莱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境也算是殷实,除了冯德贵家是当地的大财主,在财力上压过秦家一头之外,其他方面秦家丝毫不逊色于冯家,尤其是在功名方面,冯德贵几次考秀才不中,而秦安邦一考便中,而且还是蓬莱村历代秀才里最年轻的一位。

当年秦安邦考取了秀才之后,秦老太爷想要让儿子更上一层楼,成为蓬莱村第一个举人,从而光耀门楣,便催促儿子去参加乡试,秦安邦欣然应允,苦读了两年之后,带上书童和盘缠,准备去参加乡试。然而路上突遇暴雨,便在客栈里耽搁了一天。次日,就在他准备起身赶路时,在客栈内遇见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孩,这个名叫瑛姑的女孩差点被债主卖到青楼,侠肝义胆而又年轻气盛的秦安邦路见不平,慷慨相助,把所有盘缠给了债主,帮瑛姑还了债,安葬了其父,可这样一来,耽误了乡试,所以只能打道回府。

秦老太爷得知此事之后,气得将秦安邦一顿暴打,关进小黑屋,不给饭吃,饿了秦安邦两天两夜,而在第三天,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反转,秦老太爷满脸堆笑,亲自把儿子从小黑屋里接了出来,带到卧房,下人们立刻给秦安邦换上了大红的长袍马褂,胸配状元花,头戴状元帽,把他拉到堂前,院子里已经宾客满堂,锣鼓喧天,秦安邦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与一凤冠霞帔的女子拜了堂,成了亲。

洞房花烛夜,当秦安邦挑开新娘的盖头,方才看清新娘的面容,原来新娘就是他所搭救的瑛姑。

原来这瑛姑得知秦安邦为了救她于水火,为了替她还债,安葬父亲,把去乡试的盘缠都倾囊而出,因而错过了乡试,断了前程,觉得愧对秦安邦,所以决定以身相许,一路打听,追随着恩公的行迹,来到了蓬莱村,向秦家二老说明来意,甘愿做小,伺候秦安邦一辈子。

二老一听,简直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等好事,自打秦安邦的媳妇巧云丢下年幼的儿子守仁,生病去世已经近六七年了,秦老太爷让媒婆去物色村里合适的姑娘给秦安邦续弦,媒婆也游说了不下六七家,可就是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到秦家来,这让秦老太爷很是纳闷,他们家可是蓬莱村少有的书香门第,而且在村子里甚有威望,怎么会遭遇这种尴尬,一打听方知,村里好些个人都在传,说是秦安邦这人好是好,就是命太硬,除了这个巧云,先前还有一个叫翠莲的媳妇因难产母子双亡,而之前还有一个叫美凤的刚过门没几天就得病死了,所以蓬莱村的人都说秦安邦是克妻的命,谁嫁给秦安邦就是自寻死路,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嫁到秦家。因此儿子的婚事成了秦家二老的心病。

可万万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秦安邦的义举虽说乡试不成,功名落空,但白捡了一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媳妇,怎么说都是赚的,况且这瑛姑姿色不俗,又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一下子就虏获了秦家二老的心,秦家多年的阴霾一扫而光。

择日不如撞日,二老当场决定让秦安邦与瑛姑拜堂成亲,于是乎,瑛姑成了秦安邦的第四任妻子,隔年替秦家诞下一名男婴,取名秦守义,且母子平安,夫妻和顺。

这秦守义可不似兄长这么沉稳拘礼,循规蹈矩。打小秦守义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主,没有他不敢爬的树,没有他不敢下的河,没有他不敢抓的猎物。

蓬莱村附近有座蛇山,所以蓬莱村经常会有五花八门的蛇前来光顾。秦守义八岁那年,有一次一条三米长的蟒蛇溜进他家的后院,秦守义二话不说,从案板上抓起一把菜刀冲了过去,一刀就把蛇头砍了下来,然后抽筋扒皮,把蛇皮挂在大门外,来往的村民见状都吓得目瞪口呆,以为秦守义是哪吒转世,从此秦守义便有了秦哪吒的诨名。

蓬莱村里有一疯老头,此人整日衣衫褴褛,以乞讨为生,村民们见了他大多避而远之,倒不是因为嫌他脏,而是见他怕,不是害怕他这个人,而是害怕他总是蛇不离身,这个疯老头,玩蛇就像是玩玩具一般,身旁总是聚着各种各样的蛇,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黑的,白的,青的,花的,带毒的,不带毒的,他还饶有兴趣地给这些蛇取名,什么白公子,黑里俏,花牡丹,而那些蛇像是有灵性一般,在他面前乖巧的很,从没听说这个疯老头被蛇伤过。

秦守义跟这个疯老头倒是挺投缘,常常待在疯老头身边,看他耍这些蛇玩,这个疯老头也挺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臭小子,便教他如何跟各种蛇打交道。久而久之,秦守义居然成了捕蛇,训蛇的高手,拿着疯老头送他的哨子,一吹,各种各样的蛇就会慢慢游到他身边,他常常拿着各种花式的蛇吓唬小伙伴,小伙伴们常常哭丧着脸到秦家告状,为这事,秦守义没少挨板子。

秦安邦见幼子如此顽劣,怕他难服管教,便送他去慈安寺的觉慧大师那里做了个俗家弟子。

觉慧大师幼年时曾在少林寺当俗家弟子,习得一身好武艺,后来在清平山的灵玄寺出家,年纪大了之后,想要叶落归根,便回到了故乡,在慈安寺落脚。慈安寺虽不是什么名刹古寺,但却香火旺盛,是方圆五十里地之内唯一的一座大寺庙,周边不少村子的善男信女都会在初一十五上香拜佛。慈安寺的原方丈延真大师圆寂之后,觉慧大师便成了慈安寺的方丈,觉慧大师宅心仁厚,周边村子若是遇到天灾,他便会将寺庙里的善款救助那些受灾的村民,慈安寺也变成灾民的临时避难所。

因为觉慧大师的武艺盛名在外,所以有不少家有顽劣稚子的父母都把孩子送到他那儿,让这些孩子跟随他一边习武强身,凝神静气,一边晨钟暮鼓,收心养性。十多个春秋下来,这些俗家弟子来了去,去了来,来时狂傲不羁,顽劣成性,去时则克恭克顺,不矜不伐。对觉慧大师而言,这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功德圆满。

秦守义跟随觉慧静心习武,五年下来,身手更是了得,而且长得人高马大,威武挺拔。

秦守义虽然勇猛无比,但也绝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打小在秀才爹的教导下,诸子百家,四书五经没少接触,虽说不及大哥儒雅稳重,学识渊博,但也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而且比起大哥来,在脾性上,他更像秦安邦,秦守仁多少有点读书人的清高和矜持,但秦守义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而且比他爹又多了几分英武,不仅急公好义,而且还爱抱打不平,像苟顺这样的地痞无赖见了秦守义,那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秦安邦去世之后,长兄为父,秦守仁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压得住秦守义的,除了他亲娘瑛姑之外,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了,虽说秦守仁平时话语不多,且不苟言笑,但只要秦守仁一开口,秦守义立马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忤逆之意,他在瑛姑面前多少还使点小性子,但在大哥面前,绝对低眉顺目,甚至对大哥比对亲爹还惧怕几分,真不知道这个秦守仁有何魔力,能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此心甘情愿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也许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吧。

3. 背井离乡

可自打日本人来了之后,秦守义便开始不安分了,他常常偷偷地瞒着大哥去做一些在秦守仁看来是胆大包天的事情。

那日,有两个半夜醉酒的日本兵在回兵营的路上,企图糟蹋一个过路的女孩,秦守义见了,不由分说,赤手空拳将这两个醉鬼打得满地找牙,或许是由于天色太晚,乌漆墨黑,又或许是醉酒太深,神志不清,反正这两个醉鬼也没看清来者是何人,是被何方神圣暴打了一顿,直到第二天巡逻的日本兵在路边草丛里找到了这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才知道堂堂的日本皇军居然被支那人给狠狠教训了一番。

日本兵没想到居然有中国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气得七窍生烟,第二天日本兵就抓了几个平日里对日本人不太恭敬的村民,把他们吊在村里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用鞭子把他们抽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秦守义见乡亲们替他背了黑锅,惨遭毒打,岂肯罢休,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当晚抓了十几条毒蛇,趁月黑风高之际扔进了日本兵营。这下,兵营里顿时炸开了锅,看着满屋子的毒蛇吐着蛇信,吓得这些日本兵哭爹叫娘,屁滚尿流,有三个士兵被毒蛇咬了几口,半天不到便毒发而亡。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第二天日本人全村戒严,彻查凶手,可是没有任何结果,根本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毒蛇出现在日本兵营里。于是乎,日本人不问青红皂白,把整个蓬莱村的村民们赶到村里的校场上,日本兵当场随机抽了六个年轻的男性村民,拉到校场的高台上,随后将他们五花大绑,逼迫他们下跪,这六个无辜的村民当场被鬼子用刺刀活活地挑死了,血溅高台。那个伊藤少佐威吓村民们,这就是跟大日本皇军作对的下场。

而作为保长的秦守仁随后被押进日本兵营,伊藤少佐让他举报有嫌疑的村民,秦守仁不愿累及无辜,坚持说是蓬莱村附近的蛇山上毒蛇泛滥,所以才会有毒蛇爬进了日本兵营,日本军官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向几个汉奸一打听,果然附近有座蛇山,村子里经常有毒蛇出没,便不再追究此事了,但伊藤少佐以保护皇军不利为由,狠狠地抽了秦守仁一顿鞭子,以解心头之恨。

当秦守仁带着一身鞭伤,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时,秦守义见状,当时就想冲出去为兄长报仇,被秦守仁一把按住:“这顿鞭子算是我管教无方,替你挨的,可那六个无辜的乡亲找谁申冤去求你别再给乡亲们惹祸了。你别以为自己干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你敢说日本兵营里的毒蛇不是你扔进去的”

秦守义自以为这事能瞒天过海,没想到一眼就被秦守仁识破。面对兄长的严厉训斥,秦守义不做声了,他心里清楚,那六个村民是当了他的替死鬼,他愧对这六位村民,愧对他们的妻儿老小。

“我看你还是去外面躲一躲吧!别再给村子里带来祸端了,你倒是痛快了,可这后果你想过吗?”

“大哥,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小日本在这里为非作歹,伤天害理,你看看,自打这帮畜生来了之后,不是烧,就是抢,男人都被抓去煤窑做苦力,女人都被糟蹋了,我们村都变成啥样子了?”平日里看到日本鬼子横行乡里,作恶多端,这让秦守义常常义愤填膺。

“唉,国运不济,子民难安,只能受制于人啊!你以为就你一人憎恨小日本?其他人全都甘愿被欺凌,甘愿被踩在脚下?甘愿当亡国奴?有多少人想要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可是眼前胳膊拧不过大腿,逞一时之勇只能适得其反,小不忍则乱大谋。小日本固然可恨,可光靠你这样单打独斗的蛮干有屁用,还不是连累我们大家伙“秦守仁望了一眼这个老是惹是生非的小弟,又是心疼,又是恼恨:“我听说村子里有不少壮劳力都偷偷地跑到南边去了,说是那里有专门打鬼子的部队,要不,你也去那里找找看,说不定还有条活路,按你的性子,你这条小命不知还有几天可蹦跶的,早晚得出事。你以为这次日本兵被毒蛇咬死的事就这么完了吗?他们肯定不肯善罢甘休的,你呀,还是赶快逃命去吧。唉,这年头,死在外头跟死在家里没啥区别,好歹死之前还能嚎几嗓子,拉几个垫背的,死得像个爷们样。”

“大哥,可我这一走,日本人还有村里的那些个汉奸会不会找你麻烦呢?”秦守义对兄长恋恋不舍,更担心连累了秦守仁一家子。

“你留在这里,也不过是让我给你多擦几次屁股,你不在这里,我还不用天天替你提心吊胆的,其他的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秦守义知道兄长这么说是让他别心猿意马,割舍不下,让他痛下决心,踏踏实实地离开蓬莱村,于是便点了点头。

“你去跟娘告别一声吧!”秦守仁怕夜长梦多,准备明天一大早就送秦守义走。

秦守仁脱下那件血迹斑斑的短褂,换了一身干净的,拉着秦守义朝瑛姑的卧房走去。

“娘,守义闯了祸了,要出去躲几天。”

“守义,你又闯啥祸了,又让你大哥犯难了是吧?你呀,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瑛姑气得举手给了守义一嘴巴。

“娘,别打他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守义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他这个性子早晚要惹事,不如让他到外面闯荡闯荡,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闯荡出一点名堂来。”

瑛姑听了守仁的话,不禁老泪纵横,虽说心里不舍,不过她觉得守仁说的对,与其让守义在这儿不安分地过活,迟早出事,不如去外面闯荡一番,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有个前程。

“娘,守义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您老自个儿多保重吧!”守义在床前向母亲磕头跪拜,向母亲辞行,随后转身离开了母亲的卧房,身后传来瑛姑时断时续的抽泣声。

秦守仁让媳妇月茹给守义准备干粮和盘缠。

思贤突然从里屋跑了出来,拉着守义的衣襟不松手:“二叔,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

“你二叔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你跟着起什么哄”秦守仁朝儿子挥了挥手。

“不嘛,爹,你就让我跟二叔一起去嘛,整天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让去,都快憋死了。”思贤晃着守仁的胳膊,央求着父亲。

“爹,我们也想跟二叔一起走。”十二岁的思惠和十岁的思明也从里屋跑了出来。

“去去去,你们也来凑什么热闹,快回屋睡觉去。”秦守仁瞪了思惠和思明一眼,两孩子不敢出声了,乖乖地回屋去了。

秦守仁望了思贤一眼,再过几个月,贤儿就满十六了,说不定也要被抓去煤窑当苦力,不如就让他跟着守义一起远走他乡吧,一路上两人也好有个照应,于是便答应了贤儿的请求:“月茹,多烙几张饼,多准备一些干粮和盘缠,就让贤儿跟守义一起走吧!”

月茹一听,急了:“贤儿还不满十六,他怎么能离开家呢?”

“正因为现在还不满十六我才让他走的,要是满了十六,你想留也留不住,迟早给日本人抓去做苦力,我这个保长保得了一个守义,你以为我还能保得了贤儿也不去当苦力吗”

4. 飞贼侠士(求推荐,求收藏)

月茹听守仁这么一说,知道儿子是非走不可的了,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日本人规定,凡是年满十六岁的男性村民都要去附近的煤窑干活,而那些去煤窑干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月茹没想到儿子的长大并非幸事,也即将步入苦力的行列,也许跟守义一起逃离蓬莱村能躲过这场灾祸。

屋里忽然静的出奇,只有月茹的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烙饼的铁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秦守仁从里屋里拿出一个手帕包交给守义:“守义,这是我们秦家的祖传之宝,你带着吧,穷家富路,要是盘缠用完了,把这个当了吧,多少还能维持几天。”

秦守义打开手帕包一看,原来是个龙形玉佩,知道这是家里仅存的几件值钱的玩意儿,心里一阵激荡,他连忙双膝一跪,朝秦守仁磕了三个响头:“大哥,这些年尽给你惹祸了,请你多担待,你多保重,我秦守义不混出个人样,我就不配姓秦。”

“有出息没出息,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好好保住你自己这条性命,贤儿我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会照顾好贤儿的。”

月茹把思贤一把抱住,泪水浸湿了思贤的肩膀,随后月茹从脖子上取下那个系着红丝线的金锁片,戴在儿子的脖颈上:“这一走,不知道咱娘俩还能不能再见上面?”

“月茹,你就别哭哭啼啼了,孩子见了,心里难受,你就让他安安心心地跟守义走吧。”

“爹,娘,贤儿不孝,不能在二老身边伺候了,爹,娘,你们多保重,我一定会回来孝敬你们的。”思贤拜别父母。

天刚放亮,秦守仁就把守义和贤儿一起送出了村口。

这一走,再也没有这叔侄俩的音讯,一晃三年过去了。

从黎明时分开始,日本兵就在蓬莱村的校场上搭建绞刑架,他们用汽车运来了长长的木料,二十多个日本兵在校场的高台上敲敲打打,安装绞刑架,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终于完成了这一工程。

苟顺边走边敲打手上这面破锣:“乡……亲们,大家该……该起了,皇军有……有令,全部到……到校场……集……集合,一个都……都不能少,一起观看……看绞死……抗……抗日分子。不……不许迟到,听……听清楚……了没有?”

村子里亮起了点点油灯的光芒,给阴沉的天空增添了几抹亮色,随即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哎,老爷,你听,是谁在吵吵,一大早就让人不得安生。”冯德贵的三姨太推了推身边的冯德贵。

冯德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听了几嗓子:“这你还听不出来,蓬莱村除了这苟老二,还有谁是这破锣嗓子的,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全。”

“这一大早的,这个苟二在叫唤啥呀,太刺耳了。”

“好像是说什么绞死抗日分子。”冯德贵突然睁大眼睛:“坏了,今天是处决那个抗日分子的日子,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快快快,给我更衣,今天是我主持大会。”

三姨太连忙一骨碌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从衣柜里的那件府绸的长衫拿出来,给冯德贵穿上。

“奇了怪了,怎么是苟二在敲锣吆喝,这不应该是那个秦老大的活吗?怎么苟二接了他的活,他那个结巴,只会把今天肃穆凝重的气氛给搞没了,万一被少佐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故意恶作剧呢,不行,我得赶快把苟二给叫回来,这个丑我可出不起。”

冯德贵边说,边跳着拔了拔布鞋的鞋跟,一边匆匆忙忙地系扣子,一边冲向屋外。

冯德贵走到外面,顺着苟二的破锣声一路追赶过去,终于追上了苟顺:“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冯德贵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追了这几百米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冯……冯爷,是……是您啊,您……您……怎么来了?”苟顺惊诧地望着冯德贵。

“我问你,怎么是你来敲锣吆喝,那秦守仁呢?他怎么没来?”

“他说……他……他昨天……发烧了,没……没力气敲锣……吆喝,让……让我……替……替他干。”

“这活是你能干的吗?你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全,还非要在全村老老少少跟前丢人现眼。要是让少佐知道了,说你故意恶作剧,说不定又是两个大嘴巴。”

“这……这……这能……能……怪我……吗?我……又……又不……不是故意……结巴的。”苟顺满脸的委屈,他想在日本人面前露露脸的,让少佐夸他忠心勤勉,没想到在秦守仁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现在碰到冯德贵,又是一通训斥,横竖是不招人待见:“我……我从……我娘胎……里出来……就这样……了,都三十……三十多年了,我……我也……想……想改,可改……改不了,我也很……很痛苦,你……你知道吗,冯……冯爷。”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听了费劲,你把那面锣给我,与其听你吆喝,还不如我自个儿去吆喝呢,这事,跟秦老大没完。他尥蹶子不干,让你满大街出丑,这事要是让皇军知道了,可不是小事。他这是对皇军的命令消极怠工。”

冯德贵从苟顺手里接过铜锣,一看,中间破了一块,更是糟心:“你瞧瞧,这人破,声破,锣还破,真是破到家了。”

苟顺摸了摸后脑勺,满脸尴尬:“我……我……不小心……摔……摔破的。”

“好了好了,哪儿凉快你上哪儿歇着去吧。”冯德贵不耐烦地朝苟顺挥了挥手,随后亲自敲起破锣,大声吆喝起来:“众乡亲们,今天皇军要给大家上演一出好戏,大家都快起来,到校场集合,观看行刑,一个都不能少,全部去校场……”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校场里人头攒动,大家携儿带女,拖家带口地朝校场集中。

“这日本人真不是东西,杀个人还得让我们全部到场来看,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大人见了,得多吓人呢,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东西。”一个少妇怀抱着三四岁的孩子,轻声地对身旁的大婶说。

“可不是,我这老寒腿都没法挪步了,还逼着我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他们杀人,这些杀千刀的。”身旁的这位大婶咬牙切齿地嘟哝着。

“今天不知道要站到几时,我这两天腰疼病又犯了,真是站不住。”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翁在一旁唉声叹气:“唉,这些东洋鬼子,不死绝了,这日子不会太平啊。”

“你们知道今天他们要处决谁吗?”一位长得很是魁梧的黑大个问身旁的老伯。

“草上飞。唉……又一个英雄好汉要遭难了。”老伯唉声叹气。

“草上飞?这是何人啊?”黑大个眨巴着眼睛望着老伯。

5. 难以置信(求收藏,求推荐)

“你连草上飞是谁都不知道?“老伯望了望身旁的这位黑大个:”你大概是外乡来的吧?“

黑大个点了点头:“我是来走亲戚的。“

“哦,怪不得呢,这个草上飞名叫梁一龙,是这儿方圆百里有名的山贼,不过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以前只听说这个草上飞专门劫富济贫,跟那些个地主老财过不去,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开始打鬼子了,这个草上飞还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老伯对这个草上飞甚是推崇。

“哦?看来这个草上飞还真不简单。“黑大个连连点头。

“我听说这个草上飞很是了得,这次一晚上杀了五个日本兵。”老伯张开一只手,给黑大个讲述他所了解的一些关于草上飞的情况。

“这么厉害,还真像是七侠五义里的侠士,可这些日本兵也都是荷枪实弹的,这个草上飞居然能一下子干掉五个日本兵?真的有些不可思议。”黑大个觉得这个草上飞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草上飞武功高强,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黑大个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也插进来参加两人的谈话。

“可就算是慈安寺的觉慧大师,一个人对付五个日本兵,恐怕也顾头不顾尾吧?”一位文绉绉的戴眼镜的先生插了一句:“而且我觉得这次这个草上飞行事风格跟以往不同,以前草上飞都是跟他手下的弟兄们一块儿干,事先踩点,随后埋伏,然后打劫,最后迅速撤离。但不知为何这次却变成了孤身一人痛杀鬼子?”

“你对草上飞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了如指掌,佩服,佩服。”毛头小伙对身边的这位文绉绉的先生投来钦佩的目光。

“哪里哪里,道听途说而已。”那位戴眼镜的先生谦虚地笑了笑:而且我还听说草上飞跟他的手下每次都是只劫财,不夺命。不知为何这次破了这规矩。这次他是只夺命,不劫财。”

“这还不明摆着吗,这次草上飞要对付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小鬼子,不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对那些个小鬼子还客气个啥,直接咔擦了事,我是没有草上飞那样的本事,要是我也像草上飞一样,武艺超群,我也恨不得杀几个鬼子,解解我的心头之恨。”毛头小伙眼里流露出对日本鬼子的切齿仇恨:“哎,先生以前没见过,也是来投亲靠友的?”

“做点小买卖,路过宝地,不想正好遇到这事,所以也就被赶了过来。”戴眼镜的先生朝小伙子点点头。

“怪不得先生见多识广,原来一直走南闯北做生意呢!”老伯朝戴眼镜的先生笑了笑。

“唉,小本买卖而已。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整天提心吊胆,怕被抢,被查没,还怕炮弹一个不长眼,血本无归不算,命丧黄泉也未可知啊!”戴眼镜的先生唉声叹气。

“是啊,这年头,能全须全尾得个善终也不容易啊!”老伯也感慨万千。

“哎,既然草上飞这么厉害,那他这次怎么会落到日本人手里的呢?”黑大个眨巴着眼睛望了望周围的几个爷们。

“唉,还不是因为寡不敌众?”老伯叹了口气:“这草上飞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他能一个顶十个,一个顶二十个?日本兵人多势众,草上飞是孤掌难鸣,孤立无援呐。”

“不过我听说这个草上飞是有帮手的。”毛头小伙故作神秘地说道。

“他有帮手?”黑大个眼里有些疑惑:“不是说他孤身一人吗?”

“我说的这个帮手可不是人。”毛头小伙朝四周望了望,悄悄地说道:“是几条毒蛇。”

“草上飞用毒蛇杀人?”黑大个惊讶地吸了口气。

“具体的他亲手杀了几个,毒蛇咬死几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除了这五个日本兵一命呜呼以外,还有好几个日本兵现在还在县医院躺着呢,这些天正到处找血清解毒呢。我这个消息可是千真万确,我姐就在县医院当护士,她亲口告诉我的。”毛头小伙得意洋洋地告诉黑大个。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我们这儿的日本兵营里不是也发生过毒蛇咬死三个日本兵的事件吗,那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啊?”老伯忽然问道。

“哎,老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日本人还杀了我们村里六个年轻人,不过,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有听说抓住什么凶手,日本人后来认定是附近蛇山上的毒蛇自己钻进兵营的。”毛头小伙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难道那次不是巧合?也是有人有意为之?“

秦守仁站在人群中,听见周围的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这个草上飞就是他三年未见的胞弟秦守义吗?

“孩子他爹,你说他们说的这个草上飞会不会就是二弟啊?”月茹也听到了身边人的谈话,心里一阵发紧,轻声地问身边的秦守仁。

“不会的,守义怎么可能落草为寇呢,你没见告示上写的吗,那个草上飞叫梁一龙,是青峰岭的大当家。”秦守仁不愿相信这草上飞就是自己的胞弟,他不断安慰自己,安慰月茹:“再说了,这天底下会玩蛇的多了去了,哪能这么巧,就是守义了呢。”

尽管秦守仁心里不停地在打鼓,但他还是强作镇静,心里默默祈祷,今天要处决的这个草上飞决不会是他那个爱惹祸的二弟秦守义。

校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站在大太阳底下,热的口干舌燥,而毒日头把人们晒得汗流浃背,有好几个体弱的都扛不住了,纷纷中暑倒地,人群也开始烦躁不安起来,开始小声嘀咕骂娘。

冯德贵躲在高台的一侧,扇着扇子,他见下面有些躁动不安,便看了看怀表,向身边的伊藤少佐望了望,伊藤少佐向他使了个眼神,冯德贵点了点头,随后拿着一只大喇叭走上高台。

“乡亲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大伙儿听我说几句。”

底下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天把大家集中在这儿,是有一桩特大的事情要公布于众。”冯德贵停了停:“自打日本皇军来了之后,我们这里的秩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日本皇军来这儿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建设繁荣的*****圈,是来造福一方的,但是,就是有些不长眼的偏偏要跟皇军对着干,甚至还采取非常血腥,非常暴力的手段加害皇军。就在五天前,贼寇草上飞竟然残忍地用毒蛇杀害了五个日本皇军,目前还有七个皇军受了伤,躺在医院里。他的这种所作所为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这种暴徒,我们只有采取镇压的手段才能坚决予以遏制。所以,今天我们在这儿对暴徒梁一龙执行公开行刑,以震慑那些与大日本皇军为敌的抗日分子。下面请伊藤少佐讲话,大家热烈欢迎。”

冯德贵带头鼓掌,苟顺在一旁也积极响应,但底下却无动于衷,依然鸦雀无声。

伊藤少佐和胖翻译走到高台上。伊藤讲一句日语,胖翻译在旁边翻译一句。

“伊藤少佐说,日本皇军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要是想和皇军过不去,那就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伊藤少佐说,今后如果有窝藏,包庇抗日分子的,大日本皇军绝不姑息,一律与抗日分子同罪论处。”

“伊藤少佐说,今天公开行刑的目的就是要杀鸡儆猴,以后若是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必将严惩不贷,格杀勿论。”

底下的人虽然不言不语,但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充满着仇恨的目光。

冯德贵再次拿着大喇叭上台:“把罪该万死,死有余辜的抗日分子梁一龙带上来。”

底下的人群屏气凝神,等待草上飞的出场。

6. 法场惊魂(求推荐,求收藏)

两个日本兵随即把一个五花大绑,身上鞭痕累累,嘴里绑着黑布条的高个子壮汉拉上了高台。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纷纷朝前涌去,有的踮着脚,有的搭着肩,想一睹这位英雄好汉的尊荣。

秦守仁从那个穿着白色土布短褂,被打得有些面目全非的人的轮廓中,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果真就是他的二弟秦守义,顿时目瞪口呆,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爹,这个人不就是……”秦思惠和秦思明指着台上的人,刚想出声,嘴巴便立即被秦守仁和月茹堵上了。

“闭嘴,不许说话。”月茹瞪着眼,淌着泪轻声斥责姐弟俩。

月茹握了握身边秦守仁的手,发现是冰凉冰凉的:“孩子他爹,你没事吧?”

“回去别跟娘说。”秦守仁咬了咬嘴唇。

瑛姑已经瘫痪在床两年了,所以今天没来校场。

月茹含泪点了点头。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我怎么觉得这个草上飞像是秦家老二秦哪吒。”

“身材差不多,但样貌看不清,吃不准。”

“秦家老二都已经离家大概三年了吧,难道是他回来杀鬼子了?”

“这个难说,秦家老二以前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苟二这狗娘养的就没少挨他的揍。我记得校场上竖的那根旗杆上的日本膏药旗好像就是他半夜里爬上去扯下来撕烂了,日本人查了半天也没查着,碰巧那几天这儿刮大风,日本人当是这旗子是给风刮成这样的呢。”

“我猜这事多半是他干的,他打小不就是个训蛇高手吗,这用蛇杀人该是出自他手。”

“可告示上说是草上飞梁一龙,怎么可能变成了秦家老二了呢?”

“这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甭管他是秦家老二还是草上飞,他们都是好样的。”

当秦守义被五花大绑押到高台上了之后,冯德贵和苟顺有些纳闷了,这个草上飞怎么跟秦家老二秦守义长得如此相像,尤其是苟顺,以前没少挨过秦守义的揍,印象深刻,他想上前凑近些,看个明白,却被冯德贵一把抓住,用眼神示意他别惹事。

苟顺只得收住脚步,侧过头跟冯德贵咬耳朵:“冯……冯爷,这个……这个草……草上飞怎么……怎么看上去……像是……秦……秦家老二啊?”

“你想告诉日本人,他们搞错了吗?少惹事,免得被伊藤扇嘴巴。”冯德贵怕苟顺这时出幺蛾子,惹日本人生气:“管他是谁,反正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个鬼子把绞刑架上的绳索套在秦守义的脖子上,秦守义站在一张木凳上,脸上很是平静,他朝底下的人群扫去,一眼就望见了胞兄秦守仁一家子,秦守仁也正望着高台上的秦守义,兄弟两人目光相撞,彼此心潮起伏。

三年前,秦守仁在村口给秦守义送行,兄弟俩抱头痛哭,依依不舍;三年后,当兄弟俩再次见面时,谁都不曾料想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这一刻,成为兄弟俩生离死别的最后时光。

刽子手把绳索抽抽紧,随后站在一旁,绞索下的秦守义用目光跟兄长一家告别。

“准备行刑。”伊藤高举起右手,刽子手站在木凳旁,打算踢翻木凳。

这时下面的人群沸腾起来,不少人开始叫嚷起来:“兄弟,一路走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有人双手合十,为秦守义祷告。

“兄弟,你死得其所,够爷们!”

“兄弟,你放心地去吧,你没做完的事,我们替你接着干!”

“草上飞,好样的,明年的今天我们给你烧香祭酒。”

伊藤把右手向下一挥,刽子手用力把那个沉重的木凳踢倒,秦守义顿时觉得身体猛地一沉,双足悬空,脖子上的绳套立刻抽紧,紧紧地勒住了脖子,由于窒息,他的脸憋得通红,双足本能地乱踹,脖子向上仰起,试图减缓绳套对脖子的压力,但一切都是徒劳,秦守义闭上眼睛,等待着断气这一刻。

“砰砰砰……”校场西侧突然响起枪声,惊得人群四处逃散,台上的伊藤本能地从腰间拔出手枪,走到高台的西侧,朝枪声的方向寻觅,高台下的日本兵也端起枪,拉开枪栓,神情紧张地朝校场西侧瞄准,搜寻嫌犯。

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绳索,准确无误地把绳索割断,秦守义重重地摔在高台上,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游离身体,坠入地狱。

大家伙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缓过神来,倏地一下,有两个蒙面的黑影跃上高台,把台上的秦守义背了起来,跳下高台,这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从高台东侧飞奔而来,两个黑影把秦守义往黑马上一放,黑马上的蒙面人朝马屁股后面用力抽了一鞭,黑马四蹄奋起,闪电般朝校场外冲去,而这两个黑影一个鱼跃,翻身上了后面的那匹白马,双脚往马肚子处用力一夹,白马仰天嘶叫了一声,随即跟随黑马冲出校场,后面扬起一阵尘土,遮云蔽日。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完成的,不仅把冯德贵,苟顺看傻了,连伊藤这些职业军人也一时毫无反应,只能干瞪眼,眼睁睁地望着两匹快马绝尘而去……

等伊藤反应过来,连忙召集士兵上车追赶,可司机发动了好久,大卡车却毫无反应,伊藤骂了一声八格之后,连忙下车,俯身往车底一看,油箱正在不停地往下滴油,地上一大摊油迹。

伊藤又坐到摩托车的车斗里,开摩托车的士兵立即启动引擎,可是摩托车刚起步了两三米就停下了,士兵下车检查,发现轮胎憋了,后面一辆摩托车亦是如此。

“八格牙路!”伊藤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气急败坏的伊藤下了摩托车,跑上高台,朝冯德贵走去,冯德贵见伊藤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早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犹如筛糠一般。伊藤摸了摸绞架上那根被割断的绳索,朝四周扫了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高台上的那支飞镖上,立刻冲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支飞镖,镖身上刻着一条龙。

伊藤走到冯德贵面前,“啪啪”两记耳光,扇得冯德贵眼冒金星,摇摇晃晃:“你的,八格。”

随后伊藤又冲冯德贵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胖翻译连忙过来翻译:“伊藤少佐骂你是个白痴,你是怎么布置这项任务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冯德贵捂着脸,一脸的委屈:“太君,我都是按照你们的吩咐安排下去的呀,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早就在村前村后贴了告示,而且今天一早就去敲锣吆喝,让全村子的人来看行刑,你不信,可以问苟顺。”

苟顺连忙凑了过来:“太……太君,我……我证明,冯……冯爷是……是一大早就……就……”

苟顺还没说完,脸上也“啪啪”挨了两记重重的巴掌。

“一群废物,蠢猪。”伊藤用生硬的汉语表达心中的愤恨。

随即伊藤走到日本兵面前,下达指令:“封锁蓬莱村。”

秦守仁刚才还在伤心欲绝,一转眼,事情竟然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反转,令他感到如梦似幻,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周围的人流不停地涌动,他被推搡着,撞击着,衣服被扯破了,双脚被踩烂出血了,但他浑然不知,只是一个劲地站在那里傻笑:“老天有眼,命不该绝呀,命不该绝呀!”

“孩子他爹,快走吧,再不走,日本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月茹催促着秦守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

秦守仁这时才如梦初醒,一手拉着思明,一手牵着思惠,朝家中跑去……

7. 真假李逵(求收藏,求推荐)

还没等伊藤把蓬莱村围个密不透风,那两匹骏马就跳出了伊藤的包围圈,朝青峰岭方向直奔而去。

两匹快马一到青峰岭,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四五十人。

“大当家的回来啦!“大家伙齐声招呼了一句。

骑着黑马的大汉从马上下来,把马鞭扔给站在马前的矮个子:“卷毛,把马背上的人抬进我屋里,好生招待,顺便给黑子喂点水和草料,这一路可把它给累着了。“

卷毛应了一声,连忙招呼几个人把秦守义从马背上扛下来,抬进屋子里去。

大当家的走到后面的那匹白马前,牵住缰绳,笑着对坐在马背前面的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长得很是英挺的年轻人说道:“凌少,你的人情我算是还清了。“

凌少敏捷地从马背上跳下,向大当家的抱拳致意:“多谢大当家的出手相救,这份人情我凌某记下了,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哈哈哈,凌少快人快语,对我脾气。金锁,你还坐在马背上干嘛呢,还不快下来给小白龙喂点水和草料?这一路最辛苦的可就是它了。“

“大当家的,我的屁股都已经坐麻了,两条腿直打哆嗦,人都快被颠散架了,你就让我先喘口气呗。“金锁的两条腿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你小子有点出息好吗,别在凌先生面前丢我的人。“大当家的白了金锁一眼。

“大当家的,你先进屋吧,我给这位小兄弟推几下,这一路确实够他受的。“说完,凌少把金锁扶下马。

“也好,我先进去会一会你那位胆大包天的兄弟。“大当家的说完,大步流星地朝屋内走去。

秦守义身上,嘴上的绳索和布条已经被解开了,他用手摸了摸脖子,扭动一下脑袋,活动活动筋骨,舒展舒展四肢,身上的这些零件一个不少,只是满身的刑伤让他痛得龇牙咧嘴。而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久久在脑海中回荡。

忽然门帘被掀开了,一位黑黝黝的大汉走了进来。

秦守义一见,立马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恩公搭救,大恩大德,守义没齿难忘。“

“你叫什么?“

“秦守义。“

“秦守义?你不叫梁一龙,不是草上飞?“大当家的嘿嘿一笑。

“我是冒了草上飞的名号,我真名叫秦守义。“秦守义向大当家的坦白。

“嘿嘿,居然还有人打着我的名号去杀日本人。“

秦守义一听傻眼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位大汉,半响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儿就是青峰岭?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草上飞梁一龙?“

“怎么,不像吗?“梁一龙哈哈大笑起来。

“梁大侠在上,请受我秦守义一拜。“秦守义再次向梁一龙跪拜。

“秦义士请起,江湖中人,义字当先,不用拘礼。我救你是敬你是一条好汉,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况且是曾经有恩于我的人特意来此地请我出手相救,我不出手说不过去。“梁一龙把秦守义搀扶起来。

“究竟是哪位恩公想要救我?“秦守义感到十分茫然,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他从鬼门关救了下来。

“是我。”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走进屋内。

秦守义抬头一看,又惊又喜:“怎么是你?”

梁一龙站起身来,知趣地朝外面走去:“你们哥俩说说贴己话吧,我去看看二龙和军师回来了没有。”

凌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刚才梁一龙的位置上。

“云鹏,怎么会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守义没想到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人竟然是他的营长凌云鹏。

“还是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三年前,秦守义和秦思贤叔侄俩离开蓬莱村之后,就去找抗日的部队,他们一起加入了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当时凌云鹏是五八三团第三营营长,因为秦守义武艺超群,作战勇猛,没过多久秦守义就升任了排长,而且因为秦守义身怀绝技,玩蛇像过家家一般,所以深得凌云鹏的赏识,常常在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时把他带在身边,久而久之,两人成了投契的兄弟。

但在半年前,在一次与日寇的遭遇战中,队伍被打散了,秦守义被炮弹的气浪掀到壕沟里去了,等他醒来一看,身上被压了三四个尸体,周围都是一些阵亡的士兵,凌云鹏和思贤也都不知去向,他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到处寻找思贤和云鹏的踪影,后来听人说有好些个俘虏被日本人枪杀在附近的白鹭河里,于是秦守义便过去寻找,白鹭河的岸边一片殷红,他含泪喊着思贤和云鹏的名字,搜寻他们的身影,结果一无所获,只在河边的沙石里找到了当年月茹给思贤的那块系着红丝线的金锁片。

秦守义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兄嫂,他要替侄子报仇,为了不给兄嫂全家添麻烦,他便冒用草上飞的名号,独来独往,专杀鬼子,在这次被捕之前,他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已经杀了不下三十多个鬼子了,这三十多个鬼子大多是他的蛇下亡魂。而这次被日军捕获,只怪自己太冲动,太大意了,以往都是三更半夜动手,而这次,因为在路上碰到伊藤一伙在抢掠欺凌邻村的村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满腔怒火,所以他没等到天黑就动手了,结果惊动了日本宪兵,最后寡不敌众被抓住了。

他在日本宪兵队的刑讯室里吃尽了苦头,鞭打,火烙,灌辣椒水,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伊藤决定把他送上绞刑架,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原来是这么回事。”云鹏怜惜地望了望守义身上的伤:“守义,你受苦了。”

“云鹏,那次我们被打散了之后,你去哪里了?”

“我那次负了伤,后来被我黄埔军校的老师赵锦文所搭救,我在他那儿养伤,伤愈之后,他交给我一项特殊的任务,我这次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出来,也是因为这个任务。”

“什么任务?”秦守义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凌云鹏神情严峻,目光深邃。

8. 特殊使命(求收藏,求推荐)

那天的情景又闪现在凌云鹏的眼前,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锦文把凌云鹏带到了位于上海福开森路的一处非常隐秘的小洋楼里,随后冲他神秘地笑了笑:“待会儿有个重要的人物想要见你。”

“谁想要见我?”凌云鹏不解地望着赵锦文。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赵锦文望着凌云鹏笑而不答。

凌云鹏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个小时,等得他快昏昏欲睡时,忽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中等个子,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随后门被关上了,两个随从站在门外守候着。

赵锦文一见来人,立马从沙发上弹起:“局座,您来啦。”

那人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朝赵锦文点了点头:“锦文,让你们久等了。”

“应该的,云鹏,快,快来见过戴局长。”

凌云鹏没想到,居然是戴雨农想要见他,有些诚惶诚恐,连忙立正,行了个军礼:“局座,在下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三营营长凌云鹏。”

“好好好,放松些,放松些,这里不是部队。”戴局长笑了笑,转头问赵锦文:“你跟他说了没有?”

“还没有,我想让局座亲口告诉他。”

戴局长点点头:“嗯,也好,也好。”

戴局长示意凌云鹏坐下,然后走过去,坐在凌云鹏的身边,拍了拍他的手:“云鹏啊,你的情况锦文都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他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面综合技能最好的,曾经在南京陆军军官军校的各项技能比赛中独占鳌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特地向我举荐你。而且据我们多年来对你的观察,认为你对党国还是忠心耿耿的。”

“多谢局座夸奖。”

看来戴局长对凌云鹏的情况还是有所掌握的,凌云鹏是黄埔十期步兵科的学员,学制三年,这三年里他的各项课业都是名列前茅,原本三年后就毕业了,分到各个部队中去,但就在毕业前不久,他和另外二十几名学员被赵锦文选中,参加一个强化班,这些学员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性格沉稳,心思缜密,心理素质高,单兵作战能力强,赵锦文把他们集中起来,专门学习一些如跟踪,反跟踪,窃听,收发报,设密,解密,暗杀等特工的技能,凌云鹏在这二十多人之中是最为拔尖的一个。

军统的前身名为力行社特务处,是专门进行谍报工作的机构,之后打算将力行社特务处与特工总部,也就是军事委员会密查组合并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也就是人们熟知的军统,当时军统正在筹备中,戴局长需要扩招一些从事特工方面的专业人才,从军队,从院校都招募了一批人,而黄埔系的学员则是被他最为看好的一批。

半年结束之后,不料中日全面开战,一时战火四起,眼看着军校的其他学员都一个个上前线,建功立业去了,而这二十多人摩拳擦掌却未有着落,很是沮丧失落,而当时的军统中也有不少人被派往前线作战了,且各个部队正在扩充兵员,急于招募新兵,而黄埔系学员无疑是最抢手的,所以一时间这二十多人也就先后被各前线部队瓜分了。凌云鹏被招募去了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参加了淞沪会战,后来担任了该团的三营营长,是被军座最为看好的青年才俊之一。

半年前在一次与日军的遭遇战时,凌云鹏腹部受了伤,所幸,凭借着他的身手,负伤逃离了日寇的捕杀,后来被打散的同伴相救,被送到了一个诊所里,诊所医生名叫杨景诚,杨景诚给他动了手术,取出了子弹。没过多久,赵锦文获悉,便把他从诊所里接走了,安排他在一处私宅里养伤,直至他基本康复,凌云鹏原打算康复后归队,但赵锦文却以伤口未愈为由迟迟不让他走,而且还劝他安心疗伤,上面对他另有安排。

“云鹏啊,你是锦文最欣赏的爱徒,也是校长的得意门生,你这次伤愈后就不用回十八军了,我已经跟你们的军长打过招呼了,软磨硬泡,他总算是忍痛割爱,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戴雨农手下的一员爱将了。“

凌云鹏一愣,他毫无准备地从前线部队一下子转入了军统这个部门,虽说当年赵锦文就有意把他培养成军统骨干,但因为战事突发而改变了他原有的人生轨迹,不过兜兜转转,凌云鹏还是回到了军统这一部门。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凌云鹏也知道其实他对自己的去留并没有主动权,所以便坦然接受:“感谢局座的厚爱。“

“其实今天找你来,是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让你去完成,更确切的说,是一项使命。”戴局长的面容渐渐严肃起来:“你知道,现在日寇非常疯狂,攻城略地,势头很猛,在正面战场上两军实力悬殊啊,所以,我们要另辟蹊径,出奇制胜,我决定成立一支敌后别动队,我们要出其不意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委座听了我的计划之后,连说几个妙字,所以我决定把这支别动队命名为妙影别动队,由你担任这支别动队的队长。”

凌云鹏没想到戴局长居然给他委派了这么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任务,但同时他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而且是义不容辞的。

凌云鹏站起身来,神色严峻,目光炯炯:“感谢局座的器重和厚爱,云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竭尽所能完成各项任务。”

“嗯,不错,不错。”戴局长赞许地望了望凌云鹏,随后给赵锦文递了个眼色,赵锦文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交给戴局长。

戴局长接了过来,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到:“委任书,兹任命凌云鹏同志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之特别行动队队长,授予少校军衔。”

凌云鹏向戴局长行了个军礼,接过委任书:“云鹏一定不辱使命。不辜负校长的栽培,不辜负局座的器重。”

“你的任命已经存档了,这张任命书你看过之后就销毁吧,否则落入日本人手上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戴局长提醒凌云鹏:“还有,为了安全起见,你以前的履历资料我们也已经销毁了。我们给你重新设定了一份新的个人履历。”

“明白了。”

赵锦文走了过来:“云鹏啊,以后就由我跟你进行单线联系,所有的任务都会通过我向你传达。我们准备了几套联络方式,有可能是通过电台,也可能是通过电话,死信箱等其他途径,待会儿我会具体跟你讲清楚的。”

“明白。”

“你们的落脚点我也给你们物色好了,是位于贝当路100号的一家私人诊所,这个诊所有两个楼层,底楼是诊室,手术室,观察室,医生和护士都是自己人,你认识,杨景诚夫妇。他们就住在诊所的后院里。二楼就作为你们行动队的活动总部。”

随后赵锦文把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只黑皮箱交到凌云鹏的手上:“这里面有电台,密码本,微型相机,密写药水等一些工具,还有一把勃朗宁手枪和一些子弹。我跟你之间联系用的呼号,波段都密写在密码本的最后一页。你的代号是妙玉。”

9. 原来如此(求点推收)

“妙玉?”云鹏暗自发笑,觉得这个代号用在他这个大老爷们身上也太娘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个代号有些太那个了?”赵锦文朝云鹏笑了笑。

云鹏点了点头:“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起这么个代号,就算叫宝玉我都觉得脂粉气太浓了,我还以为我的代号叫金刚或是煞神之类的呢?”

“妙玉,意思是让你成为我方一个能够起到妙手回春作用的宝贝。况且,这个代号也能迷惑敌人。”戴局长在一旁补充道。

“我懂了。”

随后,赵锦文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戴老板已经帮你在上海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一箱金条,作为你的活动经费,这里面是钥匙和密码。”

云鹏接过信封:“那这个别动队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人呢?”

“这个由你去物色,去组织,可以找一些天赋秉异或是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只要是有利于我们行动的,有利于完成任务的,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何种背景,都可以吸纳进来,但要注意,这个组织是个秘密组织,人员不宜过多,否则会影响行动力的,我们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用什么手段来达到目的,这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不过……“戴局长停了停,眼神中露出一丝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不过若是被日本人抓住了,要么坚不吐实,要么杀身成仁,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若是出现叛徒,则坚决除去。所以这个箱子里也给你和你的队员们准备了一些氰化钾。因为有些任务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否则就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好事之徒抓住了把柄和口实,这会让我们处于被动局面,政府是不会为这种事情买单的。”

“明白。”云鹏感到手里的箱子异常沉重。

“云鹏,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必须组建好这支别动队。”戴局长给凌云鹏定了最后的期限。

“原来是这样。”秦守义听完凌云鹏的叙述之后,方才明白云鹏搭救自己的目的,是想要把他吸纳为别动队的一员。

“怎么样,守义,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凌云鹏望了望秦守义。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说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秦守义爽快地答应了。

凌云鹏与秦守义击掌为誓,兄弟俩又能并肩作战了。

“云鹏,我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被日本人处决的呢?”秦守义一直脑海里有这个疑问,凌云鹏怎么知道日本人要在蓬莱村的校场上处死他的呢?

“是慈安寺的觉慧大师飞鸽传书告诉我的。”凌云鹏淡淡地说了一句。

“觉慧大师?你认识觉慧大师?”秦守义没想到觉慧大师竟然跟凌云鹏关系不一般。

凌云鹏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可知道觉慧大师未出家前,俗名叫什么吗?”

秦守义摇了摇头。

“他叫冷劲秋,江湖人称冷面虎。”

“他就是名震赣北一带的侠盗冷面虎?觉慧大师就是冷面虎?”秦守义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怎么也不能把慈眉善目的觉慧大师与威震八方的冷面虎划起等号。

“冷劲秋年轻时跟一个名叫秀芹的姑娘情投意合,两人私定终身,后来村里的恶霸看上了秀芹,想要强行霸占,冷劲秋便一怒之下杀了这恶霸,随后二人亡命天涯,在九江一带的云雾山落草为寇,冷劲秋早年曾在少林寺习过武,便靠打家劫舍为生,但他是个侠盗,专门劫富济贫,与欺凌乡里的恶霸为敌,所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得了冷面虎这个绰号。后来他们还下山除霸,开仓放粮,深得周边村民的拥戴,很多村民都去投奔他。他们有个女儿,名叫冷如霜,他们一家子和他手下的弟兄们在云雾山上过得也挺滋润的。但后来当局前来剿匪,冷劲秋的妻子秀芹被杀死了,女儿后来也失踪了,冷劲秋受了伤,后被一位云游四方的清平山灵玄寺和尚搭救,受他度化,于是便在灵玄寺落发为僧,法号觉慧。再后来便来慈安寺落脚了。”

“这些事,你怎么这么清楚?”秦守义很好奇为什么云鹏对觉慧大师的身世了如指掌。

“当年我父母走投无路,带着我颠沛流离,后来到了云雾山,是冷劲秋救了我们一家三口,并且收留了我们。后来收我为义子,我后来下山上学去了,就跟他失去了联系,而我父母后来也遭遇了不测,后来一次偶遇,我才跟觉慧大师联系上的。”

“真没想到,觉慧大师竟然是你的义父,而且还有一个女儿。”秦守义没想到觉慧大师还有这样离奇的故事,更没想到的是曾经战场上的生死兄弟凌云鹏竟然就是觉慧大师的义子。

“你父母怎么会带着你颠沛流离,是遭灾了吗?”秦守义好奇地问道。

“不是天灾,是人祸。”凌云鹏的胸口起伏着,似乎是被憋闷了许久。

“人祸?什么人祸?”秦守义对凌云鹏的身世越来越感兴趣了:“那你父母后来又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个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凌云鹏闭口不言了,秦守义也不好再问下去。

“哎,我有些不明白,觉慧大师怎么知道那个草上飞是我秦守义,而不是梁一龙?”这个问题让秦守义想不明白。

“那个每天给你送牢饭的郭哑巴不就是以前在慈安寺里打杂的吗,是他告诉觉慧大师的,觉慧大师对你还是很怜惜的,所以他得知消息之后,马上就飞鸽传书给我,让我找人搭救你。”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个送牢饭的人是很眼熟,原来是郭哑巴。”秦守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回想起在日本兵营大牢里的那个送牢饭的,确实是曾经在慈安寺里打杂的郭哑巴。

“那你又是怎么跟这儿的草上飞认识的?他说你曾经有恩于他。”秦守义对这事也很好奇,毕竟他与草上飞梁一龙毫无瓜葛,若不是凌云鹏的关系,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梁家兄弟之所以落草为寇是因为当年他们交不起租子,被地主老财逼得无路可走才连夜逃跑,上了青峰岭落草为寇,而他们的爹娘因为年迈多病,没法一起逃,地主老财就把二老当作人质,逼迫兄弟俩到官府投案,碰巧我经过那里,出手救下了二老,把他们送去了青峰岭,兄弟俩对我感激不尽,所以这次我去请兄弟二人相帮救你,他们二话不说,出人出力。”

凌云鹏风轻云淡地讲了他跟梁家兄弟间的交情,让秦守义对凌云鹏更加刮目相看。

10. 打探虚实(求点推收)

屋外传来梁一龙爽朗的笑声:“二龙,军师,你们回来啦!一路辛苦,快歇歇脚。”

这个二龙就是当初在校场上那个黑大个,而那个军师就是站在他身旁的那位文绉绉戴眼镜的先生。当初凌云鹏和军师二人共同商议劫法场的方案,大家分工明确,军师负责去校场西侧放枪,引起人群骚动,吸引日军注意力;而二龙则负责用飞镖割断绳索,随后策应军师;云鹏负责破坏日军卡车的油箱和摩托车的轮胎,随后和金锁一起把秦守义从绞架上解救下来;草上飞则负责从校场东侧策马接应。这几个人彼此配合默契,一气呵成。所以这次解救秦守义的行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敌人措手不及,非常成功。

“大哥,我们回来了,那个假李逵怎么样啦?”梁二龙一回来就惦记着这个秦守义。

“正和凌少在唠嗑呢,你还别说,这小子还真不是孬种,打着我的名号杀鬼子,让我草上飞的名头更响了,以后咱也以杀鬼子为业。”梁一龙似乎受了秦守义的启发,打算效仿秦守义,以杀鬼子为己任。

“是啊,大哥,你没看见,在校场上,大家伙都为这个假草上飞叫好呢,我站在那里听了,那叫一个得意啊。他还真给咱露脸了。这次啊,是咱们沾了这小子的光了。”二龙眉飞色舞,喜不自禁:“我去会会这个假草上飞。”

二龙说着,走到大当家的屋前,掀开门帘:“呵呵,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草上飞啊?你要真的是草上飞,那我们是谁呀?”

秦守义一见来人,连忙起身跪拜:“好汉在上,请受守义一拜,我冒用了大当家的名号,请多海涵。”

二龙哈哈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大哥说了,你这回冒用他的名号用得好,给咱青峰岭的兄弟露脸了,以后咱也要开始打鬼子了,否则对不起草上飞这仨字。”

这时,军师和梁一龙也一起进来了。

“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我秦守义无以回报,今后愿效犬马之劳。”秦守义向这些草莽英雄磕头致谢。

“这位义士,言重了。”军师走上前去,把秦守义搀扶起来:“你看看,你这浑身的伤还没好呢,别再跪拜了。快躺在床上歇息吧。”

军师真名叫游勇,梁一龙常常跟大伙儿说笑,说水浒里的军师叫吴用,我的军师叫有用,比吴用强多了。

游勇原先家境不错,自小念私塾,能识文断字,后来因为家里遭了水灾了,家中田地尽毁,因而家道中落,再后来闹饥荒,他也就到青峰岭落草为寇了。

“来来来,为庆贺守义兄弟劫后余生,今天我们青峰岭要大摆酒席,喝他个痛快。”梁一龙提议道。

“好好好,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今天大家要一醉方休。”二龙立马响应。

“大当家的,我这兄弟就在你这儿养伤,等过些日子,我再来接他走,你看行吗?”凌云鹏征求梁一龙的意见。

“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好吃好喝招待着,等你再来接他时,一定比现在胖一圈。”梁一龙豪爽地答应了,随后转向秦守义:“你放心在我这儿养伤,我这儿除了女人没有,其他的都有。”

秦守义一听,脸“唰”地红了。

“哈哈,看来还是个雏。走,喝酒去。”梁一龙招呼着大家伙。

自打从校场回来,秦守仁就一直处于既亢奋又失落的情绪中,亢奋的是秦守义居然能够大难不死,死里逃生,失落的那些前来营救秦守义的人一看就是土匪山贼,他的二弟终究是与这些人为伍了,落草为寇了。秦家世代书香之家的盛名从此不复存在了。

“爹,刚才校场上被吊在绞架上的人是不是二叔?”思明歪着脑袋望着秦守仁。

“不是,你看走眼了,他怎么可能是你二叔呢?他是草上飞,是山贼,是土匪。”秦守仁竭力否认。

“可是爹,我也觉得他跟二叔长得好像,我看见他额头上有块疤。”思惠也认定那个上绞架的人是秦守义:“二叔的额头上不也是有块疤的吗?奶奶说那是二叔小时候太顽皮,从树上摔下来后留下的。”

“那人被打得满身满脸的伤,就你眼尖,看到了他额头上的疤,就一口咬定是你二叔我脖子上还长着痦子呢,那是不是外面所有脖子上长痦子的人都是你爹啊?”

思惠见父亲这么一说便不吭声了。

“好了好了,别缠着你爹问这问那了,思惠,思明,到后院喂猪去。”月茹连忙把两孩子撵走,他知道秦守仁现在心绪难平。

秦守仁之所以在两个孩子前矢口否认那个草上飞就是秦守义,当然是为了避祸,万一这俩孩子口无遮拦,则祸从口出,一家子都要被连累,今天伊藤在校场上叫嚣着凡是包庇窝藏抗日分子者与案犯同罪,杀无赦,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所以打死也不能承认这草上飞就是秦守义。

可问题是,连距离高台那么远的他们一家子都一眼认出了守义,那站在台上的冯德贵和苟顺二人会认不出来吗?虽然当时他们没有拆穿,但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难保他们不在伊藤面前进谗言,或是以此为把柄来讹诈自己。看来得想好对策应付这俩狗汉奸。

秦守仁正盘算着,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他估计肯定是这俩家伙找上门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门外传来了结巴声。

“秦……秦保长……在……在家吗?”

“听你说话可真够费劲的,还是我来敲门吧。”冯德贵把苟顺一把拉到后面,随后用力捶门:“秦老大,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呢,快出来开门。”

秦守仁连忙往床上一躺,额头上搁了块冷毛巾,随后示意月茹去开门。

月茹跑进院子:“来了来了,谁呀,别敲了,这门都快被敲坏了。”

月茹拉开门栓,一见是冯德贵和苟顺二人:“原来是冯老爷和苟顺兄弟,你们有啥事啊?”

“我找秦老大说事。”冯德贵说着就要往里闯。

月茹连忙拦着冯德贵:“冯老爷,我们家守仁病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秦……秦保长……病了”苟顺一早就听秦守仁说自己病了,现在见他媳妇也说秦守仁病了,估摸着秦守仁是真的病了。

“是啊,昨个就发烧了,今天一大早又站在毒日头下这么长时间,回来后就又吐又泄的,热度又窜上去了。我正准备给他刮刮痧呢!”月茹想要快点打发这两人,便把秦守仁的病情往重里说。

“没事,我就几句话,不耽误你给他刮痧。”

冯德贵说完,抬脚就往里走去,推开房门一看,秦守仁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冷毛巾。

“哦,秦保长病了,唉,还是你病了好啊,你这一病,就不用去挨伊藤那小子的训了。”

“冯爷说笑了,我正难受着呢。”秦守仁有气无力地说。

“我说的是实话,你看看,你看看。”冯德贵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到现在这红印还退不下去呢,伊藤这小子,出手还真重,扇得我两眼直冒金星。”

“我……我也是,真……真他妈的……倒霉,好……好事都……轮……不到我,挨……挨揍倒……倒是……逃不掉。”苟顺把脸凑到秦守仁的眼前,让他看清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唉,日本人喜怒无常,让两位受委屈了。”秦守仁敷衍地安慰了他俩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了,今天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会被气疯的。你说,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个土匪简直是吃了豹子胆,硬生生地把一个已经上了绞架的死囚给劫走了!而且还来无影去无踪,我当时都看傻了,还以为是天兵天将呢。”

“冯爷……我……我跟你……想得一……一样,以为是……玉皇……大帝派……派各路神仙……来……来劫法场了。”

“苟二啊,你见过玉皇大帝啊?”秦守仁斜了一眼苟顺。

“没……没……有。”苟顺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哎,玉皇大帝谁都没见过,不过我们村里的人可全认识哪吒。苟二,你说是吧?”冯德贵朝苟顺挤了挤眼睛。

“那……那是,我……我们村……有谁……不认识……秦……哪吒的呢?”

11. 箪食瓢饮(求点推收)

“所以我说呀,那些人还真可能是天兵天将呢,一定是玉皇大帝见哪吒有难了,所以派神仙来救他了,你说是吗,秦老大”

秦守仁听出了冯德贵话外之音,笑了笑,不接茬。

冯德贵见秦老大不接话,有些尴尬,又追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啊?”

秦守仁只得回应:“我看我还没烧糊涂呢,你们倒是满嘴胡言乱语,什么玉皇大帝,天兵天将,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嘛,那些人一定是青峰岭的山贼,他们的大当家的被抓了,当然要拼死相救啦。”

“可我当时跟苟顺都站在高台上,那个死囚咋跟你二弟长得这么像呢?”冯德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秦守仁的神情,他若是眼神闪烁,慌里慌张的,那就说明其中有鬼。

秦守仁一听,面红耳赤地同冯德贵争辩开了:“那人的脸都被打成血馒头了,你还认得清他是守义?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守义是离家三年了,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你怎么能把一个抗日分子,一个死囚同我家守义连一块儿呢?我承认,我家守义以前是爱惹事,曾经杀了你们家的那条狗,打过苟顺,可那些事不都是他年少轻狂时惹的祸吗?我爹活着的时候没少教训他,我也经常给他敲木鱼,常常告诫他,守义虽顽劣,可不至于去干杀人的勾当吧?冯爷,你也是看着守义长大的,你说他能是那个一口气杀了五个日本人的抗日分子吗?”

秦守仁以攻为守,把球踢给了冯德贵。

冯德贵一听这话,也没法驳斥秦守仁,只能点点头:“是啊,是啊,你二弟虽说有时犯浑,但还不至于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哎,你二弟和你儿子最近有消息吗?”

秦守仁摇了摇头:“我就当这两个秦家不孝子死了。三年前,这叔侄俩说是去山里打猎,可这一去就杳无音讯了,不知是碰到猛兽给吃了,还是迷了路饿死在林子里了,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孩子他娘一想到这事就掉眼泪,唉,这都是命啊!”

“你后来就没去找过”冯德贵听秦守仁这么说,也觉得蹊跷。

“怎么没去找?我自个儿都去找了大半年的了,附近的山里都跑好几遍了,还让七大姑八大姨帮着一起找,可连个尸首都没见着,唉,不去想了,随他们去吧!”

“唉,秦老大,你也别太伤心了,好好养病吧,我们走了。”冯德贵见秦守仁态度坚决,知道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便起身告辞了。

“好好好,不送啊,噢,等等,月茹啊,你去柜子里拿两包化瘀粉给冯爷和苟顺带上。”

“哎,秦老大,你还真是客气。”

“我看你们这脸上的巴掌印到现在还退不下去着,估计这伊藤的手上有内毒,不治的话,可能还得肿个把星期,把这化瘀粉带上,每天洗完脸后涂在脸上,过两天就消肿了。”

“秦老大,还真是让你费心了,好好好,你快躺下吧,谢谢弟妹啊!”冯德贵和苟顺二人拿着两包化瘀粉走出了秦守仁的家。

秦守仁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两个讨厌的家伙给打发走了,目前看来,就算是这两家伙有心加害他们一家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真凭实据,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何况他已经极力否认,要想以此为把柄诬陷他,拿捏他可没那么容易。

秦守仁又禁不住担心他这个二弟,刚才看见他浑身是伤,满身的鞭痕,血迹斑斑,胸前和腿上还有铁钎子烫的烙印,他想象得出那些没心肝的畜生是怎样折磨他的二弟的。一想到守义在牢里所受的罪,吃的苦,秦守仁的心就像是撕裂了,他眼睛一红,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憋屈,竟开始抽泣起来,他怕他的哭声引起瑛姑的注意,便咬着被子的一角,强忍悲痛。

月茹走到床边,轻抚着守仁的背:“孩子他爹,你别憋着,想哭就哭个够吧,这些年,你过得太不容易了。”

月茹的话像是催化剂,让秦守仁这个七尺汉子难以自制,泪水像是开了闸似的一涌而出。

思惠和思明喂完了猪回来了,推开房门,见父母二人正哭天抹泪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里,他们的父亲再苦再难都没掉过眼泪,如今看见父亲哭肿了眼睛,那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事:“爹,娘,你们怎么啦,什么事这么伤心啊?”

“没什么。”月茹抹了抹眼泪:“猪喂完了?”

“嗯,喂完了,猪草也割好了。”

“你们洗洗手,我给你们蒸窝窝头去。”

思惠轻轻地跟在母亲身后,小声地问道:“娘,我爹他到底怎么啦?”

“今儿是你爷爷的生日,昨晚你爷爷托梦给你爹了,你爹想他爹了,想着想着就哭了。”月茹胡编了个理由。

“可往年我爷爷的祭日也没见我爹哭得那么伤心。”思惠小声嘀咕着,她知道月茹是在敷衍她,既然爹娘不愿告诉她实情,那她也就不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守仁越想越不放心,他做出一个决定:去青峰岭找守义。只要看一眼他是否平安就够了。

于是他下了床,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查找那些他自制的药粉和药丸。

“孩子他爹,你找啥呢?”

“那些止血化瘀的药粉和药丸还剩多少了?”

“本来就不多了,还让你送了两包给了那俩王八蛋。”月茹噘着嘴说道。

“那我吃完饭后再做些。”

秦守仁原本在蓬莱村当了个教书先生,但日本人来了之后,让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学日语,秦守仁这个国文老师也就被晾在一边了,学校新来的校长是个日本人,他让学校里的老师们先学日文,然后再去教学生,秦守仁一听,第二天就递交辞呈了,推脱自己年岁大了,掌握不了一种新的语言,怕误人子弟,所以让贤给那些有能力的老师。

月茹得知秦守仁把教员的活给辞了,虽然知道秦守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一家五口,有五张嘴等着吃饭呢,这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她拿着空米袋走到守仁面前。

“孩子他爹,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这可怎么办呢,要不,你就再回学校,求求你们校长,让他再给你一份活干干。哪怕不教书,就看个门也行啊。”

“月茹,你怎么这么糊涂,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你让我去求那个日本人,这不是把咱秦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吗?让我去教日本话,简直笑话,那日本文字都是从咱老祖宗那儿传过去的,学艺又不精,搞个半边字还到处炫耀,现在还逼着师傅去跟徒弟学,简直是痴人说梦。月茹,这事就此打住,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回学校去教日本话的。”

月茹见守仁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能向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借钱度日。但亲戚朋友家也不是粮仓钱袋,为了糊口,月茹舔着脸问亲戚朋友家借了个遍,那些亲戚朋友见到月茹都远远避开。

其实在冯德贵看来,秦守仁是个死脑筋,是个抱残守缺的主,就算是不当教书匠,可保长这个芝麻绿豆官还是顶管用的,只要跟日本人关系搞好点,底下那些村民哪敢冒犯保长,该孝敬的肯定会孝敬,不肯孝敬的想着法子让他们孝敬,不识抬举的随便按个什么罪名送到日本宪兵队,别说是家里的口粮,就算是金银财宝也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秦守义毕竟是读过圣贤书的,他怎么可能跟冯德贵这种人一样,鱼肉乡里,为虎作伥呢,所以便落得个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12. 上山寻弟(求点推收)

丢了饭碗且举债度日的秦守仁为了一家子的生计也绞尽了脑汁,秦家原先在秦老太爷手上时,家里还有八亩良田,这几亩田是村里最好的田,旁边就有沟渠,所以旱涝不愁,以前秦家还雇几个佃户耕种,除了种些稻米以外,还种了些玉米,南瓜,土豆,萝卜等农作物,一年下来,除了自给自足之外,还能卖些钱,所以秦家在秦老太爷手里还过得蛮富裕的。后来到了秦安邦手上时,家境就开始破落了,最主要的是秦安邦热衷于诗词歌赋,不谙农活,而原先的老佃户也被冯德贵家挖走了,这田里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而日本人来了之后,索性强行征地,把秦家祖祖辈辈耕种的八亩良田全给征用了,而补偿给他们的是附近一座荒山上的八亩荒地。跟强盗是没法说理的,秦守仁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去开垦那块荒地,但两年下来,不是遭遇旱灾就是虫灾,收成全无,秦家老小望着光秃秃的田地,欲哭无泪。

没办法,最后秦守仁终于决定重拾他过去的爱好,研磨中药,一来可造福乡里,二来可以解决一家子的温饱。

秦守仁的这一爱好是传承了他的父亲秦安邦,当年秦安邦乡试不成,功名落空之后,有一阵子有些迷茫,不知何以为继,幸好瑛姑的父亲曾经是个郎中,瑛姑打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也懂得一些医术和药理,于是夫妇二人便在家里设了个安康堂,悬壶济世,秦安邦从此埋头于医书,居然也琢磨出一些门道,在岳父的那些药方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良,而且也研制出一些新的药剂。

从少年时期开始,秦守仁就是在医书和药材中度过的,耳濡目染,加上本性聪慧,一些常见病也能独当一面,开方抓药。原本以为秦守仁也会秉承衣钵,当一名郎中,但他更大的志向是教书育人,所以这治病救人就退居为他的业余爱好了。

幸好艺多不压身,没想到这些医书和药材如今成了他的衣食父母。

吃完午饭之后,秦守仁就在院子里研磨一些止血粉,金疮膏,化瘀药,消炎丸。他要带上这些药去给守义治伤。

秦守仁怕月茹知道实情为他担心,便跟月茹说要去山上采草药,给安康堂备一些货,月茹点点头,给守仁准备了一些干粮。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守仁就带着干粮和自制的中药去青峰岭寻找他的二弟。

走了整整一天,带的干粮也吃完了,脚也磨出血泡了,筋疲力尽,终于走到了青峰岭。

秦守仁拄着一截树枝,一瘸一拐地往山上挪步,忽然有两个人拦住了他。

“站住,你是什么人,敢往山上闯”

“这两位兄弟,我找你们的大当家草上飞。”秦守仁向两山贼说明来意。

“你认识我们大当家的”山贼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守仁。

“我是他大哥。”秦守仁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嗯我们大当家的还有大哥他不是老大吗?”两山贼望着秦守仁,抓耳挠腮。

“他是老二,我才是老大。”秦守仁拄着树枝,气喘吁吁地说。

两个山贼面面相觑。

“你们别愣着啊,快带我去见他呀。”秦守仁催促道。

两个山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依然杵在那儿。

“难道你们大当家的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秦守仁也有些奇了怪了。

两山贼摇了摇头。

“这王八羔子,当上了山大王之后居然六亲不认。”秦守仁气呼呼地嘀咕了一句。

“闭嘴,不许你辱骂我们大当家的。”两山贼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对大当家的大不敬。

“那好,反正我也走不动了,你让你们大当家的到这儿来接我。”秦守仁把树枝一扔,原地坐下了。

“嘿,谱还不小,好吧,你等着,我们去大当家那儿帮你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两山贼跑进山上的聚义堂。

“大当家的,有个人自称是你的大哥,在半山腰那儿,他说让你去接他过来。”

“我大哥”草上飞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还让我去接他他以为他是谁啊?太上老君还是玉皇大帝”

“他还骂你是王八羔子。”

“妈的,反了,去,你们俩给我把这人绑了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这么大的口气。”梁一龙脸一沉,一挥手,让那两名山贼把秦守仁给绑了来。

不一会儿,两个山贼把秦守仁五花大绑提溜到了聚义堂。

梁一龙眼睛一瞪:“就是你小子自称是我大哥还骂我王八羔子”

秦守仁抬头一看,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立马像是泄了气的球,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二弟秦守义。

“你就是草上飞”秦守义愣愣地望着梁一龙。

梁一龙不屑地望了一眼秦守仁:“是啊,如假包换。”

“可昨天伊藤要处死的不是你呀?”

“当然不是我。”

“可昨天上绞架的人是叫草上飞呀。”

“哦,我明白了,你说的那个是冒牌的草上飞吧!”

“冒牌的到底有几个草上飞呀?”秦守仁一头雾水。

“我大名叫梁一龙,是正牌的草上飞,你说的那个叫秦守义,是个冒牌的草上飞。”

“对对对,我就是要找那个冒牌货。我是他大哥,我叫秦守仁。你知道那个冒牌货的下落吗?”秦守仁一听,喜出望外。

梁一龙仔细端详了一下秦守仁,眉宇间与秦守义确实有几分相像。

“哦,原来是守义的大哥啊,失敬失敬,来来来,我带你去见他。”梁一龙走到秦守仁身边,亲自给他松绑:“对不住啊,多有得罪。”

“是你们救了守义吧?请受我一拜。”秦守仁说完,向梁一龙叩拜磕头。

“请起请起。江湖中人,礼数不周,还请恕罪。”梁一龙也拱手作揖:“来来来,守仁大哥,我带你去见他。”

说着,梁一龙把秦守仁带到了山里一处平房,掀开布帘,秦守义正脸朝墙酣睡着。

“嘘。”梁一龙连忙示意秦守仁别吵醒守义。

秦守仁点点头,轻声对梁一龙说:“大当家的,你去忙吧,我就坐在这儿等他醒来。”

梁一龙点点头,掀开布帘出去了。

秦守仁坐在守义身边,望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眼泪簌簌往下掉,他颤颤巍巍地掀起守义的衬衣,取出金创膏替他涂抹上药。

昏睡中的秦守义似乎感到身边有动静,他睁开双眼,转过身来,却看见是兄长秦守仁坐在他身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连忙揉了揉眼睛,果真是他的大哥。

“大哥。”秦守义鼻子一酸,两颗硕大而滚烫的泪珠滚落下来:“大哥。”

“二弟。”

兄弟俩抱头痛哭。

“守义,你受苦了,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守仁帮守义把衬衣脱掉,然后噙着泪给他涂抹药膏:“守义啊,这个药膏是外服的,能清毒化瘀,这个药丸是内服的,可以止痛消炎,这个药粉可以内服,也可以外用,能祛腐生肌。每天早晚两次,别忘了。我估计过两周你就没事了。”

“谢谢大哥,大哥,蓬莱村到这儿好七八十里山路呢,这一路你是怎么过来的?”

“没事,我还没老到爬不动山呢。”秦守仁淡淡一笑,随后朝四周望望,问了一句:“守义啊,贤儿没跟你在一块儿”

13. 手足情深(求点推收)

一提到思贤,守义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他举起手“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大哥,我对不起你和大嫂。”

“怎么了?守义,贤儿怎么了?”秦守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守义便把当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哥。

秦守仁听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哥,都怪我,我没有照顾好贤儿。”秦守义双肩抖动着,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不怪你,你自己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都是命,贤儿命薄福浅,难逃一劫啊!”秦守仁神情呆滞地说道。

“这事你打算告诉嫂子吗?”

秦守仁摇了摇头:“贤儿是她的心头肉,她要是知道贤儿不在了,还不疯了啊?算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就当贤儿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苟且偷生着呢。”

秦守仁停了停,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让贤儿逃出蓬莱村是给他找了条活路,哪想到还是送他去了阎王殿。”

秦守仁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秦守义见了,也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兄弟俩又嚎哭了一阵子。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守义,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秦守仁抹了抹眼泪。

“我先在这儿养伤,等伤好了之后再做打算。”守义知道别动队的事是个机密,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哪怕是他最亲的大哥也不行。

“反正蓬莱村你是回不去了,我看这儿的大当家的倒是个忠义之人,他若是能收留你,你就跟着他干吧,虽说以前我心里一直瞧不起那些贼寇匪徒,认为他们都是一介莽夫,见财起意,祸害乡里,人神共愤,但今非昔比,盗亦有道,草莽里也有英雄好汉。只要不当汉奸,做什么都不重要,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晚上,梁一龙设宴招待秦守仁,酒桌上大家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秦守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山贼土匪在一起把酒言欢,称兄道弟,这对于他这个从小深受孔孟之道影响的人而言,简直是离经叛道,走火入魔。

秦守义上了一次药就觉得自己伤势好多了,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胃口也好起来了,精神头也很足,甚至跟二龙在酒桌上划起拳来了,这让梁一龙感到很是神奇。

“咦,守义兄弟,你今天的精神头跟前两天完全是判若两人呢,难道你大哥一来,你就兴奋成这样了?连身上的伤都不痛了,昨天半夜里还哼哼唧唧的,现在从你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痛苦的模样。”

“这全靠我大哥给我带来的治伤药,他刚才给我内服外用了之后,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什么药这么神奇在哪儿可以买到?”军师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大哥自制的伤药。”守义从口袋里掏出药膏,药粉和药丸。

“原来你大哥还是个郎中。”梁一龙兴奋不已:“要不,大哥,你也留下来吧,你们兄弟俩都在我这里入伙,如何?”

秦守仁万万没想到梁一龙会拉他入伙,落草为寇,连忙推辞:“大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守仁家中上有六十多岁的老母要侍奉,下有一对年幼的儿女要养育,还有糟糠之妻要照顾,实在是不能在此地久留,望大当家的海涵。”

“无妨无妨,我也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梁一龙倒是不介意,笑着摆摆手。

虽然秦守仁的伤药是祖传秘方,从不外传,但梁一龙是秦守义的救命恩人,既然他们对伤药感兴趣,那就将此秘方奉上,也算是报答了梁一龙的救命之恩,所以秦守仁放下筷子,诚恳地说道:“若是大当家的看中了小弟的伤药,我可以把这些伤药的方子告诉你,你们可以按照方子配伍制剂,这些药材都很常见,我刚才一路走过来,就看到了不下二三十种药材,你们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好好好,这法子好,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免不了要打打杀杀,流血受伤是常事,以后有了这些伤药啊,我就不愁了。”梁一龙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军师,这事就交给你了,待会儿你把守仁兄的药方记下来。”

“好的。”

“我会把制药过程和工艺也告你们。”

梁一龙没想到秦守仁如此仗义,把祖传秘方透露给他,连忙向秦守仁抱了抱拳:“守仁兄,你无偿地把你家祖传的秘方送给我,你就是我青峰岭的大恩人呢!”

“大当家的言重了,守义这条命是你们救的,若不是你们义盖云天,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换不回我二弟的这条命,要说感谢,该是我说才对。”

“守仁兄也是性情中人,来,干杯,以后凡是你们秦家的事就是我青峰岭的事。”

梁一龙豪气冲天,一仰头,杯中酒干了,秦守仁也热血沸腾,一饮而尽。

自打与青峰岭的梁家兄弟等人把秦守义从法场上救回了之后,凌云鹏就把秦守义留在了青峰岭养伤,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往上海。

时间紧迫,戴局长只给了他两个月的时间去组建这支别动队,现在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三周了,按他的设想,他的这支小分队里至少得四五个各怀绝技的队员,而他目前只有一个秦守义,他必须抓紧时间,尽快物色好其他别动队队员。

凌云鹏乘上了火车,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上海北站,随后他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贝当路100号——博仁诊所。

走进博仁诊所,这里有三两个病人正在候诊,杨景诚大夫正在为病人看病,护士林曼芸正在前台为病人填写信息。

林曼芸见凌云鹏进来了,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凌先生回来啦。”

“嗯,回来了。”凌云鹏点了点头,说完,便径自上楼去了。

“林小姐,这位先生是谁呀,你们认识?”一位女病人好奇地问道。

“他是我们的房东先生。”林曼芸随口一说。

“哦,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女病人呆呆地望着凌云鹏的背影。

“他是干什么的呀?“女病人对凌云鹏似乎很感兴趣。

“好像是做生意的吧,我也不太清楚。“林曼芸冲女病人笑了笑。

凌云鹏走上二楼,楼上有三间大房间,分别在磨砂玻璃门的外面标注着阿拉伯数字1,2,3,而里面则布置成病房的样子,其实这三间病房里从未收治过一个住院病人,若是遇到需要急救,观察的病人,则安排在底楼的一间病房里。按规定,这上面除了别动队的队员和杨景诚夫妇之外,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住。而之所以这么布置,则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

14. 昔日同窗(求点推收)

这里的2号和3号两间病房是统一标配,每间房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可以在里面如厕,洗漱,而房间的中间放着三张单人床铺,上面铺着统一的条纹状的床单,旁边都放着一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热水瓶,一只搪瓷脸盆,每张床旁边放置着一个输液架,甚至房间里还配备着氧气罐,随时准备给病人输氧,一看就是标准的病房。

而1号病房感觉更像是vip病房,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整个房间是欧式装潢,地面上铺了柚木地板,干净整洁。房门旁边是一间豪华的浴室,浴室里有一个宽大的浴缸,洗漱台盆,抽水马桶,墙上,地面上还铺了拼花的马赛克。而正房的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单人床,当然床铺上也是铺着条纹状的床单;旁边有个输液架和一只漂亮的欧式床头柜,床头柜上面不仅有一只热水瓶,还有一台电话机;靠墙是一只欧式的大衣柜,大衣柜里放着那只黑皮箱;而在窗台下则放着两只单人真皮沙发,中间有一个小圆桌,桌上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床的对面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有台留声机,旁边书架里搁着几张唱片,书桌的上方挂着一幅蒙娜丽莎的油画;书桌旁有个小酒柜,里面放着几瓶红酒。

凌云鹏走进1号病房,这是他的专属房间,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罐竹叶青,泡了一杯清茶,见写字台上放着一叠《申报》,便拿了起来,走到窗台前,一边喝茶,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申报》。

他叮嘱过林曼芸,必须把每天的《申报》一份不落地都送到他的房间里,因为他经常要外出活动,可能没时间了解最新消息,所以只能通过《申报》了解一二。

凌云鹏静静地喝着茶,静静地翻阅着报纸,忽然一则新闻映入眼帘: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诈骗惯犯,绳之以法。

凌云鹏仔细地阅读这则新闻,说是最近上海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诈骗案,案犯便是一直让沪上警察焦头烂额的诈骗惯犯,拆白党傅星瀚,近年来,法租界,日租界以及公共租界经常有人去巡捕房报案,说是该案犯多年来屡屡作案,经常勾搭一些富婆贵妇,然后伙同他人玩仙人跳,从而骗取,讹诈巨额财产,且该案犯擅长化妆术,常常更名改姓,编造身份,以博取那些妇人的欢心,所以频频得手。搞得租界不得安宁,各方势力不断向租界警局施压,搞得警察总长脑袋都大了。于是痛下决心,非要铲除这颗社会毒瘤,经过数月侦查,跟踪,布控,案犯终于落网,总算是还租界安宁之日,还社稷清正之风。

傅星瀚?凌云鹏仔细辨认《申报》上所刊登的傅星瀚的照片,这张清秀的脸似曾相识,凌云鹏在脑海里迅速检索,忽然,他眼睛一亮,这个傅星瀚不就是他曾经的中学同学傅雨生吗?

凌云鹏与这个傅雨生曾经是上海圣约翰学校的同学,凌云鹏比傅雨生高一届,其实就岁数而言,凌云鹏比傅雨生还小一个月,但看上去凌云鹏更成熟稳重,凌云鹏之所以比傅雨生高一届,是因为凌云鹏成绩优异,所以跳了一级。

他们之所以熟识是因为他俩一起在学校的演艺社里演过话剧,当时都是清一色的男校,所以演戏时需要男生来男扮女装演女角,傅雨生因为长相俊秀,身材苗条,所以是女角的不二人选,而且每次演戏他都全情投入,惟妙惟肖,被看作是话剧的明日之星,学校老师都觉得他将来可以在演艺道路上有所造诣,说不定能成为话剧界的梅兰芳。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一长处发挥到了坑蒙拐骗上去了,实在是令人惋惜。

凌云鹏决定招募这个当年的戏痴,如今的骗子傅星瀚,让他成为妙影别动队的一员,让他活得,或者说死得更有价值些,更有意义些。

凌云鹏看了看报纸上的日期,距离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如今傅星瀚已被投入清水湾监狱,如何才能把他从监狱中救出来,凌云鹏首先想到了赵锦文,他希望赵锦文通过关系把傅星瀚保释出来。

凌云鹏试着拨打赵锦文的电话,这是他们商量好的一号联络方式。

电话铃响了八下,那头传来赵锦文的声音:“喂,哪位?”

“赵先生吗,你要的货到了,请您今天下午四点到霞美咖啡厅来取。”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说完,赵锦文便把电话挂断了。

下午四点,赵锦文准时出现在霞美咖啡厅门口,他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便往咖啡厅里面走去,在咖啡厅靠窗的角落里,赵锦文看见了凌云鹏,凌云鹏正悠闲地喝着咖啡。

这个位置隐蔽性不错,凌云鹏坐的位置旁边有一道窗帘,这样,他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咖啡馆外面和对面街上的情况,而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人,刚才他就从这个角度观察了一下赵锦文进来的时候,后面有没有尾巴。而这个位置的后面就是洗手间,凌云鹏进去看过,洗手间里有一扇窗户,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迅速跳窗户撤离。这家霞美咖啡厅是他考察了七八家咖啡厅之后,最终确定下来与赵锦文的联络地点。

赵锦文走到凌云鹏的对面,坐了下来,随后招呼服务生:“服务生,来一杯卡布基诺。”

服务生很快把一杯卡布基诺端到赵锦文的面前:“先生请慢用。”

赵锦文点了点头,随后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轻声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凌云鹏把那份《申报》递给赵锦文,随后用手指了指那篇关于傅星瀚的新闻,轻声地说道:“我想招募这个人。”

赵锦文把这则新闻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惊诧地问道:“你想招募一个诈骗犯?”

“这个人我了解,以前是我中学的同学,擅长演戏。我觉得他可以在我们今后的行动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凌云鹏向赵锦文坦陈自己招募傅星瀚的理由。

“你这个老同学还真的是色胆包天。“赵锦文嘴角上扬了一下,带着几分蔑视,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凌云鹏:“可他是个骗子,你就不怕被他骗了?”

“那就看我能不能驾驭得了他了,我觉得我可以。”凌云鹏眉毛微微上扬,信心满满。

“那你要我怎么做?”赵锦文轻声地问道。

凌云鹏身体前倾,轻声说道:“能不能动用你的关系,把他从清水湾监狱保释出来?”

15. 抢劫银行(求点推收)

赵锦文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这个人犯的案子数额巨大,而且大多牵涉到租界,租界早已怨声载道,早就想除之而后快,怎么可能同意保释?你应该知道,外国人的势力在中国,尤其是在上海有多大,这么做恐怕市政府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你那位老同学触犯众怒了,保释我估计门都没有。”

凌云鹏感觉被浇了一盆凉水。但他并不死心,不能因为保释不成就轻易放弃了他想把傅星瀚从牢里捞出来的初衷。

“那怎么办?难道只能越狱?“凌云鹏耸了耸肩,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脑海里马上闪出一丝灵感:”也许这是一个可行之计。“

赵锦文搅拌咖啡的手抖了抖,被凌云鹏的大胆设想所震惊:“你打算去劫狱?“

“不,我打算入狱。“凌云鹏脸色平静地微微一笑:”然后我俩一起出狱。“

“你疯了?“赵锦文不知凌云鹏有何妙招,但这一设想在赵锦文看来过于疯狂:”你以为清水湾监狱是你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搞不好,你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云鹏,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以政府,军方的名义帮你解决问题,这要是被捅出去,戴局长也保不了你。“

“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会以政府或是军方的名义给监狱施压的。”凌云鹏当然清楚这种事情怎么能牵扯到当局呢,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那你还如此胆大妄为,不计后果?”赵锦文想象不出凌云鹏如何进入戒备森严的清水湾监狱,又如何从那里逃脱出来。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凌云鹏坚持己见,他可不是一个轻易认输,轻易放弃的人。

“不行,你这样太冒险。你难道非这个傅星瀚不可吗?”赵锦文怕凌云鹏为了一个诈骗犯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想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凌云鹏一脸正色。

“你不是观世音菩萨,不用你去普度众生。我让你去组建别动队,你倒好,不是去救死刑犯,就是去捞诈骗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冒险,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可预测的危险。古语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这么干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赵锦文有些激动,隔着桌子,凌云鹏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真的是替凌云鹏的这支别动队捏了一把汗。

“老师,干我们这行的,有几个能成为君子的?我们本身就是麻烦制造者,戴老板不是说了吗,只要是对我们的任务有利的,何种身份,何种背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我要招募的这些人我认为能对我们今后的任务起到有利的作用。”凌云鹏依然坚持己见。

“可前提是你自己首先要确保安全。”赵锦文依旧不松口:“我不同意,希望你能放弃这个设想。”

凌云鹏望了望赵锦文,朝他眨了眨左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赵锦文与凌云鹏是相处多年的师生关系,所以对凌云鹏可以说是非常熟悉,每次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小子打算破釜沉舟,谁也拦不住:“我警告你啊,你可别胡来。“

“你还是想想该如何配合我吧。“凌云鹏说完,站起身来,戴上礼帽,径直朝外面走去。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可是你的老师,你的上级,堂堂的少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可真是活腻味了。“赵锦文自言自语嘟哝着,一仰脖子,把一整杯卡布基诺灌了下去。

回到博仁诊所之后,凌云鹏找到杨景诚,把自己的设想和计划跟他透了个底。

杨景诚频频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做的。不过,这件事你有百分百把握吗?”

凌云鹏笑了笑:“干我们这行的,怎么可能有百分百把握,有一半的把握就算是幸运的了,不像你们当医生的,没有十分的把握,是不敢轻易给病人动刀子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

“那你自己得小心点。”杨景诚忧心忡忡地望着凌云鹏,在他看来,凌云鹏的这个设想风险太大了。

凌云鹏笑着拍了拍杨景诚的肩膀:“谢谢!”

黄昏时分,工人和职员大多已经下班了,商店也要打烊了,大街上的人都匆匆往家里赶,一天的劳碌终于结束了,准备买汰烧,吃上一顿可口的晚餐。

位于杜美路上的三井银行马上要关门了,柜员正在收拾,忽然一个蒙面男子推门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枪,对准银行柜员。

“把钱都放进这个布袋里。”蒙面男子把一个布袋扔给柜员,叫嚣着。

银行柜员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点头,颤颤巍巍地捡起布袋。

“快点,快点。别磨蹭。”蒙面男子大声催促着。

柜员一边往袋子里装钱,一边悄悄地摁响了警铃。

巡捕房就在三井银行的旁边不远处,三井银行的警铃是直接跟巡捕房相连的,所以,不一会儿,大批巡捕集结好了,朝三井银行跑了过来。

蒙面男子听见警哨的声音,有些慌乱,这时,银行经理下楼来了,见状,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一大拨巡捕端着长枪冲了进来,把蒙面男子团团围住。

蒙面男子见势不妙,连忙一把抓住银行经理,用手枪顶着他的脑袋,叫嚣着:“放下枪,你们都出去,快出去,否则我一枪打死他。”

银行经理吓得面如土色:“大家都把抢放下,放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位先生,你要钱,我给你钱,只要你别伤害我就行。”

银行经理朝柜员使了个眼色,银行柜员连忙把那个装了钱的布袋递给蒙面男子,蒙面男子伸出手去接布袋,银行经理连忙趁机逃脱,巡捕一拥而上,把蒙面男子压倒在地。

巡捕队长一把抢过蒙面男子手里的抢,仔细看了看,冷笑了一声:“哼,拿一把破玩具枪,就想学着人家抢银行,你这二百五,去哪家银行抢不行,偏偏找巡捕房旁边的银行抢,你可真长眼。”

一名巡捕一把把蒙面男子脸上的黑布扯下:“你以为蒙着脸别人就认不出你了?自作聪明,长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干的事却是不着四六的,你父母把你养大不容易,可你偏偏不学好,你啊,去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去吧,带走。”

凌云鹏如愿以偿地被巡捕逮住了,他被反剪着双手,被巡捕推搡着,出了银行门,一拐弯,就到了巡捕房。

巡捕问了口供,凌云鹏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表示认罪伏法。

按流程,凌云鹏原本要送往看守所,但那个看守所现在正在翻修,所以凌云鹏被直接押解到清水湾监狱,先收监,等过些日子法院宣判了,再继续服刑。

凌云鹏换上了囚衣,被安排在二楼的一间囚室里,囚室里有四个人,凌云鹏进去后,他们便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他。

“喂,新来的,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壮汉问道。

“抢银行。”凌云鹏垂头丧气地回答。

16.来乍到(求点推收)

“嚯,胆子不小,居然敢抢银行。”旁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向凌云鹏投来钦佩的目光:“看来,我比你差远了,我只敢小偷小摸。来,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辉,大家都叫我神偷王子,南京路那几家百货公司都是我的地盘,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下来,可以搞到十多只皮夹子,要不是那次偷的太多了,裤兜被撑破了,皮夹子从里面掉了出来,也不会被抓住,送到这里来了。”

“你生意蛮兴隆的嘛!”凌云鹏呵呵一笑,朝阿辉点点头。

“小意思,小意思,跟你抢银行的不能比。”阿辉摸摸后脑勺,笑嘻嘻地说:“哎,哪家银行你抢到最多?”

“我就抢了一家银行,就被捉住了。”凌云鹏垂头丧气地回答道。

“啊?你怎么这么倒霉啊?新手啊?”阿辉摇了摇头:“看来,你不是干这行的料。唉,怎么称呼啊?”

“叫我小凌吧。”

“看你比我大几岁,我就叫你凌哥吧。”阿辉热情地拍了拍云鹏的肩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位叫马彪,他是因为杀了人进来的,坐在床上的那位是七哥,他是拉皮条的,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弄进来了,那位躺着的是贺八爷,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青帮里的大哥,因为替别人顶罪,所以就待在这儿了。”

“失敬失敬,小的向各位前辈行礼了。”凌云鹏双手抱拳作揖。

贺八爷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凌啊,你就睡在我对面的床铺上吧。”

“哎,多谢八爷关照。”

“阿辉啊,小凌是新来的,这儿有许多规矩他不懂,你先跟他说说,免得以后惹麻烦。”贺八爷朝阿辉抬了抬下巴。

“哎,好的好的,凌哥,我先跟你说一下这清水湾的规矩吧,这里关着各种各样的犯人,有像我们这样的刑事犯,也有不少政治犯,那些人跟我们不一样,有不少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不像我们打打杀杀,偷鸡摸狗的,不过他们这里想的跟我们不一样。”阿辉指了指脑袋:“牢头对他们有时比对我们更凶。我们这儿呢,像这种大热天,两天洗一次澡,要是冬天的话,两星期洗一次澡。”

“条件不错嘛,还能经常洗洗澡。”凌云鹏轻轻地说了一句,觉得这里的条件比他想象中要好。

“这里是远东排的上号的大监狱嘛,经常会有大人物来视察的,所以这里比其他监狱要讲卫生,讲人道一点,碰到有人来检查时,伙食也会好一点。平时嘛就差一些了,反正到吃饭时你就知道了。”

“这里还可以嘛,外面还有不少人吃不上饭呢。”凌云鹏吹了声口哨,笑着耸耸肩。

“所以呀,隔壁牢房的六指头,他已经进来八次了,他说还是里面好,不愁吃,不愁穿,在外面有的时候有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只要两天没饭吃了,六指头就故意去惹事,要么去掀翻人家的铺子,要么拿着刀去追着人砍,其实都是吓唬吓唬人家的,目的就是回到这里混口饭吃。”

“哦,这么说来,原来这里还是个避难所。”

“其实待在这里,只要你不惹事,牢头一般不会找你麻烦,你要是再孝敬孝敬他,他还能给你提供不少方便,比如先开你的牢门,让你先吃饭,你就可以先捞些干的,你要是不舒服,跟他说一声,他也会准你假,你就不必上工了。要是再孝敬多一点,说不定还能安排个轻体力活做做。总之,守规矩,不惹麻烦是最重要的。要是惹麻烦了,那就有苦头吃了,起码要关到禁闭室,说不定还要挨揍。”

“我明白了。”凌云鹏点点头。

“我再跟你说说我们牢房的规矩吧,我们这里八爷是老大,七哥是老二,彪哥是老三,我比你先来,我是老四,你现在是老五,你得孝敬孝敬我们。”

“怎么孝敬啊?”凌云鹏眨巴着眼睛,愣愣地望着阿辉。

“看样子你大概从来没有孝敬过吧,那我来教你,第一,脏话累活要抢着干,我们牢房里的便桶以后你就包了,每天倒便桶的活就是你的了。”阿辉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我们这儿谁排行最小谁倒便桶。你来之前,这活都是我干的,你来了么,就轮到你了。”

凌云鹏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了。”

“你外面有人吧?”阿辉朝凌云鹏扬了扬下巴。

凌云鹏不解地望着阿辉:“外面有人?”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孤儿吧,有人会来探监吧?”

“应该有吧。”

“那每次他们送东西来,你都要把东西孝敬你的这些大哥,最好是香烟啊,糕点啊这类东西。”阿辉很有耐心地指导凌云鹏的孝敬之道。

“哦,我懂了,下次我让他们送点香烟进来。”

“嗯,不错,一点就透。还有嘛,就是平时对我们这些大哥多照顾点,你自己看着办吧。”

凌云鹏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八爷,我说得清楚吗?”阿辉讨好地望着贺八爷。

“嗯,可以。”贺八爷点了点头,他闭着眼睛听着阿辉给凌云鹏上课。

忽然八爷一阵咳喘,阿辉连忙朝云鹏使了个眼色,云鹏领会了,连忙走到贺八爷身边,帮他捶背。

“嗯,接领子的。”七哥在一旁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累了,我要躺会儿,你们大家也躺会儿吧。”贺八爷说着,往床上一倒。

其他人见八爷发话了,也都上了自己的床铺。

凌云鹏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他在思考怎样跟傅星瀚取得联系。

“洗澡了,洗澡了。”狱警在门外叫嚷着。

“凌哥,你运气真好,一来就能洗澡。”阿辉高兴地对凌云鹏说:“走吧。”

“不用带什么东西吗?”凌云鹏问道。

“就带块毛巾够了。”阿辉将一块又破又硬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这里洗澡很简单的,时间也不长。”

凌云鹏随其他囚犯一起来到了一间硕大的公共浴室,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放进统一的衣柜架上,随后光着身子走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怎么没有肥皂啊?”凌云鹏望了望四周,好像没有一人在使用肥皂,便问身旁的阿辉。

“我们这里是不用肥皂的,就冲一冲凉水,肥皂都是给牢头他们用的。”

“这可怎么洗的干净啊?”凌云鹏眉头一皱。

“干搓呗,你以为是外面的逍遥池啊,还给你搓澡,扦脚,捶背,按摩啊?能冲个凉已经不错了。”贺八爷挖苦了一句。

凌云鹏耸了耸肩,继续在凉水下冲洗着。

17. 寻衅滋事(求点推收)

洗完澡后,回到了牢房,晚上五点半开饭,狱卒将78号的牢门打开,凌云鹏拿着搪瓷碗跟在贺八爷,七哥,彪哥,阿辉的身后,排着队来到了牢房外的走廊上,一只大木桶放在地上,牢头正坐在凳子上给犯人打饭。

今天晚上吃的是一碗稀饭和一只荞麦窝窝头。

走在前面的贺八爷的碗里盛着满满一碗饭,上面还有几根酱瓜;七哥的碗里也是满满的,不过上面没有酱瓜;彪哥的碗里是干湿均匀。

轮到阿辉盛饭了,阿辉满脸堆笑地冲着牢头点头哈腰:“力哥,给我捞点厚的。”

那个叫力哥的牢头一边抽烟,一边从木桶底下捞了一点厚实的放进阿辉的碗里。

“谢谢啊,力哥。”阿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轮到凌云鹏了,牢头对他望了一眼,随后一只手从木桶上面撇了一点米汤水倒进他的碗里,一只手递给他一只小小的窝窝头。

“我也要厚一点的。”云鹏望了牢头一眼,跟牢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牢头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凌云鹏:“新来的吧?那就改天吧,改天你懂规矩了,就有厚的了。”

凌云鹏冷笑了一声,拿着可以照镜子的米汤水回牢房去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这是牢房放风的时间,凌云鹏跟同牢房的四人一起走出牢房,走向操场,他在那里寻找着傅星瀚的身影。

“凌哥,打球去。”阿辉过来招呼云鹏。

云鹏点了点头,朝篮球场上走去。

清水湾监狱因为是远东的大监狱,所以相对来说,对犯人还是比较人道的,放风的时候也会搞点体育运动,这里最常见的运动就是打篮球。

凌云鹏一边走,一边朝两边扫描,很快,他看见了傅星瀚,他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树荫下,神情落寞,无精打采地捋着自己的一头秀发。

凌云鹏跟阿辉几个打了几分钟的篮球之后,便故意摔倒在地:“哎呦,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凌哥,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吧。”阿辉连忙走过去,殷勤地把凌云鹏扶了起来。

凌云鹏摆摆手:“不用了,阿辉,你继续玩吧,我没事,我去那边树荫下凉快凉快,休息一下。”

“好好好,待会儿上楼时,我再来扶你。”

凌云鹏笑着冲阿辉点了点头,随后一瘸一拐地朝树荫下走去。

凌云鹏走到傅星瀚身旁,傅星瀚见旁边来了个人,连忙转身朝旁边走去,自打进了清水湾监狱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喜欢扎堆,常常一人独处,凌云鹏见傅星瀚要走开,连忙疾走了几步,然后在他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傅雨生。”

傅星瀚打了个激灵,这么多年来,没人知道他的原名,他不由得转过头去,望着身边这个面生的犯人。

“你是谁?”傅星瀚打量着凌云鹏,轻声但急促地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我们还一起演过戏呢!”凌云鹏提醒傅星瀚。

“你是……凌云鹏?”傅星瀚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下,觉得面前的人有点像他中学里的同学凌云鹏,但不敢确定。

“你记性还不错,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我。”凌云鹏冲傅星瀚微微一笑。

傅星瀚一下子兴奋起来,一把抱住凌云鹏的双臂:“真的是你?”

“别激动,淡定些,不要让别人看出你我认识。”凌云鹏小声地提醒傅星瀚。

“你怎么也进来了?”傅星瀚疑惑地望着凌云鹏。

“我来救你出去。”凌云鹏淡淡地回答道。

傅星瀚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呵呵一笑,:“你说的是梦话吧?”

凌云鹏嘴角上扬了一下:“是不是梦话,咱们走着瞧吧。”

凌云鹏朝前走去,突然,他一转身,猛地一挥拳,击中了傅星瀚的左脸颊。

傅星瀚毫无防备,冷不丁地脸上挨了一记重拳,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他觉得嘴角有些咸咸的涩味,便用手摸了摸,手上立现一抹血迹,又莫名,又恼恨:“干嘛,你疯了?”

傅星瀚不明白为什么凌云鹏会突然对他拳脚相向,他摸了摸左脸颊:“打人别打脸,我可是要靠脸吃饭的。”

“别愣着,快还手啊。”凌云鹏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照着我的意思去做,我们可是曾经配合默契的搭档。”

虽然傅星瀚不清楚凌云鹏这么干的目的和动机,但他觉得凌云鹏说的应该是真的,他应该不是在说胡话,况且这一拳也真的是激怒了他,于是,他冲上前去,照着凌云鹏的面门就是一拳,拳头打中了凌云鹏的眉骨,一道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你没事吧?”傅星瀚没想到自己的拳头如此了得,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凌云鹏竟然不躲闪,迎着他的拳头而上。

凌云鹏撩起一脚,踢在了傅星瀚的大腿上,傅星瀚疼得蜷缩起来:“你想要我的命啊?差点踢中了我的命根子了。”

随即两人又扭打起来。

大家突然发现了操场一角的动静,纷纷过来围观,不一会儿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两人围在中间。

狱警跑了过来:“让开让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狱警扒开人群,走了进来,看见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扭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满是尘土。

“你们俩怎么回事,都活腻了吗?”狱警气急败坏地吼道:“快,给我把这两人拉开。”

阿辉连忙上前,用力把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拉开,望了凌云鹏一眼:“凌哥,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手呢?你忘了我昨天给你讲的规矩啦?“

“来人,把这两人押到典狱长的公室去。”狱警恼恨地瞪视着这两个大打出手的混蛋。

很快,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被押进了典狱长办公室。

当凌云鹏被押进典狱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不经意地观察了一下典狱长办公室的情况,这间办公室很宽敞,靠进门处还有一个带浴缸的卫生间,靠西墙有一排文件柜,里面放着许多档案袋,对面是一张长沙发,沙发前有一个长长的茶几,典狱长就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的后面,后面的墙上有一只保险柜,而典狱长身后的窗户那儿还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漂亮的鹦鹉正好奇地朝外张望着。

狱警把看到的情况跟典狱长汇报了一下:“典狱长,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扭打起来了,我刚才问他们原因,他们也不搭理我。”

“你去文件柜里把这两人的卷宗给我找出来。”典狱长吩咐了一下狱警。

狱警走到办公室靠西墙的一长排文件柜子前,按照入狱的时间顺序进行查找,很快把傅星瀚和凌云鹏两人的案卷找了出来。

“典狱长,给。”狱警把案卷放在典狱长的面前。

典狱长望了望面前鼻青脸肿的两人,再看了看两人的档案:“怎么,傅星瀚,你刚进来一个多月,就浑身痒痒了?还有你,凌云鹏,你昨天刚进来,今天就想给我惹事?说说吧,为了什么事,两个人像仇人一般?”

凌云鹏望了一眼典狱长,又望了望狱警,欲言又止。

典狱长对着狱警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等狱警出去了,典狱长问凌云鹏:“现在可以说了吗?”

“报告典狱长,他,他想非礼我。”凌云鹏满脸委屈地向典狱长控诉。

18. 今非昔比(求点推收)

“我……我想要非礼你?”傅星瀚没想到凌云鹏竟然想到了这个打架的由头,不由得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我怎么可能非礼你呢?”

“你要是不想非礼我,干嘛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在那边休息得好好的,你干嘛老是朝我身上靠,我让开了,你还过来,还……还朝我抛媚眼。”凌云鹏一口咬定是傅星瀚对他有出格的举动。

“我对你动手动脚?我向你抛媚眼?我有病啊?”傅星瀚觉得凌云鹏简直是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气得七窍生烟:“我告诉你,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嗯,你对有钱的太太们感兴趣。”典狱长望了一眼卷宗,讥讽了傅星瀚一句。

“典狱长,请你不要相信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人。”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觉令傅星瀚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典狱长,请你相信我,真的是他先来惹我的,是他挑的头,我是正当防卫。”

“典狱长,是他对我非礼在先,我反击在后,请你明断。”凌云鹏一脸无辜样。

“我断什么断,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典狱长把案卷重重地往桌上一摔。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欺凌侮辱,士可杀不可辱,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凌云鹏越说越激动,索性又动起手来了,又狠狠地朝傅星瀚腿上踢了过去,傅星瀚“哎呦“叫唤了一声。

“好啊,你个凌云鹏,你居然把我当空气了?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打人?“典狱长脸一沉:“来人。”

几个狱警走了进来:“典狱长,什么事?”

“把这两个混球给关到禁闭室里去,今天不给他们饭吃,饿他们一天,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力气搞事情?”

四个狱警进来把凌云鹏和傅星瀚架了出去,随后把他们带到了位于地下室的禁闭室里。

禁闭室内又潮湿又昏暗,一股子霉臭味,勉强能看清对方的五官轮廓。两个狱警走进来,从墙壁的一端拉出一根锁链,把凌云鹏的左手铐在铁链的铁环里,随后又从墙壁的另一端拉出一根锁链,把傅星瀚的右手铐上。

“这下,看你们俩还怎么打架。”狱警朝他俩啐了一口,走出禁闭室,锁上牢门。

狱警的皮靴声渐渐远去,傅星瀚恨恨地瞪了凌云鹏一眼,但光线太暗,不知凌云鹏有没有看见他满脸的愤懑。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以为我疯了,干嘛非要把你弄到这禁闭室来。”凌云鹏像是看穿了傅星瀚的心事,他抱着双膝,慢悠悠地说道。

“不仅是关禁闭,还得饿上整整一天。”傅星瀚恼恨地说道:“你真是没事找事。”

“你是不是天天珍馐美味吃惯了,过不了饿肚子的日子了?”凌云鹏言辞里含有一丝讥讽。

“真搞不懂你干嘛要自讨苦吃,自寻麻烦,还把我给捎带上。”傅星瀚到现在为止也不明白为什么凌云鹏要莫名其妙地跟他大动干戈,又莫名其妙地被关禁闭,其实刚才在典狱长的办公室里,只要认罪态度好,多讨饶,被典狱长训斥一番,事情也就了了,他不会大动肝火地非要关他俩禁闭不可。可这个凌云鹏非要没事找事,而且还要小事化大,火上浇油,唯恐典狱长不关他禁闭。

“为了你啊。”凌云鹏不紧不慢地说道。

“为了我?你是为了我而来打我一顿?”傅星瀚被搞得云里雾里。

“是啊,就是为了你我才进来的,我才跟你打这一架,我得找个地方找你单独聊聊啊!这禁闭室不就是最好的地方啰!”

“你想找我聊什么?我搞不懂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傅星瀚真的是一头雾水。

“因为我需要你为我做事。”凌云鹏开始向傅星瀚摊牌了。

“你需要我为你做事?“傅星瀚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地望着凌云鹏:”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为国民政府干事,准确地说,我是军方人士。我想招募你成为我们行动队的一员。”凌云鹏向傅星瀚亮明自己的身份。

“政府?军方?行动队?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跟政府官员和军方人士打交道,我跟他们不搭界的。况且我是一个骗财骗色,骗吃骗喝的骗子,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傅星瀚简直难以置信,军方竟然需要他这么个骗子效力。

“李白老先生不是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可别小瞧了自己。你的才能只是用错了地方而已,如果用对了地方的话,作用不可限量啊!”凌云鹏开导傅星瀚。

“别开玩笑了,云鹏,虽然我们快十年没见了,今天居然在这个鬼地方碰上了,我很感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可是,我真的觉得你找错人了。”

凌云鹏见傅星瀚还是固执己见,便换了个话题:“雨生,我还是叫你雨生吧,我还是喜欢你这个名字。我还记得你我一起在中学里演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段时光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凌云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想起了与傅星瀚一起参加演艺社的情景,想起了他们在舞台上珠联璧合的表演引起台下师生们热烈的掌声。

“随你吧,爱叫啥就叫啥,我无所谓,不过我告诉你,那个戏痴傅雨生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骗子傅星瀚。”傅星瀚神情落寞地苦笑了一声,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到底是什么让你彻底改变了人生的态度?”凌云鹏对傅星瀚的经历很感兴趣。

傅星瀚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触动了他的内心,凌云鹏的话让他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当年的我以为能够靠着我对戏剧的热爱,对艺术的不懈追求,可以名扬四海,名垂千古,可是一出校门,我就发现现实和梦想相去甚远,我所热爱的艺术在别人的眼里是天方夜谭,是海市蜃楼,我被他们视作疯子,而他们需要的无非是一些低俗无良的吹捧鼓噪,哗众取宠的尖叫喝彩和盆满钵满的金钱钞票。他们不是在膜拜艺术,他们是在亵渎艺术,在诋毁艺术,在蹂躏艺术。我抵触过,抗争过,但结果如何?只要听说我参演,很多人就辞演,到后来没人愿意请我演戏,哪怕是跑龙套的角色他们都不用我,我一气之下上大街去演,结果被警察撵得满大街乱跑,我跟讨饭的有何区别?我被现实击打得头破血流,呵呵,我也要吃饭,我也要生存,怎么办?我只能向现实低下我曾经高贵的头颅,但我耻于同他们为伍,所以我告别了剧场的舞台,我转战到更宽阔的人生舞台上,用我的演技来向他们证明,他们烂,我可以比他们更烂,他们龌蹉,我可以比他们更龌蹉,他们无耻,我可以比他们更无耻。云鹏,那个曾经纯洁的朱丽叶早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婊子。”

傅星瀚说着说着,狂笑起来,但凌云鹏感受到了傅星瀚的内心在流泪,在淌血,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讨厌的人。

19. 狱中接头(求点推收)

凌云鹏在黑暗中抓住了傅星瀚的手:“别这样,雨生,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可以重新开始的。”

“重新开始?我被判了十年,十年哪,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日夜夜,我现在才熬过了五十天而已。我不可能重新开始了,我这辈子就在这里熬到死了。”傅星瀚对自己的前途心灰意冷。

“这就看你愿不愿意争取了。我就是你的机会。你到底是愿意在这里度日如年,还是愿意出去跟我放手一搏?”

傅星瀚沉默了,过了许久他问了一句:“你肯定你这次没押错宝?”

“我相信我的眼力。”凌云鹏语气坚定。

“好,我跟定你了,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傅星瀚终于痛下决心,其实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凌云鹏把他弄出去,一定是让他去完成一些危险的任务,也许自己会遭遇不测,但与其在这里苟延残喘,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你不后悔?我们以后可能会碰到一些很危险的状况,也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凌云鹏试把利害关系跟傅星瀚挑明。

“与其像蝼蚁一般苟且偷生,不如像飞蛾一样死得辉煌。”傅星瀚心意已决,豪爽得回答凌云鹏。

“好,接下来你就尽力配合我的行动,按我的意思去做。”

“没问题,毕竟我俩曾经是配合默契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嘛。”傅星瀚呵呵一笑,似乎觉得自己有出头之日了。

两人伸出手,击掌为誓。

第二天上午,禁闭室的牢门被打开了,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刺得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睁不开双眼。

“出来吧,有人要见你,凌云鹏。”狱警给凌云鹏打开手铐。

“谁要见我?”凌云鹏转动一下自己的手腕。

“你的辩护律师。”

凌云鹏站起身来,两条腿已经坐麻了,他舒展了一下脖子和四肢,随狱警走出禁闭室。

“那我呢?”傅星瀚见狱警没有给他打开手铐,很是着急。

“你在里面再多待会儿吧,等典狱长恩准了,再放你出来。”狱警砰地一声把牢门关上。

凌云鹏被狱警带到了接待室,凌云鹏一看,是杨景诚,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凌先生,我是受你舅舅赵先生的委托,担任你的辩护律师的,敝姓杨。”

“我舅舅他人呢?他怎么不来见我,是不是觉得我给他丢脸了,所以不肯认我这个外甥了?”凌云鹏一脸不羁的模样。

“不是的,赵先生是很牵挂你的,希望我能帮你辩护,为你减少刑期。”杨景诚耐心地给凌云鹏作解释。

“那他为什么不来保释我?不要嘴上说得好听。”

“凌先生,因为你抢的是日资银行,所以保释的难度有点大,他们若是不点头,你舅舅也没办法。”

“他要是心疼我这个外甥,他什么办法想不到啊,分明是他不愿意想办法救我出去,杨律师,你先回去,让他来见我,我有话对他说。”

凌云鹏说完,站了起来,朝牢房走去。

杨景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拎着公文包离开了接待室。

“这小子还真够拽的。”狱警横了一眼凌云鹏。

凌云鹏又被带回了禁闭室。

“怎么样,你是不是有机会可以出去了?”傅星瀚着急地望着凌云鹏。

“你不出去,我出去干嘛,只有你离开这儿了,我才算是没白来。”凌云鹏又坐回原地。

“唉,这清水湾监狱可是远东排的上号的大监狱,想要出去,谈何容易。”傅星瀚有些忧心忡忡,虽然凌云鹏给他点燃了希望,但他觉得这个希望非常渺茫。

“你放宽心,总会有办法的。”凌云鹏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但依然无法让傅星瀚放宽心。

就在杨景诚离开两个小时之后,狱警又打开了禁闭室的牢门:“凌云鹏,出来,你亲属来见你了,你小子还真是好福气,这半天不到,居然有两个人要见你。”

凌云鹏朝傅星瀚挤了挤眼睛,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凌云鹏知道,这次该轮到赵锦文出场了。

果然,西装革履的赵锦文出现在接待室,一见到凌云鹏,就连忙走了过去,刚想去拥抱凌云鹏,却被狱警喝住:“坐下,不准接触。”

赵锦文只得坐到凌云鹏的对面:“云鹏啊,你这是为什么呀,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干这种傻事呢,你是不是为了气我,故意跟我作对,我们自己家就是开银行的,你却非要去抢别人家的银行,而且还是在巡捕房旁边的银行,你是不是故意要丢你们凌家,我们赵家的脸啊?你这个混小子,你可真有出息。”

“我就是要让你丢脸,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不是认为我没出息吗,你不是说我是寄生虫吗?我现在进清水湾监狱了,就不住在你家里了,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你终于弄走了一个让你讨厌的人了。”凌云鹏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凌云鹏边说边敲起了桌子,似乎很是激动,但赵锦文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凌云鹏在向他发出的莫斯电码:送一根大黄鱼给典狱长。给我五包香烟。

“哎呀,你这个混小子,你舅舅当时就说了几句气话,你就当真啦?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啦,你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懂道理的外甥。”

赵锦文也敲起了桌子,用莫斯电码回应凌云鹏:你小子胃口也太大了,居然要一根大黄鱼?

民国时期,一根一两的金条,俗称小黄鱼,大约可以兑换四五十块银元,一根大黄鱼,也就是十两的金条,则可以兑换四五百块左右的银元,而在上海,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一家子的开销也就十五到二十块银元之间。这一根大黄鱼相当于普通人家两年的开销。

“我死了最好,这样我就可以跟我爹我娘在阴曹地府见面了,就再也不用连累你,你就可以甩了我这个包袱了,我的亲舅舅。”凌云鹏满脸不屑,讥讽着这位舅舅。

凌云鹏继续敲击桌子:有钱能使鬼推磨,算我借你的,出狱后还你。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这么说,让我以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的爹娘?他们把你托付给我,让我把你抚养成人,光宗耀祖,没想到我却把你养成了一只白眼狼。”赵锦文依然怒气十足。

赵锦文用力地敲着桌子:我真服了你了,这就给你去准备,下午送来。

凌云鹏“噌”地站了起来,恨恨地回了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报告,我要回牢房。”

说着,转身朝里面走去。

“怪不得这么拽,原来是银行家的外甥。”狱警嘴里嘟哝了一句,不禁对凌云鹏刮目相看。

赵锦文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唉,家门不幸啊!”

赵锦文刚要走出接待室,又转过身来问狱警:“请问,你们典狱长下午在这儿吗?”

“在啊。”狱警点点头。

“好的,我想下午找他谈一谈,这是我的名片,麻烦你转交给你们的典狱长。”赵锦文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名片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交给狱警。

狱警接过名片:“好的好的,我帮你转交。”

赵锦文走出接待室,他现在要做的是去给典狱长准备一根大黄鱼。

20. 多多关照(求点推收)

典狱长正在办公室里喝喝茶,逗逗鸟,吹吹小曲,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典狱长很喜欢鸟,尤其是鹦鹉,八哥之类能说话的鸟,所以在办公室里养了只鹦鹉,每天教鹦鹉说话成了他的必修课。

“来,宝宝,跟我讲:憨大,憨大。”典狱长正用上海话耐心地教鹦鹉说话。

“憨大,憨大。”鹦鹉很聪明,教了几遍就学会了。

狱警进来了,把一张名片递给典狱长:“报告典狱长,这是凌云鹏的舅舅让我给你的名片,他说今天下午想要找你谈一谈。”

“凌云鹏的舅舅。”典狱长充满狐疑地接过名片,轻声地念了起来:“嘉裕银行总裁赵玉民。”

“凌云鹏的舅舅是银行总裁?那凌云鹏还去抢什么银行?他想花钱,直接去他家的银行里取就是了,真是吃饱了撑的,他是不是脑袋被门挤过啦?”典狱长望着名片,摇着头,苦笑了一声,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刚才听了几句,好像是这舅舅跟外甥闹矛盾了,舅舅说了凌云鹏几句,凌云鹏一赌气,所以就去抢银行了。”

“哦,吵几句就去抢银行啦?那要是被骂一声就要杀人了啰,这脾气也忒大了吧?”典狱长觉得这个凌云鹏的所作所为令人匪夷所思。

“我看这舅舅跟外甥都是一个德行,讲起话来,都很激动,都喜欢敲桌子。本来嘛,三代不出舅家门。”狱警笑着向典狱长汇报刚才在接待室里这舅甥俩吵嘴的情况。

“好好好,我晓得了,我下午就会会这个银行总裁,你给我把凌云鹏的案卷拿来,让我再看一遍。”典狱长隐隐觉得下午的这次见面会是件意想不到的好事。

“好的。”狱警走到文件柜前翻找凌云鹏的卷宗。

典狱长身旁的鹦鹉开口叫唤起来:“憨大,憨大。”

“嗯,宝宝真聪明,这个凌云鹏就是一只憨大。”典狱长心情极好,一边给宝宝喂鸟食,一边讥讽着凌云鹏。

很快,狱警把凌云鹏的案卷拿了过来。

“放这儿吧,你去吧。”

典狱长翻开凌云鹏的案卷,仔细翻看凌云鹏的简历资料:凌云鹏,男,27岁,湖北武汉人氏,震旦大学肄业,无业,该案犯幼年父母双亡,寄养在舅舅赵玉民家中,由舅舅赵玉民抚养长大。该案犯于本月三日下午五时左右,手持玩具手枪,蒙面闯入杜美路的三井银行,进行抢劫,以银行经理为人质试图要挟,五时十分,该案犯被杜美路巡捕房逮捕。到案后,该案犯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简直就是一个草包,到巡捕房旁边去抢银行,这不是作死吗,十分钟不到就被抓获了。这可真算得上是本年度上海滩最滑稽可笑的新闻了。“典狱长从心底轻蔑这个凌云鹏,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凌云鹏作案的动机了:”哦,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富少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要他的舅舅难堪。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冲动,做事情不考虑后果啊!”

下午两点,赵锦文又来到了清水湾监狱,这次,他直接去找典狱长。

“报告,凌云鹏的舅舅想要见你。”狱警报告了一声。

“快请进。”

赵锦文走进办公室,连忙伸出手去,跟典狱长握了握手:“你好,典狱长,我是赵玉民,凌云鹏的舅舅。”

“我知道,请问你找我何事啊?”典狱长笑容可掬地望着赵锦文。

“这件事说出来真的是有点丢人啊!”赵锦文为难地搓了搓手。

“没关系,你说吧。”典狱长朝赵锦文笑了笑:“来人,给赵先生上茶。”

狱警把一杯上等的龙井茶端到赵锦文的面前,随后退了出去。

赵锦文等狱警走了之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根大黄鱼,塞给典狱长:“一点小意思,聊表心意。”

典狱长没想到这个银行总裁出手这么阔绰,嘴巴张得老大老大:“赵兄,你这是太客气了,你还没说让我干什么,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无功不受禄,你好歹让我知道一下你想让我干什么吧?”

“其实没什么,就是想让典狱长对我们家云鹏优待一点,行吗?“赵锦文满脸堆笑地望了望典狱长。

“哦,原来是这事啊。好说,好说。”典狱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让凌云鹏在监狱里过得舒坦一点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我这个外甥啊,真是一言难尽啊。虽然这个臭小子脾气硬,不肯服软,上午还跟我在这儿顶嘴,你手下也看到了,唉,可在以前,我这个外甥还是很乖,很听话的,尤其是很听我的话,可能是被他外面的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你知道吗,云鹏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姐姐,姐夫在云鹏很小的时候,海难死了,就留下这唯一的一根独苗,你说我能不对他好吗?我跟我姐关系最好,最贴心了,她这一走,我这心里,真的是……唉,这都是命啊!我把云鹏接到我家里来,天天像小皇帝一般伺候着。天地良心,我对他真的是比对我自己的亲儿子还好,也许是太溺爱了,把他娇宠惯了,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真的是愧对我的姐姐,姐夫啊。”赵锦文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典狱长连忙递上手帕。

“理解理解,真是让人痛心啊!不过年轻人嘛,血气方刚,难免走弯路。”典狱长见赵锦文伤心落泪,连忙劝慰他。

“事情已经出了,给他一个教训也好,不过,典狱长,你能否通融通融,让我们家云鹏在这监狱里日子稍微过得舒坦点?“赵锦文冲典狱长笑了笑:”比如饮食方面啊,他有点挑食,能不能给他吃得好一点,个人卫生方面啊,他是一个很要干净的人,还稍稍有点洁癖,还有干活这方面啦,我知道在这里每个犯人都是要干活的,那你看能不能派他干一些轻体力的活,我这个外甥别看他长得个子高高的,其实是中看不中用,而且我们家云鹏在家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所以,想请典狱长能否开开恩,照顾照顾我家云鹏。你看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太多了?”

“不多不多,我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这些要求。”比起那根金条,典狱长没觉得赵锦文提出的要求太高,太苛刻:“我待会儿就去替你安排。”

“那就太谢谢典狱长了,等我们家云鹏出狱后,我再重谢!”

“没问题,你放心吧,小凌在我这儿,一定住得惯。我保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21. 特殊待遇

“好好好,有你典狱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哦,对了,这五包香烟,麻烦你给云鹏,他今天上午跟我说的,估计是要分发给同牢房的室友们。”赵锦文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五包骆驼牌香烟递给典狱长。

“好的好的,你交给我好了,我会转交给他的,你放心吧。这样吧,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见云鹏了,随时可以来。”典狱长收了一根大黄鱼之后,感觉赵锦文提出的要求太微不足道了,便又给他一点额外的优惠,以示自己对凌云鹏的照顾和宽厚。

赵锦文疑惑地望着典狱长:“这行吗,不是有明文规定的接待时间的吗?”

“规矩是人定的嘛,可以有例外。这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嘛。”典狱长不忘彰显一下自己的权威。

“好好好,真是太感谢了。那就拜托了,拜托了。”赵锦文连连向典狱长鞠躬致谢。

等赵锦文走了之后,典狱长拿出金条,饶有兴致地把玩起来。望着金光闪闪的金条,心花怒放。

“宝宝,这是金条,来,跟我讲:金条,金条。”典狱长兴奋地又开始逗鸟玩了。

“金条,金条。”宝宝果然是只聪明的鸟。

“我得把这根金条放进保险箱里去。”典狱长自言自语道。

“保险箱,保险箱。”宝宝无师自通。

“真聪明。”典狱长笑嘻嘻地站起身来,走到保险箱旁,从裤兜里掏出保险箱的钥匙,典狱长一边轻声念道3344,一边转动着密码锁,随后打开保险箱,把金条放进去,最后关上保险箱,把密码打乱。

宝宝也兴奋地叫道:“3344,3344。”

典狱长一听,连忙用食指放在嘴边:“嘘,这个不许乱讲。”

“不许乱讲,不许乱讲。”宝宝重复着典狱长的话。

“嗯,聪明,真聪明。”典狱长笑嘻嘻地夸奖了宝宝一句。

“聪明,聪明。”宝宝兴奋地煽动着翅膀。

典狱长吹着口哨坐在办公桌前,鹦鹉也学着他吹起了口哨。

典狱长摁了摁铃,狱警马上进来了:“什么事啊,典狱长?”

“你去把凌云鹏和那个傅星瀚两人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然后把凌云鹏带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好的。我这就去。”

没过多久,凌云鹏被带进了典狱长的办公室。

典狱长一见凌云鹏,就马上放下手头上的报告,满脸堆笑地起身迎接:“小凌来了?来来来,沙发上坐,沙发上坐。”

凌云鹏见到典狱长这副嘴脸,就知道赵锦文已经把金条送到了。

“典狱长,你找我什么事啊?”凌云鹏侧着脑袋,一脸懵懂地望着典狱长。

“小凌啊,我看过你的案卷了,对你的事情也已经很清楚了,我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你舅舅一手把你带大的,舅舅平时待你不错的,供你吃,供你穿,给你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比对他亲儿子还好,老实说,像这种长辈这个世界上是不多的,可能舅舅脾气不好,有时会训斥你几句,不过这都是为你好,舅舅是长辈,长辈训斥小辈是很正常的,你因为跟你舅舅拌了几句嘴,然后你就因为一时之气,想要气气你舅舅,于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去抢银行。年轻人嘛,火气盛,可以理解,不过嘛,你这次玩得确实是有点大了。抢银行可是重罪啊,你年轻,不知道其中的深浅,你呀,一定要吸取教训啊,不过你进了我们清水湾监狱,也不等于一辈子就这么完了,监狱其实也是一个教育人的地方嘛,也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能够迷途知返,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说我说的对吗?“典狱长苦口婆心地开导凌云鹏。

凌云鹏一言不发,愣愣地望着典狱长。

典狱长见凌云鹏无动于衷,傻愣愣地望着自己,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到了和颜悦色的状态:“小凌啊,你这次犯的罪不算轻,虽然你的家人很心痛,但也不会不管你的。尤其是你的舅舅,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刀子嘴,豆腐心。你舅舅为了你的事,刚才特地到我这儿来,替你向我求情,希望我能好好开导开导你,让你重新走上正道,他用心良苦,让我看到了一位慈祥的长辈对晚辈的殷殷呵护之情,看在你舅舅的面上,我可以对你在某些方面给予一定的照顾,这也算是我们对犯人的人文关怀嘛。小凌,你觉得怎么样?”

“典狱长,你还是先让我洗个热水澡吧,我现在浑身都是臭烘烘的,无法集中思想听你作报告,等我洗干净了,我再洗耳恭听。”

凌云鹏眼睛朝浴室那儿望了望,然后挠了挠后背,像是浑身痒痒,不自在的模样。

“好的好的。”典狱长用鼻子嗅了嗅:“嗯,身上是有味,禁闭室那地方能干净吗?这样吧,你就在我这里洗澡吧,我这里就有一个浴缸,你进去洗个热水澡,洗心革面嘛,从洗澡开始。”

凌云鹏冲典狱长笑了笑,站起身来,朝浴室走去,随后又走了出来:“典狱长,你这里有新的毛巾,浴巾和香皂吗?我有点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有有有,我给你拿去。”典狱长连忙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里,从里面拿出一块新毛巾,新浴巾和一块新的力士香皂,递给凌云鹏。

“谢谢典狱长。”凌云鹏向典狱长鞠了一躬。

“快去洗吧,快去洗吧。”典狱长朝凌云鹏挥了挥手,随后独自嘀咕着:“少爷就是少爷,臭毛病特多。”

“少爷,少爷。”宝宝又在那儿学舌了:“少爷,憨大,少爷,憨大。”

典狱长一听,眉开眼笑:“宝宝真聪明。”

一个小时过去了,凌云鹏还没出来,典狱长有点纳闷了,连忙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凌少,凌少,你洗好了没?”

里面没有回音,典狱长有点不放心,又敲了敲门:“小凌,小凌,你洗好了没?”

不一会儿,看见浴室的门缝里有水溢了出来,典狱长觉得事情不妙,连忙叫来狱警老王,把浴室门撞开,见浴室里面水漫金山,拉开浴帘,却发现凌云鹏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凌少,凌少。”典狱长连忙把水龙头关了,轻轻地叫了声。

凌云鹏睁开眼睛,望了望典狱长和狱警,忽然大叫了一声:“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说完,凌云鹏把浴帘“唰”地拉上了。

典狱长和狱警老王面面相觑,连忙退出浴室。

“典狱长,你干嘛对这小子这么客气?我看这小子有点得寸进尺,不识抬举。”老王没想到典狱长居然对凌云鹏如此谦卑。

“你懂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对像凌少这样的误入歧途的青年人来说,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就是让他早日回头是岸的原动力。”

老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凌云鹏从里面裹着浴巾出来了:“谢谢!”

“小凌,洗得舒服吗?”

“嗯,还行,就是浴缸小了点儿。”

“你就凑合凑合吧,以后想要洗澡了,就来我这儿吧。”典狱长依然笑容可掬:“来,小凌,还是把这囚衣穿上吧,这里毕竟是监狱,该有的规矩还得有。”

“好的。”凌云鹏把那件印着666的囚衣穿上。

22. 刮目相看(求点推收)

“老王,你听好了,以后小凌的饭菜跟你们一个标准,你把他的饭菜送到你们的那间休息室里去,他以后就在那儿用餐。哦,对了,小凌的劳动地点安排了没有?”

“我看一看啊。”老王从墙上取下那本《囚犯劳动岗位安排表》,翻开找了找,终于找到凌云鹏这一栏,用手指了指,回答说:“是去工地搬砖。”

“把他换到厨房里去吧,让他在那里给厨子打打下手。“典狱长说完,又面向凌云鹏,和蔼可亲地说道:”小凌啊,你以后就去厨房那边,帮厨师打打下手,削削土豆啦,切切大白菜啦,你看行吗?”

凌云鹏点了点头,其实他内心最希望去的劳动场所是医务所,那里更有利于他的行动,但很显然,这个轮不到他来做主,何况去厨房干活已经是一种优待了,那接下来他需要想办法让典狱长把他的劳动岗位从厨房换到医务所。

“哦,对了,这个是你舅舅让我带给你的。”典狱长从抽屉里拿出五包骆驼牌香烟,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香烟,冲典狱长笑了笑:“谢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去吧去吧。”典狱长慈祥地跟凌云鹏挥了挥手。

凌云鹏回到78号牢房,大家见凌云鹏回来了,连忙围了过来。

“怎么样啊,禁闭室的日子不好过吧?”七哥笑问一句。

阿辉凑了过来,用鼻子朝凌云鹏身上嗅了嗅:“好香啊,好像是力士香皂的味儿。”

经阿辉这么一说,马彪也用鼻子闻了闻:“还真他妈的香,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整这么香。”

马彪向凌云鹏投来鄙夷的目光。

“你这个大老粗懂什么,有钱人才会浑身冒香气,像你这种粗人,浑身只能冒汗臭味。”七哥立即反驳马彪。

“哎,凌哥,你洗澡啦,而且还是用力士香皂洗的?”阿辉好奇地问凌云鹏。

凌云鹏点点头。

阿辉向凌云鹏投来羡慕的目光:“哇,你待遇真好,他们居然给你用力士香皂!”

“啊,典狱长让我在他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凌云鹏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是在典狱长的浴室里用力士香皂洗的澡?”阿辉睁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贺八爷一听,也很惊讶,连忙从床上坐起,连他都从没有这种待遇,这个傻小子居然能获取这种异乎寻常的优待,这可太不寻常了。不知这小子是什么来头,有何通天的本事?

“哦,对了,这些香烟是典狱长给我的,让我给大家分分。”凌云鹏把四包骆驼牌香烟分给大家,自己留下一包。

大家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包骆驼牌香烟,这次让众人更是惊讶:典狱长居然给凌云鹏香烟,而且还让他分给大家,这里面是什么意思?

贺八爷马上就心领神会了,典狱长让凌云鹏给牢里的每个人发香烟,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照顾这个新来的傻小子嘛,难道典狱长跟这个傻小子沾亲带故,可又觉得不像,否则怎么会关他禁闭呢?看上去这个傻小子像个有钱的公子哥,但公子哥为什么要去抢银行呢?难道是在外面欠赌债了,一时兴起,所以去抢银行?可如果这个傻小子是个穷光蛋的话,那为什么典狱长如此照顾他?贺八爷一时琢磨不透,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作为78号牢房里的老大,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处处罩着这个傻小子。

“阿辉啊,从明天起,小凌的换洗衣服就由你包了,还有,这便桶,还是你的活。”

阿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手上这包香烟足以让他应承下来所有凌哥的活:“没问题,凌哥,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随叫随到。”

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哎,阿辉啊,你教教我怎么偷皮夹子,好吗?”

阿辉一听,愣了一下:“凌哥,你学这个干嘛,这个不是你这种人学的。”

“我觉得挺好玩的,你就教教我嘛,你要是肯教我,你以后的香烟我包了。”

“你真的想学这个?”阿辉看不懂这个凌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学这种下三滥的活。

云鹏点点头。

阿辉却摇了摇头:“我看你还是别学了吧,学这个要做好被人揍的准备。”

“我不在乎,我就觉得这个很有趣,你不是说,你是南京路上的神偷王子嘛,我想拜你为师,你不会吃亏的。”凌云鹏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辉挠了挠头:“好吧,凌哥想学,那我就收你为徒,我先露一手给你看看哦。”

阿辉说完,在牢房里走了一圈,随后,刚才的五包香烟全到了他的手上。

“怎么样,我这个神偷王子不是浪得虚名吧?”阿辉得意地望了望大家,大家对阿辉的扒窃技艺也深感佩服。

“哇,果然是身手不凡。佩服,佩服。”凌云鹏向阿辉竖起大拇指。

“那阿辉师傅,我得学多久才能达到你这种境界呀?”

“这得靠勤学苦练,我从八岁起就学这个了,学这个得不怕苦,不怕疼,要把食指和中指这两根手指练得像铁钳一样,而且要眼疾手快。”阿辉在向凌云鹏传授扒窃经验。

“你是怎么练到现在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的?”

“说起来,这可是一段血泪史啊,我学这个的时候,我师傅先让我在滚烫的开水里捞肥皂,你知道,肥皂很滑的,而且不能等肥皂融化了,必须在肥皂还很硬的时候把肥皂从沸水里捞起来,后来改为在滚烫的油锅里捞泥鳅,必须在泥鳅没被烫死之前要捞出来,你想,我当时才八岁,手有多嫩,伸到这开水里有多痛,我每次一哭,我师傅就敲我一记毛栗子,我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阿辉讲起他的血泪史,很是心酸。

“那你怎么会跟你师傅混在一起的呢,你父母呢?”凌云鹏觉得阿辉的身世挺可怜的。

“我父母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我听我师傅说我刚会走路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被一个要饭的收留了,那老头经常打我,然后让我去大街上讨饭,后来碰到我师傅,我师傅给了那乞丐一笔钱,就让我跟他学这个,后来我师傅死了,我就开始单干了,反正我阿辉生来是条贱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凌哥,其实我在外面也挺潇洒的,只要我去先施公司溜一圈,保证有两三只皮夹子到手,随后我就去沈大成吃点心,去大世界看戏,去德大西餐馆吃牛排,有时候还去帕克饭店呢!”阿辉一脸得意之色。

23. 难以捉摸(求点推收)

“不错嘛,过的日子不比我差多少,看来你这手艺还是很吃香的。”凌云鹏脸上流露出一种羡慕的神情。

“要不是小时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练成的这个童子功,也不会有我后面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徐小辉还是很感激当年师傅对他的心狠手辣才造就了他成为了一名神偷王子。

“嗯,那我现在就按你说的这个法子练。”凌云鹏并没有被阿辉所说的这种惨无人道的训练方式所吓到,反而更激发了他学习扒窃的决心。

“那好,你等着。各位大哥,麻烦大家都出来盛一杯开水。”

牢里其他人对凌云鹏想学扒窃技艺都很感兴趣,都很想看看凌云鹏是怎么学这技术活的,所以很是配合,大家排好队,拿着搪瓷杯,站在牢门口。

阿辉用搪瓷杯敲了敲牢门:“力哥,麻烦你开个门,我们要喝水。”

“等会儿。”牢头力哥懒洋洋地走了过来,随后打开牢门,78号的每个人都去保温桶那里盛开水。

“嚯,你们这个号子倒是行动一致嘛。”力哥向78号里的人投来好奇的一瞥。

大家都盛了满满一缸子开水走进牢房。

随后阿辉让大家把滚烫的开水都倒入一只搪瓷脸盆里,很快,脸盆里有了满满一盆开水。

阿辉把一把金属勺子扔进脸盆里:“凌哥,你把勺子捞起来。”

凌云鹏搓了搓手,迅速把手伸进滚烫的开水里,还没捞,就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哇,好烫。”

“看我的。”阿辉把手伸进开水里,一秒不到,勺子被捞了起来。

“你不痛吗?”凌云鹏好奇地翻看阿辉的手。

“我都练了十多年了,这手上的皮是起了泡,蜕了皮,再长新皮,再起泡,再蜕皮,这都蜕了不知几层皮了才练成的。”

凌云鹏听后,决定再试一次,他鼓起勇气,把手伸进开水里,这次他手碰到了勺子,但却没能把勺子捞出来。

“嗯,进步很快。”阿辉点了点头:“凌哥,手痛吗?”

凌云鹏望了望被开水烫得红红的右手,用嘴吹了吹:“是很痛。”

“我脸盆里有冷水,你把手往冷水里浸一浸就不那么痛了。”贺八爷把自己的脸盆端到凌云鹏面前,瞟了他一眼:“你这是何苦来着。”

“谢谢八爷。”凌云鹏把手伸到冷水中,感觉舒服了一点,随后又开始不停地练习,直到能把勺子从滚烫的开水中捞出来为止,一只右手被烫得又红又肿。

等到晚饭开饭的时候,狱警老王来叫凌云鹏去他们那儿吃饭,这个情况又让牢房里的人看不懂了,这个凌云鹏到底是什么路数,居然能吃小灶,而且还跟这些牢头们一起去休息室吃。在清水湾监狱里,只有那些级别高的政治犯才有这种吃小灶的待遇,而凌云鹏这个抢银行的抢劫犯居然也能吃小灶,这可真的是一桩奇闻。

不过,大家都明白了一点,在78号牢房里,真正的大哥是凌云鹏。

凌云鹏来到了狱警休息室,饭菜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是两菜一汤,红烧肉,番茄炒鸡蛋,咸肉冬瓜汤。

凌云鹏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但因为右手又红又肿,筷子都拿不住,只能换左手吃饭。

典狱长特地过来问问凌云鹏是否满意这个饭菜,却见他用左手在吃饭,右手垂在一边:“小凌啊,你是左撇子吗?”

凌云鹏嘴里塞满了饭菜,摇了摇头。

典狱长连忙把他的右手抬了起来:“啊,怎么回事,怎么红肿成这样啦?”

“喝水时不当心被开水烫着了。”凌云鹏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看你细皮嫩肉的,稍微烫了一下就成这样了,来来来,老王,快带小凌去医务所。”

老王连忙放下碗筷,过来搀扶凌云鹏去医务所。老王没走几步,典狱长想起了什么,又把他给叫回来了:“老王啊,我看小凌的劳动岗位还是改成医务所吧,他现在手被烫伤了,连筷子都拿不了,就更别提拿菜刀了,反正也切不了菜了,还是让他去医务所那里抹抹灰,扫扫地吧。”

“嗯,我知道了。”

凌云鹏一听,心头一喜,看来这苦头没白吃,目的达到了。

“唉,这小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典狱长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喃喃自语。

老王带凌云鹏来到了另一幢房子的底楼,这里有图书馆,犯人可以在这儿看书看报;有犯人休息室,犯人可以在这里下象棋,下围棋,下军旗,打桥牌,不过这些玩意儿都是给那些高级犯人准备的,一般的犯人没有这种殊荣。

老王把凌云鹏带进了医务所,今天值班的是范医生。

“范医生,你给他看一下,他喝水时,手被开水烫伤了。”

范医生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凌云鹏的伤情:“被开水烫一下也不至于这么红肿,这都已经起水泡了。这得多少开水才能烫成这样?”

范医生拿出一根消毒过的针头:“你忍一忍啊。”

范医生将凌云鹏手上的水泡挑破,挤出血水,然后涂抹上烫伤膏,用纱布包扎起来。

“这两天千万别碰水,否则会发炎的。”范医生嘱咐了一句。

凌云鹏点了点头,这时,他才感到手痛得厉害,为了能让典狱长把他的劳动岗位换到医务所,他不得不使用这招苦肉计。

老王把凌云鹏又搀扶到了休息室,摸了摸刚才的饭菜,发现已经凉了,连忙给他换上一份新的,热腾腾的饭菜:“吃吧,典狱长交代过,要让我们好好照顾你,让你体会到人间的温暖,以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凌云鹏朝老王点点头:“王哥,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老王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好了,吃吧吃吧。典狱长的吩咐,我是拎得清的。”

吃完饭后,凌云鹏又回到了78号囚室,大家见凌云鹏吃饱喝足,那只右手上还绑了绷带,很是惊羡他所得到的好待遇。

“凌哥,你的手没事了吧?”阿辉连忙上前问候。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凌云鹏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好像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有着敏锐嗅觉的阿辉鼻子嗅了嗅,咽了咽口水,羡慕地望着凌云鹏。

“给。”凌云鹏把一个手帕包从裤兜里拿出来,递给阿辉:“这是我孝敬你的,师傅。”

阿辉打开手帕包一看,是一大块红烧肉,顿时眼睛放出了光芒,但同时,他发现同屋的其他人也同样眼里放光,阿辉赶紧走到贺八爷的面前。

“八爷,我借花献佛。”阿辉讨好地将红烧肉放在八爷的碗里。

贺八爷笑了笑,接过红烧肉,然后用勺子把这块红烧肉一分为四:“来,大家都来尝尝。”

“大家要是觉得好吃,那我以后每顿饭都给你们带点回来。”凌云鹏见牢房内的四人都狼吞虎咽,把那份红烧肉一下子就吞下肚了,吃完后还吧唧着嘴,便知道他们已经好久不知肉滋味了。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小凌。”彪哥一听,以后每顿饭都能吃到荤腥了,兴奋不已。

“谢谢啊,小凌。”贺八爷冲凌云鹏笑了笑:“大家都吃饱喝足了,睡觉。”

贺八爷一声令下,大家便都上床了,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了。

24. 不动声色(求点推收)

贺八爷侧身朝墙睡下,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在转悠,这个凌云鹏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个人话不多,既不趾高气扬,也不卑躬屈膝,不卑不亢,但所得到的待遇却远非他们可比,今天下午吵吵着要学扒窃,结果把手烫伤了,马上就得到了医治,而且他可以凭借这一点,明天不去干活了,这人看上去不哼不哈的,其实是扮猪吃老虎,是个角色。尽管他所犯的罪行,太小儿科,太业余了,而且阿辉刚跟他讲了这里的规矩,他转眼就去打架,被关进了禁闭室,但随后事情又反转了,典狱长居然对他照顾有加,又是洗澡,又是吃小灶,还奉送香烟,这一切的一切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第二天一早,牢头的哨子一响,大家都赶紧起床,洗漱好了之后,赶紧准备去出操。

牢头老王过来关照凌云鹏:“小凌啊,你手受伤了,今天就不用出操了,你就躺着休息一下吧。”

“谢谢你啊,老王。”

出操结束之后,大家回到牢房,拿着搪瓷碗,准备吃早饭,老王又过来了。

“小凌啊,你到休息室去吃早饭吧,都给你准备好了。”

凌云鹏点了点头,随老王去了休息室。休息室的餐桌上放了两屉肉包子。

“吃啊,管够。”老王冲凌云鹏满脸堆笑。

凌云鹏笑了笑,拿起一只肉包往嘴里塞。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展开放在腿上,偷偷地把几只包子包在手帕里,塞进囚衣中。

“我吃完了,我回牢房了。”凌云鹏打着饱嗝走出休息室。

老王朝他点点头:“去吧去吧。”

凌云鹏朝牢房走去,老王望着空空的蒸笼,暗自嘀咕着:“这小子胃口真大。”

凌云鹏回到了牢房,把手帕里的肉包子分给大家。

“嘿,凌哥,你来了之后,我们这个牢房里人都跟着沾光了,也能尝到肉味了。”阿辉一口把包子塞进了嘴里,腮帮子立马鼓了起来。

“小凌啊,我一直想问你,典狱长怎么对你这么好,你是他家的亲戚啊?”七哥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问道。

“这我可不敢高攀。”凌云鹏摇了摇头:“可能是我舅舅向典狱长求过情吧。”

“你舅舅?你舅舅是谁啊?”阿辉连忙问道。

“他是开银行的。”

大伙一听,都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凌云鹏。

“你舅舅是开银行的,那你还抢银行?”马彪无法理解这种富人的思维方式。

“是啊,你们家的钱用都用不完,还用抢银行啊?”阿辉摇了摇头:“我要是有这样的舅舅该有多好啊!”

“我跟我舅舅闹别扭了,所以我就去抢银行,想要气气他,我想看看,要是我被关进班房了,他还管不管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种犯罪动机闻所未闻。

“那你舅舅还管不管你啊?”马彪好奇地问道。

“当然管啦,否则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呢,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有典狱长罩着,有你们照顾着,这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我就当是来监狱体验生活了。”

大家一听这话,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望着凌云鹏。

“凌哥,什么时候让我去你家体验体验生活啊?”阿辉舔着脸问道。

“好啊,要是你愿意的话,出狱后你就来吧。”凌云鹏一口答应。

“真的,此话当真?”阿辉喜出望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我就怕你到时候过不惯这样的日子。”

“不会的,我天天盼着过像你这样的日子呢!那说好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阿辉嘴都笑歪了。

又是一记哨子声,这是去劳动的哨子,大家无精打采地往牢房外走去。监狱里正在建造一幢新的大楼,所以现在大家的主要劳动岗位都是去工地干活,贺八爷去搬砖;七哥去拌水泥;马彪是去砌墙头;阿辉则去搭脚手架。

“凌哥,你去哪里干活啊?”阿辉问道。

“典狱长让我去医务所打扫卫生。我等老王待会儿带我去那儿。”

“你命真好。”阿辉苦笑了一下:“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牢房里的人都走光了,过了会儿,老王跑过来关照凌云鹏:“小凌啊,你要是手疼的话,今天就别去医务所了。”

“没关系,我又不干重活,况且我还想让范医生给我换换药呢。”

“也好也好,那我带你去吧。”

老王带着凌云鹏走进医务所,范医生正在给一个脑袋摔破的犯人包扎。

“范医生,典狱长吩咐了,让小凌以后来你这儿,帮你打扫打扫,整理整理。”老王向范医生说明来意。

范医生点点头,抬头望了望凌云鹏:“你昨天手不是烫伤了,今天你这手怎么样?”

“好多了,稍微有点疼。范医生,麻烦你待会儿给我看看,还要不要换药?”

“好的,等我这儿忙完了之后,给你看看。”

“那我先帮你擦一擦桌子吧。”

凌云鹏拿起抹布,把办公桌台面擦了擦,把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也拿起来擦了擦,然后又走到药品柜前,将每一格药品柜都擦了一遍,一边擦,一边看了看柜子上的这些药品名称。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如果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要及时跟牢头说。”范医生嘱咐那个头破血流的犯人。

“好的,谢谢范医生。”犯人走到门口,狱警把他带走了。

“来,小凌,你坐下,我来看看你的右手的情况。”范医生招呼凌云鹏坐到凳子上。

“范医生,刚才那个人好像伤得挺重的,头上流了好多血。”

“还好,我已经给他止住血了,那人刚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还算运气好,不是脑震荡,要是脑震荡的话,只能送医院去了。我这里也就只能处理一些小伤小病,要是遇到严重的伤病,只能送医院救治,我这里是无能为力的。”范医生一边给凌云鹏拆绷带,一边向他解释。

“这清水湾这么大的监狱里没有医院啊?”凌云鹏随口一问。

“监狱里面是有医院和医务所,监狱医院里一般收治一些住院病人,一些小伤小病的就送到我这儿来,不过我这里也只能医治一些常见病,疑难杂症或是比较严重的伤病只能送到监狱外面的医院去救治了,圣乔治医院就是我们的定点医院,他们那里的医院科室齐全,设施比较先进,还有一些名医。小凌啊,你的手问题不算严重,再上几次药就可以痊愈了。”范医生一边给凌云鹏上药,一边随口回答道。

“范医生,我能不能带一点碘酒回牢房啊,我同牢房的一个朋友,他的那个地方有点发炎,他又不好意思来看,所以他托我问你要一点碘酒,他自己涂一涂。”凌云鹏羞涩地朝范医生笑了笑。

25. 有条不紊(求点推收)

范医生愣了愣,监狱里有规定,医务室的药品是不能拿出去的,但他也清楚典狱长能安排这个小凌到他这里来干活,显然是为了照顾他,那这个小凌一定是有背景的,他当然愿意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啦。

“好的,我知道了。我给你一小瓶碘酒,再给你一小包棉签,你让他自己先治疗一下,如果还是发炎的话,你让他到我这儿来,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哎,我一定转告他。”

范医生给凌云鹏的右手重新上药,包扎了一下,随后从药品柜里拿出一小瓶没开封过的碘酒和一小包棉签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谢过范医生之后,把碘酒和棉签放入衣袋里,随后又帮范医生扫了扫地,便算是完成了劳动。

劳动结束后,大家都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各自的牢房。78号牢房里的人一进牢房,就看到窗台上放着一排搪瓷杯,里面盛着白开水。

“我已经帮你们倒好开水了,现在应该已经凉了吧,可以喝了。”凌云鹏冲大家笑了笑。

“凌哥,你真是太客气了,想得太周到了。”阿辉捧起自己的杯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小凌啊,辛苦你了。”贺八爷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大家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哨子声又响起了,现在是放风的时间。大家都跑到操场上舒展舒展筋骨。

凌云鹏看见傅星瀚还是待在原先的树荫下,便朝他走了过去。

傅星瀚见凌云鹏的右手上裹着绑带,连忙问道:“怎么了,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什么,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凌云鹏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云鹏,你说的那事还作不作数?怎么从禁闭室出来后,这几天没动静了?”傅星瀚轻声地问凌云鹏。

“怎么?等不及啦?”凌云鹏嘴角上扬了一下:“你放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中,你听着,明天晚上六点三刻左右,你在牢房里弄出点动静来,跟你的室友吵一架,但尽量别动手,我可不想让你再进禁闭室,反正你只要把你们监区的牢头都吸引过去就行了。“

“只要搞出点动静就完事了?就这么简单?“傅星瀚疑惑地看着凌云鹏。

“就这么简单。“凌云鹏笑了笑:”你再耐心地等两天,等我跟外面联系好了,就会通知你的。”

“那你可得抓紧一些,别把我的希望勾起来之后又撒手不管了。”傅星瀚忧心忡忡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冲傅星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开了。

今天中午饭,凌云鹏吃的是清蒸带鱼,八宝辣酱和鸡毛菜汤。吃完后,凌云鹏打着饱嗝回到了牢房,把一个手绢包递给贺八爷,贺八爷打开一看,是一大包八宝辣酱。

“哇,八宝辣酱,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一道美味,今天晚上喝稀饭的菜有了。”

下午,凌云鹏照例去医务所干活,其实那里也没什么活可干,凌云鹏也就装装样子东擦擦,西扫扫,然后跟范医生拉了一会儿家常。

下午五点多,凌云鹏提出要洗个澡,老王便把他带到了典狱长办公室里,典狱长正在查看卷宗,见凌云鹏来了,便点头示意。

“我想在这儿洗个澡,可以吗,典狱长?”凌云鹏征求典狱长的意见。

“可以,没问题,你上次洗澡用的浴巾,毛巾和肥皂都在呢,老王,你拿给他。”

老王把凌云鹏的一套洗澡用品交给了他,随后吩咐了他一句:“范医生说这只手尽量别碰水,要不要我帮你搓背啊?“

“不用了,老王,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啊!“凌云鹏没想到老王对他的关心真的是无微不至。

凌云鹏拿着这些东西进浴室洗澡了。

今天洗得挺快的,十五分钟之后凌云鹏就出来了。

“老王,我老娘病了,这几天我要提早下班,这里就交给你了。”典狱长吩咐了一下老王,抬手看了看手表,快五点半了,便起身整理公文包,准备下班。

“好的,典狱长,你放心去吧。”老王连忙应承下来。

凌云鹏站在那儿跟典狱长打招呼:“再见,典狱长。”

典狱长点了点头,随后匆匆朝门外走去,忽然又止步,回头又吩咐了一下老王:“老王,别忘了给宝宝喂食。”

“忘不了。你放心吧,典狱长。”

典狱长走了,老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把典狱长办公室的门锁了。

随后老王把凌云鹏又带回了78号牢房。

到了晚上开饭的时候,老王又来了,但这次凌云鹏没有跟他去休息室。

“老王,晚上我想吃点稀的,这几天吃得胃胀。”

“也好,要不你就跟他们一起吃?”老王心里暗暗发笑:谁让你每顿都吃撑了。

“嗯。”

牢门打开了,大家排队去打饭,今天,凌云鹏走在第一个,八爷,七哥,马彪,阿辉紧随其后。

牢头力哥使劲地从底下捞起一些厚实的米饭打算给凌云鹏,凌云鹏连忙摇摇头:“力哥,你把这厚的给八爷吧,我只要喝点米汤水就行了。”

力哥一愣,言语中满含着关切:“光喝米汤哪能扛饿呢?”

“我这两天吃得太饱了,反而胃不舒服,想喝点稀的养养胃。”凌云鹏向力哥解释了一下。

“好的好的,我给你打点稀的。”

凌云鹏端着碗米汤回到了牢房,把搪瓷碗放在窗台上。

“凌哥,你怎么不吃啊?”阿辉一边啃窝窝头,一边问道。

“我现在还不饿,先放那儿吧,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哦,那我们留点八宝辣酱给你。”七哥夹了一块辣酱放在碗里。

凌云鹏连忙摆摆手:“不用留给我了,本来也不多,你们都分了吧。”

“凌哥,你真大方,那你的那份我们分啦。”阿辉连忙夹了一块八宝辣酱放进自己的碗里。

“分吧,分吧,我先睡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这么累,怎么也睡不够。”凌云鹏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躺。

“可能是前几天关禁闭时睡眠不足,你睡吧,我们轻点,不打扰你。”马彪知趣地说道。

“好了,我们大家都轻点,让小凌睡踏实了。”

贺八爷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大家都凝神屏气,连喝米汤时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这滋溜声惊扰了凌云鹏。

到了半夜,凌云鹏睁开眼睛,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大家都睡得很熟,呼噜声此起彼伏,凌云鹏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从枕头下拿出那包骆驼牌香烟,凌云鹏的烟瘾并不大,这几天他常常发烟给其他狱友,自己也抽了不少支,现在烟盒里还剩下七八支香烟,他把所剩的香烟拿了出来,一支支地放在枕头边,然后把烟盒轻轻地撕开,抹平,撕下一块豆腐干见方的烟盒纸,接着,把窗台上的那碗米汤水拿到自己床铺上,随后取出那包棉签,用小木棒那端沾着那碗米汤水,借助着月光,在烟盒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用嘴把字吹干,把这张烟盒纸折叠好,放回裤兜里。

干完这一切之后,凌云鹏把这些工具都收拾好,放在床铺下,把搪瓷碗再放回窗台,然后从贺八爷,七哥,马彪和阿辉的枕头下取出他们的香烟盒,把他枕边的那七八根香烟塞到这些烟盒中去,再放回到他们各自的枕头下。

凌云鹏躺在床铺上,双手枕着后脑,他在思考着所有逃离时的细节问题。

26. 里应外合(求点推收)

次日,凌云鹏提出要见辩护律师,典狱长便立即跟赵玉民取得联系。十点,杨景诚就来到了监狱接待室。

接待室的门打开了,凌云鹏走了进来,坐在杨景诚的对面。

杨景诚看见凌云鹏右手上绑着绷带,心里一紧:“凌少爷,你这手……”

“不当心让开水烫着了。“凌云鹏朝杨景诚摇了摇头,意思是说问题不大:”杨律师,我舅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从这儿弄出去啊?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周了。”

“你舅舅正在打通各种关节,和三井银行的总经理也谈过了,希望他们撤诉,不过,可能还没那么快,你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他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让他快点,这里面没有点心吃,我想吃梅花糕了,你让他下次来的时候,带几块梅花糕给我。”

“好的好的,我一定把你的要求向你舅舅转达。”杨景诚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出来:“凌少爷,这是我上次来打算给你签字的律师委托书,你上次没签,今天麻烦你补签一下。”

杨景诚把委托书推到凌云鹏面前,随后把一支派克金笔递上。

凌云鹏拧开钢笔帽,随后把金笔用力在纸上一摁,钢笔头坏了。杨景诚一见,呆呆地望着凌云鹏,心里那个疼啊,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凌云鹏在纸上划了两下,钢笔不出水,又用力甩了甩钢笔,还是不出水。

于是凌云鹏便冲门口的狱警喊了一声:“哎,牢头,有钢笔吗,这支笔写不出了。”

狱警靠近一看,果然是钢笔坏了,便回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去旁边办公室里拿一支给你。”

杨景诚一看,知道凌云鹏是故意支开狱警,找机会跟他说紧要的事,但望着这支价格不菲的派克金笔,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早知这小子要使这阴招,就该给他一支普通的钢笔,这支派克金笔可是上司奖励给他的,他自己还没舍得用过几次,若不是需要扮成有身份的银行总裁委派的律师,他才不会出示这支心爱的派克金笔呢,真是可惜了这支金笔了。

等狱警离开了接待室,凌云鹏便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烟盒纸,塞给杨景诚:“交给我舅舅。”

不一会儿,狱警拿了一支钢笔过来,凌云鹏在委托书上签上大名。随后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朝牢房走去。

杨景诚回到博仁诊所之后,马上与赵锦文取得了联系,赵锦文扮成病人前来诊所。

杨景诚将诊室的房门反锁上,然后拿出凌云鹏交给他的那张烟盒纸,递给赵锦文。

赵锦文展开一看,是张白纸,上面什么字也没有,:连忙转头招呼了一下杨景诚:“景诚,把碘酒给我。”

杨景诚把碘酒瓶递给赵锦文,随后递上一根棉签,赵锦文用棉签沾上碘酒,然后涂抹在烟盒纸上,字迹马上显现了出来。

“后天上午九点左右出狱,准备一辆救护车,在去圣乔治医院的途中拦截囚车,请做好接应准备。”

赵锦文看完之后,划了根火柴,把这张纸烧了,大舒一口气:“这臭小子总算是要出来了。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他说让你带几块梅花糕给他。”

“好的,我知道了,景诚,你准备一辆救护车,你和曼芸准备好接应。我会做好策应准备的,我们分头行动。”赵锦文马上把任务分配布置下去。

下午四点多,赵锦文来到了监狱接待室,手上提着几块梅花糕。

凌云鹏走进接待室,这次他的态度比第一次见赵锦文时好多了。

“舅舅,你来啦。”凌云鹏冲赵锦文笑了笑。

“是啊,杨律师告诉我你想吃梅花糕,我就马上给你送来了。怎么样,你在里面还过得惯吗?”

“还行,典狱长对我挺照顾的。”凌云鹏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啦。”赵锦文咬牙切齿地回答:“我跟他求过情的嘛。”

赵锦文忽然看见凌云鹏的右手绑着绷带,很是着急:“鹏儿啊,你的右手怎么啦?怎么裹上绷带了?“

“小case,被开水烫了一下,医生已经给我上过药了,过一两天就好。“

“唉,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赵锦文担心而心疼地瞥了一眼凌云鹏。

“舅舅,我什么时候可以出狱啊?”

“我正在打通关系,若是顺利的话,后天就有眉目了。你在里面可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千万别再出岔子啊!”

“嗯,我会注意的,那舅舅,我后天听你的好消息。”凌云鹏冲赵锦文笑了笑,嘴角又露出那难以捉摸的微笑。

凌云鹏说完,站前身来,拿着梅花糕回牢房去了。

一回到牢房,凌云鹏就招呼大伙:“来来来,都来尝一尝我舅舅带来的梅花糕。”

阿辉一见,就有些流口水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放到嘴里,闭起眼睛,感受着这美味。

其他几位也好久没尝过这种美味了,一个个都狼吞虎咽,咂摸着嘴,舔着手指头。

梅花糕分完了,大家意犹未尽。

凌云鹏把那张梅花糕的包装纸捋捋平,放在枕头底下:“我得把这张纸枕在枕头下,这样我就能闻到这梅花糕的香味了。”

“凌少,你啥没吃过,啥没见过,还这么舍不得这张纸?”马彪打趣着凌云鹏。

“我就好这口。”凌云鹏眉毛一扬。

“呵呵呵,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人家小凌就喜欢这梅花糕的味道,就像我离不开香烟一样。”贺八爷从枕头下取出烟盒要抽烟,却发现香烟多出了两支。

“我记得好像只剩下三支了,今天怎么变成五支了?”贺八爷惊讶地望着手里的烟盒,又望了望囚室里的其他人。

“是吗?”七哥伸过头去,看了看:“八爷,你肯定是记错了,怎么可能越抽越多呢?”

七哥也打开自己的那包香烟,觉得好像也多了一两支,马彪不太抽烟,他对烟盒里的香烟支数没印象,阿辉也忘了烟盒里还剩几支烟。

“凌哥,你那包香烟里有没有多出来的香烟啊?”阿辉好奇地问凌云鹏。

“我那包啊,我送给典狱长了。”凌云鹏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凌哥,你还真会拍马屁,怪不得典狱长这么喜欢你,这么照顾你。”阿辉觉得凌云鹏其实很会做人,并非是纨绔子弟,只会颐指气使,不可一世,他懂得左右逢源,上下兼顾。

今天晚餐的菜是红烧大排,鱼香肉丝和蛋花汤。凌云鹏把大排吃完了之后,把肉汤倒进米饭里,狼吞虎咽地吃着,觉得还意犹未尽,再盛了小半碗饭,倒了点肉汤进去,随后把这肉汤拌饭包在手帕里,塞进裤兜。

27. 查看卷宗(求点推收)

现在78号牢房里的每个人每顿饭之后,都翘首以盼凌云鹏给他们带来一些额外的美食,自打凌云鹏有了吃小灶的待遇之后,78号里的每个人也都跟着沾光,凌云鹏吃肉,他们喝肉汤。

今天照例,他们静静地等候着凌云鹏给他们送来美味佳肴。

“你猜,今天凌哥会给我们带什么菜过来?”阿辉躺在床上想象着:“我猜是糖醋小排。”

“我猜是红烧童子鸡。”七哥接茬说道。

“我想大概是干煎带鱼。”马彪也加入进来。

“你们啊,别瞎想八想了,有什么吃什么。”贺八爷呵呵一笑:“我真想尝一口冰糖肘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乘着想象的翅膀,尽情地遨游在美味佳肴的天地间。

很快,凌云鹏回来了,但大家等了许久也没见凌云鹏从裤兜里掏出手绢包。

“凌哥,今天没带菜回来?”阿辉忍不住问了一句。

“真不好意思,今天吃的都是汤汤水水的菜,什么鸡蛋羹,豆腐脑,榨菜蛋花汤,我没法带过来。”凌云鹏面带歉意地望着室友们。

大家刚才还情绪高涨,一个个在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现在不免有些失望,感觉一下子从山巅掉落到了谷底。

“没关系,小凌啊,你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我们挺知足的,你来了之后,我们伙食改善了不少。”贺八爷冲凌云鹏笑了笑。

“是啊是啊,我们已经很知足了。”七哥也呼应了一句。

“有机会我一定给大家带好吃的来。”凌云鹏笑着安慰了大家一句。

“没关系的,凌哥,只要你吃饱了,我闻闻你打饱嗝的味道也很过瘾了。”

阿辉的话让大家忍俊不已。

过了半小时之后,凌云鹏提出要洗个澡。

老王有些纳闷了:“小凌啊,你昨天不是刚洗过澡,怎么今天又要洗了?典狱长都没你洗得这么勤。”

“这里床铺上不干净,我怀疑有臭虫咬我,我一想到这臭虫,浑身就不自在。”凌云鹏边说边浑身挠痒痒。

老王苦笑了一声:“到底是少爷,细皮嫩肉的,唉,不是我说你啊,小凌,这种地方哪是你这种少爷能住的?现在知道这滋味了吧,当初何必跟你舅舅怄气,你说是吧?“

“嗯。“凌云鹏点点头。

“好吧,跟我走吧。“

于是老王便带凌云鹏去了典狱长办公室洗澡。

此时典狱长已经下班了,凌云鹏昨日在这里已经得知典狱长的老母亲病了,这些天要提早下班。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了,但老王有备用钥匙,因为典狱长吩咐老王,他不在的时候可别忘了喂鸟,所以也给老王配了把办公室的钥匙。

老王用钥匙打开典狱长办公室的门,然后把凌云鹏专用的一套洗澡用品交给他:“小凌啊,你去洗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的。”凌云鹏笑了笑,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老王就坐在沙发上等候着凌云鹏。

“老王,你在这儿呢,你的监区有人在闹事,我正到处找你呢。”力哥心急火燎地走了过来。

“啊,有这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挑事啊?”老王一听,连忙走到门口。

“是36号牢房的傅星瀚和他同牢房的蒋二喜,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还差点动手了。”力哥一边回答,一边朝办公室内张望了一下,随口问道:典狱长下班了?”

“是啊,典狱长的老娘病了,典狱长这些天都提前下班了,阿力,这事就不用惊动典狱长了,我跟你过去看看吧。你先去,我马上就来。”老王怕阿力向典狱长报告此事,自己监管的牢房要是出事了,被训斥是最轻的,搞不好还要扣薪水呢,所以这事可不能让典狱长知道。

“小凌啊,你洗吧,洗好了别乱走啊,我先把门关上啊。”老王看了看浴室里的凌云鹏,嘀咕了一句:“怎么赶一块儿了。”

老王掏出钥匙,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

凌云鹏在浴室里放水,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看来傅星瀚正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老王一走,凌云鹏立刻从浴室里出来,随后走到文件柜前,他要寻找傅星瀚和徐小辉的档案资料,毕竟他所选中的人,他的家庭成员,社会关系都必须了如指掌,否则会带来隐患。

凌云鹏翻看了几份案卷袋,发现案卷是按照入狱时间排列的,最早入狱的在最下方,最新入狱的在最上端,很快,他就找到了傅星瀚和徐小辉的档案资料。

傅星瀚和凌云鹏是圣约翰学校的同学,但两人不同届,凌云鹏比傅星瀚高一届,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很铁,只不过在演艺社他们经常碰面,排演节目,所以凌云鹏对傅星瀚的底细并非十分清楚,尤其是他的家庭情况。

他翻看傅星瀚的档案资料:傅星瀚,男,27岁,上海青浦人氏,父亲傅祖荣,小学教员,母亲毛桂平,家庭妇女,妹妹傅雪莲,中学生,该犯于6月8日被法租界巡捕于富康大厦抓获,经审讯,该案犯交代,其在近三年内以谈情说爱为名,已陆续骗取十二位租界里的女性的钱财,累计金额达到八万美元,涉及中,美,英,日,法,俄等多国女性,国际影响极其恶劣。经法院核准,判处该犯有期徒刑十年。

凌云鹏快速浏览其中相关内容:据案犯陈述,该案犯的父亲早在两年前就与案犯脱离了父子关系,因而该案犯判决时未有家属到场。

案卷后面还附了一张剪报,是当年傅星瀚的父亲傅祖荣与儿子脱离父子关系的报纸上的声明。

凌云鹏心里有底了,随后他又翻看阿辉的档案,阿辉的档案很简单,寥寥数字而已:徐小辉,男,19岁,孤儿,因屡次偷盗而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这个与当初阿辉所讲的自己的身世基本吻合。看来无论是傅星瀚还是阿辉,他们没有什么家庭负累,基本上属于孤家寡人,而这对于凌云鹏而言,是件好事。

凌云鹏把案卷重新放回原位,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来到典狱长的办公桌旁,办公桌的抽屉没锁,凌云鹏拉开抽屉,寻找着什么东西,但没找到。他把抽屉关上,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了保险柜上,发现保险柜的锁孔上居然还插着钥匙,心头一喜,连忙便走了过去。

“憨大,憨大。”

这空旷的屋子里忽然传来这声音,着实吓了凌云鹏一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只鹦鹉在说话,便走过去,学着鹦鹉的声音:“憨大,憨大。”

“金条,金条。”

“哇,你可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金条?”凌云鹏很是惊讶,这只鹦鹉竟然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思。

“保险箱,保险箱。”宝宝继续叫喳喳。

28. 逃跑计划(求点推收)

凌云鹏没想到这只鹦鹉简直就是他的向导。

“原来金条真的是在保险箱里。可是你知道这保险箱的密码吗?”凌云鹏随口一问。

“3344,3344。”宝宝兴奋地叫着。

“哇,真是只神鸟耶。”凌云鹏比那只鹦鹉更兴奋。他原先根本没指望能打开保险箱,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有这只鹦鹉神助攻。

“不许乱讲,不许乱讲。”宝宝继续操练他的独特技能。

“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的。”凌云鹏笑着跟鹦鹉搭腔。

凌云鹏走到保险柜前,看见保险箱上居然还插着钥匙,估计今天这位典狱长实在是走得太急了,居然忘记把保险箱的钥匙给拔下来了,真是太大意了。

凌云鹏欣喜万分,觉得冥冥之中老天正在助他一臂之力。他根据鹦鹉提供的密码,转动着密码锁,然后一拉保险柜门上的把手,果然保险柜打开了。那根金灿灿的大黄鱼就躺在里面。

凌云鹏把金条取出,放进裤兜,然后关上保险柜的门,走到宝宝跟前,朝它吹了声口哨:“宝贝儿,多谢了。”

“聪明,聪明。”宝宝煽动着翅膀。

凌云鹏朝着鹦鹉做了一个飞吻,随后走到浴室里,把头发淋湿,把浴缸里的水放掉,从裤兜里掏出那个手帕包,从里面取出那团肉汤饭,随后像包汤团一样,把力士肥皂裹在饭里面,揉成团。再用手帕包起来,塞进裤兜里。

凌云鹏拿起毛巾正在擦干头发,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老王满头大汗走了进来:“小凌,洗好啦?”

“嗯,刚洗好。”凌云鹏把毛巾往浴室里一扔:“老王,你忙啥呀,看你满头大汗的。”

“还不是傅星瀚这臭小子,惹是生非,人家好端端的在喝粥,他去把人家的饭碗给弄翻了,让人喝不上粥,人家当然也不买账啦,就这么吵起来了。要不是怕事情搞大了对我们这些牢头也不利,我真想关这个小子禁闭。”

“老王,你现在知道了吧,当初那个傅星瀚跟我打架,到底谁是谁非,你们现在都一清二楚了吧?”凌云鹏在老王面前不忘黑一把傅星瀚。

“嗯,清楚清楚,肯定是那小子先惹的你。好吧,我们走吧。”

老王刚要锁门,宝宝又开腔了:“憨大,憨大。”

“消停点吧,都已经是晚上了,还喳喳个没完,也不嫌累。”老王嘟哝着。

凌云鹏又回到了牢房,等到夜深人静了,大家都进入梦乡了,他便从枕头下掏出那张梅花糕的包装纸,随后,悄悄地把那瓶碘酒打开,用棉签沾了沾碘酒,涂抹在包装纸上,很快字迹显影出来了。

凌云鹏打开一看,是赵锦文的字迹:“一切就绪,恭请出狱。如若受阻,放弃计划。安全第一,切记切记。”

凌云鹏淡淡一笑,随后把纸揉成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他又把逃跑计划在头脑里推演了一遍,这次他想带走的不仅有傅星瀚,还有阿辉,阿辉这个神偷王子的名号果真是名不虚传,这身手令他也佩服不已,若是以后需要执行一些特殊任务,阿辉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第二天上午放风的时候,凌云鹏走到傅星瀚面前,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手帕包塞给傅星瀚。

“这是什么?”傅星瀚刚想打开手帕包,被凌云鹏制止住。

“别打开看,塞进裤兜里。”傅星瀚狐疑地望了望凌云鹏,然后把手帕包塞进了裤兜。

“里面是块肥皂。”凌云鹏轻声地说道。

“肥皂?这个派什么用处?”傅星瀚不明白凌云鹏给他肥皂有什么意图。

“明天早晨七点半,把肥皂吞下去。”凌云鹏一边望着四周,一边轻声地给傅星瀚下达命令。

“你让我吞肥皂?你知不知道,这会滑肠的?”傅星瀚万万没想到,凌云鹏让他吃肥皂。

“我就是要这个效果。”凌云鹏笑了笑:“听着,你明天七点半吞下肥皂,我估计八点左右你就会有反应,到时你尽量表现得痛苦不堪,随后,你会被送往医务所,我那时正好在那里劳动,我会让医生派囚车送你出狱,去圣乔治医院救治,路上会有人接应,你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可这肥皂,我从来没尝试过这玩意儿,会不会太难吃,呕出来啊?”傅星瀚满脸疑虑。

“我已经给你加料了,外面裹了一层肉汤饭,这口味不至于太难吃,不用咀嚼,直接吞下去就行了。”

“好吧,为了我后十年的自由,我豁出去了。”傅星瀚一想到要吞肥皂,心里直反胃。

“祝你好运。”凌云鹏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我走了。”

凌云鹏跑进操场,看见阿辉正在打篮球,他也加入进去。

“阿辉,把球传给我。”凌云鹏冲阿辉喊了一声。

阿辉立即把篮球传给了凌云鹏,凌云鹏随后把球投向篮框,球没进篮框,凌云鹏抢到篮板,再投,未进,对方队员抢断反击,凌云鹏在身后追赶,突然他变线,撞倒阿辉,阿辉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鼻子也出血了。

凌云鹏连忙把阿辉搀扶起来:“啊呀,阿辉,你鼻子出血了。”

阿辉捂着鼻子,横了凌云鹏一眼:“凌哥,你这球技也太差了,投篮不行,抢球也不行,还敌我不分,把我给撞倒了。”

“是凌哥不好,来来来,我送你去医务所。”

凌云鹏把阿辉搀扶出球场,朝医务所走去,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他见四下里没人,便轻声对阿辉说道:“阿辉,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阿辉一愣,但从凌云鹏的神情中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当然想啦,我做梦都想离开这儿。”

“那你听好了,你按我的话去做,我明天带你离开这儿。”

阿辉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难以置信:“凌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凌云鹏神情严肃:“不过,这件事要保密,不准对任何人说。”

“我明白。”阿辉直点头,举起右手,做发誓状:“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明天上午八点多,你在建筑工地干活时,故意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把头磕破,记住,必须是头部,要达到血流满面的效果,当然也不要把自己真的给摔晕了,分寸要掌握好。”凌云鹏把他的设想告诉阿辉,尤其是细节问题,他跟阿辉再三强调。

“这我懂,我才不会那么傻,真把自己给摔昏过去呢。”阿辉冲凌云鹏笑了笑,没想到凌哥居然要带他出狱了。

凌云鹏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像阿辉这种小滑头怎么可能假戏真做,把自己往死里整。

“然后你就装死,装死会吗?”凌云鹏轻声地问了一句。

“会,这事我以前常干。”阿辉点点头。

“随后,你会被送进医务所,我会在那儿接应你的。之后,你会被囚车送出清水湾监狱。”凌云鹏将自己的逃跑计划向阿辉全盘托出。

阿辉虽然听懂了明天该怎么做,但他却看不懂眼前的凌哥:“凌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29. 大功告成(求点推收)

“不该问的别问,以后你会知道的。记住,千万别露出马脚来,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听懂了吗?”

“嗯,我懂,我懂。”阿辉眼里闪烁着光芒。

傅星瀚回到牢房里之后,悄悄地把手帕包拿了出来,看了看凌云鹏给他准备的这份特制的食物,那一坨黑乎乎的,外面用饭米粒裹住的东西有小孩拳头般大小,摸上去还挺软乎的。

“哇,什么东西这么香啊,好像是红烧肉的味道。“同牢房的室友鼻子很灵。

“不像是红烧肉的味道,我怎么闻到的是一股香水的味道。“另一位室友说道。

傅星瀚连忙把这玩意儿用手帕抱住,然后塞进裤兜里。

晚上,傅星瀚兴奋得难以入眠,他感觉自己像只金丝雀一般,即将飞出牢笼。

同样兴奋得难以入睡的还有阿辉,没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阿辉又能重获自由了,可以到南京路上饱餐一顿,他这个神偷王子又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天边露出了一丝光亮,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犯人们跟平日里一样,每天重复着单调枯燥的牢狱生活。起床,叠被,洗漱,出操,吃早饭,上工,放风,吃午饭,休息,上工,吃晚饭,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今天,会有所不同。

傅星瀚出操回来之后,便从裤兜里掏出手帕包,取出那块黑乎乎的东西,趁人不备,放入嘴里,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然后静静地等待着生理上的变化。

吃完早餐之后,大家都去上工了,凌云鹏和阿辉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大家若无其事地来到各自的劳动岗位。

“范医生,我来了。“

“哦,小凌啊,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范医生热情地招呼凌云鹏。

凌云鹏走了过去,范医生把绑带拆了:“嗯,没问题了,我再给你涂点药就好了,今天不用绑绷带了。“

说完,范医生耐心地给凌云鹏上药。

忽然,有两个犯人抬着一个大声叫唤,冷汗直冒,痛得全身蜷缩起来的犯人进来了。

凌云鹏一看,果然是傅星瀚,只见他满脸痛苦不已,正向他投射出怨恨的目光。凌云鹏能感受到这种痛苦不是傅星瀚的演技出神入化,而是他的切身感受。

“大夫,你给看看吧,这人一早就在嚷嚷肚子疼,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痛得都直不起腰来了。“两个犯人在向范医生叙述傅星瀚的病况。

“来,你们把他抬到病床上去,让我检查一下。“范医生嘱咐道。

傅星瀚被抬到了病床上,范医生走过去,按了按他的腹部,傅星瀚立刻惨叫起来,随后不停地呻吟,然后又滚到地上,满地打滚,又过了会儿,傅星瀚屎尿满地,臭气熏天。大家连忙捂住口鼻。傅星瀚有苦难言,恨恨地瞪视着凌云鹏。

“范医生,这人是不是得了绞肠痧呀?我听人说,这种病是会痛死人的。“凌云鹏见状,对范医生叫嚷起来。

范医生也吃不准:“看样子有点像,这病我可没本事治,要不打个电话叫监狱医院的张大夫过来看看,他经验比我足。“

范医生说完,要去打电话,这可出乎了凌云鹏的意料,他是希望范医生直接将傅星瀚抬上囚车,送往圣乔治医院去救治,没想到范医生首先想到的是监狱医院的张医生,万一这个张医生觉得这个病情不严重,他能医治,用不着送出去,那他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必须得阻止范医生打这个电话。

范医生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喂,监狱医院吗,请问张大夫在吗?好的,我等着。“

范医生正着急地等着张大夫的电话,忽然,医务所的门又被撞开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犯人被抬了进来。

“医生,快来呀,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流了好多血,现在都昏过去了。“其中一个犯人大声叫嚷着。

范医生一看,连忙放下电话,走了过去。

凌云鹏见状,赶紧趁人不备,走到电话机旁,用力扯断电话线。

“把他放在那张病床上,你们都出去吧。“范医生吩咐了一下身旁的无关人员。

凌云鹏也走过去看个究竟,只见阿辉双目紧闭,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范医生拿着小手电过来,扒开阿辉的眼睛照了照,看看瞳孔有没有放大,随后赶紧用止血绷带给他包扎。

二十分钟前,阿辉见周围的犯人都忙着自己手上的活,没人注意他,于是故意从三层的脚手架上往下一跳,摔倒在地,但问题是脑袋没被摔破,他只得趁人不备,拿起地上的板砖把自己给拍得血流满面。

“怎么都赶一块儿了,这个病人情况很危重,我得找张大夫商量,看他是不是能治。“

范医生又跑到办公桌那里,准备给张大夫打电话,他拿起电话:“喂,喂喂,咦,电话里怎么没声音了?“

而此时,凌云鹏走到病床旁,他正担心阿辉是不是摔得太重了,真的造成昏迷了,没料到阿辉睁开眼睛,朝他挤眉弄眼,做鬼脸。

凌云鹏又好气又好笑,趁人不备,朝阿辉脸上挥了一拳,阿辉这次真的是被打晕了。

“怎么回事,电话打不通。“范医生很是着急。

“范医生,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死人啊?我看这人呼吸都没有了。“凌云鹏火上浇油地夸大其词。

“算了,不找张大夫了,直接送圣乔治医院吧。“范医生一脑门官司:”救人要紧。“

范医生说完,跑出医务所,朝狱警挥了挥手:“我这儿有两个犯人病情危重,要马上送到圣乔治医院去,你去叫他们把囚车开过来,我待会儿回来再跟典狱长报告。“

狱警连忙去通知司机把囚车开到医务所门口,凌云鹏帮两名狱警把阿辉和傅星瀚都抬上了囚车,随后范医生和两名狱警一起上了囚车。

凌云鹏把囚车的车门关上,随后望了望四周,趁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钻到囚车底下,双手牢牢地抓住底盘上的两条铁杠,双足紧贴在囚车的底盘上。

囚车缓缓地开出了清水湾监狱,朝圣乔治医院驶去……

囚车飞快地向前行驶着,在经过距离圣乔治医院两条马路的麦琪路上,突然有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从东面横插过来,挡在了囚车前面,囚车司机吓了一大跳,赶紧用力踩刹车,司机伸出头去,破口大骂:“你眼瞎啦?赶着去投胎啊!“

这时,从麦琪路的西面驶来一辆黑色别克小汽车,停在囚车的后面,随后从车上下来了五个蒙面男子,拿着手枪,朝囚车走了过来。

一个蒙面男子走到司机面前,用手枪顶住他的脑袋,司机被吓蒙了,那人一把将他拉下了驾驶室,而另几位蒙面男子迅速打开囚车车门,那人把司机押解上车,用枪指着司机,狱警和范医生。这些人都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两个蒙面人跳上囚车,把躺在担架上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后把傅星瀚抬了下来,送上了救护车。

“还有一个。“凌云鹏从车底下钻了出来,小声吩咐了一下赵锦文:”头上绑绷带的那个。“

于是,阿辉也被抬上了救护车,凌云鹏跳进救护车,赵锦文关上车门,朝杨景诚挥了挥手,救护车随即开走了。

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傅星瀚和阿辉两人就被顺利地劫走了。

几个蒙面人从口袋里掏出黑布条,把司机,两个狱警,范医生的眼睛蒙上,然后把他们双手反绑起来,关在囚车的车厢里。

之后这些蒙面人钻进了别克轿车,而其中一个蒙面人则跳上囚车驾驶室,然后发动引擎,囚车开动起来,朝着郊外驶去……

30. 胆识过人(求点推收)

救护车在市区里绕了一圈,杨景诚确定车后没有可疑的车辆跟踪,便把救护车开往了贝当路100号——博仁诊所,博仁诊所的门口挂了一块停诊的牌子。

杨景诚和凌云鹏两人把傅星瀚和阿辉二人从救护车上抬了下来,随后把他们送进了诊室,林曼芸立刻前来相助。

“阿辉,你醒醒,醒醒。“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脸。

阿辉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冲凌云鹏笑了笑:“凌哥,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南京路。”

“这不是梦,你已经自由了。”凌云鹏向阿辉笑了笑。

“我自由了?我真的自由了?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阿辉一听,连忙想要起身离开。

“你还不能走,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儿,现在外面对你来说很危险,典狱长知道你越狱了,肯定会到处抓捕你,你现在是通缉犯。“凌云鹏把利害关系跟阿辉讲明。

阿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立马又躺了下去:“那好吧,我就在这儿待着吧。“

“我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杨景诚走了过来,拆开阿辉头上的纱布,伤口已经不出血了,杨景诚仔细地给阿辉清理伤口,进行包扎。

“你在这张病床上躺一会儿,我得观察一段时间。“杨景诚嘱咐阿辉。

阿辉听话地点点头。

而傅星瀚一到诊室就往厕所里跑,蹲在那里半天,拉得他筋疲力尽,浑身虚脱,面色惨白,冷汗直冒。

“他怎么会这样?“杨景诚疑惑地询问凌云鹏。

“我让他吃了点滑肠的东西。“凌云鹏冲杨景诚笑了笑。

“什么东西?“

“肥皂。“凌云鹏把手捂着,跟杨景诚咬耳朵。

杨景诚用手指了指凌云鹏:“亏你想得出来的,这下,你可把他害惨了。“

“这不是还有你嘛,你给他吃点止泻药不就没事了。“凌云鹏朝杨景诚扬了扬眉毛。

傅星瀚拖着两条绵软的腿,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走到凌云鹏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老同学啊,想我傅星瀚曾经也是潇洒倜傥,玉树临风,从没有像今天那么狼狈不堪,猪狗不如,你真的是让我生无可恋啊!“

“老同学啊,让你受委屈了,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招了,你就多担待点儿吧,比起十年的牢狱之灾,你这点难堪和委屈算的了什么呀,你说是吧?“凌云鹏劝慰着痛苦不堪的傅星瀚。

傅星瀚一听,又喜又悲,禁不住伏在凌云鹏的肩膀上痛哭流涕起来。

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你就又变成了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傅星瀚了。“

傅星瀚抬起头来,破涕为笑。随后,傅星瀚去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感觉自己似乎脱胎换骨了,然后穿上凌云鹏的衬衣,喷了喷古龙香水,神清气爽地来到了凌云鹏的面前。

“嗯,果然是潇洒倜傥,玉树临风。“凌云鹏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星瀚。

“来,你躺下,我给你挂点水,你马上就会好的。”杨景诚朝傅星瀚笑了笑。

傅星瀚乖乖地躺在了病床上,林曼芸过来给他打点滴。

傅星瀚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总算是能睡个踏实的觉了。

凌云鹏上楼,走进1号病房,他难掩内心的兴奋,经过十天的努力,他终于把大骗子傅星瀚从牢里救出来了,而且还顺带了一个神偷王子。他也有些虚脱了,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凌云鹏打开留声机,挑了一张他最喜欢的唱片《蓝色多瑙河》,随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长长地呼了口气,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聆听着音乐,渐渐地睡着了……

很快赵锦文的别克车也到了博仁诊所,赵锦文轻轻地走进诊所,透过诊室房门的玻璃,向杨景诚招了招手,杨景诚见赵锦文来了,连忙走出诊室,随后把诊室的门关上。

“老赵,你怎么来了?”杨景诚有些惊诧,一般来说,赵锦文只是与他和凌云鹏电话联络。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样,这两人情况如何?”赵锦文想要确定这次的行动最终是否成功。

“问题不大,这个阿辉头上的伤不严重,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那个傅星瀚问题稍微严重一些,我现在正在给他注射一些电解质和葡萄糖,以防他发生肠胃紊乱。”

“好的,你继续给他们治疗,我上去看看云鹏。”赵锦文听说这两人都无大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来这次那个臭小子没白折腾。

赵锦文急匆匆地上了楼,推开1号病房房门,看见凌云鹏正在轻柔的音乐声中沉睡着。望着凌云鹏那张熟睡的面容,赵锦文感到一丝心疼。

赵锦文把唱针提起,关掉了留声机,想让凌云鹏好好睡一觉,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倒反而惊醒了凌云鹏。

“把你吵醒了?“

“老师,你怎么亲自跑来啦?下面两个人没看见你吧?“凌云鹏支起身子。

“没有,他们正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呢!”赵锦文回应了一句,然后走到凌云鹏的面前,捶了他一拳:“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有本事,把清水湾监狱视作无人之境,进出自如,不费一枪一弹,就把这两人给劫了出来。说实话,我还是真佩服你啊,胆识过人。“

赵锦文由衷地钦佩他这个有勇有谋的学生。

“没有老师的配合,我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凌云鹏谦虚地笑了笑。

“嗯,这个是实话,没有我那根大黄鱼,恐怕你在里面也难以如鱼得水,大展身手。“赵锦文一想到那根大黄鱼,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唉,可惜了我那根金条啊,还有杨医生的那支派克金笔,被你这么轻易地就摁坏了,他心痛了好几天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花点血本,怎么能有收获呢。“凌云鹏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我那根金条给你带来了哪些好处?“赵锦文想知道自己的这根金条花的值不值。

“好处当然很多啦,首先是伙食改善了不少,天天有鱼有肉,有滋有味,吃得不比外头差;还能泡泡热水澡,顺便偷了半块力士香皂。“凌云鹏慢悠悠地说着。

“几顿饭和半块肥皂就要花掉我一根大黄鱼啊?你小子还真是慷慨大方。“赵锦文一听,这个心痛啊,难以言表。

“当然不止这些。“凌云鹏挠了挠头。

31. 内查外调(求点推收)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典狱长对我的态度,那可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不是说千金难买一笑吗?“凌云鹏冲赵锦文扮鬼脸。

“就他那张猥琐的脸,那一笑就露出一副烟熏的黑牙,你还觉得你占便宜了?还物有所值?“赵锦文一想起典狱长的那副尊荣,就直摇头。

“我也觉得不值,所以嘛,我就把金条又给要回来了。“凌云鹏说完,从裤兜里掏出那根金条,扔给了赵锦文。

赵锦文接住金条,左看右看,乐得合不拢嘴:“呵呵呵,到底是我的学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杨医生的那支派克金笔,就由你赔给他吧。“凌云鹏眼里露出狡黠的笑容。

“侬呀,门槛精得要死。“赵锦文用手指了指凌云鹏,用上海话嗔怪着。

赵锦文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凌云鹏:“你怎么把那个叫阿辉的也一起弄出来了?“

“他是南京路一带有名的扒手,人称神偷王子,身手不错,我还真需要这种人。“

“你呀,你找的人不是杀人犯,就是诈骗犯,盗窃犯,你的这支行动队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特别行动队,不过我可告诉你啊,这些人是亡命之徒,是犯罪分子,你不一定能驾驭得了他们,而且他们以后就算是立了功,也是没有军衔的,他们最多也就拿点钱而已,不要有更多的奢望。“

“我看他们也没有朝官场上发展的意图,他们能跟着我干,无非是感激我,信任我,毕竟是我救了他们,让他们重获自由,所以从这点上来看,他们应该还是能忠心耿耿地为我们做事,还有就是我相信他们对日本鬼子的痛恨,这一点不是金钱能买来的。“

“但愿如此。好了,等他们到了之后,你跟他们讲一讲规矩和要求。俗话说慈不掌兵,对于这些人,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太迁就他们了,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也别客气,否则以后说不定会爬到你头上来的。“赵锦文提醒凌云鹏要拿出一点威严,毕竟这些都是犯罪分子,不敲打不行。

凌云鹏嘴角微微一扬:“还说我呢,你自己呢?军校里就数你最好说话了,你知道吗,老师,我们背后都叫你赵妈妈。”

赵锦文一听,呵呵一笑:“所以啊,我不是个领兵打仗的将才,云鹏啊,你可别学我,你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些犯罪分子,在他们面前一定要立威。最起码也要恩威并施。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我记住了,老师。”凌云鹏点点头:“哦,对了,我明天去把秦守义接来。“

“嗯,现在你这个别动队加上你自己已经有了四个成员了,也算是人才济济,初具规模了。”

“嗯,等人到齐了之后,我给他们再进行一下集训。“凌云鹏把自己的设想告诉赵锦文。

“对,这很有必要。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赵锦文起身要朝门外走去。

“哦,对了,老师,麻烦你明天再去一次清水湾监狱。“凌云鹏提醒了一句。

“嗯?”“赵锦文大惑不解,既然凌云鹏和他所要招募的人都已经出来了,何必再去。

“你还得去探视一下凌云鹏。”凌云鹏冲赵锦文笑了笑。

“为什么?”赵锦文疑惑地望着凌云鹏:“你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外甥可从没离开过监狱哦!“凌云鹏朝赵锦文做了个鬼脸:“我想让你看看典狱长那张痛不欲生的脸。”

赵锦文恍然大悟,用手指了指凌云鹏:“你呀,太不厚道了。“

囚车停在了嘉定郊外的田埂上,范医生和几个狱警背对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反绑的绳索解开,拉开眼睛上的黑布条,从囚车上下来,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农田之中。

大家惊魂未定,面面相觑。

“走吧,回监狱,向典狱长禀报此事吧。”范医生垂头丧气地说道,随后上了囚车。

司机发动引擎,囚车缓缓开动,离开田埂,朝清水湾监狱方向快速驶去。

一回到清水湾监狱之后,范医生和几名狱警就向典狱长报告这起劫囚案。

典狱长一听,从椅子上“噌”地弹了起来:“你说什么?遭遇劫囚?是谁劫走的,劫走谁了?”

“谁劫走的不知道,被劫走的是诈骗犯傅星瀚和盗窃犯徐小辉。”狱警向典狱长汇报。

“难道是他们的同伙把这两人劫走的,他们也不属于同一个犯罪集团,怎么会把这两个人拴在一起的呢?”典狱长想不明白:“徐小辉是个惯偷,没有背景,没有组织的,劫囚应该不是盗窃集团作的案,难道是诈骗集团?傅星瀚,一个玩仙人跳的拆白党,有这么大的价值,值得他的同伙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租界里现在还风声鹤唳,诈骗集团敢顶风作案,到监狱里来捞人?”

典狱长怎么想也想不通,要说是政治犯,或是大毒枭,或是帮会头子被劫走了还情有可原,一个扒手,一个骗子居然也会有人这么看得起他们,铤而走险来救他们出去,他甚至怀疑,这帮蒙面人是不是劫错人了。

这时,牢头老王急匆匆地走进典狱长的办公室:“典狱长,不好了,那个小凌不见了。”

“小凌?凌云鹏?他也不见了?”典狱长很是吃惊。

“今天早上凌云鹏在我的医务所里劳动,后来那个傅星瀚被人抬进来了,他腹痛难忍,满地打滚。”范医生向典狱长讲述事情经过。

“他会不会是装的,他是个诈骗犯,演戏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典狱长怀疑傅星瀚是假装肚子痛。

“这肯定是装不出来的,他浑身冒着冷汗,满地打滚,而且后来憋不住,还在医务室里拉屎拉尿了呢,现在我的诊室里估计还臭气熏天呢。”范医生停顿了一下,继续回忆:“后来那个徐小辉也被抬进来了,他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头破血流,昏了过去。这个也不会是装的吧?”

“这可真的是奇了怪了。那么这个凌云鹏表现得正常吗?”典狱长问道。

“也很正常,他还帮我们把犯人抬进囚车,把囚车车门关上,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范医生回答道。

“那他人呢?现在都已经是中午了,老王,你还没见到他吗?”

老王摇摇头:“我想叫他来吃午饭,一看他不在,我问了78号牢房里的犯人,他们说他们从工地上干完了活回来之后,就一直没见到小凌。”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打电话问一问今天门口执勤的卫兵。”典狱长拿起电话,拨通了警卫室:“你们今天有没有见到有人从大门口出去?“

32. 百思不解(求点推收)

“报告典狱长,到目前为止,没有人从大门口出去,只有一辆囚车出去了,是送病人去圣乔治医院。“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密切注意来往人员,千万不能放走一个可疑的人员。“典狱长命令道。犯人除了从大门出去外,其他地方是不可能溜出去的,监狱的高墙上都有电网,犯人不可能从高墙上越狱出去,如果凌云鹏不是从大门出去的,那他一定还在监狱内。

随后典狱长向老王下达了命令:“命令所有狱警一起寻找凌云鹏。”

典狱长万没想到,半天之内,他的监狱里就突然少了三个犯人。

“范医生,我跟你一起去你的医务所看看吧。”

典狱长说完,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范医生推开了医务所的门,一股臭味扑鼻而来,大家连忙捂住口鼻。

“快把窗户打开,把风扇也打开,让人过来冲洗干净。”

很快,有几个专门负责打扫的犯人进来进行清理,等这股臭味散去之后,典狱长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我看这张病床也不能用了,我打个电话给后勤部门,让他们换张新的病床过来。”

典狱长说完,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可是电话里没有拨号音:“怎么回事,这电话怎么坏了?”

“上午就坏了,我当时想要跟张大夫联系,让他来看一下傅星瀚的病情,可是我刚拨通,还没来得及跟张大夫通话,后来徐小辉进来了,我就急忙过来帮徐小辉止血,我再去打电话时就发现电话坏了。”

典狱长狐疑地拿起电话机,扯出电话线,却发现电话线断了。

“这怎么回事?”典狱长拿起电话线的断头仔细查看,发现电话线是被扯断的。

“这是谁干的?”典狱长眼睛死盯着范医生。

“典狱长,难道你怀疑是我放走这两个人的吗?这怎么可能呢,我都在这里干了五六年了,我的表现典狱长你是知道的呀,我一向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我一家老小都还指着我这点薪水过活呢,我犯得着为了两个不相干的犯人断送我自己的饭碗吗?你说是吗,典狱长?“范医生吓得满头大汗,满脸委屈,就差向典狱长下跪了:”何况,典狱长,你想想,如果真的是我勾结这两个囚犯的话,我何必画蛇添足,去拉断电话线呢?我不打电话,直接让狱警把这两个人送走不就行了吗?”

“我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呀,范医生。”典狱长细想了一下,这电话线应该不是范医生自己扯断的,诚如他所说的,他如果想让这两个犯人蒙混出去,何必缘木求鱼,打电话给张大夫,直接抬上囚车不就完了嘛。

范医生舒了一口气。

“那当时还有谁在场?”典狱长拉长着脸问道。

“除了这两个犯人之外,就是凌云鹏了,还有好像是送他们来的犯人,我让他们出去,他们好像是出去了,也好像没走,就待在屋内,我有点记不清了,当时医务所情况混乱。但后来帮我把这两人抬上车的是凌云鹏和两名狱警。”范医生如实反应。

“老王,马上查一下今天是哪几个犯人把傅星瀚和徐小辉送来医务所的?“

老王很快布置下去了,不一会儿,那四个把傅星瀚和徐小辉送来医务所的犯人都到齐了。但他们均否认参与了傅星瀚和徐小辉越狱的行动,而且当时医务室里的状况很混乱,他们把伤病犯人抬上病床之后,范医生让他们离开,他们便离开了,没有在医务所里逗留。

“如果这几个人所说是属实的话,那么看来这个凌云鹏还是有不少嫌疑的。”

“不过我觉得这电话线不像是凌云鹏扯断的,他的右手还受着伤,扯断这电话线有点难度。”

典狱长觉得范医生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个凌云鹏是个少爷,细皮嫩肉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何况手还伤着呢,应该没这把力气徒手扯断电话线,可怎么解释电话线被生生扯断这个事实呢,又怎么解释这个凌云鹏不见踪影了呢:“这个凌云鹏,要么他跟傅星瀚和徐小辉是同伙,已经离开清水湾了,要么是被傅星瀚和徐小辉的同伙干掉了,被扔到清水湾的某个角落里。无论如何,先得找到这个凌云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后,典狱长回到了办公室,让狱警把78号牢房的贺八爷,七哥和马彪三人叫到办公室里来。

贺八爷,七哥和马彪三人来到了典狱长办公室,他们已经知道今天监狱里出大事了,有三个人不见了,其中两个被人劫走了,还有一人下落不明,而这三个人之中,有两人是跟他们同住一个牢房的凌云鹏和阿辉。典狱长找他们问话,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把他们当作是同案犯,训斥是免不了的,弄不好还要受皮肉之苦。因而三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我问你们,最近这个徐小辉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典狱长站在三人面前,目露凶光。

“报告典狱长,阿辉平时没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我觉得他是一个挺单纯的人。”马彪回了一句。

“单纯?”典狱长那双小眼睛突然间睁大,不解地望着马彪。

“是啊,典狱长,他本来就是一个半大小子,是个话痨,人蛮勤快的,嘴甜,会看山水。”七哥向典狱长讲述他眼中的徐小辉。

“确实如此,阿辉这个人心无城府,挺讨人喜欢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间就越狱了,其实他的刑期不过是三年,现在已经服刑一年半了。我们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贺八爷不紧不慢地向典狱长汇报:“要说看不懂的倒是那个凌少,他平时话不多,不过刚一进来就过上了让我们都很羡慕的日子,我们这些老人都比不上他。”

典狱长一听,有点心虚,他怕贺八爷抖露出更多这个凌少享受特殊待遇的事情。很显然,如果没有他的首肯,凌云鹏怎么可能变成一个特殊的犯人呢,那如果凌云鹏的家人没给他好处的话,那怎么可能会让这位凌少,而不是其他的犯人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呢?这种简单的推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老王,把他们带回去。”

典狱长怕言多必失,弄不好自己会很难堪,便让狱警把这三人送回监舍。

典狱长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徐小辉,傅星瀚和凌云鹏的案卷资料。他忽然想起凌云鹏进来的第二天就与傅星瀚打了一架,当时还被一起关进了禁闭室,而徐小辉与凌云鹏是在一个监舍里的,这三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但又看不出这种联系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33. 大吃一惊(求点推收)

狱警来报,整整找了半天的时间,还是没有发现凌云鹏的下落。

典狱长朝狱警挥了挥手,疲惫地躺在座椅上。

“憨大,憨大。”宝宝又开始练习说人话了。

“去去去,别烦我。”典狱长脸上一脸嫌弃。

“金条,金条。”宝宝不受影响,照常说着他的话。

“烦死了。”典狱长闭起眼睛,用拳头轻轻敲打前额。

“保险箱,保险箱。”

“烦不烦,滚。”典狱长吼了一声。

“3344,3344。”

典狱长突然睁开眼睛,他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保险柜前,突然发现保险箱的锁孔上还插着钥匙,他一惊,以为谁把他保险箱的钥匙给偷走了,后来一回想,是自己当时走得太急了,忘记把保险柜上面的钥匙拔下来了,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这么糊涂,居然钥匙忘拔下来了。”

典狱长连忙转动密码,打开保险柜,突然发现原先放在第一格上面的那根大黄鱼不翼而飞了,典狱长惊出一身冷汗。

“老王,老王。”典狱长大叫起来。

老王匆忙跑了进来:“典狱长,什么事啊?”

“老王,有谁进过我的办公室吗?”典狱长神情紧张,两手用力拉着老王的双肩问道。

“没有啊,没人进来过啊。“老王被典狱长的这一神情吓蒙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突然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哦,对了,前天晚上,小凌进来洗过澡。”

“凌云鹏进来过?”典狱长听后一惊。

“是啊,你不是答应过他,他要是想洗澡了,就随时进来洗澡,所以那天,你不在,是我开门让他进来洗澡的,也就十来分钟而已。洗完了,我就送他去牢房了。典狱长,出了什么事吗?”老王向典狱长解释了一下前天凌云鹏来洗澡的经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典狱长会如此惊慌失措。

“没,没事,没事。你去吧,去吧。”典狱长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喃喃自语:“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锁进保险柜也会不见的。”

看来这个凌云鹏有重大嫌疑。

“憨大,憨大。”宝宝又开始显摆它的语言能力了。

“你这只傻鸟,你才是憨大,憨大。”典狱长气得简直要抓狂,抓起桌上的一本案卷朝宝宝扔过去,宝宝惊吓地乱拍翅膀,房间里飞扬起一片片漂亮的鹦鹉羽毛。

典狱长决定亲自去78号牢房,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典狱长走进78号牢房,贺八爷,七哥和马彪连忙起身立正。

“哪一个床铺是凌云鹏的?”典狱长扫视了一遍牢房里的各张床铺。

贺八爷指了指对面,典狱长让狱警把被褥,枕头,脸盆,毛巾,茶杯,所有凌云鹏的东西都查了个遍,在床角发现了一小瓶碘酒和几支棉签。

“嗯?他怎么有这个东西?”典狱长拿着碘酒瓶问那三个人。

“这应该是他从医务所里带过来的吧。”贺八爷提了一句。

“马上把范医生找来。”典狱长对狱警命令道。

很快,范医生诚惶诚恐地跑了进来。

“范医生,这瓶碘酒是你医务所里的东西吗?”

范医生接过碘酒瓶看了看,点了点头:“是我给这个凌云鹏的。”

“医务所里的药品是不能带出去的,难道你不知道?”典狱长目光直逼范医生。

“我知道,我知道。”范医生战战兢兢地回答:“凌云鹏对我说,他牢房里有个室友那个地方发炎了,不好意思来医务所看病,想要用点消炎药自己涂一涂,所以我就给他这个了。我是觉得连您都这么照顾他,这个凌云鹏肯定是有来头的,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满足了他的这个要求。”

范医生承认自己是有违监狱规定,私自把药品让凌云鹏带出医务所了,但也是因为不愿得罪被典狱长照顾的人才这么干的。典狱长听出了范医生的话外之音,范医生是效仿他才这么干的。

“你们之中谁那个地方发炎了?”典狱长望着牢房里的三个犯人。

三人都摇摇头,一口否认委托凌云鹏去医务所讨要碘酒。

“要么是徐小辉,要么是他自己这个地方发炎了。”范医生推测道。

“我觉得有可能是他自己那个地方发炎了。”老王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天他说要洗澡,我对他说,昨天刚洗过,今天怎么又要洗了,他说牢房里不干净,有臭虫,咬得他浑身难受,我猜这个碘酒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个凌云鹏还真是细皮嫩肉,连个臭虫都受不了。”典狱长边说边悻悻地离开了78号牢房。

查了一整天,结果一无所获,而且还发现金条不见了,这给了典狱长沉重的一击,他垂头丧气地呆坐在办公室里。

老王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典狱长,你看要不要通知警察局,下发通缉令啊?”

“通缉令?”典狱长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望着老王:“你想让我昭告全世界,我这里有犯人越狱了吗?你想让上面派人来调查我们吗?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重犯,要犯,逃就逃了吧,你把这几个人纳入监狱正常病故犯人的名单里。记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张扬,谁要是再乱嚼舌根,小心我割了他的舌头。”

“是,是,我明白了。“

老王吓得冷汗直冒,不敢再在典狱长面前提及这桩离奇的劫囚案。

傅星瀚的腹泻终于止住了,阿辉的脑袋也不晕了,凌云鹏带他们来到了楼上,推开1号病房的门,往里张望了一下,看见这么好的居住条件,阿辉真的很是羡慕。

“凌哥,这里可比牢房舒服太多了。以后我们就住这儿啊?“

“嗯,不过你们住对面2号。“凌云鹏进去倒了三杯红酒,一杯递给阿辉,另一杯递给傅星瀚:”来,我带你们熟悉一下你们的房间。“

凌云鹏带两人走进2号病房,里面的陈设简单多了,不过也带有独立卫生间,里面有抽水马桶和洗漱盆。

“如果你们要洗澡的话,就来我那间。“

“凌哥,这里怎么感觉像是医院里的病房?“阿辉觉得这房间有些异样。

“这是为了作掩护用的,这里是诊所,设置病房不是很正常吗?“凌云鹏笑着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掩护?“阿辉莫名其妙地望着凌云鹏。

“你们都坐下,我跟你们交个底。“凌云鹏坐在两人的对面,一脸严肃:“你们听好了,我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把你们俩从监狱里救出来,是想要让你们为我做事。“

这话傅星瀚听过,所以他并不震惊,但阿辉有些不明白。

“为你做事?为你做什么事?“阿辉好奇地问道。

“确切地说,是为国民政府做事。“凌云鹏一脸严肃。

“为政府做事?“这个更令阿辉莫名其妙,他可一直是被政府打击的对象,难道政府看中他了,希望他为政府出力?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是军统少校,上头命令我组建一支特别行动队,你们就是我所招募的队员。“凌云鹏终于向两位摊牌了,他伸出手去,跟傅星瀚和徐小辉握了握手:“恭喜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妙影别动队的一名队员了。”

34. 有苦难言(求点推收)

“军统?特别行动队?凌哥,你把我给搞糊涂了,军统是干嘛的呀?我们这个特别行动队又是干嘛的呀?“阿辉莫名其妙地望着凌云鹏。

“简单地说,我们就是要配合前线的将士,在敌后与小鬼子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们这支行动队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向鬼子的心脏。“

凌云鹏将别动队的主要任务告诉了这两位,阿辉和傅星瀚二人神色严峻地望了望凌云鹏,一下子觉得自己高大上起来了,军统的人居然看上了他们,让他们为国效力,抗击日寇。尽管他们跟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有一些最本能的爱国心,鄙视那些汉奸,卖国贼,但要让他们堂而皇之地跟日本人斗,却没有这胆量。现在有人领着他们这么干,把打鬼子作为一种职业,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原来是打鬼子呀。“阿辉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堪此重任,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在偷鸡摸狗,浑浑噩噩中度过了,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会有如此转折之际。

“我们要发挥我们的长处,在隐蔽的战线上给日寇予以沉重的打击。“凌云鹏神情严峻地望着他们。

“没问题,我一直看那些小日本不顺眼,他们一直欺负我们中国人,现在也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凌哥,你放心,你救我们出那鬼地方,你就是我徐小辉的恩人,我跟定你了,你说怎么干,我们就跟着你怎么干。“阿辉爽快地答应了。

“云鹏,就我们三个吗?“傅星瀚充满疑惑地望了望凌云鹏。

“目前加上我,一共是四个,还有一个我明天去接他过来。“

“就我们四个人啊?我们四个人就能变成一把尖刀,插向鬼子的心脏?“傅星瀚眨巴着眼睛,觉得有些天方夜谭:”这人也太少了吧?“

对于傅星瀚的质疑,凌云鹏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所谓精兵强将,不在于多,而在于精和强,你们不要小看自己,我之所以看中你们,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来完成我们即将要去完成的任务。“

“希望我们不会让你失望,来,干杯。“傅星瀚笑着向凌云鹏举了举酒杯。

“干。“

三只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三人一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从此之后,他们将以凌云鹏马首是瞻,跟着他去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次日,典狱长正无精打采地坐在位置上看材料,忽然老王进来了,而且神色紧张。

“典狱长,典狱长,不好了,凌云鹏的舅舅来了。他说想要见凌云鹏。”

典狱长一听,“蹭”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啊,他怎么来了?这不符合常理呀。“

典狱长曾怀疑凌云鹏也越狱逃走了,但如果凌云鹏越狱的话,他应该回到他舅舅那里,那他舅舅怎么会再来监狱探视他外甥?难道这个凌云鹏越狱后没去找他舅舅,而是流浪在外,连他舅舅都不清楚?这似乎说不过去。难道说,凌云鹏没有越狱,那他上哪儿去了呢?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又不是家属接见的日子,他来做什么?”既然凌云鹏没有越狱,那他应该在监狱里呀,可现在家属来探监,人却不见了,这责任该谁来负?他该怎样向凌云鹏的舅舅,这位有头有脸的银行总裁交代?一想到这儿,典狱长也不禁紧张起来。

“你不是答应人家随时来探监吗?”老王提醒道。

“我说过这话?”典狱长倒吸一口凉气,挠了挠头:“我真的这么说过?”

“你不是还吩咐我们要对凌云鹏的舅舅客气些,礼貌些,热情些?他什么时候想要见小凌了,就什么时候带小凌去见他。”老王见典狱长把他当初对他们狱警的关照全都忘在脑后了,赶紧提醒他。

“唉,现在可怎么办,你让我去哪里找一个凌云鹏出来?要是他见不着他外甥可怎么办,人家可是社会贤达,银行总裁,资本家,我可怎么向他交代啊?”典狱长一脑门子的官司。

“要不,就撒个谎,说凌云鹏病了,去了监狱医院?”老王给典狱长出主意。

“那要是他想去监狱病房探视呢?”

“就说医院有规定,不准闲杂人等入内。”老王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借口。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去跟他说。能瞒一时是一时。”典狱长头都大了,这里三名失踪的囚犯还没找出个头绪,那里就等着向他要人了,他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典狱长来到了接待室,见赵玉民早就在此等候了。

“啊呀,赵兄,你来啦,真是不巧,前几天监狱里发生流感,小凌也不幸被传染上了,我已经把他送到监狱医院里去了。”

赵锦文一听,眉头一皱:“是吗?这孩子就是体质弱,稍微一感冒就会发烧啊,咳嗽啊,有时甚至会引发哮喘。”

“你放心,我把他安排在vip病房,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照看,应该没事的。”典狱长煞有介事地安抚赵锦文。

“那要不我去看看他,行吗?”赵锦文故意试探了一句。

典狱长一听,连忙摆手拒绝:“哦,赵兄啊,这个恐怕不行,医院有规定,不准探视,我们这里毕竟是监狱,不是外面的医院,还请赵兄理解我的难处。”

“没问题,没问题,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他,我跟三井银行的总经理已经谈妥了,他们答应撤诉。过几天,云鹏就可以回家了。”赵锦文喜上眉梢,把这则消息告诉典狱长。

“是吗?恭喜恭喜。”典狱长脸上肌肉在抽搐。

“那我就不打扰了,对了,这五包骆驼牌香烟,麻烦你转交给他,我估计上次的香烟都快抽完了吧。”赵锦文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五包骆驼牌香烟交给典狱长,他得把戏做足。

“一定一定,好了,就这样啊,再见再见。”典狱长挤出一丝笑容,向赵锦文点头哈腰。

赵锦文强忍住笑,走出接待室,离开了清水湾监狱。

“典狱长,那可怎么办,过几天要放凌云鹏这小子出去了,你可怎么向人家交代啊?“老王为典狱长捏了把汗。

“是啊,该如何交代啊,这个赵玉民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银行总裁,有钱有势,手能通天,连日本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要是让他知道凌云鹏不见了,那他岂能放过我?“典狱长太阳穴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老王,你去找个跟凌云鹏身材差不多的死刑犯垫背,就说是监狱着火了,凌云鹏被烧死了。“

“好的,我会去安排的。“老王偷偷地瞄了一眼典狱长,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凌云鹏接到赵锦文的电话,约他到霞美咖啡厅见面。

凌云鹏放下电话后,便穿着一套笔挺的藏青色西服,戴着礼帽往门外走去。

“凌哥,你出去啊?“阿辉站在2号病房的门口,见凌云鹏要往外走,便随口问了一句。

“嗯,我有点事,怎么样,你们俩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凌云鹏朝屋内探了探头。

“凌哥,你还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我已经习惯了牢里的那套作息时间,今天一大早就醒了,迷迷糊糊地打算去出操了呢。“阿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没关系的,过几天你就会调整过来的。“随后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雨生,你呢,住着还行吗?”

“这里条件当然比牢房里好了不止百倍,不过,一直住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这跟坐牢也没什么差别。”傅星瀚躺在床上,双手抱头,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

35. 大快人心(求点推收)

“你们俩现在可千万别出去,这几天外面肯定贴了你们的通缉令,一出门说不定就被盯上了,你们就待在这儿,有事的话,找杨医生。”凌云鹏怕阿辉和傅星瀚耐不住寂寞往外走,先给他们洗洗脑:“这里现在就是你们的家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准离开这里半步,听懂了吗?”

凌云鹏神色严肃,最后两句话的语气里明显夹带着几分威胁,傅星瀚和徐小辉一听,连连点头,他们没想到凌云鹏也有色厉的一面,便不敢再提想出去的事了。

凌云鹏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人自由散漫惯了,毕竟他们不是正规的军人出身,纪律严明,若是自说自话,那可真要坏事,所以在这点上必须给他们划定红线,不可越雷池一步。

“嗯,我知道了,我哪儿都不去。凌哥,拜拜。”阿辉连忙表态,讨好地向凌云鹏挥了挥手。

“拜拜。“傅星瀚也无可奈何地朝凌云鹏挥了挥手。

凌云鹏点点头,下楼去了,他还不放心,嘱咐林曼芸盯着这两人,千万不能让他们离开博仁诊所。安排完了之后,凌云鹏才放心地走出了贝当路100号。

凌云鹏来到了霞美咖啡厅,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嫌疑的人员,便往里走,看见赵锦文已经坐在老地方等他了。凌云鹏便在赵锦文的对面坐下了。

“云鹏,你来啦,要喝什么?我请你。”赵锦文看上去情绪很高涨,一脸春风得意。

“一杯摩卡。”凌云鹏将礼帽脱下,放在桌上。

赵锦文打了个响指,服务生过来了。

“来一杯摩卡,一杯卡布基诺。”

“好的,请稍等。”

凌云鹏看见赵锦文喜不自禁的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一二。

“怎么,老师,你是不是看见了典狱长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了?“凌云鹏笑问道。

“是啊,今天我可算是见识了一回,那家伙一听说我要见你,就一脸苦闷相,还一个劲地跟我装,说是你得了感冒,被送到了监狱医院,住在vip病房,由专门的医生和护士照顾。我说想要去探视你一下,他立马挡驾,还搬出监狱的规章制度来阻止我前往。“赵锦文边说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云鹏呵呵一笑:“他交不出人来,只能在那儿胡扯。“

服务生端来了两杯咖啡:“先生,这是你要的咖啡。”

“好的。”

服务生走后,赵锦文依旧兴致勃勃地继续讲述。

“后来我告诉他,三井银行已经撤诉了,过几天我就可以来接你回家了,那家伙一听,脸都抽抽了,还不停地跟我说恭喜恭喜。我差点就笑岔气了。“赵锦文抑制不住,一想起典狱长的那张脸,就想笑,用手指了指,嗔怪道:”云鹏啊,你这手还真是歹毒。“

“老师,你过几天再去看看,估计典狱长已经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若是这样的话,主动权就掌握在你手上了,老师,你可以尽情地讹诈这家伙。“凌云鹏一边搅拌咖啡,一边淡淡地说道。

赵锦文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装作是于心不忍的厚道样:“云鹏啊,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怎么说人家待你不薄啊,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让你洗热水澡,给你安排轻体力活,让你成为众犯人羡慕的对象。“

“老师,你也开始同情这位典狱长了?这好像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嘛。“云麟揶揄了赵锦文一句:”其实我一看那家伙,就知道他喝了不少犯人的血,该是让他吐血的时候了。“

凌云鹏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咖啡:“老师,你找我来不会只想告诉我典狱长的那副尊容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赵锦文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原来是几张身份证明。

“现在你的那些人都是被通缉抓捕的对象,所以得准备一份新的身份证明,我根据你提供给我的信息,已经给你们做好了,以后若是被查到,就使用这个身份。”

凌云鹏仔细翻看了一遍这些身份证明:他自己被更名为林亚楠,职业是摄影师;傅星瀚改名为肖建平,是个作家;秦守义现在叫梁福天,身份是厨师,徐小辉改名叫陆国良,是饭店里跑堂打杂的。

“这只不过是个备用的伪装身份而已,如果碰到日本人或警察来查户口,你们就用这些身份搪塞过去。搞这行的,没几个化名是不可能的。”赵锦文特地说明了一下。

“明白了。就怕将来连自己的真名都不记得了。”凌云鹏淡淡一笑,把身份证明装入信封,放在西装的内袋里:“我下午就坐火车,去青峰岭把秦守义接来。”

赵锦文点点头:“嗯,我随身带来的那个袋子里有四把枪和一些子弹,你待会儿带走。你的那些队员们也快到齐了,接下来,你可以给他们搞一些培训,让他们尽快熟悉一下武器的使用,侦查的手段,保密的条例,但愿你费尽心机找到的这些人不会是一群乌合之众,否则太辜负了委座和戴老板的期许了。”

“看来老师对我的这些手下还是不太放心啊。”凌云鹏耸了耸肩。

“跟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打交道,你能让我完全放心吗?”赵锦文对这些人还是心存疑虑的。

“不是说不拘一格降人才嘛,不是所有的人才都在监狱外面,其实那些在监狱里的只是误入歧途而已,他们是待错了地方的人才。”凌云鹏替他的那些队员们辩护。

“希望你能驾驭住你的这些人才。”

“咱们走着瞧吧!”凌云鹏向赵锦文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随后起身,戴上礼帽,拿起赵锦文的袋子,离开了霞美咖啡厅。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凌云鹏去火车站买了去青峰岭方向的火车票。一看时间,离开车还有两个小时,便又回到了贝当路100号。

凌云鹏走进1号病房,把房门反锁了之后,走到写字台前,拉开那幅蒙拉丽莎的油画画框,里面藏着一只保险箱,凌云鹏从酒柜的角落里取出钥匙,插进锁孔,随后按照赵锦文给他的密码,转动密码锁,扭动钥匙,保险柜随后便打开了,凌云鹏从西服内袋里把刚才赵锦文给他的装有假身份证明的信封和那四把手枪和子弹放进保险柜里,然后关上保险柜,把钥匙放回原处。

凌云鹏脱下身上的那套西服,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土布灰色短褂和长裤穿上,随后戴上一顶草帽,走出了房间后,锁上房门,往火车站走去。

36. 依依惜别(求点推收)

凌云鹏登上了驶往青峰岭的火车,经过数小时的颠簸,终于到站了。

下了火车,凌云鹏又走了两小时的山路,总算是来到了青峰岭。

“大当家的,凌少来了。”一山贼前来向草上飞报告。

“哦,凌少来了,快请。”

话音刚落,凌云鹏便走了进来:“大当家的,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啊?”

“好着呢,咱青峰岭可是一块宝地,野味儿多了去了,你今天来得正好,来来来,还剩一条鹿腿,就便宜了你凌少了。来啊,把鹿肉端上来。”梁一龙热情地招呼着凌云鹏。

马上一大盆鹿肉放在凌云鹏面前。

“嚯,可真是让我给赶上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凌云鹏脱下外套,豪爽地扯下一块鹿肉啃了起来:“嗯,真香,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你知道吗,这野鹿是谁打的吗?”梁一龙脸上露出一丝神秘之色。

“谁啊?”凌云鹏边吃边问。

“秦守义。没想到吧,这小子居然是个打猎的一把好手。”梁一龙对秦守义的狩猎水平赞不绝口。

“哦,这么说,守义的伤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这太好了,大当家的,有酒吗?”凌云鹏一听,很是欣慰,便问大当家的讨要酒喝。

“有有有,管够。来啊,拿一坛青峰酒上来。”梁一龙哈哈一笑:“我这青峰酒后劲可大呢,你可得悠着点儿。”

“这才带劲呢!”凌云鹏边咀嚼鹿肉,边笑着说:“哎,大当家的,你也来两口,别看着我一人吃啊,还有二龙,军师,守义,金锁他们呢,让他们也过来喝几口啊!”

“今天就算了吧,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他们早都上床睡了。”

凌云鹏往外一看,黑咕隆咚的,不禁哑然失笑:“大当家的,你看我一到你这儿,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来来来,我陪你喝两口,省得你一人把酒问青天,对影成三人。”梁一龙也文绉绉起来,来了两句诗。

“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凌云鹏笑了笑,纠正梁一龙的错误。

“差不多,差不多。我这个粗人想学文绉绉也学不像。“梁一龙呵呵一笑,举起酒坛,倒了一碗酒,随后举了起来:“来,凌少,这一碗酒算是我替你接风。”

说完,梁一龙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把碗里的酒喝干了。

凌云鹏举了举碗,也喝干了碗里的酒。

“来,大当家的,再给你满上。”凌云鹏捧起酒坛又给梁一龙倒满了一碗酒:“这碗酒算是给我送行的。”

梁一龙一愣:“怎么,刚来就走你不在山上跟兄弟们多聚几天?”

“不了,明天一早我就带守义走了。大当家的,这坛酒你给我留着,等我下回来,再跟大伙儿一起喝个痛快。来,大当家的,多谢你这些天对我兄弟的照顾,我们间的兄弟情义全在这酒里了,这碗酒我先干为敬。”

凌云鹏说完,豪爽地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

“我们之间的情义那是没的说,只要你凌少需要我草上飞,我二话不说,立马就到。”

梁一龙豪气冲天,掷地有声地说道。

凌云鹏不禁被梁一龙的豪情所感染,眼睛一红。

山里的天亮的早,林子里各种鸟鸣声让人听了心旷神怡,凌云鹏伸了个懒腰,下了床,走到屋外,舒展舒展四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里还真像是世外桃源。

“凌少,你这么早就起了?”

凌云鹏一回头,原来是军师游勇,便笑着点点头:“军师,你也起得真早。”

“我听大哥说,你今天要带守义走,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你。”游勇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谢了啊,我想守义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所以想带他走。”凌云鹏直言相告。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守义要去干嘛,不过有一点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要干的事一定是让日本人害怕的事,你说我猜的对吗?”游勇微微一笑。

凌云鹏笑了笑,拍了拍游勇的肩膀:“要不,怎么称你是军师呢?哎,军师,你带我去见守义吧!”

“行啊,跟我来吧!”

游勇把凌云鹏带到了守义的屋子里,掀开门帘,却没见守义在屋里:“这一大早人去哪儿了?”

两人正纳闷呢,却见守义扛着一头猎物从林子里冒了出来。

秦守义一见凌云鹏,连忙丢下猎物,跑过来跟凌云鹏紧紧拥抱:“云鹏,我们又见面了。”

凌云鹏把秦守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当胸捶了他一拳:“你小子可真是壮实,十几天没见,就已经全康复了,居然还能打猎?”

“这啊,一方面是守义身体底子好,另一方面是守义大哥的功劳。“游勇笑着拍了拍守义结实的胳膊。

“你大哥知道你在这儿?“凌云鹏疑惑地望了一眼守义。

“我大哥自个儿跑到山里来,他真以为我是草上飞,在青峰岭落脚,所以就一个人找来了,还闹了不少笑话,他给我带来了治伤药,所以我这身上的伤好得挺快的。”

“原来你大哥还是个郎中?”凌云鹏好奇地问道。

“他也是半路出家,原先是个教书先生。”

“守义大哥还把伤药的药方给了我们,还教我们怎么制作伤药,现在我们自己也能制伤药了。”游勇说道:“守义大哥还真是个谦谦君子。”

“那你大哥知道他儿子思贤的事了吗?”凌云鹏突然想起了这事,担忧地望着守义。

“这事瞒不住我大哥,我跟大哥实话实说了,大哥很伤心,我知道他和嫂子最疼的就是思贤了。”秦守义心里一阵难过。

“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云鹏拍了拍守义的肩膀:“不说了,来,看看你的猎物。”

凌云鹏走到猎物跟前:“哇,这么大一只野猪啊,守义,你可真是一个好猎手啊。”

“前些日子躺在床上闷得慌,所以就想出去打猎了。这几天我运气不错,昨天逮了只野鹿,今天又逮了只野猪,军师,待会儿让兄弟们宰了。”

“守义啊,你可真行啊,一个人就逮到了这么大一头野猪。行,我让弟兄们过来把野猪扛走。”军师对秦守义赞不绝口。

“守义啊,来,进屋歇一歇,然后整理一下,跟我走。”凌云鹏招呼了一下秦守义。

“好,我马上进屋整理一下。”

秦守义简单地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这衣服还是二龙送给他的呢,随后带上了秦守仁给他的治伤药:“云鹏,走吧。“

“走,一起去跟大当家的打个招呼。“

37. 群英荟萃(求点推收)

云鹏和守义一起来到了聚义厅,草上飞见两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你们这就要走?“梁一龙见守义背着包袱,知道两人要离开青峰岭了,有些依依不舍。

凌云鹏点点头:“是啊,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所以特地来向大当家辞行的。“

“好,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办正事去吧。兄弟们正在宰杀野猪,你们带一条猪腿走吧,山里的野味外面很难吃得到的。“梁一龙不愧为匪首,说话干事都十分豪爽,不拖泥带水。

梁一龙说完,从军师手上接过一个小包裹,递给凌云鹏:“一点干粮和盘缠,收下。“

凌云鹏把包裹交给秦守义,然后跟梁一龙紧紧拥抱:“大哥,多保重。“

秦守义向梁一龙跪拜磕头:“大哥,小弟走了,您和弟兄们多保重,救命之恩守义没齿难忘,等日后再结草衔环。“

“守义,若是遇到难处了就来找大哥,青峰岭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与草上飞等人依依惜别,随后下了山,登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凌云鹏带着秦守义回到博仁诊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林曼芸刚把停诊的牌子挂出来,就看见凌云鹏带着一个年轻的大高个过来了,大高个的手上还提着个麻袋,连忙朝他们点点头,凌云鹏望了望四周,觉得没什么可疑的,便走进了诊所,推门走进诊室。

“景诚,曼芸,这位是秦守义。守义,这两位是杨景诚和林曼芸,他们是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是我们自己人。“

“你好,欢迎欢迎。“杨景诚和秦守义握了握手。

“你好,你累了吧,快上楼歇歇去吧。“林曼芸微笑着对秦守义说。

“你们好。“秦守义跟杨景诚和林曼芸打了声招呼。

“你这带的是什么呀,这么沉?“杨景诚提了提那只麻袋,觉得死沉死沉的。

“是一条野猪腿,来,我们把这猪腿处理一下,今天晚上给大家添一道野味。“凌云鹏笑呵呵地说道。

“真的,野猪肉,这可是稀罕物,在上海滩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杨景诚目光里闪烁着惊喜。

“我来帮你们剁成小块吧。“秦守义自告奋勇:”你有砍刀吗?斧头也行。“

“有有有,你等着,我给你拿去。“林曼芸连忙去后屋拿工具。

不一会儿,秦守义就把野猪腿剁成小块。

“来,今天我给大家露一手。“凌云鹏卷起袖子,把满满一大盆野猪肉端到厨房里去。

没过多久,野猪肉香气四溢,把楼上的两人也惊动了,循着香味下楼来。

“哇,好香啊,今天烧什么菜这么香?“阿辉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像是牛肉,不对,是兔子肉,还是狗肉?“傅星瀚在不停猜测着,他以前可是经常下馆子的,所以算是有点见识。

“待会儿就知道了。“杨景诚笑着看了看他们:”快去洗手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很快,凌云鹏把一大盆红烧野猪肉端上了饭桌:“来,大家一起动筷子吧,尝尝我的凌氏红烧野猪肉。“

“哇,原来是野猪肉啊,这可真是稀有的美味啊。“傅星瀚忍不住把筷子伸了过去,夹了一块野猪肉放入嘴中,细细地咀嚼:”好吃,太好吃了,比我以前在上海滩所有有名的饭店里吃的菜都好吃,云鹏,没想到你的厨艺也这么厉害。“

“我这手艺还不错吧。“凌云鹏得意地自夸一句。

“我也尝尝。“阿辉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野猪肉,因为太激动,筷子一抖,野猪肉掉地上了,阿辉很是心疼,连忙捡起来,用手擦了擦,放进嘴里:”真香,真是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了。“

“今天大家放开肚子,吃个痛快。曼芸,有酒吗?“凌云鹏提议喝酒,大家兴致更高涨了。

“有有有,我去拿。“

林曼芸不一会儿拿来了一坛女儿红,然后逐个给大家斟满酒。

“来,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左边的这位大高个,大名秦守义,绰号哪吒,我右边的这位长相清秀的,名叫傅星瀚,绰号戏痴,这位小个子是阿辉。这两位是杨景诚医生和他太太林曼芸。来,大家举杯,这第一杯酒,算是为守义,星瀚,阿辉接风。大家干杯。“凌云鹏说完,先干为敬,随后大家也一饮而尽。

喝完后,凌云鹏拿起酒坛,又给大家斟满酒。

“来,这第二杯酒,为了我们妙影别动队的成立干杯,干。“凌云鹏脸上泛着红晕,心情飞扬,带头喝完了杯中酒。

“干。“

秦守义一把拿起酒坛,给大家斟酒。

“这第三杯酒,预祝我们今后能胜利地完成任务。干。“

“干。“大家异口同声,一起仰头干了杯中酒,此时大家壮怀激烈,豪情万丈。

饭后,凌云鹏把三人叫到了他的1号病房内开会。秦守义,傅星瀚,阿辉三人踏进了1号房间,东瞅瞅,西望望,就觉得这里的布置比2号房漂亮舒适多了。

当阿辉看见墙上的那幅油画《蒙娜丽莎》时,歪着个脑袋,觉得很新奇:“凌哥,你躺床上时,这个女的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你不觉得瘆的慌?”

阿辉是职业病,做贼心虚,若是有人长时间地盯着他看,他心里便会发毛,因而看着这幅油画上的女子这么看着自己,觉得心慌慌,似乎觉得这个女人在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的事可瞒不过我。”

凌云鹏被阿辉的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没觉得瘆人啊?”

“你这傻瓜,这个女人叫蒙娜丽莎,她的微笑被认为是最神秘的微笑。什么叫瘆人啊?”傅星瀚不屑地望了望阿辉。

“好好的男人房间里放一张女人的大相片多别扭啊?”秦守义也看不惯这幅油画。

“别扭?瞧你这土包子,这《蒙娜丽莎》是名画,搁这儿多雅致啊,要是这房间里挂一幅光屁股女人的画,你是不是都不敢进这屋了?”傅星瀚嘲笑着秦守义。

秦守义一听,脸红到了脖子:低声说道:“谁会这么下流,在屋子里挂光屁股女人的画?”

“好了好了,别研究画了,我们谈正事,大家先看一下你们的新的身份证明。”

凌云鹏把那些假身份证明发给了这三人。三人拿着新的身份证明,有些不知其意。

“以后,若是碰上日本人或是警察来查户口,你们就用这张身份证,所以,你们要熟悉你们各自的新名字和新职业。“

傅星瀚拿起自己的这张假身份证:“我是作家?云鹏,干嘛不写表演艺术家,我觉得这样更贴切一点。“

“表演艺术家?那你还能上大街?就算是戴着墨镜口罩都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怕自己还不够出名是吗?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名执行秘密任务的别动队队员,可不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凌云鹏横了一眼傅星瀚:”记住,你现在的假身份是作家,而且是个不知名的三流作家。“

傅星瀚耸了耸肩,撅了撅嘴,不做声了。

“其他两位对你们的假身份还有什么问题吗?“凌云鹏把目光投向了秦守义和阿辉。

“没有,我在老家时,会烧饭,所以当厨子不会有问题。“秦守义认可了他的假身份。

“我也没问题,跑堂这种活,没什么技术。“阿辉甩了甩他的新身份证明。

“那大家相互交换看一下彼此的身份和名字,要熟到脱口而出,千万不要搞错了。”凌云鹏提醒各位,把自己的那张身份证明也递给他们。

大家很快都记住了各自的新名字和新职业。

“这样,为了安全起见,大家私底下就以绰号相称吧。“凌云鹏建议道。

“好啊,这样好,那我们叫你什么呢?“阿辉问道。

“我觉得不如叫老大吧,这儿他是头,叫老大最合适。“傅星瀚脱口而出。

“嗯,我同意戏痴说的,来来来,凌哥,你现在就是我们的老大。“阿辉让凌云鹏坐在椅子上,随后双膝一跪:”老大在上,请受小弟们一拜。“

傅星瀚和秦守义两人也跪在凌云鹏的面前,三人异口同声:“老大,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今后一定以你马首是瞻,不离不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38. 军事训练(求点推收)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别搞得跟黑帮似的。“凌云鹏连忙把三人扶起来:”我们是一支特别行动队,可不是一帮乌合之众。“

“那当然,在你老大的带领下,我们一定会旗开得胜的“傅星瀚夸着海口说道。

凌云鹏呵呵一笑,拍了拍傅星瀚:“好吧,那随你们吧,这样,守义呢,就叫哪吒,星瀚嘛就叫戏痴。阿辉嘛……“

“就要我阿辉吧,叫我其他名字我还不习惯呢。”阿辉呵呵一笑。

“你不是有神偷王子的美誉吗?你这个样子,叫你王子显然不合适,那就不如叫你神偷,怎么样?”傅星瀚揶揄着阿辉。

“神偷不还是贼嘛,还不如叫我魔术师更斯文一点呢。”阿辉不屑地望了望傅星瀚。

“魔术师?你会变戏法啊?“傅星瀚眼里露出一丝不屑:”要不,变一个让我们开开眼?“

“那我就献丑了。“阿辉望了望四周,去窗台边的桌子上拿了三只茶杯过来,然后拿过一张报纸,撕下一小块,随后把这一小块报纸又撕成三条,把这三条细条揉成三个小纸团,阿辉手里捏着三个小纸团,随后把纸团放在床上,把这三个小瓷杯一一扣在这三个小纸团上。

“你们看好了,一只,两只,三只,走。“阿辉嘴里念念有词,随后掀开杯子,原先第一只杯子下面的纸团不见了,而第三只杯子下面却多出了一个纸团,变成了两个纸团。

阿辉随后又把三个纸团分别放在三只小瓷杯下面。

“眼睛都睁大点,看清楚了,一只,两只,三只,走。“这次,打开第一只杯子,下面没有纸团,打开第二只杯子,里面也没有纸团,打开第三只杯子,里面有三个纸团。

“怎么样,我这个魔术师还行吧?“阿辉得意地望着三人。

“行,技法娴熟,佩服。”凌云鹏向阿辉翘起了大拇指。

“阿辉的手法真是好快啊,我眼睛一眨没眨,怎么这纸团就像是长了腿似的。“秦守义摸了摸后脑勺,看不出名堂来。

傅星瀚也学着阿辉的样,嘴里念念有词,可惜纸团没有任何变化。

“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哎,你是怎么弄的,下次教教我。“傅星瀚这下对阿辉刮目相看了。

“这可是童子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你要是想学,我以后教你。“

“那一言为定,魔术师,不过我还是觉得叫你阿辉更亲切一点。“傅星瀚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那就还是叫我阿辉吧,我听了也顺耳。”阿辉笑了笑。

“行啊,就叫你阿辉吧。”凌云鹏也觉得叫阿辉更亲切自然一些。

傅星瀚又转向秦守义:“哎,黑大个,你怎么会叫哪吒的呢,你这形象跟哪吒一点都不沾边嘛。“

“我八岁的时候一刀砍下了一条三米长的蟒蛇的头,然后抽筋剥皮,把蛇皮挂在大门上,过路的人都吓得半死,后来他们就叫我哪吒了。“秦守义风轻云淡地讲着他儿时的壮举。

“你八岁的时候就砍了一条大蟒蛇?“阿辉惊得目瞪口呆。

傅星瀚也顿时对眼前的黑大个刮目相看:“哇,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哪吒。“

“哎,那为什么叫你戏痴啊?你喜欢看戏啊?“秦守义问道。

“我不仅喜欢看戏,更喜欢演戏,我差点就成为了像梅兰芳这样的戏剧大师了,唉,可惜啊,误入歧途,往事不堪回事啊!“

“你还会演戏?“秦守仁睁大眼睛望着傅星瀚。

“这我能证明,我和星瀚曾经是中学同学,我们还曾经一起演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呢。”凌云鹏向秦守义和阿辉介绍。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什么?”秦守仁愣愣地看着凌云鹏。

“就是外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凌云鹏向秦守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哦,我明白了,你们俩谁演梁山伯,谁演祝英台啊?”秦守义好奇地望着凌云鹏和傅星瀚。

“那肯定是老大演梁山伯,戏痴演祝英台啦。”阿辉抢着回答:“凌哥,我说的对吧?”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

“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觉得你像个娘们。”秦守义向傅星瀚投去嫌弃的一瞥。

“什么叫像娘们,你懂什么叫艺术?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雌雄难辨,我告诉你,我不仅演过朱丽叶,四凤,娜拉这些女角,我还演过哈姆雷特,奥赛罗,李尔王这些男角,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能演得入木三分。”傅星瀚对于对艺术一窍不通的秦守义很是不屑,激动地嚷嚷起来:“像你这种粗人,怎么能够理解艺术?”

“看把你激动的,跟我们村里那些喜欢吵架的村妇一个样。”秦守义嘴里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不许你这么蔑视我。”傅星瀚恨恨地望着秦守义。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还有正事没说呢。”凌云鹏连忙制止两人的拌嘴。

老大发话了,大家都闭嘴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大家要对我们别动队的一些侦查手段,武器运用等方面有所掌握,所以我们要进行这方面的军事化训练。哪吒,你把这把枪拆了,再装上。”

凌云鹏把一把勃朗宁手枪扔给了秦守义,秦守义拿起枪,三下五除二,二十多秒钟就把这把手枪每个零件都拆了下来,整齐地放在桌子上。随后他用一块黑布把眼睛蒙上,然后把这些零件又组合成一把抢,用时不到三十秒。

这个拆装手枪的绝活让傅星瀚和阿辉大开眼界,顿时对秦守义肃然起敬。

“你们俩以后就跟着哪吒学射击吧。我会带你们去郊外练习的,此外,你们还要学会用微型相机拍照,擒拿格斗,现场勘察,化妆,爆破,驾驶等一些基本的军事技能。”

“哇,要学这么多本事啊?”阿辉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这得学多久啊?”

“我们边干边学,从明天开始,你们将接受这一系列的军事训练,这个是训练作息表。“凌云鹏拿出一张表格让大家过目:”你们放心吧,你们都这么聪明,一定会很快掌握的,我对你们有信心。”

凌云鹏决定把这支别动队带到佘山脚下的一片坟地里进行军事化训练。

第二天一清早,天还蒙蒙亮,凌云鹏就从保险柜里把枪支弹药取了出来,随后带着三人进行拉练,训练体能。

两个小时之后,大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傅星瀚这一路,跑得两眼发黑,要不是秦守义连拉带拽,他早就掉队了,终于到了终点了,傅星瀚累得倒在地上不想动了。阿辉表现不错,这可能归功于以前当小偷时一直被警察追赶,练就了良好的耐力和一双铁脚板。

傅星瀚趴在地上直喘气:“老大,这训练强度太大了,我受不了了。“

“你要这样想,如果现在你被鬼子追赶着,你是不是得拼着命跑?现在苦一点,累一点,关键时候就能保住命了。“凌云鹏对傅星瀚晓之以理。

“可我现在就快没命了。你们走吧,别管我了。“傅星瀚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耍无赖。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秦守义往傅星瀚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我不能跟你比,哪吒,你是个粗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是一名艺术家,你们见过一个艺术家发了疯似的跑个百多里路吗?过多的体力消耗会影响他的创作灵感的。“

“好吧,艺术家,你就在这儿沉思吧,我们走。“凌云鹏扔下傅星瀚,带着秦守义和阿辉朝前走去。

清晨的山间很是空旷,除了风声和鸟鸣声之外,别无他响,忽然,傅星瀚听见“呜呜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有人在阴笑,傅星瀚猛地坐了起来,朝四周望望,除了满目的坟茔,空无一人,但声音却一直时隐时现,傅星瀚的感到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跳加速。

39. 急中生智(求点推收)

“云鹏,云鹏,你在哪里啊,老大,老大。“傅星瀚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坟地,到处都是墓碑和坟茔,傅星瀚吓得闭着眼睛朝前跑去。

躲在远处的凌云鹏把双手拢在一起,继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三人看见傅星瀚慌不择路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

“走,继续往前走。“凌云鹏见傅星瀚靠近了,便又往前走去。

“云鹏,云鹏,我总算是追上你们了,这里好瘆人啊,你干嘛要选在这儿训练呢?“

“只有在这里打枪才不引人注目嘛。好了,马上就到了。“

凌云鹏带大家走到前面的一片林子里,随后把手枪发给三人,开始教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如何使用手枪进行射击。

“首先要打开保险,然后握枪时手要均匀用力,枪柄卡在虎口内,放松食指,手腕及上臂要挺直,眼睛、缺口、准星三点成一线,瞄准目标,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凌云鹏边说边示范,傅星瀚和阿辉都练得很认真。

凌云鹏跑到前方五六十米的地方,随后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用绳子吊住一个苹果。

“好了,你们俩就瞄准那只苹果,轮流射击,看谁先射中。”

傅星瀚先瞄准,然后侧过头去,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射出去了,但苹果丝毫没动。

接着轮到阿辉了,他闭上左眼,睁开右眼,不停地瞄准,手臂不停地颤抖着,终于扣动扳机了,苹果还是纹丝不动。

“你们练的时候,默记动作要领,别害怕,多练几次就会有效果的。”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坐在一边,看两人练习打靶。

两人练了二十多发子弹了,但苹果还是原封不动。

两人有些急躁了:“老大,我们的胳膊都举不起来了,这太难了。”

“守义,你给他们露一手。”凌云鹏朝秦守义努了努嘴。

“好嘞。”秦守义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拿起枪,一抬手,“砰”的一声,苹果被打烂了。

凌云鹏走了过去,猛地一抬手,“啪”的一声,那根系苹果的绳子被打断了。

“哇,真是神枪手。”阿辉兴奋地叫了起来。

“只要勤学苦练,你们也能达到这种水平。”

秦守义又在树枝上系了只苹果。

阿辉和傅星瀚不说话了,继续举臂,瞄准,射击……

一连数日,大家在这片林子里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射击训练。

这个地方虽然远离市区,周边没什么居民,但枪声还是惊动了这片坟地的守墓人,这些天,他常常听见“砰砰砰”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于是便悄悄地前去查寻这声音。

终于有一天,他远远地发现几个人手里拿着枪朝林子里开枪,心头一惊,这年头,持枪是政府严令禁止的,不仅是枪支,连一些刀具都是严格管制的。民间若是有持枪的,不是土匪就是抗日分子,于是乎,守墓人悄悄地前去警察局报案。

警察接报后,便派了一支小分队前去捉拿那些持枪的人。

经过数天的刻苦训练之后,傅星瀚和阿辉的射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射中苹果的次数越来越多。傅星瀚和阿辉也终于体验到了成功的喜悦。

忽然,凌云鹏听见远处有些异响,他警觉地朝四周望去,猛然看见前面有些人影朝他们这里移动过来。

“不好,大家快隐蔽。”凌云鹏小声地提醒大家。

凌云鹏,秦守义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所以他俩很快就找到了掩体,阿辉身手敏捷,“噌噌噌”地爬到了树上,只有傅星瀚一时没了方向,左顾右盼,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所。

几名警察端着枪正慢慢靠近,情急之下,傅星瀚连忙跪在一座孤坟前,对着墓碑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听见哭声,连忙朝傅星瀚的方向围了过来。

“喂,你是谁啊,大清早地在这里哭丧啊?”一名警察拿着枪指着傅星瀚。

傅星瀚抬起头来,双眼红肿,泪流满面:“你明明看见我在哭丧,你还问什么问啊?”

“小兄弟啊,你是死者的什么人啊?”守墓人打量着傅星瀚:“我在这儿已经看坟看了十来年了,这座孤坟从来没人来扫过墓,请问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儿子。”傅星瀚用手擦了擦眼泪。

“儿子?”守墓人睁大眼睛望了望墓碑,又望了望傅星瀚:“小兄弟,这坟里面埋的是你的父亲?可墓碑上写的是,这位胡老爷生于1854年,也就是咸丰四年,卒于1938年,掐指一算,至今已有八十好几了。你说是他的孙子我还信,你说是他的儿子,这……?”

傅星瀚根本就没有注意墓碑上的这行小字,此时守墓人这么一挑明,他的心里也有些慌张,但既然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我是他的私生子。”

这下,在场的警察和守墓人都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傅星瀚。

“我父亲六十岁时生的我,我娘是我爹的丫鬟,我爹酒后乱性,结果我娘就怀了我,我爹有五房太太,哪容得下我娘啊,所以我娘就被轰出了胡家,跑到乡下,又不敢回娘家,就在破庙里把我生下了。我跟我娘两人相依为命,我娘为我吃尽了苦,靠给人家洗衣服供我上学,我还算是争气,靠奖学金学完了大学,找了份洋行的工作,我刚刚有能力孝敬我娘了,我娘却得了重病。我娘临终前,告诉了我的身世,于是我去胡家认爹,可胡家上下都不肯认我,把我赶了出去。后来听说我父亲临终时想要让我认祖归宗,所以我今天便到他的坟前来祭奠我那狠心的父亲,他总算是临终前做了件好事,认我是胡家子孙了。让我这片随处飘零的浮萍总算是找到根了。”

傅星瀚把一个委婉曲折,辛酸苦楚的故事讲述得娓娓动听,令在场的这些警察和守墓人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同情。

“唉,这有钱人家的家务事就是特别乱。”

“是啊,你看这个胡老爷,虽说生前有五房太太,可最后却落了个孤家寡人,在这里堆了一座孤坟,平日里也没人来给他上坟,倒是这个私生子还有点良心,来祭拜他这个狠心的爹。”

“好了,小兄弟,你也别再伤心了,你爹在地下也知道你和你娘不容易,他会保佑你的。”守墓人宽慰了一下傅星瀚:“哦,对了,小兄弟啊,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枪声?”

“听到了,刚才有几个人在这儿附近练习打枪呢,吓得我心脏砰砰直跳,这些人真是胆大,就不怕惊扰了这里地底下的亡灵,我刚才还安慰我爹让他老人家别怕。”

“那你看见这些人去哪儿了吗?”警察问道。

40. 人间蒸发

“大概是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了,他们就往后面的那片林子里跑了。这些人还真是飞毛腿,这一会儿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傅星瀚将警察的视线引向相反方向。

警察顺着傅星瀚所指的方向望去,前面静悄悄的一片,连树叶都似乎是静止不动的,知道已无法追上那些人了,便摇了摇头。

“算了,这追也追不上了,你在这儿仔细看着,要是再有情况,及时来报告。”警察对守墓人吩咐了几句,便收队了,只能无功而返,打道回府了。

等警察和守墓人走远了,凌云鹏和秦守义从墓碑后面走了出来,阿辉也从树上爬了下来。

阿辉见到傅星瀚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前俯后仰,凌云鹏和秦守义也差点笑岔气了。

“戏痴,我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你这演技还真是一流。我听了都快流眼泪了。”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对他直竖大拇指:“我觉得你的演技真的是比以前在学校里演的那些戏更加的炉火纯青了。”

“是啊,戏痴,我还以为你就会拌嘴,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你咋装得这么像呢,不知道底细的,肯定真把你当成胡老爷的私生子了。”秦守义对傅星瀚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从没见识过如此逼真的表演。

阿辉也连连点头:“是啊,我当时在树上看得真真切切,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起话来还带着哭腔,感觉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哎,戏痴,你会不会真的是私生子啊?”

“去你的,你才是私生子呢,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我的腿没你们快,你们几个像飞毛腿似的,说躲就躲,我还没来得及迈腿呢,警察就靠近我了,我是被逼到这份上了,只能即兴演出了,你们倒好,看了场白戏,还在那儿乐得屁颠屁颠的,说着风凉话,你们知不知道我当时吓得就快尿裤子了。真是一群没人性的家伙。”

大家伙的溢美之词非但没有让傅星瀚感到一丝得意之色,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好倒霉,好委屈,便一旁不停地抱怨着。

“我们可不是笑话你,我们是由衷地佩服你,你的演技真可谓出神入化。雨生,你今天的表现再一次证明我没看错人。”凌云鹏捶了傅星瀚一拳:“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撤吧。看来,这练习的场地得重新找了。”

凌云鹏说完,带着他的队员们迅速撤离这片林子。

之后,凌云鹏找到了位于郊外的一家废弃的钢铁厂,他在厂子外面警戒,秦守义在厂子里面辅导另外两人,就这样,半个月之后,傅星瀚和阿辉的射击水平显著提高,这一训练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除了枪械之外,擒拿格斗,驾驶修理,现场勘察,跟踪与反跟踪等科目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赵锦文又笑容满面地来到了清水湾监狱,当老王把赵锦文来监狱的消息告诉典狱长时,典狱长的心又开始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老王,上次吩咐你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典狱长抬起头来问老王。

“你是说准备一具烧焦的死囚犯的尸体吗?”老王轻声地问道。

“是啊,你准备好了吗?”典狱长又重复了一遍。

“准备是准备好了,但这个死囚犯的身形与凌云鹏还是有不少差别的,凌云鹏长得高高瘦瘦的,而这个死囚犯长得有些粗壮,最近处死的几个死囚犯的身形跟凌云鹏都长得不太像,典狱长,你说这会让凌云鹏的舅舅认出来吗?”老王战战兢兢地把情况告诉典狱长。

“管他像不像呢,反正是滥竽充数,就这么将就一下吧,想办法糊弄过去再说。”典狱长一脑门的官司:“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典狱长愁眉苦脸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保险柜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密码盘。

自打上次发现那根金条不见了之后,他就懊悔死了,都怪自己太大意,把保险箱的钥匙插在锁孔内,没想到让那个贼钻了空子,在他那只傻鸟的帮助下,成功地获取了密码,打开了保险柜,盗走了那根金条。现在他要吸取教训,不仅钥匙不离身,而且密码也重新设置了,不仅防人之心不可无,防鸟之心亦不可无啊!现在那只名叫宝宝的鹦鹉早已经魂归九泉了。

典狱长打开保险柜后,从保险柜的一个铁皮箱子里面拿出一叠美钞和三根金条,他犹豫了一下,又把其中一根大黄鱼放回了铁皮箱里,喃喃自语:“这可是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呀。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凌云鹏,让我人财两空。”

可刚把那根金条放回去,又摇了摇头,又将那根金条拿了出来,自言自语道:“这可是银行家的外甥,怎么说这条命也要比其他人值钱一些吧,这个赵玉民恐怕不是两根金条能打发得了的。毕竟人家是银行总裁啊,这两根金条人家会看得上眼吗?”

这么一想,典狱长索性将铁皮箱里所有的金条都拿了出来,一共六根,他心疼地都抽抽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唉,破财消灾吧,但愿这次能逢凶化吉。”

典狱长一边恨恨地嘀咕着,一边把一叠美钞和六根金条全部塞进两边的裤兜里。顿时觉得自己的双足如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典狱长挪着步子,打开办公室的门:“老王,走,扶我一把,我们一起去见见这个烦人的银行总裁。”

老王搀扶着典狱长来到了接待室,赵锦文一见他俩,便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典狱长,你好,我已经拿到了撤诉书了。”赵锦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典狱长:“典狱长,你看。这可是我花了不少银子才说服那个三井银行的总经理,怎么样,我今天可以把云鹏接走了吧?”

这张撤销书毫无疑问是赵锦文让人伪造的,这种东西对他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而言,小菜一碟,信手拈来。

典狱长接过撤诉书,瞄了一眼,随即还给了赵锦文。随即脸上流露出及其痛苦的神情:“赵兄啊,你来晚了一步啊!”

“嗯?怎么啦?什么叫我来晚了一步啊?”赵锦文呆呆地望着典狱长。

“真是不幸啊,昨天监狱厨房里失火,火势太猛了,云鹏他没来得及逃出来,不幸被烧死了。”典狱长一边哽咽地向赵锦文说明情况,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云鹏这孩子我还是很喜欢的,我也很照顾他,你让我给他找份轻松一点的活干干,所以我就让他去厨房里打打下手,谁会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呢?”

赵锦文听了典狱长的解释之后,一时愣在那里,毫无反应,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地望着典狱长:“不,不不,这不可能,典狱长,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家云鹏今天要出狱了,你却告诉我说他昨天被烧死了,这……这怎么可能呢?这种玩笑开不得的,开不得的。”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是啊,我也不相信这种事,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呀,否则怎么会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说呢,是吧?赵兄啊,还请你节哀啊!”典狱长一脸诚恳样,一脸苦逼相。

“不行。这绝不可能,我不信,我要见云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锦文情绪激动起来。

“老王啊,那你就带赵兄到停尸房去看看吧。”典狱长一边抹泪,一边吩咐老王。

“赵先生,请跟我来。”

老王带路,赵锦文和典狱长在后面跟着,三人来到了停尸房,老王指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对赵锦文说:“赵先生,这就是您外甥的遗体。”

41. 破财消灾

赵锦文蹲下身子,望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质疑地问道:“这不是云鹏的遗体,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这五官都看不清了,而且云鹏比他长得高大。”

“这场火火势太猛了,所以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人都烧萎缩了。”老王在一旁解释道。

赵锦文难以置信地望了望尸体,又望了望典狱长和老王,突然呼天抢地,痛哭流涕:“云鹏啊,舅舅对不起你啊,要不是舅舅说了那几句气话,你也不会去抢银行,你要是不去抢银行,就不会被关到监狱里来,更不会被烧得面目全非,死得不明不白啊!”

“赵兄,你别这样,这人已经死了,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典狱长要去搀扶赵锦文:“赵兄,我已经将那个管厨房的狱警关入死牢了,也算是替云鹏出了口气。”

“不,不行,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草菅人命,我要还我们家云鹏一个公道,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赵锦文站起身来,指着典狱长:“我还花了一条大黄鱼让你好好照顾我家云鹏,没想到,你收了钱,却让我家云鹏死于非命,我决不能放过你。”

典狱长吓得面如土色,他知道,赵玉民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他完全有能力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万一这个赵玉民去上面告他一状,告他玩忽职守,收受贿赂,那他轻者丢了饭碗,重者下大狱,从典狱长变成阶下囚,从铁笼外到铁笼里,人生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当务之急必须稳住这个赵玉民。

“赵兄,你这可是冤枉我啊,我是好心好意想要照顾云鹏,所以才安排他干一些轻体力的劳动,可这天灾人祸不能怪我啊,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啊。”典狱长从裤兜里的所有金条都掏了出来,外加一叠美钞,全部塞进赵锦文的手上:“你看,这样,行吗,这些东西就算是我本人的一点心意,我知道在你赵兄的眼里,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可这是我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身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你赵兄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行吗?要不,我给你跪下了。”

典狱长说着,扑通一声,跪在赵锦文的面前,泪水犹如滂沱大雨,倾泻不止,而这次的眼泪绝对是真实的。

“赵先生,我也替我们典狱长向你求求情,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典狱长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就看在他曾经在小凌生前还算照顾他的份上,饶了他这次吧,我给你磕头了。”

老王说着,真的是如捣蒜一般向赵锦文磕头,典狱长也跟着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赵锦文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云鹏啊,你算是跟你父母在天堂团聚了,唉,舅舅对不起你呀。你们听好了,你们现在就去准备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下午我过来接云鹏回老家,然后你们到庙里给他做法事,超度他。”

“好的好的,这些我们都可以做到,一定做到,一定做到。”典狱长如释重负,连连点头:“我这就按您的意思操办去。”

赵锦文把金条和美钞塞进公文包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狱。

老王把长跪不起的典狱长从地上搀扶起来,典狱长犹如虚脱一般倒在座位上:“总算是走了,唉,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这次的买卖亏大啰。”

“典狱长,只要能破财消灾,重头再来嘛。”老王宽慰了一句典狱长。

典狱长感激地望了望老王:“老王啊,这次多亏有你,我才躲过这一劫,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典狱长的抬爱。”老王对典狱长的器重受宠若惊。

下午,赵锦文再次来到清水湾监狱,把一口金丝楠木棺材给带走了,典狱长望着赵锦文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云鹏正在给队员们制定训练计划,电话铃响了,凌云鹏走到电话机旁,铃声响了八下之后,凌云鹏拿起电话,他知道这个电话是赵锦文的。

“下午三点,霞美咖啡厅,货到了。”电话里传来赵锦文的声音。

“好的,不见不散。”凌云鹏把电话挂了,心里一阵惊喜,因为“货到了”三个字意味着有任务了,这可是别动队成立之后接手的第一个任务。

下午三点,凌云鹏准时来到了霞美咖啡厅,赵锦文已经在老位子上等着他了。

凌云鹏刚落座,服务生就来到他身边:“请问先生,还是老样子,一杯摩卡,一杯卡布基诺吗?”

凌云鹏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

“好的,先生,请稍后。”服务生随即离开了。

“云鹏,你知道吗,我今天上午去了清水湾监狱,我把撤诉书交给了典狱长,结果怎么着,你猜?”

“他向你宣布我已经死了。”凌云鹏笑着答道。

“果不出你所料,他告诉我监狱厨房着火,你被烧死了。而且他和那个牢头把我带到停尸房里,指着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告诉我,这个就是我外甥的尸体。你说可笑吗?”赵锦文边说边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可真难为他了,还得去找一具死尸冒充我。”凌云鹏笑着摇摇头。

“可不,我看他为了你的事可谓是煞费苦心。”

服务生来了,把两杯咖啡端到他俩面前:“先生,你们的咖啡来了,请慢用。”

等服务生走后,赵锦文靠近凌云鹏,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轻声说道:“还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怎么了,是不是典狱长想要破财消灾?”云麟喝了一口咖啡,轻轻地问了一句。

“云鹏,你可真是神了,居然能未卜先知。”赵锦文对云鹏的推断能力真的是十分佩服,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居然塞给我六根大黄鱼和一叠美钞。”

凌云鹏一听,眉毛一扬:“老师,你这次可是赚大发了。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典狱长这些年捞了不少吧,六根大黄鱼,一个典狱长一年的薪水才多少?他能一下子拿出六根金条,可见平时喝了不少犯人的血。不过要从典狱长手里拿到这些硬通货,这可真是在铁公鸡身上拔毛啊,我估计要不是你当时演技爆棚,他绝不会拱手相送。”

赵锦文听了凌云鹏的夸奖也很是得意:“事情到这份上了,这戏当然要演足了,不过这事啊,我可不敢居功,要不是你当时提醒我要再去一次监狱,我哪会碰到这么好的事情?这六根大黄鱼和美金我先报告戴局长,等戴局长的嘉奖令下来,我再如数给你。”

赵锦文还是挺公正的,不会因为自己是老师就居功自傲,把学生的成果占为己有,他很清楚这都是凌云鹏的功劳,自己只不过是个配角而已。

“那我就先谢过老师了。”凌云鹏向赵锦文微微欠了欠身,随后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呢,我当时想到的倒不是这些个意外之财,而是在填补漏洞。“

“漏洞?“赵锦文不解地望着凌云鹏,在他看来,这次劫囚行动简直堪称完美,天衣无缝。

42. 藏宝地图

“是啊,劫囚只是这次行动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就是靠你老师去收尾了。“凌云鹏慢悠悠地说道。

赵锦文还是没听明白凌云鹏的意思,眉头紧蹙地望着他。

凌云鹏见赵锦文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便继续说道:“老师你想,如果凌云鹏消失了,他舅舅也从此不再出现了,那典狱长是不是会对你和你外甥产生怀疑呢?肯定认为凌云鹏也一起越狱了,你现在去清水湾监狱这么一闹,典狱长只能坐实了凌云鹏被烧死了这个谎言,这样凌云鹏的失踪和傅星瀚,阿辉的被劫都不会惊动上面,只需把这事留在监狱,他自己慢慢消化,这样我们也就更安全了。典狱长现在确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凌云鹏把事态的发展分析得头头是道。

“云鹏,你这一手可真够毒的。好了,现在,你算是彻底人间蒸发了。”赵锦文向凌云鹏举了举咖啡杯。

凌云鹏得意地举了举咖啡杯,扬了扬眉毛。

“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凌云鹏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咖啡:“这样,以后我们执行任务时可以少一些障碍。我估计那两人典狱长也不会多追究,到目前为止,上面也没有在大街小巷张贴通缉令,典狱长一定是把傅星瀚和阿辉两人列入的狱中病故人员名单中,就算是以后别人发现了他俩的行踪,典狱长也不会承认的,否则就等于昭告天下他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嗯,诚如你所料,典狱长确实不敢把傅星瀚和阿辉失踪的事上报,否则督查组的人早就要求彻查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连警察局都没声音,看来典狱长是把这两人内部消化了,不过,对于这两人而言,最近一阵子尽量少抛头露面,尽管没有通缉令,但万一被人认出来,还是会带来麻烦的,尤其是在租界,这两个人曾经的活动区域,还是少露面为妙。况且这两个人是江湖上的混混,江湖习气太重,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收收心,否则你不好驾驭啊!”赵锦文在提醒凌云鹏对他的手下不要太过心慈手软。

“我明白,你放心吧,老师。”

“你那些人现在训练得如何了?一些基本技能是否已经掌握了?“赵锦文边搅拌咖啡边问道。

“已经训练了好些日子了,他们很聪明,上手很快,只不过要达到精准还差些火候。“凌云鹏把情况向赵锦文汇报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怎么,老师,是不是有任务了?”

“是啊,我看得提早让他们进入实战了,有一项任务需要你们提前介入。”赵锦文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任务?”

“是关于一份藏宝图的。”赵锦文悄悄地说道:“待会儿,你来我的那幢小洋楼,具体情况我会详细告诉你的。”

凌云鹏点点头:“好的,要不,你先走,我待会儿过来,这样不会太引人注目。”

“嗯,待会儿你把帐结了之后就过来吧。”赵锦文随口一说。

“老师,你今天可赚大发了,还让我结账啊?”凌云鹏向赵锦文吐了吐舌头。

“你这臭小子,真是不厚道。”赵锦文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上。

赵锦文戴上礼帽,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霞美咖啡厅。

凌云鹏坐在位置上,端起咖啡,悠闲地喝了一口,目送着赵锦文离开咖啡厅,随后又慢慢地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观察着街上的动静,过了会儿,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赵锦文已经走了大概十五分钟了,于是,站起身来,也离开了霞美咖啡厅。

走到大街上之后,凌云鹏叫了一辆黄包车:“去福开森路5号。”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甩开腿便开跑了。

凌云鹏一路上警觉地望着两边,到了福开森路5号,车夫停下车,凌云鹏把车钱交给车夫,车夫谢过之后,便拉着车离开了。

福开森路5号是一家西餐厅,其实凌云鹏要去的是福开森路80号,离这儿有七八分钟的路程,之所以这样做,当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凌云鹏笃悠悠地沿着马路朝前走去,很快就到了福开森路80号,这里就是那天戴局长接见他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他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成为了妙影别动队的队长。

福开森路80号是一幢独栋的三层小洋楼,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之处,淡黄色的外墙上面覆盖了一层爬山虎,酱红色的窗框显得有些老旧,屋顶上竖着一根天线,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很多住这种房子的人家都会在屋顶上竖根天线,为了收听无线电广播而已。

凌云鹏走进这幢貌似普通的小洋楼,这里他上次来过,但因为是晚上,而且赵锦文匆匆忙忙把他带到了楼上,所以也没仔细看过,今天是第二次来,他得仔细观察一番。

据凌云鹏的观察,一楼应该是警卫居住的场所,他进来之后,就发现有几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可能已经认识他了,或是赵锦文关照过了,所以他们并没有阻挡他,而是直接用眼神告诉他上楼,凌云鹏爬上了木质楼梯,二楼应该才是赵锦文目前生活起居的地方,他又抬头望了望三楼,那里紧闭着,但凌云鹏猜测,那里应该是电讯部门的所在之处。

“你来啦?”赵锦文从客厅里出来:“来,过来,云鹏,到这间屋子里来,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你。”

赵锦文把凌云鹏带进了一间陈设简单的房间里,这里除了一张宽大的长方形桌子和几把椅子外,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凌云鹏估计这里应该是那些头头脑脑开会,做决策的地方。

“来,云鹏,你先坐下,我先把这个任务的大致情况跟你介绍一下。”

赵锦文关上灯,打开桌上的一台投影仪,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外国绅士的影像,赵锦文一边放幻灯片,一边给凌云鹏做解释:“这个人名叫安德烈,沙俄时期的贵族,准确地说,是安德烈伯爵,半年多之前他得到了一份藏宝图。”

“藏宝图?”凌云鹏回头望了望赵锦文。

“是的,是一座金矿的藏宝图,据说这座金矿很大,若是能开采的话,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云鹏,你知道,打仗就是烧钱,国民政府的钱袋子这几年都快见底了,如果有了这座金矿,我相信,这个仗还能继续打几年,否则的话,说不定哪天我们就举白旗了。”赵锦文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据传,这座金矿就在关外,具体什么位置却没人知道,但如果有了这张藏宝图,那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那这份藏宝图现在就在这个安德烈伯爵的身上?”凌云鹏指了指幻灯片。

赵锦文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安德烈伯爵两个月前突然暴毙了。”

“暴毙了?他怎么死的?”凌云鹏眉头一皱。

“脑溢血,心脏骤停,或是中毒,谁知道呢,反正是去见上帝了。”赵锦文又耸了耸肩。

“人死了,那图呢?”凌云鹏关心的是藏宝图的下落。

“问题就在这儿,这张藏宝图似乎也跟着绝迹了。”赵锦文苦笑了一下。

“不见了?难道是安德烈伯爵将这张藏宝图当作殉葬品同他一起长眠于地下了?”凌云鹏笑着耸了耸肩。

43. 前赴后继

“这怎么可能呢?安德烈又不是秦始皇。“

“我想也不会,这么一大笔财富,让它长眠于地下,安德烈再贪财,也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我想伯爵的家人也不会这么蠢吧?不过这安德烈一死,这藏宝图就不见了?那会不会这张图一开始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凌云鹏觉得很难解释藏宝图凭空消失这个情况。

“不会。金矿是事实,藏宝图也是事实,有人曾经见到过这张图。“赵锦文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可就是不知道这个安德烈伯爵把它藏哪儿了。不过,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这么一大笔财富,早已经让许多人对它垂涎三尺了。”

“那安德烈突然死了,照理这张图应该在他的家人手里。”凌云鹏分析道。

“嗯,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赵锦文点点头:“所以我们把监视重点落在了他的家人身上。“

忽然,墙上出现了一位金发碧眼,丰腴高挑的贵妇。

“这位就是安德烈伯爵的遗孀,娜塔莎。“赵锦文介绍道。

“安德烈生前就跟她一直生活在上海,现在他的遗孀就一直居住在安和寺路8号这幢小洋房里。”

墙上出现了一张小洋房的图片。

“这幢小洋房有两层,伯爵夫人就住在二楼,她的卧房是东面的那间。”

“那张图是不是藏在这座小洋房里的某个角落?一般来说,卧室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只有把宝物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样睡觉才能安心。”凌云鹏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不清楚,我们目前还没有机会进伯爵夫人的小洋房里进行搜查。”赵锦文叹了口气。

“看来我接手后,得先去这幢小洋房里搜查一遍。”凌云鹏觉得藏宝图放在卧室的可能性最大。

“要想进入这幢小洋房可不容易,你们要计划周全。”赵锦文提醒凌云鹏。

赵锦文说完,墙上又出现了一张照片。

“这位是伯爵夫人的女佣安娜,负责主人的一日三餐以及生活起居,还有打扫卫生。”

“她一人要干这么多活?怪不得一脸苦哈哈的样子。”凌云鹏看着幻灯片上的安娜愁眉苦脸的模样深表同情。

“以前还有一个女佣,但安德烈死后,娜塔莎的日子也开始变得拮据起来了,所以就辞退了一个女佣,现在就剩下安娜一个女佣了。”

凌云鹏望了望这位显得有些憔悴的二十多岁的女孩,不禁有些同情她:“如果这样的话,伯爵夫人的手上若是握有藏宝图,那她就可以待价而沽,这样她就能换取富足,甚至是奢靡的生活了。”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这位伯爵夫人正在开始运筹帷幄,我们得到消息,目前她已经着手在英国置产,估计是打算把这张藏宝图卖个高价,然后去英国逍遥,两个月之后也许会离开上海。”

“动作挺快的嘛。这么说这张藏宝图应该就在伯爵夫人的手上。”凌云鹏听赵锦文这么一说,便断定伯爵夫人的手上应该握有藏宝图。

这时,墙上出现了一个巨人般的壮汉的影像。

“这人是谁?”凌云鹏被这幅照片震了一下。

“他是伯爵夫人的保镖,名叫伊凡诺夫,曾经是俄国大力士,参加过奥运会摔跤比赛,获得过亚军。”赵锦文向凌云鹏介绍道。

凌云鹏见这个伊凡诺夫浑身凸起的肌肉块,吹了一声口哨:“这人简直就像是庙里的金刚。”

“他平时就住在楼下,负责伯爵夫人的安全。”

赵锦文又换了一张幻灯片,墙上出现了一只大型犬的图片。

“这是伯爵夫人的爱犬,一条高加索犬。平日里伯爵夫人常常牵着它外出。”

凌云鹏仅扫了这条高加索犬一眼,就觉得这条狗异常凶猛:“我还以为这位伯爵夫人喜欢抱着贵妇犬之类的可爱型的小狗,没想到,这位伯爵夫人倒是重口味,喜欢这种凶猛的猎犬,不会是为了拉风吧?”

“可能她觉得这样更安全吧。”

“这么看来,这个伯爵夫人很在意自身的安全问题,又是大力士看家,又是大型犬护身,双保险,这藏宝图百分百是在伯爵夫人手上。”凌云鹏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们发现,这两个月以来,有不少人在有意无意地跟这位伯爵夫人接触。”

墙上出现了一个瘦高个的欧美人。

“这位名叫戴维·史密斯,公开身份是美国商人,做进出口贸易,实际上他是美国陆军情报局的特工,他现在常常出入安和寺8号,看上去像是伯爵夫人的情人。”

“美男计?伯爵夫人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凌云鹏揶揄了一句。

“是寂寞难耐也好,假戏真做也罢,但这个史密斯的目标是藏宝图,那是毫无疑问的。”

忽然,墙上又出现了一位亚洲人的面孔。

“这位是田中纠夫,公开身份是医生,伯爵夫人时常出入他的诊所,有时他也会上门看诊,但其真实身份是樱机关的间谍。他接触伯爵夫人的目的也一定是为了得到藏宝图。”

赵锦文把投影仪关了,打开灯。

“看来现在各路神仙都在蠢蠢欲动,伺机窃取这份藏宝图。”凌云鹏一边沉思,一边拧了拧眉头。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伯爵夫人现在就是众矢之的。各路神仙都粉墨登场了。”

“老师,你的这些资料从何而来?”凌云鹏觉得这些资料很是珍贵。

“这是你的前任搜集到的情报,他为了获取这些情报,已经花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他在安和寺8号对面租了间公寓,一直在暗中监视伯爵夫人的一举一动,否则你今天也不会得到这么全面而详细的资料。你接手后可以继续使用这个观察点。这些照片和资料我也已经印好了,放在这个纸袋里。”

赵锦文说着,把桌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凌云鹏。凌云鹏接过纸袋,放入随身的公文包里。

“老师,我还有些疑问想问问这位前任。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安排我跟他见上一面?”凌云鹏想要跟这位前任打听一些细节问题。

“你见不到他了。唉……”赵锦文叹了口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凌云鹏从赵锦文的语气中感到了一丝寒意。

“上周我们在黄浦江上发现了他的尸体。”赵锦文眼睛有些发红,神情黯淡。

“他死了?”凌云鹏猛地感到后背阵阵发凉:“是被人谋杀的吗?”

“百分百是被谋杀的,难道他会在黄浦江上失足落水?况且他的水性很好,怎么可能溺毙?”赵锦文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对他进行了尸检,发现他是被人从身后袭击,被钝器敲碎了头颅,然后扔进黄浦江的,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

“那凶手是谁?”凌云鹏感到有些胸闷。

“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的前任一定不是死于仇杀,或是情杀,也许是他不小心暴露了,所以才会被灭口,对手是为了扫清他们在夺取藏宝图路上的所有障碍。所以,云鹏,这个任务充满了危险,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在财富面前,任何对手都是凶残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对手,企图独吞这笔财富。”赵锦文提醒凌云鹏切不可对那些对手等闲视之,否则会重蹈他前任的覆辙。

凌云鹏默默地点了点头,为这位牺牲的无名英雄感到痛惜。

“云鹏,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在各路神仙动手之前,率先夺取这份藏宝图。”赵锦文脸色异常冷峻:“这样你的前任也不算是枉死了。”

“是。”凌云鹏站起身来,向赵锦文行了个军礼。

之后,赵锦文把安和寺路上的观察点地址告诉了凌云鹏,临走前,赵锦文又给了凌云鹏几盒勃朗宁手枪的子弹。随后派一个保镖护送凌云鹏离开福开森路。

44.的据点

说实话,赵锦文虽然是凌云鹏的上级,是他的老师,但更多的时候凌云鹏把赵锦文视作他的大管家,因为他常常会事无巨细地关照他,提醒他,虽然赵锦文有时对他也很严厉,但凌云鹏更愿把这种严厉视为长辈般的呵护。

离开福开森路之后,凌云鹏来到了安和寺路7号,这里就是赵锦文告诉他的观察点,它就在安德烈伯爵夫人所住的小洋楼的对面,上海的马路单双号分开,一般来说,相邻的两个门牌号正好是面对面。

凌云鹏走进了7号公寓,这里原本也是一幢小洋楼,大概房东为了多收些房租,所以把小洋楼改建成了几间公寓房。

凌云鹏走上二楼,用赵锦文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中间的一扇门,然后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套间,一大一小两间卧室,虽然面积比不上博仁诊所的二楼房间,但家具齐全,样式也不算太陈旧,旁边有个卫生间,卫生间里还有浴缸,洗漱盆,抽水马桶,而用马赛克地砖拼接出的花纹图案一下子抬升了整个住所的档次,而洗漱盆上方的椭圆的带镜框的化妆镜和不锈钢的毛巾架,浴巾架则让人感觉这里的主人曾经生活得很是精致。

看完卧室和浴室之后,凌云鹏又看了看客厅,里面放了一张八仙桌,算是餐厅部分了。客厅比较狭长,而且光线很暗,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客厅靠马路的窗子被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

他走到窗台边,刚想把窗帘拉开,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只是掀开窗帘的一角,观察了一下马路对面,对面很安静,凌云鹏的目光正对着的是伯爵夫人二楼东面的卧室,此时那里暗暗的,一点声响也没有,而那几扇玻璃窗户则半开半闭,凌云鹏又望了望二楼西面,那里应该是餐厅,但那间房间里没有灯光。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看来今天伯爵夫人在外用餐。而对面的楼下左侧则露出了一点灯光,有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房间里做着女工,凌云鹏猜测那一定是安娜,右侧则黑咕隆咚的,凌云鹏猜测要么是保镖睡着了,要么是伯爵夫人带着保镖一起外出了。

凌云鹏又望了望马路四周,安和寺路是一条闹中取静的马路,距离市中心并不远,这里洋房林立,风格迥异,一看就知道,这里是有钱有势人的聚集地,这条马路也不长,从凌云鹏所处的位置往两边看,都能看到马路的尽头。

凌云鹏把窗帘放下,随后打开所有的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房间里和客厅里的陈设,这两间卧室面积一大一小,大的也就十五六个平米,小的一间大概就十个平米左右,但布置得倒也很别致,所需的床,椅子,衣橱,床头柜,沙发,倒是应有尽有,而过道厅里放了一张沙发,一张八仙桌,和一个碗橱,一个杂物架。房间里所需的照明,如台灯,壁灯,吊灯都一应俱全,大卧室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台电话机和一台无线电收音机。令凌云鹏没想到的是,床头柜里居然还有一架望远镜,他拿起望远镜,试了试,镜头很清晰,他清楚,这应该是他的前任留下的,他又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很显然,这间房间已经有不少日子空关着,无人入住了,从一进门就闻到的轻微的霉味,以及家具上的一些浮灰就可知一二,屋子曾经的主人在某一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而八仙桌上遗留的半片发霉的面包则告诉凌云鹏他的前任那天离开这里时很是匆忙,甚至连半片面包都没来得及吃完。

凌云鹏叹了口气,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完成他的前任未竟的任务,现在各方势力,各路人马都在虎视眈眈盯着这张藏宝图,而他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那张藏宝图。

正当凌云鹏在思索该如何接近这位伯爵夫人之时,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凌云鹏连忙把望远镜放好,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敲门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太太,烫着长波浪的卷发,一张丰腴的脸上涂脂抹粉,身上穿着略显紧身的旗袍,使得腹部和臀部的赘肉凸现出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花露水的味道。

“请问,你是……?”胖太太疑惑地望着凌云鹏:“我还以为是顾先生回来了呢!”

“哦,我是顾先生的同事,他有事要回老家一趟,所以,他让我过来给他看房子。”凌云鹏有礼貌地向胖太太点了点头。

“哦,你是顾先生的同事啊?我是这里的房东太太,你就叫我吴太太好了,那顾先生跟你说过他回老家要多长时间吗?”

“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吧。”凌云鹏在那儿胡诌。

“哦,这么长时间啊?”胖太太讪笑着:“请问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林。”凌云鹏开始启用他现在的化名林亚楠。

“哦,林先生,是这样的,先前顾先生租我的房子已经租了半年多了,他是三个月交一次房租,以前他总是提前交房租,所以我们都相处得不错的,不过这次他的房租拖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我上来想问问,顾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这房子他想要继续租下去吗?”

“应该继续租下去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叫我给他看房子了,我听明白了,吴太太,是这样的,顾先生的父亲突然得了疾病,而顾先生是长子,所以他很是着急,连夜就买车票回老家了,临走前跟我打了声招呼,让我过来住一阵子。我呢,本来是住在单位宿舍里的,但是最近单位里来了几名新职员,所以住得比较挤,我原先在老顾面前提起过这事,想要出来住,他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了,所以临走前特地把这儿的钥匙交给我。这样吧,吴太太,我就先租一个月,如果老顾一个月之后回来了,那这房子就还给老顾住,如果他还没回来,那我接着租,你看怎么样?”凌云鹏可不想当冤大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一个月内搞定,那又何必多花两个月的房租钱,与其三个月一付,不如一个月一个月地付更实在一些,虽说戴局长在汇丰银行给他存了一箱的金条作为活动经费,但这不等于可以大手大脚花钱,该省的地方还得省。

“可以的,可以的,你就先付一个月房租好嘞。”吴太太倒也爽气。

“那吴太太,这里一个月的房租是多少呀?”

“四十块大洋一个月。”房东太太脱口而出,一点都不打格楞。

“哇,这么贵啊?”凌云鹏没想到这里的房租这么贵,超出他的预算一半。

45. 暗中观察

“这里是上只角呀,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呀,这房租嘛,当然也就比其他地方稍微贵点。”吴太太笑着跟凌云鹏解释,这话外音分明是在说,你要是个穷鬼就别打这房子的主意了。

“哦,吴太太,你看今天事发突然,我身边没有带这么多钱,我明天给你,行吗?”

“可以的,可以的。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房东太太说完,转身要下楼。

“哦,吴太太,我问一下,如果我租你的这个房子,我可不可以多带几个人一起来住啊?”凌云鹏面带微笑地问道。

“哦,你想多住几个人啊?可以是可以的,不过嘛,最好不要超过三四个人。”

“加上我一共四个人。”凌云鹏难为情地笑了笑:“吴太太,老实说,这里的房租有点贵,我想跟其他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合租,这样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也不算多,大家也都承受得起。你看可以吗?”

房东太太微微一笑,心里却在飞快地打着算盘:原本租给顾先生时是三十块大洋一个月,现在她坐地起价,想要敲这个林先生一笔,但很显然这个林先生财力有限,所以提出合租,虽然四个人一定会比一个人繁杂,但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个林先生索性不租了,那她可就犯难了,因为顾先生并没有退租,她如果现在重新租出去的话,万一顾先生回来大家面上就不好看了,而且以前这个顾先生还是很拎得清的,都是提早交房租的。况且二楼的三间屋子,目前也就租出去一间,如果这个林先生退租的话,那租金可就全泡汤了,只能靠吃老本度日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另寻租客,什么时候能租出去也不知道,岂不是白白浪费数个月的租金,而且就算是租出去了,那房客也未必是自己满意的。而眼前的林先生看上去倒还是蛮斯文的,顾先生原先能一次付三个月的租金,那林先生作为他的同事,薪水应该跟顾先生差不多,只是这个林先生要比顾先生抠门一点,精明一点。

一想到这儿,房东太太主意已定,不过她不想让这位林先生觉得自己是巴不得他马上住进来,她还想矜持一下:“那住进来的都是大人,是吗?”

“是大人,全都是大人。”凌云鹏知道,房东太太这话的意思是怕人多嘈杂,尤其是小孩子,吵闹起来会让人受不了。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房东太太便爽快地答应了:“要是都是大人的话,那没问题,你让他们过来一起住吧。”

“那就谢谢房东太太了。”

“不客气,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我这个房子原先是准备租给两个人的,所以我这里的被子,枕头等卧具都只有两套,如果你们四个人的话,那……”房东太太算盘可打得精,她可不想因为多住进两个人而添加额外的被褥,枕头等卧具,这可又是一笔开销。

“吴太太,你放心,卧具之类的东西,我们自己准备。”凌云鹏打断房东太太的话,打消房东太太的顾虑。

房东太太脸上立马笑容满面:“好好好,这样最好,自己的东西用得也称心。那就这样了,再见啊,林先生。”吴太太扭着腰肢下楼去了。

“再见啊,房东太太。”凌云鹏等房东太太下楼之后才关上房门。

等房东太太走了之后,凌云鹏又来到了窗户旁,他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但对面依旧是黑咕隆咚。

凌云鹏刚想要离开,忽然听见楼下有汽车声,连忙走到窗户旁,借着路灯的光线进行观察,只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汽车,从汽车里出来一位衣着体面的,四五十岁的高个子外国人,凌云鹏马上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赵锦文向他介绍过的史密斯,一个看似商人,实则美国陆军情报局的特工。

史密斯走到汽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一只手遮挡在车顶处,另一只手搀扶里面的妇人出来,这位妇人雍容华贵,身穿蓝色紧身蕾丝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项链,熠熠生辉。凌云鹏知道这位就是他的目标——伯爵夫人。

“darling,谢谢你今晚的晚餐,你让我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伯爵夫人用英语对史密斯说。

现在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所以伯爵夫人和史密斯的对话虽然不是很大声,但还是很清晰的。

凌云鹏在教会学校里学过英语,虽然时间久远,好些单词都淡忘了,但基本功还在,听一些基本会话不成问题。

“myhoney,难道你不请我进屋喝一杯吗?”史密斯牵着伯爵夫人的纤纤玉手,双眼柔情地望着她。

“哦,no,no,no。”伯爵夫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darling,今天太晚了,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史密斯有些沮丧,他耸了耸双肩:“哦,娜塔莎,你每次都这样。“

“亲爱的,你知道你身上哪一点最吸引我吗?”伯爵夫人见史密斯一脸沮丧,连忙安慰他。

“你该不会说是我的钱吧?”史密斯又耸了耸肩。

“哦,你真幽默,史密斯,我想说的是你身上最吸引我的是你的绅士风度。你的举手投足都让我感到你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人。安德烈生前就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

“谢谢夫人的夸奖,我会继续保持夫人您所欣赏的绅士风度,只有这样,才能与您这样一位高贵的伯爵夫人相匹配。那就让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史密斯把伯爵夫人送到小洋楼门前,这时,女佣已经打开了大门,而保镖伊凡诺夫则牵着一条威猛的高加索犬站在门口迎接伯爵夫人。那条高加索犬突然汪汪汪地冲着史密斯叫唤起来,使得这宁静的夜晚多了几分戾气。

史密斯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几步。

“闭嘴,勇士,你难道不认识史密斯先生了吗?”伯爵夫人拍了拍勇士的头,勇士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谢谢,史密斯,晚安。”伯爵夫人给了史密斯一个飞吻,随后拖着长裙上楼去了。

史密斯有些遗憾地返回他的凯迪拉克,随后,汽车离开了安和寺路。

既然伯爵夫人回来了,那凌云鹏便打消了立即离开的念头,继续留下来进行观察。他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随后来到窗前,把窗帘掀起一角,用夹子夹住,然后用望远镜观察对面的动静。尽管伯爵夫人的窗户内有一层薄薄的窗纱,显得有些朦胧,但透过望远镜,凌云鹏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清楚伯爵夫人的一举一动。

46. 银行取款

伯爵夫人进入卧室之后,安娜就端了一杯牛奶上楼来了,随后,女佣帮伯爵夫人把高跟鞋脱了,从衣柜里拿出伯爵夫人的浴袍去浴室,过了会儿,安娜出来了,估计是把浴缸里的热水放好了,伯爵夫人在化妆台前卸了妆,把蓝宝石项链摘下,随后去浴室洗澡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伯爵夫人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倒在床上,安娜则拉上了厚实的窗帘,卧室的灯也随之熄灭了。

凌云鹏把视线又转向楼下的女佣房和保镖房,保镖房内漆黑一片,估计伊凡诺夫已经睡了。而女佣房里,女佣安娜正在给伯爵夫人擦皮鞋,她一边擦,一边打着哈欠,擦完鞋之后,便也洗洗睡了。

凌云鹏见四下里都安静了,便起身拿着赵锦文给他的资料和一些弹药,离开了小洋楼,朝博仁诊所走去。

凌云鹏到达博仁诊所时已经将过了子夜,他轻轻地走上楼去,刚要进入1号房间,想了想,又转过身去,走到2号房间门口,驻足聆听里面的动静,房间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手表,笑了笑,回到了他的1号房间。

凌云鹏快速地冲了个澡,随后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这就是当初赵锦文交给自己的那个信封,里面是汇丰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凌云鹏打开信封,取出钥匙,这是一把不锈钢钥匙,钥匙上镌刻着保险柜的号码518,凌云鹏便把这把钥匙塞进西服的内袋里,随后拿起信封里的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密码1818,凌云鹏看罢便把卡片撕碎,扔进了抽水马桶里,随后用水冲掉。

当初赵锦文把这信封交给他之后,他还从未去银行取过钱呢。而现在他不得不动用这笔经费了,明天就要支付房东太太的房租,而且,如果要跟这位伯爵夫人打交道的话,开销肯定少不了,所以明天第一件事便是去银行取钱。

凌云鹏感到有些疲乏,于是倒头睡下,不一会儿就入眠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日照三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囫囵觉了。当凌云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的那张大床周边围了一圈人,大家都睁大眼睛望着他。

“凌哥,你醒啦?”阿辉第一个开口。

“老大,我们没有把你的美梦给吵醒吧?”傅星瀚冲他扬了扬下巴。

“真是少见啊,平时都是你老大第一个起床,来叫醒我们的,今天都这会儿了,你还赖在床上呢?”秦守义呵呵一笑:“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凌云鹏敲了敲脑袋,转了转脖子,坐了起来:“几点了?”

“已经九点半了。”

“嗯?”凌云鹏一听,连忙拿起枕边的那块劳力士手表,一看,果然是九点半了,连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随后到浴室里进行洗漱,洗漱完之后穿上西服,戴上礼帽,便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便转身吩咐房间里的三位:“哪吒,你负责今天的训练任务。待会儿我回来后,有重要事情跟大家说。”

“今天的训练任务是什么呀?”秦守义问了一句。

凌云鹏指了指衣柜侧面贴的那张训练作息表:“看作息安排。”

秦守义走到衣柜的侧面,这里贴着一张作息安排表:“今天是化妆。”

“这个戏痴拿手,戏痴,你好好指导一下他们。”凌云鹏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

“放心吧,老大,保准你看了满意。”傅星瀚拍着胸脯保证。

凌云鹏点了点头,随后出门了。

凌云鹏来到了汇丰银行,他向银行经理出示了银行保险柜的钥匙,银行是只认钥匙不认人,所以银行经理立刻对凌云鹏恭敬起来,带他走进地下金库的保险柜房间,在门外有个密码门禁,银行经理摁了几个密码,房门打开了,亲自带凌云鹏找到518号保险柜,随后银行经理退出了房间,锁上房门。

凌云鹏发现这儿的保险柜与典狱长办公室的保险柜有所不同,这儿的密码不是转动的,而是按键的,于是凌云鹏把钥匙插入锁孔,随后快速地按了按密码,柜子打开了,凌云鹏拉开保险柜一看,里面有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刚一打开匣子,就觉得眼前一亮,里面有满满一箱金条,每根金条都是十两的大黄鱼,凌云鹏目测了一下,这一箱金条大约有一百根左右。

凌云鹏从黑匣子里拿出两根大黄鱼,随后把保险柜关上,锁好。他走到房门口,摁了摁墙上的铃,银行经理马上把房门打开。

“经理,我想请教一下,要是我不慎将这把保险柜的钥匙丢了的话,是不是这钱我就取不出来了?”凌云鹏想要了解汇丰银行取钱的规程。

“先生请放心,我们银行有备用钥匙,只要您记住密码就行了。”

“那要是别人知道这保险柜的密码怎么办呢,他只要说他丢了钥匙,是不是你们银行就提供给他备用钥匙,他不就可以打开了保险柜了吗?”凌云鹏之所以这么问,因为他知道这个密码可不止他一人知道。

“我们会核对他的身份证明的。”银行经理回答道:“只要他所提供的身份证明与留在我们银行的底稿相同,就能证明他就是保险柜的主人。”

“那麻烦你查一下我这个保险柜所登记的身份,可以吗?”

银行经理愣了愣,但随即便点了点头:“好的,请跟我来。”

银行经理带凌云鹏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随后拿出登记表进行查找,不一会儿便有了眉目:“先生,您的这个保险柜当初登记的身份是林亚楠。”

“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凌云鹏没想到他的这个化名早就已经存在了。

“不客气,其实不是每一次取钱都会这么麻烦,只要钥匙在你手上,你又知道密码,那就可以直接取钱,但若是钥匙丢了,要启用银行备用钥匙时,我们必须进行身份核对。”

“好的,麻烦你了,我今天想把这两根金条兑换成银元和美钞。”

“好的,请到前台兑换,请问先生您想要换多少银元,多少美钞呢?”银行经理客气地问道。

凌云鹏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没问题,请跟我来。”银行经理把凌云鹏带到了前台,随后亲自给他兑换银元和美钞,不一会儿他把四百多块银元和一百八十多美元交到凌云鹏手上,凌云鹏想了想,又把其中一百银元和五十美元换成了等值的法币,毕竟现在市面上主要流通的是法币,你出门买个包子支付银元似乎不妥,而且按规定,法币才是市面上主要的流通货币,银元只是私底下流通的货币。但因为目前法币已逐年贬值,越来越不值钱,也许这个月的一百法币可以买五包香烟,下个月只能买四包香烟了,所以许多老百姓只认黄金和美元,英镑,银元这些坚挺的货币。只要有点财力的家庭,一般都储备这些硬通货放在家里,以便不时之需。

凌云鹏把这笔巨款放入随身的公文包内,随后向银行经理点了点头,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汇丰银行。

47. 交代任务

凌云鹏走出汇丰银行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博仁诊所,刚才银行经理向他介绍了保险柜开启的条件之后,他便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虽说这箱黄金是戴老板拨给他的活动经费,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这笔钱有些不太安全,登记时不是他本人亲自前来办理的,是别人代办的,用的却是他的化名,而密码也并非只有他本人知道,若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这笔资金的安全就会存在隐患,所以,他必须把这个隐患给除去。

凌云鹏来到青莲街,这里是老城厢的一条小街,上海底层百姓聚居地,小商小贩也多云集在此。

凌云鹏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店,小店的窗户上写了四个字:代写书信。其实这是一处做假证件的地方,凌云鹏也是通过其他人的介绍才认识这里的老板。而这个老板对凌云鹏也有些许印象,所以当凌云鹏出现在小店门口时,老板抬头望了望他,并对他微微一笑。

老实说,老板的手艺相当不错,凡是市面上常用的证件,他这里都有模板,不常见的证件,只要你把原件带过去,他也能很快临摹出来。而且他所选用的材质,制作的水平都非常高,几乎能以假乱真,尤其是那个公章,真假难辨。

当然老板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出,面临的便是牢狱之灾,所以他只做熟客,只有熟人介绍的生意他才接手,生人则免谈。这里的规矩是拿钱办事,不问来处,不问去向,钱货两讫,出门概不认账。凌云鹏觉得这样的交易模式挺好,不留后患。

“老板,麻烦你给我做个身份证明。”凌云鹏轻声地说道。

“请跟我到后屋来。”老板因为认识凌云鹏,便点点头,把凌云鹏带到后屋:“你把资料写下来给我。”老板把纸和笔递给凌云鹏。

“好的。”凌云鹏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交给老板。

老板接过纸,看了看,点了点头:“明天来取吧。“

“好的。“凌云鹏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在桌上,随即离开了小店。

凌云鹏回到了博仁诊所,博仁诊所今天有不少病人来此就诊,凌云鹏的出现马上聚焦了不少候诊病人的目光,凌云鹏跟林曼芸点了点头,便朝楼上走去,他听见下面的那些病人对他因好奇而产生的窃窃私语。他觉得以后进出博仁诊所还是走杨景诚家的后门为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凌云鹏推开1号房间的房门,吓了一大跳,顿时愣住了,原来有三位护士小姐整齐划一地站在门口迎接他的到来。

“老大,您回来啦!”

三位护士随即拿包的拿包,更衣的更衣,端茶的端茶。凌云鹏一下子蒙圈了。

“好了,你们别胡闹了,立正。”凌云鹏连忙抽身出来。

凌云鹏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三名假护士:娇巧可爱型的阿辉,温柔妩媚型的星瀚,高大粗犷型的守义,这个画风简直就是——乱炖。

凌云鹏强忍住笑,那张冷峻的脸因为用力憋着而有些泛红,他吸了口气,一脸严肃:“戏痴,这就是你指导的化妆术?”

“怎么样?老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达到了雌雄难辨的程度了?”傅星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也不看看,你把哪吒的脸都涂成啥样了?跟猴屁股差不多了,他这个身形适合当护士吗?”

“我说么,搞什么化妆术,非要把我这大老爷们搞成男不男,女不女的?”秦守义撅起嘴,一把把护士帽扯下,把护士衣脱下。

傅星瀚瞥了一眼秦守义:“你这个底子不行,就算是我的化妆术再高明,也抵不过你这种虎背熊腰,鲁智深似的身胚,你还是把林小姐的护士服脱了吧,别给撑坏了。”

“老大,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应该不错吧?”傅星瀚把阿辉推到凌云鹏的面前。

“化妆要因人而异,哪吒不适合男扮女装,不过阿辉倒是还可以,就是得把胡子剃干净点。至于你嘛,本来就女里女气的,这么一装扮,还真是雌雄难辨。”凌云鹏对三人的化妆术进行点评。

“谁说我女里女气啦?该爷们的时候,咱也没含糊过,老大,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演的李尔王,哈姆雷特这些角色。”傅星瀚为表明自己身上也有大丈夫的气概而据理力争。

“好了好了,戏痴,你的那些个光辉形象我们以后再谈吧,我现在有正事跟你们说。“凌云鹏站起身来,把房门反锁上,刚想开口,一见这三人的打扮,便眉头一皱:”你们先把这妆给卸了,我看着眼晕。”

三人一听有正事,便不再嬉闹,连忙把妆卸了,把衣服换了,随后聚集到凌云鹏周围。

“大家听好了,现在上面给我们别动队下达了一个特殊任务,这也是我们行动队成立以来第一个任务,所以大家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它拿下。”

“什么任务?”秦守义问道。

“是关于一张藏宝图的任务。我简单地跟大家说一下吧,这位是沙俄的贵族安德烈伯爵。”凌云鹏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把安德烈的照片放在床上:“大概半年前他得到一份关于一张金矿的藏宝图,这个金矿大概就在我们的关外,但具体什么位置,大家都不知道,但大概两个月之前,这位伯爵死了。”

“死了?”阿辉好奇地问道:“那藏宝图呢?”

“关键就是这张藏宝图,似乎也突然失踪了。而这位是伯爵夫人显然成了众矢之的。”凌云鹏把娜塔莎的照片放在床上。

“哇,这娘们长得还真是够味。”傅星瀚吹了一声口哨。

“现在在这位伯爵夫人的周边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凌云鹏把史密斯和田中纠夫的照片放在床上:“这位名叫史密斯,公开身份是贸易商人,但实际上是美国陆军情报局的特工,而这位名叫田中纠夫,公开身份是医生,而且还是伯爵夫人私人医生,而事实上他是日本樱机关的间谍,这两人与伯爵夫人接触的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取这张藏宝图。”

“老大,你的意思是要抢在这两人之前先拿到这张藏宝图?”秦守义拿起这两张照片看了看。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但时间很紧,据说,这位伯爵夫人她已经开始在英国物色房产,大概两个月之后要离开上海去英国,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那这张藏宝图是不是就藏在了伯爵夫人的住所里呢?”傅星瀚好奇地问道。

48. 入住新居

“有可能,但目前我们的人还没有去过伯爵夫人的家,所以无从得知。”凌云鹏将安和寺路8号的小洋楼照片放在床上。

“去那里搜一下不就行了嘛?溜门撬锁这类话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阿辉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胸脯。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伯爵夫人的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凌云鹏说着把伊凡诺夫的照片放在众人面前。

“哇,这个人是谁呀?”三人一见到伊凡诺夫的照片,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声。

“这位是伯爵夫人的保镖伊凡诺夫,曾经是摔跤选手,在奥运会上取得过第二名的成绩。”

“哇,要是被这个金刚逮到,那他抓你不就跟提溜个小鸡仔似的?”傅星瀚望了望阿辉,阿辉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头。

“还有一个保镖,不知你能否应付?”凌云鹏把那条高加索犬的照片从众人眼前扫过。

“哎呀,我的妈呀,那算了吧,我最怕狗了,小时候被一条恶狗咬过,至今想起来都汗毛倒竖。”阿辉一见到这条凶猛的高加索犬心里就直发毛:“我阿辉平日里最怕见的一是警察,二是狗。”

“那这个伯爵夫人的家里平时是不是就这个金刚和这条狗看门吗?”秦守义问道。

“还有这位。”凌云鹏出示了女佣的照片:“这位是伯爵夫人的女佣安娜。她负责伯爵夫人的生活起居。”

“平时这些个下人就从不离开这栋小洋房吗?”傅星瀚望了一眼凌云鹏,要想去伯爵家搜寻藏宝图,一定要避开这些下人和保镖。

“伯爵夫人如果是去逛街的话,她会带上那条狗,如果是约会的话,这些人和狗就待在家里。”

“这么说,这个金刚和这个女佣从不离开家?”秦守义问道。

“这个目前还没有详尽的资料,有待我们进一步的观察。”凌云鹏边说边将这些照片收了起来。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三人都在等待凌云鹏的决策。

“我的前任租下了伯爵夫人小洋楼对面的公寓,我昨晚已经去过那里了,我打算我们四人一起住进去,在那里对伯爵夫人的行踪进行进一步的观察。找到可乘之机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凌云鹏把自己的设想告诉大家。

“好吧。听你的。”傅星瀚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秦守义站起身来,像是一位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这样,我跟哪吒和阿辉开车去,戏痴,你一人坐黄包车过来,记住,安和寺路7号二楼中间那一间,如果房东太太问你找谁,你就说找林亚楠先生。还有,大家都把自己的身份证明带好,我们就按那个假身份入住,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亲戚和朋友,哪吒和阿辉是叔侄关系,是我的远方表亲,戏痴是我的朋友。都听明白了了吗?”

“等等,老大,你刚才说我和哪吒是叔侄关系,可我姓陆,哪吒姓梁,看上去不像是叔侄关系。”阿辉指出凌云鹏的失误之处。

凌云鹏笑了笑,还没开口,傅星瀚就接茬了:“不同姓就不能是叔侄关系啦,你爹是倒插门的赘婿,你不就跟你娘姓了?”

“这倒也是。”阿辉摸了摸后脑勺,点点头。

凌云鹏见傅星瀚帮他自圆其说了,也就不再多言了,只是再重申了一遍注意事项:“我刚才说的大家都清楚了吗?”

“放心吧,老大,我们不会搞错的。”三人冲凌云鹏笑了笑。

凌云鹏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粗布短褂交给秦守义和阿辉:“你们俩换上吧,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是厨师和伙计,举手投足方面不要出现纰漏。”

随后,凌云鹏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陈旧的,有些皱巴巴的西服递给傅星瀚:“你就换上这件吧。”

傅星瀚皱了皱眉头:“我不是作家吗,怎么穿的这样寒酸?”

“你别忘了,你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作家。”凌云鹏提醒傅星瀚。

傅星瀚接过这件皱巴巴的西服,套在身上,随后把头发搞得乱蓬蓬的,给人一种被生活压得有些萎靡和颓废的模样:“这样,行了吗?”

“嗯,这还差不多。”凌云鹏望着眼前头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无精打采的傅星瀚,点了点头:“不错,一看就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三流作家。”

随后,凌云鹏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装在一个空箱子里,自打把这三人接到博仁诊所来了之后,还一直没添置过什么衣服,都是穿着凌云鹏的那些衣裤,傅星瀚跟凌云鹏的胖瘦差不多,只是中等身高,一米七二左右,所以傅星瀚穿凌云鹏的衣服还算是合身,只是稍长了一些,但秦守义比凌云鹏更魁梧些,他穿着凌云鹏的衣服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因而大多时候只能敞开衣襟,而阿辉长得比较瘦小,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凌云鹏的衣服一穿到阿辉身上,就显得又肥又长,像是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只能把袖子卷得高高的,把下摆放进裤子里,用皮带勒紧裤腰,以防裤子滑下来。幸亏林曼芸帮阿辉把凌云鹏和杨景诚的衣服改小了几件,所以穿着还算是合身。

“老大,也该给我们置办些行头了。”傅星瀚望着凌云鹏那一箱子衣服,叹了口气。

“嗯,我知道,现在先将就一下,我会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好了,大家走吧。”

四人从二楼后面的楼梯下去,这里直通杨景诚家的后院,在离杨景诚家后院不远处有一条小弄堂,弄堂里停放着一辆黑色雪佛兰,这辆雪佛兰是当初赵锦文特地配给凌云鹏使用的,车主是登记在杨景诚的名下,作为一名海外留学归来的医生,配备一辆汽车也不足为奇。

凌云鹏坐进了驾驶室,秦守义和阿辉都坐在后排,汽车朝安和寺路驶去,而傅星瀚则走到大马路上,叫了一辆黄包车。

汽车很快就到了安和寺路附近,凌云鹏把车子停在安和寺路附近的一条小巷里,这条巷子比较僻静,所以汽车停在这儿应该不太会引人注目。

凌云鹏拿着公文包,秦守义提着皮箱,阿辉拿了个装杂物的网兜,三人一起走进了安和寺路7号。

凌云鹏路过底楼房东家时敲了敲门,房门打开了,吴太太一见是楼上的新租客,便笑脸相迎:“林先生,今天搬来啦?”

“是啊,这两位是我的远房亲戚,等会儿我的一位朋友也会搬来跟我们一块儿住的。”凌云鹏从公文包里取出四十块大洋,交给吴太太:“房东太太,这是这个月的租金,你点一下。”

“哎呀,林先生,你可真是个爽快人,昨天就这么一说,你今天就来交房租了。”吴太太接过大洋,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不用点,不用点,我这就给你开个收据。”

房东太太回到房间里,拿出纸笔,熟练地写了个收据,顺便拿了八仙桌上的几只橘子过来:“诺,林先生,这是收据,你收好,这几个橘子拿去吃吧,蛮甜的。”

“好的,谢谢吴太太。”凌云鹏把收据和橘子一并收下:“那我们上楼去了。”

“好好好,再会再会。”房东太太满脸堆笑,目送着三人上楼去了。

49. 各司其职

凌云鹏打开二楼寓所的房门:“来,哪吒,阿辉,你们把东西整理一下。”

阿辉看了看两间房间,只有两张床,挠了挠头:“凌哥,这可怎么睡呀?才两张单人床?”

“你和戏痴一间房,一个睡床,一个睡地板,哪吒跟我睡一屋。”凌云鹏马上提出解决方案。

“好吧,我整理一下。”阿辉连忙打开衣橱,把箱子里的衣服都一件件挂好,随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休息。

不一会儿,傅星瀚也到了,他走进安和寺路7号,不小心被房东家门口的一个铅桶绊了一下,铅桶发出的咣当声惊动了房东太太,她连忙打开房门,上下打量着傅星瀚。

“你找谁呀,怎么这么不当心啊?”房东太太脸上有些不快。

“我是楼上林先生的朋友,也是这里的房客。”傅星瀚连忙跟房东太太解释了一下。

“哦,上去吧,他们也刚到不久。”房东太太望着衣着寒酸的傅星瀚,鄙夷地抬了抬下巴。

傅星瀚敲了敲房门,秦守义打开房门,傅星瀚一进屋子就觉得这里比博仁诊所楼上的住处小了很多。

“老大,这房间住四个人是不是小了点啊?”傅星瀚东瞅瞅,西望望,嘴里嘀咕着。

“这可不是请你来享清福的,这房间的最大的优势就是能以最佳角度观察到对面小洋楼的情况。”

傅星瀚连忙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朝对面望了望,小洋楼距离他们的房间直线距离也不过三四十米左右,站在这里用肉眼也能看到个一二。

“快把窗帘拉上,记住,这扇窗的窗帘不能拉开,我们不能让对面的人发现我们在监视他们。”凌云鹏赶紧喊了一声。

傅星瀚连忙把窗帘拉上:“那我们怎么观察对面情况?”

凌云鹏已经把望远镜架在了三脚架上,随后把窗帘掀起一角,用夹子夹住,然后把镜头焦距调节好,对准对面二楼的卧室:“就这样观察,随后把每天伯爵夫人,女佣,保镖的作息都记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要是伯爵夫人出门呢?”阿辉问道。

“哪吒,你装扮成黄包车夫,待在安和寺路附近,一旦伯爵夫人要外出,你就上前拉客,就算是拉不到伯爵夫人,也要一路在后面紧跟,把伯爵夫人的行踪搞清楚,她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跟什么人接触你都必须记住。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车行,租用一辆黄包车。”凌云鹏给秦守义布置任务。

秦守义点了点头。

凌云鹏又吩咐了一下傅星瀚和阿辉:“你们俩今天就待在这儿轮流观察对面的情况。”

“知道了。”

“哪吒,你去买些吃的回来,这几天大家辛苦些,盯紧了。”

凌云鹏从兜里拿出一叠法币交给秦守义:“多买一些回来。”

秦守义接过钱,登登登地下楼去了。

“老大,我有个建议啊。”傅星瀚斜躺在沙发上,双手抱头,望着凌云鹏:“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伯爵夫人的卧室里安装一个窃听器,这样伯爵夫人的大致活动我们都能掌控。”

凌云鹏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建议很有建设性,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好了,你们开始干活吧,现在就坐在这儿,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对面。”

傅星瀚从沙发上爬起,坐到窗边,透过望远镜观察着对面,伯爵夫人背对着窗,双腿微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位伯爵夫人还躺在床上呢,她是睡着了,还是生病了?”

傅星瀚用望远镜扫描着伯爵夫人的全身:“哇,这俄国娘们长得还真不错。这身材还真是凹凸有致。”

“是吗,让我看看。”阿辉听傅星瀚这么一说,迫不及待地坐到傅星瀚的旁边,拿过望远镜仔细看着:“嗯,屁股好大耶。”

“你们俩看什么呢,别老盯着伯爵夫人看,女佣和保镖也是重点观察的对象。”凌云鹏见这两人一副好色的模样,呵斥了一句。

“好的好的。”阿辉把望远镜的镜头移到楼下,那壮硕的伊凡诺夫正在逗狗玩。

“戏痴,你猜猜看,这个金刚大概有多少斤重啊?”

“少说也有三百斤,这可真是个巨无霸。”傅星瀚瞟了一眼伊凡诺夫。

“要想进伯爵夫人家,首先要过这一关,如果这个金刚不离开的话,我还真不敢踏进伯爵家一步,这要是给发现了,他那一拳头还不把我打成肉酱啊?”阿辉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凌云鹏。

“办法总会有的,别着急,先观察一下再说。”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那个女佣倒是很勤快,一会儿烧饭,一会儿缝补衣服,一会儿抹桌子,一刻不停。”傅星瀚望了望女佣安娜。

“现在就她一人在伯爵夫人身边伺候着,当然是手脚不停,她应该是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我看伯爵夫人是离不开她的。”凌云鹏喝了口水,向傅星瀚介绍:“戏痴,你把看到的情况都记录下来。”

“好的。”傅星瀚拿起身边的纸笔,开始记录。

“戏痴,这个伯爵夫人其实没有睡觉,她是在躺着看书呢。”阿辉又把望远镜移到伯爵夫人的卧房内,发现伯爵夫人转了个身,面对着窗户。

傅星瀚拿过阿辉的望远镜望了望:“嗯,这位伯爵夫人还挺爱看书,她看的是托翁的《安娜卡列尼娜》。”

“这是什么书?托翁是谁?”阿辉茫然地问道。

“托翁就是托尔斯泰,是俄国最著名的作家,这书呢讲的是一个漂亮的贵族女人安娜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徘徊,受到爱情和良心的双重折磨,最后卧轨自杀了。”

“哦,这女人真傻,干嘛要自杀呢,而且还是卧轨自杀,老天白给了她这副漂亮的皮囊了。”阿辉想不明白像安娜这种富婆不愁吃不愁穿的,干嘛还要去寻死。

“唉,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领会那些精神世界丰富的人的内心呢?”傅星瀚摇了摇头,觉得跟阿辉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凌云鹏不去理会傅星瀚与阿辉之间的讨论,他来到那间大卧室,把房门反锁上,随后走到床头柜旁,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电话铃响了八下之后,电话的另一端响起了赵锦文的声音:“喂,请问哪位?”

“老板,我想问你要点货,下午五点老地方见。”凌云鹏说完,把电话挂了。

凌云鹏刚挂了电话,秦守义就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大一袋食物。

“哪吒,你买什么好吃的啦?”阿辉第一个冲到饭桌旁。

“大家来尝尝,煎饼果子。”秦守义兴冲冲地将袋子放在桌上。

50. 黄包车夫

傅星瀚一听,顿时没了胃口:“哪吒,你就不能买点上档次的东西,这个,跟你这个车夫的身份倒是挺配的。而且一买就买这么多,能一口气全吃完吗,这大热的天,还不馊了?”

“不会,可以存放个三天。”秦守义一边津津有味咬着煎饼,一边回应傅星瀚。

“你还想让我们连吃三天啊?”傅星瀚一听,脑袋就大了,拿起一只煎饼,看了看,又放下,一脸嫌弃样。

“好了,你就别挑三拣四了,吃饱了干活去。”凌云鹏咬了一大口煎饼:“嗯,还挺香。”

“我也觉得蛮好吃的。”阿辉向傅星瀚挥了挥手上的煎饼:“戏痴,你来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那你们就留几个给我吧,等我饿了再吃。”傅星瀚无精打采地坐回了观察位。

“好了,哪吒,吃完了,我们一起走。”凌云鹏喝了口水,随后拿起公文包,招呼了一下秦守义。

“来了,老大。”秦守义赶紧将手上剩下的煎饼果子全都塞进了嘴里。

凌云鹏和秦守义两人走出安和寺路7号,随后朝西走了大约半小时,来到了一家名叫马力的车行。

“老板在吗?”凌云鹏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从车行里面走出一个微胖的秃顶老头,望了望来人:“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老板,是这样,我这位兄弟想要拉车,想在你车行名下登记一下。”凌云鹏向老板指了指身旁的秦守义。

秃顶老头打量了一下虎背熊腰的秦守义,点了点头:“嗯,这身子骨不错,行啊,来登记吧,把你的身份证明给我,还有担保人的身份证明,另外交五块大洋作为押金。以后每天要交五十个铜板的份子钱,可以每天交,也可以一个月一交,你听明白了吗?”

“可以可以。那就一月一交吧。我当我兄弟的担保人,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凌云鹏和秦守义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明交给了老板。

老板接过秦守义的身份证明看了看:“你原先是当厨师的?怎么改干这一行了,干我们这行挺苦的。”

“干哪行都不容易,都辛苦,我原先的老板饭店关张了,我也只能跑路了,在这里试了几家饭馆,他们说这里的人喜欢吃本帮菜,而我拿手的是做鲁菜,所以试了几家都不成,幸亏我娘给了我这副结实的身板,所以我想拉车也能换碗饭吃。”秦守义将刚才凌云鹏替他想好的说辞对着车行老板再说了一遍。

“是啊是啊,只要不偷不抢,干啥活不都一样嘛,都是为了糊张口嘛。”秃顶老板已经登记好了,把两张身份证明还给了秦守义和凌云鹏:“还要五块大洋做押金。”

“有有有。”凌云鹏从裤兜里掏出五块大洋,递给了老板。

秃顶老头写了张押金收据给凌云鹏,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排黄包车:“你就拉那辆66号车吧。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这车撞人了,一切后果自负,还有要是这车损坏了,要照价赔偿。”

“我懂,我懂。”秦守义一边应承着,一边把那辆66号车取了出来。

“老大,你现在要去哪儿,我先拉你去。”

“也好,你先熟悉一下上海的马路,当车夫的最重要的就是路要熟,不仅大马路要清楚,小马路,小弄堂也要心中有数,待会儿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买一张地图,再实地考察一下。”凌云鹏嘱咐了秦守义几句,秦守义是外乡人,对上海不熟,这是当车夫的最大障碍,一定要攻克这个障碍。

“嗯,我知道了。现在我们去哪儿,老大?”

“去青莲街。我告诉你怎么走。”凌云鹏上了秦守义的黄包车,随后指导着秦守义怎么行进,一路上指给他看一些地标性建筑,主要的街巷,好让秦守义尽快掌握这些线路。

很快,黄包车到了青莲街附近,凌云鹏让秦守义停在大马路上,随后自己穿过几条小弄堂,来到了代写书信小店,凌云鹏之所以不让秦守义把车拉进来,第一是这条巷子并不宽,但人流量不少,黄包车进来难免会有碰擦,第二,也是最主要的,他并不想让秦守义知道得太多。

凌云鹏走进小店,老板抬头一看,便明白了,连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凌云鹏点点头,跟着老板走进里屋。

“先生,这是你要的身份证明。”老板把一张身份证明交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来仔细查看,这张身份证明的封面用纸跟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连手感都差不多,翻开一看,字迹清晰端正。姓名:彭云翎,性别:男,出生年月:民国四年一月;祖籍:湖北;职业:律师。下面是一串阿拉伯字母的身份证号。而身份证明下方的公章更是与原件真伪难辨。更难得的是,这张身份证明并非看上去是崭新的,刚出炉的,而是感觉有些年头了,这种做旧如旧的技艺能掌握的人并不多。

凌云鹏对老板的手艺很是满意,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在桌上。

“先生已经交过钱了。”老板笑着提醒凌云鹏。

“算是交个朋友吧。”凌云鹏笑着点了点头,撩起布帘便出门了。

拿到新的身份证明之后,凌云鹏走出青莲街,来到大马路上,上了秦守义的黄包车,下一步他要去汇丰银行。

在凌云鹏的指引下,秦守义很快就把凌云鹏拉到了汇丰银行附近的马路上。

“你在这儿等着我。”凌云鹏下了车,随后溜了个弯,从几条小弄堂穿过去,走到后面的马路上,径直走进汇丰银行。

接待他的还是昨天的那位银行经理。

“林先生,请问今天你来办理什么业务?”

“我想把保险柜里的东西取出来。”

“可以,请跟我来。”

银行经理带凌云鹏进入地下金库,在保险柜房间外面的密码门禁上摁了几个密码,房门开了,凌云鹏走了进去,银行经理就在门口等候着。

凌云鹏熟门熟路,走到518号保险柜前,摁下了1818的密码,随后保险柜打开了,凌云鹏打开黑匣子,随后取出一根金条放回到保险柜里,再把黑匣子锁好,之后把这只黑匣子从保险柜里取出来,他手里提着这只沉沉的黑匣子走出保险柜房间。

“林先生是不是把保险柜里的所有物品都取走了?”银行经理问道。

“没有,里面还有些东西。”凌云鹏回答道。

“哦,那好,否则的话林先生要办个销户的手续。既然这样,我们还是为林先生保留这个保险柜,管理费一年一交。”

凌云鹏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51. 转移资产

凌云鹏提着这只沉甸甸的黑匣子走出汇丰银行,随后又朝这条大街向南走了大约十分钟,这条大街是上海法租界有名的金融一条街,各国银行,交易所,保险公司在此鳞次栉比,星罗棋布。

凌云鹏走进了花旗银行,银行经理见有位衣着光鲜的客人提着一只沉甸甸的黑匣子走了进来,一看就是个大主顾,连忙笑脸相迎。

“请问先生办理什么业务?”

“我想租个保险柜。”凌云鹏指了指手上的黑匣子。

银行经理脸上犹如春风拂面:“可以可以,来,请到我的办公室,我来替你登记一下。”

凌云鹏走进银行经理的办公室,银行经理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红茶:“先生请用茶,麻烦您把身份证明出示一下,我来帮您登记。”

凌云鹏把那张伪造的身份证明交给银行经理,银行经理翻看看了看,并没有任何质疑,这让凌云鹏松了口气,他认真地替凌云鹏进行登记,随后走到一个保险柜前,插入钥匙,摁了几个密码,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串在一起的两把钥匙,把其中一把钥匙放进一个信封里,信封上面写着彭云翎的名字以及身份证号码,而将另一把钥匙交给凌云鹏。

“彭先生,这把钥匙请您保管好,密码待会儿请您自己去设置一下,另一把备用钥匙由我们银行为您保管,如果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您的钥匙丢了的话,还能使用我们银行里的这一把备用钥匙开启您的保险柜。”银行经理把银行的规程告诉了凌云鹏。

凌云鹏一听,与汇丰银行的规程差不多,便点点头:“你们想得很周到。”

“彭先生过奖了,这是我们银行的规矩。那现在我们就一起去地下金库吧。”

“好的。”

凌云鹏站起身来,提起那只黑匣子,跟随银行经理来到了地下金库的保险柜室,这里的一切其实跟汇丰银行没多大区别,也有密码门禁,只是比汇丰银行的保险柜房间更大一些。而且里面的保险柜密码装置与汇丰银行并无二致,也是按键型的,不是转动型的。

“彭先生,您是自己进去,还是需要我来协助您呢?”银行经理一边谦卑地询问,一边摁了几个密码打开了保险柜房间,因为他知道,有些客户不希望自己在存放贵重物品时,有其他人站在一旁。

“我自己可以。”

于是银行经理便止步不前,待在门外等候。

凌云鹏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把镌刻着数字929的钥匙,很快找到了保险柜所在的位置,他迅速设置好密码,然后插入钥匙,打开保险柜,把黑匣子放入其中,随即关上了保险柜,取下钥匙,走出了地下金库。

办完这件事之后,凌云鹏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这样他的这箱金条能够高枕无忧了,现在除了他本人以外,谁也不知道这箱金条的去向。

凌云鹏快速回到了秦守义那里,其实当凌云鹏在银行办理保险柜业务期间,有三四位乘客想要搭乘秦守义的黄包车,都被秦守义拒绝了,今天他唯一的乘客就是凌云鹏。

秦守义买了一张上海地图,然后就坐在街沿上,冒着酷热的大太阳,认真地记忆那些路名,地标和方位。上海的马路的路名奇离古怪,中洋混杂,马路多如牛毛,秦守义前记后忘,头都大了。

凌云鹏很远就看见秦守义在烈日下苦背路名,对他的这种好学而敬业的态度很是赞许,他手下的这三人中也就秦守义最实诚,最厚道,也最值得他信赖。而另两位多年来所从事的行当让他们成为了油滑之人,要想交心,恐怕还有待时日。

“老大,你来了。”秦守义见凌云鹏来了,便把地图收了起来。

凌云鹏一边上车,一边问道:“记得怎么样?对上海马路有点印象了吗?”

“现在我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这太难记了。”秦守义的脸上写满了“苦闷”二字。

“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待会儿回去之后,我帮你整理一下,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纵向横向一共几条主干马路,然后重要的分支马路,哪些主要的地标,如果这些清楚了,其他的很快就会迎刃而解,而且阿辉和戏痴都是老上海,他们也会帮你的。”

“有你这话,我就有信心了。老大,现在我们去哪儿?”

“你把我拉到安和寺路附近,然后你先上楼,跟阿辉和戏痴一起研究一下这个地图。我还有些其他事情。”

“好嘞,您坐好了,开拔啰!”秦守义心头一热,脚下举步生风,不一会儿就到了安和寺路附近。

“你把黄包车锁好之后,上楼看看他俩有没有观察出一些名堂来。”

凌云鹏关照了一下秦守义,便下车朝相反方向走去,走到拐弯处,又叫了另一辆黄包车,随后上车走远了。

秦守义上了楼,推开了房门,看见阿辉正在窗口附近溜达,而傅星瀚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阿辉,怎么样,伯爵夫人有异动吗?”秦守义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问了问阿辉。

“没有,还在看那本书呢。你怎么样,顺利吗?”阿辉打着哈欠,转了转脖子。

“我现在已经是马力车行的一名黄包车夫了,跟着老大兜了小半个上海,这上海滩的马路太难记了,阿辉,你能告诉我怎么去记这些路名吗?”

“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过对你这个外乡人来说确实有点难,其实也很简单,你只要把一些重要的地方记下来,把它周边的几条马路搞清楚就不难了。比如大世界,跑马场这两个地方基本全上海人都知道,它们又靠得很近,从大世界到跑马场要经过几条马路,你这么记很快就能记住了。”

“是啊,哪吒,其实大多数人叫黄包车的人都会说一些有名的地方,就算说一个你陌生的地名,他也会跟你解释在哪个著名的地方附近,所以只要把这些有名的地方记住了,等于把上海滩认清了。”躺在沙发上的傅星瀚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在听秦守义和阿辉的谈话。

“那上海有哪些有名的地方呢?”秦守义拿着地图问傅星瀚。

“这就多了去了,来,我来帮你一起标注。”傅星瀚从沙发上起身,坐到八仙桌旁,拿了支红铅笔,开始指导秦守义。

“比如刚才阿辉说的市中心的大世界和跑马场,这附近还有南京路上的大光明电影院和帕克饭店,沿着南京路朝东走,还有先施,永安,新新,大新,惠罗等几个大型百货公司,还有七重天,华懋饭店,再过去就是外滩,沿着外滩向北,你可以看见许多外资银行,还有海关大楼,每天整点都会敲钟的,再往前就是外白渡桥,那里附近还有礼查饭店,外滩这一带还有许多俱乐部。然后还有这里一块区域,是上海老城厢,这里的城隍庙,豫园,十六铺码头,还有大东门,小东门,老西门,老北门,小北门,小南门,大南门这一带也是很热闹的。”

傅星瀚在地图上圈圈划划,把一张上海地图画得都是红圈圈,看得秦守义眼花缭乱,不禁眉头紧皱,一脸无奈。

52. 添置设备

傅星瀚见秦守义一脸蒙圈的模样,把红笔往桌上一扔:“哪吒,光靠我嘴上说没用,我们还是去实地考察一番,这样你的印象才深刻,这样吧,你拉上我,我给你沿路详细讲解,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带你去开开眼,了解了解大上海。”

秦守义一想也对,与其坐在这里纸上谈兵,不如现场观察,只是他担心傅星瀚和阿辉这两人的身份不便外出,有些犹豫不决:“老大不是说过,这些天让你们少出门。”

“这都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没关系,这样,我戴上老大的礼帽,而且我坐在你的车里,有谁会看得见?”傅星瀚说完,把礼帽往头上一戴,把帽檐压低,果然把脸遮挡掉了大部分。

“好吧,我们现在就走。”秦守义笑了笑。

“阿辉,你紧紧盯着对面啊,别开小差,知道吗?”傅星瀚拿腔拿调地嘱咐了阿辉一番。

阿辉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嘴里嘟哝着:“这个戏痴,门槛真精,把我一人丢下,自己出去散心了。”

秦守义拉着傅星瀚,沿着南京路,外滩,老城厢等地兜一大圈,慢慢走着,看着,记着……

凌云鹏跟秦守义分手之后,便去了霞美咖啡厅,他抬手望了望手表,已经是四点三刻了,便走进咖啡厅,今天咖啡厅里的人不算少,他原先的座位已经有人占了,于是他又物色其他比较隐蔽的座位,终于他把目光停留在了靠近吧台附近的一张桌子上,这里灯光较暗,而且靠墙,还算是隐秘,外面很难看清这个区域,而他的位置面对着窗户,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情况,而身后是员工通道,可以快速后撤,于是他便坐在了这个座位上。

“服务生,来一杯摩卡。”凌云鹏招呼了一下服务生。

很快,服务生把咖啡端到了凌云鹏的面前,凌云鹏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注视着外面。

十分钟过后,凌云鹏看见了赵锦文的身影,当赵锦文走进咖啡厅之后,凌云鹏打了个响指,赵锦文朝他这边望了望,笑着走了过来。

“来一杯卡布基诺。”凌云鹏对着服务生说道。

“怎么,今天请我喝咖啡了?”赵锦文一边坐下,一边揶揄着凌云鹏。

“你别把我说成铁公鸡行不行啊?”凌云鹏瞟了赵锦文一眼。

“你小子啊,比铁公鸡好不到哪儿去,上学时就老是周末到我家蹭吃蹭喝,毕业了,拿军饷了,也不舍得请我吃顿大餐,让我跟着你去吃路边摊。”赵锦文故意揭凌云鹏的老底。

“老师,你这可是冤枉我,上学时,我不是个穷学生吗,师母心疼我,所以让我去你家蹭吃蹭喝,毕业了,我才拿几个钱啊,哪有你油水多,你还惦记着我这点苍蝇肉?”凌云鹏撒娇般地望着赵锦文:“老师,您放心,等我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请你去上海最好的饭店吃大餐。”

“好吧,我就翘首以盼,希望你早日发达,否则我望眼欲穿呢。”赵锦文假装失望的样子。

凌云鹏呵呵一笑:“老师,您的情义学生一直记在心里呢,这不一点点来嘛,先从一杯咖啡开始,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你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好好好,承你的情,我等着。”

服务生把一杯卡布基诺放在赵锦文的面前:“先生请慢用。”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赵锦文轻声问道。

“我们已经入住了伯爵夫人对面的公寓里了,目前正对伯爵夫人以及她的女佣,保镖进行监视,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进屋搜查一番。我想要一套监听设备,这样对伯爵夫人的行踪以及藏宝图的去向能更好地掌控。”

“对,有了监听设备能更方便掌握伯爵夫人的动向。那你们想好了怎样进去安装,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另外,我们需要一些制服,各行各业的都要,还有一些化妆所需的物品,当然,体面一点的衣服最好也多准备几套,现在他们几个都穿我的衣服呢。”

“这没问题,你把他们的尺码写下来,我这就去办。我准备好了之后就放在杨景诚那里,你自己去取。”

“好的。”凌云鹏朝服务生招了招手,问他要了纸笔,把三人的衣服的大概尺寸写了下来,交给赵锦文。

“准备好了之后,我打电话给你。”赵锦文把咖啡喝完,随后走出了咖啡厅。

凌云鹏等赵锦文出去之后,过了十分钟才起身离开了霞美咖啡厅。

凌云鹏回到住所时已经是六点半了,进门一看,只有阿辉一人在屋内,不禁紧张起来:“哪吒和戏痴呢?”

“戏痴带哪吒去熟悉上海马路了。”阿辉见凌云鹏脸色严峻,知道他很生气,所以有些胆战心惊。

“这个戏痴,他就是喜欢自说自话,他知不知道他这样抛头露面是很危险的?”凌云鹏抑制不住对傅星瀚的擅自行动的愤怒,在屋内来回踱步:“他们几点走的?”

“大概四点多钟吧。哪吒回来没多久就走了。”

“这段时间里你发现伯爵夫人有什么情况吗?”凌云鹏走到窗前,拿起望远镜望了望对面。

“没有,今天伯爵夫人好像很安静,看了一下午的书。四点多钟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又躺下看书了。”阿辉向凌云鹏汇报。

“伯爵夫人要起床了,她去衣柜里拿衣服,似乎要出门。”凌云鹏通过望远镜观察着伯爵夫人的一举一动。

“我看见有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过来了。”

凌云鹏把镜头扫向马路,果然有辆黑色凯迪拉克汽车驶入安和寺路:“是史密斯,他约伯爵夫人出去。阿辉,你继续盯着那个女佣和保镖,我去跟着他们。”

凌云鹏赶紧下楼,走到那条小弄堂里,坐进那辆雪佛兰。

过了大概刻把钟,伯爵夫人缓缓地走了下来,史密斯下车迎接,把伯爵夫人搀扶上车,随后凯迪拉克驶出安和寺路,凌云鹏也启动雪佛兰,在后面跟着。

53. 严密监控

凯迪拉克在红房子西餐厅前停下了,史密斯挽着伯爵夫人的手踏进西餐厅里。凌云鹏也随之进入,在远离他俩的一张餐桌旁坐下。

凌云鹏打了个响指,服务生过来了:“先生,您想要点些什么?”

服务生把菜单递给凌云鹏,凌云鹏瞄了一眼:“来一块牛排和一份罗宋汤。”

“牛排要几分熟的,先生?”

“五分熟。”

凌云鹏随手拿了一份画报翻阅起来,但却用余光盯视着伯爵夫人和史密斯二人的举动。

伯爵夫人看上去心情不错,跟史密斯有说有笑,史密斯点了一瓶波尔多红酒,频频向伯爵夫人敬酒。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堆放了琳琅满目的菜肴,伯爵夫人优雅地喝着酒,吃着西餐。凌云鹏也一边吃着牛排,一边观察着这两人。

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俩人用完餐便起身离开了红房子,随后他们又驱车来到了大光明电影院,史密斯买了两张电影票,随后微笑着挽着伯爵夫人的手臂进入影院。

凌云鹏也赶紧下车,来到售票处:“你好,请问刚才那位绅士买的是几排几座的电影票?我是他的秘书,他让我把文件交给他。”

“是二楼包厢1排1座和2座。”

“有没有二楼包厢2排5座的电影票?”

“我看一下,有的。”

“请给我一张2排5座的。”

“好的。”

凌云鹏付了钱,拿着电影票进入影院,电影刚开始,里面一片漆黑,凌云鹏在影院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2排5座的座位,这个位置正好在伯爵夫人包厢的右后侧,对包厢内的情况可以看个清楚。

今天上映的是卓别林的《大独裁者》,卓别林的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引得观众捧腹大笑,伯爵夫人也禁不住用扇子捂住嘴,笑个不停,史密斯望着伯爵夫人的笑脸,把手搭在了伯爵夫人的肩上,伯爵夫人并未拒绝,反而把头靠在了史密斯的肩膀上。而史密斯的手便往下滑到了伯爵夫人的腰肢上,伯爵夫人仰头看了看史密斯,顺从地握了握史密斯的手。

“看来感情升温很快嘛。”凌云鹏坐在后排,对两人的一些小动作一目了然。

电影散场了,史密斯搂着伯爵夫人离开了大光明影院,随后二人上了凯迪拉克,驶离南京路,驶向安和寺路,凌云鹏的雪佛兰与凯迪拉克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后面紧紧跟着。

凯迪拉克在伯爵夫人的小洋楼前停下了,史密斯搀扶着伯爵夫人下车,史密斯在门口跟伯爵夫人说了什么,伯爵夫人莞尔一笑,随即史密斯搀扶着伯爵夫人上楼。

凌云鹏赶紧把雪佛兰汽车停放到小弄堂里,随后快速走进安和寺路7号,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推门一看,秦守义和傅星瀚都已经回来了,凌云鹏来不及训斥他们,直接来到了窗前,阿辉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看着对面。

凌云鹏拿起望远镜,一边望着伯爵夫人的卧室,一边问阿辉:“今天那个女佣和保镖有什么动静吗?”

“这个女佣下午四点多钟拿了几件貂皮大衣出去了,半小时后就回来了,回来时空着手,估计是拿到洗衣店里清洗去了。那个保镖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时候去溜过一次狗,他是在女佣回来之后出去的,大概花了二十分钟时间。以后这两人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很好,阿辉,你今天观察得很仔细。你先去歇一会儿吧,后面的盯梢让我来吧。”

“老大,这活还是让我来干吧。”

傅星瀚走到凌云鹏面前,他一回来就从阿辉嘴里知道凌云鹏对他的擅自离开很是生气,刚才凌云鹏一回来也不搭理他和秦守义,觉得自己确实做得有些不妥,所以现在赶紧来将功补过。

“不用了,你去一边呆着吧。”凌云鹏冷冷地说。

“老大,我只不过想带哪吒出去熟悉一下上海的马路而已。我知道你担心我出去被人认出来,不过我很小心的,我都戴上你的礼帽出去的,还把帽檐拉低,坐在黄包车里根本没人看见。”傅星瀚见凌云鹏对他冷眼相待,很是不舒服,连忙解释。

“老大,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让戏痴陪我出去的,你要罚就罚我吧。”秦守义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搓着手。

“我现在没空跟你们说这个,你们俩回屋好好反省反省。”凌云鹏向秦守义和傅星瀚投去冷冷的一瞥。两人从凌云鹏的眼神里读懂了严厉二字。

凌云鹏发现刚才伯爵夫人和史密斯还在餐厅里喝着红酒,这会儿却已经移到了卧室里。安娜端着一杯牛奶上来了。伯爵夫人跟安娜说了句什么,安娜便把牛奶放下,随后去浴室了,估计是去放洗澡水。

不一会儿安娜走出浴室,下楼去了,伯爵夫人便去浴室洗澡了,楼上就剩下了史密斯,接下来的一幕让凌云鹏凝神屏气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

只见史密斯立刻转身把房门反锁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开始翻箱倒柜进行搜寻,他先打开书柜,一本书一本书地翻找,看看藏宝图是否夹在某本书里,但找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接着他又拉开伯爵夫人的化妆台的抽屉,仔细地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什么也没有,他环顾了一下卧室,发现床的对面有一幅莫奈的《睡莲》,便走过去摸了摸,把画框拉了拉,果然画框被拉开了,里面是一个保险箱,史密斯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他刚伸手要去触碰保险柜箱,却听见浴室里有开门的声音,连忙停止手上的动作,把油画归位,立即脱去手上的白手套,塞进裤兜里。随后拿起床上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假装翻阅着。

伯爵夫人有些惊诧地望着史密斯,说了句什么,史密斯耸了耸肩,把书举了举,随后把书放下,拿起牛奶,递给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笑了笑,仰头把牛奶喝了,史密斯拥抱着伯爵夫人,亲吻着她,随后灯熄灭了……

54. 不怒而威

凌云鹏见对面熄灯了,便放下了望远镜。史密斯的举动帮他们找到了保险箱,这样可以省去不少弯路,但这个史密斯会不会趁着伯爵夫人熟睡之际,打开保险箱,随后拿走里面重要的东西呢?很显然,史密斯是有备而来,那他是否已经得到了伯爵夫人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了呢?

凌云鹏转动一下脖颈,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他赶紧去浴室冲了个凉,然后走进卧室,却见秦守义眼皮耷拉着,靠着墙坐在地上。

秦守义听见响动声,眼睛睁开,望着凌云鹏,一脸愧疚,诚恳地向凌云鹏认错:“老大,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守义啊,不是我说你,戏痴他是个老油子,自由散漫惯了,他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瞎胡闹,你不一样,你是一个老兵,服从命令是天职,现在我是你的长官,你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我,我让你去瞎转悠了吗?而且还带着一个越狱的犯人去逛大街,你知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性?”

“我知道,不过戏痴没下来逛大街,他一直坐在我车上,我拉着他一路走。”

凌云鹏冷冷地问道:“你俩今天的晚饭在哪里吃的?”

“我带了几个煎饼走的,晚饭我吃的是煎饼,戏痴让我给他买了一碗阳春面,在车上吃的,没敢下车到店铺里去吃。”

“算他还懂得谨慎二字。”凌云鹏一听,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傅星瀚虽然散漫,但还不至于太出格,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今天走了这么多的路,累了吧,早点休息吧,别硬撑着了。”

“哎。”秦守义马上笑了,往地上一倒:“云鹏,我告诉你啊,今天我真的是认识了不少上海马路,今天一天的收获还是很大的,我想再过几天,我对上海马路就了如指掌了。”

“算是收获不小。这样吧,我估计伯爵夫人明天上午是不会出去的,她一般应该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二点钟,你上午就出去熟悉马路,戏痴带你走的这些个地方你可以再重温一下。”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

“哎,守义,我有个想法需要你配合一下。”

“什么事啊?”

凌云鹏在秦守义耳边嘀咕了几句,秦守义笑着点点头:“放心吧,老大,这事就交给我了。”

第二天一清早,秦守义就出去了,拉着黄包车熟悉上海的大街小巷。凌云鹏醒来之后就去把阿辉和傅星瀚叫醒。

傅星瀚揉着惺忪的眼睛,望着凌云鹏那张不怒而威的脸,想起昨天的事,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大啊,对不住啊,昨天是我脚痒痒了,所以让哪吒拉着我去兜了兜风,我发誓,我没下车,连晚饭都是让哪吒买了拿到车上吃的,而且我一直是压低帽檐低着头,我想没人会注意我的。”

“不要心存侥幸,你这些年在租界里名气这么响,刚刚被逮进去,这么快就又在租界里晃悠,你怕没人认出你来,是吗?”凌云鹏的眼睛里射出冷冷的光。

傅星瀚看着凌云鹏的脸,心里发毛,一脸尴尬,挠了挠头:“老大,你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老大,那个金刚出去遛狗了。”阿辉一边啃煎饼,一边向凌云鹏汇报。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晨七点半。

“好的,你看一下他几时回来。”

“老大,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汽车还停在马路上。“阿辉注意到马路旁的这辆汽车一直没有挪窝,便喃喃自语道:”难道那个史密斯昨天没回去,待在伯爵夫人这里过夜了?”

“这不很正常吗,伯爵夫人刚刚死了丈夫,这个史密斯就趁虚而入了,伯爵夫人看见这么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老是向自己献殷勤,当然会动心啦。一个是为了排遣寂寞,另一个是为了藏宝图,大家各取所需嘛。”傅星瀚朝阿辉眨了眨眼睛。

“昨晚史密斯已经开始搜寻藏宝图了。”凌云鹏随口说了一句。

“真的,这伪君子已经按捺不住了,开始动手了?”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也许他也得知伯爵夫人即将离开上海,所以只能加快进程,他昨天已经找到了伯爵夫人家的保险箱。只是还没有机会打开保险箱。”凌云鹏把昨晚他观察到的情况跟阿辉和傅星瀚交了个底。

“已经发现保险箱了?那保险箱在哪里?”阿辉问道。

“就在床对面的那幅莫奈的油画《睡莲》的后面。”

“那藏宝图十有八九就在那里面。”阿辉激动地说道。

“只有打开之后才知道。”傅星瀚瞟了阿辉一眼。

“那个史密斯知道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吗?”阿辉问道。

凌云鹏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估计藏宝图还没到他手上,否则他应该早就开车走了。”

这时,卧室里的电话铃响了,凌云鹏走进卧室,把房门反锁上,铃声响了八下,凌云鹏拿起电话:“喂!”

“货已经备齐了,你自己去取吧。”电话里传来赵锦文的声音。

“好的。”凌云鹏放下电话,随后走出卧室。

“我出去一次,你们给我盯紧了。”凌云鹏叮嘱了一下阿辉和傅星瀚。

“没问题。”现在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再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地待在屋子里观察对面小洋楼里的动静。

凌云鹏开着雪佛兰回到了博仁诊所,把汽车停好之后,便从杨景诚家的后院穿了过来,林曼芸见凌云鹏来了,眼睛往上示意了他一下,凌云鹏明白,货就在楼上,于是他便急匆匆地上楼。

他用钥匙打开1号房间,进去看了一下,没发现任何东西。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杨景诚上楼来了:“都在3号房间里,这1号房间如果没有你的钥匙,谁也进不去。我就把这些箱子搁在3号房间里了。”

杨景诚打开3号房间,里面放着四只大箱子,凌云鹏走进去,打开箱子一看,其中一只箱子里装的是监听设备,另外三只箱子里装的都是各种服装,有各式制服,也有便装,还有各种化妆所需的物品。

“老杨,麻烦你帮我一起搬到车上去。”凌云鹏一手提一只箱子。

“行啊,走吧。”杨景诚也一手提一只箱子:“云鹏,你这次可是大排场啊!”

“大排场是为了大手笔,希望这些玩意儿能发挥作用。”凌云鹏冲杨景诚笑了笑。

两人来到了小弄堂里,把两只箱子塞进后备厢,两只箱子塞在后排座位上,随后凌云鹏一踩油门,雪佛兰驶离博仁诊所,向安和寺路7号驶去。

55. 玩蛇高手

当凌云鹏提着两只沉甸甸的箱子走进安和寺路7号时,房东吴太太正好开门撞见。

“林先生,什么东西这么重啊?”吴太太好奇地问道。

“哦,是几箱衣裳,马上要入秋了,天气要转冷了,我把以前宿舍里的衣服都拿过来了。”

吴太太一听,心中暗喜:原本林先生只说是租一个月的房子,现在看来他都准备入冬的衣服了,这房子一定还会租下去的,原先每月租给顾先生只有三十块大洋,现在林先生一来,马上就是四十大洋,一个月多十块大洋,这样下去,可以多赚不少呢。

凌云鹏上楼之后,招呼阿辉去把另两只箱子提上来。吴太太见二楼的新租客一下子拿了那么多的行李上楼,更坚定地认为二楼的这个林先生是个有财力的人。

凌云鹏等阿辉进来之后,连忙把房门锁住,随后把监听设备拿了出来,进行安装:“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把这个窃听器装到伯爵夫人的卧室里,我们就能时时掌握伯爵夫人的动向了。”

“对了,阿辉,戏痴,我走之后,这段时间里对面有什么动静吗?”凌云鹏一边安装监听设备,一边抬头问那二人。

“金刚七点半出去遛狗,二十分钟之后回来,跟昨天遛狗的时间长短差不多,然后女佣出去买菜,八点出门的,八点三刻回的家,我看见她篮子里买了一大块牛肉,几只洋葱和番茄,一棵大白菜,还有一大袋面包。进去之后现在这两人都没出来过,伯爵夫人和史密斯到现在还没动静。”傅星瀚汇报道。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现在才十点多一点。

“阿辉,你昨天说那个金刚下午五点半出去溜过狗?”

“嗯,对,他确实是昨天下午五点半出去遛狗了,二十分钟之后回来的。”

“那我们看看今天我们是不是有这个运气,等这个金刚出去遛狗时,偷偷进入伯爵夫人的卧室里?”傅星瀚发表自己的见解。

“问题是该如何让伯爵夫人离开卧室,而且能躲过那个女佣的眼睛。”凌云鹏望了望这二人,摇了摇头:“这难度有点大,要让这三人同时离开房子才有机会进去,这种几率微乎其微。”

“要是能知道伯爵夫人家的电话号码就好了,打个电话把她骗出去。剩下一个女佣就容易对付了。”傅星瀚灵光一闪说道:“电话局能查到吗?”

“电话局是查不到私人电话号码的,除非是……”凌云鹏忽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除非什么?”阿辉着急地问道。

“除非是电话出故障了,电话局的人来修理电话。”凌云鹏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傅星瀚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对凌云鹏竖起了大拇指:“老大,还是你有办法。”

“等哪吒回来,他以前在部队里当过通信兵,搞电话线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凌云鹏马上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计划。

十一点刚过,秦守义就回来了,他肩上还多了个竹篓。

“哪吒,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阿辉迫不及待地去接秦守义肩上的竹篓。

“小心……”

秦守义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得阿辉惨叫了一声。

“怎么啦,阿辉,你怎么吓成这样了?”傅星瀚连忙把吓得瘫软在地的阿辉扶了起来。

“蛇,是蛇。”阿辉面色惨白,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傅星瀚一听,浑身汗毛倒竖:“哪吒,你干嘛呢,把这些瘆人的玩意儿带回来?”

“你们放心吧,这蛇听我话,不会来咬你们的。”秦守义一边说着,一边从竹篓里拿出一条蛇来玩耍着。

这蛇到了秦守义手上,就像是通人性一般,让它趴下就趴下,让它支起头来就支起头来,秦守义玩蛇就像是玩玩具一般。可屋内的其他三人就难以像他那样淡定了,就算是凌云鹏,也脸色紧张。

“快拿走,快拿走。”阿辉双手捂住脸,吓得蜷缩成一团。

“好好好,拿走拿走。”秦守义把蛇放入竹篓里,然后把竹篓挂在天花板上的吊钩上,望着瑟瑟发抖的阿辉,满脸不屑:“瞧你那怂样!”

“哪吒,好兄弟,行行好,成吗,你把这蛇挂在天花板上,这和那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有何区别,你能不能把你的宝贝放到别处去?”傅星瀚像是在哭求秦守义。

“要不我把这些蛇催眠了放在……”秦守义环顾了一下四周,也不知搁哪里合适。

“那就放我车上去吧。”凌云鹏给秦守义出主意。

“对对对,放外面的汽车里去。”阿辉和傅星瀚极力赞成。

“好吧。”秦守义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竹篓里的蛇拍拍,吹吹,然后吹了几声口哨,这些蛇果然不动了。

“喏,车钥匙给你,你就把竹篓放进后备厢里。”凌云鹏把汽车钥匙扔给秦守义。

秦守义接过车钥匙,离开了屋子。

阿辉和傅星瀚总算是松了口气:“乖乖隆的咚,总算是警报解除了,这个哪吒,他前世是不是是个蛇精啊?”

秦守义把蛇安顿好了之后回来了,一进门,阿辉就急忙问道:“哪吒,这些蛇你是从哪里抓来的?”

“我今天一早就去了前一阵子我们训练射击的那个山脚下的一片林子,那里有不少蛇,前几次我们在那儿军训时我就发现了,所以我就去那里抓了几条来。”

“这里面有毒蛇吗?”傅星瀚急忙问道。

“有啊,有一条剧毒的五步蛇。”秦守义风轻云淡地说道。

“你抓这些玩意儿来干嘛啊,万一我们被你那个五步蛇咬到了,那我们不就死翘翘了?”傅星瀚一脸惊恐地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提取了一些蛇毒,万一你被咬了,就用这救你的命。”秦守义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小瓶液体。

“这就是五步蛇蛇毒?”傅星瀚拿过来看了看。

“是啊,这就叫以毒攻毒。”秦守义得意地笑了笑。

“哪吒,这些蛇你抓来派什么用处的?”阿辉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用来对付我们难以对付的人和物啦!”凌云鹏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你是说用毒蛇来对付那个金刚和那条狗?”傅星瀚望了望凌云鹏,一脸郁闷:“我一猜就是你的主意。”

“有备无患嘛。”凌云鹏耸了耸肩。

忽然,凌云鹏发现马路对面的那辆凯迪拉克不见了,正当大家被秦守义的那些蛇吓得魂不守舍时,史密斯已经离开了伯爵夫人家,凌云鹏用望远镜望了望伯爵夫人的卧室,窗帘已经拉开了,伯爵夫人穿着睡袍,倚在窗台边,正慵懒地喝着咖啡。

“哪吒,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完成。”凌云鹏给秦守义下达任务。

“什么事,你说吧,老大。”

56. 伺机入户

“是这样,我们想要知道伯爵夫人家的电话号码,所以,我想让你先去切断电话线,然后我们再化妆成电话局的人上门进行维修,这样我们就能知晓伯爵夫人家的电话号码了。”凌云鹏把自己的设想告诉秦守义。

“妙。”秦守义向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我先看一下我们这里的电话线走向。”

秦守义说着,望了望卧室里的电话线,随后沿着电话线路查看外面的电话线:“这里的电话线都连在那根电线木头上,只要把那里的电话线一断,这条马路所有的电话都会被切断。”

“你切断后,我和阿辉两个人过十五分钟过去,然后戏痴过五分钟之后通知你把电话线接上,随后我打这儿的电话,戏痴你接电话,就说是电话局的。明白了吗?”凌云鹏把行动的步骤和时间节点跟大家交代清楚。

三人都点点头。凌云鹏随即从那几只衣箱里取出三件电话局的制服,一件小的交给阿辉,一件大的交给秦守义,一件中号的自己穿上。

“好了,行动。“凌云鹏果断地发出指令。

秦守义穿好制服,拿着几样工具,走出屋子,沿着二楼的楼梯往阁楼上走,随后推开上面的老虎窗,爬出窗户,走到屋顶上,沿着屋檐来到了那根电线木头旁,屋顶离电线木头还有大概两米的距离,秦守义纵身一跃,抱住电线木头,双脚一勾,身子便稳稳地移动到了电线木头上,随后掏出老虎钳,剪断了电话线。

阿辉通过卧室的窗户看见秦守义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知道他已经成功地切断了电话线,便也竖起了大拇指。

“老大,哪吒已经把电话线切断了。“

“好,我们再等一会儿,电话局得到消息的话,到这里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趁虚而入。“

果然,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傅星瀚发现有辆电话局的维修车辆正缓缓驶入安和寺路。

“老大,电话局的车来了。“傅星瀚赶紧向凌云鹏通报。

“阿辉,走。“

凌云鹏背上工具包,带着阿辉迅速地下楼,随后跑到了对面安和寺路8号。

凌云鹏敲了敲门,伊凡诺夫出来开门了。

“你好,我们是电话局的。“凌云鹏指了指自己的制服和背包,随后跟伊凡诺夫比划着:“这里的电话线出故障了,我们是来维修的。”

伊凡诺夫大概听明白了,朝楼上喊了几句俄语,伯爵夫人呼应了一声,然后听见伯爵夫人发出一声叹息声,估计是检查了一下自家的电话,发现电话失灵了。随后朝伊凡诺夫说了几句话,伊凡诺夫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凌云鹏和阿辉二人便走进了小洋楼。

院子里的那条高加索犬朝着二人一阵狂吠,吓得阿辉紧紧抓住凌云鹏的手。伊凡诺夫摸了摸那条狗的头,它便很快安静下来了。

走上二楼,进入了伯爵夫人的卧室。凌云鹏向伯爵夫人点点头,欠了欠身,然后跟她比划电话机的位置。

伯爵夫人马上把他俩领到那架漂亮的欧式电话机旁。凌云鹏装模作样地拿起电话机听筒,听了听,没有声音,随后用螺丝刀慢慢拧开电话机的听筒,看了看,随后又拉了拉电话线,慢慢地进行检查。

伯爵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嘴里嘀咕着让凌云鹏和阿辉听不懂的俄语,凌云鹏朝阿辉使了个眼色,阿辉立即明白了。

“夫人,你这里有厕所吗?我肚子疼。“阿辉向伯爵夫人打着手势,做出内急的样子。

大概全世界内急时候的表情都差不多,所以伯爵夫人很快就领会了阿辉的意思,连忙把他带到厕所里去。

趁着这个短暂的时机,凌云鹏迅速从裤兜里掏出窃听器,装入电话机的听筒里,随后拧紧电话听筒,把它放入原位。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七分钟了,秦守义应该把电话线接上了。于是,凌云鹏再次拿起电话机,里面传来了电话拨号音。

“好了,夫人,有拨号音了,你听一下。“凌云鹏把听筒交给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听到拨号音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凌云鹏拨通了自己的住所的电话号码:“喂,电话局吗?“

电话里传来傅星瀚的声音:“对,这里是电话局。“

凌云鹏把听筒又交给了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听见电话里面传出说话声,感到很满意。

“夫人,您这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想让电话局把电话打到这个电话机,这样就可以知道是不是双方通话都能保持通畅。“

凌云鹏费劲地比划着跟伯爵夫人解释,伯爵夫人基本能听懂汉语,不过凌云鹏夸张的身体语言让她云里雾里,不过最终还是明白了凌云鹏的意思:“你是说想要知道我这里的电话号码,对吗?”

伯爵夫人用生硬的中国话回应凌云鹏,凌云鹏笑着点点头:“对对对,我想知道夫人您这儿的电话号码。”

“7659。”伯爵夫人说道,但发音很不到位,凌云鹏不清楚她是说4659还是7659。

凌云鹏看见桌上有张纸笔,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数字:4659or7659

伯爵夫人看了看,明白凌云鹏的意思了,拿起笔,将4659划去,把7659这个数字圈了起来,打了个勾。

凌云鹏笑了笑,随后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傅星瀚:“是7659,你打个电话过来试一试。“

凌云鹏把电话机挂了,不一会儿,电话机铃声响了,凌云鹏拿起听筒:“喂。是电话局吗?“

“嗯,是的。“听筒里传出傅星瀚的声音。

凌云鹏把听筒再次交给了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用俄语说了句:“斯巴西巴。(谢谢)“

电话里也传来一句俄语:“巴饶思达。(不用谢)“

伯爵夫人惊讶地望着电话机,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懂俄语,一激动,竟然拥抱了一下凌云鹏。

凌云鹏被伯爵夫人这一拥抱,有些发蒙。

“好了,电话已经修好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走了,再见,夫人。“

凌云鹏和阿辉迅速撤离伯爵夫人的家。

刚走出小洋楼,却见两个真正电话局的维修人员向这里走来,凌云鹏只得硬着头皮向他们挥了挥手:“哥们,这里几家都已经维修好了,不用过来了。“

两人也没看清凌云鹏的脸,只听见说修好了,不用过去了,便点点头,折返回去了。

凌云鹏和阿辉迅速撤到小弄堂里,随后把外面的制服脱了下来,凌云鹏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打开雪佛兰汽车,把制服扔进了汽车座位下面。随后二人相视一笑,笃悠悠地返回了安和寺路7号。

57. 掌控之中

吴太太见凌云鹏和阿辉二人回来了,连忙跟他们说起电话出故障的事情:“刚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电话一下子没声音了,我正好跟我的小姐妹通电话呢,就断了,刚刚我看见电话局的人过来了,却没有进我们这幢房子,但是我刚才拿起电话机来试着打打看,又正常了,你说怪不怪?“

“可能是前面修好了,所以我们这里也就通了嘛。“凌云鹏笑了笑:”对于电话局的人来说,这种事情不足为奇,小事一桩。“

“是啊,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嘛,林先生,你上楼看看,你家的电话机正常吗?“

“好的,我上去看看。“

凌云鹏说完,和阿辉一起上楼去了。

一进屋,凌云鹏便迅速来到了监听设备前,戴上耳机,调节音量,开始监听对面的情况,

“老大,你居然已经把窃听器装好了?“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好不容易进伯爵夫人家一趟,我总得扩大点战果吧。这样也就用不着趁着金刚遛狗的时候进去装窃听器了。“凌云鹏一边调试,一边风轻云淡地说。

“我听到翻书的声音,伯爵夫人还在看书吗?“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

“嗯,是的,还是昨天看的这本《安娜卡列尼娜》,已经剩下不多了,估计今天要看完了。“傅星瀚从望远镜里观察着伯爵夫人的一举一动。

“哦,现在女佣要出门了,她手里拿着两件狐皮大衣。这也是送到洗衣店里去的吗?“傅星瀚望着安娜的身影,向凌云鹏汇报。

“趁着换季时机,把冬天的衣服洗干净不很正常吗?一般人家都是这么做的,要是到了冬天再洗,就来不及了。“阿辉向傅星瀚解释了一下:“昨天这个女佣拿着几件貂皮大衣出门,今天又拿着两件狐皮大衣出去,伯爵夫人还真是有钱。”

“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觉得像这样高档的大衣,应该拿到南京路上的专业皮草行进行清洗才对,这儿附近也没有个像样的皮草行,而且这儿离南京路挺远的,安娜步行去吗?“

“昨天我见她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阿辉说道。

“半小时,那肯定不会去南京路,来回一趟,坐黄包车都来不及。“傅星瀚很肯定的说:”这儿附近有专业的洗衣店吗?“

秦守义摇了摇头:“这儿附近没有洗衣店。我在这一条路上走过很多遍了,都没看见洗衣店。“

“那安娜把这些贵重衣服拿到这附近什么地方去了呢?“傅星瀚一脸疑惑,忽然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安娜把这些大衣送到当铺里去了,她一定是把这些贵重大衣当掉了。“

阿辉和秦守义呆呆地望着傅星瀚。

“戏痴说的有道理,其实伯爵夫人现在是个空架子,伯爵死了之后,并没有留下多少财产给她,否则也不会辞退一个女佣,可能伯爵还欠了一屁股债也说不定,我猜测也许当初伯爵为了得到这张藏宝图也花了不少银子,而现在这张藏宝图还没来不及出手,他就死了,而伯爵夫人的家底也并不丰厚,所以她只能靠典当过日子了。这么看来,伯爵夫人肯定急着找买家。那她跟史密斯来往,是不是认定史密斯就是她的买家了呢?但从昨天史密斯的举动上来看,伯爵夫人并没有告诉他藏宝图所在何处。可能伯爵夫人出价太高,超出史密斯的预计,所以只能靠行窃了。当然也可能这个史密斯根本就不在伯爵夫人考虑的范围之内,只不过跟他逢场作戏而已。“

凌云鹏慢慢地在思索着,分析着。

“安娜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她刚才去邮局了?“阿辉眼尖,看见安娜回来了。

“等一会儿就可以知道文件袋里面的内容了。“傅星瀚拿起望远镜朝对面看了看,只见安娜登登登地上了楼,把文件袋交给了伯爵夫人,随后站在一旁,伯爵夫人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纸,一边看着,一边嘴里在嘀咕着。

“老大,你让我听一下,我懂一些俄语。“

“你不早说。“凌云鹏一听,甚是惊喜,赶紧把耳机交给傅星瀚。

傅星瀚一手拿着耳机,侧耳倾听着:“哦,这些文件是从英国寄来的,她说房子已经物色好了,只等她交钱入住,那些资料应该是房产资料。“

“她问安娜当了多少钱?“傅星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猜的没错吧,安娜刚才确实是去了典当行。“

“嗯,戏痴你说的没错,安娜把钱和当票都交给了伯爵夫人。“阿辉通过望远镜,看清了安娜正把钱和当票交到伯爵夫人的手上。

“现在伯爵夫人拧开床架一端的一个球形的凸起,里面有把钥匙,然后她走到油画前,拉开了画框,里面有个保险箱,她把钥匙插进保险箱里,随后转动密码锁,保险箱被打开了,她把钱和当票还有那些资料都放进去了。她把保险箱关上了,拔下了钥匙,把画框又恢复原状了,她把钥匙放回了床架里了。然后她又躺倒床上去了。“阿辉边看边把伯爵夫人的举动细细描述给大家听。

“原来保险箱的钥匙就在这张紫铜床架的铜管里。“凌云鹏舒了一口气。

“不过,密码我看不清,不知道伯爵夫人按了哪几个数字。“阿辉稍稍感到一丝遗憾。

“没关系,今天我们的收获不小,只要继续努力,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凌云鹏给大伙打气。

“哎,戏痴,你怎么会俄语的?“凌云鹏好奇地望着傅星瀚:”我记得我们以前中学里学的是英语嘛。“

“作为一名混迹于各个租界里的大骗子,不会说几句外语,说得过去吗,这可是我的专业技能之一。“傅星瀚自嘲了一下。

“戏痴,你会说几种外国话啊?“阿辉仰慕地望着傅星瀚。

“也就是英语,法语,俄语,日语,德语,能说一些基本会话,看一些简单的文字而已,太深奥了也抓瞎。“

“哇,戏痴,我太崇拜你了,你居然会说这么多外国话。“阿辉扑过去拥抱了一下傅星瀚。

“老大,是不是我的价值又有所提升啊?“傅星瀚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这说明我确实没看走眼,你确实是个人才,我们这支别动队确实是群英荟萃。“凌云鹏当然对傅星瀚的语言能力很是佩服,觉得自己所选之人确实是身怀绝技,有独到之处。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快来看,你们猜我看见谁了?“阿辉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叫了起来。

58. 意外发现

大家随着阿辉的惊呼而把目光投向窗外,因为只露出窗户的一角,所以几个脑袋都挤到一块儿去了。

“你看见谁啦?”傅星瀚忙问。

“是胡蝶,胡蝶。”阿辉激动地叫嚷道。

“蝴蝶有什么好看的,随处可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秦守义感觉像是上当受骗一般撤离了窗口。

“你懂什么,我说的胡蝶是女明星,不是蛹变出来的虫子。”阿辉向秦守义解释道,随即摇了摇头:“真是土包子,没见识。”

“我也看见了,从背影看,确实是胡蝶,那个男的是谁啊?”傅星瀚用手指了指胡蝶身旁的男子,那个男子正从一辆小汽车上下来,随后很自然地搂着胡蝶的腰肢,朝前走去。

“不知道,没看清,从侧面看,有四十多岁了吧。”阿辉自言自语道。

凌云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中年男子正是当初接见他的戴局长,戴雨农,没想到此时此地竟然又见着他了,而且身边还有美女相伴。他在军中时,就有好事者传闻说戴局长霸占了一位有名的女明星,想方设法讨女方欢心,不惜重金打造行宫别院。如今看来,这并非传闻。

戴局长自己有美女相伴,却规定军统人员不得结婚,否则家法从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朝哪代皆是如此。

“我好像听说这个胡蝶是戴雨农的情妇。”傅星瀚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个男的会不会就是戴雨农啊?”

“这么说,是真的啰?那这个男的一定就是戴雨农了,戴雨农算老几,居然能泡到胡蝶?”阿辉伸长脖子仔细朝那个方向望过去,随后叹了口气:“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阿辉的眼里只有女神,男神,那些电影明星在他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而那些政坛的风云人物对他来说则不屑一顾。

“你懂什么?戴雨农是谁,那可是手操生杀予夺大权的大人物,不是一个洋行的小职员可以比肩的。”傅星瀚对阿辉的这种见解嗤之以鼻。

“这么说是牛粪插在鲜花上了?”阿辉自言自语道。

“你别满嘴喷粪了。”凌云鹏横了阿辉一眼,随后拍了阿辉一记脑袋:“别走神,把对面盯紧了,不该看的别看。”

但阿辉还是不依不饶,目光追随着胡蝶的身影:“他们拐弯了,这里好像是一幢别墅嘛,挺漂亮的,我上次经过这里时就被这幢小洋楼吸引住了,好像叫什么蝶翠轩,蝶翠轩,胡蝶应该就住在这里面吧?”

凌云鹏一把夺下阿辉手上的望远镜:“走,一边去,把那几只箱子里的衣服整理一下,顺便烫一下,挂在衣橱里。”

凌云鹏随即冷眼望了望傅星瀚,傅星瀚耸了耸肩,也只好离开窗户。走到监听器旁坐下。

阿辉悻悻地离开了窗户,嘴巴一直噘着,满脸的失望:“老大,你是不是不知道胡蝶啊?她可是大明星,是电影皇后,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她的签名呢。”

“是呀,她那对小酒窝可真是迷人。”傅星瀚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的神采:“不过说实话,女人在这个社会里终究是要依附于男人的,漂亮的女人更是如此,只不过仗着一副漂亮的皮囊,待价而沽罢了。”

秦守义呆呆地望着傅星瀚,对于女人,他秦守义长这么大,还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女人,家里的女人就是他娘瑛姑,他嫂子月茹,还有他侄女思惠,这些女人都是他的亲人,而唯一让他的心有过那么一丝颤动的是村东头老魏家的闺女秀娟,只要每次路过她家田头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瞄一下秀娟,秦守义心里头就甜滋滋的。

可惜这一丁点儿甜丝丝的滋味随着日本人的到来变成了难以咽下的苦涩。秀娟的爹被鬼子拉到煤窑里去了,一年不到就因为瓦斯爆炸死在了煤窑里,而秀娟去煤窑认尸的时候被两个日本兵奸污了,秀娟后来跳河了,尸体也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秦守义那曾经的一丝心颤变成了一种心痛,他之所以这么痛恨日本人,非要手刃这些禽兽才可解恨,恐怕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哪吒,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女人啊?”傅星瀚望了一眼秦守义。

秦守义憨憨地一笑,随即摇了摇头。

傅星瀚耸了耸肩:“所以啊,你根本就不懂得女人。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掌控又最难以琢磨的一种生物体。她们漂亮,性感,温顺,敏感,她们或是热情似火,或是冷若冰霜,她们会耍小聪明,小手段,她们会发嗲,会撒娇,也会嫉妒,会抓狂,但所有的一切都会让你深陷其中,为爱疯狂。”

傅星瀚在哪里大谈他的女人经。听得阿辉和秦守义二人似懂非懂,云里雾里。

“哎,戏痴,你对女人这么了解,那你肯定看过不少电影,你说说看,你最喜欢哪一个女明星啊?”阿辉又把话题扯到了电影上。

“要说演技好吗,那肯定首推阮玲玉了,她的那些个角色都被她演绎得很传神,很到位,尤其她演的大多数电影都是默片,不靠台词,就靠表情和动作就能让你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这真是太不容易了,可惜年纪轻轻就寻死了,真是不值得,她要是能活到现在,那影后的桂冠非她莫属。”傅星瀚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不过要说到漂亮嘛,那是有一大把了。白光啦,李丽华啦,陈云裳啦,徐来啦,李香兰啦都很不错,各有千秋。”

傅星瀚如数家珍般地掰着手指数着这些个风靡一时的女明星的名字,引起了阿辉的共鸣。

“对对对,还有王人美啊,陈燕燕啊,袁美云啊都不错,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周璇,她不仅会演,还会唱,她的声音真好听,真的就像报纸是说的‘金嗓子’。”阿辉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他心目中的女神们。

“阿辉,你平时也看电影吗?”秦守义好奇地问。

“那当然,南京路是我的码头,除了那几家百货公司以外,电影院也是我干活的地方,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待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有好几次就是因为看电影耽误了干活,结果回来被我师傅训了几顿,所以有时候尽管心里痒痒的,想进去看场电影,但还是得忍了忍,绕开大光明,国泰这些电影院。”阿辉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秦守义聊起自己的过往。

“我们乡下人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只看过唱戏的,没见过电影,我还是到了上海之后,看到马路上都是那些大海报,才知道原来上海人喜欢看电影。”

“那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大光明看场电影。”

“真的吗?”阿辉的话勾起了秦守义的兴趣。

“包在我身上。”阿辉拍了拍胸脯。

“阿辉,我不是让你把衣服烫一烫,你怎么就这么直接挂到衣橱里去了?”凌云鹏侧过头来,横了一眼只顾谈天说地的阿辉。

“凌哥,没看见熨斗啊?”阿辉双手一摊。

凌云鹏朝四下里望了望,确实没有熨斗:“要不,你去向房东太太借一下。”

59. 口若悬河

阿辉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个房东太太好像不太待见我,她对你凌哥倒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对我总是斜着眼睛,大概是看我这一身像是个下人的模样。我去借她未必肯借给我。”

“这点小事也搞不定,算了,我去借吧。”傅星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戏痴,你行吗?我看她看你的眼神也不咋的。”阿辉觉得就算是戏痴出马,房东太太也未必肯买他的面子,这四人里,也许只有凌云鹏出面,房东太太才肯借。

“有我戏痴搞不定的女人吗?”傅星瀚朝阿辉和秦守义眨了眨眼睛:“手到擒来的事。”

傅星瀚把头发整理了一下,随后找了一件看上去体面一点的西服穿上,朝楼下走去。

三人怔怔地望着傅星瀚离去的背影,不知所云。

傅星瀚跑到楼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房东太太警觉地望了望傅星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房东太太,我是楼上的租客,敝姓肖,肖建平,是位作家。我现在正在创作一本小说,想要找个原型人物,所以今天冒昧登门想要跟您闲聊几句,你看可以吗?”傅星瀚文质彬彬地向房东太太躬了躬身。

“可以可以。请进请进。”吴太太一听,是个作家,而且还想找自己闲聊,以自己为原型人物进行创作,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请傅星瀚进屋。

吴太太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扯了扯衣服,像是要去拍照似的,满面红光。

“房东太太,我这么冒昧登门,不打扰你吧?”傅星瀚又跟房东太太客气了几句。

“不打扰,不打扰,肖先生,请喝茶。”吴太太连忙给傅星瀚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你别这么客气,叫我吴太太好了,没想到我这里还能来个作家。”

“吴太太谦虚了,诗经有云:凤翔千仞兮非梧不栖。要不是您吴太太这里风水宝地,气象万千,我也不可能入住此地呀。”

吴太太见傅星瀚出口成章,而且把她这里夸得像是瑶池仙洞一般,心里一阵欣喜,一股仰慕之情油然而生:“肖先生果然是好学问,出口成章。”

“过奖过奖,吴太太,要是我在采访您的过程中,涉及一些隐私问题,万勿见怪,你可以不回答的。”

“没事没事,我也没什么很私密的事情,我呢,是一个寡妇,三年前我先生去世了,给我留下了这几套房子,我就靠这里的房租过日子的。”吴太太还没等傅星瀚发问,自个儿便侃侃而谈起来。

“看来吴先生生前很有眼光啊,能一下子买下这个地段的这么多房产,家境应该很是殷实吧?”

“是啊,我先生家里以前蛮有钱的,开过几家厂子,后来日本人来了,全泡汤了,不是被炸掉了,就是关掉了,倒闭了,生意难做啊,幸亏我先生脑子灵活,在这租界里置下了这笔房产,所以才留下了这保命钱。我跟你说,这一带都是外国人和名人住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名叫邬达克的很有名的建筑设计师造的房子,所以日本人还不敢在这里太撒野,我们也叫做是运气好。”

“是啊,是啊,吴先生独具慧眼。”肖建平朝四周望了望:“吴太太没有孩子吗?我好像没有听见小孩子的声音。”

“我自己没有生养过,不过我姐姐把她的女儿过继给我了,她现在在教会学校读书,寄宿制的,一个礼拜回来一次,等这个周末她回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小姑娘虽然只有八岁,不过蛮聪明的,而且很喜欢看书的,尤其是文学方面的。”房东太太忙不迭地想把自己的养女介绍给傅星瀚认识,如果能巴结上一个作家,这可是能抬高自己身价的绝佳机会,也是将来在小姊妹里炫耀的资本。

“好的好的,我也很喜欢结识那些钟情于文学的小孩子。”傅星瀚连连点头,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

“那肖先生,我向问一下,你要创作的这本小说讲的是什么故事的呀?”房东太太好奇地问道。

“哦,我初步打算写一部关于中国女性在时代变迁中的命运,类似于《安娜卡列尼娜》这样的鸿篇巨制。”

吴太太一听,目瞪口呆:“肖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中国女性的命运千百年来被压制,被剥削,被奴役,所以中国女性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但她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七情六欲,她们也会有觉醒的时候,所以我想要采访一系列的女性,来了解她们的思想,情感,从而揭示人性最深处的东西。”傅星瀚口若悬河,唾沫四溅。

“肖先生,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吴太太刹那间觉得傅星瀚的形象非常高大。

“我明天还要去文学沙龙会会几位朋友,探讨一下关于文学创作,希望能撞击出思想的火花。”肖建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忽悠吴太太:“哦,对了,吴太太,我想问一下,你这儿有熨斗吗?”

“有啊有啊,你要用吗?”

“是啊,我不是明天要去会朋友吗,我想把那几件西服熨烫一下。”

“好的好的。”吴太太起身把熨斗拿出来:“哎呀,我看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太会烫衣服,你不如拿过来,我来帮你烫吧。”

吴太太自告奋勇要帮傅星瀚熨烫衣服,这让傅星瀚喜出望外:“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我萍水相逢,你就这么客气。”

“烫几件衣服算的了什么呀,肖先生,以后你要烫衣服,尽管来找我好了。”吴太太爽气地说。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去把衣服拿下来。”

傅星瀚登登登上了楼,敲开门。

“戏痴,熨斗呢,你不是说小菜一碟的吗,去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是空手而归。”阿辉不屑地望了傅星瀚一眼。

凌云鹏和秦守义也在一旁呵呵地笑。

“阿辉,把那些西服都归拢到一个皮箱里去。”傅星瀚也不解释,直接吩咐阿辉。

“干嘛啊?”阿辉愣愣地望着傅星瀚。

“你别问这么多,把要烫的衣服都聚拢了。”

阿辉不知道傅星瀚想要干什么,一边整理,一边嘀咕:“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阿辉把一箱衣服交给傅星瀚,傅星瀚接过去,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房东太太真是太热情了,非要帮我熨烫衣服,我拦也拦不住。兄弟们,我去去就来。”

傅星瀚说完,转身提着一箱衣服下楼去了,剩下三人目瞪口呆地相视无语。

“这戏痴真有这么大的魅力?”阿辉不解地挠了挠头。

60. 改善伙食

“有情况。”耳机里传来电话铃的声音,凌云鹏连忙把耳机戴上:“阿辉,去把戏痴叫上来。”

而秦守义也连忙拿起望远镜进行观察,伯爵夫人正从床上起来,走到电话机前。

阿辉得令,赶紧下楼,把正在与房东太太攀谈的傅星瀚叫了上来:“肖先生,林先生有事找你。”

傅星瀚一听,匆忙与房东太太告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

“怎么了,老大,有情况?”傅星瀚一进门见大家神色不像刚才那么轻松了,便知道有情况。

“你快来听听,伯爵夫人在电话里讲什么呢?”

傅星瀚接过耳机,仔细聆听着伯爵夫人所说的话:“海因茨,谢谢你,麻烦你抓紧一些,哦,当然,我当然信任你了,亲爱的。”

“海因茨?怎么又冒出这么个人?”凌云鹏觉得事态有些复杂化。

“听名字应该是个德国人。”傅星瀚拿下耳机。

“这个伯爵夫人真够厉害的,周围一圈八国联军。也许这个海因茨是受了伯爵夫人的委托,去英国帮她物色房产的。先别管那个海因茨,继续盯紧伯爵夫人。”凌云鹏对傅星瀚吩咐了一句。

忽然,伯爵夫人家的电话铃又响了。伯爵夫人拿起电话机。”

傅星瀚连忙拿起耳机:“电话是史密斯打来的,他说今晚将给伯爵夫人送来精神食粮。”

“哦,这个史密斯,追得够紧的,今天上午刚离开这儿,今天晚上就又要过来了,还带来了精神食粮,真够逗的。”凌云鹏呵呵一笑:“今天晚上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严阵以待,这个史密斯肯定憋着坏呢。”

“明白。”

“精神食粮我不需要,我现在只想要一些物质食粮,老大,今天晚上吃些什么呀?这煎饼我可咽不下了,能不能改善改善伙食,搞几样小菜吃吃呀?这几天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了。”傅星瀚向凌云鹏提条件了:“老大,民以食为天,吃得好,干活才有力气呀!”

凌云鹏望着傅星瀚那撒泼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行啊,今天晚上吃顿好的。哪吒,待会儿你拉我去大富贵,我们点一些下酒菜。”

“好啊,老大,你现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可别累着,这活还是我去干吧。”傅星瀚自告奋勇。

“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刚跟你说过,少抛头露面,你还来劲了。”凌云鹏横了一眼傅星瀚。

“这次肯定没人会认出我来。”傅星瀚从衣箱里拿出一顶灰白的假发套在头上,随后把灰白的胡须沾上,戴上一副老花镜,换上一件灰布长衫,脚上换了双圆口布鞋,手里拿着一根拐杖,一个活脱脱的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赫然眼前。

“怎么样,还能认出我来吗?”傅星瀚朝凌云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凌云鹏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星瀚,满意地点点头:“还真的是判若两人。行啊,戏痴,就让你出去过把瘾吧。”

“我也想出去,戏痴,要不你也帮我化妆一下。”阿辉见傅星瀚又能出去逍遥了,心里很是羡慕,转而望着凌云鹏:“老大,让我也出去透透气吧。”

“好吧,戏痴,你给阿辉也换个造型吧。”

阿辉心花怒放:“谢谢凌哥,戏痴,给我换个什么造型啊?”

“你就装成我孙子吧。”傅星瀚说完,把一件白色衬衫,一条西装背带裤一双咖啡色的皮鞋,一个红色领结扔给阿辉:“把这些个穿上。”

很快阿辉换了身行头,感觉还真像是上海滩的小少爷。

“我再把你的发型稍稍改一下。”傅星瀚说着,拿了把梳子把阿辉的头发改成三七开,再抹上点头油,阿辉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开,傅星瀚退后一步,对着阿辉左右看看,发现哪里有根头发翘起来了,连忙往手心里吐了些唾沫,抹在阿辉的头发上。随后再端详一番,觉得很是满意:“不错,现在走出去,你就不是神偷阿辉了,而是富少阿辉。”

“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一个小时之后,必须回到这里。”凌云鹏给三人下达了指令。

秦守义连连点头,阿辉也迫不及待地要出门,只有傅星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云鹏愣愣地望着他:“你怎么不走啊?”

“钱呢?”傅星瀚伸出手来,问凌云鹏要钱。

“哦,差点忘了。”凌云鹏从裤兜里拿出一块大洋:“给。”

“不够,再来点吧。”傅星瀚还是不挪步:“老大,你别这么抠门嘛!”

凌云鹏只得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在傅星瀚的手心里:“这总可以了吧?”

“这才差不多,老大,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我无所谓,不挑食。”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那我就挑我爱吃的买了。”傅星瀚朝凌云鹏扮了个鬼脸:“拜拜了您哪。”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坐上了秦守义的黄包车,秦守义这两天通过实地走街串巷,对上海马路已经不再陌生,他脚下生风,很快就把他们带到了大富贵酒楼。

傅星瀚带着阿辉来到外卖部,透过橱窗,一道道美味菜肴惹得二人垂涎欲滴。

“师傅,来一份五香牛肉,一份糖醋小排,一份猪蹄,一份白斩鸡。”傅星瀚真想把这里所有的菜都打包走。

“老先生,你点的这些菜都很有嚼劲的,你的牙口行不行啊,不要到时候嚼不动,说我们大富贵的厨师水平不行,砸了我们大富贵的招牌。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了。”伙计见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点的菜都是很有嚼劲的,怕他咬不动。

“我牙口好着呢,你别替我操心了,我还没点完呢,再要一个熏鱼,烤麸,腐乳肉,酱鸭,再来四份葱油拌面,四份生煎馒头。好了,就这么多吧。”

伙计见这位老先生一个人点了那么多菜,有点惊讶。

“别这么看着我,给我算算,一共多少钱?”傅星瀚见伙计愣愣地望着他,便催促他算账。

“好的好的,一共六百五十法币。”

傅星瀚从兜里掏出2块银元给伙计:“剩下的也不用找了,全换成怡和啤酒。”

“好的好的,先生,这剩下的钱差不多可以换一箱啤酒。”伙计满脸堆笑,今天算是遇到一个大主顾了。

傅星瀚看见旁边有个小女孩在卖香烟,便跟伙计招呼了一声:“给我剩几个钱,我买几包香烟。”

“行啊,行啊,你拿烟吧,我替你付烟钱。“伙计给了小女孩几个铜钱。小女孩朝傅星瀚连连鞠躬。

傅星瀚拿了四包骆驼牌香烟,转向伙计:“你帮我把这些菜打包,小辉呀,帮爷爷把啤酒搬到黄包车上去。”

“哎,好嘞!”阿辉见傅星瀚点了那么多好吃的,乐得屁颠屁颠的,赶紧把这些美味菜肴和啤酒搬到秦守义的黄包车上。

61. 酒足饭饱

很快三人把美酒佳肴带回了住处。阿辉赶紧把八仙桌擦了一遍,把这些菜肴放在桌上,这些菜肴一张八仙桌还放不下,只好叠罗汉,凌云鹏望着层层叠叠的菜肴,望了一眼傅星瀚那张贪得无厌的脸,心里很是心疼那两块大洋,早知道他这么挥金如土,真应该只给他一块大洋足矣。

傅星瀚发现凌云鹏的脸阴沉着,知道他心疼那两块大洋,便舔着脸走了过去:“老大,这几天你也跟我们一样,饭没吃好,觉没睡好,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我今天确实是多买了一些,主要是想让大家恢复一下元气神,你别不高兴,要是缺钱的话,你招呼一声,我和阿辉在这方面手到擒来,大富大贵不敢说,弄几顿好酒好菜肯定是没问题的。”

凌云鹏瞪了傅星瀚一眼:“你可别再给我捅娄子去,下次被逮到了,我可不再来救你了。”

傅星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凌云鹏见大家拘束着,不知所措的模样,连忙招呼大家:“来来来,既然已经买来了,索性大家放开肚皮,尽情享用吧,别拘着了,阿辉去拿碗筷呀。“

“哎。”阿辉赶紧把碗筷摆好。

“老大发话了,大家敞开肚子吃啊,这顿吃不下,还可以当宵夜。”傅星瀚招呼大家。

“你们先吃吧,我去监视对面的动静。“凌云鹏不放心对面的情况,便又回到了窗口。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傅星瀚把啤酒瓶盖往凳子上一拍,啤酒瓶盖脱落:“阿辉,去拿四个杯子。”

“拿什么杯子啊,就直接喝不就得了。”秦守义拿过一瓶啤酒,用牙一咬,瓶盖脱落,随后直接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还是这样爽快。”阿辉也拿起一瓶啤酒,打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真爽!”

傅星瀚也受两人的感染,拿着一瓶开启好的啤酒来到凌云鹏面前:”老大,先来一口啤酒润润口吧。“

凌云鹏接过啤酒甁,冲傅星瀚笑了笑:“cheers!“

“cheers!“傅星瀚朝凌云鹏举了举酒瓶。

这时,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凌云鹏一惊,连忙把监听设备收起来,放到卧室的床底下,然后跑到门口开门。

原来是房东太太,她已经把傅星瀚交给她的一箱子衣服熨烫好了:“哦,你们大家都在啊,哇,台子上这么多好吃的小菜啊?”

“是啊,今天我们老大过生日,所以搞得稍微丰盛些。”傅星瀚胡编了个理由跟吴太太解释了一下:“吴太太,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

“不了不了,你们吃,你们吃,我是给肖先生送衣服来的。“吴太太朝傅星瀚点了点头:”肖先生,你的这些衣服我都已经帮你烫好了。“

“啊呀,真是太麻烦你了,我真是不好意思,来,吴太太,你把这盒熏鱼带上,味道不错的,是刚从大富贵买来的,很新鲜的。“傅星瀚把一盒熏鱼塞给吴太太。

“不要不要,这怎么好意思呢。“吴太太一脸难为情。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是邻居嘛,远亲不如近邻嘛。“傅星瀚坚持把熏鱼塞给吴太太,吴太太只能收下。

吴太太一个劲地感谢,正要出去,看见窗口的三脚架上的望远镜,便停顿了一下:“林先生,你有这个东西啊?“

凌云鹏不知道吴太太指的是什么,一脸懵懂。

“喏,是这个望远镜,我看见你的那个同事顾先生也有这么一只望远镜。“

“哦,这个是我用来看星星的,我和顾先生都是天文爱好者。“凌云鹏连忙搪塞了一下。

“是吗,用这个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吴太太很是好奇。

“可以的,晚上有星星的时候可以看见。“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会哦!“吴太太说着,拎着一盒熏鱼下楼去了。

凌云鹏连忙把房门反锁上,随后从床底把监听设备拿出来,重新调节好,眼睛则紧盯着窗外。

阿辉连忙把吴太太拿来的箱子打开,所有的西服都被熨烫得不带一丝折痕,非常挺括,他连忙把这些西服挂在衣柜里,原先空荡荡的衣柜一下子就挂满了衣服,有西服,有长衫,有衬衣,当然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制服。

“你现在跟那位房东太太关系搞得不错嘛!”阿辉揶揄着傅星瀚。

傅星瀚得意地朝阿辉眨眨眼:“那是自然,谁让我天生就有女人缘呢?”

“老大,你去吃点吧,我来监视吧。”秦守义往嘴里塞了几块五香牛肉,便走过来换老大监视对面。

凌云鹏把望远镜交给了秦守义:“伯爵夫人现在正在餐厅呢,她也正吃着呢!”

凌云鹏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胳膊,来到八仙桌旁,这三人倒也识趣,每样菜都没吃多少,都给他留着。

“吃啊,你们可不是秀气的人,别扭扭捏捏了,不是说肚子里油水少么,现在这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倒没动几筷子,来来来,既然买来了,不吃就浪费了,快吃,吃完了干活。”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阿辉笑了笑,加快了夹菜的速度,不一会儿风卷残云,桌上所剩无几。

“哇,总算是把肚子给吃撑着了。”阿辉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这么多年了,就这一顿吃得最舒心。”

“你不是说以前当扒手的时候也很潇洒吗,能去帕克饭店大吃一顿。”凌云鹏揶揄着阿辉。

“那个时候潇洒是潇洒,不过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警察或是失主捉住,要是被捉住,那就是一顿暴打,所以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宁,而且得吃得快,吃慢了说不定就被逮住了,所以啊,还没咂摸出滋味就已经下肚了,况且有时有了上顿没下顿。这日子也不容易啊,后来到了清水湾监狱里,那更是吃不饱,想吃饱一点,还得给牢头进贡,赔笑脸,说好话,老大,你知道了,那个力哥的皮鞋都是我包的,我给他免费擦了一年的皮鞋,他吃饭时才给我捞点厚实的,唉,那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现在知道了吧,人要走正道,否则吃饭都不香,是吧?”凌云鹏望了望阿辉和傅星瀚,两人都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好了,吃饱了,喝足了,现在这样,分两班监视,我和戏痴上半夜,哪吒和阿辉下半夜,现在阿辉和哪吒先去休息,等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来接班。”

“老大,现在八点不到,我们也睡不着,要不我们一起吧。吃饱了就睡,那跟猪差不多了。”阿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随你们吧,要是睏了就去睡。”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阿辉对凌云鹏更敬重了,他总是把繁重和辛苦的活留给自己,把轻便和舒适留给他人,凡事都亲力亲为,从不懈怠,他由衷地钦佩老大。

62. 迷幻药物

“老大,有车过来了。”秦守义招呼了一下凌云鹏。

凌云鹏早已熟悉了那辆凯迪拉克:“来的还真早。”

只见史密斯腋下夹着公文包,手里拿着几本书,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安娜出来开门了,她接过史密斯手上的公文包和书籍,史密斯踏着轻快的步伐上楼去了,安娜紧随其后。

史密斯先向伯爵夫人行了个吻手礼,随后搂着伯爵夫人进入卧室,他把安娜手上的书递给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很是惊喜,上前跟史密斯拥抱了一下。

“看来这些精神食粮很对伯爵夫人的胃口。”凌云鹏说着,调节望远镜的焦距,终于看清了史密斯送来的那几本书,从封面上判断应该是托尔斯泰的名著:《复活》,《战争与和平》。

“哼,这个史密斯倒是会投其所好,看见伯爵夫人在看《安娜卡列尼娜》,马上又奉上托翁的另两部名著,难道他们今夜打算彻夜探讨托翁的名著吗?”傅星瀚“哼”了一声。

“也许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凌云鹏冷笑了一声:“他好不容易进了伯爵夫人房间里,难道会错失这次机会吗?”

“嗯。我敢肯定这个史密斯肯定没憋着好屁呢。”傅星瀚也有同感

忽然,对面传来钢琴的声音。

“听,伯爵夫人在弹钢琴呢。”傅星瀚把耳机摘下,这么悠扬的琴声,整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浪漫。这个娜塔莎,不愧是伯爵夫人,不仅优雅漂亮,气质超群,而且还多才多艺,兰心慧质,真是女人中的极品啊!”傅星瀚感慨地说道:“要是能让我泡到这样的女人,石榴裙下做鬼也风流啊!”

“你少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话。”凌云鹏叮嘱了一句。

伯爵夫人的指尖行云流水般地划过黑白琴键,悠扬而悦耳的声音让那些浑身长满艺术细胞的人甘之如饴,但对于那些身上毫无艺术细胞的人而言,只是催眠曲,安眠药。很快,秦守义和阿辉两人便昏昏欲睡。

钢琴声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随后伯爵便离开了钢琴,两人手挽手来到了卧室,伯爵夫人打开史密斯送来的那两本俄文版的托翁名著,饶有兴趣地翻阅着。

不一会儿,安娜上楼来了,给伯爵夫人端来一杯牛奶,放在了靠窗边的桌上,随后下楼去了。

“亲爱的,喜欢我带来的书吗?”史密斯背对着窗户,一手搂着伯爵夫人的腰肢,另一只手却从裤兜里掏出一粒药丸,扔进了那杯牛奶里。

而这一切没能逃过凌云鹏的眼睛:“史密斯开始使阴招了,他在伯爵夫人的牛奶里放了一粒药丸。”

“是安眠药吧?”傅星瀚问道:“他想让伯爵夫人睡得像死猪一样,那他就可以有机可乘了。”

“我们静观其变吧。”凌云鹏喝了口啤酒。

伯爵夫人喝下了牛奶,随后两人坐在沙发床上,一边看书,一边攀谈。

“戏痴,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呢?”

“在谈书里主人公的命运,这个史密斯,还真有闲情逸致。”

“娜塔莎,你的这幅莫奈的《睡莲》是真迹吗?”史密斯望着那幅名画问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笑了笑:“跟真迹差不多吧。”

“是赝品?”史密斯走到画前,睁大眼睛仔细地查看。

“安德烈有一个画家朋友,他最擅长的就是临摹各种名画,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伯爵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是吗?他也是俄国人吗?”史密斯对这个画家产生了兴趣。

“是的,前几年来上海的一所大学里担任油画老师。安德烈跟他的关系不错,从他那里低价买了这幅《睡莲》。”

“哦,这幅《睡莲》跟我在卢浮宫里见到的简直并无二致。”史密斯对这幅油画,确切地说是画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娜塔莎,你什么时候能介绍这位画家给我认识,我也想从他那儿买几幅名画。”

伯爵夫人怔了怔,随即笑了笑:“好吧,有机会我帮你问一问吧。”

“娜塔莎,我去洗个澡,等着我,宝贝。”史密斯冲伯爵夫人笑了笑,随后走进浴室。

伯爵夫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翻阅着《安娜卡列尼娜》。

傅星瀚把自己监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凌云鹏。

现在已是深夜,凌云鹏也累了一天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困顿,便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觉得还不行,直接去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继续拿起望远镜观察动静。

“来,老大,来根烟提提神吧。”傅星瀚拿出一包骆驼牌香烟,从里面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凌云鹏,一根留给自己,随后拿出打火机给凌云鹏点上。在香烟的刺激下,两人的睡意渐渐消退。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伯爵夫人有些疲倦了,起初她还用手撑着头,没过多久,她就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手上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也掉落在地板上。

“娜塔莎,娜塔莎。”史密斯从浴室出来,轻轻地呼唤着伯爵夫人,但伯爵夫人已经没有反应。

史密斯抱起伯爵夫人,把她放在床上,随后,自己坐在床边,一边拉着伯爵夫人的手,一边在伯爵夫人的耳边轻声呼唤着:“娜塔莎,娜塔莎,你听见了吗?我是史密斯,我是史密斯。”

“那个史密斯在干嘛呢,伯爵夫人不是已经被他的安眠药放倒了吗,干嘛还不行动,还在一旁叫伯爵夫人名字?”傅星瀚不明白这个史密斯干嘛磨磨蹭蹭的。

“嘘。”凌云鹏示意傅星瀚安静。

“娜塔莎,听见了吗?我是史密斯。”

“哦,亲爱的,你有什么事吗?”伯爵夫人闭着眼,混混沌沌地答应着。

“娜塔莎,你保险箱的钥匙放在哪儿呀?”史密斯轻声问道。

傅星瀚发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老大,那个史密斯给伯爵夫人吃的不是安眠药,是迷幻药,他在套取伯爵夫人的秘密。”

“必须一字不漏地听清楚。”凌云鹏也兴奋起来了。

“在我床架的铜管里。”伯爵夫人轻声回答道。

史密斯连忙走到床尾,望了望床架,床架铜管的两端有两个球形的凸起,史密斯仔细看了看,球体与床架之间似乎严丝合缝,但用手轻轻转动,球体与床架横杆之间便有个一条缝隙,史密斯继续转动球体,慢慢地拧开了这个球体,果然里面有一把保险箱的钥匙。史密斯眼睛一亮,连忙把钥匙取了出来。随后他又来到了伯爵夫人身边。

“娜塔莎,娜塔莎,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

“密码?什么密码?”伯爵夫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保险箱的密码,就是《睡莲》后面保险箱的密码。”

“哦,是家里保险箱的密码,是吗?”

“是的,告诉我,是多少?”史密斯很是兴奋,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答案。

“难道你忘了吗,瓦西里,密码是我的生日呀,还是你让我改的呀,你怎么忘了,瓦西里。”伯爵夫人昏昏沉沉地说:“我眼皮怎么这么重呀,怎么睁不开眼睛啊?”

“瓦西里?怎么又冒出个瓦西里?”傅星瀚困惑地望了望凌云鹏。

63. 垂头丧气

“瓦西里,这个名字存在于伯爵夫人的潜意识里,说明这个名字非同一般,继续监听。”凌云鹏立刻敏锐地觉察到瓦西里这个人也一定非同寻常,所以吩咐傅星瀚仔细监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娜塔莎,我知道密码就是你的生日,可安德烈说密码是他的生日,我不知道哪个才是对的。”史密斯继续在套伯爵夫人的话。

“那你先试一试0319,如果不行,再试一试1128。”

史密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轻轻地拍打伯爵夫人的后背:“娜塔莎,你静静地睡一觉吧。”

史密斯站起身来,走到那幅莫奈的名画前,用钥匙插入锁孔,然后转动密码锁上的数字0319,果然听到咔嚓一声,保险箱打开的声音。

史密斯拉开保险箱,仔细地翻查保险箱里的每一样物品,有珠宝,有美金,有英镑,有两根金条,还有一叠文件和一些当票。

史密斯取出那一叠文件,一张张翻阅,但是眉头却紧锁着,看来他没有找到他所急需的东西。史密斯把所有的物品又仔细翻看了一遍,摇了摇头,然后将这些物品重新放入保险箱里,关上保险箱,将那幅《睡莲》油画合上,把钥匙放入床架的铜管里,然后将球形凸起拧紧,再次来到伯爵夫人跟前。

“娜塔莎,娜塔莎,那张藏宝图在哪儿?”史密斯轻声呼唤着伯爵夫人。

“我好累啊,瓦西里,我好想睡,你别问我了。”伯爵夫人很是难受,想睁开眼睛,却始终无法睁开。

“娜塔莎,宝贝,请你告诉我,那张藏宝图呢?”史密斯还是一刻不放松地提问。

“安娜……”伯爵夫人说完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安娜卡列尼娜》!”史密斯脱口而出,他似乎明白了答案,赶紧四下里寻找那本书,在沙发床的下面终于找到了这本书。

可这么厚一本书,哪里才是秘密所在呢?

“娜塔莎,亲爱的,请告诉我在第几页啊?娜塔莎,娜塔莎?”

伯爵夫人翻了个身,没有任何回应。史密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后史密斯拿起这本书,仔细翻查,看看哪里有伯爵夫人留下的印记。

史密斯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花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不死心,站起身来,寻找着什么,终于在伯爵夫人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碘酒和棉签,随后用蘸着碘酒的棉签涂抹《安娜卡列尼娜》每一页,他怀疑安德烈把图纸密写在这本书里了。

直到凌晨四点多,史密斯才把整本书涂抹完,可是还是一无所获,史密斯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他把碘酒放回药箱里,随后把这本已经沾满碘酒,泛黄的《安娜卡列尼娜》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内,收拾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东西遗漏了,望了一眼床上沉睡不醒的伯爵夫人,便打开房门,下楼去了,史密斯的脚步声惊醒了勇士,它忽然站立起来,冲着史密斯叫唤了两声。犬吠声惊醒了伊凡诺夫,他用俄文嘟哝了两句,又倒头睡了。

史密斯连忙打开大门,走了出去,走到凯迪拉克小汽车前,拉开车门,把公文包往里一扔,随后开车离开了安和寺路。

“看来藏宝图不在保险箱里,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也不像是里面夹藏着藏宝图,那这个伯爵夫人会把藏宝图藏哪儿呢?”傅星瀚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戏痴,先休息一下吧,反正伯爵夫人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们趁机眯一会儿去。”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傅星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动一下脖子:“是挺累人的,不过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怎么没收获?史密斯帮我们查看了保险箱,就不用我们自己去翻箱倒柜的了,他在为我们打前站,我们应该感谢他才是。”凌云鹏向傅星瀚眨了眨眼睛,露出调皮的微笑。

凌云鹏和傅星瀚进屋休息去了,秦守义和阿辉二人连忙起身,用冷水冲了冲头,随后二人坐到窗前,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一上午,伯爵夫人都没挪窝,一直躺在床上,安娜进来过两次,见主人沉睡着,便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伊凡诺夫还是上午老时间出去溜了一次狗,回来后,安娜出去买菜,所买的东西与昨日没啥区别,只是多了一根红肠。回来之后忙着洗衣,擦皮鞋,打扫屋前院后,还清理了狗窝,伊凡诺夫在一旁笑笑看看,偶尔帮一下忙,然后捧着一只收音机收听一些西洋歌曲,之后安娜煮咖啡,两人吃了点面包红肠算是早餐。安娜上楼去看看伯爵夫人醒了没有,看主人没醒,便悄悄地把牛奶杯拿了下去。接着伊凡诺夫好像是在练功,因为院子里面传出“嘿嘿嚯嚯”的声音。安娜在一旁给勇士喂食。秦守义听见狗啃骨头发出的咔嚓声和狗愉悦的叫声。随后安娜开始洗菜,切菜,烧煮,准备午餐。

安娜把午饭准备好了之后,又上楼了一次,伯爵夫人还是昏睡着,安娜轻轻关上门,下了楼,接着安娜和伊凡诺夫二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吃完饭之后,伊凡诺夫又听了一会儿收音机。一个人玩了一会儿纸牌,随后便去睡午觉了,而安娜则继续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女工。

“怪不得这个金刚这么肥壮,他吃了睡,睡了吃,还不长膘啊?”阿辉嘀咕了一声:“倒是那女佣挺辛苦的,手脚忙个不停。”

“我们也吃点午饭吧,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我去看看他们醒了没有?”秦守义推开两间卧室的门,两人睡得正酣。

“还是等他们醒了再吃吧。”秦守义转身对阿辉说,但一看见阿辉那企盼的眼神,便笑了笑:“要是你实在饿了,昨天还剩一点葱油拌面,你先垫个肚子。”

阿辉羞涩地点了点头,随后从柜子里拿出昨天的剩饭剩菜,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对面传出一声尖叫,秦守义赶紧冲向窗口,而阿辉嘴里塞满了面条,也冲了过来,尖叫声也惊醒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也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怎么啦,对面发生什么事了?”凌云鹏连忙从秦守义手上接过望远镜。

傅星瀚也马上开启监听设备,戴上耳机,严阵以待。

64. 跟踪追击

“伯爵夫人醒了,她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凌云鹏从伯爵夫人的表情中已经猜测出来了。

安娜和伊凡诺夫都上楼来了,伯爵夫人冲着二人激动地说着什么。

“戏痴,伯爵夫人在说什么?”凌云鹏一边观察,一边问傅星瀚。

“她问两人,昨晚是不是有人进来过?屋子里怎么这么凌乱?伊凡诺夫回答说除了史密斯先生之外,没人进来过。伯爵夫人问史密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伊凡诺夫回答说不清楚,他说凌晨的时候听见勇士叫了几声就没声音了,可能当时勇士看见史密斯下楼了。伯爵夫人问,房间里怎么会有一股碘酒的味道,太冲鼻子了,是不是你们把碘酒打翻了?”

“我看见安娜和伊凡诺夫两人都连连摇头,随后安娜去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窗户了,安娜在沙发下面发现了一根棉签。交给了伯爵夫人。”凌云鹏边看边说。

“伯爵夫人让安娜检查一下药箱。”傅星瀚翻译着。

“嗯,安娜把药箱打开,伯爵夫人拿起碘酒瓶看了看,摇了摇头。”凌云鹏接着把看到的情况向傅星瀚描述。

“她说碘酒少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史密斯在她房间里到底干了什么?把屋子里搞得这么乱?他要这么多碘酒派什么用处?随后伯爵夫人让这两人出去。”傅星瀚把听到的内容告诉凌云鹏。

“安娜和伊凡诺夫退出房间,伯爵夫人从床架的铜管里取出钥匙,然后走到油画前,拉开画框,插入钥匙,扭动密码锁,保险箱打开了,伯爵夫人脸上很是惊恐,她双手捂住嘴,倒退几步,她一定是发现了保险箱已经被动过了。她把保险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随后逐一清点,伯爵夫人的舒了一口气,她大概发现保险箱里并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的东西。”

“上帝保佑,这该死的史密斯。伯爵夫人在痛骂史密斯。”傅星瀚向凌云鹏汇报道。

“伯爵夫人把史密斯送来的书全都扔在地上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满屋子里寻找,我猜她大概是在寻找她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伯爵夫人找了一圈没找到,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嘀嘀咕咕呢。”凌云鹏将从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况告诉大家。

“她在说,史密斯,你这个骗子,你该下地狱。”傅星瀚用中文声情并茂地模仿伯爵夫人的语音语调。

“看来史密斯和伯爵夫人的关系玩完了。”凌云鹏望着大家,眉毛一扬。

“伯爵夫人在叫伊凡诺夫。”傅星瀚又冒出了一句。

凌云鹏连忙拿起望远镜:“嗯,伊凡诺夫进来了。”

“伯爵夫人对伊凡诺夫说,她现在要去银行,让他把勇士牵出来。”

“哪吒,你快去,伯爵夫人要去银行,你让她上你的车。看她到底去了哪家银行。”凌云鹏见伯爵夫人要出门,赶紧命令秦守义前去候着伯爵夫人。

“是。”秦守义立马应声,穿上马力车行车夫的背心,往外走去。

凌云鹏又拿起望远镜,他发现伯爵夫人把一些文件类东西放入了一个文件袋里,把一些珠宝首饰放回了保险箱里。随后锁上保险箱。然后她走到床架的另一端,因为背对着凌云鹏,凌云鹏不知道伯爵夫人坐在那儿干什么,但他看见伯爵夫人把手上一样什么东西放入了文件袋中。

伯爵夫人把文件袋装入一只漂亮的纸袋,随后又拿起桌上的一只珍珠编织的手袋,下楼去了。

安和寺路8号的大门打开了,伯爵夫人一手拿着手袋和纸袋,另一只手牵着那条高加索犬,走出大门。

秦守义连忙拉着车上前,伯爵夫人和勇士一起上了秦守义的黄包车,伯爵夫人跟秦守义说了句什么,秦守义点点头,拉起黄包车沿安和寺路跑着,到了尽头,左拐,一会儿就没影了。

凌云鹏思忖了一会儿,把阿辉叫到跟前:“阿辉,这个伯爵夫人拿着一些文件去银行,她一定是发现自己家的保险箱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想把这些文件存入银行的保险柜里,这样的话,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一定在伯爵夫人的手袋里,你去安和寺路拐弯处候着,哪吒原路返回时,你想办法把伯爵夫人手袋里的钥匙弄到手。”

“我懂了,我现在就去候着他们。”阿辉明白了凌云鹏的意图,便拔脚出门了。

等阿辉走了之后,凌云鹏又拿起望远镜望了望对面:“刚才伯爵夫人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把一样东西塞进了文件袋里。”

“这个伯爵夫人很神秘呀,她的身上有着不少秘密啊,昨天她昏昏沉沉中叫出瓦西里这个名字就很值得玩味。”傅星瀚分析道。

“瓦西里,我猜这应该也是一个俄国人吧。”凌云鹏暗暗思忖着,现在又有两个新名字与伯爵夫人有关,一个是海因茨,另一个是瓦西里。

“这个瓦西里不仅知道伯爵夫人的生日,而且还让她用自己的生日更改保险箱的密码,那他俩会是什么关系呢?”傅星瀚嘴角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我猜这个瓦西里才是伯爵夫人真正的情人。而那个史密斯只不过是个备胎而已。”

“有道理,戏痴,在这方面你的敏锐程度堪称一流。”凌云鹏向傅星瀚投来赞许的一瞥。

“过奖了。”傅星瀚露出谦卑又得意的笑容。

“唉,戏痴,你发现了没有,这个女佣好像不怎么说话?“凌云鹏观察了这么久,觉得安娜这个女佣从来没有开过口,觉得甚是奇怪。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所察觉,好像是没听到过她的声音,这个安娜也太小心翼翼了,生怕主人责罚,大气不敢出。看来这个伯爵夫人也是个挺厉害的角色,不然不至于下人见了她都不敢发声。”傅星瀚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也有同感。

“好了,戏痴,休息一会儿吧,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哦,对了,我们中午饭还没吃呢,你饿不饿?”

“刚才被伯爵夫人那声尖叫惊到了,都忘了饥肠辘辘了。我看看,还剩些什么可以垫吧垫吧的。”

傅星瀚把橱柜里找了个遍,才找出一点葱油拌面和半盘酱鸭,半盘烤麸。

“要不,我们俩就着啤酒吃点儿。”傅星瀚耸了耸肩。

“行啊!”凌云鹏拿起一瓶啤酒,徒手就把啤酒瓶盖打开了。

“哇,老大,你的指力好厉害啊!”傅星瀚没想到凌云鹏能徒手开啤酒盖。

“这有什么稀奇的,给。”凌云鹏把打开的那瓶啤酒递给傅星瀚,自己又徒手打开一瓶。

“老大,你这功夫是哪里学的?”傅星瀚对凌云鹏既仰慕又好奇。

“我跟哪吒师出同门,而且我们以前还在一个部队里待过。”凌云鹏轻描淡写地说着。

“怪不得哪吒说他这条命是你给的,要不是你冒死去劫法场,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袍泽之义,兄弟之情,这都是应当应分的,没什么值得夸口的。戏痴,我们之间不也有同学之谊,同台之缘吗?”

“还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会在牢狱里度过余生。”这话是出自傅星瀚的内心,要不是凌云鹏,他现在还在清水湾监狱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呢,他举起酒瓶敬凌云鹏。

凌云鹏笑了笑,举起酒瓶回敬傅星瀚:“这也算是你我的缘分吧。”

65. 伙食外包

很快,两人把这些剩菜都一扫而光,但很显然,两人都没吃饱。

“天天为这五脏庙犯愁,还真不是事。”傅星瀚望着这些底朝天的碗碟,忽然灵机一动:“有了,老大,我有个主意,能让我们天天吃上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

“你有什么好主意啊?”凌云鹏疑惑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凑到凌云鹏的跟前,跟他咬耳朵:“你看这样成吗?”

“我这里没问题,你去试试吧。”

“好嘞。”得到尚方宝剑的傅星瀚乐呵呵地走出房门。

傅星瀚走到楼下,敲了敲房东太太的房门,房东太太一开门,见是大作家光临,连忙满脸堆笑:“肖先生,你又来了,今天想要问我点什么呀?”

“哦,吴太太,打扰了,你现在有空吗?我想问你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可以,什么问题都可以,您快请坐。”吴太太现在对傅星瀚很是热情。

“吴太太,你现在每天用在买菜方面要花多少钱啊?”

“这不一定的,有时买多点,有时买少点,有时菜贵点,我基本一个人在家,周末给我女儿加点菜,大概一个月嘛也就两块大洋吧。”

“你的厨艺如何啊?”

“这厨艺嘛,不瞒你说,我做姑娘的时候,我们家里饭菜都是我来掌勺的,我们家一大家子人,都说我烧得挺好吃的,我先生以前有钱的时候都很少下馆子,他说馆子里的小菜没我烧得好吃。”

“真的?吴太太真是能干,你先生真有口福。”傅星瀚不失时机地夸耀吴太太几句。

“唉,可惜我先生福浅命薄,现在我一个人过,只能每天烧一两只菜,烧多了就浪费了,吃起来也没味道。”吴太太叹了口气。

“是啊,这日子过得也挺苦恼的。”傅星瀚附和了一句。

吴太太苦笑了一声:“就是呀,唉,这也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呀。”

“那吴太太,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我们楼上四个大男人,也不太会烧饭,虽说那个大高个以前当过厨师,不过那家饭店关张了,他现在也只能改行拉车了,天天早出晚归,也没个准点,指望不上他了,可我们每天吃馆子也吃不起,你看我们能不能在你这里搭个伙呀?”

吴太太一听,睁大眼睛望着傅星瀚。

“吴太太,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刚才说一个月菜金大概两块大洋,那我们给你十块大洋一个月,怎么样?要是不够的话,你尽管开口。”傅星瀚开出价码。

吴太太一听,心里有些小激动,这可又是一笔进账,菜金这里面松松紧紧的全在自己手上,而且除了林先生和肖先生上点档次,另两个就是个粗人,也不会很讲究的,要是自己精打细算一点,自己每个月的菜金也就省下来了。

吴太太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么好的差事。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

“哎呀,肖先生,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哦,我烧是会烧,不过俗话说众口难调,我也不知道你们习不习惯我烧的菜,我是以本帮菜为主的。”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几个都不挑食,我们这四个人里面,大概就算我吃得比较精细一点。”傅星瀚这点倒是说得没错,这四人中也就他最挑三拣四。

“哦,要是你们几个不挑的话,倒是好办一点,那么请问你们吃几顿啊,每顿要烧几个菜啊?”

“一天三顿都交给你了,正餐嘛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主要是量要足,毕竟我们四个大男人嘛,胃口大一点,你就挑一些新鲜的菜买,最好花色品种多一点,你看行吗?”傅星瀚本想说你看着办,但细想了一下,还是把具体要求告诉吴太太,有些事情还是先说清楚为好,免得日后产生嫌隙。

吴太太一听,就掂出傅星瀚的分量了,这个男人还是门槛很精的,居然每顿要四菜一汤:“你们四个都不去上班吗?每顿都是四菜一汤?”

“这也就是个大概,我们四个就数我最得闲了,可以整天待在家里爬爬格子,他们几个不一定,上班时间不固定,有时要去单位,有时待在家里,那个最小的最近失业在家。你也别管他们了,反正四菜一汤,要是他们不在家,菜多出来,那就麻烦你多吃一些了。否则一会儿多,一会儿少的,你也难弄,是吧?”傅星瀚知道若是告诉吴太太他们几个基本都在家就会引起吴太太的怀疑,所以脑子一转,巧妙地掩盖了四人都不出去这一事实。

吴太太一听,脸一红:“肖先生,这样的话,搞得像是我占了你们便宜了。”

“不不不,吴太太,你别误会,是我们占了你的便宜了,你劳心劳力帮我们烧饭,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只是说要是有多出来的菜,我们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吗,你是帮我们减轻负担。”傅星瀚非常谦卑地回应吴太太的不好意思。他的这张嘴确实能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

“肖先生,你可真会说话,那我算算哦,一个月的菜金十块大洋,那加上米饭的话,不算手工钱,十二块大洋一个月,行吗?”

傅星瀚心里暗想这个女人可真是精明,想从她手上刮点钱下来可太不容易了。

“吴太太,那算上手工钱,你看我一个月给你十五块大洋,够吗?”傅星瀚心里虽然怨恨着,脸上却堆满笑容。

“够够够。那是不是从明天开始啊?”吴太太随口一问。

“今天晚餐我们还没着落呢!”傅星瀚尴尬地笑了笑。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去菜场看看,保证让你们大家吃得满意。”吴太太马上接领子。

“好的,谢谢啊,我这就上去取钱。”傅星瀚说完,往楼上走去。

“没关系的,我先垫着好嘞。”吴太太客气地笑了笑。

傅星瀚回到楼上,把情况跟凌云鹏说了说,凌云鹏一听,便点点头,毕竟他现在兜里有的是钱,何况这样一来,每天热菜热饭,吃得也规律还省钱省力,而且还不用老是让这几个危险分子到处抛头露面,安全系数提高不少。

凌云鹏从公文包里取出十五块大洋交给傅星瀚:“给,以后伙食方面由你负责吧。”

“放心吧,你们就瞧好吧。”傅星瀚接过钱,一脸得意。

傅星瀚拿着十五块大洋下去了,他敲开房东太太家的门:“吴太太,我先给你十块大洋,剩下的等我们几个发薪水了再补上,行吗?”

吴太太接过十块大洋,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也就一秒钟而已,很快就春风满面:“没关系的,等你们手上宽裕了再给好嘞,没问题的。我现在就去菜场啊,晚了的话,就没有新鲜菜买了。”

吴太太说完,拿起菜篮子,转身锁上门,出门去了。

傅星瀚的手在裤兜里摸着这扣下的五块大洋,得意洋洋地吹着口哨上楼去了。

“好了,搞定,今天晚上就有热菜热饭吃了。”傅星瀚得意地朝凌云鹏扬了扬下巴。

“现在就看阿辉的了,我估计伯爵夫人快回来了。”凌云鹏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

“我相信阿辉肯定能搞定的。”傅星瀚对阿辉的神偷绝技充满信心。

66. 奋力搏击

此时,阿辉正在安和寺路的路口来回徘徊着,望着马路上来往的黄包车,忽然他看见秦守义拉着伯爵夫人回来了,于是,他瞅准机会快速朝秦守义的黄包车冲了过去,秦守义见有人横冲过来,一看是阿辉,知道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想要从伯爵夫人这里窃取什么,于是连忙收住脚步,把车杆高高举起,坐在后面的伯爵夫人惊呼一声,从黄包车上摔了下来,吓晕过去,手袋被甩在一边,阿辉连忙捡起手袋,一模,果然有钥匙状物品在里面,阿辉手法奇快,那把银行钥匙瞬间落入阿辉手中。

勇士冲阿辉汪汪直叫,见阿辉要跑,立马要扑过去,秦守义急忙一把抓住狗链,另一只手用力捏住勇士的嘴巴,勇士的嘴被秦守义紧紧拿捏住,张不开嘴。

阿辉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

秦守义见阿辉跑远了,便放开手,勇士凶猛地朝秦守义扑过来,秦守义躲过勇士的尖牙利爪,勇士见扑了个空,连忙转身,再次朝秦守义的咽喉处扑过来撕咬,秦守义往旁边一躲,勇士的利爪抓了一下秦守义的肩膀,秦守义的肩膀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秦守义忍住痛,气沉丹田,随后一运气,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勇士的后腿,而后一拳击中勇士的狗头,勇士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

秦守义连忙把伯爵夫人从地上扶起来,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伯爵夫人睁开眼睛,失神落魄地望着秦守义,一转头,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勇士,连忙把它抱了起来,见勇士已经断气了,哀嚎声顿起。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家围着伯爵夫人和秦守义指指点点,七嘴八舌,有好心人过来把翻倒的黄包车扶起,把伯爵夫人从地上拉起来。

秦守义检查了一下黄包车,除了有些剐蹭之外,并没有多少损坏。

伯爵夫人的头发乱了,手臂有些擦伤,一只高跟鞋甩到人行道上,一个过路的小女孩把伯爵夫人的手袋和鞋子捡了起来,还给了伯爵夫人。

秦守义把伯爵夫人搀扶上了黄包车,把勇士的尸体搁在伯爵夫人的脚下。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拿着一块小手绢递给秦守义,让他把伤口包扎一下,秦守义感激地望了望小女孩。

“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我一下子收不住脚步,所以把你给摔伤了,我不要你车钱了,刚才的车钱也还给你。”秦守义从衣兜里掏出刚才伯爵夫人给他的车钱,塞在伯爵夫人的手里。

伯爵夫人叹了口气,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对秦守义说道:“请你拉我回家。”

秦守义点点头,连忙拉起黄包车,朝安和寺路8号走去。这段路并不长,拐了个弯就到了。

秦守义放下黄包车,去按了按门铃,门开了,安娜见伯爵夫人的狼狈样,赶紧把伯爵夫人搀扶下来,伊凡诺夫也出来了,当他见到勇士的尸体时,震惊不已,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伯爵夫人用俄语对伊凡诺夫说了句什么,伊凡诺夫连忙把勇士的尸体放下,将伯爵夫人一把抱起,抱她上楼去了。

伊凡诺夫把伯爵夫人抱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

凌云鹏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切:“伯爵夫人这一跤摔得可真够惨的。”

傅星瀚从凌云鹏手里拿过望远镜,朝对面望了望,怜惜地叹了口气:“唉,这美人要是摔个四脚朝天,那姿态肯定是丑得无与伦比,这下伯爵夫人优雅不起来了。”

“她跟那金刚说什么呢?”

凌云鹏望了一眼傅星瀚,傅星瀚连忙坐到监听器旁,拿起耳机:“哦,她让金刚给那个田中打电话,让他来家里一趟。”

“看来那位日本大夫要出场了。安娜进来了,她把药箱拿出来了,给伯爵夫人上药呢。”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凌云鹏连忙走过去,警惕地问道:“谁?”

“我,阿辉。”

凌云鹏把门打开,阿辉气喘吁吁地进来了,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哎呀,我的妈呀,那条狗太凶了,我差点被它给咬死。”

阿辉惊魂未定:“我现在一闭眼,就全是那条狗的凶狠模样,吓死人了。”

“怎么样,钥匙是不是拿到了?”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辉从衣袋里把钥匙掏出来交给凌云鹏:“给,凌哥,我这可是从狗嘴里夺过来的啊!”

凌云鹏接过钥匙,笑着拍了拍阿辉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事成了,记你一功。”

凌云鹏仔细地看了看这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一眼认出这是美国花旗银行的保险柜钥匙,除了钥匙上镌刻的数字不同之外,跟他的那把一模一样。

又有敲门声,凌云鹏估计是秦守义回来了,连忙开门,见秦守义的肩膀受伤了,赶紧扶他坐下。

“哪吒,怎么啦?”凌云鹏见秦守义浑身血迹斑斑,冷汗直淌,连忙问道。

“被那条狗的爪子抓伤的。”秦守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这条狗还真是一条恶狗,这么厉害。”傅星瀚过来查看秦守义的伤口,伤口很长很深,血还在往外冒。

“哪吒,要不是你拦住了那条狗,我肯定就被这狗给咬死了。哪吒,你肩上流了不少血呢!”阿辉感激地望着秦守义。

“没事,阿辉,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凶的狗。”秦守义忍住痛,安慰阿辉。

“我看这伤口挺深的,得缝针,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去杨医生那里吧,让他给你处理一下。”

凌云鹏连忙扶着秦守义下楼:“戏痴,把公文包递给我。”

很快,凌云鹏把秦守义搀扶到了小弄堂,走到那辆雪佛兰前,让秦守义坐进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秦守义:“哪吒,你那竹篓里的蛇不会乱来吧?”

秦守义笑了笑:“不会,你放心吧,我让它们静静地躺竹篓里面,它们不会出来惹是生非的。”

“这我就放心了。”凌云鹏对那些蛇也是心存一丝恐惧。

凌云鹏发动引擎,雪佛兰驶往贝当路100号。

“哪吒,你刚才把伯爵夫人拉到哪个银行去了?”凌云鹏想要确认一下,秦守义是不是把伯爵夫人送到了他的那家花旗银行,毕竟花旗银行在上海有好几家分行。

“就是那天你让我等你的那个地方附近,一个叫花旗的银行。”

“嗯,我知道了,这样,我先送你去杨景诚那里,我去办点事,待会儿再来接你。”

“你忙你的去吧,我这点伤不碍事的。”

67. 喜出望外

汽车很快开到了博仁诊所门口,凌云鹏把秦守义搀扶进了诊所。现在快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所以诊所里基本没人。

“这是怎么啦?”杨景诚见凌云鹏把秦守义搀扶进来,连忙上前询问。

“被狗抓伤了。老杨,你给他看一下是不是要缝针,伤口挺深的。”

“快坐下让我看看。”杨景诚用镊子轻轻拉开秦守义肩膀上的衬衣,因为衬衣已经与伤口粘连,这么一拉扯,让秦守义不禁眉头紧皱,嘴里发出“嘶嘶”声。

“嗯,是挺深的,需要缝针,而且还有些感染,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那我把守义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凌云鹏向杨景诚打了个招呼:“待会儿我再来接他,哦,对了,你这儿有胶带吗?”

“胶带,有有有,我拿给你。”杨景诚从抽屉里取出一卷胶带交给凌云鹏。

凌云鹏点了点头,随后走出诊所,驾车驶往花旗银行。

凌云鹏停好车之后,便径直走向花旗银行。

银行经理与凌云鹏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很快就认出了他,于是笑脸相迎:“彭先生,今天你来办理什么业务?”

“我想从保险柜里取一些东西。”

“好的,请跟我来。”

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面孔,便跟随银行经理进入到地下金库。

银行经理按了按门禁上的密码,门打开了:“彭先生,请进,我在外面等你。”

凌云鹏从裤兜里拿出那把伯爵夫人的保险柜钥匙,钥匙上镌刻的号码是864,正巧在他自己保险柜的背面一排,于是他走了过去,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银行经理看不到他所在的位置,于是,他从衣袋里掏出胶带,撕成三条,贴在这方形的密码盘上,凌云鹏相信,这些数字键上肯定会留有伯爵夫人的指纹印。只要提取这些指纹印,他就知道保险柜的密码。

凌云鹏把最左边的一条胶带撕下,发现在对应1数字键处留有指纹印,接着凌云鹏又撕下了贴在中间一排数字键上的胶带,发现2与8对应的位置上留有指纹印,最后撕下最右边的一条胶带,发现上面很干净,说明密码中不包含3,6,9这三个数字。

凌云鹏现在提取了三个数字,分别是1,2,8,。可是密码锁是四位数,那说明其中一个数字是重复的。凌云鹏又拿起前两条胶带仔细看了看,发现对应1的胶带上留下的指纹更清晰,也更大一些,这说明伯爵夫人按了两次1,这两次指印并不完全重叠,用力也更多一些,所以指纹印也更大更深一些。

现在凌云鹏知道伯爵夫人的保险箱密码是含有两个1,一个2和一个8的数字,但这些数字的排列组合有几十种,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一尝试。

凌云鹏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天史密斯套取伯爵夫人密码时的情景,当时伯爵夫人说自己是生日是0319,安德烈伯爵的生日是……1128,对,应该就是1128,这个保险柜是安德烈生前登记的,所以会选用他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

凌云鹏心中一阵狂喜,他把钥匙插入锁孔,随后依次按下了1128四个数字,保险箱发出悦耳的开启声,凌云鹏终于打开了伯爵夫人的保险柜。他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仔细一看,原来伯爵夫人把安和寺路8号的房地契放进了银行保险柜中。

忽然,一块白色的绢帕从这些文件中飘落下来,凌云鹏连忙把它捡了起来,细细一看,惊喜万分,原来绢帕上绣制了一幅地图。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凌云鹏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这句诗词,凌云鹏想起来了,当时伯爵夫人背对着他,把一件什么东西塞进文件袋,现在看来,就是这块绢帕了。

凌云鹏急忙把绢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随后从公文包里取出微型相机,对准绢帕,频频按下快门。

拍完照之后,凌云鹏把这些房地契和绢帕都放入保险柜中,随后关上保险柜,取下钥匙。

凌云鹏整了整衣服,朝门口走去。

“彭先生,事情办完了吗?”银行经理礼貌地问道:“请问您还要办理其他业务吗?”

“不需要了。麻烦了。”

“不客气,您请。”

凌云鹏走出了花旗银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这一个多星期的辛苦总算是有结果了。

凌云鹏心情特别舒畅,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哼着小曲,回到了博仁诊所。

杨景诚已经给秦守义的伤口缝了八针,包扎好了,杨景诚特地关照秦守义要多卧床,不要碰水,防止伤口感染等注意事项。

“怎么样,没事了吧?”凌云鹏问杨景诚。

“问题不大,只要多休息,不要让伤口感染,过个三天来拆线,一周之后差不多完全康复了。”

“好,守义,你在下面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凌云鹏说完,风一般地上了楼。

打开1号房门之后,凌云鹏给赵锦文去了电话。

电话铃响了八下之后,凌云鹏终于等到了赵锦文的声音:“喂。”

“货已拿到,晚七点老地方碰头。”凌云鹏难掩兴奋之情。

“好。”电话挂断了。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赶紧把门锁住,随后风一般地下楼。

“好了,守义,我们走吧。”

“云鹏,饭快好了,不在这儿吃点?”林曼芸招呼凌云鹏。

“不吃了。我待会儿还有事呢。”凌云鹏朝林曼芸挥了挥手。

告别了杨景诚夫妇之后,凌云鹏带着秦守义开车回到了安和寺路。

两人推开房门,却见八仙桌上已经饭菜准备就绪,热气腾腾地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你们回来啦!”阿辉连忙迎上前去。

“哇,今天有热菜热饭吃了。”秦守义舔了舔嘴唇。

“怎么样,老大,从今往后我们顿顿都有热菜热饭吃了!“傅星瀚拉着凌云鹏到八仙桌旁:”你来看看,今天房东太太给我们准备了哪些小菜。”

凌云鹏眼睛扫了一下,桌上放着四菜一汤:炒三丁,番茄炒蛋,红烧狮子头,油焖茭白,鸡鸭血汤。

“还真是丰盛啊,哪吒,你今天多喝点鸡鸭血汤,补血的。”凌云鹏招呼了一下秦守义:“哪吒,你先坐下来吃点吧。”

“对对对,哪吒,你先吃。”阿辉赶紧把碗筷给秦守义准备好,负疚地说道:“你这可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阿辉,别这么见外,我们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别分彼此。”秦守义朝阿辉笑了笑。

“对,大家都是兄弟,以后可能还会碰到其他危险,只要我们大家精诚团结,相互协作,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68. 孰真孰假

“哦,对了,老大,你走后,那个田中纠夫来了,他给伯爵夫人涂了点药,吃了片镇静剂。然后就走了。”傅星瀚向凌云鹏汇报了监视情况。

“走了?”凌云鹏脸上掠过一丝疑惑。

凌云鹏觉得这个田中似乎对藏宝图不感兴趣,难得到伯爵家一趟,难道不应该像史密斯一样,千方百计地套取伯爵夫人的秘密吗?作为一名对藏宝图虎视眈眈的樱机关的间谍,他的这种表现令凌云鹏有些不解。

“他没说什么吗?”凌云鹏继续问道。

“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他和伯爵夫人用英语交谈,说实话,他的英语口语很是蹩脚。不过我大体还是听懂了,他让伯爵夫人好好休息。别的也没说什么。”

凌云鹏对田中的表现虽有疑惑,但也并不十分上心,毕竟他已经得到了那块绣有藏宝图的绢帕,他总算是抢先一步得到了这份大礼。

“哦,对了,伯爵夫人已经发现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不见了,她以为是刚才摔跤的时候掉的,发了不少牢骚。”傅星瀚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凌云鹏。

“钥匙掉了没关系,不影响伯爵夫人去银行取东西,银行里有备用钥匙,只要伯爵夫人能证明她就是保险柜的主人就行。”凌云鹏向傅星瀚解释道。

傅星瀚点了点头。

“来来来,大家也辛苦好几天了,今天要是没什么事,大家也都好好休息休息吧。”凌云鹏心情飞扬:“来吧,这么一桌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冷了就不好吃了,大家快来吃饭。”

四人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可口的饭菜。

饭后,凌云鹏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于是,赶紧拎着公文包出门了。

七点不到,凌云鹏便来到了霞美咖啡厅,他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便来到了原先的座位。点了一杯摩卡咖啡后,静静地等候着赵锦文的到来。

七点整,赵锦文准时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他进门扫了一眼,看见凌云鹏已经在老位子上等着他了,便径直走了过去。

赵锦文落座之后,服务生走了过来:“请问先生,您还是来一杯卡布基诺吗?”

赵锦文冲服务生笑了笑:“对,老样子。”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点点头离开了。

“怎么,已经到手了?”赵锦文压低声音,眼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嗯,我已经把它拍成了胶卷。”凌云鹏说着,从西服内袋里取出一只迷你的塑料盒,从桌底下交到赵锦文的手里。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赵锦文把塑料盒放入贴身的衣袋里。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生把一杯卡布基诺放在赵锦文的面前,随后离开了。

“我会交给技术部门甄别一下,如果没问题,你们就可以撤离安和寺路的据点了。”

“好,我等你消息。”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份藏宝图的?”赵锦文饶有兴趣地想要知道其中的细节。

“说实话,这次能这么顺利地得到这份藏宝图,首功当推傅星瀚,没想到这个傅星瀚真是个能人,除了会唬人之外,他还懂几国语言,通过那套监听设备,伯爵夫人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个史密斯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悄悄地给伯爵夫人服用了迷幻剂,随后套取了伯爵夫人家的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但是打开保险箱后却一无所获,伯爵夫人醒来之后发现保险箱被动过了,所以引起了她的警觉,她就把重要的物品都转移到了花旗银行的保险柜里,我让阿辉把伯爵夫人的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弄到手,随后我就从花旗银行里得到了这张藏宝图。”

凌云鹏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得到藏宝图的过程,当然这中间他省略了许多细节:“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这么顺利?”赵锦文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沉思着:“那张藏宝图的原图是什么样的?”

“是一块白色绢帕,上面绣着一幅地图。”凌云鹏喝了一口咖啡:“这图绣得真的很逼真,除了坐标之外,连一些沟渠都标注上了。”

“是一块绢帕?”赵锦文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怎么啦?”凌云鹏见老师刚才的笑容收敛了,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赵锦文有些疑惑,凌云鹏所说的这张图跟他所了解的有些出入:“你的前任汇报说,藏宝图是一张纸质的图纸,是手绘的,不是绣在绢帕上。”

“那或许安德烈觉得纸质的图纸容易损坏,碰到水不就全毁了吗,所以绣在绢帕上更安全,更便于携带。”凌云鹏觉得把藏宝图绣在绢帕上从逻辑上也是说得通的,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不知道老师问什么会有些茫然不解的感觉。

“或许吧,不过在技术部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是要密切监视对面的情况。”

“好的。那我先走了。”凌云鹏拿起公文包,先行走出了霞美咖啡厅。

出门后,凌云鹏没有叫黄包车,而是自己一路慢慢地在大街上闲逛着,赵锦文的疑问让凌云鹏也开始心生疑窦,于是一路上他反复在回忆那些监听到的和监视到的细节。

他回想起当时伯爵夫人混沌之中,史密斯在不停套取伯爵夫人的隐秘,虽然掌握了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但保险箱内却没有藏宝图,然后他又问伯爵夫人藏宝图放那儿了,伯爵夫人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安娜……”,后来史密斯便去查找《安娜卡列尼娜》这本书,还用碘酒显影,以为藏宝图被密写在这本书里,但结果同样令他失望。

那伯爵夫人所说的这个“安娜”,显然不是指那本名著,那她指的是……难道是女佣安娜?她把藏宝图放在了安娜手里了?还是她当时非常难受,本能地呼唤安娜?

凌云鹏被自己的问题困惑住了,难道他的监视方向有误?他脑海里把有关安娜的信息聚拢了一下,觉得这个安娜没什么特别,一个沉默无语,勤勤恳恳的普通女孩而已,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女孩为何一声不吭,至今未听见她说过一句话,难道安娜是个哑巴?

凌云鹏想不出自己所采取的行动中有什么漏洞,他叹了口气,但愿这是赵锦文杞人忧天而已,也许那份绢帕上所绣的就是那座金矿的地图。

不知不觉中凌云鹏已经走回了安和寺路。夜色中,他忽然发现伯爵夫人家的门口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凌云鹏连忙躲在路旁的电线木头后面,密切关注着对面门口的动静。

69. 恫吓威逼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敲了敲伯爵夫人家的大门,很快大门开了,安娜望了望面前的陌生人,一脸惊恐,还没发声,那个黑衣人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小毛巾捂住了安娜的口鼻,安娜还来不及呼救就瘫倒在了门口。

黑衣人把安娜拖到她的卧房内,随后用绳子把她紧紧地捆在了椅子上。

伊凡诺夫见安娜去开门后,没动静了,便出门查看,见大门敞开着,便嘟哝着走到大门口来关门,这时,又有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块毛巾,捂住伊凡诺夫的嘴,伊凡诺夫连忙甩头,想要挣脱,由于伊凡诺夫长得高大,黑影的毛巾被甩在了一边,这时身后又出现一名蒙面的黑衣人,用尽全力勾住伊凡诺夫的脖子,这时,先前的那个黑衣人捡起地上的毛巾,紧紧捂住伊凡诺夫的口鼻,伊凡诺夫猝不及防,很快失去了反抗能力,身子绵软地倒在了地上。

“是乙醚!”凌云鹏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暗叫一声。

两个黑衣人合力把伊凡诺夫抬进了他自己的卧室,用绳子把他的四肢捆绑在床上,随后这三个黑衣人一起朝伯爵夫人的卧室走去。

凌云鹏一刻不敢耽误,连忙冲上二楼。一推门,其余三人吓了一大跳,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打牌呢。

“别玩牌了,戏痴,快过来监听。”凌云鹏急忙招呼了一声傅星瀚。

傅星瀚见状,立刻把手里的牌扔在桌上,疾步走到监听设备前,熟练地打开开关,戴上耳机。

“怎么啦,老大,出什么状况了?”秦守义也走到凌云鹏的身边,见凌云鹏神色严峻,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

“刚才我看见三个黑衣人闯进了伯爵夫人家,现在他们已经进了伯爵夫人的卧室了。伯爵夫人已经被他们反绑起来了,嘴里还塞了毛巾。”凌云鹏通过望远镜看到了伯爵夫人卧室里的正在发生的情况。

“这三人怎么这么厉害,那金刚是吃素的?”阿辉不解地问道,在他心目中,伊凡诺夫力大无比,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岂是两三个毛贼就能制服的。

“金刚和安娜都被他们用乙醚放倒了,他们现在都被捆在自己的房间里呢。”凌云鹏解释道。

“怪不得呢。”傅星瀚耸了耸肩:“看来这三个家伙是有备而来。”

“乙醚是什么?”阿辉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

“这是一种麻醉剂,如果捂住口鼻的话,人很快就会失去知觉。”凌云鹏还没开口,傅星瀚就抢先回答了。

凌云鹏回头望了望傅星瀚,看来这小子以前在租界活动时没少用这玩意儿。

傅星瀚见凌云鹏向他投来的那种鄙夷的眼神,便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而此时,在安和寺路8号,小洋楼的二楼卧房内,伯爵夫人被反绑着坐在沙发上,脸上露出惊恐的目光,其中一个蒙面人把伯爵夫人嘴里的毛巾拿掉,并拉下了蒙在自己脸上的黑布。

“是田中。”凌云鹏看清了田中纠夫的面容:“这么看来,日本人已经沉不住气了,撕掉伪装,以真面目示人了。”

伯爵夫人见是田中,很是吃惊:“怎么是你,田中大夫?”

“没想到吧,伯爵夫人,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不是什么大夫,我真正的身份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樱机关的井上太郎少校。”这位田中大夫跟伯爵夫人亮明身份,彻底摊牌了。

“你,你是间谍?”伯爵夫人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日本人。

“没错,我并非河野先生的徒弟,当我们得知你丈夫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之后,樱机关就让你先前的私人医生河野先生回国了,而让我来接替他继续当你的私人医生,好在我以前在京都医学院学过两年医学,伯爵夫人没发现我有什么破绽吧?当然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你的丈夫安德烈伯爵留下的那张藏宝图。要不是总部催促我尽快拿到这张藏宝图,我倒是不介意跟伯爵夫人进行更深入的交往和沟通。”井上太郎从腰间拔出匕首,在伯爵夫人的眼前晃悠着:“听说伯爵夫人已经在英国物色好了房产,不日就要启程去英国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伯爵夫人惊讶地望着这位井上太郎。

“我们对伯爵夫人的一举一动很是关注,没关系,世界这么大,你想去看看,这都不是问题,不过,人可以离开,藏宝图必须留下。”

伯爵夫人浑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田中把匕首往沙发的扶手上用力一扎,吓得伯爵夫人闭起眼睛,惊叫起来。

“怎么样,要图还是要命?”井上太郎威逼着伯爵夫人。

“在床架的铜管里。”伯爵夫人终于把秘密告诉了井上太郎。

井上太郎喜出望外,连忙走到床架旁,拧开球状凸起,从里面取出一块绢帕,他抖搂了一下,举了起来,对着灯光仔细查看。

“幺西幺西。”井上太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夫人,让你受惊了。”

“开路。”井上太郎招呼了一下手下,随后三人把卧室门关上,一起离开了安和寺路8号。

凌云鹏看见田中手上的那块绢帕,跟他在银行保险柜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便已明白绢帕上的那个藏宝图是假的,心里又懊恼又欣喜,懊恼的是自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藏宝图是个假货,欣喜的是无论是美国陆军情报局还是日本樱机关,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得到真正的藏宝图,那么自己还有机会。

现在伯爵家的主仆三人都被捆绑在屋内,到了该出手相救的时候了。

凌云鹏走到衣柜前,把里面一件邮差的制服拿了出来,递给傅星瀚:“戏痴,该你出场了,你假扮邮差送信,进入伯爵夫人家中,他们现在正需要你这个大救星呢。”

“这活倒是挺适合我的,我去英雄救美了。”傅星瀚立马换上邮差的制服。

“还有这个,邮包。”凌云鹏找到一个大挎包,里面塞了些废报纸,递给傅星瀚:“别露馅。”

“放心吧,这个对我来说太小儿科了。你就瞧好吧。”傅星瀚得意地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傅星瀚背着挎包,悄悄地下楼,他怕撞到房东太太,他这一身打扮,要是遇到房东太太,肯定会被问长问短。

还好,房东太太家的房门紧闭着,于是傅星瀚加快脚步,走出安和寺路7号大门。

九点多钟的安和寺路很是安静,除了几只知了还在叫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伯爵夫人反绑着双手,慢慢移到窗前,想要向路人求救,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她有些绝望。

“晚报来了,今天的晚报来了。还有几份晚报谁要?”傅星瀚故意在8号门口吆喝着。

“喂,邮差,请你上楼来一下。”伯爵夫人见到傅星瀚,真是觉得遇见救星了,用汉语呼叫道。

傅星瀚抬头望见了伯爵夫人,用手指了指自己:“夫人,您是在叫我吗?”

“是的,麻烦您上楼来一下。”伯爵夫人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傅星瀚。

“好的,我这就上来。”傅星瀚心花怒放。

70. 受骗上当

傅星瀚说完,推开虚掩的大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推开房门,见伯爵夫人正用企盼的目光望着自己。

“夫人,你怎么啦,家里招贼了吗?”傅星瀚看见伯爵夫人妆容尽失,头发凌乱,双手被反绑着,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连忙上前帮她解开绳索。

“谢谢,谢谢你,邮差先生,我会报答你的。”伯爵夫人对傅星瀚充满了感激,她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手。

“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啊?”傅星瀚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不用,不用麻烦了,这只是私人恩怨而已。”伯爵夫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伯爵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叫了一声:“天啊,安娜,伊凡诺夫。”

伯爵夫人说完,立马冲出房间。傅星瀚朝房间的四周望了望,发现沙发底下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走过去,捡了起来,原来是一根蓝宝石项链,这根项链一直挂在伯爵夫人的脖子上,估计是刚才被日本人捆绑时,在不断挣扎的过程中不慎掉落下来的。傅星瀚随手把这根项链放入裤兜里。

傅星瀚连忙跟着伯爵夫人下楼,在安娜的房间里,伯爵夫人正在推搡着依旧晕厥过去的安娜,在不停地呼唤她:“安娜,安娜,你醒醒,醒醒。”

但安娜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夫人,请让我来。”傅星瀚拿着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凉水,走到安娜面前,用嘴喝了一大口凉水,朝安娜的脸上喷了过去,安娜被这凉水一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望着伯爵夫人和傅星瀚。

傅星瀚连忙帮安娜松绑,安娜揉了揉被捆绑得有些红肿的手腕,扑到伯爵夫人的怀里,嘤嘤地哭泣起来。

“上帝保佑,没事了,安娜,没事了。”伯爵夫人用俄语安慰着安娜。

“伊凡诺夫。”

伯爵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安娜的屋子,走到伊凡诺夫的屋子里。安娜紧随其后。

傅星瀚朝安娜的屋子里望了望,有个衣橱,他打开一看,都是安娜的一些很普通的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又打开床头的小柜子,里面是安娜放的一些杂物,没什么价值,然后他站起身来,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发现床头有一个放针线的笸箩,便走了过去,翻了翻,里面有一块白色的绢帕,上面绣着一副地图,还差一点就完工了,上面还吊坠着针线。傅星瀚忽然觉得心脏狂跳不已,连忙连针带线把绢帕塞进裤兜里。

傅星瀚来到了伊凡诺夫房间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在床架上,觉得很是可笑,这么个庞然大物居然被捆绑成一个“大”字,丝毫不能动弹。

伯爵夫人正学着傅星瀚的模样,对着伊凡诺夫的脸上喷凉水,伊凡诺夫终于醒了过来。傅星瀚连忙帮他松绑。

“夫人,你确定不用报警吗?”傅星瀚再次问道。

“不用,谢谢了,邮差先生,你是个好人,上帝会保佑你的。”伯爵夫人拉着傅星瀚的手,说着感激的话,随后转头对安娜说:“安娜,去给这位邮差先生拿十块美金。”

安娜点点头,连忙跑进自己的屋里,从钱包里拿出十块美金,走到傅星瀚面前,朝他微微一笑,充满感激地把钱塞进他的手心里。

“邮差先生,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伯爵夫人走过来,拥抱了一下傅星瀚,傅星瀚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满足感。

“好了,夫人,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傅星瀚笑着朝伯爵夫人挥了挥手,退出大门。

傅星瀚走后没多久,伯爵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发现蓝宝石项链不见了,惊出一声冷汗,连忙上楼寻找,可是找遍了角角落落,都没有发现。

伯爵夫人失望地坐在沙发上,恨恨地骂道:“该死的日本人,强盗,魔鬼。”

傅星瀚兴冲冲地返回了寓所,一进门,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老大,你看,我拿到了什么?”

傅星瀚从裤兜里掏出那块绢帕:“你看,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藏宝图?”

凌云鹏接过绢帕,细细看了看,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这应该是赝品,准确地说,这是迷魂汤,这条绢帕和刚才田中拿走的那块绢帕,还有我今天下午在伯爵夫人银行保险柜里发现的绢帕一模一样,如果这真的是藏宝图的话,她有必要一式三份吗?”

“啊,有三块这样一模一样的绢帕?”傅星瀚目瞪口呆地望着凌云鹏。

“可能还不止三块,也许伯爵夫人复制了若干块这样的绢帕,为的就是迷惑对手。”凌云鹏很肯定地说。

“他妈的,这娘们可真够厉害的。居然还学会了狸猫换太子这一招。”傅星瀚一脸恼恨,其他两人也有点灰心丧气。

“不管是史密斯的软磨硬泡,还是田中的凶相毕露,或是我们的费尽心机,都没能得到真正的藏宝图,现在大家又全部回到了原点,只不过史密斯和田中都已经暴露了,他们想要再接近伯爵夫人就难了,好在我们还没被发现,所以,就这点上来看,我们还是占有优势的。”凌云鹏鼓舞着士气。

卧室里的电话铃响了,凌云鹏连忙走进卧室里,转身把房门反锁上,等铃声响了八下之后拿起电话:“喂。”

“你给我的是假货,技术部门鉴定过了,按照图中的坐标,目标位置在海里。”电话里传来赵锦文略带沮丧的声音。

“我已经觉察到了。抱歉,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凌云鹏有些自责。

“不要气馁,继续监视。”赵锦文向凌云鹏下达了这八字命令。

“明白。”凌云鹏把电话挂了,他抹了一把脸,走出卧室。

“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秦守义问道。

“从头再来,看来伯爵夫人早就防着那些觊觎藏宝图的人了,她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得多,我们以前低估她了。”凌云鹏在反省自己轻敌了。

“伯爵夫人用假的藏宝图来迷惑对手,可是她不怕被别人发现图是假的吗?”秦守义觉得伯爵夫人的这一招险棋虽然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这当然会有风险,但这可以为她赢得时间,也许她正在等买家的答复,只要那个大买家谈妥了,她就能出手了,但那个大买家会是谁呢?谁是中间人呢?”凌云鹏捏了捏眉头,这些问题他们至今没有找到答案。。

“哦,对了,戏痴,这块绢帕在哪儿发现的?”凌云鹏望了望这块绢帕上吊坠的针线:“是在安娜房间里找到的吗?”

“是啊。在安娜做针线活的笸箩里找到的。”

“看来这些绢帕都是出自安娜的手,那安娜会不会也是知情人之一?”凌云鹏喃喃自语。

71. 柳暗花明

“老大,我觉得这个安娜会不会是个哑巴啊,我今天帮她松绑之后,她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而且她跟伯爵夫人和伊凡诺夫也没说过一句话。好像从我们开始监听到现在为止,安娜没说过一句话。”傅星瀚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告诉凌云鹏。

“我也觉得奇怪,好像安娜一直就没有开过口,她听得见,就是不说话,也许真的是一个哑巴。”凌云鹏也有同感:“看来这个安娜也是我们监视的重点。”

凌云鹏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傅星瀚:“哎,戏痴,你刚才在伯爵夫人房间的沙发下面发现了什么?”

傅星瀚知道凌云鹏刚才正拿着望远镜监视着对面,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去,只能从裤兜里掏出那条蓝宝石项链,交给凌云鹏:“我看它掉在沙发下面,就顺手放进裤兜里了。我没想要独吞。”

傅星瀚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话一出口,大家都向他投来了质疑的目光。窘得傅星瀚面红耳赤,不停地摸摸后脑勺。

凌云鹏接过项链,仔细翻看着,这条项链做工精致,是用纯金打造的,吊坠上的蓝宝石周边是一圈纯金的镂空花纹,这块蓝宝石就镶嵌其间,而且是用一整块蓝宝石镶嵌而成,晶莹剔透,闪烁着夺目的光彩,非常漂亮,价值不菲。凌云鹏用手摸了摸吊坠,发现里面有个很小的不起眼的暗扣,一按这个暗扣,蓝宝石吊坠打开了,里面有一张合影。

这一发现,让大家都惊喜万分,四个脑袋都挤到一块儿了。

“这张合影是谁跟谁啊?”秦守义望了望这张黑白照片。

“那女的应该就是伯爵夫人,只不过那时伯爵夫人很年轻,像是一个少女。”阿辉一眼认出合影中的女人是少女时代的娜塔莎。

“那么这个男的呢,是安德烈伯爵吗?这是他俩的结婚照?”秦守义问道。

“不像,合影中的男人也很年轻,很高大,是个英俊的帅小伙,跟伯爵夫人年纪相仿,而安德烈伯爵与伯爵夫人年龄上要相差很多。”傅星瀚否定了秦守义的推测。

“瓦西里。”凌云鹏和傅星瀚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对,这应该是伯爵夫人的情人瓦西里。看来这个瓦西里同娜塔莎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凌云鹏为这一发现而兴奋。

“那现在这个瓦西里在哪儿呢?还活着吗?”阿辉问道。

“会不会这个瓦西里就是伯爵夫人与大买家之间的中间人呢,只有他前去牵线搭桥伯爵夫人才会放心。”凌云鹏分析道。

“有这可能,那我们现在要密切注意伯爵夫人的来电。”傅星瀚也渐渐思路清晰。

正当几个人在分析情况时,耳机里传出电话铃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这该不会是瓦西里来的电话吧?”

傅星瀚难掩兴奋,一个箭步上前,戴上耳机,凌云鹏则拿起望远镜进行察看。

“普利维特。”伯爵夫人用俄语道了一声“你好”。

“是伯爵夫人吗?”电话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人说的是中文。

这时,凌云鹏发现伯爵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紧张。

“您好,柳爷。”伯爵夫人用生硬的汉语问候着对方。

“伯爵夫人,半年的期限早已经到了,你准备好了吗?”电话里传来柳爷那苍老而冷冷的声音。

“柳爷,能不能再宽限几天?”伯爵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伯爵夫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样吧,明天晚上七点,我在仙乐斯舞厅等你。”

“柳爷……”伯爵夫人像是在哭求。

“哎,伯爵夫人可不要放我鸽子哦,否则我会派人上门请你的。”柳爷把电话挂断了,言语里分明含着一丝威胁。

伯爵夫人一脸沮丧,双手抱头,脸色凝重。

“看来这个柳爷应该就是伯爵夫人的债主,我先前的猜测没错,这位伯爵夫人现在正处于资金短缺的痛苦之中,当初安德烈伯爵为了得到这份藏宝图时肯定是花了不少银子,除了自己的本钱以外,还问这个柳爷借了不少钱。现在半年期限到了,该连本带利还钱了,但看上去这个伯爵夫人现在焦头烂额,囊空如洗啊!”凌云鹏分析道着,随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我们一起去仙乐斯去看看情况,见机行事。戏痴,你就装成我的舞伴。”

“放心吧,老大,我一定是舞厅里最光彩夺目的明星。”傅星瀚得意洋洋地扬了扬眉毛。

“可我不会跳舞。”秦守义为难地双手一摊:“这种地方我从没进去过。”

“没关系,哪吒,你就坐在汽车里,等着我们。“凌云鹏觉得秦守义既然没见识过舞厅,贸然进去,会因为不适而显得不自然,可能会影响整个行动,不如让秦守义待在外面接应更适合一点。

随后凌云鹏又把目光投向阿辉:“阿辉,你会跳舞吗?”

“我只会跳两步的。就是搂着左右摇晃的那种舞。”阿辉耸了耸肩。

“那阿辉,那你就坐在舞池边上,见机行事。”

凌云鹏对明天的行动进行了安排,一扭头,看见伯爵夫人正拿起电话。

“戏痴,快听听,伯爵夫人正在同谁通话呢?”

傅星瀚连忙戴上耳机认真监听。

伯爵夫人拿起了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电话通了,伯爵夫人迫不及待地说道:“是海因茨吗,我是娜塔莎,上次我托你找房子的买家,你找到了吗?”

“夫人,我正在谈,有个中国人倒是有点兴趣,但他希望你能把价钱压低一点。”

“你告诉他,明天准备一百五十根金条,我这房子就是他的了。”伯爵夫人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夫人,你是不是一下子把价钱压得太低了?”海因茨很是吃惊,这与当初伯爵夫人定的价钱相差许多。

“我现在等钱用。”伯爵夫人无奈地把自己目前的窘境告诉了海因茨。

“好的,我这就转告他。”

“你跟他说,这房子我还要住一个月再搬。”伯爵夫人提出条件。

“没问题,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毕竟这次他可是占大便宜了。”

“海因茨,明天下午五点,你带着那个中国人到华懋饭店,我们在那儿谈吧。”

“好的,我这就通知他。”

伯爵夫人挂了电话,颓丧而忧伤地坐在沙发上,这些日子给她的打击太多了。

这时,电话铃再次响起,伯爵夫人走到电话机前,拿起了电话,一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伯爵夫人惊讶地叫了起来:“哦,瓦西里,怎么是你,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没在英国吗?你来中国了吗?”

傅星瀚把伯爵夫人的话翻成汉语告诉了凌云鹏,两人都喜出望外地相视一笑:“果然瓦西里出现了。”

当时国内还没有一条越洋电话线,所以无法打国际长途电话,先前伯爵夫人与瓦西里的联系大多是靠信件,而且每次信件上的收件人都是写安娜,随后安娜悄悄地将邮差的信件交给伯爵夫人,以避免安德烈伯爵的怀疑。自从安德烈去世之后,瓦西里与伯爵夫人的联络更频繁了,有时直接电报联系。而这次接到瓦西里的电话着实令伯爵夫人惊讶不已。

72. 紧追不舍

“哦,亲爱的,我在香港,大使先生要在香港办点事,我随他来了,估计要十天半个月左右吧。我现在住在香港半岛酒店。”

傅星瀚把瓦西里的话告诉了凌云鹏,凌云鹏眉头一皱,暗忖道:“瓦西里难道是驻英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傅星瀚继续仔细聆听着伯爵夫人和瓦西里之间的通话。

“哦,瓦西里,虽然你离我近了些,但你还是不能来到我身边,你都不知道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伯爵夫人不禁又伤心起来。

“哦,亲爱的,到底怎么啦?”电话里传出瓦西里关切的声音。

伯爵夫人伤心地抽泣,她委屈地向瓦西里诉苦:“瓦西里,亲爱的,我真是受不了了,今天我差点死了,日本间谍差点杀了我,他们逼我交出金矿图,我受不了了,还有那个柳爷,他逼我还钱,可我现在哪里有钱,我只能把房子贱卖掉,哦,亲爱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亲爱的,我知道了,你受委屈了,不过我们马上就会有好日子过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物色好了买主,他是个大财主,过几天,他就会来上海找你,你放心吧,再坚持几天。”

“真的吗,瓦西里,这件事你终于快办成了,是吗?”伯爵夫人一听这个喜讯,不禁破涕为笑。

“是的,这些天我会电话跟你联系的,你如果有急事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我,电话打到香港半岛酒店转总统套房,找武官瓦西里彼得罗夫就行了。”

“哦,瓦西里,恭喜你升职了,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是苏联驻英国大使馆的武官了。”伯爵夫人听到瓦西里升职了,更是喜上眉梢。

“娜塔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亲爱的,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伯爵夫人此时是多么需要身边有个有力的臂膀帮她支撑起一片天。

“我也想你,亲爱的。娜塔莎,安娜好吗?”

“她很好,我会照顾好她的。我真的好想见到你,亲爱的瓦西里。”

“快了,快了,亲爱的,我们过些日子伦敦见。”

伯爵夫人挂了电话,心情似乎好些了,她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慢慢品尝着。

傅星瀚放下耳机:“老大,现在应该有些眉目了吧?”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我现在初步断定,那个瓦西里是伯爵夫人的情人,也许他们早就相爱了,但后来娜塔莎嫁给了安德烈伯爵,但她与瓦西里依旧藕断丝连,暗通款曲,瓦西里现在是苏联驻英国大使馆的武官,他正好有机会接触到当地的富豪,并且在英国已经物色好了房产,只要交易谈妥之后,把藏宝图卖给了那位富翁,他们两人就可以在英国落脚,双宿双栖,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而安娜,这个女仆与伯爵夫人和瓦西里关系不一般,所以伯爵夫人一定会带上她一起去英国。至于那位金刚,可能是瓦西里给伯爵夫人物色的保镖,也可能是安德烈伯爵意识到危险之后请他来看家护院的,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伊凡诺夫不一定认识瓦西里。”

凌云鹏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瓦西里在电话里说过几天那位富豪就要来上海,而现在那个柳爷正在逼债,伯爵夫人只能贱卖房产来还债。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伯爵夫人欠这位柳爷多少钱,如果数额巨大的话,她的这处房产也未必能偿还得了,那个柳爷可能还会继续纠缠伯爵夫人。”

“听口气,这位柳爷像是帮派里的人,他不是还威胁伯爵夫人,要是她不去仙乐斯见他的话,他会派人上门请她去,这明显就是要来硬的。伯爵夫人势单力薄,可能会吃亏。”傅星瀚替伯爵夫人的处境担心。

“不是还有金刚吗,我想,明天伯爵夫人一定会带金刚一起去仙乐斯的。”阿辉对伊凡诺夫寄予厚望。

“我估计明天下午三点钟左右伯爵夫人会去花旗银行,把安和寺路8号的房地契取出来,随后去华懋饭店跟海因茨和下家见面,之后她会拿到一百五十根金条,然后去仙乐斯还柳爷的债。”凌云鹏基本已经掌握了伯爵夫人明天的行程。

“那我们明天怎么行动?”秦守义问道。

“明天我们四人就待在汽车上,跟着伯爵夫人就行了。对了,把明天去舞厅的行头都准备好。”凌云鹏吩咐了一句。

“放心吧,跳舞是我的强项。”傅星瀚对着凌云鹏做了个女角谢幕的姿势。

“好了,别臭美了,现在都已经凌晨了,大家快点休息吧。”凌云鹏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过了两点了,赶紧吩咐他的队员们去房间睡觉。

第二天下午三点不到,安和寺路8号的大门打开了,伊凡诺夫搀扶着伯爵夫人走出了大门。

伊凡诺夫扬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然后搀扶着伯爵夫人上车,随后又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自己坐了上去,这可苦了这位黄包车夫,咬着牙,拼尽全力,黄包车也只能像蜗牛一般慢慢前行。

没走出两百米,黄包车夫就拉不动了,他把黄包车停在路旁,连说带比划地让伊凡诺夫下车,然后指了指黄包车的轮胎,轮胎已经瘪气了,甚至车轱辘都有些扭曲了,伊凡诺夫见状,耸了耸肩,只能抬腿往前走。

黄包车夫上前拦住伊凡诺夫,伸手讨要车钱,伊凡诺夫眼睛一瞪,吓得车夫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悻悻地坐在路旁边喘气擦汗,边骂骂咧咧:“死胖子,把我的车坐坏了还不给车钱,你会有报应的,出门就被汽车撞死。”

凌云鹏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的是秦守义,后排坐的是傅星瀚和阿辉。

汽车慢慢地跟着伯爵夫人的黄包车向前行驶,过了没多久,阿辉忽然听见车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啊?”

傅星瀚也听见了,心里直发毛:“哪吒,我怎么觉得我们后面有蛇在游动?”

“难道它们睡醒了?”秦守义望了望后排,果然有条蛇从竹篓里爬了出来。

阿辉和傅星瀚一听,吓得目瞪口呆,两人都僵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凌云鹏也已经从反光镜里发现了蛇的身影,也不禁紧张起来:“哪吒,你快把你那些宝贝收起来。”

“没事,你们别怕,老大,你靠边停一停,我把它们放进竹篓里去。”

凌云鹏把车停在路边,随后三人快速打开车门,一起逃离小汽车。秦守义走到后排,吹着口哨,抚摸着蛇身,随后把这条调皮捣蛋的蛇放回到竹篓里,把盖子盖上。

“好了,你们上车吧,我保证这次它们不会出来骚扰你们了。”秦守义憨憨地笑着。

“我不坐后排了,哪吒,我跟你换个座。”阿辉赶紧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好吧,我坐后面,戏痴,上车吧。”秦守义招呼着傅星瀚。

“不,谢谢了,我还是自个儿去花旗银行,你们走你们的吧。”傅星瀚拒绝上车。

“好吧,我们在银行前碰头。”凌云鹏也不强求,跟傅星瀚交代了一声,便先行开车离开了。

傅星瀚叫了一辆黄包车,跟车夫交代了一声,黄包车便跟在雪佛兰的后面,朝花旗银行方向前行。

73. 变卖房产

伯爵夫人到了银行之后,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伊凡诺夫的身影,只得自己先进去了。

银行经理昨天刚见过伯爵夫人,自然是认识的,便笑脸相迎:“夫人,请问今天你来办理什么业务?

“我要去保险柜取东西,但是钥匙丢了,我想要启用银行的备用钥匙。“伯爵夫人昨天因为从黄包车上摔下,狼狈不堪,等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的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不见了,估计是当时弄丢了,因而想要启用银行的备用钥匙。

“那麻烦夫人出示一下登记时所用的身份证明。“银行经理微笑着对伯爵夫人说。

“我带来了我先生的身份证明,当初是他来办理租用保险柜业务的。“伯爵夫人把安德烈的身份证明递给银行经理。

“夫人,你能否证明你是安德烈先生的直系亲属呢?“银行经理问道:”按规定,要启用银行备用钥匙,需出示本人的身份证明,如果不是本人的话,要提供直系亲属的证明,否则银行是不能够提供给你备用钥匙的。夫人,请你出示相关证明来说明你与这位安德烈先生的关系。“

银行经理向伯爵夫人介绍了一下银行的规定,并向她解释自己不能给予伯爵夫人银行备用钥匙的原因。

“可我昨天刚来这里存过东西,今天为什么不能取走?“伯爵夫人提供不出她和安德烈是直系亲属的证明,因为他俩的结婚证明还放在列宁格勒,她无法证明自己就是安德烈的妻子,见银行经理坚持要她出示与安德烈的婚姻证明,很是恼火。

“对不起,银行的规定就是这样的。“银行经理无奈地耸了耸肩。

“哦,这该死的规定。“伯爵夫人又是无奈又是愤怒,她今天若是不能从保险柜里取走房契,那就拿不到那一百五十根金条,也就无法还清柳爷的欠款,那就会麻烦缠身。

这时,伊凡诺夫赶到了,他走到伯爵夫人跟前,伯爵夫人跟他说明了情况,伊凡诺夫朝银行经理走了过去,银行经理见一座铁塔朝自己紧逼过来,心里直打鼓,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墙根。

“谁说不行的?“伊凡诺夫用俄语问道,狠狠地瞪视着银行经理。

银行经理虽然不懂俄语,但伊凡诺夫的神情他还是很明白的,浑身瑟瑟发抖。

伊凡诺夫用一只手抓起银行经理的衣领,往上一提,银行经理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行,行,我这就带夫人去。“银行经理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点头答应。

伊凡诺夫把银行经理放下,帮他整了整衣服:“这就对了。“

银行经理战战兢兢地来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写有安德烈伯爵名字的信封,从信封里取出备用钥匙,随后带着伯爵夫人来到了地下金库,按了按密码,打开保险柜室房门,把备用钥匙交给了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接过钥匙,来到了自己的保险柜前,按了按1128四个数字,打开保险柜,把房地契拿了出来,刚想关上保险柜,想了想,把绢帕也一起取了出来,随后关上了保险柜。

伯爵夫人和伊凡诺夫一起走出了银行,伯爵夫人抬手看了看手上那块漂亮的腕表,已经快五点了,华懋饭店离花旗银行并不远,于是两人便走了过去。

走进华懋饭店的大厅,海因茨和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海因茨看见伯爵夫人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伯爵夫人,您来了?我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福祥洋行的李秋白先生。李先生,这位是伯爵夫人。“

“您好,伯爵夫人。“李先生伸出手去,跟伯爵夫人握了握手。

伯爵夫人朝李先生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你看,我们在哪里谈呢?“

“我去订个房间,我们一起去房间里谈。您看行吗?“李秋白马上提议。

“可以。“伯爵夫人点了点头。

李秋白去前台订了一间房间,于是四人走进了华懋饭店的326号房,一进房间,李秋白就迫不及待地把满满一箱金条放在伯爵夫人的面前。

“伯爵夫人,这是按您的要求,我好不容易凑足了一百五十根金条,请您点一下。“

伯爵夫人朝伊凡诺夫使了个眼色,伊凡诺夫连忙接过这只红木匣子,进行清点,果然是一百五十根十两的大黄鱼。

伯爵夫人从文件袋里取出安和寺路8号的房地契,交给李秋白:“李先生,这是我现在的住所,从今往后,它就属于你的了,不过我要过一个月才能搬离这个住所,我想海因茨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

“清楚,清楚,没关系的,伯爵夫人就算是想要多住两三个月也没问题。“李秋白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等着急用钱,伯爵夫人绝不会以这样低廉的价钱出手这幢小洋楼。

“那我们是否应该签署一个合同?海因茨,合同准备好了吗?“伯爵夫人转身问海因茨。

“我已经帮你们拟好了,大家过过目。“

海因茨把两份英文版的合同交给双方,两人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都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伯爵夫人从木匣子里取出一根金条交给海因茨:“亲爱的,这是你的酬劳。谢谢你,海因茨。“

海因茨接过金条,随后吻了吻伯爵夫人的手:“能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们是不是应该喝杯香槟庆祝一下?“李秋白提议道。

“对对对,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海因茨举双手赞同。

“这样,我已经在这里订了一桌酒席,请伯爵夫人赏光。“

伯爵夫人优雅地点了点头:“好的,客随主便,李先生请。“

“夫人请。“

李秋白做了个恭请的动作,大家便移步到了华懋饭店的包厢,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四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伊凡诺夫更是风卷残云,把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吃了个底朝天。

伯爵夫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她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前往仙乐斯,还有一根难啃的骨头等着她去应付。

“海因茨,你开车来了吗?“伯爵夫人开口问道。

“我是开车来的,汽车就停在饭店门口。“

“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去仙乐斯。“

“夫人要去仙乐斯跳舞吗?“李秋白随口问了一句。

“我将去跳一场高难度的舞蹈。“伯爵夫人无奈地回应了一句。

“伯爵夫人一看就是长袖善舞之人。“李秋白连忙恭维了一句。

“李先生,你真会说话,好了,李先生,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拜拜。“伯爵夫人朝李秋白颔首告辞。

凌云鹏一路从花旗银行跟踪到华懋饭店,看见伊凡诺夫手里提了个箱子,知道交易已经成功了,看见伯爵夫人和伊凡诺夫都坐进了那位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外国人的福特汽车里,便推断那位高个子的外国人就是海因茨。

“戏痴,上车,下一站,仙乐斯舞厅。“凌云鹏招呼了一声站在车外的傅星瀚。

傅星瀚壮着胆,硬着头皮坐进了汽车里,凌云鹏立即发动引擎,紧紧地跟随着前面那辆福特汽车。

74. 白虎帮主

黑色福特车一路向仙乐斯驶去,过了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海因茨把车停靠在路边,转过头去问伯爵夫人:“夫人,到了,您需要我跟您一块儿进去吗?”

海因茨见伯爵夫人拿到一箱金条之后,既不马上回家,也不去银行存钱,而是直接来到了仙乐斯舞厅,猜想伯爵夫人也许有大买卖要做,便想前往一探究竟。

“谢谢,亲爱的,不用了,有伊凡诺夫就行了。”伯爵夫人朝海因茨笑了笑,她并不想连累朋友,所以婉拒了。

“那好吧,再见,夫人。”海因茨跟伯爵夫人微笑着告别。

“再见,海因茨。”

福特汽车朝前驶去,但是并没有离开很远,只是拐了个弯,在一条小马路上停了下来。

伯爵夫人和伊凡诺夫二人朝仙乐斯走去。

华灯初上,仙乐斯舞厅的霓虹灯闪烁不停,像是招呼着路人前来光临这个光怪陆离的场所。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钟,仙乐斯的舞厅里已经人头攒动,台上歌女们轻歌曼舞,搔首弄姿,舞池内,舞女和舞客们踏着节拍或热力劲舞,或款步姗姗,这是一个令人意乱情迷的地方。

在舞池边上,站着四位穿着不伦不类的壮汉,他们头戴毡帽,内穿灰黑色短打,外套西服,他们围绕在一张桌子前,座位上坐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着黑色绸衣绸裤,嘴里叼着一只烟斗,眼睛时而瞟向舞池,时而停留在门口,而额头上的刀疤尤为醒目,单从面相上来看就令人心生畏惧。

这位就是江湖上人称柳爷的白虎帮帮主柳大虎,在帮派林立的上海滩,白虎帮的实力不容小觑,仗着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是警察局长的内弟,白虎帮近几年来声名鹊起,有许多警察都搞不定的事情,他们一出面便给摆平了,比如说前两年市政厅要疏浚苏州河河道,要把沿岸的一些船民赶走,结果引发了船民的反抗,有几十条乌篷船横亘在苏州河上,阻挠大型船只的通过,使得一些外国船只纷纷搁浅在苏州河上,市长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于是派警察前去施压,但船民人多势众,且拖家带口跑到市府门口去讨要说法,吓得市长血压升高,住进了医院。

柳大虎从拜把子兄弟,也就是警察局长李东平的内弟黄阿九那儿知道此事之后,拍了拍胸脯,保证不出三天就搞定。别人以为他喝高了,只当做笑话听,但柳大虎是当真的,当晚趁着月黑风高,他就派了几个手下找到带头闹事的船民家中,用砍刀砍死了带头闹事的船民一家五口,并放火毁尸灭迹,事后对外谎称是老天的报应,有船民怀疑是人为纵火,要求警局彻查,结果第二天这个船民的尸体被发现在黄浦江上。就这样,那些船民们被血腥气吓退了,纷纷搬离了苏州河沿岸,到别处讨生活去了。

这件事之后,白虎帮的威名在江湖上传开了。之后的数年间,白虎帮如法炮制,又帮警察局除去了几个刺头,后来凡是警察局啃不动的硬骨头,便交给白虎帮去做,就算是闹出人命,也只不过坐几天牢又被放出来了,一时间百姓们谈虎色变。

在柳大虎的统领之下,白虎帮变得越来越壮大,他们搞暗杀,放高利贷,强买强卖,绑票勒索,无恶不作。

半年前,安德烈伯爵为了得到金矿藏宝图,几乎倾囊而出,但还是存在一大笔资金缺口,走投无路之下向柳大虎借了一百根金条,答应他半年内连本带利还清。按照安德烈的设想,只要藏宝图一转手,马上就能富可敌国,这区区的一百根金条算的了什么。但人算不如天算,安德烈的举动引起了各方势力的瞩目,使出浑身解数,纷纷来虎口夺食,而安德烈本人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虽然安德烈死了,但他生前所欠的钱款不可能一笔勾销,父债子还,夫债妻偿,柳大虎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何况他对美丽迷人的伯爵夫人早就垂涎三尺。而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此时,凌云鹏一行人也到了仙乐斯。

“哪吒,你在车里候着,戏痴,阿辉,下车。”凌云鹏望了望有些紧张的阿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你就坐在我旁边。”

阿辉像是吃了定心丸,点点头:“凌哥,有你在,我就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了。”

伯爵夫人和伊凡诺夫走进仙乐斯舞厅,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柳大虎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于是便朝柳大虎方向走了过来。

“柳爷,您好!”伯爵夫人朝柳大虎点了点头。

“很荣幸能与伯爵夫人再次见面。”柳大虎把烟斗拿下,一只手伸了过来。柳大虎第一次与伯爵夫人见面是在七重天,当时安德烈来向他借钱,娜塔莎在一旁作陪。当时,柳大虎就对这位高贵的伯爵夫人心驰神往,只不过当时觉得自己与伯爵夫人的距离太过遥远,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

伯爵夫人只能伸出手去,跟柳大虎握了握,柳大虎握着伯爵夫人的手,久久不肯放手,伊凡诺夫看见后,用力咳嗽了一声。

柳大虎把手抽回,望了一眼伊凡诺夫:“这位老兄是谁啊?”

“他是我的下人,跟班的。”伯爵夫人向柳大虎介绍了一下伊凡诺夫。虽然伯爵夫人的汉语讲得有点生硬,但她毕竟在上海生活了七八年了,基本上能用汉语进行交流,只是汉语的四声还欠点火候。

“看上去倒挺像是俄国大力士嘛。”柳大虎瞟了一眼铁塔一般的伊凡诺夫。

“他就是俄国大力士,曾经在奥运会的摔跤比赛中获得过亚军。别看他块头大,但是他的性格还是不错的,只要别人不欺负他,他绝不会恃强凌弱。”伯爵夫人微笑着向柳大虎介绍道,这看似轻描淡写,但实则她的这番介绍让柳大虎和他身后的几位壮汉确实产生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他们对这位俄国大力士投来敬畏的目光。

此时,凌云鹏,傅星瀚和阿辉三人也步入了仙乐斯舞厅。而傅星瀚对于这儿是熟门熟路,所以,他一进门就直接带着他的行头走到洗手间的附近,见周围没人,便快速溜进女士洗手间,随后锁上门锁,在里面更衣化妆。

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看见了伯爵夫人和伊凡诺夫正坐在舞池边上的休息区,而那位被四名壮汉簇拥着的应该就是柳爷了。于是便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他和阿辉二人在他们左后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了,凌云鹏向服务生要了两杯柠檬水,然后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注视着伯爵夫人和柳爷的一言一行。

75. 艳光四射

“柳爷,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要不……”伯爵夫人先开口了,她想早点与这位柳爷了断彼此的借贷关系。

“哦,不急,不急,伯爵夫人,你听,这么悦耳动听的音乐,你我共舞一曲,如何?”柳大虎倒是反而显得不急不躁,很有雅兴听歌赏舞,甚至还向伯爵夫人发出步入舞池的邀请。

柳大虎虽然干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烂活,脏话,他的手下也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打手,恶棍,但他却很是迷恋那些文明人喜欢干的事情,比如去舞厅跳舞啦,比如研习书法绘画啦,比如购买古董藏品啦,比如上教堂做礼拜啦,真不知道他去教堂是为了忏悔自己的恶行呢,还是祈求上帝再次赐予他继续行恶的力量。他的那些个附庸风雅的举止行为成为江湖上的一大笑谈。

伯爵夫人本想推辞,但见柳大虎的那双小眼睛里含有一丝寒光,知道若是拒绝的话,柳大虎一定会在债务的问题上刁难她,于是便颔首同意了。

柳大虎牵着伯爵夫人的纤纤玉手步入舞池,他一把搂住伯爵夫人的杨柳腰,随着音乐节拍,缓缓起舞。

柳大虎一边跳,一边紧紧地搂抱伯爵夫人,伯爵夫人觉得很是不爽,但只能忍气吞声,柳大虎的手很不老实,慢慢地滑向伯爵夫人的臀部,伯爵夫人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柳大虎一脚,柳大虎疼得哎呦地叫了一声。

“哦,真是抱歉。”伯爵夫人面带微笑地向他说了声对不起,随后返回座位。

柳大虎尴尬地笑了笑,也退回到了座位上。

傅星瀚走到凌云鹏的背后拍了他一下,凌云鹏和阿辉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傅星瀚头戴一顶白色带有面纱的英伦帽,帽子上还插着一尾白色羽毛,眼睛上贴着假睫毛,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底,脸颊两边刷了些腮红,使得整张脸显得白里透红,娇嫩欲滴,嘴唇鲜红而丰满,耳朵上吊着两只夸张的菱形碎钻耳环,脖子上挂着翡翠项链,穿着一身白色的蕾丝束腰长摆连衣裙,手上戴着长长的蕾丝白手套,脚上踩着一双镂空的金色高跟鞋。

“怎么样?我这身能不能吸引全场的目光?”傅星瀚原地转了一圈,傅星瀚的声音原本就比较清脆,这声音配这身打扮,倒也并不违和。

“看得我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阿辉呆呆地看着眼前浓妆艳抹,身着连衣裙的傅星瀚,回想着他平日里穿西服的模样,一时间脑子里混沌一片,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幻的。

“戏痴,今晚你是这里最耀眼的女人。”凌云鹏眉毛往上一扬:“来,美人,你我共舞一曲,意下如何?”

“不胜荣幸。”傅星瀚拉开裙摆,双腿一屈,向凌云鹏行了个宫廷礼。

凌云鹏牵着傅星瀚的手,迈入舞池,这是一曲华尔兹舞曲《蓝色多瑙河》,只见凌云鹏腰背挺拔,英气勃发,动作到位,脚步连转,富有节奏感,魅力十足;而傅星瀚更是光彩照人,身材高挑,眼波流转,婀娜多姿,一袭白裙随着舞步的旋转而翻飞,两人在舞池里如行云流水,如春燕展翅。

不少舞客看两人跳得如此默契,如此优美,不禁都停下舞步,驻足观看,有的索性在一旁给他们打起了节拍,整个舞池只有凌云鹏与傅星瀚两人在那儿不停地旋转,起舞,其他舞客都变成了观众。一曲终了,但曲终人不散,大家还想继续看他俩的表演,于是凌云鹏和傅星瀚又跳了一支狐步舞,引得满堂彩。两人向大家款款致意,随后回到座位上休息。

而此时,舞厅里的另一对舞伴却对这两人娴熟的舞技萌生一丝嫉妒。

“张少,你可是舞场高手,今天怎么啦,甘拜下风了?”同伴故意对张公子使激将法。

“哼,我会输给他?曼珠,走,我们去跳一曲伦巴,看看谁的风头更劲?”张公子牵着女友的手走下舞池。

挺拔帅气的张公子带着高挑清丽的曼珠小姐在舞池里和着韵律扭动着身子,那酣畅淋漓的舞姿也引来叫好声一片。

接着,傅星瀚又下舞池与其他的舞伴跳了几支舞曲,曼妙的身姿令人过目难忘。

坐在一旁意犹未尽的柳大虎也被傅星瀚的舞姿所吸引,一曲终了之后,他忍不住走到傅星瀚面前:“小姐的舞姿真的是出神入化,看得我是眼花缭乱,我想请小姐跳一支舞,不知小姐是否能够赏光?”

傅星瀚羞涩地朝柳大虎点了点头,搭着柳大虎的手,再次步入舞池,柳大虎不禁心潮澎湃,伯爵夫人端庄美丽,但眼前的这位舞小姐则更是妩媚动人。

“请问小姐的芳名叫……”柳大虎迫不及待地想要结识这位迷人的舞小姐。

“叫我丽娜吧。”傅星瀚莞尔一笑。

“哦,是丽娜小姐,认识你我很荣幸。”柳大虎紧紧地搂着傅星瀚。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叫我柳爷吧,你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只要报一下我的名号,江湖上没人敢为难你。”

“是吗,没想到柳爷的金字招牌这么管用?”傅星瀚眨巴着眼睛望着柳大虎。

“呵呵,那自然,白虎堂堂主这个名号岂是虚的?”柳大虎不无得意地自报家门。

“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虎堂堂主柳爷啊?真是失敬失敬。”傅星瀚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声。

“丽娜小姐也听说过我的名号?”柳大虎见自己声名远播,不禁喜上眉梢。

“那当然,现在上海滩上还有几个人不知柳爷的名号呀,有几人不谈虎色变呀?没想到我有幸与威风八面的柳爷一起跳舞。”

“那待会儿我请丽娜小姐宵夜如何?”柳大虎得寸进尺,想要将此猎物纳于囊中。

“初次见面,怎敢让柳爷破费呢?”傅星瀚羞答答地望了柳大虎一眼。

柳大虎被傅星瀚那欲拒还迎的娇涩弄得春心荡漾:“哎,丽娜小姐别见外,我是一个爽快人,今晚能与丽娜小姐共舞一曲,已经让我赏心悦目了,如能共进宵夜则更是锦上添花。请丽娜小姐务必赏光。”

“那恭敬不如从命。”傅星瀚向柳大虎抛了一下媚眼。

柳大虎被傅星瀚撩拨得蠢蠢欲动,但一想到还有一笔欠债未了,只得暂时收敛起自己的色心:“好,爽快,丽娜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处理完一点事情之后就邀你去宵夜。”

“好的,那我就坐在那儿恭候柳爷了。”

曲终,大家都停下脚步,朝各自的座位走去。傅星瀚含情脉脉地朝柳爷挥了挥手。

柳大虎终于过了一把跳舞的瘾,而且还结识了这么一位妙龄女郎,接下来他要与伯爵夫人谈正事了。

76. 大打出手

柳大虎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饮品喝了一口:“伯爵夫人,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钱你带来了吗?”

“我已经带来了,柳爷,安德烈写的那张欠条你带来了吗?”

“我一直保存着呢。”柳爷的一个手下把公文包打开,把一张安德烈所写的欠条递给柳大虎。

“伯爵夫人今天带了多少金条根啊?”柳大虎望了望伊凡诺夫手上的那只红木匣子。

“一共一百四十九根金条。”

柳大虎冷笑一声:“伯爵夫人,你跟我开玩笑吧?当初安德烈问我借一百根金条,说好了月利二十五,到今天都超过六个月了吧,连本带利至少是二百五十根金条,你怎么带了这么点过来了?还差一百多根金条呢?”

伯爵夫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这不可能,柳爷,当初安德烈跟我说的月利没有那么高。”

“白底黑字,你自己拿去看吧。”柳大虎把欠条推到伯爵夫人面前。

伯爵夫人拿过来一看,果然上面写着月利二十五,但那个二字,写得有点挤,像是后面加上去的:“不,这不是安德烈当初写下的欠条。”

“嗯?伯爵夫人,你这话我可听着不入耳啊,难道是我伪造了你丈夫的欠条?”柳大虎双目一瞪,两道寒光射向伯爵夫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伯爵夫人被柳大虎的目光震慑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固有的矜持:”我是说,安德烈没有欠这么多钱,而且我也还不出这么多钱。”

“哎,这后半句话我能听明白,你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金条,但前半句说错了,什么叫安德烈没有欠这么多钱,他明明问我借一百根金条,按照行规,到期就是要二百五十根金条,虽说安德烈已经死了,但父债子还,夫债妻偿,你要是实在没钱还,当然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伯爵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你可以把房子卖给我呀,卖房抵债也是可以的。”柳大虎给伯爵夫人出主意。

“可这一百多根金条就是我卖房的钱呀。”伯爵夫人欲哭无泪。

“哦,这就是你卖房的钱?那这么说,你已经没有什么资产可以变卖了吗?”柳大虎没想到伯爵夫人已经把房产易手了。

伯爵夫人被柳大虎逼得走投无路,她咬了咬牙,从手袋里拿出那条绢帕:“柳爷,当初安德烈问你借钱的目的就是要得到这张藏宝图。现在这张藏宝图就是我最大的资产。”

“藏宝图?什么藏宝图?”柳爷眼睛一亮。

“是一座金矿的藏宝图,就在关外某一个地方。”

“此话当真?我凭什么相信你?”显然伯爵夫人的话引起了柳大虎的兴趣。

“我是一名贵族,请你相信我说的话。”伯爵夫人信誓旦旦。

“贵族?伯爵夫人,你以为贵族很值钱吗?告诉你,在我的赌场里,给我巡场子的是一位荷兰男爵,在我的商行里给我算账的是一位阿拉伯王子,你以为你们这些前朝的遗老遗少有多少分量?”

伯爵夫人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脸涨得通红,用生硬的汉语回了一句:“岂有此理。”

柳大虎一把把绢帕夺了过来,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幅地图,看来像是有那么回事,但是他却把绢帕又还给了伯爵夫人:“这绢帕上绣的是藏宝图吗?我怎么看上去觉得是一幅山水画?伯爵夫人想用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来充数,是不是太小看我柳大虎了?”

“随便你怎么想,信不信随你,反正我现在除了这张图之外,身无分文。”伯爵夫人索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绢帕又放进了手袋里。

“其实伯爵夫人本身还是很值钱的嘛。”柳大虎脸上泛起淫荡的笑容:“你看你又年轻,又漂亮,给我做五姨太,怎么样?那你欠我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放肆,你这头猪。”伯爵夫人怒不可遏,用俄语痛骂柳大虎。

柳大虎虽然听不懂俄语,但伯爵夫人那充满怒气的脸和连珠炮似的话语,分明是在斥骂他。旁边的四位壮汉已经握紧拳头,想要给伯爵夫人一点颜色瞧瞧,而伊凡诺夫早已按捺不住了,一拳朝柳大虎的脸上挥了过来,把柳大虎打得口鼻流血,满地找牙。

柳大虎用手捂住脸,嚎叫起来:“他奶奶的,还愣着干嘛,给我砍了。”

那四个壮汉,从腰后拔出砍刀向伊凡诺夫砍了过来,伊凡诺夫大吼一声,把桌子掀翻,操起椅子朝四位大汉砸了过去。

舞厅里顿时乱作一团,大家纷纷夺路而逃,尖叫声,踩踏声,桌椅翻倒声交杂在一起,四位大汉与伊凡诺夫扭打在一起,伊凡诺夫的身上也中了几刀,鲜血淋漓,那四位大汉也鼻青脸肿,有的被伊凡诺夫高高地举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正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伯爵夫人双手抱头,吓得魂飞魄散。蹲在角落里尖叫声连连。

“阿辉,你去把那张欠条拿过来,拿到后赶快上车。”凌云鹏吩咐阿辉。

阿辉用眼睛扫了扫,刚才在争执过程中,这张欠条被风吹起,后来又被踩在脚下,而现在那张欠条正掉落在伊凡诺夫脚下不远的地方。

于是阿辉悄悄地爬过去,靠近伊凡诺夫,想从他脚下拿到那张欠条,但伊凡诺夫的脚猛地踩在了欠条上,阿辉只能躲在一旁,一名壮汉看见阿辉,以为他是伊凡诺夫的帮凶,朝他逼了过来,双手一把抓住阿辉的衣领,阿辉被提了起来,双脚不停地蹬踏,正好旁边桌上有一瓶啤酒,阿辉拿起酒瓶朝那壮汉头上砸去,壮汉应声倒地。

阿辉摔倒在地,他见那张欠条在壮汉的身下压着,连忙推开他的身体,壮汉睁开眼睛,吓了阿辉一跳,猛地一拳击中壮汉的太阳穴,壮汉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想偷袭你辉爷,做梦!”阿辉捡起欠条,朝壮汉啐了一口,赶紧朝门口跑去。

而凌云鹏此时正暗中协助伊凡诺夫,打晕了一个想要用砍刀偷袭伊凡诺夫的人,伊凡诺夫感激地望了望凌云鹏。

这时,柳大虎跑到伯爵夫人面前,想要强行把她带走,伯爵夫人挣扎着,尖叫着。踢踹着,柳大虎一把把伯爵夫人的手袋夺了过去,想要翻找那条绢帕,忽然他觉得背后有一阵凉风袭来,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后脑勺就被挨了一记重拳,颓然倒下,手袋被压在身下。

伯爵夫人吓得面如土色,闭着眼睛。惊叫不已。

凌云鹏踢了一脚柳大虎,看他没反应,便跑到伯爵夫人面前:“夫人,跟我走。”

伯爵夫人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认出他就是刚才博得全场掌声的舞者,便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凌云鹏拉着伯爵夫人往外走,伯爵夫人双腿绵软无力,根本挪不动步子,没走几步,一个壮汉被伊凡诺夫一记重拳击中,突然倒在伯爵夫人面前,伯爵夫人因惊吓过度而晕厥过去,凌云鹏连忙将伯爵夫人抱起,往外跑去。

待在一旁的傅星瀚见场面混乱,便悄悄地躲在一边,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只红木匣子上,见四个壮汉和伊凡诺夫打得难解难分,便冲过去,抱起红木匣子就往外飞奔而去……

77. 脱离险境

柳大虎醒了过来,他转了转脑袋,摸了摸后脑勺,随后发现伯爵夫人的手袋就压在自己身下,他连忙打开手袋,从里面拿出那条绢帕,得意地笑了笑,塞进裤兜里。

一转头,他看见伊凡诺夫像座血淋淋的铁塔一般,怒吼着,击打着,抱摔着,两只铁拳犹如钢锤一般,砸向桌子,桌子立马四分五裂,砸向地板,地板立刻凹陷,砸向人体,自然是伤筋断骨,那四个壮汉,平日里也算得上是争强斗狠的角色,而此时也都已经体力不支,摇摇晃晃,手折腿断,哀嚎声不断,于是柳大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脚踝处拔出一把匕首,朝伊凡诺夫的胸前刺来,伊凡诺夫朝旁边一闪,匕首刺中了他的手臂,伊凡诺夫咆哮了一声,双目圆瞪,一只手紧紧捏住柳大虎的握匕首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柳大虎的手腕被生生折断,痛得柳大虎倒地嚎叫不已。

伊凡诺夫正要上前,抬脚准备踩死柳大虎时,警笛声响起,警车已到,警察进来了,把那些躺倒在地,鲜血淋漓的几个人全部押上了警车。

秦守义待在车里,忽然看见许多人尖叫着逃离舞厅,知道里面出事了,本想进去一探究竟,但不一会儿见阿辉跑过来了。

“哪吒,快开门。”秦守义连忙帮阿辉拉开车门,阿辉滋溜一下窜了进去,呼哧呼哧直喘气。

又过了一会儿,凌云鹏抱着晕厥过去的伯爵夫人跑过来了,秦守义赶紧拉开车门,让这两人上车。

“戏痴呢?”秦守义问道。

“没看见,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凌云鹏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警察已经来了,还等不等他?”

“要不,你们先走,我留下等他。”凌云鹏打开车门,跳下汽车。

秦守义刚刚发动引擎,汽车刚挪了个身位,就看见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妙龄女郎,一只手拎着一只木匣子,一只手拎着一双高跟鞋,光着脚飞奔着,朝他不停地招手:“等一等,等一等。”

“哪吒,停一下,是戏痴。”凌云鹏连忙接过傅星瀚手上的木匣子,打开后车门,推他上车,自己也一转身,打开前车门,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哪吒,开车。”凌云鹏果断地给秦守义下命令。

秦守义立刻发动引擎,雪佛兰像箭一般向前驶去。

“老大,现在我们去哪儿?是回安和寺路吗?”秦守义边开边问。

凌云鹏立刻否定了秦守义的建议:“先不回那儿去,哪吒,你先在这市区兜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车辆跟着我们,没有的话,先找一处僻静的小旅馆住下,我待会儿回安和寺路看看。”

“好的。”

“哪吒,你怎么看见我跑过来还继续开车啊,我差点儿就落单了。”傅星瀚坐在车上一边喘气,一边埋怨着秦守义。

“你这身打扮,我怎么能认出你,你也不照镜子瞧瞧,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你爹娘见你这模样,会不会被吓得昏过去?”

“嘘,伯爵夫人快醒了,大家别说话了。”凌云鹏从反光镜里见伯爵夫人正努力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啊,你们是什么人?”伯爵夫人惊恐地望着周围。

“夫人,你现在处境危险,我们是冒着风险把你从舞厅里救出来,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凌云鹏见伯爵夫人如惊弓之鸟,连忙安慰几句。

伯爵夫人定睛一看,前面坐着的正是刚才把自己从乱局中救出来的先生,而身边那个花枝招展的女郎就是刚才博得全场掌声的舞女。但司机和身旁的小伙子好像没见过。

“谢谢你们救了我。那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伯爵夫人还是惊魂未定。

“我想你的家现在暂时是回不去的,要不,我们先安排你在一个小旅馆里住下,我估计那帮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凌云鹏把伯爵夫人的处境跟她讲明。

“哦,伊凡诺夫,我的天哪,你们知道那个大块头的情况吗?”伯爵夫人一想起伊凡诺夫当时被那些人用砍刀砍中时的样子,心痛不已。

“现在警察已经去了,你的那个大块头不是在警局就是在医院,过两天,我帮你去警局打听打听。”凌云鹏把情况向伯爵夫人讲明。

“谢谢!哦,对了,请你们务必把我的女佣安娜也接到小旅馆里来,我怕那些人找不到我,会找安娜麻烦的。”伯爵夫人担心安娜的安危。

“好的,等把你安顿好了,我就去接安娜。”凌云鹏笑着点点头,这种情况下,伯爵夫人还惦记着安娜,说明这对主仆关系不一般。

“哦,谢谢!你们真好,你们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伯爵夫人感激地恭维了一句。

傅星瀚一听,吹了声口哨,耸了耸肩。伯爵夫人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位小姐,这举止神情似乎与欢场女子并无二致。

“那夫人,你家住哪里啊?”凌云鹏故意问了一句。

“安和寺路8号,对了,安娜警觉性很高,我待会儿给你写个字条,否则安娜是不会跟你走的。”

“好的,这样最好。”

雪佛兰一路往前开着,但凌云鹏很快就发现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哪吒,后面有车跟着我们,多转几个弯,甩掉他。”

秦守义点点头,马上急转弯,汽车朝小马路上行进,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秦守义又转了个弯,驶向原来的马路,这样转了几个弯之后,后面的那辆福特车终于被甩掉了。

“是不是柳爷那伙人追来了?”伯爵夫人心有余悸往后张望,因为天色已黑,她根本看不清后面的车辆。

秦守义连忙安慰伯爵夫人:“放心吧,夫人,后面的车已经被甩掉了。”

伯爵夫人听了,舒了一口气。

那辆紧跟雪佛兰的福特车其实是海因茨的汽车,他一直守在小马路上,等着伯爵夫人出来,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仙乐斯舞厅突然尖叫声四起,人群纷纷涌出舞厅,一些人嘴里不停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随后他看见有个穿西服的年轻人抱着晕厥过去的伯爵夫人跑了出来,然后上了一辆雪佛兰汽车,后面又有一个像是舞小姐的女人也上了车,于是,他也赶紧上车紧跟着这辆雪佛兰。

但是没跟多久,好像就被前面的雪佛兰发现了,随后这辆雪佛兰七转八柺地就不见了。海因茨怀疑伯爵夫人被绑架了,而她的那位保镖也不见了踪影。

海因茨担心伯爵夫人遭遇不测,便决定先去伯爵夫人家探个究竟。于是他掉转头,朝安和寺路驶去。

78. 临时安顿

根据柳大虎和四名壮汉以及伊凡诺夫的伤势,他们先被送往附近医院,柳爷手下的这四名壮汉伤势都比较严重,不是手脚骨折的,就是脊柱错位了,还有一个脑震荡,而伊凡诺夫也身中六七刀,失血较多,引起昏厥,不过还算好,医生及时给他输了血,生命体征还算平稳,没有生命危险。

柳大虎的伤势最轻,除了右手手腕被伊凡诺夫捏骨折了,牙齿掉落两颗以外,其他都是一些擦伤和青瘀,问题不大。医生给他绑了石膏,涂抹了一些化瘀止痛的药剂。

这时,其中一名受伤的壮汉告诉柳大虎,他看见那箱金条被跟柳爷跳舞的那个舞媚娘拿走了。

“你是说那个丽娜?”柳大虎一听,不禁目露凶光。

“是的,柳爷,我看得真真的,当时我们正打得难解难分,这个女人就乘机跑过来,拎起红木匣子就走,不带一丝停顿的。我本想过去拦住她,不想被这个金刚拦腰抱住,把我给摔在地上了。”

“好啊,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柳大虎恶狠狠地说道。

警察把柳大虎从医院又带回警局,他一到警局就很嚣张,连忙给自己的拜把子兄弟黄阿九打了个电话,那位警察局长的内弟立刻向姐夫报告了此事,警察局长李东平连忙下令释放柳大虎一行人,那几个因为伤势比较严重,便留在医院进行观察,而柳大虎当晚就离开了警局。

柳大虎非常恼火,他堂堂的白虎帮帮主竟然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几名手下也被打进了医院,而且那箱金条也不翼而飞,原本想要掳走伯爵夫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伯爵夫人给抢走了。这次可真的是鸡飞蛋打,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柳大虎的司机向他报告说,看见一个外国女人被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抱进了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后来有个舞女也上了车。

“哦,他们是上了同一辆车?”柳大虎脑海里翻滚了一下,丽娜是跟那个男子一起进入舞厅的,而且两人舞技高超,惊艳全场。不错,这两人应该是同伙,带着伯爵夫人离开的应该就是那个男舞伴。

“那你看清了车牌号没有?”

“看清了,是1628。”司机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

“好,回去后把兄弟们撒出去,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辆1628黑色雪佛兰汽车。”柳大虎咬牙切齿地说道:“走,回去叫几个弟兄一起就去伯爵夫人家看看,看看这个俄国娘们到家了没有?”

秦守义一行人把福特车甩掉之后,便把车开往老城厢,在十六铺附近一个名叫“隆源”的旅馆里住下了。旅店里来了个外国女人,自然是引入瞩目,这个外国女人气质高雅,举止得体,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会到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才住的小旅馆落脚。而另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倒更像是从怡红院这种青楼里跑出来的妖精。

凌云鹏订了三间房间,一间给伯爵夫人和安娜住,一间给戏痴住,还有一间给阿辉住,之所以要订三间房,主要是因为目前戏痴还不能以男装示人,毕竟他曾经假扮邮差进入过伯爵夫人的家,万一被伯爵识破,那伯爵夫人一定会更加警觉,那么自己接近伯爵夫人的意图就会泡汤。

三人进入各自的房间,伯爵夫人的房间在阿辉和傅星瀚的中间,。

凌云鹏走进傅星瀚的房间:“戏痴,你可千万别露马脚,不能让伯爵夫人察觉到你是个男人。”

傅星瀚很是不以为然:“我心里有数,伯爵夫人跟我又不在一个房间里,她怎么知道我是男是女。”

“你还是小心为妙,千万不能出差池。万一被伯爵夫人发现你是男扮女装,那我们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凌云鹏再三叮嘱。

傅星瀚见凌云鹏神情严峻,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便连连点头:“我一定小心,老大,你就放心吧。”

随后凌云鹏走进阿辉的房间,吩咐了他一句:“阿辉,今晚警醒一点,不能让伯爵夫人离开这儿。”

阿辉连连点头。

最后,凌云鹏去了伯爵夫人的房间,安抚了她几句。

伯爵夫人在便签纸上用俄文写了几句话,随后签上名字,眼里充满期待地把便签纸交给了凌云鹏:“先生,请你务必把我的女佣安娜接来。”

“好的,我一定会把安娜接过来的,你放心吧,夫人。”凌云鹏将便签纸放入衣袋里,朝伯爵夫人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随后退出她的房间。

凌云鹏离开了伯爵夫人的房间后,又来到了傅星瀚的房间,把伯爵夫人写的便签纸给他审查一下:“戏痴,你看看,伯爵夫人写些什么?”

傅星瀚接过来看了一眼:“她说目前家里很危险,你跟着这位先生走,他会带你来见我的。”

“嗯,伯爵夫人想得还算周到。好了,我和哪吒去接安娜了,你和阿辉一定要保护好伯爵夫人。千万不能让她脱离你们的视线。”凌云鹏临走前又嘱咐了一番。

“放心吧,老大,我们懂的。”傅星瀚向凌云鹏挥了挥手。

凌云鹏离开了隆源旅馆,坐进了汽车。

“老大,怎么样,伯爵夫人没对我们产生怀疑吧?”秦守义问道。

“目前还没有,我担心戏痴露馅,万一给伯爵夫人察觉出他是个男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像我想象中那么顺利了。”凌云鹏还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心。

“戏痴是演戏高手,他应该不会露马脚的。”秦守义对傅星瀚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凌云鹏吸了口气,忽然,脚碰到了那箱金条,连忙改变了主意:“哪吒,先去一下博仁诊所,再去伯爵夫人家把安娜接过来。”

“好的。”秦守义一踩油门,汽车飞速朝贝当路100号驶去。

“哪吒,你现在对上海马路已经挺熟悉了嘛。”凌云鹏称赞了秦守义一句。

“那当然了,我已经实地跑过三四遍了,我现在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幅上海地图,再也不会迷路了。”秦守义很是自豪,他现在已经不是路盲了,而且能快速反应那条道是最近的捷径。

车子很快到了博仁诊所的门口,凌云鹏拎着红木匣子下了车,他朝四周望了望,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路上行人稀少,凌云鹏没有发现异常,便用钥匙打开了诊所大门,走上二楼,打开1号房间,把一箱金条放入衣橱里,随后退出,锁上房门,刚一转身,就吓了他一大跳。

79. 遇袭受伤

原来是杨景诚手上拿着一根木棍站在他身后,正要举棍向他脑袋挥去。

“云鹏,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进贼了呢。”杨景诚连忙放下木棍。

“差点被你当贼给打死了,你的警觉性还真高。”凌云鹏用手摸了摸胸口,舒了口气。

“我听到开门声就惊醒了,后来听见上楼的脚步声,我更加心不安了,所以上楼来看看。怎么了,云鹏,这么晚你来做什么?”话一出口,杨景诚就有些后悔了,凌云鹏是妙影别动队的头,是他的上级,而他只是外围,做一些协助工作,他不应该打听上级的事情,除非凌云鹏主动告诉他。其实他这一问只不过出于本能的关心,但并不合规矩。

“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我现在得马上走,守义在下面等着我呢!”凌云鹏停顿了一下,显然他对杨景诚的问话有所警觉,但还是和颜悦色地遮掩了过去,并未横加指责。

“好,你去忙吧。注意安全。”杨景诚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凌云鹏笑着跟杨景诚挥了挥手,便匆忙下楼。

凌云鹏坐上汽车,秦守义立刻启动,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安和寺路附近。

“守义,我担心今天晚上伯爵夫人家附近会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出现,待会儿我把安娜带出来,也许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你身上带枪了吗?”凌云鹏似乎有预感,今晚的行动未必是一帆风顺的。

“我把一把枪藏在了副驾驶座位底下。”

“哪吒,你把车停在对面的马路上,把车灯熄了,发动机千万别关,我带安娜出来后,我们一上车,你就马上开车离开。”

“明白了。老大,把枪带上。”秦守义从副驾驶座位下取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交给凌云鹏。

凌云鹏把枪插入腰间,随后下了车,朝安和寺路8号走去,平日里在这个时候,这条马路静的出奇,而今天,果然这条马路并不宁静,有不少陌生的人影在晃动。

凌云鹏敲了敲安和寺路8号的大门,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安娜出来开门,凌云鹏觉得有些不妙,连忙后退几步,随后几个箭步就翻越了围墙,跳入院子中,他朝着安娜的房间走去,见安娜的房间里灯光亮着,有两个黑影正在捆绑安娜,安娜在不停地挣扎着。凌云鹏急忙朝安娜屋内跑过去,但他马上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凉风袭来,他本能地一猫腰,躲过了身后黑影的袭击,随后一转身,抓住黑影的衣襟,顺势一个背摔,黑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时屋内的两个黑影听到了声响,连忙丢下安娜,前来助阵。

其中一个黑影从腰间拔出匕首,朝凌云鹏的面门刺来,凌云鹏连忙往后一闪,躲开刀锋,顺势抓住黑影握着匕首的前臂,反向一扭,黑影嗷叫了一声,匕首落地,凌云鹏用膝盖顶住黑影的腹部,用胳膊肘猛击黑影的后背,黑影顿时瘫软在地,而另一个黑影手持匕首朝凌云鹏唰唰唰地左右横刺过来,凌云鹏左躲右闪,一边后退,一边瞅准空挡,飞起一脚,踢中黑影的手腕,匕首咣当落地,黑影又猛扑过来,抓住凌云鹏的西服衣襟,一拳击中凌云鹏的腹部,凌云鹏后退了两步,随后凌空跃起,双脚连击黑影的面门,黑影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凌云鹏望了望倒在地上的三个黑衣人,走了过去,扯下三人蒙在脸上的黑布,其中一人他认识,是田中纠夫。

凌云鹏猜测,一定是田中纠夫拿到了绢帕之后,回樱机关进行了技术分析,结果发现这是一张假的藏宝图,于是便再次闯入伯爵夫人家,想要逼迫伯爵夫人交出真图,但不巧,伯爵夫人不在家,于是便想要把安娜绑了带回樱机关,企图想从安娜嘴里了解一些关于藏宝图的信息。

凌云鹏朝安娜屋内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忽然感觉左臂一麻,原来田中纠夫从昏厥中醒来,拾起身边的匕首,用力朝凌云鹏扔了过来,正好刺中凌云鹏的左上臂。凌云鹏从左臂上拔出匕首,鲜血如注,他忍住痛,朝田中投掷过去,匕首正中田中纠夫的咽喉,田中当场毙命。

凌云鹏知道刚才是自己大意了,应该先把这倒地的三人结果了才是,否则也不会被田中偷袭到,于是,他走到田中面前,从田中的咽喉处拔出匕首,走到另两个倒在地上挣扎的黑影面前,把匕首刺向他们的胸口,一刀一个,送两人上了西天。

凌云鹏走进安娜的屋中,安娜的嘴里被塞了破布,凌云鹏把破布取了出来,然后给安娜解开绳索,安娜见凌云鹏的左臂鲜血直流,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连忙从笸箩里拿了一根白布条,帮他包扎伤口。

“谢谢你,安娜。”凌云鹏从西服内袋里取出伯爵夫人的便签纸交给安娜,安娜看后,感激地望着凌云鹏。

“来,安娜,跟我走吧。”

凌云鹏一手护住安娜,一手拿着一把匕首,慢慢地朝大门走去,见门外没人,便朝对面马路走去,这时,旁边有汽车车前大灯亮起,照到凌云鹏的身上,刺得凌云鹏和安娜二人睁不开眼睛。

“快,快抓住这个人,还有那个女的,别让他们跑了。”黑夜中响起柳大虎的声音。

很快,凌云鹏听见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估计有三四个人朝自己方向跑过来。他赶紧拉着安娜快跑,一边跑,一边把手中的匕首朝身后扔去,离他最近的那个黑影顷刻倒地,随后他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后面的黑影开枪,黑暗中他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他催促着安娜快跑。他在后面阻截柳大虎的人。

这时,秦守义听到了枪声,连忙把车开了过来:“老大,快上车。”

凌云鹏拉开车门,把安娜一把推了进去,他刚想要进去,一把砍刀向他劈了过来,他头一偏,顺手把车门用力关上,把那人的手臂被夹在车门里,那人惨叫了一声,凌云鹏随即一伸手给了这人一枪,那人便一命呜呼了。

凌云鹏拉开车门,那具尸体瘫倒在地,凌云鹏急忙坐进车里,秦守义一踩油门,雪佛兰箭一般向前驶去。后面的人叫嚣着,也回头坐上了汽车,在后面紧紧追赶。

凌云鹏从车窗内伸出头去,往后面射击,但打了两抢之后,子弹没有了。而后面的道奇汽车越开越快,几乎跟雪佛兰平行了,车上的人用砍刀砸向雪佛兰,把玻璃都砸碎了,安娜吓得抱着头惊叫着,凌云鹏赶紧护住安娜的身体,自己的身上被碎玻璃划出一道道血痕。

80. 失血休克

秦守义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向副驾驶座位前的竹篓,刚才在停车等候的时候,他已经把竹篓从后备厢移到了前排,他从竹篓里取出一条又粗又长的蛇来,向道奇车扔了过去,这条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司机的方向盘上。

秦守义这一动作奇快,加上天黑,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一动作,只是突然间道奇车上多出了一条蛇。

道奇车司机一见,吓得目瞪口呆,一瞬间,道奇车里的人惊叫声连连,司机吓得脸色苍白,直冒冷汗,方向盘也握不住了,道奇车在马路上忽左忽右,忽快忽慢,像个醉汉一般,忽然,道奇车撞上了前面一棵行道树,一个侧翻,倒在了路边。

“干的妙,哪吒!”凌云鹏望着身后的柳大虎从侧翻的汽车里哭爹叫娘地爬出来,顿时心情大好。

“老大,你受伤了?”秦守义见凌云鹏的左臂上的绷带都被鲜血染红了,不禁担心起来。

“我没事,现在我们可以去隆源旅店了。”凌云鹏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神经紧绷时还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现在松弛下来了,疼痛感也随之强烈起来,凌云鹏不禁冷汗淋漓,呼吸粗重起来。

“老大,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秦守义从反光镜里看见凌云鹏痛苦的表情,知道他疼痛加剧了。

雪佛兰在隆源旅馆的门前停下,凌云鹏搀扶着安娜下了车,秦守义也跟了进来。

凌云鹏把安娜送到了伯爵夫人的房间,当主仆两人相见时,都忍不住哭泣起来。

“伯爵夫人,我已经把安娜送过来了,你们暂时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凌云鹏喘着粗气跟伯爵夫人说。

“哦,天哪,你的胳膊流血了。”伯爵夫人惊呼了一声。

听到伯爵夫人的惊呼,把隔壁的傅星瀚和阿辉也惊扰了,他们连忙过来查看个究竟。

“老大,你怎么啦?怎么伤得这么重?”阿辉望着凌云鹏还在不停滴血的左胳膊,紧张起来。

“快止血啊,这样流下去,血都快流光了。”傅星瀚也一脸着急,连忙从腰间解下一根腰带,紧紧地扎在凌云鹏的左胳膊上。

“没事的,你们别一惊一乍,惊扰了旅店其他的住客,你们好好休息吧,该干嘛干嘛,哪吒,我们走吧。”凌云鹏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他忽然觉得头晕,身子有些绵软。秦守义连忙上前搀扶他,凌云鹏用力支撑着朝前走去。

“哪吒,送我去杨景诚那里。”凌云鹏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开始出现叠影了。

“好。”秦守义把凌云鹏扶上了汽车,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朝博仁诊所驶去。

当秦守义把汽车开到贝当路100号时,凌云鹏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了,倒在后排座位上。

秦守义抱起已经休克的凌云鹏走到诊所门口,用力拍门,很快,杨景诚出来了,当他看见凌云鹏已经昏迷不醒,左胳膊都被鲜血浸湿了,连忙和秦守义一起把凌云鹏抬进了手术室。

杨景诚用剪刀剪开凌云鹏的左袖,见伤口很深,连忙进行伤口消毒,止血,缝针,包扎,并注射消炎针,输入生理盐水。林曼芸给凌云鹏量了量血压,血压很低。

“需要输血,可是我们诊所现在没有血浆,要去大医院的血库申领,时间怕是来不及,这样,先给云鹏验个血,看看是什么血型的。”杨景诚吩咐林曼芸赶紧给凌云鹏验血。

林曼芸手脚麻利地给凌云鹏验了个血,结果是a型血。

“我是a型血。”杨景诚赶紧撸起袖子:“曼芸,快,抽我的血,抽八百毫升。”

林曼芸犹豫了片刻:“景诚,还是抽六百吧,八百是不是太多了?你自己身体吃得消吗?”

“你放心,我没事的。根据云鹏的身高体重,他现在失血休克了,那么很可能他已经失血一千五百毫升以上了,这八百毫升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杨景诚在计算凌云鹏的失血量。

林曼芸听了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赶紧拿着针筒从杨景诚的血管里抽取了八百毫升血液,随后慢慢地注入凌云鹏的静脉中。

“杨医生,你也给我验个血吧,说不定我也是a型血。”秦守义连忙撸起袖子,急切地望着杨景诚。

杨景诚点点头:“好的,曼芸,你给守义也验个血吧。”

林曼芸也给秦守义验了血,结果是o型血。

“守义啊,你的血型是万能血,可以输给任何人。”杨景诚把验血结果告诉了秦守义。

“那是不是说我的血云鹏也能用?”秦守义脸上露出微笑,他一直想要报答凌云鹏的救命之恩,眼前就是一个机会。

“能用,这样吧,先输我的血,如果血压还是很低的话,再输你的血。“杨景诚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杨景诚知道同血型输血那是最好的,如果没有同血型的血液,那o型血也是可以考虑的。

杨景诚的八百毫升鲜血输血结束了,林曼芸给凌云鹏又量了个血压,离正常值还差不少。

“杨医生,输我的血吧。“秦守义撸起袖子。

“好,曼芸,你给守义抽四百毫升。“

“不,八百毫升吧,你不是说云鹏失血达一千五以上吗?那就多抽点血给他,抽一千也没关系。“秦守义坚决要求多抽他一点血给云鹏。

杨景诚笑着说:“别担心,有了四百毫升应该没问题了。你身上的血留着点吧,干你们这一行的,受伤流血是免不了的,留点等下回再用吧。“

秦守义一听,憨憨地笑了起来。很快,秦守义的四百毫升血液输入到了凌云鹏的静脉中。

“好了,现在有了这一千二百毫升血的话,他应该没事了,后面就是静养几天,补补元气就差不多了。”杨景诚见凌云鹏的血压已经接近正常值了,舒了一口气。

秦守义听杨景诚这么一说,心安了,他坐在凌云鹏的身旁,看着鲜血一点一滴地输入他的静脉中,呼吸开始顺畅了一些,脉搏也跳得有力多了。

“好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杨景诚对林曼芸和秦守义说。

“不,景诚,你刚抽了八百毫升血,你先去躺一会儿,我在这儿看着,有情况我再来叫你。”林曼芸心疼地望着杨景诚。

杨景诚拍了拍林曼芸的手,点点头。确实,他一下子抽了八百毫升血之后,感到身体有些绵软无力。

“杨医生,曼芸姐,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你们还要开诊呢,我就坐在这儿看着,有情况我来叫你们吧。”秦守义从诊室里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凌云鹏的床边。

杨景诚见秦守义执意要守候着凌云鹏,便笑了笑:“好吧,守义,你先在这儿守着,如果云鹏有什么异常情况,到后面来叫我。”

秦守义点点头。

81. 魅影重重

话说柳大虎从警局出来之后,从司机那儿了解到那个半路里杀出的程咬金带着伯爵夫人上了一辆牌号为1628的黑色雪佛兰汽车,便决定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人,这辆车,于是回去叫了几名兄弟,开车到伯爵夫人家附近,看看那个程咬金是不是把伯爵夫人送回家了。

可刚想下车前去敲门,就看见黑暗之中,有三个黑影抢先一步去敲门了,里面一位年轻的女佣出来开门,这三人一起冲了进去,两人合力控制女佣,把女佣的嘴用手捂住,拖进女佣房间,进行捆绑,而另一个人先去女佣隔壁房间看了看,见没人,便上楼一脚踢开伯爵夫人的卧室,可是上面也没人,于是又下楼来了。

正在那时,一个高个子黑影忽然前去敲门,这使得院内的三人警觉起来,而门外的高个子忽然爬上了围墙,跳进了院子,随后他听见里面一阵扭打,六七分钟之后,这个高个子带着女佣从院内出来,朝马路对面跑去,这时,柳大虎让司机打开车前灯,司机发现那个高个子就是把伯爵夫人带走的年轻人,柳大虎也一眼认出那个高个子就是丽娜的男舞伴。

于是乎,柳大虎的手下挥起砍刀朝这个年轻人杀了过来,年轻人先用匕首刺死一人,随后又拔枪出来,朝他的弟兄们开火,又被打死了一个,之后剩下的兄弟便上车追赶那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

本来都快要赶上截住这辆雪佛兰了,没想到一条又粗又长的蛇从天而降,吓得车内的人哭爹叫娘,结果,那辆道奇车翻了,手下的兄弟受了重伤,而柳大虎原本就手腕骨折了,牙崩了两颗,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脸被碎玻璃割伤了,脚也崴了。

这次,柳大虎栽大跟头了。

而看见柳大虎人仰马翻的不仅仅有凌云鹏和秦守义,还有海因茨,他因为跟踪那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失败之后,便直接开车去伯爵夫人家了。到了安和寺路8号,他抬头看见伯爵夫人的卧室是黑暗一片,心里一阵不宁,海因茨暗恋伯爵夫人已久,所以对伯爵夫人的安危很是上心。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希望伯爵夫人是入睡了,但又不放心,于是便去敲伯爵夫人家的大门。

当他敲开伯爵夫人家的大门后,询问女佣伯爵夫人在家吗,女佣摇了摇头,海因茨更是一阵不安,他回到福特车内,思索着伯爵夫人会去哪儿呢,那人要把伯爵夫人带到哪儿去呢?那个力大如牛的保镖为什么没在伯爵夫人身边,仙乐斯舞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伯爵夫人为什么要带着保镖去舞厅呢?伯爵夫人说自己等着钱用,所以低价抛售小洋房,她急等着钱派什么用处呢?

种种疑问搅乱了海因茨,自从三年前在拍卖会上见到了伯爵夫人之后,海因茨就再也难以把伯爵夫人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他是一个投机商人,有时也充当掮客,他知道伯爵夫人未必看得上他,但他总是寻找机会接近伯爵夫人,比如给安德烈介绍画家谢尔盖,让他出三分之一的钱就买下了谢尔盖最为得意的一幅莫奈名作的仿制品《睡莲》,当然这幅画的要价可不止这点,而中间的差价由他自掏腰包,当他看见伯爵夫人对这幅画赞叹不已时,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值得的。而当他得知伯爵夫人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就花重金请来虹口日租界的河野三郎医生给伯爵夫人看病,河野三郎在日租界一带还是很有名气的,伯爵夫人吃了几次药之后,病况改善了不少,但之后听说河野医生回国了,由他的徒弟田中纠夫担任了伯爵夫人的家庭医生。他知道伯爵夫人喜欢时尚,只要四大百货公司有新款的时装和首饰到货,他总是第一个通知伯爵夫人,渐渐地,伯爵夫人把海因茨当作亲密的朋友,她家的座上宾,海因茨深得伯爵夫妇的信任,有许多私事会请海因茨帮忙处理,比如这次出售这幢小洋楼,伯爵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海因茨。尽管伯爵夫人跟海因茨是非常投契的朋友,但他们的关系也仅限于朋友。海因茨只能把对伯爵夫人的这种暗恋情愫深埋在心里。

正当海因茨心乱如麻时,他看见一辆道奇车朝伯爵夫人家驶来,车上坐的是几个中国人,作为在上海滩生活了十多年的海因茨来说,听中国话跟听他的母语——德语一样,不存在任何障碍,他亲耳听见有个中国人在叫嚣着一定要把伯爵夫人带回去,当他的五姨太。

海因茨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狂妄的白痴。”

而后他看见又有三个黑影进入了伯爵夫人家,而且还对女佣动粗,再后来,又有一个高个子前来敲门,没有反应之后,便跳墙而入,他听见里面有打斗声传出,之后,看见大门打开了,高个子带着女佣离开,而后,那几个中国人在追杀那个高个子,高个子的杀了两人之后,上了一辆汽车,而那辆道奇车在后面紧紧追赶。

所有这一切的发生令他更加感到匪夷所思,魂飞魄散,他大气不敢出,一直凝神屏气地在暗中旁观着这一切。

直到道奇车人仰马翻,而雪佛兰一骑绝尘,他才打道回府,虚脱般地躺在床上,回想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一缕和煦的阳光从窗口洒入病房内,凌云鹏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秦守义正用手支撑着脑袋打着瞌睡,再看看周围,是博仁诊所,昨天他因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最后自己身在何处并没有留存任何印象,现在看来他能化险为夷,是秦守义和杨景诚的功劳。

“你醒了?”秦守义觉察到床上的动静,连忙睁开眼睛,看见凌云鹏正注视着自己,憨憨地笑问道。

“守义啊,多亏了你昨天及时把我送到这儿。”凌云鹏虚弱地向秦守义表示着感谢。

“云鹏,干嘛说这个,我这条命都是你冒死救回来的。”

“守义,你扶我坐起来。”

秦守义把枕头垫在凌云鹏的腰下,凌云鹏支撑着坐了起来。

杨景诚进来了,见凌云鹏不仅能坐起来了,还有气力说话了,很是欣慰:“云鹏啊,我前脚跟你说要注意安全,你后脚就血淋淋的,横躺着进来了,你这分明是把我老杨的话当耳边风嘛。”

杨景诚跟凌云鹏开着玩笑,凌云鹏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鹏,昨天杨医生给你输了八百毫升的血。”

凌云鹏感激地望着杨景诚:“老杨,你又救了我一命。”

“哎,说什么见外话,医者的本分不就是救死扶伤吗?你现在身体里可不止有我的血,还有守义的血呢。“

凌云鹏眼里满怀感恩地望着杨景诚和秦守义,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好了,你好好静养着,我让曼芸去买补血的食材去了,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让曼芸给你烧几只可口的菜补一补。”

“好啊,我好久没有尝到嫂子的手艺了,今天正好能遂了这个愿了。”

“好,那你休息休息,我到前面看诊去了。”杨景诚跟凌云鹏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82. 百变女郎

“守义,你别在这儿守着我了,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托你去办。”凌云鹏这次因失血过多而造成元气大伤,所以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什么事啊?”

“你帮我在公共租界里去找一处独门独院的房子,周边不要太热闹,要安静一些,我担心隆源旅馆人多嘴杂,而伯爵夫人又是那么引人注目,她住在那里没几天就会人尽皆知,难免不被柳大虎和警察他们知道,而且安和寺路8号目前也不可能回去住了,警察肯定会封锁那里的,所以要尽快找到一处僻静的住所,把伯爵夫人和安娜安置在那里。你暂时先租两个月。”凌云鹏尽管受伤了,但脑子一刻都不停歇,他在考虑如何将伯爵夫人和安娜安顿好,不让柳大虎和警察找到她们。

“好的,我知道了。”

“守义,我公文包里还有一些钱,你先拿去租房子吧。”

“公文包?“秦守义一想,昨天手忙脚乱地把凌云鹏送进了诊所,他的那只公文包就一直放在车上没取出来:”哦,应该在车上。”

凌云鹏点了点头:“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嗯,好的,我这就去。你好好静养。”秦守义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秦守义走出诊所,门口的那辆雪佛兰已经不在那儿了,他心头一惊,这时林曼芸正好买菜回来,见秦守义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手里拿着车钥匙,知道他在找那辆雪佛兰汽车,便上前悄悄地说道:“老杨已经把车停在后院那里的小弄堂里了。停在这儿,太引入注意了。你放心,已经弄干净了,公文包就在我屋里,就是后车窗少了块玻璃,你今天抽时间去汽车修理厂配一块。”

秦守义一听,面露喜色:“谢谢嫂子。”

“谢啥呀,自己人别客套了,我这就去把公文包交给你。”

林曼芸说完,便进屋把公文包交给了秦守义,秦守义从杨景诚家的后屋穿了过去,果然那辆雪佛兰车静静地停在在小弄堂里,。他打开车门一看,车里面一尘不染,那些碎玻璃已经全部被清理掉了,血迹也被擦干净了。秦守义知道,这肯定是昨晚林曼芸悄悄地帮他收拾干净的。

秦守义坐上汽车,发动引擎,朝公共租界驶去。

而此时在隆源旅馆里,傅星瀚还在呼呼大睡,昨天一整天他都处于极其亢奋的状态之中,所以一旦到了一个舒适的环境里,就浑身松弛下来了,他穿着昨天的衣裙,带着昨日的妆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而阿辉呢,他倒是睡得很警醒,隔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聆听隔壁的动静。伯爵夫人起床喝水,他趴着听;伯爵夫人晚上说梦话,他趴着听;安娜起夜,他趴着听;隔壁两口子在说悄悄话,他也趴着听,折腾了一宿,到凌晨时实在是熬不住了,眼皮子一直耷拉着,后来索性靠在床边睡着了,还做起了黄粱美梦,梦中尽是琳琅满目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让他哈喇子直流。

忽然,傅星瀚听见一阵敲门声,他赶紧睁开眼睛,此时,他还迷迷糊糊,脑子里混沌一片,打着赤脚就去开门了。

敲门的是伯爵夫人,她和安娜是来向两人傅星瀚辞行的。

傅星瀚一打开门,伯爵夫人就惊诧地望着他:“哦,亲爱的,你昨晚就这么入睡的吗?”

傅星瀚茫然地望着伯爵夫人:“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卸妆吗?这假睫毛都掉下来了。”伯爵夫人指了指傅星瀚的假睫毛。

听伯爵夫人这么一说,傅星瀚有些醒了,连忙用手摸了摸假睫毛:“多谢夫人提醒,昨晚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所以昨夜我又累又怕,就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到现在我一闭起眼睛,眼前似乎还会看见血肉横飞的景象。”

傅星瀚连忙向伯爵夫人解释自己妆容不整的原因:“不知道昨晚夫人睡得可踏实?”

伯爵夫人摇摇头:“我起初是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后来睡着了就一直在做恶梦,昨天真的是太可怕了。”

伯爵夫人边说边摇头,忽然她发现傅星瀚还打着赤脚:“小姐,你的脚可真大呀,一点也不像中国女人的小脚,你们很多中国女人的脚都很小,叫……对了,叫三寸金莲。”

傅星瀚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要露馅了,连忙勾起脚趾,尴尬地笑了笑:“我父母是留过洋的,所以他们很开明,认为三寸金莲是对女性的歧视和残害,所以我从小就不裹脚,生就一副天足。”

“你父母还真的是很开明。”伯爵夫人朝傅星瀚笑了笑,突然觉得傅星瀚的胸部跟昨天比起来缩水了不少,惊讶地望着他。

傅星瀚随着伯爵夫人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上围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昨天还波涛汹涌,今天则一马平川。

傅星瀚尴尬地笑了笑:“伯爵夫人,你在门口稍等一下,我还没洗漱,这样真是太失礼了,麻烦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

傅星瀚连忙把房门关上,随后把裙子脱下,把那个已移到腰间的厚实的胸罩重新穿戴整齐,随后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化妆盒,到浴室里洗漱了一下,重新梳理假发,打理妆容,然后穿上这件白衣裙,白衣裙上的腰带昨晚给凌云鹏绑伤口了,所以现在这白色连衣裙没有了腰身,像是一条筒裙,傅星瀚到处找腰带,都找不到,忽然他看见窗帘上的一条金色拉绳,连忙扯了下来,扎在腰间。十分钟过后,傅星瀚打开房门,让伯爵夫人和安娜大吃一惊。

眼前的傅星瀚把假发从昨日的盘发变成了今天的直发,而妆容从昨日的妖艳变成了今天的清纯,昨天的连衣裙显得性感妩媚,而今天同样是这身连衣裙则显得清丽脱俗。

“哦,亲爱的,你真的是百变女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伯爵夫人感到眼前的女郎与昨日的女郎简直是判若两人。

“叫我丽娜吧。”傅星瀚冲伯爵夫人莞尔一笑:“夫人,你这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昨天多亏了你们救了我和安娜,我非常感激你们为我和安娜所做的一切,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当面向你们表示感谢,很可惜昨天的那位先生不在,他甚至为了我们还受了伤,所以,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他叫什么?在哪里高就?我一定会重谢他的。”伯爵夫人的眼里透着真诚。

“哦,夫人,您太客气了,他叫林亚楠,是我们的大哥。”傅星瀚不知如何跟伯爵夫人解释他们四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车上,他怕伯爵夫人起疑,便编造了他们几人是兄妹关系:“我们几个正好去仙乐斯玩,碰巧碰上了这件事,我们兄妹几个的脾性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碰巧帮了你,你也不必太挂心了,中国人讲究缘分,也许我们兄妹几个跟夫人有缘。”

“原来你们是兄妹呀,可怎么看都不觉得你们是一家子。”伯爵夫人觉得这四人长相各异,很难想象这四人是一家子。

83. 命案曝光

“哦,是这样的,我们几个都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所以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我们几个比较投契,所以就以兄弟姐妹相称。”傅星瀚见伯爵夫人那质疑的目光,连忙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都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哦,真是可怜的人,不过你们几个都很厉害,你和你哥哥的舞技这么好,你哥哥这么帅,你又这么漂亮,你的小弟弟也很可爱,那个高高大大的是你的二哥吧,他也很英武勇猛,这么看来,上帝还是很眷顾你们兄妹几个的。”

“谢谢夫人的夸奖。“傅星瀚见伯爵夫人已经相信了他所编造的鬼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哦,我刚刚听夫人说,你要离开这儿?”

“是的,我想和安娜一起回家。”伯爵夫人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了傅星瀚。

“回家?不不不,夫人,你现在可不能回家,你家里现在一定很危险,那个柳爷可能还会找你麻烦,还有,你带去舞厅的那位大力士现在不在你身边,恐怕没人能保护你,我觉得这儿还可以暂时避避风头。“

“可是,我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你看,天气这么热,我和安娜都没有换洗衣服,而且我的手袋丢了,身边一分钱也没有,这样太不方便了。“伯爵夫人对目前自己身处的窘境感到很是不适。

“要不,等我小弟去你家附近打探一下,如果安全了,你再回去也不迟。毕竟比起你的人身安全来,其他的都是小事,夫人,你说对吗?”傅星瀚还是在耐心地劝说伯爵夫人打消回家的念头。

伯爵夫人听傅星瀚这么一说,也犹豫起来,她这么急于回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在等瓦西里的电话,这几天即将有大买主要来与她接头,她如果一直住在外面的旅馆里,那就会错过那个重要的电话。可是现在回去的话,确实是很危险,万一那个恶棍柳爷还堵在她家门口,万一那个魔鬼田中纠夫还来威胁她,万一那个骗子史密斯还来纠缠她,她如何能应付过来呢?看来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吧。

“丽娜,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先在这里住下,等你弟弟去我家打听一下,再决定。”

“对,你就放心住这儿吧。”傅星瀚见伯爵夫人听从了他的劝导,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这可怎么办?”

傅星瀚想起自己的随身小包里还存有那次从房东太太那里扣下的五块大洋的伙食费和伯爵夫人赏给他的十美元,心里就有底气了:“夫人,别担心,我身边还有些钱,这几天在这儿的开销应该没问题的。”

傅星瀚说着,拿起随身的小包,来到前台老板那儿:“老板,今天我们几个人的伙食麻烦你帮我们买一下,行吗?”

傅星瀚说完,便把一块大洋放在柜台上。

老板一看一块大洋,不禁对这几人刮目相看,这年头,普通人家一个月一家子的开销也不过十五六块大洋而已,这几个人一天的伙食就要一块大洋,可见手头还是很宽裕的。

“那你们想吃点什么?”老板殷勤地问道。

“你看着办吧,除了中餐之外,搞几个西餐,像什么色拉,罗宋汤,牛排这些都搞一点。哦,还有牛奶,面包,咖啡也给我们准备一点。”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这就派伙计去给你们买回来。”老板朝一个伙计招招手,跟他交代了一番,伙计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傅星瀚走回房间:“夫人,今天的三餐都已经解决了,你们就安心地住下吧。我这就去找我家小弟,让他待会儿去你家附近打听打听情况,你放心吧,我小弟很机敏的。”

“谢谢,真的是太感谢了。”

傅星瀚走到阿辉的房间,敲了敲门,可是没人回应,傅星瀚退后两步,一脚踹开房门。

“哇,没想到这个丽娜小姐的力气还真大。”伯爵夫人见看上去清丽秀气的丽娜小姐一脚把门踹开,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阿辉此时还在床上做着黄粱美梦呢。

“阿辉,你醒醒,快醒醒。”傅星瀚催促着。

阿辉揉了揉眼睛:“戏痴,怎么回事,你怎么进来的?”

“我不进来,你是不是打算睡到晚上?快起来,洗脸漱口,待会儿吃完早饭,你去一下安和寺路,看看伯爵夫人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好的,我知道了。”阿辉连忙起身。

“哦,对了,你别忘了去跟房东太太说一下,就说我们这三天不回去吃饭了,让她别帮我们烧饭烧菜了。”

阿辉点点头:“嗯,我有数了。”

伙计很快把早点买来了,牛奶,面包,生煎馒头,粢饭糕和豆浆,真是中西合璧。伯爵夫人和安娜见傅星瀚给她们准备了丰富的早餐,很是感激。

阿辉吃完二两生煎馒头和一碗豆浆之后,便匆匆朝安和寺路走去。

阿辉还未走到安和寺路,就听见马路上许多人在议论纷纷,说是昨晚安和寺路发生了命案,阿辉心头一紧,连忙加快脚步,赶往安和寺路。

警察已经从伯爵夫人家到马路边上都拉上了警戒线,周围里三圈外三圈挤满了人,好些警察正在四周巡逻,阿辉也往人群里挤,他踮着脚往里看,一个看上去像是警官的正在询问一个扫马路的老汉。

阿辉眼睛又扫向伯爵夫人家的院内,院内地上躺着三个黑衣人,一个倒在楼梯口附近,另两个倒在院子里,这三人脸上的黑布已被扯下,阿辉仔细辨认了一下,马上认出其中一个人是田中纠夫,阿辉见过这个家伙两次,一次是这个田中上门给伯爵夫人治伤,当然他自己就是造成伯爵夫人受伤的始作俑者,另一次就是这个田中把伯爵夫人反绑后逼迫她说出藏宝图,所以阿辉对这个田中纠夫印象深刻。那么另两个黑衣人无疑是田中的同伙,从身形和样貌上看,应该就是那次和田中一起闯入伯爵夫人家的那两个人。

“哎,这家发生了什么事啊?”阿辉向身旁一个中年人打听。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阿辉,饶有兴致地说道:“哦,你是刚路过的吧,今天早上这一片可真是热闹得很。”

“怎么回事啊?”阿辉好奇地问道

“今天一清早有个扫马路的发现这里的马路上死了两个人,随后就报了警。”

“死在马路上了?”阿辉望了望马路,隐隐看见有些血迹。

“尸体已经被拉走了,看上去像是白虎帮的人,那些人身边都有砍刀。”中年人很肯定地说道。

“是白虎帮柳爷的人?柳爷的人被杀了?这白虎帮可不好惹。那会是谁杀的呢?”阿辉惊讶地望着中年人。

“这个不清楚,这两个人一个是头上中了一枪,一个是被匕首刺中要害死的。”中年男子津津有味地跟阿辉谈论起凶杀案:“后来那个扫马路的发现这家人门没关紧,就上前瞄了一眼,闻到里面有血腥味,就推开门一看,发现了三具尸体。”

“那也是白虎帮的人?”阿辉故意这么问。

“不是不是,这一看就是两拨人,院子里死的这三个人都是蒙面的,一身黑衣黑裤,白虎帮的人跟这些人的装束根本就不一样。”

“那会不会是黑吃黑呀?”阿辉眨巴着眼睛望着中年人。

84. 转移设备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觉得不太像,要是院子里的三个人是被白虎帮的干掉的,那白虎帮的两个人怎么会死在马路上?难道黑衣人不止这三个?还有其他黑衣人躲在外面给他们的同伙报仇?如果白虎帮的人是被黑衣人干掉的,那院子里这三个黑衣人又是谁杀的呢?”中年男人自己也被自己所提的问题搞晕了:“哎,真是一笔糊涂账,不过看上去,这两拨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活该。”

“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阿辉附和着中年男人,随后自言自语道:”看上去这三个黑衣人像是盗贼,想要入室偷盗。”

“是呀,我也觉得像是贼,不过他们好像没偷到什么,刚才警察已经进房间里查过了,没有发现有被盗的痕迹,难道是这三个黑衣人还没进屋实施偷盗就被杀了?”中年人在一旁自言自语。

“那这户人家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被盗贼盯上了?”阿辉故意问了一句。

“其实这一片住的都是有钱人,不过这家比较特别,这家是外国人,警察刚才问了这里的户籍警,说是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一个以前沙俄的伯爵,伯爵大概两个月之前死了,现在就剩下他的夫人和一个女佣,一个大块头下人住在里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户人家一下子人全都找不到了,但是看上去也不像是搬走了。警察刚才问了这里周边的邻居,可大家对这户人家都不太熟悉,毕竟是外国人,很难沟通的。所以警察也问不出什么情况。只听说昨天晚上这里响起了枪声。一开始大家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小孩子晚上放炮仗,今天一早发现死了人了,才知道昨天的声音其实是打枪的声音。“中年人不厌其烦地跟阿辉讲解。

“怪不得你刚才说白虎帮的人是中枪死的,就是不知道这枪是谁开的。“其实阿辉心里已经猜测出几分了,昨晚老大肯定是和这两拨人发生枪战了。

“我估计啊,这三个黑衣人盗贼,事先已经打探清楚了这户人家是有钱人,而且还是俄国的贵族,所以就想要去偷伯爵家的东西,毕竟人家是贵族嘛,家底厚实,而且男人死了,就一个女的,以为容易上手,没想到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了。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这三个盗贼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阿辉根据刚才发生的命案和昨晚凌云鹏受伤的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凌云鹏回伯爵夫人家去接安娜,碰上了田中一伙,凌云鹏杀了这三人,带着安娜离开,但是又遇到了白虎帮柳爷一帮人,所以又杀出重围,把安娜送到了隆源旅馆。而当时凌云鹏面色苍白,手臂上鲜血淋漓,一定是在跟这两拨人厮杀中受了伤,那他现在应该是在博仁诊所。

阿辉刚想拔腿去博仁诊所看望他的凌哥,忽又想起傅星瀚让他转告房东太太这几天别烧饭了,便朝对面7号走去。

房东太太一见到阿辉,就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起昨晚对门发生的凶杀案,房东太太每句话不离“真是吓死人了”这句口头禅,听得阿辉耳朵也起茧子了,房东太太的爆料里也没有更多新鲜的内容,不过一句“警察可能要挨家挨户了解情况”让阿辉吃惊不小。

如果警察挨家挨户上门进行搜查,那么房间里的那套监听设备,几把手枪就会曝光,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制服也是引起警察怀疑的证据,得赶快把这些东西都转移掉。

原先刚想要跟房东太太说不回来吃饭了,现在阿辉一想不行,要是让警察知道他们几个也全都失踪了,那更会让警察怀疑到他们身上。

“哦,房东太太,我们老大关照了,说是这两天他要出去采风摄影,所以不回来吃了,肖哥这两天正好跟他的那些写文章的人讨论小说,说是要闭门构思,所以也不回来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叔叔二人吃饭,这两天你就少烧几个菜。”

“哦,好的好的。怪不得昨天你们也没有下来拿饭拿菜,结果我白烧了两顿,便宜了隔壁的小王。那个肖先生要闭门几天啊,我家小姑娘上个礼拜天去了她亲娘那里,这个礼拜天说好回我家的,我答应她一定会介绍肖先生让她认识,她心里还蛮惦记这个事情的。”

“好好好,我一定转告肖哥,他这不是托我把一些换洗衣服给他送去嘛,我一定会跟他说你女儿的这个事情的。”阿辉边说边上楼。

房东太太连声感谢,便进屋去了。

阿辉上楼后才意识到自己没带钥匙,不过这难不倒他,随便一块小铁片或是一小段铁丝他就能把大多数的门锁打开,阿辉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房东太太家门外放垃圾的铅桶上有一段铁丝,那是因为拎铅桶的铁环螺丝掉了,铁丝是用来固定铁环的。于是便下楼把这段铁丝解开取走。

阿辉把铁丝朝锁孔里捅了几下,房门就打开了。阿辉进门后随手就把房门反锁好,然后拿出两只箱子,把监听设备,望远镜还有那几把手枪和几盒子弹都装入一只箱子里,把衣柜里的所有制服塞进另一只箱子里,阿辉望了望四周,检查一下还有什么可能会引起警察怀疑的物件,检查了两遍之后,他才放心地提着两只箱子下楼去了。

房东太太开门来丢垃圾,见阿辉拿着两只沉甸甸的箱子下楼,很是惊讶:“不是说只闭门两三天而已,怎么要带这么多换洗衣服?”

阿辉一愣,马上想到了一个理由:“哦,还有肖哥以前的一些书稿。肖哥这人就是有一些酸腐气,一天都离不开他的这些破纸。”

“哦,小兄弟,你可别这么说,文人嘛,最重视的就是他们的这些作品了,这些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好的好的,你快去吧。”

阿辉点点头,连忙走出安和寺路7号,随后叫了一辆黄包车,驶向了贝当路的博仁诊所,他刚想下车,见诊所里面人头攒动,觉得自己这样提着两只大箱子进去,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让车夫绕道去了杨景诚的后院。

下车后,阿辉想要付车钱,这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便让黄包车夫等一下,他拍了拍后门,林曼芸出来开门了。

“阿辉,你怎么来了?”

“嫂子,你先帮我把车钱付了。”阿辉边说边提着箱子往里走。

林曼芸这才注意到阿辉身后的黄包车夫,连忙掏出几个铜板交到车夫手上。

85. 另觅住所

阿辉提着两只箱子上了二楼,他试着推了推1号房间,果然门开了,凌云鹏正躺在床上休息,原来凌云鹏发现杨景诚开诊之后,病人多了起来,自己住在楼下不方便,便在林曼芸的搀扶下上了楼,现在这个1号病房成了名副其实的病房了。

凌云鹏还在昏睡中,忽然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警觉地望着门外,然后看见一个脑袋伸了进来,凌云鹏本能地把手伸向枕头,他的枕头下一直藏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阿辉,你怎么来了?”凌云鹏已经看清了来人,把手从枕头下拿了出来,忙支起身子。

“凌哥,你快躺下,快躺下。”阿辉忙把两只箱子放地上,疾步走到床边。

“扶我坐起来。”凌云鹏的左臂使不上劲,用右手支撑着身体。

“好好好,我帮你。凌哥,你怎么样啊?”阿辉凌云鹏扶起来,把枕头垫在凌云鹏的腰部,发现了枕头下的那把手枪,他现在才明白,其实他们的老大一直精神上高度戒备,连睡觉都是如此。

“没事,伤口已经缝好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凌云鹏人还很虚弱,但已经有了点精神了:“阿辉,你怎么来了,还带了两个大箱子?”

“凌哥,昨夜伯爵夫人家里和马路上都发生了凶杀案,一共死了五个人,是不是都是你干的?”阿辉其实心里早有答案,只不过想要证实一下他的推测,证实他所崇拜的凌哥是个来无影去无踪,令敌人胆战心惊的大英雄。

凌云鹏点了点头。

“哇,凌哥,你真是太牛了,一个对五个。”阿辉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凌云鹏淡淡一笑,随后问道:“是不是警察已经把那片封锁了?”

“是呀,今天一早那里就来了好些个警察,把那一带都封了,我听房东太太说警察要挨家挨户了解情况,我怕屋子里的这个监听设备,几把枪和子弹,还有衣柜里的那些制服被警察发现,所以我就把这些东西都运到这儿来了。”

“阿辉,这次可真是亏了你,要不然真的是会有麻烦。”凌云鹏听阿辉这么一说,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那隆源旅馆那边呢,戏痴有没有稳住伯爵夫人?”

“你放心吧,戏痴三言两语就把伯爵夫人吓退了,原先伯爵夫人还想今天回去,后来戏痴说柳爷的人可能还会在她家附近等着她,所以她就打消了念头。”

“隆源旅馆也不是久留之地,安和寺路发生的事情肯定会传的满城风雨,伯爵夫人会引起大家的注意,需要尽快把伯爵夫人转移走,我已经派哪吒去找房子了,不知他现在有没有眉目。”

凌云鹏显然有些忧心忡忡,早一分钟把伯爵夫人转移走,就多一分安全,按照现在的局面,警察一定会在全城搜寻伯爵夫人和安娜,伊凡诺夫已经落入了警察手里,但他并不清楚伯爵夫人目前的行踪,最多也就是能识别那三个黑衣人就是田中纠夫这几个日本人,能提供警察了解伯爵夫人的一些社会关系,包括史密斯,海因茨,海因茨联系的下家,还有柳大虎这些人,对于他们这四个,警察目前还没有直接掌握的证据。

但柳大虎就说不定了,昨晚在仙乐斯,他肯定就已经关注过自己了,后来在追车过程中,也有过几次照面,而柳大虎不但没有得到伯爵夫人,连一箱金条也丢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看来他的首要对手是柳大虎。

正当凌云鹏在思索之时,房门被推开了,秦守义回来了。

“哪吒,你回来了?”凌云鹏眼里露出一丝惊喜和期待。

“阿辉,你也来了?”秦守义跟阿辉招呼了一下。

“哪吒,事情办得怎么样啊?”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大,我已经租下了一处房子,就在华龙路那里,那里有一处房子,独门独院,房东说原先的房客回老家了,几个月都没交房租,他也联系不上,所以打算另租他人。他说每月十块大洋,我进去看了看,有三间屋子,也算是干净,家具什么的也都有,这一带这种房子一般也要十五块大洋一个月,这个房东只开价十块大洋,便宜了不少,我后来又向周边一些人打听了一下,说是几个月前这里发生了一起血案,一对父子被人用刀捅死了,所以这里就成了凶宅,房东怕房子租不出去,所以就隐瞒不报,编了个租客回老家的故事。我后来又回去跟房东说八块大洋,房东开始时不乐意,后来我告诉他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曾经出过命案,是凶宅,他要是不租给我,也没有其他人愿意租,这么着,他也就同意了。我跟他说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他让我快点给他答复,否则过两天他就要出门了。我给了他两块大洋的定金。”

秦守义把租房的前前后后都跟凌云鹏交了个底,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老大,这是地址,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啊,独门独院才八块大洋一个月,现在在上海滩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阿辉没等凌云鹏发声,就举双手赞成。

“哪吒,这房子周围环境怎么样?”凌云鹏接过那张写有地址的纸看了看。

“挺偏的,周边没什么商店,就一家修车铺,一个杂货店,菜场也挺远的,小商小贩也不多,我去了这一会儿,只看见两个小贩,一个是卖烤红薯的,一个是卖小鱼小虾的。我刚才去周边打听情况,也是走了好些路,才碰到一些邻居,有些人还不知道这里有户人家。”

“那房东住哪儿?”凌云鹏觉得周边环境不错,不太会引发旁人注意,但房东是否就住在附近,那他也许会注意到他们的情况。

“房东说,他半个月来这里一次,来晒晒棉被,扫扫灰尘,毕竟打算重新租出去,要搞好卫生,他平时住在法租界里。他还催着我快点做决定,否则他马上要回老家两个月,这屋子就要被空关了。”秦守义把房东的情况跟凌云鹏说了一下。

“可以,哪吒,你再去一次,把两个月的租金一次性付清,随后去隆源旅馆,把伯爵夫人和戏痴接到那儿去,伯爵夫人要是拒绝入住的话,要让伯爵夫人明白,她的家现在回不去了,警察和柳爷的人都在找她,只能跟我们几个待在一起。我和阿辉随后就到。”凌云鹏决定速战速决,立即把伯爵夫人搬离隆源旅店,入住新居。

“好的,我现在就去。”秦守义说完,转身离去。

86. 不可久留

“阿辉,安和寺路7号还需要去留意一下,不要让房东太太发觉我们都已经走了,人去楼空的话,会引起她的警觉。”凌云鹏思考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及时补漏。

“凌哥,你放心,我已经跟房东太太打过招呼了,说是你出门采风摄影去了,戏痴闭门构思写文章,这两天就我和哪吒两个人在家吃饭,让她少烧几个菜。”阿辉没想到凌哥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凌云鹏望了望阿辉,笑着用右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辉,你还真是个鬼机灵。”

阿辉笑了笑:“凌哥,你再睡一会儿吧。待会儿你还要和我一起去新住处呢。”

凌云鹏点点头,确实,刚才跟阿辉和守义说了会儿话,就觉得有些疲惫了,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快把身体养好,让伤口快点痊愈,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解决呢,于是便又躺下休息了。

秦守义很快就把那间独门独院的屋子租下了,房东见这间凶宅租出去了,心里也喜滋滋的,拿了钱便走了。

秦守义连忙驱车来到隆源旅店,跟傅星瀚碰了面,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傅星瀚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于是跟秦守义一起去伯爵夫人的房间,跟她讲明利害关系。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又要搬走?”伯爵夫人没想到刚过了一夜,她又要搬到其他地方去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难以适应。

“夫人,昨天你也看见了,我们老大为了把安娜接过来,都已经受伤了,现在你家附近都是警察,而柳爷的人也到处在找你,也许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你藏身在这儿,而且这里人多嘴杂,你又是一个外国女人,太引入注目,所以我们老大让你跟我们住在一起,你现在跟我们走就是了。我们不会害你的。”傅星瀚把情况跟伯爵夫人挑明,让她意识到自己除了跟着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伯爵夫人沉思了片刻,她知道傅星瀚说的是真的,从昨天凌云鹏受伤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昨晚她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安娜也不会如此惊魂不定,凌云鹏也不会在去接安娜的时候,身受重伤。

“好吧,我相信你们,尤其是你们的老大。”伯爵夫人站了起来,同意跟秦守义他们走。

傅星瀚去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店老板很是纳闷,不是说好了一天一块大洋的伙食,现在怎么才吃完早餐和午餐就走了。

“小姐,你今天早上给我的伙食费我还没用完,还剩些钱。”店老板把剩下的法币还给傅星瀚。

“不用了,老板,不好意思啊,临时有点急事,只能退房了。”傅星瀚又从手袋里拿出一块大洋递给店老板。

店老板十分纳闷,不敢接这块大洋。

“老板,如果有人问起那两个外国女人的事情,还请你守口如瓶,你就当我们几个从来没来过。”傅星瀚想用这一块大洋充当封口费。

店老板起初怀疑这几个人挟持了这两个外国女人,这些人会不会是绑匪啊?不过看上去那两个外国女人对这些人态度很是恭敬,照理说,那两个外国女人,尤其是那个像贵妇一样的女人应该非常傲慢,非常愤慨才对,但从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惊恐,愤怒,厌恶这种神情,反而是感激,欣赏,期待,尤其是对昨晚进来的那个受了伤的男子,这个贵妇居然很是心疼,用手帕给他止血。这么看来这伙人并不是挟持了这两位外国女人,而是在帮助她逃命。

店老板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抬头望了望傅星瀚,把大洋收下了:“放心,小姐,我当是什么也没看见。”

傅星瀚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走出旅店,上了车,秦守义立刻启动,雪佛兰朝华龙路驶去。

华龙路上的这户独门独院的院子后面有一块凹进去的空地,秦守义就把汽车停在了这儿。秦守义把房门打开,伯爵夫人进来看了看,虽说这里的环境和设施条件跟她的小洋楼不能比,但这里确实比较僻静,住在这里确实要比住在旅馆里更安全,只是伯爵夫人也没料到,自己会一下子沦落到如此境地,这都是那张藏宝图惹的祸。

其他都好说,就是这里没有电话,要知道她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接听瓦西里的电话,如果在这里常住的话,简直是与世隔绝。

“夫人,你就先住在这间屋子里,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的。”秦守义把两间朝南的并排的房间中大一点的那间留给伯爵夫人和安娜住。

“那你们住哪里?”伯爵夫人望了望自己的那间房子,又望了望四周。

“我们就住剩下的两间。”秦守义指了指隔壁的这间和对面朝北的那间。

“嗯,还可以,要是有电话的话就好了。”伯爵夫人耸了耸肩。

这时,院门开了,阿辉搀扶着凌云鹏进来了。

伯爵夫人一见,赶紧上前两步,跟凌云鹏拥抱了一下,碰到凌云鹏的伤口,凌云鹏打了个寒战,眉头皱了一下。

“哦,林先生,你终于回来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伯爵夫人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凌云鹏还是有些气虚:“夫人,你就在这儿将就几天,等你家那里警报解除了,你再回去。”

伯爵夫人点点头:“林先生,你们几个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啊,这是我们的家,我这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原本想让夫人住好一点的饭店,但现在外面风声很紧,所以只能委屈夫人和安娜跟我们几个住一块儿了。”

“没关系的,这里挺不错的,谢谢你,林先生,为我和安娜考虑得这么周到。“伯爵夫人很有礼貌地向凌云鹏表示感谢:”哦,林先生,请问这里附近有没有电话局,我想跟我的家人通个电话。”

“电话局有是有,不过离这儿很远,而且现在夫人不宜抛头露面,我刚才坐黄包车过来的时候看见街上都贴了夫人的照片,警察局正在寻找你和安娜。”凌云鹏讲的是事实,警察局因为伯爵夫人和女佣的失踪而发出了寻人启事。

“警察在找我,这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犯法?或许警察还能保护我。”伯爵夫人并没有觉得警察寻找自己是件麻烦事,相反,她认为可以借助警察来铲除柳爷。

“夫人有所不知,这柳爷的把兄弟就是警察局长的内弟,警察如果找到你,那不就是等于柳爷也找到你了吗?昨天夜里我把安娜接出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命案,你现在出去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凌云鹏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再度挑明。

“但是,我住在这里,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连打个电话都不行,这跟坐牢有何区别?”伯爵夫人懊恼地坐在了椅子上。

“夫人要是想打电话的话,其实很好解决的。”凌云鹏慢悠悠地说道:“我二弟的一个朋友就在电话局,让他拉根线过来不就行了?”

凌云鹏朝秦守义望了望,秦守义马上明白了,凌云鹏想要让他私接一根电话线,这对于秦守义来说,小菜一碟。

87. 及时补漏

伯爵夫人一听,喜出望外:“好好好,只要能打电话就行。”

“那我现在就去找我朋友。”秦守义急忙转身要走。

“阿辉,你也跟你二哥一起去,现在都快下午四点了,要是晚了,就外面随便吃点,顺便带点吃的回来。”

阿辉听懂了,是让他和秦守义去一趟房东家里,吃好了晚饭回来,于是点点头,和秦守义一起往外走去。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傅星瀚说完,也急忙跟着秦守义和阿辉往外走去。

走出院子之后,秦守义瞪了傅星瀚一眼:“你跟着来干什么?老大一个人在里面,他又受了伤,需要人伺候的。”

“你放心吧,里面有安娜呢,这服侍人的能耐有谁比安娜强啊,再说了,老大现在是伯爵夫人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安娜不伺候,伯爵夫人亲自动手伺候也说不定的啊!你没看见伯爵夫人看老大的眼神,那个神情哦,闪耀着母性的光辉,不是把老大当情人了,就是把他当儿子了。”傅星瀚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

“那你还不待在里面看好戏啊,出来干什么?”阿辉揶揄了一下傅星瀚。

“我不能整天女装示人啊,我这脚都踩了两天的高跟鞋了,难受死了,还有这个,热死我了,都捂出痱子了。”傅星瀚指了指胸口。

阿辉扑哧一声笑开了:“你现在知道雌雄同体的苦恼了吧。”

“好了,快开车吧,我都等不及了。赶快去把我那些换洗衣服拿出来。”傅星瀚一上车,就把高跟鞋扔在一边,打起了赤脚:“哎呦,这样才舒服。”

“哎,戏痴,要是你换上男装了,那不是在伯爵夫人那里露馅了吗?”秦守义担心地看着傅星瀚。

“山人自有妙招。”傅星瀚扬了扬眉毛。

“你有什么妙招啊?”阿辉惊讶地望了望傅星瀚。

“天机不可泄露。”傅星瀚故意卖关子。

“瞧你那死样,爱说不说。”阿辉不屑地横了一眼傅星瀚。

车子快到安和寺路的时候,秦守义发现这里还警戒着,便毫不犹豫地把车开走。

“哎,哪吒,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停车啊?”傅星瀚往后望着。

“你长眼睛了吗?那里都是警察,我现在担心警察会不会认出我们这辆车,毕竟昨天夜里柳大虎的人追击我们这辆车,他们一定知道这辆车的车牌号。”

“你不早说。”阿辉拍了一下秦守义:“你往左一直开,那里有家电影院,旁边有个停车场,你开进去。”

秦守义莫名地望着阿辉,不知其意,但还是根据阿辉的指示把车开到了电影院附近的停车场。

阿辉下了车,从后备厢里拿了一个螺丝刀,随后把自己那辆雪佛兰的前后车牌拆了下来,他转头往四周瞧了瞧,看见左后方也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于是便走过去,把那辆雪佛兰汽车的两块车牌也拆了下来,随后把这两辆雪佛兰的车牌交换了一下,再用螺丝刀拧紧。

“好了,现在去安和寺路没问题了。”阿辉把螺丝刀往工具箱里一放,关上后备厢,随后坐到了前排座位上。

“阿辉,你这手还真行。”傅星瀚向阿辉翘了翘大拇指。

“我去汽车修理厂配块车窗玻璃,顺便把车身也修补一下。”秦守义意识到昨夜的撞击痕迹也应该尽快修补好。

“朝前右拐,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就有一家汽车修理店。”阿辉不愧为活地图。

秦守义赶紧按照阿辉的指引把车开了过去,半个多小时后,这辆雪佛兰焕然一新。

“好了,快上车吧,都快六点了,我肚子都饿了。快去房东太太那里吃点饭。”阿辉催促着秦守义。

“我也饿瘪了。不知道今天房东太太烧了什么菜?”傅星瀚舔了舔嘴唇。

“戏痴,这饭可没你的份。就我跟哪吒两人有的吃。”阿辉笑了笑:“你不是让我跟房东太太说这几天别烧了。”

傅星瀚这才想起自己一早对阿辉说过的话,很是懊恼:“既然这样,那你和哪吒怎么可以去吃?”

“我跟房东太太说凌哥出去采风拍照了,你去闭门构思小说了,就剩我和哪吒二人在家吃饭。”

“你这小子不地道,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休戚,共进退,现在居然变成你们俩有一口热菜热饭吃,我去闭门构思小说,呸,屁小说。”

“你这两天可别露面啊,否则房东太太会怀疑你的,你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哦,精神食粮,所以就不用惦记我们这一口了。”阿辉呵呵地笑着。

“哪吒,你那个公文包里是不是有钱啊,快给我几块大洋,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也得改善改善。待会儿到了老正兴,把我放下来,我去吃一碗大肠面。“

“一碗面才多少钱?我给你二十法币够了吧?“秦守义从兜里掏出二十法币交给傅星瀚。

“你没长脑子啊,老大和伯爵夫人几个不要吃啊?我得给他们也带一点吧。“

“外国女人也吃大肠面?“阿辉呵呵地望着傅星瀚。

“不吃大肠面,那红肠,牛奶,面包总是需要的吧。“傅星瀚横了阿辉一眼。

“好好好,给你一块大洋,这总行了吧?“秦守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块大洋塞给傅星瀚。

“真抠门,是不是当兵的都这样?“傅星瀚觉得在抠门方面,秦守义跟凌云鹏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守义把车开到了安和寺路,把车停好之后,他和阿辉二人走进7号,房东太太见两人来了,连忙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我刚刚烧好,你们就来了,正好趁热吃。“

“谢谢啊,房东太太。“秦守义拿起了托盘,朝楼上走去。

“小阿弟啊,你碰到肖先生了吗?把话带到了吗?“房东太太拉着阿辉的手问道。

阿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房东太太是拜托他带话给戏痴,告诉他房东太太的女儿这个周末回家,让他去见一下,以满足一个文学爱好者对于作家的崇拜之心。

“哦,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他说他一定会抽时间见见你女儿的。“阿辉敷衍着房东太太。

“好的好的。谢谢哦!“房东太太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屋了。

阿辉和秦守义二人进了屋子,两人都饿极了,中午饭秦守义和阿辉都没来得及吃,秦守义忙着找房子,阿辉忙着搬东西。

今天房东太太特地烧了红烧肉和响油鳝糊和冬瓜咸肉汤,两人狼吞虎咽,各吃了三大碗饭,把这些饭菜都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后,阿辉把四人的一些换洗衣服还有傅星瀚的一些化妆用品都装入皮箱,衣柜里一下子空荡荡的,不过还是放了几件日常衣服,以防警察入户检查。两人又冲了个凉,随后提着皮箱,拿着托盘下楼去了。

“房东太太,谢谢你,今天的菜真好吃。“阿辉把托盘还给房东太太。

“欢喜吃最好,我也是随便烧烧,哦对了,今天下午警察来过了,我跟他们讲了你们的情况,他们还是坚持要看一看你们的房间,我只好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警察已经来过啦?“秦守义和阿辉一听,为之一怔,异口同声地问道。

88. 手到擒来

“例行公事,他们稍微翻了翻,看了看就走了。这里安和寺路每家每户警察都上门看过了,问问情况而已,你们不用紧张的。“房东太太一边解释,一边宽慰。

“不紧张,不紧张,我们有什么好紧张的。“阿辉讪笑道,其实心里一阵后怕,要是晚来一步,就被戳穿西洋镜了,幸亏及时把那些危险的东西运走。

秦守义也松了口气,幸亏阿辉机警,及时将监听设备,手枪,制服等物品转移了,否则现在两人一进门可能就束手就擒了。一想到这儿,秦守义不禁向阿辉投来钦佩的目光。

“哎,你们也要出门啊?“房东太太看见秦守义手上提的皮箱。

“我们不走,是这样的,过几天就要入秋了,我们把这些衣服拿去洗一洗收起来,要换厚衣服了嘛,我们把这些衣服拿到我们老大的宿舍里去。“阿辉连忙跟房东太太解释。

“是啊是啊,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呢,快换季了,该洗的洗,该换的换,哎,我又要忙了。“房东太太经阿辉这么一提醒,觉得也该把洗晒工作提到日程上来。

两人赶紧跟房东太太告别,随后走到小弄堂里,上了车,却发现傅星瀚不在车里。

“这个戏痴,又出什么幺蛾子?就他事多。“秦守义嘟哝着。

“他大概去撒尿了吧?“阿辉望望四周,那年头公共厕所很少,很多男人尿急时就随便找个犄角旮旯里解决了。

“你转悠着瞅啥呢,戏痴难道会穿着女装在光天化日之下撒尿?你动动脑子行不行?“秦守义横了阿辉一眼。

阿辉这才意识到傅星瀚还身着女装呢,摸了摸脑袋,傻笑起来:“对对对,我差点忘了。”

过了五分钟,看见傅星瀚扭着腰肢过来了,手上大包小包。

“哎呀,累死我了。“傅星瀚一上车就把高跟鞋甩在一边。

“戏痴,你买了些什么东西啊?“

“各种罐头,还有各种饼干啦,面包啦,红肠啦,啤酒啦,香烟啦。“傅星瀚一边点着袋子里的东西,一边说道。

“戏痴,你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啊?一块大洋够吗?“秦守义觉得这一大堆东西一块大洋一定是买不回来的。

“当然不够啦,我倒贴了好多钱呢。“傅星瀚瞟了秦守义一眼:“哪吒,待会儿还给我两块大洋。”

“你还有私房钱?“秦守义和阿辉二人盯着傅星瀚。

傅星瀚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冲两人嘿嘿一笑。凌云鹏怕他们几个出去,所以在钱方面卡得很紧,要用钱都得申请报批,傅星瀚兜里的那五块大洋还是从房东太太的伙食费里好不容易抠出来的,没想到自己不打自招。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些东西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这不是帮老大跑腿嘛,省得他一天到晚为我们的五脏庙犯愁,对了,老大说了,以后伙食那块由我负责,我只不过是履行了我的职责而已。“傅星瀚赶紧找个理由以堵住阿辉和哪吒的嘴。

傅星瀚振振有词,而且搬出凌云鹏这把尚方宝剑,阿辉和秦守义二人不说话了,既然老大赋予了戏痴这些个权利,那只能听之任之呗,况且就消费能力,购物水平而言,戏痴无疑是他们几人中最强的,这点不服不行,而且他买的这么多好吃的,大家都有份。

“好了,快走吧,否则老大他们都快饿瘪了。“秦守义赶紧开车。

“对了,别忘了在老正兴停一下,你们俩吃得腹胀肚圆的,我还没吃呢。“傅星瀚提醒一下秦守义。

“好好好,带你去吃。吃完了,我还要去买电话机和电话线呢。“秦守义清楚自己这次出来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打电话的问题,可这重要任务还没完成呢。

“还用买吗?看我的。你一直往前开,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往右拐,那里有个公用电话亭,你停一下。“阿辉又开始发挥他的特有的技能。

“阿辉呀,你这样干,是不是从来都不脸红?“秦守义对阿辉的这种偷盗行为实在是不屑。

“嘿嘿,哪吒,你不懂,上海是我家,要啥就有啥。“阿辉满不在乎地冲秦守义笑了笑。

阿辉在公用电话亭这儿下了车,随后走进亭子,拿起电话机,听了听,有拨号音,说明这只电话机是好的,于是,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只电话机给拆了下来,拿回车上。

“搞定。“哪吒笑了笑,随后问道:”哪吒,还缺什么?“

“电话线。“

“那就去五金商店。你得快点,一般这个时候商店都要打烊了。“傅星瀚催促着,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阿辉刚要上车,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五金商店,于是朝前走去。秦守义想要喊住阿辉,可阿辉已经跑远了。

“老板,你这儿有电话线吗?“阿辉问道。

正要关店门的老板见有顾客来买东西,连忙打开店门:“有有有,你要多少?“

阿辉想了想,也不知道要多少,看见电线都是一卷一卷地堆放在那里,就开口说:“要一卷吧。“

“哦,一卷要二百法币。“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老板,你帮我挑一卷质量好一点的电话线。“

“好好好。“老板一听这个客人一开口就是一卷电线,真是大主顾,便乐得笑不拢嘴,连忙在地上给阿辉翻找起来。

就在老板猫着腰翻找之际,阿辉瞅准了老板的口袋,迅速把里面的钱包抽了出来,从里面抽出两张一百面额的法币,随后又把钱包放回到了老板的口袋里。整个过程十秒不到。

“喏,这卷电话线今天早上进货的,质量最好。“老板终于找到一卷质量最上乘的电话线,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随后交给阿辉。

“谢谢啊,老板,给,二百法币。“阿辉把刚才从老板钱包里偷到的两张一百法币递给老板。

“谢谢啊,谢谢,先生请走好。“老板接过钱,笑盈盈地跟阿辉挥了挥手。

阿辉走到雪佛兰车前,把电话线交给秦守义。

“这要多少钱?“秦守义问道。

“不花一分钱。”阿辉得意地笑了笑。

“我问你这一卷电话线要多少钱?”秦守义一脸严肃地望着阿辉。

“二百法币。“阿辉见秦守义不高兴了,便实话实说。

秦守义从公文包里取出二百法币交给阿辉:“还回去,你这样坑别人不好。“

阿辉见秦守义一脸正气的模样,叹了口气,只得又走回五金商店,老板正在锁门。

“哎呀,老板,你的钱掉了。“阿辉把钱扔在地上,然后招呼了一声老板,随后一溜烟地跑了。

老板往地上一看,果然有两百法币,连忙捡了起来:“哎呦,真的是钞票掉了,我的口袋漏了?“

老板把长衫的口袋翻了翻,没发现口袋有洞,摸了摸脑袋:“真是奇怪,钞票会自己长脚跑出来的。“

89. 变换自如

阿辉绕了一圈终于上了车,秦守义马上发动汽车把傅星瀚送到了老正兴饭店,傅星瀚终于吃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美味,吃完后,傅星瀚又给凌云鹏打包了一碗猪肝面,给伯爵夫人和安娜打包了两碗牛肉面。

“哪吒,前面有个浴室,你停一下,我去换个装,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时间长了,这面就不好吃了,我换好衣服自己回去。“傅星瀚跟秦守义交代了一番。

秦守义点了点头,车子一拐就到了一个叫逍遥池的浴室。

傅星瀚下车后,从后备厢里的箱子里翻出自己的衬衣,西服,长裤和鞋子,放入一个布袋里,随后朝浴室走去。

“小姐,你是洗淋浴还是盆浴?“老板见一个妙龄女郎进来了,连忙上前询问。

淋浴是指在一个大房间里安装了十多个莲蓬头,随后客人就到莲蓬头下面进行冲洗,而盆浴则是在每个包间里放着一只浴缸,有搪瓷的,也有木桶的,所以淋浴的浴资比较便宜,而盆浴的浴资则贵一些。

“盆浴。“傅星瀚朝四周望了望。

“二十法币。“

傅星瀚把一张二十法币的钱交给老板,老板把一把包间的钥匙交给傅星瀚。

“小姐需不需要搓澡,修脚?“老板殷勤地问道。

傅星瀚摇了摇头,随即拿着钥匙去了包间。

包间里有一个大浴缸,里面还撒了些花瓣,傅星瀚连忙一边放水,一边卸妆,除去头上的假发,身上的衣裙等物,在水汽氤氲的包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这几天的疲惫,慌张和焦灼,随后换上了衬衣,西服,西裤,穿上一双香槟色的皮鞋,头发梳成了三七开的小分头,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顿时横空出世。

傅星瀚走出包间,走到柜台前,把钥匙还给了老板,随后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浴室老板望了望傅星瀚,又望了望包间,很是疑惑,明明刚才进去的是一个妙龄女郎,怎么现在出来的是一个帅气的公子哥?

“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老板望着傅星瀚的背影,傻傻地自言自语道。

秦守义和阿辉先回来了,把三碗面和其他食物都放在了桌上,伯爵夫人和安娜早就饿了,看见了牛肉面很是欣喜,只是主仆二人都不善于使用筷子,所以只能用勺子费劲地把牛肉面吃得一干二净。

凌云鹏因为有伤在身,所以胃口并不是很好,不过这猪肝面的味道不错,凌云鹏还是把一碗面全部吃下去了。

“哎,丽娜小姐呢,怎么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伯爵夫人吃完了牛肉面之后,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有点事。“阿辉敷衍了一句。

“哦。”伯爵夫人嗯了一下也没多问下去:“请问电话什么时候可以装好?“

伯爵夫人把目光投向了秦守义。

“我朋友说明天可以搞好。“秦守义笑着回答,其实今天夜里他就会把电话线接好,只不过这私接的电话线没有电话号码,只能打出去,不能打进来,看来还得盗用一下周围邻居的电话号码。

“老大,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阿辉关心地问道。

“还行,下午睡了三个多小时,刚刚起来没多久,安娜已经帮你们把床都整理干净了,地板也擦过了,还烧了好几瓶开水。“

凌云鹏向安娜投去感谢的目光。安娜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家都警觉起来。

“大概是丽娜回来了。“伯爵夫人说道。

阿辉去开门,门前站的是他熟悉而陌生的傅星瀚,才分开一个多小时,傅星瀚已经从女人转变成男人。

“我回来了。“傅星瀚不理会阿辉的惊讶眼神,直接往里走去。

“你是哪一位?“伯爵夫人愣愣地望着傅星瀚,觉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了。

“这位夫人和这位小姐是谁呀?“傅星瀚故作惊讶:”是不是丽娜说起的那位贵妇人和她的女佣啊?“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伯爵夫人更惊讶了。

“夫人,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丽娜的哥哥,亲哥哥,我叫海生,丽娜今天碰到我说,家里来了两位女客人,可能要住一段时间,她怕不方便,毕竟这里只有三间屋子,如果夫人和小姐住一间,她再占一间,那我们四个男的只能全部住在一间屋子里去了,所以她说她去她的小姐妹那儿住,这样大家都能睡得舒服一点。“

凌云鹏不得不佩服傅星瀚的应变能力,凭空就把一个活脱脱的丽娜给变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这个丽娜的亲哥哥。

“海生啊,你昨天去哪里了,我们本来要叫你一起去跳舞的,幸亏你没去,我们差点出事。“凌云鹏不愧是傅星瀚曾经最为默契的舞台上的同伴,他马上会意了,与傅星瀚一唱一和,让傅星瀚说明他昨天没跟他们在一起的原因,这样可以打消伯爵夫人的疑虑。

“我已经知道了,丽娜全告诉我了,我昨天不是去我朋友那里了吗,他太好客,还留宿,所以我昨天没回家。听说你们在旅店里过了一夜,你还跟入室抢劫的强盗干了起来,结果还挨了一刀。好像还得罪了柳爷,哥,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傅星瀚的三言两语就让伯爵夫人信服了,这家人真的是行侠仗义,兄弟姐妹之间情深义重。

“海先生,谢谢你们一家人救了我和安娜,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伯爵夫人信誓旦旦,不像是在开玩笑。伯爵夫人想的是等藏宝图卖了之后给这兄弟姐妹五人一大笔钱,一笔够他们过下半辈子的钱。

“夫人,你叫我海生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们一家子的信条,夫人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伯爵夫人朝傅星瀚微微一笑,随即又忧心忡忡起来:“不知道我的保镖伊凡诺夫现在怎样了。“

“夫人不必太担心,你的那位保镖不是在医院就是在警局,应该是安全的,我会帮你打听的。“阿辉在一旁说道。

“谢谢!“伯爵夫人向阿辉点了点头。

“夫人,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便招呼大家快去休息。

伯爵夫人和安娜走进了那间朝南的大房间,随后把房门反锁上了。

“海生,你跟我睡这一间吧。“凌云鹏招呼了一下傅星瀚,指了指伯爵夫人隔壁的那间房间。

凌云鹏的目的很清楚,装好电话后,伯爵夫人一定会跟瓦西里通话的,而这堵墙隔音并不好,很容易就听见隔壁的讲话声音,现在装窃听器不太可能,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只能转换方式,直接听墙根了。

90. 焦头烂额

傅星瀚心领神会,马上过来搀扶凌云鹏进屋。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则走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海生,给我带杯水进来,我要吃药。“凌云鹏向傅星瀚使了个眼色。

“好的。“傅星瀚点点头,随后倒了杯水进屋。

进入房间之后,凌云鹏接过水杯,把杨景诚给他的消炎药吃了下去,随后把剩下的水倒入痰盂中,把玻璃杯倒扣在墙上,听隔壁的声音。

伯爵夫人和安娜进屋了之后,便也宽衣解带,换上了睡衣。

“安娜,帮我按摩一下,这两天太累了。“伯爵夫人吩咐了一声安娜。

凌云鹏听不懂俄语,便朝傅星瀚招了招手,傅星瀚马上接过玻璃杯,把耳朵贴在杯底,认真听着,随后轻声地翻译:“她在叫安娜给她按摩。“

“唉,不知道瓦西里什么时候打电话过来,他找的那个大富翁什么时候到上海?现在就算是到上海了,他怎么找得到我?“伯爵夫人自言自语道,显然她很是忧心忡忡。

而这话让傅星瀚听了个正着:“她想知道那个大富翁什么时候到上海。担心大富翁找不到她。“

“就算是现在出发,从伦敦坐船到上海,快的话也要四五个星期呢。这几星期里要设法稳住这个伯爵夫人,套出藏匿藏宝图的地方。“凌云鹏在猜测富翁什么时候到上海,他们又该如何稳住伯爵夫人。

“嗯,没问题。伯爵夫人这个女人其实还是很好哄的。“傅星瀚冲凌云鹏眨了眨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像没声音了,大概伯爵夫人睡着了。“傅星瀚贴着玻璃杯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传来。

“我们也睡吧。“凌云鹏倒在了床上,他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只有一张床,凌云鹏受伤了,当然睡床,傅星瀚只能打地铺了。他这个人倒是能屈能伸,可以睡在豪华饭店的总统套房里,也能睡在清水湾的监狱里,对他来说,睡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做个好梦,能睡得安宁。

夜深人静之时,秦守义悄悄地打开了院门,他到车上拿了些工具以及电线和电话机,随后借着月光,爬上了附近的电线杆,他找到其中的电话线,随后把新买的电话线接上,他把另一头接在电话机上试了试,电话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线接通了。随后他把电话线绕过房顶,沿着屋檐,顺着廊柱放在屋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打算明天再把电话机接上,同时他还得设法得到一个电话号码。

活干完了之后,秦守义一身轻松地回屋睡觉,当他还未走进屋内时,就听见阿辉的呼噜声。秦守义笑了笑,把衣服脱了,折几下当枕头,不一会儿也鼾声四起。

对于凌云鹏他们来说,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容身之处,暂时摆脱了警察的追捕,柳大虎的追踪,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但在警察局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从今天清晨接到报案之后,警察局长李东平就没停歇过,除了各大报刊杂志的记者们对他的车轮战似的采访,还接到市政府,租界巡捕房,日本领事馆的林林总总的电话,有询问,有责骂,有命令,搞得他头都大了,尤其是接到日本领事馆的电话,那个领事在电话里说了十来个八格牙路,而且限期他五天之内破案。李东平知道日本领事之所以这么暴跳如雷,是因为死的那三个黑衣人经查是日本人,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有一个樱花的纹身,而且是一模一样的部位和图案,所以李东平认定这三人是樱机关的人,便通知樱机关来认领。樱机关的人确认这三个人确实是他们的人,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杀,所以叫警察局限期破案。

李东平叫来了自己的内弟黄阿九,人称黄九刀,据说当年他是柳大虎的徒弟,为了替柳大虎出头,硬是挨了对手九刀而不死,所以黄九刀这个名号便在江湖上传开了。黄阿九因为挨了九刀,所以身体上落下了残疾,后来柳大虎为了感谢他救了自己,便与他拜了把子,两人从师徒变成了兄弟,柳大虎一直罩着这个兄弟,再后来黄阿九的妹妹嫁给了李东平,当然那时的李东平还是一个小警察,但后来李东平平步青云,当上了华界西区的警察局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黄阿九也跟着出人头地了,柳大虎后来倒是沾了这位徒弟的光,一些警察办不了的棘手的事情,都交由他去做,让他代劳了。

黄阿九一瘸一拐地走进李东平的办公室:“姐夫,你找我什么事?“

“阿九,柳爷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了,你知不知道昨天夜里安和寺路发生的命案,这里面就有柳爷的人,还有三个是日本人。“

“还有日本人?“黄阿九眉头皱了皱。

“昨天晚上的时候,柳爷不是因为在仙乐斯跟一个俄国大力士打架,结果受了伤,被一起带到警局了吗?“李东平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是啊,他打电话给我,我马上打了电话给你,你不是立即就把他放了吗?“

“是啊,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让下面的人把柳爷放了,我以为他回去休息了,没想到他前脚从警察局里出去,后脚就去杀人了。还搭上自己两个兄弟的命。“

“姐夫,你是说柳爷把那三个日本人杀了?“黄阿九从李东平的话里听出来了,李东平认为这三个日本人是柳大虎所杀。

“我不是说他亲自杀人了,可你怎么解释柳爷手下也死了两个人,他要是不去杀人,他的手下怎么会死于非命,一个中刀,一个中枪。“

“那两个人是被谁杀的?是那三个日本人吗?“黄阿九也很是疑惑。

李东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没发现这三个日本人身边有枪,可能是被外面的日本人开枪打死的吧?“

“姐夫,你问过柳爷吗?“

“我今天忙的是焦头烂额,还没时间去问他,我也不敢贸然去问,怕万一真的是柳爷干的话,我这次可没法替他兜着了,这件事情惊动了市政府,租界巡捕房,还有日本领事馆,你知道吗,这三个日本人是樱机关的人,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都是日本间谍。日本人现在是能得罪的吗?万一凶手果真是柳爷的人,那日本人可不管你是柳爷还是七爷八爷的,一律抓住后咔嚓。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能拦得住?所以我不敢去问柳爷。“李东平把问题的严重性跟黄阿九交了底。

“那可怎么办?“黄阿九一听也不禁紧张起来。

91. 冷面杀手

李东平拍了拍黄阿九的肩膀:“所以我叫你来,就是让你亲自跑一趟,去问一下柳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真是他干的,那就让他这几天快跑路吧,去外面躲一躲。免得被日本人找到,要是被樱机关逮住的话,柳爷这条命恐怕谁也保不了,我能做的也就是结案前事先通风报信,真到了板上钉钉的时候,我真的是爱莫能助了。不过这件事我不能出面,否则让日本人知道,我也得玩完。“

“好,我懂了,我这就去找柳爷。“黄阿九明白了李东平的意思,连忙起身要走。

“这两天让柳爷消停一点,别露头了。巡长说了,现在法租界治安这么差,居然敢当街杀人,外国人都人心惶惶,要是这样下去,我这个局长就要换人了。其实这件事本不该我管,事发地在法租界,应该是法租界巡捕房的事情,可巡捕房一看死了日本人,就不愿意插手,硬是找借口说是街上有两个华人也死了,这跟上海的帮派有关,他们法国人不便插手,所以硬是把这案子推到我这里来,而日本人限期我五天破案。唉,你姐夫我呀,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你把我的苦衷跟柳爷说一下,让柳爷多担待一点吧。“李东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李东平一脸无奈,作为华界的一名分区的警察局长,他就是一个受气包,出气筒。

“嗯,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柳爷。“黄阿九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李东平的办公室。

黄阿九的深夜到访让柳大虎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要不是重要的事情,这个把兄弟是不会一瘸一拐地半夜三更上门,把他从被窝里叫起来。

“阿九,什么事啊,这么晚了还到我这儿来?“柳大虎趿拉着拖鞋从卧房里跑了出来。

“大哥啊,你沾上麻烦了。“黄阿九一把拉住柳大虎,捶胸顿足的模样。

“我沾上什么麻烦了?”柳大虎睁大眼睛,不知其意,随即摸了摸脑袋,笑了笑:“你是说昨晚在仙乐斯打架的事情?这种小事会有什么麻烦?“

“我不是说这个。“黄阿九拍了拍柳大虎的腿:“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在安和寺路杀了人了?“

“我倒是想杀人,结果被人杀了我两个兄弟。“柳大虎一听,倒勾起了他的愤怒,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阿九,你大哥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半年前我借钱给一个俄国佬,说好是昨天还钱的,结果钱没拿到,还给那俄国娘们儿带去的俄国大力士打伤了我的四个兄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连我也给他捏折了手腕。我想把那个俄国娘们儿掳走,却被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给抢走了,后来我在那俄国娘们儿住的小洋楼外面守株待兔,看见有三个黑衣人闯进屋子里,后来那个程咬金来了,杀了那三个黑衣人,然后他把女佣带走了,我和弟兄们去追,结果他用匕首杀死一个,用枪打死一个。这个人太凶悍了。他还有个同伙开了一辆雪佛兰汽车,车牌是1628,我就跟弟兄们开车去追,都快追上了,结果有一条蛇从天而降,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后来车翻了,幸亏我命大,没有出事,可我那两个兄弟可伤得不轻,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醒。阿九,你说说看,你大哥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柳大虎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黄阿九,越说越气愤,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出来,额头上的那条疤也跟着颤动。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那三个黑衣人不是你杀的?“黄阿九呼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当然不是,是那个程咬金杀的。”柳大虎有些疑惑地望着黄阿九:“那三个黑衣人是谁啊?“

“是日本人,而且还是樱机关里的人。“

“哦,怪不得你一开始说我惹上大麻烦了,原来死的是日本人。而且还是日本间谍。看来这事确实闹大了。“柳大虎摸了摸脑袋,庆幸自己当时晚一步下手,否则很可能跟这三个日本人起冲突。

“那个程咬金的脸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是在仙乐斯见到这个程咬金的,他带着一个舞女去舞厅跳舞,这个人二十六七岁左右,长得蛮高的,至少一米八,长得还挺斯文的,舞也跳得不错,没想到这人手段子这么毒辣,真是人不可貌相,起初没太在意,不过后来我的司机说是他把那个俄国娘们儿抱走了,上了那辆黑色雪佛兰汽车,对了,还有他带去的那个舞女,叫什么丽娜的,也是一个坏胚子,趁我们打架,居然把我那箱金条给偷走了。你让东平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抓起来,我要生吞活剥了他们。“柳大虎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的,我把情况跟我姐夫说一下,大哥,这几天你就别出去露头了,就交给我姐夫去办吧。“

“怎么,他想限制我自由?“柳大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大哥,我姐夫的意思是,毕竟是死了人了,巡长说治安不好,要拿我姐夫问罪,你要是这些天再捅点篓子,那我姐夫这警察局长算是做到头了。他现在日子也难过,上面的头头脑脑哪个是可以得罪的?还有那个日本领事,限他五天内破案,他现在正窝心着呢。“

“好了,我听懂了,我明天就把我那帮弟兄叫回来,原本让他们去查那辆1628的雪佛兰汽车,现在这事就交给东平去办吧,他手下的警察毕竟比我的弟兄们多。“

“谢大哥体谅。好了,我这就回去向我姐夫回话。“黄阿九站起身来要走。

柳大虎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西洋钟,已经子夜十二点多了,便关心地望了望阿九“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去警察局?“

“没办法,谁让我是他的大舅子,你是我大哥呢,你们的事不都是我的事吗?好了,我走了,大哥你回房休息去吧。“黄阿九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柳大虎的宅院。

当黄阿九把柳大虎所说的转述给李东平时,李东平也吃了一惊:“一个貌似斯文的舞客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冷面杀手,而且一杀就杀了五个,这些个樱机关的人应该不是吃素的,柳爷的手下也是个个身强体壮的,却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不仅救走了伯爵夫人,而且还冒险来救伯爵夫人的女仆,那现在唯一能断定的就是那个伯爵夫人应该跟他在一起,所以只要找到了伯爵夫人,也就找到了这个杀手。而现在唯一可能知道一些线索的应该是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俄国大力士。“

92. 滥竽充数

李东平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冯探长吗,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但警察局里大大小小的警察都留守在此,警察局长都不下班,其他人怎敢动回家的心思。

很快,一位三十岁出头,身着风衣的男子敲门走进了局长办公室:“局长,你找我?“

“冯探长,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据知情人爆料,杀死三个日本人和两个江湖人士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身高一米八以上,长相斯文的男子,现在他应该跟伯爵夫人在一起,只要找到了伯爵夫人,也就找到了这个人。“李东平把他所了解的情况跟冯海泉通了个气,冯海泉边听边记录下来。

“现在唯一知道伯爵夫人相关信息的应该是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俄国大力士,你去他那里问一下情况。“

“好的,我这就去。不过,局长,我们局里好像没有懂俄文的翻译,这都已经凌晨了,立时三刻也找不到,要不我明天去大学里面请一个俄文教授?“冯海泉为难地望了望李东平。

“不过这样一来又要耽搁八九个小时了,我们现在时间紧迫,日本人只给了我五天时间,耗不起啊!”

李东平一脸苦逼样,确实,他的警察局里除了几个教会学校出来的秘书会讲英文之外,会说其他语种的人非常稀缺。

“我记得好像老唐的儿子会说俄文。“李东平摸了摸脑袋,眼睛一亮:”他儿子以前不是在俄国人开的赌场里混饭吃吗,你找他去。这样吧,我把老唐叫过来,然后你跟老唐一起回家,再把他儿子一同带到医院去。“

冯海泉微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局长出面,老唐肯定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不一会儿,老唐到了,李东平跟他把情况说了一下,老唐立刻满脸笑容,这种露脸的机会真是太难得了,他老唐干警察已经二十多年了,一直就是巡大街的巡警,嘉奖,授勋,晋升似乎都绕他而过,上司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他依旧稳如泰山一般在固有的领地里巡游,年轻时还想为自己争一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还能混口饭吃,他也就心满意足了。飞黄腾达,出人头地这些词只能在梦里意淫一把喽。可没想到这个李东平局长还记得他,不仅记得他,还记得他儿子,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局长给犬子一个效劳的机会,我这就去把他叫起来,跟冯探长一起办案去。“老唐点头哈腰地感谢李东平给了他一个露脸的机会。

老唐坐上了冯探长的汽车,同车的还有另外两名警察。

“老唐啊,现在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这么晚打搅你儿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冯海泉一边开车,一边跟老唐打了个招呼。

“哎,冯探长,你太客气了,你和局长这是抬举他,看得起我老唐,我老唐会记在心里的。“

“老唐,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过了这个月就十七了。”

“这么早就出来做事啦?”

“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老唐苦笑着:“好了,冯探长,前面左拐就到了。”

汽车一拐弯就到了老唐家了。

“好了,到了,老唐你去吧,我们在车上等你儿子。“冯海泉坐在车里,掏出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提提神。

老唐到家后,直奔儿子的房间,一把掀开被子,把儿子从被窝里叫了起来:“阿宝,快起来,快起来。“

唐小宝揉着眼睛,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爹,干嘛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地震了,还是着火了?“

“呸呸呸,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尽说不吉利的话,告诉你阿宝,是好事,我们局里的冯探长亲自来接你。“

阿宝有点醒了:“你们局里的冯探长找我?“

“是啊,阿宝,我跟你说,你不是会说俄国话吗,这次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老唐挤了块冷毛巾给阿宝擦脸,让他能清醒一点。

“你是说让我说俄语?“唐小宝不解地问。

“有个俄国大力士现在躺在医院里,冯探长要去问他话,想让你当俄文翻译。”老唐把事情跟阿宝解释了一下。

阿宝这才明白老爸半夜三更从被窝里拉他起来的目的:”爹,可是我那俄语水平也就一般般,我也就只能听懂一些,要是让我说的话,也就会一些基本用语而已。当翻译实在是差好远的。“

“你别管这些,就大胆地说,反正这些人里没人会俄文,实在听不懂,说不来,就随便凑合着说,可千万别说自己不会,知道吗?“老唐笑嘻嘻地摸着儿子的脸,亲了一口:”反正这次露脸的机会可千万别错过。“

阿宝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爹。“

老唐把阿宝领到了冯海泉面前,冯海泉朝阿宝努了努嘴:“上车吧,阿宝。“

老唐也想跟着上车,被冯海泉制止了:“老唐,你就不用跟去了,有你儿子就行了。“

老唐收回跨出去的脚:“好好好,阿宝,记住爹的话,好好表现,爹就靠你露脸了。“

“爹,我记住了。“阿宝朝老唐挥挥手。

很快,冯海泉一行人就来到了医院,先跟值班医生沟通了一下,值班医生告诉冯海泉,这几个人的伤情都已经被控制住了,生命体征也很平稳。问个话应该没问题,只是要康复还有待时日。

值班医生把冯海泉和阿宝带进了伊凡诺夫的病房里,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伊凡诺夫躺在病床上,庞大的身躯被绷带包裹着。

伊凡诺夫虽然闭着眼睛,但其实并未入睡,伤口的疼痛常常使他难以入眠,他见值班医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警察和一个毛头小伙子,便微微抬了抬眼皮。

值班医生拿着听诊器听了听伊凡诺夫的心脏,测了测他的脉搏,随后跟冯海泉点点头:“他现在情况正常,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说完,值班医生退出了病房。

冯海泉向阿宝使了个眼色,阿宝战战兢兢地走到伊凡诺夫的面前,看着伊凡诺夫那个惨状,更是不敢直视。

“阿宝,你告诉他,伯爵夫人失踪了,我们正在寻找,希望他能配合我们。”

阿宝哆哆嗦嗦地把问话翻成俄文,但伯爵一词不会翻译,便跳过去了。

伊凡诺夫基本上听明白了,他一听说伯爵夫人失踪了,眼睛突然睁大:“难道伯爵夫人不是被那个脸上有疤的中国人柳爷劫走的吗?”

阿宝断断续续地听明白了,随后断断续续地翻成了中文:“他问伯爵夫人是不是被一个中国人,脸上有疤的中国人柳爷,请走的吗?”

阿宝把劫走翻成了请走。

“请走的?”冯海泉愣了愣:“请走的,他怎么会被打成这样了,隔壁病房里的四个怎么会头破血流,手残腿废的?”

冯海泉横了阿宝一眼,阿宝连忙更正:“他说的是用暴力手段带走。”

“这还差不多。”冯海泉微微点了点。

93. 还原真相

“阿宝,你再问他,他最后见到伯爵夫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这次阿宝翻译得比较流畅,伊凡诺夫听明白了,随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前天晚上八点左右在仙乐斯舞厅。后来他受伤了,被带到了警察局,这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伯爵夫人。”阿宝把伊凡诺夫的回答准确地翻成了汉语。

“你问他,伯爵夫人是跟这个柳爷事先约好的,还是在舞厅偶尔碰到的?”冯海泉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但阿宝却把这句话翻成了“伯爵夫人是跟柳爷幽会呢,还是跟柳爷跳舞呢?”

伊凡诺夫有点莫名地望了望阿宝:“不,伯爵夫人是贵族,她怎么可能跟一个无赖去幽会?跳舞是迫不得已。”

“他说柳爷是无赖,他强迫伯爵夫人跳舞幽会。”阿宝连蒙带猜把伊凡诺夫的表述加工了一下。

“这么说,伯爵夫人去仙乐斯跳舞,结果给柳爷碰上了,柳爷看上了伯爵夫人,所以强迫她跟他幽会,遭到了伯爵夫人的拒绝,所以就霸王硬上弓,强行掳走?可李东平怎么告诉他柳爷还丢了一箱金条?这是怎么回事?”冯海泉在还原当时的情景。

“阿宝,你问他,知不知道柳爷丢了一箱金条的事情?”

阿宝想了想,用蹩脚的俄语问道:“你知道黄金的事情吗?”

“黄金?”伊凡诺夫一惊,难道中国人也知道关于金矿的事情了?他耳闻安德烈伯爵得到了一份金矿藏宝图,但他也只限于知道有这回事而已,具体藏宝图的事情却知之甚少,不过他明白这是一个机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于是他摇摇头:“不知道。”

不用翻译,冯海泉也明白点头yes,摇头no。

“难道柳爷说的丢了一箱金条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那这个柳爷为什么要栽赃呢?难道是想要讹诈伯爵夫人?”冯海泉暗暗思忖:“这个柳爷一贯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如今竟然把手伸到了租界,对俄国的贵族下手了,真是胆大包天。”

冯海泉一向看不惯柳大虎的嚣张跋扈,那年被从苏州河沿岸暴力赶走的那些船民中,就有他老家的亲戚,况且柳大虎这人恶名在外,上海滩的老百姓一说起柳大虎,就会“谈虎色变”,所以冯海泉对这个柳大虎心中有个结。只是警察局长李东平跟柳大虎关系密切,所以冯海泉根本无法撼动柳大虎,他只是隐忍着,希望有一天能铲除这个恶霸。

“伯爵夫人现在会不会有危险?”伊凡诺夫问道。

“阿宝,他说什么呢?”冯海泉见伊凡诺夫嘴里又吐出几个俄文词汇,连忙问阿宝。

“哦,他在担心伯爵夫人的安全。”阿宝听懂了伊凡诺夫的话。

“阿宝,你告诉他,只有跟我们积极配合,才能尽快找到伯爵夫人。”

阿宝把大致的意思跟伊凡诺夫说了,伊凡诺夫点点头。

“你问他,伯爵夫人经常跟哪些人有联系?”冯海泉要从伯爵夫人的社会关系入手,查找有关线索。

阿宝把冯海泉的这句话准确地翻成了俄语,伊凡诺夫听明白了冯海泉的问题。

伊凡诺夫想了想:“伯爵夫人在上海没有几个朋友,她跟海因茨,一个德国的商人比较熟悉,一个叫史密斯的美国商人最近也经常来找夫人,不过这个史密斯不是个好东西,现在伯爵夫人跟他已经分手了,以前有个河野的日本医生给伯爵夫人治病,后来河野医生回国了,就由他的徒弟田中纠夫接手,继续来给夫人看病,但这个日本医生是个混蛋,前些日子他和两个手下闯进伯爵夫人的家里,用乙醚把我和安娜弄晕了,然后上楼把伯爵夫人绑了,幸亏有个邮差路过,救了我们。除此之外,没什么人跟伯爵夫人有联系。”

伊凡诺夫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阿宝怎么记得住,他只记得最后部分,有个叫田中的日本人是个医生,但这个日本人是个坏人,前几天他和两个日本人闯入了伯爵夫人家,把伯爵夫人绑了,把这个大块头和安娜也弄晕了,后来被一个邮差救了。

阿宝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记得的部分,稍稍加工,翻译成中文。

“有个叫田中的日本医生?他伙同另两个日本人入户抢劫?”这个信息让冯海泉不觉一怔,昨天在伯爵家的院子里死的这三个日本人难道就是田中一伙?他们是二次入户?第一次没能得手,所以心有不甘,再次实施入户抢劫?但在实施抢劫过程中被人发现,打斗中不幸殒命?

“伯爵夫人除了这个田中的医生外,没有其他人常跟她联系了?”冯海泉觉得有些惊讶,这个伯爵夫人的社会关系难道就这么一点儿?

“没有了吧,我想她是个外国人,肯定跟我们中国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他就说了个日本医生,可能伯爵夫人确实没什么朋友。”阿宝尴尬地冲冯海泉笑了笑:“不知道伯爵有没有朋友?”

“伯爵已经两个月之前去世了。”

“这就难怪了,一个寡妇能有多少朋友?可能经常闭门不出,在家哀悼伯爵吧?”阿宝在自圆其说。

“你以为这个伯爵夫人跟咱中国人一样?替亡夫守节?“冯海泉对阿宝的言语很是不屑,随即又他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伯爵夫人也真够倒霉的,唯一一个朋友还差点要了她的命,真是交友不慎。”

“阿宝,你问一下他,那个日本医生和两名同伙为什么要入室抢劫?一个堂堂的医生怎么可能去当贼呢?”冯海泉对这点很是疑惑。

阿宝把冯海泉的疑问翻成了:“医生为什么要当贼?”

伊凡诺夫又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个田中医生为什么要凶相毕***迫伯爵夫人。

冯海泉觉得这个伊凡诺夫对伯爵夫人的情况也未必清楚,便决定到此结束,打道回府。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再来找你的。”冯海泉说完,也不等阿宝翻译了,直接转身走出病房。

“阿宝,今天辛苦你了,走,我送你回家。”冯海泉笑着拍了拍阿宝的肩膀。

冯海泉把阿宝送回了家,老唐见儿子回来了,急忙迎了过去:“阿宝,你今天表现怎么样?”

“挺好的,冯探长刚才还拍着肩膀跟我说‘阿宝,今天辛苦你了。’对我很客气的。”阿宝得意地说:“好了,爹,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吧,刚才可把我累着了,脑子都不够使。”

阿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房间走去,老唐脸上洋溢着笑容,看来今天儿子还真给他老子长脸了。

94. 造访柳爷

冯海泉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理清思路:昨天伯爵夫人带着保镖去仙乐斯跳舞,结果柳爷来了,垂涎伯爵夫人的美貌,所以强行跟伯爵夫人跳舞,随后提出想和伯爵夫人幽会,遭到伯爵夫人的严词拒绝,柳爷恼羞成怒,想要把伯爵夫人掳走,他的四个手下便跟伊凡诺夫打了起来,伯爵夫人趁乱逃走,后来柳爷和四名手下以及伊凡诺夫被警察抓到了警局,虽然柳爷被放出来了,但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所以夜里又去伯爵夫人家,再行不轨,但碰到了正要入室抢劫的三个日本人,于是双方动了手,酿成了命案,从案发现场看,这三个日本人先被刺杀在院内,而当这两个手下出来时,遭到了伏击,可能日本人不止这三个,还有人在外面望风,看见同伙被杀,一时兴起,用匕首杀死了一个,而还有一个想跑,被一枪毙命。经检验,三个日本人和一个中国人都是被匕首刺死的,而这种匕首是日本人专用的,死的这两个中国人从身形上来看明显要比日本人高大许多,当这两个高大的中国人进入伯爵夫人家时,那三个躲在暗处的日本人就扑过来,用匕首刺杀,但被这两个中国人捏住手腕,反刺入心。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这两个中国人发现伯爵夫人不在家而溜出来时,被埋伏在一旁的日本人同伙用匕首当胸刺死,而另一个想要逃跑,被日本人的同伙一枪射中脑袋,倒地毙命。而柳爷看见对方人多势众,所以赶紧开车溜了。

冯海泉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决定先回家睡一会儿,然后去柳大虎家询问情况。

柳大虎因为黄阿九的造访,令他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晚上也没好好睡,一早就起来了,黄阿九让他少露面,所以他他打算这几天就龟缩在他自家的柳宅里,他对身旁的弟子招呼了一声,让他去关照其他一些弟兄,这几天都别出门了,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说。

九点刚过,管家来报,有个冯探长前来拜访。柳大虎一想,可能是李东平派人来跟他商议案件情况,让他最大限度地撇清关系。事实上,他也没做什么得罪日本人的事,所以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有请。”柳大虎吩咐了一句管家。

冯海泉走进客厅,跟柳大虎抱拳作揖:“打扰了,柳爷,我是探长冯海泉,冒昧来访,想就案件的一些细节跟柳爷商榷一下。”

“哦,是冯探长,客气了,请坐,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我柳大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柳大虎望了望眼前这位看上去蛮精明的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客气地点点头。

管家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放在冯海泉的面前。

“柳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冯海泉打开笔记本,随后喝了一口茶,回味了一下:“嗯,真是好茶,哦,柳爷,我听李局长说,你丢了一箱金条?”

“是呀,一整箱呢,大概有一百五十根。用一只红木匣子装起来的。”柳爷脸上露出一副心疼不已的神情。

“你怎么去舞厅还带金条啊?”冯海泉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箱金条是那个俄国娘们儿欠我的。”

“哦,柳爷跟伯爵夫人还有生意上的来往?”冯海泉又喝了口茶。

“算不上生意上的来往,是她男人欠我的,半年前问我借的,可惜她男人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可这人死了,债不能一笔勾销,你说是吧?”柳大虎向冯海泉解释这箱金条的来历。

“那自然,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冯海泉微微点头:“柳爷,你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安德烈伯爵生前写给你的欠条呢?”

“欠条?应该在的。”柳爷连忙跟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立即到屋里,把一只公文包拿了过来。柳大虎打开公文包,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安德烈的那张欠条。

“我把这张欠条搁哪儿了?让我想想。”柳大虎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当时跟伯爵夫人谈话时的情景:“我记得我把欠条给那俄国娘们儿过目,她还死不承认自己欠了我这么多钱。后来我们就争起来了,我把欠条又拿了回来,我到底搁哪儿了?”

“柳爷,你别急,慢慢想,不过这个欠条还是很重要的。”冯海泉貌似安慰柳爷,实则心中窃喜: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我要不去医院问问那天跟我在一起的四个兄弟?”柳大虎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当时自己把这张欠条放哪儿了。

“没关系,柳爷去问问也无妨,不过最好要有物证,光有人证不行,因为那四个都是你的人嘛。”冯海泉不紧不慢地地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冯探长还有什么问题吗?”冯海泉的回答让柳大虎觉得好像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哦,柳爷,你昨晚后来去安和寺路了?”冯海泉忽然转了个话题。

“嗯,我去了。”柳大虎毫不隐晦地承认了。

“你是去……”

“我想去找这俄国娘们儿算账,金条我没拿到,人又不见了,这口气我怎么忍得下?”柳大虎倒是毫不遮掩他的这种有仇必报的个性。

“是啊,按照柳爷的说法是人财两空。柳爷,你当时看见有人比你们先进伯爵夫人家了,是吗?”

“是的,先是三个黑衣人,他们先敲门,然后有个女佣来开门,这几个人就冲进去了,好像有两个黑衣人把女佣拖到房间里去了。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那个我舞厅里见过的程咬金进去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这个程咬金带着俄国娘们的女佣出来了,这时我的几个兄弟就一拥而上,想抓住他,结果他用匕首刺死我一个兄弟,还用手枪打死我另一个兄弟,不过最后还是被他逃走了,我白白地搭上了我两个弟兄的性命。”

“这十分钟里,你看见那个程咬金杀人了吗?”

柳大虎摇了摇头:“没有亲眼看见,但那肯定是他杀的,否则他怎么把女佣带出来?”

“柳爷在外面看到有多少黑衣人?就三个吗?”

“进去的有三个,外面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柳爷什么时候离开安和寺路的?”

“去追那个程咬金的时候,我们看他上了一辆汽车逃跑了,就上车去追了。”

“追了多久?”

“大概也就七八分钟吧,都快追上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条蛇,把我们吓呆了,后来车子也翻了,人也受伤了,所以只能看着他逃走了。”

“柳爷,你能跟我说说那个程咬金的情况吗?”

95. 明察暗访

“这个人大概一米八十多,长得很斯文,白白净净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冷面杀手,舞跳得不错,那天是仙乐斯舞厅的明星舞客,起初没怎么注意他,后来我司机说他抱着那个俄国娘们儿上了车,所以我才回想起这个人。”

“那他跟伯爵夫人认识吗?”

“好像不认识。那俄国娘们儿一进舞厅就跟我坐一块,没见他跟伯爵夫人有过什么接触。”

“一个不认识伯爵夫人的人为什么要把伯爵夫人抱上车呢?难道是当时场面混乱,他出于怜香惜玉,所以出手相救?”冯海泉反问道。

柳大虎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

“而后这个男子又冒险去把三个日本人杀了,把一个女仆救出来?这个男人的行为也太怪诞了,先是救了萍水相逢的伯爵夫人,而后又去搭救素未谋面的女仆,为了这女仆不惜杀死三个日本人,和你的两个手下,他这是行侠仗义吗?还是神经错乱了?”冯海泉不解地望着柳大虎,心想:这种逻辑混乱的借口亏你编的出来。

柳大虎听冯海泉这么一分析,也觉得这个程咬金的所作所为令人匪夷所思。不过他确实经历了这种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确实令我感到奇怪。”柳大虎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很是蹊跷。

“哦,对了,还有这个程咬金的舞伴,看打扮,应该是个舞女,她名字叫丽娜,这个女人长得很妖的,浑身上下一股子骚劲,我原本想要邀请她宵夜的,后来情况有变,那个俄国的金刚把场子给砸了,我四个兄弟跟那金刚打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那个丽娜趁机把那箱金条给偷走了。”

“照柳爷的说法是,金条是伯爵夫人带进舞厅的,是想要还你钱,但是后来被那个丽娜顺手牵羊给偷走了,是吗?”

柳大虎点点头:“嗯,是这样。”

“你能说一下这个丽娜的长相吗?”

“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十多,可能还不止,我发现她穿上高跟鞋跟那个程咬金差不多高了,女人长这么高也少见,面孔很清秀,身材苗条,眼睛很媚,大概狐狸精长得就是这个样子。”

“好的,我清楚了,柳爷你是亲眼看见这个丽娜小姐拎着装金条的红木匣子溜走的吗?”冯海泉望了望柳大虎。

“不是,是我的司机看见的。”

“哦,你的司机跟你说是丽娜小姐拎着红木匣子走的,那个程咬金抱着伯爵夫人上车好像也是你的司机跟你说的吧?”冯海泉在笔记本上写下“司机”二字,并用笔重重地画了个圈。

“是的,是他告诉我的,还有那块车牌1628也是他告诉我的。”柳大虎实话实说。

“我想见一见你的司机,行吗?”冯海泉觉得柳大虎的司机是重要的目击证人。

“唉,我的司机现在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去追那辆雪佛兰的时候,忽然车里冒出一条蛇,吓得大家魂飞魄散,结果车翻了,司机受了重伤,生死难料啊!唉!”

“司机在哪家医院里,我待会儿去看看他。”

“就在广慈医院二楼病房,名叫钟学明。”冯海泉把司机的名字和住院处都在笔记本上记下了,随后又问道:“柳爷,你的那辆汽车呢?”

“已经送修理厂了。”

“哪家修理厂?”

“威力修理厂,就在杜美路上。”

“柳爷,你的车子是什么牌子的?”

“道奇,车牌号是3366,很好记的。”

冯海泉记下之后把笔记本合上,站起身来:“打扰了,柳爷。”

柳大虎也站起身来:“来啊,送客。”

柳大虎望着冯海泉的背影,心绪比先前更乱了,这个冯探长对他的话似信非信,好像有不少疑点,难道是他把这些疑点先罗列出来,让自己想办法去弥补漏洞?这个冯海泉在李东平手下办事,应该是李东平的心腹,而李东平当然是站在他这边的,否则也不会让阿九深夜到家来关照他。这么看来这个冯探长是来提醒他的。

柳大虎整理了一下思绪,现在有几个疑点:

一是欠条,怎么会不见了呢?会不会打架的时候遗失了?

二是这个程咬金救人的动机是什么,他跟伯爵夫人不认识,为什么要出手相救,而且连女仆也要舍命相救?

三是现在司机不省人事,谁帮他证明见过程咬金抱走了伯爵夫人,丽娜偷走了一箱金条?

后面两个他现在束手无策,但欠条应该可以补上,让别人重写一张欠条不就解决了吗?他记得当时安德烈按照他的意思,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张中文欠条,但签名还是用俄文。原先写的利息是月利十五,后来他在十的前面加了个二,变成了二十五,怪不得那个俄国娘们儿死不认账。

主意打定之后,柳大虎找来了自己的八岁的小儿子,小儿子刚学写字没多久,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正好歪打正着,于是,柳大虎事先拟好一张欠条,随后让小儿子照抄一遍,最后签名的地方空着。

签名嘛,找一个懂俄文的人就行了,柳大虎想起来管家的女儿在俄国人开的西餐厅里当会计,找她准没错,于是他让管家把她女儿找来,让她在欠条上用俄文签上安德烈的名字。管家的女儿哆哆嗦嗦地在欠条上签下了安德烈的名字。

柳大虎大喜,送给管家的女儿一条金项链作为酬谢。

冯海泉离开柳宅之后,便去了广慈医院,在二楼外科病房里,见到了昏迷中的司机钟学明。

“医生,这位病人目前状况如何?”冯海泉向医生打听司机钟学明的身体状况。

“现在看来他苏醒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他的大脑受到重创,可能一辈子也醒不来了。”医生摇了摇头:“不过像他这样的,迟早会出事。”

冯海泉疑惑地望着医生。

“我们给他验了血,他血液里酒精含量超出正常值十多倍,这种醉酒状态中开车不出事倒是奇怪了。”

“哦,原来是这样。”冯海泉点了点头:“那另两位伤者呢?”

“也很严重,除了这个以外,另两个也是重伤,现在都不能说话。”

“哦,对了,医生,请问这几人身上有没有被蛇咬过的伤口?”冯海泉问道。

“蛇咬的伤口?没有,没有发现。”医生摇摇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离开医院之后,随后冯海泉又去了仙乐斯,找那天发生打架斗殴时当班的那些服务生,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张欠条和一箱金条,大家都摇摇头,有服务生说,当时看见伯爵夫人和柳爷二人吵得面红耳赤,都不敢靠近,所以根本就没看见欠条和金条。

但服务生对于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倒是有印象,说是那天舞厅里就数他们最耀眼,两人舞技高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跳完舞之后,他们的行踪就没人留意了,再后来俄国大力士一对四打得难解难分,大家都吓得四处逃散,谁都没注意那对舞厅明星,也许也早就吓得逃走了。

96. 安装电话

从仙乐斯出来,冯海泉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杜美路上的威力汽车修理厂,问了一下维修人员,他们把他带到了这辆已经修好的道奇车旁。

“已经修好了?”冯海泉望了望车子。

“嗯,柳爷关照的,我们肯定得加快。”维修工一边擦着手上的机油,一边得意地回答。

“送来的时候,这辆车情况怎么样?”

“损坏得挺厉害的,听说车上好几个人都摔成重伤,车头,左边车身,车门都摔坏了。”维修工回忆起当时这辆道奇车的模样。

“怎么会造成这样的损坏?”

“侧翻了呗,司机方向盘掌控不好,发生侧翻。”维修工耸了耸肩。

“好的,谢谢你,师傅。”

冯海泉离开了汽修厂,随后回到了警局,他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一是调查全上海所有舞厅里的舞女,有没有像柳大虎描述的身高一米七十五左右,长得很是妖媚,名叫丽娜的舞女。二是搜寻那辆车牌为1628的黑色雪佛兰汽车。

冯海泉把这两项任务布置了下去,接下来,他就是坐等调查结果了。不过他更愿相信,或者说更期盼柳大虎是安和寺路命案的主谋。

他刚布置好任务,坐定下来喘了口气,就看见柳大虎的管家兴冲冲地走进他办公室。

“冯探长,我们柳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管家从衣袋里掏出那张欠条。

“哦,柳爷找到了?”冯海泉狐疑地望了望管家。

“是的,就在公文包的夹缝里,刚才柳爷一时心急,没发现。”管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好的,这张欠条暂时就留在我这里吧。你回去跟柳爷说一下,就说我收到了。”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冯探长了。”管家说完,便离开了冯海泉的办公室。

冯海泉把这张欠条放进案卷中。

秦守义第一个起床,起床后就去外面闲逛,他的目的就是在附近寻找一户有电话的人家,得到那个电话号码。

秦守义出了院子之后,朝右拐,过了一条弄堂之后,看见小弄堂里有一个杂货铺,杂货铺的柜台上有一台电话机,心里一阵激动,连忙走了过去。

“老板,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秦守义指了指电话机。

老板扒拉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道:“电话坏了,你上别处打去。”

“坏了?”秦守义拿起电话机看了看,又拿起电话听了听,里面有拨号音:“没坏嘛。”

“你又不懂,这电话打不出去的。我两星期前还去电话局报修,到现在还没人来修。”老板摇了摇头:“现在办什么事都要孝敬,你不孝敬他就不理你,我也懒得去孝敬他们,这电话机坏就坏了,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什么生意,大不了费一点鞋,亲自去拉货。”

“大概是电话局里面的交换机出故障了,我有朋友在电话局,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让他帮你把线路查一下。”

老板一听,连忙把老花镜往下一拉,望了望秦守义:“你有电话局的朋友?”

“嗯。”秦守义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我的电话号码是7411。麻烦你朋友帮我查一查。”老板眼里有些疑惑。

“好的好的。”秦守义望了望老板,笑了笑,随后走了。

老板望着秦守义的背影,又望了望电话机,苦笑了一声:“真的假的?恐怕也是想要敲竹杠吧,想要等我的孝敬吧?门都没有。”

秦守义得到了电话号码之后,就匆匆赶了回去,在廊柱外把电话线跟电话机连接好,随后拨打了一下博仁诊所的电话,果然铃声响了几下之后,听到了林曼芸的声音:“这里是博仁诊所,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嫂子,是我,守义,你试着打一下7411这个电话。”秦守义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曼芸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但她按照秦守义的吩咐拨打了7411这个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秦守义拿起电话:“喂,是嫂子吗?”

“守义,怎么回事啊,换号码了吗?”林曼芸轻声地问道。

“对,以后有事就打这个号码。好了,我挂了。”秦守义把电话挂了。随后把电话线沿着墙根走向一直拉到了伯爵夫人的门外。

伯爵夫人刚才被一阵电话铃吵醒,她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安娜,你听,是电话铃的声音,我可以和瓦西里通电话了。”

伯爵夫人激动地赤脚走出了房间,看见一台电话机就在脚底下,激动万分:“天哪,这真是太好了,该不会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吧?”

安娜马上把电话机放到房间里的床头柜上,回头问了问秦守义:“二弟,这个电话的号码是多少?”

“7411。”秦守义手里拿着工具,打算把电话线固定在墙上:“夫人,我来帮你把电话线固定好吧。”

“你真是太好了,二弟。”伯爵夫人突然双手拥抱秦守义,并冷不丁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秦守义被这天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很快,大家都聚到了客厅里,围绕着电话机,欢声笑语不断。

“二弟啊,你那个朋友真不错,昨天刚跟他一说,今天早上就已经装好了,赶明儿请你那位朋友吃饭。”凌云鹏子虚乌有地虚构了一个电话局的朋友,并且煞有介事地想要请那人吃饭。

“那以后我们就方便了,可以打电话了。以后点外卖打打电话就搞定了。”阿辉也很是兴奋。

“这还是多亏了夫人的提醒,要不是她说想装个电话,你们才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呢,我催你们多少次了,你们理我了吗?人家夫人一开金口,你们就屁颠屁颠地找人帮忙。”傅星瀚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虽然这话也是虚头巴脑,杜撰而已,但话里话外,明里褒伯爵夫人,暗里则针对秦守义,带点醋味,原因嘛,就是刚才伯爵夫人亲了大老粗秦守义一口,而不是他这个能迷倒众生的戏痴,多少有些吃味。

“好了,夫人,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有了电话,你就可以和外界联系了。”凌云鹏笑了笑。

伯爵夫人笑了笑,看了看时间,现在伦敦时间应该是凌晨,瓦西里一定还睡着呢,等下午再跟瓦西里打电话吧:“不急,下午再打吧。”

“斯巴西巴,亚留不留结别阿。(意为谢谢,我爱你。)“伯爵夫人用俄文向众人表达了感激之情。

四人都愣愣地望着伯爵夫人,其实这四人中有三个人是真听不懂伯爵夫人在说什么,只有傅星瀚听明白了,但他站在那儿装傻充愣。

97. 前来报案

凌云鹏今天显然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一些,虽然暂时在这个僻静之地栖身,但他对外界的关心并未减少,他估计现在全城上下都张贴着伯爵夫人和安娜的寻人启事,而隆源旅馆极有可能是个突破口,所幸的是,隆源旅店里的老板也好,住客也好,都只知道伯爵夫人和安娜在旅店里住过,至于现在在哪儿,谁也不清楚。但愿戏痴那天给旅店老板的封口费能起点作用。

而警察目前正在寻找杀死田中纠夫三个日本人和柳大虎手下二员大将的凶手,这期间最容易被抓住漏洞的是那辆雪佛兰汽车,因为柳大虎和他的司机和手下都见过这辆车,看来首先要解决这个问题。

凌云鹏把秦守义叫来,悄悄地跟他说起汽车的事情,秦守义听后呵呵一笑。

“老大,这已经解决了,昨天我已经把车修过了,而且阿辉已经把车牌换了。”

“已经把车牌换了?”凌云鹏惊讶地望着秦守义。

“要说阿辉这小子,还真是聪明,昨天幸亏他及时把那些设备转移走了,否则下午警察上门检查就全露馅了,后来你不是让我和阿辉去房东太太那儿吃饭吗,我看见安和寺路上有许多警察,所以就把车开远了,阿辉知道车牌会出问题,就让我把车开到一个停车场,他把我们这辆车的车牌跟旁边的一辆雪佛兰汽车的车牌换了换,现在我们这辆雪佛兰的车牌是1215。后来我说要去买电话机和电话线,他就把一个公用电话机给拆了下来,后来又想偷拿五金商店的电话线,被我制止了。”

秦守义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云鹏,凌云鹏因为伤病一直昏昏沉沉的,而且当时伯爵夫人在场,也不好询问,没想到这几个人精已经帮他把扫尾工作都干得差不多了。

“守义,你去油漆店买点白油漆,把那个车牌1215,改成1275。我担心那个1215车的车主会去报案,这样警察就会彻查车牌是1215的汽车。毕竟现在上海滩市面上的汽车也只有几千辆而已,真要是认真查找的话,找起来不算太难。”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秦守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还是要小心再小心为妙。

秦守义得到凌云鹏的指点后,赶紧出门买油漆,随后把雪佛兰车的前后车牌的号码由1215改成了1275。

警察局里来了一名报案人,这是一位汽车车主,他说他的雪佛兰汽车的车牌莫名其妙地变成了1628,而原先他的车牌号是1215,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被人动过手脚了,这辆车最近基本上他不怎么用,只有他儿子开出去几次,今天上午下人洗车的时候突然问他车牌号怎么变了,他这才注意到。

警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便把这位车主的口述笔录交给了冯海泉。冯海泉立刻把这位车主叫到自己办公室。

“先生姓张?”冯海泉看了看笔录中的签名。

“是的,敝人张昌林,是富林公司的老板。”张昌林像是职业习惯,见到冯海泉之后,马上从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冯海泉。

冯海泉接过名片,看了看:“哦,我知道了,你说你的汽车车牌号被人换了,是吗?”

“是的,我原先的车牌是1215,现在变成了1628,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损失,不过总觉得不太好,万一哪个坏人拿着我的车牌号去做坏事了,是不是就赖到我头上了,你说是吗,警官?”张昌林把他的担心告诉了冯海泉,诚如他所说,车牌号莫名其妙地被更换了,会让他感到有隐患。

“嗯,张老板的自我保护意识还蛮强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号牌被换了?”

“具体说不清了,我这些天出差在外,车子就给我儿子用,下人也是一星期擦一次车,他也是刚刚发现的,我问过我儿子,这几天他开车去过什么地方,他说去过一次电影院,请女朋友看电影,去过南京路,给女朋友买衣服,还去过一次台球俱乐部,哦,对的,还去过一趟仙乐斯,跟女朋友跳舞去了。所以,这个车牌具体什么时候换的,他也不清楚。”

“你儿子去过仙乐斯?什么时候?”冯海泉忽然两眼放光。

“大概前天吧,回来说仙乐斯出事情了,有人拿砍刀杀人了。”

“你儿子有多高?”冯海泉追问一句。

“一米八十二吧。”

“他女朋友有多高?”冯海泉继续问道。

“也蛮高的,大概有一米七以上吧,小姑娘太矮,配不上我儿子的。”张昌林有些奇怪,怎么这位警官问他儿子和女朋友的身高了?

“你儿子舞跳得好不好?”

张昌林更有些奇怪,这个警官尽问一些他儿子的事情,似乎与车牌毫无关系,便笑了笑:“我儿子被我宠坏了,是个小开,跳舞,看电影,打台球,打网球,这些时髦的玩意儿他都喜欢。上海滩没有一家舞厅他没去过的。他被他的那帮狐朋狗友称为舞王。”

“你儿子那天有没有从仙乐斯带回一个外国女人?”冯海泉把那个程咬金与张昌林的儿子联系了起来。

“外国女人?怎么可能?那他女朋友不要吵翻天啦,人家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再说了,我儿子不喜欢外国女人的,嫌她们身上有味道。”张昌林一口否认。

“你有你儿子和他女朋友的照片吗?”

“有有有,我带着呢,他们刚刚订婚不久,所以我一直把照片带在身边,给亲朋好友看看。”张昌林说着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两寸的照片,照片上一对靓仔倩女依偎在一起。

“麻烦你把这张照片放我这里。”冯海泉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把照片放入案卷里。

“这,警官,你要我儿子的照片干什么?”张昌林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快。

“配合警察的工作是每个市民的应尽职责。”冯海泉说着官话,打着官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了一句:“你认识柳爷,柳大虎吗?”

张昌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种泼皮无赖上海滩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

“张老板跟柳爷有过节?”冯海泉见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种人以为靠几把砍刀,几个暴徒就想把十六铺码头旁边的一块地皮抢了过去,这是做梦,我早就跟股东们商议好了,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不会让步的。”张昌林一提到柳大虎就瞋目切齿,怒不可遏。

“张老板消消气,我只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冯海泉的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98. 目击证人

张昌林白了冯海泉一眼:“警官,你能把我儿子的照片还给我吗?”

“不行,你儿子有可能跟一起凶杀案有关。”冯海泉毫不隐晦地告诉了张昌林。

“这怎么可能?不,你们绝对是搞错了。”张昌林万万没想到自己来报案,结果倒反而变成了案犯:“不,警官,你听我说,我儿子是个纨绔的公子哥,这我承认,但他绝对不可能跟什么凶杀案扯上关系。”

“你别紧张,等我们调查清楚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你现在和你儿子及你的准儿媳妇都别离开你们的住所,我会派警察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们的。”冯海泉不容分说,决定直接把张昌林一家子软禁起来。

“保护?我不需要什么保护,真是莫名其妙,我好心好意来报案,想当个好市民的,结果却被你们怀疑跟什么凶杀案有关,这真是千古奇冤,我要到市府去告你们。”张昌林气得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张昌林激动地抗议着。但冯海泉丝毫不理会,他按了按铃,进来一个警察,冯海泉跟他交代了几句,那个警察就把情绪激动的张昌林带走了,随后派了一个小队的警察押解着张昌林回家,并把他的住所包围起来,屋前屋后都加强警戒,严加看管。

冯海泉随后便再次来到了仙乐斯,把这张合影给众服务生辨认,照片上的一男一女是否就是前天晚上出现在仙乐斯舞厅里的那对舞者。服务生们围过来仔细查看,有服务生摇摇头,说是记不清了,但也有服务生说确实见过这两人,还有的服务生说是相貌差不多,不过这女的变化大一点,可能是化妆的缘故吧,妖艳和清丽之间的转换只是化妆手法不同而已。

其实这些服务生说的都没错,那天仙乐斯舞厅里这对小夫妻与凌云鹏和傅星瀚都出现过。而且这两对都舞技高超,相貌出众。

冯海泉离开了仙乐斯,脑海里又闪现出另一幅画面:俄国佬与柳大虎的四名大将在仙乐斯舞厅里大打出手,众宾客逃离,张昌林的公子哥与他女友也一起慌忙逃离,上了那辆车牌为1628的雪佛兰汽车,而柳大虎在仙乐斯看见了张昌林的公子,觉得这是一次伺机报复的好机会,于是就嫁祸张昌林的儿子是凶手。

回到警局,刚坐下没多久,一名警察敲了敲门,随后带着一个三十多岁,衣着朴素的女人走进他的办公室。

“探长,你回来啦,我刚才上来过一次,你不在。”

“我刚出去查案子了,什么事啊?”冯海泉一边倒水,一边望了望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约莫三四十岁,长相普通,眼睛始终低垂着,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这位太太说他看见过寻人启事上的伯爵夫人。”

冯海泉手上停顿了一下,连忙把热水瓶放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女人便点点头坐在了冯海泉的对面。

“你见过寻人启事上的伯爵夫人?”

“是啊,长官,我确实是见过的。不过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伯爵夫人。”那位太太指了指寻人启事上伯爵夫人的照片,声音很轻,看上去很是拘谨。

“请问怎么称呼你?”冯海泉笑了笑,想要解除这个女人的紧张情绪。

“我先生姓胡,大家都叫我胡太太。”

“哦,胡太太,你在哪里见过伯爵夫人?”

“在隆源旅馆里。”胡太太很肯定地回答:“就是在靠近十六铺那里的隆源旅馆里。”

“你具体说说看,你是怎么碰到这位伯爵夫人的?你怎么会出现在隆源旅馆里的?”冯海泉想要了解更多的细节,以便从中判断出这位胡太太到底是真的看见过伯爵夫人,还是想冒领赏钱。

胡太太的脸红了一下,冯海泉觉得这个胡太太似乎有难言之隐,便干咳了两声:“胡太太,你既然来报案,那就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为了赏钱,随便说一句,就让我们警察东奔西走,查下来子虚乌有的话,那就是报假案,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冯海泉先把利害关系向胡太太挑明,以防胡太太为了赏钱而报假案。

“长官,我说的是真话,不是来骗赏钱的。”胡太太连忙辩解:“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长官,我要是说出来了,你可要帮我保密啊!”

“放心吧,我们会替你保密的。”冯海泉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去隆源旅馆,是因为我的先生在外面偷人,我是去捉奸的。那天晚上,有人说看见我先生跟一个狐狸精一起去隆源旅馆开房间,我就忍不住了,其实这些年风言风语我也听过不少,可我总想他会善待我的,会顾及我们夫妻感情的,没想到他现在越发过分了,经常晚上不回家,所以我一听到这消息,就去了。”

胡太太说着说着,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想想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真是伤心。

“胡太太,你继续说。”冯海泉把一杯水推到胡太太面前。

“谢谢长官。”胡太太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进去后找了一圈没找到,我就在大堂里坐着等,后来就看见有几个中国人和一个外国女人进来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这个外国女人看上去气质很好,很漂亮,穿着打扮也很时髦的,而隆源旅馆说实话,也就是我们平常老百姓家里来了亲戚没地方住,临时找个住处的地方,地方不太大,设施也一般般的,这个看上去蛮有钱的外国女人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来的,我当时就很好奇,就一直盯着他们几个,然后那几个中国人在前台登记了一下,开了三间房间,几个人样子看上去都很紧张,办理完手续之后很快就进房间了。”

“你看清有几个中国人?”冯海泉问道。

“让我想想,好像是两个男的,一个女的。”胡太太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后来呢?”冯海泉接着问。

“后来看见有个男人出去了。”

“再后来呢?”冯海泉继续发问。

“再后来我看见我先生跟那个狐狸精进来了,我就上前跟他们理论去了,结果我男人还打了我一巴掌。”胡太太一想起那天的事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后来我就哭着跑了。”

“那你有没有看见这个外国女人呢?”冯海泉指了指寻人启事上的安娜的照片。

胡太太头摇了摇:“没有,我只见过这位伯爵夫人。”

“那麻烦胡太太跟我们一起去隆源旅馆证实一下,如果属实的话,赏钱一分不会少。”

“哎,谢谢长官。”胡太太连忙朝冯海泉鞠了一躬。

“那我们一起走吧。”冯海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99. 矢口否认

冯海泉开着车,带着胡太太和几名警察一起来到了隆源旅馆。

冯海泉向老板出示了警官证,随后询问起伯爵夫人的下落:“老板,你见过这两个女人吗?”

冯海泉指了指寻人启事上的伯爵夫人和安娜的照片。

老板望了望,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就是大前天来旅店入住的外国女人,但他也记得当时收下了傅心瀚给他的一块大洋,让他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所以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老板,你肯定记得的,那天我坐在这里,看见这个外国女人进来的。”胡太太连忙上前对老板说:“老板,你还记得我吗?我那天晚上也在这里呀。”

老板看了看胡太太,尴尬地笑了笑:“我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每个人都记得清的。”

“那天我晚上不是跟那个狐狸精吵架来的吗,你这总有印象了吧?”胡太太连忙提示旅店老板。

老板上下打量着胡太太,在脑海里搜索着:“哦,你这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我好像还来拉架的,不过那天太太你好像不是这个打扮嘛!”

“那天我稍微化了化妆吗,戴了顶帽子,所以你认不出我了。”胡太太冲老板笑了笑。

“对对对,现在认出来了。现在你先生天天回家了吧?”老板冲胡太太笑笑。

胡太太也讪笑了一下。

冯海泉觉得两人把话题扯远了,连忙又指了指照片:“老板,你到底见过这个外国女人吗?”

旅店老板其实从冯海泉一走进旅馆就意识到这个警官想要知道那两个外国女人的事情,这两天满大街张贴的寻人启事他岂能不知,而安和寺路发生的命案也传得满城风雨,警察,日本人,帮会几方势力都在寻找凶手,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旅店老板当时就感觉到那天来入住的几个人似乎与此案有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一个生意人,最要紧的是和气生财,少惹事非,要是去报案,虽然能得几个赏钱,但随后一堆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说不定他的旅店还会被查封,可能还会被怀疑是窝藏凶手,这家旅店可是他的全部身家,全家人的营生,不能就这么给毁了。而且那些人要是知道他出卖了他们,会不会来找他算账,那他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吗?所以,老板决定一问三不知是最好的策略。

主意打定之后,老板再次望了望照片,挠了挠头,无奈地笑了笑:“没见过,我们这种小旅店怎么可能住这种外国女人,而且还是伯爵夫人,她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种小旅店呢?”

胡太太一听,急了:“老板,这个外国女人肯定来过的。警官,老板可能年纪大了,脑子记不清了,不信,你问问那个小伙计。”

胡太太见老板否认了,怕拿不到赏钱,连忙把旁边的一个小伙计拉了过来,指着照片问道:“小阿弟,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外国女人啊?”

小伙计望了望老板,见老板给他使了个眼色,连忙领会了:“我没见过,我们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住外国女人呢,太太,你肯定搞错了,她是伯爵夫人呀,要住也应该住华懋饭店。”

胡太太彻底失望了,她傻傻地望着冯海泉,一脸无辜。

“老板,麻烦你把住宿登记薄给我看一下。”冯海泉伸手向老板要住宿登记薄。

“对对对,住宿登记簿上一定会有的。”胡太太见冯海泉问旅店老板讨要住宿登记簿,感到柳暗花明,连连点头。

老板一听,只能把住宿登记薄从柜台里拿出来,交给冯海泉。

冯海泉翻到大前天的登记表,前天一共有八个人的入住记录。入住记录上只写了日期,没有具体时间,冯海泉推断,如果说是晚上入住的话,名字应该写在后面,他看了看最后三个名字:钱荣,林亚楠,胡登奎。房间数都是一个,但在林亚楠这一行的这个房间数显然是改过的,像是把3改成了1。

“老板,这后三个人是什么时候入住的?”冯海泉指了指钱荣,林亚楠和胡登奎三个名字。

“让我想想。“老板像是在极力回忆那天的情况:”哦,我想起来了,这个钱荣和林亚楠好像都是下午来的,那个胡登奎是晚上来登记的。”

“哦,警官,这个胡登奎就是我先生。”胡太太连忙跟冯海泉解释了一下。

冯海泉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胡太太,然后继续问旅店老板:“这个钱荣和林亚楠都是下午来的?”

其实老板心里清楚,林亚楠是晚上来入住的,但如果说实话的话,不就验证了这位太太的话了吗,所以他把林亚楠入住的时间提前了。

“那怎么这个3改成了1?”冯海泉还是有些怀疑。

“哦,是我写错了,他们是三个人,订一间房,结果手一抖,写错了。”

冯海泉对老板的回答有些质疑,但笔误这种借口也是说得通的,望了望老板,希望能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那这个林亚楠一行人是三个人?”

“是呀,三个人。”老板很是坦然,毕竟是老码头了,这种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这里面有女的吗?”冯海泉记得胡太太说这三个中国人中间有个女人。

“开什么玩笑,长官,我是做正经生意的,怎么可能给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开一间房间,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生意还做不做啦?长官,那三个都是男的。”旅店老板极力否认。

“老板,我看你这生意也未必是正经生意。”胡太太见旅店老板把她那份就要到手的赏钱给砸了,心里很是怨恨,便开始进行攻击了:“要是正经生意的话,我家先生跟那个狐狸精怎么可能到你这个地方来开房?”

“喂喂喂,你这位太太不要乱咬好吗,你自己没本事看住你男人,把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呀,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先生跟他的那个姘头不是夫妻呢?他们是以夫妻名义登记入住的,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他的老婆,是他外插花搞的呢?拜托你,胡太太,自己争口气,把你男人栓紧一点,不要一有事情就到我这里来闹,你那天一闹,有两个客人后来退房了喏,这个损失你负不负责啊?”

旅店老板是个角色,胡太太的一句话就惹得他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让胡太太难以招架,眼泪哗哗直淌。

冯海泉看不过去了,把登记薄用力一合,扔给了老板:“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唧唧歪歪的,像什么样子,走。”

冯海泉招呼了一下:“胡太太,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旅店老板见冯海泉发话了,便不做声了,见他们走远了,松了口气。

100. 日益迫近

下午三点刚过,伯爵夫人便和安娜回到房中,随后把房门反锁上,拿起电话,用英语说道:“请帮我接香港半岛酒店。”

凌云鹏和傅星瀚见伯爵夫人和安娜回房了,也赶紧回到隔壁的房间里,傅星瀚拿起玻璃杯贴在墙上,把耳朵紧贴着玻璃杯,仔细聆听着隔壁的通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伯爵夫人对着酒店总机说道:“请帮我转总统套房。“

过了一会儿,伯爵夫人听见有位女士用俄语在问她:“请问你找哪位?“

伯爵夫人猜想这一定是大使的秘书,连忙激动地用俄语说道:“你好,我找武官瓦西里彼得罗夫,我是他的妹妹。”

伯爵夫人担心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不能与亲属以外的其他人员通话,便谎称是瓦西里的妹妹。

“好的,我帮您转接到他房间里。”秘书回应了一句。

没多久电话那头传来瓦西里的声音:“亲爱的,你去哪儿了,我这两天一直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娜塔莎,你和安娜都好吗?”

伯爵夫人听到瓦西里的声音之后,不禁泪水夺眶而出:“亲爱的,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和安娜都经历了什么?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马上跟你在一起,这里太可怕了,有人想要杀我们。我们现在东躲西藏,哦,瓦西里,你听见了吗?”

“亲爱的,怎么会这样,我真的很为你们担心,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危险吗?”

“幸亏我们碰上了几个好心的中国人,我和安娜暂时住在他们的家里,他们对我们很好,很照顾我们,瓦西里,你说的那个大富翁来了没有啊?”

“娜塔莎,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要告诉你,那个大富翁现在在美国,他打算明天乘坐泛美航空公司飞往上海的航班,快的话大概过五天左右就能到了。”

“乘飞机要五天才能到?”伯爵夫人有些疑惑。

“是啊,从美国旧金山起飞,途径檀香山,中途岛,威克岛,关岛再到上海,所以路途较远,而且还得加油,目前局势很糟糕,机场有时会被炸毁,所以你要有点耐心,你再忍几天,记住,他叫威廉·萨缪尔,是萨缪尔财团的继承人,他到上海之后,将入住帕克饭店,到时你可以去帕克饭店找他。”

“好的,我记住了。威廉·萨缪尔,乘坐泛美航空的航班飞抵上海,大约五天后到,入住帕克饭店。”伯爵夫人重复了一遍。

“娜塔莎,你这儿的电话是多少,我把电话告诉萨缪尔,那么他到帕克饭店之后,就可以主动跟你联系了。”

“嗯,好的,是7411。”

“好的,我记住了,亲爱的,你这几天别离开住所,注意接听电话。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我在伦敦等着你。我爱你!”瓦西里在电话里亲吻娜塔莎。

“我也爱你!”伯爵夫人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终于有盼头了,伯爵夫人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她和安娜紧紧拥抱:“安娜,我们快熬出头了。”

伯爵夫人很放心地用俄语跟瓦西里通话,因为先前她已经测试过了,用俄语说了句谢谢,我爱你,那四个中国人都傻傻地望着她,不知她在说些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俄语都听不懂,可见这些人是不懂俄文的,本来嘛,俄国人在上海的势力并不大,这座城市里,会说英文,日文,法文的人居多,甚至会说德文的人也比会说俄文的人更多一些,所以她并不担心她跟瓦西里说的那些秘密会被别人偷听到。

而恰恰在隔壁房间里,傅星瀚把伯爵夫人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凌云鹏。

“威廉·萨缪尔,乘坐泛美航空的航班飞抵上海,大概五天后抵沪,将入住帕克饭店。”凌云鹏轻声地重复了一遍:“我听说英国有个著名的财团就叫萨缪尔财团,那个威廉是不是就是这个财团的当家人?”

“管他是谁,反正时间就剩下几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要我说,来点直接的,反正这两女人现在在我们手上,逼迫女人的方式我有的是。”傅星瀚提出自己的建议,在他看来,凌云鹏的方式过于柔和,过于迁就了。

“不行。”凌云鹏一口否决,瞪了傅星瀚一眼:“别小看了这位伯爵夫人,你看无论是史密斯也好,田中也好,都没法从她嘴里套出实情,她用了几块绢帕就把那些人,包括我们都给骗了,万一逼急了,她玉石俱焚,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别忘了,她是伯爵夫人,一个贵族,我相信一个贵族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那我们只能这么跟她套近乎了?”傅星瀚撇了撇嘴,随即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不过,对待像伯爵夫人这样的女人确实不应该动粗,而应该化作绕指柔。“

“好了,戏痴,你去看看,晚上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出去买点伯爵夫人爱吃的回来。对了,去给这两个女人买点衣服吧,伯爵夫人和她的女仆总不能没有换洗衣服吧,钱在哪吒那儿,你眼光好,给她们挑几身合适的。”

“还真会怜香惜玉,看来你比我更会哄女人。”傅星瀚朝凌云鹏挤了挤眼睛。

凌云鹏嘴一撇:“我这不是把机会让给你了,还这么酸不拉几的。快去吧。”

傅星瀚走出房门,敲了敲伯爵夫人房间的门,安娜打开门,傅星瀚站在门口,很绅士地问道:“夫人,晚上您想吃什么?我去帮您买。”

“哦,是海生,你真是太客气了,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吃鱼子酱,红菜汤,外加黑森林蛋糕。”伯爵夫人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去买。”

“其实,安娜做俄式大菜也很不错的,只要有食材,安娜能做好些美味的菜肴。”伯爵夫人向傅星瀚介绍道。

“那好呀,我今天就去把食材买回来,明天我们就可以尝尝安娜的手艺了。”傅星瀚喜出望外,以后就有安娜这个厨娘烧饭给大家吃了。

阿辉这个馋猫一听有吃的,也连忙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好吃的呢?”

“打明天起,安娜就给大家烹饪美味的俄式大餐,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小子有生之年还有俄国姑娘给你煮饭烧菜,你家祖坟真的是冒青烟了。”傅星瀚拍了一下阿辉的脑袋。

“嘿嘿。”阿辉摸着自己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傅星瀚:“今天是不是星期天啊?”

“是啊,今天就是星期天,什么事啊?”傅星瀚不知阿辉问日期有何意图。

阿辉把傅星瀚拉到了房间里:“戏痴,我差点忘了,房东太太嘱托我好几遍了,说是她的养女今天回家,想让你去见见她女儿,她女儿很崇拜你的,把你当作偶像。”

“我说过什么了,让她女儿这么崇拜我?”傅星瀚早把自己当初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是作家吗?她女儿喜欢文学,所以很盼望能见到你。”阿辉提醒傅星瀚的身份。

傅星瀚想起自己曾经跟房东太太吹嘘过的话:“唉,当初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这母女俩都当真了。”

101. 花钱如水

“我看你还是去见见吧,否则我和哪吒以后每天去那里吃饭,总觉得是欠她的。”阿辉恳求傅星瀚去跟房东太太的女儿见面。

“好吧,走吧,我现在就跟你们一块儿去吧。”傅星瀚无奈地耸了耸肩。

“哎,你们是不是出去买菜啊?顺便给我带几份报纸回来。”凌云鹏吩咐了一声。

“知道了,老大。我们走了,你就在家跟夫人和安娜喝喝茶,嘎嘎山湖吧。”傅星瀚朝凌云鹏眨了眨眼。

“走你的吧。”凌云鹏把桌上的一块抹布扔了过去,正好落在傅星瀚的脑袋上。

傅星瀚朝凌云鹏扮了个鬼脸,随后跟这秦守义和阿辉出门了。

安娜见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安娜笑的样子。”凌云鹏随口一说。

安娜脸一红,连忙走开了。

“夫人,安娜怎么不说话,我们接触了也有几天了,可我还从没听见过安娜的声音。”安娜一直不出声,这正是凌云鹏好奇的地方。

“安娜是哑巴。”伯爵夫人叹了口气。

“是先天就这样吗?”凌云鹏好奇地问道:“一般先天的话,大多数是又聋又哑,可安娜耳朵并不聋啊?”

“是生了一场病才变成这样的。”伯爵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哀伤。

“能医治好吗?”

“听说英国有位医生能治安娜这种病,所以我想过阵子带安娜去英国治病。”

凌云鹏点点头,对安娜产生了一种怜悯。

秦守义,阿辉和傅星瀚三人先是驾车去了南京路的先施百货,傅星瀚如今有了凌云鹏的口谕,给伯爵夫人和安娜两人添置衣服,所以他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大把大把花钱了,只见他戴着墨镜,油头粉面,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了大商场里,他走在前面,秦守义和阿辉拎着公文包和一些购物袋,二人像是他的跟班。

“戏痴,你买的这些女人衣服尺寸对不对呀?她们又不能来试穿,要是买小了,还得来退换,很麻烦的,我的意思是你买大一号的。”阿辉见傅星瀚手上没有伯爵夫人和安娜的衣服尺寸,但买衣服时却能毫不犹豫地报出尺码,便有些担心傅星瀚所买的衣服不一定适合伯爵夫人和安娜的身材,所以建议他买大一号。

“你懂什么,女人的衣服一定要穿着正正好才漂亮,多一寸太肥,少一寸太瘦,都不能完美地体现出女人曼妙的身材。你放心吧,我的眼光,肯定没错。”傅星瀚自信满满。

“快点买吧,我眼睛都给你挑花了,要我说,差不多的衣服就得了。”秦守义拿着三四个购物袋,没精打采地跟着傅星瀚的后面。

“真没品味,购物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怎么到你这儿就像是受罪似的。”傅星瀚不满地横了秦守义一眼:“给女人买东西,一定要精挑细选,不能拿到篮里都是菜。”

傅星瀚一边走,一边看,忽然他被模特身上的一件宝蓝色珠片流梳绸缎露背装所吸引:“哇,这件礼服还真是漂亮,伯爵夫人穿上它一定会迷倒众生的。”

“请把这件宝蓝色的露背装给我看一下。”傅星瀚指了指这件衣服,对营业员说。

营业员把衣服拿出来递给傅星瀚,傅星瀚用手摸了摸,手感还真是滑爽:“有中号的吗?”

“有。”营业员马上拿出一件中号的递给傅星瀚。

“这多少钱一件?”

“三百法币。”

秦守义一听,连忙把傅星瀚拉到一旁:“这么贵,别买了。”

“你懂什么,伯爵夫人是贵族,贵族首先就要在衣着上像个贵族。哪吒,你可别阻拦我啊,老大说了,由我全权负责。”傅星瀚把凌云鹏搬了出来。

“小姐,能便宜一点吗?”傅星瀚想要跟营业员讨价还价。

“先生,这件礼服是意大利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安东尼的代表作,现在我们正好搞优惠活动,两件五百法币。我这里还有一件同款白色小号的露背装,你看看,很漂亮的。”

营业员一边介绍着,一边拿出一件白色的同款礼服给傅星瀚看,傅星瀚觉得白色的更漂亮:“那这件有没有中号的?”

“不好意思,白色的就只剩下这件小号的了。”

傅星瀚觉得安娜穿上也一定很美,于是便一口气买下了两件礼服。

“你疯了?这要花五百法币呢。”秦守义的眼珠子急得都快掉出来了。

“钱就是用来花的,我看老大可不是个没钱的主,花掉一点有什么关系,何况人靠衣裳马靠鞍,让两个如花似玉的两个女人穿着性感的露背装站在你面前,哪吒,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好了,哪吒,你别啰嗦了,这事由我做主。”傅星瀚不理会秦守义,从阿辉手上拿过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法币,数了数,给了营业员五张大额的钞票:“请帮我包好。”

营业员没想到这位先生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买了两件,自然是笑容可掬。

傅星瀚望了望这些大包小包,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可以开拔去安和寺路了。”

随后三人又一起驾车去了安和寺路。今天安和寺路的警戒已经解除了,大街上也没有许多警察,三人便大大方方地走进了7号。

房东太太一见到傅星瀚,就兴奋不已:“肖先生来啦,你真的是守信用,我女儿刚才还跟我嘀咕,说人家是大作家,肯定很忙的,不一定会来。”

“哪里哪里,有你女儿这样的文学爱好者,我们这些作家当然是非常欣慰的,所以再忙也要来见见她。”傅星瀚跟房东太太客套着。

“茵茵啊,你快出来吧,我说的大作家来啦。肖先生,您请进。”房东太太对傅星瀚一副恭敬之态:“我去烧饭,你们谈。”

从里屋跑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女孩看上去很聪颖,两个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灵气,虽然才八九岁的模样,但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不少。

“你就是大作家肖建平吗?”小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你觉得我像吗?”

“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也干净许多。”茵茵一点也不认生,像个小大人似的。

“比你想象中干净?你认为作家是什么样的?很脏吗?”傅星瀚听了这话,觉得又奇怪又好笑。

“作家一般都是邋里邋遢的,头发乱蓬蓬的,牙齿黄黄的,因为他们要苦思冥想,所以常常要抽烟,牙齿就被香烟熏黄了,没有思路的时候就绞尽脑汁,所以经常会去扯自己的头发,头发也就乱蓬蓬的了,如果写顺了,就会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当然也就不记得要去洗澡了,所以我想象中的作家一般都是脏兮兮的。”

傅星瀚一听,哭笑不得。

102. 巧舌如簧

“小姑娘,你可真有想象力,是不是作家的形象在你心中跟乞丐差不多?”茵茵的话让傅星瀚尴尬不已。

“他们应该比乞丐有文化,比乞丐有气质,比乞丐有梦想,比乞丐有担当。要是他的书出版了,他就出名了,也就有钱了。有钱了之后他们就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就会去剪发,洗澡,所以就会看上去干净许多。肖叔叔,我说的对不对啊?”茵茵歪着小脑袋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茵茵的小脑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较,不过想想还是蛮有道理的。”

“那肖叔叔,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出过不少书吧?”茵茵觉得眼前的傅星瀚长得白净斯文,所以认为是个出了不少书的有钱的作家。

“还行吧,你是不是以干净与否来认定这个作家是否成功?”

“算是一方面吧,肖叔叔,你出过哪些书啊,以后我去图书馆借你写的书。”茵茵仰望着傅星瀚。

这话让傅星瀚没有防备,他根本没有设想过自己都写过什么书,所以只能即兴胡诌了:“我以前主要写一些小故事,童话,寓言之类的。”

“是类似于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这类的故事吗?”茵茵好奇地望着傅星瀚。

“嗯,差不多。“傅星瀚搜肠刮肚想了一些他所熟悉的童话故事,然后将这些故事的名称稍加改变:”比如《山的儿子》,《小绿帽》,《卖打火机的小男孩》,《狐狸来了》,《黑姑娘》,《蛤蟆王子》等等。”

“你的这些故事的名称怎么跟那些名著很相似啊?你是不是抄袭他们的呀?”茵茵越听越觉得奇怪。

“不是抄袭,是参考,是提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我们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嘛。这是每个作家成功的第一步嘛。”傅星瀚厚着脸皮解释道。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大骗子,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做功课了。”茵茵不屑地望了一眼傅星瀚,随后扭头朝里屋走去。

傅星瀚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小女孩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天哪,我居然差点栽在一个八岁孩子的手里。”

房东太太拿着一只果盘走了过来:“咦,小姑娘人呢?”

“她去房间里做功课去了。”傅星瀚尴尬地冲房东太太笑笑。

“哦哟,心心热热等了两个礼拜才等到你来,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这小姑娘真是的。来来来,肖先生吃水果。”

“不了,谢谢了。“傅星瀚觉得自己脸臊得慌,想要赶紧逃离此地:”房东太太,饭菜好了吗,我先上楼了。”

“哦,已经好了,我今天特地多烧了两个菜,刚才小阿弟已经拿上去了。”

“那真是太谢谢了,那我上去吃饭了。”傅星瀚赶紧跟房东太太告辞了。

傅星瀚走后,房东太太走进里屋:“茵茵啊,这个肖叔叔怎么样啊,你以后可以跟他多学学写作。”

“妈妈,我觉得这个肖先生是个大骗子,他根本就不是作家。”茵茵一脸鄙视。

“别胡说,小孩子不作兴瞎七得八的。人家是大作家,还准备写一本关于中国女性的大著作来。”

“妈妈,他肯定是骗你的啦,哪个出版社的主编眼睛瞎了去出版他刚才跟我说的那些书啦,我一听就知道他在骗人。”

“他刚才跟你说他写了那些书啊?”

茵茵歪着脑袋回忆着:“他说他写了《山的儿子》,《小绿帽》,《卖打火机的小男孩》,《狐狸来了》,《黑姑娘》,《蛤蟆王子》这些故事,这些不就是仿写《海的女儿》,《小红帽》,《卖火柴的小女孩》,《狼来了》,《灰姑娘》,《青蛙王子》这些童话故事吗?他以为小孩子都是很好骗的,哼,他以为我是傻瓜,其实他自己才是大傻瓜,大骗子。”

房东太太听女儿这么一说,也不禁有点怀疑这个肖作家了:“应该不会吧?”

虽然今天的晚餐菜品丰富,有三菜一汤,有油爆虾,梅菜扣肉,青椒茭白丝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且色香味俱全,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一见这几道菜,就禁不住筷子翻飞,吃得津津有味,然而傅星瀚望着这些菜肴,却有些心不在焉,茵茵刚才的质疑让他心事重重,他这个久经沙场的骗子居然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给戳穿了,他的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悚。

傅星瀚吃了没几口就把筷子搁下了,随后坐在一旁,拿起刚才买的几份报纸,随意地翻了翻,忽然他看见《中央日报》上有个栏目《书香之苑》刊登了近期一些作家聚在一起搞的文艺沙龙,介绍了一些作家的情况,傅星瀚仔细地阅读着,随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晚饭之后,三人下楼,傅星瀚特地敲了敲房东太太家的房门,房东太太见是傅星瀚,态度似乎冷淡了许多:“哦,肖先生,你有事吗?”

傅星瀚笑了笑:“吴太太,你女儿在家吗?我想跟她澄清一些事情。”

“哦,你找茵茵啊,她还在屋里看书呢。”房东太太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傅星瀚见房东太太对他的态度转冷了,知道房东太太一定是已经知道茵茵对自己的评价了,便笑着解释道:“我想刚才她一定是误会我了,怪我,我这人喜欢开玩笑,刚才跟茵茵开了个玩笑,结果她当真了,我现在跟她解释一下,否则她对我的误解会越来越深的。”

“误会?茵茵误会你了?那你等一下哦!”房东太太见傅星瀚态度诚恳地要向她作解释,连忙朝里面喊了一声:“茵茵啊,你快出来吧,肖先生来了。”

茵茵一脸冷漠地从里屋走了出来:“什么事啊,肖大作家?”

“茵茵啊,刚才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真了是吧,还以为我是大骗子,其实我真的是个作家,一直写一些杂文和短篇小说,这些天我们一些同行在一起搞文艺沙龙,没想到报纸还登出来了。”

傅星瀚说着,把那篇报道指给茵茵看,茵茵似信非信地拿起了报纸,看了起来。

“那个海风就是我的笔名,其实我有好些个笔名,像小蜡烛,芦苇杆,砂砾这些笔名我都用过。”傅星瀚忙不迭地胡诌了几个笔名。

茵茵这时方才转怒为喜:“肖大作家,你真的很调皮,一个人起了这么多笔名。”茵茵把报纸拿给吴太太看:“妈妈,你看,这里有肖先生的介绍喏,我念给你听,海风,原名萧建平,是近年来在文坛活跃的作家,以写杂文和短篇小说见长,他的《民国女性的自我意识觉醒》,《风中的玫瑰》,《辛亥那年》等文章颇有深意,在读者中引起广泛关注。”

“茵茵,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肖先生就是个大作家嘛。”吴太太立马笑得跟花似的。

“见笑,见笑。”傅星瀚终于松了口气,他真的很感谢那位赐予他肖建平这个化名的人,这个太过平常的名字居然能让他化解了一场信任危机。虽然此肖非彼萧,但吴太太和茵茵怎么会分辨得出站在他们面前的肖建平并非是报纸上的萧建平呢?

103. 仪态万方

从房东太太家出来之后,几个人又去了菜市场,买了些食材,随后特地到俄国西餐厅里买了些红肠,鱼子酱,大列巴,红菜汤和黑森林蛋糕。

当三人满载而归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伯爵夫人,安娜和凌云鹏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傅星瀚把在俄国西餐厅带回来的鱼子酱,红菜汤等美味放在伯爵夫人面前时,伯爵夫人那目光就像狼一般发绿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哦,太谢谢你了,海生,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鱼子酱和红菜汤了。”面对着这些美味佳肴,伯爵夫人当然非常感激傅星瀚想得如此周到,在这几个兄弟姐妹中,她发现那个海生对她最是殷勤的了。

“夫人,等你吃完之后,我还有更大的惊喜给你呢!”傅星瀚得意洋洋地冲伯爵夫人眨了眨眼睛。

而此时伯爵夫人并不觉得傅星瀚有些轻薄,而是觉得他非常可爱。

吃完晚餐之后,傅星瀚把在先施百货购买的大包小包都拿了出来,放在八仙桌上:“夫人,你看,我给你们买来了什么?”

傅星瀚把购物袋里的衣物一一给伯爵夫人和安娜展示一遍,从头到脚,从内衣到外套,从睡衣到正装,还有鞋帽,无所不包。

当伯爵夫人和安娜两人情不自禁地,激动万分地连连拥抱着亲吻着傅星瀚时,傅星瀚兴奋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最后,傅星瀚从购物袋里取出了一件宝蓝色和一件白色的带亮片和流梳的丝绸露背晚礼服。

“怎么样?这两件礼服可是今天所有衣服里最闪耀夺目的。夫人,你摸摸看,这质地,你再看看这款式,这做工,这可是意大利著名服装设计师安东尼的最新作品。你穿上后肯定艳冠群芳。”傅星瀚殷勤地把礼服双手奉上。

伯爵夫人抚摸着这件礼服,那种陶醉感和满足感难以言表,她赶紧去屋里更衣,五分钟之后,当光彩夺目的伯爵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刹那间把在场的几位男人都看傻了。

秦守义不敢直视,他觉得自己的脸上发烫,手心出汗,呼吸急促,连忙背过身去。

阿辉似乎被惊掉了下巴,他直愣愣地盯视着伯爵夫人,嘴角旁流着哈喇子。

傅星瀚觉得眼前一亮,他惊叹于伯爵夫人的妩媚多姿,心里暗忖:这真是世间尤物啊!此生若能拥有这位伯爵夫人,就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凌云鹏也觉得此刻的伯爵夫人真的是风华绝代,貌美无双,只是自己的任务就是要针对这个美貌的女子,心里不禁对伯爵夫人滋生出一丝怜悯和哀伤。

“夫人穿上这一身,真是美若天仙哪!”傅星瀚不由得感慨起来:“哎,安娜,你也换上吧,这件白色的很衬你的。”

安娜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这件是小号,夫人穿不下,你穿正合适。”傅星瀚把白色的礼服塞到安娜手里,但安娜把手背在身后,不肯接受。

“哦,海生,谢谢你的好意。”伯爵夫人把这件白色礼服拿了过去,抖开看了看:“确实很美,不过安娜是个女佣,不适合穿这个。”

傅星瀚耸了耸肩,觉得有些扫兴,自己可是花了大价钱,千挑万选才买回这件漂亮的晚礼服,安娜若是穿上,肯定是犹如美丽的仙子,可惜伯爵夫人却有很深的等级观念,认为女佣不适合穿得如此华贵,不禁有些遗憾,只得把白色礼服放回到袋子里。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凌云鹏招呼了一下大家,随后拿着一叠报纸回屋去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散了。

凌云鹏把那只公文包带进屋内,一进门,凌云鹏便把房门反锁上,轻声地质问傅星瀚:“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也就八九百法币吧。”傅星瀚知道自己今天大手大脚地花钱一定会遭到凌云鹏的斥责。

“什么叫也就八九百法币?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花的钱是我们两个月的开销。我让你出去采购,可不是让你花钱如流水。你说说,你一下子买两件礼服,有这必要吗?”

“老大,你不知道,百货公司在搞优惠活动,单买一件三百法币,买两件五百法币,我觉得这个安娜其实也是天生丽质,只要稍稍打扮,也是一个俏粉黛。谁知她还不领情,算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就把这件礼服退了。”傅星瀚忙不迭地给凌云鹏解释:“老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不是说要跟伯爵夫人套近乎吗?我这不正是按照你这意图在坚定地贯彻到实际行动中去吗?从穿衣吃饭开始,渐渐去除伯爵夫人对我们的戒备之心,随后把她珍藏在心底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告诉我们。”傅星瀚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出格之处,而且觉得自己所花的钱都是物有所值的。

凌云鹏见傅星瀚巧舌如簧,唾沫四溅,横了他一眼:“你出去给我倒杯水,我要吃药。”

傅星瀚打开房门朝客厅走去,凌云鹏立马打开公文包,看了看夹层里的法币,美元和大洋,那两根金条所兑换的法币已经去除了一大半了,银元也少了不少。他现在是当家人,所以日常开销这笔账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凌云鹏经过几天的休养,身体已经好多了,精气神也上来了,伤口也基本愈合了,只是左臂还用不上劲。

凌云鹏吃完药之后,坐在床上看报,这些日子他对外界的了解知之甚少,只是在根据事态可能发展的脉络进行分析和推测而已,不过从秦守义他们跟他汇报的情况来看,目前的情况跟他猜想的也差不多,不过他需要更多地了解外界的动态。

傅星瀚给他带来的报纸有今天的,也有前几天的,他看见昨天的《申报》头版上有一条写着一条题为“警察局长枕戈待旦,誓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新闻报道。文章说警察局长李东平发誓,在五日内一定将安和寺路命案的凶手缉捕归案,为此夙夜难眠,通宵达旦与探长冯海泉研究案情,调查相关人士,走访目击证人。李局长表示,上海是远东第一大都市,决不允许暴虐之徒在此横行霸道,必将打击暴徒的嚣张气焰。一定会守护一方平安,还上海市民一个平安有序的生活环境。

凌云鹏嘴角微微一扬,心里暗自发笑,自己显然已经成为警察局长嘴里那个破坏大上海平安有序环境的暴虐之人,而警察局长承诺的五日破案,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看来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104. 深夜偷画

凌云鹏翻到国际新闻的版面,上面刊登了一则最新新闻:德军自6月22日突袭苏联之后,德军“北方”集团军群第18、16集团军和坦克第4集团群共23个师,以及芬兰东南集团军和卡累利阿集团军共15个师3个旅,由德军第5航空队及芬兰空军共1600多架飞机进行支援,从南面和北面向列宁格勒进攻,试图迅速歼灭列宁格勒方向的苏军,攻占列宁格勒,目前战事胶着,苏军伤亡惨重。

凌云鹏看了看这条新闻,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把报纸翻过来,看看国内新闻,但看到的却是,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改任日本军事参议官,冈村宁次接替其职。他到任后即提出深挖封锁沟,高筑封锁墙,强化堡垒政策以及在大“扫荡”中,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继日军对晋绥抗日根据地大青山地区发动大规模扫荡之后,目前日伪军集结了一万三千余人对晋察冀边区进行大扫荡,华北地区形势不容乐观。

这两条消息让凌云鹏感到心里堵得慌,右手不禁握了握拳头。

凌云鹏拿起今天的《申报》,上面刊登了一条社会新闻:失踪两个多月的沪江大学客座教授,俄籍绘画雕塑大师谢尔盖目前已被证实死亡。日前,在黄浦江吴淞口附近的一处浅滩上发现了谢尔盖教授的尸体。据悉,谢尔盖教授平日里寡言少语,性情孤僻,常常一人外出写生,这次不幸事件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自杀身亡,或是谋杀致死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谢尔盖教授擅长临摹世界绘画大师的作品,他的许多仿制作品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塞尚的《玩纸牌者》,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梵高的《向日葵》等等在业内都广受好评,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都能惟妙惟肖地重现原作者的精髓,尤其是擅长临摹法国著名绘画大师莫奈的作品,如《日出印象》,《睡莲》,《威尼斯大运河》,《海浪》,《干草堆》等,他的这些作品颇受买家的亲睐和追捧。除此之外,他的一些雕塑作品也颇受业界欢迎。这位天才美术大师的意外身亡是美术界的一大损失。

“《睡莲》?伯爵夫人家不就有这幅名画吗?好像当初监听伯爵夫人与史密斯的对话中,提到了这幅名画,当时伯爵夫人说这幅画是安德烈的一位俄国画家朋友画的,是安德烈以低价买来的。难道这个画家就是谢尔盖?”凌云鹏在细细回忆当时的点点滴滴,脑海里忽然把这些词串联了起来:“安德烈,谢尔盖,临摹,睡莲。”

凌云鹏心里一阵狂喜,似乎找到了答案,他觉得答案就在这幅赝品《睡莲》中。安德烈和谢尔盖同为俄国人,应该彼此认识,安德烈让谢尔盖先把藏宝图画在画布上,随后再用《睡莲》覆盖在藏宝图上,这样,即使这藏宝图天天挂在房内,但外人却无从知晓其实藏宝图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而根据凌云鹏的猜测,谢尔盖的死跟安德烈脱不了干系。这个谢尔盖是两个多月前失踪的,而安德烈去世也不过两个月左右,那有可能谢尔盖在安德烈死之前就已经发生意外了。

这个推测让凌云鹏兴奋不已,他难以入眠,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深夜十一点,他决定去伯爵夫人家看看,去验证他的这个推测是否正确。

于是,他悄悄起床,穿上衣服,看了看傅星瀚,傅星瀚已然进入梦乡,嘴角还挂着甜蜜的微笑,凌云鹏猜测他现在已经在梦中与伯爵夫人幽会,嘴撇了一下,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他走进秦守义的房间,轻轻地拍了拍睡在地上的秦守义。

秦守义睁开眼睛一看,是凌云鹏,凌云鹏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随后向他招了招手,秦守义便起身,穿上衣服跟凌云鹏出来了。

两人来到后院,凌云鹏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轻轻地发动引擎,车子很快启动了,朝着安和寺路驶去。

“老大,这么晚了,我们这是去哪儿?”秦守义好奇地问道。

“去伯爵夫人家。”凌云鹏一边开车,一边望了一眼秦守义,朝他挤了挤眼睛。

“去伯爵夫人家?”秦守义很是纳闷,难道凌云鹏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的,我们去她家看看那幅油画。”凌云鹏把此行的目的告诉秦守义。

“你是说那幅《荷花图》?”秦守义眨巴着眼睛。

“是《睡莲》,法国大师莫奈的名画。”

“那幅画里有问题?”秦守义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去看了才知道。”

汽车一路行驶在马路上,过了没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

深夜里的安和寺路又恢复了几天前的平静,除了几盏昏暗的路灯吸引了一些昆虫之外,这里幽静极了。

凌云鹏把汽车停在了原先的小弄堂里,随后与秦守义一起朝安和寺路8号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观察四周的动静,周围已经没有警察驻守了,门口贴了一张封条,伯爵夫人家的小洋楼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走到一处围墙边,凌云鹏望了望围墙,给秦守义使了个眼色。

秦守义立刻领会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他和凌云鹏经常在一起执行任务,两人的默契度很高。

秦守义立即蹲了下来,凌云鹏站在秦守义的肩上,秦守义慢慢站起,凌云鹏双手用力一扒围墙的墙檐,身子便坐在了墙上,成骑墙之势,要不是他的左臂受伤,他可以直接跳入院内,而现在这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却让他的左臂一阵疼痛。

秦守义连忙后退两步,随后一个箭步,左脚往围墙上一蹭便跃上了围墙墙檐,随后二人一起跳入院中。

凌云鹏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二楼,推开伯爵夫人的卧室房门,凌云鹏和秦守义来到了这幅油画前。

秦守义搬来一个凳子,凌云鹏站在凳子上,用手电照了照油画:“守义,给我找把刀来。”

秦守义走到餐厅里,拿了一把餐刀过来。

凌云鹏戴上白手套,随后用餐刀,沿着画框,把这幅《睡莲》从画框中切割下来。随后把画作卷了起来,找了根绳子绑了绑,随即二人退出房间,秦守义在餐厅里找了块抹布把凳子擦干净,放在原位,之后两人悄悄地下楼,秦守义一路走,一路把两人的脚印也抹干净,一直从房间到底楼的楼梯每一处都没放过。

“哪吒,我们走。”凌云鹏仔细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痕迹遗留下来了,便招呼了一声秦守义。

105. 大失所望

两人原路返回。跳下围墙之后,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二人走到小弄堂处,上了车,向博仁诊所飞驰而去。

停好车之后,凌云鹏掏出钥匙,打开诊所的大门,随后二人赶紧上楼,走进1号病房,转身把房门反锁上,打开灯,把那幅《睡莲》在地上展开。

凌云鹏用手摸了摸画布,画布很厚,上面的颜料涂了好几层,凌云鹏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用小刀把颜料刮掉,但进展速度很慢,而且也刮不干净。

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连忙警觉地站起身来。两人秦守义站在门后,凌云鹏去开门。

原来是杨景诚,他望了望凌云鹏,叹了口气:“云鹏啊,你真是闲不住,这样下去你这身子能养好吗?”

“老杨,原来是你啊,没事了,我那胳膊伤口已经痊愈了,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凌云鹏冲杨景诚笑了笑。

“你啊,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消停了几天啊,又开始折腾了。又在忙啥呢?”杨景诚把脑袋伸了伸,看见地上摊着一幅油画:“你从哪里搞到这幅画的?怎么把颜料都刮下来了,这画不就给你毁了吗?”

“老杨,你家有煤油吗?”凌云鹏不去理会杨景诚的惋惜之情,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看来不把这幅名画毁了誓不罢休。

“有啊。你想干嘛?想把这幅画付之一炬吗?”杨景诚不明就里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也懒得跟杨景诚解释,拍了拍杨景诚的肩膀:“那老杨,你去给我搞点煤油上来。”

杨景诚摇了摇头,随后下楼去了。

没多久杨景诚拿着一玻璃瓶的煤油上楼来了,把煤油递给凌云鹏:“喏,给。”

“老杨,你下去睡吧,这儿没你事了。”凌云鹏在下逐客令。

杨景诚知道凌云鹏不想让他了解更多,便把门关上,下楼去了。

凌云鹏找了块纱布,随后把煤油倒在纱布上,一点一点地擦着油画,很快,颜料被煤油擦掉了,凌云鹏仔细地擦拭着画布,希望能看到令他惊喜的事情发生。

然而,等到把整幅画上的颜料都擦干净了,惊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油画下面就是一张白布,上面有一些碳素笔画的睡莲草稿痕迹而已,凌云鹏大失所望,他不死心,又用小刀把画布一层一层割下来,但还是没有任何东西隐藏在期间。

“唉,看来是我想错了。”凌云鹏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劲结果一无所有,凌云鹏感到好失望。

“老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秦守义坐在一旁,双手抱膝,无奈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四点了。

“走,回去,要是让伯爵夫人她们发现我们不在家,会起疑心的。”

凌云鹏把画布卷了卷,扔在了床底下,秦守义连忙把那些刮下来的颜料擦干净,把煤油瓶放置好,随后二人便离开了博仁诊所。

回到华龙路的独门独院时五点不到,二人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各自的床铺。

凌云鹏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不停地思考:这个谢尔盖到底是怎么死的?安德烈和谢尔盖之间是什么关系?伯爵夫人应该认识谢尔盖的,因为当时史密斯想要让伯爵夫人引荐一下这个画家,伯爵夫人答应了。也许揭开了谢尔盖死亡的真相,那么藏宝图的秘密也就浮出水面了。

天已经放亮了,躺在地上的傅星瀚伸了个懒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见凌云鹏正双手枕在脑后,眼睛似看非看地望天花板,连忙站起身来,把手往凌云鹏的眼前晃了晃:“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你醒了?“凌云鹏侧过脸望了望傅星瀚。

“是啊,其实我真不想醒过来,我昨晚做了个美梦,你知道我梦见谁了?“傅星瀚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伯爵夫人。“凌云鹏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你是不是会盗梦啊?“

“还用盗梦吗?你脸上全写着呢。“凌云鹏斜睨了傅星瀚一眼。

“我脸上写字了吗?“傅星瀚用手摸了摸脸。

“写了,一共写了十个字:左边写的是牡丹花下死,右边写的是做鬼也风流。“凌云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又讽刺我。“傅星瀚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说实话,伯爵夫人真的是一代佳人,可惜便宜了安德烈这个老头。从照片上看,瓦西里倒是挺英俊的,他跟伯爵夫人还真是般配。“

“有情人未必成眷属啊!“凌云鹏感叹了一句。

一早,安娜就起床了,给大家烧水,准备早餐,昨天买回来的列巴和牛奶正好给大家当早点。

吃完早餐之后,凌云鹏坐在八仙桌前看报纸,他有意无意地把那篇关于谢尔盖的新闻放在一叠报纸的最上面,伯爵夫人从八仙桌旁走过,眼睛瞟了一眼报纸,忽然停留在那篇新闻所刊登的谢尔盖的照片上。伯爵夫人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恐,她连忙把这张报纸拿了起来。

“林先生,请问这篇文章写的是什么呀?“伯爵夫人把报纸递给凌云鹏,指着这篇文章问道。

伯爵夫人虽然能听会说汉语,但汉字却认识不多。她只是看到了谢尔盖的照片,所以才引发她的兴趣。

“哦,这条新闻啊?“凌云鹏接过报纸,给伯爵夫人念了起来:”失踪两个多月的沪江大学客座教授,俄籍绘画雕塑大师谢尔盖目前已被证实死亡。日前,在黄浦江吴淞口附近的一处浅滩上发现了谢尔盖教授的尸体。据悉,谢尔盖教授平日里寡言少语,性情孤僻,常常一人外出写生,这次不幸事件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谋杀致死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谢尔盖教授擅长临摹世界绘画大师的作品,他的许多仿制作品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塞尚的《玩纸牌者》,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梵高的《向日葵》等等在业内都广受好评,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都能惟妙惟肖地重现原作者的精髓,尤其是擅长临摹法国著名绘画大师莫奈的作品,如《日出印象》,《睡莲》,《威尼斯大运河》,《海浪》,《干草堆》等,他的这些作品颇受买家的亲睐和追捧。除此之外,他的一些雕塑作品也颇受业界欢迎。这位天才美术大师的意外身亡是美术界的一大损失。“

“他们找到谢尔盖的尸体了吗?“伯爵夫人惊讶地问道。

“是啊,夫人,你认识这个谢尔盖?“凌云鹏试探性地问道。

“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伯爵夫人连忙否认。

106. 名画疑云

伯爵夫人的惊讶和恐惧的眼神并未逃过凌云鹏的眼睛,他装作惋惜的模样,叹了口气:“唉,这位谢尔盖可真是可惜啊,他的画技这么好,作品这么优秀,怎么会掉到黄浦江里去的呢?真是可惜,太可惜了,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个才子的作品啰。“

“报纸上有没有说发现了什么线索?“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线索?难道这个谢尔盖不是失足落水,是有人想要谋害他?“凌云鹏反诘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连连摇头:“这我不知道,不知道。“

这时,安娜了走过来,她也看见了谢尔盖的照片,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了,看了看伯爵夫人,指了指照片,一脸错愕。

凌云鹏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对主仆,显然,这个谢尔盖并不像伯爵夫人说的那样,只是听说过而已,连一个女佣都认识这位画家,可见这个谢尔盖与伯爵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看来查出谢尔盖的死因一定会有所突破。凌云鹏已经清楚自己下一步行动的方向了。

今天是安和寺路凶杀案案发的第四天,冯海泉一早到办公室里,这几天不停地奔波调查和取证让他对这个案子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当然,如何把这些证据引到柳大虎身上,如何取舍,还是让他颇费周章。

当然,还有一些地方他还存有疑惑,比如这三个日本人两次偷偷闯入伯爵家,他们想要偷盗什么呢?从案发现场来看,伯爵家似乎没有丢失任何物品,金银首饰和现金古董都没有遗失,当然这三个日本人是樱机关的人,他们的目标也不会是这些玩意儿,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冯海泉决定再去一次伯爵家,再仔细看看,到底伯爵家藏有什么宝贝令这三个日本人几次三番地想要闯入偷盗。

于是冯海泉带着几名警察驾车来到了安和寺路8号,他撕去了门上的封条,随后和几名警察一起上楼。

冯海泉进门之后,先在底楼女佣的房间里兜了一圈,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这些简单的家具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陈设,但在笸箩里除了一些针线碎布之外,还发现了一只金玲耳环,但也只有一只耳环而已,冯海泉拿起金玲耳环看了看,又放回到了笸箩里。

随后冯海泉又去了伊凡诺夫的房间,同样没什么发现,到客厅里面搜寻了一番,也没什么异样,又到餐厅里转了转,还是一无所获,随后进入卧室,卧室很大,里面还有浴室,冯海泉翻了翻书柜,床头柜,一扭头,忽然发现床的对面那幅油画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画框挂在那儿。

冯海泉大吃一惊,他用手摸了摸画框,整幅油画是被刀割开之后偷走的,记得第一次来勘察现场的时候,这个地方是有一幅油画的,画的好像是花花草草之类的景物,可怎么三天不到,这幅画就不翼而飞了呢?因为目前小洋楼里没人居住,所以他只安排了两天的警戒,前天刚撤销警戒,这幢小洋楼就发生了盗窃案?难道这两天内有人竟然敢铤而走险,斗胆进入凶案现场实施偷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会不会这三个日本人的目标就是这幅油画?樱机关贼心不死,又继续派人前来偷盗?这幅画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冯海泉意识到这个案子远非他想象中这么简单。他现在手上仅有的线索就是伊凡诺夫,冯海泉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八点多,所以他马上驱车,先去老唐家,看看阿宝在不在,如果阿宝在的话,直接把阿宝接到医院里去,如果阿宝不在的话,他再去大学里请懂俄文的老师当翻译。

冯海泉来到了老唐家,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老唐已经去上班了,他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门开了,阿宝睡眼惺忪地望着冯海泉。

“冯探长,你找我爹啊,他去上班了。“阿宝打了个哈欠。

“不,我找你,阿宝,快换身衣服跟我走。“冯海泉催促着阿宝。

“哦哦,好的好的,我马上换衣服。“阿宝一听,知道冯海泉有急事找他,连忙回屋更衣。

“冯探长,我今天还是去给那个俄国大胖子当翻译吗?“阿宝一边整了整衣服,一边问冯海泉。

“嗯。“冯海泉点点头。

阿宝心里美滋滋的,这说明他上次的翻译冯探长还是很满意的,否则他也不会第二次找自己了。

到了伊凡诺夫的单人病房之后,冯海泉就直接单刀直入询问关于油画的事情。

“阿宝,你问他,伯爵夫人卧室里的那幅油画是什么?“

阿宝把这话很精准地翻成了俄文。

伊凡诺夫望了望冯海泉,不知为什么会提到这幅油画,但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冯海泉实情:“这幅油画是一幅赝品,莫奈的《睡莲》。“

当阿宝把伊凡诺夫的话翻成中文时,冯海泉不禁满脸疑惑:“赝品《睡莲》?伯爵家的藏品居然是赝品?阿宝,你再问问他,这幅画是谁画的?“

伊凡诺夫听完阿宝的翻译之后,默默地说了句:“是谢尔盖,伯爵的朋友,一位大学教授。“

“你知道这幅油画里面是否藏着秘密?“冯海泉眼睛直视着伊凡诺夫。

阿宝见冯海泉的神情就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便提高了声音进行翻译。

“秘密?难道这幅油画里有秘密?“伊凡诺夫一脸蒙圈。

冯海泉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早晨发现这幅油画不见了。你认为会是谁偷了这幅画?“

伊凡诺夫听完阿宝的翻译之后,目瞪口呆:“为什么要偷这幅画?我不知道这幅画为什么引起了贼的兴趣,我并不清楚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如果让我猜测是谁偷了这幅画,那一定是那几个日本人,那个叫田中的日本人来过伯爵夫人家,他见过这幅画,他们一定认为这幅画是莫奈的真迹,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来偷盗。“

伊凡诺夫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让阿宝听后头昏脑涨,他只记得最后几句话:“冯探长,俄国佬说他推测是那几个日本人偷走这幅画的,因为田中这个日本人去过伯爵夫人家,他见过这幅画,他们一定认为这幅画是莫奈的真迹,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偷走这幅画。“

这个猜测倒是跟冯海泉的设想十分吻合,因而他也不再询问下去了,带着阿宝离开了医院。

回到警局之后,冯海泉开始写结案报告,一直写到第二天的凌晨才结束。

107. 抓捕归案

今天是安和寺路凶杀案案发的第五天,也是结案的日子,一早,警察局才刚上班,日本领事带着樱机关的机关长就来到了李东平的办公室,李东平忙不迭地招呼着二位。

“没想到领事先生和机关长这么早就来了,来来来,请喝杯茶。”李东平亲自给日本领事和樱机关的机关长倒茶送水。

“李桑,今天是最后一天,安和寺路的案子破了没有?”机关长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这个案子具体是冯海泉,冯探长负责的,我已责成他今天必须把结案报告交上来,要不,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叫他马上过来。”日本领事一脸严肃。

“好的好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李东平走到办公桌旁,拨通了冯海泉的办公室电话:“冯探长吗,你的结案报告出来了没有,日本领事小林先生和樱机关的武田机关长都在我办公室里,他们想要了解你的破案结果。”

“好的,我马上送过来。”冯海泉回答了一声,随后拿起文件袋,走出办公室。

冯海泉走进局长办公室,跟日本领事和机关长点了点头,随后把文件袋递给了李东平。

樱机关的武田机关长一把从李东平手里夺过了文件袋,随后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结案报告拿了出来,仔细翻看着。作为长期在中国生活的间谍,机关长和日本领事的中文水平都很不错,完全能看懂中文。

“请问,这个凶手被拘捕了没有?”机关长眼睛直视着冯海泉。

“还没有,我正准备上报局长,请他批示。”

“还等什么,冯探长,已经找到凶手了,那就赶紧抓吧。”李东平连结案报告看都没看,就连忙下达批捕命令,当着日本人的面,他怎敢怠慢,必须要积极配合日本人。

“好,我马上就去布置。”

冯海泉心中大喜,原本还以为李东平会从中作梗,加以阻挠,没想到今天借了日本人的光,李东平连凶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就下令抓人。

冯海泉手握尚方宝剑,自然腰杆子更硬了,连忙回办公室布置抓捕任务:“立刻包围柳宅,不许放走一个人。”

警笛声骤然响起,朝着柳宅的方向呼啸而去。

在家中闲散逍遥的柳大虎正拿着一只钧窑瓷瓶把玩,忽然管家慌慌张张地进来了:“不好了,老爷,警察把咱家给围起来了。”

“什么?”柳大虎一听,脸色一变,手中的钧窑瓷瓶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正当柳大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冯海泉带着警察走了进来。

冯海泉将拘捕令朝柳大虎面前扬了扬:“柳大虎,你涉嫌谋杀,现将你拘捕归案。”

“我?我涉嫌谋杀?”柳大虎听后目瞪口呆:“我谋杀谁了?”

“日本樱机关的井上太郎,安倍晋一,南野和彦三人。”

柳大虎听后,哈哈大笑:“搞错了,肯定你们搞错了,冯探长,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三个日本人。“

“搞错了?你以为我们警察局的都是一群草包吗?“冯海泉双目瞪视着柳大虎。

柳大虎见冯海泉是跟他玩真的,不禁勃然大怒,咆哮起来:“谁敢跟老子过不去,想栽赃我,冤枉我,我柳大虎决不会饶了他。”

“是不是栽赃,冤枉,到了警察局不就清楚了?”冯海泉冷笑一声,随后对身边的警察使了个眼神:“上铐子。”

“你们谁敢铐老子?”柳大虎一把抓起桌上的小刀,举了起来。

“柳大虎,你若是拒捕,则格杀勿论,就地正法。”冯海泉面对着暴跳如雷的柳大虎丝毫不让步,怒目而视,金声玉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柳大虎一听,软了下来,把手上的小刀扔在地上,两名警察立刻上前给柳大虎戴上了手铐。

“押解上车。行动结束,收队。”冯海泉挥了挥手。

警察把柳大虎押解上警车,随后警车又呼啸着驶回了警察局。

冯海泉敲了敲李东平办公室的门:“报告,案犯已经被拘捕归案。”

“这么顺?冯探长,你这次行动真的是雷厉风行,卓有成效,我给你记功。”李东平满脸堆笑地拍了拍冯海泉的肩膀。

“感谢局长的栽培。“冯海泉不禁暗自好笑,心想待会儿等你见着案犯了,看你还笑得出来吗?随后朝门口大喊了一声:”来啊,把案犯带进来。”

柳大虎被两名警察押进李东平的办公室,李东平一见,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柳大虎竟成了安和寺路凶杀案的凶犯。

“大哥,你得救我,小弟没有杀日本人,我是被冤枉的。”柳大虎对着李东平双膝一跪,连喊救命。

“你们两个人认识?还称兄道弟?”武田机关长眼睛怒视着李东平。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凶犯?柳大虎,你可不许胡乱攀咬。”李东平急着撇清自己跟柳大虎的关系。

柳大虎没想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李东平此时翻脸不认人了,怒火中烧:“好你个李秃子,是不是老子现在落难了,你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免得他在这儿像疯狗似的叫唤。”李东平连忙朝两个警察喊道。

一名警察连忙从口袋里找出一副手套,塞进柳大虎的嘴里。

“先把他押解回牢房。”李东平连忙给那两名警察下命令,他怕柳大虎待在这里不知还会拉扯出其他一些对他不利的言辞来。

两名警察赶紧把还在不停挣扎,妄图叫嚣的柳大虎押了出去。

“冯探长,请你说说,你是怎么破的这个案子?”李东平气不打一处来,他万没想到这个冯海泉居然把屎盆子扣到了柳大虎的头上,连着他也一起臭气熏天。但碍于日本人的颜面,他还是强忍心中的愤懑,语气和缓地问道。

“局长,机关长,领事先生,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五天前,伯爵夫人带着她的保镖伊凡诺夫去仙乐斯舞厅跳舞,被柳大虎撞上了,柳大虎垂涎伯爵夫人的美色,想要轻薄伯爵夫人,被伯爵夫人训斥,柳大虎心有不甘,想要掳走伯爵夫人,被伊凡诺夫痛殴,之后伊凡诺夫与柳大虎的四名手下大打出手,致使仙乐斯舞厅内发生混乱,这期间,伯爵夫人可能跟随人群一起逃离了舞厅。

据我推断,因为伯爵夫人,一个弱女子,她怕柳大虎伺机报复,所以不敢回家,至于目前身居何处,还没找到。柳大虎一行人因为扰乱社会治安,被警方带到警局,他买通关系,当晚就被释放,柳大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怎可吃这样的大亏,所以他随即驱车来到了安和寺路伯爵夫人的家,伺机闯入,但他的两名手下在闯入伯爵夫人家时,撞上了樱机关的井上太郎等三人,他们此时正好也进入了伯爵夫人家,结果双方打斗起来。

柳大虎的两名手下人高马大,是柳大虎最为倚重的两名打手,实力明显高于对手,所以,在打斗中他们将对手的手腕翻折,匕首反刺入心,而第三人则被匕首刺中咽喉,由此造成了井上太郎等三人的死亡,随后他们上楼,发现伯爵夫人不在家,所以就离开了,就在他们出来时,遭到了井上太郎同伙的袭击,最终这两人一人中刀,一人中枪,死在安和寺路上。

柳大虎见状,怕遭到井上太郎同伙的攻击,急忙让司机驾车离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柳大虎,而杀死三名日本人的人是柳大虎的手下,尽管这两人已死,但柳大虎罪不可赦。”

“可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样的。”李东平觉得冯海泉得出的结论与他所掌握的情况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南辕北辙。

108. 叙述案情

“哦?李局长也掌握了案情?”武田机关长和小林领事不禁面面相觑。

“是的,案发后有人向我反映过这个案子的大概情况。”李东平知道,要是柳大虎出事了,自己多半会受到牵连,所以,他想把柳大虎保下来,这样自己也能得以自保。事已至此,李东平只能豁出去了。

“是谁向你反应的?”日本领事小林问道。

“是柳大虎的拜把子兄弟黄阿九,也就是我的内弟。“李东平只能实言相告。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认识柳大虎,现在怎么跟这个柳大虎还有这层关系?“武田机关长双眼射出两道冷光。

“我只是见过柳大虎几面而已,算不上很熟,我怕他胡乱攀咬我,所以刚才才那么说的。“李东平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说说看,那个黄阿九是跟你怎么说的?“小林领事想要听一听李东平的版本。

“阿九说,柳大虎想要通过我来抓住那个坏他事的人。他跟阿九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那我们听你说说看,柳大虎是怎么说的?”

“他说,五天前,伯爵夫人去仙乐斯找他还债,安德烈伯爵生前欠了他一笔钱,现在到期了,所以伯爵夫人来还钱了,她带了一箱金条去了仙乐斯,可是伯爵夫人带去的金条不够数,所以双方产生了争执,后来伯爵夫人的保镖就动手了,之后双方就打起来了。

在混战中,他的司机看见伯爵夫人被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给抱走了,那箱金条也被这个高个子的舞伴偷走了。后来警察来了,他和他的手下还有那个俄国大力士一起被带到了警局,其他人因为伤重,所以被送往医院,他的伤不太重,所以稍微治疗一下就送回了警局,这事就登记了一下,柳大虎就被放了出去。

他确实让司机把他和几名手下送到了伯爵夫人家,正打算进去时,发现了三个黑衣人先进入伯爵夫人家了,随后没多久,那个高个子也进去了,之后他听到打斗声,估计三个黑衣人是被这个高个子杀死的,随后那个高个子把伯爵夫人的女佣给带走了,这时,他让手下去堵截,遭到高个子的反击,这期间,高个子捅死一人,枪杀一人,造成了他的这两名得力打手身亡。

这个高个子还有个同伙开车接应,柳大虎就率领他的弟兄们开车去追赶,这时候,突然有条蛇从天而降,吓得司机手忙脚乱,最后翻了车,车上的人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余的人都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遭受如此重创,他当然不甘心,所以让我内弟来告诉我,让我尽快破案。我把这案子交给了冯探长,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柳大虎自己反倒成了凶犯。”李东平把从柳大虎那儿了解的情况跟在场的人重复了一下。

“冯探长,你的结案里好像根本没有出现那个高个子,而在柳大虎的陈述中,似乎那个高个子就是凶犯。”武田机关长提出质疑。

“因为我觉得柳大虎是在编造谎言,那个他所谓的高个子就是指他的竞争对手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因为在购买十六铺附近一块地皮这件事上,柳大虎跟张昌林闹得水火不容,所以当柳大虎得知他的对手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那天也在仙乐斯,所以就想把这凶杀案栽赃给他儿子。

我去仙乐斯了解过,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和女朋友那天确实也去了仙乐斯,而他的长相跟柳大虎嘴里的那个高个子很相似,柳大虎的手下跟伊凡诺夫斗殴时,张悦庭和他女朋友也跟其他人一样,趁乱逃离了现场,而这一幕给柳大虎的司机看见了,他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柳大虎,随后柳大虎就编造了这个高个子把伯爵夫人掳走,随后进入伯爵夫人家杀死了三个日本人和自己两名手下的故事。

因为他事后知道他这次闯祸了,他的手下杀的是日本人,所以想要找个替罪羊,而张悦庭当天在仙乐斯出现过,所以柳大虎很容易就把屎盆子扣在了张悦庭的头上。”冯海泉不慌不忙地回应武田机关长的质疑,他将这个高个子与张悦庭画上了等号,而柳大虎与张昌林之间的仇怨正好使得柳大虎诬陷张悦庭的说法就站得住脚了。

“那你怎么解释柳大虎提到的在混战中,他丢失了一箱金条,而这箱金条正是伯爵夫人的欠款。他的司机说看见是个舞女拿走的。”李东平问道。

“欠债还钱,这没错,可是欠债人应该当时写有欠条才对,我问过柳大虎,安德烈伯爵当日有没有给他写过欠条,他回答说是写过的,可当我问他要这张欠条时,他当时找了很久也没找出来,但事后,却让管家把这张欠条交给了我。”

冯海泉把那张欠条出示给三人看。三人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

“安德烈懂一点汉语,但汉语书写水平很糟糕,所以欠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这也不足为奇,但他的签名是用俄文写的,安德烈的俄文签名应该是很流畅的,但你看看这张欠条上的签名,似乎是断断续续写成的,所以我怀疑这个签名根本就不是安德烈本人的签名,于是我就去进行了调查。其实这个才是安德烈的亲笔签名。”

冯海泉把一张安德烈在交易所的签名递给了三人:“我去查了安德烈在交易所的资料,找到了他的原始签名,更有说服力的是,大家看这里,安德烈的原始签名上有个n,但欠条上没有,安德烈难道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了吗?由此可见这张欠条是柳大虎伪造的。柳大虎怕没有欠条的话,欠债还钱这一说辞就显得是凭空捏造,所以就让人伪造了一张安德烈的欠条,以证明伯爵夫人当初确实是去仙乐斯还债的,可惜百密一疏,这个漏洞反而弄巧成拙。”

三人仔细对比了一下,果然跟冯海泉说的如出一辙,那张借条很明显是有人伪造的。

“而所谓的舞女无非就是指张昌林儿子张悦庭的女朋友。我查过本市的舞厅,没有发现其中有跟柳大虎所描述的那个舞女外貌符合的舞小姐,那只能说明这位所谓的舞女是舞客自己带来的舞伴。而张悦庭当时正好带他女朋友一起来仙乐斯跳舞。所以柳大虎就说张悦庭杀了日本人,张悦庭的女朋友偷走了他的一箱金条,这样一来,他等于是一箭双雕,一是为自己摆脱罪名,找张悦庭顶罪,二是可以打击他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张昌林。”

109. 铁证如山

“那你怎么解释伯爵夫人的女佣也不见了这个事实?难道不是被这个高个子带走的吗?”李东平越听越觉得情况对柳大虎不利,绞尽脑汁寻找冯海泉的漏洞。

“女佣当时是不是在家?她是否是因为见到有人闯入而害怕逃走了,现在没有找到伯爵夫人和女佣,所以这个疑问无法解答,当然也无法断定女佣是被高个子男子带走的,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个高个子男子是柳大虎用来嫁祸的,我问过张悦庭,他说仙乐斯出事之后,他和女朋友惊魂未定,直接开车回家了,根本就没去过安和寺路。所以高个子带着女佣逃走的说法我觉得是杜撰出来的情节。”

“可是女佣不见了,这是事实。”李东平不能苟同冯海泉的结论:“如果按你说的,当时女佣不在家可能是因为害怕逃走了,那到目前为止已经失踪五天了,这又如何解释?”

“也许这个女佣就躲在附近,她后来发现自己家发生了命案,死了五个人,局长,你认为她还会待在家里吗?”冯海泉反诘道:“她肯定害怕,主人也不在家,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能不害怕吗,所以就逃走了,至于她现在在哪里,我还没找到,不过这并不影响对本案的基本判断。”

李东平听后,有些沮丧。

“柳大虎说当时他追击的那辆车的车牌是1628,你查过这辆车吗?”李东平还是不死心。

“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开的这辆车的车牌确实是1628,但这个车牌不是他原来的车牌,他原来的车牌是1215,前些日子不知被何人所为,车牌号被换成了1628,因为柳大虎说他的司机告诉他,他看见了张昌林的儿子开的是车牌为1628的雪佛兰,所以柳大虎一口咬定是张昌林的儿子作的案。”

“柳大虎说在追击车牌为1628雪佛兰汽车时,有条蛇出现在他的道奇车里,所以车子发生了侧翻,让他的手下都受了重伤。”李东平又想到了这一细节。

“汽车侧翻不假,我去问过维修厂的工人,说是柳大虎的道奇车的车头,车身都发生了严重的损坏,但是否是那条蛇造成的,谁都说不准,现在只是柳大虎在这么说,据我了解,他的司机钟学明嗜酒如命,常常醉酒驾车,医生在司机的血液里发现酒精浓度超过正常值十多倍,道奇车的侧翻难道不是他酒后驾车所致,而非要说成是追车造成的。

那条蛇按柳大虎的说法是从天而降,但我的看法是凭空捏造,我问过医生,这几名车祸伤员中,有没有被蛇咬过的伤口,医生说没有发现。柳大虎自己身上也没有蛇咬的痕迹。那怎么证明当时道奇车上出现了蛇呢?退一步说,就算是他的手下为他作证也没用,那些人都是柳大虎的手下,他们提供的证词有多少可信度呢?所以我推断当柳大虎发现自己闯祸了之后,让司机快点开车逃离现场,司机因为喝了酒,又开快车,所以发生了侧翻,追车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日本领事和机关长听后频频点头,而李东平则冷汗直淌。

“对了,我当时去柳宅问过柳大虎,他所谓的那个高个子是否认识伯爵夫人?他回答说看上去不认识,我当时就质疑他一个不认识伯爵夫人的人为什么要把伯爵夫人抱上车呢?难道是当时场面混乱,他出于怜香惜玉,所以出手相救?

而后这个男子又冒险去把三个日本人杀了,把一个女仆救出来?这个男人的行为也太怪诞了,先是救了萍水相逢的伯爵夫人,而后又去搭救素未谋面的女仆,为了这女仆不惜杀死三个日本人和他的两个手下,他这是行侠仗义吗?还是神经错乱了?柳大虎当时也无法解释这种混乱的逻辑。

据此,我得出的结论是那个所谓的将伯爵夫人抱上车的高个子男子根本就是柳大虎针对张悦庭所杜撰出来的虚假情节,目的是为了栽赃陷害,准确地说,应该是嫁祸于人,因为柳大虎与张悦庭的父亲张昌林因为十六铺码头的一块地皮而相互缠斗了很久,这次找了这么个机会想要给对手以沉重的打击,可惜,柳大虎的逻辑思维并不严密,在编造谎言时出现了这个那个的漏洞。”

“看来这个案子已经很清楚了,冯探长,你辛苦了。”小林领事站起身来,向冯海泉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我要求把这个凶手柳大虎立刻正法,以告慰我大日本帝国的三位优秀的武士。”樱机关的武田机关长对李东平威逼道。

“好的好的,我立即上报,柳大虎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不贷。”李东平心里清楚柳大虎这次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凶犯了,所以想保也保不住了,因此他只能丢车保帅,于是他唯唯诺诺朝武田机关长点头致意,一副恭敬从命的模样。

“武田君,那我们走吧。”小林领事招呼了一下机关长。

武田机关长点了点头,随后跟小林领事一起走出了李东平的办公室。

冯海泉丢下站在那里发愣的李东平,追上了武田机关长和小林领事。

“二位请留步,我还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教二位。”冯海泉示意了一下,微笑地朝两人点点头。

“冯桑还有什么事情吗?”武田问道。

“我想知道一下,为什么井上太郎几个会出现在伯爵夫人家呢?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是二次乔装入户。”冯海泉把前去偷盗说成了乔装入户。

武田双眼一瞪,蛮横地回答道:“这个与冯桑现在的这个案子毫无关系,你需要调查的只是我们这三个大日本帝国的勇士被杀一事,其余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我想知道,伯爵夫人卧室里的那幅油画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拿走了?”冯海泉试探性地问道。

“油画?什么油画?”武田立即睁大双眼。

“一幅名为《睡莲》的油画,据伯爵夫人的保镖伊凡诺夫回忆,这幅画其实是一幅法国大师莫奈的作品的赝品,案发当日还挂在卧室里,但昨天我去的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幅画已经不翼而飞了?”武田很是吃惊:“难道……”

武田猜测可能井上太郎发现了藏宝图就藏在这幅油画里,所以前去偷画,但不幸被柳大虎的人发现,双方打斗起来,最后命殒当场,但他的眼线也许知道井上此行的目的,所以后来又偷偷进入伯爵夫人家实施偷盗。看来这幅油画里一定藏有他所想要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显然不能告诉眼前的这个中国人。

“冯桑,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但这幅油画跟我们樱机关的人毫无关系,我也不清楚它从哪里来,现在又去了何处,我们对此并不感兴趣。冯桑,我想提醒你的是,柳大虎是杀害我们大日本帝国三个勇士的凶手,他必须受到严惩,至于其他的,请不要诬蔑攀咬我们这些勇士。”

冯海泉碰了壁,只能悻悻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随后冯海泉向两个日本人欠了欠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日本领事见四周没人,便用日文轻声问道:“武田君,你派那个井上太郎几个去查伯爵夫人的藏宝图,有没有结果?”

“小林君,这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井上太郎上回带回来了一条绢帕,上面绣着一幅地图,井上说这是他威逼伯爵夫人交出来的藏宝图,但我们经过研究发现,这幅图是假的,那地图所标注的坐标是在东海上,可我们得到的情报是金矿应该是在关东地区,所以井上第二次又去伯爵家,没想到这一次就有去无回了。可能他已经得知藏宝图藏在那幅油画里,只是他还没拿到手,就被柳大虎一伙杀了,而现在这幅油画又不翼而飞了。”

110. 作茧自缚

“武田君,井上这次带了几个人去的?真的像刚才那位中国探长说的,有三个人先潜入伯爵家,外面又有几人把守望风,看见井上几个被杀之后便进行报复,把那两个中国人给杀了?”小林对此事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我听这位探长的分析丝丝入扣,所以我认为事情应该像他所描述的那样,井上这人平时也自行发展了几个眼线,这其中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所以他这次去伯爵家有可能不止带了安倍晋一和南野和彦这两人,也可能带了其他的眼线一起去,因为这是机密,所以入室的几个是我们樱机关的人,在外面望风的可能是他自己发展的眼线。这几个眼线也算不负井上君,替他报了仇了。”武田对冯海泉的案情分析倒是觉得没什么破绽,而且他知道井上手上确实有几个自己发展的眼线。

小林听武田这么一说,也渐渐打消了疑虑:“那下一步该怎么办?伯爵夫人的藏宝图究竟放在哪里了?难道是在那幅油画里?”

“这幅油画也许是个线索,我会抓紧时间查明的。也许就在井上发展的那几个眼线的手里,唉,我们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呀,而且为了这张藏宝图,已经死了好些人了,除了井上三个之外,还有一个中国人也为此丧了命,他是被井上发现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和伯爵夫人,于是断定他也是为了藏宝图,所以一个月之前把他杀了,扔进了黄浦江,没想到井上几个自己也步了他的后尘。”

小林领事听后也叹了口气:“唉,正如中国话所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日本领事和樱机关的机关长两人走了之后,李东平这次回过神来,他立刻给黄阿九打了个电话,让他速来自己办公室。

黄阿九接到电话之后,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着急问道:“姐夫,怎么回事,你在电话里说出大事了,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阿九啊,你的那位拜把子兄弟柳爷现在被定性为安和寺路的凶犯。已经被拘捕归案了。”李东平把这一噩耗告诉给了黄阿九。

“啊,怎么会是这样?”黄阿九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搞到最后这凶犯竟成了他自己了?”

“刚才在这儿,那个探长冯海泉把案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也找不出他什么漏洞。”李东平双手撑着额头,一脸苦闷。

“那你把这案卷扣下,重新做一份。”黄阿九给李东平出主意。

“你说的轻巧,要是刚才只是我跟那个冯海泉两人在办公室里就好办了,偏偏日本领事和樱机关的机关长两人都在这里,他们也都听到了。唉……”李东平唉声叹气,一脑门官司。

黄阿九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这么说,这事是板上钉钉了,没有回转余地了?”

“日本人让我立刻报批死刑,阿九啊,你姐夫这次是扛不住了,死的毕竟是日本人,你姐夫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日本人要杀柳大虎,我能拦得住吗?”

“姐夫,你得救救我大哥啊?”黄阿九一听,双膝一跪。

“阿九啊,我不是叫你让柳爷去外面躲一躲吗,我当时就告诉你了,要是这事给日本人逮着,我也是爱莫能助啊,我能做的就是事先通风报信,但现在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救,刚才我已经极力在为柳爷辩解了,可没用,这个冯海泉铁证如山,我扳不倒他。我要是还站在柳爷这一边,那就等着日本人把我们一锅端吧。”

“柳爷这次真的是太大意了,他以为他可以置身事外,没想到还是……”黄阿九跪在那里痛心疾首。

李东平把黄阿九扶了起来:“阿九,我知道你跟柳爷感情很深,所以你现在去牢里看看他吧,明天他就要被押往死牢了。那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黄阿九含泪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警察去牢房见柳大虎。

柳大虎一见到黄阿九,就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两人在两道铁栅栏前见了面。

“阿九,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姐夫让你来见我的?他有什么办法能保我出去?”柳大虎心急如焚地问道。

“大哥,你太傻了,你当初为啥不听我的,赶紧找个地方躲躲,现在出事了,我姐夫想保你也保不下来。”黄阿九替柳大虎难过,也替李东平说情。

“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躲?阿九你说什么,你姐夫想保我也保不下来?什么意思,他也想置我于死地?”柳大虎一听,怒目圆睁,李东平这个墙头草,刚才在办公室当着那两个日本人就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还翻脸不认人,推说不认识自己,现在居然还想置他于死地。

“不是我姐夫想置你于死地,是日本人想置你于死地,我姐夫自己也自顾不暇了。”黄阿九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要害老子,是那个姓冯的探长吗,真他妈的中了邪了,我跟那个姓冯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干嘛非要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那三个日本人?他这个傻瓜,蠢货,放着真正的凶手不抓,倒把我给抓起来了。要是让我出去,我一定要把这个姓冯的碎尸万段。”柳大虎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咬牙切齿地怒吼着。

“大哥,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那个姓冯的已经把这案子做成了铁案,你怎么可能翻案呢?”黄阿九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呵呵,呵呵。”柳大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看来我柳大虎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这么多年来,只有我柳大虎让别人吃不了兜着走,让别人有冤无处伸,没想到到头来轮到我自己了,我真是比窦娥还冤,真不知道我被处死那天,老天爷会不会也下一场鹅毛大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大虎狂笑不已,转身朝牢房走去。

111. 涣然冰释

冯海泉回到了办公室,点了一支烟,倒在他的沙发椅子上,双脚搁在办公桌上,悠哉悠哉地吞云吐雾,脸上泛起一阵得意之色,终于除去了横行霸道的柳大虎,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报告。”一名警士敲了敲门。

“进来。”冯海泉朝门口张望了一下,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挤了进来,冯海泉一看,原来是他的小跟班扁头,便没好气地说道:“是你啊,扁头,干嘛贼头贼脑的。”

“我怕打扰你休息。”扁头一边讪笑着,一边把一份案卷递给冯海泉:“探长,这是水警移交过来的一份案卷。“

“怎么又来案子了?刚破了一个大案,气还没喘上几口呢,又要干活,还他妈的是水警的活,那些水警都是干嘛吃的,国民政府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冯海泉眉头一皱,瞟了一下案卷。

扁头见冯海泉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里打鼓:“昨天上午水警的倪警司特地来找你,谁知你不在,去伯爵夫人家勘察现场了,所以他就硬是把这案卷放在我这里,我本来想要推辞的,但那个倪警司就是赖着不走,我被他烦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只能收下了。“

冯海泉望了一眼扁头的可怜样,便不再发牢骚了:“你先说说,是件什么案子,如果跟咱们关系不大,就退回去。“

“哦,倪警司跟我是这样交代的,说是前天在吴淞口浅滩上发现了一具男尸,法医鉴定过了,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尸体都已经严重腐烂了,不过已经确认是个外国人,根据对本市失踪人员的排查,初步认定是沪江大学美术系的客座教授谢尔盖,昨天已经派人通知了沪江大学相关的教授,他们根据死者身上的衣服和身高相貌,确认了死者就是谢尔盖,水警部门怀疑是失足落水,但也不排除是谋杀致死,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被记者捅出去了,所以在社会上引起了反响,要求查明真相,水警那帮人怕自己能力有限,就把这案子转到我们这儿来了。”

“谢尔盖?美术系的客座教授?谢尔盖?”冯海泉把双脚从办公桌上收了回去,脸上有些凝重,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似乎听到过,冯海泉仔细在脑海里搜索,忽然想起这个名字是从伊凡诺夫的嘴里获知的,当时油画被窃,他去医院找伊凡诺夫了解油画的情况,伊凡诺夫告诉他,这幅油画是赝品,是安德烈从他的朋友,谢尔盖教授那儿低价买来的。这么说,那个死者就是安德烈的朋友谢尔盖。

有人千方百计地要偷走这幅赝品《睡莲》,而画这幅赝品的画家却溺水身亡了,这难道是巧合吗?而这幅油画里是否藏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否则樱机关的人为何要几次三番入室偷盗?看来这是个案中案。

“好的,我知道了。扁头,你把案卷放这儿吧。”冯海泉伸了个懒腰:“看来又要忙了。”

“探长,你可真是厉害,案子一个接一个,我听说日本人对你的结案报告很满意。”扁头不失时机地拍了拍冯海泉的马屁。

“哼,我破案子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满意。”冯海泉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些水警还真是草包,连这么个简单的溺水案件也破不了,非要劳您探长大驾。探长,昨天你不在,你是没见到,昨天水警部门的人一副哈巴狗的模样,跟我软磨硬泡,怕我们不接,好话说尽,最后还给您送来了这个。”扁头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冯海泉。

冯海泉接过小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块金表,他取出来,往手腕上试了一试:“看来水警的压力挺大啊!好了,我知道了,这案子我接了。”

扁头见冯海泉接下了案子,很是高兴,因为昨天倪警司不仅送了块金表给冯海泉,还送了一只纯金的领带夹给他,要是冯海泉拒绝接这个案子,那他那个纯金的领带夹也就泡汤了。

“哦,对了,扁头,你去把守在张昌林家周围的那些警察撤回来吧,顺便告诉张昌林,凶手已经被抓获了。”

“那老头可倔着呢,我怕他会不依不饶,到上面去告我们一状。”扁头可领教过张昌林的厉害,一直破口大骂,誓不罢休的模样。

“不会的,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你跟他说,柳大虎已经归案。”冯海泉眉毛扬了扬。

“哎,我这就去。”

果不其然,当张昌林得知安和寺路凶杀案已经告破,而且凶手就是柳大虎时,一时惊讶万分,呆呆地望着那些警察从他家周围撤走,竟然忘了去打一声招呼。

“爹,那帮警察真是欺人太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我们软禁起来,现在总算是搞清楚了吧,连一句道歉也没有,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爹,你不是说要去告他们吗?爹,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张悦庭愤愤然地望着那些警察离去的背影,嘴里嘀嘀咕咕。

“臭小子,你懂什么?你还想要去告状?傻瓜,我现在要去给这个冯探长送锦旗。”张昌林呵呵地笑了起来。

“啊,他们软禁我们,怀疑我们,你还要给他们送锦旗?爹,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张悦庭一脸蒙圈。

“是呀,这次呀,多亏了这个冯探长,给我扫除了一个障碍,现在十六铺码头附近的那块地皮没人跟我抢啰。”张昌林说完,哼着小曲朝外走去。

冯海泉正在翻看案卷,忽然扁头乐呵呵地进来了:“探长,你猜得真准,那个张昌林来给你送锦旗了。”

冯海泉一听,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张老板还真是个急性子,这么快就来答谢我了,来来来,扁头,你去拿个照相机来,待会儿给我跟张老板一起拍个照。”

“哎,我这就去。”

冯海泉连忙拿出一面小镜子,撸了撸头发,整了整衣服,笑容可掬地迎接张昌林的到来。

果然,张昌林手拿锦旗走进冯海泉的办公室,把一面锦旗抖了开来,上书:包公再世,为民除害。

“冯探长,我今天是特地负荆请罪来的,当初我太过鲁莽,不知冯探长的深意,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哪!”张昌林满脸愧色,紧紧握住冯海泉的手。

“哪里哪里,张老板言重了,当时案情扑朔迷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得罪之处,还请张老板不要见怪哦!”冯海泉轻轻拍了拍张老板的手:“张老板,你这个锦旗也太夸张了,我哪敢与包青天相提并论。”

“名至实归,名至实归。冯探长就是当今的包公,明察秋毫,雷霆手段,不畏强权,铁面无私,这些不正是包公包大人千百年来深受黎民百姓拥戴的品质吗?”

“过奖了,过奖了,我只不过做了一名警探份内的事情而已。”冯海泉谦卑地笑道。

“冯探长真是虚怀若谷,令人钦佩啊!”张昌林还在不断地吹捧冯海泉。

“来来来,张老板,冯探长,你们把锦旗拿起来,来,一起看这里,笑一下。”扁头不失时机地拍下了这幅警民团结一家亲的照片。

112. 顺藤摸瓜

凌云鹏吃完早餐之后,便一个人出门了,他关照其他三人,注意伯爵夫人和安娜的举动,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尤其是说话时候,一定不要流露出任何破绽,毕竟伯爵夫人现在是惊弓之鸟,非常敏感,稍有不对就会心存戒心。

离开华龙路之后,凌云鹏先去了青莲街那位代写书信的老板那里,老板见是老主顾,便朝他点了点头,凌云鹏随即跟着老板走进里屋。

“老板,我要做一张《新民报》的记者证。要加急。“凌云鹏把两块银元放在桌上。

老板收下银元,随后问道:“带照片了吗?“

“没有。“

“那就现拍一张吧。“老板朝凌云鹏招了招手。

凌云鹏跟老板走进旁边的一间大约两三平米的小屋,里面有一台照相机。

“坐在前面的凳子上。“老板指了指相机前的那条长凳。

凌云鹏坐好了,老板看了看镜头,随后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一小时之后来取吧。“老板冲凌云鹏微微一笑,这个老板没有多余的寒暄,每次都是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而已,言简意赅。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走到外面,看看时间将近十一点了,便在一家小饭店里吃了一碗面。吃完午饭之后,凌云鹏在四周闲逛了一下,将近十二点时又回到了青莲街。

当凌云鹏走进铺子里的时候,老板已经把那本记者证做好了,而那张照片看上去并不像是刚拍的,上面还有点折痕。

凌云鹏很是满意,拿着记者证离开了这家代写书信的铺子。

随后凌云鹏去了博仁诊所,从1号房间里取了一台相机,带上钢笔和笔记本,打扮成记者的模样。

凌云鹏匆匆下楼,来不及跟杨景诚夫妇打招呼,便出门叫了辆黄包车,直奔沪江大学。

沪江大学的看门人见凌云鹏正朝里走,连忙叫住了他:“喂,你是哪一位啊?请过来登记一下。“

凌云鹏走到门卫室,笑着出示了一下记者证:“你好,我是《新民报》的记者林亚楠,听说谢尔盖教授不幸溺水身亡,所以特地来这儿做个专访,想要了解更多有关谢尔盖教授的情况,毕竟他在美术界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看门人看了看记者证,随即还给了林亚楠:“哦,是这个事啊,那你可以去找找美术系的田主任,他可能了解一些那位俄国教授的情况。“

“好的,谢谢你啊!“

凌云鹏谢了看门人的指点,连忙朝美术系主任办公室走去。美术系主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凌云鹏连忙拦住一位路过的同学询问。

“请问同学,你知道田主任在哪里吗?“

“他不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在画室里,要不就是在办公室到画室的之间的路上。“同学调皮地回答。

“那画室在哪儿?“

“就在那儿。“同学指了指前面。

谢过这位同学之后,凌云鹏便沿着同学所指的方向向前走去,果然在画室里,凌云鹏见到一位长着络腮胡,头发齐肩的中年男子。

凌云鹏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请问您是田主任吗?“

那位中年男子回过头来:“你找我?“

“是的,我是《新民报》的记者,我叫林亚楠,我想问你一些关于谢尔盖教授的事情。“凌云鹏向田主任出示了记者证。

“你想了解谢尔盖的事情?“田艺煊停下手中的画笔,叹了口气:”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田教授,虽然谢尔盖教授已经不幸离世了,不过他毕竟在美术界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不要说那些美术爱好者,业内人士,就是普通的市民对他的突然离世也感到很震惊。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都说同行相轻,我跟谢尔盖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是水火不容,但我们常常会因为理念的不同而争论不休,他这个人确实很有才气,这点我承认,但我认为一个画家不应该把自己局限于模仿,把自己禁锢在现有的流派中,应该懂得创新和突破,谢尔盖却沉迷于临摹那些名人名作,当然我承认,他这样做能够给自己带来不菲的报酬。但我觉得一味的模仿前人并不足取,会让自身缺乏创作的动力。不过,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田艺煊激动地说着他跟谢尔盖之间的艺术见解的不同。

“田教授,我想问一下谢尔盖先生平时除了画画之外,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凌云鹏想要从一些生活细节入手,看看这个谢尔盖是否与那幅藏宝图有一些联系。

“他这个人烟酒不沾,也不喜欢赌博和女人,除了画画之外,还搞些雕塑,他其实在雕塑方面的造诣也是很高的。除了跟艺术相关的爱好之外,大概就是钓鱼吧,他这个人平时也很少跟别人交流,常常一个人去写生,去钓鱼,我怀疑这次是不是因为钓鱼而失足落水,酿成惨祸。“

“哦?他失踪前去钓鱼了?“凌云鹏猛地抬头望了望田艺煊。

“是啊,两个多月之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见他拿着鱼竿和鱼篓,跟一个外国男子一起出去钓鱼了。我估计是俄国人,因为他们之间都讲俄语。“

“俄国男子?“凌云鹏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安德烈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田艺煊接过照片看了看:“是的,没错,就是他,我跟谢尔盖的宿舍正好紧挨着,我看见这个男子来找谢尔盖,随后这两人就拿着钓鱼竿一起走了。“

“他们以前认识吗?“凌云鹏好奇地问道。

田艺煊点点头:“认识,他们俩看上去关系挺好的,这人可能是谢尔盖为数不多的朋友吧。“

“谢尔盖就住宿舍里吗?你能否带我去看看?“凌云鹏想要更直观地认识这位谢尔盖教授。

“好吧,我带你去。“田艺煊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离开画室之后,田艺煊带着凌云鹏走过了两幢教学楼,来到了教授宿舍楼。

凌云鹏发现门没锁,便轻轻推开谢尔盖的房间:“怎么门没锁?“

“他失踪后七天,我们便报了案,警察就把这门锁砸了,进来查看,不过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我们起初以为谢尔盖去外地写生了,但一直联系不上他,后来越想越不对,就报警了。“

凌云鹏看了看四周,屋子不大且很凌乱,到处都是画笔,颜料,除了一些画作之外,还有一些雕塑作品,在一张未完成的画布上,一个女子肖像的草稿图隐约可见。凌云鹏仔细一看,画布上画的是安娜的肖像。

113. 真相大白

凌云鹏辨析出那画布上所画的女孩是安娜,便更确信谢尔盖与伯爵夫人一家的关系非同小可,也许安娜是谢尔盖暗恋的姑娘。

“谢尔盖教授有妻儿吗?“凌云鹏忽然问起了谢尔盖的私生活问题。

田艺煊摇了摇头:“没有,他是个单身,虽然我们大学里有不少女生向他示好,有的甚至是投怀送抱,但谢尔盖并不为之所动,从没见过他与什么女性交往过。“

“谢尔盖教授除了这间宿舍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住所吧?“凌云鹏随手翻了翻桌上的画笔,随口一问。

田艺煊一怔,随即点点头:“你怎么知道他还另有住处?是瞎猜的吗?“

“你刚才不是告诉我,谢尔盖教授的临摹作品很受亲睐,给他带来了不菲的报酬,既然这么有钱,又没有妻儿要养,且烟酒不沾,无其他不良嗜好,那他应该把钱花在了房产或是证券上吧。“

“林先生的推断果然厉害,确实,谢尔盖有一处私人房产,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里,是一栋别墅,那次他把一本画册忘记在别墅里,就让他的一位得意门生去拿,后来那个学生跟大家讲起了谢尔盖教授有别墅这件事。“

“那能否让这位学生带我去看一看那栋别墅?“凌云鹏对那栋别墅更感兴趣。

“好的,那我们一起去教学楼吧,他现在应该在那儿上课。“

田艺煊把凌云鹏带到了一间教室门口,跟上课老师说了一下,老师让一位男生出来了。

“余涛,这位是《新民报》的记者,他想要了解一下谢尔盖教授的事情,你带他到谢尔盖教授的那栋别墅里去看一看。“随后对凌云鹏稍稍点了点头:“我待会儿还有课,我就不陪你去了。”

“没事,您忙您的吧,田教授,我自己一个人去看看就行了。”凌云鹏朝田艺煊摆了摆手。

余涛朝凌云鹏点了点头:“先生,请你跟我朝这边走吧。“

凌云鹏正要跟田艺煊告别,田艺煊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中的困惑提了出来:“林先生,我想问一下,刚才你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谁?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跟谢尔盖在一起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也失踪了吗?“

凌云鹏淡淡一笑:“殊途同归。“

田艺煊听了之后,久久地站在那里,望着凌云鹏的背影感慨道:“尘归尘,土归土,这都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余涛带凌云鹏来到了那栋小别墅门前:“先生,就是这里。“

凌云鹏朝余涛点了点头:“同学,谢谢你,耽误你上课了,你先回去吧,我稍微看看就走。“

余涛迟疑了一下,便点点头往回走了。

凌云鹏见余涛走远了,再看看四周,别墅的周围没什么人,于是便从裤兜里掏出一段小铁丝,朝门锁里捅了捅,咔嚓一下,门开了,凌云鹏连忙闪了进去,反手把大门锁住。

凌云鹏先上了二楼,二楼有三间卧室,一间主卧,两间客卧,两间客卧似乎还没人入住,因为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而主卧里有一张大床,床上的被子还凌乱地堆放着,凌云鹏在卧室里兜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他下了楼,走进客厅,这里挂着几幅油画,客厅一角的花几上还摆放着一尊雕塑,这些作品应该都是出自谢尔盖之手。客厅里还有一面墙,上面用木线条分割成几十块小方格,每个小方格上都有一小块五颜六色的图案,有飞禽走兽,也有花鸟鱼虫,还有山水景观,很是惟妙惟肖。凌云鹏很是好奇,便走近看个究竟,他用手摸了摸这些五颜六色的图案,这些画不像是画在画布上,也不是画在白纸上,或是绢帕上,它的底色是略有些泛黄的乳白色,摸上去很有弹性。凌云鹏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张张动物的皮肤经过加工之后变成了一块块特殊的画布,但到底是猪皮,羊皮,牛皮还是人皮,他无法考证。

凌云鹏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有些眉目了,连忙走出客厅,寻找地下室的入口,在底楼客房的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入口,凌云鹏便拾级而下,来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很是阴暗,凌云鹏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灯之后,这儿变得非常明亮,凌云鹏朝四周望去,这儿更像是个一间工作室,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转椅,椅子旁边放着一张单人床,凌云鹏走到桌前,发现桌上堆满了颜料,而这些颜料并非是油画颜料,像是各种颜色的墨汁,除了颜料之外,还有很多医用棉球,一排排的银针。

凌云鹏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刺青工作室,谢尔盖教授除了绘画,雕塑,钓鱼之外,还有一个爱好——纹身。

答案渐渐在凌云鹏的脑海里变得清晰了,那张藏宝图就在安娜的身上,确切地说是安娜的背上。

安娜为什么拒绝穿露背晚礼服,难道只是像伯爵夫人所说的她是女佣,不配穿这么华贵的礼服?还是因为安娜的背部有藏宝图的纹身?

安娜为什么见到报纸上谢尔盖的照片就露出惊恐之色,因为她认识谢尔盖,是他把藏宝图纹在了她的身上。

谢尔盖为什么会溺水而亡,那一定是安德烈下的毒手,他怕谢尔盖把藏宝图的真相说出去,便以钓鱼为名,约谢尔盖去江边,趁他不备,推他入水,谢尔盖就这样从人间消失了。

伯爵夫人与她的情人瓦西里在电话中一直说会好好照顾安娜的,那是因为安娜的身上有着他们发财致富的藏宝图。

安娜为什么是哑巴,难道是伯爵夫人说的生了一场病吗,也许是为人所害,怕她把这个惊天的秘密说出来。

而安德烈伯爵是怎么死的,是寿终正寝还是被史密斯,田中一伙灭口?又或是其他原因?这点凌云鹏还没想明白。

看来真相已然大白于天下。凌云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藏宝图的线索了,终于可以告慰他的前任了。

而接下来他需要做的是:一是验证他的推测,二是稳住伯爵夫人。毕竟离那位威廉·萨缪尔抵沪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加紧行动,既要得到藏宝图,又不能让伯爵夫人跟自己鱼死网破,一意孤行,而这件事只能在暗中操作,不能引起警方,樱机关还有其他外国势力的警觉,否则就算是得到了藏宝图,那个金矿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各方势力相互缠斗进行争夺,那么势必使老祖宗给他的子孙留下的财富被他人掠夺。所以一切要悄然无声地进行。

114. 难以启齿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凌云鹏回到了华龙路,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和平常一样,这个点去房东家吃饭,屋里就剩下傅星瀚,伯爵夫人,安娜三人。

安娜忙着做饭,傅星瀚饶有兴致地在一旁打下手,伯爵夫人在一旁看着二人,不时用俄文吩咐安娜,用中文指点傅星瀚怎么做俄式大餐。

伯爵夫人见凌云鹏回来了,连忙向他微笑了一下:“林先生,你回来的正好,我们马上就能吃到一顿正宗的俄罗斯大餐了。”

凌云鹏望着一桌子的菜肴,禁不住赞叹起来:“怪不得我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我敢肯定安娜做的俄式大餐一定比外面的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俄式餐厅做出来的菜品更地道。”

安娜虽然不太懂中文,但她明白凌云鹏在夸她,羞涩地莞尔一笑,继续忙手里的活。

“老大,你现在这张嘴比我还能说。”傅星瀚撇了撇嘴:“你看看,你这句话让她们俩都笑成花儿似的。”

安娜准备就绪,四人坐在八仙桌的四面,桌上堆满了菜肴:罐焖牛肉,鱼子酱,色拉,豌豆汤,土豆炒蘑菇和土豆丝饼。

凌云鹏开了一瓶红酒,给大家斟上:“来,为了这一桌美味的正宗俄式大餐干一杯。”

凌云鹏举杯,大家都碰了碰杯,随后都抿了一口。

“这儿没有那么多的刀叉,我们俩就用筷子夹菜了,你们俩自便啊!”傅星瀚跟伯爵夫人打了声招呼,随后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咀嚼了一下,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嗯,真的是非常非常美味可口,大家都来尝一尝安娜的手艺。”

大家都不停地称赞安娜的厨艺高超,羞得安娜一直红着脸,低着头搓着衣角。

晚餐过后,凌云鹏和傅星瀚回到了房间,凌云鹏刚想告诉傅星瀚他的重大发现,忽然电话铃响了,凌云鹏和傅星瀚都一愣,随即傅星瀚拿起玻璃杯贴在墙上,凝神静气地倾听隔壁的通话。

伯爵夫人听到电话铃响,兴奋不已,连忙进屋,把房门反锁上,拿起电话,用俄语说道:“普利维特。”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英语:“请问你是伯爵夫人吗?”

“是的。”伯爵夫人连忙用英语回答。

“我是威廉··萨缪尔,是瓦西里告诉我这个电话号码的,我现在已经到上海了,现在入住帕克饭店,你明天下午五点来帕克饭店找我,告诉前台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别忘了你的宝贝。”

“好的,我明天下午五点一定会准时到达帕克饭店的。”伯爵夫人内心一阵狂喜。

“好的,明天见,伯爵夫人。”

“明天见,萨缪尔先生。”伯爵夫人双手颤抖地挂了电话,这个日子终于要盼到了。

“老大,那个萨缪尔已经来上海了?怎么提早两天了?瓦西里不是说最快要五天吗,现在才第三天他人就到了?”傅星瀚有些疑惑。

“不知道,也许这个萨缪尔搭乘其他航班,不管怎样,明天在他们见面的时候,我们想办法混进去。”凌云鹏也有这样的疑问,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思考这个了,当务之急是马上准备应对之策。

“这没问题。”傅星瀚总是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

“那我们来筹划一下明天的行动。”凌云鹏小声地跟傅星瀚一起商讨行动方案。

“明天让哪吒假扮黄包车夫,拉着你去帕克饭店,然后哪吒和阿辉二人在饭店门口守着,我自己开车过去。我们进去之后,把萨缪尔所在的房间和周围的情况搞清楚。”

“嗯,我懂了。”傅星瀚点点头。

“哎,戏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凌云鹏不知如何开口,嘴张了张,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能干什么?老大,你怎么说半截子话?你有话就说嘛。”傅星瀚还是第一次看见凌云鹏支支吾吾,吞吞吐吐,面红耳赤的模样。

“我是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能偷窥安娜洗澡?”凌云鹏说完,脸一下子红了,连忙低下头去。

“啊?老大,原来你好这口?”傅星瀚目瞪口呆地望着凌云鹏:“没想到你对安娜感兴趣,不过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安娜虽然不会说话,不过她的小模样还是挺招人疼的,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挺吸引像你这种不太近女色的人,不过我还是觉得成熟的女性更有魅力,像伯爵夫人这种就挺合我的口味。”

“你想多了。”凌云鹏见傅星瀚那种垂涎欲滴的模样,很是鄙视:“我这么做,是想要知道那幅图是否在安娜的身上?”

“啊,你怀疑藏宝图就在安娜身上?”凌云鹏轻轻的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傅星瀚像被定住了。

“我今天去沪江大学谢尔盖教授的别墅里,发现谢尔盖擅长刺青,所以我怀疑这藏宝图就纹在安娜的背上。”

“原来这个谢尔盖还有这癖好。”

“这个谢尔盖溺水身亡,我怀疑是被安德烈伯爵害死的,但目前还无法证实。”

“有可能,这个安德烈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让谢尔盖把藏宝图纹在了安娜身上,随后又杀人灭口,这样就保住了这个秘密。”傅星瀚分析道:“老大,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来点干脆的,把安娜绑到博仁诊所,然后把她衣服扒了,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不行,这样太莽撞了,我也只不过是推测,万一情况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就像是绢帕和油画,是个坑,那我们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们就跟伯爵夫人反目为仇了,这些天我们花的功夫也就白费了,万一失败了,我们能得到藏宝图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而且,明天伯爵夫人就要去见威廉了,那藏宝图一定会带在身边的。到时候真相就大白天下了,我们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凌云鹏觉得验证安娜身上是否有藏宝图这件事一定得谨慎行事,不能急于求成反而弄巧成拙。

“这倒也是,万一露馅了,伯爵夫人来个鱼死网破那就不好办了。而且浴室里没有窗户,每次伯爵夫人洗澡,安娜站门口,安娜洗澡,伯爵夫人站门口,想要闯进浴室也不太可能,想要偷窥安娜洗澡还真是难办。”傅星瀚挠了挠头:“不过我觉得与其明天获知藏宝图的秘密,还不如今天就下手验证一下,万一明天威廉身边有很多人,我们也很难下手把藏宝图给夺过来。”

凌云鹏沉默了,傅星瀚的这种担心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但若是现在动手的话,万一又不是像他所猜测的那样,那后面的情况他很难预料。万一伯爵夫人决定玉石俱焚的话,他可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其实只要我们做得隐秘一点,不要被伯爵夫人发现破绽,偷窥安娜洗澡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傅星瀚一边挠头,一边在想计策。

“有了。”傅星瀚忽然脸上露着坏笑,悄悄地跟凌云鹏咬耳朵。

“这损招也就你能想得出来。”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当胸捶了他一拳。

傅星瀚捂住胸口,假装痛苦的模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115. 弄巧成拙

晚上七点多,秦守义和阿辉两人回来了,凌云鹏来到秦守义的房间,向他示意了一下,秦守义点点头,连忙走进了房间。

“老大,什么事?”

“两件事,一,你明天扮作黄包车夫,把戏痴拉到帕克饭店。然后你跟阿辉两个就在帕克饭店门口附近守着接应我们。”凌云鹏把任务向秦守义交代了一下。

“老大,你的意思是那个大富翁已经到上海了,已经住在帕克饭店了?”秦守义一听,内心一阵激动。

“嗯,刚才伯爵夫人已经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们约好,明天下午五点在帕克饭店碰头。”

“行,我明白了。那第二件事呢?”

“二是你那竹篓里还有蛇吗?”凌云鹏虽然有些犹豫不决,但现在任务高于一切,他决定冒险采用傅星瀚的损招了。

“前两天还在,不过这两天天气发闷,可能游走了,我去看看。”秦守义说完,马上走出房间。

秦守义来到后院,打开雪佛兰的后备厢,把竹篓拿了出来看了看,只剩下那条五步蛇了。

秦守义回到房间,把情况告诉凌云鹏:“老大,竹篓里还剩下一条五步蛇。”

“没有其他没毒的蛇了吗?”凌云鹏眉头皱了皱。

“没有了,老大,你要蛇干什么?“秦守义问道,见凌云鹏不做声,便轻声说道:”要不我再去一次山里找一些其他的蛇来?”

“来不及了,就凑合着用吧,看她的造化了。”凌云鹏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你想用在谁身上?”秦守义赶紧问了一句。

凌云鹏知道秦守义心软,尤其是看不得女人受苦遭罪,所以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哪吒,你去把竹篓拿到屋里来。”

“好的。”虽然凌云鹏没有回答秦守义的问题,但从凌云鹏的神态上来看,他现在肯定在实行他的计划,对老大的绝对信任使得秦守义从不怀疑凌云鹏的任何一个决定。于是,他点点头,马上走出屋子去取竹篓了。

屋内只要一个浴室,所以每次洗澡都要排队,第一个洗的必定是伯爵夫人,接着是安娜,再接下去是他们四个男的。

现在轮到伯爵夫人洗澡,虽然浴室的门从里面用插销锁住了,但安娜还是站在门口守候着,也许女人对男人总是怀有一丝戒备心理。

现在人员众多,所以伯爵夫人也不像以前在家洗澡那样讲究了,很快,伯爵夫人就洗完澡了,她穿上了一件乳白色真丝睡裙,这还是傅星瀚给她添置的。

“安娜,我洗好了,你进去放水洗澡吧。”

安娜点点头,随后走进浴室,把水放入那个大木桶的澡盆里,随后把浴室的门反锁上,在里面更衣洗澡。

伯爵夫人站在门口,倚靠在墙上,一边用指甲钳磨着指甲,一边哼着俄罗斯的民歌。

秦守义带着竹篓走了进来,凌云鹏示意他把竹篓放下,随后凌云鹏朝傅星瀚使了个眼色,傅星瀚马上领会了,连忙走到伯爵夫人身边。

“夫人,我今天早上在院子里看见了一朵花,样子好奇特,叫不出名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种花?”傅星瀚知道女人一般都喜欢花花草草这类东西。

“哦,是什么花这么奇特”伯爵夫人立刻来了兴趣。

“来,你跟我到院子里看看。这朵花花茎很长很长,而且是晚上开的。”傅星瀚把伯爵夫人引到了院子里去。

凌云鹏见伯爵夫人已经离开了屋子,便朝秦守义使了个眼色:“哪吒,把蛇放进去。”

秦守义愣住了,他不知道凌云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天观察和接触下来,他觉得安娜这个女孩很是淳朴,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可为什么凌云鹏要让他放蛇去伤害她?

“哪吒,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呀,伯爵夫人马上要回来了。“凌云鹏催促着:“你放心,我只是想吓她一下而已。”

秦守义犹豫了片刻,从竹篓里把五步蛇取了出来,随后走到浴室门口,把五步蛇放进门缝里,五步蛇随即在浴室里悄悄地游来游去。

“海生,那个花的名字叫昙花,它的花很漂亮,但一年只开一次,多在夜半开放,而且花期很短,一两个小时就会枯萎,我们叫它‘月下美人’。”伯爵夫人一边回屋,一边跟傅星瀚解释。

“哦,原来这就是昙花呀,我们中国话里有个词儿叫昙花一现,说的是刹那间的美丽。原来说的就是这种花呀,夫人,谢谢你,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不用客气,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以后……”伯爵夫人冲傅星瀚笑了笑。

忽然,浴室里传来安娜的尖叫声,伯爵夫人大惊失色,连忙朝浴室跑了过去。此时,凌云鹏正想要破门而入,被伯爵夫人用手一挡。

“夫人,救人要紧。”凌云鹏拉开伯爵夫人,随后猛地一脚踢开浴室的门。

此时,安娜正全身缩在大木桶里,只露出一只小脑袋,一脸惊恐,失声尖叫着。

伯爵夫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条蛇正爬在墙上,对着安娜吐着蛇信。伯爵夫人也不禁吓得尖叫起来。

忽然这条蛇朝安娜扑了过来,安娜本能地用手一挥,蛇被击落在地。这时,秦守义连忙冲进浴室,一把把五步蛇抓了起来,往地上用力一摔。

“安娜,安娜。”伯爵夫人连忙用浴巾把安娜包裹了起来。

安娜吓得面如土色,有气无力地倒在了伯爵夫人的身上。

凌云鹏连忙把安娜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你们出去吧,这儿有我就够了。”伯爵夫人赶紧把其他人赶出房间,把房门反锁上。

“怎么样,你看清了吗?”傅星瀚轻轻地问了一声凌云鹏。

凌云鹏摇摇头,他很想看清安娜的背部是否有那幅图,但安娜浸泡在木桶里,根本看不见,随后伯爵夫人冲进去把安娜浑身上下都用浴巾裹紧了,他也根本没看到。这一招又落空了。

“那怎么办?是不是把伯爵夫人再骗出来,随后你进去看看?”傅星瀚给凌云鹏支招。

凌云鹏未置可否,忽然伯爵夫人打开房门,惊慌失措地望着大家:“不好了,安娜被蛇咬了,她的手指肿起来了,而且还出血不止。”

秦守义一听,连忙冲进房内,安娜浑身颤抖地躺在床上,右手的食指红肿得很厉害,上面还有蛇牙印痕,很显然,刚才安娜本能地一挥手,把五步蛇拍落在地,五步蛇趁机咬了安娜一口。

秦守义连忙找了根带子把安娜的胳膊处绑紧,用力捏住安娜的食指,随后用嘴把毒汁吸出来,吐在地上,吸出来的血都已经发黑了。

116. 怜香惜玉

“快,打火机。”秦守义叫了一声。

傅星瀚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了秦守义,秦守义按着打火机,让火烧灼着安娜的食指伤口处,安娜疼得连连发出惨叫声。

“老大,你马上给杨医生打电话,告诉他安娜被五步蛇咬了,让他快过来一次。”秦守义双目瞪视着凌云鹏,脸涨得通红,给凌云鹏下命令。

“好,我马上打电话。”凌云鹏见状也心急如焚,连忙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了博仁诊所的电话。

秦守义随后冲进浴室,看见那条五步蛇还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连忙一把抓住五步蛇的蛇头部分:“阿辉,快把玻璃杯给我。”

阿辉赶紧把桌上的玻璃杯递给秦守义,秦守义用力一捏蛇头,蛇牙露了出来,随后秦守义把玻璃杯口靠近五步蛇的蛇牙部分,很快,蛇牙处分泌出毒液。

杨景诚接到电话之后,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忙背着药箱,叫了一辆黄包车,根据凌云鹏所说的地址赶了过来。

阿辉和秦守义在门口等候着杨景诚,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杨景诚终于到了。

秦守义把杨景诚拉到一边,把那只玻璃杯递给杨景诚:“杨医生,这是五步蛇的蛇毒,我们老家就是用这个救治被毒蛇咬伤的人。”

“好好好,有了这个就没问题了。”杨景诚连忙拿着玻璃杯走进伯爵夫人的房间。

“你们都出去吧,就让医生一人给安娜医治吧。”伯爵夫人眼里噙着泪,轻声地下着逐客令。

四人便退出了房间,房里只剩下杨景诚,伯爵夫人和安娜三人。

杨景诚马上给安娜食指的伤口处消毒,随后从药箱里取出针管,先给安娜做了个皮试,半小时之后,看了看皮试结果,是阴性,便把刚才秦守义给他的蛇毒毒液注入针管里,随后加入一些其他针剂,再注入安娜体内。

凌云鹏等人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凌云鹏显得坐立不安,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一支后,猛地吸了几口。

秦守义很少见到凌云鹏有如此心神不宁的状况出现,一直以来,凌云鹏都是以沉着冷静,多谋善断的作风示人,极具大将风度,从未出现过像今天这种有些惶恐的情况。

“那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夫人。”杨景诚将医药箱收拾好,随后向伯爵夫人打了个招呼。

杨景诚走出房间,凌云鹏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杨医生,安娜没危险吧?”

“应该没事了,还好,中毒不算深,而且还有蛇毒血清对症下药,很快就能康复的,只不过女孩子被吓得不轻,整个人一直在发抖。”

“谢谢你,杨医生。”凌云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握住杨医生的手,面露感激之色,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钱来,塞给杨景诚:“杨医生,你辛苦了,这是你的辛苦费。”

杨景诚也不客气,把钱收下。

“杨医生,我送送你。”凌云鹏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出了院门之后,杨景诚对凌云鹏说了声:“女孩的背上有张地图,我想这就是你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吧?”

凌云鹏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早知这样,我何必这样费尽周折,我冒充医生就得了。”

杨景诚横了凌云鹏一眼:“你以为医生是这么好当的?好了,我走了,有情况的话再联系我。“

凌云鹏回到屋内,见伯爵夫人正拉着秦守义的手,万分感激:“谢谢你,二弟,如果不是你,安娜也许就没命来了。“

秦守义感到很是惭愧,这五步蛇明明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结果伤害了这个无辜的姑娘,让她差点命悬一线,而现在伯爵夫人反而感激自己刚才救了安娜,秦守义羞愧得就差钻地缝了。

“夫人,你别这么说,我只是极力在弥补……“秦守义原本想要说弥补自己的过错,但看见傅星瀚突然间咳嗽了一声,又朝他他眨了眨眼睛,知道这是在提醒他别说漏嘴,于是连忙改口说:”弥补五步蛇所带来的危害。“

“二弟啊,你怎么认识这种五步蛇的?“伯爵夫人好奇地问道。

“我从小在山村里长大,我们那儿蛇多,所以从小就跟蛇打交道,要是被蛇咬了,我们那儿也有些土办法治伤。安娜中的毒是五步蛇毒,这种蛇毒性很强,所以要争分夺秒地救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二弟啊,你还真是有本事。“伯爵夫人对秦守义甚是钦佩。

秦守义羞涩地笑了笑。

“不过我就是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这儿会有这种毒蛇?我们这里又不是山区,也不是乡村,怎么会有毒蛇出现的呢?“伯爵夫人眉头一皱,她想不明白这儿是市区,怎么也会碰到这种难得一见的五步蛇。

“夫人,这蛇嘛,总是游来游去的,有时候防不胜防。看来以后我们要把门窗关关紧,以防有蛇游进来。“傅星瀚连忙过来打哈哈。

“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们大家快休息吧。“凌云鹏跟伯爵夫人打了个招呼。

“对对对,今天大家都累了,我是得早点休息,好了,晚安。“伯爵夫人跟众人打了打招呼便进房间休息去了。

凌云鹏走到秦守义的面前,他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很是后悔,差点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幸亏秦守义及时出手,才转危为安。他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哪吒,今天晚上多亏了你。“

秦守义把凌云鹏拉到了院子里,瞪了凌云鹏一眼:“要不是你的馊主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大,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怎么会想到这种手段,你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秦守义并不了解凌云鹏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他以为凌云鹏这么做只是想要用英雄救美之计让伯爵夫人和安娜更相信他们,更依附他们。

傅星瀚见秦守义正在跟凌云鹏拉扯是非,急忙偷偷地回屋。

秦守义见傅星瀚鬼鬼祟祟的样子,哼了一声:“老大,这馊主意是不是戏痴出的?“

“这事怪我,不管别人的事,是我求胜心切,所以变得有点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我向你道歉。“凌云鹏确实为自己当初的鲁莽决定感到懊悔不迭。

“你不是要向我道歉,你应该向安娜道歉,安娜这个女孩这么淳朴,这么无辜,她只不过是被伯爵夫人利用的工具,却遭到许多的磨难和不幸,我们应该去保护她,关心她,而不是去伤害她。“秦守义显得有些激动。

凌云鹏此时才意识到,其实他们四个人中间最懂得怜香惜玉的是秦守义。

117. 不胜其烦

“好了,哪吒,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了。你早点休息吧。“凌云鹏向秦守义认错,随后走回屋去。

“怎么啦,老大,看你这张脸阴沉的,是不是哪吒那个土包子怪你出损招了?“傅星瀚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呵呵一笑。

“你以后别再给我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阴招了,幸亏今天安娜没出事,否则的话,我还真的是心有不安,守义人虽土,但心实,他最见不得别人使阴招伤害无辜者。“凌云鹏瞪视了傅星瀚一眼。

“嘿嘿,哪吒这小子虽说见了女人就脸红,没想到还真会疼人,以后娶了媳妇之后肯定是把媳妇捧在手心里的那种人。“

“你呀,还真是人如其名,傅星瀚,负心汉,以后哪位姑娘嫁给你准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凌云鹏横了傅星瀚一眼。

“我这辈子可没打算娶媳妇儿,一辈子拴在一个女人手里那多亏呀,我呀,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天涯处处有芳草,遇到一棵吃一棵。这人生该有多潇洒。“傅星瀚畅想着自己的快意人生。

凌云鹏越听越来气,一脚把傅星瀚踹到床下去:“滚一边去。“

傅星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呦“一声叫唤起来:”老大,你下脚也太狠了。”

傅星瀚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身来:“干嘛生这么大气,随便说说而已嘛,是不是老大你也心有所属?”

傅星瀚舔着脸靠近凌云鹏,嘿嘿地讪笑着。

“待一边去,小心我揍你。”凌云鹏举起拳头吓唬傅星瀚。

傅星瀚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老大,你的身体还没复原,别伤着自个儿的身子了。”

傅星瀚把凌云鹏举起的拳头轻轻放下:“哦,对了,你刚才跟杨医生出门,我看见你跟他在嘀咕一些什么,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一些要紧的话?“

傅星瀚的眼睛还真够毒的,一眼就看出杨景诚与凌云鹏在说重要的话。

“他说图就在安娜的背上。“凌云鹏轻声地说道。

“真的?他看清楚了?“傅星瀚兴奋起来。

“医者如父母,安娜在杨景诚面前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唉,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去学医呢。“傅星瀚忽然羡慕起了杨景诚。

“就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要是穿上白大褂,那也是披着羊皮的狼。“凌云鹏不屑地望了一眼傅星瀚。

“老大,你别这么说嘛,像是我这样的一辈子都成不了天使似的?“

“你呀,先把**去了,才能脱胎换骨变好人。别把所有女人都当成是你的菜,都放进你的那个破篮子里。“

“好好好,我先把我那破篮子修修好再装菜。“傅星瀚打着哈哈。

“好了,快睡吧,明天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呢!“凌云鹏把灯熄了。

冯海泉不仅收到了张昌林的锦旗,还收到了张昌林的一份大礼包,十六铺码头附近这块地皮百分之一的干股。这份豪礼倒是完全出于他的意外,以前也有人为了感激他破案有功,给他送过金条啦,美金啦,名表啦这些东西,但像张昌林出手这么阔绰的并不多见,冯海泉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接受了,不拿白不拿,反正又不是他讹诈的,这是张昌林为了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感激他除去了柳大虎,这个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而发自内心的谢礼。

张昌林之所以出手这么阔绰,当然有他的考虑,作为一名商人,能在警察局里有个人照应,这是非常重要的,而从目前局势上看,这个冯海泉无疑是支潜力股,他年轻有为又敢作敢当,风头正劲,取代李东平登上警长之位也是指日可待,所以张昌林决定要投资这支潜力股,以便今后获取更大的收益。

虽说安和寺路的凶杀案已经结案了,柳大虎不日也将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似乎这件案子已经落下了帷幕,但冯海泉知道事情的真相远非像结案报告上写的这样,这件案子还牵连着许多秘密,比如伯爵夫人与女仆的行踪,比如三个樱机关的日本人去伯爵夫人家偷盗的那幅油画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比如那辆1628的车牌原先是安装在哪辆汽车上的?那个谢尔盖跟安德烈伯爵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些疑问其实并未解开。

好奇心使得冯海泉想要进一步搞清这个案子,于是接到案子的第二天他就去沪江大学打听有关谢尔盖的情况。

田艺煊听说又有警察来调查谢尔盖之死,本能地有些排斥,三天里有三四拨人来向他了解有关谢尔盖生前的情况,他要重复多少遍相同的话语。这耽误了他多少创作和上课的时间,所以,当冯海泉来找他时,他已经没有了耐心。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别为了谢尔盖的事情老是来问我。“

“不好意思,田教授,谢尔盖的案件现在由我接手,我叫冯海泉,是华界西区警察局的探长,我想了解更多有关于谢尔盖教授的细节,比如,他这个人的家庭情况如何?他这个人的人际关系如何?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别人对他的评价怎样?“

“探长先生,作为一名市民,有义务配合警察的调查取证,这我明白,但我也应付不过来,今天是警察,明天是记者,天天跟你们这些人重复同样的话,我真是受不了了,这样,我就回答一遍,再有什么问题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好好好,我尽量不来麻烦您,田教授。“

田艺煊见冯海泉态度诚恳,也就不再发牢骚了:“探长先生,这个谢尔盖是个单身,家里没有妻儿,他平时跟别人接触不多,没有什么朋友,他是俄国人,只有一个俄国的什么贵族跟他有点来往,平时除了喜欢绘画之外,还喜欢雕塑,钓鱼,失踪前他就是跟那个俄国贵族一起去钓鱼的,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前天得知他不幸溺水身亡。“

“你能否带我去看一看谢尔盖的住处?“

“好吧,谢尔盖有两个住处,一个是学校分给他的宿舍,另一个是他自己购买的一栋小别墅。“

“那我们先去宿舍吧。“

田艺煊带着冯海泉到谢尔盖在学校里的宿舍,冯海泉在这个狭小的屋内兜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便离开了。

田艺煊让余涛带路,三人一起去了谢尔盖的那栋小别墅。

“有钥匙吗?“冯海泉问余涛。

余涛摇摇头,随后自言自语道:“昨天那个记者不知道怎么进去的?“

118. 神探助攻

“有记者来过?“冯海泉看了一眼余涛。

“对,昨天有个《新民报》的记者,好像叫林亚楠的来过。“田艺煊向冯海泉解释了一下:“他也问了我很多关于谢尔盖的问题。”

“那个记者也没钥匙,不知他怎么进去的?难道是爬进去的?“余涛摸了摸后脑勺。

冯海泉望了望这幢小别墅,围墙不算太高,像他这样的身手也能爬进去,于是他后退两步,随后加速,一个箭步往上一窜,趴在了墙檐上,随后双脚一用力,跨过墙檐,跳了进去,之后打开房门,让田艺煊和余涛一起从大门进来。

田艺煊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好奇地到处张望:“没想到谢尔盖还在这里还搞了个小天地,可惜还没装饰完,否则应该更别致一点。可惜啊,现在真的是人去楼空了。“

三人去了二楼卧室和客房,冯海泉拉开一些抽屉看了看,大多数抽屉都是空的,随后大家又回到了一楼,这里有些画作和雕塑,最吸引眼球的是那堵墙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方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画了一些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山水景观等小作品。

冯海泉走到这些小方格子画作面前,用手摸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哎,田教授。你看看这些画是画在什么材质上的?“

田艺煊走过来摸了一下:“嗯,不像是画布那么硬质,也不像绢帕那样柔软,还很有弹性,这应该是牛皮,羊皮,猪皮?“

“你说这是皮质的?“冯海泉回头望了望田艺煊。

田艺煊点点头:“应该是,那这些作品就是纹身啦,也就是刺青。“

“哦,谢尔盖教授还会纹身?“冯海泉好奇地问道。

田艺煊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他还有这种嗜好。“

“这里有没有地下室?“

“应该有吧,这里附近的别墅结构都差不多,我去问一下吧。“余涛说着要往外走。

“不用了,我看见地下室的入口了,就在客房旁边。“冯海泉指了指一个小入口,这个入口不仔细看,还真找不着。

三人走进地下室,这里有一张宽大的工作台和一把转椅以及一张单人床,工作台上是一排的五颜六色的墨汁,旁边放着一排银针。

“看来这个谢尔盖果然在这里搞他的刺青艺术。“冯海泉拿起一瓶墨汁看了看:”从这些墨汁消耗的数量来看,谢尔盖教授应该给不少人纹过身。“

“真没想到这个谢尔盖如此多才多艺。“田艺煊拿起墨汁看了看,摇了摇头,笑了笑。

冯海泉注意到工作台的下面有一个垃圾铅桶,铅桶里有一些灰烬,冯海泉取了一些灰烬用手捻了捻,像是纸灰,而后在床下又发现了一只金玲耳环。

冯海泉把这只金玲耳环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忽然他想起这只金玲耳环跟在伯爵夫人家女佣笸箩里看见的那只耳环是一对。

“难道谢尔盖是给伯爵夫人的女佣纹身?“冯海泉心里不禁产生了疑问。

安娜虽然没有了性命之虞,但经过这场惊恐之后,人虚弱了不少,伯爵夫人甚是着急,因为今天下午她就要跟萨缪尔见面了,而安娜必须一同前往。她着急地望着安娜苍白的面容,心急如焚。

阿辉一早去买早餐,顺便把今天的报纸也买了回来,凌云鹏一边吃着大饼油条,一边拿过《申报》,头版头条居然是:安和寺路凶案告破,恶霸柳大虎已归案。旁边配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柳大虎双手被铐,两名警察站在其身后的被拘捕的照片,另一张是冯海泉与张昌林两人手持“包公再世,为民除害”的锦旗,露出灿烂微笑的照片。

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顿时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面面相觑,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了。

秦守义拿过报纸,仔细地看了看这位冯探长的照片:“这个人好像有点面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冯海泉,冯探长?“

“是呀,报纸上不是对他大吹特吹吗,哪吒,你想跟他套近乎啊?“傅星瀚冲秦守义呵呵一笑。

秦守义憨憨地笑了笑,把报纸放在桌上。

伯爵夫人连忙指着拿着柳大虎戴手铐的照片问凌云鹏:“林先生,这个柳爷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是的,夫人,那个害你的柳爷终于被拘捕归案了。”

“你能给我念念吗?”伯爵夫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好的。”凌云鹏拿起报纸,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深受全市民众关注的安和寺路凶杀案日前已经告破,为此我们专门走访了负责此案的探长冯海泉先生。

冯探长给我们介绍了案情的基本情况:案发当日的七时许,案犯柳大虎因与俄籍贵妇在仙乐斯舞厅产生龃龉而聚众闹事,大打出手,致使仙乐斯舞厅被迫中断营业,大批顾客被迫逃散,随后柳大虎及其爪牙一起被带往警局,经教诫后释放。

但其劣性不改,伺机报复,当晚十时许,案犯驾车来到俄籍贵妇住所,图谋不轨,两名爪牙与三名前来偷盗的黑衣人发生冲突,两名爪牙将三名偷盗者杀死后准备逃离,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二人逃离现场之时,被守候在外面的黑衣人的同伙杀死,而那几名黑衣人目前警方正在追捕过程中。

由于此案涉及多国外交,所以案情细节不宜对外公布。而柳大虎是本案的主谋,且此人一贯为非作歹,横行霸道,被称为沪上一霸,多年来民众“谈虎色变”,深受其苦,如今恶霸伏法,此乃大快人心之好事,不少民众得知这一喜讯之后,额手相庆,并对侦办此案的冯海泉探长深表赞许和敬意,冯探长年轻有为,顶住压力,不畏强权,为民除害,是警界的一股清流,是华人的表率。”

“这么说柳爷被抓起来了,我们都安全了?”伯爵夫人兴奋不已,但随即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这短短的数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幸亏那天晚上你们把我送到了旅馆里,要是回家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伊凡诺夫现在情况怎样了?”伯爵夫人喃喃自语道。

“肯定没事,他肯定在医院养伤呢。”阿辉安慰着伯爵夫人:“我听说柳爷的几名手下和伊凡诺夫都被送到医院去了,我那天特地去了警察局附近的这个医院,看见那里有几间病房前面站着不少警察,一打听,说是几个人打架打成重伤的,其中还有一个俄国大力士。这个冯探长能把案子查得这么清楚,肯定是大力士告诉他的,所以,夫人,你放心吧,伊凡诺夫肯定没事。”

伯爵夫人听阿辉这么一说,也稍稍安心了。

伯爵夫人对安和寺路的凶杀案一无所知,只知道安娜逃出来时遇到了柳爷等人的追击,死伤情况并不明了,凌云鹏当然也没提及此事,只说是遇到一点麻烦而已。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真的是后怕。

当然,凌云鹏,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这四人对这个结果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这个神探冯海泉居然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不仅让他们四个真正的案犯逃出生天,而且还把柳大虎和樱机关的人——伯爵夫人的对头,他们的潜在威胁也一一剪除,这个冯海泉还真是他们的贵人。

119. 人靠衣装

“有机会一定要拜会一下这个冯探长,要不是他,我们还真是麻烦缠身。”凌云鹏呵呵一笑。

“是啊,真得好好谢谢这个冯探长,要不是他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几个又要去清水湾了。”傅星瀚拿起报纸,又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这案件居然会发生如此反转,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阿辉眨着眼睛兴奋地望着凌云鹏:“老大,这么说警报解除了,我们几个可以住回去了?”

“我看,还是谨慎一定的好,你没听老报纸上说,事关多国外交,还有些细节不便对外公布,说不定这件案子还没结束,只不过先把柳大虎作为挡箭牌先推到前面,这样警方也能对其他外国势力有个交代,我们还是先待在这儿吧。”凌云鹏觉得还是慎重一些。

四人听了觉得凌云鹏分析得有道理,便点点头,打算暂不挪窝,依旧待在此地。

“既然柳爷已经被抓了,那我现在是不是自由了?”伯爵夫人觉得自己可以住回安和寺路的小洋楼了。

伯爵夫人望了望大家,大家也望了望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夫人,虽然柳爷被抓起来了,但你和安娜作为失踪人员,警方还是在到处找你们。你们还是待在这儿更安全一些。”凌云鹏知道伯爵夫人今天肯定想要离开这儿,但还是把利害关系跟她讲明,这样更显得他们对伯爵夫人的人身安全的关心。

“不,我今天想要给安娜去看病。”伯爵夫人想了个出去的理由。

“我们可以让杨医生来这儿给安娜看病。”凌云鹏提议道。

“不,我也要去看病。”伯爵夫人见凌云鹏还在阻拦她,又编了个理由。

“夫人,你也病了吗?”傅星瀚上下打量着伯爵夫人:“我看你挺好的呀,不像是生病了呀,何况杨医生不仅能看外科,也能看内科。”

“我想看的是妇科。”伯爵夫人冲傅星瀚笑了笑。

“哦,这可能他不会。”傅星瀚挠了挠头。

“好吧,既然夫人一定想要外出的话,我们也不拦着,不过夫人,你出去时,最好把自己打扮一下。”凌云鹏松口了,冲伯爵夫人笑笑:“我的意思是别打扮得太漂亮,这样太吸引众人的目光,说不定就把警察给招来了,你最好打扮得土一点,穷一点。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伯爵夫人对凌云鹏的话似懂非懂:“你让我变得土一点,穷一点?怎么才能做到这两点?”

“我有法子。夫人,你等会儿,我去去就来。”傅星瀚连忙朝门外走去。

“还有安娜,最好也不要与你一同出行,毕竟现在外面贴满了你和安娜二人的寻人启事,如果让路人看见两个外国女人在一起的话,马上会联想到寻人启事上的人,所以我建议,如果夫人一定要外出的话,最好与安娜兵分两路。”凌云鹏的设想是让伯爵夫人与安娜分开,到时候只要控制住了安娜就大功告成了。

“没关系,我和安娜坐在黄包车里,问题不大。”伯爵夫人坚持跟安娜在一起,安娜现在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让安娜脱离了她的视线?

“好吧,什么时候走,我让阿辉给你们叫黄包车去。”凌云鹏见伯爵夫人坚持和安娜一起出行,也不便横加阻挠,便打算实行第二套方案,在帕克饭店伯爵夫人和威廉接头时再设法夺取藏宝图。

“谢谢!我们下午三点半走。”

没过多久,傅星瀚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袋子进来了,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拿出两套粗布衣服,一套是灰色的长袖短衫和黑色长裤,一套小碎花的短衫和青色长裤。还有两块一蓝一灰的包头巾,此外,还有两双黑色圆口布鞋。

“夫人,我给你和安娜找来了保护色。”傅星瀚把衣服递给伯爵夫人。

“这个是干嘛的?这些衣服颜色,式样太难看了,我不想穿这个。”伯爵夫人抖开一看,不禁皱了皱眉,把衣服还给了傅星瀚。

“现在顾不得好看难看了,能躲过警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说是吧,夫人?”傅星瀚把衣服又塞进伯爵夫人的手里:“要不,你先进房间试试看?”

“好吧,我去试试,你把那套也给我吧,我让安娜也试试。”伯爵夫人把两套衣服带进房间进行试穿。

“戏痴,你从哪儿搞来的?”秦守义望了傅星瀚一眼。

“我给了街对面那两个女贩子一块大洋,从她们身上买的这两套衣服还有一篮鸡蛋和一篮水蜜桃。”

“那她们穿什么啊?”阿辉傻傻地问。

“傻瓜,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我看她们走进裁缝铺了,让裁缝给她们做身新的。这两个女的以为今天碰到财神爷了,不仅可以做身新衣服,还把鸡蛋和桃子包圆了。”傅星瀚得意地说。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伯爵夫人和安娜二人穿着中国妇女的又大又肥的衣裤,包着头巾走了出来。

“哇,这下子有点本土化了,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打扮跟中国人有点不分上下了,脸上在抹点灰尘就更像了。”傅星瀚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来,把这两样拿在手上就更像了。”

傅星瀚把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桃子递给伯爵夫人和安娜。

“这简直就像是去赶集的一对姐妹,或是进城的小贩,哇,堪称完美。”傅星瀚不停地从各个角度打量着两位女性。

伯爵夫人却是一脸无奈,曾经艳光四射的贵妇转眼成了一名村姑,这种强烈的失落不言而喻:“要不是为了躲警察,打死我也不穿这衣服,太丑了,要腰没腰,要胸没胸,像个大麻袋似的。”

“好了,夫人,别抱怨了,起码这样你能出入自由。”凌云鹏安慰了一下伯爵夫人。

下午三点半时,伯爵夫人和安娜二人身着那身粗布短衫和长裤,脚蹬圆口黑布鞋,头上包着头巾,胳膊上挽着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桃子,两人坐上了阿辉叫来的黄包车,随后出发了。

凌云鹏见伯爵夫人的那辆黄包车走远了,连忙挥了挥手,随后四人一起坐上了那辆1275车牌的雪佛兰,先是朝博仁诊所驶去,到了之后,凌云鹏把任务再交代了一遍,随后大家各自穿衣打扮,从后门离开了诊所。

阿辉扮成了一名乞丐,衣衫褴褛,戴顶破草帽,手拿破碗,一路朝南京路走去。

其他三人继续上车去往安和寺路,因为秦守义的那辆黄包车停在这附近。

秦守义下了车,一副黄包车夫的打扮,而傅星瀚则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头戴一顶礼帽坐在秦守义的黄包车上。

秦守义向凌云鹏点了点头,随后拉着傅星瀚朝南京路跑去。

120. 分头行动

凌云鹏独自驾车来到帕克饭店附近的小马路上,把车停好之后,便下了车,他整了整西服,买了份报纸朝帕克饭店走去。

进入帕克饭店之后,他先来到了酒吧间,在一处角落里坐了下来,拿起手上的报纸翻看着,像是在等人。

忽然,凌云鹏在酒吧间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史密斯,他正坐在吧台前,喝着酒,不时地抬起手看着时间。

凌云鹏用报纸遮挡脸部,观察着史密斯的一举一动。

“戴维,戴维,真巧,你怎么在这儿?”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脚步蹒跚,醉醺醺地朝史密斯走去。

凌云鹏望着这个瘦高个醉汉,身形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搜索着,那天在华懋饭店门口,伯爵夫人上了这人的福特车,随后一路开到了仙乐斯,他开着雪佛兰在后面一直紧跟着,他应该就是跟伯爵夫人关系密切的德国人海因茨。

此时,海因茨正拿着酒杯朝史密斯走了过去,拍了拍史密斯的肩膀:“戴维,原来你躲在这儿逍遥呢!”

史密斯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心头一惊,连忙回过头去,见是海因茨,他与海因茨见过几面,当初就是通过海因茨的关系才结识了伯爵夫人。但此时,他可不想让这个海因茨坏了他的大事。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先生。”史密斯把海因茨的手从肩膀上拿下。

“史密斯,你怎么啦,你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我是海因茨,我还介绍你跟伯爵夫人认识呢,你忘了吗?”海因茨不知道史密斯为什么忽然假装不认识他。

“对不起,先生,你喝醉了,我不是你的朋友史密斯。”史密斯极力否认。

“哦,天哪,这世界怎么啦,我最喜欢的女人失踪了,我的好朋友不认识我了,哦,真该死,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海因茨耸了耸肩,无奈地离开了吧台。

海因茨坐到了桌子旁,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哦,娜塔莎,你在哪儿啊?你到底去了哪儿啦?”

不一会儿,海因茨就醉倒在桌上。

凌云鹏把目光锁定在史密斯身上,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四点半了,而这时,史密斯离开了吧台。

凌云鹏悄悄地跟随在史密斯的身后,见他按了按电梯按钮,随后进入电梯,跟电梯里的服务生说了句英语,随后电梯门关闭,电梯一直运行到二十楼停下。

凌云鹏随即又回到了酒吧间。

过了没多久,秦守义的黄包车也到了,他把黄包车停在帕克饭店不远处,坐在车杆上,目光朝着大光明电影院的方向,他知道伯爵夫人和安娜应该从那个方向过来。

而傅星瀚则坐在黄包车里,他手上拿着一张报纸遮挡着,眼睛也目不转睛地往大光明电影院方向注视着。

果然,没多久,伯爵夫人和安娜同乘一辆黄包车过来了,但伯爵夫人的黄包车在大光明电影院那里就停下了,秦守义看着村姑模样的伯爵夫人和安娜提着篮子走进了大光明电影院,过了二十多分钟之后,两人穿上了平日光鲜的衣衫走出了大光明电影院,手里的鸡蛋和桃子也不见了,秦守义估计伯爵夫人事先把衣服先藏在了鸡蛋和桃子下面,然后进大光明电影院内更衣,确实,那套村姑的衣衫是不可能走进帕克饭店这样的高级场所的。

“戏痴,看见了吗?伯爵夫人和安娜朝这边走过来了。”秦守义轻声地把伯爵夫人和安娜的动向告诉傅星瀚。

“我看见了。”傅星瀚把报纸遮挡着面部,轻声回应道。

秦守义见伯爵夫人和安娜走近了,连忙低下头,把头上的小毡帽往下拉了拉,而傅星瀚则将报纸把脸部完全遮挡住,秦守义从眼睛的余光看见伯爵夫人和安娜二人款款走入了帕克饭店。

伯爵夫人和安娜二人来到了前台:“你好,我找萨缪尔先生,威廉·萨缪尔。”

“请问您是娜塔莎·安德烈夫人吗?”前台服务生问道。

“是的,我就是娜塔莎·安德烈。”伯爵夫人优雅地点了点头。

“好的,萨缪尔先生已经关照过我们了,您来了之后直接去2008号房找他,不过我刚才看见他去了酒吧间,要不您先去那里找找,也许他就在那里。”

“不好意思,我和萨缪尔先生是第一次见面,我还不认识他呢。”伯爵夫人笑了笑:“能否请你带我去找一下?”

“好的,夫人,愿意为您效劳。”这位服务生连忙走出前台,跟另一位在大厅里当班的服务生打了个招呼:“皮特,你先帮我顶一下,我带这位夫人去一下酒吧间。”

“好的,汤姆,你去吧。”皮特走进前台,冲着汤姆点点头。

服务生汤姆带领伯爵夫人和安娜去酒吧间找威廉·萨缪尔。凌云鹏就坐在酒吧间门口,忽然见伯爵夫人和安娜走进酒吧间了,连忙用报纸把脸部遮挡起来。

傅星瀚见伯爵夫人已经进去十分钟左右了,便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梳子,对着外面的橱窗,把大背头改成三七开,随后又疾步走进帕克饭店,走到前台:“你好,先生,请问娜塔莎·安德烈夫人去了几楼?我是她司机,她把手袋落在了车上。哦,对了,她是来找威廉·萨缪尔先生的。”

傅星瀚把手上一只精美的带珍珠的女式手袋在前台服务生的面前晃了晃。

“好的,我查一下。哦,威廉·萨缪尔先生住在2008号房。先生,电梯在那边。”服务生很有礼貌地指了指电梯的位置。

“好的,谢谢!”傅星瀚直接朝电梯走去,在经过酒吧间的时候,他朝坐在门口的凌云鹏使了个眼色,凌云鹏会意,从酒吧间里出来,走到电梯前。

电梯门开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一起步入电梯。

“先生,您要去几楼?”电梯服务生问道。

“我去二十楼。”傅星瀚回答道。

“我去十九楼。”凌云鹏回答道。

服务生按了按19和20两个按钮,随即电梯门关上,电梯上行。

到了十九楼,凌云鹏下了电梯,傅星瀚继续上行。

凌云鹏朝安全出口走去,随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十楼,站在安全门的后面,等电梯门开了,傅星瀚走出电梯,随后电梯门关上了,等电梯下行了之后,凌云鹏才从安全门里走了出来。

“伯爵夫人在2008。”傅星瀚轻声地告诉凌云鹏。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两人一起走到了2008号房间的隔壁2006号房,凌云鹏试着推了推门,门是锁上的,但外面并没有“请勿打扰”的字样,估计里面没人,便从兜里取出一截铁丝,朝锁孔里捅了捅,门开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赶紧闪入。

121. 原形毕露

服务生汤姆带着伯爵夫人在酒吧间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威廉萨缪尔先生,便向伯爵夫人致歉:“对不起,夫人,让您白跑一趟,也许萨缪尔先生已经上楼了。”

“没关系,我们自己上去找他就是了,他住在2008号房,对吗?”

“是的。”汤姆点点头。

伯爵夫人和安娜刚要离开酒吧间,忽然发现喝得不省人事的海因茨趴在桌上,连忙走了过去,摇了摇他:“海因茨,海因茨,天哪,你喝了多少酒?”

海因茨醉眼惺忪地望着伯爵夫人,他用力揉揉眼睛,等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眼里闪烁着惊喜之色:“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娜塔莎,真的是你吗?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娜塔莎,你还好吗?”

伯爵夫人的眼光里也流露出邂逅故知的喜悦:“我很好,海因茨,谢谢你还这么关心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你失踪之后,我就一直到处找你,我知道这帕克饭店里来来往往的外国人多,消息渠道也多,有身份的外国人都喜欢住这里,所以我想在这里碰碰运气,也许会在这儿碰到你。我在这里订了个房间,想更方便打听你的消息。真是感谢上帝,我真的在这里遇到你了,娜塔莎。”

“海因茨,谢谢你,你真是用心良苦,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伯爵夫人握着海因茨的手,被他的真情所感动。

伯爵夫人看了看吧台后面的挂钟,已经四点五十五分了:“哦,海因茨,我还有点事,我先去办事,待会儿再来找你。”

“好的,娜塔莎,我住2006号房,你待会儿办完事之后来找我。”海因茨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伯爵夫人。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与他心爱的梦中情人在此相见,海因茨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他有许多话想要与伯爵夫人倾诉,有许多疑问想要让伯爵夫人解惑。

“哦,是吗?2006号房?好的,我办完事之后就来找你。”伯爵夫人没想到海因茨就住在萨缪尔的隔壁,但她并不想告诉他,她就在2008号房里与萨缪尔见面一事。

伯爵夫人和安娜走出酒吧间,一同走到电梯口,按了按上行的按钮。

凌云鹏和傅星瀚走进2006号房间,走到窗户旁,往下一看,下面的汽车就像是火柴盒,行人跟蚂蚁差不多。

“哎呀,我的妈呀,这么高,老大,你快把窗户关上吧,我头晕。”傅星瀚往下一看,双腿发颤。

“你别往下看不就行了?”凌云鹏探出身子,朝隔壁的房间望去,2008号房的窗户开着,却无法看到屋内的情况,但听见有人在房间里说话。

“戏痴,你拿个杯子过来,听听隔壁在说什么?”

傅星瀚连忙把一只玻璃杯拿了过来,贴在靠近窗户的墙上,仔细听着,墙体很厚,说话声音很轻,所以窃听的效果并不好。

“我只断断续续地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英语,只听到伯爵夫人,女仆,藏宝图,干掉。”傅星瀚倒吸一口凉气:“不好,这个萨缪尔想要干掉伯爵夫人和安娜。”

“你没听错?”凌云鹏急问道。

“我听到他说kill。”

“里面几个人你听得出来吗?”

“听不出,至少三个,我听见有说话声,有喝水声,有关门声,大概三个吧。”傅星瀚望了望凌云鹏,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讶:“老大,你不是想要冲进去吧?打架我可不擅长。”

“好吧,到时候你就负责保护那两个女人就行了,剩下的就让我来吧。”凌云鹏瞥了傅星瀚一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秦守义进来呢,生死搏斗时,这个戏痴还真是靠不住,看来只有靠自己了,只是自己的左臂还使不上劲,到时候只能拼死一搏了。

傅星瀚笑颜如花,拍了拍胸脯:“当护花使者我还是拿手的。”

此时,伯爵夫人和安娜两人已经到了二十楼,她们边走边看着房门号,走到2008号房时,伯爵夫人整了整衣服,随后敲了敲门。

“请问,萨缪尔先生在吗?”伯爵夫人用英语问道。

“请进。”里面的人用英语回应道。

门开了,伯爵夫人看见一张陌生男子冷冷的脸:“夫人,请进,萨缪尔先生在里面等你。”

伯爵夫人和安娜二人朝里面的房间走去,看见屋内站着三四个年轻男子,而在窗户前一位中年男子背对着她站着。

“你就是威廉萨缪尔先生吗?”伯爵夫人问道。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伯爵夫人一见,双手捂嘴,一脸惊恐:“史密斯。”

伯爵夫人连忙拉着安娜转身要走,被周围的年轻男子紧紧抓住,两人无法挣脱。

“好久不见了,伯爵夫人,听说你失踪了,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出现的。”史密斯不阴不阳地说道,随后走到伯爵夫人面前,托起她的下巴:“你可真美,不过我更喜欢你的藏宝图,东西呢?”

“怎么会是你?萨缪尔先生呢?”伯爵夫人惊魂未定。

“萨缪尔先生现在还在旧金山呢,这个大嘴巴,他以为他马上要得到一座金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早就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我的同事故意接近他,没想到三言两语,他居然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了我的同事,所以美国陆军情报局就把他给暂时拘押了,然后让我冒名顶替他来获取你的藏宝图。”史密斯得意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伯爵夫人。

“美国陆军情报局?你也是一个间谍?怪不得上次你来我家以送书为名,用迷药把我迷倒,然后打开我的保险箱,试图窃取藏宝图。”伯爵夫人现在才看清史密斯的真面目。

“夫人说得不错,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就是那张藏宝图。”史密斯毫不掩饰他所做过的一切,反而很是得意:“我能一睹伯爵夫人的芳容,并能一亲芳泽也算是我职业生涯的一处亮点。”

“卑鄙,无耻。”伯爵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夫人,我们言归正传,藏宝图呢,你带来了没有?”史密斯收起笑容,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你休想得到。”伯爵夫人冷笑了一声。

旁边的年轻男子把伯爵夫人手上的手袋一把抢了过去,交给史密斯。

“强盗。”伯爵夫人怒骂着。

史密斯打开手袋,里面空空如也,史密斯气得七窍生烟,反手给了伯爵夫人一记耳光:“你把藏宝图放那儿了,快告诉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别想得到,史密斯,你个杂种。”伯爵夫人怒不可遏,啐了史密斯一口。

“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她。”史密斯一把把安娜拉到身边,掐住安娜的脖子:“你说不说?”

安娜的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

“不要,不要伤害安娜。”伯爵夫人大声喊叫起来。

122. 殊死搏斗

忽然,门被一脚踹开,凌云鹏从外面扑了进来,将抓住伯爵夫人的那个年轻男子扑倒在地,凌云鹏一把把伯爵夫人拉到身后,与房间里的其他几个打手打斗起来。

傅星瀚跟在凌云鹏的后面,连忙把伯爵夫人拉进了2006号房,随后把门锁上。

“海生,你怎么来了?”伯爵夫人惊魂未定:“海生,你快去帮你的大哥去。”

“我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你和安娜,其他男人就交给老大去搞定吧。”傅星瀚耸了耸肩:“打架我不在行。”

“可里面有五六个人,你大哥手臂还伤着。”伯爵夫人见傅星瀚一脸怂样,有些鄙视:“安娜还在史密斯的手上,我们得去救安娜。”

傅星瀚从伯爵夫人的眼里读懂了轻蔑二字,为了能在伯爵夫人面前充当一名骑士,傅星瀚只得硬着头皮应承道:“好吧,夫人,你待在房间里,我去救安娜。”

傅星瀚打开房门,见门口没人,赶紧锁上2006号房门,来到隔壁。

此时凌云鹏一人对付五个打手,他拳打脚踢,左推右挡,把面前的三人已经打趴下了,其余二人正左右夹击他,操起方凳向他砸来,凌云鹏身上挨了好几下,左臂也挨了一下,伤口崩裂开来,鲜血从西服的袖子里流淌下来。

一个倒地的打手挣扎站起来,试图从背后袭击凌云鹏,被刚进门的傅星瀚拿起身边的一只花瓶砸中了脑袋,脸上鲜血直流,倒地不起。

“老大,我来帮你了。”傅星瀚来到凌云鹏身旁。两人背靠背,严阵以待。

“戏痴,你来得正好,看住史密斯,别让他对安娜下手。”凌云鹏吩咐了傅星瀚一句。

凌云鹏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然后腾空一跃,踢倒了左边的一个打手,随后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操起身边的一张椅子砸向另一个打手,那个打手头一偏,躲了过去,随即朝凌云鹏的腹部就是一记重拳,凌云鹏倒退几步,碰到了衣橱,那个打手的右拳朝凌云鹏的面门扫来,凌云鹏头一偏,顺势拉开橱门,打手的手伸了进去,凌云鹏立马把橱门关上,痛得那个打手龇牙咧嘴,试图用左手击打凌云鹏,凌云鹏左脚朝打手的右腿用力一踢,打手惨叫一声,右腿腿骨断裂,凌云鹏朝打手的脑袋狠揍一拳,打手瞬间倒地不起。

凌云鹏望了望地上痛苦扭动的几个打手,朝史密斯进逼过去,而傅星瀚刚想要去拉安娜,忽然听见身后有异响,连忙回头,结果被身后一个打手击中了脸颊。

傅星瀚捂着脸,疼得惨叫一声:“打人别打脸。”

凌云鹏见状,飞起一脚,把那个打手踢昏过去。

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朝史密斯逼近,史密斯拉着安娜朝窗口走去,随后把安娜按在窗边:“你们别过来,否则我把她从这里推下去。”

安娜尖叫着,绝望地望着凌云鹏和傅星瀚。

凌云鹏见状,伸手阻止傅星瀚朝前迈进,用英语对史密斯说道:“史密斯,你的目标是伯爵夫人,不是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对你没意义。你把她放了。”

而此时,伯爵夫人也走了进来:“史密斯,放开安娜,她是无辜的,请你别伤害她。”

史密斯挟持着安娜朝伯爵夫人靠近,随后把安娜用力推向凌云鹏,凌云鹏为了避免安娜受伤,连忙就势抱住了她,一起倒在地板上。

史密斯趁此机会,一把将伯爵夫人拉到自己身边,傅星瀚想要去拉伯爵夫人,被史密斯一脚踢开,史密斯左手紧紧勒住伯爵夫人的脖子,右手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凌云鹏和傅星瀚用英语吼道:“别靠近我,否则我开枪了。”

史密斯挟持着伯爵夫人,一边把枪指着凌云鹏和傅星瀚,一边往门外退,一直退到走道上。

此时,海因茨正好从电梯门里出来,见此情景,连忙大声呼喊:“不,史密斯,别伤害娜塔莎,住手,快住手。”

史密斯见海因茨朝他这儿飞奔过来,连忙开枪射击,一枪打中了海因茨的胸口,海因茨捂着胸口倒在走道上。

“不,海因茨,海因茨。”伯爵夫人惊恐地喊着海因茨的名字。

伯爵夫人张口狠狠地咬了一口史密斯的左手,史密斯痛得松了手,凌云鹏瞅准机会,凌空一脚,把史密斯踢翻在地,随后扑过去,骑在他身上,朝他脑袋上狠狠揍了两拳,史密斯被打晕过去。

伯爵夫人冲到海因茨的身边,扶起海因茨,呼喊着他的名字:“海因茨,海因茨,亲爱的,你醒醒,你醒醒呀!”

海因茨睁开眼睛,右手捂住胸口,但鲜血从他的指间不停流淌下来,胸口不停起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恋恋不舍地望着伯爵夫人:“娜塔莎,娜塔莎,见到你真高兴,真高兴……”

海因茨的右手垂了下来,胸口不再起伏,呼吸也没有了。伯爵夫人抱着海因茨的尸体,痛哭不已。

而这时,凌云鹏听见电梯上楼的声音,一定是刚才史密斯的枪声引起了饭店工作人员的警觉,他们寻声而来。

“伯爵夫人,安娜,快走,警察就要来了。”凌云鹏催促着伯爵夫人。

凌云鹏见伯爵夫人还在那儿伤心落泪,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沉浸在痛苦之中的伯爵夫人一把拉起,傅星瀚也拉着安娜,四人连忙从安全出口出去,安全门刚关上,电梯门就打开了,饭店的安保人员和大堂经理见走道上躺着两个人,连忙跑了过去,一看,一死一伤,而2008号房间里还躺着五个外国人。

大堂经理把其中一名伤者扶了起来,用英语问他:“怎么回事?”

“两个穿西服的年轻的中国男子袭击了我们,带走了两个年轻的俄国女人。”

大堂经理连忙走进房间,拨通前台电话:“请注意两个穿西服的中国年轻男子和两名俄国女子是否出现在酒店大厅里,请拦截他们。”

大堂经理随即拨打报警电话:“我是帕克饭店,刚才这里发生了命案。”

凌云鹏等四人正往楼下走去,忽然,凌云鹏拦住了傅星瀚和两位女士:“不行,不能就这么下去,也许警察就在楼下等我们呢。”

“去十四楼摩天厅,先去那里想想办法。”傅星瀚对帕克饭店比较熟悉,于是四人转而去了摩天厅。

摩天厅里有不少人正在用餐,四人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傅星瀚扫了一遍餐厅里的客人,把目标锁定在凌云鹏身后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牧师身上,牧师正一个人在此用餐。

傅星瀚跟凌云鹏咬了咬耳朵:“看见后面的那个牧师了吗?他身上的那件袍子不错。”

凌云鹏朝身后望了望,笑着点点头:“嗯,是不错,那就看你的了。”

傅星瀚站起身来,朝牧师所在的餐桌走去,走到凌云鹏身边时,凌云鹏把脚往外一放,傅星瀚一个趔趄,扑到了牧师的餐桌上,把桌上的汤打翻在牧师身上。

“哦,真是抱歉,真是抱歉,这顿饭算我的吧。”傅星瀚不好意思地向牧师道歉,随后用手擦去牧师身上的汤汁。

“哦,天哪,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洗手间。”牧师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朝洗手间走去。

123. 乔装逃离

凌云鹏也连忙起身,跟在牧师身后,到了洗手间之后,牧师正在擦拭身上的汤汁,凌云鹏见洗手间里没人了,便趁牧师不备,从背后用力敲了一下牧师的脖颈,牧师一声未哼便倒下了。

凌云鹏把牧师拖进厕所里,把他身上的牧师长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随后把牧师放在马桶上,把厕所门锁上,自己则翻过隔板,从隔壁的一间小便池那里出来。

凌云鹏穿着黑色的牧师袍走出了洗手间,随后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走出了摩天厅。

傅星瀚又望了望四周,看见一位女侍者站在一旁整理桌子,便向她招招手,女侍者连忙过来。

“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哦,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行吗?”傅星瀚彬彬有礼地对女侍者笑了笑。

“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是个电影导演,正在物色我电影里的女演员,我看你的气质比较符合我电影里的角色,所以我想请你试试镜,不知小姐是否愿意?”傅星瀚又开始忽悠了。

女侍者听了,喜不自禁:“愿意愿意,这是真的吗?我行吗?”

“你跟这位小姐换一下衣服,你试试她的衣服。”傅星瀚对着安娜努努嘴:“安娜,你去洗手间跟这位小姐换身衣服。”

安娜点点头,和女侍者一起进了洗手间,两人把身上的衣服对换了一下,女侍者穿着安娜的连衣裙走了出来:“导演,你看我这样行不行?”

傅星瀚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要是把头发盘起来,效果应该更好一点。你进去再把发型改一改。”

女侍者连连点头,再次走进洗手间。

“来,伯爵夫人,委屈你跟我演一对情侣,如何?”傅星瀚朝伯爵夫人笑了笑。

伯爵夫人耸了耸肩:“好吧,没问题。”

傅星瀚把西服外套脱掉,放在座位上,随后把伯爵夫人的盘发放下,伯爵夫人长发披肩,另有一番风韵。

“安娜,我们一起走吧。”傅星瀚招呼了一下安娜。

三人走出摩天厅,乘坐电梯来到了底楼,此时警察已经站在了大厅里。

“安娜,你一直往前走,别回头。”傅星瀚吩咐道。

安娜点点头,低着头穿过大厅,走出了旋转门。

傅星瀚连忙一把搂住伯爵夫人的腰,随后和伯爵夫人亲吻起来,一边吻着,一边朝门外走去。

伯爵夫人没想到傅星瀚来这一手,只能顺从地吻着傅星瀚,像木偶一般被傅星瀚搂抱着朝旋转门走去。

警察们见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吻着一位金发女子朝门口走去,不忍直视。

守在饭店门口的秦守义见安娜出来了,连忙拉着车走到安娜面前:“快上车,安娜。”

安娜认出了眼前的黄包车夫正是给她吸蛇毒的秦守义,脸上露出了微笑,连忙上车。秦守义拉着安娜立刻离开了帕克饭店。

“先生太太行行好,赏个小钱吧。”阿辉见傅星瀚和伯爵夫人也随后出来了,连忙上前乞讨,随后轻声对傅星瀚说道:“老大在对面右拐的小马路上等你呢。”

傅星瀚点点头,朝马路对面望去,果然,有辆汽车在路口等着。

“走,夫人。”傅星瀚拉着伯爵夫人的手朝马路对面走去。

凌云鹏已经脱掉了牧师袍,正坐在车上等他们呢。傅星瀚和伯爵夫人上了车,凌云鹏立刻发动引擎,一踩油门,雪佛兰后面拖着长长的尾气,扬长而去。

“安娜呢?安娜还没上车呢?快停车,快停车。”伯爵夫人用力地拍了拍驾驶座。

“放心吧,夫人,安娜已经坐上了二弟的黄包车了,他们很快就会到家的。”凌云鹏安慰了一下惊慌的伯爵夫人。

“二弟是拉黄包车的?”伯爵夫人疑惑地望了望身边的傅星瀚和前面的凌云鹏:“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帕克饭店?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到帕克饭店去跟萨缪尔见面的?”

“这个,到家后我再告诉你吧。”凌云鹏抬头看了看后视镜,看见伯爵夫人脸上充满了狐疑和惊讶。

伯爵夫人不再出声了,她又想起了海因茨,那个为了她而枉死的朋友,心情甚是伤心难过,一路上伯爵夫人把头转向车外,默默地流着泪。

汽车开回了华龙路,凌云鹏停好车之后,拉着伯爵夫人回到了独门独院里。

“林先生,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帕克饭店?”一走进屋子,伯爵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质问凌云鹏。

“夫人,您请坐,我慢慢跟你说。”凌云鹏示意伯爵夫人坐下。

“我不想坐,我只想知道答案,为什么每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们就会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伯爵夫人激动地叫喊道。

凌云鹏淡然一笑:“夫人,其实我们几个的真实身份是妙影别动队的成员。”

“妙影别动队?这是什么组织?”伯爵夫人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我们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下属的一支行动队。”凌云鹏向伯爵夫人摊牌。

“原来你们是国民政府的人?你们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伯爵夫人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跟史密斯,田中纠夫是一样的人。你们接近我也是为了藏宝图?”

凌云鹏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们跟他们不同,他们为了藏宝图可以置伯爵夫人于死地,但我们并没有这样做,相反,我们是在伯爵夫人陷入危机时及时出手相救。”

“可你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想抢走属于我的财富。”伯爵夫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嚷道。

“错了,夫人,这笔财富不是属于你的,也不属于其他任何外国人或是外国机构的,这是中国人的财富,是在中国的国土上,是中国的老祖宗留下的财富,而要掠夺这些财富的正是那些外国势力,也包括你。”凌云鹏双目炯炯,义正词严地说道。

伯爵夫人顿时失神地望着凌云鹏,哑口无言。

这时,秦守义带着安娜走了进来。

伯爵夫人一见到秦守义的这副打扮,立刻想起来,那次拉她去花旗银行的车夫正是眼前的这位二弟,而且还是他把自己摔下黄包车,让自己狼狈不堪。

“你,你就是那个把我摔下黄包车的车夫?”伯爵夫人惊恐地望着秦守义。

秦守义见已被伯爵夫人拆穿了,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夫人还记得我吗?我就是那个给你解开绳索的邮差。”傅星瀚朝伯爵夫人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凌云鹏:“而他,就是上次到你家来给你修电话的电话局维修工。”

124. 金石为开

这时,阿辉也回来了,伯爵夫人见阿辉一身乞丐的模样,仔细辨认着:“我想起来了,那天就是你突然横冲过来,把黄包车撞翻的,我后来发现我的手袋里的银行钥匙不见了,是不是就是你偷的?”

“伯爵夫人真是好眼力,这么快就把我给识破了。”阿辉耸耸肩,呵呵一笑。

“骗子,你们都是一群骗子!”伯爵夫人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安娜走到伯爵夫人身旁,抱着伯爵夫人,主仆俩相拥而泣。

“安娜,我们完了,我们彻底完了。”伯爵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绝望地望着安娜。

“夫人,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你和安娜还是有出路的。”凌云鹏望着这对走投无路的主仆,不免心生怜惜。

伯爵夫人抬头望着凌云鹏:“你是说,我们还有活路?“

“只要你把藏宝图交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送你去英国,让你跟你的瓦西里团聚。“凌云鹏给了伯爵夫人一个承诺。他觉得跟藏宝图相比,他的这个小小的请求一定会得到上级的恩准。

“你们知道瓦西里?“伯爵夫人再一次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们还知道瓦西里是你的情人,伯爵夫人。“傅星瀚不无得意地说道。

“难道你们偷听了我和瓦西里的电话,你们懂俄语?“伯爵夫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四人。

“我不仅能听懂俄语,还能听懂英语,日语,法语,德语,我们那个圈子里都叫我语言天才。“傅星瀚朝伯爵夫人眨了眨眼睛,用俄语说道:”夫人,你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伯爵夫人犹如当头一棒,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夫人,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藏宝图在哪儿。“凌云鹏的脸上又露出那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你知道藏宝图在哪儿?“伯爵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凌云鹏,她觉得这个秘密是如此隐秘,应该没人会发现,可是却被眼前这几个中国人识破了。

凌云鹏指了指安娜:“就在安娜的背上,是吗?“

伯爵夫人彻底被击垮了:“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那位姓杨的医生告诉你的,他也是你的人?“

“对,不过在这之前,我已经大体确认了藏宝图就纹在安娜的背上,谢尔盖教授不仅是一位擅长临摹名作的画家,也是一位出色的纹身师,他就是在他那间别墅的地下室里把那幅藏宝图纹在了安娜的背上,是吗?“

“你全知道?“伯爵夫人心里已经充满了凉意:”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我说过,我们不想伤害你和安娜。“凌云鹏轻轻地说道,语气里流露着真诚。

伯爵夫人走到安娜面前,用俄语说道:“安娜,真相总有大白的这一天的。“

伯爵夫人把安娜带进房间里,大家莫名地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伯爵夫人带着安娜出来了,安娜挽着发髻,身着傅星瀚给她买的那件白色的露背晚礼服。

眼前的安娜犹如仙子一般,庄重,恬静,典雅,高洁,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美。

安娜转过身去,后背上那幅真正的藏宝图立即跃入众人的眼眸中,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众人的喘息声和暗自发出的惊叹声交织在一起。

“戏痴,把我房间里的相机拿来。“凌云鹏小声对傅星瀚说了一句,傅星瀚连忙到房间里把那台相机拿来出来,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相机,打开镜盖,对着安娜的后背,不停地按动快门。

凌云鹏把胶卷从相机里取出,放进西服内袋:“伯爵夫人,能否将藏宝图的坐标位置告诉我?”

凌云鹏发现安娜的后背上虽然刺有藏宝图的纹身,但却没有藏宝图的坐标位置,凌云鹏猜测安德拉伯爵为了保险起见,将藏宝图分为两部分,地图纹在安娜的背上,而坐标位置则记在他处,而这个坐标位置安德烈夫妇一定知道,否则伯爵夫人也不会在绢帕上标注错误的坐标位置以迷惑他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好吧,反正藏宝图你们已经到手了,我留着这个坐标也没什么意思了。“伯爵夫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苦笑道:“说实话,我宁愿告诉你们,也不愿告诉那个田中和史密斯,毕竟你们对我和安娜有过救命之恩。“

”谢谢伯爵夫人深明大义,你放心,我和我的别动队会保护夫人和安娜的安全的。“

凌云鹏笑容和煦地朝伯爵夫人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采纳傅星瀚的建议,对安娜和伯爵夫人采用逼迫的强制手段,否则就算是得到了安娜后背上的藏宝图,也得不到伯爵夫人脑海里的坐标位置,他相信一个贵族是不会轻易地屈服于暴力手段。也许伯爵夫人会选择玉石俱焚,那么这个秘密将永远成为秘密。

伯爵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用汉语一字一顿地说道:”坐标位置是东经13032度,北纬4733度。你们放心,这个坐标位置绝对是真实的。“

“东经13032度,北纬4733度。”凌云鹏重复了一遍:“我们相信你,夫人,我们也清楚那几块绢帕上的坐标位置都是夫人用来迷惑别人而肆意编造的。”

伯爵夫人听了凌云鹏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我的所有伎俩在你们面前都变成了小儿科的把戏了。都怪我自己地理没学好,太自以为是了,编了个东海上的坐标位置,让人一眼就看穿了,要是再细致一点,给你们一个假的陆地坐标,也许你们就会深信不疑,现在正忙着开挖呢,真是百密一疏,功亏一篑。林先生,你说这两个汉语成语用在我身上是不是很精准?”

伯爵夫人在失败和失望中自嘲。

“夫人,你的汉语水平很高,你也一定听说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个成语吧?”

伯爵夫人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凌云鹏安慰着伯爵夫人:“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听你说说你的故事。“

伯爵夫人呼了口气,淡然一笑:“事已至此,那我就跟你们说一说我的经历吧。“

125. 事情原委

伯爵夫人目光深邃,似乎把记忆拉到很远很远……

“我叫娜塔莎,我父亲是沙俄的尤里耶夫男爵,二月革命之后我父亲就开始了流亡生活,当时我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瓦西里和安娜是管家尼古拉的孩子,他俩是亲兄妹,是我们家的仆人,我从小与瓦西里一起长大,我们很相爱,但是我父亲执意要我嫁给安德烈伯爵,所以我与瓦西里分开了,我最终嫁给了安德烈,安娜成了我的贴身女仆。

其实十月革命之后,贵族的生活大不如前,大多数贵族都在逃亡,安德烈家的状况并不像我父亲想象中那么殷实,婚后不久,安德烈就带我来到了上海,买下了安和寺路8号这幢小洋房,从此我就在上海定居了。

而瓦西里后来去参军了,参加了几次战役,因为表现英勇,所以被授予中校军衔,后来在一次战役中受了伤,伤愈后被派往苏联驻英国使馆,现在担任大使馆的武官。其实我跟瓦西里这些年的联系一直时断时续。

半年多前,安德烈在赌场里认识了马克西姆博士,马克西姆是莫斯科大学的矿产资源学的博士,曾经发现过好多矿产资源,当时马克西姆输光了自己全部的家当,他对安德烈说,他有一张藏宝图,是在中国东北地区的一个大型金矿,只要安德烈帮他还清赌债,他就把这张藏宝图送给他。

安德烈起初半信半疑,但马克西姆给安德烈看了他的研究报告和开采样本,安德烈这才相信了这事是真的,于是便想方设法筹钱,家里的积蓄全拿去了,甚至还向柳爷借了高利贷,替马克西姆还清了赌债,马克西姆把藏宝图交给了安德烈,但不久,这个马克西姆就死于一场车祸。

这之后,安德烈发现有人一直盯着他,他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所以还特地从莫斯科把伊凡诺夫请来当保镖。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冲着藏宝图来的,于是他想方设法要把藏宝图藏起来。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海因茨,他介绍安德烈认识了谢尔盖教授,安德烈从谢尔盖那里买来了一幅赝品,就是莫奈的《睡莲》,无意中得知谢尔盖还擅长纹身,便想到把藏宝图纹在安娜的身上,因为安娜是女仆,一般不会引人注目,所以安德烈就带安娜去了谢尔盖的小别墅,在地下室里把藏宝图纹在了安娜的背上,随后把原图销毁了。

安德烈给了谢尔盖一笔钱,但谢尔盖并不满足,狮子大开口,否则就威胁安德烈把秘密说出去,安德烈觉得谢尔盖这个人不可靠,想要除掉他。于是第二天就约他去钓鱼,说是会再给他一笔钱的,谢尔盖信以为真,跟着他去江边钓鱼,结果被安德烈击昏之后扔进了江里,谢尔盖就这么死了。

安德烈担心安娜会把秘密透露出去,便悄悄地用毒药毒哑了安娜,安德烈也怀疑我,他知道我跟瓦西里藕断丝连,所以也想要除掉我,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于是我悄悄地从田中那里要来了含有蓖麻毒素的药物,放进了安德烈的咖啡里,安德烈最后死在了我的手上。

田中知道我毒死了安德烈,所以经常以此来威胁我,逼我说出藏宝图的秘密。后来我就画了一幅假图纸,让安娜绣在几条绢帕上,用于迷惑那些想要得到藏宝图的人。我现在才清楚原来田中是日本樱机关的人,他可能早就知道藏宝图的秘密了,否则海因茨介绍给我的私人医生河野先生也不会突然间回国,让他的这个所谓的徒弟来接替他当我的私人医生,现在想想,田中就是为了藏宝图所以才接近我的。

我跟瓦西里联系,让他尽快找到买家,把藏宝图卖给他,随后我和安娜就能去伦敦跟他团聚了。没想到他所联系的那个大富翁萨缪尔却在美国被美国陆军情报局的特工拘押了,把瓦西里告诉他跟我的联系方式都告诉了美国人,陆军情报局的人就让史密斯冒名顶替。

史密斯这个混蛋,起初我以为他是海因茨的朋友,只是个商人而已,其实骨子里他也是美国特工,他接近我,对我大献殷勤,其实目的也是为了藏宝图,他诱骗我和安娜去帕克饭店与他见面,试图逼迫我交出藏宝图,在帕克饭店他终于撕下伪装,原形毕露了。就差一步,他就成功了,幸亏你们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和安娜。

不管怎么说,在我和安娜两次处于危境之中时,都是你们铤而走险救下了我们。就这点来说,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唉,没想到我们辛辛苦苦策划的妙计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伯爵夫人毫不隐晦地将藏宝图的秘密公之于众。

“伯爵夫人,你不用这么悲观。“凌云鹏语气和缓地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中国有句话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就是说在某处先有所失,在另一处终有所得。也许藏宝图与你失之交臂,但你能跟你心爱的人共度余生,安娜能与她的兄长团聚,重温手足之情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说是吗?“

“你有办法让我和安娜离开上海?“伯爵夫人似乎重燃希望,喜出望外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点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伯爵夫人对凌云鹏的能力和为人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好了,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大家都饿了吧,戏痴,阿辉,去外面买点吃的。“

傅星瀚和阿辉得令,赶紧去外面买些吃的。没多久就把一些中西餐都带了回来。

众人吃完晚饭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给,这个睡前抹一点在瘀青的地方,这个药丸是内服的。”秦守义见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脸上,手上,身上都有不少瘀青,连忙回屋把他大哥给他的那些金疮膏,化瘀药,消炎丸等药剂一股脑儿塞在凌云鹏的手上。

凌云鹏把那盒化瘀药递给傅星瀚:“戏痴,拿去涂在脸上,明天保你依旧面如冠玉。”

“真这么神奇?那我一定得试试。”傅星瀚的左脸颊上有块瘀青,听凌云鹏这么一说,连忙接过化瘀药,打开药盒,挑出一点往脸颊上抹,一边抹,一边嘀咕着:“那个黄毛傻大个,差点让我破了相。”

“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凌云鹏服下两颗消炎丸,随后跟傅星瀚几个交代了几句:“务必看住伯爵夫人和安娜,别让她们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老大。”

凌云鹏点了点头,随后便出去了。

126. 信鸽传信

凌云鹏驾车来到了博仁诊所,随后走进1号病房,转身把房门锁上,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电话,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晚上九点半,老地方见。“

“好的。“赵锦文说完,便挂了电话。

凌云鹏从书桌里拿出定影液,随后将房间里两块厚实的窗帘拉上,把灯关上,整个屋子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凌云鹏将西服内袋里的胶卷拿出来,进行处理。

胶卷处理完了之后,凌云鹏从衣橱里拿出那只黑色皮箱,便下楼去了,路过杨景诚的后院,跟杨景诚和林曼芸匆匆打了声招呼便开车离开了。

“哎,这个云鹏,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神神秘秘的。这么晚了都不休息,这伤才好了没几天又忙上了。“杨景诚望着凌云鹏的身影不禁感叹道。

“他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林曼芸微微一笑。

远在延安窑洞里的电讯科收报员忽然收到一份明码电报:东经13032度,北纬4733度处地下富含金矿。我已重启死信箱的联络方式,请予以配合。信鸽。

当收报员把电报交给电讯科科长丁学峰时,他一刻不敢耽搁,连忙把电报交给了潘荣之政委,潘荣之看完电报之后,觉得这份情报的内容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得赶紧向首长报告。

“老丁,你先回电讯科,我这就去找首长。”潘荣之赶紧拿着电报前往三号首长的窑洞。

“报告。”潘荣之在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

潘荣之走进窑洞,三号首长此时还在油灯下起草文件。

“报告首长,电讯科刚才收到一份电报。”潘荣之把电报原稿递给三号首长。

“信鸽?”三号首长扫了一遍电报内容,随后看着电报最后的署名,略有所思,嘴里轻声念了一下。

“首长,这个信鸽是不是就是当年给我们收集了不少情报的那一位?“

“应该就是他。“

“信鸽是我们埋在国统区里的一枚暗棋,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当年上海地下党遭到破坏时,他便失联了,难道他还活着?”

“他可是九头鸟,哪这么容易就被打死了,这小子命大得很。”三号首长笑了笑。

三号首长站起身来,对照着地图,把这地理坐标标注起来:“在东北的鹤岗?”

“应该就在那里,以前我也听一些东北籍的同志说起过东北那块有金矿,有些村民无意中开采到一些含金量很高的矿石。”潘荣之回忆道。

“这么看来,这份情报的可靠性还是很高的,我会和其他首长一起研究一下的。”

潘荣之连连点头:“这要是真的,那可是太好了,我们也能有自己的金矿了。”

“这个信鸽不简单呢,能搞到如此有价值的情报,他在电报中说他已经重启死信箱的联络方式,那上海地下党那里是否还保留着跟信鸽的联络方式?你马上跟上海地下党组织联系,让他们立刻恢复先前跟信鸽联络的死信箱,我推测信鸽一定还有图纸需要通过死信箱传递过来。”

“好,我立刻给上海地下党组织发报。”潘荣之刚要转身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立即唤醒他?给他下达任务?”

三号首长沉思了片刻:“不急,还是让他继续潜伏下去。”

“首长,我担心时间长了,他是不是会回不来了?”潘荣之似乎有些担心,在国统区有些同志因为长期潜伏而沉溺于灯红酒绿的生活,甚至被金钱美女所腐蚀,忘记了他们当初的誓言,背弃了他们当初的信仰。

“他不是信鸽吗?哪有信鸽找不着回家之路的呢?你放心吧,我相信这只信鸽,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这么着急地用明码给我们发报了。”三号首长拍了拍潘荣之的肩膀:“在国统区里还有不少像信鸽这样的同志,我相信他们都有着坚定的信仰。”

潘荣之点点头,随即赶往电讯科。

“小王,马上给夜莺发报:立即重启与信鸽的死信箱联络方式,保持运输渠道畅通。青鸾。”

电波在夜空里穿行,越过万水千山,来到了浦江之畔,在一家名为金顺贸易行的总经理办公室的密室中,此时金老板正把耳机放下,拿起刚刚收到的加密电报,对照着一本《三国演义》密码本,翻译电文:立即重启与信鸽的死信箱联络方式,保持运输渠道畅通。青鸾。

金翊轩擦了根火柴,把电文烧了,把纸灰放入烟缸里,嘴里喃喃自语:“信鸽?”随即他走出密室,走到宽大的办公桌旁,拿起电话:“画眉,立即通知蜂鸟恢复与信鸽的联络方式。”

金翊轩并不认识信鸽,他是从他的前任康钧儒那里得知在秘密战线上还有位代号叫“信鸽”的同志,此前有许多情报是由他直接传递给康钧儒的,但康钧儒三年前失踪了,有人说他被暗杀了,有人说他出国了,也有人说他叛变投敌了,反正这三年来他的这位前任一直都毫无音讯,因此信鸽也就失联了,康钧儒在失踪前把与信鸽的联络方式告诉了金翊轩。金翊轩曾安排恢复与信鸽的联络,但一直没有成功,久而久之,与信鸽的联络也就休眠了。

没想到这次信鸽再度出现,而且是由延安直接发来电报,要求重启与信鸽的联络,这让金翊轩对这位信鸽的兴趣徒增。

凌云鹏把车开到了离霞美咖啡厅不远的一条小马路上,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才九点不到。他下了车,转了个弯就到了静安寺路上,他在马路上闲逛着,远远地看见帕克饭店门口还站着不少警察,下午他在这儿与史密斯一伙正经历了一场殊死较量,之后又全身而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凌云鹏走到大光明电影院前,望了望海报,今天晚上上演的电影是由费雯·丽和罗伯特·泰勒《魂断蓝桥》。

这部电影凌云鹏已经看过两遍了,费雯·丽是凌云鹏欣赏的好莱坞女明星,所以他到售票处买了一张电影票,随后进去消磨一下时光。

127. 重启联络

电影已经开演了,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凌云鹏怕打扰别人,便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下,这个位置太靠后,也太偏,所以这个位置基本上不会有人去坐。

凌云鹏感到有些疲乏,几个小时之前的那场打斗,让他元气大伤,左臂还在隐隐作痛,他靠在椅子上,与其说是来看电影的,不如说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凌云鹏眼睛望着银幕,却一个镜头也没在脑海里停留,看着看着便眼皮耷拉下来,倒在位子上睡着了。

忽然,那首经久不衰的片尾曲《友谊地久天长》的曲调骤然响起,把凌云鹏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二十分了,他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出剧场,来到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随后离开了影院。

电影散场了,观众们纷纷离开剧场,几个清洁工忙着进来进行打扫,这是最后一场电影了,所以大家想快点干完回家。

而在电影院的洗手间里,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千纸鹤在玩。

小男孩的父亲从便池里出来,看见小男孩在玩一只红色的千纸鹤,连忙问道:“浩浩,这只千纸鹤哪儿来的?”

“在肥皂碟的下面压着。我觉得好玩,就拿过来玩了,叠的还真好看。”小男孩拿起千纸鹤拉拉捏捏,爱不释手。

父亲一把把那只千纸鹤扔进了垃圾桶里:“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种脏兮兮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快用肥皂洗洗手,搓一搓,小心细菌。”

小男孩撅着嘴,在父亲的瞪视下赶紧洗手,随后父亲带着儿子离开了大光明电影院。

一个长得有些干瘪的老头正拿着拖把将洗手间里的地板擦干净,他走到垃圾桶那里,把那只红色的千纸鹤拿起来看了看,随后扔进垃圾桶里。

干瘪老头走进剧场,拿起扫帚沿着一排排座位清扫起来。

“于师傅,前面我都已经扫干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冲干瘪老头喊了一声。

“那你先回去吧,我把后面的扫干净就回去。垃圾放那儿,我来收拾。”

“谢谢啊,那我先走了。于师傅,麻烦你了,每次都是你最后走。”小伙子说着客套话,麻利地把袖套脱下,朝外面走去。

“没事,你先走吧。”干瘪老头朝小伙子挥了挥手。

于发奎扫完地,把垃圾清理干净,把灯灭了,然后走到最后一排最靠左边的那个位置,把手伸到靠外的一条椅子腿那里,那条椅子腿的中间部分是空心的,于发奎把上面的一块盖板扒开,用手摸了摸,果然里面有个东西,于发奎把东西拿出来,是个塑料盒,他赶紧把塑料盒放进自己的衣袋里,随后盖上盖板,离开了电影院。

于发奎很快来到了与金顺贸易行相隔两条马路的老马烟纸店:“老板,来一包老刀牌香烟。”

马国兴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从柜台里拿了包老刀牌香烟递给于发奎:“老于头,下班啦?”

于发奎把口袋里的塑料盒连着法币一起递给马国兴:“是啊,下班了,累死了,回家洗个澡,抽支烟,喝口小酒,再来盘煮花生,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一个人小乐惠也挺开心的。”马国兴把法币和塑料盒一起放进口袋里:“走好啊,老于头。”

马国兴等老于头走了之后,拿着店里的一坛女儿红朝店外走去,跟店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阿毛,我给金老板送酒去,你把店看好了。”

“知道了,师傅。”

马国兴走到金顺贸易行,敲了敲门,看门的人把门打开:“马老板,这么晚了你还送酒来啊,真是辛苦辛苦。”

“金老板就好这口女儿红,今天刚到货,我就给他送来了。金老板还在楼上吧?”

“在在在,金老板自从老婆死了之后,就把这儿当家了,你看,这么晚了,他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呢,你快去吧。”

马国兴朝楼上总经理办公室走去,一进门,便把黄酒坛子搁下,从衣袋里掏出那个塑料盒,递给金翊轩:“老金,蜂鸟刚拿到的。”

“辛苦你了,老马。青鸾让我们重启与信鸽的联络方式,以后如果信鸽有情报的话,他还会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我们的。我们就通过蜂鸟获取情报,通过你这只画眉传递给我,我再通过其他同志传递出去,这条线一定要隐蔽。”

“放心吧,老金,老于和我都是十多年的老党员了。我们知道组织纪律。”

金翊轩打开塑料盒,里面是两张胶片,金翊轩从抽屉里拿出镊子,夹起胶片,对着灯光看了看:“这是一张图纸的胶片,得赶快送到延安去。”

金翊轩把胶片放入原先的塑料盒里:“好了,老马,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马国兴点点头:“老金啊,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金翊轩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马国兴走后,金翊轩拿起电话:“雨燕吗,明天早晨九点我在福州路的杏花楼二楼包房等你。”

凌云鹏准时出现在霞美咖啡厅,霞美咖啡厅地处公共租界,这里外国人多,夜生活丰富,所以咖啡厅一直要营业到凌晨两点。

凌云鹏见赵锦文已经坐在老位子上了,便走了过去。

“老师,你比我先到啦!”凌云鹏坐在赵锦文的对面。

“这么晚了,到底找我什么事?”赵锦文轻声地问道。

“我还真累,得喝杯咖啡提提神。”凌云鹏打了个响指,服务生连忙走了过来。

“一杯摩卡,一杯卡布基诺对吗?”服务生认出这两位老主顾。

凌云鹏点点头,服务生离开了。

“老师,伯爵夫人已经答应把藏宝图给我们,不过她提出的交换条件是让她和安娜能够安全离开上海,去往伦敦。”

凌云鹏之所以这么说,是怕万一军统得到情报之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把伯爵夫人和安娜弃之不顾,那么自己对伯爵夫人的承诺便要食言了。

128. 渠道畅通

“她已经答应把藏宝图交出来了?”赵锦文对这一消息感到很震惊,也很兴奋:“这次不会是假的藏宝图了吧?”

凌云鹏微微一笑:“这次不会了,除了跟我们合作之外,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干得漂亮,云鹏。”要不是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又是秘密接头,赵锦文真想拥抱凌云鹏。

服务生正好把两杯咖啡送了过来。

两人举起咖啡杯,碰了碰杯:“cheers”

“我听景诚说,你受伤了?”赵锦文心疼地望了望凌云鹏的左臂,发现左臂比右臂粗壮一些,估计手臂上还绑着绷带,又看见凌云鹏的脸颊和手上有些瘀青,知道他的这位爱徒为了这个任务付出了不少心血和代价。

“差不多要好了,景诚这是第二次救了我。”原本凌云鹏的伤口是快痊愈了,但下午的这场打斗,让伤口又崩裂开了,他回去后,自己用绷带稍微绑了绑,所以看上去左臂显得粗壮些。

“我听说最近伯爵夫人焦头烂额,东躲西藏,满大街都贴了寻人启事,还有安和寺路发生的凶杀案,这些都与你们有关吧?”赵锦文猜测这些天把上海滩搞得鸡飞狗跳,凶案接二连三也一定是凌云鹏这些人的杰作。

凌云鹏点点头默认了:“如果事情不是闹到这个地步,伯爵夫人也不会被逼上梁山。”

“你们啊,还真把上海滩搞得天翻地覆的,适可而止吧,否则上海滩上所有的警察都来追捕你们了。”赵锦文对凌云鹏这几个人既欣赏又担心。

“我知道了,那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好?”凌云鹏想要得到赵锦文明确的答复。

赵锦文想了想,回复道:“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伯爵夫人早一天上飞机,我们也能早一天得到藏宝图嘛。这样吧,明天下午三点,还是在这儿,我争取把护照,机票都给你搞定。”

“好的。我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

凌云鹏把咖啡喝完,随后拿起礼帽,走了出去。出了咖啡厅,朝右一拐,就到了停车处,随后驾车回到了华龙路。

一进门,看见大家还没歇息,五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打牌呢。

“哦?这么晚了,还打牌呢?战果如何?”凌云鹏边脱西装,解领带,边兴致勃勃地问道。

“都是阿辉一个人赢的,这小子肯定是出老千了。”傅星瀚拍了一下阿辉的脑袋:“可就是抓不住他。”

“手气好,没办法。”阿辉得意地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林先生,你这么晚才回来啊?”伯爵夫人望着凌云鹏一脸倦容。

“顺利的话,明天就能拿到两张去伦敦的机票了。”凌云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一听,兴奋极了,把手上的纸牌往桌上一扔,走过来,一把抱住凌云鹏,凌云鹏的左臂伤口刚刚结痂,这一抱让凌云鹏疼得冷汗直冒,闷哼了几声。

伯爵夫人赶紧放开手,看见凌云鹏的左臂鲜血又印出来了,惊呼起来:“哦,天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安娜连忙走进屋去,把床单撕下一条来,走到凌云鹏面前,凌云鹏把衬衫脱下,露出左臂的伤口,秦守义拿来了他大哥给他的止血粉倒在伤口上,安娜仔细地给凌云鹏包扎起来。

“好了,没事了,伯爵夫人,这么晚了,大家先睡吧。”

大家听了都散去了。

这一夜凌云鹏失眠了,今天的一天太过惊心动魄,所有的细节都在他脑海里仔细地过了一遍。尤其是他从博仁诊所出来之后,去了曾经的一处秘密安全屋,这个地方是他三年前给自己准备的一个秘密落脚点,就在华界的十六铺那里的一间西厢房里,他用赵锦文给他的电台,直接给延安发报,因为当年国统区的地下党组织遭到了严重破坏,跟他单线联络的康钧儒失踪了,所以他与国统区的地下党已经失去联系长达三年,这三年里他在陈诚的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一直蛰伏着。

“不知道延安有没有收到他的电报?相不相信他送去的情报?大光明电影院里最后一排角落上的那个座位是他重启的死信箱,那条椅子腿里面的情报有没有被取走,那只红色的千纸鹤是他发出的取走情报的信号,有没有被发现?”凌云鹏心里直打鼓:“明天再去一次大光明电影院,如果那条椅子腿下面的情报被取走了,那说明他的电报延安已经收到了,而死信箱又重启了,他和地下党组织的联系又恢复了。”

凌云鹏想着想着,直到凌晨五点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上午十一点。大家也不去打扰他,让他好好睡一觉,毕竟他伤口未愈,身体还很虚弱,而且昨天在帕克饭店的2008号房里,他一个对五个,虽然把那五个打手打趴下了,但他也元气大伤,而且晚上又出去联络,早已把体力透支完了,大家都很心疼这个老大,所以尽可能让他多休息一下。

第二天早上九点不到,在福州路的杏花楼二楼包房内,金翊轩已经点了一壶普洱茶,静静地等着雨燕,不一会儿,一个轻盈的身影走进包房。

“二叔,我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梳着齐耳短发,长相清秀的女孩走到了金翊轩的对面坐下。

“嘉琪,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点。”金翊轩把菜单递给嘉琪。

“好啊,二叔肯定最近买卖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金嘉琪也不客气,拿起笔在菜单上勾画起来:“水晶虾饺,凤爪,奶黄包,椰汁马蹄糕,荷香糯米鸡,皮蛋瘦肉粥,叉烧肠粉,牛肉饺。就先点这么多吧。”

“哇,嘉琪啊,照你这种吃法,你还怎么嫁的出去啊,都成肥婆了。”金翊轩揶揄了金嘉琪一句。

“二叔,你是不是心疼钱啊?”金嘉琪吐了吐舌头:“没关系的,我就是吃得再多也不会胖,我天生就是一个有吃福的人。”

金翊轩把点菜单交给了服务生。不一会儿,桌上堆满了各式美味的点心。

服务生退出包房,金翊轩把房门反锁上,随后坐下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嘉琪,你能不能去一次延安?我这儿有份情报要送到潘政委的手上。”

“巧了,正好报社要派我去西安进行一次古迹专访,明天下午的飞机,那我就多待几天,绕几个弯,到延安去一次。”金嘉琪把自己的行程规划告诉金翊轩。

金翊轩听后点点头:“这倒是一次良机,报社就派你一个人去吗?”

“不,还有一个摄影记者,我们两个一起去。”金嘉琪咬了一口奶黄包,回答道。

“想办法把那个摄影师留在上海,你一人成行,这样你在行动上就自由多了。”

“好的,我明白了。”

129. 归心似箭

金翊轩从怀里取出那个小塑料盒,递给金嘉琪,金嘉琪接过来看了看,随后打开自己的随身小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厚厚的粉底盒,打开粉底盒,把那块小圆镜取下,把塑料盒嵌进去,空间正好,随后把小圆镜盖上,这样,一点都看不出这只粉底盒与正常的粉底盒有什么区别。

“这个塑料盒里面的资料很重要,一定要亲手送到潘政委的手上。”金翊轩又强调了一遍。

“放心吧,二叔,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金嘉琪夹了只虾饺放入嘴里:“嗯,真不错,很好吃的,二叔,你快尝尝。”

“看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是不是要怪我没好好管教你?”金翊轩望着金嘉琪,嗔怪了一句。

金嘉琪是烈士的遗孤,八岁时与亲生父母走散,被金翊轩找到后就收留了下来,后来她的父母也都牺牲了,金翊轩身边没孩子,就把嘉琪当自己的女儿般抚养。十多年过去了,嘉琪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现在是《新民报》的记者。

凌云鹏醒来之时已经是快吃中午饭了,傅星瀚已经把食材买回来了,安娜正忙着烧煮,不一会儿大家便简单地吃了一顿午餐。

吃完午饭之后,凌云鹏便出去了,他又来到了大光明电影院,今天上演的电影跟昨天一样,凌云鹏看了看时间,电影已经开演了,于是他买了张电影票,走进剧场。

他还是坐在最后一排最靠左边的那个座位上,黑暗中,他用手摸索着,把椅子腿的盖板掀开,随后手指朝里面摸了摸,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凌云鹏心里一阵欣喜,他所发出的电报已经被延安认可了,而死信箱也被激活了。他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不禁轻轻地吹了声欢快的口哨。

前排的人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来银幕上正在放映的电影画面是费雯·丽所扮演的玛拉正在滑铁卢大桥上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全场都凝神屏气,神情落寞,有的甚至是暗暗抽泣,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剧场里还有个没心肝的在吹口哨。

凌云鹏连忙退出剧场,免得遭受他人的白眼。他心情舒畅,脚下生风,轻快地朝霞美咖啡厅走去。

现在才下午两点半,凌云鹏走进咖啡厅,坐在老位子上,破天荒地点了一块黑森林蛋糕,一边喝着摩卡,一边吃着蛋糕,甚是享受。

三点不到,赵锦文到了,他坐在凌云鹏的对面,从西服的内袋里掏出两张机票和两本护照交给凌云鹏:“明天上午十点飞往伦敦的飞机,你现在就回去准备吧,货到手了之后打电话给我。”赵锦文说完,便走出了咖啡厅。

服务生已经将一杯卡布基诺准备好了,没想到赵锦文居然没点咖啡,他呆呆地望着赵锦文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今天不来杯卡布基诺吗?”

凌云鹏把机票塞进西服内袋里,然后打开护照看了看,伯爵夫人现在化名为芭芭拉·布莱克,而安娜化名为茱莉亚·罗伯特,两本护照均盖有英国领事馆的签证盖章。

凌云鹏把护照收好,随后付了帐离开了。他开车先去了一趟博仁诊所,把那只红木匣子放到了车上,然后开车回华龙路。

凌云鹏一进门,就把机票和护照塞在伯爵夫人的手里:“娜塔莎,安娜,你们来看,这是明天上午十点飞往伦敦的飞机票,你们终于可以和瓦西里团聚了。”

伯爵夫人和安娜拿过机票和护照,兴奋不已,二人相互拥抱起来:“安娜,我们终于可以见到瓦西里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伯爵夫人回到房里,拨通了香港半岛酒店的电话,随后跟瓦西里的通上了电话,用俄语跟他述说着这个好消息:“瓦西里,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我和安娜明天上午十点将搭乘中国航空的飞机飞往伦敦。”

“真的吗?娜塔莎,真是太好了。大使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我后天也要回伦敦了。”瓦西里停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和萨缪尔见面了吗?你把图纸卖给他了吗?”

“哦,瓦西里,那个萨缪尔根本就没来上海,他被美国人拘押了,然后有美国特工冒名顶替,差点杀了我和安娜,幸亏几个中国人把我和安娜救了出来,我现在才能和你通话。”

“上帝啊,怎么会是这样?”瓦西里被震惊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瓦西里,瓦西里,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我们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伯爵夫人很是兴奋,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娜塔莎,你和安娜快点来伦敦吧,我们几个又能团聚在一起了。”瓦西里即将见到魂萦梦牵多年的恋人和妹妹,激动万分。

“好的,我爱你,瓦西里。”

“我也爱你,娜塔莎。”

电话挂了,伯爵夫人走出房间,忽然看见八仙桌上放着一只红木匣子,这只匣子就是当初她把小洋楼卖了,那个中国商人李秋白给她的那一箱金条,而后她又将金条带去了仙乐斯还柳大虎的欠债。

凌云鹏把红木匣子打开,里面满满一箱金灿灿的金条:“夫人,完璧归赵,这里一共是一百四十九根金条。我想够你和安娜,还有瓦西里过后半辈子了吧!”

伯爵夫人双手捂嘴,激动得难以自已:“哦,上帝啊,我这不是做梦吧?”

“当然不是梦。”凌云鹏又从西服里拿出了那张安德烈的欠条,交给伯爵夫人:“这个,你看着办吧!”

伯爵夫人接过欠条,喜极而泣:“老大,真的是太感激你了。”

伯爵夫人把欠条撕得粉碎,然后抛向空中。

“还有这个。”傅星瀚把那条蓝宝石项链递给伯爵夫人:“我想这是你最钟爱的首饰吧。”

“没想到这条项链还能失而复得,谢谢你,海生。”

“说实话,瓦西里还真是英俊,你和他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傅星瀚把项链放在伯爵夫人的手上。

伯爵夫人打开蓝宝石项链的暗扣,里面那张她和瓦西里的合影让她心情难以平复:“我和瓦西里已经十年没见面了,不知道我们彼此还认得出来吗?谢谢,谢谢你们。”

伯爵夫人忽然拥抱着凌云鹏,吻了吻凌云鹏的脸颊。

“夫人,还有我。”傅星瀚连忙把脸凑过去。

伯爵夫人亲了一口傅星瀚,又抱着秦守义亲了一口,又抱着阿辉亲了一口。几个大男人被伯爵夫人亲了之后,都愣愣地站在那里,如梦似幻的感觉。

130. 蒙混过关

伯爵夫人从里面拿出四十根金条,推到凌云鹏面前:“这些给你们,多谢你们这么多天来对我和安娜的照顾。我曾经发过誓,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现在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一定要践行我的诺言,请你们收下。”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见这么多金条,心花怒放:“夫人真是客气,我们却之不恭,欢迎以后你和瓦西里还有你们的孩子一起再到上海来,我们一定尽地主之谊。”

“好吧,我们收下,感谢伯爵夫人慷慨相赠。“凌云鹏向伯爵夫人表示感谢。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上船饺子下船面,明天夫人和安娜就要离开中国了,我们今天就来为你送行。我刚才已经买来了面粉,猪肉和白菜,来,我们大家一起动手包饺子吧。”凌云鹏把买来的食材放在八仙桌上。

“好勒,包饺子啰。”阿辉吆喝起来。

凌云鹏一挥手,大家纷纷撸起袖子,和面的和面,剁肉的剁肉,切菜的切菜,擀面的擀面,包馅的包馅,烧水的烧水,大家分工合作,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

“来,夫人,你先尝一尝。”傅星瀚把一盘饺子放在伯爵夫人的面前:“吃饺子可得用筷子,给,娜塔莎,试试。”

傅星瀚把筷子递给伯爵夫人,伯爵夫人试了好几下都失败了,终于在第十次成功了,伯爵夫人开心极了,用筷子夹起饺子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嗯,好吃,好吃,真香,真好吃。”

“北方有句话叫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就是说呀,最舒服的就是躺下睡觉,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饺子。”秦守义笑着向伯爵夫人介绍中国的风俗。

“嗯,吃完饺子之后,我们就去倒着,这日子真是太爽了。”伯爵夫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看到伯爵夫人如此开怀的笑容,大家也都开心地大笑起来。凌云鹏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几个与伯爵夫人会从你争我夺的对手转变为亲如一家的朋友,而且是那种患难见真情的真正的朋友。

吃完晚餐之后,大家又围坐在一起,谈谈笑笑,随后各自散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来到了秦守义和阿辉的房间里。

“老大,是不是有事?”阿辉见凌云鹏还不休息,便猜想他一定是有事找他们。

凌云鹏点点头:“是啊,明天伯爵夫人和安娜就要离开这儿了,可是现在满大街都是她俩的寻人启事,我想机场肯定也不例外,所以我在想明天她们怎么走才不至于被警察发现,尽管她俩的护照上都是用的假名,不过相貌上还是容易被认出来的。”

大家一听,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现在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了,只有当伯爵夫人和安娜上了飞机,他们才算是胜利完成任务了。可怎样才能将伯爵夫人和安娜蒙混过关呢?

“有了。”傅星瀚一拍脑袋,计上心来:“老大,我有一计。”

“快说,什么妙计?”

“我们将伯爵夫人和安娜装扮成修女的模样,估计不会被人认出来。”

大家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哪儿才能弄得到修女服呢?”阿辉眨巴着眼睛望着傅星瀚。

“阿辉,你脑子进水啦?修女服嘛,当然只有修道院里才有啦,今天夜里,你跟我一起去徐家汇天主大修道院,这活就靠你了。”傅星瀚朝阿辉抬了抬下巴。

“这活还非我莫属,好了,戏痴,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走,我们一起去吧。”阿辉跟戏痴朝门口走去。

“你们俩小心点,要是被抓住了,你们自个儿去神父那儿忏悔吧。”凌云鹏嘱咐了他俩一句。

“没问题,我相信圣明的主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傅星瀚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于午夜时分到达徐家汇天主大修道院,随后翻墙入院,如愿以偿地偷出了两套修女服。

第二天一早,伯爵夫人和安娜穿上了修女服,傅星瀚又给她俩化了化妆,他将伯爵夫人化成一位中年女性的模样,眼角下垂,额头上多出几条皱纹出来,一看,觉得伯爵夫人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而安娜的眉间和嘴角都多出了两颗痣,与原来的她样貌相去甚远。

大家仔细地从各个角度端详着这两位,基本上认不出是伯爵夫人和安娜了。

凌云鹏驾车,秦守义和傅星瀚二人一起护送伯爵夫人和安娜到达龙华机场外,凌云鹏把红木匣子交给了安娜,伯爵夫人和安娜与大家依依不舍,握手告别,随后下车,拎着行李箱和红木匣子步入候机室。

三人在机场外看着她俩登上了飞机,等飞机起飞了之后,凌云鹏才一踩油门往回驶去。

“好了,终于大功告成了。”凌云鹏终于如释重负,大家欢呼雀跃。

回到华龙路之后,凌云鹏给赵锦文打了电话,通知他下午三点到霞美咖啡厅碰面。其余几人也收拾收拾,一起回到了博仁诊所。

下午三点,赵锦文准时赴约,凌云鹏把一个塑料盒交给了他:“这里面就是藏宝图的胶片和坐标位置。”

“原图呢?”赵锦文拿起塑料盒问道。

“原图纹在了安娜的后背上。”

“哦,这倒是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赵锦文吃惊地望着凌云鹏:”没想到这个安德烈伯爵如此费尽心机,这一招确实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意想不到。有谁会想到一个女佣的身上居然会有这惊天的秘密呢?“

“是啊,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个秘密还是被我们识破了。“凌云鹏面带得意之色。

“你是用什么办法才得到这个的?”赵锦文晃了晃塑料盒。

“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啦。”凌云鹏笑了笑。

赵锦文呵呵一笑:“你还真有一套。好了,这件事算是功德圆满,我会上报局座,给你们嘉奖。对了,这些天警察正在增加人手侦破帕克饭店的案子,听说那儿前天发生了命案,跟伯爵夫人有关,有个德国人死了,而且还有好几个美国人受了伤,公共租界正加大搜捕力度,这事是不是也是你们干的?”

凌云鹏笑而不答。

131. 捷足先登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数起命案,已经引起市政府的关注,因为死了好些个外国人,所以各领事馆也都要求警方加大力度,尽快破案,目前华界有个叫冯海泉的探长提议将这几起案子并案,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警局也同意了,已经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三方探长共同协作,着手侦破沪江大学美术教授谢尔盖和帕克饭店两起命案。”

“哦?这个冯海泉倒是个人物,居然能让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探长跟他一起合作破案。”

“你可别小看这个探长,他还是很有能耐的,据说他很快就要取代李东平成为华界的警察局长了。”

“那真的是要恭喜他了。”凌云鹏冷冷一笑,心想这个冯海泉不过如此,居然把安和寺路命案的屎盆子扣在了柳大虎头上,而让他这个真正的凶手逃之夭夭。

“鉴于目前局势比较紧张,我建议你们几个撤离上海。”

凌云鹏一愣,忙问:“撤离上海?去哪里?”

“去云雾山休假一段时间吧。“赵锦文笑盈盈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凌云鹏。

“云雾山?“凌云鹏心头猛地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是啊,云雾山就在江西九江附近,那儿可是风景怡人,局座在那儿有一栋别墅,你们就去那儿逍遥几日吧,这还是局座主动提出来的呢。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啊,连我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呢。”赵锦文眉飞色舞地说着,言辞里多有羡慕。

“局座还真是慷慨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凌云鹏欣然接纳。

“等我安排好了之后就通知你。”赵锦文拿起礼帽,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凌云鹏望着赵锦文离去的背影,搅拌着咖啡,若有所思。

金嘉琪在摄影记者所喝的茶里下了泻药,摄影记者上吐下泻,四肢无力,主编见状只能取消他的西安之行,想要另派替补人员,但一时找不到合适人员。

“孟主编,算了,你也别费神了,就我一人去得了,反正我也会摄影。”金嘉琪提出主动承担摄影记者的活。

“可你一个单身女孩,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不方便啊,也很危险,要是出事了,我可担待不起啊!”孟主编有些担忧,怕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远门不安全。

“能出什么事?我又不是纸糊的,我小时候还练过形意拳呢。要是碰到歹徒,撂倒两三个不是问题。”金嘉琪一脸自信。

“嘉琪啊,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出了事你可别怨我没提醒你啊?”孟主编一听正中下怀,不仅自己不用担责,而且还省了一张机票钱。

“放心吧,孟主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主编大人的。好了,十二点的飞机,我得去准备一下了。”金嘉琪说完便离开了。

中午十二点,飞机准时起飞,下午三点多钟,飞机降落在西安西关机场,金嘉琪一下飞机,就一路坐汽车,坐马车,骑着小毛驴赶到了延安,终于在窑洞里见到了潘荣之政委。把这个装着胶片的塑料盒交到了他的手上。

潘荣之马上命人把胶片洗印出来,一看是金矿地图,连忙报告三号首长,三号首长立刻和几位大首长一起商讨了起来,随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东北抗日联军。

“这是信鸽传来的情报,非常有价值,不过他这么做,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三号首长两道浓眉下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担心。

“我们可以帮他一下嘛,兵不厌诈,真作假时假亦真嘛。”一号首长吸了口烟,从容地说道。

“对呀,我这就去安排,让我们的这位委员长先生真假难辨嘛。”三号首长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赵锦文把胶片交给了局座,局座对凌云鹏的妙影别动队的行动力高度赞赏。随后局座向委员长报告了关于金矿的事情,委员长很是兴奋,随即命令马占山派一个团把鹤岗那儿的金矿给圈起来。

等到马占山派出的一个团到达鹤岗时,发现金矿所在地方圆十公里都已经被抗联的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了个水泄不通,外人很难介入,只好打道回府。马占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委员长,委员长很是吃惊,把局座叫过去训斥了一番。

局座很是恼火,难道这藏宝图的机密被泄露了,这些穷棒子怎么事先会得到如此隐秘的消息?局座把赵锦文叫来训斥了一番,让他去调查一下,是否是凌云鹏他们走漏了消息。

第二天一早,林曼芸便把《申报》送进了1号病房,凌云鹏正站在屋内举哑铃,加强左臂力量,这次左臂受伤之后,还没复原就又在帕克饭店与几名身强体壮的美国人较量了一番,这伤口又崩裂了,虽然后来杨景诚又帮他把伤口缝合上了,并上了药,但这左臂力量却始终无法恢复到原来状态,凌云鹏心里有些着急,所以一有空就举哑铃或是俯卧撑,以增强臂力。

“云鹏,你左臂的伤还没好透,别急着锻炼,否则会欲速则不达。”林曼芸担心凌云鹏的伤口还未复原,经不住这样高强度的训练。

“哎,我知道了,嫂子。”凌云鹏连忙把哑铃放下。

“报纸我放在这儿了,我先下去了。”

凌云鹏把报纸拿起来,仔细翻看着,忽然一条新闻映入眼帘:昨天上午十时三十分,一架由上海飞往英国伦敦的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在起飞后不久发生了爆炸,机上全体人员不幸罹难。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凌云鹏拿着报纸的双手不停颤抖着,一阵凉意弥漫全身,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赵锦文低沉的声音。

“一小时后,在董家渡渡口见。”

“好的。”

凌云鹏放下电话,感到胸口憋闷得慌,他难忍心中的愤懑,伯爵夫人和安娜的影子不停在眼前晃动,他觉得自己是间接害死娜塔莎和安娜的凶手。

132. 兵不厌诈

一小时后,赵锦文穿着长衫来到了董家渡渡口,渡口那儿人烟稀少,他远远地就看见凌云鹏孤零零一人站在江边,江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脸上阴沉得像是要下雷暴雨。

“云鹏,你找我有什么事?”

凌云鹏把报纸塞给赵锦文,双眼喷射着火焰:“你自己看看,你不要跟我说这事与你们无关,这只是个意外,你们并不知情,是你们一手操控的吧,老师?”

赵锦文朝报纸上扫了一眼,随即厉声呵斥道:“什么你们我们的,难道你跟我们不是一伙的吗?我告诉你,伯爵夫人和那个女佣必须死,她们知道得太多,她们活着,会让更多的人觊觎这座金矿,这就是她们的宿命。”

“可她们已经放弃了藏宝图,她们只想和她们的亲人一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难道这点也不能容忍吗?”凌云鹏为伯爵夫人和安娜感到痛心。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是我害了她们,如果我不答应她们离开,也许她们不会这么年轻就……”

“云鹏,没想到你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干我们这行的,心肠不能不硬。”

“可这是滥杀无辜,还有飞机上其他的乘客,他们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这对他们太不公平了,简直是毫无人性可言。”凌云鹏面红耳赤地与赵锦文争论着。

赵锦文一听这话,也脸红脖子粗地冲凌云鹏吼了起来:“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个世界只讲利益,只论实力,人性?人性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凌云鹏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赵锦文,心颤地问道:“老师,如果哪一天上面让你举枪杀了我,你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朝我扣下扳机,是吗?”

“如果这符合党国的利益,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举枪射杀你,也许我会心痛,会伤心,但我不会放过你。”赵锦文眼里闪着光,激动地说道,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

凌云鹏的心在滴血,他与赵锦文的关系亦师亦友,情深义重,但他心里清楚,他和老师走的是两条道,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两人会兵戎相见,而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冷静下来之后,赵锦文深深地吐了口气:“云鹏,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不希望看到有这一天,我们师徒会反目为仇。我希望趁我还有些能力的时候,我能多为你遮挡掉一些风雨。”

“可老师的羽翼就是张得再大,也不可能为我挡去所有的风雨。”

“能挡多少是多少吧。”赵锦文抚摸着凌云鹏的肩膀,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凌云鹏不禁泪目,他转过头去,伤心地拭泪。

“好了,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去多想了。”赵锦文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凌云鹏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哦,云鹏,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

“这张藏宝图有没有被泄露出去?”

“怎么可能,安娜一直被我们监控着,我们寸步不离安娜,而胶卷我拍完之后就一直放在我身上,连睡觉也带在身上。”凌云鹏向赵锦文解释道:“怎么啦,情报被泄露了?”

“是啊,委座得到情报之后,让马占山派一个团去鹤岗,结果发现共党的东北抗联部队已经把那儿给包围了,委座为此训斥了局座,局座又把我叫去训了一通。他让我调查一下,消息是如何走漏的。”赵锦文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凌云鹏交了底。

“不清楚,反正我这条线没问题,那会不会消息是从伯爵夫人的情人瓦西里那里出去的?伯爵夫人只要把藏宝图上的地理坐标告诉瓦西里,他们也就能判断金矿的大致位置。而且瓦西里是苏联驻英国的武官,说不定苏共已经知道了情况,共产国际会不会把消息透露给中共?”凌云鹏早就想好了这一说辞,为自己洗脱嫌疑。

“或许吧,不过现在都还是在猜测而已。事情的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赵锦文摇了摇头:“好了,走吧,这儿的江风还真够大的。别吹感冒了。”

凌云鹏和赵锦文各自叫了一辆黄包车,两辆黄包车分别向两个方向跑去。

赵锦文回到那栋小洋楼之后没过多久,就有报务员将一份电报交给了他:“这是刚刚截获的延安的电报。”

赵锦文拿起电报,看了看电文:非常感谢共产国际的同志提供的情报,我们已经占领了鹤岗地区。请代我向别林斯基同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青鸾。

“果然是共产国际搞的鬼。”赵锦文嘴角一扬,拿着电报去见局座了。

局座看了看电文,气得把电文稿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我们费劲费力,流血牺牲,结果给别人做嫁衣。”

赵锦文从地上将电文稿拾起,展平,望着署名,喃喃自语道:“青鸾?这个青鸾是何许人也?居然跟共产国际打得火热。”

局座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青鸾可是委员长又爱又恨的人物,你也知道委员长这人爱才,此人确实是个罕见的奇才,委员长曾多次感叹未将此人纳入麾下,否则如今共党也不会越做越大,直致尾大不掉,你还不知道吧,此人乳名就叫大鸾,传说中的神鸟,人如其名,果然是神通广大,当年就是他在上海创立了中央特科,先后建立四个科,总务科,情报科,行动科,又称‘打狗队’和交通科,也就是后来的无线电通讯科,当时此人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老实说,他算是我的老师,我的军统很多建构还是沿袭他当年的特科模式。”

“原来如此,那这个青鸾会不会在我们这儿也安插个暗棋?”

“难说。”局座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局座把这事报告给了委员长,委员长也勃然大怒:“娘希匹,共产国际可恨,可杀。让山沟沟里的那些土包子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让他们先高兴几天,一有机会我就去收拾他们。看他们能蹦跶几天?”

133. 盘点经费

“那这个妙影别动队还要不要嘉奖?”局座怯怯地问道,虽然藏宝图到手了,但金矿却成了共党的囊中之物,所以他不确定这次任务算不算成功。

“要,当然要,我蒋某人恩怨分明,这些人是我们不可多得的勇士,一定要嘉奖,不过他们是谍报人员,就不要大张旗鼓了,小规模秘密地进行就可以了。”

“是,委座。”局座笑着点点头。

杨景诚受赵锦文的委托,将一枚五等云麾勋章别在凌云鹏的少校军服上时,阿辉,傅星瀚和秦守义,还有杨景诚本人和林曼芸都向凌云鹏投来了惊羡的目光。

“还有这个,接着。”杨景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扔给凌云鹏:“这是局座在云雾山的行宫别院的房门钥匙,他让你们几个一起去那里休假。这种殊荣我连想都不曾想过呢。”

“真的?”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听后高兴得难以置信。

“等上面的通知一到,你们就可以去云雾山度假了。”杨景诚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这些天你们也着实辛苦了,去放松放松吧。”

“我们不算辛苦,老大最受累。”秦守义憨憨地笑了笑。

“是啊,是啊,这次我们能完成这个高难度的任务,多亏了我们老大指导有方。”傅星瀚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老大,跟着你,我们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有美人相伴,而且还能去看风景,住别墅,真是爽。”阿辉把一边斟满红酒的酒杯递给大家,一边感慨地说道。

凌云鹏望了望大家,脸上也洋溢着大功告成的喜悦:“来,兄弟们,干!”

大家喝完庆功酒之后,杨景诚向凌云鹏使了个眼色,凌云鹏会意,便随杨景诚来到3号病房内,杨景诚转身把房门锁上。

“什么事啊,老杨,这么神秘?”凌云鹏不知道杨景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鹏,我是替老赵来问你的,他问你们这次行动是不是花费很多?”

“什么意思?”凌云鹏不解地望着杨景诚。

杨景诚把嘴贴在凌云鹏的耳朵旁:“老赵派人去查了查汇丰银行的保险柜,说是保险柜里只剩下一根金条了。”

“哦,原来是这事。”凌云鹏一惊,看来当初自己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幸亏自己当初多长了一个心眼,把这箱金条转移到了花旗银行,不然这笔钱一直被军统所掌控着。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们要盘点他的活动经费了,他们的手上肯定有那把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钥匙的复制件,不然怎么知道保险柜里只剩下一根金条了呢。

凌云鹏对杨景诚笑了笑:“老杨,你替我给老师回个话,告诉他这次我们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可是下了大血本了,为了能得到藏宝图,我们必须花血本跟伯爵夫人套近乎,伯爵夫人是贵族,当然平日里花费不少,而且我们还跟柳爷,史密斯,田中这些人打交道,这些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你说是吧,开销当然大了。他给我的那箱金条基本都用完了,下次若是还有任务,还得麻烦他再拨点经费下来。”

凌云鹏早有打算,军统的钱可比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钱多太多了,而且来钱也快,而我党的活动经费常常捉襟见肘,有时只能靠党员变卖自己的家产来维持组织运行,他现在正好有此便利,可以吃里扒外,左手进,右手出,这样经他这么一倒腾,我党的活动经费也可以宽裕一些了,因此从拿到这箱金条开始,他就打算把这些钱找个机会给我党地下党组织送去,只是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杨景诚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老赵怕你多心,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这是家规,怕有些人从中中饱私囊,你们虽然属于一支独立的行动队,你们的经费是另拨的,但也要知道这笔钱的大致去向。云鹏,要不你把这笔钱的大致用途写一份报告交给老赵,这样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

“可以,没问题。不过我只能报个大概,具体的钱款,我可记不清了。”凌云鹏双手一摊,面露难色。

杨景诚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点点头:“可以可以,老赵也只不过想要个说法,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而已。”

凌云鹏当然清楚杨景诚嘴里的其他人不就是局座吗,只有他清楚拨给他们一百根金条,旁人怎么可能知道有他们这支秘密的行动队存在呢?

于是乎,到了晚上,大家都入睡了之后,凌云鹏一人在1号病房内绞尽脑汁编造这些天的费用,其实他只用掉了两根金条而已,但却要编出九十九根金条的去向,他只能将这一笔糊涂账都赖在那些死者身上了。比如,花了二十根金条来贿赂海因茨,为的是能接近伯爵夫人,花了大约五十根金条给伯爵夫人买了首饰,手表,服装等用品以博取伯爵夫人的欢心,以便进一步接近伯爵夫人;花了大约五根金条用于租赁两处房子,这几个月里行动队员的日常开销大约花去了十根金条。其他的诸如汽油费,修车费,行动队员的各项服装等费用用去了十几根金条。这样大抵凑足了九十九根金条。

当赵锦文拿到这份妙影别动队的财务报告后,浏览了一番,摇了摇头:“跟贵族打交道果然是大手笔啊。”

赵锦文随即将这份报告交给了局座,局座看了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没想到这个妙玉还真会烧钱。不过也不怪他,跟这张藏宝图比起来,这一箱金条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可惜啊,被共党捷足先登了,否则这次妙影别动队可是立了旷世奇功啊。”

“是啊,局座,这些人这次能得到这张藏宝图也确实不易,殚精竭虑,九死一生,才换回了这张藏宝图。”赵锦文在一旁为凌云鹏等人说话。

“这个我也知道其中的艰辛,这次成功足以证明这个妙影别动队确实是一支奇兵,以后一些难度大的任务还得倚仗他们。””

赵锦文看出局座对这支妙影别动队还是青睐有加的,心里自然是喜不自禁。

局座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锦文啊,给妙影别动队的嘉奖送到了没有?

“局座,你是指给妙玉的五等云麾勋章和云雾山度假吗?”

“我指的当然不止这个,还有给他们的钱款上的嘉奖,他们这些人,除了妙玉之外,其他人在军衔上也不可能有晋升的可能,只能在钱财方面给予他们一点补偿了。但愿他们有命去花这些钱。”

134. 扑朔迷离

冯海泉近日忙的不可开交,安和寺路的凶杀案刚刚告破,水警那儿又把谢尔盖教授的溺亡案子送了过来,刚查到点头绪,帕克饭店又发生了德国人海因茨被枪杀,六个美国人重伤的恶性案件,帕克饭店属于公共租界,那个英国佬探长布朗一脸阴沉,而法租界的皮埃尔探长也总是对目前上海的治安状况一脸无奈。

因为五天之内就告破了安和寺路的凶杀案,所以冯海泉一时间成为沪上的一大新闻人物,接替华界警察局长李东平的呼声甚高,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当然冯海泉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民众如此热捧,是因为他所抓捕归案的凶犯不是旁人,而是柳大虎,正因为柳大虎平日里作恶累累,激发民怨,所以被绳之以法之后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真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而他自己也被奉为神探,正义的化身。一时之间得到众口一词的称赞。

所以,当冯海泉提出将谢尔盖教授的溺亡一案与帕克饭店枪杀一案进行并案调查的建议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双方警局的同意,甚至提出成立一个以冯海泉为主导,布朗和皮埃尔探长协助破案的专案小组,因为这两起案件都与安和寺路8号的主人伯爵夫人有某些联系。而冯海泉手上掌握伯爵夫人的信息无疑是最全的,因此冯海泉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专案小组的组长。

这个消息无疑又提振了广大上海市民的国民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让趾高气昂的英国探长和目空一切的法国探长都听命于一个华人探长,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虽然这里是中国的国土,但自从被外国列强分割成了几个租界之后,华人成为最底层的人,悬挂在黄浦公园门口的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标牌让多少中国人为此义愤填膺而又无可奈何。而如今冯海泉探长的这一声望让多少中国人能够扬眉吐气啊!

几起案子都与伯爵夫人有关,所以,冯海泉又把目标集中在伯爵夫人和她的女仆安娜身上,只是这寻人启事已经发出去这么多天了,有关这主仆俩的消息就一直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忽然间现身,却又引发了一起凶案,不得不说,这件案子颇为扑朔迷离。

冯海泉把帕克饭店的案卷拿来仔细查看,也亲自查访了帕克饭店的前台服务生,酒吧间的服务生,保安和大堂经理,当然也询问过躺在医院里的史密斯等六位伤者,但却莫衷一是。

无论是前台服务生还是酒吧间服务生,他们所知道的是伯爵夫人和身旁的女仆确实是来找2008号房的威廉·萨缪尔,先在酒吧间里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但遇到了死者德国人海因茨,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上楼了,至于楼上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无所知。

而大堂经理和保安所陈述的情况是,当他们听到楼上有枪声时,很快乘坐电梯上了楼,在二十层楼上,他们发现海因茨倒地身亡,而那个威廉·萨缪尔手上握着手枪,但已经被打晕在地了。2008号房间里横七竖八躺着五名被打伤的外国人。

海因茨之死显然是被那位萨缪尔先生的左轮手枪击中而亡,这点那位萨缪尔先生也并不否认,但他坚持说是当时有个高个子的中国人跟他抢夺手枪之时,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手枪的扳机,所以手枪走火,误杀了海因茨。

而其他伤者也说是有两个中国男子闯入他们的房间,随后大打出手,把他们几个打伤了,随后带着伯爵夫人和女佣逃走了。当冯海泉询问为什么伯爵夫人和女佣会出现在帕克饭店2008号房时,这位萨缪尔先生解释说是与伯爵夫人是旧识,他告知伯爵夫人他来上海了,入住帕克酒店,所以伯爵夫人应约而来。

至于那两个中国人为什么会突然间闯入,他也不知道缘由。再问及他是如何与伯爵夫人取得联系时,这位萨缪尔先生说是打了一个7411的电话,冯海泉去电话局查了一下,发现7411这个电话是一家杂货店的电话,冯海泉又追踪到了杂货铺,却发现这个电话早就坏了,所以冯海泉认为这个萨缪尔是在撒谎,这个电话号码是他编造的。之后再去询问这个萨缪尔任何问题,他都索性三缄其口,两天之后,美国领事馆出面,把萨缪尔几人保释出去了,冯海泉的线索又断了。

但他在询问帕克饭店有关人员的过程中,听到一位女侍者说遇到了一位自称是电影导演的骗子,说是让她去试镜,结果等她换装出来,人就不见了,起初她还以为他去上厕所去了,因为座位上还放着那位导演的西服,谁知一直等到晚上酒店下班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冯海泉问女侍者那个电影导演的长相,她说长的挺斯文的,很有那种艺术家的气质,身边还有两名漂亮的外国女人簇拥着,像是个花花公子。

而当时摩天厅的男厕里跑出来一位牧师,说是自己被一个混蛋袭击了,被打晕了扔在了马桶上,随后自己身上的牧师袍也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个混蛋给偷走了。当问及那个混蛋的长相时,牧师回答说是根本就没看见,那人是从身后袭击他的。

冯海泉意识到那个袭击牧师的混蛋应该就是暴打2008号房间里的六个外国人的高个子中国人,而那位自称电影导演的应该是他的搭档,而导演身旁的两位漂亮的外国女人应该就是伯爵夫人和她的女佣。

但之后问大厅里的工作人员,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牧师袍的人出去,有人点头说是看见了,但一晃而过,印象并不深刻,而所谓的长相斯文的导演和外国女人,则更是一头雾水,帕克饭店进进出出的客人大多是外国人,所以在这里外国男人和外国女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了。

冯海泉除了能确定伯爵夫人曾在帕克饭店出现过,身旁还有两位中国男子,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135.全盘托出

在广大市民和各国领事馆的双重压力下,柳大虎一案速战速决,法院很快下达了柳大虎死刑的判决书,三日之后柳大虎就要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柳大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裁定是安和寺路凶案的幕后凶手?那三个日本人他压根就不认识。他真后悔,那天从警察局出来之后为什么非要去那个俄国娘们儿家,非要出口恶气不可?如果自己不去那儿,这事无论如何都跟自己沾不上边,自己真是没事找事。都怪自己太过于锋芒毕露,太为所欲为,所以才会有此劫难。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当然最令柳大虎看不懂的就是冯海泉,他与这个探长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就把安和寺路的凶手这个屎盆子牢牢地扣在了他的头上,那天这个姓冯的来家里找他询问案情,自己还以为是李东平派他前来提醒自己要注意一些细节问题,让他有所心理准备,从而让他逃脱任何不利于他的指控。

当时自己心里还暗暗沾沾自喜,随后自作聪明地去伪造了一份安德烈的欠条,没想到正是这一张欠条竟然成为了他伪造证据的铁证。

而他的司机,这位他身边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却因为重伤昏迷不醒而导致无法证实他所看见的那个半路把伯爵夫人抱走的程咬金就是杀死三个日本人的凶手,甚至把柳大虎的亲眼所见说成是凭空捏造,目的是嫁祸于他生意场上的对手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

而那条从天而降的蛇导致他的道奇车在追击雪佛兰车的过程中发生的侧翻也被认定是司机在逃离现场过程中因醉驾而造成的,总之,他所说的一切法庭都不予采信。这让他百口莫辩,陷入绝望。

到这时柳大虎才明白什么叫天怒人怨,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什么叫报应。

柳大虎忽然想起伯爵夫人曾经给他一条绢帕,说上面绣的是金矿藏宝图,当初安德烈就是因为这张藏宝图才向他借了高利贷,起初他并不相信这个伯爵夫人的话,以为是一个女人情急之下的谎言而已,但后来他听说那三个日本人去伯爵夫人家就是为了去偷盗藏宝图,所以他相信伯爵夫人所说的应该是真的。

当时在仙乐斯舞厅打斗时,那块绢帕被他抢到手了,但回家之后为了凶杀案一事而绞尽脑汁,所以这绢帕的事也就抛在脑后了,如若现在把这块绢帕捐献出来,也许能救自己一命。

冯海泉接到监狱的电话,说是柳大虎有重要事情向他禀告,说是涉及到伯爵夫人的机密。

此时冯海泉也正在为这一系列凶杀案的源头——伯爵夫人而费尽心思,安和寺路的凶杀案与伯爵夫人有关,谢尔盖教授的地下室纹身与伯爵夫人的女佣有关,帕克饭店的枪杀案也同样与伯爵夫人有关,这个伯爵夫人到底有什么秘密让这些人紧追不舍呢?

而这个电话让冯海泉眼前一亮,冯海泉当然知道柳大虎此时的求生欲望是多么强烈,他把伯爵夫人的机密当作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柳大虎真的知道伯爵夫人所隐藏的机密也未可知。

冯海泉决定亲自去见见这个柳大虎,看看他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柳大虎现在是死囚,已被关入死牢,双手和双脚都上了铁链,所以当柳大虎被带到接待室时,冯海泉从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了铁链摩擦着地面传来的刺耳声音。

柳大虎一见冯海泉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似的激动地扑了过去,被两狱警一把抓住:“放老实点,坐下。”

柳大虎被狱警按在凳子上。

冯海泉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然后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出几个烟圈,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你有要事向我禀告?”

“是的是的,冯探长,这事和那个俄国娘们儿,哦,不,是伯爵夫人有关。伯爵夫人告诉我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跟那个凶杀案有关。否则那三个日本人也不会深夜去……”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卖关子,我可没有时间奉陪你。”冯海泉不耐烦地打断柳大虎。

“那我说出来之后,能不能饶我不死?”柳大虎终于说出了他的交换条件。

冯海泉一听,冷笑一声:“柳大虎,你是跟我来谈条件的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柳大虎不吭声了,看来冯海泉并不想放过他,他已然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柳大虎的眼睛里流露出绝望之色。

“不过,你若是能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让你的一家老小保全性命,不被仇家所追杀,如果你所说的还有些价值,那我可以让你的一家老小还能活得像个人样。”冯海泉冷冷地说道:“想想吧,你自己这些年做的孽,有多少仇家等着拿你和你家人的命来祭奠他们亲人的亡灵。“

冯海泉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把柳大虎给点醒了,这之前他总惦记着自己的性命该如何保全,根本没想到他的一家老小也会跟着他遭难,是的,自己这条命已经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想逃出生天已经绝无可能了,自己这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但他那八十岁的老母,四房太太,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将如何躲过仇家的追杀,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树敌无数,他这一死,肯定会有仇家前来清算,说不定会惨遭灭门之灾,无论如何要为柳家留下一点香火。

一想到这儿,柳大虎泣不成声:“冯探长,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家里的所有的资产我都双手奉上,请你看在我认罪伏法,实言相告的份上,保我一家老小平安。那我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冯海泉一听,心中暗喜,这个柳大虎果然是想明白了,家有万贯也带不走,索性用来换取一家老小的性命:“好吧,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冯探长,除了我的柳宅之外,我在城隍庙,静安寺,浦东三林塘,霞飞路这些地方还有不少商铺和房地产,还有两家赌场,三家妓院,地契,房契都在家里的保险柜里。汇丰银行的三个保险柜里还放了不少金条,美金,英镑和银元,这些保险柜的钥匙就在我床头柜的一只金蛤蟆的嘴里。“

柳大虎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所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于是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冯海泉。

“冯探长,我把这些都给你,请你一定要保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柳大虎哀求着冯海泉。

随后柳大虎把家里和在汇丰银行里的保险柜的密码全都告诉了冯海泉。

冯海泉把柳大虎所说的都一一记下,随后抬头望了一眼柳大虎:“就这些了吗?”

柳大虎摇摇头:“没有了,我所有的家产都在这里了。”

“那好吧,下面说说伯爵夫人的秘密吧。”

柳大虎点点头:“冯探长,伯爵夫人当时在仙乐斯曾经给过我一块绢帕,她告诉我安德烈伯爵之所以向我借高利贷,就是为了买下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什么藏宝图?”冯海泉眼睛一亮。

“伯爵夫人说,是一座金矿的藏宝图,这座金矿就在关外。”柳大虎实言相告。

“那块绢帕呢?”冯海泉追问道。

“在我家里,就在我书房的书桌第一个抽屉里。”

冯海泉把烟蒂往地下一扔,用脚踩灭之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柳大虎忽然双膝一跪,向他连磕几个响头:“冯探长,我的一家老小的性命还请您予以援手加以保全,我柳大虎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冯海泉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接待室,身后传来柳大虎呼天抢地的嚎啕声。

136. 家财万贯

冯海泉回到警局之后,立刻召集了一个小队的警察,开着两辆警车,前往柳宅抄家。

柳家自打柳大虎被收监关押了之后,家里人也被限制了自由,柳大虎的那些个手下也全数被收监,等候发落。柳宅的门口有四位警察日夜看管着,所谓树倒猢狲散,一时间柳宅成了不祥之地,往日还有些来往的狐朋狗友和远房亲戚也全都绕道而行。

柳宅上下见警车呼啸着开到家门口,车上下来许多警察把柳宅前前后后包围了起来,顿时吓得尖叫声四起,全都被警察赶到客厅的一角。随后几名警察持枪把这些人都看押在客厅里。

冯海泉下了车,径直走向柳宅的书房,随后在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了柳大虎所说的绢帕。他拿起绢帕仔细端详了一番,绢帕上绣着坐标以及金矿图,连一些无名的小河流,的小山丘也标注清晰,看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冯海泉将绢帕塞进自己的裤兜里,随后跑到卧室里,找到卧室床头柜抽屉里的那只金蛤蟆,金蛤蟆的嘴里有四把钥匙,除了一把钥匙上没有号码外,其他三把钥匙上都镌刻着数字,冯海泉知道镌刻数字的钥匙是汇丰银行保险柜的钥匙,而没有号码的应该是家里保险柜的钥匙,他取出其中没有号码的钥匙,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保险柜,估计保险柜是暗藏在某个地方,于是他走到客厅里,把柳大虎的大老婆叫了出来。

“家里的保险柜在哪里?”冯海泉冷冷地望着柳大虎的大太太。

大太太吓得浑身像筛糠一般,指了指卧室:“就在房间里靠右的那个床头柜的后面。”

冯海泉再次来到卧室,把右边的床头柜搬开,床头柜后面的墙上有个凹洞,凹洞里嵌着一只保险柜。冯海泉根据柳大虎所交代的密码,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密码锁,打开保险柜,里面果然放着许多地契和房契,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美金,银元等贵重物品。冯海泉在房内找到一个带密码的大皮箱,把这些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放入皮箱内,然后把皮箱锁好,设定密码,随后交给一个警察,让他放进警车里。

冯海泉又屋前屋后来回扫了一遍,随后吩咐警察把柳宅内所有的字画古董瓷器等物品全部打包,运上警车。

“把柳大虎的家属都一起带回局里,收队。”冯海泉招呼了一声。

顿时蜷缩在客厅一角的柳大虎的家眷们响起一片惊呼,讨饶声,叫骂声,嚎啕声此起彼伏,冯海泉全然不加理会,径直朝警车走去。

警察们推推搡搡的,把柳大虎的所有家眷都一起带上了警车,家里就剩下老管家一人呆呆地站在柳宅的门口,望着远去的警车,嘴里喃喃自语:“没了,全没了……”

柳大虎这些年巧取豪夺,强买强卖确实积攒了不少不义之财,冯海泉去汇丰银行查看过,柳大虎这些年所虏获的资产,光金条,美金,英镑等现金就可折合成英镑至少有二十多万,还不包括他名下的那些房产,商铺,赌场和妓院。

冯海泉清楚柳大虎名下的那些不动产法院一定会抄没的,但那些金银细软法院未必清楚,所以他打算把冯海泉家里所查抄的房契地契还有一些美金,银元,金条等一并上交,而把汇丰银行里三只保险柜里的现金全都原封不动放在那儿。反正银行只认钥匙不认人,而钥匙和密码都在自己的手上。

冯海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忽然间成为了一名隐形富豪,不过他这个人不喜张扬,就算突然间腰缠万贯,也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冯海泉之所以把柳大虎的一家老小都带回警局看押起来,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们,他知道柳大虎的为人让他到处树敌,他的仇家正千方百计想要伺机报复,柳大虎现在被押入死牢,他们无法手刃仇敌以泄心中的愤恨,但对于柳大虎的家人,他们决不会手软,肯定会斩草除根,而这些日子这些仇家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柳宅的前前后后都有警察驻守,所以不方便下手,而一旦柳大虎伏法,警察撤离之后,柳宅必定是难逃一场血雨腥风。所以为了践行诺言,冯海泉索性把柳家老老小小都一同关押在警局里,这样对于柳大虎的家眷而言会更安全一些。

冯海泉打算等柳大虎伏法之后,就给柳大虎的家眷一笔钱,让他们远离上海,去外地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家落户,从此远离江湖纷争,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冯海泉拿出那块绢帕,他现在知道了樱机关的三个人之所以要去伯爵夫人家偷盗就是想要得到这张藏宝图,而帕克饭店的枪杀案的起因也是萨缪尔几个想要得到伯爵夫人的藏宝图。现在这张藏宝图就在自己手上,但其真伪还有待验证。如果这张图是真的金矿藏宝图,那么他真的是立下了盖世奇功。

冯海泉原本想把藏宝图一事告知李东平,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现在李东平名义上是警察局长,但已经基本不管事了,常常称病在家,警察局长的办公室一直紧闭着。

李东平自从柳大虎被捕之后,因其与柳大虎之间还存在一些藕断丝连的关系,所以地位一落千丈,市政府的一些官员对他的态度由原先的笑脸相迎变成了绕道而行,而日本领事馆更是直接给市政府施压,让他们尽快撤换警察局长。

市政府当然也清楚李东平这个警察局长算是做到头了,三个日本人死在了一个跟他称兄道弟的地方一霸的手上,日本人岂能放过他?现在在中国的众多外国势力中,日本势力无疑是老大,得罪了日本人等于是自寻死路。

但市政府的这些人想要给李东平一个体面的台阶,两个月之后,李东平的警察局长任期就满了,届时更换警察局长则更顺其自然。李东平也清楚上面之所以没有立即撤换他,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到了他不少好处,其实他们也并不希望换一个人当警察局长,这样会打破原有的格局,冲击原有的一张利益网。但是谁让李东平有柳大虎这么个扫把星的朋友,柳大虎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个堂堂的警察局长竟然跟这种人称兄道弟,老百姓岂能不浮想联翩?所以上面只能忍痛割爱,让李东平任期满了之后回家养老去吧。

李东平的败走麦城这个结局给诸位官员的启示就是:官场有风险,交友须谨慎。

冯海泉把绢帕交给警局的技术部门,让他们识别其中的真伪,没过多久,技术部门告诉冯海泉,这张绢帕上的藏宝图是假的,所标注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在关外,而是在东海上。

冯海泉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向李东平汇报,否则真让他笑话自己立功心切而把玻璃球当钻石到处炫耀,冒功邀赏。

刚一听说这张藏宝图是假的这一讯息时,冯海泉还气恼这个柳大虎欺骗他,但转念一想,柳大虎把自己的一家一档都全部奉上了,又何必伪造一张藏宝图来欺骗他,这个柳大虎肯定也是被人耍了,而真正的骗子应该是那个伯爵夫人,是她把这块绣有地图的绢帕交给了柳大虎。

冯海泉虽然已经大致了解了安和寺路和帕克饭店凶案的大致情况,明白了这两起案件的起因都是那些人想要得到伯爵夫人的藏宝图,但现在真正的藏宝图在哪儿?伯爵夫人与女佣又在哪儿?这些成了始终无法解开的谜团。

三天之后,柳大虎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执行枪决,虽然柳大虎死有余辜,但冯海泉隐隐觉得也许当初柳大虎所陈述的是实情,也许安和寺路的凶案确实不是柳大虎所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那个人应该就是柳大虎和萨缪尔共同提到的那个高个子的中国男子,这个神秘的中国男子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伯爵夫人的周围?

如今柳大虎成了替死鬼,当然,这也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对于柳大虎伏法,冯海泉内心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柳大虎恶贯满盈,天怒人怨,早该把这个社会渣滓清除了,只不过算他倒霉,撞在了冯海泉这支暗箭上了。但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冯海泉心有不甘。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真正的凶犯。

137. 草草结案

柳大虎伏法之后,冯海泉就开始着手安排柳大虎的家人离开上海一事,他把柳大虎的大儿子带到办公室里,递给他一只公文包。

“这里面有五千美金,够你们全家舒舒服服地过上个三年五载的了,你们现在面临着仇家的追杀,所以,我答应你爹让你们全家去一块僻静的地方,远离江湖纷争,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柳永福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冯探长成全,我想带我的家人一起去我母亲的老家避一避。“

“好的,我会挑几位可靠的手下扮成你的家丁,护送你们回老家,以后你们就在老家安分守己,休养生息吧。希望你们能吸取你父亲的教训,不要再为非作歹,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否则将来步你父亲的后尘,真的是天诛地灭也未可知啊。“冯海泉不忘提醒一下柳永福做个安分守己的人。

“嗯。我明白冯探长的深意,我柳永福发誓,柳家后人此生一定奉公守法,与世无争,在老家终老一生,再也不踏入上海半步。“柳永福举起右手,眼里噙着泪,郑重发誓。

“好吧,你去跟你的家人交代一下吧。“

冯海泉随后从下面挑了四位身手好,嘴巴紧的警察,让他们扮成家丁的模样,护送柳大虎的家人逃离上海,去老家安顿生活。

得知伯爵夫人和安娜飞机失事之后,凌云鹏的心情阴郁了好几天,但他不能把这事告诉傅星瀚他们,尤其是秦守义,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而又重情重义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是军统下令炸毁飞机的,那他也许会退出妙影别动队,而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以后有许多行动还得倚仗这个哪吒。所以他把最近的一些报纸都收藏起来,免得他们获悉这个噩耗。

冯海泉现在几乎成了警察局的当家人,就差个委任状了,局里的大事小事几乎都要向他汇报。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只等把自己那些私人物品搬入局长办公室了。

这天扁头把一封信交给冯海泉:“探长,这是你的信。”

冯海泉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面没有署名,拆开一看,是一张剪报和一张信纸,信纸上的字既不是手写的,也不是用打字机打的,而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个个字拼接而成的。信纸上的内容很短,却令冯海泉“噌”的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只见信纸上写着:伯爵夫人与女佣已死,金矿藏宝图灰飞烟灭,真凶早已逃之夭夭,趁早结案皆大欢喜。

随信所附的那张剪报上所刊登的新闻是:一家飞往伦敦的中国航空的飞机在起飞后不久发生了爆炸,机上所有人员全部罹难,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后面罗列了遇难者名单。其中有六位外国女性的名字,其中在芭芭拉·布莱克和茱莉亚·罗伯特的名字上面画了个红色的圆圈,旁边注明:这两位就是伯爵夫人娜塔莎·安德烈和女佣安娜·尼古拉。

这颗重磅炸弹把冯海泉炸得目瞪口呆:伯爵夫人和女佣已经死了,而且是飞机失事,她们竟然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还能够搭乘飞机离境,这其中一定有高人相帮,这个高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高个子中国男子?这封信是谁寄来的?也是那个高个子男子吗?让他尽快结案,是不是真凶已经觉察到自己即将暴露,希望他收手以便逃出生天?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先要搞清这件事情的真伪。冯海泉决定了解飞机失事的情况,他立即驱车来到了中国航空公司上海分公司,向经理了解飞机失事中遇难人员的情况,经理这儿还留有一叠护照复印稿,冯海泉拿过来一一查看,果然在那本芭芭拉·布莱克的护照上印的是伯爵夫人娜塔莎的照片,而那本茱莉亚·罗伯特的护照上印的是安娜的照片。

如此看来,这封信的内容是属实的,伯爵夫人和安娜果然已经死于飞机失事,这样的话,正如信中所说的,藏宝图已经灰飞烟灭了,这么说,各国势力争先恐后想要得到的宝贝已然消失,而各路神仙费尽周折巧取豪夺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这几件案子的最为关键的人物——伯爵夫人已经香消玉殒,藏宝图也已经化为乌有,那么这个案子几近成了悬案,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寻找一个连样貌都很模糊的真凶难度非常大,也不值得,反正有柳大虎这个冤大头顶包,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个交代,看来见好就收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尽管冯海泉还有些不甘心,但他还是说服自己来日方长,也许有朝一日他终会与这个真凶有面对面的时候。

于是乎,冯海泉与英国探长和法国探长都商议了一下,最后大家都一致决定迅速结案:谢尔盖教授是在钓鱼时不慎失足落水而溺亡;萨缪尔先生因手枪走火而误杀了海因茨先生。

美国领事馆正担心警方不依不饶往下追查,牵连出藏宝图的秘密,没想到最后警方得出的结论是海因茨因手枪走火而被误杀,这样的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

凌云鹏接到了赵锦文的通知,让他们即日出发,去云雾山度假。

得知消息之后,傅星瀚几人兴奋得睡不着觉了,没想到三个月之前,自己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还在清水湾的牢狱里过着被人呼来喝去的行尸走肉的日子,而三个月之后,居然成为了功臣,不仅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还有伯爵夫人给的十根金条的犒赏,而且还能去云雾山,局座的行宫别院度假,这种殊荣有几人能拥有呢?

四人轮流开车,雪佛兰汽车一路飞驰着,路上的风景十分怡人。

“老大,这次我们可以敞开了花钱了吧?”傅星瀚问道。

“你是不是惦记着伯爵夫人给你的那十根金条啊?想要马上变现花掉?”凌云鹏斜着眼看了看傅星瀚。

“嘿嘿,老大,你一猜一个准,你说这大黄鱼放着也不会生出小黄鱼,不如让我们拿出来花掉一点嘛。”

傅星瀚回想起当初伯爵夫人给了他们四人四十根金条作为答谢,那个土包子秦守义率先主动把自己的那十根金条交给了凌云鹏,说是自己用不着这么多钱,还是放在老大那儿吧,接着阿辉这个跟屁虫也讨好似的把金条上交给了凌云鹏,弄得自己也不好意思把这金条留在自己身边,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如数上交了。凌云鹏嘴上说的客气,说是暂时替大家保管一下,可真想动用的时候,还得申请,还得报批,这程序甭提有多麻烦了。

“戏痴,这次去云雾山用不着花你一个子儿,你那金条放在身边也不方便,那儿也没有银行可以兑换法币,还是别带了吧,这些金条,还有你们的奖金,我都已经帮你们存起来了。这次度假,所有的开销由我负责。”

“已经存起来啦?那用起来多不方便啊?”傅星瀚一听,立马垂头丧气:“老大,万一我在山上碰到漂亮姑娘,我想给人家姑娘送点小玩意儿表表心意也没法买呀?”

“戏痴,我们这次度假是集体行动,不允许独自外出,所以你就甭惦记有什么艳遇了。”凌云鹏提醒了一下傅星瀚,傅星瀚一听,顿时蔫了。

阿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戏痴,你到哪儿都忘不了漂亮姑娘。”

秦守义则不屑地嘟哝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到哪儿都想着沾花惹草。”

这话给傅星瀚听了个正着,立马向秦守义发起了攻击:“好你个哪吒,竟敢侮辱我?你瞧瞧你那样,有女人看得上你吗?土得掉渣,傻得冒泡,到现在还没摸过女人的手吧?”

“有过有过,我证明。”阿辉见秦守义被傅星瀚气得脸都憋得通红,连忙来打圆场:“伯爵夫人就挺喜欢哪吒的,你忘了,上次哪吒帮伯爵夫人装好了电话,伯爵夫人还亲过哪吒的脸蛋呢。”

“好了,阿辉,这事就别提了。”秦守义回头瞪了阿辉一眼,脸上一片红晕。

“要说伯爵夫人最喜欢的还是敝人我,你们哪个跟伯爵夫人亲过嘴?你们有吗?”傅星瀚洋洋得意起来:“可伯爵夫人跟我亲过嘴,那天走出帕克饭店的时候,伯爵夫人跟我从楼梯口一直亲到大门口。你们有过这种无以伦比的美妙经历吗?”

傅星瀚自我陶醉地炫耀着他是如何得到伯爵夫人的欢心和青睐。

“这还不是因为人家伯爵夫人为了躲避警察而迫不得已跟你假戏真做的吗?”阿辉不屑地望了傅星瀚一眼:“我看见伯爵夫人出了门之后就使劲擦嘴了。”

大家伙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滚一边去。”傅星瀚听阿辉这么一说,臊得满脸绯红,狠狠地瞪了阿辉一眼。

“其实,伯爵夫人最心疼的是我们老大,你们大家没发现吗?老大受伤时,伯爵夫人有多紧张?每次吃饭时总是把最好吃的菜放在老大面前。”阿辉爆料道:“还有啊,每次老大出门的时候,伯爵夫人总是一直冲着老大的背影望个没完。”

“好了,阿辉,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我头上来了。”凌云鹏转过头来,望了望阿辉,指了指他。

伯爵夫人对凌云鹏最为上心,这一点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包括凌云鹏自己。

大家嘻嘻哈哈地在谈论着伯爵夫人,谈论着安娜,这更勾起了凌云鹏内心的隐痛:那两条鲜活的生命已然从人世间消失了,留给大家的只有绵绵的回忆和思念。

上架了!

2019年1月1日凌晨零时上架!新年的第一天就赶上这等好事了。赶巧了,我的第一篇《藏宝地图》正好收官,正要启动第二篇《血雨腥风》,在起点网站开启一个新的起点,冥冥之中竟然如此契合,实乃天意也!

自2018年11月1日上传第一章,至今正好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上传了三十万余字,成绩只能说是一般般,比我预想的要差。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坚持将我心中的故事写完,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切不可虎头蛇尾。目前已经构思了两三个篇章,但要落到实处,化为文字确实要下一番功夫。

感谢责编皮大,从这本书签约开始,就给了我好多个推荐,不过目前成绩不如人意,有点辜负了老大的一片苦心,不过,我还是会坚持到完本的那一天,希望能熬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最后恳请各位书友多订阅,月票,打赏,点推收多多益善,能让秋月春风看到一个光明的未来。谢谢!

上架感言

2019年1月1日凌晨零时上架!新年的第一天就赶上这等好事了。赶巧了,我的第一篇《藏宝地图》正好收官,正要启动第二篇《血雨腥风》,在起点网站开启一个新的起点,冥冥之中竟然如此契合,实乃天意也!

自2018年11月1日上传第一章,至今正好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上传了三十万余字,成绩只能说是一般般,比我预想的要差。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坚持将我心中的故事写完,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切不可虎头蛇尾。目前已经构思了两三个篇章,但要落到实处,化为文字确实要下一番功夫。

《民国谍影》的爆红,也带动了军事组的崛起,尤其是谍战文的兴起,放眼望去,一大批谍战文应运而生,大有将军事文从小众推向大众之势,得益于此,也许看军事文的读者也会增加不少,这对军事组的作者而言,无疑是件幸事。但要从这众多的谍战文中异军突起则增加了不少难度。

藤叔的《民国谍影》一直在追,藤叔的逻辑严密,对细节的描写,对大局的把控都是值得我学习和借鉴的。当然军事组还有许多写谍战文的大神,如可神,水神等等。大神之所以能成为大神,必定有其不同凡响之处,他们都是值得我膜拜的。

我的第一本谍战文已经完本一年有余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又酝酿了我的这本第二本谍战文《妙影别动队》,这本书的出炉完全是个巧合,某日又重温了一下那年代轰动一时的美剧《加里森敢死队》,剧中的人物关系和架构给了我启发和灵感,因而想要创作一本民国版的《加里森敢死队》,让一些天赋秉异的能人异士在一位军统少校的带领下,在抗战的大时代背景下,与日寇周旋争斗,完成一个个难度系数颇高的任务。

谍战文,我的理解是四个字:斗智斗勇,所以需要敌我双方智商都要在线,若是我方强而敌方弱,则显得任务太简单,没难度,读者一定看得不爽,以为在侮辱他们的智商,所以为了创造出敌我双方旗鼓相当的效果,总是在不断地挖坑,填坑,有时感觉自己在左右手互博。而这个过程非常烧脑,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掏空了。

写谍战文实属不易,既要有惊险精彩的情节,又要符合逻辑的推理,还要融于真实的历史,兼顾人物的个性,不落俗套的对白,这种苦思冥想的创作过程不是其他类型的网文能体会的。痛,却依旧快乐着,享受着这个过程。或许等自己垂垂老矣之时,回想自己这辈子还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会为自己的这辈子点个赞。

下面谈谈我的人物设定。

首先本文非重生文,也没有金手指,这也许与大多数网文所不同之处,有些读者指名要看重生到民国的抗战文,那只能说一声抱歉了。重生这事我一直难以接受和苟同,若真有这事,那我每天在大街上见到的,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所以若是把谍战文搞成重生文,我总有一种看鬼片的心理阴影。

当然我也能理解其他作者的这种重生和金手指的设定,是想要通过后世的经验和知识,来应对当时的困难和险境,以及像孙悟空的那三根救命毫毛似的金手指总让主角化险为夷,安然无恙。不过在我看来,这样一来,这种敌我双方的较量是不对等的,有作弊之嫌。

我觉得谍战的魅力之处就是对未来的结果有不确定性,这样才惊险刺激,尽管会有主角光环,否则出场没多久就嗝屁了,还看个啥呀,但这也是主角靠着智勇取胜,而非金手指的作用。当然我会削弱主角光环的光芒,他也会失误,也会错判,因为他是一个凡人。

敌我双方都是凡人,都有凡人的优点和缺点,这种较量才能显示出技高一筹的含金量,才能凸显主角九死一生的不易,才真实可信,因而我的两本谍战文都没有金手指,都是生活在那个年代里的小人物,他们之所以能成为英雄,是因为他们的勇不畏死的精神。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很粗浅,不喜勿喷。

其次,书中的主角凌云鹏表面上是军统少校,实则是我党的谍报人员,这个设定几乎每本谍战文都是如此,否则也签不了约,这是立场问题,容不得出错。

而我看了许多书友在众多的谍战文书后留言,希望主角今后不要加入红党,否则将来会遭到诸多不公正的待遇之类云云。而我想说的是我的主角不是重生的,他不可能知道若干年后的事情,而且那个年代连蒋委员长都感叹“天下无人不通共”就是最好的诠释了。所以我把书中的男一号索性设定为红二代,这样就能避免什么加入蓝党还是红党的讨论了,男一号的骨子里,血液中就留存着红色的基因。

再过两年就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了,在这近百年的历程中,经历了风风雨雨,有挫折,有失败,有低谷,有错误,但你不能否认今天中国的强大正是在他的带领之下才取得的,他从一个孱弱的婴儿长成了一个巨人,这成长过程中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风雨飘摇,如果不是当初那些有着坚定信仰和意志的共产党人的锲而不舍,坚韧不拔,舍生忘死,继往开来的勇气和自我牺牲精神,绝不会有今天的中国。

那些革命先烈是值得后人景仰和膜拜的,是值得后人大书特书的!可如今那些粗制滥造的抗战影视剧把抗战这段沉重的历史演绎成了令人茶余饭后一笑了之的“抗战神剧”,让人痛心疾首,这段苦难深重的历史,艰苦卓绝的斗争怎能妖魔化,污名化?让那些为了民族的独立和解放而长眠于地下的先烈们情何以堪?让我们的后人如何看待我们的抗战史?难道是怀着娱乐的心态,调侃的口吻,不屑的神情?

我想大多数写抗战文的作者心中都有一股热血,都想要把那种在战火年代中,那些英雄的不屈不挠,英勇顽强,披荆斩棘,舍生取义的精神和情怀传递给读者,这种正能量应当值得提倡和颂扬。

当然作为军事文中的一员,我们也希望能有一个更宽松的写作环境,都说谍报人员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在悬崖边起舞,而现在写谍战文的作者有时也觉得自己在悬崖边起舞,稍不留神,就被屏蔽了,被404了,几十万字,甚至几百万字就付之东流了。但愿我这本书能趟过所有的雷区,到达胜利的彼岸。

最后感谢责编皮大,从这本书签约开始,就给了我好多个推荐,不过目前成绩不如人意,有点辜负了老大的一片苦心,不过,我还是会坚持到完本的那一天,希望能熬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写了一篇两千余字的上架感言,有点啰嗦了,当然最后还是恳请各位书友多订阅,月票,打赏,点推收多多益善,能让秋月春风看到一个光明的未来。谢谢!

138. 血雨腥风

汽车一路驶向云雾山,凌云鹏望着渐渐映入眼帘的绿水青山,亭台楼阁,山涧小溪,林中瀑布,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凌云鹏觉得亲切,这里的山山水水让凌云鹏思绪万千……

1927年4月11日,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区委负责人之一,明为大学教授,实为上海地下党党组成员的彭若飞正在家中二楼召开秘密会议,当时已经有风声传出,当局要对共产党大开杀戒,他们正在商议把一些重要文件销毁,把一些贵重的设备和物资转移出去或是隐匿起来,一些组织的骨干成员则立刻撤离上海,向外地转移。

彭若飞的家位于公关马路裕兴里45号,是一个二层楼的独家小院,正当楼上在召开紧急会议时,彭若飞的一双儿女彭云麟和彭云凤像往常一样,正在楼下做着捉迷藏的游戏,明为玩游戏,实则在望风,小兄妹俩很是机警,眼睛不停地望着弄堂里来往的人,看看有没有那些贼眉鼠眼的,偷偷往家里张望的陌生人,若是有这种人出现,他们就会马上跑去通知楼上,楼上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就会从家中后门陆续离开。

忽然,云麟看见父亲的联络员郭子超叔叔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平时郭叔叔总爱跟他们兄妹俩开个玩笑,但那天他脸色异常严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匆匆上楼。

郭子超敲了敲门,门开了之后,他向彭若飞招招手,彭若飞见郭子超神色严峻,连忙疾步走出屋子。

“怎么啦,小郭?”

“刚才我师兄告诉我,青帮已经获取了一份这次武装起义主要领导人的名单,正准备抓人呢,你快躲一下吧。听说总工会的总负责人汪寿华已经被青帮的人请去了,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呢。”

彭若飞一听,神色也严峻起来:“没想到这么快,看来敌人马上就要对我们动手了。我们得赶快转移,离开上海。”

彭若飞回到屋内,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大家,前来开会的这十二名共党骨干都一个个神情紧张而又严峻地陆续从楼上下来,从后门分头散去。

彭若飞一边把重要的文件都撕碎扔进火盆里,一边抬头对妻子说道:“莹梅,你快去跟麟儿和凤儿说一声,让他们快点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要撤离上海。”

薛莹梅点点头,随即把兄妹俩叫到屋内,告诉他们全家要马上离开这儿了,快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彭云麟点点头,这种紧急转移的事情他经历了好几次了,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慌张,他回屋背上他的小书包,里面放了几本书,又拿了几件自己和妹妹的衣服塞进书包里,随后拉着妹妹的手走到父母面前。

“爹,娘,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彭若飞抬头望了望兄妹俩,点点头:“麟儿,你是哥哥,这一路上你要照顾好妹妹。”

云麟点点头,云凤不解地望着父亲:“爹,我们要去哪里呀?我们要去多久呀?我们还回不回来呀?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的小伙伴了?”

“就你话多,你看哥哥就不问,你跟着大人走便是了,哪有这么多问题?”薛莹梅嗔怪地拍了拍女儿身上的尘土,其实连她也不清楚他们一家即将去哪里。

其实这些问题也是云麟想要知道的,只是云凤嘴快先问了,他见父母都闭口不答,知道此次出行关系重大,也就不再多嘴了。

“莹梅,现在情况很危急,也许我们要更名改姓,否则还没出上海就给敌人发现了。”彭若飞一边销毁文件,一边对妻子说。

“那我就把彭云麟三字倒一下,叫林云鹏吧,双木林,大鹏展翅的鹏。”彭云麟拍了拍小脑袋,信手拈来。

彭若飞笑了笑:“你小子反应倒快,行啊,这次老子就跟儿子姓吧,不过把双木林改成壮志凌云的凌,无论我们身在何方,叫什名谁,都不要忘记我们心中的志向,那我就叫凌志远吧。”

“那我跟麟儿一样,把名字倒个个儿,叫梅映雪,梅花的梅,囊萤映雪的映雪。”

“这名字不错,有诗意。”彭若飞严峻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爹,那我叫什么?”云凤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你就叫凌云鹃,杜鹃的鹃。”云麟马上给妹妹取了个名字。

“嗯,跟凤凰差不多,反正都是鸟,杜鹃就杜鹃吧。”云凤对自己的新名字倒挺满意。

“名是取好了,不过这身份证明看来是来不及做了,今后我们的身份证明还得找人重做,上次老金跟我说,青莲街那儿有个给人代写书信的小伙子会做这类证件,手艺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找他给我们这些同志做些身份证明以备不时之需。”

“他是我们自己的同志吗?”薛莹梅小声地问道。

“老金没说,不过老金这个人爱才如命,给他看上的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发展成为自己人,不过我提醒过他,一定要谨慎,不要操之过急,万一是个不可靠的人,或是投机分子,那对组织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彭若飞说着,把最后一份文件撕毁,扔进了火盆,云麟等文件烧尽了之后,连忙把脸盆里的水倒入火盆中,随后用小木棍将那些纸灰搅拌一下,端着火盆倒入院子里的水沟里。看他熟门熟路的模样,就知道这活他可没少干。

这时,小郭急忙跑了进来:“老彭,老杜今天来开会了没有?他可是上了黑名单的。”

“糟了,老杜今天没来开会,得赶快去通知他。”彭若飞一听,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来:“莹梅,情况十分紧急,要不,你带着孩子们先走,我和小郭去通知一下总工会的老杜,他今天没来开会,我怕他出意外。我们就在北站的钟楼那里碰头。”

彭若飞把一只皮箱交给薛莹梅,嘱咐了几句,随后跟郭子超一起去找老杜了。薛莹梅点点头,出门后叫了一辆黄包车,母子三人带着行李,坐上黄包车朝北站而去。

彭若飞和郭子超二人匆匆来到杜怀志的家中,杜怀志单身一人住在南市老城厢里,此时老杜正在发高烧,无力地躺在床上,彭若飞进屋后,一边给老杜倒水,一边跟老杜交代了几句,若是他身体吃得消的话就尽快离开上海。

这时,弄堂外面一阵喧闹,郭子超往窗口一看,见一帮人手持斧头砍刀朝这里过来,便知道他们是冲老杜来的。

“不好,是青帮的人来了。老杜,我背你走。”郭子超二话不说,背起杜怀志就往外冲。

当年当局打算清除异己,追杀共党时,靠的就是上海的一些帮会打手,而其中以杜月笙的青帮最为积极。

三人还没走远,就被青帮的人追上了。

“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杜怀志见状,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连累同志,谁都跑不了,连忙一把推开郭子超,用尽气力拉起身边的一辆板车朝这些手持利斧的人冲了过去,把他们撞了个人仰马翻,但随后自己也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

郭子超一看,知道老杜已无逃离可能,便转身拉着彭若飞朝前跑去,后面的人紧追不舍,郭子超行伍出身,曾是精武门弟子,因而身手敏捷,拳脚凌厉,功夫十分了得,他不仅是彭若飞的联络员,也是地下组织的行动队队员,只见他徒手一连夺下两名青帮打手的斧头,朝对方砍杀过去,彭若飞也立即从腰间掏出手枪进行还击,他的枪法不错,接连撂倒了三四个,但身后有个家伙手持砍刀向彭若飞偷偷袭来,手一挥,彭若飞的后背被这家伙砍中一刀,鲜血直流,郭子超见状,连忙退到彭若飞的身边,手持双斧一阵劈杀,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139. 急公好义

两人跑出弄堂,来到大马路上,郭子超见路边停着一辆福特汽车,车主正打开车门准备下车,郭子超立马上前,一拳击倒车主,抢了车钥匙:“对不住了,借你车用一下。”

郭子超朝趴在地上的车主说了声抱歉,随即把彭若飞扶上车,自己则钻进小汽车的驾驶室里,发动引擎,夺路而逃。

郭子超带着受了伤的彭若飞往上海北站飞速驶去……

没过多久,汽车开到了上海北站,郭子超警觉地把车子先停在附近的角落里,彭若飞看见薛莹梅带着一双儿女正在钟楼下等候着,急忙打开车门,刚要下车,忽然看见车站附近一些青帮分子正拿着照片在旅客中间对照检查,便连忙把车门关上。

“老彭,你受伤了,你别下车,我看这帮人正找你们这些骨干呢,我看你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彭若飞点点头:“好的,小郭,你去跟莹梅说一下,我们在九江火车站碰头。”

“好,我去跟嫂子他们说一下。”郭子超见周围没人,便下车朝钟楼走去。

薛莹梅见郭子超走过来了,连忙上前询问:“小郭,若飞呢?”

郭子超把薛莹梅拉到角落里,轻声地说道:“嫂子,这里到处都是青帮的人,他们正拿着照片找我们的人呢,看来老彭是不能跟你们同行了,老彭说让你们在九江火车站等他,我刚搞到一辆小汽车,我开车送老彭走。”

“好,小郭,老彭就拜托你了,我这就带孩子们上火车。”薛莹梅知道情况紧急,一家子一起走目标大,尤其是丈夫身为上海地下党的骨干,重要负责人,一定是上了黑名单的,所以兵分两路也许更安全一些。

彭若飞在车内默默地望着妻子带着一双儿女走进火车站候车室,忽然前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叫嚷道:“快抓住前面那个穿灰色长衫的人。”

彭若飞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同志正遭到敌人的追捕。

一时间火车站里惊呼声一片,大家都惊慌失措,候车室里顿时骚乱起来,人群拥挤不堪,薛莹梅和一双儿女也随着人潮涌动而不由自主地朝前挪步,被挤出了候车室,一路挤到了站台边。

这时,薛莹梅发现女儿云凤不见了,急得母子二人到处寻找呼喊:“云凤,云凤,凤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呀?”

此时,火车靠站了,大家一窝蜂地朝火车上涌去,薛莹梅和云麟也被挤到了火车上。没多久火车响起了鸣笛声,缓缓朝前开去。

薛莹梅和云麟急着要下车去找云凤,但被列车员一把拉住:“不要命啦?”

薛莹梅望着身后的站台渐行渐远,抱着云麟失声痛哭起来。

云凤当时在候车室里被人流挤得只能躲到座位下面,等人群散去之后才从座位下爬了出来,她边走边寻找母亲和哥哥,但人头攒动的候车室里哪里有亲人的影子,云凤心里害怕起来,边走边哭:“妈妈,哥哥,你们在哪儿呀?你们到底在哪儿呀?”

云凤走出候车室,又回到了钟楼下,她头发散乱,流着泪,抽泣着,脸上满是尘土和泪水,嗓子已经嘶哑了,茫然地望着来往的人群,警察在火车站来回巡逻,把云凤当作小乞丐轰赶着。

金翊轩正好乘坐黄包车经过此地,他是彭若飞的下线,此时他也接到了撤离的通知,正打算离开上海,去外地避避风头。他和彭若飞的一家人甚是熟识,他很喜欢孩子,但唯一的女儿一岁不到就夭折了,之后妻子再也没有生育,所以他每次去彭若飞家,都要跟云麟和云凤兄妹俩逗着玩,小时候这兄妹俩很黏他,他一来,兄妹俩就金叔叔金叔叔地叫个不停。

金翊轩一眼就认出了在钟楼下因慌张害怕而不停哭泣的云凤,连忙下了黄包车,朝云凤走去。

云凤也一眼认出了金翊轩,像是见到了救星,她哭着一把抱住了金翊轩,不停地抽泣着:“金叔叔,妈妈和哥哥都不见了,爸爸也找不到了。”

“云凤,别怕,跟金叔叔走。”金翊轩一把把云凤抱了起来,随后乘上了开往武汉的火车……

彭若飞背上的刀伤虽不致命,但却因流血不止而冷汗直淌,呼吸急促,郭子超见彭若飞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便决定暂不赶路,先找个大夫给彭若飞治伤再说。

车到杭州的时候,已近半夜,他看见有家私人诊所的灯还亮着,便过去敲门,门开了,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医生,郭子超指了指倒在汽车后座上的彭若飞,恳求老医生出手相救。

老医生望了望面色惨白的彭若飞,让郭子超赶紧将彭若飞扶进诊所,给他检查了他的伤情之后,便立即给他医治,幸亏救治及时,彭若飞才幸免于难。

郭子超怕夜长梦多,想要连夜驾车离开,被老医生劝止。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位兄长伤的不轻,我刚刚只不过给他做了个紧急处理,给他伤口缝了几针,涂抹了一点百宝丹,他需要卧床休息,这么晚了,若是一路颠簸,伤口崩裂,流血不止,还是会有性命之虞的,不知你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路上还能再碰上一位像我这样的大夫?”

郭子超当然知道这样赶路对彭若飞的伤情来说极为不利,但他担心敌人会追踪过来,而且住旅店的话,势必引起旁人的注意,万一报警就更难脱身了。

“大夫,我知道这样做有危险,可我实在是急着赶路。”郭子超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是不是怕没地方住宿?来吧,就住我这儿吧。”老医生看出了郭子超的无奈,他轻声道了一句。

老医生打开后屋的门,让他们在此地留宿。郭子超和彭若飞二人见状,喜出望外,连连向老医生道谢。

“大夫,您老贵姓?你为何不问一句就出手相帮?”彭若飞忍住痛,笑着问了老医生一句,在这种白色恐怖的情形下,大多数人对于他这种刀枪伤总会有所怀疑,怕是被警方通缉的人犯,所以往往不愿招惹是非,不愿接手,即便是出于人道,给伤者医治了伤口,也是希望他们尽早离开,而像这位老医生这样,不仅给他治了伤,还借屋留宿,如此反其道而行之者则不太多见。

“免贵姓徐。”老医生笑了笑:“其实你俩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这两天外面风声鹤唳,一片肃杀可怖的气氛,你们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半夜三更来敲我的门,大医应精于业,诚于心,厚于德。我怎能将你身上的伤医治好了之后就不顾你死活,让你再次处于危境之中?”

彭若飞一听,深受感动,支撑起身子向老医生作揖致谢:“您老仁心仁术,在下铭恩感怀。”

“别别别,你背上的伤刚刚缝合,可别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别把伤口再撕裂了。”老医生连忙过去搀扶彭若飞:“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的儿子跟他们一样,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前两年北伐时牺牲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以一己之力来帮助那些和我儿子一样的人。”

彭若飞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老医生的手。

就这样,彭若飞在老医生处住了两天两夜。

140. 陷入危境

第三天清晨,徐老医生准备了盘缠和一些干粮交给彭若飞,彭若飞和郭子超谢过徐老医生之后,继续往九江赶路,因为彭若飞有伤在身,郭子超怕路上颠簸让彭若飞伤口再次撕裂,不敢开得太快,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到达了九江火车站,但却没有见到妻子薛莹梅和一双儿女,两人只得在火车站附近暂时找了家旅店住下。

原来当初薛莹梅和云麟母子二人被人群推挤上了火车之后,并不清楚火车开往何方,一问列车员才知道这列火车是开往天津的,中间只停靠济南站。薛莹梅这时真的感到自己心力交瘁,女儿走失了,火车又乘错了,真是欲哭无泪。

薛莹梅母子在济南站下车,随后再搭乘其他开往上海的列车,薛莹梅怀着一丝侥幸的心情想去上海火车站找找,看看云凤是否还在那儿等着她。

火车到了上海站之后,薛莹梅和云麟二人便向车站的乘警,旅客甚至是火车站周围的乞丐打听云凤的情况,但一无所获,两人从早找到晚,一点可靠的音讯都没有。薛莹梅不禁伤心落泪。

这时,云麟发现火车站周围又出现了那些手持斧头和砍刀的人,他们盯视着来往的人群,对照着手上的照片,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连忙提醒母亲。

薛莹梅见状,知道此地非久留之地,得立刻离开上海去九江跟丈夫碰头。

薛莹梅马上买了去九江的火车票,就这样,来回折腾了数天才最终赶到九江站。到站时已经是半夜了,母子二人便投宿在附近的旅店里,打算次日再去九江火车站等候彭若飞。

直到第五天早晨,在九江火车站的候车室门口,彭若飞才终于与妻儿见着面了,薛莹梅一见到彭若飞就泣不成声,告诉他云凤走失了,彭若飞一听犹如晴天霹雳,一家人悲恸不已。

然而就在大家伤心之际,郭子超看见火车站周围来了一大批保安队士兵和警察,原来警察接到旅店老板的报告,说是有两个形迹可疑的外地男子曾入住该旅店,其中一位身上还带着伤,今天一早这两人便离开了旅店,他派伙计跟着,伙计回来报告说,这两个疑犯跑到火车站去了,于是旅店老板报了警,警察局长怀疑这两人是共党分子,便把这情况报告了当地的保安队,于是保安队便与警察一起前来搜寻疑犯。

旅店老板在人群中寻找彭若飞和郭子超的身影,很快,他就在候车室门口发现了彭若飞一家。

“长官,就是前面候车室门口的那位。”旅店老板一眼认出了彭若飞,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候车室。

为首的警察队长一挥手,警察连忙朝候车室门口快速聚拢过来。

郭子超见状,立刻打开车门,让彭若飞一家赶紧上车,随后突出重围,开足马力朝山区开去,后面的保安队士兵和警察乘则坐上了卡车和摩托车,在后面紧追不舍,子弹打在福特车的车身上,不停地刮出火星来。

福特汽车一路飞驰,最后福特车的汽油用完了,在云雾山附近停下了,郭子超只得弃车,掩护彭若飞一家人朝云雾山跑去。

“老彭,你和嫂子,云麟往山上跑,我来掩护。”郭子超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朝反方向跑去。

“小郭……”彭若飞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郭子超已经跑远了,便转身拉着妻儿朝山上跑去。

郭子超左右开弓,朝那些警察和保安队士兵开枪,试图把火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警察和保安队的士兵果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郭子超身上了,数十把枪对准了郭子超方向射击,郭子超最终因寡不敌众而惨遭射杀。彭若飞亲眼目睹郭子超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悲愤不已的彭若飞只能饮泣吞声,一手拖拽着莹梅,一手拉着云麟奋力往山上攀爬。

后面的保安队士兵见不着人影,只能一边往上攀爬,一边胡乱地向山上放枪,不料薛莹梅的左肩中了一记冷枪,顿时血流如注。

“莹梅,莹梅……”彭若飞抱起妻子,躲到一块岩石后面。

“娘,娘……”云麟一边轻声呼喊,一边从小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白色衬衫,撕成长条给母亲包扎伤口。

薛莹梅强忍疼痛,望着彭若飞,摸着儿子一张稚气的脸:“若飞,你带着儿子快跑吧,别管我了,否则我们仨一个都跑不了。”

“不,莹梅,你会没事的,我们一家子再也不能分开了。”彭若飞安慰着妻子,心如刀绞。

“若飞,你带着麟儿快跑吧。”

“不,我带你走。”彭若飞和云麟要去搀扶薛莹梅,但被莹梅拒绝了。

“若飞,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凤儿。”薛莹梅一想到失散的女儿,悲从中来。

“嗯,我会的。”彭若飞含泪答应着。

这时,彭若飞听见山下的保安队士兵正往山上进行搜寻,感到一阵绝望。

忽然一记哨子声响起,山上忽然滚落许多石块,砸得那些保安队士兵哭爹叫娘的。

“不好,这里是冷面虎的地盘,兄弟们,快撤。”为首的保安队队长戴天旭喊了一声,连忙往后撤,其他士兵见状也赶紧纷纷撤退。

一时间,那些保安队士兵们连滚带爬朝山下飞奔而去。

这时,忽然听得有个声音响起:“哈哈,想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情,真是瞎了眼了。”

“大当家的,那块石头后面好像有人。”一个小山贼向大当家的报告。

冷劲秋朝岩石那边望了望:“走,去看看。”

冷劲秋走到那块岩石旁,看见彭若飞一家三口正躲在岩石后,精疲力竭地望着他。彭若飞因为刚才奋力拉拽着妻儿往山上攀爬,后背的伤口又崩裂了,鲜血浸湿了后背。

一个脸颊上有道醒目疤痕的山贼要去拉彭若飞和薛莹梅二人,云麟连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父母面前拦住他,大声叫道:“不要伤害我爹娘。”

“呵,这个小东西倒是挺招人疼的。”冷劲秋望了望这个长着一双机警眸子的小男孩,呵呵一笑。

刀疤脸见大当家的对这孩子感兴趣,连忙上前想要把云麟提溜过来,不想云麟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裆部,疼得刀疤脸大呼小叫起来:“小兔崽子,竟敢毁你大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刀疤脸使出一招饿虎扑食,朝云麟扑了过来,云麟敏捷地一闪,随即反手一拳击中刀疤脸的脸颊。

“刀疤,你可真够丢脸的,连一个小毛娃也打不过。”旁边有人在嘲笑刀疤脸。

刀疤脸被激怒了,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制服云麟,但云麟并不畏惧,反而愈战愈勇,刀疤脸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云麟东一拳西一脚,浑身上下中了好几下拳脚,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

云麟曾跟着郭子超学过几年武功,加上自身身体素质不错,身手敏捷,所以打起架来颇有章法,一般来说,三五个同龄人跟他对打,他也能占上风,就算是跟有点功夫底子的大人交手,也能打个平手。

云麟的矫捷的身手激起了冷劲秋的兴趣:“刀疤,让开,让我来。”

141. 拜师学艺

冷劲秋走到云麟面前,挥起拳头朝云麟的面门扫去,云麟立马一个下腰,躲过冷劲秋的铁拳,随后马上一个扫荡腿朝冷劲秋的下盘攻来,冷劲秋轻轻一跳躲过云麟的扫荡腿,云麟就势一个鲤鱼打挺,随后来了个一步登天朝冷劲秋的胸前踢来,冷劲秋连忙退后两步,一只手抓住云麟的左脚,云麟就势一个腾跃,用右脚朝冷劲秋的面门踢去,冷劲秋怕伤着云麟,连忙放开手,云麟立马一个侧翻站立起来,面不改色气不喘。

冷劲秋刚才只不过用了五成力而已,他只是想要试一试云麟的身手,没想到这个小毛娃还真的是一棵习武的好苗子:第一是不露怯,这小毛娃并没有因为面前站着一位人高马大的对手而心生胆怯,不敢过招或是章法大乱;第二是底子好,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一交手,冷劲秋就觉得云麟不仅身手敏捷,而且力量也不小,一招一式都有章有法,一看就是曾经习过武,有武功底子,只是现在孩子年龄还太小没有发育,在力度上还有些欠缺,若是习练得法的话,长大后,功夫不在他之下。

虽然冷劲秋十分欣赏这个小毛娃,不过身为云雾山的大当家的,且是周边地区赫赫有名的冷面虎,怎可在一个小毛娃面前丢份,这可太有失冷面虎的威名了。于是冷劲秋暗暗加力,身手更为凌厉,招式也更加刁钻,云麟渐渐抵挡不住冷劲秋的快速变换的拳脚,被打倒在地。

“怎么样?服不服,小子?”冷劲秋得意地朝云麟笑了笑。

云麟忽然双膝一跪,朝冷劲秋磕了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冷劲秋一愣,虽然心里挺喜欢这小子的,但自己还未开口收徒,这个小东西就立马就势叩首拜师,这小子确实有胆有谋,且会察言观色,果然不一般,绝非一般同龄人的心智。

云麟虽然年纪小,但机敏沉稳,他这样做当然是有其目的的:现在父母二人都双双受伤,山下官兵正在围追堵截他们,而面前的这些山贼也决不是好惹的,他们一家三口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若是再与这些山贼为敌,那必定是死路一条,不如先与这些山贼为伍,让他们一家三口有个栖身之地,一来能为父母疗伤,二来可以躲避追捕,三是养精蓄锐以便今后重整旗鼓。

云麟见冷劲秋跟他比试时所用的招式都以守代攻,且招式并不狠,力度也不大,并不像刀疤那样,使出阴狠的招数以求一招制服,而是对他手下留情,云麟猜测冷劲秋这么做可能是两个原因,一是轻敌,大人与小孩过招自然是不会使出全力,使出狠招,免得被人说是以大欺小;二是惜才,冷劲秋不愿伤害他,对他心存仁慈。他见冷劲秋最后几招加了几分力,便知道前面是一直让着他,到最后为了颜面才使出绝招制服他,便更确定了是后一种原因,所以索性顺势而为,拜冷劲秋为师,如果冷劲秋肯收他为徒,那么他们一家子就能化险为夷了。

“好吧,我就收你为徒。”冷劲秋哈哈一笑,这人是讲究眼缘的,他第一眼看到云麟时,就喜欢上他了,看来和这小子还真是投缘。

“我爹娘有伤在身,请师父施以援手。”云麟说着,向冷劲秋又磕了个头。

“哦?受伤了?”冷劲秋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对夫妻精疲力竭地望着自己,并非是恐惧害怕而浑身乏力,而是受伤失血造成的。

“快,老六,把我的马牵过来。”

老六的年纪与冷劲秋相仿,是最早来投奔冷劲秋的一批,是冷劲秋的左膀右臂。

老六应了一声,赶紧去把冷劲秋的枣红马牵了过来,冷劲秋把彭若飞和薛莹梅夫妇扶上马。

“多谢大当家出手相救,在下凌志远铭恩感怀。”彭若飞朝冷劲秋抱了抱拳。

冷劲秋仔细打量了一下彭若飞,见此人虽有伤在身,但从其外表和气质上来看,像是一位读书人,目光平和而不慌乱,而手腕上居然还戴着一块手表,这年头能带手表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什么也别说了,治伤要紧。老六,快拉着他们回大营。”

“哎。”老六牵着枣红马朝大营走去。

冷劲秋牵着云麟的手走在后面:“哎,臭小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凌云鹏,攻势凌厉的凌,云开日出的云,鹏程万里的鹏。”云麟自然不敢把真名告诉冷劲秋,从现在起,他们一家都只能以假名示人了。

“嗯,好名字。”冷劲秋一听,这小子一口气说了三个成语,看来是读过书的,跟他父亲一样,都有一种儒生之气,不过这小子比他老子看上去更凶狠一些。

“那您叫什么,师傅?”云麟好奇地望着冷劲秋。

“我?我大名叫冷劲秋,冷飕飕的冷,浑身有劲的劲,秋天的秋。江湖上都叫我冷面虎。”冷劲秋虽然幼时也读过两年私塾,能识不少字,不过可不像云麟那样,能够出口成章。

“师傅威名远震,徒儿跟着沾光了。”云麟笑着望了望冷劲秋,充满稚气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

“臭小子,嘴巴还真甜。”冷劲秋摸了摸云麟的小脑袋:“你多大了?”

“徒儿今年十二岁了。”

“待会儿回大营之后,我介绍你认识我女儿,我今天总算是给她找着了个小伙伴了。”

“师傅,你还有一个女儿?”云麟好奇地问道,看来自己不是这云雾山上唯一的小孩了,能有一个同龄人相伴,还真不错。

“是啊,我女儿今年十岁,像个假小子似的,你们俩以后就一起跟着我习武吧。”

“多谢师傅。”云麟连忙向冷劲秋抱拳作揖。

冷劲秋的大本营就在云雾山的山腰处,那里有个硕大的天然洞穴,冷劲秋给这个洞穴取名叫作八仙洞,云雾山百来号人平日里就在这个八仙洞里议事,洞穴上方有个口子,白天光线就从这个口子里洒落在洞穴中,所以洞中的光线还是很明亮的,到了晚上,这里洞穴四周都会点上油灯,亮如白昼。

洞穴四周则盖了不少泥瓦房,这百来号人平时就住在这些平房里。这山上除了方秀芹和她闺女之外就没有第三个女人了。

老六把彭若飞夫妇带回了大营,立马叫两位兄弟把他们带到压寨夫人方秀芹那里,方秀芹自从跟着冷劲秋私奔之后,他俩就在云雾山落脚了,云雾山上有座鸿恩寺,寺里有位法号叫明净的老和尚,这个和尚懂得一些医术,尤其是针灸,对草药也颇有研究,秀芹在云雾山落脚之后,就跟着明净师傅采集草药,学习针灸,几年之后,倒也传承了明净师傅的衣钵,明净师傅圆寂之后,秀芹就成了云雾山上的大夫,给众位兄弟看诊抓药,尤其擅长一些刀枪伤的医治,因为这些山贼是靠打家劫舍为生的,所以刀枪伤在所难免,山上兄弟的刀枪伤基本都是靠秀芹治愈的,这些山贼都尊称秀芹为师娘。

142. 杏林高手

冷劲秋和方秀芹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叫冷如霜,被夫妇俩视为掌上明珠。小女孩长得像娘,挺秀气的,可性子却像男孩,打小就与山上的这些山贼混在一起,爬树掏鸟窝,拉弓射飞鸟,下河摸小鱼,再加上五岁起就跟着父亲学功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方秀芹担心女儿这样随性长大,以后就找不着婆家了,所以逼着如霜学女工,学针灸,跟着她上山采药,研磨药剂。其实是为了磨女儿的性子,希望能让她能变得娴静一些,淑女一些。可如霜坐不住,要是有一个时辰不让她挪窝去活动活动筋骨,她必定会叫唤不已。

如霜虽然并不喜欢这些女工和医术,不过在秀芹的熏陶下,也学到了些皮毛,尤其是针灸,这是她最感兴趣的一门手艺,方秀芹的银针是特制的,针尾带着一朵细细的小梅花,所以如霜把这些银针都取名叫梅花针。

如霜常常拿着梅花针捉弄山上那些年轻的山贼,扎他们的哑穴,笑穴,哭穴,让他们或口不能言,或大笑不止,或泪流满面,她则在一旁拍手称快。

许多山上的许多弟兄吃过如霜的苦头之后,见到她便远远躲开了,毕竟人家是大当家的千金,有谁敢得罪?

冷面虎虽然宠溺宝贝闺女,但也不会是非不分,包庇纵容女儿的无法无天,恃强凌弱,所以如霜常常因戏弄冷劲秋手下的兄弟而被受到惩罚,要么在日头下罚站思过,要么就禁足在屋内,没有他或是秀芹的允许,决不可踏出屋子半步。不过,如霜知道秀芹心软,只要她讨饶,撒娇,她娘多半是会悄悄放她出去疯玩的。

今天,如霜又因为犯错而被禁足在屋内,只能帮着秀芹制药。

“霜儿,把这个仙鹤草和杜鹃花都捣碎了,放在这个陶罐里。”方秀芹一边碾磨草药,一边吩咐如霜。

“娘,我都装了两陶罐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会儿呀?”如霜一边噘着嘴,一边不情愿地捣碎药草。

“谁让你昨天把金生扎得哭个没完?”金生是山上年纪最小的山贼,才十六,平时如霜跟他玩的次数最多,不过也是被如霜欺负得最多的一个。

“金生就是个哭包,准是他向爹爹告状了,所以爹爹才不让我出去玩的,下次得好好治治这个爱告刁状的哭包。”如霜不服气地撅着嘴。

“你还有理啦?欺负了别人还不让别人抱怨,告状,你这丫头也太刁蛮了吧?”秀芹横了如霜一眼。

“好了,娘,霜儿知道错了,罚也罚了,你就行行好,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如霜央求着母亲。

秀芹抬头看了一眼女儿,笑道:“女儿家家的,别一天到晚在山里野,你也该收收心了,否则长大了,哪户人家敢娶你这样的野丫头啊?”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像我爹一样,当个山大王。”如霜一仰头,煞是得意。

“你呀,真不知道害臊。”

这时门帘被拉开了,老六带着彭若飞夫妇进屋来了:“嫂子,您快给看看,这两人伤的不轻,流了不少血。”

“老六,你先把那男的扶到竹榻上去。”秀芹连忙停下手上的活,走过来将薛莹梅搀扶进里屋。

“霜儿,快去,给我打盆水来。”秀芹连忙吩咐女儿协助她治伤。

如霜见屋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伤员,便不再多言,连忙拿着水盆到屋后的小溪里舀了一盆清水进屋。

“霜儿,把剪刀拿来。”秀芹又吩咐了一句。

如霜连忙把一把剪刀递给秀芹,秀芹麻利地剪开梅映雪肩部的外衣,看了看伤口:“没事,子弹没留在里头,只要把伤口缝一下,再敷点草药就行了。”

“多谢夫人相救。”薛莹梅感激地向秀芹点点头。

“哎呀,啥夫人不夫人的,你就叫我秀芹吧,那外头的是你家那口子吧?”

薛莹梅点点头。

“我一看你们就是夫妻,你们俩有夫妻相。你叫什么?”秀芹用棉纱布在盆里浸了浸,随后挤干,小心地擦着伤口。

“梅映雪。”

“我看你比我大几岁,我就叫你映雪姐吧。”秀芹拿过一盏油灯,点亮后,从笸箩里拿出一根缝衣针用钳子钳住,在灯芯上来回烧了烧,随后穿上线:“映雪姐,我要缝针了,有点疼,你要是忍不住,尽管叫,不过身子别挪动。”

“没事,我忍得住,你就动手吧。”薛莹梅把手放在嘴巴旁边,怕万一忍不住就咬手,她可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秀芹也不多说,直接用针线把伤口缝起来,钢针扎进皮肉时,她明显感觉薛莹梅的肩膀在抖动,但却没哼一声。

如霜在一旁挤了块毛巾给薛莹梅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霜儿,把那罐捣碎的杜鹃花拿过来。”

如霜赶紧把那罐捣碎的杜鹃花拿过来放桌上,秀芹把这些碎杜鹃花花瓣敷在伤口上,随后用纱布把伤口绑好。

“好了,映雪姐,过两天这皮肉就长好了。”秀芹一边安慰着薛莹梅,一边将自己的一件外套给薛莹梅披上:“映雪姐,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谢谢你,秀芹,谢谢你霜儿。”薛莹梅感激地望了望秀芹,又笑着摸了摸如霜的小脑袋。

“甭谢,你能来这儿,我也算是有个伴儿,这山上除了我们娘俩,找不出第三个女人,你来了,我就可以跟你说说话了。”秀芹边说边把那块沾血的棉纱布丢进水盆里:“霜儿,去给我换盆水来。”

如霜听话地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见门外站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

如霜打量着男孩,歪着头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来云雾山的?”

“我叫凌云鹏,我爹娘受了伤,多亏云雾山的大当家的搭救,还给我爹娘治伤。”云麟大大方方地向如霜介绍自己的情况。

“哦,原来那里面的是你的爹娘啊?”

云麟点点头,望着如霜端的那盆血水,连忙接了过去:“还是让我来吧。”

“我带你去舀水吧。”如霜俨然像是云雾山的主人似的,招呼云麟。

冷如霜这名字透着高冷,感觉不易亲近,其实不然,如霜是个非常豪爽热情的女孩,她见到凌云鹏之后,就像是一见如故,丝毫没有距离感。

如霜带着云麟来到屋后的小溪,云麟在小溪水里搓了搓棉纱布,然后打了一盆干净的溪水。

“你叫什么?”云麟边走边问。

“我叫冷如霜。”

云麟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冷如霜:“你就是大当家冷劲秋的女儿吧?”

143. 意外发现

“是呀,冷劲秋就是我爹。他是云雾山的大当家的。”如霜得意地一甩头。

“我刚刚拜你爹为师了呢!”

“哦?这么说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妹啰!”如霜眨着两只大眼睛,笑盈盈地说道。

“我和我爹娘初到宝地,以后请师妹多多指教。”云鹏端着水盆,诚恳地朝如霜欠了欠身。

“免了,你端着水盆也不方便行礼。”如霜调皮地笑了笑,随后掀起门帘:“我娘现在正在屋里给你爹娘治伤呢!你快进去吧,我娘等着这盆水呢!”

“哎。”云麟连忙把水盆端进屋内。

秀芹见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端了一盆水进来,一看就是梅映雪的儿子,她笑着对彭若飞说道:“这是你儿子吧,长得可真精神。”

云麟把水盆放在桌上,随即跪下给秀芹磕了个头:“多谢师母仁心妙手,救我爹娘。云鹏感恩在心,日后定当结草衔环。”

“瞧这孩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快起来,快起来。”秀芹连忙将云鹏扶了起来,秀芹一见到云麟就喜欢上了这孩子,不仅人长得俊朗机灵,而且还知书达理。

“云鹏哥哥,我们一起去外面玩吧。”如霜见到这个小哥哥觉得很是兴奋,这云雾山上都是大老爷们,都玩不到一块儿去,今天能碰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真是不错,以后自己就有玩伴了,再也不用去找金生这个哭包玩了。

“师妹,我爹娘受了伤,正忍受着伤痛,我怎么能够去玩呢,这可不是为人子之所为,我要守在我爹娘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是不能替他们忍痛受苦,也可以给他们以精神上的安慰。”

“啧啧啧,这孩子咋这么懂事呢?”秀芹听了云麟的话,钦佩不已,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真是个孝子,霜儿,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多懂事,哪像你,尽给我们添乱。”

如霜不服气地撅了撅嘴:“我哪有尽给你们添乱了,我刚才不是还替你跑前跑后,端水拿药的,这一会儿就全忘记了人家的好,尽翻老账。”

薛莹梅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霜儿说得没错,刚才尽帮忙来着,我可记得你对我的好。”

如霜一听,得意地一笑:“还是映雪姨说的话我爱听,映雪姨,你不反对我跟小哥哥一起出去玩会儿吧?”

“没事,你跟云鹏出去玩会儿吧。”薛莹梅点点头,摸着如霜的小脑袋,很是喜欢眼前这个率真的女娃,跟她的云凤性格上颇有点相似。

彭若飞也笑了笑:“鹏儿,你跟如霜妹妹出去玩吧,我们这点伤不碍事的。”

彭若飞背上的缝针处因为上山时剧烈地奔跑攀爬而崩裂,秀芹稍稍缝了几针,止住了血,随后把止血药草敷在把伤口上。

“我可没心思玩,我想等你们安顿好了,我才放心。”云麟坚持待在父母身边。

“这孩子可真有孝心。你放心吧,待会儿我就安排你爹娘住在我们屋子旁边的一间空屋里,那里冬暖夏凉,阳光充足。”秀芹一边给彭若飞敷药包扎,一边对云麟的孝心赞赏不已。

“云鹏哥哥,你放心吧,我爹是这儿的大当家的,大家都听他的,可他听我娘的。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云雾山上最漂亮的地方。”冷若霜不由分说,拉着云麟就要往外走去。

云麟还杵在那儿,薛莹梅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鹏儿,别担心我们了,如霜妹妹带你看看这云雾山,你就跟她去吧,我们现在要在云雾山落脚了,自然是应该熟悉一下这山里的环境,否则以后容易迷路。”

云麟点点头,便跟着如霜出去了。

如霜带着云麟一路走了好些地方,云麟看到了许多大城市里难以看到的景色,瀑布,溶洞,温泉,古井,古树,山峰,溪流,索桥,寺庙,崖刻等等,令云麟大开眼界,不禁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一边欣赏着景色,一边在心里默记线路,以防在这云雾山中迷失方向。

“师妹,我们出来不少时间了,现在天色也暗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云麟看见晚霞映红了天边,知道自己已经出来不少时辰了,怕父母担心。

“好吧。”如霜从树上爬了下来,递给云麟一个野果子:“云鹏哥哥,你尝尝,可甜啦。”

“谢谢!“云麟接过来咬了一口,很是苦涩,皱了皱眉,连忙吐了,如霜见云麟上当了,笑得前俯后仰。

“好啊,你耍我。”云麟假装生气的模样。

“云鹏哥哥,你生气了吧,那你来追我呀。”如霜一边笑着,一边敏捷地跑开了。

云麟把野果子一扔,朝如霜追去。

如霜一溜烟地往前跑着,云麟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看了看地势,想从侧面包抄过去,于是他改变方向,朝一块岩石旁绕道而行,那儿铺满了枯树叶,踩在脚下软软的,忽然云麟感觉脚下一个踩空,身子直往下坠,幸好身手敏捷,慌乱之中连忙拉住身边的一根藤蔓,才没掉下去。

如霜忽然听到身后发出异响,连忙转身一看,见云麟没影了,听见有声音从地下传出,连忙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云麟吊在藤蔓上,底下是一个很隐蔽的洞穴。

“云鹏哥哥,你别害怕,我拉你上来。”如霜趴在洞口,想要抓住云麟的手,可惜力气不够,根本拉不动云麟,自己的身子反而越发往下坠,终于重心不稳,也掉落下去,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云麟的胳膊,云麟自己吊在藤蔓上,双手已经磨出了血泡,筋疲力尽,现在又加上个如霜,真是雪上加霜,他渐渐支撑不住了,两人双双掉了下去。

发出两声惨叫之后,云麟发现自己好像并无大碍,原来自己掉落在一堆干树叶上,他转头看见身旁的如霜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巴。

云麟抬头望了望刚才坠落的洞口,距离地面也就七八米左右的样子,旁边的那根藤蔓一直垂到距离地面二三米之处。

“师妹,这个洞穴你以前来过吗?”云麟朝四周望了望,洞穴很大。

如霜摇摇头:“这里我也没来过,要不是你一脚踩空,我还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山洞呢。”

如霜拉着云麟朝洞穴里面走去,越往里走越是黑暗,直致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开始紧张起来,心里一阵阵发毛,而且还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云鹏哥哥,这里好难闻啊,臭烘烘的。”如霜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越往里走,这臭味越是浓郁,云鹏也觉得呼吸不畅,连忙用衣袖遮挡口鼻。

忽然飞出好几只蝙蝠,吓得如霜一头扎进云麟的怀里。

“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啊?”云麟心里也直打鼓:“我们还是朝有光的地方走吧。”

如霜吓得面色惨白:“云鹏哥哥,我们还是快往回走吧。”

云麟拉着如霜朝有光的地方走去,在一块巨石旁露出一点光亮,云麟奋力爬上巨石,这里正是洞穴的出口,只因为被巨石挡住了,而且还有些藤蔓树枝遮掩,所以很是隐蔽。

云麟拉开藤蔓,钻了出来,随后又把如霜拉出了洞穴,如霜朝四周望了望,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后拉着云麟朝大本营跑去。

144. 习武学文

回到半山腰的大本营之后,云麟便回去见爹娘了,如霜则去八仙洞找冷劲秋。

“爹爹,爹爹。”如霜一见到冷劲秋就心急火燎地跑了过去:“爹爹,我刚才和云鹏哥哥去天龙瀑那里玩的时候,掉到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很大,很深,还很暗,突然飞出好几只蝙蝠,吓得我和云鹏哥哥差点哭了。我们差点就出不来了。”

如霜边说边比划,逗得冷劲秋哈哈大笑:“哦,你也有被吓怕的时候啊?”

“爹爹,人家差点见不到你和娘亲了,你倒好,还笑个没完。一点都不紧张我,还不如云鹏哥哥对我上心呢!”如霜嘴一撅,背过身子,跟父亲撒娇。

“哪能呢,我冷面虎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小命给弄丢了呢?”冷劲秋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取笑道:“一口一个云鹏哥哥,叫得还真顺口。”

“爹爹,你还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如霜见父亲打趣她,横了冷劲秋一眼,一甩手,走出八仙洞。

秀芹安排凌若飞一家子就住在自己屋子附近的一间砖瓦房里,房子挺大的,有两间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热炕,冬天的时候这里面很是暖和。

“凌大哥,映雪姐,你们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吧,我们这山里要啥有啥,明天我让山里的兄弟下河给你们抓两条大鲵补一补身子。”秀芹甚是热情,对待凌若飞夫妇就像是对待自己家人一般亲近,这是因为一是秀芹本性就是一个爽直热心的人,二是云麟那么有孝心,讨人喜欢,一定是他父母教子有方,而彭若飞夫妇看上去就是知书达理之人。所以秀芹自然而然地愿意跟彭若飞夫妇交往,把薛莹梅视作是她的闺蜜。

“真是给你和大当家的添麻烦了。”薛莹梅真不知如何感激冷劲秋夫妇能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给予的救助。

秀芹秀芹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呵呵一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映雪姐,其实我觉得这就叫做缘分,我打你们一进屋就觉得跟你们一家子有缘分。映雪姐,你看看还缺什么吗?”

“已经很好了,我看什么都不缺。”

“那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我们家的那个假小子去。”秀芹说着,掀起帘子朝外走去。

没过多久,云麟回来了,他跟父母讲起了刚才的历险故事。

“麟儿,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凡事要小心点,周围的环境自然是要搞清楚的,但也要注意安全,在环境熟悉之前,还是多向如霜请教请教,山上暗沟密洞多,而且这里是冷面虎的地盘,切记不可逞能。”彭若飞嘱咐云麟要注意安全,毕竟现在云麟成了他们身边唯一的孩子。

薛莹梅心疼地摸着儿子的小脸,想起了女儿,泪水又不禁流淌下来:“现在我们身边就你一个孩子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凤儿也不知道在哪里,以后还能不能见得着?”

“莹梅,你别伤心了,等我养好了伤,我回上海去找找凤儿。”彭若飞安慰着妻子。

“娘,你别难过了,云凤她机灵着呢,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把妹妹找到的。”云麟依偎在母亲身旁,安慰着母亲。

这时,门帘被掀开了,秀芹端着一锅粥进来了:“映雪姐,这么晚了,你们一定饿了吧,来,吃口小米粥,还有我腌的酸黄瓜,你们尝尝。如霜,快把酸黄瓜拿进来。”

如霜把一个小坛子拿进屋里:“云鹏哥哥,你尝尝我娘腌的酸黄瓜,可好吃了。”

“师娘,如霜妹妹,谢谢你们。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就在这儿我们大家一起吃吧。”

“好好好,娘,以后我就在这儿,跟云鹏哥哥他们一家子一起吃饭。”

“你这孩子还真是自来熟,行啊,随你。”

云麟一听,很是高兴,连忙给如霜盛了一碗粥,随后给秀芹,父亲,母亲,还有自己都盛了一碗粥,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气氛甚是和洽温馨。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云麟就起床了,他记得冷劲秋说过,要教他练武,所以早早地起床穿戴好,他怕吵醒父母,所以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山里的空气很是新鲜,云麟一边呼吸空气,吐故纳新,一边望着山里的景色。

清晨的云雾山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朝霞像是给天际线晕染了一道彩色的轮廓,翠绿的山林显得格外青翠欲滴,树枝上各种各样的鸟儿在鸣啾欢唱,一只小松鼠从树洞里钻出个可爱的小脑袋,警觉地望了望四周,随后一骨碌就爬到了树枝上去采松果。

云麟望着这生机勃勃的小生灵,不由得靠近树枝,想要伸手去抓这只小松鼠。可小松鼠很是机敏,一溜烟地爬到了树梢上,云麟够不着,便轻轻摇晃树枝,想要把小松鼠晃下来,可小松鼠一眨眼就跳到另一棵树上,让云麟白费了功夫,云麟就跟着小松鼠,一棵树一棵树地晃悠着,可始终不能让小松鼠掉下来。

忽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他眼前掠过,随后那人把那只小松鼠送到他的面前,云麟煞是开心,抬头一看,原来是冷劲秋。

“师傅轻功真是了得,这么高的树一下子就窜上去了。”云麟望了望高高的树枝,对冷劲秋佩服不已。

“只要勤学苦练,你也可以做到的。”冷劲秋摸了摸云麟的小脑袋。

“师傅,那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

“我现在不就在教你了吗?来,云鹏,你跟着我一起做,我们先气沉丹田……”

“师傅,您稍等,我把小松鼠先送回家。”云麟摸了摸小松鼠那松松软软的尾巴,把它送到树洞里。

随后,云麟跑到师傅面前,认真地跟着师傅学习一招一式。

不一会儿,如霜也过来了,两人便在冷劲秋的指导下,一起习武练操。

习武结束之后,云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向父母问安了之后,便拿出小书包里的书本,认真阅读起来。

“云鹏哥哥,你在看什么书呀?”如霜好奇地望着云麟。

“梁启超先生的《饮冰室合集》。”云鹏将书的封面给如霜看,可惜如霜不识字。云鹏便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给她听:“饮冰室合集,梁启超著。”

“梁启超是谁?”如霜好奇地问云麟。

“他是一位思想家,也是一位教育家,家,而且还是维新变法的发起人。”云麟向如霜介绍梁启超。

如霜紧皱眉头,听得云里雾里。

“这么跟你说吧,他就是一位想要改天换地的人。”云麟用浅显的措辞向如霜解释。

145. 意欲下山

如霜一听,面露钦佩之色:“哦,他可真厉害,他靠什么改天换地,是靠拳脚吗?”

云麟笑着摇摇头,随后指了指脑袋:“是靠这儿。他是希望靠改变人们的固有的思想观念来进行改天换地。”

“那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呢?”如霜听后,似懂非懂。

“是梁先生对中国时局的一些观点论述,这里面有很多文章,有的我还没看明白,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这篇少年中国说》。”

“那这篇少年中国说》讲的又是什么呢?”

“这篇文章其实就是要告诉人们,中国的希望都在少年身上,只要少年强大则国家就会强盛。”云麟很是耐心地给如霜讲解:“我来背一段给你听吧。”

云麟润了润嗓子,声情并茂地背诵这篇少年中国说》。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虽然如霜并不明白云麟所背诵的内容,但她完全被云麟的气度和学识所折服,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位俊朗的少年。

“云鹏哥哥,你学问真好!”如霜由衷地仰慕云麟。

云麟被如霜夸得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随后问道:“如霜妹妹,你从没念过书吗?”

如霜摇摇头:“我娘说,读书是男孩子的事,女孩子只要会做女工,懂得二十四孝,三纲五常,守妇道就行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霜妹妹,其实女孩子也应该懂点学问,现在大城市里的女孩子大多去学堂里上学,她们一点也不比男孩子差,如霜妹妹,你这么聪明,要是胸无点墨,大字不识的话,真的是太可惜了。要不,我以后天天教你识字吧。”

“好呀,好呀,我也想要读书认字,那如霜就拜你云鹏哥哥为师了。”

如霜立马朝云麟叩拜,云麟一惊,连忙把如霜扶起,如霜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一对小兔牙。

从那天开始,云麟就当起了如霜的小先生,每天二人习武完之后,便在一起学文,云麟还做了许多识字卡片,教如霜认字,读诗,写字,如霜学得很认真,识字量爆发式增长。

秀芹见如霜自从结识了凌志远这家人之后,尤其是跟云鹏在一起时,性子再也不那么急躁了,坐得住了,做事情也变得有耐心了,心里暗喜,喜滋滋对把这事跟冷劲秋提起,冷劲秋也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以前习武时总爱偷懒,但跟云鹏这小子在一起练武时则用功了许多,也不偷奸耍滑,而且说起话来不像以前那么直白了,学会了文绉绉地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使得冷劲秋不禁对云鹏这小子刮目相看。

在山上度过一周之后,彭若飞夫妇的伤基本痊愈了。彭若飞想要下山,当初他决定转移到九江,是因为当时上海区委曾讨论过如果当局对共产党人动手,进行清党剿灭的话,则准备在九江联合张发奎第二方面军,南下广东,会合当地革命力量,实行土地革命,恢复革命根据地,然后举行新的北伐。但当时共产党人对老蒋的估计不足,只是作了最坏的设想而已,没料到老蒋这次真的是撕下了伪装,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所以彭若飞带着妻儿来到九江,但没想到还没与组织联系上,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只能先在云雾山养伤,等伤愈之后再与组织联系。

自打冷劲秋救下了彭若飞一家之后,并没有过问他们为何被警察和保安队追杀,彭若飞猜测冷劲秋也许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彭若飞找到冷劲秋,一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来是向他辞行。

“大当家的,我今天来是向你辞行的,多谢你当日出手相救,让我们一家人虎口脱险,这些天多亏了你和嫂子的照顾,我和映雪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想下山去。大恩不言谢,大当家对我们一家的救命之恩,凌某铭刻在心,他日必将黄雀衔环。“

“凌先生言重了。当日只是巧遇而已,你不必挂心。“冷劲秋挥了挥手,随后神色有些严峻:“不过你刚才说要下山去,我觉得有点不妥。这些日子山下风声很紧,到处在抓人,凌先生现在下山,恐怕不合时宜。”

“大当家的好意凌某感激涕零,当初凌某受奸人所害,我们一家人逃离老家,前来投亲靠友,没想到一到九江,就遇到警察围捕,怕是奸人与这儿的警察勾结,想要斩尽杀绝,幸亏巧遇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侠肝义胆凌某感恩铭怀。只是我怕家里的亲友担心,所以想要下山与亲友一见,以慰他们牵挂之心。”

“凌先生有要事缠身,我自当不便久留,不过依我之见,凌先生先可一人先下山,云鹏母子可暂时待在山上,等凌先生与亲友接洽妥当之后,再把妻儿接走,这样更安全一些。你觉得呢?“

“也好,那就有劳大当家的照顾他们娘俩。“彭若飞一想这样最好,万一山下的那些警察和保安队布下天罗地网,起码还能保全莹梅和麟儿不被抓捕,目前看来云雾山相对来说还是个安全之地。

“这样吧,我派几个兄弟一路护送你到九江城里。“冷劲秋对身边的一个手下吩咐道:”水生,你去把刀疤,老六和春芽子三个人叫过来。“

彭若飞没想到冷劲秋会如此仗义,不仅收留他的妻儿,还派人一路护送,一下子竟然无语凝噎,只是一个劲地抱拳作揖以示感谢。

不一会儿,刀疤,老六和春芽子三人来到了八仙洞。

“老六,凌先生想要下山一趟,你和刀疤,春芽子一起护送凌先生到九江城里,若是遇到那些当兵的,尽量别动手,能避则避,确保凌先生的安全。“

“好的,没问题。“老六笑着点点头。

“去挑三匹快马,给那匹火龙驹套个车,让凌先生坐马车走。“冷劲秋很是细心周到,特地嘱咐了刀疤一句。

刀疤点点头,马上按大当家的话去做了。

冷劲秋看彭若飞一副书生模样,怕他不会骑马,便让手下准备马车。其实彭若飞并非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般文弱,他早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后被派往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了一年,因染上了风寒才中途归国,之后便在江苏,安徽,上海等地的区委担任一些组织工作。所以骑马对彭若飞而言是小菜一碟。但此时彭若飞并不想暴露他的军人本质,而是继续以文弱书生的面目示人,承情冷劲秋的好意,坐马车去九江。

146. 前去接头

彭若飞回屋跟薛莹梅和云麟告别了一声,其实当初薛莹梅并不知道彭若飞要带一家四口去哪儿,来九江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去找谁,这是组织的机密,薛莹梅虽说是彭若飞的妻子,但她的级别还不能接触到一些组织的核心机密。所以薛莹梅虽然能猜测出彭若飞下山的目的一定是去找组织接头,但具体情况却一无所知。

“爹,你可要小心啊!”云麟拉着父亲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彭若飞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麟儿,照顾好你娘。”

彭若飞说完,便与妻子拥抱告别,走出屋外。莹梅和云麟站在门口和彭若飞依依惜别。

当彭若飞离开八仙洞之后,冷劲秋把老六留了下来,跟他耳语了几句,老六连连点头:“放心吧,大当家的,我心里有数。“

与妻儿告别之后,彭若飞坐上了马车,刀疤打扮成马夫,老六和春芽子打扮成做贩卖皮货的商人和伙计,随后一起下山,朝九江进发。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到了九江市郊之后,彭若飞便与老六他们分手告别,随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彭若飞要去找的人是九江的浔阳中学校长卢怀安,此刻,他的眼睛不停地朝周边扫描,整个九江如死城般宁静,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很是凝重。

老六吩咐刀疤和春芽子在以前经常打尖住店的天外天旅店休憩,照料好马匹,那里的老板是熟识,若是自己晚上还不回来,他俩就在那儿过夜。

刀疤和春芽子点头答应,随后与老六分道扬镳,老六随后便也叫了一辆人力车,尾随在彭若飞的后面。临下山之前,冷劲秋特别吩咐了老六一句,远远地跟着这位凌先生,万一碰到那些追捕的警察,一定要及时出手,把凌先生解救出来,安全带回云雾山。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车夫把彭若飞拉到了目的地——浔阳中学。彭若飞付了车钱之后,望了望四周,周围很是安静,彭若飞便朝学校走去。

到了学校门口,看门的老头望了望彭若飞,客气地问道:“这位先生,您找谁?“

“请问卢怀安校长在吗?“

那老头一听,脸色一变,赶紧小声对彭若飞说道:“卢校长三天前已经被抓起来了,你快走吧。“

彭若飞一听,心猛地抽紧,赶紧转身要往外走去,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瘦子跑了过来:“哎,站住。“

彭若飞一猜就知道这名穿黑衣的瘦子一定是警察或是保安队的便衣,此时一定是在守株待兔,等待卢怀安的同党自投罗网。

彭若飞知道,如果现在自己飞奔出去,恐怕周围那些埋伏的军警会一拥而上,等待他的只能是束手就擒,所以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瘦子的盘问。

彭若飞转过身去,冲瘦子笑了笑:“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那个瘦子点点头:“对,就是你,你到学校来干什么?“

彭若飞刚想编个理由搪塞一下,看门的老头却抢先替他回答:“哦,这位是学生家长,他孩子病了,特地来向老师请假的。“

彭若飞没想到看门的老头竟然已经帮他编造好了理由,不由得从心底里感谢这位看门人,毕竟看门人比他更了解学校的情况。

“家长?你孩子叫什么,在几班啊?“瘦子上下打量着彭若飞,问得很仔细。

彭若飞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看样子这个瘦子挺精明的,若是想要诓骗他,随便胡编乱造一个名字,万一这个瘦子去老师那儿验证,一旦查无此人,那自己一定会被当成卢怀安的同伙而被捕。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学生的信息呢?

“哦,这位是二年级三班郑显东的爸爸,我说郑显东爸爸,你儿子身体也太差了,这两个月你都请了三次假了,你呀,得给你儿子好好调理调理,这读书看上去不费力,其实很辛苦的。用脑过度也会引发各种疾病的。“看门的老头又抢先替彭若飞回答了,替他解了围,让彭若飞再次过关。

“是二年级三班的郑显东,是吗?“瘦子重复了一句。

“对对对,我儿子体质确实差,要是还不见好,我打算让他休学一年了。“彭若飞依照看门老头的说辞,继续圆谎。

“好吧,你跟我去老师办公室请假吧。“瘦子朝彭若飞抬了抬下巴。

“好好好。“彭若飞只得硬着头皮跟瘦子前往老师办公室,他连郑显东的老师是哪位都不清楚,万一老师见过郑显东的父亲,那该怎么办?可现在他对这一切都束手无策。

“哦,那个田老师现在在上课,要不我待会儿替你说一下吧。“看门老头在彭若飞的身后喊了一句。

彭若飞听到这一声,如释重负,立刻停止脚步,转身朝校门口走去:“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田老师上课了。“

“谢谢啊,麻烦你了。“彭若飞朝看门老头点点头。

“甭客气。“看门老头也朝彭若飞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一盒桂花茶饼,双手递给他:”你不用这么客气,每次来,都不空手,孩子病了,看医生得花钱,养病也得花钱,这盒点心你还是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看门老头把一盒桂花茶饼塞在彭若飞的手上,随即关上校门。

彭若飞空手而来,现在手上却多了份点心,而且彭若飞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个小纸团。彭若飞马上捏紧小纸团,朝看门老头躬了躬身,随后飞快离去。

其实彭若飞从看门老头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已经觉察到了这个看门老头的身份不简单,他一定是自己的同志,一定是卢怀安特地安排他在这里通知前来接头的同志赶快离开此地,那个小纸团想要传递什么信息呢?

彭若飞离开学校之后,连忙叫了一辆黄包车朝赤水湾码头而去,在车上,他打开这个小纸团,上面写着:晚七点,江州路夫子庙见。

“车夫,去江州路。“彭若飞马上改变了行程。

老六则坐在另一辆黄包车里在远处紧紧跟随着。

彭若飞买了张九江地图,随后在江州路附近找了家名为同福的小旅馆住下了,他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看门老头所说的晚上七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他躺在床上,回想着最近上海,九江等地发生的林林总总的事情,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如今到处都是白色恐怖,形势堪忧,共产党人似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147. 疾风劲草

晚七点不到,彭若飞便来到了江州路上的夫子庙,夫子庙里并没有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到处都是灰尘,散发着一股霉味,除了一尊孔夫子的塑像外,只有一些残败枯萎,发霉变质,连老鼠都嫌弃的祭品放在供台上,上次来祭拜孔老先生的日子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啰,现在时局如此混乱凶险,又有几个人在埋头做学问,来这儿向这位万世师表的孔大圣人表达敬意?

彭若飞走到孔夫子的塑像前,抬手看了看手那块劳力士表,快七点了,他朝庙门外张望,果然见到了那位浔阳中学的看门老头。

“你好。我叫魏金根,我是九江区委党组成员,老卢是我的上级。”看门老头伸出手来,跟彭若飞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彭若飞,是上海区委地下党组织成员。”彭若飞紧紧握住魏金根的手:“同志,今天多亏了你帮我解围,不然我可真的是插翅难飞。”

魏金根笑了笑:“其实我从你的口音里就知道你是从外地过来的,卢校长是本地人,他的亲朋好友也都是本地人,这几天来找他的十有八九都是外地的同志,这些日子这里也是血雨腥风,敌人大肆搜捕共产党人,老卢也不幸被捕了,他在被捕前曾嘱托我,让前来接头的同志尽快离开,以免遭受牵连。这几天,外面也是风声鹤唳,大街上布满了警察和保安队,我们学校里也进驻了许多便衣特务,只要一露马脚,就会立即遭到逮捕。”

“唉,没想到上海的四一二事变已经波及到了这儿。”彭若飞心情沉重,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仅是这里,国民党在广州,江苏、浙江、安徽、福建、广西等省也以‘清党’名义,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进行大屠杀。”魏金根把目前国内的形势向彭若飞作了介绍,情况比彭若飞想象的更糟糕。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彭若飞感到一阵心痛,短短几日,就有成千上万的优秀共产党员惨遭杀戮。

“我听老卢说,中央决定必须抛掉对国民党的幻想,纠正***的右倾机会主义,争取武装起义夺取政权,血债血偿。但具体行动目前还不清楚,现在我们能做的一是所有党员转入地下,进行潜伏,保存有生力量,二是必须发展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魏金根把中央的精神传达给了彭若飞。

“好的,我明白了今后我们的任务了。”

老魏上前紧紧握住彭若飞的手:“彭若飞同志,多多保重,任重道远啊!”

“保重。”彭若飞跟魏金根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神情严峻,目光坚毅,。

彭若飞与魏金根分别之后,便走出了夫子庙,他在思考下一步的工作该如何进行。彭若飞原本打算带着妻儿寻找九江的党组织,但现在党组织已经遭受破坏,若继续留在九江只可能增加危险的系数,于是他决定还是先回云雾山。

据彭若飞的观察,云雾山的大当家冷劲秋是个侠肝义胆的人,虽说是山贼,但并非嗜血成性,滥杀无辜之辈,他喜欢孩子,亲自教云麟习武,这说明冷劲秋内心纯良;虽然冷劲秋跟他们一家素不相识,却能出手相救,而且还让秀芹医治他和莹梅身上的刀枪伤,对他们一家照顾有加,这说明冷劲秋宅心仁厚;虽然冷劲秋没有问及他们的身份,但彭若飞猜测冷劲秋应该是知晓他的身份的,至少也有所怀疑,只是心照不宣而已,这说明冷劲秋同情共产党。

冷劲秋这些人并非作恶多端之徒,只是如今那些土豪劣绅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冷劲秋他们为了生存而反抗造反,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此刻彭若飞有个大胆的设想:收编这支草莽队伍,把它发展成为属于我党的武装力量。

彭若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晚了,便决定先在旅馆里住下,第二天再启程回云雾山。

老六见彭若飞在同福旅馆住下了,便也打算在这家旅馆住下,但是又不敢靠的太近,索性溜进柴房里将就一夜,柴房靠近大门口,这样进进出出他都能从门缝里看个清楚,他想看看明天这位凌先生又要去哪里。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彭若飞便到前台结账,准备离开同福旅馆,他往大街走去,准备叫一辆人力车出城。

老六基本上一夜没睡,柴房里面空间狭小,堆满了杂物,他只能和衣而卧,迷迷糊糊地躺了三四个小时。刚才他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凌先生正与老板结账,估计要离开此地,便轻轻走出柴房,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彭若飞默默地走在大街上,他发现今天街上的警察和保安队比昨天还多,周围人群也在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他耳朵旁刮到一句:“你知道吗,今天一大早浔阳中学就出人命了,说是那个看大门的老头是共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手榴弹,把自己和几个便衣一起炸死了。”

彭若飞一听,脸色顿变,连忙止住脚步,向人群走去,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

“我也听说了,前几天浔阳中学的校长就被抓起来了,说他是九江共党的大头头之一,各地的共党分子都要来九江,准备跟他联系,所以学校里面安插了许多便衣特务,在那儿守株待兔,可守了三天了,什么人也没见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轻声地向周围的人讲述他所了解的情况。

“那今天早晨发生的这起爆炸案又是怎么回事呢?”一位戴眼镜的穿西装的小青年扶了扶眼镜,好奇地问道。

“其实,这几天学校里不是没人来,但有人来了,都被这个看门的老头给挡驾了,所以那些特务就有些怀疑这个看门的老头了,昨天又来了个人,老头说这位是学生家长,来给孩子请病假的,起先那些便衣也没起疑,那老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这事就是这么巧,今天一大早,那个生病的学生和他父亲来找老师了,那个便衣立刻认出今天的这个家长并不是昨天的那个家长,但孩子的名字却是一样的,所以那几个特务就质问这个看门的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个老头从桌子底下掏出一颗手榴弹,一拉引线,轰的一声,与三个便衣同归于尽了。”

彭若飞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有些头晕目眩,他一手撑住墙,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没想到老魏为了掩护他却暴露了自己,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148. 重回山上

“现在各个码头,还有火车站,还有九江的其他出口都派了大批警察驻守,还要搜查城内所有的旅馆,想要找到昨天那位冒牌wwwlā”穿长衫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昨天那位冒牌的家长到现在还没离开九江的话,我估计再想溜出去可就悬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戴眼镜的小青年问中年人。

“我小舅子就是在警察局里当差的,他跟我们住一块儿,今天一早就接到任务出去了。”中年人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后台。

一听这话,彭若飞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很是危险,所以得尽快离开这儿,他分析码头和火车站也许是警力重点布防的地方,公路可能是警力薄弱之处,尤其是通往山区的公路,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警力布防。

彭若飞心存一丝侥幸,打算原路返回,于是便叫了一辆人力车,吩咐车夫拉到城外。

老六见这位凌先生叫了辆人力车朝城外跑去,便也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在后面紧跟着。

车夫拉着彭若飞来到了九江城外,没想到这儿也设置了关卡,警察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对每个过往人员都得仔细检查。

彭若飞明白了,瘦子昨天盯着他看了很久,对他的身材和长相已熟记于胸,所以找来擅长临摹的画家,根据他的口述而作画,随即交给各个关卡的警察,按图索骥。

“车夫,掉头。”彭若飞赶紧让车夫掉头。

车夫没走多远,便与老六的人力车擦肩而过,彭若飞与老六目光一接触,两人都怔了一下,彭若飞没想到老六在暗中跟踪自己,老六没想到自己被彭若飞撞见而识破了。

“凌先生,请跟我来。”

老六已经看见关卡那儿的警察了,连忙吩咐车夫朝天外天旅馆跑去,随即对着彭若飞喊了一声,彭若飞忙吩咐人力车夫跟着老六的车走。

很快,两人来到了天外天旅馆,老六进门后,朝老板点了点头,老板笑着跟老六打了声招呼“他们在里面等你呢。”

老六连忙带着彭若飞走到旅馆走道的尽头,这儿是他们的长包房,云雾山的土匪每个月都要来山下采购物品,所以就在天外天包了间长包房,只要是下山,基本上都是住这儿。

“六哥,你回来啦?”春芽子见老六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老六点点头,然后对彭若飞说道“凌先生,你先在这儿稍等。”

老六说完,回到旅店老板那儿“弟妹在吗?”

“老六,你找我婆娘干嘛呢?”

“让弟妹给我做个东西。”老六正说着,看见老板娘正从屋里走出来,连忙上前“弟妹,有件事求你。”

“六哥,啥事啊,你说吧。”

“弟妹,你现在就给我做个独眼龙的眼罩。”老六给老板娘比划着。

“行啊,这就要吗?”

“现在就要。”

“那你等会儿,我立马就做。”

老板娘回到屋里,从笸箩里拿出针线,黑布和绳子,缝制起来,很快一个独眼龙的眼罩做成了。

老六从老板娘手上拿过眼罩,看了看,连连点头“弟妹的手还真巧,谢了,下次六哥带点山里的野味给你尝尝鲜。”

“瞧你六哥说的,举手之劳而已。”

老六谢了老板娘之后,拿着眼罩回到了客房了,随后将眼罩戴在彭若飞的眼睛上,试了试,正好合适。然后找了把剪刀把彭若飞那头浓密而整齐的三七开发型给剪了个参差不齐,乱蓬蓬的,他让彭若飞把长衫换下,换上短褂,带上毡帽,这样一捯饬,跟闯江湖的独眼龙强盗的形象差不离了。

“凌先生,你坐在马车里,我们这样过关卡,应该没问题。”老六望了望彭若飞的这个形象,还是感觉哪儿不对,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来是彭若飞的气质,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跟强盗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凶神恶煞相去甚远。

“多谢六哥搭救。”彭若飞向老六拱手致谢。

“凌先生客气了,我也是奉了大当家的命行事。”老六朝彭若飞抱了抱拳“大当家的特地吩咐,让我暗中保护你的安全。现在外面很乱,凌先生还是跟我一起回云雾山吧!”

“好,就听六哥的。”彭若飞正有此意,老六的建议正中下怀。

“六哥,凌先生这样子好像不适合坐马车。”春芽子觉得彭若飞这装扮更像是土匪,便随口问了一句“凌先生可会骑马?”

彭若飞点点头“会骑,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很多年不骑马了。”

“会骑马就好,我挑一匹老实一点的马给你。”老六转身望了望春芽子“春芽子,把你的那匹黑里俏给凌先生骑,我坐马车,刀疤赶车,你骑我的白玉儿。”

“行,那就这么着吧。”刀疤点点头,便出去套马车了。

于是老六还是扮成皮货商,刀疤依旧是赶马车的,春芽子还是老六的伙计,与来时唯一不同的是彭若飞这次则装扮成老六的独眼龙保镖。

四人朝着关卡进发。守在关卡的警察手拿画像一一过目,看了看这四人跟画像上的人物相差甚远,便挥了挥手,放行让他们过去。

四人顺利通过了关卡,随后大家朝云雾山飞奔而去,彭若飞双脚一夹黑里俏的马肚子,黑里俏负痛,立刻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而去,彭若飞随着马匹的上下起伏而有节奏地起落,老六见这位白面书生的骑术了得,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位凌先生马骑得还真不赖,不像是那种四肢不勤的书呆子。”刀疤也禁不住夸赞彭若飞的骑术,随后在老六耳边轻声问道“六哥,你说这个凌先生是不是警察正在找的那位共党啊?”

老六横了刀疤一眼“别说凌先生不是,就算真是,那也是大当家的事,与你我无关,你可千万别多嘴。”

“是是是,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刀疤讪笑了几声。

回到云雾山的八仙洞之后,冷劲秋笑问彭若飞“凌先生是否遇到了你在九江的亲友了?”

彭若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时局祸乱滔天,我的那些亲友也是人去楼空,白跑了这一趟。”

“不碍事,得空我让弟兄们帮你一起找找。”冷劲秋豪爽地安慰了彭若飞一句。

“多谢大当家的好意,这次下山我发现城里气氛甚是肃杀可怖,我估计我的那些亲友也躲得远远的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如果大当家的不嫌弃的话,我想在这云雾山上多待些时日,不知大当家的可否接纳凌某一家?”

“凌先生愿意留在我云雾山,我是求之不得,你不知道,我家那个假小子现在跟你那儿子简直就是形影不离,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冷劲秋呵呵一笑,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

“如霜才多大?怎么会女大不中留了,大当家的真是说笑了。”

“哎,你是不知道,我那闺女一口一个云鹏哥哥,叫得可勤了,比叫我叫得都勤。要是你们一家子离开了云雾山,我真不知道我那闺女会多伤心呢!”

“这俩孩子倒是挺投缘的。”

“凌先生如若愿意待在云雾山,那真是皆大欢喜啊!”冷劲秋爽朗地大笑起来。

“那就多谢冷兄的的收留。”彭若飞连连抱拳作揖。

“凌先生还没回屋见见嫂夫人和云鹏吧?你快去吧,别让他们娘俩等急了。”

“嗯,我这就回去。”

彭若飞与冷劲秋告别之后便回屋了,他把妻子叫到里屋,随后把九江之行的大致情况告诉了薛莹梅,薛莹梅听后也不禁觉得后背发凉,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生怕他再出意外。

“若飞,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149. 暗试身手

“我想先暂时待在云雾山,老魏跟我说过,我们应当发展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所以我想我们是否能够策反冷劲秋这支草莽队伍,让它变成我党自己的一支武装力量。”彭若飞将自己的想法向薛莹梅坦陈。

“这行吗?”薛莹梅眼里流露出一丝怀疑和担忧。

“这些天我对冷劲秋进行了观察,发现这个人其实本质并不坏,虽然落草为寇,但却行侠仗义,为人颇为豪爽,而且我估计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次去九江,他派老六跟着我,可能是暗中保护我,不过这样的话,老六对我的行踪也就了如指掌了,况且浔阳中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六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冷劲秋的,若是这样的话,其实我在冷劲秋面前已无伪装可言,我想找个机会索性摊牌告诉他真相。”

彭若飞分析着目前自己的处境,他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向冷劲秋坦白自己的身份,他觉得冷劲秋迟迟不问他的情况,不拆穿他的身份,应该是在等他自己主动开口,若是自己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恐怕冷劲秋会与他之间产生嫌隙,那以后冷劲秋的工作就难做了,尤其是这次去九江的事,冷劲秋应该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他再遮遮掩掩的话,也许会遭致冷劲秋的反感,所以他想要尽早向冷劲秋挑明自己的身份,看看他的反应。

“若飞,你这样跟冷劲秋表明身份,是不是太危险了,就算是他不去告发你,那他手下百来号人是不是都靠得住呢?万一有人为了几个赏钱,下山去向警察告发你可怎么办?”

薛莹梅这一担心倒让彭若飞犹豫起来,他觉得要策反冷劲秋这个人应该不算太难,但这山上百来号人是否都齐心,这个他没有把握。

“要不,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薛莹梅建议道。

彭若飞点点:“嗯,只能见机行事了。”

老六回到山上之后,便把跟踪彭若飞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冷劲秋。

“大当家的,这位凌先生的来历不简单啊,今天早上我就听说他昨天去的那所浔阳中学出了大事,浔阳中学的那个看门的老头拉响了一颗手榴弹,与守在学校里的几个便衣一起被炸死了,凌先生昨天去了浔阳中学跟这个看门老头说了些话,后来晚上在夫子庙又见了面。所以我觉得凌先生与这个看门老头应该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共党。”

冷劲秋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怀疑这个凌先生是共党了,你这一说我心里就更有底了。不过说实话,他是不是共党我并不在乎,党派之争我也搞不懂,这些年来,各地军阀割据,一年到头都在混战,原先国民党还跟**一起北伐来着,现在突然间又变成了冤家对头了,非要置**于死地不可,搞得那些**东躲西藏。

我看凌先生这人是个一介书生,他媳妇儿也挺贤惠的,他儿子更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礼,懂得顺势而为,不简单呢。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躲到我这云雾山来了。“

冷劲秋对彭若飞一家倒是充满了同情:”虽说我是个山贼草寇,不过我早年曾在少林寺习武,我师父曾告诫我说与人为善,善莫大焉。要不是后来发生的变故,我也不会落草为寇,不过我相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

“大当家的仁义,老六打心眼里佩服,不过大当家的,你可别小瞧这个凌先生,我觉得他可不像是一介书生,今天回来的时候,因为警察设了关卡,在寻找那些共党分子,我就让凌先生打扮成了独眼龙强盗的模样,让他骑马跟我们一起走,我还以为他不会骑马,没想到,他的骑术一点都不比你差,一路上我们都紧追着他骑的那匹黑里俏,连春芽子骑的那匹白玉儿都追不上他。”

“哦?真的吗?没想到这位凌先生倒是真人不露相,赶明儿我得好好试试这位凌先生。”老六的一席话让冷劲秋对彭若飞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次日,冷劲秋来找彭若飞:“凌先生,你来我们云雾山也有十多天了吧,前一阵子你一直在屋里养伤,所以也没好好看看我们这儿的风景,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后山看看,那儿有一个亭子和一块崖壁,上面有乾隆的题词,我想凌先生肯定感兴趣。”

“好啊,我确实也想去领略一下云雾山的风景。我听人说,这云雾山有小庐山之称,想必这风景错不了。”彭若飞一听云雾山上有乾隆的题词,来了兴趣,对于一个历史系的教授而言,这种古迹一定不容错过,于是一口答应。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一出门,彭若飞就看见春芽子牵着一红一白两匹马过来了。

“凌先生,后山离这儿有段路呢,我们一起骑马过去吧。我骑这匹枣红马,你就骑那匹白玉儿吧。”

彭若飞点点头,随即接过白玉儿的缰绳,一踩马镫便翻身上马,动作很是敏捷,并不像是普通书生似的连马都拉不住。

随后冷劲秋带着彭若飞骑着马朝后山溜达过去,两人说了些关于孩子的事儿,从冷劲秋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他对云麟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走到一处平坦的山路上,冷劲秋冷不丁地用马鞭抽了彭若飞胯下的白玉儿一鞭子,白玉儿一惊,前足上扬,像是要把马上的人给掀翻。

彭若飞也猛然一惊,随即紧紧拽住缰绳,白玉儿跳跃了几下,没能把彭若飞给甩下来,便撒开四蹄,在山路上疾驰而去,彭若飞连忙双腿夹住马肚子,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紧贴在马背上,白玉儿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多地,终于跑累了,停下了脚步。

冷劲秋在后面紧跟着白玉儿,刚才的一幕让他完全相信了老六所说的话,凌先生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介书生,他应该是能文能武之辈。

冷劲秋连忙上前拉住白玉儿的缰绳:“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让凌先生受惊了,这白玉儿性子还真是野,老六都好几次被它给甩了下来,没想到凌先生的身手这么好,白玉儿这么折腾都没把你给摔下来。”

“大当家的,我没事,白玉儿性子虽然野,不过只要好好调教,这可是匹不可多得的千里马,堪当大任。”彭若飞微微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道。

“这么说,凌先生是伯乐啰!”冷劲秋哈哈一笑。

“伯乐不敢当,不过我相人比相马更准一些。”彭若飞嘴角微微上扬,望了冷劲秋一眼。

“哦?凌先生会相面?”冷劲秋好奇地望着彭若飞。

“早年曾看过《麻衣相法》,自己学着玩玩,要不我试着给大当家的相个面?”彭若飞见冷劲秋来了兴致,便试探着问道。

“好啊,来,我们坐下,你好好瞅瞅,我冷劲秋这辈子是个啥命啊?”

两人找了块石头坐下,彭若飞仔细打量了一下冷劲秋。

“大当家的一双剑眉在五官中尤为突出,这表明大当家的是个有自信,有胆识之人,喜交四方之友,但也好面子,争强好胜。”d

150. 实言相告

“哎,说的还挺准的。”冷劲秋一听,挺符合他的为人,不禁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大当家的双目威烈,能使众人归顺;双耳轮廓分明且有坠珠,此乃一生仁义之相,两唇上下平齐,这口型乃仪态威严之人,怪不得大当家的能在这云雾山上独霸一方。”彭若飞望着冷劲秋的五官,根据相书记载的面相和冷劲秋的性格,侃侃而谈。

“凌先生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个草头王而已。”冷劲秋被彭若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当家的,你何必妄自菲薄,其实自凌某被大当家的搭救之后,我就对大当家的为人钦佩不已,你我素昧平生,你却不惜与官府为敌将凌某一家救下,我想大当家的对凌某的身份也肯定略知一二,其实我也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怕累及妻儿,所以不敢实言相告,我曾想若是大当家的能救下云鹏母子,把我交于官府,我亦十分感激。毕竟这样做,还能得不少赏钱。”彭若飞一边向冷劲秋做解释,一边试探着冷劲秋。

“凌先生这么说是看轻了我冷面虎,我会为了几个赏钱出卖他人吗?要不是当年被恶霸所逼,我怎会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这些年官府为了剿灭我们,没少给我们使绊儿,下黑手,我冷面虎会去为了赏钱而讨好他们?”冷劲秋被彭若飞这么一激,立马站起身来,虎着脸,义正词严,针对彭若飞对他的误解进行辩驳。

彭若飞听后,连连向冷劲秋抱拳作揖:“刚才所言多有冒犯,还请大当家的多多包涵。”

“凌先生,我可是拿你当朋友,你可真不该把我冷面虎当作见利忘义的小人。”冷劲秋还有些气呼呼。

冷劲秋的表白让彭若飞彻底放下了戒心,若是想要争取冷劲秋,那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以心换心,以真诚来打动对方。

“那今天我就跟大当家的交个心,我确实是那些警察所缉捕的共党分子,我们一家人从上海逃到九江,路上还与我女儿失散了,我前些天下山确实是想与九江的党组织联系上,可惜九江的党组织也遭受破坏,我只能重回云雾山来。”

彭若飞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能跟冷劲秋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于是索性把自己的身份实言相告。

冷劲秋听后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不过现在彭若飞主动向他坦陈自己的身份,这让冷劲秋很是欣喜,看来这位凌先生是拿自己当朋友。

彭若飞对他的这种反应也并不奇怪,他早就认定冷劲秋对他的情况应该有所掌握,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唉,没想到你凌先生一介书生,看上去文质彬彬,竟然也会干些掉脑袋的事情。”冷劲秋听完彭若飞的话后,竟然为彭若飞感到一丝惋惜。

“大当家的对书生是不是有误解?以为书生只是识文断字,纸上谈兵的一群人,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是吗?“

“难道不是吗?“冷劲秋侧过脸来,望了望彭若飞,反问道。

“其实,当今世上正在改天换地的正是一群能文能武的秀才,孙文,孙博士,一个学医的书生,不正是他推翻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把皇帝赶走了,建立了中华民国;***,一位北大教授,不仅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者,而且还是五四运动的总指导,中国**的创始人;***,同样是北大教授,还曾经留学日本,是个著名学者,也是中国**的创始人,他们所创立的这个组织正蓬勃地发展壮大。还有其他一些能人志士,他们也都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却毅然选择了这条艰辛的道路,虽然目前遭受了一些挫折,但我相信我们这支队伍是不可能消亡的。”

彭若飞像是在给冷劲秋上课,却更像是给自己鼓气壮威,不要被眼前的白色恐怖所吓倒,要一如既往地坚定信念。

“其实,大当家的也误解我了,我可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刚才大当家的那一鞭子是否在试探我的骑术?”

冷劲秋呵呵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凌先生。“

彭若飞把手摊开:“借大当家的枪一用。”

冷劲秋愣了愣,从腰间拔出一把盒子炮递给彭若飞。

彭若飞接过这把毛瑟c96手枪,望了望前方五十米开外的树上所结的野果,一抬手,枪声一响,野果落地。

“好枪法。”冷劲秋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彭若飞把手枪还给冷劲秋:“大当家的有所不知,我其实在保定军校上过两年学,还去了苏联的伏龙芝军事学院进修了一年。骑马,射击这些都是基本课目。”

“凌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啊,冷某失敬失敬!”冷劲秋顿时对彭若飞肃然起敬,钦佩不已:“凌先生如此了得,能不能帮我训练训练我的那帮兄弟们?”

冷劲秋见这位凌先生是个科班出生的军人,立即刮目相看,便想趁此机会让凌先生当云雾山兄弟们的教头。

“大当家的见笑了,凌某若是能为云雾山兄弟们尽一份绵薄之力,实乃荣幸之至。要不从明天起,我带领云雾山的兄弟们开展军事训练?”

“好好好,我求之不得,就这么说定了,凌先生,我们这就回去,我给兄弟们宣布一下。”冷劲秋兴奋不已,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打道回府。

“大当家的,我们不去看乾隆的御笔了吗?”彭若飞提醒了冷劲秋一句,今天来后山的目的不就是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这位风流皇帝的御笔题字吗?作为一名历史系教授,彭若飞对此还真的是心驰神往。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冷劲秋拍了一下脑袋,连忙在前面带路。

两人往前走了百米左右,看见一个凉亭,凉亭建在悬崖边上,上方有一处匾额,上书“听雨”二字,随后一转弯又见一处崖壁上题有“观云”两个红红的大字,又过去几十米,忽见一块巨石,上书“赏雾”两个遒劲的大字,这三处题词下方都刻有乾隆的落款。

“乾隆还真是有雅兴,来这悬崖峭壁处听雨,观云,赏雾。”彭若飞站在悬崖边上,欣赏着乾隆的墨宝,随后转身往悬崖下望了望,真可谓万丈深渊。

“凌先生,小心点,那儿危险。”冷劲秋连忙把彭若飞往后一拉:“这儿下过几次雨之后,石块都有些松动,你看那里,有个缺口,就是去年夏天下过暴雨之后石块掉下去后变成这样的。”

彭若飞点点头:“暴雨过后最容易发生泥石流了。哎,大当家的,你有没有云雾山的地图啊?”d

151. 知己知彼

冷劲秋想了想:“有是有,不过年代已久,图破损得厉害,而且有些字都看不清了。我们山上的弟兄也不用看地图,天天在这山上走,都烂熟于心,就连如霜也对山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门清。”

冷劲秋心想彭若飞还真是一介书生,没有字,就觉得浑身痒痒,这云雾山只要多走几遍不就全清楚了吗,还用得着地图?

“那我这些日子就在这云雾山里转转,熟悉熟悉这儿的地势和环境,看看能不能绘制一幅地图出来。”彭若飞心里想的是,云雾山地势险峻,万一今后敌人上山袭击他们,也好有所防范,在一些重要的隘口和山路上设伏,这样才能成功地阻击敌人来犯。所以他需要一张云雾山的军事地图。

“凌先生真是好兴致,好,我让如霜带你去吧。”

“那太好了,有你女儿当向导,我就不怕迷路了。”

“她呀,就爱在这山里跑来跑去,这差事她乐意着呢!”冷劲秋呵呵一笑:“走吧,凌先生,我们回大营去吧,我得好好向兄弟们介绍一下先生。”

“大当家的,你可别把我吹嘘得神乎其神了。”

“我实话实说嘛。”

“哎,大当家的,你来这云雾山几年了?”彭若飞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冷劲秋的情况。

“算起来也有十一二年了吧。”

“你手下的这些兄弟们呢?他们上山多久了?”

“最早的是十年前上山的向佐向佑两兄弟,还有葛洪,阿泰,龙青山几个,当年他们因得罪了村里的土豪,土豪便勾结官府前来捉拿他们,他们走投无路,连夜逃到了云雾山,后来我们就结伙了,我岁数最大,他们就认我当大哥,随后我们就按年龄排序,向佐老二,向佑老三,葛洪老四,阿泰老五,龙青山老六,后来老四老五在打劫的时候伤重不治而死,现在老的一批里,也就剩下向佐,向佑,老六跟我了。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最晚的几个也是前年来的,像春芽子,大板牙,旺财这几个是前两年家里遭水灾,田被淹了,实在是没东西吃了,地主老财还逼着他们交租,所以就杀了地主跑到云雾山上,求我收留他们。我一看,大家都是苦出生,不是被逼到那份上,谁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上山当匪呢?我就把他们留下了,大家就在一个锅里吃饭吧。”

“是啊,都是天涯沦落人,那大当家的,现在云雾山上有多少兄弟,多少条枪?”彭若飞清楚,若是想要收编这支队伍,必须先要摸摸底,了解清楚他们的实力。

“一共一百七百来条枪,有的兄弟不喜欢用枪,他们玩梭镖,大刀,还有的使软鞭,有好些个兄弟都会些功夫。”冷劲秋很是得意地介绍云雾山上的情况。

“我想问一下,大当家的是如何打劫的呢?”

“这个嘛,我有几个眼线,会去山下打听情况,平时在山口处也安排了兄弟放哨,一般有装满货物的大车经过时,山口的兄弟给我们发出信号,大家伙就一起冲下山去,把大车围住,基本上每回都能得手。

也有一些货主雇了镖师押镖,不过我们人多势众,这些镖师大多也作鸟兽散,把货物扔了,自顾自逃命去了。难得碰到一些镖师仗着自己的功夫,跟我们缠斗一番的,不过我们基本上从没失手过。

不过,现在好些货主改用汽车运货,汽车速度快,而且经过我们云雾山时,都加大油门,疾驰而过。等我们得到消息赶下山时,汽车早就开得没影了,所以最近好几次都无功而返。”

“这么看来,我们以后也得搞辆汽车来,否则总是空手而归,兄弟们也扫兴啊!”彭若飞给冷劲秋出谋划策,汽车以后会越来越普及,以后若是走货的都改用汽车运货,那云雾山这些土匪只能喝西北风去了,毕竟双腿是无论如何赶不上四个轮子的。

“是呀,可我们这儿没人会开车。”冷劲秋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无奈的模样。

“我来教大家开车吧。”彭若飞自告奋勇担当驾驶教练。

冷劲秋一听,喜出望外:“凌先生会开车?”

“是啊,大当家的是不是又感到很意外?”彭若飞呵呵一笑。

“意外,真是感到意外。”冷劲秋停下脚步打量着彭若飞:“凌先生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慢慢地你就会了解我的为人,把我看得很透彻了。”彭若飞继续问道:“大当家的平时如何对兄弟们进行管束和训练的呢?”

“训练嘛,天好的时候,大家就在营地附近的平地上练练拳,比比武,新人嘛,就找个老手带带,怎样打枪啦,怎样运货啦,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至于管束嘛,反正我们山上的兄弟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给他们订了规矩,不许私自下山,不许欺负穷人,不许欺负女人孩子,不许见财起意,不许出卖兄弟。”冷劲秋向彭若飞介绍了一下他的那些个山规。

“那平时不打劫的时候,兄弟们在山上干什么呢?”

“那就睡大觉,划拳喝酒,赌赌小钱,吹吹牛皮。”

看来云雾山的这些土匪平日里很是松散,今朝有酒今朝醉,彭若飞暗暗思忖,如果想要把这支队伍收编的话,首先得要整顿这支队伍,除了要加强军事训练之外,还得从思想上进行改造,应该大力整肃军纪,提高作战能力,提升队伍的文化水平。彭若飞的脑海里马上有了一个整军的初步计划。

“大当家的,我看最近几日云鹏在教如霜识字,如霜很有兴致,学得很快,我想,要不让山上的弟兄们也认认字吧,俗话说技不压身,多学一点总是有好处的,与其让兄弟们把时间都耗在喝酒赌钱上面,不如多认几个字,起码会写自己的名字,总比目不识丁要好。大当家的,你说是吗?”

冷劲秋一听彭若飞的建议,摸摸脑袋,不置可否。

“凌先生的想法好是好,不过让这些大老粗跟着云鹏学认字,我觉得就跟张飞绣花一样,大眼瞪小眼。”冷劲秋苦笑了一声,他自己虽然念过几年私塾,能认得几个字,但山上大多数的兄弟都是目不识丁的真眼瞎,上山前大多是种地的,手上拿的是锄头,上了山之后,就一起打家劫舍,手上拿的是刀枪,现在凌先生居然提出让山上这些兄弟识文断字,让那些大老粗的手里拿笔写字,这事情冷劲秋连做梦都没想过。d

152. 立威于人(求月票,求订阅)

“万事开头难,我猜想云雾山的这些兄弟大多也都是苦出生,家里没钱上学,若是能有读书的机会,他们也是乐意的。我媳妇儿曾是小学教员,就让她来给弟兄们上课吧。”

“哦?原来弟妹是孔圣人的弟子啊,没想到你们一家三口都能舞文弄墨。”冷劲秋没想到连梅映雪都是女先生。

“大当家的救了我们一家子,我们也得为云雾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才行啊!”

“好吧,那就有劳凌先生和弟妹了。”冷劲秋心里暗喜,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次出手相救,就让这位凌先生念念不忘,涌泉相报。

“大当家的得空下山买些笔墨纸砚和黑板来,明天起,我们就算是正式开学了。我看八仙洞前面的那块空地就不错,以后那里可以成为大家的课堂。”

“嗯,凌先生想得倒是很周全,好,我这就去安排。”凌云鹏随即把老六叫来,让他和春芽子一起去山下买一些笔墨纸砚和黑板及粉笔。

回到八仙洞之后,冷劲秋把弟兄们都召集在一起,随后向大家宣布:“弟兄们,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高人,就是这位凌先生,大家别看这位凌先生斯斯文文的模样,他可是一名科班出生的军人,他曾经就读于保定陆军军事学校,后来还去外国留学,凌先生可谓文武双全,今天我冷面虎能得凌先生相助,就好比刘备得到诸葛亮的辅佐一样,如鱼得水,打明天起,凌先生将给我们云雾山的兄弟们进行军事训练,以提高兄弟们的战斗力。”

“啊,就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还来给我们搞什么军事训练?老大,你没看走眼吧?”向佐打量了彭若飞一眼,摇了摇头。

“是啊,大当家的,我们怎么说都是会些功夫的,不知这位凌先生是否会几下拳脚?要不,我们出去试试?”向佑也附和着兄长的话,斜着眼挑衅着彭若飞。

冷劲秋见向佐向佑两兄弟有意为难凌先生,有些不爽,朝向氏兄弟瞪了一眼:“老二,老三,你们可别乱起哄,凌先生刚刚伤愈不久,可经不起你们俩的拳脚。”

冷劲秋猜想凌先生虽然会骑马,会打枪,还会开车,但拳脚功夫肯定是不如他们这些山贼的,若是凌先生被向佐向佑二人打翻在地,那有多损凌先生的颜面啊,也有损自己的颜面。

“没事,大当家的,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碍事的,既然二位大哥想要跟我切磋一下功夫,我乐意奉陪。”彭若飞知道下面百来号人大多跟向佐向佑两兄弟一样,对自己多有不屑,所以想要在这些人中立威,这次交手在所难免。

冷劲秋没想到凌先生居然应战了,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好,凌先生爽快,请。”向佐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彭若飞点点头,欠了欠身,把手往前一伸:“您先请。”

其他弟兄们让开一条通道,让两人走到洞外的空地上,随即大家围成里三圈外三圈,有的索性爬到树上进行观战。

彭若飞把长衫脱去,里面是一身短打。彭若飞把长衫折叠整齐交于冷劲秋。

冷劲秋不禁为彭若飞捏了一把冷汗,轻声地对彭若飞耳语道:“凌先生,若是不行,别硬撑。老二那儿我去替你说去。”

其实冷劲秋心里也想见识一下彭若飞的拳脚功夫,但他又担心彭若飞输给向佐,自己刚刚在众人面前把这位凌先生吹捧了一番,若是凌先生败下阵来,他脸上也无光,所以很是为难。

彭若飞微微一笑,拍了拍冷劲秋的手,随后走到场子中央,朝向佐抱了抱拳:“向大哥,我们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承让。”向佐向彭若飞抱了抱拳。

话音刚落,向佐就向彭若飞扑了过来,彭若飞连忙一闪身,躲过了向佐的重拳,向佐一转身又向彭若飞反扑过来,彭若飞依旧左躲右闪,避开了向佐的凌厉攻势。

几次扑空让向佐很是恼火,他忽然连续几个扫荡腿朝彭若飞的下盘袭来,彭若飞敏捷地跳开,随后看准向佐的一个空当,朝向佐的膝盖一脚踢了过去,向佐没收住腿,膝盖被踢中一脚,疼得龇牙咧嘴,随即一个跃身,双手抓住彭若飞的肩膀,想要推到他,彭若飞就势来了个借力背摔,向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

彭若飞连忙伸手把向佐拉了起来:“没摔疼吧?”

向佐脸红脖子粗,甩开彭若飞的手,走出场子。

“让我来。”向佑见兄长败下阵来,连忙前来应战。

向佑忽然跃起,用连环脚向彭若飞踢来,彭若飞连忙用双拳抵挡,向佑落地后,一鼓作气出拳向彭若飞的头部击来,彭若飞连忙一个下腰,躲过向佑的铁拳,向佑继续左右开弓,连连朝彭若飞进逼,彭若飞连连后退,后面有棵大树,彭若飞腾空而起,用脚一蹬树干,空中转身,双拳击中向佑的前胸,向佑胸前遭到一记重拳,连连后退,收不住脚,最后倒地不起。

彭若飞走到向佑跟前,把他扶了起来:“对不住,刚才出手重了一些。”

向佑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凌先生果然是能文能武。”

冷劲秋见自己的两员大将都败下阵来,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云雾山的兄弟,大家也都见识了凌先生的身手,我没吹牛吧?”

大家频频点头:“凌先生果然身手了得,大当家的眼光厉害。”

“那从明天起,大伙就听凌先生的指挥,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认真习武,操练。”

“好,大当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决没二话。”老六带头响应。

“我们都听大当家的。”其他人也都附和道。

“哦,对了,以后大家还得学认字,学写字,我们云雾山上的弟兄们可不能目不识丁,老师我都给你们找好了,你们一定得认真学,要是有谁不好好学,偷奸耍滑,我定不轻饶。”

“啊,还要学认字啊?我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是啊,就我这一双拿刀拿枪的大粗手,还能写字?”

“是啊,大当家的,你饶了我吧!”

下面窸窸窣窣,怨声载道。

“谁要是不听我的号令,我先打他个二十棍。”

这下下面没有声音了。

“好了,大家散了吧。”

冷劲秋宣布散会后,大家便纷纷离开路上大家都窃窃私语,不知道大当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突然间让大家又是认字,又是操练的。d

153. 队列操练(求订阅,求月票)

彭若飞回到屋里,把上午与冷劲秋去后山时所发生的一切都跟薛莹梅说了。

“你都跟大当家的交底了?”薛莹梅不禁脸色凝重起来。

“形势所逼,这是瞒不住的,索性开诚布公,倒能打消冷劲秋对我的猜疑和顾虑。”

“刚才我看见你跟向家兄弟俩比试来着,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薛莹梅听后点点头,随后伸手摸了摸彭若飞的后背,见伤口处没有崩裂,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我没事。”彭若飞笑着握了握莹梅的手:“看把你担心的。”

“爹,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云麟从外面跑进屋里,见父亲回来了,连忙跑到父亲身边,没想到一向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父亲居然也会拳脚功夫,对父亲更是钦佩不已:“爹,你这功夫是从哪儿学的?”

为了保密起见,彭若飞并没有跟兄妹俩讲起过他上军校的事情,所以云麟并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军校生。但现在彭若飞发现儿子已经长大,而且心智比他预想的更成熟,所以也就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经历。

“军事学校里学的,这种近身搏斗是必学课目。“彭若飞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但这句话在云麟听来却振聋发聩,难以置信。

“爹,原来你还上过军校?“云麟睁大眼睛望着父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是啊,你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彭若飞说着,一把将云麟抱起,举过肩头,随后放下:“你看,你父亲还是有把力气的吧。”

“那爹,你快跟我讲讲你在军校里的故事吧。“云麟兴奋极了,对父亲的经历感到莫大的兴趣,缠着彭若飞给他将军校的经历。

“等晚上睡觉前跟你讲吧。“彭若飞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云麟啊,这些日子呢,我们暂住在云雾山上以避开山下的那些官兵的追捕,不过你的功课可不能放松,等过些时日,我还是想把你送到学校里去读书,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去军校上学,锤炼自己,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能力,为这个国家出力。”

“嗯,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云麟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感受着浓浓的父爱。

“哦,对了,莹梅,我给你应承下来一桩差事,打明天起,你教云雾山上这些兄弟们认字吧。我已经跟大当家的提过这事了,他同意了,答应马上就去置办笔墨纸砚和黑板粉笔等物件。”

“好啊,我正闲得慌呢,现在好了,有事可干了。”薛莹梅接到这个任务,很是高兴,这些天她在山上,除了缝缝补补,洗洗晒晒,就是跟秀芹一起采采草药或是研磨研磨这些药草,除此之外没事可干,现在能让她重拾粉笔,再执教鞭,心里甭提有多欢畅了:“要不,我现在就给他们做些认字卡片吧。”

薛莹梅说干就干,连忙出门问秀芹要纸笔,开始制作教具。

“爹,山上的这些人也要学认字吗?”云麟有些不解,他认为这些山贼认不认字都没关系。

彭若飞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学习文化知识并不是有钱人或是做学问之人的特权和专利,任何人都应该有读书的权利,云雾山上的这些兄弟大多是因为家里穷,没钱念书,尽管他们现在落草为寇,但他们也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有读书识字的机会。我们现在既然在这儿,就应该尽自己的力量多帮助这些穷人。”

彭若飞在给云麟灌输着人人平等的思想。

“嗯,我明白了,爹。”

次日一大早,冷劲秋就吹起了牛角,这是集合令,一听到这个号令,整个云雾山上的兄弟们都知道有紧急情况,所以都急忙起床到八仙洞前的空地集合。

“大当家的,出了啥事了,是不是官府来围剿我们了?”老六边穿衣服,边一路小跑前来问冷劲秋。

“是啊,大当家的,到底是什么事啊?弟兄们都紧张得连尿也憋回去了。”向佐趿拉着布鞋跑了过来,向佑则边跑边拔鞋后跟,跟着兄长跑到冷劲秋面前。

“没出什么事,打今儿起,这就是起床号,大家都得起床操练。”冷劲秋冲这三人嘿嘿一笑。

三人舒了一口气,朝兄弟们挥挥手:“没事没事,大家别紧张,这是起床号,以后大家听到这号令,就起床进行操练,都听明白了吗?”

兄弟们这才松了口气。

“六哥,二哥,三哥,你们都来啦,这样,我们先把兄弟们集合一下,随后进行队列操练。”彭若飞朝老六和向家兄弟点头问候了一下。

“行啊,凌先生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向佐和向佑昨天已经领教过彭若飞的身手了,现在对彭若飞甚是敬重。

彭若飞微微笑了笑,随后站在空地的一块巨石上,对着下面百来号人,一脸严肃,声如洪钟:“兄弟们,打今儿起,我们每天都要进行军事训练,风雨无阻,我们云雾山的这些兄弟们要成为一支不战则已,战之必胜的铁军,现在大家听我号令,进行队列操练。”

“立正。”彭若飞犀利的目光朝下面的百来号人扫了一遍。

下面的这些山贼东倒西歪,吊儿郎当的模样,许多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立正”。

彭若飞登上旁边一块更高的巨石上进行动作示范:“大家看好了,立正的姿势是: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略微向外分开,两腿挺直;自然挺胸;两肩要平,两臂自然下垂,放在腿的两侧,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两眼向前平视。”

下面的人不以为然,有的腰弯背驼,有的歪头斜脑,有的两腿弯曲抖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冷劲秋见下面的人一副松松垮垮,蔫儿吧唧的模样,很是生气,连忙站到巨石上:“我先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敢不听凌先生的指令,一副吊儿郎当,蔫儿吧唧的样,就是违抗我冷面虎的指令,今儿甭想吃饭了。谁要是敢跟凌先生唱对台戏,别怪我不客气,定当不饶,家法伺候。”

大家听冷劲秋这么一说,连忙都站直了。

彭若飞见状,会意地朝冷劲秋笑着点点头,随后走到下面的队伍里,给每个人纠正姿势,一上午,大家就在日头下暴晒着,进行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等队列动作训练。

虽然是些简单的动作,但在烈日下进行这种长时间的枯燥的操练,令大伙儿都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操练一结束,大家都瘫倒在地上了。

154. 出谋划策(求订阅,求月票)

“啊呀,真累啊,没想到这么简单几个姿势会这么累人。”

“真不知道这位凌先生想干嘛?光这么立正,稍息,齐步走,有什么用,真遇到那些官兵,难道就靠这个能击退他们?”

“就是啊,依我看,这都是花架子,屁用没有。”

……

持这种质疑态度的不仅有底下的兄弟们,连冷劲秋也对队列操练的实用性表示怀疑。

“凌先生,练这种队列操练有什么用处吗?我看还不如教兄弟们一些功夫更实在一些。”冷劲秋也觉得光这么立正,稍息,踏步的根本就不能制敌嘛。

“大当家的,功夫固然在制敌方面很重要,但我认为我们不是单兵作战,而是需要全体兄弟拧成一股绳共同作战,所以提升一支队伍的整体素养是非常重要的,队列操练虽然只是做些简单的动作,但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队列操练培养严明的纪律。而一支部队的纪律是否严明决定了是否能打胜仗。而加强凝聚力则能让兄弟们劲往一处使,精诚团结,并肩作战。”彭若飞将队列操练的重要性和其起到的作用向冷劲秋说明。

这一席话让冷劲秋明白了彭若飞的良苦用心:“好,凌先生,我都听你的。你说该怎么做,我就全力配合你。”

“有大当家的这句话,那我就更有信心了。”

吃过午饭之后,兄弟们在空地前溜达着,闲谈着,等弟兄们到了差不多了,冷劲秋登上巨石,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大喊一声:“立正。”

下面的兄弟们一听,连忙站直了,早上的队列训练让他们产生了条件反射,一听到“立正”二字便抬头挺胸,头正颈直,目光平视。

冷劲秋见这一招挺好使的,他一喊立正,兄弟们都精神饱满地站直了身子,不像以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暗喜:这个凌先生还真是有能耐,这一上午功夫就把他的那些平日里松松垮垮,嘻嘻哈哈的兄弟们训练得有模有样。

“坐下。”

冷劲秋一声令下,兄弟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席地而坐。

“大家伙儿听好了,从今天起,我们要学认字了,我们云雾山上的兄弟们再也不能当真眼瞎了,以后咱们也都能识文断字了。”冷劲秋把身旁的薛莹梅拉到巨石上,向下面的兄弟介绍道:“这位是凌先生的媳妇,以后她就是我们的识字先生了。”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也能当先生。

“大家好,我叫梅映雪,从今天起,我来教大家认字。”薛莹梅大大方方地向底下的弟兄们自我介绍。

说完,薛莹梅在巨石上支起一块黑板,然后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了天、地、人、云、雾、山等一些简单的字。

“请大家跟我一起念:天、地、人,云、雾、山……”

薛莹梅手持一根树枝,点着黑板上的字,声音悦耳动听,吐字清晰,下面的兄弟们望着这么一位贤淑温婉的女先生耐心地教他们认字,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彭若飞吃完午饭之后,打算去山里转转,顺便绘制一幅云雾山的地图,便邀请如霜当向导,父子二人跟随着如霜熟悉山里的地形地貌。

其实云麟这些天一直跟着如霜走西窜东的,对云雾山的环境已经大致清楚了,所以帮着父亲一起完成云雾山地图的绘制。

此后,云雾山兄弟们的作息表变成了早上出操,队列操练之后是体能训练,彭若飞利用山里现成的条件开展体能训练,比如负重爬山,快速爬树,绝壁攀崖,下河凫水,近身格斗等,这样练了两周之后,大伙的力量,耐力,速度,反应都比以往提升了许多。随后又加入打靶射击,投掷沙包,腾跃卧倒等军事技能的训练。彭若飞把自己当初在保定军校所学到的一些军事技能都悉数传授给了云雾山的这些兄弟们了。

在薛莹梅的认真耐心的教导下,大伙的识字量猛增,许多人平生第一次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而彭若飞经过多日的实地考察,终于绘制出一张完整的云雾山地图,他在地图上特别注明了哪些地方应该是重兵把守之处,哪些地方是进行以守为攻之地,哪些地方可以储存物资,哪些地方可以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哪些地方可以筑起工事,便于退敌。

当冷劲秋拿到这张详细而完备的军事地图时,对彭若飞的军事才能赞不绝口。

“凌先生,有了你这张地图,我再也不怕官府来围剿我们了。”冷劲秋拿着这张地图,爱不释手,他所想到的,凌先生也想到了,他没想到的,凌先生也替他想到了。

“也不尽然,这张图虽然能让大当家的防患于未然,提前做好准备抵御官府前来上山围剿,但若是他们采用围山不打,放火烧山,以消耗我们的粮食和物资来围困我们,或是直接炮轰,那我们的处境还是会很危险的。”彭若飞见冷劲秋以为有了这张地图就能高枕无忧了,便将自己的担心也告诉了冷劲秋,其实也是暗示他云雾山并非是一个安乐窝。

“那这些官府的人也太看得起我冷面虎了。”冷劲秋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在冷劲秋看来,有了这张军事地图,足以击退那些上山剿匪的官兵。

“大当家的,我觉得我们是否可以改变一下打劫的方式?”彭若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怎么个改法,凌先生说说看。”

“以往呢,大当家的是派几个弟兄去打探消息,若是有大车运货,打云雾山前经过的话,就守株待兔,等大车过来,就率领兄弟们打个伏击,抢了一票就走,但若是遇到汽车运货的话,十有八九就会落空,而且现在有不少商家宁愿绕道也不从云雾山前经过,这样的话,其实我们的胜算并不高,而且也不能持久,我看这些天大家碗里的米饭好像越来越少了。”

冷劲秋一听,叹了口气:“是呀,上一票还是一个月前干的呢,抢到的货拉到黑市去卖了,换了些粮食,可山上的弟兄们个个都是壮劳力,饭量大,这些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的,我这些天正为这个犯愁呢!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所以,我觉得可以改变一下我们打劫的方式方法,变被动为主动,我们可以先去了解一下周边方圆五十里以内哪些是一直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地主老财,把他们排个号,随后挑一家民愤大的,易于得手的下手,这样毕其功于一役,打他个落花流水。”彭若飞把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和盘托出。

“凌先生的这个主意好,对,我们不能傻等着货送上门来,我们得自己去找食吃。我这就派些人下山打听周边有哪些为富不仁的土财主。”冷劲秋经彭若飞这一提醒,茅塞顿开。

155. 措置裕如

“大当家的这次多找些人手前去打探,最好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派两个兄弟前去打听一下。”彭若飞给冷劲秋出主意。

“嗯,凌先生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前去。“冷劲秋连忙转过头去跟身边的一个手下吩咐了一句:”水生,你去把老二,老三,老六,刀疤,老茂,春芽子,铁柱和金生叫来。”

水生应了一声,连忙前去叫人,没过多久,这些人都来到了冷劲秋的面前。

“各位兄弟,目前我们云雾山所剩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而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没有拉货的大车打我们云雾山前经过,许多货主都改用汽车运货了,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打劫,也有些货主改道了,不打我们山前经过了,这更是断了我们的财路。凌先生刚才跟我出了个主意,我们应该改变策略,不能守株待兔,我们要主动出击,去山下找一些为富不仁的土财主,专门欺压百姓的恶霸,我们要对这些人下手。”

大家一听,频频点头:“凌先生好谋划,大当家的说的有理,我们应该上门找粮去,不能干等着。”

“具体的就让凌先生来告诉大家吧。”

彭若飞上前一步,朝各位兄弟点点头:“各位兄弟,这次下山,你们装成卖货郎,或是要饭的,皮货商,逃荒的,去云雾山方圆五十里地的那些村子里,打听一下,村里哪户人家最有钱有势,平日里对村民们如何,家里有多少护院的家丁,打听清楚了之后,我们会集中兵力对其中那些鱼肉乡里的恶霸下手。”

“嘿,好极了,我早就想找那些地主老财出气了。“老六一拍大腿,这主意甚合他意。

“这样,你们八个人分成四个组,每组两人,下山之后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村子进发,向佐向佑你们一组向东去,老六和刀疤一组向南走,老茂和春芽子一组向西去,铁柱和金生向北走,注意,千万不要让人给识破了你们的身份,大家清楚了没有?“彭若飞把任务具体落实清楚。

“明白了,凌先生,我们这就去准备准备。“

八人分成四个侦查组下山前往各个村子去打听情况,到了晚上,这些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大家向冷劲秋和彭若飞汇报了所了解的情况,有钱有势的大财主共有六人,但其中三人在村里的口碑还算不错,为人还算是厚道,有时还能布施一些财物给穷人。

最后罗列出三户人家是打劫的重点对象:分别是李家坳的李永全;赵家村的赵大江;龙口村的罗传武。根据各小组的汇报情况,冷劲秋最后拍板,确定了赵大江作为首个打击目标。

赵大江是赵家村的首富,家里有良田两百多亩,但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抢占别人的耕地,用及其低廉的价格买走,或是直接制造事端,让原先的主人要么坐牢,要么远走他乡,随后他把这些土地归为己有,下面雇了许多佃户,有些还是签下了卖身契,没日没夜地给赵家干活,钱少活重,还常常被无辜打骂。

赵家称霸一方,家里养了三四十个家丁,经常去村里讨要租子,或是向村民发放高利贷,随后利滚利,谁借了赵家的钱,就等于欠了阎王债,一辈子都别想还清了,随后赵家的家丁要么把欠债人家里的资产没收抵押,要么就霸占欠债人家里的妻女,有多少村民因此而被逼上吊,跳河自尽。

“好,我们就先拿赵大江开刀。“彭若飞在赵大江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去赵家村打探的是向氏兄弟,彭若飞便询问他们有关赵家的一些具体情况,包括赵家坐落于赵家村的什么位置,屋前屋后的道路通向哪里,家里大概有多少人,多少个家丁,有没有武器装备?粮仓在哪里等等,向氏兄弟一一作答。

“大当家的,目前赵大江还毫无防备,我们打他个出其不意,我建议今晚就动手,带六十个兄弟下山,劫了他家的粮仓。“彭若飞把情况了解清楚之后,胸有成竹地向冷劲秋提议。

“好,就这么干。“

冷劲秋一锤定音,随后挑选了六十个精兵强将,由他亲自带领前往。

“大当家的,这一次我得跟你们一块儿去。”彭若飞主动请缨。

冷劲秋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笑道:”凌先生,您要是一同前去的话,那可就算是正式入伙了!“

彭若飞哈哈一笑:“大当家的,你还没把我当自家兄弟啊?我可是这次打劫的幕后策划人,早就入伙了。“

“对对对,凌先生,你现在就是我的军师了。“冷劲秋开怀大笑,随后望了望那些被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弟兄们,准备好了吗?下山。“

趁着月黑风高,冷劲秋带领云雾山上的六十几位兄弟蒙着面火速下山,直扑赵家村的赵家大院,因为事先把赵大江家的情况排摸得很清楚了,所以路上没遇到什么障碍,很快就到了赵宅。向佐用小刀伸进门缝,随后轻轻拨开门栓,大门开了,大家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进去了。

一进门,彭若飞看见院子边上停着一辆卡车,车上还放着两大箱汽油,甚是惊喜。

随即彭若飞把这些兄弟分成几路:派四五个兄弟守住大门;以防有保安队前来支援;派十几个兄弟看住家丁住的院子,若是有异动,立刻制服;又派二十个兄弟去后院的粮仓运粮,把粮食搬到卡车上,其余的则跟随冷劲秋去找赵大江。

赵家的家丁听见院内有声响,连忙起来查看,还没出屋子,就被冷劲秋的手下制服了,除了个别几个负隅顽抗被打伤了之外,其余的都乖乖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彭若飞指挥那些兄弟把一包包的粮食往卡车上搬运,随后来到了赵大江的卧室,此时赵大江早就束手就擒,被捆成粽子似的,吓得瘫软在地,旁边还有几房姨太太和两位十几岁的孩子在一旁陪绑,冷劲秋正带着兄弟们翻箱倒柜,搜寻金银财宝,很快兄弟们就满载而归。

“大当家的,怎么处理这些人?“向佐指了指赵大江和他的那些婆娘们。

“赵大江作恶多端,鱼肉乡里,今天我就为民除害。“冷劲秋说完,从腰间拔出匕首,一刀结果了赵大江,血溅当场,吓得旁边的太太们尖叫不已,捣蒜般求饶。

冷劲秋朝赵大江的这些家眷走去,彭若飞以为冷劲秋想要斩草除根,连忙上前拉住了冷劲秋:“大当家的,赵大江已除,这些人就算了吧,他们中间有些可能是被赵大江强占的良家女子,我们还是不要伤及无辜吧。”

“凌先生放心,我冷面虎是不会杀女人孩子的。”冷劲秋冷冷地望了一眼这些吓成一团的家眷,扬长而去。

156. 劫富济贫(求订阅,求月票)

彭若飞把事先写好的一张纸条扔在了赵大江身上,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墙角有一大叠报纸,便顺手拿走了。

彭若飞走到院子里,询问正在指挥搬粮的老六:“六哥,粮仓里的粮食都搬空了吗?”

“凌先生,还没呢,没想到这个赵大江家里屯了这么多粮食,这车都快装满了,还有好些装不下了。”老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当家的,你看是不是把赵家粮仓里剩余的这些粮食都分给赵家村的那些村民?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是赵大江平日里压榨村民所得。”彭若飞望了望冷劲秋,建议道。

冷劲秋望了望一大卡车的粮食,高兴地点点头:“好好好,凌先生的这个建议很好,我冷面虎是为民除害,自然是要开仓放粮。这样,把村民们都叫起来,让他们到赵家粮仓里来领粮食。”

“大当家的,这样做不妥,我们是夜袭,不能惊动保安队,否则撤离时会遇到麻烦。”彭若飞提醒冷劲秋,千万不要大张旗鼓开仓放粮。

“那我该怎么办?”冷劲秋疑惑地望着彭若飞,既然说是要分粮给村民,又不让村民们来领粮,那该怎么做?

“我们悄悄地把粮食送到每家每户的屋外,这样隐蔽一些。”彭若飞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村民们应该都熟睡着,他们这次夜袭赵家,做得很隐秘,除了赵家,并没有惊动村里任何人。

“好,我让兄弟们挨家挨户送粮。”

冷劲秋采纳了彭若飞的建议,赵家村大概百十来户村民,这样,五十多名兄弟每人背两袋粮食送到赵家村的每户村民的屋外。这些挑选出来的云雾山的兄弟算得上是精兵良将,所以动作迅猛且训练有素,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把赵家粮仓里的粮食全给搬空了,而每户村民的屋外都多了一袋粮食。

彭若飞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指挥兄弟们陆续撤离,自己则坐进卡车的驾驶室,发现车钥匙不在,便来到家丁的院子里。

“院子里那辆卡车是谁负责开的?”蒙着面的彭若飞用眼睛扫了一遍屋内的家丁。

这些家丁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见有人进来,连忙齐声叫喊:“好汉饶命。”

“卡车钥匙在谁手上?”彭若飞厉声喝问。

家丁们指了指一个光头,光头连忙从枕头底下把车钥匙交到彭若飞的手里。

“把他们都用绳子捆上,把嘴给堵上。”彭若飞吩咐了一下身旁的兄弟。

彭若飞拿到车钥匙后回到卡车驾驶室里,他让冷劲秋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随后发动引擎,一踩油门,卡车朝前缓缓移动,使出赵家大院,朝着云雾山疾驰而去。

“凌先生果然厉害,不仅身手了得,能文能武,还会开车,这次多亏先生出谋划策,我们云雾山的兄弟才会有此收获,我得先生真是如虎添翼啊!”冷劲秋没想到这次打劫如此顺利,不仅来去自如,而且收获颇丰,不禁对这位貌似书生的凌先生刮目相看。

这次下山去赵家打劫,不仅一下子就解决了云雾山兄弟们的口粮问题,而且还为赵家村除了一霸,送粮到户。冷劲秋年轻时曾自诩为绿林好汉,以劫富济贫为己任,但多年以来,他的打劫方式也就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地过,留下买路财。所以,他也就打劫一些过往的商户,当然这些商户大多是有钱人,所以也算是劫富了,但济贫二字却无从谈起。而这位凌先生让他真正实现了当初的宏愿,既劫富又济贫,让他冷面虎的名号在广大穷苦人之中树立了威望。

“大当家的过奖了,凌某人今天能为云雾山的兄弟们出一些力,也是大当家的当初的善念所致,救了凌某一家,凌某无以回报,只能尽己所能为大当家的出出点子。”

“凌先生真是客气了。”

望着满载而归的大卡车,云雾山上的兄弟们沸腾了,大家争先恐后地来搬粮食,这一次所得的粮食够云雾山的兄弟们足足吃上两个月的了。

“大当家的,现在我们有卡车了,我可以教兄弟们驾驶技术,以后我们行事也就方便多了。”彭若飞又在思索着提高云雾山弟兄们的各项技能了。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挑几个聪明的。”冷劲秋连忙朝正在热火朝天搬粮的兄弟喊了起来:“春芽子,铁柱,金生,你们仨过来。”

春芽子,铁柱和金生连忙跑了过来:“大当家的,什么事?”

“从今天起,你们仨就跟着凌先生学开车,你们是第一批,等你们学会了,再教其他兄弟学,争取让我们山上每个人都学会开车。”

“嗯。”三个小伙子开心地咧开嘴笑了。

天放亮了,赵家村的村民们一打开门,就看见自家的墙根处放了一大袋粮食,顿时惊喜不已,挨家挨户地打听,到底是谁给他们送来了粮食,可问下来,大家都摇头说不清楚,而又有消息说是本村的恶霸赵大江被人杀了。赵家人正哭天抢地地给赵大江办丧事呢!

一时间,赵家村像是过节一般热闹喜庆起来,有些村民甚至放鞭炮庆祝,大家伙把积攒已久的怒气终于释放了出来。大伙儿奔走相告,说是老天爷可怜赵家村的村民被恶霸欺凌,所以派天兵天将把赵大江给杀了,随后把赵家的粮仓里的粮食都分发给村民们。

赵家人向县保安队报了案,保安队队长戴天旭亲自带人上门调查,发现在赵大江的尸体上留着一张字条,上书:多行不义必自毙。

戴天旭问及那些家丁昨夜所发生的事,家丁们说是夜太黑,而且这伙土匪都是蒙面的,所以看不清脸,来打劫的人数量不少,把赵家粮仓全给搬空了,还把一辆卡车给开走了。

当戴天旭问及赵大江的家眷是否看清那伙盗匪的面目时,大家都摇摇头,说是当时看见赵大江被杀时,大家都吓得不敢抬头,所以并没有看清那伙人的真面目。

“我听见那人说‘凌先生放心,我冷面虎是不会杀女人孩子的。’好像其他人都叫他大当家的。”赵大江的小女儿向戴天旭讲述她所听到的内容。

“冷面虎?”戴天旭脸色一变,心里暗暗思忖:这事是冷面虎干的?他以前就在云雾山附近活动,现在居然找上门来打劫了?

“好了,我们知道这事了,你们赶紧把赵老爷子给入殓了吧。”戴天旭望了望这一家老小哭天抹泪的样子,挥挥手,走出了赵家。

157. 回家奔丧(求订阅,求月票)

戴天旭带着手下离开了赵家,按理,保安队是地方武装组织,是由当地的一些土豪乡绅出资,组建这么一支类似于民团的组织,让他们来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但现在国民政府把这些保安队的行使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成为半军半警的一种组织机构,而如今保安队的主要任务是剿共,这案子牵涉到云雾山上的匪首冷面虎,而剿匪一事也并非他这支二百余人的保安队力所能及的,所以戴天旭便把此事上报给了上面。

赵家大太太把管家叫到跟前:“你快去发电报,把大少爷给叫回来,给他爹奔丧。”

远在广州黄埔军校任教的赵锦文接到家里的急电,方知父亲被杀,急忙借了辆吉普车,连夜启程,终于在第三天上午赶回了赵家村,刚进村子就看见自家家门口一片素白,赵家人正哭天抢地,嚎啕声不绝于耳;而村子的另一边却鞭炮声声,村民们家家户户额手相庆,为赵大江之死而欢呼雀跃。赵锦文不禁眉头一皱,没想到父亲之死却让乡里拍手称快,可见父亲平日所作所为太过于嚣张跋扈,民怨过甚。

管家看见赵锦文回来了,连忙上前:“大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被贼人杀死了。”

赵锦文踉踉跄跄地走到灵堂内,望着躺在棺材里的父亲,悲从中来,大呼一声:“爹呀,儿不孝,来晚了一步。”

随后朝父亲的灵柩三叩九拜,失声痛哭起来。

大太太把赵锦文搀扶起来,双眼通红:“锦文,你爹是被云雾山上的冷面虎所杀,你可得记得给你爹报仇啊!”

“娘,儿子记住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赵锦文咬了咬嘴唇,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手刃杀父仇人。

“可是县里的保安队也指望不上,他们来查看了一下就没下文了,我派人打听了,那个保安队的戴队长说他们现在也拿云雾山的山贼没办法,他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剿共,想要剿灭这些山贼得上面下令,增派人手,光他一支两三百人的保安队根本就不行。”

“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保安队长说的没错,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剿共,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兵力用于剿匪,真不知道这次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横祸?”

“锦文啊,那些盗贼可凶悍了,他们不仅杀了老爷,还把粮仓里的粮食都搬空了,把我们家的金银珠宝也都抢走了,还在老爷身上留下了张字条,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太太连忙扭着腰肢上前告诉赵锦文那晚发生的事情。

“这些年我爹做的也确实是太过分了,不然也不会遭此劫难。我去上军校前就跟他说过,别把那些穷人逼得太狠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是把人逼到绝境上去,那些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哎呀,大少爷,你怎么帮着那伙贼人说话呀?是你的亲爹被杀了呀!”二太太没想到赵锦文竟然责怪自己的父亲逼人太甚,所以遭此报应。

“我觉得大少爷说得没错,要不是这些年老爷把那些村民都逼得走投无路,跳河的跳河,上吊的上吊,他也不会遭此报应。”三太太站在赵锦文一边,觉得赵锦文说得没错。

“你这个贱人,要不是当初老爷看上你,你们全家现在早就饿死了。”大太太伸手给了三太太一巴掌:“你居然说老爷被杀是报应,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三太太捂着脸,眼泪簌簌往下掉。

“娘,你别为难三姨娘了。当初爹可是把她的相好的弄到死牢里去了。她想搭救那个相好的才嫁给爹的。我爹这些年确实太为所欲为了。”

“锦文,你出去上了几天学,我怎么就不认得你了,你怎么竟帮着外人说话,指责自己的父亲?你是不是觉得你爹被杀是罪有应得?”大太太无法理解儿子所言所语,气得七窍生烟。

“好了,娘,算我说错了,我们还是让爹尽快入土为安吧。”

赵锦文虽不赞同父亲的所作所为,但身为人子,这种丧父之痛确实令他悲不自胜,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手刃冷面虎以解心头之恨。

匆匆料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赵锦文又回黄埔军校了。赵大江被杀之事也就渐渐偃旗息鼓了。

经过数天的培训,春芽子三人基本掌握了驾驶技术,随后又有更多的兄弟掌握了这门新技术,包括冷劲秋和老六,向氏兄弟等。

“这四个轮子的与四个蹄子的到底不一样,不费草料,装得多,跑得还快。”向佐轻轻地拍打着车身,满心喜悦。

“这铁马虽然不吃草,可它吃汽油啊,草料山上还好弄,可这汽油到哪儿去搞?”老六看了看油量表,指针已经指在一半的地方了:“上次带回的那两箱汽油都用光了吧?”

“是啊,要是没有汽油的话,这汽车就跟一堆废铁一样。”向佑听老六这么一说,眉头紧锁起来。

冷劲秋把头转向彭若飞,想听听他的意见。

彭若飞无奈地笑了笑:“向佑大哥说得没错,这汽车要是没汽油的话,跟一堆废铁没啥两样,可现在汽油很是紧俏,有钱也未必买得到,不过我们可以用酒精代替。大当家的,你那里屯了不少烈酒吧?”

“酒我有的是,土烧行不行?”

“要不我们试试看,我先把油箱里剩余的汽油倒入到那个盛汽油的铁箱里。”

彭若飞说着,找了根芦苇杆,拧开油箱盖子,把芦苇杆伸了进去,随后用嘴吸了一下,汽油便通过芦苇杆冒了出来,彭若飞把汽油倒入盛汽油的铁箱里,放空了油箱里的汽油。

“铁柱,金生,你们去拿几坛土烧过来。”冷劲秋派人去拿土烧酒过来。

很快,两人把四坛土烧酒拿了过来,彭若飞指挥两人把两坛土烧酒灌入油箱里。

“好了,我上去试试。”

彭若飞盖上油箱盖子,随后上了驾驶室,发动引擎,踩离合器,随后一踩油门,汽车缓缓地向前驶去,彭若飞把汽车沿着山路开了一大圈回来了。

158. 蜂趋蚁附(求订阅,求月票)

“嘿,这办法还真不错,看来我们这匹铁马不愁没粮吃。”冷劲秋看到大卡车稳稳当当地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咧开嘴笑了起来。

“凌先生可真是神人哎,什么难事到你这儿立马就给化解了。老六我这辈子除了大当家的,没服过谁,不过现在,我老六对凌先生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六哥过誉了,我也是临时才想出的这个办法的。”彭若飞谦虚地笑了笑。

“有凌先生在,我们现在是要粮有粮,要油有油,我们山上这些兄弟比以前更能打了,还认字了,嘿嘿嘿。”向佐朝彭若飞翘起大拇指。

“凌先生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向佑对彭若飞也是由衷钦佩。

“你们都把我夸得快上天了。”彭若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当家的,我先回屋了,云鹏还等着我教他功课呢!”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冷劲秋等人还围着卡车,好奇地琢磨着为啥这车得靠汽油酒精过活呢?

彭若飞赶着回屋,他昨夜从赵大江家带回的那一大摞报纸还没看呢,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他想要知道目前的局势和当局的动向,以及我党目前的状况。

彭若飞回到屋里,把带回的报纸一张张仔细浏览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四一二事变之后,老蒋在南京成立了国民政府;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团发表宣言,谴责老蒋,武汉举行了三十万人反蒋大会;驻守长沙的国民党军官武汉政府辖军,军官许克祥在长沙发动马日事变,疯狂屠杀围捕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武汉国民政府解除苏联顾问鲍罗廷等一百四十余人的职务,中共撤出国民政府;汪精卫集团开始“分共”,自1924年以来的国共两党合作共同进行的反帝反封建大革命彻底失败。

看到这些新闻报道,彭若飞的心情糟糕透了,他感到心中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连呼吸都不顺畅,没想到短短数月,整个中国被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多少同志倒在了血泊之中。

彭若飞心情很是郁闷,刚想把报纸搁下,忽然有一则简短的新闻进入眼帘:8月1日***、朱德、贺龙、**、刘伯承等共党分子煽动部分北伐军在南昌举行暴动。

伍豪终于脱险了,看到这则消息,彭若飞心情舒畅起来了,前些年,他曾在伍豪领导的中央特科里工作过一段时期,后来又在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中与伍豪并肩作战,两人关系甚笃,伍豪很喜欢孩子,每次来他家,都要给云麟,云凤带些糖果,兄妹俩很喜欢这位浓眉大眼,相貌英挺又和蔼可亲的叔叔。他虽年长伍豪几岁,但对这位意志坚定,精力充沛,睿智过人,儒雅旷达的领导却打心眼里敬佩。四一二政变时,他最担心的就是伍豪的安全,如今得知他已在南昌组织了北伐军起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他记起当初老魏跟他说,中央决定必须抛掉对国民党的幻想,争取武装起义夺取政权,血债血偿。

彭若飞分析着这些新闻报道,如此看来,党中央一定不会对目前的血腥镇压坐视不理,一定会采取措施进行反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冷劲秋的这支草莽队伍培养好,成为党组织的一支生力军。经过他现阶段的一些举措,云雾山上的这些弟兄们的士气和凝聚力正不断提升,而自己的威望也逐步树立起来了,但目前他对云雾山的兄弟们是否愿意跟随我党,能够成为我党的一支武装力量,他心里没底。他觉得自己还得在思想方面对这些兄弟多加引导。而对冷劲秋和老六,向氏兄弟等骨干的策反则是重中之重。

但是如何与党组织取得联系,这是一直困扰彭若飞的难题。在山上这些日子,他几乎与世隔绝,无法了解山下的情况,唯一一次下山去九江找党组织接头,结果老魏牺牲了,自己也差点被捕,与组织的联系也从此中断了。

既然自己找不到党组织,那就让党组织来找自己。彭若飞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

这次成功地夜袭赵家大院,让冷劲秋等人尝到了甜头,如果在短时间内再组织几次这样的夜袭,那么可以让冷面虎的名号威震四方,成为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同时这样做也会引起党组织的重视,也许他们会派人来与冷劲秋取得联系,说服他加入到革命的洪流中来,那么自己也就自然而然地与组织接上头了。

冷劲秋和哥几个正推杯换盏,庆贺这次大丰收时,忽然山口的探子来报,有好多人正朝山上走来。

冷劲秋心头一紧:难道是官府来剿匪了?

“你看清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了吗?是军装吗?”冷劲秋赶紧问了一声。

探子摇摇头:“不是的,就是普通的短褂,跟普通的村民一样。”

“他们手上有没有拿枪?”老六插了一句。

探子又摇了摇头:“没有拿枪,但好像拿了镰刀,扁担,锄头这些东西。”

冷劲秋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官府来围剿他们的,也许是砍柴的樵夫,但砍柴的也不会好多人一起上山来呀,自打冷劲秋占山为王之后,半山腰以上的区域基本没人敢过来,那些樵夫也只在半山腰下面的地方砍柴。

“走,去看看。”冷劲秋放下酒杯,朝外走去,走到隘口处,果然有好些人手持镰刀,扁担,锄头等物爬上山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见了冷劲秋,连忙疾走几步,来到冷劲秋面前:“请问冷面虎是不是在这座云雾山上?”

“你找冷面虎?”冷劲秋打量着这位老者,又望了望他身后的那些年轻人。

“是啊,我是赵家村的村民,我叫赵保田,后面的这些人也都是赵家村的,几天前听说冷面虎带着兄弟们冲进赵家大院,把恶霸赵大江给杀了,还开仓放粮,给赵家村的每户村民的家里都送来了口粮,村里的人都议论开了,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侠肝义胆的绿林好汉。村里有好些个壮小伙子想要到云雾山入伙,所以我就带他们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来了多少人?”冷劲秋一听,喜不自胜。

“算上我,总共是八十七人。请问,你知道冷面虎的营帐在哪儿吗?”

“哈哈哈,我就是冷面虎。”冷劲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眉开眼笑,现在山上这一百七八十人,都是十几年里,陆陆续续地上山来的,最多一次也就二十六七个,没想到今天一下子来了八十多个。

“原来你就是冷面虎,哦,恕老汉眼拙,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大伙快给这位冷面虎侠士磕头。”赵保田一声令下,后面的那些小伙子纷纷跪下,向冷劲秋磕头。

159. 力学笃行(求订阅,求月票)

“大家快请起,欢迎大家来云雾山入伙,来人哪,把赵家村的兄弟们都请进八仙洞,好酒好菜伺候着。”冷劲秋喜上眉梢,热情豪爽地招待这些新入伙的赵家村村民们。

顿时,八仙洞里热闹起来,云雾山一下子注入这么多的新生力量,这支队伍顿时壮大起来了。

“各位赵家村的兄弟,你们来投奔我冷面虎,是看得起我冷面虎,在云雾山,我们都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大家都一视同仁,有我冷面虎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大家。”

“大当家的仗义,我们跟定你了。”

“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云雾山也有云雾山的规矩。我先把我们云雾山的山规跟各位说一说,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赵保田立即站起来表态:“好好好,大当家的,这个我们都懂,你就说一说吧,大家伙都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听大当家的说,可别犯了山规。“

冷劲秋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云雾山的山规有这几条:一是兄弟之间不能反目为仇,不能打架斗殴,更不能卖友求荣,二是不准偷盗,三是不许欺压穷人,四是不能欺负女人孩子,五是不准私自下山。这些规矩如果你不能做到,那我就要执行山规,轻者驱逐下山,重者死无葬身之地。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我等一定遵守山规,听从大当家的。”

“嗯,对了,你们刚来,我们山上的一些作息还不清楚,下面请军师凌先生给大家说说我们云雾山的作息安排。”

彭若飞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各位新来的赵家村的兄弟,我们云雾山的作息是这样的,每天清晨鸡叫头遍时就要起床进行军事训练,包括队列操练,体能训练,各项军事技能,下午是识字,讲故事,体育活动。”

底下好些个赵家村的村民根本听不明白彭若飞所说的什么操练啦,训练啦,一个个眉头紧蹙。

“你们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等到明天我们开始进行训练了,你们就知道怎么做了。”彭若飞宽慰那些不明白的村民,让他们不至于不知所措。

吃完饭后,冷劲秋便把这些人安顿了一下,云雾山上的那些泥瓦房很快都住满了,还剩下四五十人没地住,冷劲秋索性把几个装粮食,放被褥和杂物的库房腾了出来,把这些东西都运到了彭若飞地图上所标明的乌龟洞中去,此洞因为洞口有块龟型的岩石而得名,洞内空间很大,也很干燥,是储物的好地方。随后命人在库房的地上铺上褥子和草席,总算是把这些赵家村的兄弟安顿好了。

“大当家的,看来还得多造些房子,不然要是再有人来投奔你,你都安排不过来了。”老六向冷劲秋建议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把我云雾山上所有的空房子都住满了。我明天就让那些泥瓦匠在这附近多盖一些房子。”

“那山上面不是有个鸿恩寺吗?那儿和尚住的寮房倒是还算结实,现在庙里的和尚都走光了,要是再有人来,索性就让他们住那儿去吧。”向佐提议道。

“还会有人来吗?已经来了这么多了,再多的话,恐怕我们山上的粮食就不够吃了。”向佑有些担心。

“向佑大哥,有人前来投奔大当家的是好事,说明大当家的威名远震,四方归心,现在正是云雾山做大做强的时候,至于你说的食宿问题,这好解决。”彭若飞笑着给冷劲秋出主意:“大当家的,上次不是找了三家地主老财吗?除了赵大江之外,还有李家坳的李永全和龙口村的罗传武。这三家都是当地的首富,也是首恶,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专横跋扈,早就惹得民怨四起,我看就拿他们开刀。”

“凌先生的意思是再干上一票?”向佑疑惑地看着彭若飞,刚刚夜袭了赵家大院不久,运回这么多的粮食,还没消耗掉多少,又要去打劫?以往他们都是等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再去劫货,没想到这个凌先生比他们更有魄性,才过了一周左右,又要干一票。

“《曹刿论战》里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意思是说要趁热打铁,穷追猛打才是最好的策略,现在兄弟们刚刚得手,气势正猛,现在出击成功的几率更高。三哥还怕云雾山没地放粮食吗?”

向佑呵呵一笑:“凌先生说的有道理,到底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那好,我们谋划一下吧。”冷劲秋也同意了彭若飞的意见。

次日一早,鸡叫头遍,冷劲秋就吹起了牛角,大伙一听这号令,连忙起床,那些刚上山的赵家村的村民也被叫醒了,他们连忙跟着那些云雾山的兄弟去八仙洞前面的空地集合,随后彭若飞给这些新手身边安排了老手,以老带新,根据他的指令进行队列操练,随后又是登山,爬树,负重跑等体能项目,最后是射击打靶,近身搏斗,投掷石块等军事技能。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之后,那些新来的不禁气喘吁吁:“这跟当兵的差不多,我还没听说当土匪的还要进行这么多的训练呢!”

“这个凌先生可不简单啊,你看他虽面带和气,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的,但不怒而威,他指挥起来有条不紊,规矩严明,那些兄弟们对他都很是敬重。我们这些新来的可得好好跟着学,可不能掉链子。”赵保田待了几天,就看出这个凌先生确实是个人物,且在众人的心目中声望很高。

吃完饭后就是文化课了,薛莹梅负责教识字,经过这么多天的学习,一些老学员已经掌握了不下五六百字。

接着,彭若飞给这些弟兄们讲故事,这个环节是大家最喜欢的,彭若飞给大家讲岳飞,讲杨家将,讲霍去病等这些古代英雄人物的故事,彭若飞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底下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之后彭若飞让底下这些兄弟讲讲自己为什么会到云雾山落草为寇的经历,这些人大多是受到村里恶霸的欺凌,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为寇的。讲得当事人泣不成声,下面听的人都义愤填膺。通过让这些兄弟对地主恶霸的控诉,从而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信念,那就是穷苦大众只有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才能与地主恶霸抗争到底。

彭若飞望着群情激奋的兄弟们,感到了革命的火种已经渐渐埋在了他们的心中。通过军事训练,他有意识地培养一些能力强,作风硬,头脑灵的兄弟作为骨干,让他们带领其他兄弟共同进步,从而增强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160. 连战皆捷(求订阅,求月票)

下午,冷劲秋把彭若飞叫到八仙洞,老六和向氏兄弟,还有老茂和春芽子都已经在那儿等着他。随后几人一起商议如何偷袭李家坳的李永全。

先是由先前去打探李家坳的老茂和春芽子介绍了一下李永全家的情况,李永全的情况与赵大江的情况相类似,除了霸占良田,放高利贷,强占良家妇女之外,他还走私烟土,是名闻方圆百里的毒王,官府曾经也想捉拿他,但他仗着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有恃无恐。

彭若飞听完老茂和春芽子的介绍,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李永全比赵大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横行乡里,而且还毒害同胞,所以必须严惩不贷。老茂,春芽子,你们再说说李家大院周围的情况吧。”

“好的,凌先生,李家大院就在李家坳的东头,家里有许多家丁,我听人说他家的家丁都是配了枪的,他家的货仓在大院旁边的一个附院里。“

“那这次我们要小心点,这家伙居然还给家丁配了枪,如果给他们发现了动静,一定是场恶战。“向佐不禁有些担心。

“我有办法,准保让这些家丁睡得像死猪一样。“老六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老六,是不是要使你的独门绝技啊?“冷劲秋见老六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就知道老六要使出他的独门绝技——迷香。

“好久没用了,今儿试试手。“老六得意地点点头。

彭若飞冲老六笑了笑:“好,六哥,那些家丁就全交给你了,只要把家丁制服了,其余的人都好办,这样,我们把卡车开下山去,先停在村口,我怕汽车声会惊动李永全,等把李家大院拿下了,再把汽车开进去装货。若是发现货仓里有烟土,就一把火给烧了。决不让这些烟土流出去害人。“

“好,我们就按照凌先生说的布置下去,这次还是挑六十人,其中二十人挑刚来的新手,让他们也跟着见识见识。“冷劲秋吩咐了一声老六,冷劲秋想要让这些新手也趁此机会历练历练。

“好,大当家的,我这就去点兵点将。“

很快老六布置停当,趁着月黑风高,一行人坐在卡车里,悄悄地朝李家坳驶去。

车到了李家坳的村口时,便熄火灭灯,车上的人悄悄地下了车,随后跟着老茂和春芽子朝村东头的李家大院逼近。

彭若飞用小刀挑开了大门的门栓,随后让后面的兄弟悄悄地埋伏在院子四周,老六猫着腰走近家丁住的院子,随后走到窗户前,从腰间掏出一根半尺长的竹管,捅破窗户纸,对着竹管吹气,顿时一股浓郁的带有香味的烟气从竹管里冒了出来,老六连吹几口,烟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好了,这些人没有两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老六把竹管往腰间一插,朝彭若飞点点头。

彭若飞见老六把家丁都搞定了,便亲自带领大部分兄弟前往附院找粮食,其余兄弟随冷劲秋前往李永全的卧室。

彭若飞来到附院的货仓,用大铁钳夹断货仓门上的铁索,随后进去一看,满满一仓库的各种谷物,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各种肉类,皮货,布匹,药品,汽油,甚至还有几箱来福枪和子弹,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彭若飞走到几箱药品前,打开一看,全是百宝丹。这百宝丹就是今天的云南白药,当时磺胺消炎药和青霉素还未诞生,百宝丹是当时国内最好的消炎药。

彭若飞心里一阵狂喜,这百宝丹可是具有止血消炎,活血化瘀的疗效,在战场上是千金难求的贵重药品,一盒百宝丹相当于五两白银,没想到这个李永全居然屯了整整五大箱百宝丹;而在仓库的一角,还堆放着十几只木箱子,彭若飞拿起撬棒,撬开木箱,发现全是烟土。

“春芽子,你去把卡车开过来。“

春芽子应了一声便去村口了。

“弟兄们,先把这些粮食搬到各家各户的家门口,剩下的,除了烟土,全部装车。“彭若飞镇定自若地指挥着。

大家点点头,连忙把一包包粮食往外搬,随后把粮食送到每户村民的家门口,等春芽子的汽车一到,大家便将货仓里的货物全部搬运上车,卡车上堆得满满的。

“凌先生,我在后院还看见了一辆小汽车。“铁柱向彭若飞汇报。

“是吗?走,去看看。“彭若飞一听,眼睛一亮。

彭若飞走进后院,看见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连忙打开车门,见车钥匙居然还插在车上,连忙转动钥匙,汽车发动了,彭若飞把小汽车开出后院,开进附院里。

彭若飞看大家把仓库里的货物搬得差不多了,便去跟冷劲秋会和。

而在李永全的卧室里,李永全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冷劲秋一刀给结果了,身旁的小妾吓得大叫起来,被向佐一巴掌给拍晕了,随后老茂和向氏兄弟把李家所有的家眷都捆绑起来,集中在花厅里,冷劲秋和其他兄弟则把李家现有的所有金银珠宝,瓷器字画,古董珍品,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一扫而光,装进麻袋里。

大伙动作利索,配合默契,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李家大院洗劫一空。

“大当家的,你这儿完事了吗?“彭若飞走进卧室,看见李永全已经一命呜呼了,床上,地上血迹斑斑。李永全趴在床上,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睁开着,而身旁的小妾早已吓晕过去。

“差不多了,好了,兄弟们,撤。“

冷劲秋一挥手,弟兄们提着几麻袋的战利品,快速走出卧室,彭若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扔在李永全的身上,字条上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落款是冷面虎。

“大当家的,六哥,向大哥,你们坐小汽车回吧。“彭若飞招呼了一声。

“哦,有小汽车?“老六甚是惊讶,这年头小汽车要么是给当官的,而且一定是给当大官的才配备的,要么就是家底丰厚的富豪,这么看来,这个李永全确实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就在货仓那儿。“

彭若飞和冷劲秋等人又回到附院,货仓已经被搬空了,彭若飞让弟兄们陆续跑步离开李家大院,随后指挥春芽子把卡车开走。

彭若飞点燃一支火把,随后将火把朝货仓内一扔,顿时货仓内熊熊烈火升腾起来,火光冲天,那些烟土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火光映红了彭若飞那张冷峻的脸,他心中憋闷许久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随着漫天火光痛快淋漓地释放着。d

161. 深根蟠结(求订阅,求月票)

“凌先生,快上车。“冷劲秋见彭若飞一人呆呆地望着火光,连忙招呼了一声。

“好,走吧。“彭若飞回过神来,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随后发动引擎,一踩油门,小汽车向前飞驰而去。

“没想到我老六这辈子还能坐上小汽车呢。“老六用手拍打着座位,东摸摸,西瞅瞅,感到很是新鲜。

“凌先生,这次又是不费一枪一弹就把李家大院给拿下了。“向佐兴奋不已。

“嗯,这两次我们运气都还不错。“彭若飞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运气是一方面,凌先生的指挥得当才是最主要的。我冷面虎有凌先生保驾护航,每次都能凯旋而归。“

“我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还是靠兄弟们精诚合作,配合默契。“彭若飞依旧是一副不敢居功自傲的谦虚模样。

“跟着凌先生干事,就一个字:‘爽’。“向佑朝彭若飞连连翘起大拇指。

回到云雾山之后,彭若飞便忙着指挥大家把粮食和货物都搬到那个存粮的乌龟洞里,等到一切都安排停当之后,已经是东方欲晓之时。

望着天边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彭若飞的心情似乎畅快了许多,他感受着日月清辉,内心似乎有种力量在滋生,在酝酿,在凝聚,他的内心情不自禁地澎湃起伏,激荡不已,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眸中滚落下来。

忽然有人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彭若飞连忙把眼里的泪水拭去,转头一看,是老六。

“凌先生,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息歇息吧,明天的操练由我来替你吧。“

老六很是体恤彭若飞的辛苦,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老六不仅对彭若飞的智谋佩服有加,而且对彭若飞的为人也是交口称赞,尽管他早已猜测彭若飞是官府要捉拿的共党分子,但作为土匪的他,一样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老六觉得自己与这位凌先生是患难之交,也是值得他信赖的人。

“六哥,是你啊,我没事。你不也一样,整宿不休不眠的。“

“我们山里人,皮糙肉厚,比你这城里人耐扛。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老六见彭若飞红着眼,以为他是累的。

“好,六哥,那我先去休息了。“彭若飞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转身朝屋内走去。

老六望着彭若飞的背影,喃喃自语:“难得的好人呢!“

李永全之死震惊了云雾山方圆百里的村庄,不仅那些地主老财吓得魂飞魄散,连官府也被惊到了,没想到短短的十天里,竟然连续发生两起杀人劫财的案子,杀的而且都是村里的最有钱有势的财主,而且劫匪及其嚣张,作案后还留下字条,而作案的手法颇为老道,不费一枪一弹就把村里的首富洗劫一空,并且还能全身而退,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极其会蛊惑人心,给家家户户都送粮,那些拿到粮食的穷棒子们对冷面虎更是交口称赞,村子里的许多壮劳力似乎看到了希望,找到了一条活路,都纷纷投奔冷面虎去了。

一时间冷面虎的名号成为绿林好汉的代名词,在百姓中间广为传颂。而那些土豪劣绅则把冷面虎视为煞神,他们集结在县保安队里,表示愿意出巨资,希望保安队能守护他们的身家性命和财产安全。

那些土豪纷纷拿出巨资请保安队加强守卫,戴天旭一下子也财大气粗起来,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保安队也不能只是摆设,于是戴天旭把保安队中的一百多人分成若干个小队,分散到那些土豪的家中加强防卫,而剩下的百来人就加强各村的巡逻,尤其是在夜里,更是加派人手进行巡查。

当然防盗只是下策,只能防一时,不能防一世;而上策是招安,可以不费一枪一弹就能解除冷面虎的武装,而且还能将他的那些乌合之众全部收编,扩充为保安队的力量,可据戴天旭对冷劲秋的了解,这个人天生长有反骨,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因而招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中策当然是剿灭,剿灭匪患虽说是长治久安之策,如能剿灭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这些土豪权贵便能高枕无忧了,但他的保安队却要因此而付出代价,若是遇到这伙悍匪,那代价可能是非常惨重的。

原先保安队把剿共放在重中之重的地位,因为上面认为山贼土匪犹如疥癣之疾,而共党**才是心头之患,而现在云雾山周边村庄里的那些土豪权贵都被云雾山上的山贼严重侵扰,且其作案风格与目前**所实行的“打土豪,分田地”相类似,所以剿灭山贼的呼声甚高,这些土豪四处活动,写联名信给当地政府,所以这事已经引起了上面的警觉,于是下令戴天旭尽快剿灭云雾山这伙山贼,但上面也只是动动嘴,并没有给戴天旭增派兵力,这让戴天旭叫苦不迭。

作为一名区区的县保安队队长,保一方平安固然是保安队的职责所在,但他现在手上兵力有限,要去剿匪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云雾山易守难攻,且发生了这两起劫富济贫的案子之后,有不少人都上山投奔冷面虎了,据他的估算,赵家村一下子走了大约八九十人,而李家坳也走了六七十人,这些人都是冲冷面虎去的,周边还有不少村子里的壮劳力也都上山去了,加上原有的匪徒,现在云雾山上的山贼人数将近五六百人,是他的保安队人数的近两到三倍。就他手上的这点人去剿匪无疑是自寻死路,戴天旭才不会干这种倾家荡产的蚀本买卖。

但上面的命令又不能违抗,所以戴天旭接到命令之后,考虑了许久,决定先派人上云雾山去打探虚实,摸清情况,以便了解云雾山的地形地貌,冷面虎的实力,伺机寻找冷面虎的软肋,从而制定剿灭方案。可是派谁前往呢?戴天旭排摸了一遍手下的这些保安队员,竟然发现没有一人堪此大任,无奈之下,戴天旭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于是乎,他装扮成上山投靠冷面虎的村民,去云雾山打探实情。

云雾山上的侠盗冷面虎劫富济贫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江西的党组织也获悉了这个消息,经过了四一二大屠杀血的洗礼之后,各地正在酝酿着暴动和起义,很显然,如果能争取到云雾山这支草莽队伍的话,无疑是给革命增添了新的力量,所以党组织决定派人前往云雾山,争取说服冷面虎,让他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

江西省委派组织部的副部长谢继涛前往云雾山进行策反,接到这项任务之后,谢继涛一刻不敢耽搁,随即装扮成投奔云雾山的村民,上山去做冷面虎的工作。

162. 家中来人(求订阅,求月票)

云雾山上近来有不少村民前来入伙,冷面虎既高兴又犯愁,高兴的是自己的威望和盛名与日俱增,犯愁的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房屋来安顿这些村民了,连鸿恩寺的寮房也已经住满了,有些则直接住在山洞里,而建造新房屋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村民前来投奔的速度。他只能在山上先搭建一些简易的凉棚,让这些村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场所,随后加快新房建造,让这些前来投奔他的兄弟能有个栖息之所。好在现在是暑天,尽管早晚有些凉意,但睡在凉棚里还能凑合。

前来投奔冷面虎的村民们倒是并不在乎睡凉棚,其实家里的房屋也是家徒四壁,破陋不堪,只要能在云雾山上有口吃的,没有人随意欺凌打骂,威逼压榨他们,他们就知足了,就算是过上了安生的日子了。

戴天旭和谢继涛相继来到了云雾山之后,也跟着其他弟兄一样,每日鸡叫头遍就起床进行队列操练,随后体能训练和各种军事技能的掌握,午饭之后还学识字,听故事,自我介绍,搞些比赛游戏等项目。每个项目都有条不紊都进行着,山上的生活竟然过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戴天旭觉得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素质都不低,不像其他山上的那些草头王,只知道喝酒猜拳,赌钱打架,过一天算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而云雾山上的土匪更像是一支正规军,难怪那两次入户打劫都能轻而易举地就得手,更令人惊讶的是竟能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全身而退,若不是指挥得当,筹划周密,无论如何难以做到这点。尤其是那个凌先生,气宇不凡,言谈举止跟土匪的做派完全是天壤之别,但其在云雾山上的地位甚高,似乎仅次于冷面虎。这个凌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有此观感的不仅是戴天旭,也包括谢继涛,谢继涛经过数天的观察,已经觉察出这位凌先生绝非土匪出生,而且上云雾山来投靠冷面虎的都是一些单身小伙子,老光棍,拖家带口的也就凌先生一家,而且其妻也能断文识字,教这些山贼识字,他们的儿子也是聪明伶俐,出口成章,这一家子应该是书香之家,与云雾山上的草莽完全是两路人,那这个凌先生为何带着妻儿在云雾山上落草,谢继涛猜想一定是这位凌先生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带着一家来这儿避祸了。

这位凌先生虽然看上去文绉绉的,但指挥军事训练时却是军令如山,令行禁止,颇有军人的杀伐果断之气。这种将儒生与军人两种不同的气质糅合得如此相得益彰确实是非常难得。

而奇怪的是底下的那些山贼土匪对这位斯文的凌先生却颇为敬重,开口闭口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凌先生,连冷面虎都对凌先生也是言听计从。

谢继涛猜测这两次劫富济贫的行动方案应该是出自这位凌先生之手。而他搞的那些个讲故事,自我介绍往往能鼓动那些山贼同仇敌忾,激荡人心,他常常因势利导,激发那些山贼的保家卫国的情怀,这种行事风格跟共产党的发动群众的做法似乎如出一辙,没想到在这云雾山上居然还能遇到这样一位与共党理念如此相像的知音。

谢继涛决定与这位凌先生先接触一下,摸摸他的底,如果能将这位凌先生争取过来,那无疑对策反冷面虎是个极大的帮助。

于是谢继涛找了个机会接近凌先生。那天军事训练结束之后,彭若飞正要回屋休息,谢继涛向他走了过来。

“凌先生,请留步,我想找先生一叙。”谢继涛在彭若飞的身后轻声叫了一句。

彭若飞停下脚步,好奇地转过身去,山上的兄弟说起话来可没那么文绉绉的,他上下打量着谢继涛,脸上微微一笑:“你找我何事?”

“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谢继涛轻声地说道,随即用手指了指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先生能否移步后山小径?”

彭若飞点点头,随即朝后山小径走去:“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谢,名继涛。”

“谢先生看上去可不像是走投无路,来此落草的村民。”彭若飞和谢继涛并肩走在后山小径上,彭若飞斜睨了一眼谢继涛,淡淡地说了一句。

“凌先生看上去也不像是山贼土匪呀!”谢继涛呵呵一笑。

彭若飞听闻此话,警觉地停下脚步:“何以见得?”

“凌先生治军有力,治人有道,操练有序,筹谋有方,谢某佩服之至。”

彭若飞听完谢继涛对他的评价之后,更是惊讶,看来这位谢先生对他观察已有时日。但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便试探性地问道:“谢先生过誉了,不过听谢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谢先生对治人和治军颇有造诣,不知先生上山之前在何处效力?”

“先生可曾听说过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谢继涛微微一笑,从口中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

彭若飞一听,心猛地一震,他当然清楚农民运动讲习所是什么组织,农民运动讲习所是大革命时期国共两党合作创办的培养农民运动骨干的学校。名义上是由国民党中央农民部或各地方党部农民部主办,实际上是共产党人负责,起着主导和核心作用。而自1924年7月开始,广州就办了六期农民运动讲习所,而一至六届主任、所长均由共产党人担任,农讲所教员大多由共产党人担任。

彭若飞立刻判断出眼前的这位谢先生应该就是组织上派来的人,他内心一阵激动,但他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试探道:“可惜目前共党势力遭受倾轧,到处都在抓捕共党,我前一阵子去九江探望亲友,亲眼看见那些共党分子被抓被杀,据说浔阳中学有个校长是共党的头目,被当局逮捕了,他的手下居然拉响手榴弹与三个便衣同归于尽了。”

“是啊,目前共党的处境确实是很困难,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共党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浔阳中学的卢怀安虽然被当局处以极刑,但我认为他的血是不会白流的,一个卢怀安倒下了,还会有王怀安,张怀安,李怀安站起来。”谢继涛似乎并不忌惮他的这些言语会被彭若飞抓住把柄,因为据他的判断,眼前的这位凌先生起码是个同情共党的读书人。

谢继涛提到了卢怀安这个名字,让彭若飞感到一阵心悸,谢继涛无疑就是党组织派来策反冷面虎的人,他的这招抛砖引玉终于奏效了。

163. 推心置腹(求订阅,求月票)

彭若飞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握住谢继涛的手,随后与之紧紧拥抱:“同志,终于等到你了。“

一声“同志“令谢继涛也激动万分,热泪从眼眸里滚落下来。

稍稍平静之后,彭若飞向谢继涛进行自我介绍:“我是上海区委组织成员,我真名叫彭若飞,四一二政变之后,我和其他同志都分头转移了,我和家人被敌人追杀,逃到云雾山,幸亏这儿的大当家冷劲秋出手相救,寄居此地,我曾下山去找卢怀安同志接头,可惜他已被捕入狱,魏金根同志为了掩护我,也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谢继涛没想到眼前的凌先生竟然是寄居此地的上海地下党党组成员,一位久经考验的**人,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老魏生前向我转达了中央的精神,一是让所有党员转为地下斗争,潜伏下来,保存实力,二是争取发展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我目前打算把云雾山上的这些兄弟发展成为我党的武装力量。”彭若飞把当时魏金根向他转达的中央精神和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谢继涛。

“这太好了,江西省委派我上山就是为了策反冷面虎,没想到你早就在做这个工作了。”谢继涛听完彭若飞的汇报之后,很是惊喜:“现在看来,你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现在来投奔冷面虎的村民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经过这两次入户打劫之后,冷面虎声名远扬,大伙都把他当作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深得周边村民的拥戴,现在山上已经有五六百名兄弟,而且队伍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我现在所做的就是通过军事训练让这支队伍向正规军靠拢,通过文化教育让这些弟兄们能提高自身素养,懂得一些革命道理,通过思想工作能让他们团结一致,同仇敌忾。

来这儿落草为寇的兄弟大多是穷苦的农民,被地主恶霸逼得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奋起反抗,所以我觉得他们的这种境遇和诉求与我们组织的宗旨是一致的。若是策反的话,底下的这些兄弟应该没有问题。”彭若飞将他这些日子在云雾山上所开展的工作以及对这些底层兄弟的评估向谢继涛进行了汇报。

谢继涛边听边频频点头:“不错,群众基础是有了,那你觉得冷劲秋这人怎样?他能不能下这个决心,跟我们走?”

“据我对冷劲秋这个人的观察,他是个嫉恶如仇,侠肝义胆的人,对**也很是同情,其实我的共党身份他已经清楚了,但他并未前去官府报案,而是对我委以重任,所以我觉得策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彭若飞简单地向谢继涛介绍了冷劲秋及他对冷劲秋的判断。

“这样最好,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跟冷劲秋摊牌?”

“我想知道一下,如果我们策反了冷劲秋,那我们要把这支队伍带到哪儿去?”这是彭若飞最想了解的事情,他想要给冷劲秋一个明确的投奔方向。

“前些日子我们进行了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夺取政权的第一枪,这个意义是非凡的,但是敌人进行了反扑,敌我双方兵力悬殊,我们才两万三千人左右,但敌人却五倍于我们,所以起义军目前已撤离南昌,向广东方向转移,上山之前,省委嘱托我,若是能将冷面虎策反了,把他的队伍带往广东一带,与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会和。”谢继涛将江西省委的意见向彭若飞转达。

“嗯,我明白了,我想这样吧,我先去广东联系一下,最好那里有人安排接应一下,这样云雾山的兄弟们也能有的放矢地直接找到那里的队伍。”彭若飞提出自己的意见,他担心这五六百人一旦没找到起义军,那很有可能被当地的国民党军队给剿灭了。

“嗯,我同意,这样更稳妥一点。”谢继涛觉得彭若飞办事还是很稳扎稳打的。

“那这样,谢继涛同志,你等我的消息,这几天,你先按兵不动,等我回来再一起说服冷劲秋。”彭若飞怕自己不在云雾山,谢继涛独自去做冷劲秋的工作,会适得其反,毕竟他目前已经赢得了冷劲秋的信任,由他来说服冷劲秋更有把握一些。

“好的,我等你回来,要不是这儿的山规,不许私自下山,我就替你跑一趟广东了。”谢继涛笑着拍了拍彭若飞的肩头。

“你目前下山确实不方便,你若是私自下山,会引起冷劲秋的疑心,而我能找到合适的借口,冷劲秋不会不放我下山,况且我在广州有熟识,所以我去广东比你更合适一些。”彭若飞向谢继涛坦陈自己的想法。

“若飞同志,那就有劳你走这一趟了。”

“责无旁贷。“彭若飞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往回走吧!”

“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不知会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谢继涛有些担心。

“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你我是失散多年的表兄弟,多年未见,竟在此相遇,自然要促膝长谈了,你觉得这个借口如何?”彭若飞给谢继涛支招。

“对对对,亲人团聚嘛!”谢继涛会意地开怀大笑起来。

回到屋里之后,彭若飞兴奋地把与谢继涛见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莹梅,薛莹梅听后也兴奋不已:“这么说,我们终于找到组织了?”

“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重归组织了。莹梅,谢继涛想策反冷劲秋,若策反成功,省委的意思是把云雾山的兄弟们带往广东,与南昌起义的余部会和。所以我想先去广东一次,把事情先安排妥当之后,再回来策反冷劲秋。”

“你要去广东?”

“对,我想去找康钧儒。据我的判断,他目前应该在广州,跟南昌起义的余部有联系。”

“你是说你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同学康钧儒?”

“对,他不仅是我留苏时的同学,回国后,我们还曾经一起在上海和江苏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被党组织派往广东主持工作。”

“那你找个什么理由离开云雾山呢?冷劲秋颁布的山规不是说不能私自下山吗?”

“我想送麟儿去广州上学,这个要求我想冷劲秋应该不会不准。”彭若飞很有把握地说道。

“你要送麟儿去广州上学?”薛莹梅有些惊讶,作为母亲,她已经与女儿失散了,女儿是生是死她都浑然不知,所以她不想让儿子也离开自己身边,但她也清楚,若是没有云麟去广州求学这个借口,彭若飞也就没有合适的借口离开云雾山去广州了。一想到这儿,莹梅不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d

164. 借机下山

“莹梅,别这样,麟儿确实也到了上中学的年纪了,让他在云雾山上就这么耗费时光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你放心,有钧儒照顾,麟儿会平安无事的。况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冷劲秋带着队伍朝广东进发,没多久我们也会和麟儿在广州团聚,他只是早走几天而已。”彭若飞宽慰着妻子。

薛莹梅听丈夫这么一说,心绪渐渐平复:“那你一定要把麟儿安排妥当。”

“放心吧,莹梅。我是麟儿的父亲,我当然会替他做最妥当的安排。”彭若飞搂着妻子,安慰她。

“那你觉得策反冷劲秋有把握吗?”薛莹梅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她担心万一冷劲秋不愿离开云雾山,情愿在此做个山大王,那丈夫的一番心血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虽说不是十足的把握,但应该没多大问题,现在就差摊牌了,不过我想等我去广东联络好了之后,回来再与他摊牌,这样能打消他的顾虑,胜算更高一些。”

“若飞,你认为冷劲秋肯定能放你和云麟走?”莹梅还是有些许疑虑。

“我曾经跟他提过,有机会想送麟儿去外面上学,他当时也说麟儿是个读书的料,待在山上有些可惜了,所以我现在提出送麟儿去广州上学,他应该不会阻止,况且你留在山上,他就不会怀疑我一去不返。

上次我要去九江时,曾提出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走,但冷劲秋婉言相劝,说是山下危险,让我一人独往,或许他确实是好意,怕我遇到不测,这样可以保全我的家人,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也许他想把你们二人留在山上当作人质。而且他派老六暗中跟着我,一来是为了保护我,二来也是为了监视我,了解我的底细。所以我认为冷劲秋这个人虽然性情豪爽侠义,但也不乏多疑的一面。

不过这也难怪,作为云雾山上的匪首,他当然担心有人私自下山向官府告发,随后带人来围剿他们。而且冷劲秋不是一般的头脑简单的土匪,他会权衡利弊。

上次我们几人商讨在李永全,赵大江和罗传武三个恶霸之中先拿下哪个时,向氏兄弟曾提出先拿下罗传武,因为罗家跟向氏兄弟有些私人恩怨,当初逼迫他俩到云雾山落草为寇的地主莫旺财跟罗传武是儿女亲家,所以向氏兄弟想要借此机会除掉罗传武,但冷劲秋没答应。

照理向氏兄弟跟冷劲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点要求也并不过分,给个顺水人情也是情理之中,但冷劲秋觉得先拿下罗传武的话,第一,罗传武的家底不如另两家,好不容易组织一次主动出击,必须是毕其功于一役,斩获当然是越多越好;第二,万一罗传武拿下之后,其余几家提高警觉性,加强防卫,那他后续的打劫难度会增加;第三,如果以私人恩怨为打劫的动机,那他冷劲秋今后会让其他兄弟牵着鼻子走,总不见得他冷面虎成为替山上兄弟出气报仇的工具。

所以他当时拍板先拿下赵大江,一来赵大江家底厚实,二来赵大江只是个土财主,有个儿子在黄埔军校当教官而已,并没有多少后台。而李永全就不同了,李永全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敢贩卖烟土,所以这第一仗便挑了赵大江,柿子得挑软的捏嘛。“

薛莹梅听着彭若飞的分析,觉得彭若飞确实把冷劲秋了解得很透彻:“若飞,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冷劲秋还真不简单。“

“他毕竟在云雾山待了十多年,把这支草莽队伍经营了这么久,方圆百里也都知道他冷面虎的名号,这江湖地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树立的,他这个人看上去豪爽,粗放,但其实颇有心机。这也就是我不能贸然跟他摊牌的原因,只有把后路给他铺好,让他权衡利弊,考虑他的这支队伍将何去何从对他才是出路,这样他才肯答应跟我们走。”

薛莹梅听罢,默默地点点头,彭若飞鞭辟入里的分析让莹梅对丈夫更增添一份敬意。

彭若飞向冷劲秋提出想要送麟儿去广州求学,冷劲秋对彭若飞提出的这一要求倒是并不惊讶,因为彭若飞曾经跟他提起此事,他当时也是一口答应,但这事已经隔了不少时日了,今日到底是什么机缘巧合,彭若飞又突然提起此事了?

“凌先生,怎么突然间又提起这事了?”

“哦,是这样的,最近来投奔我们云雾山上的兄弟是一拨接一拨,今天上午操练完之后,你知道我遇见谁了?”

“谁?”冷劲秋好奇地望着彭若飞。

“我的表哥谢继涛,没想到他也来云雾山了。”

“哦?你表哥也来投靠我冷面虎了?好好好,凌先生,你表哥现在住哪里?“

“他现在就住在临时搭建的凉棚里。“

“哎呀,怠慢了,凌先生家的亲朋好友自然得多照顾一点,我待会儿关照一下底下人,让你表哥搬到泥瓦房里去。”

“大当家的,不用了,我表哥也不会计较的。”

“那怎么行,以前是不知道这位谢先生是你表哥,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是你表哥,我还让他住在凉棚里,那就是我冷劲秋太不懂事了,凌先生是我们云雾山的大功臣,你家的亲戚我怎么能怠慢呢?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就搬。”

“那我就替我表哥谢谢大当家的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哎,凌先生,你表哥怎么会来云雾山了呢?”

“哎,说来话长,我表哥一家原先在广州,我表哥是教会学校的教员,平时喜欢写写画画,爱在报纸上写一些文章,可不知怎的,得罪了当地的一位权贵,那人便处处刁难我表哥,我表哥一气之下,就带着全家离开了广州,打算去上海或是杭州另谋出路,可路上又遇到一伙流寇,行李,盘缠都被抢了,而且跟老婆孩子走散了,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找到,心灰意冷,居然想要投河自尽,赶巧被赵家村的村民搭救,赵家村不是有许多村民来投奔我们云雾山嘛,我表哥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前两天他就觉得我有点眼熟,但又不敢认我,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我们哥俩近十年没见了,今天总算是团聚了。中午的时候我俩就在后山小径那儿谈了许久。”彭若飞有板有眼地编造了谢继涛的身世,遭遇,也为后续云麟要去求学打下伏笔。

冷劲秋频频点头,下午就有人跟他说,凌先生跟一位戴眼镜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在后山附近谈了许久。他一时也猜不出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凌先生的什么人,现在总算是搞清了,原来是凌先生的表兄。

165. 辞别义父

“我表哥知道我们一家现在都在云雾山上,就跟我说起云鹏的读书问题,他是教会学校的教员,所以三句话不离本行,跟我大谈特谈教育问题,认为云鹏应该去上学,不能在山上荒废学业,我原本就有类似的想法,他跟我说他的那所教会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让云鹏赶紧去那儿报名,只要跟校长说一声是他谢继涛的侄子,校长肯定会收云鹏的。”

“到底是读书人,跟我们这些大老粗的想法就不一样,也难怪,你们都是书香门第出生,脑子里想的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行啊,凌先生,你就送云鹏去广州上学吧。”

冷劲秋咂摸着彭若飞的这一番话,在情在理,他虽不希望彭若飞父子离开云雾山,不过他冷劲秋还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尤其是对彭若飞,可是云雾山的大功臣,更是需要多加抚慰,何况他的媳妇儿还留在山上,他不怕彭若飞一去不返。

“那就多谢大当家的体谅。”彭若飞朝冷劲秋抱拳作揖。

“不过,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云鹏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他跟我学武的这些日子,我跟他相处下来,真的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凌先生,你也知道,我就如霜这一个闺女,唉,膝下无子啊,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我们冷家的列祖列宗,你看我能不能有这个福气,收云鹏为义子?”

冷劲秋对云鹏是越看越喜欢,早就萌生了想收云鹏为义子的打算,曾经跟秀芹商量这事,秀芹也是对云鹏极为怜爱,满口答应。只是后来冷劲秋跟兄弟们一直忙于打家劫舍和接受投奔云雾山的那些村民的安置事务,这收义子的事也就被耽搁下来了,如今见云鹏要离开云雾山,去广州求学了,冷劲秋怕再不提及就没机会了,于是把这事跟彭若飞挑明了。

冷劲秋的这一请求倒是出乎彭若飞的意料,不过他见冷劲秋对麟儿甚是喜欢,而且有冷劲秋这个靠山罩着麟儿,对麟儿而言则是多了一顶保护伞,而且对策反工作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便顺水推舟应承下来了。

“大当家的想要收云鹏为义子,是云鹏的造化。多谢大当家的抬举,我这就回去告诉云鹏,让他前来拜见义父。”

“好好好,我去把老六他们叫来做个证人,我冷面虎今后也算是有儿子了。”冷劲秋见彭若飞一口答应了,心花怒放。

彭若飞回到住处,把去广州上学和认冷劲秋为义父两件事告诉了云麟,想听听他的意见。没想到,云麟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对于去广州求学,云麟是求之不得,对知识的渴求,对新生事物的向往正是云麟这个年纪的孩子探索这个世界的原动力,只是要远离父母,远离云雾山上结识的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他的师傅师娘,以及跟他颇为投缘的师妹如霜,他心里有一丝不舍。

但这种依恋之情很快就散去了,云麟觉得自己已不再是小男孩了,不应该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嗷嗷待哺,他应该像雄鹰一般,展翅高飞;他相信男儿应志在四方,岂能安于一隅?他亦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有志男儿的必经之路。

而对于冷劲秋想要收他为义子一事,云麟也并不排斥,反而挺乐意的,云麟对他的这位师傅,云雾山的大当家的倒是丝毫没有心理上的芥蒂,并不认为他是一个被常人所唾弃,被世俗所不容的土匪而心生鄙视,相反,他对这位豪爽的师傅甚是敬重,对师娘也极为敬爱,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他们夫妇二人出手相救,让他们化险为夷,他要报恩,而是从心底里觉得师傅师娘心地纯良,为人厚道,虽落草为寇,但绝非为非作歹之徒,虽称霸一方,但有替天行道的豪气,扶危济困的胸襟。以前他是作为徒儿,今后他将作为义子,更要懂得寸草春晖,事亲至孝。

彭若飞带着妻儿来到八仙洞,老六,向氏兄弟等云雾山上的大佬们都已经集聚一堂,为认亲仪式做好准备工作,大家都为冷劲秋收云麟为义子而击节叫好。

云麟从老六手上接过茶碗,郑重其事地端着茶碗向冷劲秋和方秀芹敬茶,随后对冷劲秋三叩九拜,正式认冷劲秋为义父,认方秀芹为义母。

冷劲秋把一大包金银珠宝和金条美元交于云麟手中:“来,云鹏,这个是义父的见面礼。收下。“

“不,义父,这太贵重了,云鹏受之不起。“云麟没想到冷劲秋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份厚礼,连忙推辞。

“哎,你义父让你拿,你就拿。你爹要送你去广州上学,你就当是义父给你的盘缠。”秀芹将包裹塞进云麟的手上。

“云鹏多谢义父的垂爱。”云麟连忙向冷劲秋拜谢。

听说云鹏哥哥要下山去广州求学了,如霜伤心极了,一个人悄悄地躲在被窝里哭,秀芹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一问缘由,原来是她的云鹏哥哥就要离开她了,她再也没有像云鹏哥哥这样投缘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了,和云鹏哥哥相处的这段日子是如霜最开心,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云麟离开云雾山之前,特地去跟如霜告别:“师妹,等我学成归来,我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

“云鹏哥哥,你可一定要回云雾山看我哦!”如霜眼里闪着晶莹的泪珠,满眼的依依不舍。

“嗯,我一定会回来的。”云麟用衣袖给如霜擦去眼角的泪水。

次日临行之时,云雾山上的大佬们都来为云麟送行,云麟向义父和这些叔叔伯伯们磕头辞行。

彭若飞带着云麟离开了云雾山,一路上有老六等人护送,直到他们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老六等人才打道回府。

彭若飞带着云麟来到了广州,一下火车,就感受到了这里也是一片肃杀的气氛,彭若飞和云麟二人来到了光孝路上一家名为“和记“的当铺。

走进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一个头戴一顶西瓜帽的账房先生正在拨拉着算盘,看见有人进来了,便支起老花眼镜,冷冰冰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想当的?”

“请问贵店的掌柜可是康明德康老板?”彭若飞脱下礼帽,朝账房先生点点头,恭敬地问道。

“嗯。”账房先生从鼻子了发出了一记轻微的声音,头也不抬地继续拨拉着算盘珠子。

“哦,我这儿有块手表,想请康掌柜的掌掌眼。”彭若飞说着,把手腕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解了下来,放在柜台的托盘上。

166. 同窗挚友

那个年代,有块手表就很了不起了,有块瑞士名表那更是了不得的事,账房先生见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块劳力士手表,连忙把老花镜扒拉下来,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对方,他觉得对方衣着普通,不像是有钱人的模样,但其气度却不像是一般人,而且点名道姓要让掌柜的亲自瞅瞅,便知此人来路不一般,所以也不敢怠慢,说了声请稍等,便连忙拿着托盘朝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那位与彭若飞年纪相仿,身着绫罗绸缎,身材挺拔的掌柜拿着这块劳力士手表走下楼来,一见彭若飞,眼睛猛地一亮,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先生,这块手表可是稀罕物,能否楼上一叙?”

彭若飞一见这位当铺掌柜,眼里也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好。”

彭若飞带着云麟一起随掌柜的来到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房间。

一进屋子,掌柜就把房门反锁,随后跟彭若飞紧紧拥抱在一起:“若飞,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钧儒,我们已经有六年没见了。”彭若飞仔细打量着康钧儒。

“是啊,一晃就是六年啊,这是你儿子云麟吧,我记得当初他还是黄口小儿呢,一转眼,已经是一位翩翩少年了。”

“麟儿,快叫康叔叔。”

“康叔叔好。”云麟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麟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最要好的同学康钧儒,当年我们是睡上下铺的兄弟,你爹手上戴的这块劳力士手表还是你康叔叔送的呢。”

“来,完璧归赵。”康钧儒把那块劳力士手表交到彭若飞的手上。

云麟好奇地从父亲手里把这块手表拿过来仔细查看,发现在手表后盖上刻着一串外文字母,大惑不解:“爹,这手表后盖上刻的是什么呀?”

“是俄文,意思是: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当时我因病要提前回国,你康叔叔就把自己手上的这块手表解下来送给我,在手表后盖上请人用俄文刻了这句话。”

“唉,只可惜,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国家还在风雨飘摇之中,还是处在军阀割据,四分五裂的状态下,现在又是血雨腥风,一片肃杀。”康钧儒一想到目前的局势,禁不住感叹起来。

“现在广东的局势怎么样?我一下火车就觉得这儿也是一片凄风苦雨的气氛。”

“是啊,现在参加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主要集结在潮汕地区,但李济深正调集军队,指挥陈济棠,薛岳,钱大钧和黄绍竑等师团前往潮安,揭阳等地,企图围剿起义军。”

“钧儒,我正想跟你商讨此事呢。”彭若飞对云麟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门外望风,云麟立刻会意,悄悄地走出房间,站在门口。

彭若飞将云雾山的情况向康钧儒通报了一下。

“五六百人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样,若飞,你回云雾山,策反成功之后,把这支队伍朝广东潮汕方向开进,我派人在潮安三元塔那儿接应。”

“好,我明白了。钧儒,那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接头的暗语和暗记吧。“

“你呀,就是这么急性子,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迫不及待地谈工作。“康钧儒指着彭若飞,嗔怪着。

“谈妥了之后我才放心嘛,你不也一样,以前在上海时,非要让我先把工作谈完了才吃晚饭,让云麟和云凤两个饿过了头,饭也不吃了,直接睡觉去了。“

想起往事,康钧儒也禁不起摸了摸后脑勺笑了:“我欠他们的,以后好好补偿。“

“唉,云凤丢了。“彭若飞一想起女儿,神色黯淡起来。

“啊,怎么回事?“康钧儒一听,怔住了。

“四一二政变时,莹梅带着云麟和云凤打算乘火车去九江,结果在火车站走失了,当时情况危急,没时间,也不可能满世界地去找云凤,莹梅为这事,一直内疚自责。我原本想等时局安定一些回上海找找看,可这时局什么时候安定得了啊?“彭若飞一想到失散的云凤,这心里就像是拧了麻花似的,心痛不已。

“别着急,若飞,我在上海有朋友,我让他们帮你找找。“康钧儒宽慰着好友:“你把云凤那天的穿戴,样貌告诉我,我打电话告诉我那些朋友。”

彭若飞点点头,康钧儒交友甚广,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云凤,于是便将云凤的身高样貌和那天所穿的衣裤,都一一告诉了康钧儒。康钧儒与彭若飞分开去广州时,云凤才两岁左右,所以康钧儒对云凤没什么印象。不过好在他朋友多,让他的这些朋友出面找,总比彭若飞亲自去找要安全得多,也有效得多。

“嗯,多谢钧儒兄出手相助,好了,这事我们先不谈了,哦,对了,我还有一件私事有劳康大少爷。”彭若飞调侃道。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我早就与我那个封建家庭脱离关系了。”康钧儒苦笑了一声。

“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同学中最有钱的那个,当年也就是你能戴劳力士手表。”

“好了,若飞,你说说,什么私事啊?”康钧儒边问,边给彭若飞倒了一杯茶。

彭若飞接过茶,喝了一口:“我想让麟儿在广州上学,你有什么好的学校推荐一下。”

“哦,是这事啊,容易啊,你是想让云麟学国学还是学西学?”

“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我想让麟儿学点西学,以后考军校也用得上。”彭若飞向康钧儒坦陈自己对儿子的期许。

“你想让云麟子承父业啊?”康钧儒笑着指了指彭若飞。

“是啊,我们国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的儿子怎么能作壁上观,他将来也应该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中去。”彭若飞慷慨激昂地说道。

“若飞,只要有你这样的人在,我们的事业一定会后继有人的。”

“你只会说我,那你呢,依婷走了,你就不打算再娶妻生子了?”

康钧儒的妻子费依婷曾与康钧儒一起留苏,但后来得病,客死他乡,康钧儒伤心不已,对亡妻念念不忘,回国后又担任了中共地下组织要职,深知其身处环境的险恶,所以不愿累及他人,也担心被家庭拖累,因而抱定此生不娶的执念,现已三十好几,依旧是单身一人。

“不了,我怕谁嫁给我之后,没过几天就成寡妇了。也担心万一我被逮捕后,敌人以我家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我做违心之事,这会让我处于两难之间,索性像现在这样,无牵无挂,就算是赴死,也没有什么羁绊和不舍。”

康钧儒说得风轻云淡,但彭若飞却听得心情沉重,康钧儒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为了不累及他人,甘愿过这种孤独一生的日子,这让彭若飞对康钧儒既敬佩,又心疼。

“若飞,要不我安排云麟进培英教会学校吧,那儿的学校老师思想开明,教育多元,课程丰富,能让云麟接受到更多科学技术方面的知识技能。”

“那还真不错。这样可以让麟儿学贯中西,博古通今,受益匪浅。那犬子就拜托钧儒兄了。”

“我待会儿就跟朋友联系。若飞,把云麟放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我会经常去学校看他的。”康钧儒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

“有你这个死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彭若飞捶了康钧儒一拳。

167. 秘密调查

“你呀,我像是上辈子欠你的。”康钧儒也捶了一下彭若飞,随后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葡萄居酒家,尝一尝正宗的广东下午茶,为你和云麟接风洗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彭若飞朝康钧儒抱拳作揖。

康钧儒带着彭若飞父子前往葡萄居酒家,点了满满一桌的广式下午茶点心,云麟从没吃过这么好吃又好看的点心,不禁狼吞虎咽起来。

康钧儒慈爱地摸着云麟的小脑袋:“慢点吃,别噎着了,不够再点。”

“康叔叔,这广州的点心真好吃。”云麟边吃,边露出调皮的笑容。

“以后你就在这儿的教会学校读书了,周末呢就上康叔叔这儿,我带你吃遍广州所有好吃的菜肴。”康钧儒朝云麟眨了眨眼睛。

“谢谢康叔叔。”云麟一听自然是满心喜欢。

“钧儒,你可别惯坏他了。”

“哪能呢,吃几顿好吃的就给惯坏了?你也太小瞧自己儿子了,云麟以后就由我负责照顾了,你和莹梅就放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钧儒,我打算今晚就乘火车回去,争取早点把冷劲秋的事情搞定。”

“好吧,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留你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吃完下午茶之后,康钧儒叫了两辆黄包车,随后他和云麟送彭若飞到火车站,父子两人在站台上依依惜别。

康钧儒和彭若飞二人拥抱告别:“若飞,我在广州等你。”

“嗯,后会有期。”彭若飞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随后踏上了火车。

戴天旭自打来到云雾山之后,便一直在寻找机会摸清山上的一些地形地貌,这些山贼平日里的活动规律,山上的兵力部署等实际情况。

戴天旭发现云雾山有两个隘口,分别在云雾山的西南面和南面,东北面则是悬崖峭壁,而西北面的后山则是一片密林,经常会有野兽出没,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经常结伙去后山打猎,抓个山鸡呀,逮个野兔呀,打打牙祭以改善伙食。

西南面的隘口又窄又陡,沿着一条荆棘密布的山路往下走,向西而去可通往湖南境内,向北而行则可通往湖北境内,这处属于省际交界处,所以多为三不管地带,而且隘口常年无人经过,山道上杂草苔藓丛生,几乎把山路覆盖。

而从南面的隘口下山则是江西境内,且可通往南昌,如果想要攻打云雾山的话,只有从南面隘口突破,当然此处也是云雾山通往外界的最主要的通道,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就是从这儿下山,夜袭赵家村和李家坳,把附近的村庄搞得天翻地覆。

当然此处也是这些山贼把守的重点区域,每天有两班人马,每班十个人轮流守卫,没有冷劲秋的令牌,一律不准私自下山,若是遇到那些企图私自下山的村民,这些守卫山口的山贼有权先斩后奏,直接就地正法。所以戴天旭暗暗叫苦,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要从这些守卫隘口的山贼眼皮子底下溜下山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戴天旭一面在寻找下山的机会,另一面则加紧对云雾山上食宿,作息等日常活动安排的了解,他发现云雾山上的那些粮食等货物都是藏在山中一处叫做乌龟洞的洞穴里,洞口有两个看守的山贼,进去领取物品都得凭冷面虎的令牌。

戴天旭终于等到了一次去山洞搬粮的机会,管理伙食的一个山贼临时喊他和另几个兄弟一起去山洞搬粮,他正好趁此机会实地打探这个存粮的洞穴。乌龟洞很大,且干燥通风,粮食堆放其中不会发生霉变,山洞的斜上方有一处狭窄的洞口,洞口处有些枯枝藤蔓遮挡。

戴天旭用眼睛扫了扫洞内所堆放的货物,一大半是各种粮食谷物,这些应该就是从赵大江和李永全那儿打劫来的战利品,此外还堆放着一些山珍野味,烟叶,布匹,药品,皮货和烈酒,甚至还有几箱汽油。

戴天旭仔细观察着这两个乌龟洞看守的作息时间,一般是白天两人,晚上两人轮流看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而且看守的山贼是每周轮换一次。这周看守乌龟洞的是白天刀疤和阿广,晚上是杜振国和老廖。

而这些山贼的巢穴大多集中在半山腰八仙洞附近的泥瓦房内,也有部分山贼住到了上面的鸿恩寺的僧寮里,因为鸿恩寺的主持圆寂了之后,那些小沙弥也陆续离开了云雾山,所以那些僧侣所住的僧寮也都已废弃,现在云雾山上的人数山贼猛增,因而一部分山贼就住进了鸿恩寺的僧寮里,但不久之后,连僧寮也人满为患,只得在八仙洞的空地上支起了凉棚,安置后来的那些山贼。

戴天旭把云雾山上的一些基本情况摸清之后,便筹划着下山的计划。

戴天旭跟乌龟洞的看守杜振国渐渐混熟了,杜振国喜欢喝酒赌钱,因而戴天旭就时常在晚间召集一些兄弟在凉棚里赌钱找乐,有时杜振国玩兴正浓,被搭档老廖叫去值守,顿觉扫兴,戴天旭便主动提出代杜振国值夜。

这些天正值雨季,山上雷暴雨不停,讲故事,识字等露天活动只能暂停,大家百无聊赖,戴天旭便又召集了一些好赌的兄弟一起赌钱,杜振国自然兴致很高,正中下怀。可从午饭后一直到吃晚饭,杜振国一直在输钱,杜振国有些急红眼了,吃完晚饭后,硬是拉着那些赢钱的兄弟继续狂赌不已。

“老杜,该去值夜了。”老廖披着蓑衣跑来招呼杜振国。

“老廖,要不你先去,我玩完这几把就去。”杜振国手上拿着一副牌九冲老廖喊了一句。

“老杜,我看你这几副牌手气不错,要不,你接着玩,今天晚上我替你去值夜吧。”戴天旭主动提出代杜振国值夜。

“啊呀,阿旭,你真是好哥们,赶明儿我请你喝酒。”杜振国一听,连连向戴天旭抱拳致意。

“老廖,那我们俩一起去吧。”戴天旭拍了拍老廖的肩膀,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拉着老廖朝外走去。

老廖望了望正脸红脖子粗地在赌桌前叫喊着的杜振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老杜,要是给大当家的知道了,肯定会狠狠教训一番。”

“哎,你不说,我不说,大当家的怎么会知道呢?老杜也就这点爱好,随他去吧。”戴天旭望了望这磅礴大雨,嘟哝了一句:“这鬼天气,这么大雨,还值什么夜?”

“凌先生说了,乌龟洞是云雾山的粮仓,不能掉以轻心,每天必须有人值守。”老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上面怎么吩咐,他就怎么执行,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个凌先生嘴皮子一动,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啰!”戴天旭一脸愁容地抱怨着。

168. 化为乌有

“要不是凌先生给大当家的筹谋划策,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粮食,现在我们云雾山这么多兄弟每餐都能吃顿饱饭,这可全都是凌先生的功劳,你呀,就知足吧!”

老廖见戴天旭在抱怨凌先生,很是生气,在他看来,凌先生可是云雾山上的第一大功臣,要是没有他,山上这么多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是是是,凌先生还真不简单呢!”戴天旭便附和着老廖,打起了哈哈。

不一会儿,雨停了,老廖脱下斗笠,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时雨时晴的。”

“我听刀疤说,这个凌先生可是有来路的。”老廖神秘兮兮地向戴天旭爆料。

“哦?这位凌先生到底是什么来路?”戴天旭对这个凌先生自然也是非常感兴趣。

老廖摇摇头:“刀疤不肯说,我也就没多问,不过看凌先生这模样,跟我们这些人确实是不一样。”

“嗯,的确是有点与众不同。”这点戴天旭和老廖观点一致。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乌龟洞,刀疤和阿广见老廖和一个新人来了,便同他俩点点头,离开了乌龟洞。

老廖到洞里张望了一下,还好,刚才的阵雨并没有给洞里堆放的货物造成影响,洞里还是挺干燥的,今天晚上吹的是东南风,所以雨水没有朝洞里灌进来。

戴天旭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起一支叼在嘴上,刚拿出火柴想要点烟,被老廖喝止住:“哎,这儿不许抽烟,万一着火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我不抽,我不抽了。”戴天旭连忙把嘴上叼着的烟给掐了。

这时,一道闪电掠过,像是要把乌黑的天空劈成两半,随即发出震天的响雷,老廖忽然发现身后有一团火光出现,连忙转过身去查看究竟,原来是雷电击中了乌龟洞旁边的一棵大树,顿时火光四起,老廖连忙跑过去用树枝拍打火焰。

“你还傻愣着干嘛,快一起来灭火呀?”老廖见戴天旭还愣愣地站在洞口,连忙冲他大叫起来:“快把那芭蕉叶拿过来一起灭火。”

戴天旭见状,突然感到这是个千载难逢逃跑的机会,他拖着芭蕉叶跑到老廖的身后,忽然捡起身旁的一块大石块,趁老廖不注意,双手举起石块用力砸向老廖的脑袋。

老廖的脑袋被猛击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他用手捂住脑袋,转过身来,望着目露凶光的戴天旭,惊讶地喊道:“你……你……”

戴天旭举起石块朝老廖的脑袋又用力砸了一下,老廖颓然倒下,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戴天旭。

戴天旭把老廖的尸体拖进乌龟洞里,随后把一桶汽油打开,浇在那些粮食,布匹上面,随后点燃一根烟,扔在被汽油淋湿的粮食麻袋上,刹那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那些粮食在烈火中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戴天旭连忙朝大营跑去,边跑便大叫道:“不好了,着火了,乌龟洞着火了!乌龟洞被雷电劈中着火了。”

戴天旭的叫喊声惊动了大营里的兄弟,大家纷纷朝乌龟洞跑去,戴天旭又向南面的隘口跑去,边跑边喊:“不好了,乌龟洞着火了,你们快去看看。”

守在隘口的兄弟们一听,也着急起来:“走,快去看看,这乌龟洞里可存放着不少粮食呢!”

“这样,这里留两个,其余的都跟我去乌龟洞。”一个像是小头目的山贼安排了一下人手。

戴天旭在这些山贼上赶着要去乌龟洞时,趁机躲到草丛里去了,因为时至夜晚,周围黑乎乎一片,加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乌龟洞那里,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留在隘口的两个山贼到了半夜时,都忍不住呵欠连天,没过多久两人就睡着了,躲在草丛里的戴天旭立马从草丛里钻出,悄悄地通过隘口,朝山下疾步而去,下过雨的山路很是湿滑,加上深夜像是一块厚实的幕布,密不透光,戴天旭一路上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下了山,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不仅是脑袋,脖子被树枝磨破了皮,就是胳膊,腿脚被荆棘剐蹭得鲜血直淌。但不管怎样,他总算是离开了云雾山。

当冷劲秋得知乌龟洞着火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带着几个身边的兄弟,朝乌龟洞飞奔而去,此时乌龟洞里的大火已被扑灭,大伙正在抢运粮食,原先粮食满仓的洞穴,如今大部分货物都已经被付之一炬。冷劲秋呆呆地望着一片狼藉的洞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大当家的,这些是刚才兄弟们抢运出来的粮食。”老六满头大汗,指着洞穴外面的那一堆粮食。

冷劲秋朝那堆粮食瞥了一眼,抢运出来的粮食只有原先的一成左右,按目前云雾山上的人员数额和粮食消耗速度,只能维持大概一周左右时间。

乌龟洞的四周是一片被烧焦的树木和被火燎过的草丛,真没想到一场雷电,竟然把他们刚获得的丰收转眼化为乌有。

“今天乌龟洞是谁值夜?”冷劲秋冲大伙吼了一声。

“应该是老廖和杜振国。”刀疤回应道:“不过,我看见老廖带着一个新来的过来值夜了。”

“老廖和杜振国呢?”冷劲秋那双犀利的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大当家的,刚才我们在洞里发现了老廖的尸体,人已经被烧焦了。”老六指了指洞口那具被盖了一张草席的尸体。

冷劲秋走到尸体前,掀开草席,见老廖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心痛地将草席给他盖上:“给老廖打一口楠木棺材,葬在北面的坟场里。”

“哎。”老六点点头。

“杜振国呢?”冷劲秋再次把目光投向人群。

杜振国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大当家的,我……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值夜?”冷劲秋厉声质问杜振国,那两道喷火的目光似乎要把杜振国烤焦。

“我……我……”杜振国吓得双膝一跪,捣蒜一般向冷劲秋磕头求饶:“大当家的开恩哪,我罪该万死。”

“我问你,你今天晚上干嘛去了,为什么没来值夜?”冷劲秋一把把杜振国提溜起来,一字一顿问道。

“我……我在赌钱。”杜振国带着哭腔回答道。

“你他妈的真是活腻了,居然为了赌钱不来值夜,老六,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此时,冷劲秋已经怒不可遏,他原本就威严的面容如今变得令人毛骨悚然,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杀气。

“大当家的,饶命啊,大当家的,这是天灾啊,我就算是来值夜,也会跟老廖一样被烧死的呀,大当家的,你开恩哪……”杜振国痛哭流涕,大叫冤枉。

“大当家的,如果是天灾的话,老杜在与不在,这火灾都是会发生的,不如抽他二十皮鞭,也好让他长长记性。”向佐为杜振国求情。

“是啊,大当家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是把老杜杀了也于事无补。”老六也替杜振国求情。

冷劲秋冷静了一下,同意了老六和向佐的意见:“好吧,拉出去,抽二十皮鞭。”

“谢大当家不杀之恩。”杜振国连连磕头致谢。

169. 明察秋毫

“我问你,那个替你值夜的人是谁?”冷劲秋双目怒视着杜振国。

杜振国不敢直视冷劲秋那两道犀利的目光,低头轻声回答道:“回大当家的,他是新来的,叫吴旭,我们都叫他阿旭。”

“大家有没有见到这个吴旭?”冷劲秋问了问周围的兄弟们。

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你们有没有看见有人下山?”冷劲秋询问守隘口的那些个兄弟。

那些人也都摇摇头:“没看见有人下山。”

“大当家的,这个吴旭会不会吓得跑到后山去了?”向佑猜想既然没有下山,这儿又没人见到这个吴旭,那有可能他看见着火了,吓得慌不择路,朝后山跑了:“大当家的,等天亮之后,我再和几位兄弟去后山找找这个吴旭。”

“好吧。”冷劲秋点点头:“好了,大伙都先回去吧,老六,你把这些粮食还是运回乌龟洞去,再增派几个兄弟值夜。剩下的这些粮食无论如何要保住。”

老六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大当家的,你回屋休息去吧。”

冷劲秋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唉,要是凌先生在这儿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冷劲秋不禁思念起彭若飞来,现在彭若飞犹如是他的主心骨,只要有彭若飞在,云雾山上的大大小小事情他都能迎刃而解。

彭若飞离开云雾山不过三四天而已,没想到就在这几天里,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灾祸。

第二天大清早,正当冷劲秋愁眉不展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凌先生回来了,冷劲秋一听,连忙从八仙洞里跑了出来,见到彭若飞正大步流星地朝他那儿走来,连忙快走几步,一把抓住彭若飞的双手。

“凌先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一场天灾,我们存放在乌龟洞里的粮食等物都被一场天火给烧了个精光。”冷劲秋一见到彭若飞,就赶紧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他。

彭若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拉住冷劲秋的手:“大当家的,你说什么?乌龟洞着火了?”

“是呀,昨天正好一场雷电击中了乌龟洞旁边的树木,引起火灾,把洞里大部分粮食都烧没了,其他的像布匹,烟叶,皮货等物也全都烧光了。唉……”冷劲秋愁容满面,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没高兴几天呢,就遭此横祸。”

“走,去乌龟洞看看。”彭若飞来不及跟其他人打招呼,连忙朝乌龟洞走去,冷劲秋和其他一些兄弟紧随其后。

“大当家的,有没有人员伤亡?”彭若飞边走边问。

“老廖被烧死了。昨天轮到他值夜。”冷劲秋向彭若飞汇报人员伤亡情况。

彭若飞停下脚步,回头问冷劲秋:“那老廖的尸体呢?”

“我已经让人给他打了口楠木棺材,这场火可真猛,把老廖烧得面目全非。”一想到老廖的惨状,冷劲秋不禁暗自神伤。

“把老廖的棺材抬到乌龟洞那儿。”彭若飞朝身边的一个弟兄吩咐道。

“大当家的,昨天是谁第一个赶到乌龟洞的?”

“应该是老六吧,他在那儿组织人灭火。”

“你去请六哥到乌龟洞来一下。”彭若飞转头对身后的一位兄弟说道。

没过多久,彭若飞和冷劲秋来到了乌龟洞,现在洞口看守人员已从两位增加到了四位。

彭若飞走进洞里,望着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山洞,感觉心里被堵了一块大石头。

彭若飞看见堆放在东北角的几箱百宝丹除了箱子外面有些焦黄色,里面的药品倒是没受到多少影响,而堆放在西北角的五个装汽油的铁桶却只剩四个还堆放在原位,另一个汽油桶却倒在地上,彭若飞走过去,发现这四个铁桶都装满了汽油,只有那只倒在地上的汽油桶是空的,还好这场火没有波及其余四桶汽油,否则后果更难以想象。

彭若飞又走到洞外,看了看火烧的痕迹:“大当家的,昨晚是刮西北风吗?”

“不是,是东南风。”

很快四位兄弟把老廖的棺材抬了过来。

“把棺材板打开。”彭若飞吩咐了一句。

等棺材板被打开之后,彭若飞随后蹲下身子,查看老廖的尸体,当他发现老廖的后脑勺位置上的头骨是碎裂的,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时,老六匆匆赶来:“凌先生回来啦?”

“哎,六哥,昨晚是不是你第一个到这儿灭火的?”

“是啊,我一听到有人在大声喊叫‘着火了’,我就立马起床,一听说是乌龟洞着火了,我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叫了一些兄弟赶来灭火。还算是抢运出来一点粮食,否则我们今天就要断粮了。”

“六哥,你进来的时候,这只汽油桶是不是就在这个位置?”

“我也没注意,是不是其他兄弟搬运粮食的时候把这只汽油桶踢过来了?”

“那当时汽油桶里有没有汽油啊?”

“没有,这个是空桶。”

“大当家的,昨天值夜的除了老廖,还有谁?”彭若飞走到冷劲秋面前,轻声地问道。

“是一个叫吴旭的新来的,不过这人已经失踪了,向佑一早就跟几位兄弟去后山找他了。”

“大当家的,我们回八仙洞吧。”

冷劲秋见彭若飞神色严峻,眉头紧蹙,觉得有不祥之兆,连忙叫上老六,几人一路上心情沉重,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回到八仙洞。

一到八仙洞,彭若飞吩咐门口守卫的兄弟:“把向佐大哥请来。”

很快,向佐接到通知,来到了八仙洞。

“现在除了向佑大哥,其他人都一律不许放进来。”彭若飞言语果断,对着守卫下命令。

“我知道了,凌先生。”守卫点点头。

“凌先生,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大当家的,我刚才去了乌龟洞,发现这场大火根本就不是天灾,是人祸,是有人放火烧了乌龟洞。”

“你说什么?是有人放火?”老六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失踪的吴旭。”

“你是怎么知道的?”冷劲秋也大吃一惊。

“我刚才检查了老廖的尸体,他的后脑勺的头骨是碎裂的,他是先被人砸死了,再拖到洞里烧死的,就算是昨天的雷电击中了洞外的大树,但昨晚刮的是东南风,火势只会朝洞外蔓延,不会烧到洞里去,我发现那只空的汽油桶离堆粮食的地方并不远,吴旭应该是把汽油桶里的汽油都浇到粮食上,随后放火烧粮。”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吴旭,被我抓到之后,我一定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向佐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吴旭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劲秋不解地望着彭若飞。

170. 何去何从

“我怀疑这个吴旭是官府的人,他应该是前来打探云雾山虚实的探子。”彭若飞把他的推测告诉给了冷劲秋:“这两次我们入户打劫,而且打劫的对象都是当地的首富,当然也是首恶,他们在这一带还是有些影响力的,现在他们遭受这么大的损失,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会勾结官府对我们云雾山进行围剿。大当家的,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冷劲秋听彭若飞这么一分析,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凌先生,你是说官府很快就会对我们云雾山有动作了?”

彭若飞点点头:“我估计会是这样。”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我们又不是没跟官府打过交道。”向佐满不在乎地说道。

“向大哥,我们的粮食被烧了,最多也就只能支撑一个星期,怕只怕这次官府对我们围而不打,困死我们,不到两周,我们就会因断粮支撑不下去了。山上现在这么多张嘴,如果没有粮食的话,肯定军心不稳,发生内乱,山下的这些官兵若是趁机再上山对我们进行剿灭,对他们来说,是以逸待劳,不费吹灰之力。”彭若飞将他的担心向大家坦陈。

向佐听彭若飞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便不吱声了。

这时,向佑回来了,他一进八仙洞就嚷嚷开来了:“真不知道吴旭这小子躲哪儿去了,找了他一上午,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我估计这个吴旭已经下山了。”彭若飞叹了口气。

“可我问过守隘口的弟兄,他们说没看见有人从隘口通过。”冷劲秋想起自己昨夜向守隘口的兄弟证实过是否有人昨夜趁乱逃离,回答是否定的。

“大当家的,昨夜大家都在忙着救火,我估计守隘口的兄弟也去救火了,那么这个吴旭肯定会趁机逃下山去。”彭若飞觉得这个吴旭若是官府的人,那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下山通知官府前来剿灭云雾山上的山贼,而火烧乌龟洞恰好就给他创造了一个趁乱下山的机会。

“啊?他竟敢私自逃下山去,这可是犯了我们的山规了,抓住后,定斩不饶。”向佑没想到这个吴旭竟敢私自逃走,害得他在后山找了一上午。

“那凌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冷劲秋也委实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大当家的,你看我们是不是得赶快离开云雾山?免得被山下的那些官兵围歼。”彭若飞终于决定与冷劲秋摊牌,便试探性地询问道。

“什么?让我们离开云雾山?凌先生,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十多年了,怎么能放弃就放弃呢?”向佑一听就马上反对。

“是啊,凌先生,我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也许这次跟前几次一样,他们派些人上山来打我们,那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利用山上的地形,跟他们玩捉迷藏,他们不是也没占到多少便宜?随后就撤走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些狗日的围山不打,让我们断粮了,要是实在没活路了,那我们一起冲下山去,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向佐也不愿意离开云雾山。

“以前那些官府都是盲目来围剿,所以常常扑了个空,但这次,我觉得他们会有的放矢,那个吴旭在山上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他能想到放火烧粮,那他也就知道我们的软肋在哪儿,我担心他们会针对我们的弱点进行攻击。”彭若飞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觉得凌先生的担心是对的,不过我们也不应该立刻就放弃云雾山,毕竟我们的基业都在这儿,要不我们再看看?”老六摸了摸脑袋,模棱两可地说道。

“老大,还是你拿主意吧!”向佐看了看冷劲秋。

“凌先生提醒得极是,我们是得防止官府的人再次来围剿我们,如果围而不打的话,这对我们确实是个杀招,这样吧,再观察几天,加强隘口的警戒,同时命令兄弟们去后山多捕杀一些猎物和采摘一些野果,用以补充我们的口粮。”

“好的,大当家的,我这就去安排。”老六马上领会了冷劲秋的意图,连忙去布置。

“那我们跟一些兄弟一起去后山打猎。”向氏兄弟也赶紧朝洞外走去。

彭若飞见状,只能暂时作罢,转身想要离开八仙洞。

“凌先生,你留一下。”冷劲秋叫住彭若飞。

“大当家的,什么事?”彭若飞停下脚步。

“凌先生,刚才你提出让我们离开云雾山,我想知道,如果下山了,我们去哪儿?”冷劲秋预感到彭若飞的担心是对的,他也担心这次官府剿匪会改变策略,活活地困死他们。他可不想让他苦心经营十多年的这支草莽队伍毁于一旦,他想要寻找出路。

彭若飞喜出望外,看来冷劲秋要比向氏兄弟目光更深远一些,他并不想做困兽之斗。

“大当家的,其实我这次去广州就是为云雾山的兄弟找出路的。”彭若飞毫不隐晦地向冷劲秋坦陈自己广州之行的目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能跟冷劲秋摊牌了,让他早下决心,下山去广东,与南昌起义军的余部会和。

冷劲秋目光深邃地望着彭若飞,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凌先生未卜先知,已经预料到云雾山要出事?”

“不,我可不是诸葛亮,能未卜先知,其实大当家的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想让大当家的带领云雾山的兄弟们投奔到革命的洪流中去。”彭若飞终于跟冷劲秋摊牌了。

“你想让我带领弟兄们投奔共党?”彭若飞的回应令冷劲秋不禁打了个激灵。

“大当家的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举与**所倡导的让劳苦大众当家作主的宗旨是完全契合人就是代表劳苦大众的利益,跟那些欺压百姓的大地主,大恶霸作斗争。”彭若飞开始规劝冷劲秋。

“可现在到处都在抓捕**。”冷劲秋的眼里露出一丝担忧。

“我一直把大当家的视为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敢与官府作对,不畏权贵,又岂是被血雨腥风吓倒的懦夫?前不久就在南昌人发动了武装起义,向国民党反动派打响了第一枪。现在起义军的余部正在广东集结,我想让大当家的带领云雾山的兄弟们前去广东跟他们会合。

大当家的,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乱世出英豪,大当家的岂能错过这建立不朽功勋的机会?难道你只愿偏安一隅,当一个山大王?而不敢为天下先,去创出一份惊天伟业来?何去何从还请大当家的把握好机会。”

x

171. 山雨欲来

彭若飞那番激情澎湃的说辞令冷劲秋听后也热血沸腾起来,确实,自己当初冲冠一怒为红颜,杀了想要霸占秀芹的恶霸,随后逃到云雾山,当上了土匪,这些年虽然也曾干过一些劫富济贫的义举,但也始终走不出云雾山,如此下去,他这辈子做到头也不过是个山大王。说破天了,也就只能统领五六百人而已,如果官府加大剿匪的力度,他这个山大王也就变成一个流寇而已。如果真能找到靠山,那他冷劲秋也许还能够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每个想要成为英雄好汉的男儿的心目中都会有一份成就伟业的壮志豪情,他冷劲秋自然也不例外。

“那凌先生,你给我们云雾山的兄弟找到出路了吗?”冷劲秋心里已经默许彭若飞的计划了。

“我已经初步联系好了,大当家的可以带领山上的兄弟去广东潮汕地区与在那儿的起义军余部会和。”彭若飞将他的设想告诉冷劲秋,这是他为冷劲秋铺设的最稳妥的后路。

“你是说跟朱德,陈毅这支部队会和吗?”冷劲秋眼睛一亮。

“对,目前他们正在广东潮汕地区。”

“好,我知道了,凌先生,这事容我再仔细考虑考虑。”冷劲秋心里有底了,但他还需三思而后行,把方方面面都想清楚了,毕竟这儿是他的基业,不能说走就走。

“那是自然,何去何从还得大当家的拿主意。”彭若飞见冷劲秋已经心有所动,便不再多言:“不过,大当家的,这几天一定要加强各隘口的守卫和对山下的动静的观察,我建议西南面那个隘口也要加强巡视,而且把山路上的那些荆棘和苔藓清理干净,万一有官府上山围剿,我们还有一条逃生之路。”

“对,凌先生想得十分周到。”冷劲秋频频点头。

彭若飞离开八仙洞后,找到谢继涛,把广东之行的结果告诉了他:“老谢,我们一定要把云雾山的这支草莽队伍安全带往潮汕一带,在潮安三元塔那儿会有人接应。”

彭若飞随后将与康钧儒商定的暗语和暗记都告诉了谢继涛。

“好,我明白了。若飞,这两天山上有些兄弟见粮食被烧了之后,有些沮丧,一些悲观消极的情绪正在滋长,我怕这种情绪会蔓延开来。”谢继涛把所看到的一些负面情况跟彭若飞通个气。

“这也在所难免,不过我们要多做一些稳定军心的工作,让山上的兄弟们重新振作起来。”

“嗯,我会的。”

跟谢继涛分手之后,彭若飞又在山上转悠了一圈,看看哪些地方是薄弱环节,则加强守卫和防护。这些天正值雨季,所以山路很是湿滑,彭若飞来到通往后山的那条小径,在山路转弯处,尤其是乾隆御笔题词的听雨轩这个地方,发现好些石块都有些松动了,连忙在山石上做了个危险的标示,随后吩咐几个人在这儿守卫着,防止有人失足掉下悬崖去。

等一切检查妥当之后,彭若飞才回到屋内,把这次广东之行和冷劲秋的态度一一告诉了薛莹梅,莹梅听了甚是高兴,看来策反工作成功在望。

“钧儒已经给麟儿找好了学校,以后麟儿就在广州上学了。他给麟儿找的是一所教会学校,里面的老师思想开明,课程丰富,相信麟儿一定能学有所成。”彭若飞拉着妻子的手把对云麟的安排详细告诉了莹梅。

“这样我就放心了。”薛莹梅听丈夫这么一说,欣慰地倚在彭若飞的肩头。

“莹梅,我有预感,这几天云雾山不会平静,也许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彭若飞搂着妻子,神色严峻:“莹梅,万一敌人攻上山来,你要保护好秀芹母女俩。”

彭若飞很清楚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是冷劲秋,而秀芹母女则是冷劲秋的身家性命。

“嗯,我知道了。若飞,你也要小心点。”

彭若飞笑着点点头,而此刻,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冷劲秋。

戴天旭狼狈不堪地一路朝山下狂奔,路上跌跌撞撞,浑身上下都是瘀青血痕,衣裤被树枝勾破,被山路磨烂,犹如沿街乞讨的乞丐惊魂失魄地回到了保安队。

手下连忙叫来郎中给戴天旭治伤,还算好只是一些外伤而已,并无大碍。

戴天旭在床上躺了两天,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提笔给省府写了个报告,把云雾山上的具体情况,包括山贼的数量,隘口的位置,地形地貌,兵力分布都一一汇报,而且提到目前云雾山上的匪徒正有赤化和壮大的倾向,屠杀乡绅,搅乱民风,贻害子孙。

最后的结语是:当前正值剿匪的最佳时机,匪巢的粮食已被烧毁,粮绝则气数尽,必生内乱,只需围困数日,以逸待劳,我等必能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歼灭云雾山之匪患则指日可待矣。

戴天旭将报告呈上去后第二天,省府就来电,告诉他省府决定将增派第一五六师第三团前来剿灭云雾山的匪徒。

戴天旭没想到省府如此重视他的这个报告,竟然派正规军前来剿灭这伙山贼,这个意外的喜讯令戴天旭忘记了身上的伤痛,表示竭尽全力配合第三团剿灭山贼。

于是,第三天一早,戴天旭带领着他的保安队,伙同由鲁克明担任团长的一五六师第三团,开拔前往云雾山,鲁克明命令三团在山下安营扎寨,准备把云雾山南面的口子围个水泄不通,耗尽他们的粮食,让他们断粮断炊。

云雾山上的守卫前来报告冷劲秋,说是山下有许多军队的营帐,冷劲秋一听,明白了,果然如凌先生之所料,官府这次改变了剿匪的策略,在山下安营扎寨,对他们围而不打,想活活地把他们困死在云雾山。

好在事先就有所预料,所以这些天大伙在后山打了不少猎物,而现在正值夏秋之际,山里到处都是野果,野菜可充饥,加上所剩余的粮食,基本能维持半个月左右。

一连五天过去了,戴天旭算算日子,觉得云雾山上的这帮土匪应该饿得差不多了,该不顾一切下山抢粮了,可是却丝毫没有动静,于是派了一支十人的小分队前去打探,结果回来说,云雾山上一切正常,该吃吃,该睡睡,操练,识字等活动照常进行。

戴天旭纳闷了,他确定那日他把乌龟洞里的粮食基本上都给烧光了,那这些山贼是靠什么过活呢?

鲁克明有些等不及了,想要直接上山剿匪,被戴天旭劝止:“鲁团长,我看不如火攻,放火烧山,不愁不把冷面虎给逼出来。”

“对,这办法好。”鲁克明一听,一拍大腿,立马同意了戴天旭的方案:“来人,给我放火,把云雾山烧得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172. 下山转移

士兵们把柴火堆在山脚下,随后用火把点燃,很快山上的那些干草烧了起来,越烧越旺,熊熊烈火朝山上蔓延过去。

“大当家的,不好了,他们烧山了。”守卫见山下一片烟雾,立马来八仙洞报告。

冷劲秋一听,神色凝重:“你说什么,他们开始烧山了?”

“是啊,烟雾好大,还有火星窜出来。”

“快组织大家去灭火。”彭若飞跑出洞外,看见大家正手忙脚乱,杂乱无章地灭火,火势很猛,已经逼近隘口了。

彭若飞连忙重新组织人手,他一把抓住身旁的刀疤:“刀疤,你带领五十个人提着水桶,从离南面隘口最近的月牙湖取水,从月牙湖到隘口一路依次排开,递水灭火。”

“好。”刀疤连忙招呼五十多个兄弟回屋区水桶,然后将五十人一路依次排开,一桶桶水从月牙湖到南隘口有条不紊地传递过来,浇灭隘口附近的火苗,很快就控制了隘口的火势。

“凌先生,还是你有办法。”刀疤见隘口的火终于控制住了,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朝彭若飞竖了竖大拇指。

冷劲秋见彭若飞镇定自若地指挥大家忙而不乱地灭火,不由得佩服彭若飞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

彭若飞见火势控制住了,一回头,见冷劲秋正在他身旁,连忙走过去:“大当家的,我正想找你呢。”

“哦,什么事,凌先生?”

“去里面说吧。”彭若飞指了指八仙洞,顺便招呼了一下老六和向氏兄弟。

众人连忙与彭若飞一起走进洞中。

“大当家的,事不宜迟,得赶快从云雾山转移出去。”彭若飞赶紧向冷劲秋建议道。

“看来云雾山是待不下去了。”冷劲秋自言自语道。

“从哪儿转移出去?这南面的隘口已经被大火封住了。”老六着急地望着彭若飞。

彭若飞打开他所绘制的那张军事地图,指了指西南面的隘口:“从西南面的隘口下山。”

“可是那里很久不走了,恐怕山路全给杂草荆棘给遮盖了。”向佑提醒彭若飞。

“我前几天已经派弟兄们扫清了那条下山的小路,只是那儿又窄又陡,一定要小心。”

大家不禁对彭若飞的未雨绸缪钦佩不已。

“老六,就按凌先生说的,你带着弟兄们从西南面的隘口下山。”冷劲秋给老六下命令。

“大当家的,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老六见大当家的把指挥权交给他,有些不解。

“我们兵分两路,我先领着一部分兄弟守在山上跟那伙王八蛋周旋,我怕他们会攻上山来,老六,你和老二,老三带领兄弟们下山。”冷劲秋很快就安排好了部署,只是他把断后这项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冷劲秋的想法没错,如果没有人掩护大部队撤退,万一官府的人攻上山来,长驱直入,只要占领制高点,用机枪往山下扫射,那些下山的兄弟们必死无疑,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拖住他们,让大部队安全转移。

“不,大当家的,还是我留下来吧,你和兄弟们先撤。”老六见冷劲秋想亲自断后,掩护他们撤退,坚决反对。

“我们也不走,大当家的,我们兄弟俩留下来,你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向佐和向佑倔强地表示不愿离开冷劲秋。

“别争了,要说打游击,跟官府的那些王八蛋捉迷藏,我比你们都有经验,别浪费时间了,再晚了,他们可能就要攻上来了。老二,老三,老六,快去集合队伍,给我留五六十人就行了。”

“大当家的,那下山之后,我们去哪里呢?”离开云雾山之后,大部队应该何去何从,老六心里没底。

“你们跟凌先生走,我们的目的地是广东潮安。”冷劲秋望了一眼彭若飞,两人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彭若飞为冷劲秋终于如他所愿作出了最终的抉择感到欣慰,他朝冷劲秋点点头,表示赞赏。

“去广东?”向氏兄弟和老六都惊诧地望着冷劲秋。

“我和凌先生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去广东跟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在潮安会和。”

“大当家的,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加入共党的队伍?”向佐的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了几秒。

“对,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只要跟凌先生走就是了。”冷劲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大当家的,我留在你身边,我让我表哥带队伍走。他知道会和地点,也知道该怎么走。”

彭若飞见冷劲秋执意要留下来殿后,便提出留在冷劲秋身边,他清楚自己现在的任务应该是保护冷劲秋,毕竟冷劲秋才是这支队伍的灵魂。

“你表哥?难道他也是……”冷劲秋疑惑地望了望彭若飞。

彭若飞点头默认了。

冷劲秋这时才明白原来谢继涛根本就不是什么彭若飞的表哥,而是上山与彭若飞接头的共党,由此可见,彭若飞为此事已经酝酿许久了。

“老六,你赶紧去集合队伍吧,对了,老六,这事是机密,不许吐露半个字,只有我们这几个知道就行了。”冷劲秋提醒了一下他的这几个铁哥们。

老六点点头:“嗯,我知道,一定守口如瓶。”

老六说完,便走出八仙洞,去集合队伍了。

“走,快去准备,把粮食,马匹,枪支,弹药,草料,药品还有云雾山上所有的物资都带上。”冷劲秋站起身来,也朝洞外走去。

云雾山上的兄弟们听到号角声,全都动作迅速地来到八仙洞前的空地上集合。

彭若飞见到了谢继涛,把他拉到一边,把情况跟他交代了一下:“老谢,你先带部队下山,按我们商定好的路线朝潮安方向进发,我和冷劲秋随后来找你们。”

谢继涛有些吃惊:“你打算留下来断后?”

彭若飞点点头:“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冷劲秋,他是这支队伍的灵魂,有他在,这些兄弟才觉得有主心骨,现在冷劲秋决定让大部队先走,他留下来阻击敌人,那我就必须留在他身边保护他,老谢,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了。”

谢继涛心里一阵激荡,他当然清楚留下来断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不禁眼睛红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与彭若飞紧紧地握了握手:“好,若飞,我们潮安见。”

“潮安见。”彭若飞拍了拍谢继涛的肩膀。

随后彭若飞把谢继涛带到老六和向氏兄弟身边:“六哥,这位就是我表哥谢继涛,他知道下山之后该怎么走,你们跟他走便是了。“

向氏兄弟和老六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继涛。

“谢先生,我们五六百人就跟你走了。”老六向谢继涛抱了抱拳。

谢继涛连忙抱拳致意:“谢某定不负众位兄弟的重托。”

173. 火攻炮轰

老六正在集合队伍,装运物资,外面一片嘈杂。

彭若飞走到妻子身边,把她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轻声地说道:“莹梅,你和大部队先撤离云雾山,我同冷劲秋一起断后。”

“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吗?”薛莹梅睁大眼睛望着丈夫。

“敌人要是攻上山来,必须有人去拖住他们,否则大部队是走不了的,冷劲秋熟悉云雾山的情况,打游击战有经验,所以我要同他一起断后,这样才能保证大部队的顺利转移。”彭若飞把情况跟妻子讲明。

“若飞,可这太危险了。”薛莹梅不禁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眼泪簌簌往下掉。

“莹梅,别这样,你我都是党员,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我冲在最前面吗?”彭若飞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莹梅,你别难过了,我答应你一定小心再小心,留意再留意。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秀芹母女,你到了广东之后,有机会的话去广州光孝路上的‘和记’当铺找康钧儒,你和麟儿就能母子团聚了。”

“那我在广州等你,我们一家三口在广州团聚。”薛莹梅边说边流泪。

“嗯。”彭若飞点点头,亲吻了一下莹梅的额头,他何尝不知此别也许就是永别,他不愿妻子看见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一面,毅然地转身离开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听说部队要下山去了,秀芹带着女儿如霜找到冷劲秋:“孩子他爹,我们要离开云雾山了吗?”

“秀芹,你跟霜儿先走,我随后就到。”冷劲秋拉了拉秀芹的手:“霜儿就交给你了。”

“孩子他爹,你可要当心啊!”秀芹担忧地望着冷劲秋。

“没事的,以前那些官府的人上山围剿我们,哪一次捞着便宜了?你放心吧。”冷劲秋安慰着妻子。

“不,爹,我不走,我不离开你。”如霜那张稚气的小脸露出倔强之色。

“霜儿,听话。”冷劲秋面色一沉,如霜见状,委屈地哭了起来。

女儿一哭就牵动了冷劲秋内心最柔软之处,他连忙连哄带骗,满脸堆笑,在如霜耳边轻言道:“霜儿,你下山之后就能见到你的云鹏哥哥了。”

“真的?”如霜一听这话,破涕为笑:“下山之后我真的能见到云鹏哥哥?爹,你不会骗我吧?”

“你爹没骗你,如霜,你跟我们走,就一定能见到云鹏哥哥的。”薛莹梅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如霜。

“太好了,太好了。”如霜拍着手开心地笑了起来。

彭若飞走到妻子身边:“映雪,多保重,保护好她们母女俩。”

“嗯,我会的。”薛莹梅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六挑了七八十个精兵强将给冷劲秋留下:“大当家的,我把这些身手好的兄弟给你留下了。”

“老六,这几箱金银细软全都带上。”冷劲秋指了指火龙驹背上的几大箱的金银财宝:“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老六朝冷劲秋和彭若飞抱了抱拳:“大当家的,凌先生,你们多保重。后会有期。”

“大当家的,凌先生,后会有期。”向佐向佑兄弟俩也朝冷劲秋和彭若飞抱了抱拳。

“后会有期。”冷劲秋和彭若飞朝哥几个抱拳致意。

冷劲秋望了望这些兄弟们,大手一挥:“走吧。”

“兄弟们,跟我走。”老六大吼一声,指挥队伍朝西南面的隘口出发。

等大部队走远之后,彭若飞对冷劲秋说道:“大当家的,现在我们应该组织人手进行设防,第一道防线是在南面隘口,第二道防线是在清泉桥,第三道防线在天龙瀑。“

“嗯,对,这三处是在通往西南隘口的必经之路,凌先生,你安排他们进行阻击。我带领一些人吸引他们去往云雾山的后山。“

“大当家的,我们还有多少弹药?“彭若飞问道。

冷劲秋指了指巨石旁边的几箱子弹和手榴弹:“除了老六他们带走的,全在这儿了。“

冷劲秋说完,朝留在身边的春芽子,刀疤,铁柱,金生,等他倚重的几位兄弟交代了任务。随后各位兄弟领了任务之后,拿着枪支弹药,分头行动。

“我们还有辆卡车,我去把汽油加满,以备后用。“

“好的,凌先生,你去安排吧。“

彭若飞把卡车开到乌龟洞外,给卡车加满汽油,随后把洞内剩下的几箱汽油,还有所剩的两箱百宝丹,酒坛等物品全部装车,将卡车停在乌龟洞外。

在山脚下的戴天旭和鲁克明二人在营帐内喝着酒,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戴老弟,你说这帮山贼是不是都已经被烤熟了?就像这只烤鸭一样。”鲁克明夹了一块烤鸭放进嘴里,边吃边笑。

“我估计现在山上正乱作一团呢,我好想听听他们的嚎叫声,哭喊声。”戴天旭煞是得意。

鲁克明抬手看了看手表:“戴老弟,时间差不多了吧,已经烧了大半天了,今天的风大,火势猛,这么长时间,恐怕上面的人都烧死了吧,就算不烧死,呛也该把他们呛死了吧?”

“照理他们应该突围才对,不过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见人冲下山来?难道这伙山贼宁愿死在山上也不愿意下山投降?”戴天旭觉得有些奇怪。

鲁克明听戴天旭这么一说,没心思喝酒了:“我也觉得不太对,他们会不会有其他出口下山呢?”

“西南面应该有个隘口,不过已经被荆棘和杂草覆盖住了,而且那个隘口又窄又陡,那条山路大概有六七十度的坡度,从那里走跟跳崖差不多。”

忽然,天上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一场瓢泼大雨劈头盖脑地从空中倾泻下来,把熊熊燃烧的山火熄灭了。

“他娘的,这冷面虎是不是会呼风唤雨啊?这么大的一场火居然给浇灭了。”鲁克明望着这场倾盆大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戴天旭拍了拍鲁克明的肩膀:“也好,等雨停了,我们就上山一看究竟。”

大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浇灭了,鲁克明马上命令一个排的士兵上山打探。

而原先正在隘口处组织人手灭火的刀疤见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兴奋得仰天大笑起来:“天助我也,好雨啊,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忽然,刀疤看见山下有动静,连忙招呼身边的几个兄弟:“下面有人上来了,给我瞄准了,一露头就开枪。”

兄弟们一听,都振作起来,拉开枪栓,瞄准下面树丛中的人影。

随着刀疤一声“打”,大伙立马朝山下的这伙官兵扣动扳机,平日里刻苦训练的打靶射击功夫现在总算是派上用处了,一枪一个,很快把山下的那些士兵打得哭爹叫娘,连忙后撤。

隘口处的地形窄而陡,且居高临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鲁克明的一个排的三十多人只回来了一半不到,这让鲁克明很是受挫。

“烧了半天居然还没把他们给烧死,我就不信了,这帮山贼能刀枪不入,来人,通知火炮营给我往山上轰,把云雾山给我炸平了。”鲁克明一把将军服解开,气急败坏地下命令。

火炮营接到命令之后,火炮营的营长不禁嘟哝起来:“用大炮轰山打土匪,这跟大炮打蚊子有啥区别?这鲁胖子可真是个败家子。”

可是军令不可违,火炮营营长便命令炮手往山上连续发了十几发炮弹算是了事了,随后对通信兵挥了挥手:“你回去告诉鲁团长,我们火炮营的炮弹刚刚被大雨淋湿了,都受潮了,能打几发算几发。”

鲁克明听了通信兵的回话之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云雾山南隘口处挨了几发炮弹,炸死了三个兄弟,刀疤也被炮弹的气浪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撞晕过去。

174. 山间激战

八仙洞附近也挨了几发炮弹,把八仙洞周围的一些泥瓦房给炸毁了,八仙洞也被轰塌了一个角,还算好,这儿已经没人居住了,反正都要撤退了,这儿就算是夷为平地也无关紧要了。

但有几发炮弹落在西南隘口附近的小山坡上,山上的石块纷纷滚落,砸伤了好几位正欲下山的兄弟,把正在依次下山的大队人马也给冲散了,大家纷纷朝四周逃窜以躲避炮弹和石块的袭击。

西南面的这个隘口的山路狭窄而陡峭,只能一个个通过,而且还有许多枪支弹药,金银细软,粮食草料等辎重要运下山,可以说云雾山这些年所积攒的财富全在这儿了,所以队伍行进速度缓慢,一个时辰过去了,只有一半不到的人下了山。

而山下突然炮轰,又有石块飞溅滚落,打乱了下山的秩序,有几个正在下山的兄弟吓得滚下山去。而其他人见状,吓得腿也软了,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隘口处顿时乱成一团。

老六连忙重新整队,清点人数,发现有三四十人不知去向,其中就包括秀芹母女和凌先生的妻子薛莹梅。

“看见大嫂了没有?”老六走到向佐身边,急切地问道。

向佐刚才也为了躲避炮弹和石块,躲到一个小山丘后面去了,他一听,也着急起来,连忙朝四周望望,可是周围都是一些碎石块。

“大嫂,如霜。”向佐着急地朝周围叫喊着,可是没人应声。

“老六,你先带大部队下山,我留下来找找她们。”向佐提议道。

“我也留下来。”向佑跑到兄长身边:“老六,我跟我哥去找嫂子她们,你带大家先走吧,别让谢先生在下面等急了。”

“好,那嫂子她们就交给你们了,找到她们之后,赶紧下山。”老六吩咐了一句之后,转身去指挥大家一一下山。

“哥,你往东边去,我朝西边看看,我估计她们走不远。”

“好,我们分头找,找到后还在这儿会和。”

向佐和向佑二人分别朝两个方向寻找秀芹母女和薛莹梅。

当炮弹落在西南隘口附近的小山坡上时,石块飞溅滚落,吓得大家纷纷找地隐蔽,如霜人小机警,连忙躲到一块巨石后面,秀芹见女儿离开队伍了,也连忙跟了过来,而薛莹梅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秀芹母女的安全,所以也跑了过去。

“娘,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隐蔽,再多的炮弹也打不进来,我们躲那儿去吧。”如霜想起了天龙瀑那儿的魔鬼洞。

那是云麟刚上山那会儿,两人去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的洞穴,山洞很是幽暗,两个娃在里面感到很是害怕,出来后就把这个洞取名叫魔鬼洞。

这个洞穴以前没人来过,他俩发现后把它视作一个小秘密,也没告诉给其他人,其实如霜当日因害怕跟父亲提起过,但冷劲秋也就一听而过,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而彭若飞当初绘制地图时,云麟和如霜带他去实地看过这个洞穴,所以这个洞穴也就如霜,彭若飞父子亲自来过。

如霜还没等秀芹作答,一溜烟地朝魔鬼洞跑去,秀芹只得在后面紧追不舍,而莹梅也只好紧紧跟在她们母女后面。

如霜爬上那块洞口的巨石,随后把秀芹和莹梅也一起拉了上来。

“霜儿,这儿哪有山洞啊?”秀芹站在巨石上,朝四周望望。

巨石把洞口堵得严严的,旁边还有一些藤蔓遮挡着,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个山洞。而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是在山洞的西北角上,出口在一棵古树旁,被树叶和枝蔓遮挡了,当初云麟就是从这儿掉下来的。

“在这儿呢!”如霜一转身,扒开一些藤蔓,随后小心地侧过身子,朝里面用力挤了挤,如霜小小的身影就湮没在藤蔓中。

如霜身形小巧,所以很快就钻了进去,但秀芹和莹梅都是大人,钻起来有些不容易,不过还算好,两人用力掰开藤蔓,终于钻了进去,而藤蔓又马上合拢了,恢复了原样。

随后如霜带领她俩走过旁边的几块大石头当台阶,终于跳到了山洞里。

“娘,映雪姨,你们看,这里是不是很安全?”如霜得意地向秀芹和莹梅炫耀自己的发现。

洞口透出几丝微弱的光线,外面的隆隆炮声轻微了许多。

“嗯,这地方倒是一个藏身之地。”秀芹望了望四周,觉得这儿很隐秘。

“我们暂且待在这儿吧,等外面不打炮了,我们再出去。”莹梅建议道。

秀芹母女都点头同意了。

三人在洞里待了一段时间,莹梅听不见外面的炮声了,便决定先去外面看看动静。

“秀芹,要不,你先跟如霜在这洞里待着,我去外面看看,万一六哥他们找我们,也好有人知会他们一声。”莹梅担心老六他们找不到她们仨了,便要出去跟他们联络。

“要不,我出去吧,这山路还是我比你熟。”秀芹怕莹梅不熟悉山路,便自告奋勇要出去找老六他们。

“还是我出去吧,这儿更安全一些,等外面不打炮了,我再来找你们。”莹梅说完,便不容分说地爬上了巨石。钻出了藤蔓,朝来时的路走去,她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秀芹母女。

而此时,山下的鲁克明已经等不及了,他下达了攻山的命令,令全团人马朝云雾山进攻。

山下的士兵一边朝山上漫无目标地开枪,扔手榴弹,一边往山上攀爬。守在南面隘口的十几位弟兄,被刚才的一轮炮轰,已经大部分阵亡了。现在包括刀疤在内,只剩下四五名了,他们边打边往后撤,撤往第二道防线——清泉桥。

彭若飞在清泉石桥的前端组织人手进行阻击,在石桥两侧的大树上安排了狙击手,彭若飞见刀疤等人正朝清泉桥方向撤退,知道第一道防线已失守,便连忙用手势指挥阻击人员隐蔽在桥下。

鲁克明的第三团攻势很猛,攻克了南面隘口之后,便与戴天旭兵分两路,他带兵一路追击着那几名幸存的隘口守兵,而戴天旭则带另一些士兵去搜寻匪窝老巢。

鲁克明的大队人马朝清泉桥方向靠近,彭若飞冷静地观察着,等追兵靠近,在来福枪射程之内时,便下令开火。刹那间,石桥下,大树上的狙击手纷纷开火,鲁克明的人马一下子成了活靶子了,纷纷中弹倒下。

“卧倒。”鲁克明大喊一声,自己随即也扑倒在地,他没想到在这段一马平川的山坡上,突然遭遇伏击。

“机枪手。”鲁克明朝身后叫喊道。

两个士兵抬了一台重机枪跑到鲁克明身边。

“瞄准树上,还有桥边,给我狠狠地打。”

鲁克明指挥机枪手朝狙击手的位置射击,机枪手朝着这几处地方狂扫,有两名狙击手被击中,一个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死了,另一个直接掉湖里了,湖水被鲜血染红了。

彭若飞朝敌军阵地扔了一颗手榴弹,机枪手被炸伤了,旁边的一个士兵连忙顶上,继续朝清泉桥方向射击。

又有四五位兄弟被机枪击中,彭若飞见这道防线上减员严重,只剩下七八个兄弟了,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距离大部队撤退已经两个时辰了,他估算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员已经下山了,便决定放弃这道防线,朝第三道防线撤退。

175. 同归于尽

“大家朝天龙瀑方向撤退。刀疤,你带着伤员先走,我来掩护。”彭若飞吩咐刀疤和其他几名兄弟带着伤员先走,自己则独自殿后,边打边撤。

追兵一直紧紧追咬着刀疤等人不放,彭若飞见状便决定把敌人吸引到自己这儿来,他朝东北方向的林子跑去,边跑,边朝后面开枪射击,果然一部分追兵循着枪声追了过来。

这时,彭若飞忽然在林子里看见了薛莹梅,只见薛莹梅着急地朝四周张望,看样子是迷路了。

“莹梅,莹梅。”彭若飞朝薛莹梅方向跑去。

“若飞。”薛莹梅也看见了彭若飞,连忙朝他那儿跑去。

“你怎么没下山呢?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如霜娘俩呢?”彭若飞着急地询问妻子。

“我迷路了,她们在魔鬼洞里,很安全,刚才打炮,队伍被打散了,如霜就带我们去魔鬼洞里躲一躲。我现在想去找六哥,告诉他如霜母女的藏身之处,可我不知怎的就走岔了。”薛莹梅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一向方向感差,在上海时因小弄堂纵横交错,就常常走岔,现在在山里更是不知东南西北了。

“莹梅,你别着急,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就离西南面的隘口不远了,你快去吧,别让六哥他们等急了。“

彭若飞连忙给莹梅指了指方向,他知道莹梅的方向感差是她的一大弱点,这个时候出这个乱子,无疑是增添了危险系数,但此时彭若飞不能表现出急躁,只能宽慰妻子,否则她就更不知所措了。

“哎。“莹梅刚想迈步,又停了下来,望着彭若飞:”若飞,那你现在去哪儿呢?“

“我去把敌人吸引过来,否则他们会追着刀疤他们一直追到隘口的。“

“若飞,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吧?“莹梅担心丈夫势单力薄,寡不敌众,万一丈夫受伤了,她也能在他身边进行救治。

彭若飞一听,连连摇头:“不行,你的任务是保护秀芹母女,你快去隘口,告诉六哥,秀芹娘俩就在天龙瀑附近的魔鬼洞里,让他派人接应。“

“嗯,我明白了,“莹梅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望了望丈夫:”若飞,你可要当心点。“

莹梅说完转身朝前跑去,彭若飞连忙叫住她:“莹梅,走错了,这是朝北,是通往后山悬崖的,你应该朝西走,朝这条路走。“

彭若飞真是替莹梅捏了把汗,莹梅的这个不认路的毛病在大山这个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出。

“哎呀,我真笨。”莹梅朝彭若飞笑了笑,随后朝西跑去。

彭若飞继续朝后开枪,把敌人引向自己这边,果然他听见后面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他朝后面瞭望了一下,估计身后大概有十多个追兵。

但这群追兵追了一段路之后,看见前面都是密林,找不到目标了,便又折返了,朝天龙瀑方向追去。

莹梅跑着跑着,忽然发现前面竟然是一群敌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转身朝后跑去,追兵听到后面有声响,连忙扭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衣服的轻盈的人影在林子里穿梭着,连忙掉转头:“弟兄们,前面好像是个女的。“

“哦,这山上还有女土匪?哥几个今天可开眼了。追,抓活的。“为首的一听,精神为之一振,马上一挥手,招呼手下朝莹梅方向追去。

薛莹梅跑得气喘吁吁,她停下来,扶着竹子喘息着,后面的追兵朝她逼近了,她朝四周望了望:朝东去,则可能则把敌人引向若飞;朝北走,则把敌人引向悬崖峭壁。莹梅一咬牙,朝着北面后山悬崖方向跑去,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

莹梅跑到了后山小径上,她一眼望见彭若飞所留下的危险的标示,但此时,她已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跑去。

后山小径的转弯处便是悬崖旁的听雨轩,乾隆当年在此附近留下了“听雨“、”观云“、“赏雾”这几处墨宝,云雾山因此得名。而这儿每次暴雨过后,就会发生泥石流等次生灾害,小径旁已有不少地方出现了塌方,而这段时间正值雨季,所以不少山石已经松动,走在这条小径上危险重重。

莹梅故意把敌人引到这儿,她转过头去,看见面前站着十几位士兵,他们淫笑着朝她逼近,莹梅一咬牙,转身奋力朝前面的听雨轩跑去,后面的士兵紧跟不放。

莹梅跑进悬崖边上的听雨轩,站在亭子中央,她感到了所站之处正摇摇欲坠,赶紧拉住亭子里的一根柱子。

后面的追兵见状,哈哈大笑:“还跑吗,已经没路了,来,乖乖地走过来,不然我们就到亭子里来抓你了。”

莹梅纹丝不动地站在听雨轩里,士兵见状,便一拥而上,想要抓住莹梅,那十几个人刚一踏进听雨轩,山石就马上开裂了,只听得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呼救声,那些追兵和莹梅一起随着听雨轩滚落下山崖。

彭若飞正往东北方向跑着,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一阵心慌意乱。

“莹梅。”彭若飞似乎有种预感,他的心狂跳不已,随后他的耳边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从北面悬崖处传来。他连忙朝乾隆御笔题字的地方跑去。

原先在后山小径尽头的听雨轩已然不见踪影,彭若飞感到一阵凉意从背后扩散到了全身,他脚步僵硬地朝前走去,看见原先听雨轩处只剩下几块断石,整个亭子已经掉下山崖了,彭若飞趴在断石处,朝下面张望,他看见了莹梅身上那件白色碎花外衣的碎片正挂在悬崖边的一棵松树上。

“莹梅……”彭若飞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叫声,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向佐和向佑两兄弟找了很久都没见秀芹母女的身影,便又回到了原处。

“哥,你看见嫂子她们了没有?”向佑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大哥。

向佐也是心急如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们上哪儿去了呢?是不是已经随大部队下山了?”

“不可能,我刚才看见如霜几个躲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后来又打了几发炮弹,我就躲其他地方去了,再朝石头那边看看,就不见她们了。”

“老六已经下山了,队伍也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再找找,实在找不到,我们就去找大当家的会和。”

“好。”

向佐和向佑正要挪步,忽然听见山坳里回响着彭若飞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哥,你听,好像是凌先生的声音。”向佑一把拉住兄长的胳膊。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在后山那儿,走,一起去看看。”

176. 背后突袭

向佐和向佑二人朝后山跑去,在后山小径的尽头,他们看见彭若飞正晕倒在地上,而听雨轩已然不见踪影。

“凌先生,凌先生。”向佐连忙跑上前去,把彭若飞扶了起来。

“怎么啦,凌先生,出什么事了?”

彭若飞清醒过来,他望了望向氏兄弟,鼻翼张了张,泪水夺眶而出:“云鹏他娘……”

向氏兄弟大吃一惊,往悬崖下一看,果然看见松树上挂着一截碎花衣的布片,而山脚下还残存着听雨轩的那块破碎的牌匾和十几个当兵的尸体。

“唉,没想到弟妹她……”向佑重重地叹了口气。

向佐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凌先生,节哀顺便,你可要挺住呀。”

此时彭若飞已经缓过神来,他忍住满腔的悲愤,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站了起来:“二哥,三哥,秀芹母女现在躲在天龙瀑附近的魔鬼洞里。我们现在一起去找她们吧。”

“魔鬼洞?”向氏兄弟一愣,面面相觑,他们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洞穴。

“你们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找她们。”

彭若飞来不及跟他们作解释,连忙带领向氏兄弟朝魔鬼洞跑去。

而此时,在第三道防线——天龙瀑那儿激战正酣,春芽子和刀疤,还有金生几个正组织三十多位兄弟在抵抗第三团的数百人,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春芽子,刀疤他们没有重武器,只有来福枪和手榴弹,但第三团有重机枪,轻机枪,山下还有炮火支援。

很快,春芽子身边的兄弟就只剩下一半了。金生被子弹击中了头部,当场殒命,而刀疤被手榴弹的弹片击中胸口,血流不止,昏死过去。但春芽子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往后撤了,否则大部队就暴露在敌人面前了,所以他们只能死守天龙瀑。

彭若飞和向氏兄弟听见天龙瀑那儿传来的枪声,连忙隐蔽在附近的巨石后面,彭若飞看了看情形,显然,春芽子他们已经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他想了想,跟向氏兄弟耳语了几句,三人便悄悄地从巨石后撤离,朝乌龟洞附近狂奔而去。

到了乌龟洞之后,彭若飞一眼看见停在洞外的那辆卡车,连忙跳上卡车,而向氏兄弟则坐在卡车后面,彭若飞一踩油门,卡车便朝前驶去,彭若飞驾着卡车朝天龙瀑方向行驶,很快卡车就开到了第三团的身后。

向氏兄弟拿起车上的土烧酒坛,撕掉封口,把封口的红布条塞进酒坛,当作引线,随后用火点燃,酒坛的瓶口冒着火,向佐和向佑把这一只只着了火的小酒坛朝敌军阵营里扔过去,这一坛坛土烧酒变成了燃烧弹,在敌军阵营里开了花,顿时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鲁克明没想到身后居然会出现这支奇袭军,连忙调转枪口朝卡车射击,彭若飞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打着方向盘,躲避射来的子弹。但左臂还是被一颗子弹击中,顿时血流如注。

“二哥,三哥,坐稳了。”彭若飞大喊一声,随后猛踩油门,朝敌军阵营冲过去,卡车把众多士兵撞得人仰马翻,碾压而过,惨叫声不绝于耳。

如此一来,第三团遭到腹背夹击,损失惨重,只能边打边撤,四处逃窜,春芽子他们的危机总算是化解了。

“凌先生,你受伤了?”

向佐从车后跳了下来,看见彭若飞脸上冷汗直淌,仔细一看,原来彭若飞左臂中弹了,连忙从衣襟处扯下一块白布,给彭若飞包扎起来。

“不碍事。”彭若飞忍住疼痛,朝春芽子等人走去。

“春芽子,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只剩下我们这六个了。”春芽子望了望四周,都是兄弟们的尸体,眼睛一红。

“这里的阻击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快去隘口,跟六哥会和,一起下山吧。”彭若飞看了看情形,估计敌人还会反扑过来,现在能走一个是一个了。

“是。”春芽子带着几名幸存的兄弟朝隘口走去。

“二哥,三哥,我们现在去魔鬼洞找如霜母女吧。”彭若飞惦记着如霜母女的安危,只有找到她们,把她们送下山后,他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

“好,凌先生,你带路吧。”

彭若飞带着向氏兄弟来到了魔鬼洞,跳上巨石,拉开藤蔓,朝里面喊着:“如霜,嫂子。”

可里面没有声音,彭若飞心里一紧,连忙钻进藤蔓,从巨石上跳了下去,向氏兄弟也紧随其后,但洞里却不见如霜母女的踪影。

“凌先生,如霜她们真的是在这儿吗?”向佐看了看四周,洞里十分空旷,地上铺着厚厚的干树叶,洞顶上面有一个口子,上面垂下几根长长的藤蔓,而洞口则被巨石封堵,旁边都是一些枝蔓,很是隐蔽:“我在云雾山十多年了,还不知道这儿有这么个山洞。”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山洞,真不知道如霜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向佑也很是奇怪,他们这些在山上十多年的老人都不清楚这儿有个山洞,如霜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山洞是云鹏和如霜俩在这附近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的。先前我在竹林里遇到云鹏他娘,她跟我说,刚才打炮时,如霜带着她们躲到魔鬼洞里去了,她担心老六找不到她们母女,所以就出来去找老六。

可是她在山里迷了路,后来在林子里遇到我,我跟她说了方向,她就朝隘口方向跑去了,后来肯定是碰到那些追兵了,云鹏他娘就把敌人引到后山的悬崖处,我跟她说过,听雨轩那儿很危险,一下大雨就有可能塌方,她明明知道这条道是死路,可还是义无反顾朝那儿走,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彭若飞心颤着跟向氏兄弟讲起了莹梅牺牲的经过,心里一阵阵绞痛。

“唉,弟妹看上去挺柔弱的,没想到关键时候比爷们还爷们。”向佐打心眼里对薛莹梅钦佩不已。

“凌先生,节哀顺变。”向佑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彭若飞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拍向佑的手:“我们还是去找找如霜母女吧。”

彭若飞刚要原路返回,却见魔鬼洞的一处角落里有个红色的东西,他连忙走了过去,捡起来一看,是张红色的糖纸,他记得他从广州带了些糖果回来给如霜,如霜很喜欢吃糖,这张糖纸应该就是如霜留下的。

“如霜母女确实来过这里。”彭若飞指着红色糖纸向向氏兄弟解释:“你们看,这是如霜留下的糖纸。”

177. 雪上加霜

“那会不会她们娘俩往里走了?”向佐看见里面好像有条通道,便朝里望了望。

“要不我们先朝里面走过去看看。”向佑望了一眼彭若飞。

彭若飞点点头,随后三人朝魔鬼洞里面继续前行,里面不时飘出一股臭味,而且越往里走,越是黑暗,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向佐连忙从衣袋里取出火柴,点燃脚下的一些干树叶,随后点燃一根含有松脂的干树枝充当火把,朝魔鬼洞里走去。

魔鬼洞很深,彭若飞在前面探路,向氏兄弟在后面跟着,越往里走,火把越是明亮。忽然彭若飞脚下踩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捡起来仔细一看,三人都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根骨头,向佐连忙把火把放低,照了照地上,发现这是一具人体的遗骸身上的腿骨。

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神色紧张起来,向佐举起火把又朝四周照了照,发现这儿有七八具遗骸,不知道死者都是谁,也不知死了有多久了,不过这场景令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凌先生,这里太可怕了,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向佑虽然是冷劲秋手下的一员猛将,但在这种阴森恐怖的环境中,他还是没勇气继续走下去:“我看如霜母女也不会在这么黑的地方一直往里走。”

“好吧,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彭若飞也觉得如霜母女不会在黑暗中行走这么长的路程,当初云麟第一次跟他说起魔鬼洞时,也是一脸恐惧,说是里面太黑了,而且还有蝙蝠飞出来,很是阴森可怖。

那如霜母女到底去哪儿了呢?彭若飞估计如霜母女在魔鬼洞里等候莹梅,可是等了很久都没见莹梅的身影,便自行出洞,要么去找莹梅,要么去隘口找老六。就算是去找莹梅,也应该是在西南面的隘口方向。

“二哥,三哥,我想如霜母女应该是朝西南隘口方向去了,要不,我们也去隘口吧。”

“好,我们去隘口看看。”

三人很快走出了魔鬼洞,朝着隘口方向走去,但在靠近一棵千年的银杏古树旁,彭若飞发现了一滩血迹。

“二哥,三哥,这儿有血迹。”彭若飞往四周望了望,看见前面还有点点血迹,便朝着血迹的方向寻去。

血迹像是一条虚线似的,一直延绵到了一座小山丘的后面,三人连忙跑了过去,一看,大家都震惊不已,只见小山丘背后的一个小亭子里,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尸正斜躺在地上,胸口,腹部,颈部都是刀伤,腿部还有一处枪伤,身下一片血迹。

“嫂子……”向氏兄弟一眼便认出这具女尸正是秀芹嫂子,连哭带喊跑上前去,跪在尸身旁,痛哭流涕。

彭若飞连忙把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秀芹的身上,将秀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那帮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向佐仰头大喊道。

向佑也不停地哭天抹泪:“嫂子,你死得太惨了。”

彭若飞仰天长叹了一声,自打他们来到了云雾山,秀芹为他们夫妇治伤,而在山上的这几个月,他们一家子一直被秀芹照顾着,秀芹把云麟当作儿子一般呵护着,没想到这个美丽、善良而又爽直的女子却惨遭奸杀。

“二哥,三哥,我们还是先去找找如霜吧。”

向佐和向佑从哀伤中回过神来,点点头,先把秀芹的遗体用芭蕉叶盖起来,随后去寻找如霜。

沿着小山丘一直往前走,彭若飞发现了一只花布鞋,急忙走过去,把花布鞋捡起来一看,这只花布鞋只有巴掌大小,应该是如霜的,花布鞋的旁边还有一道深深的拖痕,很显然,如霜是被掳走了。

彭若飞估计当时如霜母女一定是走出山洞去找老六,没想到在路上遭遇了官兵追击,秀芹和如霜两人转身逃跑,在逃跑过程中,秀芹被子弹击中腿部,走不了路,只能躲在那棵银杏古树后面,但被赶来的追兵发现,随后被这伙禽兽拖到了山丘后面奸杀了,而如霜也被这伙禽兽掳走了。

“现在该怎么办,凌先生?”向佐和向佑哥俩沉浸在悲痛之中,一时没了主意。

“我们先去找大当家的,让他快点撤离这儿。”彭若飞清楚,现在云雾山上的情形不容乐观,担任阻击任务的三道防线上的兄弟死伤惨重,而冷劲秋身旁也不过二三十人,要对付数百人的保安队,肯定是寡不敌众。

“那大当家的现在在哪儿呢?”向佐不知道冷劲秋的行踪,茫然地望着四周。

“我跟他分手时,他说他带一些弟兄把这伙官兵引到后山的揽月索桥那儿,要不我们先去那儿瞧瞧。”

“好,快走。”

揽月索桥离这儿有一段距离,所以三人决定开卡车去,于是三人又回到了天龙瀑,上了卡车,因为彭若飞手臂受了伤,所以卡车由向佐驾驶,彭若飞则在一旁进行指导,毕竟他们兄弟俩的驾驶技术才刚刚掌握不久。

卡车朝着揽月索桥的方向驶去……

再说戴天旭带着另一部分人马去云雾山的匪窝老巢搜寻冷劲秋这个匪首,戴天旭自然是知道冷劲秋的老巢就在八仙洞里,所以带着人马直扑八仙洞,但戴天旭扑了个空,这儿已经是人去洞空,八仙洞里,周边的泥瓦房里,山上的鸿恩寺的寮房里都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们去哪儿了?”戴天旭眉头紧蹙,刚才上山的路上,他们也没有见到多少人,除了在南面隘口处发现了十几具尸体之外,在通往八仙洞的途中并没有遭到任何抵挡。而山上的情形也非他所臆想的,这些匪徒都被大火烧死了或是被烟雾呛死了,他甚至没有见到被烧死的匪徒尸首。

“南面的隘口已经被封堵了,难道他们从西南面的隘口转移了吗?”戴天旭分析着冷劲秋一伙的行踪,这么多人从西南隘口下山的话,少说也得半天的时间,而且那条道又窄又陡,上面布满荆棘,山路又湿滑,何况他们还带着那么多的辎重,从这条道下山费时费力。除此之外,这伙匪徒就是朝后山走了,后山多为密林,常有野兽出没,躲在其间很难被发现,也许冷劲秋带着众土匪隐藏在后山,等他们走后再返回。

这么一分析,戴天旭觉得这伙土匪躲在后山的可能性更大。

通往后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后山小径直达听雨轩,随后在听雨轩那儿转弯,一直向北走便到了后山;另一条则是从揽月索桥那儿通过,直达后山。

“走,队伍朝听雨轩方向前进。”戴天旭命令道。

听雨轩离八仙洞不算太远,走个半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了,队伍走在通往听雨轩的后山小径上,但戴天旭却没发现听雨轩,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道了。

178. 设伏奇袭

“去,去前面打探一下,这条小径的尽头应该有个亭子,旁边的崖壁上还有乾隆的题词‘观云‘和’赏雾‘,你去看看。”戴天旭命令身边的一个保安队士兵。

士兵得令,赶紧朝前面跑去,没过多久便折返了,向戴天旭汇报道:“报告,前面崖壁上确实有‘观云‘和’赏雾‘几个字,但那个亭子已经掉落到悬崖下面了,而且那条路上面都是石块,很难通过。”

戴天旭一听,赶紧下马,走到前面一看,果然,这儿塌方了,听雨轩也不见踪影,他朝山下张望了一下,山崖下果然散落着听雨轩的牌匾,还有十几名穿着一五六师三团军服的士兵,估计是塌方时,这些士兵正好站在听雨轩里面,和这个亭子一起摔下山崖的。

“走,朝揽月索桥方向进发。”

戴天旭指挥队伍向后转,随后朝另一条通往后山的路——揽月索桥前进……

冷劲秋自从跟彭若飞分手之后,便带着二十多个兄弟前往后山设伏,利用山势地形进行丛林战是冷劲秋的长项,他在揽月索桥前面一二十里路上已经布置了各式陷阱,网兜,机关,竹剑等物,这些东西以前都是用于捕捉野兽的,而现在他们要拿这些利器对付那伙官兵。

冷劲秋骑着枣红马在通往后山的岔路口来回转悠,果然,戴天旭发现了冷劲秋的身影,在山上待了几日,他对冷劲秋和他的坐骑已经很熟悉了,现在看见冷劲秋就在通往后山的路上,这让他更坚信他的判断是对的,冷劲秋把所有云雾山的匪徒都转移到后山去了。

“弟兄们,快,冷面虎就在前面,谁抓住冷劲秋,赏二十块大洋。”

手下的士兵一听,有二十块大洋,个个都精神百倍朝前冲,冷劲秋见有大队人马端着枪,朝自己方向飞奔过来,连忙双脚一夹枣红马的马肚子,枣红马扬起四蹄,朝前面奔驰而去,冷劲秋通过了陷阱地带,立刻飞身下马,把枣红马交给了手下,自己则在路旁躲了起来,等候着后面的追兵走进他所设的圈套中。

有二十多人已经进入了竹剑阵,冷劲秋朝树上的兄弟们一挥手,兄弟们把手上的绳子一拉,立刻有一排竹剑从天而降,把这二十个追兵刺得血肉模糊。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戴天旭见状,连忙拉住马的缰绳,连声大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

但为时已晚,已经有二十多人中了圈套,命丧当场。

不一会儿,戴天旭发现路旁出现了几个匪徒正朝后山跑去,而冷劲秋就站在山坡上。

“兄弟们,快追,他们在那边的山上,小心脚下。”

那些士兵胆战心惊地朝前挪步,忽然响起一阵枪响声,有三四个士兵被打死了,其他士兵则四处逃散,有七八个走进了陷阱地带,脚下不小心碰到了捕兽器,立刻脚被吊了起来,随后几只梭镖向这几个士兵的身上飞了过来,刺中他们身上的要害,马上便咽气了。

戴天旭被这些机关吓得踌躇不前,他赶紧命令队伍朝后撤,但这时,只听得一声“放”,山上许多石块,原木滚落了下来,砸死砸伤数十个士兵,而且有块大石头挡住了他的退路,戴天旭连忙下马,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心里暗暗叫苦不迭,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

他望了望山上,冷劲秋正对着山下那些狼狈不堪的士兵哈哈大笑:“叫你来得去不得。”

戴天旭现在真的是叫苦连天,进退两难。进,可能前面还有各式陷阱;退,可能已经落入了冷劲秋的设伏圈,冷劲秋居高临下,对着下面的人可以指哪打哪。

“唉,怪只怪自己太贪功冒进,现在大队人马在山下只有挨打的份。”

正当戴天旭进退两难之际,鲁克明带着部分人马赶了过来。

“鲁团长,你别过来,冷面虎在这里设了埋伏。”戴天旭朝鲁克明喊道。

但鲁克明丝毫不理会,他骑着马朝着冷劲秋方向走了过去,对着山上大声喊道:“冷面虎,你闺女在我手上,你要是敢放枪,我就先杀了你的宝贝女儿。”

鲁克明说着,把如霜一把提溜起来,如霜被绑着双手,披头散发,哇哇大哭起来。

冷劲秋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他连忙命令手下停止射击:“不许开枪,别伤了如霜。”

“不许伤害我女儿。”冷劲秋从喉咙口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我们可以放了你女儿,但你必须束手就擒。”鲁克明一只手抓住如霜,另一只手则掐住如霜的咽喉:“只要我稍稍一用力,你女儿可就去见她的亲娘了。”

冷劲秋一听此话,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怎么样,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一下。”鲁克明把手从如霜的咽喉处移开,一脸得意地朝山上的冷劲秋望了望。

“爹,爹,娘被他们杀死了,他们把娘杀了。”如霜挣扎着,哭叫着,被鲁克明紧紧按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冷劲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用手撑住身旁的一棵树,感到一阵绝望:“放了我女儿,我跟你们走。”

冷劲秋说完,朝山下走去,铁柱等兄弟连忙拦住他:“大当家的,你不能下去。”

冷劲秋把铁柱往旁边一拉:“带着如霜从隘口下山,去找老六。”

“大当家的,你下去必死无疑啊!”铁柱跪下,拉着冷劲秋的衣襟哭求道。

“如霜她娘死了,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女儿也死吗?“冷劲秋冲铁柱吼道,他双唇颤抖着,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冷劲秋死不足惜,我能与秀芹共赴黄泉,我已心满意足了,如霜就交给你们了。”

冷劲秋说完,大步朝山下走去,他走到鲁克明面前,双手前伸,做了个束手就擒的手势:“把我女儿放了,我跟你们走。”

“来人,绑了。”鲁克明嘴巴努了努,手下的两个士兵立刻走上前来,把冷劲秋双手紧紧捆绑住,随后把一根长绳子递到鲁克明的手中。

鲁克明把马背上的如霜往地上一扔,随后朝士兵挥了挥手:“走。”

“爹,爹……”如霜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冷劲秋的腿,被后面的士兵一枪托砸在头上,鲜血从如霜的额头流淌下来,但如霜依然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追赶着冷劲秋,哭喊着:“爹,爹……”

“驾……”

鲁克明朝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马儿立刻扬起四蹄朝前跑去,冷劲秋被猛地一拽,只能朝前跑去,他转过头去,不舍地望着女儿。

179. 家破人亡

鲁克明双脚一夹马肚子,马儿便跑得越发快起来了,冷劲秋起初还在后面紧跟奔跑着,后来脚步实在是跟不上了,就被马儿拖拽在地上,鲁克明回头望了一眼被拖在地上的冷劲秋,冷笑了一声,挥舞着马鞭,马儿扬起四蹄一路狂奔着,冷劲秋双手被捆绑着,被一路拖行着,身下的衣服都被磨烂了,前胸,腹部和腿上的皮肉也被地上的碎石磨得血肉模糊,山路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很快冷劲秋便昏死过去了。

向佐开着车朝揽月索桥方向驶来,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队人马正朝前走去,连忙把卡车停在一旁,看见一个当官的骑在马上,而马后则拖着一个人。

“是大当家的。”向佐立刻认出那个在地上被马匹拖拽的人正是冷劲秋。

“大当家的被他们给抓了!”向佑也认出来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

彭若飞见状,连忙对向佐说道:“二哥,让我来开车。”

彭若飞坐在驾驶座上,向佐和向佑则坐在车后,随后彭若飞吩咐了一下车后的向氏兄弟:“二哥,三哥,坐稳了,我要冲过去了。”

彭若飞说完,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猛踩油门,卡车像是一头猛兽一般朝前面的队伍冲过去,彭若飞清楚自己势单力薄,如此横冲直撞朝大队人马冲过去抢人是一种非常冒险的行为,很可能冷劲秋还没被救出,自己和向氏兄弟的命也一起搭上了,但他现在已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着快点把冷劲秋给救出来。

向佐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那根绳子,“砰”的一声,绳子断了,鲁克明独自骑马前行,而冷劲秋则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随后向佐和向佑二人在车上不停地点燃土烧燃烧弹,朝敌军扔了过去,瞬间,土烧酒坛在队伍中间爆裂燃烧起来,队伍马上就被冲散了,士兵们忙着躲避燃烧弹和卡车,鲁克明和戴天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蒙了,赶紧扔下冷劲秋逃命去了。

向佐急忙跳下卡车,把昏死过去的冷劲秋抱上了卡车。彭若飞不敢恋战,待向佐和冷劲秋上车之后,赶紧调转车头,朝天龙瀑方向驶去。

“大哥,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向佑拍打着冷劲秋的脸颊。

冷劲秋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老二,老三,你们怎么还没下山?”

“大哥,我们和你一起走。”

“凌先生呢?”冷劲秋惦记着彭若飞是否脱险了。

“凌先生正开着车呢。”向佐指了指驾驶室里的彭若飞。

“凌先生,多谢你救了我。”冷劲秋支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当家的,你先歇一会儿吧,我们很快就到隘口了。”彭若飞回头望了一眼冷劲秋,见他面色惨白,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鲁克明马上把队伍重新整合了一下,朝卡车追击而来。那些士兵端起枪在车后不停地进行射击,子弹击中了卡车的车身,擦出火花来。

向佐和向佑立即予以还击,一边投土烧燃烧弹,一边朝后面的士兵射击。

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向佐的胸口,向佐颓然倒在车上。

“老二,老二。”冷劲秋扶着向佐,大声叫喊着。

“哥,哥。”

向佐嘴巴张了张,双唇抖动着,但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咽气了。

“哥……”向佑拉着向佐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老二啊……”冷劲秋也失声痛哭起来,向佐和向佑是追随他最久的兄弟,也是他最倚重的兄弟之一。

冷劲秋使出全力,将车上的一桶汽油扔了下去,随后朝汽油桶开了几枪,汽油桶爆炸,炸得天边都映红了,一时间,鲁克明的手下死伤无数。

卡车趁此空隙,飞驰而去。

“大当家的,嫂子她……她也已经被杀了。”向佑还是把秀芹遇害的事情告诉了冷劲秋。

“我已经知道了。”冷劲秋默默地说了一句:“刚才我在揽月索桥附近伏击他们,原本可以把他们全歼于山脚下,但后来他们以如霜相要挟,我只得束手就擒,要不是遇见你们,我就要跟秀芹相见于九泉之下了。”

“大当家的,嫂子的遗体就在天龙瀑那儿的小山丘后面,你要不要去看看?”彭若飞轻轻地问了一句。

冷劲秋红着眼睛点点头。

彭若飞把卡车开到了银杏古树附近的小山丘旁,冷劲秋下了车,一眼望见亭子里秀芹的尸身,他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揭开盖在秀芹身上的芭蕉叶,望着爱妻惨不忍睹的模样,冷劲秋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声,跪在秀芹身边,痛不欲生,没想到仅仅过了数小时,他原本和美顺安的三口之家转眼间就家破人亡了。

“大当家的,要不我们把嫂子给埋了吧?”彭若飞走过去,轻声地说道。

冷劲秋点点头,随即三人在小山丘上刨坑挖土,把秀芹的遗体掩埋起来,然后又在旁边刨了个坑,把向佐的遗体也掩埋起来。

彭若飞找来两块长木板,冷劲秋咬破手指,在两块木板上分别写下了“爱妻方秀芹之墓”和“义弟向佐之墓”,随后将墓碑插在两座坟茔上。

“凌先生,你媳妇儿呢,她没跟秀芹和如霜娘俩在一起吗?”冷劲秋并不知道莹梅已经遇难的消息。

“大当家的,云鹏他娘已经跟十几个追兵一起葬身悬崖了,她的尸身还在山脚下!”彭若飞声音颤抖着回答冷劲秋。

冷劲秋一听,心中悲愤难忍,两人抱头痛哭,这两个铮铮汉子不禁泪如雨下,痛失爱妻的这种摧心剖肝的痛楚现在只有这两人才能感同身受。

“大当家的,你先下山吧,我和三哥去找如霜。”彭若飞劝冷劲秋先行离开。

冷劲秋摇摇头:“凌先生,还是你先走吧,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了。”

“你是云雾山的大当家的,这支队伍理当你来带。”

“别争了,不找到如霜,我哪儿也不去。”冷劲秋大吼一声。

如霜是冷劲秋的命根子,作为父亲,他怎能将女儿置于危险之中,自己先行撤退,而且爱妻刚刚离世,他不能让如霜身边无父无母。

彭若飞当然能理解冷劲秋此时的心情,所以也不再相劝,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如霜。

“我让铁柱带着如霜朝隘口方向转移。”冷劲秋把如霜大致的行踪交代了一下。

“好,大当家的,那我们就沿着这条路朝揽月索桥方向去找找吧,也许在半路上就遇到他们了。”

冷劲秋点点头,随后三人又坐上卡车,朝揽月索桥那儿驶去。

180. 死里逃生

鲁克明和戴天旭怎么也没想到已经被生擒的冷劲秋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地被抢走了,而且卡车一骑绝尘,现在冷劲秋在哪里他们都无从知晓。

“还是先回揽月索桥,冷面虎的女儿应该还在那儿,先把他女儿抢到手再说。”鲁克明恼恨地用马鞭支了支头上的帽子。

戴天旭听罢也点点头:“对,冷面虎手下的那些土匪应该还在后山那儿。先把这伙人灭了。”

于是,鲁克明将剩下的一半左右的第三团重新整队,朝揽月索桥方向进发。

而在揽月索桥的铁柱等二十几名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大当家的束手就擒,而后被拖拽在马后,浑身血肉模糊但却只能束手无策。

“铁柱,我们去把大当家的抢回来。”一个兄弟提议道,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位兄弟的响应。

“对,大不了跟大当家的一起上路。”另一个兄弟呼应道。

说着,几位兄弟就要拿起家伙往山下走,铁柱连忙拦住他们:“大家冷静一下,大当家临走前把如霜托付给不能去硬拼,我们反正是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如霜呢?她可是大当家的命根子,大当家吩咐我们把如霜带下山,我们可不能逞一时之气,跟那些王八蛋硬拼,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隘口。”

大家听铁柱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跟官兵硬拼了,大家便在铁柱的带领下,背着如霜朝西南隘口方向走去。

等鲁克明的保安队到达揽月索桥附近时,山上已无人影,鲁克明指挥队伍往前走,不想又中了冷劲秋留下的陷阱,有十多个士兵掉进一个大坑里,坑里都竖着尖尖的竹子,七八个士兵掉下去之后,被竹尖刺了个透心背。

鲁克明和戴天旭连忙朝后退,确定了山上没人之后,便不敢走中间大路,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山路两侧走过去。

“走,去看看,冷劲秋的大队人马是不是都藏在后山了?”戴天旭向后面的士兵挥了挥手。

可士兵们把后山翻了个遍,却连一个土匪的影子都没见着。

鲁克明狠狠地瞪了戴天旭一眼:“戴兄,你不是言辞凿凿说冷面虎的主力在后山吗?人呢?我问你人呢?除了被我们击毙和炸死的几十个人之外,我们连冷面虎的主力在哪儿都不清楚。”

“难道他们是从西南隘口下山了?”戴天旭自言自语道:“照理,那儿又窄又陡,山路湿滑,长满荆棘,人畜根本就不能通行,他们怎么会选那儿呢?”

“好了,别嘀咕了,还不赶快追。戴兄,麻烦你带路。”鲁克明不耐烦地朝戴天旭挥了挥手。

从上山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可是连冷劲秋的主力也没见着,连冷劲秋也从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救走了,而且士兵还损失近半,这不得不说,这次剿匪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铁柱背着如霜朝隘口走去,如霜因为又惊又怕又伤心疲惫,迷迷糊糊地伏在铁柱的背上睡着了。忽然,铁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连忙指挥兄弟们藏在路旁的草丛里。

彭若飞开着卡车朝揽月索桥方向驶来,不想与鲁克明的第三团不期而遇,于是双方又展开了一场激战,冷劲秋手持双枪,向仇人鲁克明开火,鲁克明的右手手腕处被子弹擦了一下,手上的枪掉落在地,他一边用左手捂住伤口,一边连忙命令手下向卡车开枪,顿时,枪声大作,子弹打在卡车的车身上,擦出一道道火星。

彭若飞,冷劲秋和向佑只能跳车,以卡车作掩护,朝对方射击。而铁柱在路旁看见了大当家的,便连忙招呼弟兄们前去助阵。

鲁克明命令士兵扔手榴弹,一颗手榴弹在冷劲秋身旁不远处爆炸了,弹片射入冷劲秋的腹部,冷劲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如霜见父亲受伤了,惊叫起来:“爹,爹……”

如霜一边喊着,一边挣脱铁柱的手,朝冷劲秋方向飞奔而去。

冷劲秋没想到女儿此时此刻出现在枪林弹雨中,急得大喊:“如霜,趴下,别过来,趴下。”

彭若飞见状,连忙一个侧滚翻,一把将如霜按倒在地,但一颗子弹射中了彭若飞的右肩,他顾不上疼痛,连忙抱起如霜躲到卡车后面。”

“三哥,铁柱,快,带大当家的和如霜走。”彭若飞给向佑和铁柱下命令。

“凌先生,一起走。”冷劲秋忍住疼痛,望了一眼彭若飞。

“三哥,你还愣着干嘛,把大当家的背上,铁柱,快把如霜抱走。”彭若飞从地上爬起,先是爬到后车厢,把那两箱百宝丹扔下车:“快把这些药带走。”

随后,彭若飞跳下车厢,跑到驾驶室旁边,拉开车门,爬进驾驶室,决绝地一踩油门,卡车朝前方的敌人冲了过去。

向佑背起冷劲秋,铁柱抱起如霜,其他的兄弟拿着那些药品,边打边撤,朝隘口跑去。

“别让他们跑了。”鲁克明见冷劲秋一伙要逃,连忙招呼士兵前去追赶。

彭若飞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朝前方射击,卡车横冲直撞,使得士兵们连连逃窜。

彭若飞随后把卡车掉头,他看见冷劲秋他们已经到达隘口了,正朝山下走去,而身后一些士兵正在紧紧追赶,彭若飞朝着追兵瞄准,一枪一个,但很快子弹打完了,彭若飞便用车去撞那些追兵,一路碾死撞伤者十多人,彭若飞使出全力,把卡车横在隘口处,随后下车,跳上车厢,取下汽油桶,把汽油浇在卡车和周边的草木上。

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右腿,彭若飞的右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他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用力划着了,往身后一扔,顿时卡车和周边的草木都被燃烧起来,车上那些土烧酒坛燃烧之后发生了爆炸,形成了一道火龙的屏障,阻止追兵下山追击冷劲秋等人。

鲁克明见状,知道已无追击的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劲秋等人逃之夭夭。

“把那个人给我抓起来。”鲁克明恶狠狠地命令手下。

彭若飞精疲力竭,又因爆炸的气浪而被掀翻,昏倒在地,被两个士兵拖拽到了鲁克明身边。

“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凌先生还是个硬汉子。”戴天旭走过去,望了望已经昏死过去的彭若飞。

鲁克明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了:“打扫战场,把那些还剩口气的都给我带走。”

士兵们赶紧在各个地方搜寻活口,找到了包括刀疤在内的三个活口,加上彭若飞,一共是四个俘虏。

“押回去严加审讯,一定要让他们开口说出冷面虎的去向。”鲁克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181. 落入魔窟

冷劲秋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拄着一根树枝,艰难地往山下走去,他一边往下走,一边不时地朝山上张望,看见隘口处一片火光,耳畔不时传来枪声,他清楚凌先生下山无望了。

冷劲秋抹了抹眼里的泪水,咬了咬嘴唇,招呼左右:“快走。”

当冷劲秋,向佑,铁柱等人到达云雾山山脚时,天色已暗,大部队已经离开了云雾山。

“大当家的,你终于下来了。”

一时间从树林里跑出二十多个兄弟。

“水生,你怎么还在这儿?”冷劲秋朝四周一看,是水生等人。

“六哥怕官兵会追过来,就和谢先生带着大部队先走了,特地留下我们二十多个兄弟接应你们。”

原来老六在山下等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大当家的和凌先生等断后的兄弟下山,心里很是着急,他担心这么多的人马停留在山下,会引起周围路人的注意,报告官府,所以此地不宜久留,便号令大队人马跟随谢继涛朝既定路线前进,随后派二十多人留在原地接应冷劲秋和凌先生等人。

“好。”冷劲秋点点头,望了望身边这三十多人。只要大部队离开了,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坐在林子里的树墩上,稍微歇息一下。

“大当家的,就你们这几个吗?上面还有兄弟没撤离吗?要不要等等他们?”水生数了数冷劲秋身边的人,不过十个出头而已,便朝冷劲秋身后望了望,但并没有见到其他的兄弟下山。

“不用等了,就剩我们这几个了。”冷劲秋神色黯淡地轻声说了一句。

水生仔细望了望刚刚下来的几名兄弟,发现凌先生和向佐都不在其中,心里猛地一惊:“大当家的,难道二哥和凌先生他们都……”

“老二死了,凌先生估计是凶多吉少啊!”冷劲秋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了,我们赶紧去追大部队吧。”

冷劲秋用力拄着树枝站立起来,伤口处一阵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大当家的,你怎么啦?”水生这时才看清大当家的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原本以为大当家的是疲劳过度,没想到他浑身是伤,尤其是腹部,一直渗血不止。

“大当家的,你受伤了?要不要先找个大夫瞧瞧?”几位兄弟也连忙上前关心询问。

“没事,死不了。”冷劲秋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两道目光里透露出一股倔强:“水生,你帮我把伤口绑一下。”

“哎。”水生仔细查看了一下冷劲秋身上的伤,胸前,腹部和腿上都有大面积的皮肉擦伤,而腹部有个伤口不停地在渗血,估计不是子弹击中就是被弹片划伤了:“大当家的,我看还是得先给你处理一下这些伤口吧。”

水生稍微懂点医术,知道伤口要是感染的话,那可是致命的。

冷劲秋点点头,他现在确实是双脚发软,浑身乏力,伤口一阵阵刺痛。

水生连忙吩咐其他兄弟从林子里取来一些泉水,随后先用这清冽的泉水给冷劲秋清洗了一下伤口。

铁柱把刚才凌先生交给他们的两箱药品打开,这是百宝丹,用来防止伤口感染是最好的了,现在黑市上,这种药品最值钱了,上回打劫李永全家,在他家的货仓里,发现了整整五箱百宝丹,便全部运回山上了,后来乌龟洞失火,原以为这些药品也付之一炬了,没想到居然毫发未损,老六他们拿走了三箱,剩下的这两箱是凌先生拼死让他们带走的。

铁柱拿出一盒药,给冷劲秋服用了两粒,又将药丸磨成粉,敷在那些伤口处,随即水生从白色衬衣上撕下一块布条来,扎在冷劲秋的腹部伤口上。

冷劲秋歇息了片刻,感觉有些气力了,便站起身来:“好了,走吧。”

冷劲秋朝大伙儿挥了挥手,大家跟着冷劲秋朝武汉方向行进。

而在县保安队的刑讯室里,彭若飞,刀疤和其他两名弟兄被绑在木柱上,彭若飞身上有三处枪伤,左上臂,右肩和右腿上有三个枪眼,已经严重失血,脸色惨白,极其虚弱。

刀疤因为被炮弹震晕过去,再加上胸口被手榴弹的弹片划伤,血流不止,所以一直昏昏沉沉的。

另外两位兄弟祥林和长庚也因为失血过多而一直昏迷着。

鲁克明和戴天旭两人走进了刑讯室,见这些人都昏死过去了,连忙吩咐手下用凉水把他们泼醒。

被凉水这么一激,这四人都渐渐苏醒过来。

鲁克明朝这四人望了望,随后走到祥林面前,用马鞭支起祥林的下巴,祥林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地望着鲁克明。

“叫什么?”鲁克明问道。

“程祥林。”祥林有气无力地回答。

“告诉我,冷面虎去哪儿了?”

祥林摇摇头。

“我再问一遍,冷面虎去哪儿了?“鲁克明大声吼道。

祥林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鲁克明朝着祥林的脸上就是一鞭子,祥林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祥林发出一声惨叫。

“把他给我倒吊起来。“鲁克明吩咐那些打手。

很快祥林被脚朝上,头朝下倒吊在刑架上。

“给我先抽五十鞭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刑讯室里只有鞭子的呼啦声和祥林的惨叫声,打手边抽边报数,起初祥林还大声叫喊,到了三十鞭之后,惨叫声越来越轻,后来没声音了,打手跑过去一看,祥林已经断气了。

“报告团长,犯人已经死了。“一个打手向鲁克明汇报。

“死了?便宜他了,把他放下来,扔到乱坟岗去。“鲁克明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探了探祥林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有呼吸了。

打手把祥林的尸体从刑架上放下,随后被两个打手拖走了。

鲁克明又走到长庚面前,长庚看着祥林被活活地打死,早就吓得面色惨白,鲁克明用马鞭支起长庚的下巴,还没等鲁克明开口,长庚就吓尿了。

“呵呵,我以为云雾山上的这些土匪都是铁打的汉子,没想到也有怂包。看来,你不用我动手,就可以说实话了,是吗?“

“我说,我说。“长庚吓得连连点头。

“好,那你告诉我,冷面虎和他的大队人马去哪里了?“

“大当家的没告诉大家,只是让我们跟着六哥走,六哥他也没说,我们是留下来断后的,掩护大部队撤退,但他们要撤到哪里去,我真的是不知道。“

“说了那么多的废话,一句有用的也没有,我想知道冷面虎现在在哪里?“

“他们……他们下山了。“

182. 临难苟免

长庚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鞭子,鲜血从脸颊处淌了下来,长庚嚎叫了一声:“他们真的是下山了。“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啊,给这家伙灌点水。“鲁克明狞笑着望了望长庚。

两个手下走上前来,把长庚从刑架上放下来,然后把他身体捆在一张长凳上,脑袋则没有支撑地后仰着,随后打手拿来一根橡皮管,一头插入长庚的喉咙里,另一头则插入刑讯室里的大水缸里,随后一踩水泵,水缸里的水便灌入长庚的喉咙里,长庚拼命地摇头,脖子涨得通红,青筋暴突起,无奈被两打手紧紧摁住,动弹不得,不一会儿长庚的肚子鼓起来了,越鼓越大,像是即将分娩的孕妇,肚子里面装满了凉水。

“停。“鲁克明一抬手,打手把橡皮管从长庚的嘴里拔出,长庚的嘴里吐出几口血水。

“现在可以说了吧?“鲁克明弯腰拍了拍长庚的脸。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相信我,我没撒谎。“长庚脸上全是水,不知道是凉水还是泪水。

鲁克明不搭理长庚,把一只脚踩在长庚滚圆的肚子上,随后慢慢用力,长庚肚子里的凉水便从嘴里汹涌喷出,呛得长庚没法呼吸。直到把长庚的肚子踩扁,鲁克明才把脚收回。

“怎么样,长记性了吗?冷劲秋到底去了哪儿?“鲁克明对着长庚大声叫喊着。

“我不知道呀。”长庚摇摇头,他绝望地望着鲁克明,嘴里一口一口地吐着血水,浑身不停地抽搐着,眼神开始涣散。

鲁克明冷笑了一声:“来呀,让他尝尝贴加官的滋味。“

所谓贴加官,是一种古老的刑罚,就是把用水沾湿了的纸一张一张的贴到脸上让人窒息死亡。看似不见血,但其实受刑人因难以呼吸,面临窒息而痛苦不堪,一般人犯脸上贴了五张纸之后便窒息而亡。

长庚莫名而绝望地望着鲁克明,他不知道什么叫贴加官,但是他知道那些打手又要折磨他了,于是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打手拿了个方凳过来,放在长庚的脑袋下面,长庚的脑袋终于能支撑起来了,但还没等他好好喘口气,一个打手就拿起一张浸过水的白纸盖在长庚的脸上,长庚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现在想起来了吗?“鲁克明冷冷地望着挣扎不已的长庚,从喉咙口蹦出几个阴冷的字。

长庚蒙着白纸的脸抽搐着,发出呜呜的声音,鲁克明朝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把第二张浸过水的白纸盖在长庚的脸上,长庚胸口不停起伏着,接着第三张,第四张,刚要盖第五张白纸时,打手发现长庚的脑袋一歪,腿一蹬,连忙把他脸上的白纸揭开,只见长庚已经翻白眼了,嘴里吐着白沫,断气了。

鲁克明一挥手,两名打手把长庚从长凳上松绑,随后拖出了刑讯室。

“怎么样,两位?刚才的一幕可精彩?“鲁克明走到刀疤和彭若飞的面前,得意地望着两人。

刀疤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兄弟被折磨而死,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说出大当家的行踪,估计跟祥林和长庚两人是一样的下场,他的心狂跳不已,刀疤虽然跟着冷劲秋也打过几次硬仗,敢于冲锋陷阵,他脸上的那一道疤就是当年跟那些押镖的镖师打斗时留下的。

但是面对这些可怕的酷刑,刀疤的内心感到一阵阵恐惧,他终于放弃了坚不吐实的初衷,他把目光投向了彭若飞,因为无论是祥林还是长庚,或是自己,的的确确不知道冷劲秋要把队伍带到哪儿去,但是这位凌先生不一样,他是冷劲秋的的心腹,是云雾山的军师,冷劲秋现在基本上都是听他的,所以他认为彭若飞肯定知道冷劲秋要把队伍带往何方。

“凌先生,请你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就告诉这位长官,大当家的把队伍带去哪里了,行吗?求求你了!“刀疤向彭若飞投来央求的目光。

彭若飞转头瞪了一眼刀疤,本想大声呵斥他,但看见他哀求的目光,便闭起眼睛,叹了口气,把那些呵斥的话咽下肚去。他虽恼恨鄙视刀疤是个软骨头,将他出卖,但他对刀疤的这种反应也在意料之中,生死之间,有几人能做到傲骨凛然,视死如归?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所以当刀疤将他出卖了,让鲁克明把焦点转移到他身上时,彭若飞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他只是担心刀疤会不会知道冷劲秋的行踪,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刀疤并不知道冷劲秋的下落,否则他早就向鲁克明招供了。

连刀疤这些云雾山的老人都不清楚这次队伍转移的最终目的地,看来老六几个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如此甚好,目前看来,这支队伍的主力还是安全的。

鲁克明听了刀疤的话,把目光投向彭若飞,当初就是这位凌先生驾车把已经落网的冷劲秋硬生生地从他手上抢回,并将卡车横亘在隘口处,火烧隘口,以阻止他们从隘口下山追击冷劲秋一伙人,鲁克明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土匪却很是有勇有谋,不仅胆识过人,而且能文能武,不仅会开车,还善于射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鲁克明可能会把眼前的这位白面书生当作是冷面虎的账房先生,可经过几次较量,鲁克明认定这位凌先生不是个一般的土匪。

现在听刀疤这一说,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这位凌先生居然知道冷劲秋的行踪,那他一定是冷面虎的近臣谋士。其实从刚才对那两个土匪的审讯中,鲁克明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两个土匪只是小喽啰,不可能知道冷劲秋的下落,他之所以还要对这两人施以酷刑,逼迫他们招供,主要是想要出一口恶气,这次剿匪他出动了全团人马,围困云雾山了五天五夜,后又用火攻,再加上火炮营火力支援,原本以为可以全歼云雾山上的土匪,没想到自己损失过半,却只打死几十个土匪,而土匪的主力已经安全转移到山下了,甚至连匪首冷劲秋都得而复失,只抓住了四个活口,怎么说这次行动都是不成功的,所以他满肚子的火无处可撒,便拿那两个小喽啰开刀,当然此举也是为了震慑另外两人。

现在听这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汉子哀求这位凌先生说出冷劲秋的下落,鲁克明的精神为之一振,连在一旁喝茶看白戏的戴天旭一听,也眼睛一亮,他放下了茶杯,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彭若飞的面前。

183. 各怀鬼胎

戴天旭见过这位凌先生几面,在云雾山上,这位凌先生每天都会让那些土匪进行军事训练,但他在云雾山待了没多久,这位凌先生就失踪了,直到他离开云雾山,他也没见着这位凌先生,而再次在云雾山见到这位凌先生时,他的表现令人惊讶不已。看来这位凌先生不简单,也许他的身上还有许多东西可以挖掘。

鲁克明一把揪住刀疤的衣领:“你怎么知道这位凌先生会清楚冷面虎的下落?”

刀疤浑身颤抖起来,他颤颤巍巍地蠕动着双唇:“凌先生是大当家的心腹,我们这两次去山下打劫都是凌先生的主意,大当家的现在尊称他为军师,什么事都听他的,所以我想凌先生肯定知道大当家的去向。”

“哦,原来你就是给冷面虎出谋划策的幕后军师?”鲁克明走到彭若飞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位貌似斯文的书生,用马鞭支起彭若飞的下巴:“说,冷面虎把大部队带到哪里去了?”

彭若飞猛地一甩头,摆脱了鲁克明的马鞭,鲁克明没想到这位凌先生居然还敢于反抗,恼恨地用鞭子朝彭若飞的脸上猛抽一鞭子,给他一个下马威,彭若飞的额头处立马显现一道深深的鞭痕,鲜血顺着眉骨滴落下来。

鲁克明见彭若飞向他射来两道怒火中烧的目光,不禁一怔,没想到这位最文弱的凌先生却是骨头最硬的一个,于是又举起了鞭子,想要往彭若飞身上抽打过去,戴天旭连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鲁团长,依我看这个凌先生可不是一般人物,我想他身上一定还有许多秘密。我们切不可操之过急,用刑过重。”

“对对对,这个凌先生不是一般人,他……他是共党。”

刀疤见鲁克明和戴天旭都对这个凌先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是个机会,只要把这个凌先生给供出去,自己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刀疤想起当初彭若飞一人悄悄去九江的那件事,他和老六和春芽子一起护送他去城里,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警察拿着共党分子画像逐个进行搜捕,幸亏老六帮这位凌先生化妆成独眼龙,从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事后他曾想向老六证实这位凌先生的身份,但被老六呛了回去,此时他也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只要举报有功,也许他就能免受皮肉之苦,这条命就能苟延残喘下去。

刀疤的这句话,令戴天旭和鲁克明二人都为之一振,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位凌先生居然还是共党分子,果然是条大鱼。

戴天旭前一阵子一直在辖区内剿共,但收效甚微,共党在遭受重创之后,许多共党组织都改为地下活动,所以一时间他所掌握的一些共党分子都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运气这么好,碰到了一个共党的漏网分子。

剿共已成为目前国民政府的首要任务,自四一二政变、马日事变和七一五事变之后,共党分子枪杀的枪杀,潜逃的潜逃,被捕的被捕,变节的变节,已经日渐式微,原本以为这样一来,共党势力已经气数已尽,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没想到日,居然在南昌进行了武装起义,那些**人居然在数天之内就占领南昌,并歼灭守军三千多人,缴获大量枪支弹药,还有数门大炮。虽然遭到了国民党军队的反扑,起义军撤离了南昌,朝广东转移,但其势头之猛,其影响之大,令国民政府始料未及。

而在江西的修水县,那位毛特派员则领导了湘赣边界的秋收起义又给了国民政府以当头一棒,短短数月,**的武装起义此起彼伏,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因而剿共成为了国民政府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宁可错杀三千,不可错放一人”成了剿共的方针政策。

如今这位凌先生可能就是漏网的共党分子,这对于戴天旭来说实乃如获至宝。上峰有令,凡抓获一名共党则赏银五十大洋,若能劝降一名共党则赏银一百大洋。现在这个凌先生可是一棵摇钱树,据戴天旭的观察,这个凌先生若是共党的话,也绝非一般的小喽啰,一定在共党组织中有一定的地位,如若能劝降他,则可以牵出一大串共党分子,到时候赏银就会源源不断地进入自己的腰包。所以这个凌先生可不能让鲁克明这个屠夫给轻易地整死了。

于是,戴天旭向鲁克明招了招手,做了个出去谈的手势,鲁克明会意,两人便走出了刑讯室,来到了戴天旭的办公室。

“鲁兄,你刚才一定累了吧,歇会儿吧,这两个人犯就交给卑职来审吧。”戴天旭客气地递给鲁克明一杯水:“我看你眼睛都红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我让醉春楼的头牌,怜儿姑娘来陪陪你?”

鲁克明心里暗骂戴天旭一声“滑头”,心想,这个凌先生才是这四个俘虏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身上肯定有不少秘密,如果能将这个共党要犯攻破的话,自然可以弥补此次剿匪不力的过失,上峰就算是怪罪下来,也可以拿这个凌先生当个挡箭牌。不想这个戴天旭可真是精明得很,居然想要贪功邀赏。让他离开刑讯室。他鲁克明可不是个傻子,这快到手的功劳岂能拱手让人,让戴天旭这个保安队长捡了个便宜,摘现成的桃子?

何况他坚信: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尽管这个凌先生现在还挺硬气的样子,但他不信,这个文弱的凌先生能扛得住刑讯室里十多套刑罚?所以鲁克明嘴角往上一扬:“戴老弟,我看这个人犯份量不轻,恐怕你一人也吃不下,还是你我共同审讯为好,主审官你我共同署名吧。”

戴天旭见鲁克明不肯放手,也就不再坚持,毕竟他的军衔和级别比起鲁克明来要差一截,何况他的这种企图和伎俩,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

于是乎,戴天旭满脸堆笑地说道:“好好好,能同鲁兄一起合作审讯犯人是戴某的荣幸,嗯,鲁兄,要不这样,我先审,若是我拿不下来,你这位老将再出马,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如何?”

鲁克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心想,就先让这个戴天旭审审看,若是他这个唱白脸的,用软的一套不管用,那再由自己这个红脸出场,来硬的,不怕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能扛得住他的这些刑具。

“好吧,戴老弟,就按你说的吧,你去唱白脸,我来唱红脸,你来软的,我来硬的,不怕这家伙不招。”

184. 旁求博考

戴天旭点点头:“哎,多谢鲁兄成全,鲁兄,其实我刚才在想,如果这个姓凌的真的是共党,而冷面虎对这个姓凌的又言听计从的话,那么现在冷面虎的主力部队应该是去和共党的队伍会和,我因此判断,冷面虎的去向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去和南昌起义的余部会和,那他们应该往广东方向进发;另一种是去和秋收暴动的余部会和,那他们应该往长沙方向挺进。”

戴天旭根据刀疤所提供的彭若飞是共党这条信息,以及冷面虎都听这位凌先生的这个情况,分析判断冷面虎应该会按照这位凌先生的意图,把队伍带去跟共党队伍会和。

鲁克明听完戴天旭的分析,眼睛一亮,虽说鲁克明有些看不惯戴天旭爱耍小心眼,小肚鸡肠,但他的这个分析判断还是挺靠谱的,连忙站起身来,对照着墙上的一张作战地图,仔细看了看。

“嗯,说的有道理,从云雾山西南隘口下山,没多远就进入了湖南境内,这儿离长沙要比广州近多了,这些人应该不会舍近求远,所以据我的判断,我觉得他们与那些秋收暴动的泥腿子会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待会儿就去给上峰报告一下,让他们加派人手,对冷面虎这伙土匪进行阻截。”

鲁克明在地图上把从长沙到九江一带的几处地方用红笔划了一下,随后把武宁两字用力圈画起来:“根据我的测算,从昨天到今日,他们一日一夜的行军速度不会超过每小时八公里,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江西境内,还没到武宁这个位置。我吁请上峰派兵驻守此处,守株待兔,一定会将这伙匪徒一网打尽。”

“不过鲁兄,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共党分子往往很狡猾,他们有时不按常理出牌,我们这个推断也只不过是个推断,还是要得到那位凌先生的确认才能排兵布阵。”戴天旭虽然觉得鲁克明的思路不错,但前提是那些主力部队确实是朝长沙方向挺进,但这一点他们并没有把握。

“我看**不离十,兵贵神速,万一这个姓凌的死不开口或是跟我们玩阴的,拖延时间,那就会贻误战机了,我还是先请上峰按照我的推断排兵布阵进行拦截吧。”

鲁克明得意地把红笔一扔,得意地撸了撸脑袋,尽管目前还没得到这位凌先生的口供,但根据他们的意图事先做好防范,还是很有必要的,兵贵神速,战场上瞬息万变,万一这个凌先生跟他们玩拖延战术,或是死不开口,让冷劲秋的主力突破他们的防线,这损失无疑是巨大的。虽然这次他在云雾山剿匪铩羽而归,不过若能把他们堵截消灭,也算是将功补过,弥补了这次出师不利的局面。

“鲁兄真的是神机妙算,小弟佩服。”戴天旭不失时机地恭维一下鲁克明。

不过,这话在鲁克明听来多少有些讥讽和挖苦的意思,他若真像戴天旭所言的神机妙算,又怎会在云雾山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呢?

“哪里,哪里,戴老弟高抬愚兄了。”鲁克明跟戴天旭打着哈哈。

“鲁兄,要不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向上峰请示,我去审讯那个姓凌的。”

“好吧,就照老弟说的办。”

戴天旭见鲁克明同意了他的建议,便笑着退出了办公室,鲁克明则拿起桌上的电话,向上峰请示。

戴天旭回到了刑讯室,见两个打手正坐在一旁打瞌睡,刀疤被绑在木桩上,正满脸惊恐地望着他,而那位被捆绑在木柱上的凌先生则垂着头,无声无息。

戴天旭知道这位凌先生身上中了好几处枪伤,虽然不致命,但失血不少,怕他有什么意外发生,连忙吩咐打手把他从木柱上解开,让打手先给这位凌先生喂几口含咖啡因的盐水,以补充他他的体能,随后又叫来了军医,给这位凌先生消炎止血,包扎伤口。

经过军医的治疗,彭若飞感到伤口没有那么疼痛了,看着这位凌先生的脸色比刚才稍微红润一些了,精气神也比刚才足一些了,戴天旭舒了口气,如此重要的犯人可不能在没有吐露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之前就奄奄一息了。

戴天旭决定先审刀疤,于是他招呼打手把刀疤带到隔壁的一间审讯室里。

刀疤被打手拖到了隔壁的一间房间里,这里没有许多刑具,只有一张审讯桌和一把犯人坐的刑讯椅子,打手把刀疤的双脚锁在刑讯椅子下方的铁环内,他那双散乱无神的眼睛望着戴天旭,此时他只希望他们不要像折磨祥林和长庚那样折磨他,让他免受生不如死的拷打,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戴天旭坐在审讯桌的后面,把桌上的台灯投向刀疤,台灯发出的炫目的亮光刺得刀疤赶紧用手挡住眼睛。

“姓名?”戴天旭冷冷地问了一句。

“韩宝良。”

“年龄?”

“三十九。”

“什么时候上云雾山当土匪的?”

“民国八年。”

“哼,时间倒也不短了,算是老资格了。”戴天旭鼻子里哼了一声:“下面说说这位凌先生的事情。”

戴天旭对这个叫韩宝良的土匪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位凌先生。

“哎,好的。”刀疤连连点头。

“这位凌先生真名叫什么?”

韩宝良摇摇头:“我们只听见大当家的叫他凌先生,对他很是客气,但真名叫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大家都叫他凌先生。”

“那这位凌先生是什么时候来云雾山的?”

“差不多是在半年前吧,我记得他和他婆娘还有儿子一起上了云雾山,当时他和他婆娘都受了伤,后面还有警察和保安队在追,碰巧遇上了我们大当家的,就把他们一家给救了。”刀疤回想起当时在云雾山初次见到凌先生一家的情形。

戴天旭一听是在半年前,脑海里快速进行搜索,大概半年前,那应是在四月份,那时刚刚发生了四一二事变,许多共党分子遭到逮捕,枪杀,那些残余分子纷纷从上海,南京,广州等大城市东逃西窜,这期间他接到好几起追捕共党的任务。

确实有一次得到火车站附近旅馆老板的线报,有两位形迹可疑的人入住了他的旅馆,其中一人还受了伤,于是他带领部分保安队员前去协助当地警察一起进行抓捕,当时那几个家伙开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车朝云雾山方向逃窜。后来有个年轻人为了掩护另几个逃离,把部分警察吸引过去,最后被乱枪打死,而他则率领保安队去追捕那几个朝云雾山逃窜的共党分子,眼看着要被逮住了,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冷面虎带领手下兄弟把保安队给击退了。

如此说来,这个凌先生就是当初的逃犯。

185. 如获至宝

“这个凌先生是哪里人?”戴天旭想要知道这位凌先生是从哪儿逃到云雾山来的,只要跟当地的警察联系一下,这个凌先生的身份就一清二楚了。

“好像是江南一带的,我听他婆娘讲的话像是上海口音。”刀疤想了想,确认凌先生一家来自江南,确切地说是上海,刀疤曾有个远方亲戚是上海人,小时候听过上海话,所以能辨识这种方言。

“上海?”戴天旭眼前一亮,四一二事变正是从上海开始的,那这个凌先生很可能就是当初四一二事变时,从上海出逃的共党。只要把这位凌先生的照片送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就能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了。

“那位凌先生的老婆和儿子呢?”戴天旭想要知道这位凌先生的家属情况,如果能以他妻儿的性命相要挟,那策反这位凌先生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不少。

“他儿子前些日子好像被送到山外去上学了,他的婆娘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她大概和大部队一起撤走了吧?”刀疤当时在天龙瀑附近受了伤,并不清楚薛莹梅的情况,只能凭猜测推断。

“你们云雾山上一共有几个女的?”戴天旭想要了解关于凌先生妻子的详细情况,而不是大概和可能。

“在凌先生的婆娘没来之前,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大当家的媳妇儿方秀芹,另一个是大当家的闺女如霜,后来加上凌先生的婆娘,也就三个女人。”

“只有三个?”戴天旭眉头一皱,心里不觉一凉。

刀疤点点头:“是只有三个女的。”

戴天旭回想起鲁克明曾告诉他,他的手下奸杀了一个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哭叫着喊娘,那这两个应该是冷面虎的妻女。而他当时带着部分人马前去后山捉拿冷面虎,发现通往后山的一条小径尽头的听雨轩因暴雨发生了泥石流,造成山石松动,掉落到山谷里去了,而当时亭子里有十多个士兵,据幸存下来的士兵报告,其中有一个女的也摔死了,那么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凌先生的妻子。

这么看来,想要用这位凌先生的妻儿作为筹码逼迫他是不可能的了。

“你说一下这个凌先生是怎么筹划了两次下山打劫的?”戴天旭想要了解更多这个凌先生的情况,早在云雾山上,他就隐隐感觉到那两次下山打劫应该是这个凌先生的手笔。

“具体的都是这个凌先生与大当家的,还有二哥,三哥和六哥他们共同商议的,我们只管执行任务,凌先生事先会把每个任务都交代清楚,谁去粮仓运粮,谁去家丁院里监守,谁去卧室劫杀恶霸都分工明确,所以我们这两次打劫都是很顺利,而且收获也很大,抢了好多粮食,比我们以往几年抢到的都多,这位凌先生还让我们把富余的粮食都送到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门口,所以,这些村民们都很感激我们。

这两次打劫之后,有许多村民都上云雾山来投奔大当家的了。哦,对了,这位凌先生来到云雾山之后,就给大当家的出主意,让我们每天早晨都要起早进行军事训练,所以,现在我们山上的兄弟,哦,不,是土匪战斗力提高了很多,凌先生还组织我们学文化,由凌先生的婆娘教我们识字,有许多兄弟现在已经认字了,大当家的对这个凌先生很是敬重,说他是刘备,凌先生就是诸葛亮,是来辅佐他的。”刀疤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告诉戴天旭。

戴天旭已经明白,这半年以来,这个凌先生才是云雾山上的灵魂人物,冷面虎改变了以往的打劫方式,由原先被动的守株待兔式的打劫变为主动出击,下山定点劫杀当地的土豪,然后开仓放粮,笼络人心,这些都是这位凌先生的主意,是他促成了云雾山的冷面虎在短时间内风头正劲,众望所归的局面,也因此成为众多土豪乡绅的眼中钉,肉中刺。

戴天旭在云雾山上的几天也已经见识过彭若飞的带兵的才能,无论从军事训练角度,还是对待山上兄弟的态度,他都堪称是个能人,底下的兄弟对他都是颇为尊重,心服口服,所以凌先生在云雾山上的地位不亚于冷面虎的那些大佬,甚至可以说是云雾山的二号人物。所以戴天旭判断,这位凌先生应该是学过军事的,而且组织能力极强,那么他应该是上海共党组织中有一定地位的领导人,戴天旭更加坚信,他逮到了一条大鱼。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刀疤想了想:“哦,对了,凌先生到云雾山后不久,就跟大当家的提出要下山去九江会亲友,当时大当家的让我和六哥还有春芽子一路护送凌先生到九江,但第二天凌先生要出城时却遇到了全城大搜捕,说是要搜捕跟浔阳中学爆炸案相关的共党分子,我看见关卡上的警察拿着画像在一一核对,我觉得那画像上的人有点像凌先生,后来六哥还帮凌先生化妆成了独眼龙模样才混出了城。”

“哦?还有这事?”戴天旭一听,顿时有了兴趣,身子往前一倾:“那你知道凌先生去九江城里干什么了吗?”

但刀疤却摇摇头:“六哥让我和春芽子住在旅店里,他自己一个人去跟踪凌先生了,至于凌先生在九江干什么了,我确实不清楚,只有六哥和大当家的知道。”

戴天旭不免有些失望,把手上的笔往桌上一扔,看来这个韩宝良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就这些?”

“我能想到的我都说了,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能不能饶我一命?”刀疤哀求道。

戴天旭横了刀疤一眼,随后冷冷地扔下一句:“是死是活就看你还有没有价值了。”

说完,戴天旭便把垂头丧气,失神落魄的刀疤扔在了审讯室里,走到隔壁的刑讯室。

戴天旭望了望坐在刑讯椅子上的彭若飞,跟身边的打手耳语了一句,打手立马跑出刑讯室,没多久,手上拿了一架照相机进来了。

“来,把灯都打开。”戴天旭接过相机,打开镜盖,看了看镜头:“你们把人犯带到那堵墙那儿。”

两名打手把彭若飞从刑讯椅上拉了起来,把他带到一堵白墙那儿,戴天旭从不同角度对着彭若飞拍了几张照片。

“好了,你们把他扶回到椅子上去吧。”

戴天旭说完,走出刑讯室,随后去把照片洗印出来。

过了会儿,戴天旭拿着刚印出来的彭若飞的照片装入公函袋交给他的随从:“你跑一趟,亲手把这几张照片送到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让他们核查一下此人的真实身份。开着吉普车去,快去快回。”

“是。”随从拿着公函袋立刻跑了出去。

布置完任务之后,戴天旭又匆忙回到了刑讯室里。

戴天旭走进刑讯室,然后坐在了审讯桌的后面,两个打手见状,知道戴天旭要开始审讯人犯了,连忙走到彭若飞面前,将他按在刑讯椅子上,随后想要将椅子扶手上的铁环铐在彭若飞的双手上。

“不用铐了,你们先站一旁去吧。”戴天旭朝两名打手挥了挥手。

戴天旭清楚这位凌先生身上有枪伤,即使在审讯过程中,人犯暴怒,想要站起身来攻击他,也不可能给他造成严重的危害,他之所以让打手不给彭若飞上铐,当然是想要以一种和善的姿态来感化对手。

戴天旭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望着彭若飞:“凌先生,我姑且称你为凌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彭若飞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军官,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此人在哪儿见过。

186. 泰然自若

“凌先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戴天旭停顿了几秒,见彭若飞不出声,便先开口打破这沉闷而尴尬的气氛:“我叫戴天旭,是县保安队的队长。”

“哦,我想起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叫吴旭,对吗?”彭若飞嘴角微微一扬,他判断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当初火烧乌龟洞,而后失踪的那个吴旭。

戴天旭一愣,他没想到彭若飞已经识破了他就是当初去云雾山打探虚实的吴旭,其实当初投奔云雾山的人有好几百人,戴天旭混入其间,并不引人注目,这位凌先生也没跟他有过任何交集,怎么就判断出他就是吴旭了呢?

“凌先生果然目光如炬,我很是好奇,凌先生怎么就断定我就是吴旭?”

彭若飞虽然在云雾山上并没有跟戴天旭有过交集,但就算是匆匆一瞥也会给他留有一丝印象,他见到戴天旭的第一面就觉得有些面熟,只是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现在听到戴天旭自我介绍,忽然吴旭这个名字从脑海中蹦出。

当初就是这个吴旭用石头砸死了老廖,随后火烧乌龟洞,烧毁了洞内的大批粮食和其他货物,随后逃之夭夭,不见踪影,这把火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烧毁了云雾山赖以生存的粮食,让云雾山陷入断粮的危机之中,又可以制造混乱,从而有机可趁,得以趁乱逃离了云雾山,所以彭若飞认定这个吴旭非等闲之辈。

彭若飞当初就判断这个吴旭是官府的人,是来云雾山探听虚实的,他的逃跑将给云雾山带来致命的打击,果然,没过几天,县保安队就协同一五六师的第三团一起前来围攻云雾山,先是围而不打,想要通过围困他们来动摇军心,以期待云雾山发生哗变,而这招不起作用之后,便用火攻,随后炮击,最后带领全团人马上山围剿,好在他们事先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大部队陆续从西南隘口下山,得以安全转移,幸免于难。

见戴天旭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彭若飞淡然一笑:“戴队长脖子上,手腕上的这些伤痕应该是那天深夜从云雾山溜下山时,被山上的树枝荆棘剐蹭后留下的吧?”

戴天旭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个凌先生果然不凡,眼睛就这么随意地一扫,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留下的擦痕,而且立刻判断出是被云雾山的树枝荆棘剐蹭导致的。

戴天旭本能地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处擦痕,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凌先生不仅目光如炬,而且还心细如发。实不相瞒,我就是吴旭。”

“过奖了。”彭若飞脸上掠过一丝冷冷的笑容。

戴天旭觉得这开场白效果还不错,虽然还没有透露什么信息,但彭若飞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一丝希望,彭若飞并没有表现出刚才在鲁克明面前的那种抵触和抗拒,以沉默作为回应,反而应对自如,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戴天旭对后面的审讯寄予厚望。

“凌先生,我能否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光有个姓氏,我这里也不好记录。”戴天旭指了指审讯记录。

“好吧,为了便于你的记录,你姑且就叫我凌志远吧,志存高远的志远。”

“凌志远,凌云壮志,志存高远,果然是个好名字,不过只怕是个假名吧?”戴天旭在审讯记录封面上的案犯姓名一栏里,填写了凌志远三字,随后又加了个问号。

“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而已,戴队长又何必这么执着,你不是已经给我拍过照了吗,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彭若飞一脸的不在乎,他清楚自己的身份迟早是会被查证的。

戴天旭的一举一动似乎在彭若飞面前没有丝毫隐秘可言,他只不过彭若飞拍了几张照片,彭若飞就判断出他拿自己的照片去查验自己的身份。

“既然凌先生知道我迟早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又何必对我隐瞒呢,不如一五一十说出来岂不更爽快一些?”

“玩玩这种猜谜游戏,我觉得挺好。”彭若飞斜睨了一下戴天旭,脸上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这话可把戴天旭给噎着了,这个凌先生倒是很有雅兴,居然在刑讯室里跟他玩猜谜游戏,他的内心气得直骂娘:奶奶的,一个死到临头的阶下囚竟然还那么神兜兜,竟敢戏弄自己,这要是遇到鲁克明,早就大刑伺候了。这个姓凌的可真不知好歹,好言相劝反倒蹬鼻子上脸。

戴天旭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目前与这位凌先生交锋过程中,他没有占丝毫的便宜,反而觉得自己处于被动局面,戴天旭决定收敛起笑容,对这位凌先生好好敲打敲打,免得他太过狂妄,忘记自己的生死其实是掌握在他戴天旭的手上。

于是乎,戴天旭脸色一沉:“既然凌先生不愿说出你的真名,我可以暂时不问,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为好,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两个人的下场。

我之所以阻拦鲁团长对你动粗,主要是看在你一介书生的面上,文人嘛,多少还得讲点斯文,但你可不要以为你可以因此而肆无忌惮,若是冥顽不化,顽抗到底的话,凌先生,你朝这四周看看,有多少种刑具在这屋子里放着,你倘若不识抬举的话,这些刑具照样会用在你身上,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吧。”

戴天旭指了指屋内的刑具,虽然他知道这位凌先生是块难啃的骨头,但就算是不可一世的位高权重者,三木之下,又有几个不哭爹叫娘,斯文扫地,丑态百出的?

“戴队长的这个人情恐怕凌某消受不起,此时此地,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对我怎样,我也只能悉听尊便,不就是一口气,一条命吗,你想要,拿去便是,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彭若飞一脸桀骜不驯,傲然而视。

彭若飞的这席话简直要把戴天旭气疯了,审讯还刚开始,原以为这个姓凌的还挺配合的,策反此人还是很有希望的,没想到一转眼功夫,他就感到骑虎难下了,现在到底是对这个姓凌的动刑还是不动刑呢?

要是现在就动刑岂不是让鲁克明看笑话,自己这个唱白脸的还没开场,转眼自个儿就成了唱红脸的了,何况要是动刑了之后,这个姓凌的还是坚不吐实,顽抗到底,或是受刑过重而一命呜呼,那他刚才的黄粱美梦岂不成了泡影了吗?

要是现在不动刑,那怎样才能打压这个姓凌的嚣张气焰,怎么才能让这个姓凌的在他面前低眉顺目,乞哀告怜,从实招来?

187. 软硬兼施

戴天旭思忖了再三,还是决定先忍这一时之气,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必呈一时的口舌之快而乱了自己的章法。

于是,戴天旭重重地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愤怒的情绪,随后走到彭若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先生,我看我们还是别斗嘴了,古语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我想凌先生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此话的意思。”

“戴队长的论语学得不错,不过恕我愚钝,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彭若飞斜睨了一眼戴天旭。

“我当然是希望凌先生能顺应潮流和形势,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凌先生才高八斗,能谋善断,文武双全,若是能早日弃暗投明,回头是岸,则善之善也。”戴天旭给彭若飞戴几顶高帽,以示自己对他的赏识和器重,当然也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投身到他的阵营中来。

戴天旭言辞恳切,惜才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戴队长倒是满腹经纶,每句话都引经据典,不过我也想送几句圣贤之言给戴队长。”彭若飞抬起眼皮望了望眼前这位戴队长,微微一笑。

“愿闻高见。”戴天旭和颜悦色,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彭若飞冷冷一笑,对戴天旭那副虚伪的状貌甚是反胃,当初若不是这个吴旭假冒投奔云雾山的村民前来打探虚实,火烧粮食,随后率兵前来围剿云雾山,山上的这些兄弟怎会仓促逃离云雾山,莹梅、秀芹、向佐大哥等诸位兄弟怎会惨死?他和这个戴天旭是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仇人却假模假式地劝他弃暗投明,回头是岸,真是可笑之极。

彭若飞抬起眼皮,斜睨了一下戴天旭,悠悠地说道:“孔子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我看戴队长印堂暗黑,眉骨紧锁,眼眸浑浊,山根低矮,此为忧思过多,算计过多,乃不吉之相,有早夭之嫌。故奉劝戴队长,心胸开阔,与人为善,方可化之。”

戴天旭一听,气得差点吐血,他好言相劝,让姓凌的回头是岸,没想到却被挖苦嘲讽,还咒他早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道:“没想到凌先生还会算命,不知凌先生有没有给自己算一卦,你的牢狱之灾是否能逢凶化吉呢?”

“哈哈哈……”彭若飞听罢,大笑起来:“方死方生,方生方死,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如此而已,死有何惧?”

戴天旭苦笑了一下,他跟彭若飞之间的交锋他丝毫不占上风,这个凌志远简直就是油盐不进。他气馁地坐在椅子上,桌上那本审讯记录本上只有一个凌志远的名字而已,而且还是个假名字,除此之外,戴天旭没有得到半句他想要知道的信息,当然不能说一点信息也没有,他得到的是这个所谓的凌先生对他的蔑视,对死亡的坦然。

当然戴天旭并不死心,他不能就这样败下阵来,他阴冷地一笑:“我知道你们**人并不畏死,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恐怕凌先生未必尝过吧?有多少人情愿一死也不愿遭受酷刑折磨,但凌先生若是执意不开口,不招供,那皮开肉绽,筋断骨裂的滋味恐怕你是躲不过去的,你看看你,气宇轩昂,文质彬彬的模样,何必非要把自己搞得生不如死,惨不忍睹呢?你说是吗?“

彭若飞冷笑一声,不作答。

戴天旭见彭若飞不做声了,以为他的话起作用了:“不过你若是能好好配合,供出冷面虎的行踪和你以往的经历,我可以保证凌先生的后半生将福禄无忧。何去何从,凌先生可要好好思量啊。”

彭若飞听罢,不由呵呵一笑:“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子又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看戴队长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就不必强人所难了吧?”

“没想到凌先生一心想当大丈夫,视金钱如粪土,看来我等这般俗人是难以入先生的法眼了。”戴天旭听完彭若飞那番凛然的说辞,自知此人很难屈从纳降,心里不觉升腾起一股凉意。

正当戴天旭一筹莫展之时,鲁克明进来了,这时,戴天旭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鲁兄来啦,看来是该轮到你登场了。”

鲁克明一听这话,知道戴天旭拿这个凌先生没办法了,他不屑地笑了笑:“怎么,戴老弟,遇到难啃的骨头啦?”

戴天旭苦笑了一声:“看来还得仰仗鲁兄你的手段了。”

“好办,什么难啃的骨头到了我这儿,一定会让他筋断骨碎,皮烂肉酥。“鲁克明朝彭若飞投来冷冷的一瞥:”凌先生,我再问一遍,冷面虎要把大部队带到哪儿去?”

彭若飞沉默不语,他当然清楚当初与谢继涛共同商讨过大部队去广东的这条具体线路,当时谢继涛提出大部队离开云雾山之后朝湖南境内挺进,然后从长沙坐火车去广州,这样路程可以缩短一些。

但彭若飞觉得这样不妥,因为从云雾山进入湖南境内大约有两天的路程,这样的话,在江西境内逗留的时间过长,如果境内驻军一五六师事先在这条线路上设伏的话,时间上是充足的,那很可能要打遭遇战。

而云雾山距离湖北边界最近,只要以最快速度离开江西境内,就脱离了一五六师的辖区,那就可以摆脱追兵,毕竟三不管地带相互扯皮的事情多,利益分摊不均,责任认定不清,所以一般而言,谁也不愿去那儿招惹麻烦,只要过了一五六师的防区,那么大部队应该是安全的,但这条线路的缺点是要绕道而行,到达目的地的时间稍长。

彭若飞将两条撤离线路的优劣告诉冷劲秋,交由他来定夺,冷劲秋思忖了一下,最后采用了彭若飞所定的路线并告知了老六和向氏兄弟。

彭若飞当然不会将这条线路告诉戴天旭和鲁克明,无论是戴天旭的利诱还是鲁克明的威逼,都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冷劲秋的撤离路线,因为这关乎五六百人的生死,他彭若飞岂能让这支精心打造的有战斗力的队伍,那五六百位兄弟的性命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原本他打算编造一条线路,误导鲁克明他们朝反方向追击,这样的话,冷劲秋和他的兄弟们就能摆脱追兵,有更充足的时间进行转移,对他来说,也能暂时避免酷刑折磨。

但后来仔细一想此举不妥,因为现在冷劲秋受伤了,极有可能他的几个兄弟首先带冷劲秋去最近的私人诊所治伤,那么这个私人诊所的方位他就不清楚了,万一自己所误导的这条线路就是冷劲秋他们所走的线路,被鲁克明他们误打误撞上了可就糟了。

所以只能什么也不说,保持沉默,那么鲁克明因为没有了方向,也就不会贸然出兵,只能按兵不动。

这样做对冷劲秋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但是这样做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彭若飞当然心知肚明,他不愿去想,只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无法摆脱这阿鼻地狱。

自打被俘之后,彭若飞就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祥林和长庚只是先他一步而已,自己也即将步他们的后尘。

死,他并不在乎,参加革命以来,一路上他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今死神正在向他招手,他相信自己能坦然面对,视死如归,或许自己即将与爱妻在九泉之下相会,这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只是自己那一双还未成年的儿女令他颇为牵挂,尤其是女儿,至今下落不明。作为人父,他将无法继续履行自己的抚养之责,这辈子注定是要亏欠他们的了,他也无法继续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喜悦,他将再也不能陪伴这双聪慧的儿女长大成人,再也看不到他们机敏可爱又稚气未脱的笑脸,一想到这儿,彭若飞的心扭结起来。

188.人间地狱

鲁克明见彭若飞一直沉默不语,不禁火冒三丈:“来啊,先让这位凌先生尝一尝烤肉的滋味。去,拿火链来。”

火链指的是把一条铁链放在火炉里烧得通红,随后放在地上,让人犯的双膝跪在火链上,膝盖上的皮肤薄,肌肉少,单是跪在铁链上就令人疼痛难忍,这相当于直接将膝盖骨与铁链摩擦,何况是火链?等于直接火烤膝盖骨,顷刻之间,膝盖就会被废掉。

打手把铁链扔进了火炉,没多久,铁链被烧得通红发黑,打手用火钳把铁链从火炉里取出,扔在地上,火链有一米多长,打手用铁钩将铁链弯折一下,变成了两股,这样无疑增加了膝盖受刑的面积。

“去,把凌先生给拉过来。”鲁克明朝两个打手挥了挥手,两个魁梧的打手一边一个,立刻把彭若飞从刑讯椅子上拉拽起来,带到火链旁。

火链炙热的温度让彭若飞的双脚立即感到一股滚滚热浪汹涌而至,他的心不禁狂跳起来,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面对即将到来的令人心碎胆裂的痛苦,再坚强的人也会产生恐惧感。彭若飞感到了自己那丝丝恐惧感正在不断累积,膨胀开来,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正是他在不断克服自己的恐惧而做出的反应。

“凌先生,你可看清楚了,这个叫火链,你站在这儿也一定已经感受到了这个温度,若是把你往下一按,你这副膝盖就算是废了,以后你就是个残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我看你还是识时务点,把冷面虎的行踪快点说出来,免得后悔。”

彭若飞闭起眼睛,不愿去看,去想,他已经没什么以后了,只求速死,但现在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望。

鲁克明见彭若飞依然沉默不语,冷笑了一声:“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啊,把他给我按到火链上去。”

两个打手得令,立即把彭若飞的双手往后一扭,随后用膝盖顶住彭若飞的两个腘窝,彭若飞随即双腿一屈,被按在了火链上,当肌肤一触碰到火链,那膝盖部分就立刻冒出一股青烟,锥心刺骨的疼痛立即遍布全身,彭若飞双目怒睁,脖子上青筋凸起,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震天的惨叫声,他只感到自己的膝盖骨已经被融化了,火链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咬噬着他的骨髓。

打手把彭若飞牢牢地按在火链上,足足长达一分钟,这漫长的一分钟令彭若飞欲生不能,欲死不得,忽然他感到眼前一黑,意识随之坠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两个打手见彭若飞昏死过去了,便把他从火链上拉起来,扔在一边,鲁克明走过去,踢了踢彭若飞,见他毫无反应,便弯下身子望了望彭若飞的双膝,膝盖处已经一片焦黑,膝盖处的裤子和皮肉已经碳化了,而原本白色的膝盖骨也都已经被烤得有些焦黄色了。

“把他泼醒。”鲁克明向打手吩咐了一句。

一盆凉水劈头盖脑地浇在彭若飞的头上,身上,把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但随之而来的锥心之痛令他情愿再次昏死过去。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不愿躺在地上,任人践踏,他想站起身来,于是他使尽全力用双手支撑起身子,但受过枪伤的手臂根本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况且他感到膝盖以下的部分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双臂颤抖着勉强地支撑了数秒钟,便又栽倒在地。

“怎么样,这烤肉的滋味是不是让人终身难忘啊?”鲁克明弯下腰戏谑着痛苦不堪的彭若飞:“现在想清楚了吗?说,冷面虎去了哪里?”

彭若飞冷笑了一声,强忍住疼痛,断断续续地说道:“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你是……抓不住……这只猛虎的。”

鲁克明咬牙切齿,太阳穴青筋直跳:“看来凌先生还想尝尝其他大餐。来啊,把他的十个脚趾甲全给拔了。”

两个打手随即把躺在地上的彭若飞拉了起来,把他按到老虎凳上,双臂被绳索紧紧地绑在十字木架上,双腿和双脚则被皮带紧紧地绑在长凳上,动弹不得,随后被脱去鞋袜。

一个打手手里拿着一只铁钳走了过来,随后用铁钳钳住彭若飞右脚的大脚趾上的趾甲盖。

“说,冷面虎到底去了哪里?”鲁克明目光狠厉地望着彭若飞。

彭若飞双目紧闭,低头不语。

“拔。”

随着鲁克明一声令下,打手用力一拔,彭若飞的脚趾甲瞬间脱离了甲床,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彭若飞原以为膝盖以下没知觉了,但没想到,这种撕扯着心的痛楚竟然是如此强烈,他不禁猛然抬头,嘴巴大张,从喉咙口发出一记令人心颤的惨叫声。

“说,冷面虎去哪里了?大部队往哪儿去了?”鲁克明瞪着眼大吼着。

彭若飞紧咬牙关,不愿理睬鲁克明。

“继续拔。”鲁克明朝打手吼了一声:“我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打手又继续将彭若飞右脚脚趾上的趾甲一片片拔下,彭若飞头朝后仰起,脖子上,太阳穴上青筋暴突起来,被捆绑住的双手紧紧握拳,疼得冷汗直淌,惨叫声不断,他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右脚的脚趾甲一片片硬生生地从甲床上剥离开来,彭若飞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拧成了麻花,无尽的痛苦折磨着他浑身的神经,他盼望着能早点昏死过去。

果然当右脚最后一只脚趾上的趾甲被硬生生地拔掉之时,彭若飞如愿地陷入昏迷之中。打手见彭若飞的脑袋耷拉下来了,方才停止了手里的活。

彭若飞右脚趾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右脚流淌下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水。

鲁克明拉开军服的衣领,走到彭若飞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彭若飞毫无反应。

“泼醒。”鲁克明不想让彭若飞有片刻逃离痛苦折磨的时候,他要让彭若飞时时刻刻都感受着犹如在地狱中煎熬的苦痛,见他昏死过去,立刻命令打手用凉水把彭若飞泼醒。

一盆凉水浇在彭若飞的头上,彭若飞又苏醒了过来,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凌先生,你看我们还有必要继续拔下去吗?”鲁克明用手托起彭若飞的下巴。

彭若飞一甩头,挣脱开鲁克明的手,双目怒视着鲁克明,他已经没气力去怒骂这个施虐成性的恶魔,但眼里依然透露出不屈服的倔强。

鲁克明被彭若飞的目光激怒了,咆哮道:“拔,给我狠狠地拔,把他十个脚趾头上的趾甲都拔光。”

于是,打手继续拿着铁钳把彭若飞左脚上的脚趾甲一片片拔了下来,彭若飞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嗓子嘶哑,双目暴突,汗出如浆,双足抽搐不已,没多久又昏死过去了,但又被凉水浇醒。

戴天旭看着彭若飞被苦苦地煎熬着,生不如死的惨状,走了过来,叹了口气:“凌先生,我看你还是爽快一点说了吧,好歹可以不受这皮肉之苦,你这样苦苦熬刑又何必呢?”

“滚。”彭若飞从齿间发出浑浊不清的声音,愤怒的双眸里射出仇恨的目光,直射戴天旭。

“好好好,凌先生情愿领受这抽筋扒皮之苦,也不愿开口招供,那我戴某人也就无能为力了,鲁团长,下一道是什么大菜啊?”戴天旭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

“哼,那就让凌先生尝尝酥烂鸡爪的滋味吧。去,把凌先生解开来,把他带到那张桌子旁坐下。”

打手把彭若飞从老虎凳上解开来,随后拖拽着坐到屋子墙角放着的一张鉄桌旁,身体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则平伸放在鉄桌上。桌上有两个铁环用来固定双手,彭若飞的双手被铁环锁住之后,一个打手用拳头用力压在彭若飞的左手手背上,彭若飞的五指被迫张开,另一个打手手持一把小铁锤走了过来。

“凌先生,我再问你一句,你打算让冷面虎把队伍带到哪儿去?”鲁克明厉声问道:“如果不说,我就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敲碎。”

彭若飞的心狂跳不已,他知道自己又要经受另一次酷刑折磨的考验了,他紧闭双目,紧咬牙关,准备迎接这剜心裂胆之痛。

鲁克明见彭若飞依然不出声,恼怒不已,一把夺过打手手上的小铁锤,对准彭若飞左手的小指狠狠地敲了下去……

189. 痛不欲生

彭若飞只听得自己的小指指骨发出碎裂的声音,一股揪心的疼痛弥漫全身,他发出一声凄惨的喊叫声,浑身冷汗直冒。他睁眼望着自己的左手小指,小指指骨顷刻间被铁锤敲碎了,碎骨破皮而出,鲜血直淌。

“怎么样?说不说,不说,我就挨个往下敲。”鲁克明望着仰着头直喘气的彭若飞问道。

“畜生。”彭若飞从喉咙口发出一声怒骂。

“我让你嘴硬。”鲁克明又举起铁锤,狠狠地敲向无名指。

彭若飞的无名指指关节也随即被敲断,彭若飞发出长长的一声嘶叫,本能地想要逃离这手腕处的铁环,他拼命地挣扎着,但一切都徒劳的,身体被绑在椅子上,左手被打手牢牢地按住,丝毫动弹不得。彭若飞痛得脖子后仰,面红耳赤,脖子和太阳穴上的青筋血脉贲张,衣衫都被冷汗和凉水浸透了,像是从河里捞起来一般,他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不知道这无休无止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快说。“鲁克明像是发疯似的吼叫着。他在用肉刑不停地折磨着彭若飞,而彭若飞又何尝不在精神上折磨着他。

鲁克明举起铁锤,狠狠地敲在彭若飞的左手中指上。彭若飞发出一声惨叫之后,脑袋终于又耷拉下来了。

鲁克明用手探了探彭若飞的鼻息,还一息尚存,望了望他左手的三根手指,已经血肉模糊,肿胀开来,碎骨穿出皮肉,鲜血淋漓。

“妈的,还真够硬的,我不信你的骨头能硬过我的铁锤。来啊,弄醒他,给我继续敲。”鲁克明已经像是疯魔了一般。

打手将一盆冷水浇在彭若飞的身上,彭若飞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浑身颤栗着,这地狱般的苦痛令他深刻领会到了书本上所说的“炼狱”二字的真正涵义。

“说不说,不说,继续敲。”鲁克明将彭若飞那湿漉漉的头发一把揪了起来。

彭若飞瞪视着鲁克明,本能地朝鲁克明啐了一口,鲁克明的脸上立刻多了一摊血水。

“啪。”彭若飞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我让你硬气,来啊,把他的手摁住。”鲁克明咆哮着,随后命打手紧紧摁住彭若飞的手背,举起铁锤继续敲击剩下的几根手指,彭若飞又不停地仰天发出一声声惨叫,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淌下来,只觉得自己的左手食指被敲断了,拇指被敲断了,随后右手小指,无名指,中指……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意识开始有些游离了,他只听见鲁克明在他耳边不断地咆哮着,然后他的手指一根根地被铁锤硬生生地敲碎敲断,骨碎筋断,血肉模糊,十指连心的痛楚令他痛不欲生,他终于再一次昏死过去了。

鲁克明把铁锤往桌上一扔,把军服一把扯开,拿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随后一抹嘴,骂了声:“妈的,这都敲断了八根手指了,居然还不开口,老子今天还真是碰到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硬分子,我就不信,这人能熬得过这里所有的刑具。来啊,把他锁到电椅上去。”

彭若飞的宁死不屈更激发了鲁克明的施虐兽性,他不信三木之下还有人能硬挺过来。

戴天旭原本在一旁冷眼观看着彭若飞受刑,但越看下去他越感到心惊肉跳,彭若飞的惨状简直是不忍直视。

彭若飞又被拖到了电椅上,双手手腕被铐在电椅扶手上,手腕和脚踝处都被电夹牢牢夹住,电夹的另一端则被连接在电椅旁边的一台手摇式电话机模样的电刑设备上,这种设备连接的是二百伏以下的低电压,但低电压强电流的话,对人体产生的痛苦是非常显著的,这台设备就是根据手柄摇动速度的快慢从而产生大小不同的电流,电流的强弱通过电椅上面三盏灯显示,第一盏灯是最小的五毫安电流,这盏灯亮起时,人体会感到电流像钢针在体内左刺右穿;第二盏灯是十毫安电流,这盏灯亮起时,人犯会感到胸闷气短,心脏被拧紧的感觉,这电流像是炭条一般在体内戳刺,把五脏六腑都烧灼得燃烧起来,如果时间稍长,则人犯会大小便失禁;而第三盏灯是十五毫安,这盏灯亮起时,人体已进入危险阶段,呼吸不规则,或是停止,心室会产生不规则的纤维性颤动,若是有心脏病的犯人会直接导致死亡。

打手开始摇动手柄,一阵突如其来的电流穿过彭若飞的身体,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感觉浑身上下都被钢针戳刺着,电椅上的第一盏灯亮了起来,随着手柄摇动速度的加快,彭若飞越发不受控制地肌肉颤动,抽搐起来,感觉一根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横冲直撞,那种痛苦无以言表,他大张着嘴却吸不进气,喉咙口不停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叫声,电椅上的第二盏灯亮起。

彭若飞痛不欲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但就在他快昏死过去时,鲁克明示意打手暂停,这时那股诡异的电流便消失了,彭若飞得以喘息一下。

“说。快说。”鲁克明冲着彭若飞咆哮着。

彭若飞机械地摇摇头,鲁克明见状,又示意打手开始摇动手柄,那股电流再次在彭若飞的体内肆意妄为,彭若飞又开始了不停地颤抖,痉挛,挣扎,惨叫,呕吐,在他快要昏死过去时,鲁克明又让打手停下,再次问同样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之后,打手又开始摇动手柄,如此这般经历了数次之后,彭若飞在周而复始的折磨中,便溺失禁了,他终于垂下了头。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五六个小时过去了,彭若飞在刑讯室里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非人折磨,但始终坚不吐实,鲁克明和几个打手也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但审讯还是没有丝毫进展,那本审讯记录本上还是一片空白。

“先关起来再说吧。”鲁克明吩咐了一下打手,两个打手把昏死过去的彭若飞从电椅上解了下来,拖到了保安队的地牢里。

刀疤也被关在地牢里,他双手抱膝,惶恐地坐在地牢的角落里,不知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这时,牢门被打开了,刀疤看见一个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人被拖进了地牢里。

打手们把彭若飞朝地上一扔,便走了出去,刀疤害怕地望着这个趴在地上的人,他颤颤巍巍地爬过去,把彭若飞翻了个身,这才看清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正是凌先生。

刀疤仔细地查看着彭若飞身上的伤情,脚趾甲已经全部被拔光了,甲床上不断渗着血水,而膝盖部分已经黑乎乎的,皮肉已被烤焦了,露出了焦黄的膝盖骨,十根手指除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以外,都已经粉碎性骨折了,碎骨破皮而出,手指头又粗又肿,血肉模糊,手腕和脚踝处还有一些焦斑。

刀疤难以想象在过去的五六个小时里,这位凌先生遭到了怎样的折磨,这要是换了他,恐怕连一个酷刑也扛不下来,他不得不佩服凌先生的意志是那么的坚强。他觉得这位文弱的凌先生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190. 竹篮打水

刀疤望着凌先生遍体鳞伤的惨状,内心不由得震颤起来,由于他的出卖,使凌先生遭到了那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的严刑拷打,刀疤心里很是愧疚,说实话,在云雾山,凌先生对他不错,大当家的自然是威仪十足,旁人不敢靠近,但凌先生对那些兄弟却总是和颜悦色,对他也很器重,有重要任务时,总能想到他,让他有立功的机会,得到更多的赏赐,使他在兄弟们中间颇有威信。

但这次他却因为贪生怕死,准确地说是怕被活活折磨而死,因而恩将仇报,出卖了凌先生,让凌先生吃尽了苦头,这让刀疤背负着心灵的折磨,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嘤嘤地哭泣起来。

“水,水。”昏迷中的彭若飞本能地从喉咙口发出一丝声音。由于长时间的拷打,他已经严重脱水了,嘴唇上全是裂痕和血泡。

刀疤连忙把自己的一碗水拿了过来,托起彭若飞的头,把碗放在彭若飞的嘴边,轻轻地给他喂水,彭若飞的嘴唇已经被咬烂了,刀疤猜想这是凌先生熬刑时自己咬破的。

彭若飞渴极了,一碗水很快就被喝完了。

彭若飞像是有了一点力量支撑,渐渐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但眼睛还是紧闭着。

为了能让这位凌先生躺得稍微舒服点,刀疤把凌先生身下的草料铺得厚实点,随后把自己的一件外套脱下来,折成小枕头,垫在凌先生的脑袋下面,不时地给他喂点水,但即便这样,也不能丝毫减轻凌先生身上的刑伤所带来的痛苦,整整一夜,凌先生都紧闭着双目在不停地呻吟着,有时还会全身肌肉不停地痉挛和抽搐,刀疤整夜不敢睡,蜷缩在角落里,担惊受怕地度过了一夜。

鲁克明和戴天旭二人也和衣在办公室里将就了一夜,鲁克明在等待着上峰传来的捷报,按他的测算,现在冷面虎和他的主力应该在武宁这儿被围歼了。

但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六点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鲁克明不禁有些坐立不安,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难道他推断错了?他忍不住给上峰拨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沙广达旅长,他一听是鲁克明的电话,便没好气地问道:“鲁团长,你的情报有没有问题?我已经派了两个团的兵力前往武宁围剿,可他们告诉我,已经在那儿监守了八个小时了,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土匪主力部队。如果方向没错的话,这伙土匪就算是蜗牛,爬也应该爬到了嘛!”

鲁克明一听,像是被当头棒喝:怎么会这样?要是过了八个小时还没到武宁,那冷面虎肯定没带着队伍朝长沙方向挺进了,他肯定走了其他的线路了,那他到底要去哪里呢?

“沙旅长,我当初的判断是冷面虎要率领他的主力朝长沙方向挺进,与秋收暴动的那些泥腿子会和,我根据他们的行军速度,推测是朝武宁方向过去,会不会是他们行军速度加快,已经过了你们的防线?”鲁克明不愿承认是他的失误,而把责任推给沙旅长的两个团布防太慢,让冷劲秋一伙逃之夭夭了。

“鲁团长的意思是说我贻误战机,把这些土匪给放跑了?”沙旅长一听,火直往上窜,他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鲁克明听见电话里沙广达气势汹汹的质问,吓得大气不敢出。

“我已经按你的线路,问过武宁的下一站修水县的守军,他们也没见到什么土匪的主力。难道这些云雾山的土匪都是飞毛腿,一下子突破了武宁,修水两道防线,直扑长沙了吗?”

面对沙广达的质疑和讥讽,鲁克明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鲁团长,要不是你去云雾山剿匪不力,又怎会有如此后患,你拉了屎,要别人帮你擦屁股,我告诉你,老子不伺候了。”沙广达说完,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被沙广达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之后,鲁克明脸上露出一股杀气腾腾的神情:“马上提审凌志远。”

戴天旭一听,知道他又要对彭若飞用刑了,连忙上前阻拦鲁克明:“鲁兄请息怒,这个凌志远现在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呢,你现在提审他没有任何效果,就算是你再给他上几道大餐,他也未必会开口,恐怕人死了,口供还是零。”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冷面虎一伙逃离我们的辖区吗?”鲁克明横了戴天旭一眼。

“鲁兄,昨夜你四道大餐下去,那个姓凌的疼得死去活来,可还是坚不吐实,你现在再用刑,恐怕这个姓凌的身体已经熬不住了,很可能就死在刑讯室里了,这个姓凌的可是一条大鱼,他的身上可不止冷面虎这一桩事情,我已经派人把姓凌的照片送交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等他们把这个姓凌的资料传过来,肯定能牵扯出许多我们还没掌握的情况,我们若能把握住机会,找到突破口,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许多共党分子,这功劳可远比抓住冷面虎大啊!”

戴天旭显然知道彭若飞的价值所在,在他看来,剿共远比剿匪更重要,只要把这些带头闹事的共党分子一网打尽,那些乌合之众也就兴不起什么大浪来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鲁克明听了戴天旭的一番话之后,渐渐冷静下来,确实如戴天旭所言,那个姓凌的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若再用刑的话,恐怕就一命呜呼了,这个姓凌的可不是那两个土匪小喽啰,他身上确实有许多东西可挖,虽然剿匪失利了,但若能抓住几个共党,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以弥补先前的过失。

“好吧,这件事就依你吧。”鲁克明呼了口气,重新坐下。

“好,多谢鲁兄成全。”戴天旭向鲁克明抱了抱拳。

第二天上午,戴天旭派出的那位随从终于回来了,他将一个公文袋交给戴天旭:“戴队长,这是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让我转交给你的公函。”

“总算是来了。”戴天旭眼前一亮,连忙接过公文袋,朝随从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戴天旭从公文袋里取出公函,上面写着:该犯为上海共党组织重要骨干成员彭若飞,其于四一二事变之后已失踪数月,今获悉该犯已被你处抓捕归案,可喜可贺。该案犯涉及多起案件,故请贵处将该案犯移交我处,我处现已派人前往你处办理移交手续,望予以配合。

戴天旭一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这条大鱼现在居然要拱手让人,这千辛万苦,苦心积虑,累死累活的半个多月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戴天旭又把这份公函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气得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191. 安全抵达

鲁克明走过来,接过公函,扫了一遍,气得直骂娘:“奶奶的,这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手也太长了吧?老子死了一半的人才抓住这个姓凌的,上海的那帮人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想摘现成的桃子?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行,老子不答应。”

“你不答应又有什么用呢?鲁兄,你难道没看见这份公函下面的公章了吗?除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公章之外,还有上海市政府的公章,我一个小小的县保安队能跟他们作对?就算你鲁兄是堂堂的上校团长,能压得过淞沪警备司令部和上海市政府吗?”戴天旭把公函上的两枚公章指给鲁克明看。

鲁克明一见这两枚公章,刚才还忿忿不平的样子,转眼就垂头丧气了,嘴里嘟哝着:“奶奶的,老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是替别人做嫁衣,就换回可喜可贺这四个字,上海那帮家伙真是欺人太甚。”

“哎,鲁兄,我倒是有个主意,也许能让冷面虎自投罗网。”戴天旭忽然眉毛往上一挑,计上心来,他想到了一招以捉拿冷劲秋。

鲁克明一听,眼睛也顿时一亮:“什么妙招,你快说,戴老弟。”

“我从那个韩宝良的嘴里得知冷面虎跟这个姓凌的,也就是真名叫彭若飞的共党分子关系很是密切,我在云雾山上待了几天也感觉到了,这个彭若飞深受冷面虎的器重,我还听说冷面虎认彭若飞的儿子为义子。冷面虎虽是危害一方的土匪头子,但这人讲义气也是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前去投奔他。我想我们不如设个局,让冷面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戴天旭那双眼睛里露出一丝阴险的目光。

鲁克明点点头,但还是没明白具体怎么做才能让冷面虎自投罗网:“那戴老弟决定怎么做呢?”

“我们先召开一个记者会,然后让各大报纸的记者们在报纸上刊登彭若飞被抓捕的消息。”戴天旭将他的计划透露给鲁克明。

鲁克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冷面虎知道他的军师现在就在我们的手里,对吗?”

戴天旭朝鲁克明伸了伸大拇指:“不错,鲁兄一点就透,随后我们通过报纸告诉冷面虎他们,我们将对彭若飞进行公判之后执行枪决,我估计这些土匪将会来公判之地进行劫囚,到时我们在四周埋伏好,等冷面虎上钩之后一举歼灭。”

“这主意不错,戴老弟,你这招确实是个请君入瓮的妙招,不过,如果把这个彭若飞当诱饵的话,到时候枪林弹雨的,难免不会伤及这个共党分子,要是上海方面问我们要人可怎么办?”鲁克明知道彭若飞的份量,他怕万一在交火过程中把彭若飞给杀了,那他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鲁兄,你忘了,我们手上不是还有韩宝良这个软骨头吗?我们犯不着跟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一争高下,就让他们把彭若飞悄悄地带走,但我们可以把韩宝良装扮成彭若飞的模样,让他当诱饵,这样岂不是更稳当?”戴天旭知道他们对彭若飞已无法掌控了,但还是可以利用公判大会这出戏来引蛇出洞,让冷面虎束手就擒,这样的话,多少还可以挽回一些颜面,否则这次剿匪什么都没捞着。

“好,戴老弟,那我们就好好筹划一下吧。”鲁克明这时对戴天旭确实是钦佩有加。

“嗯,我们要把这次记者会规模做大,尤其是赣,湘,鄂,粤等地的所有报社记者都要邀请到,让他们把这则消息散布开来,而且要求报社连续几天连篇累牍进行报道,这样就不愁冷面虎看不到这则新闻,就算是他不看报,若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此事,他也一定能听到。”

“嗯,没想到戴老弟还是操纵舆论的高手。”鲁克明朝戴天旭翘了翘大拇指。

“鲁兄抬举我戴某人了。”戴天旭谦虚地朝鲁克明拱了拱手。

谢继涛带着部队从云雾山西南隘口下山之后,根据既定路线,在过了鄂赣边界线之后,朝武汉方向挺进,进入湖北境内之后,谢继涛为了掩人耳目,将这五百多人化整为零,分成若干个小组,每组指定负责人,分别乘坐长途汽车,马车等交通工具,或是直接骑马而行,分期分批地抵达武汉,随后在武汉上火车,乘坐粤汉线到达广州站,之后再辗转进入潮安。在到武汉之前,他们在鄂州搞到两辆大卡车,于是便把长枪和其他辎重都装上卡车,走公路运往潮安,而其他五百多人则身上只带一把短枪乘坐火车,因而尽管路线远了些,时间长了些,但一切都很顺利。

谢继涛把大队人马在郊外安顿好了之后,便只身前往潮安的三元塔与康钧儒所派的人接头。

三元塔矗立于潮安韩江江边,是明朝万历年建造的,但在一次地震中被震坏了塔身,震去了塔尖,但却依然屹立不倒,成为潮安一景。

谢继涛走到三元塔附近的一张长凳旁,坐了下来,随后从长衫里拿出一张《大公报》,《大公报》的报首三个字中的“公”字用红笔圈画起来。

这时,附近有个穿西服的小青年朝他走了过来,手上也拿着一张《大公报》,报首中的“公”字同样是用红笔圈画起来的。

谢继涛见此人手里拿的《大公报》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直接上前相认。

彭若飞在云雾山上曾经把接头暗语和暗记都交代过他,这是彭若飞与康钧儒约定的接头方式。

“先生,你像是远道而来的吧,来找亲戚?”穿西服的小青年对谢继涛微微一笑。

“正是,但就是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不知能不能碰到我的亲戚?”谢继涛回答道。

小青年朝四周望了望,轻声地说道:“莫道前路无知己。”

谢继涛一听,内心一阵狂喜:“不破楼兰终不还。”

暗记,暗语都对,眼前的小伙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同志,终于等到你们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六天了。”小伙子一把抓住谢继涛的手:“我叫张孝波,你就叫我波仔吧,你是彭若飞同志吗?”

“不,我叫谢继涛,是江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组织上派我去云雾山策反云雾山的大当家冷劲秋,结果遇到了彭若飞同志,他其实早就打算把云雾山的兄弟争取到我们的队伍中来,所以我去了之后,他就跟我交代了一下情况。上次彭若飞同志来广州就是来安排接应事宜的,原本打算一回云雾山就与冷劲秋摊牌,让他带着队伍过来,但没料到县保安队协同一五六师的第三团前去围剿云雾山,情况危急,所以彭若飞同志让我带着大部队先走,他和冷劲秋断后,说是随后就到,但我们一路上也没见他们赶上来。也不知道彭若飞同志和冷劲秋他们情况如何。”

谢继涛把情况向波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说完之后,他和波仔二人都不由得为彭若飞和冷劲秋二人捏了把汗。

192.赎罪补过

“广东省委派我来接应大家,一听说有这么一支队伍要前来跟我们并肩作战,大家都喜出望外呀,目前广东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南昌起义的余部在这里也遭到了几次重创,现在部队正在这儿休整,我带你们去见他们吧。”张孝波拉着谢继涛的手往外走去。

“好,云雾山的弟兄们就在郊外。我们一起去吧。”谢继涛又打量了一下波仔:“波仔,你天天穿着这身西服没日没夜地在这里守着,没引起别人注意吗?”

谢继涛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

“你放心吧,谢继涛同志,我白天穿西服,晚上就换成破衣烂衫了,我就装成流浪汉待在三元塔的四周,所以没人会注意到我。”

“这可辛苦你了,波仔。”谢继涛拍了拍张孝波的肩膀。

“干我们这行的,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呢?”

谢继涛带波仔去郊外集合部队,随后大家朝起义军的军营进发。

两个时辰之后,谢继涛和老六等五六百人终于与朱德,陈毅所带领的南昌起义的起义军队伍会和了,大家相谈甚欢,尽管目前起义军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他们依然很是乐观。

老六等云雾山的兄弟们很快就与他们交上了朋友,大家在一起唠嗑,一起谈论自己的经历,一起进行军事训练,云雾山上弟兄们的军事素质和能力让起义军的战士们刮目相看,他们没想到一群靠打劫为生的土匪居然在射击,投掷,体能,搏击等方面一点也不落下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在云雾山上有位高人指点,平日里山上的军事训练跟这儿差不多,而且他们的攀爬功夫令很多起义军的战士大开眼界。

云雾山的兄弟们跟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就在潮安这里一边休整,一边等待彭若飞和冷劲秋等人的到来,谢继涛派两名云雾山的兄弟一直驻守在三元塔那里,一有消息就去通知他们。

彭若飞自从被拖进地牢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刀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见彭若飞伤得很重,便一直在一旁看护着他,他怕他的伤口因发炎而有什么不测,便想给他稍微医治一下,他记得以前弟兄们打劫时受伤后,一时找不到消炎药时,就用一些盐水来洗伤口,用盐水洗过的伤口不化脓,好得快,但盐水遇到伤口时会令人疼痛难忍,不过现在凌先生一直昏迷不醒,恐怕也感受不到疼痛了,现在给他用盐水洗伤口是最佳时机。

于是刀疤偷偷地把藏在鞋底的一块银元塞给了狱卒:“兄弟,我求你个事,成不?”

狱卒手上多了块大洋,自然是开心不过了,像他们这种当差的,一个月的军饷也不过一块大洋而已,现在居然有人送钱上门,自然是满口答应。

“你说吧,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弄点盐水进来?你看我这位兄弟伤得这么重,如果伤口发炎的话,命就没了。我想用点盐水给他擦洗伤口,你看行吗?”刀疤指着彭若飞,央求着狱卒。

狱卒一听,也不是什么难事,弄点盐水,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彭若飞,叹了口气:“真是遭罪啊,算你有良心,我这就给你拿去。”

没多久,狱卒端了个水盆进来了,手上还有一个盐罐:“你悄悄地弄,别让人看见了,否则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刀疤见狱卒给他拿来了水盆和盐罐,很是感激:“哎,我知道,我知道。”

刀疤把盐罐里的食盐往水盆里倒了一些,然后用手搅拌了一下,把水盆里的一块棉纱布挤了挤,随后轻轻地托起彭若飞的左手,给他擦拭。

盐水一触碰到彭若飞那断指上,彭若飞的手猛地一抽搐,刀疤吓了一跳,但彭若飞并没有醒来,只是身体对痛楚的本能反应。刀疤怕彭若飞会被痛醒,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虽然彭若飞的手不停颤抖着,但却没有发出惨叫声。

当刀疤把彭若飞的左手擦洗完了之后,手上的棉纱布上全给血迹印红了,他把棉纱布放入水盆里,水盆里的清水随即被染红了,刀疤接着给彭若飞擦洗右手和脚趾甲,等刀疤再要搓洗棉纱布时,水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一盆浓稠的血水了。

狱卒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我去给你重新打盆水吧。真是造孽啊!”

狱卒换了盆清水过来,刀疤往盆里倒了些食盐,等食盐融化后,便搓了搓棉纱布,给彭若飞的膝盖和身上的那些枪伤进行擦洗,刀疤看了一下凌先生身上的枪伤,左臂,右肩,右腿上都有弹孔,除了右肩上的一处枪伤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伤口处,左臂和右腿上的所中的枪伤,子弹都嵌在肌肉里,伤口周围红肿着,尤其是左臂,胳膊都粗了一大圈。

终于将彭若飞身上的所有伤口都用盐水擦洗了一遍,刀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希望自己此时的善能够弥补彼时的恶。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彭若飞醒来了,他想动一动四肢,但稍稍一动,刺骨的疼痛立即向他全身袭来,疼得他不禁痛哼了一声。彭若飞朝四周望了望,方才清楚自己现在身在牢房里。

刀疤见彭若飞醒了,连忙过去:“凌先生,你终于醒了?”

“刀疤?你怎么也在这儿?”彭若飞见刀疤也被关在地牢里,有些惊讶,照理,刀疤出卖了他之后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我不在这儿,我能去哪儿呢?我的小命还不是拽在那些人手里?”刀疤苦笑了一下,随后向彭若飞跪下磕头:“凌先生,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刀疤如捣蒜一般向彭若飞磕头赔罪。

彭若飞见刀疤向他负罪忏悔,有些于心不忍,反而反过来宽慰他:“刀疤,你别这样,其实就算是你不出卖我,他们迟早也是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不,凌先生,都是我的罪,我的罪,我真不是个东西。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却出卖了你。”刀疤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泣不成声。

彭若飞见刀疤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在向他忏悔,觉得他又是可怜又是可恨,也很无奈,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好了,刀疤,这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你帮我一下,扶我起来。”

刀疤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随后过去把彭若飞扶了起来,靠在墙上。

彭若飞无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钻心地疼,他咬紧牙关,忍受着阵阵袭来的伤痛,而脑子里却没有一丝停歇,他现在最牵挂的就是冷劲秋有没有到达潮安,他在猜想他们目前到了什么地方了。

彭若飞习惯性地抬起手,想看看时间,但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不在手腕上了,彭若飞这才想起,自己被抓进来之后,那块在激战中破损的手表就被没收了。

“刀疤,我们进来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哦,现在应该是下午了吧?”

“嗯,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多吧。”

“哦,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彭若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193. 心怀执念

刀疤见彭若飞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墙上,刑伤让他不时地皱眉,但嘴角却荡漾着笑意,不禁好奇地问道:“凌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彭若飞回过神来,轻声地说道:“我在想大当家的现在应该已经逃离危险区域了。”

“凌先生,没想到你来云雾山才半年多,对大当家的却是那么死心塌地,那么重义气,我比起你来真是差远了。”刀疤觉得自己与凌先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彭若飞听罢,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刀疤,江湖上以道义为先,我们**人也是讲道义的,大当家的当初救下了我们一家,此恩此德我没齿难忘,有机会能报答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

刀疤听后,惭愧地低下了头,试想当年要不是冷劲秋收留了他,他早就饿死了,如今他却忘恩负义,真是猪狗不如。

“凌先生,我一直以为读书人都怕死,没想到你一个满肚子都是学问的大秀才却比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土匪还硬气,你真的不怕死吗?”在刀疤的固有思维中,读书人都没吃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靠嘴皮子过活,而不像他们这些粗人,风吹雨淋的,打小就被打惯了,肯定比那些读书人扛得过苦痛,可没想到凌先生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却比他们有骨气多了,这么重的酷刑都能扛下来,不吐一字。

“刀疤,其实怕不怕死与是不是读书人没有必然的联系,自古就有许多有气节的读书人,文天祥是南宋大才子,他就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于谦,明朝名臣,自幼饱读诗书,曾在《石灰吟》中写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谭嗣同,著有《仁学》,也是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他在《绝命诗》中写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还有辛弃疾,陆游等等,他们都是一代文豪,却爱国爱民,不惜生死。”

彭若飞像是在给刀疤作解释,但更像是对自己的勉励,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铮铮铁骨的文人志士:“刀疤,人活百年,终有一死,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他的有生之年有没有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其温暖和力量。”

刀疤并不完全明白彭若飞的一番言辞,但他知道凌先生是个令人感到温暖与力量的人。

彭若飞望了望一知半解的刀疤,微微笑了笑,忽然瞥见了墙角的一个瓦罐:“刀疤,那个瓦罐是干什么用的?”

刀疤回头望了望,知道彭若飞指的是那个盐罐,便轻轻地说道:“我见你浑身上下伤重得厉害,怕伤口发炎,当年云雾山的老四老五就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炎丢了性命。所以我塞了一块银元给牢头,让他帮我弄了点盐和清水,我趁你昏迷时用盐水给你擦洗了一下伤口。”

彭若飞一听,看了看手指和脚趾的伤口,果然伤口已不再渗出血水,正在结痂,心中很是感激刀疤对他的救治:“刀疤,多谢你。”

刀疤羞愧地把脸扭向一边,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牢门打开了,戴天旭走了进来,他用手绢捂住口鼻,对着身后的两名打手说道:“把彭若飞给我带出去。”

彭若飞听戴天旭叫他的真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戴天旭查明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当初戴天旭给他拍照,他就推断出戴天旭会拿着他的照片去查验核实他的身份,现在看来,戴天旭肯定是从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那里获悉了自己的身份。

两个打手立即走了过来,把彭若飞从地上拖拽起来,往外拖行,彭若飞的双膝因为被火链烧烙过了,根本无法站立,而脚趾甲全部被拔去了之后,伤口直接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彭若飞被带到戴天旭的办公室,戴天旭也不多言,指挥着身旁的两个人给彭若飞更衣,理发,穿上新布鞋。将彭若飞那件溅上了不少血迹的外衣换下,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袖衬衫,只是这衬衫显得又长又肥,正好遮挡住他那被铁锤砸烂而血肉模糊的双手,外裤也换上了新的黑布长裤,遮挡住了他膝盖处的烙伤。而彭若飞那双脚因为被拔了脚趾甲刚刚被拖拽了之后,又有血水不停冒出,而且红肿地厉害,那双新布鞋根本就穿不上,只能趿拉着,露出脚后跟。

彭若飞的额头上有一处明显的伤痕,那是鲁克明用鞭子抽打时留下的血痕,戴天旭连忙将彭若飞的头发往下扒拉,遮挡这处伤痕。这样一来,差不多掩盖了彭若飞所受的刑伤。

但即便这样,也难掩彭若飞痛苦的神情和惨白的面容。

彭若飞不知道戴天旭又有什么花招了,但从他的这些举动上来看,他是想要掩饰对他进行的刑讯,难道是想要让他以良好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以掩盖他们的非人道?还是有重要人物前来视察,怕被斥责对自己用刑过重而制造假象?

那两个人把彭若飞捯饬一番之后,便退到一旁,戴天旭走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就这么着吧,不过不能让他开口说话,去,把军医叫来。“

不一会儿,军医喊报告,走进了戴天旭的办公室。

“严医生,我记得你上次对我说过,你那里有一种可以让人安静异常的针剂。“

“哦,戴队长,你说的是一种麻醉剂,注射了之后会让人神智昏聩,不想言语。“

“对,就是这种针剂,你给这人注射一针麻醉剂,让他两个小时之内不说话。“

“好的。“军医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彭若飞不知戴天旭是何用意,但他现在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戴天旭摆布。

不一会儿,军医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注射针筒和一小瓶药水,随后当着彭若飞的面把药水抽入针筒中:“把他的右手袖子撸起来。“

打手把彭若飞的衣袖往上一撸,严医生马上在彭若飞的右臂上扎了一针,没多久,彭若飞就感到脑袋昏沉沉的,舌头麻麻的,想说话也说不出的感觉,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来啊,把彭若飞带到会议室去,注意,从边门进去。别让那些记者逮个正着。”

彭若飞一听记者二字,便知道戴天旭想要干什么了,他想通过报社记者把他被捕的消息给报道出去,以起到震慑其他**员的作用。

彭若飞被一位高大魁梧的壮汉背起,走向会议室的边门,进入会议室后,把他安排在主席台上,后面站着两名警卫,没过多久,戴天旭和鲁克明都从边门入场,两人分坐在彭若飞的两侧。

“好了,把会议室的大门打开,让这些记者进来吧。”

194. 制造舆论

戴天旭一声令下,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一大批记者涌了进来,他们手持各式相机,对着主席台上的三人一阵狂拍。闪光灯刺得三人频频眨眼。

“我是《中央日报》的记者,请问鲁团长,您身边的这个案犯是何许人也?”一位油头粉面的记者问道。

“这个人犯就是我们这次云雾山剿匪过程中被抓获的云雾山二号人物,彭若飞,据查,此人还是**上海市委的重要成员,是共党的骨干分子。他已经对他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鲁克明不无得意地回答道。

“听说共党分子都是死硬分子,这个彭犯身为共党骨干分子,竟然这么快就变节了,是不是屈打成招啊,鲁团长?”有一位戴眼镜的记者问道。

鲁克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戴天旭连忙替他解围:“这位记者,人犯就在你面前,你看见他满身的刑伤了吗?在大量证据面前,他无法抵赖,且我们对他晓之以理,终于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所以不打自招。”

“鲁团长,既然这位彭犯是共党要犯,那这么说的话,云雾山已经被赤化了?”一位女记者拿着笔记本问道。

戴天旭见鲁克明紧蹙眉头,连忙接过问题,向女记者解释道:“是的,据我们观察,云雾山有被赤化的嫌疑,所以这也就是我们这次剿匪的重要意义所在。集剿匪与剿共两项任务于一体,既消灭了匪患,也肃清了赤党,一举两得。”

“鲁团长,我是《赣江日报》的记者,我想知道你们这次剿匪共剿灭了多少土匪?我方伤亡怎样?”一位有些秃顶的五十岁上下的老记者问道。

鲁克明望了一眼戴天旭,随后清了清嗓子:“云雾山上的匪徒非常凶悍,但即便这样,我们也消灭了他们五分之四的力量,除了匪首冷面虎在逃之外,其余匪徒被击毙的击毙,被抓捕的抓捕,收获还是很大的,至于我方的伤亡,比我预料的要多一些,具体数字还在统计中,这说明我们三团这次打了一场硬仗,我团全体官兵不畏艰险,奋勇杀敌,才取得了如此傲人的战功。“

“对,鲁团长带领的三团以及我们的县保安队这次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可以这么说,经过这一仗,云雾山再也不是土匪的安乐窝了,我们已经荡平了云雾山上的匪徒,还云雾山四乡八邻一个安宁而祥和的环境。当然,这也是我们保安队保境安民的职责所在。”戴天旭不失时机地接过话头,随后似乎不经意地把自己的保安队的功劳也添加上去。

“那你们打算对这些云雾山的匪徒如何处置呢?”一位中年男记者问道。

戴天旭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于那些血债累累的首犯,要犯,我们绝不姑息,绝不放纵,坚决消灭之,所以我们决定将于三日后在李家坳进行公判大会,公判大会之后,将对首恶彭若飞执行枪决,以慑同犯,以儆效尤。恳请各位记者把我刚才的话都记录在案,我们想通过你们手中的笔,表达我们的决心,我们将把一切与政府为敌的恶势力铲除干净。”

下面的记者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很快,记者招待会结束了,等记者们离场之后,两个打手把彭若飞架了起来,随后朝边门拖拽过去。

这时,正好刚才戴眼镜的那位记者把礼帽落在会议室了,折返回来,见打手正拖拽着人犯,而脚下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刚才那位戴队长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用刑,但事实胜于雄辩,这个人犯连行走都困难,需要拖拽而行,而双足虽穿着布鞋,但仍掩饰不了斑斑血迹,于是他连忙举起相机,连按快门。

各大报纸很快就刊登出来了这次记者招待会的内容和照片,居然有不少报纸都采用了那张人犯被拖拽而行的照片,照片中,打手们一脸冷漠,而人犯则一脸痛苦,脚下还有两行深深的血迹,此外当然还有记者招待会的现场照片和戴天旭给报社提供的他所拍摄的彭若飞的正面照。

戴天旭对各大报纸刊登的那张彭若飞被拖行的照片很窝火,这照片无疑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明明把人犯折磨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还粉饰说人犯是受其感化,不打自招,这分明是自相矛盾。戴天旭把那两个打手叫来臭骂了一顿。不过既然已既成事实了,再追究也是枉然,好在各大报纸把他想要提供给冷劲秋的信息都传播出去了,这些小节问题就一笔带过了。

现在舆论是造出去了,就看冷劲秋上不上钩了。

但没想到首先上钩的却不是冷劲秋。戴天旭突然接到来自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处长唐崇信的电话,电话里还未等他开口,就把他训斥一顿。

“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私自处置人犯,告诉你,戴天旭,你要是敢杀了彭若飞,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电话里传出唐崇信怒气冲冲的声音。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想制造舆论,将云雾山外逃的匪首冷面虎捉拿归案,想利用彭若飞这个诱饵引冷面虎自投罗网,怕万一走漏风声,我们这一计划落空,所以事先没有跟你们打招呼,还望见谅。“戴天旭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连连赔不是:“唐处长,你放心吧,我肯定将彭若飞毫发未损地送到您手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了,我知道了,我已经派了情报科科长龚培元前来办理移交手续,估计今天下午就到了,你跟他办理完了交接手续之后,就将彭若飞押入囚车,由他直接押回上海。“

“好的好的,卑职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戴天旭点头哈腰地回应着。

对方挂了电话,戴天旭终于舒了口气。

下午,果然那位龚科长带了几名随从来到了戴天旭的县保安队,戴天旭本想设宴招待一下,但这位龚科长根本没工夫跟他多啰嗦,直接出示了一下公函,随后到地牢里见了一下彭若飞,确定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共党分子,于是彭若飞被人拖拽上了囚车,戴天旭将彭若飞的那份只写着凌志远名字的空白口供的审讯记录册和一些收缴的私人物品也一并交给这位龚科长。

龚科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官场客套话之后,抱拳向戴天旭和鲁克明致意了一下,便坐上了囚车,吩咐司机开车,离开了戴天旭的县保安队,自这位龚科长进入保安队到离开保安队,前前后后不超过十分钟。

戴天旭愣愣地看着囚车扬长而去,叹了口气,嘟哝了一句:“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到手的鸭子飞了。“

戴天旭随后命令手下把刀疤带到他办公室,吩咐手下把刀疤的头发剪成彭若飞的模样,把刀疤身上的衣裤都换成跟彭若飞身上一样的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长裤,这样远远看上去跟彭若飞还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戴天旭要做的就是去把李家坳的校场周围伏击点布置好,让他的手下化妆成李家坳的村民,随后静等冷劲秋自投罗网。

195. 惊悉凶讯

冷劲秋和其他三四十人下了山之后,也沿着谢继涛的这条线路朝武汉进发,他们避开大路,专走小道和密林,但因为这些兄弟中有不少人受了伤,包括冷劲秋本人,手榴弹的弹片还留在体内,所以伤口一直渗着血水,虽然有百宝丹治伤,但一路奔波劳顿,伤口虽没有化脓,没有继续恶化,但人总感到很乏力,所以走走停停,速度很慢,走了两天,才刚到黄石,一行人在黄石郊外的一片竹林旁休息。

“春芽子,水生,你去给大家弄点吃的来。”冷劲秋坐在路边,从包袱里掏出几块银元交给春芽子。

“哎,大当家的,你歇息一下,我们这就去弄点吃的。”

春芽子和水生二人跑到附近的小吃店里,听说黄石烧饼是当地最有名的小吃,于是,两人把店里所有的烧饼都包圆了,两人四只手无法把这些烧饼都拿下,正犯愁时,春芽子看见桌上有张报纸,连忙用报纸把这些烧饼包了起来带走。

“大当家的,给,烧饼,这是这里最好吃的点心了。你先尝一尝。”春芽子把一块烧饼递给冷劲秋。

“好。”冷劲秋接过烧饼,随后吩咐春芽子把烧饼分给众人:“来,大家都来尝一尝这美味烧饼。”

冷劲秋咬了一口,不停地点点头:“嗯,不错,又香又酥。”

大伙也吃得津津有味,很快买来的烧饼被大家一抢而光。

忽然,冷劲秋的目光凝结住了,他呆呆地望着那份《楚天日报》上的几幅照片,连忙把报纸上芝麻和烧饼屑掸掉,把报纸拿在手上,仔细阅读,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

“怎么啦?大当家的?”春芽子见大当家的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很是惊讶,连忙把报纸从冷劲秋手上拿过来,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大当家的,这不是凌先生吗?他被俘了?”

水生识字多,他连忙接过报纸仔细阅读起来:“真的是凌先生,报纸上说凌先生真名叫彭若飞,是共党要犯,不日就要被进行公判,随后执行枪决,好让那些土豪劣绅和地主老财出口恶气。”

其他的弟兄们一听这消息也愣住了,对于这位凌先生,云雾山上的兄弟们都很敬重,要不是这位凌先生出谋划策,打劫那些土豪劣绅,他们都快吃不饱饭了,要不是这位凌先生给他们找了条出路,也许他们早已被保安队和第三团剿灭了,要不是这位凌先生最后关头拼死掩护他们下山,他们早已喋血云雾山上了。

“这是今天的报纸吗?”冷劲秋问了一句。

水生看了看日期,点点头。

“水生,你腿快,快去再买几份有这个内容的报纸来。”冷劲秋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哎,我这就去,大当家的。”

大家都纷纷走过来看这份报纸,忽然有一个人指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说道:“大当家的,这人不就是当初来我们云雾山的吴旭吗?”

冷劲秋一听,连忙接过报纸仔细盯视着照片,仔细辨认:“你是说这人就是砸死老廖,火烧粮食,后来失踪的吴旭吗?”

“是的,我敢肯定这家伙就是吴旭,我以前跟他住一间房的,原来他就是保安队长戴天旭。”这个小兄弟拍着胸脯说道:“肯定是他,没想到这个人是个奸细,他居然冒充村民上山,装作来投奔我们的样子。我们都是被这个家伙害惨了。”

事情果然如凌先生所预料的那样,这个吴旭就是官府的人,他就是来打探他们云雾山的探子。冷劲秋对着那张戴天旭的照片,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老子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不一会儿,水生捧着六七份报纸回来了,冷劲秋把每一份刊登彭若飞的情况的文章都仔细看了一遍,情况确实像水生说的那样,凌先生,不,是共党骨干彭若飞,他即将被公判之后押赴刑场被执行枪决。

虽然直到刚才那一刻冷劲秋方才得知这位凌先生的真名,但这并没有让他对彭若飞产生任何的龃龉和隔阂,认为彭若飞欺骗了他,他能理解一位亡命天涯的人改名换姓的无奈。彭若飞在云雾山上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在最后关头奋不顾身地以一己之力掩护他和兄弟们逃离云雾山,所有这一切让他心存感念,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彭若飞二人是惺惺相惜的刎颈之交的朋友,所以,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他要前去营救彭若飞。

“走,回去,公判大会是后天中午在李家坳的校场进行,我们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冷劲秋挥了挥手,号召兄弟们往回走。

“大当家的,我们这样回去是不是太危险了?”向佑拦住冷劲秋:“大当家的,你看报纸上刊登的照片,凌先生被打得浑身是伤,他根本就走不了路,保安队一定在李家坳的校场周围都布置了兵力,我们这样前去劫囚无疑是送死啊?”

冷劲秋一把拉开向佑:“我冷劲秋能在江湖上撑到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兄弟跟着我,投奔我,靠的就是兄弟义气,凌先生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不能让我的兄弟替我受过,替我去死,赵家村的赵大江和李家坳李永全都是我杀的,我不能让凌先生替我背这个黑锅。老三,你要么让开,要么杀了我,但谁想要阻止我,别怪我冷面虎六亲不认。”

冷劲秋这些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跟随他的兄弟们一个个都热血沸腾:“大当家的,我们都听你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跟定你了。”

向佑双膝一跪,泪流满面:“大当家的,向佑无意冒犯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执意要去营救凌先生,向佑愿当马前卒,生死无悔。”

“老三,你的一片赤心大哥明白,不过你还是留在此地,我把如霜托付给你和铁柱,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她,如果五天之后,你们等不到我,你们就带着如霜去凌先生说过的地方。”

冷劲秋说完,望了一眼趴在铁柱背上熟睡的女儿,随后一狠心,招呼大家原路返回。

从云雾山到黄石用了两天的时间,但现在因为要去搭救彭若飞,所以一刻不敢耽搁,冷劲秋忍住伤痛,骑在马上,不停地挥舞马鞭,他一定要赶在公审之前到达李家坳。所以披星戴月一路狂奔,他胯下的马儿也跑得精疲力竭,不停地吐舌喘气响鼻子,最后跪地不起。冷劲秋是个爱马的人,平日里总是很顾惜他的坐骑,可现在,他顾不得许多了,换了匹马,继续赶路,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赶回去了。

冷劲秋和他的三十几名兄弟在李家坳村外的一个破庙里暂时栖身。

“春芽子,你对李家坳的情况比较熟,你跟两位兄弟先去李家坳校场附近查看一下,看看我们在哪里伏击比较合适。”

春芽子曾经跟老茂一起去李家坳打听情况,所以相对来说,对李家坳的地形更清楚一些,于是他招呼了两位机灵点的兄弟,化妆成要饭的,混进李家坳,去摸清情况。

而冷劲秋腹部的伤口因为得不得有效的治疗和休息,感染得越发厉害了,除了不断有血水渗出之外,已经开始有些化脓了。水生担心大当家的伤情,便在一边悉心照顾,帮他清洗伤口,看着一盆盆的清洗下来的血水,大家伙的心都揪起来了,水生给大当家的清洗好伤口之后,便将百宝丹粉末撒在伤口上,再将伤口用干净一点的土布包裹起来

大当家的虽然没哼一句,但从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来看,大当家的深受伤痛的折磨。大伙想劝大当家的就在破庙内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由他们去干便是了,但冷劲秋哪听得进这些,他现在哪管得了什么伤痛,只要有口气在,他一定要把彭若飞给救出来。

196. 血溅校场

春芽子带着两个兄弟化妆成要饭的前往李家坳摸底,他看见村里前前后后都张贴了公判彭若飞的告示,看来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了,他们来到校场附近勘察地形,发现校场右侧的一棵老槐树是个不错的狙击点,而校场左侧有个小土坡可以埋伏几个人,其他的人则可以假扮村民混入其间。

把李家坳的情况摸清了之后,春芽子便和其他两个兄弟回到离李家坳五里之外的一处破庙里,这里现在成了冷劲秋一行人的临时居所,春芽子把了解的情况告诉了冷劲秋,并且在地上用烧成炭的树枝画了一张草图。

“大当家的,明天上午八点就要开公判大会了,我们可以在校场附近的这几块地方设伏。“春芽子边说边画:”这一处是校场右侧的老槐树,这一处是位于高台左侧的小土坡,这两个地方都可以安排狙击手,剩下的人可以化妆成村民或是卖货郎混在开会的人中间。”

冷劲秋看了看草图,点了点头:“我看可以,这么着吧,等明天凌晨的时候大家分批混入李家坳,现在我们就分配一下任务。”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时,冷劲秋就带着这三十多人朝李家坳进发,大家化妆成乞丐,货郎,相面算命的,走亲戚的,悄悄混入村子里。

戴天旭在李永全家设立了临时指挥所,一早就有人来报,今天一早村里就多了好些个陌生的面孔。

戴天旭一听,心花怒放,不禁击节叫好:“好,看来上钩了。去,告诉大家各就各位,这次一定要活捉冷劲秋。”

冷劲秋化妆成皮货商,带着伙计春芽子朝校场走去,他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他发现有许多村民脸上都很是紧张,眼睛也在不停地左顾右盼,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看来今天将有一场恶战。

春芽子朝那棵根深叶茂的老槐树望去,他想看看安排的狙击手有没有到位。

忽然,他看见老槐树上面已经有人了,但那人并不是他们的兄弟,而那人的手上竟然有一支毛瑟枪。

“不好,大当家的,老槐树上的狙击手不是我们自己人。”春芽子一惊,他马上觉得周围危机四伏,老槐树上的兄弟会不会已经被他们干掉了,那小土坡那儿的兄弟呢?他感到自己的血一下子凝固了:“大当家的,这里有埋伏,我们快撤吧。”

冷劲秋一听,心头一怔,但现在快到八点了,既然已经来了,说什么也要想方设法救下凌先生再说。

冷劲秋对春芽子悄声说道:“别慌,再等会儿,马上就快八点了,等见到凌先生再说。”

校场里的人越聚越多,除了李家坳的村民之外,还有一些记者也到场了,大家站在那儿,等待着公判大会开始,果然八点一到,戴天旭和鲁克明就登上校场里的高台,手拿喇叭对着下面喊了一声:“大家静一静,公判大会现在开始,把罪大恶极的共党分子,云雾山匪首之一的彭若飞押解上来。”

刀疤被两名警卫押上高台,冷劲秋和春芽子一见,大吃一惊。

“大当家的,这不是刀疤吗?这可不是凌先生。”春芽子惊呼道。

尽管戴天旭把刀疤照着彭若飞的模样精心装扮了一番,远观还有几分相似,但近瞧,就暴露无遗了。对于不熟悉刀疤和彭若飞二者的人而言是有几分相似,但对于同刀疤和彭若飞朝夕相处的云雾山兄弟们来说,则无论如何是欺瞒不过去的,大家一眼就认出此人并非凌先生,而是刀疤。

“不好,大当家的,我们中计了,这个姓戴的以刀疤为诱饵,骗我们前去营救凌先生,随后想要把我们一举歼灭。”春芽子这才恍然大悟:“大当家的,我们还是快点往外冲吧。”

冷劲秋此时此刻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他红着眼望了望春芽子:“刀疤也是我兄弟,把刀疤救下一起走。你打左边的两个,我打右边的两个。”

冷劲秋说完,朝高台方向移动,他悄悄地从腰间拔出枪,准备击毙刀疤身旁的戴天旭和鲁克明。

刀疤站在高台上,看见有人在悄悄地朝高台靠近,定睛一看,是大当家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忽然刀疤使劲全力挣脱两名警卫的手,把身上的那件白色衬衫拉开,只见刀疤的腰间捆着两颗手榴弹。刀疤朝身边的鲁克明扑了过去,把他压倒,随后把手榴弹的引线一拉,高声叫道:“大当家的,快走,刀疤与你来生再见。”

只听得“轰”的一声,刀疤和鲁克明同归于尽,两人被炸得身首异处,同在高台上的戴天旭的胳膊则被弹片划伤,人被气浪掀起,重重地摔在高台上,其余两名警卫也被炸伤了。

刀疤在最后的时刻,脑海里出现了凌先生的声音:人活百年,终有一死,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他的有生之年有没有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其温暖和力量。

所有这一切都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发生了,人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大家尖叫着,推搡着,踩踏着,争先恐后地一窝蜂地逃离了校场。

戴天旭决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当初他在地牢里把两颗手榴弹绑在刀疤的腰间,其目的是怕万一冷劲秋冲上高台来抢人,就算是不能活捉冷劲秋,也要把他炸死,而他也清楚刀疤是个软骨头,怕死鬼,所以他以为这么做能确保这次冷劲秋有来无回,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刀疤居然会有此壮举,不仅自己视死如归,而且还拉上鲁克明,一个堂堂的上校团长当垫背的。

冷劲秋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刀疤为了救他,竟然拉响了手榴弹,血洒当场。

“刀疤兄弟,一路走好!”冷劲秋眼里含泪,默默地说了一句,随后招呼其他兄弟:“弟兄们,一起往外冲。”

李家坳的村民们都逃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不走的,手里拿枪的无疑就是冷面虎的人了,戴天旭和鲁克明所布置的各个狙击点的抢手此时都把枪瞄准了冷劲秋的三十多个兄弟,一时间枪声大作,好几个兄弟倒在了血泊之中。

春芽子见戴天旭想要挣扎着离开高台,连忙飞奔上前,一个跃身跳上高台,随后把戴天旭拖拽下来,拉到冷劲秋的面前:“大当家的,我把这家伙抓来了,我们把他当挡箭牌吧。”

“好,带上他,一起走。”冷劲秋向春芽子投来赞赏的目光,有戴天旭当人质,无疑可以增加了几分突围的胜算。

197. 报仇雪恨

躲在老槐树上的狙击手见戴天旭被冷面虎一伙人逮住了,而那些人正以戴天旭为肉盾,拖着他朝外冲,于是他连忙瞄准这伙人开枪,一枪击中了春芽子的脑袋,春芽子一声未哼,轰然倒地,冷劲秋回头一看,心中一怔,连忙举枪朝老槐树那儿开枪,把狙击手击毙,从树上掉了下来。

“春芽子,春芽子。”冷劲秋见春芽子的头上一个血窟窿,知道难以活命,春芽子是他倚重的后生,见他惨死,不禁大吼一声,朝四周那些便衣连连开枪射击,试图冲出重围。

冷劲秋所带的三十多个兄弟被戴天旭的保安队围的水泄不通,大家只能以死相拼,很快就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冷劲秋的左臂,右肩,后背等处也中了几枪,而他手上的戴天旭早已吓得晕过去了。

“大当家的,你快走。”

水生不知从哪儿牵来了一匹马,把冷劲秋扶上马,把戴天旭也扛上马,随后朝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马儿扬起四蹄,飞奔向前,水生随后从腰间拔出几支飞镖,朝冲过来的那些便衣飞了过去,瞬间两人倒地,一人被扎破了颈动脉,另一人的眼睛被飞镖扎瞎了。但同时水生也身中数枪,倒地而亡。

经过这场激战,只有冷劲秋一人逃离,他的三十多个兄弟全部血溅校场了。

冷劲秋一个人浑身是伤地跑回了破庙,他使出全力把戴天旭拖进破庙里,用绳子把他紧紧地捆绑起来,冷劲秋浑身像个血人似的,他无力地倚靠在墙边。

冷劲秋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自己的那些弟兄们过来,他知道他的这些弟兄们一定是回不来了,心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痛煞心扉。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朝戴天旭走了过去。

戴天旭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连连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说,你们把凌先生弄到哪儿去了?”冷劲秋双眼喷射着怒火。

“是……是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用囚车把……把彭若飞,就是……就是凌先生给押走了。”戴天旭吓得如筛糠一般,连话都说不清了。

冷劲秋一听,仰天长叹,他知道,凌先生此去恐怕难以生还了。

冷劲秋冷冷地盯视着戴天旭:“你就是冒充村民,投奔云雾山的那个吴旭,对吗?”

戴天旭一听,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否认:“不,不,我……我不是吴旭,我不是吴旭。”

“你就算是被烧成灰我也认得你,当初就是你用石头砸死了老廖,火烧乌龟洞的粮食,然后趁乱逃离云雾山,随后你就带兵来围剿我们云雾山了,我说的对吗?”

戴天旭知道自己无法抵赖,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大当家的,饶命啊,饶命。”

“你们还杀了我的媳妇,杀了我这么多的兄弟。我要替他们报仇,报仇。”冷劲秋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冲戴天旭怒吼着。

戴天旭自知今日是他的大限之日了,苦着脸,涕泗横流:“大当家的,请高抬贵手,高抬……”

冷劲秋一步一步向戴天旭紧逼过去,随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手一挥,戴天旭的脖子上突然喷溅出一股鲜血,戴天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脖颈处向外飞溅,没等血流尽,便倒地而亡。

“秀芹,老二,凌先生,云雾山的好兄弟们,我给你们报了仇了。”冷劲秋仰天长啸。

忽然冷劲秋感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嘴里喷涌出一大口鲜血,他感到自己已经心力交瘁,眼前渐渐黯淡起来,随后进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他看到了一丝光亮,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头一看,是秀芹,她正站在远处,向他微笑着。

“秀芹,我来了,等等我。”冷劲秋朝秀芹走去,但不知为何却迈不开步子,转眼一看,秀芹不见了,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大声地叫喊秀芹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爹爹,爹爹。”冷劲秋转头一看,是女儿如霜在朝他挥手,呼唤他。

“霜儿,霜儿。”冷劲秋朝女儿跑过去,但却始终碰不到女儿的手。

“霜儿!”冷劲秋猛然醒了过来。

冷劲秋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出家人。

“施主,你终于醒了,贫僧已经在这儿守了你三天三夜了,佛祖慈悲,阿弥陀佛。”那位僧人双手合十,轻言细语道。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冷劲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都缠着绑带,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这位师傅所救。

“贫僧乃云游到此的和尚,法号觉恒,在清平山的灵玄寺落脚。前日大雨倾盆,贫僧进来避雨,见施主命悬一线,便出手相助。“

“多谢师傅搭救。“冷劲秋想要支撑着起来向觉恒师傅行礼致谢,可却因伤势重而无法爬起来。

觉恒赶紧将冷劲秋搀扶着躺下:“施主快躺下,不必言谢,佛祖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算是成全了贫僧的修为。阿弥陀佛。”觉恒师傅双手合十,虔诚念道。

“师傅,请问庙里那具尸体呢?”冷劲秋望了一下四周,没看见戴天旭的尸体。

“贫僧已将他掩埋在寺庙后面的山坡上了。”觉恒师傅将戴天旭的下落告诉了冷劲秋。

“你已经把他埋了?师傅,此人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应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解我心头之恨,就这样把他给埋了,真是太便宜他了。”冷劲秋咬牙切齿,恼恨地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戾气太重,深陷孽业而不自拔,应早日回头是岸。现世自有现世报。逝者已矣,往生净土。一念放下,则万般自在。施主切勿纠结于过往恩仇之中。”

觉恒师傅不断地开导冷劲秋,希望他能放下仇恨,可冷劲秋此时的内心被仇恨填塞得满满的,丝毫听不见觉恒师傅的箴言。

冷劲秋忽然想起自己要去黄石与向佑和铁柱会面,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只剩下女儿如霜和向佑,铁柱两位兄弟了,尤其是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要不是怕霜儿还未成年就变成了孤儿,他情愿与秀芹共赴黄泉了。

冷劲秋仔细回想了一下,现在距离他与向佑,铁柱分手已经过去了四天了,他曾经跟向佑约定,若是五日之后他们还未见到他前来与他们会和,就让他们先去凌先生所说的地方,这话向佑自然明白,是让他去潮安找老六他们,现在已经过了四天了,还剩最后一天,他现在必须马上出发,否则可能与向佑他们擦肩而过。

于是冷劲秋挣扎着站起身来:“多谢师傅搭救,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198. 高僧度化

冷劲秋还发着烧,浑身乏力,身上伤口还渗着血,但他一想起女儿如霜还在等着他,便不顾体弱,跌跌撞撞地朝庙门口走去。

“施主莫要逞强,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是留在此地歇息一阵为好。”觉恒师傅拦着冷劲秋,好言相劝。

“你不懂,我女儿还在等我呢!去晚了他们可就走了。”冷劲秋手一甩,捂着腹部的伤口,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施主若是执意前行,请带上这瓶续力丹。”觉恒师傅连忙走过去扶住冷劲秋,把一瓶丸药交到他的手里:“此药乃本寺秘制的伤药,有补血凝神,恢复元气的功效,每日一粒即可。施主昏迷期间,我已给施主服用过此药,看来此药药效不错,你这么重的伤还能站立前行,多亏了此药啊。”

冷劲秋接过丹药瓷瓶,塞入怀中,向觉恒师傅鞠了一躬:“师傅的大恩大德,容我冷劲秋日后回报,我一定会去灵玄寺进香拜佛的。”

冷劲秋说完,使出全力,跨上了庙门外的那匹红棕马,朝着黄石的方向前行。

觉恒师傅望着冷劲秋那孤独的背影,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当冷劲秋来到黄石郊外那片竹林时,距离和向佑,铁柱分手已是第五天了,照理他们应该在这片竹林里等着他。

冷劲秋在这片竹林里小声呼喊着:“老三,铁柱,霜儿……”,可是没有丝毫回应。

冷劲秋牵着马在竹林里不停地转悠着,呼喊着,忽然,他看见前面一块石头上面有一大滩血迹,连忙跑上前去,他用手摸了摸,血迹已经干了,而在石头的下面,他发现了一只花布鞋,冷劲秋心头一惊,连忙捡了起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如霜的花布鞋,当初如霜在天龙瀑后面的小山丘上被鲁克明的手下掳走时,挣扎过程中曾掉了一只花布鞋,后来逃离云雾山之后,他们一路逃命,根本就顾不上给如霜添置一双新鞋,所以如霜一直是穿着一只鞋,由铁柱背着走的,如今如霜的另一只鞋也掉落了,而且石头上还有一大滩血迹,这让冷劲秋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如霜是冷劲秋活下去的唯一念想,而现在三人都踪影全无,只剩下一只鞋和一滩血迹,难道连女儿如霜也遇害了吗?

冷劲秋站在那块石头旁,仔细查看着血迹,发现周围的草丛上也有点点血迹,循着血迹寻去,终于在一个草垛的后面看见了铁柱倒在那儿,冷劲秋连忙走到铁柱面前,却发现铁柱早已咽气了,胸口和腹部被刺刀给刺穿了。

“铁柱……”冷劲秋抱着铁柱的遗体,嚎啕大哭。

随后冷劲秋挖了个坑,把铁柱给掩埋了。

冷劲秋来到附近打听情况,终于找到一位知情人,他告诉冷劲秋,两天前,这里经过一群兵痞,他们见财就抢,见人就杀,这里附近村子被洗劫一空,后来听到竹林里有女娃的声音,就跑到那儿去了,听人说竹林里有两个男人跟这伙兵痞打起来了,被抢走了不少财物,女娃也给掳走了,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

冷劲秋听后,犹如当头一棒,他神情恍惚地又走回到竹林里,回到了那块石头旁,耳边想起如霜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忽然冷劲秋感到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也把晕倒在竹林里的冷劲秋给浇醒了,他睁开眼睛,倚靠在那块血迹斑斑的石头上,此时石头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但冷劲秋却依然闻见了瓢泼大雨中的血腥气,他手里紧紧捏着如霜的那只小花鞋,悲从中来,短短数日,他就丧妻失女,兄弟们死的死,走的走,失踪的失踪,他最敬重的兄弟被捕入狱,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虽然那位凌先生曾给他讲过一些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他当时听后,犹如醍醐灌顶,犹如在茫茫黑夜中见到了一丝光明,那位凌先生就是他的指路明灯,但现在凌先生自己这盏明灯已经到了油枯灯灭之时,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之光也将随之熄灭。

他感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已经消失了,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竹林里,他的耳畔传来了秀芹的温柔细语,如霜银铃般的笑声,老二豪爽的叫好声,他的眼前出现了凌先生的那儒雅的身影,春芽子敏捷的身手,刀疤拉响手榴弹时的豪气,老六忠厚老实的面容……

那些他所熟悉的人,他们的样貌,他们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在他的眼前久久地走马灯似的来回闪现。

冷劲秋走到了河边,河水因大雨而暴涨,漫出了河堤,冷劲秋朝河里走去:“霜儿他娘,我来了,老二,我来了,你们等等我,我来了……”

冷劲秋一步一步朝河里前行,河水渐渐地淹没了他的腰际,他的胸口,直致没顶。冷劲秋感到一阵窒息,他闭起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但是,冷劲秋的命实在是太硬了,阎王爷还是没有把他给收了去,一个大浪把他给冲回了岸堤,而等他苏醒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给火堆添柴。冷劲秋定睛仔细一看,这个单薄的身影不正是破庙里碰到的觉恒师傅吗?

“怎么又是你,觉恒师傅?”冷劲秋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施主,贫僧跟你还真是有缘啊!”觉恒一边添柴,一边回头朝冷劲秋笑了笑。

原来觉恒见冷劲秋一人颤颤巍巍地骑在马上,怕他又出意外,便骑着他的那匹小毛驴,一路跟随而来。

“是师傅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吗?唉,师傅,你又何必救我呢?”冷劲秋以为自己这次获得重生又是觉恒师傅出手,把他从河里捞了起来,可是这次他已然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贫僧不会游水,是大浪把你送回来的,施主,老天不收你啊,你就别一心求死了。”

“难道我此生的苦难还不够,老天爷还要让我继续饱受人世间的折磨吗?”冷劲秋没想到自己求死不得。

觉恒把一块柴火扔进火堆中,火焰猛地亮得炫目,觉恒淡淡地说道:“人生百年,转眼成空。钱财固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其他的名利,情缘,恩怨亦是如此,一切邂逅,悲喜皆由心定。不如把凡尘俗事抛开,坦坦荡荡,不让自己在悲伤中度过,随缘起止,随遇而安。人生一场,不过活一回心境而已。”

199. 晴天霹雳

“师傅你说的轻巧,你可知我现在家破人亡,我的那些手足兄弟都死的死,逃的逃,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让我如何能把这些抛开,不悲伤难过?”冷劲秋边说,泪水边流淌下来。

“施主,万事皆空,不要太过执念,也许上天注定你与你的妻女,你的兄弟之间的缘分已尽。其实世间苦难,非你一人,贫僧出家之前曾是富家子弟,一场大火让所有的财物都化为灰烬,这可是我们三代人的积蓄,我的妻妾和三个儿女也都葬身火海,后来我才得知那场大火并非天灾,实乃**所致,是我当时生意场上的对手下的毒手,我当时去官府状告那个凶手,官府已被买通,反而说我是构陷,差点被下大狱,我那时是有冤难伸,有仇难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生无可恋,当时我也跟你一样,一心求死,但死了三回都没死成,那时我的心境跟你现在一样,后来有位高僧来我们那儿化缘,他竟然看出我有佛缘,便点化我,之后我便随他去了灵玄寺落发为僧了,说来也怪,未入佛门之前,我心中怨气,戾气颇重,但入了佛门之后,我便心静如止水,心中不再有仇恨和纠结。世间自有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你又何必替老天做主呢?”

听了觉恒师傅的劝诫之后,冷劲秋扭结起来的心似乎豁然开朗,他支起身子,朝觉恒跪拜磕头:“觉恒师傅,我冷劲秋愿皈依佛门,望师傅成全。”

“善哉,善哉!”觉恒师傅双手合十,向冷劲秋行礼。

于是,冷劲秋便随觉恒师傅去了清平山的灵玄寺,在那里落发为僧,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冷面虎这位绿林好汉了,而灵玄寺则多了一位潜心礼佛,晨钟暮鼓,法号为觉慧的僧人。

当张孝波乐滋滋地把谢继涛,老六所带来的五六百人的云雾山兄弟与朱德,陈毅的起义军余部会和的消息汇报给了康钧儒之后,康钧儒听后也很欣慰:“我总算是替老彭完成了这个夙愿,波仔,老彭没跟你说些其他的?”

“康哥,跟我接头的不是老彭,是江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一个名叫谢继涛的人。”波仔疑惑地望着康钧儒。

“不是彭若飞?他没有随大部队一起来?“康钧儒眉头一皱,又问了一句。

波仔摇摇头:“谢继涛告诉我,老彭原本打算一回云雾山就与冷劲秋摊牌,让他带着队伍过来,但不幸的是,官府的人前来围剿云雾山,情况危急,所以老彭就让谢继涛带着大部队先走,自己则和冷劲秋断后,说是随后就到,但老谢他们一路上也没见老彭他们赶上来。他也不知道现在老彭和冷劲秋他们情况如何。“

康钧儒一听,面色凝重起来:“那波仔,你有没有见到队伍里有女的?“

“没有,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没有女的。“

“这就奇怪了,如果老彭要断后的话,那莹梅还有冷劲秋的妻女应该一起跟来呀,怎么会队伍里一个女的也没有呢?“康钧儒自言自语道。

“康哥,那老彭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啊?“波仔听康钧儒这么一分析,心也悬了起来。

“现在消息不畅通,我也没办法打听到云雾山的情况,波仔,要不你再辛苦一下,去三元塔那儿守着,看看会不会老彭他们误了行程,晚到了。“

“哦,云雾山的六哥已经安排人手在三元塔那儿值守了,他们彼此都认识,比我更方便。“

“好好好,这样最好。“

这时,楼下的那位账房先生给康钧儒送报来了:“掌柜的,这是今天的晚报。“

“好的,梁叔。“康钧儒接过报纸,向梁叔点了点头,但梁叔并没有随即离开,康钧儒有些奇怪:”怎么啦,梁叔?“

梁叔指了指报纸:“今天的报纸上好像登了那天来找你的那个人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我觉得有点像。“

康钧儒一听,连忙把手上的那份《大公报》打开,那张彭若飞的正面照立刻跃入眼帘,屋内空气似乎凝固住了,大家大气不敢出,康钧儒屏住呼吸,把这篇新闻报道的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两遍。

康钧儒看完报纸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一言不发。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彭若飞被捕了,那就意味着九死一生,从那张被拖行的照片上看,彭若飞已经遭受了酷刑,尽管报纸上说,彭若飞已对他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但康钧儒根本就不相信这种鬼话,他坚信他的这位同窗好友是他见过的信仰最为坚定的革命者。背叛,变节这些字眼根本不会出现在彭若飞的字典里,他犹如一名殉道者,九死一生而无怨无悔。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康叔叔,我能进来吗?“

康钧儒一听是云麟的声音,连忙把报纸塞进抽屉里,随后一抹眼角的泪水,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云麟来啦,快进来吧。“

梁叔和波仔见彭若飞的儿子来啦,赶紧告退,他们经过几次与云麟的接触之后,他们都清楚云麟这孩子心细敏感,怕自己言多必失,或是表情不自然,让云麟猜测出什么来。

云麟背着小书包进来了,梁叔和波仔云麟都见过,知道他们是跟康叔叔,自己的父母一样的人,所以平时见到他们感到很是亲切,他俩对云麟也很是喜欢。而此时见梁叔和波仔都沉默无语,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他点点头,随后低着头赶紧出去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

“康叔叔,他们怎么啦?“云麟悄悄地问康钧儒。

“没什么,他们工作没做好,我刚才批评他们了。“康钧儒编了个谎。

云麟调皮地冲康钧儒笑了笑:“咦,康叔叔,你也学会尅人啦?我还以为你是个一团和气的菩萨呢!“

“那是你还没见识过你康叔叔暴风骤雨,凶相毕露时的样子,很可怕的,你爹看到我那样子也会吓一大跳的。“康钧儒跟云麟开着玩笑,但一提到彭若飞时,却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揪。

“那我以后可得小心点,可不敢惹你生气。“云麟俏皮地朝康钧儒吐了吐舌头。

“哎,云麟,最近学校里怎么样啊?“康钧儒赶紧转移话题,他怕云麟从他的言语中或是神情中觉察到什么。

云麟立刻喜上眉梢,向康钧儒汇报:“培英学校挺不错的,学校里开设了许多学科,有国文,算术,英文,历史,体育,美术,唱游,书法,手工,科学,地理,哦,还有农艺。“

云麟掰着手指,一口气报了好多门学科:“这些课都很有意思,不过我就是广东话听不太懂,所以有时反应有点慢。“

康钧儒摸了摸云麟的头,笑了笑:“没关系的,多听些时日就会了,哎,云麟,你跟同学老师相处如何?“

“同学们都很友善的,老师大多也很不错的,就是教历史的那个日本老师我不喜欢,而且是很不喜欢。“云麟加重了语气,表明自己对那位日本老师的厌恶:”他老是说我们是东亚病夫,是有劣根性的民族,我在课堂上反驳他了,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云麟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200. 杳无音讯

“嗯,我们云麟真厉害,刚去学校没多久,就给老师一个下马威了。我看以后这个日本老师见到你,躲都来不及了。“康钧儒对云麟的这种自尊自爱,不惧权威的个性很是赞赏。

云麟呵呵一笑,甚是灿烂:“本来嘛,我爹说过,我们的国家历史悠久,是一个古老而自强不息的民族,我们身为中国人应该感到自豪,怎么能够容忍一个弹丸小国的外夷对我们指手画脚,肆意诬蔑呢。“

“嗯,你爹说得对。我们要有这种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康钧儒拍了拍云麟的肩膀:”云麟啊,那学校生活还习惯吗?吃饭,睡觉可好?“

“都挺好的,就是前几天我老是做恶梦,梦见我爹,我娘身上好多血,吓得我浑身出冷汗,不过以前听老人说,梦是反的,我想我爹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云麟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云麟那天真无邪的话语像是钢针一般把康钧儒的心刺得鲜血淋漓,他忍不住把云麟揽入怀中:“嗯,梦是反的,你爹你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康叔叔,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我爹娘他们什么时候来广州啊?我悄悄地听他们说过,他们很快就会来广州跟我见面的。“

“他们这么说过吗?“康钧儒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

“嗯,当初我爹要把我送来广州读书,我娘舍不得我离开她,我爹劝慰我娘时,我偷听到的,说是他会劝我干爹带着云雾山上的兄弟们一起来广东,我娘很快就能跟我见面了。康叔叔,上次我爹来你这儿,不就是谈这事吗?你怎么还跟我装糊涂呢?“云麟眨巴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康钧儒。

康钧儒知道云麟这孩子聪慧机敏,什么事都瞒不住他,但他并不想让云麟现在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于是跟云麟打起了哈哈:“哎呀,你看康叔叔这脑子,事情太多了,都记不住了。对对对,是有这事,不过我现在还没得到消息,等我得到消息后,一定告诉你。“

“嗯,谢谢康叔叔。“

康钧儒听了,微微笑了笑,摸了摸云麟的小脑袋,心里却是一阵心酸,这孩子还在巴望着与父母早日团聚,可是他的这个小小的心愿这辈子可能再也不能实现了。康钧儒决定以后他将承担起云麟的抚养义务,他一定要加倍地呵护这个可怜的孩子。

“云麟啊,饿了吧,走,康叔叔带你到荣华楼吃烧鹅去,好吗?“康钧儒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面带微笑地从西服内袋里掏出钱包:“今天你康叔叔赚钱了,我们去吃点广东特色菜。”

“康叔叔,我每次来你这儿,你总是带我去吃好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可别跟我爹说,他一定会骂我馋嘴猫,不懂事。“云麟朝康钧儒吐了吐舌头。

“我们云麟才不是馋嘴猫呢,你康叔叔才是馋嘴猫。“康钧儒拍了拍云麟的肩膀,满目慈爱地望着这个小人精,心里却隐隐作痛。

在三元塔值守的老茂和杜振国终于在五天之后遇见了云雾山的老友——三哥向佑,只见向佑浑身衣衫褴褛,身上有五六处刀伤,疲惫不堪地来到了三元塔。

“老茂,我终于还能活着见到你们。”一见到老茂和杜振国,向佑便与他俩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三哥,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当家呢?凌先生呢?”老茂扶着向佑,急切地问道。

“你们没见到大当家吗?还有其他兄弟呢?”向佑一听,一脸惊讶。

“没有啊,我们到了之后,六哥和其他兄弟都去跟起义军会和了,把我们俩留在这里接应大当家的和其他断后的兄弟,可我们足足等了五天,才见到你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三哥?”

“我们到黄石时,大当家的在报纸上得知凌先生被俘了,要在李家坳进行公判,之后要执行枪决,所以就带着弟兄们回李家坳去救凌先生去了,他把如霜交给我和铁柱,说好是最迟五日在黄石郊外的竹林里碰头的。

可后来我们遇到了一群兵痞,他们见财就抢,见人就杀,大当家的临走时,把一些财物交给我和铁柱保管,这伙兵痞见财起意,我和铁柱便跟他们打了起来,可是我们寡不敌众,他们把如霜给掳走了,铁柱被他们活活地给刺死了,我也是身中数刀,跳进河里才死里逃生。

之后等我伤好些了,我再回到竹林,只看见一堆熄灭的炭火,大当家的肯定来过了,可是没碰到我们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等了两天,一直没等到大当家的,我还以为他和其他兄弟来潮安了。我真是没脸见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把如霜交给我,我却把他的心头肉给弄丢了。”向佑一想到这儿,又痛哭不已。

“三哥,这不怪你,你别自责了。“杜振国拍了拍向佑的肩膀,宽慰他。

“那大当家的会去哪儿呢?如果大当家的带兄弟们来这儿的话,应该比你早两天到才是,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大当家的踪影,要不就是遇到其他的事耽搁了,要不就是没来潮安。”老茂和杜振国一听,也眉头紧锁:“算了,这样,三哥,我们先带你去见六哥和谢先生,让他们来定夺吧。”

向佑点点头,随后二人带他去了大本营,见到老六之后,兄弟之间又相拥而泣,向佑把事情的经过跟老六和谢继涛汇报了,大家一听,心情也沉重起来。

“凌先生的事情,许多报纸都已经刊登了,大当家的去营救凌先生不知情况如何?不管成功与否,我想这两天有些报纸应该会有所报道,尤其是江西省内的报纸,记者们应该会有后续报道。我们应关注一下这几日报纸上刊登的消息,尤其是江西的一些报纸。”谢继涛分析道。

那个年代通讯很不发达,所以新闻报道往往会滞后,尤其是跨省的消息,晚个三四天见报也不足为奇。戴天旭和鲁克明召开记者招待会时发布的消息省内和一些有影响力的报纸是最早刊登的,其他省份的报纸大多是转载,所以有个时间差,而一些不是轰动性的新闻,许多其他省份的报纸都未必报道。

谢继涛认为冷劲秋带领弟兄们去劫法场的事情《赣江报》报道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广东境内《赣江报》的发行量并不大,像潮安这种地方就更是难得一见了,也许在广州的大邮局里会有《赣江报》。

听了谢继涛这一分析,大家都点点头。

201. 了解真相

随后向佑又向大家讲述了当初大当家的和凌先生为了掩护大家撤离云雾山,在山上与保安队和第三团激战的情况,当他说到秀芹被奸杀,向佐被射杀,莹梅与那些追兵同归于尽时,老六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引得大家也都饮泣吞声。

“当初留下断后的七十多人最后只剩下十人不到,凌先生被俘,大当家的受伤,而现在大当家带领三十几位兄弟去李家坳救凌先生,音讯全无,如霜被掳走了,铁柱也被刺死了,最后就剩下我一人死里逃生回到大部队了。”向佑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屋内一片抽泣声,嚎哭声,大家都没想到这次云雾山遭受如此惨烈的重创。

谢继涛心情沉重,当初在云雾山听说保安队协同第三团来云雾山剿匪,他就有种预感,这一仗一定是场硬仗,死生难料,此别或许就是永别。他清楚这点,他相信彭若飞更清楚这点,但彭若飞还是执意要留在冷劲秋身边保护他,他确实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如今获知彭若飞被俘了,连他的妻子莹梅也遭遇不测了,这无疑是我党的一大损失,谢继涛想要立即与康钧儒取得联系,彭若飞曾嘱咐他,若遇到紧急情况,可与广东省委的康钧儒取得联系。他现在需要把冷劲秋和彭若飞的情况向广东省委汇报。

于是谢继涛通过起义军的领导人与康钧儒取得了联系,随后张孝波把谢继涛带去见康钧儒。

谢继涛与康钧儒二人在宏源饭店的包房里见了面,谢继涛把向佑带来的消息悉数转达给了康钧儒,康钧儒一听,拿着茶杯的手颤抖不已,他扭过头去强忍泪水,没想到莹梅也英勇牺牲了,而冷劲秋潜回李家坳营救彭若飞成功与否以及冷劲秋和他手下的三十几位兄弟的下落则是康钧儒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

“谢继涛同志,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马上让人把最近几日的《赣江报》送来,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康钧儒走到饭店的前台,随后拨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多久,有个邮差走进饭店,康钧儒连忙迎了上去。

“你就是康明德,康老板是吗?”

康钧儒点点头:“嗯,我就是。”

邮差从邮包里拿出把好几份《赣江报》送到了康钧儒的手上:“黄主任让我把这些报纸给您送过来。”

“好的,回头跟你们黄主任说,过两天我请他去广州酒家喝早茶。”康钧儒冲邮差笑了笑。

“好的,如果没什么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康钧儒笑着点点头,随后转身折回包房内。

康钧儒把最近一周的《赣江报》放在饭桌上,随后与谢继涛一起翻阅起来。

“康老板,没想到你神通广大,这么会儿时间就搞到了这么多份《赣江报》。”谢继涛没想到康钧儒人脉这么广,出去打了个电话,就拿到了他们所要的报纸,而且还是过期的报纸,要知道像《赣江报》这类地方报纸在广州的发行量并不大,不像上海,南京,武汉这些大城市的地方报纸还能在报亭内见到身影,《赣江报》这种小地方的报纸是很难在这儿觅到踪影的。

“我这人的最大优点就是会结交朋友,三教九流的朋友我都认识一些,所以要搞到这些报纸也算不上很困难的事。”康钧儒边翻阅报纸,边风轻云淡地给谢继涛作解释。

忽然康钧儒在报纸上看见了一则消息,身子立刻往前一倾:“老谢,你过来看。”

谢继涛一听,连忙把头凑了过来,看见一篇标题为《公判大会匪首拉响手榴弹,官匪激战会场内死伤无数》的新闻报道,两人惊讶万分,连忙往下看:

本报快讯,备受瞩目的对匪首彭若飞的公判大会在李家坳校场如期举行,校场内人潮如织,大家都纷纷前来,亲眼目睹对这位把云雾山附近村庄搞得天翻地覆的匪首之一彭若飞的宣判,诚如戴队长在记者招待会上所言,要以此为契机,以慑同犯,以儆效尤。

但此次宣判大会的结果完全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公判大会上,官方尚未对匪首彭若飞进行宣判,彭匪竟然挣脱开两名士兵,拉响绑在身上的手榴弹,紧抱站在身旁的第三团团长鲁克明,与之同归于尽,鲁团长当场殉国,会场内枪声四起,一片混乱。

据查,当时有不少先前溜之大吉的云雾山匪徒混入李家坳,妄图劫法场,但因为保安队队长戴天旭事先做了周密的布置,匪徒这一企图落空,于是他们便作最后的垂死挣扎,负隅顽抗,与保安队在校场展开激战,最后除了匪首冷劲秋以外,三十六名匪徒全数被歼,校场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保安队长戴天旭目前则下落不明。

由此可见,云雾山的那些悍匪凶残异常,要肃清这些匪患决非一日之功,任重而道远。

文章的旁边还刊登了当时一片狼藉的会场,以及彭若飞被带上会场的两张照片。

“老彭与敌人同归于尽了?”谢继涛望着报纸,目瞪口呆。

康钧儒拿着报纸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他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照片里的彭若飞,照片中的人像有些模糊,虽然外形有些相像,但那人的神态和气质与彭若飞还是有不小的差异,康钧儒又从皮包内拿出那张戴天旭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报纸,把那张彭若飞被拖行的照片与这张彭若飞站立的照片进行对比,隐隐觉得此二人并非一人。

“老谢,你来看,我觉得这二人不是同一人。若飞样貌上要清廋一点,而这张照片中的若飞好像魁梧了不少,而且还挺直了腰杆,而你看看这张,若飞被拖行时,双腿根本就是无法站立的,你再看这张三人坐在一起的照片,若飞坐着都要比旁边的那个鲁克明高出半头,而你看看这张站在高台上的照片,若飞跟那个鲁克明站在一起反而略矮一些,这两张照片中若飞的反差太大了。

我怀疑敌人是以假彭若飞为诱饵,诱捕冷劲秋,而冷劲秋确实是钻进了敌人的圈套里,向佑说当时冷劲秋下山时只剩下十个人左右,加上老六留下的二十多人,然后把向佑和铁柱留在竹林里,这么一算,他去李家坳劫法场确实只带了三十多人,结果造成全军覆没的惨象,只剩下他一人逃离,他也许觉得对不起这些兄弟,回到竹林,女儿又失踪了,而妻子又惨死了,我觉得他一定是心灰意冷,所以未必会来潮安。

谢继涛听完康钧儒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彭若飞同志应该还活着。”

“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康钧儒斩钉截铁地说道。

202. 戮力同心

“康老板,如果冷劲秋不来潮安的话,那我们也不用等他了,我听两位起义军的负责人说,他们打算把队伍拉到湘南地区,与**湘南特委和当地农军一起发动湘南武装起义。“谢继涛将最新的部队动向告诉了康钧儒。

康钧儒沉思了一下,神色凝重:“军事行动以朱,陈两位领导的意见为准,不过我想说的是,若飞不止一次跟我说冷劲秋是云雾山的灵魂人物,现在冷劲秋不在这儿,若飞又被捕了,老六和向佑二人能否取代冷劲秋,担负起群龙之首的责任,能否一声令下,手下的这些兄弟以他俩马首是瞻?而老六和向佑能否听从朱,陈二人的指挥?毕竟他们刚从江西来广东,又要折返回湖南,会不会有消极情绪产生,从而军心不稳?老谢,这些情况你一定要做好预估和预判,要与朱,陈二位领导多沟通,也要多做老六和向佑的思想工作。“

谢继涛听康钧儒这么一说,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他才明白彭若飞的良苦用心,知道为什么彭若飞执意要留在冷劲秋的身边保护他,就是希望他能统领云雾山的兄弟,毕竟冷劲秋才是云雾山的大当家,那些投奔的村民都是冲他的名号而来。现在突然易主了,下面的兄弟们服不服老六和向佑呢?他在云雾山上的时间有限,对云雾山上的那些大佬的了解还不够,要是彭若飞在这儿该有多好啊,有他在,大伙一定都会听他的。

但现在已经既成事实了,只能努力做好云雾山兄弟的思想工作,当然首先是老六和向佑的工作。

谢继涛回到了潮安,把情况跟朱,陈二位领导通了气,他们听后与康钧儒的反应如出一辙。谢继涛随后把老六和向佑请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那份《赣江报》给二人看。

二人一看,当然免不了伤心一场,谢继涛试探着问道:“三哥,六哥,你们仔细看一看,这张照片上的人是凌先生吗?“

经谢继涛这么一提醒,老六把报纸拿起来,细细一看:“唉,这好像不是凌先生,这像是刀疤,三哥,你看呢?“

向佑仔细辨别了一下:“嗯,确实是刀疤,虽然头发剪成凌先生的模样,不过确实是刀疤。刀疤还真是死得够爷们。“

“刀疤也算是值了,最后还拉了个团长当垫背的。“老六也被刀疤的豪气所折服。

“云雾山的兄弟们都是好样的。“谢继涛拍了拍老六的肩膀。

“这么说,凌先生还活着?“老六感到一丝欣慰。

“可现在凌先生在哪儿?大当家的又在哪儿呢?“向佑叹了口气,神色凝重。

谢继涛站起身来,望着向佑和老六,神情严肃地问道:“三哥,六哥,如果大当家的和凌先生出了意外的话,云雾山的这些兄弟怎么办?会不会因为群龙无首而四分五裂?“

向佑和老六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三哥,六哥,你们也清楚凌先生为了给云雾山的弟兄们找到一条出路,把命都豁出去了,大当家的也希望云雾山的兄弟们跟着我们**走,所以让我带领大家来广东与起义军会和,现在大当家的和凌先生都不在这儿,你们俩能否像大当家的一样,统领云雾山的兄弟们跟着我们一起干革命?“

老六想了想,站起身来:“谢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在云雾山上,凌先生就一直给大伙讲许多革命的道理,云雾山的兄弟们都很敬重凌先生,也都愿意跟着我们来广东,我老六表个态,起义军去哪里,我老六就带着兄弟们去哪里。“

“老六说得对,我们云雾山的兄弟们都归你们指挥,其实来我们云雾山投奔的都是穷苦人,凌先生说过,**就是带领天下穷苦人闹革命,推翻那些地主老财对穷人的剥削统治,我们找到**,就是找到了主心骨。“向佑也站起身来,向谢继涛表明自己的态度。

谢继涛一听,激动地与老六和向佑紧紧拥抱,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从谢继涛的屋子里出来,老六和向佑二人便决定把冷劲秋和彭若飞的情况向兄弟们坦陈,当兄弟们得知这一不幸的消息之后,大家都唉声叹气,心情郁闷,有些云雾山的兄弟因跟大当家的和凌先生相处时间久了,感情颇深,听到噩耗之后,不禁泪如雨下。

“兄弟们,当初大当家的和凌先生让谢先生带领大家来广东与起义军会和,就是决定让我们来投奔**,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他们了,以后大家就都是起义军的一员了,我们现在的新的当家人就是起义军的领导,我们要服从他们的指挥,大家听明白没有?“老六首先发声。

大家一听,先是有些疑惑,随之频频点头。

老茂站起身来率先表态:“好,三哥,六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凌先生说过,**就是给穷人打天下的,我们云雾山的穷兄弟们当然是跟着**走了,大伙说,是不是?“

下面的兄弟们立刻呼应:“是,三哥,六哥,大当家的不在了,以后我们就听你们的,绝无二心。“

“如果没有大当家,凌先生和三哥他们断后,我们肯定会死在云雾山,如果没有谢先生和六哥领着我们一路到广东,我们肯定是四处逃散,溃不成军,现在我们能安全到这里,兄弟们还能聚在一起,这全都是大当家的和凌先生给我们指了一条明道,我们可不能辜负他们。“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自己愿意听命于向佑和老六,跟随起义军走。

当向佑和老六把大伙的态度向谢继涛表明了之后,谢继涛终于大舒一口气,尽管这次云雾山的兄弟们南下与起义军会和的过程中遇到了种种意料之外的挫折和磨难,但这支队伍最终如彭若飞所愿,成为了我党的一支革命的武装力量。

后来,这支队伍跟随着朱德,陈毅的起义军来到了湘南地区。在**湘南特委和当地农军的组织领导和配合下,发动了湘南武装起义。于1928年3月,在永兴成立了湘南苏维埃政府。之后于4月中旬抵达江西省宁冈县的砻市,与毛委员统率的井冈山部队胜利会师,这就是有名的井冈山会师。两军会师后,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井冈山会师极大地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嚣张气焰,保存了一大批坚定的红军政治干部和军事干部,聚集了湘赣边界武装力量的精华,壮大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武装力量,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极其深远的伟大意义。

203. 安葬慈母

自从康钧儒得知薛莹梅牺牲的消息之后,心情极差,与彭若飞分手才短短数日,这位挚友的一家就惨遭家破人亡的变故,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云麟还全然不知自己爹娘的下落,还在盼星星,盼月亮般地期待着与父母团聚。每每想到此处,心里就会一阵阵地绞痛。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事跟云麟讲,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天是周日,康钧儒正在“和记“当铺的办公室里写一份关于云雾山的兄弟们来潮安与起义军会和的报告。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康叔叔,我可以进来吗?“

康钧儒一听是云麟的声音,慌忙把报告塞进书桌的抽屉里,并且锁了起来。

“是云麟来了,等会儿,康叔叔来开门。“

康钧儒打开房门,云麟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

“放学啦?“康钧儒摸了摸云麟的小脑袋。

“嗯。”云麟点点头,随即迫不及待地问道:“康叔叔,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爹娘有消息了吗?“

“哦,云麟啊,你别着急,康叔叔帮你打听着呢!哎,你快跟我说说这一周学校里又有什么新鲜事啊?“

云麟见康钧儒又把话题岔开了,最近每次见到康钧儒,总觉得他的眼神在逃避自己,每当他提及自己父母的时候,尤其是当他问及父母什么时候来广东时,这位康叔叔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岔开,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祥之兆。

“哦,最近我们的科学课上做了好几次实验,都挺有趣的,科学老师是个英国老师,一脸的大胡子,教我们做显影的化学实验,他用牙签蘸着米汤水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我们都看不清他写什么,随后他拿了一支棉签在一个装碘酒的瓶子蘸了蘸,涂在白纸上,字迹马上就显现出来了,原来他写的是scienceismagic。科学是充满魔力的。“

“哦,这还真是有趣。“康钧儒附和道:”云麟啊,渴了吧,康叔叔给你冲杯蜂蜜水润润嗓子。“

康钧儒说着,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瓶蜂蜜,舀了一勺放在玻璃杯里,随后拿起热水瓶,却发现热水瓶是空的,连忙提着空热水瓶走出屋外:“云麟,你等会儿,我下楼去拿只热水瓶上来。“

“哎。“

康钧儒下楼去了,云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忽然他瞥见了康钧儒的书桌抽屉里有一张信纸的一角被夹在抽屉外了,便走过去,一眼瞥见信纸的一角上写着“莹梅同志不幸“几个字,云麟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凝固了,双手冰冷,他想了解个究竟,于是双手颤抖着从抽屉缝隙里把这张信纸抽取出来,但一不小心,把信纸撕坏了,他赶紧将撕下来的那半页信纸拿了起来仔细看一遍,只见上面写着:“彭若飞的妻子薛莹梅同志不幸与十几名保安队士兵一起掉下悬崖,同归于尽,彭若飞同志被捕后遭到严刑拷打,至今下落不明。“

云麟的泪水瞬间如决堤一般倾泻而出,泪水打湿了这半张信纸,信纸上的字迹被晕染开来,云麟仿佛看见了父母的鲜血正从信纸上滴落下来。

“娘……“云麟双手颤抖地手里拿着半页信纸,凄楚地大喊一声。

康钧儒提着热水瓶上楼来,忽然听见云麟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呜咽声,心里一惊,连忙疾跑几步,推门而入,见云麟手里拿着半张信纸,站在那里嚎哭不止。

康钧儒把热水瓶放下,走过去一把把云麟揽入怀里,还没开口,自己的泪水却先夺眶而出:“云麟,不是康叔叔想要故意瞒你,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康叔叔,我要回云雾山去找我娘。我娘……她还躺在悬崖下,我得……我得……“云麟哭得泣不成声。

云麟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康钧儒也肝肠寸断,他明白云麟想要说什么,思忖了片刻,点点头:“好,康叔叔陪你去。“

张孝波开着车,载着康钧儒和云麟前往云雾山,经过一天的行程,终于来到了云雾山的后山,波仔把汽车隐蔽好,用芭蕉叶遮盖起来,随后三人化妆成砍柴的樵夫,进山搜寻。

终于在通往后山的悬崖脚下,云麟发现了那个听雨轩的亭子的残余部分,连忙跑了过去,听雨轩的亭子也已经被泥石掩盖了大部分,只剩下一个亭子角还露在外面。

云麟望着母亲葬身之处,悲愤交加,泪水哗哗流淌下来,他上前去,把石头一块块搬开,康钧儒和波仔也一起清理石块。

三人清理了大半天,终于搬掉了压在亭子上面的那些大石块,云麟的十指被石块磨得鲜血淋漓,但他全然不顾,依旧不停地用双手把泥石扒开,终于见到了掩埋在其中的母亲的遗体。

三人将莹梅的遗体从石块中抬了出来,放在小溪边,云鹏望着母亲血迹斑斑的遗体,用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泥沙,用树叶轻轻地给母亲擦拭脸上,身上的血迹和衣服上的淤泥。随后摘了许多野花编成一件漂亮的五彩衣,盖在母亲的身上,又找了些叶子和白色的花朵编了一个绿白相间花环戴在母亲的头上。

“娘,我知道你爱干净,爱漂亮,这件五彩衣你可喜欢?“云麟双唇微颤着,对着母亲喃喃自语。

云麟轻抚着母亲的脸庞,回忆起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心如刀绞。一幅幅母亲生前的画面历历在目:母亲总是怜爱地凝望着他在油灯下苦读;满心欢喜地给他和妹妹编织毛衣;总是把好吃的菜夹给他和云凤,看着他们狼吞虎咽,而自己则吃着咸菜;在他生病时,总是通宵达旦地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而现在母亲静悄悄地躺在这里,他再也见不到母亲温润如玉的笑脸,听不到母亲浅吟低唱的紫竹调,尝不到母亲浓油赤酱的拿手菜。

丧母之痛,痛入骨髓。

康钧儒和波仔用木材做了一个简易的棺椁,然后选了一处满目青翠,枝繁叶茂,鸟语花香之处作为莹梅的墓地。两人把墓穴挖好之后,便把莹梅的遗体装入这个简易的棺椁中,随后埋进了墓穴中,云麟在坟茔上撒着一抔抔黄土,最后在坟头上立了一块墓碑,咬破手指,上书:慈母薛莹梅之墓,儿云麟泣立。

云麟含泪跪在母亲墓前,磕了三个响头:“娘,您安息吧,云麟一定不会辜负您和爹爹对我的希望,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康钧儒和波仔也在薛莹梅的墓前叩拜。

“嫂子,你安息吧,我一定会把云麟抚养成人的。“康钧儒搂着云麟,默默地说道。

204. 遍体鳞伤

安葬完母亲之后,云麟随康钧儒和波仔返回广州。

“康叔叔,我爹会在哪儿呢?”云麟含着泪问康钧儒,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但又不敢多问,怕康钧儒难以回答,但此刻,母亲的后事料理完毕了,最牵挂的自然是父亲了,父亲被捕了,还遭到了严刑拷打,现在连下落都无人知晓了,云麟毕竟是个孩子,他难以掩饰对父亲的思念。

这个问题确实让康钧儒无法回答,他在广州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可以帮忙打探消息,但在江西,他却有心无力了,尽管他也相托多人帮忙打听,但现在得到的消息很混乱,有消息说在校场被打死了,有消息说被冷劲秋给劫走了,也有消息说被秘密枪决了,还有消息说被悄悄转移了,到底孰真孰假,他也无从判断。

可有一点康钧儒清楚,彭若飞绝不会背叛革命,不会出卖战友,但他今生可能无法亲手抚养云麟长大了,那么抚养云麟成人就成了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康钧儒轻抚着云麟的头,轻轻地说道:“云麟,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养父,你就是我的养子,你就跟着我过日子吧,我在你娘的墓前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抚养成人的,让你娘在九泉之下放心,我也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你亲爹亲娘失望的。“

“康爸。“云麟双唇颤抖着叫了一声康钧儒。

“哎。“康钧儒噙着泪答应着,一把把云麟揽入怀中。

“康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加入你们的组织?成为我爹,我娘和你这样的人?“云麟抬起头,双眼含着泪,但目光坚毅。

“放心吧,云麟,你只要有这样的信念,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康钧儒将云麟紧紧搂在怀里。

彭若飞被龚培元押回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后,便直接被送到了审讯处处长唐崇信的办公室。

“一路辛苦了,龚科长。“唐崇信跟龚培元打了个招呼。

“不辛苦,这是卑职分内之事。“龚培元跟唐崇信寒暄了一下。

彭若飞被两名士兵架着,拖到了唐崇信的面前,唐崇信见彭若飞脑袋低垂着,有气无力,满身的刑伤,根本无法站立,眉头一蹙:“那帮江西的家伙出手真是狠辣,这么重要的一个犯人还没审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只剩下半条命了。还跟我说什么会毫发无损地交到我手上,这样子叫毫发无损吗?行了,龚科长,你先带他去医务科把伤治一下。我看他现在神智昏聩,问什么都等于零。“

确实,彭若飞满身的刑伤,再加上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除了那次刀疤用盐水帮他擦洗了一下伤口之外,后来根本没有任何医治措施,所以伤口恶化也在所难免,彭若飞的伤口早已开始化脓感染,又是一路坐在囚车里颠簸,更加重了伤情,他这些天一直在发高烧,这使得他雪上加霜,双眼凹陷,胡子拉碴,精神萎靡,原先气宇不凡的他,现在形容枯槁。

龚培元立刻让随从把彭若飞带去了医务科,对医务科科长上官谦医生开玩笑道:“上官,处座怕你太清闲了,让我给你送个犯人来练练手。”

上官谦苦笑了一下:“我哪有清闲的时候,就你们那里的活最多。你把犯人放床上,我忙完了手上的这个就来。”

龚培元笑了笑,吩咐随从把彭若飞丢在病床上,随后跟上官谦挥了挥手,离开了医务科。

“小兰,你给他把伤口包扎一下。”上官谦吩咐护士处理他手上的那个病人,自己则来到病床前,查看彭若飞的伤情。

上官谦的手刚一触碰彭若飞的身体,就发现他正发着高烧,连忙吩咐护士取个冰袋过来,敷在彭若飞的额头上,随后让护士给彭若飞打一针退烧针,打完针之后,他吩咐护士褪下彭若飞的上衣和外裤,发现此人除了刑伤之外,还有几处枪伤,而其中有两处枪伤的子弹还留在体内。

“葛护士长,准备手术。”上官谦连忙去做手术准备了。

葛护士长赶紧去准备手术器械,没过多久,葛护士长拿着消过毒的医疗器械和一些针剂过来了。

彭若飞的左臂伤口已严重感染溃烂,左臂红肿着,粗细简直是右臂的两倍,若是不及时处理,这条胳膊怕也保不住了。

上官谦马上给彭若飞注射麻醉剂,然后对伤口进行消毒,等麻醉剂开始起药效后,上官谦便开始用手术刀划开彭若飞的左臂伤口,一股脓血从伤口处流淌下来,挤出了整整一碗脓血,随后上官谦用镊子取出嵌在肌肉里的子弹。再进行清创,缝针,在伤口上撒上百宝丹消炎药粉,用绷带包扎起来,接着从右腿上的伤口里也取出一颗子弹。然后进行缝针包扎。肩部的枪伤情况好一些,已经开始收口了,上官谦只是进一步消毒,清创和包扎一下。

接着,上官谦要处理彭若飞身上的刑伤了,他看了看十个脚趾头,趾甲全给拔去了,露出肉色的甲床,部分脚趾已经结痂了,但有几个脚趾头已经化脓了,上官谦吩咐护士给彭若飞的十个脚趾头进行消毒,清创,消炎,上药,包扎。

脚趾头上的伤还不算是严重的,严重的是膝盖和手指的伤,膝盖部分的皮肉已完全碳化,神经也坏死了,膝盖骨已经受损,韧带也已经断裂,上官谦摇了摇头,看来这个犯人这辈子是难以站立起来了。他能做的无非是消炎止痛,不让伤口化脓感染,但这也要看患者自身的身体素质,老天的造化了。

上官谦看了看彭若飞的样貌,如果健康的话,这人的五官,身形还真是一个清秀的美男子,可惜,以后只能靠双拐行走了。

上官谦又检查了一下彭若飞的十指,红肿而血肉模糊,除了右手的食指与拇指之外,剩下的其他八根手指的指骨都骨折了,而且是粉碎性骨折,这是被重物敲击所致,他心里暗暗叫骂:这帮刑讯室里的混蛋,简直是没人性的东西,怎么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成这样,然后把烂摊子交给他。

上官谦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医治办法,只能把手指头里的那些小碎骨取出,然后用石膏绑定,但手指功能基本很难恢复了,除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外,其他的手指不被截肢就算是不错的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今后生活都很难自理。

上官谦忽然发现彭若飞的手腕上有紫黑色的焦斑,他连忙查看彭若飞的脚踝,果然也有紫黑色的焦斑,这是电刑所致,如果出现了焦斑,那意味着受刑人所受电刑时间较长,电流较大,当然犯人所承受的痛苦也就更大,其内脏器官也会受到相当的损伤。

上官谦望着病床上的这个犯人,充满同情地叹了口气:”唉,真是造孽啊!“

205. 一条大鱼

检查完彭若飞身上的所有刑伤和枪伤之后,上官谦叹了口气,虽然他身为医者,但常常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感愧疚,而且这些外伤都是人为所致,都是在刑讯施虐时对犯人所造成的伤害。

他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有一次,有个犯人被老虎凳折断了双腿,让他给接上,但他接完之后,他们继续把他的腿给折断,然后再让他给接上,他就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犯人惨叫,昏死,弄醒后,接骨,继续用刑,然后再是惨叫,昏迷,接骨,用刑,周而复始,直到第五次腿骨断裂后,犯人被活活地痛死为止。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在做无用功,而他则是那些刽子手的帮凶。

上官谦不懂政治,不懂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一定要你死我活,逮到后一定要往死里整,让犯人生不如死,他觉得刑讯室里的那些打手都是屠夫,是一些泯灭了人性的刽子手,是恶魔附身的禽兽,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回事,他们的心都狠毒无比,嗜血成性,施虐成性。别人越是痛苦不堪,他们就越是感到一种快感。

他想要离开这儿,可他的调离报告打上去却一直没批下来,所以只能在这儿挨日子。

上官谦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处的医务科也待了好些日子了,他也渐渐看明白了,一般施以重刑的,伤筋断骨的都是政治犯,其中以共党居多,所以他猜想眼前的这个犯人应该也是共党分子,而且还是个顽固分子。一般犯人,一两套刑具一上就开口了,而这个则一连上了四套刑具,把人的四肢都给弄残废了,神智都弄昏聩了才被送过来,可见这人不是一般人。

上官谦看着彭若飞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好端端的一个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跟这些凶残成性的东西较什么劲呢?低个头,求个饶,不就过去了吗?这是何苦来着?”

吃午饭的时候,龚培元又过来了:“上官医生,这人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怎样,能不能过感染这一关还不知道呢!”上官谦瞥了一眼龚培元:“我说龚科长,这人是什么角色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搞得连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人身上的伤可不是我们情报科在刑讯室里搞的杰作,你可别冤枉我们了,这人是刚从江西押回来的,他身上的这些伤都是江西那帮家伙搞的,我们到现在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

“哦,不是你们情报科干的啊?”上官谦一愣,随后冲龚培元苦笑了一下:“不过到了你老兄手里,恐怕跟现在也差不多吧。”

龚培元耸了耸肩:“这就要看他识不识时务了。我跟你说,上官,这人可是我们情报科要抓的大鱼,半年多前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结果到了江西云雾山落脚,还不安分,居然跟当地的土匪搞在一起,专门定点劫杀当地的富豪乡绅,还开仓放粮,笼络人心,把那里也搞得鸡犬不宁啊,附近不少村民都上山投奔,落草为寇。

所以呢,当地政府动用了军力,命当地保安队配合一五六师第三团一起上山剿匪,说是剿灭了云雾山上的匪患,不过我听到的内部消息是说其实第三团损失了近一半人马,只杀了五六十个土匪,活捉四人,其中就包括现在躺在你病床上的这个人,而其他五六百人都不见踪影,连那个匪首都没抓住。

后来那个保安队长又想出一计,想要引蛇出洞,以这人为诱饵,在报纸上大肆渲染,召开什么公判大会,结果呢,尽管杀了三十几个土匪,但那个第三团的团长居然被诱饵炸死了,保安队长也失踪了,还死了好些个保安队队员,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老命都给搭上了。”

龚培元向上官谦爆料他所掌握的关于云雾山剿匪的情况。

“啊?有这种事?哎,你不是说那诱饵被炸死了吗?这又怎么回事?“上官谦不解地望着龚培元。

“哦,是这样的,处座在报纸上一看到这消息就急了眼,立马打电话过去把那个保安队长训斥了一顿,保安队长解释说那个诱饵是假的,真的他也不敢造次,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想要敢动我们处座要的人,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

处座怕夜长梦多,所以立即派我去江西把这家伙给弄回来了。其实这事啊,怪只怪保安队长自己,他当时把这人逮住了之后,确定不了这人的身份,便拍了几张犯人的照片派人送交我们,让我们协助查实这人的身份和背景。

我们一看,不就是半年前我们正在抓捕的逃犯吗?真是撞枪口上了。于是我们就问保安队长要人了,处座怕山里那伙土包子不放人,除了盖我们警备司令部的公章之外,还特地去了上海市政府盖了个公章,两个重量级的公章,他能不给吗?我估计这个保安队长吧,肯定肠子都悔青了,他这呀,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龚培元洋洋得意地向上官谦介绍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哎,这人叫什么,我待会儿还得建病历卡呢!”

“这人叫彭若飞,是上海共党的党组成员,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上官,你说这人是不是条大鱼?他身上是不是有许多秘密可挖?”龚培元翘着大拇指,神兜兜地说道:“要是能攻破了这个人,那我们情报科在处座面前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那我得先恭喜龚科长得一大鱼。“上官向龚培元抱了抱拳,微微笑了笑:”可既然是秘密,人家未必肯说。“

“不肯说?那就打到他肯说为止,三木之下,有几个人能挺住?就算是我们这些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看得都麻木了,可要是这些个刑具用到我们自己身上,哪怕是我亲爹,我也得把他给供出去,那种罪不是人受的。“

“你们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好好规劝,来点软的,岂不皆大欢喜?不要非使用那些手段逼迫别人,把人往死里整嘛。“上官谦规劝龚培元,虽然他清楚自己的话说了也是白说,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说一句。

龚培元用手指了指上官谦,一脸不屑地笑道:“上官,我不是说你,你还真是书生气,软硬兼施,恩威并举这些套路我们不比你懂啊?有些人是吃软不吃硬,有些人是吃硬不吃软,我们要对症下药,最难搞的就是软硬不吃的家伙,但愿这个彭若飞不是这种人,不过从他身上的刑伤来看,江西那帮家伙肯定也是拿他没辙,所以才会施以重刑,现在就看他在我手上识相不识相了。“

206. 精心医护

上官谦一听就知道这个龚培元也不是什么善茬,恐怕也不比那些江西的刽子手好到哪里去,在这些人眼里,没有心慈手软这一说,他们才不管犯人是痛是痒,是死是活,他们脑子里只有口供,口供。

“听你的意思,要是这个姓彭的不说,你还会大刑伺候,往死里整,是吧?龚科长,我可先给你打打预防针啊,这个姓彭的身体可禁不住这么折腾,既然是条大鱼,就不要把鱼给弄死了嘛。”上官谦怕龚培元用刑过重,先给他提个醒。

谁知,龚培元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上官谦立场有问题:“不是我说你啊,上官,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委员长说过,对待共党就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绝不姑息,绝不手软,要不是我跟你私底下关系不错,你这种言论被别人听见,一定会扣你一顶亲共的帽子,你呀,就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我一个大夫,能成什么大事?哎,龚科长,你跟处座走得近,你得空帮我问问处座,我那个调离报告什么时候可以批下来呀?”上官谦可没想过要在这里升官成大事,他想的是尽快逃离这个魔窟。

“上官,你就别老想着调走了,我告诉你,处座说了,我们医务科缺人手,好几年都没进人了,你呀,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上官谦一听,感觉从头凉到脚,看来还得继续在这个魔窟里熬日子。

“唉,上官,这人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审讯啊?”龚培元看了看床上的彭若飞。

上官谦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这几天肯定是不行的,你们都等了半年多时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是不是?”

“可处座想尽快知道四一二之后那些共党的头头脑脑,骨干精锐都躲到哪儿去了,这个情况,这个彭若飞肯定知道,你可别小看这些人,他们是那种自带火种的人,走到哪儿就会把哪儿给烧起来。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消灭于萌芽之中,你看看这半年里,有多少地方搞武装暴动,你以为都是那些泥腿子自发的?没有这些共党分子去煽风点火,怎么可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就像这个彭若飞,要不是他去了云雾山煽动那些土匪山贼,那些人会去劫富济贫,开仓放粮,笼络人心?这路数我一看就知道这伙山贼肯定是被共党分子赤化了。所以,上官啊,这个人你可得上点心,千万不能让他还没审之前就两腿一蹬走了。”

上官谦微微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那好,我先走了。”

龚培元笑着跟上官谦挥了挥手,他两年前在一次行动中受了重伤,是上官谦抢救了两天两夜才把他给救活了,所以他跟上官谦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尽管他总是觉得上官谦跟他不是同类人,但这人医术高明,对谁都保持一定距离,人畜无害的模样。龚培元自然乐意跟大夫交朋友,俗话说:人食五谷,孰能无病?有一个医生朋友在身边对症下药多方便呢!

上官谦给彭若飞建立了病历档案,既然上面如此重视这个人,那他更得上心了,不管这药品有多贵重,只要彭若飞需要,就给他用上,就算是缺货,也高价去黑市买来用上;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护理工作是重中之重,他特地安排经验丰富的葛护士长亲自担任彭若飞的护理工作,亲自给彭若飞擦洗,换药,打针,喂饭。

经过近十天的医疗护理,彭若飞的身体逐步在复原,枪伤处好得最快,差不多愈合了,而脚趾甲也渐渐长出新趾甲了,八根手指中有三根已经把指骨接上了,稍微有点感觉了,而膝盖处也长出点肉芽和薄薄的一层皮肤覆盖在膝盖骨上,尽管还不能站立,但疼痛感已经减弱了不少,而这些天在药疗和食疗的双重帮助下,脸色也由惨白渐渐红润起来了,元气也开始恢复了。

这十天里,彭若飞跟这些医护人员也熟悉了,每次葛护士长给彭若飞换好药后,彭若飞都要向她致谢,而对于上官谦为他的精心治疗更是心怀感激。

上官谦通过这十天与彭若飞的接触,感到此人是个相当知书达理之人,谦逊有礼,不卑不亢,在许多细节方面都能看出他的涵养和品质。

其实每次换药都是一次痛苦的过程,但彭若飞却很是配合,从不哼叫,让护士担心,实在是痛得受不了,就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臂,极力忍受。医务科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对彭若飞很有好感,认为他是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

上官谦本是书香门第出生,自小接受孔孟之道,对彬彬有礼的读书人自然感情上会相近一些,所以当他看见彭若飞时,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亲近感,而通过数日的接触,上官谦对彭若飞的好感与日俱增,不仅是同情,更是欣赏,也有钦佩,但也为彭若飞的命运感到一丝悲哀。

上官谦小时候想当个有学问的先生,但十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改变了他当初的志向,当时家人都要为他准备后事了,后来遇到一位懂得医术的牧师对他进行了救治,让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从此他弃文从医,立志济世救人,中学毕业后报考了医学专业,大学毕业后还去东京大学医学院深造,回国后便在一家教会医院里当了一名外科大夫,每日虽然从早忙到晚,但他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所以虽然忙碌,但乐在其中。

然而不久他的命运又被改变了,在一次外科手术中,他将一位原本大家都觉得没有抢救价值的将军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不过,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上官谦的精湛的医术却成了双刃剑,他的精湛医术被这位将军看中了,非要拉他去他的部队,上官谦拗不过,便从一位教会医院的大夫变成了一名军医,后来将军的好友正在筹建淞沪警备司令部,于是上官谦又从野战医院被调入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上官谦思想简单,反正去哪儿都一样,作为医者,到哪儿都是救死扶伤,解除病患痛苦,但到了这儿,他发觉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他的医术只是为了增添犯人的痛苦,让他们欲生不能,欲死不得,给他们以生的希望之后,再将他们重新打入地狱。

所以在这儿他常常备受良心折磨,他想尽快离开此地,逃离樊笼,远离这种令他深感可耻的工作,令他寝食难安的生活,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207. 拖延战术

龚培元每日总要过来问问上官谦彭若飞的身体状况,上官谦派一个护士每天在门口张望着,若是看见龚培元进医务科了,便立刻通知他,随后他马上向病房内护士使眼色,护士便赶紧通知彭若飞,让他躺在床上假寐。

上官谦担心一旦龚培元见到彭若飞身体已经有些恢复了,就会马上把他送进刑讯室里严加拷问,所以就想以这种拖延战术让彭若飞晚一点进刑讯室,虽然上官谦知道这只不过是障眼法,权宜之计,但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让彭若飞躲掉刑讯,所以能拖一日是一日,能拖一时是一时。

龚培元走进病房,见彭若飞侧躺着,双目紧闭。

“上官,这都过了十天了,怎么我每次来,这人总是昏睡着,他这些天就一直这样吗?有没有清醒的时候?”龚培元觉得挺纳闷的,为何每次来病房,这个彭若飞都是双目紧闭,没见过他醒来的时候,让他也无法判断这个彭若飞的身体到底能否经受得住审讯。

“大多时候都是这样,我怀疑是当初江西的那些家伙给他上电刑时,把身体和脑子都电坏了。”上官谦编了个缘由来搪塞龚培元。

龚培元一听,很是惊讶:“啊?脑子也电坏了吗?”

“我觉得是,否则怎么会一直昏昏沉沉的呢?你来看。”上官谦把龚培元拉到彭若飞面前,把彭若飞的手腕上和脚踝上的焦斑指给龚培元看:“你看,这就是上电刑时产生的焦斑,你懂的,要是皮肤上呈现这种紫黑色的焦斑,电流得多大,会给人体器官造成怎样的损害?我估计是上电刑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对他的大脑产生了麻痹作用,所以就一直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

龚培元当然清楚电刑会对人体造成怎样的危害,他嘴里嘟哝了一句:“那帮瘪三,不知轻重,现在好嘞,脑子坏忒了,还怎么审啊?”

龚培元把上官谦拉到一边:“上官啊,想想办法,有什么药物能把他的脑子激活起来?”

上官谦无奈地耸耸肩:“我们这里的药品本来就比大医院少多了,治疗脑子的药更是少之又少,我也无能为力呀!”

“奶奶的,好不容易弄了条大鱼回来,现在快变成死鱼了,我千里迢迢把他接来,难道是让他上疗养院的?实在不行,给他打点强心针,让他尽快苏醒过来。”龚培元恨恨地说了一句,他现在对戴天旭和鲁克明二人可是恨之入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这么重要的犯人,却被搞成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样,他手上有多少案子要等着这个彭若飞开口才能解开,若是这个彭若飞一直这样下去,那他可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龚科长,这强心针是不能乱打的,这要出人命的。”上官谦一听,吓得连连摇头。

龚培元横了床上的彭若飞一眼:“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是一个废物,上官,我再给你几天时间,要还是这样的话,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给他打强心针,能得到多少口供算多少。”

龚培元说完,气呼呼地走了,上官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他这招也用不了多久了,这个彭先生迟早是要被送去刑讯室的。一想到这儿,上官谦的神情又黯淡起来了。

“上官医生,多谢你为我打掩护,让我又多过了一天不那么痛苦的日子。”彭若飞向上官谦致谢。

“谢什么呀,这招恐怕也用不了多久了,你没听他说,如果你还是这么昏睡着的话,他打算对你使用强心针了。这强心针能迫使你肾上激素猛增,大脑暂时处于高度兴奋状态,但这种针剂很危险,剂量也不好把握,弄不好会死人的。”上官谦把他的担心告诉了彭若飞。

“反正我迟早是个死,早一天晚一天对我来说有何区别?”彭若飞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上官谦听后,赶紧劝慰开导彭若飞:“彭先生,你可别这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珍惜生命。”

“非我不想珍惜这条命,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话,肯定会有取舍。”彭若飞目光坚定地说道:“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更值得我去恪守。”

“有什么东西比性命还重要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命应该是第一位的。”上官谦眼中充满了疑惑,在他看来,生命才是至高无上的。

彭若飞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深邃,悠悠地说道:“道义,信仰,气节。他们想用各种手段逼迫我,无非是想要我背弃这些,但在我看来,这些东西远比性命更重要,更值得去坚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彭若飞就像是位殉道者,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和执念,能为此赴汤蹈火,九死一生而无怨无悔。

“彭先生,你说的这些我真的有些不懂,我只知道,一念之差,将会悔恨终生。人的生命仅有一次而已。”

“一念即永恒。英雄生死路,却似壮游时。有人愿意像蝼蚁一般苟活于世,但也有人情愿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感染他人,增添光明,我愿意成为后者。”彭若飞平静地说道,但在上官谦听来则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令人振聋发聩。

“彭先生的节操和情怀果然是高耸入云,我上官谦自愧不如。”上官谦对眼前的这位气宇不凡的彭先生肃然起敬。

三日后,当龚培元再次出现在医务科时,却发现彭若飞坐在病床上,双目炯炯地望着他。

“哦,看样子这几天恢复得挺不错的。我看可以进行审讯了。来人,把彭若飞带到审讯室去。”龚培元朝两名随从挥了挥手。

两个随从很快走了进来,打算把彭若飞从病床上拖起,被上官谦制止了。

“龚科长,这个病人身体还没复原呢,不能这么死拽硬拖的,你这样做不是把我近半个月的努力都白费了吗?来来来,拿一副担架去,免得你们把我的病人又给弄伤了。”

上官谦说着,到隔壁房间里拿了副担架过来:“这个犯人的身体现在就像是瓷器,得轻拿轻放,不得动粗,否则就碎了。”

“上官,你也真是讲究,一个犯人值得你这么精心伺候着吗?”龚培元嘴角微微一扬,摇了摇头,他感觉上官谦像个事妈,过分讲究了,也不看看对象。

“龚科长,在我们医生的眼里,没有犯人,只有病人。”上官谦一脸严肃地望着龚培元。

208. 束手无策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你们俩把彭若飞抬到审讯室里去。”龚培元转身朝外走去,忽然又转过身来:“上官,你们医务科随时做好准备,万一这犯人不行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你赶快带着药品来审讯室。”

上官谦一听这话,横了龚培元一眼:“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非要把人往死里整?”

“我心里有数,这活干了这么多年了,手上的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是怕万一吗?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

龚培元说完,吹着口哨走出了医务科。

上官谦望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彭若飞直接被抬进了审讯室,审讯室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主审人员的审讯桌和椅子之外,就是对面犯人坐的刑讯椅子了,刑讯椅子的扶手上固定了一副已经生了锈的铐子,椅子底下的地上还有一副沉重的脚镣,犯人坐在刑讯椅子上之后,手脚就被铐住,这主要是担心有些凶悍的犯人在审讯过程中会突然站起身来攻击审问人员。

彭若飞被带进审讯室后,随即被按在了刑讯椅子上,就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根本就不用上铐。

龚培元去了一趟情报科,随后手上拿着两个文件夹走进了审讯室,他望了一眼坐在刑讯椅上的彭若飞,这人身体还是很虚弱,从医务科一路抬到这儿,刚坐在刑讯椅上,胸口就一直起伏不停,大口地喘着气。

龚培元走到后面的审讯桌旁,坐了下来。他把手上的两个文件夹放在桌上,这两个文件夹一个是他们所掌握的有关于彭若飞的资料,另一个文件夹是审讯记录册。审讯记录册的封面上,在案犯姓名一栏里填写了彭若飞三字,当初龚培元到保安队带走彭若飞时,那个戴天旭把那本空白的审讯记录本也一起交给了龚培元,除了封面上所写的凌志远三个字以外,里面空白一片。所以龚培元觉得那本审讯记录本根本没有意义,除了知道彭若飞曾用了一个化名以外,什么也没有交代。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彭先生?”龚培元客气地问了一声,随后打开审讯记录册。

彭若飞不做声,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睛。

“好,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我问你答,如果我们彼此合作顺畅的话,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一直继续下去,如果彭先生拒绝回答,或是隐瞒,或是乱咬一气,那我们只能换个地方进行了。这话你能听懂的,是吧?”龚培元一上来就想给彭若飞一个下马威,想要震慑他一下。

彭若飞嘴角微微上扬,淡淡一笑,不作答。

龚培元见彭若飞不作声,以为他被自己的话语震慑住了,毕竟他现在身上的刑伤让他已经尝到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凡是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愿意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好,我们开始,姓名?”龚培元问道。

彭若飞抬起眼皮望了望龚培元,没回答。

“听清楚了吗?你的姓名?”龚培元提高嗓音问道。

“这些资料你们手上不全都有吗?否则你也不会去江西把我给带到这儿来,既然已经核实清楚了,又何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呢?”彭若飞反过来质询龚培元。

“彭若飞,你放老实点,到底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龚培元没想到彭若飞一上来就这么桀骜不驯的样子:“我警告你,你若是不肯配合,我现在就把你送到隔壁刑讯室去,那里我想你一定不会陌生吧?”

彭若飞索性把眼睛闭起来,不去理会龚培元。

龚培元见彭若飞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十分恼火,看样子,这个彭若飞是一心求死,想要激怒他对自己施以重刑,好让自己伤重而不治身亡,毕竟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是禁不住大刑伺候的。这可让龚培元一时为难了,就算是动刑,也要在关键问题上进行施压,现在为了一个名字就开始动刑,也太小题大做了。

正当龚培元一时没了主意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唐崇信走了进来,龚培元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处座,您来啦,卑职刚刚开始审讯。”

唐崇信坐在龚培元的座位上,望了望龚培元,向他点点头:“哦,你接着审吧。”

龚培元有些尴尬了,他第一个有关姓名的问题就问不下去,后面还怎么进行下去呢?

唐崇信见龚培元还愣在那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龚科长,你继续审呀!”

龚培元一脸尴尬地回复唐崇信:“处座,我刚问犯人姓名,犯人就不配合作答,说我们对他的情况都已经掌握了,无需浪费时间。”

唐崇信听完龚培元的汇报后,笑了笑:“你呀,是不理解彭先生,彭先生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你单刀直入,直接问那些直中要害的问题,那些我们早已掌握的内容就不必拖泥带水,反复唠叨了。彭先生,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啊?”

彭若飞听着唐崇信对他反应的臆想,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并不接茬。

唐崇信似乎并不生气,依然语气和蔼:“彭先生,这个呢,是个程序问题,虽然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都已经清楚了,但审讯记录上是一定要留有痕迹的,所以还是需要你来作答,不过我看彭先生好像很是疲惫的样子,这样吧,我让龚科长把你的资料念出来,你觉得对的话,就点点头,不对的话,就摇摇头,我们再进行更正,你看如何?”

龚培元见唐崇信居然低声下气地请求彭若飞来确认自己手上的资料是否正确,简直有些气歪了,一个阶下囚居然摆这么大的谱,让一个堂堂的审讯处处长屈尊央求,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彭若飞,你给我看清楚了,你面前的这位是审讯处的唐崇信处长,我劝你少摆谱,否则有你好受的。”龚培元手指着彭若飞,呵斥威胁着。

“龚科长,别这样,容彭先生想一想我提的建议嘛。”唐崇信马上制止龚培元。

彭若飞听了唐崇信的建议之后,觉得这是一个考证自己资料的机会,他可以通过淞沪警备司令部对自己资料掌握的详细程度来了解自己有多少情况已经被对方掌握,有多少讯息已经让敌人知晓了,到底是在哪个层面上出现了问题,还有可能牵涉到哪些同志,对组织的影响有多大。

一想到这儿,彭若飞点点头:“那就麻烦龚科长念一下有关我的资料吧。”

龚培元气不打一处来,他忍住怒火,翻看资料,一字一顿地念了起来……

209. 一窥端倪

彭若飞闭起眼睛,仔细聆听着龚培元所念的有关他的资料。

“彭若飞,曾用名彭康亮,湖北武汉人氏,光绪十六年生人,妻子薛莹梅,江苏苏州人氏,育有一子,幼年曾在私塾受教,后就读于武汉育人中学,现为震旦大学历史系教授,家住上海公关马路裕兴里45号。**上海党组成员,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区委负责人之一。”

彭若飞表面上看起来心静如水,但其实脑子里却在不断翻腾,龚培元所念的这些资料听上去很详细,但并不完整,而且有误:

彭康亮确实是他父亲给他取的名,但后来上中学后他还使用过彭毅的名字,去保定军校时用的是彭峥嵘这个名字,这些名字却没出现在他的个人资料里,而且资料里只有他在武汉育人中学的求学经历,而没有他在保定军校和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求学记载,可见对他的了解并不深,育有一子,那说明提供信息的人并不清楚云凤的存在。

彭若飞当然清楚当初组织遭受重创,一定是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所致,而龚培元所掌握的这些关于他的信息也一定是这个叛徒所提供的,但当时情况如此危急和混乱,他根本无暇去查明是谁出卖了组织,但现在也许可以一窥端倪。

彭若飞记得他曾经填写过两次个人履历表,一次是在震旦大学入职时填写的,另一次是在入党时所填写的。入职在先,入党在后,入职时所填写的履历表比较简单,而入党时所填写的履历表则比较详细。他是二十六岁时去震旦大学历史系任教,当时云麟才刚出生不久,他三十二岁时入了党,当时云麟七岁,云凤三岁,所以这份资料的提供者应该是跟他的关系并不密切的人,否则肯定会知道他有一儿一女这回事。而目前对他家庭情况了解得很清楚的人范围并不大,他平日里很少与大学同事谈论家庭状况,所以他的大学同事也未必了解他家的具体情况。而在党内对他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的,除了他的联络员郭子超,就是他的下线金翊轩,还有就是他的上级领导。现在看来,这些人都可以排除了。

而知道他妻子叫薛莹梅的人也寥寥无几,大多跟薛莹梅有接触的人一般称她嫂子,彭嫂,或是麟儿妈,凤儿妈,薛莹梅祖籍江苏苏州,但一直生活在上海,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连周围的邻居都不清楚莹梅是苏州人氏。虽然妻子在小学里教过几年书,但后来因为工作需要,便辞职回家当了家庭主妇,给彭若飞当秘书,因而能连名带姓知道薛莹梅的姓名和籍贯的,只能从他所书写的履历表上才可获知。

彭若飞分析着,目前最大的可能是敌人从震旦大学的档案室里获取了他的履历表,当然当时他的这张履历表填写得并不完整,而且是多年之前所填,而当时他将保定军校和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求学经历都刻意隐瞒了,只填写了中学的求学经历。

当时震旦大学的校长还认为他学历低,不想录用他,但听了他的一番对于历史人物的分析和评价之后,破格录用。其实彭若飞家学渊源,祖父和父亲都曾经是前朝翰林院的编修,他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自然历史知识极为丰富,并不亚于那些历史系里的教授,只是当时他入职时,家中父母均已亡故,所以履历表上没有填写父母情况。而当时云凤还没有出生,当然履历表上没有记载。但他在入党时所填写的履历表时,云凤已经三岁了,所以在入党履历表上,他将自己的父母,妻儿的家庭情况都向组织一一坦陈。

因而龚培元所得知的信息也就显得错漏百出了,但是他奇怪的是龚培元所念的家庭住址却是很吻合的,当时他们正是在裕兴里45号开会,接到郭子超送来的消息后,大家才各奔东西。但他记得在震旦大学的履历表上他所写的住址是豫园路39号,这些年他们搬了好几次家,裕兴里45号才不过住了两年而已。

而他的公开身份知道的人也就局限于当日在他家开会的十二个人,以及郭子超,金翊轩和一些上级领导。所以彭若飞推断这个叛徒应该是在这十二人中间,这人知道开会的地点,也就清楚他家的住址,但这人跟他们关系又并不十分热络,所以不知道在弄堂里望风的云麟和云凤就是他的子女,此人叛变后,敌人便从震旦大学档案室获取了他的信息。

但叛徒到底是这十二个人之中的哪一个呢?彭若飞在脑海里把这些人一一进行排查。

龚培元念完了彭若飞的基本资料后,许久不见彭若飞有反应,开始沉不住气了,把资料往桌上用力一拍:“彭若飞,你听清楚了没有?装聋作哑是吗?”

彭若飞睁开眼睛,一脸不解地问道:“就这些,完了?”

龚培元见彭若飞装傻充愣,气得咬牙切齿,刚想发作,被一旁的唐崇信拉住:“彭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彭若飞呼了口气,抬了抬眼皮:“怎么身高,体重没有啊?生肖属相,生辰八字,习惯嗜好这些都没有啊?”

“彭若飞,你给我耍滑头是吗?你以为我要带你去相亲是吗?”龚培元要不是唐崇信拦着,早就想冲过去给彭若飞一顿老拳了。

“彭先生,我倒是对这个很感兴趣,你能否告知一二呢?”唐崇信依旧笑容可掬的模样。

龚培元不知道今天处座怎么这么好耐心,对彭若飞百依百顺,被耍了,还一点都不生气。

“好吧,既然唐处长感兴趣,那我就直言相告,我原本身高一米八一,体重六十五公斤左右,现在吗,站不起来了,可能就一米三四十了,体重嘛,应该减轻了不少,还有没有一百斤就不清楚了,我确实是光绪十六年生人,属虎,庚寅年,壬申月、癸巳日、丙辰时。至于习惯与嗜好嘛,习惯早睡早起,不过现在嘛,不是我想睡就能睡,想起就能起的,至于嗜好嘛,看书练字。不过现在嘛,手废了,练字只能作罢了。”

彭若飞讲了一大堆的废话,龚培元听了七窍生烟,唐崇信无奈地摇了摇头。

“龚科长,你怎么不记啊?这都是我的口供啊!”彭若飞望了龚培元一眼,朝那本审讯记录册努了努嘴。

“好好好,龚科长,记下来,记下来。”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手,龚培元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把彭若飞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一一记录在案。

“彭先生,你这个态度我很欣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下面我们就来谈谈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了。”唐崇信依然微笑着,开始直奔主题了:“彭先生,请你告诉我,4月11日下午,你在裕兴里45号召开秘密会议,与会者都有哪些人?”

彭若飞一听这个问题,脑海里开始思索分析:如果叛徒就是与会的这十二人之一,那么唐崇信手上应该有这份名单,再来问他这个问题,无非是想要从侧面来验证这份名单的准确性;如果叛徒不在这十二人中间,那这个叛徒只知道那天要开会,但与会者是谁他并不清楚,所以唐崇信手上没有名单,他想要让自己供出这份名单。

彭若飞想了想,决定用一份编造的假名单来验证唐崇信手上是否有真名单,如果唐崇信没有当即怀疑这份假名单,说明他手里没有真名单,那叛徒就不是这十二人之一,如果唐崇信当即恼羞成怒,当场拆穿他的谎言,那说明唐崇信的手上一定是有一份真名单的,那叛徒就是这十二人之一。

210. 以假试真

但即使是份假名单,他也不能立即供出,否则会让唐崇信怀疑这份名单的真实性,他必须再次经受拷打,然后因受刑不住才被迫招供,这样才能骗过龚培元和唐崇信,即使唐崇信的手上有一份真名单,他也会怀疑其真实性,毕竟他才是这次会议的负责人,而且三木之下所得到的口供,敌人会认为其真实性更高一些。从这点上来看,唐崇信会情愿相信他,而不是那个叛徒。

主意已定,彭若飞便按照自己的步骤进行,他斜睨了一下唐崇信:“唐处长,你的这个问题问得我很难回答。”

“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呢,彭先生?”唐崇信还是那么地和蔼可亲的模样。

“我要是回答了你这个问题,那等于我把这些人都出卖了,这会陷我于不义,我背叛了组织等于是不忠,唐处长,你想让我做个不忠不义之徒吗?”

唐崇信一听,心里一喜,彭若飞这么说,那就肯定知道这份与会者的名单了,既然彭若飞是知情人,还怕他不说吗,软的硬的,他唐崇信有的是手段。

于是,唐崇信哈哈一笑说道:“彭先生此言差矣,对你而言,这不叫不忠不义,这叫弃暗投明,你看看你们这个组织,现在都已经七零八落了,死的死,逃的逃,被捕的被捕,变节的变节,成不了气候,翻不起大浪来了,你脱离这样的组织是顺势而为,是聪明人的选择,良禽择木而栖,你这不是在害你的同志,你是在帮你的同志们跟你一样迷途知返,挽救他们。”

彭若飞听后,冷笑了一声:“唐处长真是一张利嘴,能把不忠不义说成是弃暗投明,叛离组织说成是择良木而栖,出卖同志说成是让其迷途知返,救他们于水火。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这世上有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想让我跟你一样不要脸吗?”

唐崇信一听这话,刚才的涵养功夫都消失殆尽,气得那张脸白一阵红一阵,没想到这个彭若飞竟敢如此羞辱他,他刚才一直耐着性子迁就彭若飞,就是希望能感化他,能在关键问题上有所突破,但没想到这个彭若飞真是冥顽不化,一口拒绝还把他给羞辱一顿。他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地望着彭若飞,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一张脸由和蔼可亲变得狰狞可怖。

身旁的龚培元早就按捺不住了,看见处座的脸都气歪了,连忙对着彭若飞大吼一声:“姓彭的,我看你嚣张到几时,不给你点眼色瞧瞧,还以为我们都是吃素的。来人啊,把他拖进刑讯室里去。”

站在一旁的两名打手立刻走上前去,把彭若飞从刑讯椅子是拉拽起来,拖到了旁边的一扇铁门旁,按了按墙上的按钮,铁门打开了,里面便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刑讯室。彭若飞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能扛得住这种摧残,但为了能找出叛徒,他要铤而走险试一试。

龚培元和唐崇信走进刑讯室里,彭若飞已经被绑在了一张长凳上,头朝后仰着,下面没有任何支撑物,彭若飞在保安队的刑讯室里见过这种长凳,当时长庚曾被这样捆绑在长凳上灌水,把肚子灌满水,让肚子涨得像气球一般,然后鲁克明再用脚往下踩,水从嘴里汹涌而出,随后吐出来的都是血水。他知道自己也要经历这种折磨了。

“来啊,给彭先生来一桶辣椒汤。”

彭若飞一听,心里哆嗦了几下,看来他将面对比他想象中更痛苦的刑讯。

龚培元喊了一声,两个打手便走上前来,把一根橡皮管深深地插入彭若飞的嘴里,橡皮管的另一头接在一个木桶里,旁边有个小水泵,打手刚用脚踩了两下小水泵的踏脚板,彭若飞就感到一股股浓烈的辣椒水通过皮管进入到食道,再进入到胃部,随着辣椒水的不断灌入,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烧得沸腾起来,脸涨得通红,脖子后仰着,青筋高高凸起,眼睛都已经红肿了,那种辛辣不由自主地催生泪水,彭若飞拼命地摇头,但始终无法摆脱这根可怕的皮管。没多久,彭若飞的肚子便鼓了起来,越鼓越高,像个小山丘似的。

龚培元看看差不多了,便走过来,把橡皮管从彭若飞的嘴里拔了出来。一股浓稠的辣椒水从彭若飞的嘴里喷了出来,呛得他一阵猛咳。

“怎么样,这辣椒汤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够刺激?”龚培元一脚踏在凳子上,弯着腰嘲弄着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彭若飞。

彭若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辣椒水不停地从嘴边流淌下来,他觉得天旋地转,辣椒水犹如火烧一般在灼烫着他的神经,内脏,喉咙,嘴巴,鼻子,眼睛里都像着火一般疼痛难忍。

“快说,那天参加会议的人都是谁?”龚培元已经将那只穿着军靴的脚移到了彭若飞的肚子上,正慢慢用力往下压,彭若飞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踩扁了,挤到一块儿去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辣椒水,那种窒息感越来越厉害了。还没等肚子里的辣椒水被挤完就昏死过去了。

“把他浇醒。”唐崇信朝打手挥了挥手,打手拿起一盆凉水泼到了彭若飞的头上,过了两分钟之后,彭若飞终于苏醒了过来。

“把他的脑袋垫高点。”唐崇信吩咐打手给彭若飞的脑后垫张凳子,彭若飞终于可以顺畅地呼吸了,尽管呼吸里面带着辛辣味和血腥味。

“现在能说了吗?”唐崇信弯下腰来问道。

“容我……好好……想想。”彭若飞一边不停地喘着气,一边不停地吐着辣椒水,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名单……有点……长。”

“没关系,我很有耐心。”唐崇信心里一阵欣喜,这个顽固分子终于要开口了。

“与会者……有……董兴邦,董卓的董,兴国安邦的……兴邦;南……国林,南方……的南,国家的……国,树林的……林;奚端阳……,裴永凯……,赵家英……,钱泽天……,孙清,李……李延年,周……周全义……,吴平……,郑……郑楚雄……,王……王潇武……。”

彭若飞在脑海里编造着名字,但这十二个名字他必须不能前编后忘,否则一会儿对不上,一下子就会被戳穿,所以为了便于记忆,他以东南西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为姓氏进行编撰,而名字则用了他的历史系里学生名单中前十二名学生的名字拼接而成。这样,若是不知道真名单的话,查起来也要颇费周章,这些子虚乌有的名字够这些混蛋喝一壶的了。

211. 设计求证

龚培元把彭若飞所供述的名字一一记下,不清楚的同音字还向彭若飞进行追问,查寻。

“这些人都是男的吗?”龚培元望着这些名字询问彭若飞。

“除了孙清……是女的外,其他的都是……男的。”彭若飞有气无力地,有鼻子有眼地回答道。

龚培元在孙清的名字旁边注明“女”,随后将审讯记录册合了起来,脸上带着大功告成的喜悦之色。

唐崇信跟龚培元二人在得到名单之后,相觑一笑。

彭若飞根据他俩的表情知道,唐崇信的手里没有名单,他俩都信以为真了,那么这个叛徒应该在与会的十二人之外。这个人知道他的掩护身份,知道会议地点,也知道与会者的人数,但却不清楚具体开会者是谁,那这人会是谁呢?

彭若飞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总工会的杜怀志,那天原本杜怀志也要前来参加会议,结果因为生病而缺席,然后他和郭子超冒着危险去通知杜怀志转移,可还没等他们撤离,就看见一伙青帮的人手持砍刀斧头前来捉拿杜怀志,后来郭子超背起杜怀志朝外冲去,杜怀志见敌人众多,便操起身边的板车朝青帮的人撞了过去,结果杜怀志自己也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而当时彭若飞背部也中了一刀,要不是郭子超护着他边打边撤,恐怕也命丧当场了,后来郭子超抢了辆汽车,他俩才死里逃生。

难道杜怀志当时没死,被俘后叛变啦?彭若飞不得不朝最坏的方面去想,按照目前他所分析的情况,无疑这个杜怀志是最可疑的。

杜怀志是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的总工会负责人之一,主要负责工人纠察队的工作,而彭若飞是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区委负责人之一,主要负责枪支弹药等物资的供应,所以与杜怀志在工作上有交集,曾经见过几次面,杜怀志也清楚自己是震旦大学的历史系教授这个公开身份。4月11日那次会议是他让郭子超事先通知杜怀志的,先前杜怀志从未到过他家,所以对他的家庭情况也不甚了解。

如果真是这个杜怀志出卖了他,那么杜怀志手下的这么多总工会纠察队的兄弟一定都遭殃了。与杜怀志有横向联系的一些重要负责人也一定遭到了逮捕,这个损失将是巨大的。所幸的是这个杜怀志没来参加会议,否则那十二名骨干也将被他一一出卖。

“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龚培元随口问了一句,这句话只是一种职业习惯,他并没有更多的奢望,能得到这一份名单已是超过了他的预期。

而此时彭若飞正想要验证一下他的猜测,龚培元的问话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但他又不能装作迫不及待想要爆料,所以嘴张了张,欲言又止,随后又喃喃说道:“没,没有了。”

但他的这一细微的神情变化并没有逃过龚培元的眼睛,他觉得彭若飞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连忙喝问道:“快说,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否则我继续给你惯辣椒汤。”

“别,别。”彭若飞脸色惨白,喘着气说道:“我……我还想起了……其他一些事情。能不能……给我……松绑?”

唐崇信和龚培元见彭若飞居然求饶了,不禁喜上眉梢,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管用,看来再强硬的人也熬不过这种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而这个彭若飞确确实实是条大鱼,不仅知道这十二个人的名单,而且还有其他重要的机密事情,得赶快将这人肚子里的秘密全部掏空。

“来啊,把彭若飞带回审讯室里。”彭若飞吩咐了一下打手。

彭若飞被解开绳索,重新带回了审讯室的刑讯椅子上。他不停地把胃里的辣椒水呕吐出来,他感到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的难受,刚才对他来说又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彭先生,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唐崇信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彭若飞的爆料。

“我想起来了,除了我之外,与会者不是十二位,应该是十三位,那位住在南市老城厢的杜开志原本也要来开会的,后来因为生病缺席了。他……”彭若飞故意把杜怀志的名字说错,想看看这两位的反应。

“杜开志?”唐崇信与龚培元面面相觑,觉得有些疑惑。

彭若飞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像是努力在回忆:“不知我有没有记错,好像是叫杜开志来着,他也是骨干之一,他是上海总工会的负责人之一。”

“哦。”唐崇信“哦”了一声,点点头,但却没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我们还是先谈谈那十二个吧,这第十三个待会儿再说吧。”龚培元打断了彭若飞的话。

从唐,龚二人的反应上来看,他们有些失望,彭若飞猜测,这个杜怀志应该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所以觉得他的这个新的讯息并没有什么新意,因而并不感兴趣,而且听到这个“杜开志”的名字后,龚培元并没有将这个名字记录在案。

彭若飞继续验证:“其实这个杜开志掌握了我党不少机密,他的手下就有三四十个工人纠察队的骨干。我们搞的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主力队员就是他手下的这些……”

龚培元迫不及待地打断彭若飞:“这个我们已经清楚了,这些个骨干分子早被我们一网打尽了,现在我们感兴趣的就是这外逃的十二人,彭先生,请你告诉我,那十二人都去了哪儿了?”

彭若飞叹了口气,显然,龚培元对这些纠察队的骨干没什么兴趣,这说明这些人要么已经被捕了,要么已经被杀了,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对他们没兴趣,这足以说明确实是杜怀志叛变了,把他手下的这些工人骨干全都出卖了,一想到这儿,彭若飞感到一阵心痛。

“喂,我刚才的问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这十二人都去了哪儿了?”龚培元见彭若飞又沉默了,赶紧再次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彭若飞回过神来,看了龚培元一眼,想了想,继续说道:“当日我们商议,大家撤离上海,回各自老家去,暂时避一避风头。”

“老家?这些人的老家你清楚吗?”龚培元追问道。

彭若飞重重地呼了口气:“我只知道其中几个人的老家。”

“那就把你知道的那几个人的老家告诉我。”唐崇信身体往前倾,期待着彭若飞的答案。

“董兴邦的老家是湖南娄底;赵家英的老家是河南信阳;周全义的老家是山东聊城的。我知道的就这几个。”彭若飞又开始编撰这些不存在的人和不存在的祖籍。

龚培元把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

“你们那天开会的内容是什么?”唐崇信继续问道。

“主要是讨论把一些重要的文件进行销毁和物资设备的转移。与会的这些骨干手里都有一些重要的文件,所以回去后应该都已经销毁了,但就是不清楚老杜那里的文件是否也销毁了?他那里应该还有一部电台,不知道老杜有没有将电台转移出去。”彭若飞在一步步构陷杜怀志。

212. 甄别真伪

“杜怀志那里有电台?”龚培元吃了一惊,他不禁失声叫了起来,他曾经带人把杜怀志的家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发现,难道这个杜怀志不老实,还对他藏着掖着?

龚培元的这一失声叫喊让彭若飞听得真真切切,如此看来,杜怀志就是那个出卖组织的叛徒,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但不知道这个叛徒现在身在何方。

唐崇信听了彭若飞的供述之后,也很吃惊,他朝龚培元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出了审讯室,在外面嘀嘀咕咕了一阵。过了不一会儿,两人又回到了审讯室。

“彭先生,你今天的态度我还是很满意,希望我们今后的谈话能在一种更融洽的气氛中进行。”唐崇信微笑着朝彭若飞点了点头。

彭若飞有气无力地靠在刑讯椅子上,突然间一阵呛咳让他几乎背过气去。刚才的辣椒水对食管,咽喉,肺部,肠胃都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你们两个,把彭先生先送往医务科诊治。”唐崇信吩咐两个打手,随后他与龚培元两人走出了审讯室。

彭若飞被带到了医务科,上官谦见两个打手把面容惨白,喘息不止的彭若飞给拖拽过来了,心头一惊,虽然没有接到龚培元的急救电话,但从彭若飞的情况来看,刚才在审讯室里一定是又吃过苦头了。

“怎么啦?”上官谦上前问了一句。

“被灌了一桶辣椒水,上官科长,你给他看看,严不严重?”打手一边把彭若飞放到病床上,一边把彭若飞的情况跟上官谦说了一下。

“你们给他灌辣椒水了?”上官谦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心里暗骂道:“这帮没人性的畜生。”

“上官科长,上面吩咐我们怎么做,我们也只能怎么做,这人啊,就是蜡烛,不点不亮,好言好语相劝他当你是耳旁风,灌了一桶辣椒水后就听话了,把该说的都说了。”打手得意洋洋地向上官谦笑了笑:“好了,上官科长,犯人就扔你这儿了,等医治好了,你给我们刑讯室打个电话,我们把他押到牢房里去。”

说完,两个打手离开了医务科。

一听说彭若飞已经招供了,上官谦站在那儿不知是悲还是喜,他自己也很矛盾,到底是愿意看见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却依然坚不吐实的彭若飞呢,还是愿意看见身体完好无损却出卖了灵魂的彭若飞呢?

上官谦连忙走到彭若飞面前,用压舌板检查了一下彭若飞的口腔,口腔里面红红的一片,交织着辛辣和血腥的气味,分不清是辣椒水还是鲜血,而喉咙已经发生了水肿,这使得彭若飞呼吸很是急促,他估计彭若飞整个消化系统都已经被辣椒水烧灼过了,看来现在只有用淡盐水洗胃了,以免胃粘膜被辣椒水长时间地腐蚀。

“葛护士长,准备给他洗胃。”

葛护士长点点头,随后几名护士开始忙碌起来,上官谦知道洗胃也很痛苦,跟灌辣椒水差不多,而且现在他的食道,胃粘膜,包括肠道已经受伤了,所以遇到盐水,那怕是淡盐水都会产生剧痛感。

上官谦怕彭若飞挣扎,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彭先生,我要给你洗胃了,这个过程有点痛苦,你忍一忍吧。”

彭若飞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上官谦便将淡盐水通过一根拇指粗的胶管塞入彭若飞的口中,然后将淡盐水灌下,让他排泄掉胃里和肠子里的辣椒水,淡盐水遇到伤口的渍痛感令彭若飞浑身颤抖不止,上官谦有些不忍,但若是不赶紧冲洗的话,辣椒水给胃粘膜造成的损伤会变成不可逆的了,所以只能狠狠心,继续操作。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洗清了残留在体内的辣椒水。

彭若飞感到喉咙口那种令人窒息的烧灼感渐渐消退了,肠胃的痛感也减轻了不少,但是呼吸还不是很顺畅,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激地望了望上官谦,嘴唇动了动,上官谦知道彭若飞想对他说感激的话。

“别说话,躺下,闭上眼睛睡一觉,会感觉好一点的。”上官谦轻言细语安慰着彭若飞。

上官谦说完便帮助彭若飞躺下,然后给他盖上薄被,彭若飞早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唐崇信和龚培元两人走出审讯室后,便去了唐崇信的办公室。

“培元,你说这个彭若飞说的是真的吗?杜怀志那里还藏着一部电台?”唐崇信对这个新得到的口供有些半信半疑。

“处座,当时我带着五六个兄弟搜查了杜怀志的家,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电台和文件,不过我觉得彭若飞说的应该是可信的,你没见他那时痛得都快咽气了,人在这个时候的求生欲是最强的,所以我觉得他不会用谎言来欺骗我们,而且他还供出了十二个人的名单,但杜怀志却只供出有十二个人去开会,但问他具体名单,却吐不出一个字来,也许他对我们还留有一手。”

唐崇信听后点点头:“从彭若飞供认的名单情况来看,他好像不是临时编造的,否则不会这么流畅,而且后面我们问了许多其他问题之后,再回过头去问他这些人的老家情况,那些名字也没出现差错,而且还对答如流,并没有出现前后矛盾的情况,所以我也觉得可信度还是蛮高的。“

“处座,这个彭若飞在共党组织里的地位要比杜怀志更高,所以接触到的机密也一定更多,而现在杜怀志所供述的情况跟彭若飞所说的有些对不上,比如电台,比如重要的文件,我们都没查找到,我感觉彭若飞对杜怀志的了解要比杜怀志对彭若飞的了解更深一点。他都清楚杜怀志手下有三四十个工人纠察队的骨干。”

“我刚才不是给你支了一招吗,我看可以试试。”唐崇信眼镜后面露出两道阴冷的目光:“给他们创造个机会相互交流一下,也许还能得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讯息,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我已经布置下去了,人已经被带回来了,正给他化化妆呢,不过要是证明他在欺瞒我们,那这次他回来之后就别想出去了。”龚培元左右手握在一起,把指骨捏的咔咔作响。

“嗯,牢房布置好了没?监听设备都安装到位了没有?”唐崇信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放心吧,处座,我都已经布置好了,你我待会儿就在隔壁监听,现在就等这两人在狱中相见了。”龚培元像是已经稳操胜券了。

213. 如此这般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赞许地望了他一眼:“嗯,很好,哦,对了,培元,你去医务科看看,这个彭若飞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他身体吃不消,本来就只剩半条命了,今天又灌了这么多辣椒水,估计那半条命也快完了。”

“处座,这种人,等榨干了也就没用了,你还真想着让他弃暗投明,反戈一击啊?”龚培元才不在乎彭若飞的死活呢,只要口供到手了,秘密掏空了,这人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怎么说这个彭若飞也算得上是个大才子,光是他的公开身份就足以让人对他仰视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学教授了,何况他还在共党组织里担任了这么重要的职务,你再想想,他走投无路时投奔去了云雾山,没过多久就能策反匪首,下山劫富济贫,开仓放粮,笼络人心,足见这人是个厉害角色啊,这么有才又有能力的人不为党国所用,实在是太可惜了。”唐崇信对彭若飞倒还是存有一丝惜才之情。

“处座对彭若飞如此器重,不知道那家伙领不领情啊?”龚培元担心唐崇信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厢情愿,彭若飞未必会如唐崇信所愿。

“像彭若飞这种读书人恃才傲物在所难免,只要我们循循善诱,我相信他会回心转意的,何况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组织和同志,你以为他今后还能在共党队伍里继续混下去吗?不被共党的锄奸队追杀已是万幸了。他呀,要么今后远离政治,碌碌无为地度过余生,要么就只能改换门庭,易主而效了。”唐崇信嘴角一扬,眼里透出一股狠辣。

龚培元没想到唐崇信对彭若飞的命运早已掌控在手,不由得由衷佩服,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好了,不多说了,杜怀志这儿就有我来安排吧,弄好之后,我跟他交代几句,让他先去牢房候着彭若飞。你呢,快去医务科吧,我估计那个上官谦又在那儿发慈悲为怀的感叹了。”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

“哎,我这就去。”

龚培元来到了医务科,一进门,上官谦就给他看脸色:“老兄,我跟你怎么交代的,这个姓彭的现在就是个瓷器,得轻拿轻放,你们就是不信,居然还给他灌辣椒水?你知不知道这辣椒水对他的损害有多大?刚才他差点就厥过去了,喉咙口水肿得都没法呼吸了,你口口声声跟我说这是条大鱼,可大鱼经得起你们这么搞吗?”

龚培元听着上官谦的怨言,但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听凭上官谦发牢骚,今天龚培元之所以有如此雅量,一来嘛,是今天拿到了彭若飞的口供,尽管费了一些周折,但还是让这个顽固分子开了口,掌握了一些以前没有掌握的信息,算是个大的突破;二来嘛,上官谦的脾气他清楚,就是一个妇人之仁的菩萨心肠,正如唐崇信所说的那种慈悲为怀的人,到他们这个阎王殿里来还真是入错了门,但也只能一错到底了,也许再过几年也就麻木不仁了。

“上官,我知道你辛苦,这个情况你不知道,一开始,这家伙挺横的,一点都不把我放眼里,我问他姓名,他一口回绝,说这些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不必浪费时间,我当时就差点气毛了,但我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就动刑,后来处座来了,还是处座好脾气,就算这个姓彭的蹬鼻子上脸也不动气,还让我把所掌握的有关姓彭的个人资料念给他听,让他确认资料是否正确,你不知道这个姓彭的有多气人,我念完了之后,他居然还说‘完啦?就这些?怎么没有身高,体重,生肖属相,生辰八字,习惯嗜好这些呢?’你说气不气人,他是当我拿他的资料去给他相亲了吧?”

龚培元绘声绘色地向上官谦讲述在审讯室里他跟彭若飞如何斗智斗勇的过程,听得旁边的护士小兰和护士长葛秀芳都忍不住捂着嘴笑开了。

“笑笑笑,你们还笑,我当时都气炸了。”龚培元用手指了指葛秀芳和小兰。

“那后来呢?”上官谦也听得有滋有味,没想到这个彭先生居然还会戏弄人。

“后来啊,后来处座不跟这个姓彭的绕圈子了,直接问一些关键问题,至于什么问题,我不能违反保密条例告诉你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姓彭的态度,他先是表示自己不能做不忠不义之徒,不能出卖组织和同志,处座就劝解他,跟他说这不是让你出卖组织和同志,这是弃暗投明,择良木而栖,挽救同志,让他们迷途知返,你说处座讲得多好,多有水平,没想到这个姓彭的居然说‘我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颠倒黑白,难道希望我也像你们一样不要脸吗?’“

“啊?这人真的这么说了?“葛秀芳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龚培元。

“哇,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骂处座!“小兰也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们说,这桶辣椒水是不是该灌?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呢。这姓彭的就是欠收拾,这辣椒水灌下去之后,那姓彭的就老实了,痛得他都昏过去了,痛醒之后就乖乖地开口了,三木之下,有几个人能熬得住的?“

“那我恭喜龚科长旗开得胜,所向披靡。“上官谦冷冷地给龚培元拱手致意:”哎,这么晚了,龚科长到我这里来,不是为了吹嘘你的丰功伟绩的吧?“

“哎呀,只顾跟你们吹牛了,忘了正事了,我来是要把彭若飞带走。“

“带走?带到哪儿去?“上官谦惊讶地望着龚培元。

“处座说了,把彭若飞押回牢房。“

“龚科长,我看今晚就算了吧,这个姓彭的现在身体很弱,需要好好医护,我怕他回牢房后病情再有反复就很难医治了。要不,你就先让他在这里待一夜观察观察,要是没问题,明天一早就送回牢房,你看行吗?“

龚培元听上官谦这么一说,也犹豫了,毕竟他们安排的一出好戏如果没有彭若飞足够的精气神去应对的话,就是一场空,而且处座也担心彭若飞的身体能否支撑得住。

龚培元想了想,拿起上官谦桌上的电话,给唐崇信打了过去,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处座,上官科长说彭若飞的情况不怎么好,需要在医务科再观察观察,如果身体吃得消的话,明天再送他回牢房。“

唐崇信一听,想了想:“也好,就按上官科长的意见办吧以睡个安稳觉,养精蓄锐,别着急,饭要一口口吃,来日方长嘛。就让杜怀志在牢里多待些时间吧。“

“好的,处座,我明白了。“龚培元放下电话,拍了拍上官谦的肩膀:”你赢了,处座让我按你的意思办,这样吧,你们今天夜里要好好值夜,不能有任何差池,明天等彭若飞醒了之后就打电话给我,我会派人来接他走的。“

上官谦听龚培元这么一说,松了口气,他又给彭若飞赢得了一夜的休息时间。

214. 将计就计

经过上官谦和护士的精心照料,彭若飞的情况有所好转,但嗓子已经被烧灼坏了,声音又嘶哑又低沉,这结果倒是让龚培元始料未及,原本他才不在乎犯人受刑之后的后遗症,但这次不一样,要是彭若飞说话声音太轻的话,那他们在单人牢房隔壁所安排的监听效果就要打折扣了。所以他央求上官谦给彭若飞赶紧吃点治嗓子的药。

上官谦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随后冷冷地送了他一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龚培元被上官谦噎了一句,也没法反驳,只能兜着,他耸了耸肩,无奈地离开了医务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他们安排的这场好戏有意外的收获。

彭若飞被狱卒拖拽着扔进了一间牢房里,彭若飞用双手支撑起身子,然后靠在墙上喘着气,这时,墙角那里的一个人影朝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你是新来的吗?“那人问道。

“嗯。“彭若飞朝这个狱友望去,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是杜怀志,连忙惊呼了一声:”你是老杜?“

那人也一愣:“你是……老彭。哎呀,真的是你啊,老彭。“

杜怀志兴奋地一把抓住彭若飞的双手,彭若飞疼得浑身颤抖起来,痛哼了几声。

“怎么啦?“杜怀志连忙放开手,这时才发现彭若飞的手指都红肿着,被纱布裹起来了:”他们怎么你了?“

“被敲断了八根手指头。“彭若飞苦笑了一声:“现在基本上与废人无异了。”

“这帮畜生。唉,进了这地方,就等于是进了阎王殿。你瞧瞧我这腿,上老虎凳时给弄瘸的。“杜怀志撩起裤管,给彭若飞看他右腿上的伤口。

“老杜,你也受苦了。“彭若飞看见了杜怀志的右腿上有断骨再接的伤痕,知道杜怀志当初在这儿也吃了不少苦头。

彭若飞在此地见到杜怀志倒是出乎他意料,按他的猜测,杜怀志叛变了,那他不应该被关在牢里,而应该在外面快活度日呢,他居然还被关在牢里,这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呢?彭若飞有些吃不准了。

刚才彭若飞被狱卒一路拖行到这个牢房,他发现其他牢房里都是七间,为什么老杜却是住单人牢房?难道是因为他身为总工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地位高,所以被特别优待?

“老杜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彭若飞想要了解更多杜怀志的情况以甄别他是否真的叛变了。

“我就是那天你们来通知我转移,后来我一看敌众我寡,便拉起身边的板车朝那帮混蛋冲了过去,结果身上被砍了五六刀,就被捕了。“

“哦,那你已经在这儿待了也有半年多了?“彭若飞算了算时间,从杜怀志被捕至今,应该七个多月了。

杜怀志点点头,眼神有些闪烁:“是啊,已经半年多过去了,真是度日如年啊!“

彭若飞轻轻地靠近杜怀志的耳边问道:“老杜,那他们现在知道你身份了吗?“

这话说得太轻了,正在隔壁监听的龚培元带着耳机皱了皱眉:“声音怎么这么轻,姓彭的在说什么呢?“

“没有,我没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他们只当我是普通的工人。“杜怀志立即摇着头,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杜怀志这音量足够龚培元听清楚了:“原来他是在问这个。这个姓彭的看来倒是很警觉啊。“

“哦,你还没暴露啊?这太好了。“彭若飞依旧轻声地说道。

既然没暴露,还把杜怀志当作是普通工人,那为什么会安排他住单人牢房呢?彭若飞觉得这是个疑点。

“老彭啊,你那天开会,我正好在家里发烧,没去参加会议,后来那些同志们都安全转移了没有?“杜怀志关心地问道。

“应该都安全转移了吧。“彭若飞警觉地瞥了一眼杜怀志。

“我那天要是也去开会就好了,也就不会碰到被青帮追杀的事情了,也就不会被他们给逮住了,哎,老彭,你那时往哪儿转移啦?“

“我朝江西方向去了,这也是临时决定的。“彭若飞担心杜怀志怀疑他事先就准备撤往江西,那有可能推断他去江西与那里的地下党组织接头,所以推说是临时起意。

“同行的还有谁啊?“杜怀志饶有兴致地问道。

“就我们一家子,还有小郭。“

“哦,小郭跟你们一家一起去江西啦?那他现在人在哪儿啊?“杜怀志对郭子超的去向也很感兴趣。

彭若飞见杜怀志对自己身边的同志的下落如此上心,追根究底,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便想要再试探一下杜怀志,于是他故意隐瞒郭子超已经牺牲的消息,然后对杜怀志说:“小郭送我们一家到江西之后,我就安排他回上海,我们组织里还有一些重要的物资没被运走,我有点不放心,所以我就派小郭去完成这个任务。“

“还有什么重要的物资没被运走呢?“杜怀志睁大眼睛追问道。

“当时有两箱毛瑟枪留在上海没运走。“彭若飞跟杜怀志咬着耳朵。

“哦?还有两箱毛瑟枪?“杜怀志一脸吃惊,失声问道。

守在隔壁的龚培元也眼前一亮:“居然还有两箱毛瑟枪?“

“现在都已经过了半年多了,我也不知道小郭有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彭若飞喃喃自语道。

“那找到小郭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小郭住哪儿呢?“杜怀志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郭子超和这两箱毛瑟枪的下落。

“老杜,你就算是知道小郭住哪儿又有什么用呢,你我都出不去啊!“彭若飞见杜怀志迫不及待的表情,怔怔地望着他。

“哦,是啊,是啊,你看我一听到这么重要的情况,就一心想着要把这些武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杜怀志一听,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情急之下,他竟然忘了自己现在是身陷牢狱,失去自由之人。

杜怀志的尴尬表情并没有逃脱彭若飞的眼睛,他更进一步确认了杜怀志是个叛徒,既然杜怀志是叛徒,那他怎么可能还待在牢里?那杜怀志今天出现在牢里应该是敌人想要利用杜怀志来套取自己对他的信任。而把他们安排在这么一间单人牢房里见面,一定是怀有特殊目的的,刚才他与杜怀志咬耳朵所说的机密事情,杜怀志都故作惊讶大声地说了出来,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一点都不顾忌被别人听见,像是从未接触过保密工作的新兵蛋子,这太有悖正常了,除非他是故意想要让人听见,若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么这间牢房的某个角落里一定安装着窃听器!

215. 错综复杂

彭若飞这么一想,许多疑问就迎刃而解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铲除这个叛徒了。

“老杜啊,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把那部电台藏哪儿了?“

杜怀志一听,觉得莫名其妙:“电台?什么电台?“

“老杜,你怎么这么健忘啊?那时我们在准备武装起义的时候,伍豪同志为了让我们各部门联络方便,不是给你配了一部电台?我们在发动起义时还用电台进行联络呢,还有那本密码本,你有没有藏好?还有,上次我们区委就讨论过如果敌人对我们下毒手的话,我们就去自己的老家避一避,然后等风声过了之后,我们再东山再起,那份名单我不是交给你保管了吗?那上面有我们近百位同志的联络方式,你想想,这份名单有没有给敌人搜了去?这可是牵扯到上百位同志的身家性命啊!“

杜怀志一听,整个人懵了。

正在隔壁监听的龚培元一听,连忙把耳机扔下:“奶奶的,看来这个杜怀志还真的是没吐干净,我这就把这家伙拉到刑讯室里去。”

龚培元说着,便站起身来,想要走出监听室,被唐崇信一把按住:“看你毛糙的,快坐下,听听杜怀志的反应。”

唐崇信一手拿着耳机,一手按住龚培元。龚培元见处座一脸愠怒的脸色,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了,连忙重新戴上耳机进行监听。

而在隔壁的牢房里,彭若飞的一番叮嘱让杜怀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脸发蒙地望着彭若飞:“老彭,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什么电台,密码本,名单,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啊!”

“杜怀志同志,幸好你的身份还没暴露,你就继续伪装下去,装傻充愣,他们只要不识破你的身份,你就是安全的,可能过一阵子就能放你出去,你再去把这些东西给取出来。我党的活动经费有限,这些物质是我们不少同志花了不少金钱和心血,甚至是生命换来的,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好这些重要的物质,还有那份名单,你最好把名单及联络方式用微型相机拍下,把原稿毁了,这样才更安全。我们上海的地下党组织今后还能不能重整旗鼓就靠它了。”

彭若言辞恳切,隔壁的唐崇信和龚培元听得越发相信彭若飞的话了。

“老彭,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净说胡话,你什么时候把电台,密码本,名单及联络方式交给我了?你不能红口白牙胡说八道呀?”

杜怀志依旧极力否认自己见过这些东西,但杜怀志越是否认,唐崇信和龚培元越是觉得杜怀志有问题。

“老杜,你不必跟我藏着掖着,我知道我们组织经过这次重创之后,很多同志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不信任感,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场合下,我知道你未必相信我,不过请你放心,我也是老党员了,我用党性担保,这些秘密我决不会对第三个人说的,但我刚才对你说的这些话希望你出狱后能照办。”

杜怀志真的是百口莫辩,彭若飞一口咬定这些重要的东西都在他那里,杜怀志知道唐崇信和龚培元正在隔壁监听,彭若飞这么说,显然是陷他于危险之中,唐崇信和龚培元一定会认为他是假投诚,假叛变,试图蒙混过关,以便伺机蛰伏下来。

杜怀志知道一旦被唐崇信认定他是假投诚的话,那迎接他的一定是更严酷的刑讯逼供,当初他被俘之后,原本也想舍生取义来着,但尝过了老虎凳和水刑的滋味之后,他立即改变了主义,坚贞不屈这四字太难做到了,于是他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部供出。他手下的总工会的三十二个纠察队骨干弟兄被他全部出卖,无一漏网,全部遇害了。而跟他有横向联系的那些领导同志也遭到了逮捕。

眼前的彭若飞也是他出卖的,虽然他与彭若飞不是很熟,但通过几次接触,他了解了彭若飞的对外公开身份,于是唐崇信派人从震旦大学里获取了彭若飞的个人资料,而那天通知他去开会的地址就是彭若飞家的住址,不过等唐崇信的人赶到裕兴里时,已经人去楼空,随后淞沪警备司令部便发出了缉捕令,对彭若飞进行全城搜捕。

正因为他的叛变,使得上海地下党组织受到严重的破坏,而他也因此换取了他所期盼的荣华富贵,他几次三番提出希望能在唐崇信的手下领一份差事,但唐崇信还在犹豫之中,虽然目前还没有一官半职,但唐崇信已经答应他只要这次能从彭若飞身上套取重要的信息之后,一定会在淞沪警备司令部里给他安排一个职位,高官厚禄只差一步之遥了。

可现在情况完全翻转了,彭若飞居然栽赃诬陷他,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彭若飞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彭若飞知道自己已经叛变而特地来铲除他吗?他可清楚中央特科的锄奸队,对那些叛徒绝不手软。

也许是做贼心虚,杜怀志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变节这件事已经被彭若飞获知了。可是转念又一想:彭若飞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已经叛变了,他从江西被一路押回上海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淞沪警备司令部,根本就没有同外界接触过。难道是诈他?怀疑他叛变了?可自己一向很谨慎,不知是什么地方引起了彭若飞的怀疑,而唐崇信和龚培元更不会把自己叛变的这件事告诉彭若飞,否则何必要安排这出戏呢?

杜怀志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隔壁的监听室里,唐崇信和龚培元两人也陷入了迷茫之中,如果彭若飞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杜怀志就是假投诚,是在欺骗他们,以获取他们的信任。但怎么解释杜怀志出卖了这么多共党组织里的同志?难道他在党内的价值这么大,不惜以几十位同志的性命给他做掩护,从而让他顺利打入他们内部?

如果相信杜怀志是真叛变,那么这个彭若飞的这些指认都是子虚乌有,可他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杜怀志呢?杜怀志叛变的情况基本上无人知晓,难道彭若飞真是神人,能掐会算,清楚杜怀志是叛徒,所以才这么说,可就算是他认定杜怀志是变节分子,他这么做,杜怀志不承认不就起不到作用吗?除非他清楚他俩正在监听他和杜怀志的对话,所以这些话是说给他们听的,让他们对杜怀志产生怀疑。可牢房的布置,窃听器的安装彭若飞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所以唐崇信和龚培元立即排除了彭若飞撒谎构陷杜怀志的可能性,唯一能解释的通的是杜怀志是假投诚,真潜伏。

216. 重新逼供

“培元,看来我们真的轻信了杜怀志,原来他的身上有这么多秘密,当初我们真的是太大意了,要不是刚才彭若飞叮嘱他这些事,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幸亏我还没安排这个杜怀志在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里担任个一官半职,否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怪不得他几次三番催问我有没有给他安排个合适的活干干,原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我们身边潜伏下来,以便获取更多的情报。

想想也是,我们这个部门可相当于军机处,每天要接触多少关于党政军警宪的机密,共党一定早就垂涎我们这个部门了,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在我们这儿安插一枚钉子。”唐崇信推理着杜怀志的企图,不觉后怕起来,感觉后背丝丝发凉。

“处座,那这个彭若飞昨天说的这十二人的名单可信吗?”龚培元认为,既然杜怀志是假投诚,那么这个彭若飞呢,他就一定是真叛变吗?如果他铁了心叛变,他何必要提醒杜怀志这些呢?他对彭若飞的所作所为也疑惑起来。

唐崇信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以我对彭若飞这个人的观察,这个人其实确实很难对付,他才不会竹筒倒豆子,一个不留,全抖搂出来,他肯定是会藏着掖着,你问他十句,他能回答你一半就算是烧高香了,他还在犹豫不决,也许他是想权衡利弊,两面下注,两边都不得罪,以后出去了,在国共两方面都能占一席之地。培元,不能给姓彭的存在这种侥幸心理,所以还要继续审问,尤其是刚才他对杜怀志说的那些,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把他肚子里的所有秘密全都掏空。”

今天彭若飞的表现让唐崇信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彭若飞是个人物。

“你先把杜怀志带到刑讯室里去。”唐崇信吩咐龚培元。

“嗯,我这就去把这个跟我耍滑头的家伙带去刑讯室,让他好好见识见识,看他还敢骗老子。”龚培元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想要收拾杜怀志一顿,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隐瞒不报。

龚培元令两个狱卒把杜怀志带出牢房,带去刑讯室,杜怀志见狱卒进来了,还以为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可以收工回家了,没想到两个狱卒直接把他带去了刑讯室里。

龚培元早就在那里候着了,见杜怀志进来了,连忙上前先抽了他两大嘴巴:“我让你隐瞒不报,我让你避重就轻,你居然把我当猴耍。”

“龚科长,我没有隐瞒不报,我没有避重就轻,我也根本不敢把你当猴耍啊!你要相信我啊!”杜怀志一脸委屈,痛哭流涕。

“少他妈的废话,来人,先把这家伙吊起来。”龚培元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那种被骗之后的觉醒令他愤怒异常,因为被骗一定是自己有弱点被对方抓住了,是自己愚蠢的结果,龚培元不能容忍被对方视为是个愚不可及的酒囊饭袋,可以随意欺骗和戏弄。

杜怀志连忙双膝一跪,磕头求饶:“龚科长,你开恩哪,你不要相信姓彭的一面之词啊!“

龚培元此时早已被恼怒填满了脑壳,他根本不理睬苦苦央求的杜怀志,手一挥,两名打手便将跪在地上的杜怀志一把提溜起来,随后被吊在刑架上。

龚培元操起一根皮鞭朝杜怀志身上抽去,杜怀志的身上立即血痕密布,疼得杜怀志惨叫不已。

“说,电台,密码本和共党名单放哪里了?”龚培元停下来问道。

杜怀志摇摇头,哭丧着脸说道:“龚科长,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什么电台,密码本和名单。要是有的话,我早就交出来了。”

“看来不给你用点狠的,还真撬不开你这张嘴。”龚培元转身来到火炉旁,从里面拿出一根长长的三角形烙铁,走到杜怀志面前:“说不说,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龚科长,不要啊,你听我说一句,听我说……”杜怀志还没说完,龚培元就将烙铁搁在他的胸口上,杜怀志立马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胸口上升腾起一股白烟,杜怀志浑身颤抖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把他给泼醒了。”

打手把一盆凉水劈头盖脑地浇在杜怀志的头上,杜怀志大喘着气醒了过来。

“还想继续品尝烤肉的滋味吗?”龚培元嘴里叼了根烟,把烟靠近烙铁点烟,随后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喷在杜怀志的脸上。

“龚……科长,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龚培元不耐烦地将手上的烙铁一伸,搁在了杜怀志的腹部,腹部的皮肉发出滋滋滋的烧灼声,疼得杜怀志仰头发出声凄惨的嘶叫声之后,便又昏死过去了。

“相信你,我就是当初相信你了,你居然给我上眼药,隐瞒这么重要的情况。“龚培元似乎怒火未消,还耿耿于怀。

“把他给弄醒了。“

又一盆凉水把杜怀志浇了个透心凉,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颤抖不已,他不等龚培元问话,便开口说道:“龚科长,我要是……我要是……假叛变的话,怎么……怎么可能……供出我手下……三十二位兄弟和……和其他三位领导?”杜怀志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是想以小博大吧?”唐崇信走进刑讯室,冷笑着望了望被吊在刑架上的杜怀志:“你只是出卖了这三十二个工友和三位领导而已,但若是你能在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里潜伏下来的话,你就可以给共党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那我们所付出的代价要远远大于那三十二条命。你们这个算盘打得挺精的啊?”

杜怀志一听,吓得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我没想要……在这里潜伏啊,唐处长,你……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可以不来……淞沪……警备司令部……供职的。我可以……不接触……任何政府机关……的工作。”

“当然,现在事情败露了,这个计划也就成泡影了。不过我们现在感兴趣的是那部电台,那本密码本,还有那份名单你到底放哪里了?家里我们已经翻过了,你放在其他什么地方了?”唐崇信步步紧逼,让杜怀志百口莫辩。

“唐处长,我……我要求……跟……跟彭若飞……对质,他这是在……陷害我。”杜怀志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

“他为什么要陷害你?嗯?“龚培元托起杜怀志的下巴问道:”难道你们以前有仇,有过节吗?“

杜怀志摇摇头:“没有,我……跟他……不是很熟,只是……工作上……有些联系……而已,我跟他……没过节。“

“既然没过节,那他为什么要陷害你呢?“唐崇信冷冷一笑。

217. 造谋布阱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他已经知道……我已经叛变了?想要……借你们的手……除掉我?“杜怀志把心中最忐忑不安的话说出了口。

唐崇信和龚培元面面相觑了一下。

“也好,就让彭若飞跟杜怀志二人在这里对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骗我。“唐崇信示意龚培元派人去把彭若飞带到刑讯室里来。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彭若飞被拖拽到了刑讯室里,被按在了刑讯椅子上。

彭若飞看见杜怀志被吊在刑架上,身上布满了鞭痕和烙印,便知道这是龚培元的手笔,他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得以实施之中。他知道现在把他带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跟杜怀志进行对质。

“彭若飞,这个人你认识吗?“龚培元问道。

彭若飞不解地望了望龚培元:“我们不是刚在牢房里见过吗?“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龚培元厉声问道。

彭若飞闭口不言。

龚培元一把把彭若飞的衣领揪了起来:“我问你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

“他就是杜开志。“彭若飞用力挣脱了龚培元的手,轻声回答道。

“我更正一下,他不叫杜开志,他叫杜怀志。“唐崇信在一旁纠正彭若飞的错误。

“杜怀志,你认识他吗?“龚培元走到杜怀志面前问道。

“认识,他叫彭若飞。是地下党组织上海区委负责人。“杜怀志狠狠地盯视着彭若飞。

“彭若飞,你刚才在牢房里跟杜怀志说了什么?“龚培元继续喝问彭若飞,眼睛里透着狠厉。

“没什么,在牢房里遇到熟人了,彼此攀谈一下,问一下彼此的情况,他给我看了他腿上的伤,说是被老虎凳弄瘸了。“彭若飞避重就轻地敷衍龚培元。

“就说了这些?“

“哦,还有就是重温了一下我们当初在一起并肩战斗的美好回忆。“彭若飞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有些细节还是老杜比我记得清楚。“

“还有没有谈一些其他内容?“唐崇信启发道:”有没有谈一些你们组织的机密,彭先生?“

“我不知道唐处长在说什么?我们都在牢狱中了,还谈什么组织机密?谈了又怎样,又出不去。“彭若飞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明明听见你跟杜怀志说,要把电台,密码本,名单保存好,这些是你们东山再起的资本。“龚培元见彭若飞在极力否认,赶紧拆穿他的谎言。

“龚科长,你怎么会听见我跟杜怀志说的话?“彭若飞故作惊讶地望着龚科长:”难道你们在偷听我们说话?没想到你们用心如此险恶,手段如此卑劣,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不耻之徒,宵小之辈。“

彭若飞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声叱骂唐崇信和龚培元的卑劣行径。彭若飞越是骂得痛快淋漓,唐崇信越是感到高兴,因为只有当秘密被戳穿了之后产生的恼羞成怒才会有此反应。

唐崇信笑容可掬地望着彭若飞:“彭先生,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电台,密码本和名单的事情,那就请你痛快一点,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们说清楚吧。“

“休想。“彭若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视着唐崇信和龚培元,一口拒绝,随后彭若飞转向杜怀志,声音颤抖地说道:”老杜,没想到我害了你。“

彭若飞说完,竟突然从座位上支起身来,转身向墙上撞去,周边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幸亏旁边的打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彭若飞,所幸及时拉住了,彭若飞的额头只是磕破了皮,鲜血直流,否则真的是脑壳崩裂,脑浆四溅了。

“想寻死?“龚培元走到彭若飞面前,扇了彭若飞一巴掌:”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吗?告诉你们,你们的潜伏计划已经破产了,你必须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

彭若飞颓然地坐在刑讯椅子上,茫然地抬头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唐崇信从彭若飞的举止中解读出来的信息是:彭若飞内心很绝望,他原本寄希望于杜怀志出狱后把组织的机密妥善保管好,以待日后东山再起,现在这秘密被他们窃听到了,那么一切的努力,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泡影。

看来现在这个时刻正是策反彭若飞的最佳时机。

于是,唐崇信让手下搬来张椅子,坐在彭若飞的身旁,跟他促膝谈心,开导他:“彭先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有的希望一瞬间破灭了,这种绝望的感觉确实是令人心碎。不过,彭先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共党这条路走不通了,还有党国这条路向你敞开着,希望彭先生能及时幡然醒悟,回头是岸。我们对那些弃暗投明者一向是敞开胸怀,热忱欢迎的。“

彭若飞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唐崇信,过了许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彭某有愧于组织,只想日后归隐山林,在山水之间了却余生。“

“彭先生愿学靖节先生,追求淡泊人生,隐逸山林,对酒作诗,做个快活神仙也算是一种境界。不过,在先生出世之前,还是先了却一下这凡尘俗事。我等这些俗人还指望着先生的金口来换取俗世间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唐崇信满脸堆笑,低声下气地恳求着彭若飞。

“唐处长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彭若飞心灰意冷地问道。

“就是你在牢房里跟杜怀志所交代的电台,密码本和名单的事情。“

彭若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罢了,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坚持了,好吧,我把我所了解的这些情况全盘托出。“

唐崇信连忙朝龚培元使了个眼色,龚培元马上命令审讯记录员进行记录。

“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的时候,总负责人是伍豪,我是负责提供武器装备工作的,杜怀志是负责总工会如何组织工人阻击敌人的进攻,掩护大部队撤离等任务,所以我们之间需要密切联系,伍豪同志担心电话保密性差,所以给我们每个负责人都配备了一部德国制造的电台,并且将商务印书馆的线装蓝印本《西游记》作为密码本,之所以选这本书作为密码本,因为这本书比较常见,所以一般人家里有这本书也不以为奇。”

唐崇信听后,点点头,觉得彭若飞讲得很有道理,很符合逻辑。

彭若飞把唐崇信,龚培元,以及杜怀志一步步拖入他所设的陷阱中去。

218. 借刀杀人

“我的那部电台后来在战斗中被损毁了,现在也就剩下杜怀志手上的这部电台了,而我的那本密码本在离开上海前就已经被销毁了,不过我认为你们现在就算是得到这本《西游记》密码本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我们组织受到了重创,重新组建起来之后会换用新的密码本。这本《西游记》也就作废了。“

唐崇信听后点点头,确实,这本《西游记》密码本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但如果搜到电台的话,还是很有收获的,而最重要的无疑是那份名单了。

“彭先生,你能跟我说说那份近百人的名单吗?“

“当初国共合作初期,我们对你们并没有有多少戒备和设防,很多同志既是**员,又是国民党员,后来两党之间产生了龃龉,便开始各自发展自己的党员,这张名单就是当时的产物。上面记录了大概九十多位我党优秀党员,当时上海搞第三次武装起义就是依靠这些基层的党员同志,这份名单一式两份,一份在伍豪同志那里,另一份就交给了杜怀志,我昨天所说的十二人也是其中成员,但因为名单不在我这里,我记得并不十分清楚,只是靠零星记忆才回忆出来的。“

彭若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如此详细,如此具体,如此符合逻辑,唐崇信和龚培元自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编造,纯属编造。“杜怀志大声吼叫道。

“老杜,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跟我一样说了吧,你我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忍辱负重了,只是已经无力回天了,凡事皆需顺势而为,逆势而动则会撞得头破血流。现在大势已去,再固守下去只能一起沉沦。“彭若飞当起了劝降者的角色。

“你放屁,姓彭的,你为什么要栽赃陷害我?“杜怀志不明白这个彭若飞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牢房里是一个坚贞不屈的英雄,到了这里却立刻变成了变节者。

“老杜,我这是在给你指条明道,怎么是陷害你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我劝你还是趁早说了吧,早说早了。“

现在的情形变成了彭若飞是个拱手而降的变节者,而杜怀志则是个坚贞不屈的英雄。

“杜怀志,彭先生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这是醒悟者的心声,你可不要把彭先生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唐崇信也在一边敲边鼓。

“听见了没有,杜怀志?“龚培元厉声呵斥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言好语相劝还顽固不化,我这里有几十套刑具,你想都尝一下吗?“

龚培元威胁恐吓着杜怀志,杜怀志早就被吓破了胆,不停地告饶:“龚科长,唐处长,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电台,密码本,名单,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呀!你们不要相信这个姓彭的,他是故意陷害我。“

“我为什么要陷害你?老杜,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干嘛要冤枉你呢?”彭若飞望着已经快到崩溃边缘的杜怀志:“老杜,你真的别再硬扛了。”

“彭若飞,你……你……你太阴险了,太卑鄙了。”杜怀志双眼喷火地望着彭若飞。

龚培元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看来你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了。来啊,给他上电刑。“

两名打手把杜怀志从刑架上解开,拉到电椅上,杜怀志拼命地挣扎嚎叫着,打手把杜怀志固定好后,将电夹夹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随后两名打手开始摇动手柄,电流产生的滋滋声充斥在刑讯室里,杜怀志不停地颤抖,惨叫,呕吐。

“说不说?“龚培元吼道。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杜怀志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继续,别停,加速,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打手在龚培元的指挥下,不停地摇动手柄,电椅上的指示灯已经跳到第二个灯泡了。杜怀志像是一条被扔在沙滩上的鱼,不停地扑腾,他身子不停地抽搐,惨叫声越来越轻微了,渐渐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

彭若飞看着杜怀志在电椅上所经受的一切,这种痛苦他也曾经领教过,真的是生不如死,他有些同情杜怀志了,他侧过脸去,不愿看到杜怀志痛苦不堪的模样,但是一想到他出卖了这么多的同志,让这些同志惨遭毒手,心中便让愤恨填塞得满满的,那一丝的同情和怜悯也变成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六个字。

一盆冷水把杜怀志给泼醒了,龚培元继续拷问,杜怀志依然不能说出令龚培元满意的答案,于是乎,电流一直不停地在杜怀志身上激窜,疼得杜怀志只有呼气,没有进气,忽然一道蓝色的电光在杜怀志的头顶上闪烁了几下,杜怀志惨叫了一声便不动了。

龚培元走近杜怀志,摸了摸他的鼻子,已经没有鼻息了,扒开眼睛一看,瞳孔已经放大,听了听他的心脏,已经没有了心跳声。

“处座,杜怀志死了。“龚培元垂头丧气地向唐崇信报告。

唐崇信瞪了龚培元一眼:“你呀,一发起狠来就没了分寸,好了,现在人死了,这电台,密码本和名单都成了无头官司了,线断了,还怎么查?“

龚培元挠了挠头,他知道这次他确实有些过分了,现在杜怀志死了,他所掌握的信息也就搁浅了,如今手上只有彭若飞提供的这十二个人的名单和其中三个人的老家,看来只有去大海捞针,慢慢排查了。

彭若飞见杜怀志一命呜呼了,大舒了一口气,终于为那些因杜怀志叛变而遇害的同志们报了仇。这是他入狱以来第一次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凭借着一己之力为组织铲除了叛徒,为冤死的同志报仇雪恨。

忽然龚培元又想起了什么,走到彭若飞面前:“彭先生,你说你曾经派你的手下去转移两箱毛瑟枪,请你告诉我,那两箱毛瑟枪放在哪里?“

彭若飞见龚培元把他编造的谎言当真了,心中不觉感到好笑,但依然面色沉静地回答道:“哦,原先是放在达利仓库里的,不知道小郭是否已经把这两箱毛瑟枪运走了。“

“明天去达利仓库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吗?“唐崇信横了龚培元一眼,他还在生龚培元的气,随后转过身来问彭若飞:“那这些毛瑟枪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们在黑市上买的。”

“你把卖家的情况说一下吧。”龚培元问道。

彭若飞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是杜月笙的手下八爷把手里的一些存货私下里拿到黑市上来卖,我们得到这一情况后便出高价问他买来了。”

219. 查无此人

一听是杜月笙的手下八爷,唐崇信一愣,这个八爷他听说过,是杜月笙手下的得力助手,而杜月笙现在可是委员长面前的红人,这人如何得罪得起,他的手下私下里把一些枪支弹药偷偷拿出去放到黑市上卖,换点真金白银也不足为奇。看来这事情也只能就此打住,否则就是惹祸上身。

“那你们购买武器的资金从何而来?”唐崇信见查卖家这条路走不通了,便换了一个问题。

“是上级拨下来的资金。”

“你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拿到这些资金的?”唐崇信想要知道共党的资金流情况。

彭若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以现金方式,上级都是以现金方式把资金分拨给下面各个地下党组织。主要是大洋和美金。每次我都让郭子超去办这事的,他会带回一个黑箱子交给我。”

“郭子超去哪里取这个箱子?”龚培元紧追不放,想要了解地下党的资金链,这无疑是个突破口。

“富生商行,就在外滩附近。”彭若飞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从嘴里吐出了这个信息,看来是思想斗争了许久才终于松口了。

龚培元把富生商行记了下来,并大大地画了个圈。

彭若飞杜撰了一个富生商行,其实地下党组织的真正的资金运作主要是通过位于法租界的卿恩堂里的韩牧师进行流转。韩牧师是个美国人,他同情**,与我党不少高级干部的关系不错,所以就通过他的教会善款这一途径运转资金,每次都是彭若飞亲自去卿恩堂获取资金,韩牧师与彭若飞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你把那个小郭的情况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小郭真名叫郭子超,是我的联络员,杜怀志也认识他,当初就是小郭去通知杜怀志来我家开会的。“

“你知道郭子超的住址吗?“龚培元觉得这个联络员也是一条漏网之鱼,要尽快将他逮捕归案。

“他就住在八里桥一带,具体地址我不清楚,每次都是他来我这儿领了任务去通知其他同志的。“

龚培元一听,不禁有些气馁,八仙桥是老城厢一带的集市区,这一带范围很广,人口密集,人口流动频繁,三教九流之徒常常聚集在此,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去寻找一个连照片都没有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看来这条线索也断了。唉……

“那你与郭子超是怎么联系的呢?”

“我在窗台上放一盆君子兰和一盆绿萝,他每天都会路过我这儿,看见我窗台上有这两个花盆,就知道有任务。”

龚培元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想从彭若飞口中获知郭子超的藏身之所有点困难。

龚培元觉得这两天他的情绪简直是从山峰到山谷,昨天彭若飞开口了,他觉得有重大突破,还设计想要让杜怀志套出彭若飞的一些机密,没想到却暴露出杜怀志是个隐藏得更深的潜伏者,虽然彭若飞供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如电台,密码本,百人名单,但这些东西就像是水中花,镜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把彭若飞押回牢房。”龚培元朝打手挥了挥手。

彭若飞随即被带去了一间单人牢房,唐崇信对彭若飞还是有所忌惮,他怕彭若飞跟其他狱中的难友待在一起的话,有可能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先把他关入单人牢房里,等龚培元把彭若飞所提供的信息核实了之后再对彭若飞进行处理。

为了能感化彭若飞,表现出对彭若飞的关心呵护,唐崇信派人每天带彭若飞去医务科换药,治伤。经过上官谦和护士们的精心医护之后,彭若飞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

龚培元派先派了两个人前往达利仓库了解毛瑟枪的事情,结果仓库保管员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大半年前的事情早已经记不清了,而且就算是毛瑟枪,入库时候,单据上也一定会用其他货品名代替,他们不可能对每样货物都开箱验货,所以毛瑟枪的事情只能作罢。

这个消息多少还在龚培元的意料之中,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而且那个郭子超可能早就把两箱毛瑟枪运走了,他只不过想碰碰运气而已。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随后龚培元把情报科所有人员都撒了出去,一半人员去调查富生商行,另一半人员对彭若飞所提供的这十二个地下党骨干成员的名单进行排摸和调查。

去富生商行调查的人一开始就遇到了麻烦。那些去外滩那儿调查富生商行的人员回来报告说,外滩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富生商行,龚培元怀疑彭若飞把地址记错了,便去工商部门调查所有叫富生的各种商行,洋行,总共找到十五家,分部在上海各个区县,但花了近一周的时间进行查证,都没有发现任何跟共党有资金往来的证据,如果要将与这些商行所有有生意往来的账目所牵涉的公司和个人都查清的话,那半年时间都不够,龚培元只得先放弃这项调查。

而去查找名单的那一半人员也是无功而返,光一个董兴邦,在上海户籍登记的有据可查的就有三十一人,去除已经死亡的,耄耋之年和十六岁以下的,年龄段在二十至五十岁之间的男性有二十二人,但调查结果不是查无此人,就是情况与彭若飞提供的资料大相径庭。当然有可能真正的董兴邦是临时来沪人员,未登记在册,那么这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龚培元因而感到焦头烂额,有心无力。

“处座,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我们查找排摸了一周了,十五家富生商行表面账面上都看不出与共党资金有联系,如果要深入调查,我们科室的人员根本不够,而且费时费力,所以我想先把突破口放在那份名单上,但目前一个人都确定不下来,我怀疑彭若飞提供的情报有误。”龚培元不敢说彭若飞所提供的这些资料是胡编乱造,但肯定是有误的,当初彭若飞不就是把杜怀志说成了杜开志,可见他的记忆并不是那么准确。

“要不,再提审一次彭若飞,让他把这些人的资料尽量说具体,讲完整。”唐崇信听龚培元这么一说,也觉得棘手,这种大海捞针似的排摸耗时耗力而且还收效甚微。

于是彭若飞再次被带进了审讯室,龚培元坐在审讯桌后面,不耐烦地拿着笔敲桌子。

“彭若飞,知道为什么提审你吗?”

彭若飞摇摇头。

龚培元把笔往桌子上一扔:“你提供的这些资料太不精准了,你让我们怎么查,老子花了七天时间居然一个人都确定不下来,你是不是故意玩老子?”

彭若飞听了心里觉得好笑,这些名单本来就是他胡编乱造,子虚乌有的,怎么可能查的清楚呢?看见龚培元等人被他玩得团团转,彭若飞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220. 一无所获

“龚科长,我哪敢玩你呢?你那天就是问我名字,还有他们的老家,我不是实话实说了嘛?可我只记得其中三个人的老家,其他的都记不清了。”彭若飞一脸冤屈的模样:“实在是时间太久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受过电刑,脑子不好使,可能有些情况确实记得不那么清楚了。”

“你知不知道你说错一个字,得让我们做多少无用功?”龚培元气呼呼地把桌上的一叠空白信纸扔给彭若飞:“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这十二人的所有情况写清楚,写完整,包括他们的政治面貌,年龄,身高,籍贯,职务,相貌特征,公开身份,在上海的住址都一一交代清楚,否则别想走出这间审讯室。”

彭若飞弯腰把信纸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好吧,我尽力而为吧。”

“把他带到那张桌子旁,看着他写。”龚培元命令手下寸步不离地盯视着彭若飞。

打手把彭若飞拖拽到一张大桌子旁,随后将钢笔递给彭若飞,所幸彭若飞的右手还有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没被敲断,所以还能勉强握住笔,于是他开始在纸上慢慢地书写起来。

整整大半天,彭若飞就待在审讯室里郑重其事地胡编乱造,一丝不苟地虚构杜撰。终于把这十二个人的资料写得详细周全。之所以要写大半天,那是因为一是彭若飞手指受伤,无法流畅地书写,二是彭若飞需要边写边记,写完之后基本也就记住了这些胡编乱造的内容。

当打手把彭若飞写的整整六页的资料交给龚培元时,龚培元眼前一亮,拿起来仔细阅读起来:董兴邦,男,二十六岁,**员,负责地下党组织宣传工作,湖南娄底人,单身,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长脸,眉心有颗黑痣,公开身份是书店伙计,家住西马街52号;南国林,男,三十二岁,**员,负责情报收集工作,老家不详,单身,身高一米七左右,微胖,国字脸,公开身份是市政厅秘书处秘书,家住劳而登路16号;奚端阳,男,二十八岁,**员,负责联络工作,老家不详,单身,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偏瘦,公开身份是黄包车夫,家住冰厂桥2号;裴永凯,男,三十三岁,**员,负责后勤保障工作,老家不详,单身,身高一米七左右,左手无名指缺损,右腿有残疾,公开身份是菜场会计,家住拉都路72号;赵家英,男,三十岁,**员,负责运输工作,老家河南信阳,单身,身高一米七左右,皮肤黝黑,公开身份是卡车司机,家住西新桥26号底楼。

……

龚培元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着这如同表格式的详细资料,不禁心里暗喜:这个彭若飞真是属牙膏的,不挤不出。现在好了,有了这么详细的资料,不愁抓不住人了。

“好了,你们把彭若飞押回牢房。”龚培元吩咐了一下两名打手,打手便将彭若飞带离了审讯室。

龚培元拿着彭若飞所写的这些材料来到了唐崇信的办公室,唐崇信见龚培元有如此大的收获,自然是喜上眉梢:“事不宜迟,你赶紧布置人手去这些地方寻找这些人的踪迹,可以先与当地的户籍警取得联系,排摸一下。”

“好,我这就去。”

很快,龚培元就带领手下人马去彭若飞所提供的这十二人住址去寻找,先通过当地户籍警进行调阅住户资料,但毫无收获,住址有些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是住址准确的,但里面根本就没有住过这个人,这让龚培元很受打击,这出入也太大了。

龚培元不死心,担心户籍资料不全或并未登记在册,所以就进行实地勘察,询问房东和邻居,但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些人,然后又去了那些人的工作单位,可同事们都摇头说没听说过这些人,调查陷入了僵局,龚培元一次次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整整五天的调查,一无所获。

“如果是其中两三个人查无此人倒也就罢了,可能是彭若飞记忆失误了,可十二个人均无人知晓,那就奇怪了,就算是他们都躲到老家去了,可曾在上海生活过的痕迹也不会一下子全部都被抹灭得一干二净,起码房东,邻居,同事,应该都会对他们留有印象,不至于像空气一般散得如此干净彻底,就像他们从未在上海出现过一样。”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龚培元一筹莫展。

龚培元不禁想到了杜怀志,要是杜怀志还活着,至少可以从侧面验证一下这些名单的准确性,可惜自己当时一怒之下便让杜怀志死在电椅上了,现在真的是死无对证了。龚培元又想起了被杜怀志出卖的另两位共党骨干:许筱霆和张晋衡,也许这两人认识这十二人。

于是龚培元让人把牢狱中的许筱霆和张晋衡两人带进了审讯室,随后把这些名单给他俩过目一遍:“这上面的人你们都认识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

“都不认识吗?”龚培元双眼一瞪。

两人依然摇了摇头。

“那你们认识彭若飞吗?”龚培元厉声喝问道。

两人一听,都一愣,这个细微的表情给龚培元捕捉到了。

“想清楚了再点头,摇头。”

两人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水刑伺候。一个个挨着来,先把这个许筱霆带过去。”龚培元没有耐心询问下去了,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获取口供的办法就是严刑拷打四个字。

许筱霆被打手带到一个满满的大水缸前,随后打手把许筱霆的双手反铐,把脑袋摁入水缸中,许筱霆感到一种窒息感渐渐笼罩过来,他拼命地挣扎着,但依然无法摆脱,足足被按在水里三分钟,随后打手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提,许筱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怎么样,还想要再来一遍吗?”龚培元走到许筱霆面前,托起他的下巴问道。

许筱霆咳喘不止,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再问你一遍,认不认识彭若飞?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你像杜怀志一样,死在这里。”龚培元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听到杜怀志已经死了,许筱霆和张晋衡都一愣:“杜怀志死了?”

“对,就死在这儿的电椅上。”龚培元指了指那张电椅。

许筱霆忽然间大笑起来:“报应啊,报应,杜怀志也算是有这么一天,那些屈死的兄弟们终于沉冤得雪,快哉,快哉!”

221. 如梦初醒

“杜怀志想要用三十二个人的命换取在我司令部长期潜伏的机会,你们组织的这个如意算盘终于被我们识破了,你们要是向他一样负隅顽抗,也跟他一样的下场。”龚培元恐吓道。

“是谁允许他草菅三十二位兄弟的性命以获得你们的信任?我党绝不会做出如此荒谬的决定。不过,幸亏你们的‘识破’,终于让这个无耻的叛徒得到应有的下场。”张晋衡立即驳斥龚培元的说辞。

许筱霆冷笑一声:“哼,一个双手沾满同志们鲜血的走狗居然还摇身一变,想让他成为烈士,得到后世的景仰吗?”

龚培元没想到这两人非但没有为杜怀志之死感到痛心难过,反而觉得是大快人心,难道他真的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吗?难道杜怀志是真投诚,彭若飞是假叛变?龚培元心里不禁直打鼓。

“我再问一遍,你们认识彭若飞吗?”

“听说过,但我们不是一条线上的,没有任何交集,我们不认识他。”张晋衡脑海里在思索,为什么龚培元要让他们确认彭若飞,难道是彭若飞也被捕了吗?

张晋衡说的是实话,彭若飞主要负责地下工作,而他与许筱霆跟杜怀志一起负责工人运动这一块,所以彼此没有交集,但从杜怀志的嘴里听说过彭若飞这个人,因而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但听说此人工作能力很强,在党内威信很高,是党组织的重要骨干成员。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彭若飞已经向我们投诚了,这份名单就算是他的投名状。”龚培元甩了甩手上的那份十二人的名单。

张晋衡和许筱霆一听,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彭若飞居然也变节了。

“所以我劝你们也别硬撑了,彭若飞算得上是你们组织的重要骨干成员了吧,精英分子了吧,连他都弃暗投明了,你们何必还苦守这这份信仰呢?”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我是不会背弃我当初入党时的誓言的。”张晋衡对龚培元的劝降依然不为所动。

龚培元一听,火冒三丈,本想立刻给张晋衡一个下马威,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更恶毒的设想,他朝打手挥了挥手:“把他们俩押回牢房去。”

许筱霆和张晋衡被带离刑讯室之后,龚培元疾步走进唐崇信的办公室。

“处座,我忽然发现我们可能上当受骗了。”龚培元垂头丧气地将心中不祥的预感告诉了唐崇信。

唐崇信一听,连忙放下手上的卷宗,摘下老花眼镜:“培元,你说什么?我们上当受骗了?我们上了谁的当,受了谁的骗?”

“我现在还不敢十分肯定,但我有种预感,我们被彭若飞骗了。”

“怎么说?”唐崇信站起身来,身子前倾,双眼直视龚培元。

“处座,你看,我们从彭若飞的口供上得到的内容:一是杜怀志隐藏的电台,密码本,名单,这些东西杜怀志一口咬定他从未见过,但彭若飞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我们不得不信是有这么回事的,但这些东西呢,我们无从查起,等于是个无头案。

二是他提供的富生商行这个线索,但我们查了整整一周都没查清楚,如果要全部查清与这十五家富生商行都有联系的各个公司和个人,那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所以我只能暂时放弃。

三是两箱毛瑟枪,但去达利仓库查了,仓库保管员根本就记不清有这些东西,而且他说如果真有这些毛瑟枪,那入库时的货品名也肯定是改写成其他货品名称,所以根本无从查起。

四是这份十二人的名单,这是目前最有可能查清的讯息了,尽管现在这份名单内容详尽,但我们花了那么多天核查,居然没有一个人是找得到他在上海遗留的痕迹,都是查无此人,子虚乌有,所以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彭若飞给我们的一份假名单。”

“可当初为了得到这份名单,你可是给他灌了辣椒水,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才吐露实情,这种情况下,难道他还能编造假名单?何况这是一份十二个人的名单,名字不算少,就算是临时编造,也不可能一下子编出这么多假名字来,而且后面再提及这些名字时,包括你这次让他写下来的这份详尽的名单,这些名字都一字不差,我不相信在那种状况下,一个当时胡编乱造的假名单,过了十多天之后依然能记得不差分毫,这记忆力得多强啊?”

“这也是困扰我的地方,可我们查了这么多天,就是一无所获,这可怎么解释呢?”龚培元挠挠头,很是费解:“处座,今天我又提审了许筱霆和张晋衡,我想让他们确认一下这个名单,结果他们也都说不知道。”

“他们跟彭若飞如果不是一条线上的,不清楚也属正常。况且这两人是顽固分子,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承认的。”

“这我能明白,但问题是当我告诉他们杜怀志死了,他们竟然说是大快人心。”

“杜怀志当初出卖了他们和三十二个工友,他们当然恨杜怀志了。所以一听说杜怀志死了,他们自然高兴了。”唐崇信倒是很能理解许筱霆和张晋衡对杜怀志的态度。

“可当我告诉他们杜怀志其实是一位资深的潜伏人员,他想用三十二名工友的命来换取在我们司令部潜伏的机会时,他们坚决不相信,认为他们的组织决不会做出这种草菅人命的决定,以三十二条人命换取一个潜伏机会。所以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错杀了杜怀志?”

“错杀杜怀志?那你的意思是说彭若飞在陷害杜怀志?使反间计,离间我们和杜怀志,然后借我们的手杀掉杜怀志?”唐崇信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我就是这么一猜,可我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彭若飞的投诚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人一个都找不到,电台,密码本,百人名单,富生商行,毛瑟枪这些也都是彭若飞的一面之词,我们无法考证。”

龚培元说的是实情,直致目前,彭若飞所供述的所有看似有价值的信息一个都无法考证,无法落实,这些口供犹如海市蜃楼一般,美丽却虚幻。

“如果彭若飞确实如你分析的那样,想要借刀杀人,那他一定是识破了杜怀志是叛徒,可他从哪儿发现杜怀志是叛徒的呢,那天在单人牢房里,他与杜怀志是入狱后第一次相见,我们全程监听,没发现他怀疑杜怀志了呀,杜怀志也做到了滴水不漏,他从哪儿发现了漏洞?

而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监听他们,从而让我们相信杜怀志是个隐藏得很深的共党分子,而诱骗我们对杜怀志严刑拷打,直致死亡?”

唐崇信头都大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彭若飞怎么就识破了杜怀志是个叛徒,从而借助他们的手把他除去。

“这个我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龚培元叹了口气:“要是真如我所说的,那这个彭若飞简直是太可怕了。”

“是啊,这个彭若飞要是真如你所料的那样,那这个人确实是太可怕了,简直近乎妖。”唐崇信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手撑住额头,一筹莫展。

222. 煞费苦心

龚培元见唐崇信疲惫的样子,也就不再打扰,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他拿着那份十二人的名单,扔在办公桌上,双腿搁在桌子上,双手抱头望着天花板,脸上写着两个字:苦逼。

“科长,我们明天是不是还要继续去查证这份名单?”一个手下走过来,向龚培元点头哈腰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当然还得继续查呗,可我们东南西北跑断了腿,最后还是一场空。”另一个手下苦笑了一声,唉声叹气地摇摇头。

“东南西北?”龚培元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拿起那张名单仔细看起来,嘴里默念着:“董兴邦,南国林,奚端阳,裴永凯,赵家英,钱泽天,孙清,李延年,周全义,吴平,郑楚雄,王潇武。”

龚培元反复念了两遍,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跳了起来,连忙跑进唐崇信的办公室:“处座,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来看,这十二人的名字,你念一下,发现了什么没有?”

唐崇信接过名单,念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怎么啦?培元,你发现了什么?”

“处座,这些人的姓氏连在一起就是东南西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龚培元将这份名单中人名的姓氏规律揭开了。

唐崇信听龚培元这么一说,再拿起来把这些名字的姓氏串起来念了一遍,果然是东南西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这个彭若飞居然用方位加上百家姓作姓氏来哄骗我们。“龚培元冷冷一笑,他为识破了彭若飞的骗术而暗自得意。

“就算是姓氏有规律可循,可这些名字呢?也是杜撰的吗?“唐崇信对龚培元的这个意外发现半信半疑。

“这些名字也一定是编撰的,彭若飞是大学教授,他接触过这么多学生,想个名字还不是信手拈来?我怀疑这些名字是他所教学生的名字,我这就把震旦大学历史系学生的名单拿过来对一下。“

当初龚培元去震旦大学调取彭若飞的个人资料时,把他任教的历史系学生的名单也当作资料留存了,原本想要从这份名单中找出被赤化的学生,但一直没有突破,现在正好把这份学生名单拿过来进行核对。

没多久,龚培元把震旦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名单拿了过来,跟彭若飞所提供的十二人名单一对,果然,前十二名学生的名字与名单中的名字一字不差。

“处座,你看见了吧,这个彭若飞果然是在欺骗我们,他编了一份假名单给我们,为了便于记忆,他将东南西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些字当做姓,把他所教的前十二名学生的名字作为名,这样合成了一份假名单,随后再胡编乱造了他们的相貌特征,年龄,职务,住址,工作单位等等这些子虚乌有的资料。“

唐崇信一听,怒火中烧,这个彭若飞居然把他和情报科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他们疲于奔命而一无所获,甚至还借刀杀人,把一个真正的投诚分子给灭了:“这个彭若飞,实在是可恶之极。敢耍我,他以为他是猫,有九条命吗?“

“处座,我有个想法,你看我们这么做,行不行?”龚培元贴着唐崇信的耳朵把他的想法告诉唐崇信。

唐崇信听后,频频点头,眼里藏着一丝凶狠:“马上提审彭若飞。”

彭若飞又一次被带进了审讯室,这次审讯桌后面坐着唐崇信和龚培元两人,两人均脸色铁青。

龚培元将一叠彭若飞所写的资料“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彭若飞,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戏耍老子。”

彭若飞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龚科长,又怎么了,你每次工作不顺心,就说我在耍你,你也太容易被耍了。“

“不要自以为聪明,你的这些伎俩都已经被我们拆穿了。你说,这份名单是不是你杜撰出来的?“唐崇信怒火难耐,厉声质问道。

“你们查不到就说是我瞎编的,你说是就是吧。“彭若飞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龚培元将手上的那份历史系学生名单拿在手上,大声地念了起来:“何兴邦,章国林,齐端阳,姜永凯,卢家英,吕泽天,顾清,冯延年,牛全义,谢平,高楚雄,阎潇武。“

彭若飞一听,知道他们已经识破了他的假名单,淡淡一笑。

“怎么样,彭先生,这些名字熟悉吗?再来听听你写的这十二个共党骨干的名单:董兴邦,南国林,奚端阳,裴永凯,赵家英,钱泽天,孙清,李延年,周全义,吴平,郑楚雄,王潇武。你把东南西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做姓氏,再加上你那些学生的名字,就构成了这十二个共党骨干的新名字,虚拟了一份名单给我们,你这不是在耍我们是干嘛?”龚培元把这份名单狠狠地甩在地上,冲彭若飞大吼道。

“不错,我就是耍你们了,又怎样?想杀了我?还是想对我用刑?随你们,悉听尊便。”彭若飞脸上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笑容。

“你……你还……还敢继续充大爷?我看你猖狂到几时?”龚培元气疯了,歇斯底里地叫嚷着:“来啊,把他拖到里面去,上电刑。”

两个打手走过来,把彭若飞拉拽起来,正要往刑讯室里拖,被唐崇信制止住:“慢,龚科长,问清楚了再动刑也不迟。“

唐崇信担心龚培元发起狠来又像对付杜怀志一样把彭若飞也电死在电椅上。在唐崇信眼里,彭若飞可比杜怀志要值钱得多。

龚培元见处座发话了,便不做声了。

“彭先生既然已经承认了这份名单是你胡编乱造的,那么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向你们投诚,所以我怎么可能给你们真名单呢?“

“所以,就算是我们给你灌辣椒水,你也照样不肯吐露实情,对吗?“

彭若飞淡淡一笑:“被灌辣椒水是我自讨苦吃,我当时是故意激怒你,迫使你对我动刑,这样你们才不会怀疑所获得的这份名单的真实性。“

彭若飞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令唐崇信与龚培元二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223. 冰魂素魄

唐崇信和龚培元呆若木鸡一般地望着彭若飞,没想到这竟然是彭若飞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他居然铤而走险,不惜忍受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彭先生的自我牺牲精神令人十分钦佩,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杜怀志?“唐崇信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彭若飞。

“是的。”彭若飞毫不隐晦地承认了:“杜怀志是我党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杜怀志已经叛变了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唐崇信和龚培元。

事已至此,彭若飞反而心静如止水,他知道眼前的两个人非常想要知道他是如何识破杜怀志,又是如何借他们的手铲除叛徒的,反正已经大功告成,告诉他们也无妨:“好吧,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我就直言相告吧。“

说这话的时候,彭若飞内心是得意的,是骄傲的,毕竟在如此森严可怖的环境中取得这番傲人的战绩,全凭借他坚定的意念和超凡的智谋,以一己之力完成的,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所取得的最为得意的胜仗之一。

“愿洗耳恭听。“

“其实从一开始龚科长给我念我的个人资料之时,我就已经开始在排摸谁是叛徒了。“

龚培元一听,觉得很是惊讶:“我所念的资料里难道告诉你谁是叛徒了吗?“

“当然没有,但是这些资料汇总之后,我就知道哪些人在哪个层面上对我的了解程度,通过这些我就大体知道了出卖我的人一定是对我既熟悉又陌生,他知道我的公开身份和党内职务,但对我的家庭情况不甚了解,他清楚我家的住址,也就是开会的地点,但却没见过与会的十二个人,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多,杜怀志这个名字很自然地就从我的脑海里蹦出来了,随后我便去验证我的猜测,当我告诉你们开会的人除了我之外,其实是十三个人,那人叫杜开志,你们当时的表现是对此人不是很感兴趣,甚至都没记录下来,而且还纠正我的错误,说叫杜怀志。于是我便认定杜怀志已经被捕了,已经被你们掌握了,所以你们并不吃惊,很可能他已经叛变了。”

唐崇信和龚培元没想到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却给了彭若飞提供了推理证据,他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彭若飞继续说道:“但当时我还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直到你们自作聪明把我跟杜怀志关在一起,让他来获取我的信任和我所知道的信息,我就更确定了。首先当我问及杜怀志有没有暴露身份?杜怀志告诉我他的身份并没有被你们所掌握,你们只当他是普通工人,但为什么其他牢房都是七八人一间牢房,而杜怀志,一个普通工人却住在单人牢房?这不符合常理啊?如果不是他身份已经暴露了,你们把他当作重要犯人,就是你们另有目的。“

果然这是个漏洞,唐崇信和龚培元不得不承认彭若飞心细如发。

“然后杜怀志对那些骨干和我身边的人很感兴趣,小郭他是认识的,也知道他是我的联络员,所以就追问他的下落,我设了个套,他就钻进去了,其实郭子超同志在护送我去江西的途中就牺牲了,但我告诉杜怀志我让小郭回上海处理两箱毛瑟枪的事情,他立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甚至打听小郭的住址,忘记了他现在身陷囹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出去,他当时的表情和言语暴露了其实他是完全可以进出自由,那不就证明了他已经不是阶下囚了?而且,当我跟他谈起那些机密时,他却总是高声回答,于是我便怀疑这个单人牢房里是装了窃听器的,他之所以高声回答是为了让你们听得清楚些。所以我百分百确定了杜怀志是个叛徒。“

唐崇信不由得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没想到彭先生心思如此缜密,唐某人自愧不如啊!“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彭若飞微微扬了扬嘴角:”既然已经确认了叛徒,我当然要将他除去,我清楚,杜怀志的手下有三四十位工友兄弟,他若是变节了,那么这些兄弟一定会惨遭毒手,还有跟他有过联系的其他同志也会受到连累,所以我要为这些同志报仇,铲除叛徒。

于是我编造了电台,密码本,百人名单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但效果很好,你们相信了,所以将杜怀志拉到了刑讯室里,进行严刑逼供,杜怀志当然从未接触过这些,所以一口咬定他是冤枉的,但你们利令智昏,不愿相信他,反而更愿意相信我,因而你们配合我上演了一部投诚的好戏,让你们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反而认为杜怀志在以小博大,想要借三十几位工友的命来换取长期潜伏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机会,幸亏被你们及时发现,识破了他的阴谋。

于是乎,杜怀志怀着满腔的冤屈和愤恨惨死在电椅上,我终于铲除了这个叛徒,为那些惨遭杀害的工友报了仇,雪了恨。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可以慷慨赴死了。“

彭若飞话音刚落,唐崇信忽然站起身来,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彭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员,我对你的智谋和勇气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希望你能摈弃党派纷争,改换门庭。“

唐崇信觉得像彭若飞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这将是党国的损失,所以想极力拉拢彭若飞成为党国的一员。

彭若飞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横眉怒目,疾言倨色道:“摒弃党派纷争?你们四一二事变,马日事变,七一五事变时,怎么没想过摒弃党派纷争,非要置我们**人于死地,宁可错杀三千,也不错放一个?这血海深仇如何能一笑而泯?“

听完彭若飞慷慨激昂的说辞,唐崇信自知自己这番劝降很难让彭若飞拱手而降,改换门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彭先生断不肯回心转意啰?“

“头断血流终不悔,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彭若飞断然回绝了唐崇信的劝降拉拢。

“彭先生,我手上可有你变节的口供,你以为你以死明志之后,共党会把你当作宁死不屈的烈士吗?何况我已经把你叛变的情况告诉了你们党内的同志,我相信你将会一辈子背负着叛徒这个罪名,尽管你在我们面前表现得非常大义凛然,坚贞不屈,但一旦我们将你的供词公布于众,你这一辈子的清誉还会有人相信吗?“

龚培元得意地向彭若飞挥了挥手上的那本审讯记录册。

224. 致命打击

彭若飞没想到敌人会想出如此恶毒的一招,尽管他没有丝毫背叛革命,背叛同志,背叛信仰,但敌人这蝇粪点玉,诬良为盗的卑劣行径将让他百口莫辩,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彭若飞怒视着龚培元,气得浑身发抖:“卑鄙,无耻。“

“所以,彭先生,我劝你还是改弦易张,不要冥顽不化,只要我们在报纸上将你的脱党声明和这些供词一刊登,你觉得共党还能容忍你吗?你肯定被他们定性为叛徒,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今后是无法在共党那里立足的,这点我想你比谁都明白,对吗?“

唐崇信见彭若飞怒火中烧的模样,知道已经抓住了他的软肋,因而趁势对其晓之以理,继续规劝彭若飞。

彭若飞觉得自己似乎已被逼到墙角,仰天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彭某人问心无愧,死而无憾。只求担当生前事,何须计较身后评。“

“那好,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唐崇信没想到彭若飞依旧不愿拱手而降,不免失望,眼睛里射出两道阴冷的目光:“来人,把彭先生带回牢房,也许在那儿彭先生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命运。”

彭若飞被押回了单人牢房,他倚靠在墙边,脑海里却反复闪现刚才龚培元和唐崇信的话:彭先生,我手上可有你变节的口供,你以为你以死明志之后,共党会把你当作宁死不屈的烈士吗?何况我已经把你叛变的情况告诉了你们党内的同志,我相信你将会一辈子背负着叛徒这个罪名,尽管你在我们面前表现得非常大义凛然,坚贞不屈,但一旦我们将你的供词公布于众,你这一辈子的清誉还会有人相信吗?只要我们在报纸上将你的脱党声明和这些供词一刊登,你觉得共党还能容忍你吗?你肯定被他们定性为叛徒,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今后是无法在共党那里立足的。

彭若飞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畏死,与死比起来,他更看重一个人的清誉,就像鸟儿爱惜自己的翅膀一样,不允许上面沾染污点,然而,为了能铲除叛徒,他铤而走险,不惜把自己的生命和清誉作为赌注,与敌人斗智斗勇,生死相搏,现在虽然铲除了叛徒,为遇害的同志报了仇,但敌人却以他胡编乱造的口供作为他变节的证据,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让他背负叛徒的这个可耻的罪名,他清楚在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他是不可能为自己澄清辩解的,而其他同志也不可能了解事情的真伪,只能听凭敌人肆意地把他描绘成一个可耻的变节分子,还会有多少人相信他是一名信仰坚定的**人呢?

彭若飞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为了逼迫彭若飞,唐崇信和龚培元果然凭空捏造了一份彭若飞的脱党声明,声明后面的签字是他们找人模拟彭若飞口供上的签名而仿冒的,旁边还附上彭若飞的审讯记录,当然这份审讯记录是有选择性地刊登,略去了那些名单和关键字眼,但字里行间无疑是证明了彭若飞确实是叛变了。

炮制完了这一切之后,唐崇信就将这个重磅炸弹送往报社,随后国内外各大报刊都对此进行了刊登和转载。

远在广州的康钧儒在《大公报》上看到了彭若飞的脱党声明和审讯记录之后,终于得知了彭若飞的下落,原来他被秘密转移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但这份脱党声明令他难以置信,他与彭若飞是多年的挚友,彼此深信不疑。

当梁叔和张孝波拿着报纸来向他求证时,康钧儒当即把报纸撕得粉碎:“我与彭若飞同志是多年的战友,同时我们也是多年的党员,别人我不敢说,但若飞同志,他绝对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坚定的**人,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位殉道者,为了心中的信仰,至死不渝。报纸上所登载的这个脱党声明绝非出自若飞同志之手,他的行文风格和文笔我很熟悉,绝非如此直白和粗浅,这一定是敌人捏造的,而这份口供是否与事实相符,我们还不得而知,这需要查证之后才能确认,但我是决不会相信若飞同志是叛徒,决不相信他会背叛组织,出卖同志。”

梁叔和波仔点点头,康钧儒的态度让梁叔和波仔吃了颗定心丸,他们担心一旦彭若飞叛变后,那么与彭若飞有过接触的所有组织里的人员都会遭到敌人的抓捕,包括康钧儒和他们广州省委的同志。

“梁叔,波仔,这几天你们密切注意这里的敌人动向,如果一切平静如常,那么更说明若飞同志没有叛变组织,否则敌人就会对我们采取行动。但我们也必须有所准备,如果敌人前来进行抓捕,那么这个接头的地点就作废,新的接头地点定在丰裕贸易行。”尽管康钧儒对彭若飞深信不疑,但根据组织章程,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以防组织遭到更大的损失。康钧儒果断地给波仔和梁叔布置了任务,加强防范以确保对组织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明白了。我们这就分头行动,通知其他同志。”波仔和梁叔随即离开了“和记”典当行。

而与此同时,远在武汉的金翊轩也在《楚天日报》看见了彭若飞的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他难以相信这位如师如兄的上级会背叛党,背叛组织,但这白底黑字的证据似乎铁板钉钉,对于那些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而言,难辨真伪。

金翊轩自半年多前从上海撤离至武汉之后,便在武汉潜伏下来,开了一家小杂货店,平时就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他的妻子刘淑娟因体弱多病前几年就一直在老家养病,所以现在金翊轩就与云凤二人相依为命。

这大半年,金翊轩无时不刻想要与党组织取得联系,但因形势所迫,且党组成员也忙于转移,隐蔽,一直杳无音讯,因而他也不得不保持静默,蛰伏起来,如今得知彭若飞被捕的消息之后,金翊轩决定潜回上海了解事情的真相并设法与组织取得联系。

金翊轩把正在院子里踢毽子的云凤叫到屋里来,云凤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金翊轩面前:“金叔叔,什么事啊?”

金翊轩摸了摸云凤的小脑袋,笑着对云凤说道:“云凤啊,金叔叔带你回上海去,好不好?”

云凤一听,拍起了小手:“好啊,好啊,我终于可以回上海了,金叔叔,是不是我爹,我娘给你写信了,他们在上海等我呢,是吗?”

225. 前赴后继

金翊轩一听,感到一阵心酸,他挤出一丝笑容:“云凤啊,你爹和你娘还有许多要紧的事要做,他们脱不开身,所以托我照顾你,你到了上海之后,还是跟金叔叔生活在一起,好吗?”

云凤一听,有些失望,但金叔叔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于是云凤点点头,笑了笑:“没问题,不过金叔叔,你每天要给我讲个故事,我保证一定听你话,不淘气。”

金翊轩刮了一下云凤的鼻子:“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好,金叔叔答应你,每天给你讲个故事。不过,你到了上海之后,要改个名字。”

“那我叫什么呢?”云凤歪着脑袋问金翊轩,哥哥给她起的那个凌云鹃的名字,她一天都没用,就跟爹娘,哥哥走散了。

金翊轩怕云凤的身份暴露,便打算给云凤改名换姓:“你以后就叫金嘉琪吧。”

嘉琪是金翊轩给自己女儿起的名字,可惜那孩子不满一岁就夭折了,而之后,妻子也没再生育过,见到云凤,他仿佛又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般,所以不知不觉中将云凤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为了查明真相,金翊轩决定回上海,那里可以说是虎穴龙潭,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做一只断线的风筝,应该和组织取得联系。

“云凤,以后你就叫我二叔吧。”

“嗯,我懂了,二叔。”云凤懂事地眨着大眼睛,露出可爱的小兔牙。

彭若飞的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也引起了党中央的高度重视,负责白区工作的伍豪同志立即指示必须查明真相,同时调派康钧儒前往上海重组上海地下党组织。

康钧儒接到上级下达的调派指令之后,欣然接受,回上海把彭若飞的情况调查清楚,对他而言,是组织对他的信任,也是他迫切希望要去完成的任务。

但云麟怎么办,也一起带去上海吗?康钧儒思量再三,决定还是把云麟暂时留在广州,毕竟上海现在的形势很复杂,而且那儿认识云麟的人多,人多必然嘴杂,万一暴露了云麟是若飞的儿子,那敌人很可能以此来大做文章,或是将云麟秘密抓捕,作为人质以逼迫彭若飞就范,所以康钧儒不能冒险将云麟带去上海,决定把云麟留在广州继续学业,把照顾云麟生活的任务交给了梁叔,然后带着张孝波一起前往上海。

临行前,康钧儒特地把云麟接到自己的家里,然后将房门钥匙交到云麟的手里:“云麟,你以后每个周末就回这里,我跟梁伯已经交代过了,他以后周末会来这儿,康爸有事要离开广州一阵子,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跟梁伯说。”

“康爸,你是要去上海吗?”云麟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忽闪着,望着康钧儒。

康钧儒一惊,这孩子真是冰雪聪明,一眼就能洞察了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上海?”

“你去上海是不是为了这件事?”云麟拿出那份《大公报》,指着登载着父亲脱党声明和审讯记录的版面,神情严肃地问康钧儒:“康爸,你认为我爹像是报纸上所说的这样的人吗?”

“你说呢?”康钧儒接过报纸看了一眼,随后把报纸放在桌上,把云麟拉到自己身边,双眼温柔地望着他,轻声地问道。

“我决不相信我爹会当叛徒,我爹是最尊崇忠信节义的人,我们自小他就给我和妹妹讲这些道理,他决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事。”云麟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云麟,你说得对,我也相信你爹是个忠信节义之人,他决不会背叛组织,背弃信仰,康爸这次去上海就是为了证明你父亲的清白。”

云麟一听,忍住泪水直点头:“康爸,那你能不能带上我,让我回上海,我想要见见我爹。”

“云麟,你爹现在还被关在淞沪警备司令部里,你是不可能见到他的,就算让你见到了,那也可能是敌人设的圈套,我不能让你去,你就待在广州继续你的学业。”康钧儒语气坚决,狠心拒绝了云麟的请求。

“康爸,求你了……”云麟眼巴巴地望着康钧儒,央求康钧儒带他去上海,云麟无法克制自己对父亲的思念、牵挂和担忧。

康钧儒当然明白父子连心,云麟已经失去了母亲,他最思念的亲人也就是父亲和他妹妹云凤了,但云凤已经失散了,如今身陷囹圄的父亲是他最最牵挂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现在云麟成为若飞和莹梅唯一骨肉,康钧儒决不能让云麟去涉险,有任何的闪失。

“云麟,听话,等局势稳定了之后,我会让你回上海的。”康钧儒依然不松口。

“可我怕到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爹了。”云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叫嚷道,泪水如溃堤一般涌出。

“云麟,你妹妹云凤至今杳无音讯,你现在就是你爹娘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我必须为你的安全负责。”康钧儒也提高音量,激动地说道。

康钧儒见云麟站在那儿,默默地饮泣着,心疼极了,把云麟一把拉到自己的怀里,安慰他:“云麟,康爸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事你必须听康爸的,好吗?”

云麟见康钧儒态度坚决,知道此番去上海无望了,便点点头,心情沮丧地坐到一旁去了。

“云麟,你别难过,等康爸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接你回上海,怎么样?“康钧儒见云麟默不出声,便坐在云麟身边,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云麟,我还有重要的事要问你呢!”

康钧儒此番去上海重组地下党,对他而言是困难重重,现在彭若飞被捕入狱,上海地下党组织几乎被摧毁殆尽,组织成员逃的逃,躲的躲,死的死,抓的抓,想要重组上海地下党组织,谈何容易,虽然他也曾经与彭若飞在上海共同工作过一段时间,但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许多关系可能都已经中断了,弃用了,现在他唯一能依赖的是云麟所提供的一些碎片化的信息。

云麟见康钧儒神色严峻,知道他要跟他谈一些重要的事情,便将自己的低落的情绪放下:“康爸,你想问我什么?”

“云麟,这些年你爹在上海常常跟哪些叔叔伯伯们联系,你知道吗?”

云麟知道康钧儒想要了解父亲在上海的一些人脉关系,这些人中间有些就是跟父母一样的地下党,每次父亲要在家里开秘密会议时,云麟和云凤都会担任望风的任务,所以,进进出出的叔叔伯伯们他们也有些清楚。

“我爹经常与金翊轩叔叔联系,还有小郭叔叔,小郭叔叔是他的联络员,可惜小郭叔叔已经牺牲了,此外,我记得有石建民叔叔,陶安泰伯伯,齐良玉叔叔,陆达生叔叔,沈燕青叔叔,杨国林叔叔,庄祥熙伯伯,葛炳钦叔叔,罗春楠叔叔,徐家平叔叔,王连辉叔叔,程伟光叔叔,这些叔叔伯伯有时会来我家开会。”

云麟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报着名字,康钧儒把云麟所说的名字一一记下,他数了数,正好十二人,他一下子明白了,这才是那份十二人的真名单。

226. 以死明志

“你能说出他们的相貌特征吗?”康钧儒需要知道这些人的体貌特征,以便今后进行联络。

云麟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叔叔伯伯的容貌模样,随后把这些叔叔伯伯的相貌特征一一告诉了康钧儒。

“你爹常常去哪些地方呢?”康钧儒想要知道彭若飞的活动轨迹,以便掌握他的一些联络方式。

云麟想了想:“我爹经常去一个叫采韵书场听书,每次去他都是坐在靠窗口的第二张桌子,点一盘五香豆,一杯碧螺春,总共十元法币,但我爹每次都拿一张二十元的法币交给伙计。伙计会给他一张十元法币的找头。而每次去听书,他都是没听完就走了,好几次我还想继续听下去,他总是拉着我就走。“

康钧儒一听便明白了,采韵书场一定是彭若飞与上线或是下线进行联系的联络点,便赶紧问了一句:“云麟,采韵书场在哪儿呢?“

“就在八仙桥市场附近,那里很热闹的,有很多小商小贩。我爹常带我去那儿听书逛街。“

这么看来,这个采韵书场就是彭若飞的一个传递情报的地方,那个伙计或者说伙计后面的书场老板可能就是彭若飞的上线或是下线。他到上海后必须去这个采韵书场与这里的上线或下线接上头,如果书场照常营业,那说明这处联络点并没有被破坏,从而也就证明了彭若飞肯定没叛变,那份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是伪造的。

“那还有其他的地方吗?“

“还有就是复兴公园,经常在周日我爹会带我或是全家去复兴公园玩,不过他一般都是带我在假山附近玩,而且每次去那里都会碰到金叔叔。有时他跟金叔叔一起去池塘边钓鱼,让我和妹妹在一边玩,有时会跟金叔叔到亭子里去下棋,让我娘带着我和妹妹在旁边的草地上放风筝。“

康钧儒清楚了,复兴公园其实是彭若飞与金翊轩接头的地方。

“哦,对了,我爹有时还会去位于法租界福煦路的卿恩堂,这个教堂很漂亮,我跟我爹去过一次,我爹跟卿恩堂的韩牧师好像很熟,他们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康钧儒猜想这个韩牧师与彭若飞的关系密切,那这个韩牧师很可能是自己人,他笑着点点头:“云麟啊,你爹经常带你去这些地方吗?“

“嗯,我爹说我是个小大人,我可以在他身边给他打掩护,而且也能让我多见识一些人和事。“

康钧儒摸了摸云麟的脑袋:“你爹果然生了个好儿子,云麟,如果你还记得什么的话,尽快告诉我。我后天就去上海了。”

“好的。我再仔细想想。”云麟点点头。

云麟一夜未眠,脑海里一直闪现父亲的音容笑貌,没想到几个月之间竟然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故,妹妹走散了,母亲血洒云雾山,父亲被捕入狱,受尽折磨,而现在报纸上又诬蔑父亲叛党投敌了,云麟小小年纪就承载了难以承受的痛苦。他有多少话想对亲爹亲娘诉说,他有多少思念都化作梦中的泪滴。

第二天,云麟又把想起来的一些细节告诉给了康钧儒,随后从书包里拿出那本《饮冰室合集》交给康钧儒:“康爸,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我爹的话,请你将这本书交给他,这上面有我的读后感,还有我给我爹写的信。”

康钧儒将这本《饮冰室合集》打开,翻阅了一下,这本书里的每一篇文章,云麟都作了眉批和点评,尤其是那篇《少年中国说》上面写得密密麻麻,而在书的最后,则是云麟写给父亲的一封信,字迹遒劲老练,力透纸背,行文流畅,字里行间流露出儿子对父亲的思念和依恋,对父亲的景仰和孝义,读来令人潸然泪下。

康钧儒读罢,含着泪望着云麟:“云麟,你放心,康爸一定会把这本书交给你爹的。”

云麟依偎在康钧儒的怀里。

自从唐崇信把捏造的彭若飞脱党声明和审讯记录递交给各家报社,在各大报纸上刊登了之后,唐崇信在第一时间亲自把这些报纸送达彭若飞的单人牢房。

“彭先生,在这里待久了,有点闷了吧,来,我给你带来了解闷的东西。”唐崇信把一大摞报纸扔进牢房。

彭若飞拿过来仔细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双手发颤,感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看着这铺天盖地登载着他的脱党声明和审讯记录的报纸,他愤怒到了极点,若不是他刑伤在身,行动不便,他定要扑过去把唐崇信生吞活剥了,他隔着牢房的栅栏,对着唐崇信怒吼道:“无耻之徒,狗彘之行,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指鹿为马吗?不可能,决不可能!”

唐崇信从未见过彭若飞如此愤怒之色,他一直给人以书卷儒雅,才华横溢,洒脱干练的印象,没想到也会有怒不可遏,瞋目切齿,咆哮如雷之时,可见这一记重拳确实是打在了彭若飞的要害之处了。

“彭先生,事已至此,你就是把我生吞活剥了也挽回不了这影响了,所以我劝彭先生还是做个识时务的俊杰吧,明得失,知进退,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才是聪明人。不必抱残守缺,一意孤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助彭先生一臂之力,帮彭先生断了退路,自此之后,彭先生可以一心一意为党国效力了。”唐崇信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彭若飞,但言语中不乏得意之色。

“痴人说梦。”彭若飞冷冷地回答道,随后将这些报纸用力揉捏撕碎,朝唐崇信扔去。

“好吧,我还是等彭先生冷静下来再来跟你谈吧。”唐崇信望着彭若飞怒不可遏的模样,甚是得意,随后哼着小曲走出了牢房。

彭若飞无力地倒在墙根处,这个打击让他感到身心俱疲,心力交瘁,于是,彭若飞决定以死明志,他开始绝食了,三天粒米未进,滴水不沾,整个人形容枯槁,憔悴不堪,甚至出现休克状态了。

狱卒把彭若飞的情况向唐崇信报告了,这下唐崇信也慌了,连忙吩咐狱卒将彭若飞抬到医务科。

上官谦见彭若飞又被抬了进来,吓了一跳,以为彭若飞又遭到酷刑折磨,他清楚彭若飞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些酷刑的折腾了,听了狱卒的交代,才知道是彭若飞绝食所致,连忙吩咐护士给彭若飞注射葡萄糖和电解质。

经过上官谦和护士们的精心护理,彭若飞的生命体征开始平稳了。

彭若飞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是上官谦,便苦笑了一声:“上官医生,这次你真不该救我。”

227. 天地昭昭

上官谦把病房的门反锁上,房间里只剩下彭若飞和上官谦两人。

“彭先生,你这是何必呢,为什么要自己糟践自己的身体呢?”上官谦不明白一向坚强达观的彭若飞这次为什么选择了自我了结这条路。

彭若飞跟上官谦算是熟识了,所以在上官谦面前,彭若飞也不顾忌,直抒胸臆。

“上官医生,肉体上的伤害并不能击垮我的意志,但是我最珍视的是我一生的清誉,我从不违背自己良心,背弃自己的信仰,坑害自己的同志,背叛自己的誓言,我此生一心想做一个忠信节义之人,但现在他们居然卑劣无比,把我所编造的口供公之于众,让我百口莫辩,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们泼在我身上的污秽。现在我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卖友求荣,背信弃义的宵小之徒,我只能以死明志来抗衡他们的卑劣行径。”彭若飞义愤填膺地说道。

“彭先生,你是不是指最近报纸上所登载的你的脱党声明和审讯记录?”

彭若飞点了点头。

上官谦这才明白彭若飞为什么想要自裁,原来是那份脱党声明和审讯记录。报纸上所登载的这些内容,上官谦也看过,当初龚培元喜形于色地告诉他,被灌了辣椒水之后,彭若飞已经开口了,已经供出了他们想要知道的机密,所以上官谦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但现在从彭若飞的表现上来看,那件事情并非如龚培元说的那样,也许只有当事人彭若飞才知道此中曲折。这么说来,彭若飞当初被灌了辣椒水之后并没有叛变,而是为了迷惑龚培元他们。

“彭先生,你是说,那份审讯记录和脱党声明都是假的?”上官谦很是惊讶,轻声地问道。

彭若飞点点头:“我当时是为了要铲除我党的叛徒,所以才故意投诚,以获取他们对我的信任,从而借他们之手除去叛徒。虽然我的目的达到了,但我没想到他们会拿我的口供做文章。”

听彭若飞这么一说,上官谦对彭若飞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眼前这个身体羸弱的,貌似书生的共产党员居然甘愿忍受酷刑折磨,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以骗取唐崇信和龚培元的信任,从而铲除叛徒,这种意志,勇气,智谋非常人之所及。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算是一死了之也枉然,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悠悠众口如何能堵住呢?其实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说是吗?”上官谦开导着彭若飞,在上官谦的眼里,彭若飞与唐崇信,龚培元之辈简直是云泥之别,他希望他所敬重的人能好好地活着。

上官谦的话让彭若飞想起当时在审讯室里,他对唐崇信和龚培元的龌龊行径表态时曾大义凛然地回应他们“只求担当生前事,何须计较身后评”,但要真正做到这份从容,这份坦然,其实并不容易。

“谢谢你,上官医生,你说得对,只要问心无愧,一切都能坦然面对。”有了上官谦这个倾诉的对象,彭若飞把心中的积郁一吐为快,心里舒畅了许多。

“彭先生,你放心,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肯定是相信你的,从当初你来我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人。我身为医生,虽然崇尚生命至上,但我对那些为了忠信节义而舍生忘死的人是极其钦佩的,比如像你这样的。”

上官谦的一席话让彭若飞感动得无语凝噎,他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彭先生,你还有亲人吗?”上官谦小声地问道。

彭若飞点点头。

“彭先生,我这里有纸和笔,你不如把你的肺腑之言,是非曲折都写下来,交给你的亲人,起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的亲人是相信你,明白你的苦衷。”上官谦给彭若飞支招,希望他能把心中的委屈和苦闷通过书信的方式宣泄出来,能让世人明白他的心迹。

上官谦的这一提醒,让彭若飞又振作了起来,对,起码应该让麟儿明白,他的父亲并非背信弃义之徒,他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愧于天地,麟儿应该以他为傲,而不是以他为耻,他相信终有一天,天地昭昭,乾坤朗朗,一切谣言都能烟消云散,一切谬误都能拨乱反正,一切冤屈都能沉冤得雪。

于是,在上官谦的庇护之下,彭若飞就在医务科的病床上,用两根手指握住钢笔给云麟和云凤写了一份自证清白的长信。随后将这封信装入信封,用胶水粘住之后,彭若飞咬破拇指,在封口处摁了三个血指印。

通过在医务科这些天观察,彭若飞感到上官谦与这儿其他的国民党官员不同,他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虽然身穿一身黑皮,但并没有党派之间的芥蒂,甚至同情共产党,而且对他颇为照顾,以前为了让他躲避去刑讯逼供甚至还采取了拖延战术,所以他觉得上官谦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于是他把写好的这封信交给了上官谦。

“上官医生,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彭若飞见病房里没人,便轻声地对上官谦说了一句。

“说吧,彭先生,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你。”能为彭若飞做点事,上官谦觉得自己很荣幸。

“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法租界福煦路上的卿恩堂里的韩牧师。”彭若飞从枕头下把这封信交给了上官谦。

上官谦接过这份沉甸甸的信件,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一定帮你送到。”

“拜托了。”彭若飞向上官谦拱手致意。

“不必拘礼,你好好养病。”上官谦拍了拍彭若飞的手臂,笑着向他点点头。

上官谦拿到了这封信之后,便将信件锁进了办公桌内,他打算下班之后去福煦路的卿恩堂找那位韩牧师。

下班之后,上官谦把军服脱下,换上西服,随后将抽屉里的信件放入公文包内,走出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大门,扬手叫了一辆黄包车,随后一路直奔福煦路的卿恩堂。

到了目的地之后,上官谦走下黄包车,付了车钱,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一切如常,便径直走进卿恩堂。

卿恩堂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哥特式的基督教教堂,走进教堂内,空旷的门厅显得古朴而神秘,置身其中,恍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上官谦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教堂,随后走到看门人那儿,询问他韩牧师在哪儿,看门人打量了一下上官谦,随后拉了拉身旁的一个小铃铛,没过多久,一位长着络腮胡的外国人走了出来。

“这位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这位身穿牧师袍的络腮胡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228. 忠人之事

上官谦一见此人,顿时一愣,这位韩牧师跟他想象中的形象完全是判若两人。他脑海里的这位牧师应该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国人,怎么会是一位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外国人?

“你就是韩牧师吗?”上官谦疑惑地望着这位外国牧师。

韩牧师点点头:“是的,我就是韩牧师。”

“我还以为你是位中国人呢。”上官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喜欢中国文化,非常景仰中国古代的圣贤韩非子,所以我就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叫韩慕非。”韩牧师对上官谦也笑了笑,打消了他的疑云。

“哦,我明白了,韩牧师,我今天来是受人所托,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彭若飞的人?”上官谦首先要确认一下,这个韩牧师确实是彭若飞想要找的人。

韩牧师一听,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上官谦。

上官谦见韩牧师眼里流露出一丝怀疑的目光,连忙将自己的身份向韩牧师挑明:“是这样的,我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医务科科长,我叫上官谦,彭若飞是我的病人,他现在还住在我们医务科的病房里,他委托我把一封信转交给你,他说希望你能将这封信交给他的孩子。”

“这么说,你是彭先生的朋友了?”

“可以这么说,我对彭先生很是敬佩。所以我很乐意为他走这一趟。”

上官谦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彭若飞的那份信,交给韩牧师,韩牧师接过信件,看见信封口的三个犹如骑缝章的血指印,便确信这封信是出自彭若飞之手,因为这三个血指印记号是两人曾经商定的暗记。

“好的,我会替他好好保存,并且转交给他的孩子。谢谢你,上官先生。”

“好了,我完成了他托付给我的任务。我可以走了。”上官谦朝韩牧师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要离开。

“请留步,上官先生。”韩牧师叫住上官谦:“我想问一下,彭先生……他好吗?”

韩牧师眼里流露出关切的目光。

“他身体很虚弱,经过几次酷刑折磨之后,他身体遭到了很严重的摧残,前些日子又因为报纸上刊登了伪造他签名的脱党声明和不实的审讯笔录,让他感到百口莫辩,身心俱疲,所以一度想以绝食的方式以死明志,幸好被及时救了回来,这封信就是他这几天在病房里写的,他希望他的孩子能相信他,理解他。”上官谦把彭若飞的现状简单地告诉给了韩牧师。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为我朋友所做的一切。”韩牧师朝上官谦微微欠了欠身,对他为彭若飞所做的一切表示感激。

“他是我见过的最坚贞不屈的斗士。所以我很敬佩他,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他的。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上官谦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交给了韩牧师。

韩牧师接过上官谦递来的那张纸,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上官先生,上帝会保佑你的。”

韩牧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上官谦与韩牧师握了握手,随后离开了卿恩堂。

康钧儒和张孝波一起来到了上海,这次重返上海,他身上肩负着重任,一是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二是查明彭若飞那份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的真伪。

但要完成这两件事谈何容易。要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首先要知道原先党组织的成员都有哪些人?他们现在在何方?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这些人的甄别工作该如何展开?哪些环节出现了断裂?又该如何弥补?康钧儒现在除了云麟提供给他的几个线索之外,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不过就算是再难再危险,康钧儒都不能退缩,只能迎难而上。

而要查明彭若飞的这份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的真伪,则必须深入虎穴,得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的那份彭若飞的真实笔录才行,才能对报纸上的谎言进行驳斥,可目前看来,要完成这个任务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康钧儒决定到上海之后,先把自己的掩护身份搞定,有了掩护身份,他做事情才能放开手脚,才能找到合适的途径去解决问题。

所以康钧儒一到上海之后便先去拜会了几位以前在上海时所结交的工商界的大佬,谈笑风生之间,便在这些大佬的撮合之下,接手了一家位于法租界最繁华的霞飞路上的频临倒闭的商贸公司,更名为“宏利“商贸公司,然后邀请这几位在上海滩有分量的商界大佬入股,由这些大佬在背后撑腰,宏利商行的背景自然就盘根错节,深厚多了,以后若是遇到一些麻烦事,有这些大佬从中担保斡旋,康钧儒自然是多了几顶保护伞。

商行由康钧儒出任总经理,张孝波出任经理,专营一些市面上紧俏的物质,进货渠道自然是由那些大佬提供,康钧儒只不过给这些大佬搭建个获利的平台而已。而那些大佬有康钧儒这个极具商业头脑的人从中进行操作,也放心不少。

康钧儒将这家宏利商行进行了改建,并搞了个密室,随后命张孝波采购了一些必备的办公用品,设备和家具,又添置了一辆拉货的卡车和一辆小汽车,随后又招聘了一名财会,一名秘书和一名卡车司机,就这样,两周之后,宏利商行便开张营业了。

康钧儒原本富家子弟,祖上三代经商,在江南一带赫赫有名,康家名下的产业涉及多个领域和行业,所以康家在当地也算是望族。

康钧儒自小在教会学校接受西方教育,所以对清政府的腐败无能的统治深恶痛绝,立志社会变革,冲破封建牢笼,打破封建枷锁,而这些新思想与康家所奉行的封建礼教格格不入,康家的老爷太太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为了赶时髦,顺潮流而把康钧儒送去西式学堂念书,但没料到却培养了一个封建家庭的掘墓人,康钧儒感到自己的家庭就像是给樊笼,禁锢着他的思想,束缚着他的自由,弥漫着陈腐的气息,所以他千方百计要摆脱这种旧时封建家庭的束缚,他积极响应***和***倡导的新文化运动,投身于“五四“运动中去,逐步接受了马列主义思想。

康钧儒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和信念,决定前往苏联,这个十月革命的圣地去学习军事,在那里他结识了彭若飞,一个与他一样怀揣着革命理想信念有志青年,两人虽然只同窗了一年而已,但彼此却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而这种友谊在回国之后更是得到了升华,两人成为同一战壕里的同志,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而他的所作所为令整个家族难以容忍,他们软硬兼施,试图让他回心转意,甚至还私下里给他订了一门亲事,但遭到了康钧儒的坚决反对,并且毅然决然地与封建家庭决裂,从此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事业中去。

康钧儒虽为一名砸烂旧世界的革命者,但自小就显现出从商的天赋,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他正好利用这个优势为我党获取了不少经费,同时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康钧儒好交友,他所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全都有,以前在上海工作过一段时间,与上海滩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往密切,与帮会里的黑道大佬和小弟也关系不错。

如今卷土重来,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好在这次康钧儒来上海时,带来了不少资金,同时又有那些老朋友帮衬,因而这“宏利“商行开业后不久就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宏利商行这个用作掩护的地下党组织总部设立好了之后,康钧儒便开始接手彭若飞先前的工作。

康钧儒决定先去位于法租界福煦路的卿恩堂找韩牧师。

229. 肝胆相照

今天是礼拜天,基督教的教友们会在这天去教堂做礼拜,所以每逢周日这天,卿恩堂往往是最热闹的,一早,进入卿恩堂做礼拜的教友们就络绎不绝,康钧儒就混在那些教友之间一起进入了卿恩堂。

唱诗班的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身着圣洁的白色唱诗袍吟唱着歌颂圣主的赞美诗,那声音宛若天籁之声,康钧儒坐在长椅上,聆听着动听的赞美诗,然后跟随其他教友们一起低头祷告,听牧师宣讲圣经,直致众教友齐唱《阿门颂》结束礼拜。

等众教友静静离开教堂之后,康钧儒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那位长着络腮胡的牧师面前:“牧师,最近我一直被一些事情所困扰,能否请你帮我释疑解惑?”

“好的,请随我来吧,这位兄弟。”络腮胡朝康钧儒点点头。

康钧儒跟着韩牧师身后来到了一间十分简朴的房间里,屋里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这位兄弟,请坐,请问你有什么困惑?说出来,主会帮助你的。”

康钧儒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一张他和彭若飞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留学时的合影,放在桌上:“牧师,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他最近却失踪了,我很想知道他的近况。”

韩牧师定睛一看,连忙把照片拿起来,仔细看看照片,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康钧儒,随后问道:“请问先生是否姓康?”

康钧儒一听,这位牧师居然已经猜测出他姓康,这么说彭若飞肯定曾经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那么眼前这位牧师一定就是云麟所提到的韩牧师了,于是便试探着问了一声:“你就是韩牧师?”

韩牧师点点头:“彭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曾经告诉我他在苏联留学时结交了一位铁哥们,叫康明德,而且还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对,我就是康明德。”康钧儒伸出手,跟韩牧师握了握手。

明德是康钧儒的字,知道康明德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

“你想打听彭若飞的下落?他现在被关押在淞沪警备司令部。”韩牧师告诉了康钧儒彭若飞现在的下落。

“这个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康钧儒从衣兜里掏出那份登载彭若飞脱党声明的报纸:“报纸上已经登载了若飞的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而这份审讯笔录的提供者正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处长唐崇信。”

韩牧师拿起报纸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这份脱党声明是唐崇信捏造的,审讯笔录也是他们炮制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逼彭先生就范,逼迫他背弃**,投向国民党,但是被彭先生严词拒绝了,甚至不惜以绝食的方式以死明志。“

“你知道其中的内情?“康钧儒一听,既兴奋又疑惑。兴奋的是果然如他所料,彭若飞并没有背叛组织,这是敌人想要陷害若飞的阴谋,想要对彭若飞污名化,迫使他背弃组织,投向他们的阵营。而疑惑的是这个牧师是怎么得知这么隐秘的敌人内部消息。他不禁怔怔地望着韩牧师。

韩牧师见康钧儒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便解释道:“我也是前几天刚得到彭先生的最新情况,他现在待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科。“

“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有位先生来找我,他告诉我他叫上官谦,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医务科的科长,是他告诉了我彭先生的近况。“韩牧师如实地告诉了康钧儒消息的来源。

“他怎么说?若飞怎么样了?“对于彭若飞的点点滴滴,康钧儒都迫切想要知道。

“他告诉我彭先生身体很虚弱,身心都遭到了极大的摧残。“

康钧儒的心像是猛地被揪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哦,对了,那位医务科的上官谦医生很同情彭先生,受彭先生之托,特地把彭先生在他那里写的一封信转交给我。”韩牧师毫无保留地将此时告诉了康钧儒,在他看来,康钧儒应该是彭若飞最信得过的人。

“一封信?”康钧儒眼前一亮。

“对,他让我有机会把这份信转交给彭先生的孩子。”

“若飞的儿子彭云麟目前由我照顾,我把他安排在广州,他现在很安全。”康钧儒向韩牧师说明彭若飞儿子的状况,希望能获得韩牧师的信任。

韩牧师微笑着点点头:“这样最好,彭先生也放心了。“

“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康钧儒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你等一会儿。”韩牧师站起身来,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进来了:“就是这封信。”

康钧儒接过这份沉甸甸的信件,望着信封的封口上那三枚血指印,不解地望着韩牧师。

“这是彭先生先前跟我商定的暗记,所以我一看到这个暗记就知道这封信确实出自彭先生之手。”

康钧儒点点头,望着这刺目的血指印,顿时感到一阵心痛:“我会转交给云麟的。“

“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韩牧师笑了笑:”但愿彭先生能洗刷冤屈。“

康钧儒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名片盒,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韩牧师:“韩牧师,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你及时通知我。”

韩牧师接过名片一看:“宏利商行总经理康钧儒。“

名片上印了宏利商行的地址和电话,韩牧师看后,微微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如果你有要事找我的话,可以拨打这儿的电话。“韩牧师也将自己的电话告诉给了康钧儒。

“谢谢,韩牧师,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康钧儒激动地握了握韩牧师的手。

“彭先生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音。”韩牧师微笑着向康钧儒点点头。

“若飞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音,我有若飞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福音。“康钧儒深有感触地说道。

“康先生,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彭先生跟我是莫逆之交,我相信你我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你我也能成为莫逆之交。好了,韩牧师,我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原主保佑你,阿门!“韩牧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从卿恩堂出来之后,康钧儒打算去八仙桥附近的采韵书场,今天是礼拜天,所以八仙桥市场非常热闹,小商小贩云集,各式摆摊的都争相吆喝,那些卖艺的也在卖力地表演。

康钧儒慢慢地边走边观察地形和周围的一切,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惊堂木拍案的声响,康钧儒抬头一看,前面正是采韵书场。

230. 同袍同泽

根据康钧儒的分析判断,采韵书场是彭若飞传递情报的地点,如果彭若飞真的叛变了,那么这个书场应该关门歇业,而现在这里还热闹依旧,说明此处还是安全的,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彭若飞并没有叛变。

康钧儒走进采韵书场,看见靠窗口的第二张桌子旁没人,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伙计,来一盘五香豆和一杯碧螺春。”康钧儒按照云麟告诉他的一些接头细节,模仿彭若飞的联络方式。

一个看上去很是机警的伙计见那个特定的位置上坐了一位陌生人,而且所点茶水和零食也与彭若飞的一模一样,便警觉地望了一眼,随后在柜台后面麻利地准备茶点,放在托盘上,一手托举着一只托盘跑了过来:“客官,您的五香豆和碧螺春。”

康钧儒从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法币放进托盘里。

小伙计一看,更觉得有些蹊跷,难道是巧合,但他表现得很是镇定:“谢谢客官。”

“伙计,我问一下,你们这个书场在这里开多少年了?这里生意怎么样啊?”康钧儒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道。

“哦,我们书场在这一带已经开了六七年了,生意还不错,都是些老顾客。客官是头一趟来吧?”小伙计弓着身,麻利地擦着桌子,谦逊地回答着康钧儒的问题。

康钧儒点点头:“是啊,头一次,今天顺路进来看看,哎,伙计,你们老板有没有意向拓展一些规模,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我看你们这个书场的一些桌椅摆设,包括这茶具,碗碟都已经陈旧了,如果把这个书场重新装修一下,再更换一些新的桌椅和陈设,生意应该更红火一些。”

小伙计笑笑:“我们是小本生意,再说我们这里都是些老顾客,他们主要是冲我们的说书先生来的。”

“哦,我只不过是想跟你们老板合作一下,这是我的名片,麻烦你交给你们的老板。”康钧儒说着,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交给伙计。

“哦,原来是康老板,您等会儿,我这就去叫我们老板过来。”

小伙计接过这张烫金名片一看,上写宏利商行总经理康钧儒,从地址上看又是在上海最繁华的霞飞路,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一般那些大老板是不太光顾这种位于老城厢的市井之地。今天居然有位大老板前来,而且还提出合作意向,自然不敢怠慢。

小伙计连忙拿着康钧儒的名片走到后面去了,不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看见康钧儒,愣了一下,康钧儒见到此人,也愣了一下。

“原来是康大老板,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你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来来来,请到里面一叙。”采韵书场老板谭鸿铭见到康钧儒之后,连忙拱手作揖。

康钧儒也笑着抱了抱拳:“没想到谭老板深居简出,在此地闷声大发财呢!”

“哪里哪里,康老板请。”谭鸿铭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好好,谭老板请。”

康钧儒随谭老板从舞台侧面走进后台,穿过后台,是个过道,转弯处是一木质楼梯,拾阶而上,上面有两间房间,走进其中一间大房间后,谭鸿铭将房门反锁上。

康钧儒与谭鸿铭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老谭。”

“钧儒。”

两人双唇微颤,热泪盈眶,多年未见,如今物是人非,二人紧紧相拥,无语凝噎,只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是如此的强烈。

“老谭,没想到竟会与你在这儿相见。”康钧儒朝谭鸿铭捶了一拳。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康大老板。”谭鸿铭也回敬了康钧儒一拳:“刚刚伙计告诉我有个陌生人的行为举止与若飞如出一辙,我就纳了闷了,一看名片,难以置信,跑出来一看,原来真的是你啊。”

彭若飞,康钧儒和谭鸿铭曾一起在上海共事,谭鸿铭是他们的上级,负责把中央精神,指示和任务传达给上海地下党组织,彭若飞就是根据中央的指示负责具体事务,当时彭若飞是组长,康钧儒是副组长,两人工作上配合默契,成效显著,后来康钧儒被调往广州组建广州地下党组织,所以与彭若飞和谭鸿铭的联系就渐渐少了,直至中断。

“钧儒,你这次来上海是不是接替若飞的工作?”谭鸿铭给康钧儒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康钧儒接过茶杯,点点头:“是啊,可是我还没有头绪呢!”

“自打四一二之后,我们的组织就被破坏殆尽,我这里也就一直处于静默状态,暂时蛰伏起来,前些日子中央给我指示,说是会调派一位同志来上海接替若飞的工作,没想到会是你。”

“我也是刚接到通知不久,就匆忙启程了,这几天一直忙着置业呢!”康钧儒喝了一口茶,连连点头:“嗯,真香。”

“你是说我们新的活动总部,就是你那家宏利商行?”

“是啊,刚开张没多久,我们总得有个门面吧。老谭,你这家书场开业至今也有不少时间了吧?”

“从你走后不久,我们就把这儿当作是接头地点。若飞每次就在这儿将情报传递给我。”

“我已经清楚你们的传递方式,是用一张二十元的法币,若飞把情报密写在这上面,由那个伙计递交给你,随后你把任务密写在一张十元的法币上,再传递给若飞的,是吧?”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谭鸿铭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是若飞的儿子告诉我的,这孩子人小鬼大,以后长大了,是个搞谍报的料。”康钧儒话里话外流露出对云麟的欣赏和宠爱。

“若飞的儿子现在在你那里?四一二之后,若飞跟我就断了联系,他的情况我知之甚少。”谭鸿铭说的是实情,当初四一二时,他也奉命转移了,这个采韵书场歇业了两个月,后来见风声过了,谭鸿铭才又重返此地,重操旧业,而那时彭若飞也不知去向,他想要与彭若飞联系,但一直联系不上,所以只能静静地等待。

“说来话长,若飞一家当初撤离上海,被迫逃到了九江的云雾山,被云雾山上的大当家冷劲秋所收留,后来若飞给冷劲秋出谋划策,劫富济贫,开仓放粮,随后策反冷劲秋的队伍去广东与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会和,但当时正好遇到一五六师的第三团和当地的保安队一起上山剿匪,冷劲秋和若飞等人断后,结果战斗异常惨烈,若飞的妻子莹梅与敌人同归于尽了,若飞也被捕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后被秘密押往淞沪警备司令部,而冷劲秋也无影无踪了,所幸云雾山的大部队还是安全抵达潮安,与朱,陈他们的队伍会和了,随后他们又一起去了井冈山。”

“没想到这半年若飞取得了这样了不起的成就,而他自己却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

谭鸿铭听罢,既为彭若飞在这短短的半年之内就策反了一支草莽队伍,给我党注入了新生力量,取得了如此令人振奋的成果而感到兴奋,又为他的个人和家庭的命运感到心情沉痛,彭若飞是他多年的战友,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是他最为信任,最为得力的下属,如今听到他的这番遭遇,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231. 一封家书

“当初为了能让冷劲秋下定决心跟我们走,若飞先到广州跟我接洽,希望我派人接应,所以就以云麟要上学为由把他一起带到了广州,幸亏云麟没在云雾山上,否则也难逃厄运。我这次来上海,原本想带他一起来,但一想若飞和莹梅也就这一根独苗了,怕他在上海再遇到什么危险,觉得还是暂时待在广州更安全些,所以没把他带来。”康钧儒将云麟的情况跟谭鸿铭交代了一番。

“嗯,你做得对,上海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也很危险,云麟还是待在广州更安全些。”谭鸿铭赞成康钧儒的决定:“哎,你刚才说云麟是若飞和莹梅的独苗,可我记得若飞还有一个女儿来着。”

“云凤在与莹梅和云麟一起撤离上海时走散了,现在下落不明。”康钧儒叹了口气。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真是雪上加霜啊。”谭鸿铭对彭若飞的遭遇深感痛心。

“哦,对了,我已经把云麟收为养子了。”康钧儒冲谭鸿铭笑了笑:“我现在也算是膝下有子了。”

“哦,你这个抱定单身主义主义者终于也开始向往天伦之乐了。”谭鸿铭指了指康钧儒:“你呀,要是早点结婚生子,孩子跟云麟也差不多的年纪了吧?“

康钧儒苦笑了一下:“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家庭负累的话,多少会分神,我这辈子也就这么着了。“

“你呀,把革命工作与个人幸福完全对立起来了。”谭鸿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在今后有云麟这孩子为伴,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康钧儒淡淡地笑了笑,喝了口茉莉花茶。

“是啊,云麟这孩子真是不错,又机敏又懂事。”谭鸿铭对云麟的印象颇佳。

“是啊,就是太可怜了,莹梅牺牲了,若飞也被捕了,妹妹也走散了,这孩子现在是无依无靠,也只能靠我们帮衬了。”

谭鸿铭点点头。

“好了,老谭,我有事想问你。”康钧儒从衣兜里拿出那份报纸,递给谭鸿铭:“老谭,这件事你知道吗?”

谭鸿铭瞄了一眼报纸,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若飞要是真的叛变了,那我们这个采韵书场早就被端掉了,但直至现在我们这个秘密联络点还安然无恙,说明若飞并没有出卖我们,只是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这份声明是假的。”

康钧儒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了彭若飞的那份信:“这封信是若飞写给他儿子的,我刚刚拿到的,还没来得及看,是由淞沪警备司令部一个医务科的科长交给若飞的好友,一位牧师,我刚才见过了那位牧师,他把这封信交给了我,那位科长告诉他,那份声明和审讯笔录都是伪造的,若飞希望他的孩子能理解他,相信他。”

“哦?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若飞在这封信里可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康钧儒说完,把这封信的封口放在冒着热气的茶杯上,让热气浸润封口,使封口的胶水脱胶,然后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那份信件。

康钧儒展开信纸,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断续无力,这与彭若飞先前金钩铁画,龙行蛇走的笔迹大相径庭。

“这是若飞的字迹吗?”谭鸿铭见到字迹后,不禁疑惑起来。

“应该是的,那位医务科科长说若飞经受了多次的酷刑折磨,估计这手拿笔也很困难,何况信封封口上的这三个血指印是若飞做的暗记,牧师确认这是彭若飞当初跟他商定的暗记。”

谭鸿铭一听,对彭若飞的遭遇深感痛心。“哎,若飞真是受苦了。”

康钧儒轻轻地将信件内容念了起来:

麟儿,凤儿:

为父今日提笔给你俩写此《与儿书》时,内心百感交集,一时语塞,无从下笔。

为父于五年前加入了中国**之后,便以此为信仰,立誓此志不渝,然现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为父变节叛变之文,甚感痛心和委屈,望儿能辨真伪,能分是非,为父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们,这份脱党声明完全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处长唐崇信一手捏造的,为父从未写过这份声明,上面的签名也是他们仿冒为父在口供上的签名所书,而那份审讯笔录则是他们处心积虑诬蔑为父的证据。他们信口雌黄,妄图构陷,毁我清白,是可忍孰不可忍。

为父当日在云雾山受伤被俘之后,在保安队的刑讯室里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膝盖被火链炮烙,十趾片甲不留,电刑加身,故难以行走,而十指中有八指皆被铁锤敲断,只剩右手拇指与食指尚能勉强握笔,故今日为父的字迹歪扭丑陋实乃手指不能灵活书写所致,望儿见怪勿怪。为父身虽残,但志难夺,只要一气尚存,决不会卑躬屈膝,拱手而降。

保安队队长戴天旭与第三团团长鲁克明为逼迫为父出卖云雾山的首领冷劲秋,酷刑加身,然这招失灵之后,为了诱杀冷劲秋,故意将为父当诱饵,召开记者招待会,欲在李家坳校场上对为父进行公判,随后执行枪决,其目的就是在报纸上登载我即将被处决的消息,让冷劲秋获知我的消息后前来劫法场,随后在李家坳布置天罗地网来捕杀冷劲秋,但其计划还未实行时,为父就被淞沪警备司令部情报科科长龚培元秘密押回上海。

被押回淞沪警备司令部之后,唐崇信和龚培元二人就逼迫为父供出当初4月11日在上海公关马路裕兴里45号,也就是我们家里召开秘密会议时那十二名骨干的名单。为父当然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铲除我党的优秀党员,为父自然不能让其得逞。

其实为父当时就怀疑我地下组织中存在叛徒,所以就想以此为契机,查明真正的叛徒。根据龚培元所掌握的为父相关的个人资料,遂对总工会的负责人杜怀志产生了怀疑,为了证实此猜测,为父故意编造了十二个与会者的假名单,为父所提供给他们的名单是编造的,是以东南西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为姓氏,以震旦大学历史系学生名单中的前十二名学生的大名为名字,合成了一份假名单。

具体名单为:董兴邦,南国林,奚端阳,裴永凯,赵家英,钱泽天,孙清,李延年,周全义,吴平,郑楚雄,王潇武。你们可以找到那份震旦大学历史系学生名单,然后进行对比,就可以得出结论,为父是为了迷惑敌人而故意为之,真正的名单其实麟儿心里清楚。

232. 赤子之心

为了让敌人相信这份假名单的真实性,为父试图以命相搏来挖出组织内的叛徒,为父不惜激怒敌人被施以酷刑以博取他们的信任,因而为父被灌了辣椒水,饱受五脏俱焚之痛,嗓子也已被灼伤,但为父明白这是为了获取他们信任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无法逃避,亦无怨无悔。

唐崇信和龚培元二人想出一计,在一间装有窃听器的单人牢房里让为父与杜怀志见面,让杜怀志前来获取为父的信任,从而想得到更多的秘密,但为父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将计就计,反诬杜怀志手里有电台,密码本和百人党员名单,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为父为了蒙蔽敌人而杜撰出来的,但这些重磅炸弹引起了唐崇信和龚培元对杜怀志的怀疑,随后杜怀志被带进了刑讯室进行拷问,因用刑过重而一命呜呼,为父终于借敌人之手为我党铲除了叛徒,为那些被杜怀志出卖的三十二位遇害的同志报了仇。

唐崇信和龚培元因为我所提供的假情报而疲于奔命,然一无所获,因而他们开始怀疑为父所提供的情报的准确性,最后被他们识破了那十二人的名单,因而他们恼羞成怒,炮制了这份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随后在各大报纸登载,逼迫为父背弃信仰,拱手而降。

为父万没想到敌人会如此卑劣无耻,为父并不畏死,生前磊落,死有何惧?为父一生清清白白,然现在污秽满身,百口莫辩,为父一生尊崇忠信节义,然现在却被诬为背信弃义,不忠不义的宵小之徒。呜呼哀哉,痛心疾首。天地昭昭,当还我清白,乾坤朗朗,当明我心志。

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为父为信仰而死,死得其所,他日为父与你娘在地下相见,亦是一件快事,你俩切莫太过悲伤。

麟儿,凤儿,虽然你们还很年幼,但记住:少年有志天地宽,鸿鹄飞自天际来。你们须敏而好学,执事当敬,与人当忠。

你们要谨记,你俩是**人的后人,故望你们坚强乐观,百折不挠,做个顶天立地,大写的人!

父字于淞沪警备司令部狱中所书

读罢,康钧儒和谭鸿铭二人竟泪流不止,心潮澎湃不已,彭若飞那颗拳拳赤子之心跃然纸上。

“钧儒,若飞的这封信已经说得很明了了,那些确确实实是敌人为了逼迫他而捏造的假声明,我们要找到那份真实的审讯笔录来揭露敌人的谎言和阴谋,你知道吗,敌人这招有多狠,我得到消息,我党有不少同志竟然相信了报纸上所刊登的这些内容,对彭若飞同志口诛笔伐,有的把若飞同志视为大叛徒,甚至想要置若飞同志于死地而后快,还有些同志感到心灰意冷,对我们的革命事业产生了动摇情绪。

所以我们要尽快将真相揭开,还若飞同志以清白,我们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我们更不能让我们自己的同志蒙冤含屈,让他们流血又流泪。”谭鸿铭饱含泪水对康钧儒说道。

“老谭,你说得对,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将那份审讯记录弄到手,来证明若飞的清白。”

“这封信也是很好的佐证材料,我把它拍下来,转呈给中央,以便肃清党内的流言蜚语。”

谭鸿铭说完,拿出一架微型相机,然后将这份饱含着血泪的情真意切的《与儿书》一一拍摄下来。

拍完照之后,康钧儒将这封长信折叠好,再装入信封,用胶水粘起来:“这封信我要保存好,交给云麟。让他明白他的父亲是一位浩然正气的奇男子,他应该为他父亲感到骄傲。”

“对,钧儒,一定要将此信完好无损地交给云麟。”

“老谭,那以后我与你的联系还是沿用以前若飞的方式,是吗?”

“对,这个联络方式目前来说还是很安全的,那个伙计是我的助手,叫罗晨,年纪不大,但也有两年党龄了,你尽管放心吧。钧儒,这次你重返上海滩,我们这个组织又可以起死回生了,我们又可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嗯,老谭,你我一起携手,在上海滩大展拳脚,斩妖除魔。”康钧儒和谭鸿铭二人双手紧紧相握。

曾经同生共死的同袍又要一起携手同行,并肩战斗了。

康钧儒回到寓所之后,反复思量该如何获取那份真正的彭若飞审讯笔录,他从韩牧师那儿得知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科科长上官谦就是那个送信之人,对若飞的境遇深表同情,觉得这是个契机,也许可以从上官谦那里得到获取审讯笔录机会。

康钧儒决定与韩牧师电话联系一下,跟他商议如何能与上官谦见上一面。于是康钧儒拿起电话,拨通了卿恩堂韩牧师的电话。

“韩牧师吗,你好,我是康明德,我有一事想同你商议。”

“请问康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韩牧师,你上次告诉我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上官谦冒着风险把若飞的信交与你,请问你有没有他的联络方式?”

“哦,你想找上官先生,是吗?我这儿有他家里的电话。”韩牧师随即找出那天上官谦给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康钧儒。

“好的,谢谢你,韩牧师。”康钧儒将电话号码记在脑海里了。

“不用客气,主会保佑你的,祝你一切顺利,阿门。”

康钧儒得到了上官谦的电话号码之后,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上官谦如果不值班的话,现在应该在家,于是便拨打了这个电话号码。

此时正在家里研习医书的上官谦忽然听见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女佣晴儿拿起电话,随后朝书房喊了一声:“少爷,电话。”

上官谦从书房里出来,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喂,哪位?”

“你好,我是彭若飞的朋友,有事找上官先生一叙。”

上官谦一听,赶紧用手捂住话筒,对晴儿使了个眼色:“晴儿,去楼上看看小少爷醒了没有?”

晴儿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上官谦连忙拿起电话,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说过,我是彭若飞的朋友,这个电话是韩牧师告诉我的。”

一听是韩牧师,上官谦戒备之心稍稍放下了:“你找我什么事?”

“如果上官科长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来霞飞路上的幽香咖啡馆一叙。”

上官谦迟疑了一下,随后立即回复道:“好,我马上来。”

“好,那我在幽香咖啡馆恭候上官先生,到时,你看见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朵蓝玫瑰,手上拿着一份《申报》的人便是想要找你的人。”

“我知道了,不见不散。”

上官谦挂了电话,拿起西服,戴上礼帽,便往外走去。

233. 不情之请

霞飞路上的幽香咖啡馆离上官谦的住所并不远,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但上官谦还是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与彭若飞的朋友见面,这事在上官谦看来很是令人心驰神往。

大概十分钟左右,上官谦就到了幽香咖啡馆,他进门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对于上海,这座被誉为东方的巴黎,远东第一大都市而言,这个时间正是拉开夜生活序幕的时候,所以咖啡馆里也渐渐人头攒动起来。

上官谦站在大厅里朝四周望了望,厅里那几张咖啡桌上的花瓶里多是插着红玫瑰或是白玫瑰,并未见到插着蓝玫瑰的花瓶,于是便走向包房,在进门第二间包房里,他看见桌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朵蓝玫瑰,桌子后面有位男士,梳着油光可鉴的大背头,一身高级挺括的藏青色西服,手里拿着一份《申报》,遮挡住了他的脸。

上官谦径直朝这位男士走了过去,站在男士对面的空位旁,轻声地问了一声:“先生,请问这里有人吗?”

那位男士将报纸放下,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上官谦,笑着伸了伸手:“上官先生,你来了,请坐。”

上官谦把礼帽脱下,放在一旁,然后坐在康钧儒的对面,马上有侍者前来:“请问先生要想点什么咖啡?”

“有果汁吗?来一杯柳橙汁。”上官谦一边说着,一边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搓捏着。

侍者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的,先生请稍等。”

康钧儒看出了上官谦内心的紧张与兴奋,这并不奇怪,对于上官谦这样身份的人,在一个公开场合与一位危险分子见面,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你到咖啡馆里不喝咖啡喝橙汁,怪不得人家boy要发愣了。”康钧儒淡淡一笑,搅拌了一下面前的一杯咖啡,端起来,优雅地抿了一口。

看着康钧儒如此镇定自若的样子,上官谦觉得自己的表现确实太稚嫩了,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晚上喝咖啡会难以入眠的。”

康钧儒扬了扬那两道浓眉,耸了耸肩:“你今天来这儿,就算是不喝咖啡也一样会难以入眠的。”

“也许吧,请问你怎么称呼?”上官谦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的男人。

“康钧儒。这是我的名片。”康钧儒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上官谦。

上官谦接过名片看了看,随后放入自己的西服内袋里。

“康先生,你说你是彭先生的朋友?”上官谦小声地问道。

康钧儒点点头:“不错,我是彭先生的朋友,而且还是那种情同手足的朋友,或者叫做刎颈之交。”

康钧儒毫不避讳与彭若飞的关系,在他看来,上官谦虽然有些谨小慎微,但还是心存善念,不会是那种当面恭敬,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而从他肯为彭若飞送信这件事上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可靠之人,否则以彭若飞的心智,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一封信托付上官谦来送交给韩牧师。因而康钧儒觉得没必要在上官谦面前遮遮掩掩。

上官谦再次打量了一下康钧儒,随后默默地点点头:“难得现在这个时候彭先生还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出现,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我知道报纸上的那份声明和那份笔录都是伪造的,不实的,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要拿到那份真的审讯记录。”康钧儒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上官谦一愣,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时,侍者将一杯柳橙汁端到了上官谦的面前:“先生,您的柳橙汁,请慢用。”

上官谦不知如何回应康钧儒所提出的要求,一时无措,竟拿起康钧儒那把搅拌咖啡的勺子搅拌起柳橙汁来了。

“上官先生,我知道这件事有难度,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助我,还我朋友的一世清白,这不仅是我,也是你的心中所愿吧?”

“我知道,我很想帮你,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你,你知道淞沪警备司令部是什么地方吗?那时龙潭虎穴,外墙上都布满了铁丝网,电网,不仅白天有重兵把守,就是到了夜里,各科室都是有人值班的,你根本就不可能进去拿到那份审讯记录的。”上官谦压低声音,但语速很快,眼神中流露出质疑的目光。

“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去闯一闯。这本审讯笔录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你告诉我,那本审讯记录在哪儿?我会想办法的。”康钧儒语气坚决,根本不顾上官谦的友情提示。

“审讯记录一向是由情报科长龚培元保管的,应该在情报科的文件柜里,不过,你们千万不要乱来,不要硬闯,你们的人被抓进来的已经够多的了,许多人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我可不希望你也像彭先生一样,他身上遭的那些罪在你身上再重演一遍。”上官谦见康钧儒态度坚决,怕他会不顾一切,所以极力阻止康钧儒冒险。

康钧儒从上官谦的言谈之中看出上官谦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医生,对**充满了同情。

“这样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干吧,毕竟我比你们熟悉里面的情况,我会尽量找机会拿到这份审讯记录的,然后拍下来送到韩牧师那儿去,你就静候韩牧师的电话吧。”上官谦担心这些不要命的人会白白牺牲,所以便把这件事给揽了下来,尽管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计策,也没有什么把握,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去做一件他并不擅长的,而且是极其危险的事。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上官医生。”康钧儒没想到上官谦怕他们冒险,竟然把这么艰巨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一时竟语塞了:“不过这件事我们不能让你一人冒着么大的风险,你只要把淞沪警备司令部里面的地形图告诉我们,然后设法把值班的人引开就行。”

上官谦一听,犹豫了片刻,眼里充满了疑虑:“你们行吗?”

康钧儒笑了笑:“不能说有百分百把握,不过毕竟我们比你更专业一些。”

上官谦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点点头:“也是,好的,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谢谢!上官医生,谢谢你能奋不顾身地帮助我们。”

“先不要说感激的话,这事我还没干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等你拿到那份真的审讯记录之后再说这些吧。”

“好,感激的话留待以后再说,不过,我还有一事要劳烦上官兄。”

“什么事?你说吧。”

康钧儒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书交给上官谦。

上官谦接过来一看:“《饮冰室合集》?”

“这本书是彭先生的儿子让我带给他父亲的,麻烦你转交给彭先生,以慰藉他们父子二人相思之苦。顺便告诉他,他儿子在广州挺好的,请他放心。”

“好,我一定转达。”上官谦点点头,将书随手一翻,看见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眉批和点评,后面还附了一封信,感觉手上的份量变得沉重起来:“真是字字千斤啊!你放心,这个我一定能办到,彭先生现在还待在我的医务室里,有了这本书,我想彭先生的精神状态一定会好很多的。”

上官谦说完,一仰头,把一杯橙汁喝完了,随后站起身来:“看来,今晚真的是难以入眠了。”

说完,上官谦戴上礼帽,走出了幽香咖啡馆。

234. 贵相知心

入夜了,上官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在不断思索着如何完成康钧儒所托付的事情,妻子心兰在一旁被上官谦吵醒,她睁开眼睛,奇怪地望着丈夫:“你怎么啦,怎么睡不着啊?”

“哦,今天晚上喝了一杯咖啡,所以睡不着。”上官谦找了个托辞敷衍了一下。

“你不是一向晚上不喝咖啡的吗,今天怎么破戒了?”听说上官谦晚上喝咖啡了,心兰更是觉得奇怪。

上官谦的生活习惯一向自律且常年一成不变,晚上不会喝咖啡之类不利于助眠的饮品。心兰不知道今天丈夫为什么有些反常。

“也许是鬼使神差吧,心兰,你先睡吧,我到书房里再看会儿书去。”

上官谦怕自己影响妻子睡眠,更怕妻子对他的反常行为产生怀疑,便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睡袍,走出卧室,到书房去了。

上官谦坐在书桌前,凭借着记忆,画了一张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地形草图,然后他在图上标明了各科室名称,哨兵位置,出入口,哪些地方是重兵把守区域。画完之后,他便把这份草图折叠好,藏在自己的衬衫口袋里。

接着,上官谦开始思考如何调虎离山,在行动当日该如何把各科室的值班人员调离科室,尤其是情报科的值班人员,这样才能让康钧儒等人有机会进入情报科拿到那份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审讯笔录。

上官谦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他敲了敲脑袋,揉了揉太阳穴,索性站起身来,来到客厅的酒柜前,拿出一瓶白兰地,往酒杯里倒了一些,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酒精的冲击力让上官谦的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脑袋上,他感到一阵晕晕乎乎,他拿起酒瓶望了望,忽然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心兰发现上官谦倒卧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还放着一瓶白兰地。

“阿谦,你怎么啦,怎么睡这儿了?这要着凉的。看你,半夜里还喝什么酒?”心兰把上官谦扶了起来:“快去床上睡会儿吧!”

上官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心兰,又看了看周边:“我昨个儿到底是怎么啦?”

“还说呢?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糊涂,你昨晚梦游了?”心兰嗔怪了一句。

上官谦望了望沙发旁的酒瓶,拿起来,摸了摸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望了望家里的西洋钟,已经七点半了。

“哎呦,我得去上班了。”上官谦连忙起身,一阵头晕眼花,又坐了下来,手扶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这酒的后劲还真大。”

“我看你今天精神不济,就别上班去了,给处里请个假吧。”心兰说着,就要去打电话。

上官谦连忙拦住妻子:“不行不行,今天我有要事,请不了假,我洗漱完了就走。”

上官谦说完,赶紧去洗漱,随后穿上军服,戴上军帽,拿起公文包,朝外走去。

心兰从未见过上官谦如此地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上官谦走进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大门,随后径直走进医务科的病房,自彭若飞绝食就医之后,唐崇信就下令在彭若飞的病房外面需日夜加派岗哨值勤,以免彭若飞再次自杀。

彭若飞这几天情况有些好转了,护士长正在给彭若飞量体温。

上官谦走上前去跟彭若飞打了个招呼:“彭先生,今天气色不错,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多谢你和这些护士的照顾,我这些天感觉好多了。”彭若飞非常感激上官谦为他做的一切,自从上官谦帮他把那封信转交给了韩牧师之后,他的心情就开朗多了。

护士长看了看体温计,笑着说:“彭先生,只有七八分热度了,一天比一天好了。”

彭若飞本身有重伤在身,再加上绝食后,免疫力急剧下降,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发烧,总是在三十八度五六左右,曾经双目炯炯,神采奕奕的他,现在眼窝凹陷,颧骨凸显,面黄肌瘦,精神不济,一看就是重病缠身。

“多亏你们跟死神搏斗,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护士长笑了笑,走出病房。

“彭先生,关键还是在你自己,只要你有信心战胜病魔,病魔就会悄悄溜走的。”上官谦走进病房,听见彭若飞与护士长的对话,便接口说道。

等护士长出去了,上官谦便走到门口,望了望门口的哨兵,吩咐道:“我要给彭若飞检查身体,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来。”

“是。”卫兵站直身子,回应了一声。

上官谦随后将病房的门反锁了,走到彭若飞面前,轻声地说道:“我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保准你精神百倍。”

说着,上官谦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本梁启超的《饮冰室合集》,交给了彭若飞。

彭若飞一眼就认出了这本《饮冰室合集》是云麟最喜欢的一本书,他连忙支起身子,颤颤巍巍地从上官谦手里接过这本书。嘴唇颤抖起来,泪水禁不住流淌下来:“上官医生,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一个叫康钧儒的人,他昨晚约我去了一家咖啡馆,把这本书交给我,说是这本书是你儿子让他转交给你的,这上面有你儿子的眉批和点评,还有你儿子给你写的一封信,彭先生,在这个世上,其实还有好多人在牵挂着你呢。”

彭若飞鼻子一酸,泪水像开了闸似的,滚滚而下:“谢谢你,上官医生,谢谢!”

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时,彭若飞都能横眉冷对,咬紧牙关,从容面对,不会在敌人面前掉一滴泪,但是在面对挚友亲朋的关心,理解和支持时,则是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禁热泪滚滚,难以自制。

“哦,对了,他让我告诉你,你儿子现在在广州挺好的,请你放心。”

知道了儿子的近况之后,彭若飞感到一阵欣慰,而康钧儒出现在上海无疑向他传递了一个讯息:上海地下党即将重建,他不禁为之一振,心情大好。

“谢谢你上官医生,你一早就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份珍贵的礼物。”

“好了,我不打扰你看你儿子给你的信了。我把房门锁了,你一个人在里面慢慢看吧。”上官谦怕别人打扰,便把病房的房门锁上,让彭若飞一人在屋内尽情地释放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上官谦走到门口,对那位卫兵说道:“我刚给彭先生注射了镇定剂,他需要静静地休息,你就站在外面,不要去打扰他,对他来说,睡眠相当重要,你听明白了吗?”

那位卫兵点点头:“明白。”

235. 父子连心

病房内,彭若飞激动地翻看着云麟给他写的那封信,默念着:

爹:

麟儿想您,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即使偶尔合眼,梦里也全是您和娘的样貌,一想起娘,悲从中来,那日我无意间看见了康爸所写的关于娘牺牲,您被捕的讯息,顿时感到天塌地陷,我万没料到那日与我娘在云雾山告别,竟然是生死之别,要是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不会离开我娘半步,锥心之痛,无以言表,我和康爸,孝波叔叔已经将我娘安葬在云雾山下,从此她的身躺在青山绿水之间,她的魂飘在云端之上,她的灵则常伴我左右。

爹,您还好吗,我听说您被捕后遭受了严刑拷打,那是怎样的痛,我无法想象。您在我的心中一直是那么伟岸挺拔,玉树临风,可如今爹爹您会变成怎样的样貌呢?多少次我从梦中惊醒,我梦见您一身的血迹斑斑,神情憔悴,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

爹啊,麟儿想您,都说养儿防老,麟儿想要孝敬您,伺候您到老,可您得活到老啊!妹妹失散了,娘亲走了,您可不要再离我而去了,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世上,康爸待我很好,视如己出,义父也待我如子,可您才是我的亲爹呀,我不能没有您啊!

爹啊,您以前常常告诉我和云凤,你和娘所做的事需要你们舍小家,为大家,所以,有时不能像别人家的父母对孩子那样关心备至,我知道您和娘所做的事是了不起的大事,而这个过程则充满了艰难险阻,危险重重,儿身为人子,只能祈祷上苍,希望我爹避灾免祸,吉人天相,让我在我爹的庇护下长大成人,让我们父子能重获天伦之乐。

爹,儿想你,祝你一切安好。

儿云麟泣书

读罢云麟这封字字啼血的信,彭若飞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苦,他把被子蒙在头上,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尽情释放着内心的凄苦和悲伤。儿子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触碰在他内心最柔软之处,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了,在不停地滴血。

儿子对他充满了思念与依恋,而他何尝不是如此,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从未减弱过半分,可现在,他身陷囹圄,与亲人相见是种奢望,他只能寄托在梦中与他们相见。

既然他无怨无悔地选择了这条崎岖坎坷,充满了艰辛和牺牲的道路,那就意味着他将不得不辜负他的亲人们,花前月下,儿女情长,承欢膝下,天伦之乐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而身为彭若飞的儿子,则必须面对生离死别,必须学会坚如磐石,必须接受遗世独立,必须习惯勇于担当,这也许就是他们这些革命者子女的宿命。

看罢云麟这封信之后,彭若飞又仔细翻看云麟在这本《饮冰室合集》中的眉批和评语,写得密密麻麻,通过对每篇文章的细细研读,字里行间中,显现了云麟独立的思辨能力,敏锐的洞察能力,对大众疾苦的感同身受,对**统治的深恶痛绝。

看着这些点评,彭若飞感到甚是欣慰,儿子已经渐渐长大,无论是体魄上,还是思想上,都有长足的进步,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位翩翩少年正朝着光明砥砺前行的画卷。

彭若飞在医务所一待就是十天,龚培元有些按捺不住了,一心想要把彭若飞押回牢房,他在唐崇信面前嘟哝着:“处座,我们也太宽待这个彭若飞了吧,他一个绝食的共党分子,天天躺在医务科的病房里,占用我们的医疗资源,还朝我们横眉竖眼,死活不降,留这么个人有什么用呢,依我看,还不如给他一颗子弹,杀鸡儆猴。”

唐崇信瞪了一眼龚培元:“你呀,一点政治头脑也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次我们在报纸上刊登的彭若飞脱党声明和那份审讯笔录有多大威力吗?”

龚培元愣愣地望着唐崇信:“不就是把彭若飞给击垮了嘛!”

唐崇信瞥了龚培元一眼,用手指了指他:“你呀,到底年轻,政治上还很稚嫩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他,我们这一招有一石三鸟的妙处。

第一,当然是击中了彭若飞的要害,这人重气节轻生死,重名誉轻富贵,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之后,确实让他心如死灰,不过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还是会回心转意,为我所用的。

第二,这个重磅炸弹的影响力超乎我的想象,据说共党中间开始军心不稳了,有些人甚至提出了**,也有些人对彭若飞口诛笔伐,把他视作叛徒,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还有些人则对共党前途产生了质疑,从共党内部去瓦解他们,这招实在是妙。

第三,鼓舞了我方士气,目前我方势力正蓬勃发展,对共党的剿灭可以说是摧枯拉朽,许多将士得知共党的大干部也拱手而降,都拍手称快,所以钱司令对我处这次的表现很是赞赏,希望我们乘胜追击,多拿下几个共党骨干,打击他们的气焰。”

“还是处座高瞻远瞩,跟您比起来,我真是鼠目寸光。”龚培元尴尬地自嘲了一下,不失时机地进行拍马,以衬托唐崇信的足智多谋。

“那个彭若飞我们不仅不杀,而且还要让他养好身体,树立一个弃暗投明的标杆,而且他现在身体很弱,我上回去医务科看他,他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人啊,已经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了,你要是现在把他押回大牢,不出三天就一命呜呼了,那就太可惜了,这人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为我所用,那我们就是如虎添翼啊。”

“是是是,我明白了,处座。”龚培元连连点头称是。

上官谦回到办公室,他查看了一下值班表,发现后天情报科的夜间值班人员竟然就是龚培元,总务科是科长孙良才,而自己当日也正好值班,心里一阵欢喜,看来,后天是个不可错过的良机,但如何使这件事做得不露马脚,确实要仔细考虑,否则就会引火烧身,难辞其咎。

上官谦给康钧儒去了电话,约他下午五点半在位于戈登路的香茗茶室三号包房内见面。

下午五点半,康钧儒准时赴约,在香茗茶室的一间包房里,上官谦与康钧儒第二次见了面。

“原来上官先生喜欢喝茶。”康钧儒笑着坐在了上官谦的对面。

“虽然我也留过洋,尝过各式咖啡,不过还是喜欢中国茶,康先生,你喝什么茶?”

“跟你一样吧。”

“好吧,伙计,来两杯黄山毛峰。”上官谦招呼了一下伙计,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康先生,彭先生让我问候你。”

“他现在怎么样?”

“精神好多了,你让我转交给他的那本书,我已经交给他了,他很感激你为他和他儿子所做的一切。”

“我和他之间无需谈什么感激,你今天找我是……”

这时,伙计将两杯茶和几小碟瓜子,长生果,五香豆,豆腐干等小零食端了过来。

等伙计将茶水和小点摆放好,退出包房了之后,上官谦将包房房门关上,轻声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详细谈谈上次你跟我说的事。”

“怎么样,上官医生,是不是有眉目了?”康钧儒一听,精神为之一振。

236. 通力合作

上官谦点点头,随后从衬衣口袋里掏出那份自己画的那份草图,展开,平铺在桌上,然后向康钧儒仔细说明。

“这是我画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的草图,这栋楼就是我们审讯处,医务科在底楼,情报科在二楼,处长办公室就在情报科的旁边,再过去一间是总务科。平时几个科室的晚上都有人值班,行动科的人现在都撒在外面,他们有几处安全房要值守,所以就不安排人手在处里值班了,我查了一下,后天情报科是龚培元值班,审讯记录应该就在他手上,总务科是孙良才值班,而大门口有两名执勤的卫兵。而离卫兵不远的的地方是警卫班营房。这个地方是食堂,这里有扇小铁门,是为了方便垃圾车运送泔脚垃圾的,白天有守卫,晚上铁门锁了之后也没人在这儿值勤,后天晚上我会想办法打开这扇门,然后想方设法拖住龚培元和孙良才这两人,到时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上官医生,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我们一定会牢记在心的。”康钧儒将草图收了起来,放入自己的西服内袋里,随后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上官医生,我想问一下,我能不能趁此机会见一见我的朋友呢?”

康钧儒心想,好不容易进一次淞沪警备司令部,见不到彭若飞的话,心有不甘。

上官谦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次恐怕不行,病房在医务科后面,门口有一名警卫守着,而且龚培元和孙良才都会到医务科,你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彭先生的。”

康钧儒明白,像彭若飞这样的重犯当然是会重兵把守,而且医务科里几位科长全在那儿,确实没法接近彭若飞,于是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获取审讯记录。

上官谦见康钧儒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之色,赶紧安慰他:“下次吧,下次我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上一面。”

“好的,谢谢你,上官医生。那我们后天子夜时分采取行动。”

“好,一言为定。”上官谦站起身来,戴上礼帽,准备离开,回头望了一眼康钧儒,见他还神情自若地坐在那儿:“你不走吗?”

康钧儒笑了笑,把手中的茶杯举了举:“这黄山毛峰口感挺不错的,我还是喝完了再走吧。你先走吧!”

上官谦不禁被康钧儒逗笑了,他没想到**人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事实上,康钧儒是不希望被人看见上官谦跟他在一起,这也是为了保护上官谦。尽管他有个宏利商贸行总经理的掩护身份,但像他们这种搞地下工作的,身份暴露往往是防不胜防的,万一他被人识破是地下党负责人,那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所有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成为敌人怀疑对象,那就会给上官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康钧儒不愿看到的,他不愿牵连朋友。

后天一早,上官谦来上班了,公文包里鼓鼓囊囊的,他看见龚培元正站在二楼的办公室前的走廊上,连忙抬头跟他打了个招呼:“龚科长,早啊!”

“哦,早啊,上官科长,哎,你这公文包里放了什么呀,怎么这么鼓鼓囊囊的?”龚培元一眼就看见上官谦的公文包与往日不同,好像塞满了东西。

“嘘!”上官谦把手放在嘴边,示意龚培元小声点。

上官谦的这一举动让龚培元更加产生好奇心了,连忙走下楼来,上官谦正好朝医务科办公室走去,龚培元悄悄地尾随其后,一把把上官谦的公文包给夺了下来。

“让我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龚培元跟上官谦混熟了,所以往往不分彼此,他打开公文包一看,原来是一瓶贵州茅台,连忙把酒瓶拿了出来,仔细一看:“哇,上官,你居然私藏了一瓶窖藏二十年的茅台酒,上官,你可不能吃独食啊,见者有份。”

“嘘,你可千万别咋呼,给处座听见了,说不定就没收了,还以为我上班时间喝酒呢!”上官谦紧张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今天是我生日,可又轮到我晚上值班,所以就带了瓶酒过来,原本想今天晚上值夜时小酌几口,没想到给你这个馋猫发现了,要不,你晚上值夜时一起过来喝几盅?”

龚培元呵呵一笑:“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上官啊,今天是你生日啊?那我就先祝你这个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龚培元边说,便拱手作揖。

“多谢多谢!”上官谦也拱手回敬。

其实上官谦的生日要在一个月之后,但为了找个借口,只好提早过了。

“这天寒地冻的,要是能一边喝着茅台,一边再吃上一顿火锅,那就更爽了。”龚培元边说边哈气搓手。

“是啊,这天气,冷得都不想动弹了,你说的这个倒是个好主意,我这儿正好有酒精炉,我待会儿去食堂,问他们要个锅,再顺便搞点小菜和调味品,拿回来这么一煮,喝着茅台酒,那也算是过了个快活似神仙的生日了。”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龚培元一听,举双手赞成:“我这就去跟食堂打个招呼,让他们今天留几样新鲜的小菜。”

龚培元说完,兴致勃勃地去食堂跟管伙食的老曹打招呼去了。

上官谦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随后把门反锁上,从药品柜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倒出两片,随后磨成粉末,倒入烧杯里,再加了点水将安眠药粉融化,随后拿起一支针管,将安眠药液吸入针管里,再将药液从软木塞里注入进那瓶窖藏二十年的贵州茅台酒里。然后摇晃了几下,放回原处。

终于捱到下班的时间了,上官谦跑进食堂,看见老曹正在整理,打算下班回家,连忙问道:“老曹,上午龚科长跟你们食堂打了个招呼,让食堂里给留一点新鲜的小菜的,他让我来取。”

“有有有,龚科长的面子谁敢不给呀,早给他留好了。”老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放着各种荤素菜,上官谦刚要接过手去,老曹见上官这么个斯文的人端这么大一盘子的菜招摇过市,觉得实在是不妥,连忙说道:“算了,也不用过你的手了,我直接给他送去。”

“谢谢啊,老曹,你就直接送到医务科去吧,哦,对了,问你借个锅。“上官谦悄悄地跟老曹咬耳朵:”其实龚科长要了这么多菜是想跟我一起吃火锅来着。”

“哦,怪不得呢,好好好,我直接帮你拿过去,哦,对了,上官科长,要不你帮我把那扇铁门锁一下吧,我送完之后就不绕回来了,直接从大门回去了。”老曹想偷懒,从食堂到医务科要走七八分钟,再绕回来,再走出去,要二十多分钟,老曹归心似箭,所以想直接从医务科那儿出去,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好好好,钥匙在哪儿呢?”上官谦心中暗喜,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过来。

“就挂在伙房的墙上呢。”老曹朝伙房努了努嘴。

“老曹,你先去吧,我去锁门。”上官谦赶紧去伙房拿钥匙。

237. 玩忽职守

上官谦走进伙房,找了个煮锅,随后将墙上的那串钥匙拿了下来,走到那扇紧闭的小铁门前,插销的把手上有一把挂锁,没上锁,上官见四周没人,便将插销拉开,把挂锁直接挂在把手上,这样等于门是虚掩着的,但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铁门已经被锁住了。上官谦随后将这串钥匙放进自己的裤兜里,朝医务科办公室方向走去……

龚培元早早地就在医务科门口候着了,他见老曹头顶着一大盆菜过来了,连忙过去迎接:“老曹,辛苦你了,赶明儿我请你喝酒。”

“谢谢啊,龚科长,你和上官科长两人慢慢吃,慢慢喝,我还赶着回去给我那三个臭小子煮饭呢!”老曹将大托盘放在上官谦的办公桌上,跟龚培元打了个招呼。

“行行行,你快去吧!”龚培元朝老曹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上官谦拿着一只煮锅过来了,随后两人走进上官谦的办公室,上官谦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酒精炉,放在办公桌上点燃,龚培元往煮锅里倒入开水,随后往锅里放了些调味品,把托盘里的菜一一放入锅里进行烧煮。

上官谦拿着那瓶加过料的贵州茅台酒过来了,打开软木塞,用两只烧杯当酒杯,分别斟上酒,然后举杯:“感谢龚科长百忙之中给我祝寿,我先祝龚科长鸿运当头,来,干一杯。”

“上官,你太客气了,来,走一个。”龚培元呵呵笑着,拿起烧杯,刚想喝,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上官谦放下烧杯,走到外面开门,原来是总务科的孙良才。

“好,你个上官,还有你,培元,你们俩竟然瞒着我吃独食,我待在办公室里,一阵阵香味飘了过来,馋得我不停地咽口水,我就循香而来,原来是你们俩躲在办公室里享用这美味珍馐呢!”孙良才是个吃货,鼻子比狗还灵,有什么美味佳肴能瞒得过他呢。

“孙科长,来来来,没想到你不请自来,今儿是上官的生日,我们仨难得聚一起,来,再加个座,上官,你再添一双碗筷,今儿咱三个一醉方休。”龚培元连忙给孙良才搬来个椅子。

上官谦拿来碗筷和烧杯,给孙良才也斟上了一杯茅台酒,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怠慢了,孙科长。”

孙良才拿过这瓶茅台酒仔细看了看:“哇,上官,这茅台酒可是有年头了,没想到你小子平时不哼不哈的,好货色倒是藏了不少。来,上官,我也没啥准备,今儿就蹭吃蹭喝了。我祝你这个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迟到了,就自罚三杯,我先干为敬啊!”

孙良才也不客气,拿起烧杯,一口将酒喝尽,随后又拿过茅台酒瓶,倒了一杯,喝了下去,旁边的龚培元连忙按住孙良才:“哎,老兄,你喝得也太猛了吧,这可是二十年的茅台酒,照你这么个喝法,咱俩喝啥呀,别自罚三杯了,罚一杯我都心疼,咱慢慢吃,慢慢喝。”

龚培元怕这瓶二十年的茅台酒全进了孙良才的肚子里了,连忙虎口夺食。

孙良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好好,我们大家慢慢吃,慢慢喝。”

酒过三巡,除了上官谦只是抿了几口,那两人都是豪气冲天,整整一瓶茅台酒基本上就被这两人瓜分了,两人醉眼迷蒙,说起话来舌头都打结了,没过多久,两人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上官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他知道这两人今晚是不可能醒过来的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朝龚培元身边走过去,摇了摇他,见龚培元毫无反应。

这时,上官谦的脑海里灵光一现,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康钧儒告诉他只需拖住值班的两人就行了,但此时上官谦还是决定冒次险,亲自去情报科窃取资料。

于是上官谦便摸了摸龚培元的衣袋,在裤兜里发现了一串钥匙,于是将钥匙拿了出来,带上手电和预先准备的照相机,朝楼上走去。

上官谦用钥匙打开情报科办公室的房门,随后走了进去,来到文件柜前拉了拉把手,发现文件柜也是锁住的,便又从那串钥匙里找出一把小钥匙,打开文件柜,一手拿着手电照明,另一只手翻看那些审讯记录册,终于找到了彭若飞这本,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没错,跟彭若飞向他讲述的情况并无二致,他刚想把文件柜关上,想了想,又继续寻找,找到了那本杜怀志的审讯记录册,也拿了出来,然后打开桌上的台灯,拿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把两本审讯记录册的所有页码都拍了下来。

拍完之后,他把胶卷从相机里取了出来,然后将所有东西都归位了,锁上文件柜柜子,走出情报科办公室,锁上门,轻轻地下楼,把相机和手电放好,把钥匙又塞进了龚培元的裤兜里。

干完这一切之后,上官谦倒在椅子上,刚才的那种因紧张而产生的窒息感令他感觉四肢无力,脑海里一片空白,可内心却是兴奋不已,没想到自己还有干特工的潜质。

上官谦抬手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他连忙朝食堂走去,他想把刚才所拍的胶卷直接交给康钧儒的人,然后让他们赶快离开这儿,免得夜长梦多。

到了那扇小门那儿,他忽然听见了三声猫叫声,这是与康钧儒商量好的暗号,于是他赶紧打开铁门,两个黑影闪了进来。

上官谦定睛一看,一位是康钧儒,另一位年轻一些,他不认识,两人都穿着夜行衣。

上官谦从裤兜里掏出胶卷交给康钧儒:“我已经都干完了,一切都很顺利,这是胶卷,我拍了两个人的审讯笔录,一个是彭若飞的,另一个是杜怀志的。你们拿着快走吧。”

康钧儒接过胶卷,一愣,这跟他们商议的计划不符,原本上官谦只负责调虎离山,拖住龚培元和孙良才,而进入情报科获取审讯笔录是他们俩的事,没想到上官谦居然越俎代庖了,把他们的活也抢着干完了。

“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下面的事还是由我们俩来干吧,你回去吧。”康钧儒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留下来。

上官谦愣了一下:“东西不是都已经到手了吗,怎么你们还不走?我是特地来给你们锁门的。”上官谦担心康钧儒出意外,所以替他们完成任务了,没想到这两人还不走。

“我们下面要干的就是混淆视听的事了。”康钧儒笑了笑:“你放心吧。你把这钥匙放回原处,然后回自己办公室去吧。”

上官谦一愣,半信半疑地将钥匙放回到伙房的墙上,随后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238. 后悔莫及

上官谦边走,边回头望了望康钧儒,此刻的康钧儒与前两次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先前见到的康钧儒像是一个气定神闲,出手阔绰,混迹于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而此刻的康钧儒则更像是个动作敏捷,杀伐果断的江洋大盗。可为何这个康钧儒拿到了审讯笔录的胶卷还不走,还在这个虎穴狼窝里逗留,这让上官谦很是不解,不过看康钧儒胸有成竹的模样,估计他一定会全身而退,毕竟干这种事他们比自己更专业。

上官谦回到办公室后,见两人还依旧趴在桌上,连姿势都没换过,不禁哑然一笑,随即他也坐回原位,趴在桌上,与另两人一样,昏睡不起。

等上官谦走进办公室之后,康钧儒和张孝波二人便猫着腰,轻轻地摸上了二楼,他们用一根铁丝便撬开了情报科的办公室的门锁,走了进去,接着又用铁丝撬开了文件柜,找到了彭若飞和杜怀志的审讯记录册,随后连同其他的好几本审讯记录以及其他文件都一起拿走,塞进衣服内,之后用手枪枪柄砸开了文件柜上的玻璃,而后二人退出办公室,再用枪柄砸开办公室房门上的玻璃,干完这些之后便快速下楼。

门口的两名卫兵听到了两次玻璃破碎的声响,连忙循声而来,看见两条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便被砸晕了,康钧儒和张孝波二人赶紧从原路返回到食堂的小铁门那儿,出了门之后,掏出手枪,装上消声器,朝铁门的门锁开了几枪,打断了插销,造成是硬闯的假象。

两位卫兵被砸晕了之后,过了十几分钟才醒了过来,他们摸了摸后脑勺,后脑勺上鼓起了两个大包,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哨子,吹了起来,这下把营房里的警卫班士兵全都叫醒了,他们赶紧穿衣,跑到外面,一个个冻得直打哆嗦。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其中一人问道。

“有人闯进司令部了,还把我俩打晕了。”一个卫兵向其他人解释道。

“是的,我也看到两条黑影从我眼前一晃而过,还没看清,就被砸晕了。”另一个卫兵补充道。

“那人呢?往哪儿跑啦?”一个像是班长的人问道。

“不知道,班长,我们都被砸晕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听到有玻璃被敲碎的声音。”

“敲碎玻璃?哪儿的玻璃?”班长问道。

“应该就在审讯处那栋楼里。”卫兵指了指审讯处大楼。

“走,去看看。”班长朝一帮弟兄们挥了挥手。

士兵们首先朝底楼的医务科走去,敲了敲门,里面灯火辉煌,但却没有任何反应。班长隔着玻璃朝里张望,见里面科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但办公室里面的情况却看不清。

“把门砸开。”班长向卫兵下命令。

卫兵迟疑了一下:“班长,这合适吗?会不会惹什么麻烦?”

“没事,就算是得罪了上官科长也没多大的纰漏,这人厚道,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而且我们是为了查明情况,你说这里面灯火辉煌的,可又敲不开门,是不是有问题?我们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负责嘛!”

卫兵听班长这么一说,觉得有理,便拿起枪托,把医务科办公室房门上的玻璃给砸碎了,随后手伸进去,把门锁打开。

一行士兵闯了进去,推开上官谦办公室的门,见三位科长都倒在桌上,桌上放着一只酒精炉,酒精已经烧光了,所以火也灭了,酒精炉上放着一只煮锅,里面还有些残羹冷炙,三人的面前都有一只烧杯,桌上还放着一瓶茅台酒。

这么多人闯入都没把这三人给惊醒,可见这顿酒把这三人都喝到云端上去了。

班长拿起茅台酒甁摇了摇,已经空了,他把酒瓶放下,嘴里嘟哝着:“这当官的到底跟咱们这些当兵的不一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班长,那要不要先叫醒他们?”

“先别叫醒他们,看来那两条黑影不是冲医务科去的,走,去楼上看看。”

一行士兵马上上了楼,一到二楼,事情就非常明了了,只见情报科办公室的门口一地的玻璃碎片,班长连忙跑了过去,然后推开房门,看见办公室内的文件柜前也是一地的玻璃碎片,现在很清楚了,这两个盗贼的目标是情报科的文件柜。

“快,你快下去把龚科长给我叫醒了,让他上来看看少了什么东西了没有?”班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让人把龚培元叫上来。

卫兵得令,连忙飞奔下楼,随后把龚培元摇醒:“龚科长,龚科长,快醒醒,你快醒醒,情报科出事了。”

龚培元睁开混沌的眼睛:“嗯,怎么啦?”

“龚科长,不好了,情报科出事了。”

这句话犹如一声霹雳,把龚培元给劈醒了,他连忙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卫兵的衣领:“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有人……有人闯……闯进情报科的办公室,把……把文件柜……给砸了。”卫兵见龚培元眼睛里透出的凶狠,吓得连话都结巴了。

龚培元把卫兵推向一边,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见走廊上全是士兵,地上全都是玻璃碎片。

大家见龚培元来了,连忙闪出一条道,龚培元走到办公室里面一看,文件柜柜门的玻璃也被砸碎了,龚培元顿时酒醒了,感到一阵阵的凉意扑面而来,文件柜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少了好多本审讯笔录和其他文件,毫无疑问,这两个盗贼的目标是文件,而不是什么钱财,那作案的凶犯一定是共党分子。

而此时,孙良才和上官谦也已经醒了过来,他们见周围站了一些士兵,觉得很是奇怪。

“哎,龚科长呢,他怎么走了?”孙良才见龚培元的位置上是空的。

“报告两位科长,今天晚上司令部闯进了两个贼,他们把情报科给砸了。”

“啊?”孙良才和上官谦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孙良才立刻起身朝外走去,上官谦也紧随其后。他俩俩一前一后来到二楼,走进情报科的办公室,见龚培元蹲在地上,左手抱头,右手上抓了一把玻璃碎片,手被割得鲜血淋漓而浑然不知。

“龚科长,你这是干什么,快,到我楼下去,我帮你包扎一下。”上官谦赶紧走了过去,将失神落魄的龚培元扶起来,把他拉出情报科的办公室。

这些士兵全都怔怔地望着这几位科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239. 闭门自查

“散了,散了,都他妈的给我散了,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吧。”孙良才心里窝了一肚子火。

孙良才把那些士兵都一一赶走,现在这事成了他们审讯处的一桩丑闻,明天肯定司令部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孙良才想到的不是失窃问题的本身有多严重,而是这事被捅出去之后,龚培元,上官谦和他自己,三人都免不了被处分,这玩忽职守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了,所以他把心中的怒气撒到了这些当兵的头上,要不是这些士兵多事,发现了情报科的文件柜被窃,这事也许他们自己内部就可以消化了,现在捅到司令部去了,那这个丑就出大发了。唉,没想到这一瓶二十年的茅台酒将断送他多年努力才获得的职位。

上官谦把龚培元拉到了医务科,随后用镊子将龚培元右手上的玻璃渣都清理干净,随后消毒,止血,包扎。

上官谦这时才清楚康钧儒的良苦用心,为了避免牵连到上官谦,他们故意制造了一起共党分子强行闯入警备司令部,然后砸开情报科的房门,砸开文件柜,窃取大量情报的盗窃案。

“龚科长,这事情已经出了,你这么干也是无济于事的,要是把手弄残了,你以后可要后悔一辈子的,唉,都怪我,带什么茅台酒过来,害得你和孙科长这次都被牵连了。”上官谦一边替龚培元包扎,一边自责。

“上官,这事不是你的错,是我他妈的太好酒,见到酒就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次,情报科出事,你跟老孙也都被我害了,我这就去向处座请罪。”龚培元见上官谦在内疚自责,觉得上官谦也是冤枉,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小范围的生日宴却带来了这么场灾祸。他龚培元也绝非是个缩头乌龟,出了事找他人顶罪。

龚培元站起身来,走到上官谦的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拨通了唐崇信家的电话号码。

唐崇信睡得正香,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身边的如夫人恨恨地将耳朵捂起来:“谁呀,脑子被驴踢过啦,这半夜三更的打什么电话啊?”

“好了,你少说几句,如果不是要紧事,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电话呢?”唐崇信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座钟,才凌晨三点不到,拿起电话:“喂,哪位?”

“处座,是我,龚培元。”电话里传来龚培元沮丧的声音。

“培元,是你啊,你怎么回事啊,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抽什么风呢,我还以为是司令找我呢!”

“处座,不好了,今天半夜里来了两个贼,把情报科的文件柜给砸了,失窃了好几份审讯笔录和一些文件。”

唐崇信一听,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你,你再说一遍。”

“处座,我们情报科被窃了,少了好几份文件和审讯笔录。”龚培元又重复了一遍。

“你等着,我马上来。”

唐崇信连忙穿上军服,戴上军帽,如夫人连忙去把司机叫醒,随后驱车来到警备司令部,汽车一到审讯处门口,龚培元,孙良才和上官谦三人都在门口候着,车一停,龚培元连忙过来,拉开车门。

唐崇信虎着脸,朝楼上走去,龚培元,孙良才和上官谦三人则噤若寒蝉,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唐崇信见情报科竟然门洞大开,里面一片狼藉,转身瞪了一眼龚培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我办公室里来说清楚。”

唐崇信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三人都低着头,鱼贯而入。

“报告处座,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三人的错。”上官谦首先表态。

唐崇信疑惑地望着这三人:“你们三人的错?”

“是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是我的生日,我就带了瓶茅台过来,谁知道……”上官谦把事情的经过向唐崇信坦白。

“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唐崇信向孙良才和龚培元验证上官谦的话。

两人都点点头。

唐崇信怒不可遏,扬起手,给了每人一个嘴巴。稍作平息之后,唐崇信问道:“这件事还有哪些人知道?”

“就警卫班里的那些大头兵和门口值勤的两个卫兵知道。”孙良才怯怯地回答道。

“孙良才,你去把警卫班里的那个班长给我找来。”

唐崇信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压下去的话,明天整个司令部里就会沸沸扬扬,事情虽然是底下三个科长失职造成的,但这些都是他的部下,可见他治下不严,带兵无方,如果情报科遭到严重损失的话,那他也是难辞其咎的。所以当务之急先是要堵住那些士兵的悠悠之口,然后再进行自查。

很快,孙良才便将那位警卫班里的班长找来了。

班长见唐崇信端坐桌前,心里有些诚惶诚恐,哆哆嗦嗦地问道:“长官,你找我?”

“你叫什么?”

“小的叫胡永财。”胡永财抖抖索索地抬起眼皮望了望唐崇信。

“胡永财,你刚才在我们审讯处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见了……情报科……”胡永财吞吞吐吐地向唐崇信汇报所看见的情况。

“胡班长,请你想好了再说。”唐崇信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卷银元放在桌上,随后又拿出一把手枪往桌上重重地一拍。

胡永财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捣蒜般磕着响头:“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算是个聪明人,不过,你手下的那些大头兵是不是都是聪明人呢?”唐崇信的目光里透出一丝令人感到窒息的狠厉。

“我会让他们变聪明的,请长官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不让他们说出去,我们今天晚上都在被窝里睡得很香,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很好,喏,这卷银元拿去吧,就算是给你压压惊的。”唐崇信朝着桌上的那卷银元努了努嘴。

胡永财胆战心惊地伸出手去,刚摸到那卷银元,唐崇信忽然从座位上弹起,身子前倾,把手摁在胡永财的手上:“要是让我听到一句不入耳的话,你小子给我当心点。”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知道该怎么做。长官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胡言乱语的。”

“滚吧。”

胡永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唐崇信的办公室。

在警备司令部里素有“好好先生”之称的唐崇信,平时见人三分笑,不仅对上司,对同僚,对下属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弥勒佛之色,哪怕对犯人都是一副宽宏大度,循循善诱的模样,而今天的神态举止却让人感到了一丝惊悚,那和颜悦色的下面是一张凶狠无情,杀伐无由的狰狞面目。

“好了,现在我们关起门来谈谈自己的事情了。”唐崇信清了清嗓子:“龚科长,你马上回情报科,自查一下,都少了哪些东西?”

“是。”

240. 息事宁人

龚培元马上回到隔壁房间,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文件柜里的东西,审讯记录册上有编号,所以他查了一下编号,发现少了七本审讯笔录,分别是冯祥龙,艾秉清,吴达声,彭若飞,齐湘廉,杜怀志,季玉堂,而相关的文件也少了四份,有《关于缉拿共党要犯通知》,《全市搜捕共党分子纪要》,《关于肃清共党在本市范围影响之具体办法》,《加强户籍管理之试行稿》,除此之外,抽屉,保险柜都没有被撬的痕迹。

龚培元将自查的情况向唐崇信报告,唐崇信听了点点头:“知道了,现在还不清楚共党要这些东西派何用处,但我们不得不防,要加强防卫,今后晚上各科室需两人同时值班,且不许饮酒,不准睡觉。”

“是。”三位科长毕恭毕敬地站立着,声如洪钟地应声道。

孙良才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挨了个大耳刮子,但好歹处座没有多追究,毕竟法不责众,三个科长同时犯事,让唐崇信这个处长也很难处理,把这三人都一起撸了,革职查办吗?这样的大换血岂不是不打自招?处座还算是英明,胳膊肘还是往里拐,一个大耳刮子换回了一顶乌纱帽,怎么算都是值的。

龚培元也大舒一口气,自己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多亏处座当机立断,雷厉风行,马上遏制了事态的扩大化,并堵住了那些兵士的悠悠之口,否则被上面知道了,一定会严加处置,处分降职算是轻的,下大狱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就算是处座想保他也保不住,恐怕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上官谦也松了口气,这件事他是始作俑者,但看样子处座并不想深究此事,而是息事宁人,这样做对他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他正好可以蒙混过关。如果深究下去,上官谦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会不会到时露了马脚,或是言语有失,被这些专业人士抓住把柄,他可是见识过这些人的心狠手辣,所以见唐崇信封了胡永财的口,上官谦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唐崇信的出发点当然是家丑不可外扬,部下犯错,他脸上也无光,可能还要受其连累,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声无息地消失殆尽才是上策。

“这两个盗贼是从哪儿进来的呢?”唐崇信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应该不会从大门口进来,门口有双哨,一定会被发现的,也不可能从外墙翻入,上面都安装了铁丝网和电网,整个警备司令部有三个进出口,一个是在龙华路上的大门,一个是在军需处,军需处那里也是重兵把守,而且从军需处到我们这儿还要过两道门,我觉得也不太可能从那儿进来,还有一处是食堂那儿,那儿有一道铁门与外界相连,平时垃圾车从那儿进出,晚上那儿没有人把守,所以我怀疑共党分子是从那里进来的。”龚培元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唐崇信。

唐崇信听后点点头:“嗯,有道理,走,去食堂那儿瞧瞧。”

一行人跟着唐崇信朝食堂走去,孙良才一路走一路心慌慌,因为食堂归他管,如果是食堂里的人与共党勾结,放他们进来,那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走到食堂附近那扇铁门面前,唐崇信查看了一下把手,挂锁和插销,发现铁门上面有几个弹孔,插销被打断了,看来,共党分子正是从这儿硬闯进来的。

孙良才吐了一口气,这共党分子是开枪打断了插销,从这扇铁门硬闯进来的,那这就与他所管辖的食堂关系不大了。

“处座,这些共党分子真是亡命之徒,居然敢提着枪硬闯我们警备司令部,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上官谦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

孙良才连忙回应:“从现场上看,他们的目标是情报科里的文件柜,可他们到底想要获取哪份资料呢?”

“静观其变吧。”唐崇信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嘴里嘟哝着:“可是共党分子是怎么知道可以从这扇铁门进出的呢?”

“也许他们已经在暗中观察我们许久了,可能发现这扇铁门没人守卫,是个薄弱之处吧!”龚培元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共党处心积虑,在这附近一直派人盯梢,所以才发现了他们这里的一个防卫上的漏洞。

“以后这儿早晚也要派人值守。”唐崇信命令道。

“是,卑职一定谨遵处座的旨意。”孙良才向唐崇信敬了个礼。

“回去把办公室整理干净吧!”唐崇信看了一眼龚培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龚培元是他的左膀右臂,虽然犯了大错,但依然是他倚重的一员爱将。

龚培元的肩头被唐崇信轻轻的一拍之后,心头像是涌过一阵暖流,两行热泪竟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滚落下来,此时他的脑海里闪出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他一定要弥补他的错漏,报答唐崇信。

康钧儒和张孝波得手之后,迅速撤离,随后二人上了那辆刚购置不久的黑色道奇车,两人赶紧在车上把夜行衣脱掉,换成西服,随后张孝波一踩油门,道奇车在漆黑的夜色里,在空旷的马路上绝尘而去。

回到了霞飞路上的宏利商行之后,康钧儒和张孝波将得到的这些审讯笔录和文件都拿回了办公室里,张孝波把办公室门反锁上,随后打开台灯,与康钧儒二人一起细细查看,对比彭若飞和杜怀志的两份审讯笔录。

“波仔,你看,这份才是真正的审讯笔录,与报纸上所刊登的截然不同,报纸上断章取义,肆意捏造,你再看杜怀志的这份审讯笔录,与若飞同志所述基本一致,他确实供出了三十二名纠察队的工友,而且还出卖了许筱霆和张晋衡两名与他有横向联系的领导,当然还有若飞,敌人正是从震旦大学的职员履历登记表上才获知了若飞的情况。“

“对,康哥,杜怀志才是真正的叛徒。“

康钧儒点点头:“不错,杜怀志才是真正的叛徒。你看,若飞所供述的那十二人的名单,其实这些名单都是他杜撰编造出来的,真正的名单其实云麟已经告诉我了,我心里有数。而且可以看出当初若飞同志真的是煞费苦心,为了能揪出叛徒,他不惜将自己的生命和清誉弃之不顾,巧设圈套让敌人上当受骗,最后终于借刀杀人,让敌人把真正的叛徒杜怀志除去了。若飞这么做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呀。若不是他对党赤胆忠心,怎会如此殚精竭虑,不顾一切?”

康钧儒激动地述说着,看到了这份审讯笔录,犹如见到了彭若飞在敌人面前,在酷刑面前,所表现出的坚贞不屈,义无反顾的意志以及令人钦佩的足智多谋。

“是啊,若飞同志太不容易了了,我们一定要把真相告诉中央。”张孝波看着这份审讯笔录也心潮澎湃。

“对,我们一定要还若飞以清白和公道。波仔,你把那些文件再过过目,看看还有哪些文件有利用价值。”

“好的。”波仔坐在桌前,认真翻阅那些从情报科的文件柜里获取的文件,其实他们的目标只是彭若飞的审讯笔录,其余的这些一并掳走,主要是想要混淆视听,迷惑敌人。

241. 沉冤得雪

康钧儒走到墙边的一幅《日出印象》油画前,按了按西洋画框中左边那个微凹的花纹部分,一睹白墙呈九十度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密室,康钧儒走了进去,按了按里面墙上的一个暗钮,墙便合拢了。

这间密室是康钧儒当初重新装修商行时派人特意改装的,密室里面还有一间暗室,康钧儒将上官谦所拍的胶卷拿到暗室里进行仔细查看,确认无误之后,将胶卷放回到胶卷盒里。

康钧儒按了按墙上的这个暗钮,白墙打开,康钧儒走出密室,又按了一下西洋画框右边微凸的花纹部分,这堵白墙又恢复了原状。

“波仔,这个上官医生所提供的胶卷与这两份笔录完全相符,看来这个上官医生倒是有干谍报的潜质。”康钧儒笑呵呵地朝张孝波挥了挥手中的胶卷盒。

第二天,康钧儒来到了采韵书场,坐在靠窗的第二张桌上旁,随后招呼伙计:“伙计,来一盘五香豆,一杯碧螺春。”

“好勒。”罗晨应声道,他见康钧儒来了,知道他一定有事找谭鸿铭,便疾走几步,把一盘五香豆和一杯碧螺春端到康钧儒面前:“客官,您请慢用。”

“伙计啊,我上次跟你们老板谈的关于把这书场装修的事宜,他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已经把报价表带来了,你待会儿带我去见你们老板吧。”

罗晨点点头:“好的,康老板,我这就去向老板禀报。”

罗晨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康老板,我们老板请你上楼一叙。”

康钧儒点点头,随后穿过后台,直奔楼上谭鸿铭的办公室,一进门便把房门反锁上。

“钧儒,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重要情况?”谭鸿铭见康钧儒急匆匆地上来,知道有重要事情。

“老谭,我已经拿到了若飞的那份审讯笔录。”康钧儒说着,从西装内袋里把胶卷盒拿了出来,交给谭鸿铭。

“真的?钧儒,你神速啊!这么快就搞定了?”谭鸿铭感到很是惊讶,才过了短短数日,康钧儒就直捣龙潭,从淞沪警备司令部里把这么机密的文件拿到手,如同探囊取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康钧儒笑了笑:“在一个对的时间,找到一个对的人,采取了一个对的行动方案,再难的事也会变得容易。”

“好,我会尽快将这份资料转交中央。”谭鸿铭说着,拿出一个特制的茶叶罐,这个茶叶罐有两层,上面一层则是放茶叶,下面一层拉开是空心的,谭鸿铭将胶卷盒放入其中。采韵书场要招待客人茶点,所以经常会去茶庄进货,而茶庄里的茶叶则是从山区茶农那儿购买的,所以那条茶叶进货渠道便是谭鸿铭的运输交通线,这条运输交通线很隐蔽。

“嗯,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康钧儒满怀期待地望着谭鸿铭,随即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老谭啊,这书场也开了七八年了,这些装修是该换一换了,否则你这儿的生意会越来越冷清的。”

“组织经费有限,能省则省了。”谭鸿铭笑了笑,地下党组织的经费一般是上级部门下拨的,但经常会捉襟见肘,所以有时一些家境富裕一点的党员常常将自己的个人资产作为党费交给组织。因而当谭鸿铭听康钧儒说要装修书场,连连摇头。

“哎,这门面还是要的嘛,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做生意的得讲究门面,别老想着省钱,钱是可以赚回来的,你把这儿装修一下,来的顾客多了,钱不就来了吗?”康钧儒跟谭鸿铭谈起了生意经。

“到底是康大少爷,做生意我们可都不如你。”谭鸿铭知道康钧儒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当初去广州组建地下党组织时,身无分文,硬是靠着敏锐的嗅觉,灵活的头脑,丰富的商场经验,从无到有,使得这些年广州地下党组织的经费根本不用上级部门拨发,而且还常常上缴中央。

“商场如战场,商机如战机,好了,不多说了,下午我就派几个人过来帮你搞一下,分文不取,怎么样?”康钧儒摆出一副财大气粗,慷慨大方的模样。

“那敢情好,我就坐等好事上门了。”

“那就算是我投资吧,装修好以后,以后我每月来收取一成的营业款。”康钧儒呵呵一笑。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小子怎么会做蚀本的买卖?”谭鸿铭捶了康钧儒一拳。

康钧儒呵呵一笑:“好了,老谭,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跟你说笑了,我走了。”

说完,跟谭鸿铭握了握手,随即离开了采韵书场。

谭鸿铭拿到了这个胶卷盒之后,立刻派罗晨送往他的秘密交通线,很快,中央就收到了这两份原始的审讯笔录,通过对比分析,以及上次谭鸿铭送来的关于彭若飞那封《与儿书》的长信,以伍豪为首的中央领导一致认为彭若飞同志并未背叛革命,背叛同志,报上所刊登的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都是敌人捏造诬蔑的,是为了打击革命的气焰,瓦解组织所采取的卑劣手段

因而中央决定把彭若飞的审讯笔录原稿公之于众,一来是为了肃清敌人对彭若飞的的造谣诬蔑而对我党造成的不利影响,二来是还彭若飞同志的清白和公道,对这样坚贞不屈的同志应予以肯定和颂扬,三来是对敌人卑劣手段的还击,决不能让敌人肆意抹黑我们党的形象。

但与此同时,伍豪同志对彭若飞的安危存有深深地忧虑,他担心敌人会狗急跳墙,把彭若飞置于死地,于是他与那些国民党中的同情共党的元老,左派人士,社会贤达等积极联络,奔走呼吁,对当局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无罪释放彭若飞。

一时间,各大报纸铺天盖地刊登了彭若飞的那份真实的审讯记录,社会舆论马上一边倒,强烈谴责当局编造谎言诬蔑迫害共党人士,抗议当局血腥独裁统治,各大高校的师生,社会团体的有识之士都纷纷走上街头,抗议当局的暴政,强烈要求释放彭若飞。

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钱司令的脑瓜都快要裂开来了,他把唐崇信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唐崇信刚走进钱司令的办公室,就看见钱司令双手叉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见唐崇信进来了,立刻虎着脸,拍着桌子上的报纸,厉声呵斥道:“唐处长,你给我个解释,报纸上铺天盖地所刊登的这个彭若飞的审讯笔录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份笔录怎么会跑到共党手里去的?”

钱司令说完,把报纸往唐崇信的脸上摔了过去,唐崇信被报纸劈头盖脑地砸了一通。

唐崇信现在终于搞清楚了,那天午夜共党分子来情报科的目的,他们就是想要得到这份彭若飞审讯笔录的原稿,以作为驳斥他们的有力武器,那天晚上由于三个科长玩忽职守,让共党分子钻了空子,因而酿成了大错。而他现在既不敢把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钱司令,这样做等于是欺瞒不报,罪上加罪,但现在又难以隐瞒此事,否则怎么解释得通报纸上的这些信息是从何而来,共党是如何得到这份笔录的。

但他现在必须给钱司令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

242. 蒙混过关

唐崇信见钱司令怒气冲天的样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他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抖抖索索地从地上把报纸捡了起来:“钱司令,这个事卑职确实不知,不过上次我们处里确实是来了两个毛贼,他们把我们处的好几个科室都偷了一遍,除了一些现金之外,还少了一些审讯笔录和一些文件。”

唐崇信只能编造故事,不敢说是共党闯入,只能把罪责推给毛贼,是两个毛贼闯入他们的审讯处,将他们的办公室都洗劫一空。

“你说什么?竟然有小毛贼敢偷到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唐处长,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钱司令一听,冷笑一声,觉得唐崇信是在糊弄他。

“卑职不敢,确实如此,司令,现在的毛贼可不能小觑,像燕子李三那样的大有人在。我们好几个科室都被偷了,不过损失不大,都是一些现金,还有手表之类的,情报科的损失大一点,被窃走了几份审讯笔录和文件,不过我查过了,这些文件保密级别不高。”唐崇信本着大事化小的宗旨,尽量把这件事往小了说,往轻了说,这样他所要承担的罪责也就小而轻了。

“小毛贼除了来偷钱之外,还顺走了一些文件和审讯笔录?唐崇信,你告诉我,这是毛贼吗?这他妈的就是共党所为!”钱司令双眼一瞪:“唐崇信,你把我当三岁的小儿哄,是吗?”

“不敢,不敢,卑职不敢。“唐崇信吓得差点跪下了,但这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瞎编:”钱司令,我怀疑是一些情报贩子让这些小毛贼来偷些情报去卖个好价钱,毕竟现在情报市场还是奇货可居,我怀疑那两个毛贼来偷文件,捎带了这几本审讯笔录,然后交给了情报贩子,情报贩子又卖给了共党,正巧这里面有一本是彭若飞的审讯笔录,所以共党就大做文章。”

“那你查清楚这两个毛贼是从哪里进来的?”唐崇信一口咬定是小毛贼所为,钱司令一时间也无法驳斥,毕竟他也清楚现在情报贩子活动挺猖獗的,对于情报贩子而言,淞沪警备司令部当然就是最好的获取情报的地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毛贼为了重金,不惜铤而走险,火中取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已经看过了,是从食堂那里的小铁门进来的,这些小毛贼溜门撬锁还是很在行的,我已经让人把铁门换了,重新加装了两道锁,还加派了双哨守在那里。”唐崇信连忙向钱司令解释他的后续弥补措施。

“你手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居然能让这两个小毛贼进出淞沪警备司令部如入无人之境?竟然连个毛都没抓住。“

“是是是,钱司令,为这事,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了那天值夜的人员,他们都知道自己罪不可赦,表示愿意戴罪立功。“

钱司令听后,怒气稍稍平息了,倒不是他完全相信唐崇信,而是因为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是枉然:“那你案发之后为什么不报告?”

唐崇信见钱司令已不那么声色俱厉了,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下:“报告司令,当时我看你日理万机,就不想让这种小事打扰你了,我就自作主张处理了,我已经自上而下,对那些科长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教育,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自作主张处理了,那现在呢?还不是让我给你擦屁股?“钱司令瞪了唐崇信一眼:”不是我说你呀,唐处长,要是当初你不在报纸上编造那份彭若飞的脱党声明和假的审讯笔录,今天就不会有这么档子事,搞得我们如此被动,你啊,就是好大喜功,爱出风头,自说自话,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是是是,司令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好大喜功,现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拖累了司令,卑职恳请司令网开一面,唐某人必当将功赎罪,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唐崇信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内心却腹诽道:看你现在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当初这个构陷的决定要不是得到你的认可和赞许,我能擅做主张,将炮制的假声明和假的审讯笔录交给报社?现在舆情汹汹,你就转眼间不认账了?让我一个人背黑锅?

唐崇信觉得自己现在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几天我真的是被这些记者和那些社会上的好事者搞得焦头烂额,唉,头发都愁白喽!”钱司令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钱司令,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把彭若飞给放了?”唐崇信觉得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若是不放彭若飞,社会舆论风起云涌,唾沫星子都得把他给淹了;若是放彭若飞,那这么长时间在彭若飞身上所下的功夫,所花费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了,所以他只能将这个问题上交给钱司令,让他做最后的裁定。

钱司令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哼,放了?你想让我放虎归山吗?这种死硬分子少一个,共党的力量就减一分,你去想个办法,秘密处死彭若飞。”

“可现在那些党国的元老,社会贤达都纷纷发声,如果处死的话,这恐怕不好交代吧?”唐崇信有些担心,怕在风头上杀了彭若飞更会引起轩然大波。

钱司令冷冷一笑:“几张报纸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我没让你马上动手,等这阵风过后再杀,你要清楚,这些共党分子是委座的心头之患,不除干净,委座能高枕无忧吗?”

“是,卑职明白了。”

得到了钱司令的口谕之后,唐崇信心里清楚了,这个彭若飞的生死已然惊动了上层,钱司令也是奉了上头的旨意行事。看来他对彭若飞所寄予的厚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彭若飞根本不可能背弃他的信仰而投入他们的阵营中来,既然如此,那么从**上消灭他们是唯一的选择。

上官谦看到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彭若飞的新闻,兴奋异常,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的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产生了如此轰动的社会效应,突然之间上官谦觉得自己也能当一名英雄。

上官谦悄悄地把报纸带进病房,给彭若飞看,彭若飞看到报纸上竟然刊登了审讯笔录的原稿以及伍豪等中央同志发表的声明,揭露了敌人企图构陷我党同志,瓦解我党组织的阴谋,高度评价彭若飞是一位冰清玉洁,坚贞不屈的优秀战士。同时报上还刊登了社会各界强烈要求当局释放自己的联名信以及社会贤达就此事的评论和呼吁。

彭若飞把这些报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三四遍,烂熟于心,他终于沉冤得雪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滚滚落下。

“谢谢你,上官医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彭若飞拉住上官谦的手,双肩抖动着,泪水流淌着,内心的感激无以言表,他知道中央能得到这份审讯笔录,一定是康钧儒等人所为,而这中间若是没有上官谦的配合,几无可能,所以上官谦在这件事上可谓功不可没。

上官谦一时竟语塞了,他拍了拍彭若飞的手:“不用谢,不用谢,你快自由了,恭喜你,你快自由了。”

243. 薪尽火传

入夜了,但彭若飞依旧处于亢奋状态,沉冤得雪一扫他多日来心中的阴霾,心中又升腾起光明,现在社会各界都在给当局施压,强烈要求将他释放,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正义的力量。

但与此同时,他又隐隐有种预感,死亡或许离他更近了,也许当局会罔顾民意,孤注一掷,置他于死地。

对于死亡,他一向坦然处之,诚如他在给云麟的信中所言,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为信仰而死,死得其所,他日与莹梅地下相见,亦是一件快事。

但在死之前,他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完成,彭若飞突然感到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争分夺秒与死神赛跑。彭若飞知道康钧儒接手他的工作之后,一定会对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重建工作感到困难重重,最大的困难就是手上没人,原先的那些骨干都已转移隐蔽了,那些同志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无法与党组织取得联系,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同志的名单和下落告诉康钧儒。当初在裕兴里45号召开的会议上,他同与会的十二名骨干党员都商量过今后隐蔽的地点和唤醒的方式,所以他要把这些情况与康钧儒都交代清楚。

彭若飞见床头柜上还留着晚餐时所吃剩的粥汤,便支起身子,拿起一根棉签,蘸着粥汤,在上官谦留给他的一叠信纸上,把那十二名骨干的名单和下落,联络方式以及组织机构的资金款项及联系方式等重要事项都一一写了下来,整整一个通宵,彭若飞把他所记得的内容都写了下来。这封信至关重要,一定要交与康钧儒手上,而上官谦无疑是最佳信使。

把信纸吹干了之后,彭若飞将这几页信纸折叠好,塞进信封,用粥米将信封口封住,随后咬破手指,在信封口上留下三枚血指印充当骑缝章。

第二天,趁上官谦来病房查房的时候,彭若飞用眼神示意上官谦有要事相商。

上官谦立即会意,便把护士打发走:“小兰,你去把前几日这位彭先生的病例资料填写完整,我给彭先生做个全面的检查。“

“哎,好的。“小兰走出病房。

随后上官谦走到门口,对卫兵说了一句:“麻烦你去一次那儿的仓库,拿个氧气罐过来。仓库的钥匙在护士长那儿。“

“是。“卫兵连忙去找护士长拿钥匙了。

上官谦把门口的卫兵支走后,随即将病房房门反锁上。

“彭先生,你找我有事?“

彭若飞从枕头下拿出那封信交给上官谦:“上官医生,有一事相求。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韩牧师。“

上官谦接过信,见信封上依然有那三枚血指印,便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彭若飞一把拉住上官谦的手:“上官医生,这封信非同小可,一定要原封不动地交给韩牧师,让他转交给康明德,事关重大,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受阻,则一定要将此信销毁。决不能让这封信落入唐崇信他们的手里。“

彭若飞连说几个“一定要“,让上官谦感到此信的重要性,他赶紧将信件放在贴身的衣袋里:“彭先生,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带到。“

彭若飞虽然知道上官谦与康钧儒之间有某种联系,但觉得让上官谦直接找康钧儒可能容易暴露,而让上官谦去找韩牧师,再让韩牧师把信件交于康钧儒,虽然多了一些周折,但这样更安全,毕竟上官谦以前是教会医院的医生,出入教堂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怀疑。

上官谦拿到信件之后,感到责任重大,所以一下班就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福煦路的卿恩堂。

上官谦跟教堂看门人说了来意,看门人拉了拉小铃铛,不一会儿韩牧师出来了,他一见上官谦,连忙点点头。

“哦,原来是你啊,上官先生,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韩牧师冲上官谦微微点了点头,韩牧师知道上官谦一定是给他带来彭若飞的消息的。

上官谦点点头,随后走到旁边的一个角落里,将贴身口袋里的一封信交给韩牧师:“韩牧师,这是彭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让你转交给一个叫康明德的人。“

韩牧师接过信,看见信封上依然有三个血指印,点点头:“好的,我会转交给他的,辛苦你了,上官先生。“

上官谦微微一笑:“不算辛苦,彭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封信交到康明德的手里,所以我不敢怠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对,现在我受你之托,也要忠你之事,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封信交到康明德的手上的。“

上官谦向韩牧师点点头,随后离开了卿恩堂,韩牧师望着上官谦的背影,默默地画了一个十字,嘴里念念有词:“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韩牧师随即给康钧儒打了电话,康钧儒一听是韩牧师找他,连忙驱车前往,到了卿恩堂之后,韩牧师将这份信转交给了康钧儒。

“这封信是上次那个上官医生送来的,他说是彭先生写的,指名道姓让我交给你。“

康钧儒看见信封上的血指印,确信是彭若飞所写,他知道这封信的份量,便赶紧将信揣在贴身衣袋里,谢过韩牧师之后,便驱车离开了。

韩牧师望着康钧儒那辆绝尘而去的道奇车,默默地画了一个十字,嘴里念念有词:“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回到住所之后,康钧儒迫不及待地将信件拆开,从信封里取出一叠信纸,但一看,全都是空白信纸,康钧儒立即明白了,这是彭若飞给他写的密信,他连忙从药箱里取出一瓶碘酒和一包棉签,随后用棉签蘸着碘酒在信纸上涂抹,果然,信纸上显影出一行行字迹。

康钧儒仔细浏览信上的内容,原来这是彭若飞在与他进行工作上的交接,把地下党组织里的骨干成员的名单,下落,联络方式等一一向他交代清楚,而且还告诉他组织经费是通过韩牧师的教堂善款进行运转,采韵书场是他与上级的接头地点,复兴公园是他与金翊轩的接头处以及这两处的接头方式。此外,党组织目前留存的物资放于何处,由何人保管都一一列明,彭若飞在信中反复强调,这些同志都是历经考验的我党忠诚的战士,是完全值得信赖的。

康钧儒望着这封密信,百感交集,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他似乎看见了彭若飞儒雅地站在他面前,正向他投来殷殷期许的目光,那是一种信任,那是一种托付。

此时,康钧儒想要与彭若飞见面的那份渴望充斥着他的心,他迫不及待地给上官谦打电话。

正准备上床休息的上官谦忽然听见楼下客厅的电话铃响了,连忙穿着睡衣下楼去接电话。

“喂,哪位?“

“我是康钧儒,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找你一叙。“

上官谦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他听出康钧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知道他一定有要事找他,便回答说:“好的,在哪里见面?“

“老地方,幽香咖啡馆。“

“好的,我过十五分钟到。“

上官谦连忙脱下睡衣,换上西服,戴上礼帽,匆匆出门了。

244. 乔装潜入

十五分钟之后,上官谦匆匆赶到了幽香咖啡馆,见康钧儒已经在那里的包房内等候着他了,连忙朝他走了过去。

“康先生,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上官谦将礼帽脱下,随后在康钧儒的对面坐下。

侍者走了过来,见是上次点柳橙汁的那位先生,连忙笑着问道:“先生,您今天还是来一杯柳橙汁吗?“

上官谦望了望这位侍者,笑了笑:“不,今天来一杯摩卡咖啡。“

“好的,请稍等。“侍者转身离去。

康钧儒冲上官谦笑了笑:“上官医生,今天你不怕睡不着了?“

“反正跟你见了面之后,没有一次是能睡得着的,索性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吧。“上官谦呵呵一笑:”上次多亏你想得周到,造成硬闯的假象,否则我想我可能会受到他们的怀疑。“

上官谦上次回到家之后,把这件事再从头到尾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真有些后怕,如果当时不是康钧儒造成硬闯的假象,龚培元一定会怀疑情报科被窃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钥匙被盗而造成的,而自己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人,继而会怀疑自己带茅台酒进审讯处的目的,那自己肯定是要进刑讯室的了。

“我还欠你那些感谢的话呢,要不是你把淞沪警备司令部的草图给我,冒着风险拖住那两位科长,恐怕我们也没机会下手,这次行动的成功,上官医生可是居功至伟啊!“康钧儒双手抱拳,向上官谦致谢。

“康先生过奖了,其实我只是稍微帮了你们一个忙而已。“上官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有你帮的这个忙,我们可就是一事无成了。上官医生,我向你转达伍豪同志对你的赞赏和感谢,他说你是深明大义,侠肝义胆的忠勇之士,我们党决不会忘记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

“伍豪?就是上海工人武装起义的领导人?那位老蒋悬赏两万五千大洋的伍豪吗?“上官谦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康钧儒。

康钧儒微笑着点点头。

上官谦当然知道伍豪在共产党内的地位,他没想到自己所尽的一点绵薄之力竟然能得到共党的中央领导的首肯。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耀,是一大幸事,上官谦不觉有些羞涩,脸色变得绯红起来。

侍者将一杯摩卡咖啡端到上官谦面前,上官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上官医生,今天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那次被你否决掉的那件事。“康钧儒把咖啡杯放下,看着上官谦,眼里流露出孩子般的热望。

上官谦马上明白了康钧儒所指的是与彭若飞见面一事:“康先生,我明白你说的那件事,好吧,我来想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

“那太好了,谢谢你,上官医生,我等你消息。“

“好的。“上官谦说完,把一杯咖啡一饮而尽,笑了笑:”今晚我注定难以入眠,正好想一想如何让你和彭先生见面。“

回到家之后,上官谦躺在床上,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让康钧儒和彭若飞见上一面,他在脑海里不停地设想方案,又摇头否决。整整一晚上,他的脑子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然而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吐出了鱼肚白,忽然,上官谦眼前一亮,想出了一计,他反复推演其可行性,觉得这条计策也许能行得通。

整整一夜没睡,上官谦怕自己白天精神不济,所以起床后又喝了一杯浓咖啡,随后他打电话给康钧儒,约他晚上八点在淞沪警备司令部附近的一家清风茶室的包房内见面。

晚上八点不到,康钧儒便来到了清风茶室,上官谦站在二楼的走道上,见康钧儒来了,连忙向他挥了挥手,康钧儒立马拾阶而上,在包房内与上官谦见了面。

“怎么样,上官医生,是不是……?”

上官谦来不及细说,连忙从皮包里拿出一套士兵的军服递给康钧儒:“快把这身衣服换上,待会儿我带你进去。”

康钧儒一看,连忙点点头,随后将这套士兵的军服换上,衣服略显肥了一点,不过穿上军服,戴上军帽之后,康钧儒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一名警卫。

时间追溯到今天上午,上官谦到药品黑市买了一箱葡萄糖针剂,然后来到清风茶室,订好了包厢,并将这箱药剂寄存在包厢内。

自打那次情报科被盗之后,唐崇信就让各科室两个人同时值夜,今天是轮到葛护士长和上官谦二人一起值夜。

虽然葛护士长对彭若飞也充满了同情,但上官谦还是觉得她在场的话会碍手碍脚,所以两个小时之前,他便在葛护士长的喝的茶里放了点安眠药,果然葛护士长很快就昏昏沉沉了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而在一个小时之前,上官谦走到彭若飞的病房门口,趁守在门口的卫兵不备,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针管的麻醉剂,猛地扎在卫兵的从脖颈处,将麻醉剂注入其体内,这名警卫一声未哼便即刻挨着墙倒地,上官谦连忙将其拖进一间空的病房里,然后将他身上的军服扒下,放入皮包中,走出了警备司令部的大门。

上官谦见康钧儒已经穿戴好了,指了指墙角的那箱葡萄糖针剂:“你待会儿扛着这箱葡萄糖针剂,跟我一起走。”

康钧儒看了一眼纸箱,立刻明白了上官谦的意思,马上扛着纸箱跟在上官谦的身后,走出清风茶室,跟着上官谦从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大门进入。

康钧儒用纸箱遮挡住脸,随上官谦走向审讯处的医务科,一路上遇到一些军官,他们跟上官谦打着招呼,望了望他身边的士兵,但并未对康钧儒产生怀疑,以为是上官谦找了个士兵帮他拿药而已。

两人走进医务科之后,上官谦便转身将大门锁上,然后跟康钧儒使了个眼色,康钧儒马上随上官谦朝彭若飞的病房走去,路过护士办公室时,上官谦推门进去张望了一下,看见葛护士长还趴在那儿,便放心地带康钧儒往病房走去。

上官谦抬手看了看手表:“康先生,我只能给你一个小时,时间长了,那个卫兵就要苏醒了,你要趁他苏醒之前离开这里。我现在就去那间空病房里看着那家伙。”

康钧儒点点头,随后推开病房房门,彭若飞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听见有人进来了,彭若飞慢慢地转过身子:“上官……”

彭若飞以为是上官医生进来了,但还没说完,见进来的是位士兵,便立马打住,正疑惑着,康钧儒将军帽一脱,彭若飞立即认出了眼前的人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康钧儒。

245. 生离死别

“钧儒,是你吗?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彭若飞双手用力支起身子。

康钧儒连忙疾走几步,来到彭若飞身边,话未出口,两人竟相拥而泣。

“若飞,你受苦了。”康钧儒仔细端详着彭若飞,泪水哗哗直淌。

“终于又见到你了,钧儒。”彭若飞嗓子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康钧儒看见彭若飞的手指都已变形,除了右手食指和拇指能活动之外,其他八根手指都红肿粗壮,僵硬地张开着,难以弯曲和并拢,感到一阵揪心的疼:“让我看看,这帮畜生到底把你怎么啦?”

康钧儒要去掀被子,被彭若飞摁住:“还是别看了吧,徒增伤心。”

康钧儒执意要看,他从彭若飞的《与儿书》中已经得知了彭若飞所受的刑伤,他一把掀开被子,撩起彭若飞的裤管,那触目惊心的刑伤令康钧儒感到心中被石头堵住了,彭若飞的膝盖处还是焦黑一片,虽然长出点新皮,但难以掩盖当初膝盖处被火链烧烙时的痕迹,而那十根脚趾上片甲不留,结着黑红色的血痂,根本无法触地,而脚踝处和手腕处那些紫黑色的焦斑极为刺眼,可见当初的电击对彭若飞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康钧儒看罢,抱着彭若飞,泣不成声。

彭若飞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钧儒,我说不让你看吧,你非要看,看了只能添堵,唉,已经这样了,难过也不顶事啊!来,钧儒,跟我讲讲外面的情况吧。”

康钧儒连忙拭去脸庞的泪水,他知道时间有限,上官谦只给了他一小时时间,所以他得赶紧跟彭若飞交流一下彼此的信息。

“若飞,你让上官医生转交给韩牧师的那封密信我已经收到了,你在信中提及的那些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其实来上海之前,我已经问过云麟一些情况,他告诉我的跟你所说的差不离,这孩子可真是机灵。”

“麟儿这孩子确实很机敏,钧儒,这孩子以后就靠你了,让他长大后也读军校吧,他是干这行的料。还有凤儿,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找找,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病,唉,他日见到莹梅时,不知她会不会怪我,我曾经答应过她一定要找到凤儿,可是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康钧儒觉得彭若飞像是在向自己交代后事,一阵心酸,连忙止住他:“若飞,伍豪等中央领导正在努力营救你,现在社会舆论也都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些国民党的元老,左派人士和社会贤达也正为你的事奔走呼吁,给当局施加压力,若飞,也许你马上就会重获自由了。”

彭若飞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但愿如此,不过我隐隐觉得当局会孤注一掷,非置我于死地不可,要真是迫于压力的话,他们早就让我出去了,到现在还把我羁押在这儿,我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了。”

康钧儒一听,刚刚收敛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钧儒,能在走之前见到你,我知足了。”彭若飞拍了拍康钧儒的手:“跟我说说麟儿的事吧,他现在的学业如何?能不能适应广州的生活?”

彭若飞见康钧儒伤心不已,便马上转移话题。

“麟儿很聪明,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你放心吧,我会把麟儿当自己儿子一样的。”康钧儒努力克制着自己:“若飞,我这就回去发电报,让麟儿来上海,跟你见上一面。”

“别,钧儒,别让麟儿来这儿看我,我这样子孩子看了会难受的,有我给他写的那封信就够了,他能明白他父亲的。”彭若飞拒绝了康钧儒的好意,不愿云麟看到他现在形容枯槁的模样。

“若飞,孩子日日夜夜地在思念你,牵挂你,他已经失去母亲了,我不能让他再失去你这个父亲了,我这就回去组织人手,就是抢,也要把你从这儿抢出去。”康钧儒决定铤而走险,将彭若飞劫狱出去。

“你疯了吗,钧儒,你以为我们还有多少同志能让你这么挥霍?你的任务是接手我的工作,把上海地下党组织重建起来,将那些散落在外的骨干召集起来,凝聚力量,团结群众,扩大我们的影响力,同那些反动势力作坚决的斗争,你切勿意气用事,作无谓的牺牲。”彭若飞一听康钧儒想要不顾一切地救他出狱,立即厉声予以制止:“钧儒,你我一直在生死线上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生生死死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千万不要因一时冲动而干蠢事。”

康钧儒泪眼婆娑,嘴唇颤抖着:“若飞,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唉,钧儒啊,你还是这么容易动情呀……”彭若飞拉着康钧儒的手,泪水挂满两腮,依依不舍,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满眼的泪水:“麟儿就拜托了……”

彭若飞说康钧儒容易动情,其实他何尝不容易动情呢,无情未必真男儿,这对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此时又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将躺在病床上的上官谦惊得魂飞魄散,一下子从病床上弹了起来,他扭头看见那个警卫正睁开迷蒙的眼睛,从病床上支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了转脑袋,刚要睁眼,上官谦一见,赶紧过去,一拳打在警卫的太阳穴上,那警卫一声未哼地又倒在了床上。

上官谦望了望自己的拳头,又望了望倒在床上的士兵,自言自语了一句:“别以为我不会打人。”

上官谦连忙走出空病房,顺手将病房的房门锁上,经过彭若飞的病房时,向康钧儒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快点离开,随后慢慢地走到门口,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懒洋洋地问了声:“谁呀?”

“是我,龚培元。快点开门呢,上官,外面冻死了。”

上官谦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此时康钧儒还在彭若飞的病房里,而龚培元却鬼使神差地来他医务科串门了。

上官谦只得硬着头皮打开医务科的大门,一开门,却见门口除了龚培元之外,还有两名随从。

“你怎么现在才开门,冻死我了。”龚培元和那两个随从马上闪了进来,龚培元一边搓着手,一边埋怨道:“上官,上回处座不是重申了一遍,值班时不准喝酒,不准睡觉,你倒好,才过去没几天,你又违规啦!小心被处座知道了,罚你。”

“我昨晚喝了一杯咖啡,夜里一直睡不着,今天白天是硬撑着,现在实在是撑不动了,眼皮子直打架。”上官打着哈哈,随后神色紧张地问道:“这么晚了,龚科长找我有事吗?”

“处座有令,将彭若飞押回牢房,我是特地过来把他押回去的。”

246. 视死如归

上官谦一听,差点没被吓尿,强作镇定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把彭若飞押回大牢了呢?”

龚培元笑了笑,跟上官谦咬起了耳朵:“处座说,这个彭若飞留着早晚是个祸害,想把他给……”

龚培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让上官谦看了目瞪口呆,像是被雷击了一般。

过了十几秒,上官总算是清醒一点了,连忙问龚培元:“报纸上许多大佬不都说要释放彭若飞吗?处座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公愤啊?那他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放虎归山会让处座的日子更难过,处座原本对这个姓彭的还心存幻想,现在算是彻底觉悟了,这个姓彭的根本不可能拱手而降,如果放出去了,肯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所以干脆把他给做了。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去病房见见这个彭若飞。”

“其实这事何须龚科长亲自前来,你让手下过来就可以了嘛。”上官谦跟龚培元打着哈哈,想要拖延点时间,让康钧儒快点离开。

“嗨,闲着也是闲着,我很想看看这个共党的死硬分子临死前是副什么尊容。”龚培元拍着上官谦的手臂,呵呵一笑:“走,去看看吧。”

龚培元手一挥,后面的两名随从连忙紧随其后,上官谦心惊胆战地朝前走着,他感到自己四肢无力,双足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脑海里则一片空白。

龚培元边走边问上官谦:“哎,今天你们医务科就你一人值夜吗?”

“哦,还有葛护士长。”

“怎么没见她人呢?”

“哦,葛护士长感冒了,吃了点药,犯困,所以我就让她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下。”上官谦敷衍着龚培元。

“哦,是这样啊,这鬼天气还真是容易让人得病。”

龚培元和上官谦等人走到彭若飞病房前,龚培元见一名警卫站在门外,两只眼睛红红的,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眼睛怎么这么红?”

上官谦仔细一看,脑子嗡嗡作响,这个警卫不就是康钧儒吗?他怎么还没离开呢?要是被龚培元识破不是全完了吗?

“报告长官,刚才风大,眯了眼,眼睛被我揉红了。”康钧儒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今天的风确实大,吹得我脸都木了。”龚培元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同身受。

龚培元推开房门,见彭若飞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彭若飞。”龚培元冲彭若飞大喝一声。

彭若飞慢慢地转过身子,望着龚培元,一声不吭。

“彭若飞,这一个月你在这儿住着挺舒服的吧?”龚培元走到彭若飞的病床前,冷笑了一声。

“托你和唐处长的福,要不是你们联手炮制我的脱党声明和那份伪造的审讯笔录,我还不至于走到绝食这一步,你们又怕我死了,所以把我送到这儿来,无非是想让我继续苟活着,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如何朝我身上泼脏水,把我击垮。不过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天地昭昭,真相终有大白天下这一天的。”

“确实如你所说,真相终会大白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这些天,彭先生可是报上的红人啊,很多人都在为你开脱,为你请愿,要求当局释放你,你们党的领导人还在报上发表声明,为你翻案,为你洗冤,彭先生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振奋吧?”

彭若飞坦然一笑:“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很高兴能让我在世时得知这一喜讯。”

“不过,恐怕彭先生高兴不了多久了,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你的末日快来临了。”龚培元嘴角一扬,斜睨了一眼彭若飞,想要看清他脸部细微的变化。

彭若飞听后却没有表现出惊慌害怕,或是沮丧愤怒,相反,显得很是平静,也许这一天早就在彭若飞的预料之中了。

“彭先生,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彭若飞的表情让龚培元甚感意外。

“我当然明白,龚科长,我看你的表情倒是有几分不明白,你不明白什么呢?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有表现出你所期待的惊恐、沮丧、愤怒、悲伤?其实对我而言,死亡这两个字就是回家,与我的亲人和战友们在地下团聚,何悲之有?

原本数月之前我在江西就要被处决了,现在又让我多活了几个月,而且在这几个月里,我借你们的手除去了我党的叛徒,这真是一件大快人心,值得额手相庆的大好事。这次我可真的是赚大发了,我这辈子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的事情经历得多了,所以,尽管我才活了三十七岁,但我觉得我已经值了,我没什么遗憾的了。”

彭若飞的一番说辞让龚培元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彭若飞竟然如此风轻云淡,视死如归,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愣了一会儿,奸笑道:“真没什么遗憾吗?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个儿子吧,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你不能亲眼看着你儿子长大,不能亲手抚养他成人,怎么说都是人生一大遗憾吧?”

“龚科长提醒的是,确实如你所说的,不能亲眼看着儿子长大成人,不能与儿子共享天伦,确实是每一个父亲的缺憾。不过古之圣贤说得好,孟子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我想我彭若飞的儿子一定能明白他父亲的抉择。”

龚培元无语了,他摇了摇头,挥了挥手:“来啊,请彭先生换个地方思考鱼与熊掌吧!”

两名随从走进来,将彭若飞从病床上拽起,然后架着他拖出病房,上官谦见状,连忙上前:“龚科长,这样不行,你得给他多加点衣服,外面天寒地冻的。”

“哎呀,上官,你真多事,一个快死的人了,还穷讲究什么呀?”龚培元在彭若飞那儿吃瘪,好不气恼,便将火气撒在上官谦身上,把他往旁边一推,指挥着两名随从将彭若飞拖出了医务科,拖向牢房。

望着衣着单薄的彭若飞在凛冽的寒风中被两名随从一路拖行,上官谦感到一阵阵凉意将自己包裹起来了。

突然间上官谦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走到病房门口,招呼眼前僵直地杵在病房外,面如死灰般的康钧儒:“康先生,我先带你一块儿出去,然后你把衣服换了快走吧,省得夜长梦多。”

康钧儒回过神来,默默地点点头,随后跟上官谦一起走出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然后在一个角落里,把身上的一套士兵军服脱下,交给上官谦,再换上自己的西服,跟上官谦握手告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247. 冰释前嫌

上官谦拿着康钧儒脱下的军服回到了医务科,随即给依旧昏睡在病床上的警卫穿上了衣裤。

过了没多久,这个警卫醒了,他看见自己睡在病房里,感到有些奇怪:“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哦,你刚才站岗时晕倒在病房门口,可能是低血糖了,是我把你扶到病床上来的。”上官谦搪塞了一句。

“哦,谢谢啊,上官医生。”警卫摸了摸后脑勺,他对自己晕倒时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我怎么就晕倒了呢?我得站岗去。”

警卫从床上爬起来,要往外走去。

“不用了,彭若飞已经被押回大牢了,你今晚可以睡个囫囵觉了。”上官谦轻轻地说了一句。

“是吗?那我今天还真是因祸得福了。”警卫笑了笑,又重新睡到了病床上去了。

上官谦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房门反锁起来,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愤涌上心头,他把办公桌上的所有的医书,病例资料等物都一股脑儿地摔到地上,随后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彭若飞原本被关在单人牢房,但现在龚培元却让人把彭若飞拖到另一间囚室。

牢房门打开了,许筱霆和张晋衡见一位衣着单薄,浑身是伤的犯人被两名狱卒拖了进来。

两人连忙过去,将彭若飞扶了起来。彭若飞倚靠在墙上,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点点头表示感谢。

“你叫什么?怎么进来的?”许筱霆见彭若飞浑身是伤,便明白了这人一定是敌人认为的死硬分子。

“我叫彭若飞。”彭若飞靠在墙上,喘息着回答道。

许筱霆和张晋衡一听,面面相觑,这个名字最初是从杜怀志口里得知的,知道彭若飞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之一,工作能力很强,是上海地下组织的重要骨干。而最近听到这个名字是从情报科长龚培元的嘴里获知的,当时龚培元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得意地告诉他们这是共党要犯彭若飞的口供,他已经供出了地下党组织十二名骨干成员,劝他们效仿彭若飞,弃暗投明,拱手而降,当时就被两人严词拒绝了。

许筱霆和张晋衡当然无法知道这张名单的真伪和其中的曲折过程,也不清楚眼前的彭若飞就是除去叛徒杜怀志的幕后推手,更不了解中央已经为彭若飞翻案,洗清冤屈了,他们身处牢房,消息闭塞,所以许筱霆和张晋衡都认定彭若飞是一个叛徒。

许筱霆立刻站起身来,朝彭若飞啐了一口:“叛徒。”

张晋衡朝彭若飞投来鄙视的目光。

彭若飞见两人对他这个态度,便知一二,他们一定是误解他是屈打成招,出卖同志的叛徒了,他现在明白了龚培元为什么将他又转押到这个牢房,他就是想要让自己在临死之前再领受一下来自自己同志的鄙夷和斥责,让他感受那种被亲人抛弃和误解的痛苦。

龚培元的险恶用心令彭若飞深感愤懑,他可以忍受敌人对他的身心折磨,但来自于党内同志的误解和鄙视是他最难以接受的,他望了望许筱霆和张晋衡,从他们的言谈中他已经清楚了这两人也是自己的同志,只是自己并不认识他们而已。

“你好,同志,我想你们可能对我有误会。”

“误会?你这个软骨头,出卖了自己的同志,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你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奉劝你不要叫我同志,因为你不配。”许筱霆轻蔑地看了一眼彭若飞。

“你们肯定是误会我了,我没有背叛组织,更没有出卖同志。”彭若飞继续为自己澄清。

“没有?你现在抵赖又有什么用,你已经把你组织里的十二名骨干都出卖了,你还说没有?别以为能瞒天过海,无人知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晋衡反驳彭若飞。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出卖了十二名地下党骨干?”彭若飞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根本就不认识这十二名骨干,而且他用的还都是假名字,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十二名地下党骨干的事情。

“那个姓龚的情报科长把你的口供给我们看了,还问我们认不认识这些人,想要从我们那儿找到突破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许筱霆回答了彭若飞的心中疑问。

“那是我杜撰的名单,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些人,我这么做就是想找出出卖我们组织的叛徒,我通过这份名单已经确认了杜怀志就是那个叛徒,随后我借敌人的手除去了这个叛徒。”

许筱霆和张晋衡一听彭若飞这么一说,很是惊讶,他们沉默了,回想起当初龚培元恐吓他们时,对他们说,若是不招的话,就让他们像杜怀志一样,死在刑讯室里。龚培元还把杜怀志当作是妄图潜伏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地下党,而事实是杜怀志出卖了三十二位工人纠察队的工友,让他们枉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杜怀志被放出去了之后又被抓回来了,而且还死在了刑讯室,他们觉得这事很是蹊跷,现在听彭若飞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杜怀志是被你借刀杀人除去的?”张晋衡疑惑地望着彭若飞。

彭若飞点点头,然后把其中的过程简单地向许筱霆和张晋衡作了解释。

听完彭若飞的一席话之后,许筱霆和张晋衡二人为自己错怪了彭若飞而感到愧疚,同时也对彭若飞的足智多谋及大无畏精神而感到由衷钦佩。

唐崇信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钱司令签发的一份秘密处决共党分子的名单,彭若飞位居首位,此外,还有许筱霆、张晋衡、罗嘉荣、钱书明、柯文辉等其他五名**员。

钱司令在电话里特别吩咐了一句:“处决方式要隐蔽一些,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唐崇信双手撑着脑袋,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来,像是作出一个重大决定,他摁了摁桌上的铃,不一会儿,龚培元走了进来。

“处座,你找我?”

“培元啊,有件事要你去完成。”唐崇信说完,把钱司令的手谕递给龚培元看。

“什么时候动手?”

“今天傍晚吧。”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钱司令特别嘱咐,手段要隐蔽一些,行动要利落一点。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好的,我知道了。”

“培元啊,这件事你去拟定一个方案给我吧。”唐崇信特意吩咐了一句。

“是,卑职明白。”龚培元敬了个军礼,随后走出了唐崇信的办公室。

248. 碧血丹心

自从唐崇信被钱司令训斥了一通之后,唐崇信就开始惶恐起来,他隐约感到上面可能要牺牲他,拿他当挡箭牌,因为目前滔滔滚滚的社会舆论让当局颜面尽失,骑虎难下,这种情况下,若是释放彭若飞,上面心不甘情不愿,到时候一定会拿他撒气;若是处决彭若飞,那汹汹舆情会让当局难以抵挡,最后找个替罪羊当挡箭牌,而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替罪羊了,无论是何种结局,他都是一枚弃子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唐崇信也难逃此厄运,彭若飞被处死之日也许就是他唐崇信被抛弃之时。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他只好再找个替罪羊。

看着龚培元的背影,唐崇信叹了口气,龚培元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但此时他只能让他去背黑锅,充当那个替罪羊。

龚培元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想了想,马上制定了一个处决彭若飞等人的方案,随后他将这个方案送交唐崇信。

唐崇信看完之后,同意了龚培元的方案:“就按你的方案去布置吧。”

龚培元点点头,出去了,随后他去布置任务了,他先将这六名共党分子都集中在一个牢房内,随后跟狱卒交代了一下,狱卒点点头。

下午五点半开饭了,狱卒分批依次打开各牢门,各个囚室的囚犯排队打饭,十分钟之后,囚犯将吃剩的饭菜和碗筷放入大木桶里,返回牢房,随后狱卒落锁关闭牢门。

但彭若飞发现今天他们的这间囚室狱卒并未像往常一样关门落锁,他觉得有些蹊跷,今天上午,囚室里又进来了三名犯人,一问彼此,才知道都是自己人。当时彭若飞就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间将他们六名共党分子都关在一个囚室里呢?难道不怕他们在一起密谋些什么吗?

而此时,囚室的门没落锁,是狱卒疏忽了吗,还是有意为之呢?彭若飞忽然意识到了敌人想要以越狱的借口来屠杀他们六人了。

“不好,敌人要动手了。”

彭若飞话音刚落,就听见牢房外的走廊上一阵脚步声,行刑队的人马上来到了彭若飞等人的这间囚室前,随后将牢门一脚踹开,端起机枪朝里面一阵扫射……

囚室里的六人纷纷饮弹倒下,牢房内血流成河,彭若飞身中五六枪,其中两枪击中了他的胸口,彭若飞倚靠在墙上,墙上一片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

唐崇信将龚培元所写的关于击毙越狱囚徒的报告呈交给了钱司令,钱司令看到报告后,连连点头:“不错,唐处长,你这件事干得很漂亮,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我也可以给那些人一个交代了。”

“那些人的尸体怎么办?”唐崇信征求钱司令的意见。

“通知家属来认领吧,要是我们把他们随便处理了,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要把我给淹死了。不过唐处长,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你可以趁此机会……”钱司令在唐崇信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好的,卑职明白了,不过,那个彭若飞好像没有相关的家属信息。”

“那就在报纸上登个认领尸体的启事吧,只要有人来认尸就行。”钱司令的嘴角边挂着一丝阴冷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报童沿街大声叫卖:“最新消息,囚犯昨晚越狱,已全数被击毙,最新消息,囚犯昨晚越狱,已全数被击毙。”

康钧儒正在打领带,听见报童的叫卖声后,连忙下楼去买了一份《申报》,他打开报纸一看,上面斗大的字写着:昨晚淞沪警备司令部发生部分囚徒越狱,警方采取雷霆手段击毙全部越狱囚犯。

康钧儒心里咯噔一下,随后看见报纸上还刊登了六名被击毙囚犯的照片,康钧儒一眼就认出了彭若飞的遗体,他双手颤抖着,双唇紧咬着,努力克制着自己,转身上楼,回到了房间里,关上房门之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双手里,声泪俱下,涕泗滂沱,痛哭不已。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则消息令社会各界哗然,舆情汹汹,群情鼎沸,许多人对这次越狱产生了质疑,认为这是栽赃陷害,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因为大家都认为彭若飞在社会各界的奔走呼吁下,即将被释放出狱,他怎么可能在此当口去越狱?且从当初共党发表的声明中得知,彭若飞在狱中遭受了酷刑的折磨,一个不能行走的囚徒如何能越狱?这分明是当局想借越狱之名,行枪决之实,因而纷纷要求彻查此事,严惩凶手。

我党的中央领导也获知了这个消息,感到非常震惊,马上在报上发表文章,深切缅怀遇害的同志,颂扬他们的浩然正气,强烈谴责敌人的倒行逆施,血腥镇压。

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上面便派监察部的人下来进行实地调查,钱司令把责任推诿给了唐崇信和监狱典狱长,而唐崇信事先已预估到钱司令会让他去背这个黑锅,所以留了一手,他向监察部的人出示了龚培元的行动方案,并暗示此方案已获钱司令的恩准。监察部的人权衡再三,最后决定给钱司令记过处分,将唐崇信降职处理,而龚培元则被当作替罪羊而获刑,被下了大狱,当然罪名并非是蓄意谋杀,而是处置失当。

这样的轻描淡写的处理意见当然难以服众,因而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游行抗议,要求严惩凶手,淞沪警备司令部派出军警予以镇压,一时间上海街头又风声鹤唳,肃杀一片。

康钧儒见报纸上还刊登了认领遗体的启事,他想要前去认领,但又担心敌人会以此作为诱捕共党的圈套,所以一时间踌躇不前,他决定与谭鸿铭商议一下,于是便收拾了一下,前往采韵书场。

谭鸿铭也从报纸上得知彭若飞等**员惨遭屠杀的消息,悲痛万分,康钧儒的到来,让两位铮铮硬汉不禁又泪流满面,悲愤不已。

“钧儒,若飞已经没什么亲属了,云麟也不在这儿,我们要替云麟将若飞的遗体领回来好好安葬。”谭鸿铭把泪水抹净,红着眼睛说道。

康钧儒点点头:“我们当然要把若飞的遗体认领回来,但我担心敌人会以此为陷阱,诱捕前去认领遗体的同志,否则我早就去了。”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确实得防着敌人这一招。”谭鸿铭听康钧儒这么一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也许敌人正布下天罗地网,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想起一个人来了,也许他能帮我们把若飞的遗体领回来。”康钧儒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个人来。

249. 瞒天过海

康钧儒想起了韩牧师,韩牧师是教会神职人员,由他出面应该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而他从若飞的密信中已经得知其实韩牧师一直在为我党工作,筹集和运转组织经费。

“哦?是谁?”谭鸿铭惊讶地问道,他想不出除了彭若飞的亲属和战友之外,还有谁能堪此重任,既能将彭若飞的遗体运回,又能免除敌人的怀疑。

“是一位党外人士。”康钧儒回答道,因为涉及到组织保密原则,而且组织成员往往是单线联系,所以即使是他的上级,康钧儒也不能告知其具体事项,况且谭鸿铭与韩牧师之间不产生直接联系,所以康钧儒不便把实情告诉谭鸿铭。

谭鸿铭听康钧儒这么一说,也就不追问下去了,组织的保密原则他是很清楚的,而且必须严格遵守。

“我打算将若飞的遗体领回来之后,运往云雾山,将他与妻子莹梅合葬在一起。”康钧儒将他的打算告诉了谭鸿铭。

“这样也好,就让这对革命眷侣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吧。”谭鸿铭说着,眼睛又红了。

“我这就去安排。”康钧儒说完,与谭鸿铭握了握手,起身要离开谭鸿铭的办公室。

“哦,钧儒,若飞现在也就只剩云麟这一根独苗了,他的情况一定要保密,除了你我几个少数人之外,不要告诉其他人云麟的下落,这样对云麟也是一种保护。”

康钧儒点点头:“嗯,这我明白。云麟的事仅限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对外就声称是我的外甥,我姐姐过继给我的儿子。”

谭鸿铭点点头,目送着康钧儒离开他的办公室。

康钧儒走下楼梯,听见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前台声情并茂地说着《杨家将》,只见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忠肝义胆身先去,气冲霄汉万古扬。”

顿时,一股热血涌上康钧儒的心头,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蕴藏着一股坚毅而凛然的气概。

离开采韵书场之后,康钧儒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卿恩堂,在那里他与韩牧师见了面,韩牧师也已经获知了彭若飞遇害的消息了,心情也很沉重。

“康先生,我说过,我与彭先生是莫逆之交,所以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们处理好彭先生的身后事。”韩牧师同意了康钧儒的计划,准备亲自出面认领彭若飞的遗体。

“拜托了。”康钧儒伸出双手与韩牧师紧紧相握。

与韩牧师分手之后,康钧儒立刻给远在广州的梁叔致电,让他带着云麟前往云雾山山脚下,在云麟母亲的坟冢前会合。

唐崇信被降职之后,便顶了龚培元的位置,成了情报科科长,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认领尸首这件事,其他五位死者的亲属都已经把他们亲人的遗体领走了,只剩下彭若飞的遗体还没人领走。他派人在暗处盯梢已经将尸体领回去的那些死者的家属亲友,随后进行暗中调查,看这些人有没有与共党有瓜葛,据他了解,有些共党分子是秘密入党,家人并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而有的共党分子的家属本身也是共党分子,这些人若是散落在外,对党国而言就是个隐患,所以这些家属若是查实之后也会遭到秘密逮捕。

当初钱司令跟他耳语的内容也就是这个,钱司令让他利用好这次机会,再抓住几条大鱼。因而他不敢怠慢,把情报科所有的人都撒出去进行跟踪,暗访,调查。

唐崇信对前来认领彭若飞的遗体的人显然是最为关注的,但彭若飞的尸体却迟迟未有人前来认领,这让唐崇信有些纳闷了,难道彭若飞连一个亲友也没有吗?

但在第三天的下午,一位外国牧师带着教堂里的一位执事和两名义工来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他们说明了来意,卫兵便将他们带到了唐崇信的办公室。

唐崇信见到这几个人,很是纳闷。

韩牧师向唐崇信进行了自我介绍:“你好,先生,我是卿恩堂的韩牧师,我们教会得知彭先生的遗体还没有被认领,所以特地让我们几个将彭先生的遗体带回卿恩堂,为死者祷告,让他的灵魂早日升天。”

“卿恩堂?这事你们也管吗?”唐崇信摸了摸后脑勺,上下打量着来人,他守株待兔了几天,想要趁此机会抓住彭若飞的同党,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教会里的牧师,而且还是个外国牧师,不禁有些泄气。

“是的,我们教会的主旨就是要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主的隆恩。不管他生前为何人,做过何事,主爱我们每个人。所谓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尽管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罪孽而来,但主会将我们身上的罪孽除尽,让我们通往天国的路,得到永生。”

唐崇信见这个韩牧师在给他讲经布道,连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好吧,你们去把彭若飞的尸体领走吧。”

唐崇信叫来勤务兵,让他带着韩牧师等人前往停尸房认领尸体。

韩牧师在停尸房里见到了彭若飞的遗体,他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彭若飞了,没想到再见时却是在这样的场合,那曾经儒雅坚毅,温润如玉,多谋善断的男子如今静静地躺在那儿,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嘴唇微启,似乎还有未尽之言要说,韩牧师手持十字架,嘴里默默地为彭若飞祷告。

停尸房的人将彭若飞的一些遗物也一并交给了韩牧师,韩牧师接过一个袋子,发现里面有块已经破损的劳力士手表,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袋子里。

一行人将彭若飞的遗体抬进了一口棺椁里,随后抬上板车,由两名义工拉着板车走出淞沪警备司令部,朝卿恩堂走去。

唐崇信叫来几名手下,让他们暗中跟踪这行人,看看有哪些人跟他们接触。

韩牧师等人将彭若飞的遗体运回了卿恩堂,此时,教堂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其中就有康钧儒,张孝波等人,而唐崇信的几名手下也混入其中。

彭若飞的遗体就安放在教堂中央的鲜花丛中,韩牧师和众教徒们开始为彭若飞进行葬礼祷告:

我们生命的父,你的子民在此感谢你的保护和眷顾。你是万物的根源,也是我们人类慈悲的救主。我们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救我们脱离凶恶。直到永远,阿门!

众人也一起为彭若飞祈祷。

葬礼结束之后,几名手下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便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了卿恩堂。

250. 痛失双亲

等葬礼结束,众人散去之后,韩牧师便吩咐几名义工将彭若飞的棺椁抬到教堂后面的一块墓地去,那里是一些神职人员和教友们的墓园。两名义工将棺椁放在空地上,韩牧师便让他们离开了。

在墓园前的一块空地上停放着一辆卡车,康钧儒和张孝波已在那里等候着,见彭若飞的棺椁到了之后,便下车将棺椁抬上了卡车。

韩牧师将装有彭若飞遗物的那个袋子交给了康钧儒,康钧儒打开一看,发现是那块他曾经赠送给彭若飞的劳力士手表,心中猛地一颤,这块劳力士手表的表带也已经锈迹斑斑了,表壳已经碎裂了,机芯也已经破损了,估计是当初在云雾山与敌人激战时损坏的。但表盖却完好无损,那行用俄文所镌刻的一行文字“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却依然清晰可辨。

康钧儒郑重地将这块手表放入贴身衣袋里。随后跟韩牧师握了握手:“有劳了,韩牧师。”

“一路保重,主会保佑你们的,阿门。”韩牧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康钧儒和张孝波坐上卡车,随后卡车缓缓驶出卿恩堂,朝市郊驶去……

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卡车到达了云雾山山脚下,康钧儒一眼就看见了梁叔带着云麟站在薛莹梅的坟冢前,云麟正在母亲的坟前拔草,清理。

云麟回头一看,见康钧儒和张孝波二人已走到他的面前,立刻扑进康钧儒的怀里:“康爸,是不是我爹他已经……”

云麟双唇颤抖着,从梁叔跑到学校,向老师告假,他就隐约感到情况不妙,这几天他总是梦见父亲,父亲慈祥的面容总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他追问梁叔出了什么事,梁叔摇头说不知道,直到梁叔带他乘上开往九江的火车,把他带到云雾山时,他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感到天崩地裂,他呆呆地站在母亲的坟前,等候着噩耗的来临。

康钧儒一把搂住云麟,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衫。他记起当初云麟哭求着要同他一起来上海见一见父亲,结果因为担心云麟的安全而被他狠心拒绝了,当初云麟就声嘶力竭地吼道“可我怕到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爹了。”没想到一语成谶,云麟果真没能见到他父亲的最后一面,尽管当初康钧儒在病房里见到彭若飞后,彭若飞向他交代后事时,他想要拍电报让云麟来上海与父亲见上一面,可被彭若飞阻止了,他不想让儿子见到形容枯槁,遍体鳞伤的自己。如今这份遗憾将永远成为遗憾了。

波仔和梁叔二人将卡车上彭若飞的棺椁抬了下来,云麟扑在棺椁上,抚摸着棺盖,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我要看看我爹。”

云麟从棺椁上起身,然后用力推开棺盖,父亲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无声无息,身上穿着康钧儒带去的西服,但还是难以掩盖他身上的伤痕,云麟看见父亲的双手手指断裂红肿,手腕上紫黑一片,知道父亲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和伤痛,更是悲从中来,哭得死去活来。他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双手,脸颊,头发,心碎魂断。

康钧儒将云麟一把抱起,然后朝波仔示意了一下,波仔连忙将棺盖盖上,随后云鹏和康钧儒一起用铁锤钉上长钉,云麟举起铁锤,每敲一下,都感到肝胆俱裂,随后与梁叔二人在云麟母亲的坟旁又挖了个坑,将彭若飞的棺椁埋于其间。

康钧儒从卡车上取下一块长木板,云麟接了过来,咬破手指,在木板上用鲜血书写着:慈父彭若飞之墓,儿云麟泣立几个血字。随后将墓碑竖于坟头上。

康钧儒从衣袋里取出彭若飞的那块劳力士手表交与云麟手中:“云麟,这是你爹的遗物,你好好保存吧。”

云麟紧握着这块手表,心中波涛汹涌。

康钧儒又拿出那份《与儿书》交与云麟:“这是你爹给你写的信,你拿着吧。”

云麟接过这沉甸甸的书信,感到重如千斤。

他扑通一声跪在父母坟前三叩首:“爹,娘,麟儿一定会继承你们的遗志,不会辜负你们的平生所愿。”

康钧儒也朝两座坟茔跪拜:“若飞,嫂子,你们就在这青山绿水间安息吧,我会将云麟抚养成人的,决不辜负你们的重托。”

波仔和梁叔也向二位先烈叩拜。

料理完彭若飞的后事之后,康钧儒决定暂时还是让梁叔将云麟带回广州,继续学业,等他在上海的工作顺畅了之后,再将云麟接回上海。

康钧儒开车将云麟和梁叔送到九江火车站,在站台上,云麟与康钧儒依依惜别,随后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康钧儒与波仔二人连夜赶回了上海,望着这沉沉的黑夜,康钧儒似乎感到内心有一股力量正在心中凝聚,升腾,他要带领那群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把这沉沉的黑幕撕开,让光明驱走黑暗……

回到上海后不久,康钧儒就接到谭鸿铭的电话,约他见面,康钧儒便乘坐黄包车前往采韵书场。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谭鸿铭就切入正题,向康钧儒说明了急着找他的缘故。

“钧儒,今天找你来是我刚接到中央的指示,经过若飞这件事之后,中央对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重建工作极为重视,伍豪同志将总负责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工作,他指示我们要尽快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恢复与组织各成员之间的联系,为了使我们的工作更趋于保密,各组织成员之间今后将以代号进行联络,伍豪的代号为青鸾,我的代号为百灵,你的代号为飞鹰,你下线的代号等确定好了之后就上报给我,我们这个小组都是以飞禽为代号,以后若是发展了新的组员,必须及时向中央报备,这样今后组织既能掌握各成员的大致情况,也能起到保密作用。”

“好的,飞鹰明白,百灵。”康钧儒向谭鸿铭敬了个军礼。

“你呀,倒是能活学活用。”谭鸿铭笑着指了指康钧儒:“哦,还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青鸾命你准备好一部电台,万一我这儿出了状况,不能与青鸾直接联系的话,你可以直接与中央保持联络。你有困难吗?“

“没问题,我那个宏利商行专门做那些紧俏物资的生意,有部商业电台不足为奇,我这就回去准备购买一部时下最先进的电台。“

“好,这我就放心了,这是青鸾的波段,呼号,频率。”谭鸿铭将一张写有电台波段,呼号和频率的纸条交于康钧儒。

康钧儒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默记在心,随后划了根火柴,将纸条烧毁,放入烟缸内:“好的,我已经记清楚了。”

“还有这个,这是密码本,你收好了。”谭鸿铭将一本善成堂的《唐诗三百首》递给康钧儒。

康钧儒拿过来一看,书页有些泛黄了,笑了笑:“这本书可是有年头了。”

“《唐诗三百首》是孩子的启蒙书,基本上读书人的家里都会有一本,所以不会引起怀疑。钧儒,需不需要给你配个报务员?”

“不用,这活我自己能干。“康钧儒笑了笑,自豪地说道:”你可别忘了,我是苏联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这些基本军事技能不在话下。“

251. 重整旗鼓

谭鸿铭听后微微一笑,走到康钧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心里沉重起来:“当初你,若飞还有李玉棠三人号称三剑客,都是来自于伏龙芝军事院校的高材生,一等一的情报战线的人才,可惜李玉棠已经在北伐中战死沙场,若飞也不幸遇难了,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了。“

康钧儒轻轻拍了拍谭鸿铭的手:“老谭,干我们这行的都命短,想当初我们仨风华正茂,意气飞扬,如今……唉,不说了,谁让我们选了这条路呢,既然选定了,就一定要走到底,哪怕前路荆棘满地,悬崖峭壁,但我坚信我们一定会走上康庄大道的。“

“对,我们总会有一天会走上康庄大道的。“谭鸿铭听了康钧儒的话,顿觉精神鼓舞,信心倍增:”钧儒,你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还没有与若飞的下线取得联系,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康钧儒眉头紧蹙:“若飞在密信里告诉我,我的下线掌握了二十多位行动队员,这些人的情况只有我的下线最清楚,现在若飞牺牲了,我只能按照以前若飞与他接头的方式取得联系,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周了,我在死信箱里所投放的要求见面的情报还是没人来取走,我担心这个下线已经失联了。我现在只能采用第二套联络方式,前两天才落实好,现在只能静候了。“

原来康钧儒重返上海之后,依照从云麟那里得知的与金翊轩的联络方式,每周日都去复兴公园,想与金翊轩取得联系,已经连续三周了,他在复兴公园的假山旁的一块石头下面的一个凹洞里放了一个小纸团,这处地点很是隐蔽,一般很难被发现,小纸团上的情报是用柠檬汁密写而成,所以并不担心被人识破,他在小纸团上所书的内容是,约金翊轩周三下午两点在大世界的乾坤大剧场的最后一排见面,届时他头戴黑色礼帽,手拿一本《三国志》绘画本,但两次他都落空了,后来回到复兴公园,发现那个小纸团还在原处,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直到他收到若飞的密信,告诉他若是与金翊轩联系不上的话,可以在报纸上登载寻人启事,于是他按照若飞的嘱咐,在各大报纸上都登载了一条《寻人启事》,内容为:

亦暄弟:

沪上一别,半年有余,如今世扰俗乱,家道中落,骨肉离散,然即使家散人亡,吾氏一脉,终难消亡,他日必将凝心聚力,开枝散叶,故为兄企盼家中兄弟重聚一堂,共享天伦。亦暄弟若见到此启事,请速与愚兄接洽,联系方式如旧。

愚兄若飞启

康钧儒还是以彭若飞的名义发布了这条寻人启事,然后花钱让各大报纸连续两个月登载此寻人启事。

如今这条启事已经登载了五天了,但目前还是杳无音讯,康钧儒只能继续等待,若是两个月后还没有消息的话,他只能另起炉灶了。

而与另十二位骨干成员的联络,则按照彭若飞密信中所提及的,可以通过电台晚间十一点钟的一档“听众点播”栏目,连续播放五首表达思念亲人的唐诗: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赵瑕的《江楼感怀》、佚名的《送别诗》、晏殊的《玉楼春春恨》、杜牧的《赠别》。

这便是唤醒他们的信号,如果他们能收到这个信号,那就意味着组织在寻找他们,他们便可回到上海,然后在三山会馆旁的青年旅社住下,届时组织上会派人与他们接头。

康钧儒正依照彭若飞生前所留下的这份密信中提及的接头暗号,紧锣密鼓地与这些同志取得联系。

金翊轩自打看到报上刊登的彭若飞的脱党声明和审讯笔录之后,就立马启程,离开武汉,想要重返上海与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

在来上海之前,他带着云凤先回了一趟无锡老家,去看望妻子刘淑娟,刘淑娟本来就体弱多病,自打女儿夭折之后,因终日思念女儿而愁眉不展,身体也就更羸弱了。

金翊轩本想接淑娟一起回上海照顾云凤,但回到老家一看,淑娟的病一直没起色,一直是病怏怏的模样,身边也就岳母一人在悉心照料,母女俩相依为命,甚是清苦,这几年他一直在上海忙于地下党的工作,无暇照顾妻子,孝敬老人,心中十分愧疚,所以便趁此探亲机会,留在淑娟身边照顾了半个多月。

刘淑娟对金翊轩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她是个农村妇女,平日里也就干一些家务活,对丈夫的事情并不过问,也从不干涉,她只知道别人称金翊轩“金老板”,但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她并不十分清楚,偶尔听说丈夫好像有一家饭店需要打理,但她却从未去过那家饭店,有时向金翊轩提及,金翊轩总是以各种借口加以阻拦,所以,刘淑娟觉得丈夫很是神秘。

金翊轩的公开身份是一家名为“如意轩”饭庄的老板,其实他是地下党组织的行动队负责人。平时招揽生意,迎来送往,有行动任务时则会制定行动计划,布置任务,然后实施。他饭庄里的所有店员,包括账房先生,大师傅,打杂的都是他的行动队员,所以金翊轩不想让刘淑娟了解过多有关组织的事情,怕她受连累,毕竟他们所干的都是一些掉脑袋的事情。

作为彭若飞的下线,金翊轩主要担当一些具体的行动任务,比如收集情报,跟踪伏击,传递讯息啦,甚至是实施暗杀,所以手底下也有二十多个行动队员,除了他饭庄里的八个队员之外,还有一些行动队员的对外身份是小商小贩,黄包车夫,烟纸店小老板,电影院里打杂的,学校里看门的,赌场保安等一些底层老百姓。原先郭子超是行动队的副队长,同时也是彭若飞的联络员,他的公开身份是青帮成员,四一二事变时,他从师兄那里获知了青帮的行动计划,所以立刻通知了彭若飞,否则地下党组织的损失将更大。四一二之后,这些队员也蛰伏起来了,所以这次金翊轩重回上海,就是要将他的行动队重新激活,重新组建。

金翊轩这次回来探亲,带回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女孩,淑娟是第一次见到云凤,起初她还以为是金翊轩路上捡来的孩子,后来金翊轩向她解释了云凤是他好兄弟走散的孩子,淑娟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对这个可怜的孩子产生了怜爱之情,想想自己夭折的女儿如果活着的话,也有云凤那般大了,便自然而然地把云凤当作是自己的女儿。

金翊轩告诉淑娟,他给云凤取了个学名叫金嘉琪,淑娟一听,这不就是自己已故女儿的名字吗,看来金翊轩确实将云凤当作自己的闺女了,她见云凤叫金翊轩二叔,便更正道:“看嘛还遮遮掩掩的,不如就叫你爹,叫我娘,岂不更亲?”

金翊轩摇摇头:“云凤有自己的爹娘,我们最多也只是她的养父养母,名分不重要,只要我们把这可怜的孩子当作自己闺女抚养成人就好。”

淑娟听丈夫这么一说,不作声了,于是云凤就在金翊轩的老家住下了,称金翊轩为二叔,淑娟为二婶,淑娟的娘为刘奶奶。

252. 重聚一堂

云凤跟淑娟也很是投缘,也很懂事,知道淑娟身体不好,所以常常帮着做家务,端茶倒水,很是体贴,把淑娟视作娘亲一般。

金翊轩原本将刘淑娟接回上海,但现在看来,不如将云凤留在淑娟身边,一来让妻子有个孩子作伴,既能抚慰妻子丧女之痛,又能彼此有个照应,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女孩子有诸多不便;二来,自己此次去上海自然是前途未卜,风险重重,云凤待在身边恐怕是多有危险,自己万一有什么差池,云凤又将失去依靠。所以金翊轩决定将云凤暂时先放在无锡老家,让她与淑娟和岳母一起生活,彼此照顾。

当然,云凤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可不能让云凤像其他农村里的女孩子一样,目不识丁,毕竟她的父亲是位博学多才的大学教授,而且又是他最敬重的兄长,所以一定要给云凤最好的教育,切不可耽误了她的学业,因而金翊轩把云凤送到村里的私塾先生那儿,这位孔先生也算是村里的能人,能写会算,经常替人写讼状,是闻名方圆数十里的一支笔,所以金翊轩决定让他当云凤的老师。

云凤聪明机灵又能说会道,所以深得这位孔先生的喜爱。

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金翊轩便离开了无锡老家,去往上海了。

从火车站出来之后,金翊轩就直奔位于东新桥街的如意轩饭庄,当初离开这里时,金翊轩决定把饭庄交给账房先生洪二爷打理,其他的队员就地蛰伏,现在大半年过去了,不知如意轩怎样了?他的那些队员们情况如何?

走近如意轩,看见饭庄门前很是冷清,现在是中午时分,照理应是饭庄生意最好的时候,可是,金翊轩远远望去,门口罗雀,只有三两个顾客进进出出。

金翊轩走进如意轩,见饭庄里客人已基本跑光了,就剩下一些伙计趴在桌上打盹。无奈地摇了摇头。

伙计小四见有客人前来,连忙上前招呼,一看是金翊轩,连忙上前招呼:“金哥,你回来啦?”

小四这一声招呼把店里所有的店员都给唤醒了,大家连忙聚在金翊轩四周,问长问短。

“金哥,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胖墩乐呵呵地望着金翊轩,两只眼睛笑得都眯成缝了。

“金哥,你这半年都去哪儿了,我们都没了主心骨了。”高个子阿隆一把抱住了金翊轩。

其他的阿发,大伟,阿胜,阿豪等队员也都跑过来问候金翊轩。

“老金啊,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啊,我们真是度日如年啊,现在生意是越来越不景气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和这些兄弟们都得去喝西北风了。”洪二爷挤了进来,拍了拍金翊轩的肩膀。

“二爷,辛苦你了,这半年让你操心了。”金翊轩朝洪二爷拱了拱手。

“我是愧对掌柜啊,你把饭庄交给我,可我实在是无能啊,饭店的经营状况是每况愈下,现在都快入不敷出了。”洪二爷面带愧色地摇了摇头。

金翊轩连忙安慰洪二爷:“二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我们资金紧缺,你还能勉强维持已经是不错的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向金翊轩述说着他离开后的情形,其中包括几次全城大搜捕,戒严等当局的高压政策,好在他们事先都按照金翊轩临走时下达的命令,将所有的武器弹药都埋在了饭庄后院的一口枯井里去了,所以才躲过了大搜捕。

“同志们,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与上级领导取得联系,我们不能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随风飘荡,我们一定要有信心,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金哥,我们就等你这句话呢,这半年可把咱们给憋坏了,看着敌人大肆搜捕我们的人,我们真的是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轻举妄动,真是窝囊透了。”

“金哥,你回来了,就好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绝无二话。”

望着同志们高昂的斗志,金翊轩觉得那种久违了的豪情又回来了。

之后,金翊轩又分别与烟纸店小老板的马国兴,大光明电影院的清洁工于发奎,黄包车夫宣平,农贸市场卖炒货的谢志峰,大发赌场打杂的孙超,董家湾小学看门的施建祥等人取得了联系,这些队员看见老大回来了,个个精神振奋,那半年多积攒的怒火怨气终于可以找个机会爆发一下了。

金翊轩回到了如意轩,让小四将这一个月的报纸都拿到他的办公室去,小四马上将积攒的这一个月的报纸拿到了金翊轩的房间里。

金翊轩在无锡农村时,很少能看到报纸,消息很是闭塞,所以当他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那份审讯笔录的原稿和中央的声明之后,方知彭若飞是被诬陷的,这消息一扫压在他心中的阴霾,他虽然坚信彭若飞不会叛变组织,不会出卖同志,但他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去说服他人,说服自己,所以一直感到一种困惑和迷茫,如今尘埃已定,他重重地舒了口气。

随后他又看到报纸上连篇累牍地要求当局释放彭若飞的报道,众口铄金,众心成城,金翊轩看后,简直是心花怒放,看来自己的这位可敬的兄长快要出狱了。

然而,当他看见那篇关于淞沪警备司令部囚犯越狱,被军警以雷霆手段全数击毙的报道后,感觉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尤其是看见报上刊登了囚犯的名字和照片,他更是感到一阵昏天黑地,他难以相信,彭若飞已经不在人世了,顿时,金翊轩感到嗓子口一阵发甜,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喷溅在报纸上,随后眼泪滚滚落下,滴落在报纸上,将报纸打湿了。

金翊轩再次觉得自己犹如断线的风筝,无法找到那只执线的手。他把报纸放下,心情郁闷压抑,他来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刺骨的寒风犹如风刀霜剑,让人透不过气来,但此刻他的心里更是凄风苦雨,黯然神伤。

253. 喜出望外

小四给金翊轩端来了一杯热茶,见金翊轩站在窗前愁眉紧锁,沉默无语,便不敢多嘴,连忙将热茶放在桌上,见桌上有张报纸上面满是血迹,心里一惊。

“金哥,怎么啦,这报纸上怎么会有血?”小四向金翊轩投来关切的目光。

金翊轩回过神来,将窗户关上,走到桌前,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小四,你先去忙吧,让我一人静一静。”

“哎。”小四说着,转身要走,见这张报纸脏了,便把这张报纸团了起来,想要将这张报纸扔到垃圾桶里去。

金翊轩一把摁住报纸,厉声呵斥道:“谁让你把这张报纸扔了?”

小四一惊,手一抖,将桌上的热茶打翻,茶水将桌上的报纸都弄湿了,这下小四更慌张了,连忙用手来擦。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金翊轩知道是自己的态度吓到了小四,连忙自己来收拾,忽然他看见一张被打湿的报纸上面有一份寻人启事,连忙拿起来仔细一看。

亦暄弟:

沪上一别,半年有余,如今世扰俗乱,家道中落,骨肉离散,然即使家散人亡,吾氏一脉,终难消亡,他日必将凝心聚力,开枝散叶,故为兄企盼家中兄弟重聚一堂,共享天伦。亦暄弟若见到此启事,请速与愚兄接洽,联系方式如旧。

愚兄若飞启

亦暄就是指金翊轩,跟他的名字同音,落款竟然是若飞,他有些疑惑了,彭若飞被关在大牢里,如何能在报上刊登此寻人启事呢?从这则寻人启事的内容上来看,分明是在寻找他,希望他早日与组织联系,这么看来,上级领导又重新委派了新的负责人过来了,代替彭若飞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了。

金翊轩心中豁然开朗,是的,一定是组织在召唤他,他看了看最后一句:联系方式如旧。

他当然清楚与彭若飞的联系方式,他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周六,明天就是周日了,以前这个时候是他与彭若飞见面的时候。但现在彭若飞已经牺牲了,那与他接头的人会是谁呢?周日会有不少人去复兴公园,一时间他是很难辨别出谁是他的接头人。

他静下来想了想,既然联系方式照旧,那么以前他与彭若飞若是有情报需要传递的话,往往把情报放在假山附近的那块石头下面的凹洞里,现在看来这个联络方式还将继续沿用。这么说来,这位新的上级若是想要跟他联络的话,一定会在那块石头下面的凹洞里留有情报,把要求见面的讯息发给他。

可从这些报纸上所登载的寻人启事时间来看,那位愚兄已经登载了数天的启事,那有可能他早就在启动与他的联络方式了,只是自己还未到上海,不知上线已经发出信号了,于是金翊轩决定现在马上去复兴公园,也许那块石头下面已经有情报等待着他去获取。

一想到这儿,金翊轩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连忙穿上外套,戴上礼帽,朝门外走去,饭庄里的那些伙计见这么晚了,金翊轩一声不吭,跟谁都不打招呼,径直地离开饭庄,都觉得有些异常。

如意轩离复兴公园并不远,步行的话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而已,金翊轩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情报,但作为一名老特工,他还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步速并不是很快,否则在大街上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他赶到了复兴公园,可复兴公园的看门人告诉他已经闭园了,明天再来吧,金翊轩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放入口袋中,随后告诉老头,自己白天在公园里丢了一块手表,所以想来找找看。

那个时期的手表可是非常贵重的,所以老头一听金翊轩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连忙开门让他进去。

金翊轩见四周没人,便径直走到假山旁,在附近的那块石头的凹洞里,果然有个纸团,金翊轩心里一阵惊喜欲狂,从凹洞里取出这个纸团,借助着月光,展开一看,是张白纸,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还留存一点点柠檬的清香味,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带有柠檬香味的白纸正是他和彭若飞传递情报时所约定的,用柠檬水密写情报。

金翊轩将这张带有柠檬香味的白纸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随后走出了公园,看门老头见金翊轩出来了,连忙好心地问道:“找着了吗?”

“找着了,找着了。”金翊轩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表给老头看。

老头也放心地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回到如意轩后,金翊轩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将房门反锁上,然从衣袋里掏出那张白纸,将一盏煤油灯拿了过来,划了根火柴,点燃煤油灯,随后将白纸放在煤油灯上烘烤,果然白纸上出现了棕色字迹。

“周三下午两点在大世界乾坤大剧场的最后一排见面,届时若见到一位头戴黑色礼帽,手拿一本《三国志》绘画本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则可与此人联系。”

金翊轩的眼睛红了,热泪盈眶,他这个断线的风筝终于找到组织了。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十点,康钧儒还是去了一趟复兴公园,他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金翊轩看见了他报上所刊登的寻人启事,已经来这儿将情报取走了呢。

康钧儒来到假山旁,装作是欣赏这座假山的太湖石,一边摸着,一边观察周围人的动静,趁没人注意,便将手放入那块石头下面的凹洞之处,惊喜地发现那个小纸团竟然不见了。不过这到底是金翊轩亲自取走的呢,还是被那些个调皮的小孩发现后拿走的呢?康钧儒一时也吃不准,不过只要周三下午两点在大世界乾坤大剧场的最后一排守着,届时若是有人主动来联系他,那这个人应该就是金翊轩。

康钧儒和金翊轩二人都在急切地盼望着周三快点到来。

周三午后,康钧儒吃完午餐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于是他换上一套挺刮的黑色西服,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手上拿着一本《三国演义》绘画本,前往大世界。

金翊轩也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穿着长衫,头戴礼帽,看上去像是个教书先生,他抬头看了看店里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出如意轩,朝大世界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的大世界不算是最热闹的,每逢周末或是晚上则是大世界最为人声鼎沸之时,所以现在在乾坤大剧场的人只有周末的一半左右,在这些人中间寻找目标还是挺容易的。

254. 流离遇合

康钧儒头戴黑色礼帽坐在乾坤大剧场的最后一排,翻看着手上的《三国演义》绘画本,像是在等着好戏开锣上演。

金翊轩到了乾坤大剧场之后,眼睛朝最后一排扫了过去,果然在那儿看见一位身穿一套挺括黑色西服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头戴黑色礼帽,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翻看,便快速瞄了一下,果然是一本绘画本,心里一阵惊喜,于是,他便走了过去,坐在了康钧儒的身旁。

“先生,请问你在看什么书呢,这么津津有味?”金翊轩上前打招呼。

康钧儒抬头望了望金翊轩,与云麟向他所描述的样貌差不离,三十多岁,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结实魁梧,鼻直口方,左眼眉峰上有颗痣,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成。

“哦,是《三国演义》绘画本,怎么,先生也对此有兴趣?”康钧儒貌似风轻云淡,但内心波澜起伏,他终于找到了他的下线。

“是啊,我挺喜欢看连环画的。”金翊轩朝康钧儒点了点头,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衣着光鲜,眼睛不大却目光犀利,这位应该就是接替彭若飞的新的上线,如果说若飞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儒雅宽仁,那么这位新领导身上则彰显着精明果敢四个字。

“那我们算是同道中人了,我正好有几本这样的绘画本,先生若是有兴趣,可随我来。”康钧儒说着,便站起身来。

“是吗?那真是求之不得。”

“那我们一起走吧。”

康钧儒说着便离开了乾坤大剧场,金翊轩紧随其后,一起走出了大世界,随后康钧儒与金翊轩二人一起来到了复兴公园,此时复兴公园内逛公园的人并不多,两人便坐在荷花池旁的长凳上,促膝而谈。

“你好,我叫康钧儒,你就是金翊轩同志吧?”康钧儒伸出手,与金翊轩紧紧地握了握手。

金翊轩激动地点点头:“是,我就是金翊轩,你就叫我老金吧。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老金同志,终于等到你了,我和若飞既是同窗,又是战友,若飞牺牲了,现在中央派我来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时间紧迫,中央要求我们要尽快组建好这支队伍,我从若飞那儿了解到,你手下有二十多名行动队员,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

“我是前天刚回到上海的,四一二事变时,我接到通知要转移到外地隐蔽起来,所以我便去了武汉,在那里待了半年左右,后来在报纸上看见了老彭的脱党声明,觉得难以置信,我是绝对相信老彭的,他不可能背叛组织,所以我便决定来上海寻找党组织。

我妻子因为体弱多病,所以这几年一直在老家养病,我这次来上海之前,先去老家探望了一下我的妻子和岳母,这些年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是清苦,所以我就在那儿待了半个月左右,随后于前天回到了上海。

后来看见了报纸上得知了若飞同志牺牲的消息,又看见了寻人启事,才知道组织上一直在设法与我取得联系,所以我当日晚上便来这儿的假山附近的死信箱取走了情报。”

金翊轩向康钧儒汇报了自己这半年来的行踪以及他得到见面情报的过程。作为党员,他必须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地向组织汇报,以便组织进行甄别。

康钧儒听完金翊轩的汇报之后,点点头:“这些日子确实是我党最黑暗的时期,不过我们不能因此而消沉,放弃我们的理想和信念,我们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金翊轩点点头,继续向康钧儒介绍:“钧儒同志,我在上海的公开身份是如意轩饭庄的掌柜,这个如意轩饭庄就在东新桥那儿,饭庄里所有的伙计,大师傅,包括账房先生都是我们组织里的行动队员,我当初离开上海时,就把这家饭庄交于账房先生打理,现在这八名行动队员就住在饭庄里,此外,我还有其他一些行动队员,他们的公开身份基本上都是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

康钧儒听金翊轩这么一说,很是欣喜:“老金,这么说,你已经将你的那些行动队员都唤醒了?”

金翊轩点点头:“是的,我一回来就着手干这事,原先一直担心没法跟组织联系上,现在好了,我们终于跟家里联系上了,再也不是断线的风筝了。”

金翊轩眼里透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的终获重生的喜悦。

“老金,我们一定能重整旗鼓,东山再起,我现在是你的上线,你以后跟我之间的联系暂时还是沿用当初若飞跟你联络的方式,这个复兴公园就是我们接头的地点,假山旁的那块石头下面的凹洞就是我们的死信箱,若是上级有任务,我就把情报放入死信箱里,如果你看见复兴公园门口外面的布告栏里贴着一张寻狗启示,落款为康先生,那就是说死信箱里有情报,你就把告示揭了,去假山那儿取情报;如果你有情报要告知我的话,也将情报放入那块石头下面的凹洞里,随后你在布告栏里贴上一份求租吉屋的告示,落款是金老板即可。“

“好的,我明白了。“金翊轩点点头。

“当然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联络方式,你若是有紧急情况想要联络我,可以打这个电话。”

康钧儒从衣袋里取出名片盒,将一张名片交给金翊轩:“我现在的公开身份是宏利商行的总经理。”

“我明白了。”金翊轩把名片放入长衫的口袋里:“以前与若飞同志有紧急情况联络时,我直接上他家去。可现在……人去楼空了。”

一想到彭若飞,他那亦师亦友的上级领导,金翊轩就感到一阵伤心。

康钧儒听罢,也是一阵伤感,,但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他赶紧转移话题:“你说你的如意轩饭庄在东新桥那儿,是吗?”

金翊轩点点头。

“那儿离我那家位于霞飞路的宏利商行也算不上很远,步行的话大概二十几分钟的样子吧?”康钧儒脑子里在测算从如意轩到宏利商行大概要用时多久。

“应该在半小时以内。”

“老金,走,我想上你家的如意轩看看去。”康钧儒站起身来,想去实地考察一下如意轩。

老金也连忙站起身来:“行,我这就带你去。”

两人离开了复兴公园,朝东新桥方向走去。

“哎,老金,你那家如意轩的生意如何?”康钧儒随便一问。

金翊轩见康钧儒突然间问这个,有些不明其意,他无可奈何地笑笑说:“我那个饭庄生意也就一般般吧,那些个行动队员的烹饪水平也就那样了,反正这也不是他们的主业,这拿刀拿枪的手,拿起锅碗瓢盆这些个玩意儿到底是差些火候,我这次回来,发现我那个饭庄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生意清淡,照这样下去都快关门大吉了。”

“那不行,饭庄要是倒闭了,这些队员上哪儿去落脚?他们的公开身份又将如何改变?他们以后将靠什么为生?这如意轩虽说是个掩护,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老金,这事可不是小事。你以后除了完成组织上下达的任务之外,把饭庄管理好,经营好也是你的主要工作。“康钧儒一听,当即指出金翊轩工作上的不足之处。

255. 实地勘验

老金听后不作声了,他对康钧儒的批评有些不以为然,他们主要工作是完成党组织交给的各项侦查,跟踪,传递,暗杀等任务,而如意轩只是用来当作掩护的一个场所,一个幌子而已,毕竟他的队员们都是拿刀拿枪的,烧菜煮饭,伺候客人都是临时的,需要做得这么地道吗?

没过多久,两人来便来到了东新桥街,康钧儒一抬头就看见了前面的如意轩饭庄五个字。只见如意轩的店招已经老旧破损,门口甚是冷清。

“你先进去吧,我稍后就到,你就当作不认识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食客而已。“康钧儒向金翊轩吩咐了一句。

“好的,那我先进去了。“金翊轩说完,独自径直朝如意轩走去。

等金翊轩进去了五分钟之后,康钧儒便步入如意轩,他朝四周望了望,这个饭庄面积不算小,有两个开间大小,楼上还有包房,大堂内放了十二张饭桌,但客人很少,只有星星点点的两三人而已,而此时已五点半了,应该是晚餐时间,如果生意好的话,这个时段的客人应该络绎不绝才是。

康钧儒找了张桌子坐下,发现凳子有些摇晃,仔细一看,凳子的榫头松了,而桌子上还留有前面客人吃剩的饭菜,伙计根本就没有及时把碗筷撤下,饭庄内的陈设老旧,毫无特色,毫无新意可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伙计,你们这里的特色菜是什么啊?“康钧儒招呼了一下阿豪。

阿豪走了过来,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菜单小黑板:“你自己看吧,这上面都有。“

康钧儒见阿豪对他态度冷淡,并未显现出一般饭店的伙计巴结讨好顾客的模样,皱了皱眉,随后看抬头了看菜单,菜单上所列的菜品很少,很简单,也就八个冷菜,八个热菜,两个汤,外加面条,仅此而已。

这对于经常出入知名食府,品尝过美味珍馐的康钧儒来说,这家饭庄的服务和菜式简直是差得不能再差了。

“给我来个炸猪排,青菜炒蘑菇,一碗阳春面。“康钧儒将指着菜单告诉阿豪。

“哦,知道来了。”阿豪说完,走进厨房间,把康钧儒所点的菜品告诉了胖墩。

胖墩开始在厨房里忙开了,又是切配,又是烧煮,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康钧儒终于等到了自己点的这顿晚餐。

他看了看炸猪排,眉头一皱,原本应该两面金黄,口感松脆的炸猪排现在是外焦内生,里面的肉还没熟,而外面却已经变得焦黑,让人一看,食欲尽失,他又看了看那道青菜炒蘑菇,青菜的火候没掌握好,菜叶都炒黄了,而蘑菇则已经变得黑乎乎的。

康钧儒夹起一块青菜往嘴里送,结果青菜都老得咬不动,他硬着头皮将青菜咽下,随后喝了口面汤,咸得他简直要吐,而面条都已经坨了,结成一块了,康钧儒叹了口气,搁下筷子,随后朝金翊轩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谈,金翊轩会意,连忙走出如意轩。

康钧儒把十个铜板放在桌上,随后走出如意轩。

阿豪见这位客人基本没动筷子就付账走了,很是不屑:“真是浪费,一看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嘴刁得很。“

康钧儒出了门之后便叫了辆黄包车,前往宏利商行,金翊轩也叫了辆黄包车,紧随其后。

康钧儒将金翊轩带到了宏利商行自己的办公室里,随后招呼他沙发上坐,并给金翊轩泡了杯龙井茶,端到他面前。

“老金啊,诚如你所说的,如意轩这样下去确实是要关门大吉了。“康钧儒直言不讳地说道:“老金,虽说饭庄只是个掩护,但这个掩护也要做得像模像样才对,否则像这样,每天没有几个客人来,生意寡淡,濒临倒闭,但这家店竟然还一直不关张,如果被那些有心人觉察到的话,一定会怀疑这家饭庄的背景。”

“这倒是,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饭庄很难维持下去,我在想下个月跟房东商量一下,不租两个开间了,反正现在没什么生意,也没什么客人,租一个门面就够了,这样可以省下一半的租金。“金翊轩喝了口茶,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康钧儒。

“你打算将如意轩缩小一半?“康钧儒惊讶地望了望金翊轩。

老金又喝了口茶,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想把饭庄的生意搞得红红火火的,可惜我不是个经商的料,当初组织把这个如意轩交给我,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当时整个社会的文化水平相当低,大多数人是目不识丁的,能上得起学,受过教育的人非常有限,而且这些人的家里大多有些经济实力,所以像彭若飞和康钧儒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时在我党中间算是凤毛麟角。而金翊轩在接手如意轩之前只是一位印刷厂的工人,小时候上过几年学,而且在印刷厂里接触的印刷品也多,所以也能识文断字,在党组织中间算是有文化的人了,于是对他便委以重任,让他去经营管理一家饭庄。

但这对于金翊轩而言,隔行如隔山,有些人出生于小商小贩之家,从小耳濡目染,懂得一点经营之道,但对于金翊轩这种来自于工厂基层的共党干部,从小没接触过做买卖,对经营管理更是一窍不通,他只能边学边做,要不是有洪二爷帮衬,这个如意轩早就黄了。

而康钧儒不同,他出生于大户人家,家里富甲一方,耳濡目染,对经营管理之道得心应手,加上他从小就有做生意的天赋,因而做生意对他来说是熟门熟路。而眼下,他正利用宏利商行这个资源,为组织赚取更多的活动经费。

“老金啊,无论是你,还是你手下的那些伙计,大师傅都得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有把我们的掩护身份演得惟妙惟肖,敌人才不至于怀疑我们。

我原本打算以后若是有紧急事情要与你取得联系的话,我就通过点餐外卖的方式打电话到如意轩,这样的联络方式既便捷,又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现在你的如意轩都快经营不下去了,你让我怎么点餐?别人会奇怪我这个堂堂的总经理为什么老是去点一家经营管理不善,菜品毫无特色的饭庄的酒菜?这不是授人以柄,徒增别人的怀疑,你说是吗,老金?”

金翊轩听康钧儒如此一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确实如康钧儒所言,若是如意轩倒闭的话,这八个行动队员该如何安排,看来这如意轩饭庄的买卖确实不能随它去自生自灭,而是要下点功夫把这生意做得红火起来。

256. 用心良苦

康钧儒见老金一脸面红耳臊的模样,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了。毕竟他们这对上下级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彼此还不熟悉,刚一见面就指出金翊轩工作上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妥,金翊轩刚刚与组织取得联系,就像是个流落在外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家,心里热乎乎的,暖洋洋的,正想大展拳脚,他这样直言不讳的批评会不会像一盆凉水浇灭了金翊轩的工作积极性?

康钧儒心里其实也明白,我党组织里面有文化,懂经营的人并不多,金翊轩虽不善此道,但他还是挺努力的,主观上是想把如意轩经营好,只是这经营管理的水平很有限。

康钧儒觉得这个如意轩饭庄是党组织的一份产业,应该把它经营好,发展好,不能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甚至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反而老是依赖于上级的拨款来维持经营,我党的活动经费本来就很有限,要是连如意轩这样的有造血能力的部门也依赖于输血的话,那我党以后的活动经费会更加捉襟见肘了。

所以康钧儒觉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金翊轩提高经营管理能力,让如意轩不仅成为一个行动队员的集聚地,还要让它成为我党活动经费的提供者。

“老金,这样吧,你从那些伙计里挑三个有点烹饪基础的队员,我给他们联系沪上知名的饭店大厨,让他们去那儿跟着学手艺,经过一年半载的拜师学艺,把如意轩的菜品质量先搞上去,把自己这个掩护身份扮演好。”

金翊轩一听,心头一热,看来这个康钧儒不仅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而且也在设法帮助他解决问题:“好啊,我这就回去挑几个有点基础的,让他们跟着那些名厨学艺。”

“还有,老金,你别光想着节流,把租金省一半,你应该想办法开源,那个店面不仅不能缩小,而且还需要重新装修一下,把那些桌椅都换新的吧,我刚才坐在那张摇晃的凳子上,差点摔了。”康钧儒想起刚才的实地勘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后望了望金翊轩:“还有啊,你的这些个伙计也不勤快,连桌子都不擦,待客态度也不热情,这如何吸引客人前来用餐呢?”

金翊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回去后好好批评批评他们。”

“是得给这些队员好好上上课,不要小看了这些细节问题,队员们要端正工作作风,不要以为当伙计是份外的工作,不上心,只有把日常工作做好了,我们的掩护身份才更真实有效,也就更安全了。”

金翊轩点点头,但随即又犯了愁:“钧儒同志,你批评得对,我完全接受,我回去后就把如意轩重新整顿,不过你刚才提出的要重新装修如意轩,可我这里实在是拿不出这笔资金。”

“装修资金的问题,我替你解决,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用吧。”康钧儒走到办公桌旁的一个保险柜那里,把钥匙插入匙孔,随后转动了一下密码锁,从里面拿出八卷大洋,随后将保险柜的门关上。

康钧儒将这八卷大洋放进一个布袋里,交到了金翊轩的手上,笑着说道:“拿着吧,老金,把如意轩好好装修一下,做生意是要靠门面的,那个如意轩的店招我建议加装霓虹灯,这样的话,就算是到了晚上,如意轩饭庄也能成为东新桥周围的一个地标建筑,能吸引顾客前来。“

那时店招装霓虹灯的都是一些大商店,大公司才有,像如意轩这种小饭店也加装霓虹灯肯定会让人眼前一亮,以为是有来头,有实力的饭店。而康钧儒就是要把如意轩打造成为一家沪上知名食府。

“好的,我听你的。“现在金翊轩对康钧儒顿生敬佩之心,所以言听计从。

“我联系好了名厨之后就通知你,到时你派几个弟兄过去就是了。一个月之后,如意轩重新开张,我会再次光临的。”

金翊轩拿着这个沉甸甸的布袋,百感交集,他抬起头来望着康钧儒:“钧儒同志,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把如意轩经营管理好。”

“如果在经营方面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跟我电话联系。别的我不敢夸口,做生意还是轻车熟路的。等你们的饭庄装修好了之后,我会介绍沪上的一些大佬去你们那儿用餐,积攒人气,提高知名度。

老金啊,你可别小看这些所谓的剥削者,资本家,他们的影响力和能量是很大的,有的时候他们一句话能顶你千言万语,他们一顿饭的工夫就能解决你几年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们搞地下工作的人要具备千里眼和顺风耳,而我们就是要借助他们来变成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收集方方面面的资讯消息,与各行各业,各色人等打交道,但前提是我们要充分利用好如意轩这个交流的平台,中国人讲究饮食文化,很多事情都会拿到饭桌上讨论,解决,所以只要如意轩的生意起来了,这个地方便能成为打听到各种信息的前沿哨所。”

经康钧儒这么一点拨,金翊轩顿时茅塞顿开,他这才明白康钧儒的良苦用心。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中央要求我们尽快组建好上海地下党组织,今后所有的组织成员都用代号进行联络,我的代号是飞鹰,你的代号我看就叫夜莺吧,你回去后,将你的那些行动队员的代号都取好,回头告诉我,我们这个小组都是以飞禽为代号,以后若是发展了新的组员,必须及时向中央报备,这样今后组织既能掌握各成员的大致情况,也能起到保密作用。”

“好的,我明白了。我回去后就去落实。”

在回如意轩的路上,金翊轩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康钧儒那些苦口婆心的肺腑之言,觉得句句在理,不禁对这位新领导刮目相看。

彭若飞与康钧儒这两人虽然师出同门,又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同袍同泽,但两人还是有不少个性与作风上的差异。

彭若飞身上有种知识分子的儒雅从容和脱俗高洁,身为大学教授的他具有那种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古代儒士之风,礼贤下士,与底下的那些基层党员相处融洽,当他们有困难来找他解决时,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扶危济困,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但康钧儒不一样,他是富家子弟,曾经享受过非常优渥的生活,所以出手阔绰,眼界高远,格局开阔,他喜好结交朋友,尤其是对于那些位高权重者,他更愿意与他们交往,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编织一张人脉网,通过这些人脉关系,他能更高效且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组织上所交予的任务。

他的个性更爽直,经常是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症结之处,有时会不留情面,因而有时有些同志不理解他,以为他高高在上,脱离群众,是少爷作风。

为此以前彭若飞和康钧儒在一起共事时,彭若飞也跟他谈过这些问题,康钧儒也在不断改进自己的工作作风,对待下属的态度随和了许多,脾气也温和了许多。但要他做到像彭若飞那种温文尔雅的脾性,难度甚高。

257. 财源滚滚

金翊轩回到如意轩之后,便将行动队的队员们召集起来,一起开了个会,在会上,他首先做了自我批评,反思自己在经营管理方面主观上的懈怠,没有认识到如意轩对于组织的重要性,然后将康钧儒跟他讲的那些道理都跟他的这些兄弟讲透,讲清楚,以及组织上对如意轩所寄予的厚望。

这些队员们听了金翊轩的一席话,方才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如梦初醒,觉得自己以前的认知真的是太肤浅了,从今往后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做好自己的这份工作,不能掉以轻心。

随后金翊轩挑了胖墩,阿豪,阿隆三人去名厨那里学手艺,其他的队员则留在如意轩参与如意轩的重新装修和改造。

随后根据康钧儒的指示,金翊轩与各位行动队员联络,并一一告知他们自己的代号。

回到如意轩自己那间办公室兼卧室之后,金翊轩将这些行动队员的代号用柠檬汁密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随后将小纸条揉成团,放进上衣口袋里,第二天一早他将这份名单悄悄地放在复兴公园假山旁的那块石头下面的凹洞里,然后到复兴公园门口的布告栏上张贴了一张落款为金老板的吉屋求租的广告。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康钧儒就打电话给金翊轩,告诉他已经联系好了上海老字号,沪上知名饭店鸿兴酒家的大厨周师傅,让那三个伙计去他那儿拜师学艺吧。

周师傅在沪上美食界里享有盛誉,一般不轻易收徒,但康钧儒找了对周师傅有知遇之恩的鸿兴酒家的掌柜——关老板,把这事一说,关老板一口答应,所以周师傅便点头同意了。

原来当年关老板手下的伙计卷款而逃,各债主得知后纷纷前来追债,逼债,关老板一时走投无路,差点将鸿兴酒家给卖了,是康钧儒帮他找到了那位卷款而逃的伙计,追回了钱款,帮关老板度过了难关,这才使得鸿兴酒家能一直在上海滩屹立不倒。所以关老板对康钧儒真是千恩万谢,跟康钧儒成了忘年之交。

现在康钧儒开口想安排几个学徒工在他饭店里学手艺,关老板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了。虽然老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一般同行之间是很忌讳偷师学艺的,不过关老板与康钧儒有这层关系在这里面,关老板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金翊轩在电话里非常感激康钧儒为他出谋划策且身体力行,帮他解决困难,顺便告诉他行动队员的代号已经取好了,情报已经放在老地方了。

康钧儒一听,很是满意,对于金翊轩的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还是非常欣赏的。放下电话之后便只身去了复兴公园,他走近复兴公园,看了看门口的布告栏,果然在那儿看见了一张落款为金老板的吉屋求租的广告,然后走到假山处,从那块石头下的凹洞里拿到了金翊轩给他的情报。

康钧儒现在基本上每天都会从复兴公园门口路过,他的目的当然是看看金翊轩有没有给他发出有情报的信号,反正复兴公园离他的宏利商行也不算太远,每天走一次权当是散步锻炼了。

随后康钧儒将情报带去了采韵书场,在谭鸿铭处,将这张小纸团展开,随后用煤油灯进行烘烤,情报便显现出来了。

谭鸿铭走进卧室,撬开床底下的一块木板,从里面取出一部电台,调好了波段,康钧儒则坐在桌前,将这些名字和代号换写成莫斯电码,随后谭鸿铭将这份写有行动队员代号的加密电报发给了中央。

胖墩,阿隆和阿豪三人拜周师傅为师,吃住在鸿兴酒家,一个月下来,在刀功,勺功和面点这些基本功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掌握了一些传统本帮菜的烧法技艺,三人刻苦好学,认真琢磨,所以短短一月的学艺就使得厨艺进步神速,这让周师傅也对这几人刮目相看。

而如意轩经过装修改建之后,面貌顿时焕然一新,饭庄分成上下两层,原先上面被用作这些队员的宿舍的房间则全部改为包房,原先的两间杂物间则改为宿舍,这样一来,楼上就有了五个雅致的包房,分别取名为呈祥阁,福泽阁,昌盛阁,合欢阁,万寿阁;底楼是大堂,放置了二十张饭桌,所有的桌椅都已经换成新的了。

饭店的装饰也显得古色古香,别具一格,凡进来的客人无不对如意轩的室内装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如意轩饭庄”这五个发光锃亮的招牌字很是夺人眼球,且在夜晚,如意轩饭庄的店招霓虹闪烁,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如意轩饭庄一下子在东新桥一带受人瞩目起来。

开张之际,康钧儒特意在报纸上给如意轩登了个广告,然后还借金翊轩的名义邀请各报社记者前去免费品尝菜品,很快报纸上刊登了数篇有关如意轩的介绍,一时间如意轩饭庄成为沪上美食界的新宠。

如意轩开张之后,胖墩,阿隆,阿豪三人继续轮流在鸿兴酒家学习烹饪技艺,如意轩的烹饪水平在不断提高,而且还每周推出一个新菜品,正因为如意轩不断地推陈出新,而且烹饪技艺不断提高,因而吸引了不少远道而来的食客。

众人都慕名而来,如意轩的门口往往排起了长队,人们争相来如意轩品尝佳肴,与先前的门可罗雀相比,如今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周边的同行也不禁眼热起来了。金翊轩第一次感到当老板的感觉真好,那些真金白银滚滚而来。

两个月之后,如意轩不仅将装修的钱赚了回来,而且还盈利不少,如意轩不再需要上级拨款,而且还渐渐成为了党组织的钱袋子。

金翊轩知道,如意轩能有今天,一大半都是康钧儒的功劳,要不是他指出他的工作上的不足,并且指导他的经营之道,给他出点子,想办法,如意轩的生意不可能这么红火。

而这几个月,康钧儒已经加紧了组织的重建,那些转移,隐蔽在外地的十二名骨干已有九名已得到讯息,纷纷住进三山会馆附近的青年旅社,康钧儒则根据云麟所提供的这十二人的相貌,以及彭若飞在密信中所谈及的接头暗语,与这九名骨干成功地联系上了,而且给他们取好了相应的代号。

这些同志先前都是负责组织中诸如宣传,联络,后勤,运输等各项工作,有了这些骨干的回归,有许多工作都能够顺利开展,运行起来了。现在各部门,各环节基本已经恢复了,因而党组织的一些活动也在暗中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258. 高朋满座

如意轩重新开张后生意一直很兴隆,康钧儒已经在这里吃过几顿了,与他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情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也渐渐成为康钧儒与沪上一些大佬聚会之所。

这天晚上七点左右,康钧儒带了三个人前往如意轩,金翊轩见康钧儒亲自带人来用膳,知道这几个人应该是有些份量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因而不敢怠慢,亲自上前迎接。

“康老板,你能光临小店,金某真是荣幸之至啊!”金翊轩连忙上前拱手作揖。

康钧儒笑了笑:“金老板,真是客气了,如意轩现在的生意是如日中天啊,一座难求,要不是我前两天就预定好了,恐怕今天也没位子了吧?“

那三人见饭店的大堂里人声鼎沸,伙计们川流不息,可见这生意还真是红火。

“哪里哪里,你康老板什么时候来,都有位子,我就是把我自己的房间腾出来,也不能让你干等着呀。“金翊轩连忙谦逊地跟康钧儒打招呼,其实楼上的那间福泽阁是不对外营业的,一直是为康钧儒留着的,以便他随时带着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光临此地。

“今天我特地带了三位党国的精英来尝尝贵店的拿手菜,你可要好生招待哟!”康钧儒指了指身旁的三位,跟金翊轩招呼了一句。

“那是一定,一定,请四位移步福泽阁,我亲自伺候各位。”金翊轩满脸堆笑,殷勤招呼这几位大佬:“阿发,快领这四位大老板前去福泽阁。”

阿发连忙毕恭毕敬地跑到康钧儒身边,随后躬身请这些大老板抬步拾阶而上,这几位是第一次来如意轩,所以边走边欣赏着店内的陈设。

“不错,这地方档次不低,装修得古色古香,有点意思。”一位身着灰色长衫,外套黑色马褂,头戴礼帽,五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的大老板边登楼边欣赏店内装潢。

“康老板可是位吃客,上海滩哪家饭店菜品好,有特色,他是最清楚了,他推荐的地方肯定是错不了。”一位年约四十岁开外的,身着中山装的小平头打趣着康钧儒。

康钧儒连忙摆摆手:“哪里哪里,博翔兄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不过这家如意轩我倒是来过好几次了,不瞒你们,我都有些吃上瘾了。”

“能征服康老板的味蕾,那肯定是行业里的翘楚了,我们今天算是托你的福,也来见识个一二。”穿长衫的八字胡戏谑着康钧儒。

“我看这儿环境不错,我上次听吴次长说,这儿的本帮菜做得很地道,不比鸿兴酒家差。”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四十岁上下的瘦高个笑着对小平头说。

“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们就来这里尝尝鲜。”小平头笑着回应着瘦高个。

“是百闻不如一尝。”那位穿长衫的老板笑着纠正道。

四位走进装修得富丽堂皇的福泽阁,落座了之后,金翊轩手拿一只白瓷茶壶进来了。

“各位老板,请大家先品尝一下这壶今年的雨前龙井。”金翊轩说着,便抬起茶壶给四位斟茶。

四人端起茶闻了闻,茶香四溢,喝一口,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好不舒爽。

“好茶,好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啊呀,金老板,你这只茶壶可真是别致。像是北宋的汝窑。”穿中山装的小平头像是发现了一件宝物似的,连忙拿起这只长相奇特的茶壶仔细端详起来。

穿长衫的老板连忙把头凑过去,细细查看,又用手摸了摸,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觉得像是唐代的邢窑。”

“来来来,让我掌掌眼。”康钧儒笑着接过这只方正的白瓷茶壶,看了看,跟金翊轩开起了玩笑:“金老板,你这可是大手笔呀,居然拿个古董当茶壶。”

“哪里哪里,这是仿的,在城隍庙那儿淘的。”金翊轩连忙向各位老板澄清。

“就算是仿的,那也是老价钱了,这种白瓷茶壶以前都是官宦人家的器物,有些还是宫内流出来的,市面上难得一见,所以就算是仿制品也是难得一二。金老板,你要是肯忍痛割爱,我愿意出二百大洋买了你这只茶壶。”穿长衫的八字胡显然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平时对这些古玩甚是有研究。

这位八字胡的大老板居然愿意出二百大洋打算买这只仿制的白瓷茶壶,这让金翊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老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工部局的副局长,尹修文尹老板。”康钧儒指了指那位穿长衫的八字胡。

“失敬失敬,尹老板。”金翊轩连忙向尹老板拱手作揖:“尹老板若是看中了这只茶壶,尽管拿去便是,说什么钱不钱的。”

金翊轩说着,便将那只白瓷茶壶里的茶水给各位都续上,把茶壶腾空,随后用软布将茶壶擦拭干净,用丝绸包裹起来,找了个精美的木匣子,放入其中,恭恭敬敬地放在尹老板的面前。

尹老板见金翊轩如此豪爽,不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金老板如此盛情,尹某人却之不恭,那就谢了。”

“尹老板客气了,金某人原本不过是个贩夫走卒而已,多亏朋友们捧场才开了这家如意轩,这种文人雅士把玩的玩意儿在我这儿也就当个茶壶而已,真是明珠暗投,若是在尹老板你的手上就不一样了,可能就被置入博古架上,供人鉴赏抚玩,那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金翊轩的这番吹捧,让尹修文很是受用,他呵呵笑了笑:“金老板爽气,我尹某人也不能不懂事,这样吧,老金,以后生意上碰到什么事,你一个电话打给我,我一定帮你摆平。”

尹修文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金翊轩,金翊轩双手接过名片,连连致谢。以后有工部局撑腰,那很多麻烦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金老板,还有这两位,我也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是上海市教育局初等教育处处长邓博翔。”康钧儒指了指那位穿中山装的小平头。

“原来是邓处长,真是失敬失敬。”金翊轩连忙朝邓博襄拱手作揖。

康钧儒伸手向金翊轩介绍坐在他右边的那位穿白色西服的中年人:“这位是警察厅交通处处长卫汉民。”

“卫处长,请多包涵。”金翊轩向卫汉民拱了拱手:“啊呀,党国的精英都汇聚一堂了,我这个如意轩真是蓬荜生辉呀!以后各位来光顾小店,我给你们打对折。”

“金老板真是客气了。”

大家寒暄了一番之后,阿胜将几道冷菜端了过来,金翊轩连忙端上桌:“请各位先尝一尝本店的几道特色冷菜:白斩鸡,糟毛豆,马兰头,熏鱼,扣三丝,酱鸭。”

随后金翊轩拿来了一瓶十年的贵州茅台,给各位斟上。各位见到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早就迫不及待了,纷纷举筷品尝。

“嗯,真不错,这白斩鸡真嫩。”

“这马兰头真的是很清口的。”

“扣三丝的刀工还真是地道,切得这么细,居然还没断。”

“这熏鱼的味道还真是浓。”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奖着这几道冷菜。康钧儒见三位对菜肴甚是满意,不禁向金翊轩扬了扬眉毛。

259. 谈笑风生

不一会儿,阿胜又端着托盘进来了,这次端来的是一盘锅烧河鳗,大家都被这道菜吸引住了目光,河鳗新鲜而肥美,火候刚刚好,味道鲜嫩,咸中带甜,入口即化,不一会儿盘子就空了。

接着,虾籽大乌参,清炒虾仁,响油蟮糊,佛手肚膛、红烧回鱼、黄焖栗子鸡,荠菜春笋,红烧圈子等本帮大菜一一上桌,吃得在座的几位连连交口称赞。

卫汉民咂摸着滋味,感到意犹未尽:“康老板,你说的没错,这里还真的是会吃上瘾。下次我带那个小月仙一起来尝尝。”

“好吃,真不错,用料考究,火候掌握也好。”邓博翔平时只吃七分饱,今天破例,吃了十分饱。

“这本帮菜做得确实是地道,浓油赤酱,咸甜适口。”尹修文吃一道,评一道,每道菜都获得好评:“哎,金老板,你是从哪里请到这么好的厨子的?”

“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金翊轩朝尹修文微微欠了欠身。

“听口音,金老板像是无锡人,可要把本帮菜做得如此地道,肯定是要靠本帮菜大厨调教的。”

“尹老板果然厉害,实不相瞒,我让我家这位厨子去向鸿兴酒家的周大厨学艺,所以得到了本帮菜的真传。”

“怪不得呢,原来是有高人指点,不过我看现在鸿兴酒家未必做得过你如意轩,他们菜肴的花式品种没你们多。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不过做生意就是这样,优胜劣汰。”邓博翔有感而发:“金老板,你现在就是市口还差点,要是搬到法租界,这生意少说可以翻一倍。”

“金某可不敢奢望,小店不过开张才两月有余,不敢得陇望蜀。”

“哎,做生意嘛,小打小闹没意思,要搞就搞大一点,要是地皮啊,市口啊这些问题解决不了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我帮你搞定。”

“那我就先谢过尹老板了。”金翊轩连忙向尹修文拱手作揖:“等金某有点实力,有点资金的话再来劳烦尹老板。”

“一句话,包在我身上。”尹修文拍着胸脯向金翊轩保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人便开始东拉西扯攀谈起来了。

“哎,金老板,怎么没看见老板娘啊?”卫汉民站起身来,醉眼惺忪:“金老板,你让老板娘出来一下,我们敬她一杯。”

“我这如意轩里没有女眷。”金翊轩见卫汉民步态不稳,知道他醉了,在说醉话,便拱手笑了笑。

“啊?没有女眷啊?金老板,你还没成家吗?”邓博翔好奇地看着金翊轩:“哎呀,这可巧了,我们的康大老板也是个独身。“

“康老板身家厚重,眼界又高,一般女子都瞧不上,不过,要我说呀,男人哪,尤其是成功的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儿孙满堂,那都不算是成功男人,康老板,你说你这么有钱,要是没个儿子继承,这不都白搭了吗?要是将来老了,没有儿子在身前尽孝,那有多悲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养儿防老,这可都是古训,康老板啊,娶妻生子还是正道啊。“尹修文在给康钧儒洗脑。

“谁说我没有儿子的,我姐姐把她的儿子过继给我了,我外甥现在就给我当儿子,我不愁将来老了,床前没人伺候。“康钧儒笑着驳斥尹修文。

“是吗?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邓博翔惊诧地望着康钧儒。

“他一直跟我姐姐住在广东呢,不过我姐姐已经答应我了,过不了多久,我外甥,不,我儿子就来上海了。”

“唉,康老板,我也真是奇了怪了,你看你,这么好的条件,有钱有势,有才有貌,有多少女人朝你扑过来,你怎么就不动心呢?干嘛要过继你外甥,找个才貌双全的女人结婚,自己生一个多好!“卫汉民揶揄起康钧儒了。

“唉,白菜萝卜,各有所爱,其实早年我也有过心上人,可惜红颜薄命,客死他乡,我因此而心灰意冷,发誓此生不娶,这辈子就这么的吧。“康钧儒不禁又勾起了回忆,心里隐隐作痛。

邓博翔一听,不禁感慨起来:“唉,没想到潇洒倜傥的康老板原来还是个情种。用情至深,至死不渝,吾等自愧不如啊。“

“本来我还想把我表妹介绍给你康老板认识的,现在看来,我表妹没戏了,只能继续当她的老姑娘了。“卫汉民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哎呀,汉民老弟,此言差矣,韶华易逝,容颜易老,花无百日红,你可不能耽误了你家小妹,康老板固然用情专一,从一而终,令人钦佩,这儿不是还有金老板吗?他不是还没女眷吗,那你就当回月老,给他俩牵根红线嘛,撮合撮合这一对嘛。“邓博翔把话题又引向了金翊轩。

“对对对,这儿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钻石王老五吗,你表妹嫁过来不亏,你看看金老板这如意轩搞得多红火,你表妹一进门能当老板娘,吃香的,喝辣的,多实惠。“尹修文也怂恿着卫汉民。

金翊轩一听,吓得连连摆手:“各位大佬误会了,我说如意轩没有女眷,不是说我没有家室,其实贱内一直在农村老家带孩子呢。“

其实这两个月里,给金翊轩做媒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以为这个腰缠万贯的金老板是个钻石黄老五呢,纷纷给他保媒拉纤,让金翊轩哭笑不得。

“哦哟,搞了半天,我们都在瞎起劲呢。“卫汉民不禁哑然失笑:”我说金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让弟妹待在乡下呢,你也该让弟妹来上海滩见见世面呀!“

“对对对,汉民这话说的没错,金老板别光忙着做生意,老婆孩子也要多关心关心才是。“尹修文也在一旁附和。

“贱内身体一向病歪歪的,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感冒咳嗽,所以就在老家调理。“

“哎呀,金老板,上海滩的大医院有的是,保证弟妹半年内把身体调养好。广慈医院的廖大夫,仁济医院的卢大夫都是我的好朋友,你把弟妹接过来,我来帮你联系,让她住院治疗。“卫汉民拍着胸脯向金翊轩承诺。

金翊轩一听,不免心动,妻子的病情一直是他的牵挂,如果真如卫汉民所言,一年半载就能医治好淑娟的顽疾,那真是求之不得。

“好好好,那我就先谢过卫处长了。“金翊轩连忙朝卫汉民拱手作揖。

“金老板家的是公子还是千金啊?“卫汉民见金翊轩对他连声称谢,连连摆手,随口问道。

“是个丫头。已经九岁了。“

260. 情同骨肉

“那也不小了,应该到了上学的年龄了,这事找他就能办好。“卫汉民指了指邓博翔。

邓博翔朝金翊轩笑了笑:“这事好办,你女儿想要上那所女校,我一个电话就帮你搞定。“

“真的吗?哎呀,这可是及时雨啊,我一直为我女儿的读书的事伤脑筋呢,女孩子嘛,原本也不指望她多有学问,在我们老家,女孩子无非就是学些女红,以后嫁到婆家之后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可现在在上海待了时间长了之后,发现女孩子好像个个都背着书包去上学堂,一点也不比男孩子差多少,这要是以后女娃不读书的话,还真是让人看不起。“

“上海滩嘛,当然是开风气之先的地方啦,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金老板还是应该尽早让你女儿来上海读书才是,否则真是耽误了你家女公子。“尹修文也劝金翊轩把妻儿带到上海来。

金翊轩没想到这顿饭竟然能帮他解决了两个重要问题,既意外又兴奋:“那请问邓处长,上海哪所女校最好呢?“

“那当然是圣玛丽女校啦,宋氏三姐妹全都是从那里出来的,那可是响当当的培养沪上名媛之所。那里培养出来的女学生大都谙熟社交礼仪、通晓英文,富于文学艺术的修养。以后啊,都能成为达官贵人争相迎娶的佳丽。金老板要是有意的话,我明天就给她们的校长去电话。“邓博翔满口答应。

金翊轩嘴里“嗯,啊,呀“的,目光却投向康钧儒,他知道组织上对家属的安排是有规定的,不是所有的组织成员的家属都能安排在身边的,只有那些有利于开展工作和身份掩护的家属才有此殊荣。而金翊轩也吃不准淑娟算不算有利于他工作的开展,能不能留在身边,这个决定权应该在康钧儒那儿。

“我说金老板,你也别犹豫不决了,在座的这几位都是为你好,也都有这个能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就把妻儿都接来吧。“康钧儒不紧不慢地说道。

康钧儒这话让金翊轩吃了定心丸,康钧儒这一表态说明组织上同意他将家眷一起带来。这样当然是最好,既能全家团聚,彼此照应,也能省得那些好事者老是给他保媒拉纤,搞得他好不尴尬。

康钧儒自己没有家庭负累,但其他组织成员有不少是有配偶和子女的,他们大多为了革命事业,抛下家庭,在敌人的心脏里从事最危险的工作,前些日子因为局势紧张,所以身边带有家属的话会增添危险系数,不过,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了一些,党组织已经完全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若是那些组织成员长期与家眷分居的话,会让他们牵肠挂肚,反而不利于工作的开展,所以索性让那些已经结婚生子的组织成员家人团聚,只要他们严格遵循保密条例,应该不会出乱子的。

这顿晚宴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金翊轩站在如意轩的门口,恭敬地目送着这些个党国精英肚胀腰圆,打着饱嗝走出了如意轩。

第二天,金翊轩就给老家拍了份电报,让淑娟母女带着云凤一起来上海,淑娟接到电报后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着母亲和云凤来投奔金翊轩了。

金翊轩在如意轩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将老少三人安顿好了之后,便正色对云凤说:“嘉琪,以后有外人的时候要改口叫我爹,叫她娘,我准备把你送到圣玛丽女校上学去,这是上海最好的一所女子教会学校,那儿是寄宿制的,你每个周末回家一次,好不好?“

云凤望了望淑娟,沉默不语,她心里舍不得淑娟,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她与淑娟已经难舍难分了。

“二叔,一定要住学校吗?不能每天回来吗?“云凤怯生生地问道。

淑娟也舍不得云凤,这些日子她早已将云凤视如己出,娘俩对金翊轩的这一决定都有些意外,但淑娟明白,丈夫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在家中大事的决策问题上,淑娟一向是听金翊轩的。

于是,她一把把云凤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劝慰道:“嘉琪,听你二叔的安排吧,二叔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你二婶要去医院住院看病,所以你只能住校。“金翊轩把必须寄宿的理由告诉了云凤。

“我去住院?“淑娟不解地望着金翊轩。

“是呀,你这身体需要好好调理,我朋友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上海滩大医院的名医,淑娟,你这身体确实需要好好看看,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你这长年的顽疾我相信一定会看好的。“

淑娟感激地望着金翊轩,这次来上海,金翊轩特地将她和云凤接到了如意轩,淑娟从一进门开始,眼睛就没停歇过,没想到丈夫原来是这么大饭店的掌柜的,很是惊讶,更没想到丈夫已经给云凤安排了这么好的学校,还安排大医院的名医为她治病。可见丈夫在上海滩过得风生水起。

周日是康钧儒与金翊轩在复兴公园接头的日子,金翊轩将妻儿来上海一事汇报给了康钧儒,康钧儒点点头,随后嘱咐他千万不能泄露了组织机密。

关于彭若飞家人的下落一直是金翊轩想要了解的事情,但前一阵子一直忙于如意轩的生意,所以这事就搁下了,现在如意轩的生意步入正轨,而淑娟和云凤也来到了自己身边,望着云凤,他又不禁想起了彭若飞。

“钧儒同志,我有一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老金。”

“老彭已经牺牲了,你知道他妻儿现在的下落吗?”金翊轩对彭若飞一家去云雾山一事一无所知。

康钧儒一听,思忖了一下,回答道:“若飞的妻子薛莹梅同志已经在云雾山牺牲了,他的女儿失散了,他的儿子……先前说是在广东,当初若飞同志决定将云雾山的兄弟带往广东与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会合,所以他儿子应该也一起去了广东。后来起义军又回湖南,最后去了井冈山与秋收起义队伍会师,他儿子的去向也就不是很清楚了。我所掌握的也就是这些了。”

康钧儒没有将实情告诉给金翊轩,云凤走失了之后,云麟变成了若飞和莹梅的唯一血脉了,他必须保护好若飞的这跟独苗,除了谭鸿铭,波仔,梁叔之外,没有人知道云麟的下落。

金翊轩一听,很是伤感,他希望云凤能与她的亲人们团聚,没想到这个孩子真是命运坎坷,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兄长也不知下落,云凤已经成了无依无靠的一位孤女了。

261. 接风洗尘

原本金翊轩想告诉康钧儒云凤就在自己身边,但话到嘴边又咽下,既然现在云凤的至亲都不在了,就算是告诉康钧儒,组织对云凤的安置无非是送往根据地的孤儿院,那里虽然有许多烈士的遗孤,但那儿条件艰苦,对云凤而言,未必是最好的安排,何况自己和淑娟都舍不得云凤离他们远去,因而金翊轩决定,暂时对组织隐瞒此事,就让云凤成为他和淑娟的女儿,待在自己身边,让她得到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金翊轩叹了口气:“没想到若飞一家子真的就家破人亡了,钧儒同志,你以后要是得到云麟的消息,请告诉我,若飞跟我是亦师亦友的兄长,我觉得我有责任照顾好他的孩子们。”

康钧儒点点头:“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和义务抚养好烈士的遗孤。”

虽然康钧儒身在上海,与远在广州的云麟见不到面,但彼此的联系却从未中断,康钧儒与云麟经常书信往来,康钧儒对云麟的方方面面都关心备至,从学业,到生活,从吃穿,到喜好,从思想,到体魄,从情绪,到交友,无微不至,他基本上每隔三天就要给云麟去封信,而云麟一收到康钧儒的来信,就马上回信,告诉康钧儒最近所发生的一切。

为了保密起见,康钧儒称彭云麟为凌云鹏,沿用当初云麟离开上海时所起的假名,这也是云麟在培英学校花名册上的名字,凌云鹏名义上是康钧儒姐姐的幼子,过继给康钧儒当儿子,所以是名义上的父子关系。

春去夏至,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康钧儒难掩对云麟的思念之情,而且现在组织已经步入正常运行轨道,云麟的安全也能够保证,所以便马上打电话给梁叔,让他送云麟前来上海过暑假。

梁叔接报之后,马上整理行装,带着云麟乘坐火车来上海了。

等梁叔和云麟两人一出火车站,康钧儒一眼就看见了这一老一少,几个月未见,梁叔有些显老了,背有些弯了,而云麟则长高了许多,康钧儒目测了一下,云麟应该一米七开外了,五官和身形长得越来越像彭若飞了。

康钧儒连忙朝梁叔和云麟挥手示意,云麟也看见了康钧儒,连忙朝他挥手,疾走过去。

“康爸。”云麟扑进康钧儒的怀里。

“麟儿。”康钧儒一把云麟搂在怀里,抚摸着云麟的肩膀,望着跟自己只差半个头左右的半大小伙子,又是欣喜又是心酸。

康钧儒接过梁叔手上的皮箱:“梁叔,一路辛苦了,我的车就在那边,我们快上车吧。”

康钧儒将梁叔和云麟领到那辆道奇车旁,随后将皮箱放入后备厢里,拉开车门,让梁叔和云麟坐进车里,随后上车,一踩油门离开了火车站。

“麟儿,这次来上海后,你就跟康爸住在一起,我房间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跟康爸说。”

“谢谢康爸。”云麟有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麟儿,别说谢不谢的,咱爷俩不用这么见外,你以后就叫我爸吧。”康钧儒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反光镜里的云麟,只见云麟脸色有些绯红。

“爸。”云麟停顿了十多秒之后,终于开口叫康钧儒“爸”了。

康钧儒听见云麟喊他爸了,心里荡起了涟漪。

到达了康钧儒的住所之后,康钧儒将一老一少带到了康钧儒为云麟准备的房间里,房间里布置得很是简单,也很温馨,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竹席,又滑爽又清凉,床旁边是张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些诸子百家的书籍。

书桌上还放着一只素雅的青花瓷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支嫩黄色的雏菊,显得淡雅清丽。

那只白瓷花瓶的瓶身上面印着苏东坡的诗词《定风坡》: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云麟拿着花瓶,望着行云流水的草书,似乎看见父亲曾经站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模样,心中万分感慨,这首词父亲曾给他讲解过:这首词是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做团练副使之后的第三个春天所作。

黄州春天的某个早晨,风和日丽,天高气爽,苏轼约友郊游,玩得尽兴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同行兴致全无,狼狈不堪,奔跑避雨,抱怨连连,唯独苏轼听着雨打竹叶声,哼着小曲,拄着竹杖,穿着芒鞋,漫步雨中,胜似闲庭信步,悠然如初。

同行的人皆笑其“痴”,可谁解其中味啊。而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所表明苏轼的仕途多磨难,三起三落,跌宕起伏,历尽坎坷,然而他都能够“也无风雨也无晴”地泰然处之,坦然地面对。他执中持平,守正不阿,虽遭贬而无悔,虽九死而无怨,再大的风雨又奈我何?百折不挠,从容潇洒的形象跃然纸上。这是何等豪迈!何等洒脱!

云麟记得当初父亲跟他讲解这首词时,慷慨激昂,眼里微微泛着光,也许父亲当时的心绪正如苏轼当年的心境吧。

康钧儒走到梁叔的身边:“梁叔,你今晚就睡我床上吧,我睡客厅沙发上。”

“那怎么行,还是我睡沙发吧。”梁叔连连摇头。

“梁叔,你就别跟我争了,哪一次你争得过我的,就这么定了。”康钧儒说着,把梁叔的行李放进自己的卧室,随后将自己的枕头搬到了沙发上。

梁叔拗不过康钧儒,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拧。”

梁叔是康家的老仆人,看着康钧儒出生,长大成人,随后上军校,投身革命活动,当年康老太爷认为康钧儒的所作所为是大逆不道,因而当着全族人的面,想在康家祠堂里把康钧儒好好教训一番,没想到反而被康钧儒严词驳斥,毅然决然地与康家断绝往来,康老太爷一气之下将康钧儒从族谱中除名,只有梁叔一人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在他身边照顾他,所以康钧儒一直把梁叔当作是自己最敬爱的长辈。后来梁叔也加入了组织,待在康钧儒的左右,康钧儒是“和记”当铺的掌柜,梁叔便是他的账房先生。

如今康钧儒被派往上海工作,而梁叔因为要照顾云麟而待在广州,更重要的是,康钧儒走后,中央又派遣了新的领导负责广州地下党组织,作为组织中的老人,梁叔无疑是最清楚组织的情况和组织的运作机制,所以便留在广州当新任领导的助手。这次送云麟来上海之后,后天就要赶回广州了。

康钧儒打电话给如意轩,点了几样梁叔和云麟爱吃的佳肴,随后吩咐金翊轩让阿发把菜肴送过来。

金翊轩一听康钧儒是让阿发送餐,知道这只是一般的点餐,并非有任务要传达,如果点名让他前往送餐的话,那康钧儒一定是有要事找他,现如今如意轩的名声在外,所以康钧儒经常通过点餐的途径跟金翊轩进行联络,既隐蔽又方便,比在复兴公园的联络方式更便利了,在效率上也提高了不少。

262. 挥之不去

没过多久,阿发拎着食盒来敲康钧儒的房门了,康钧儒打开房门,阿发认识康钧儒,是如意轩的常客,便殷勤地叫了声康老板,随后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六样小菜,一一放在桌上。

康钧儒将五块大洋交给阿发,阿发一见,连声称谢,这位康老板真是出手大方,给了他差不多一半的钱当小费。

阿发走了之后,康钧儒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女儿红,他知道梁叔是绍兴人,最喜欢喝黄酒了。

“梁叔,麟儿,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康钧儒给梁叔斟上满满一碗黄酒:梁叔,你尝尝这个女儿红,是不是还是你绍兴老家那个味?”

梁叔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是鉴湖章家的酒坊出的女儿红。”

“梁叔,你这嘴真毒,一尝味道就知道是哪家酒坊出的了。”康钧儒笑盈盈地给梁叔把酒倒满。

“很多年没喝到鉴湖章家的女儿红了。”梁叔感叹自己自从跟随康钧儒之后,便远离故乡近二十载了。

“那你走之前,我帮你准备个十坛女儿红,让火车托运走。你到广州之后,就雇个车拉回去便是了。”

“太多了,太多了,少爷,我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喝不了这么多。”梁叔笑着摆摆手。

“慢慢喝,慢慢喝。”康钧儒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想想梁叔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从未娶妻,大半辈子跟他在一块儿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只有这一点嗜好,他说什么也要满足老人。

康钧儒也给云麟斟上半碗黄酒:“麟儿啊,你已经快成人了,男人嘛,喝酒应酬是免不了的,你从现在起,也要学着喝点酒。”

云麟听康钧儒这么一说,点点头,也不拒绝,他端起碗,站起身来,恭敬地望着康钧儒:“爸,这杯酒我敬你,祝你身体康泰,万事如意。”

说完,云麟喝了一口,虽说是黄酒,温和醇厚,但多少带有一些苦涩和辛辣,云麟吐了吐舌头,脸一红,继续喝了一口,随即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后,把半碗酒全喝完了。

“麟儿,慢点喝,慢点喝。”康钧儒见云麟第一次喝酒,就一饮而尽,觉得他确实有一种男子汉的豪气。

“来来来,快吃点菜,垫一垫肚子,否则马上就要醉了。”梁叔连忙夹了几块牛肉放入云麟的碗里。

康钧儒慈爱地望着云麟,不停地往云麟的碗里夹菜。

车马劳顿,加上喝酒喝猛了,云麟吃完晚饭后没多久就显出困意,康钧儒便安排云麟在小房间里睡下。

康钧儒与梁叔两人又谈了些体己话,了解了一些广州地下斗争的情况之后,也各自睡下了。

睡至半夜,康钧儒忽然听闻云麟的尖叫声,连忙冲进小房间,只见云麟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大汗淋漓地大声喊叫着。

“麟儿,醒醒,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康钧儒拍打着,摇晃着云麟,想要把他给弄醒。

云麟睁开双眼,望了望四周,看见康钧儒和梁叔都站在自己床前,他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怎么啦,麟儿,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我又梦见我爹和我娘了,他们浑身是血,浑身是血。”云麟双唇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

康钧儒一把将云麟搂在怀里,云麟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康钧儒拍打着他的后背:“别怕,麟儿,别怕,有爸在,什么坎儿都能跨过去,一定能跨过去。”

康钧儒给云麟换了件干净的背心,随后轻轻地拍打着云麟的后背,直到云麟睡着,呼吸均匀了才起身离开。

康钧儒和梁叔二人轻轻地走出小房间,把房门关上。

“少爷,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去培英学校接云麟时,老师就跟我说了,这几个月里云麟常常夜里做恶梦,发出尖叫声,影响其他学生的休息。老师建议我们带云麟去看看病。”梁叔忧心忡忡地把老师的话转达给了康钧儒。

“麟儿是受了刺激,短短的几个月之内,他就亲手掩埋了自己的双亲,目睹父母的惨状,况且他是一个敏感内敛而又成熟懂事的孩子,这种锥心刺骨的伤痛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很难承受的,他稚嫩的内心受到如此重创,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爱之深则痛之切。生身父母岂是这么容易淡忘的?”

“那该怎么办?”

“最主要是让麟儿开朗起来,这次我发现麟儿身上没有了以前那种精气神,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好动,伶牙俐齿了,性情有些沉闷,不爱说话,刚才我们吃饭时,我们在谈天说地,他在一旁也不答腔,这要是搁以前,他可是最能说会道的,像他父亲一样,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确实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梁叔叹了口气:“唉,多好的一个孩子,都是被这个世道,这些禽兽害的。”

“我明天就带云麟去广慈医院的精神科看一看,随后带他去大世界散散心。这段日子其实是麟儿最需要抚慰和开导的时候,可惜我不在他身边,他只能独自承受和面对,度过这漫长的黑夜,是何等艰难。梁叔,我想还是把麟儿留在我身边吧,这样我能更好地照顾他,离开他几千公里,牵肠挂肚真不是滋味。”

梁叔听后点点头:“也好,你现在是麟儿的爸了,儿子是该留在父亲的身边,这样你身边也能有个照应。”

“那就这么定了,梁叔,你这次回去后,给云麟办理退学手续。我在这里重新给他物色一所好学校。”

第二天上午,康钧儒就带着云麟去了广慈医院的精神科,医生给云麟做了检查之后,又询问了他的一些问题,云麟一一作答。

随后医生将检查结果告诉了康钧儒,云麟其实身体上并无大碍,只是心思太重,多思则伤脾,神情易倦怠,建议康钧儒带云麟外出散散心,打开他的心结,随后配了几盒令神思安定的药丸让云麟睡前服用。

从医院出来之后,康钧儒就带云麟去了大世界游乐场,以前父母带着云麟跟云凤一起来过这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门口那十二面哈哈镜和露天剧场里演出的魔术杂技。十二面哈哈镜最令人捧腹,云麟和云凤两人从第一面镜子一直笑到最后一面镜子。而魔术的神奇令云鹏大开眼界,高难度的杂技表演则令人叹为观止。

现在康钧儒带云麟站在哈哈镜前,云麟也笑,但笑得那么收敛,那么斯文,一点都没有同龄人那种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开怀大笑的模样。随后看了杂技和魔术表演,云麟显得波澜不惊,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全然没有那种心潮澎湃的激动心情。

263. 八面见光

康钧儒在一旁观察着云麟,他知道要让云麟恢复到原先的状态非一日之功,需要耐心和方法。

而云麟当然也明白康钧儒的良苦用心,他的这种不由自主的表现让云麟自己也感到很沮丧,他也不想给康爸增添麻烦,但这并不受他的主观思想的控制,父母的惨死像是一个魔咒,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为了能让云麟尽快摆脱心理阴影,康钧儒整个暑假就一直陪在云麟身边,陪他去登山,去划船,去游泳,去骑马等运动,一来可以锻炼云麟的体魄和毅力,二来能让云麟在运动中发泄苦闷和愁绪。

渐渐地,云麟晚上不再做恶梦了,话也多起来了,心情也舒畅多了,性格也开朗多了,只是从未见云麟开怀大笑过。康钧儒知道,要彻底让云麟走出阴影,还需假以时日。

康钧儒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云麟的上学问题,他马上与教育局教育处处长邓博翔联系,让他给云麟安排上海最好的教会学校。

“博翔兄啊,我是康钧儒啊,你最近忙不忙啊?”康钧儒拿起电话,问候邓博翔。

“钧儒老弟啊,原来是你啊,你可是好久不给我来电话!是不是最近遇到哪位红颜知己了,把兄弟我抛在脑后啦?”邓博翔跟康钧儒开着玩笑,他跟康钧儒算是熟识了,所以彼此之间说起话来比较随便。

“博翔兄真会开玩笑,我康钧儒岂是重色轻友之人,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儿子来上海了,我这些日子一直陪我儿子呢!“

“哦,原来是你家公子驾到,那是自然,父子重逢,自然是顾不得我们!”

“博翔兄,你别打哈哈,我还没跟你谈正事呢。”康钧儒立马把话引到正题上。

“好吧,你说吧,钧儒老弟。”

“我想麻烦你给我儿子安排一所上海最好的教会学校吧!”

“哦,是这事啊,小事一桩,我待会儿就给圣约翰学校的校长打电话,你儿子现在几岁了?”

“快十四岁了。”

“叫什么?”

“凌云鹏。”

“好的,我知道了。“邓博翔把云麟的资料简单地记录了一下,随后问道:”钧儒老弟,最近什么物资最紧俏啊,给愚兄透个风呗。”

“博翔兄,你老兄又不是做生意的料,由我帮你打理,你还操什么心呢?我告诉你,你年前交给我的那笔钱前一阵子我投资了市政公债,已经赚了一票,少说三成,你就等着分红吧。”

康钧儒因为眼光独到,嗅觉灵敏,脑子活络,所以什么生意到他手上都能风生水起,他圈子里的一些不懂经营,不善理财的朋友便把钱放在他的宏利商行,由他来运作,康钧儒在打理生意,资本运作方面算得上是长袖善舞,他把这些钱要么投入公债,要么投入股票,要么根据汇率进行货币兑换,要么投资那些紧俏物资,反正哪个赚钱他就投哪个,基本上那些人两个月就能拿到一笔分红的钱,这种坐在家里就能数钱的好事让圈子里的人都把康钧儒视为财神爷。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久而久之,康钧儒的这个圈子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各种政界,商界,军界,甚至是帮派里的形形色色人都想与康钧儒交朋友。

“是吗?你老弟确实是有眼光,跟着你就等于是捧着聚宝盆了,好好好,我就等着你送钱给我了。”邓博翔一听,喜上眉梢。

“有钱大家赚嘛,好了,博翔兄,我就不打扰你了,有消息之后通知我便是了。”

“行,静候佳音吧!”

康钧儒挂了电话之后,点了支烟,吸了两口,随后拿起手边的一张报纸,翻阅起来。

忽然,他看见一条新闻,便放下报纸,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随即拿起电话打给张孝波:“波仔,你把我们手上的市政公债全部抛掉,然后全部进棉纱。”

“现在就进棉纱吗?这才八月份。”

“下个月就是摘棉的时候了,我们必须现在就下手,否则会错过时机的,我们低价吸进,再过几个月棉纱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你去一趟新疆,我刚才看报纸了,预计今年新疆棉花大丰收,而今年很可能是近几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你把我们手上所有的钱都买棉花。”

“好的,我知道了,康哥。”

张孝波跟随了康钧儒近十年了,对康钧儒的生意经甚是佩服,他几乎从未失手过,眼光独到,嗅觉灵敏,善于捕捉商机,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

很快,邓博翔就给康钧儒回音了,让他带凌云鹏去圣约翰学校面试一下,那个校长想确认一下凌云鹏是个什么样的知识水平,才能确定他上哪个年级。

康钧儒挂了电话之后,便去小房间招呼云麟,云麟正在小房间里凝神静气地练书法呢,他的字越来越像彭若飞了,既遒劲又飘逸。

“在写什么呢?”康钧儒凑过去看了看云麟正在书写的一幅作品。

“我在写李白的《行路难》: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嗯,写得不错,意境也不错,来,把这幅字卷起来,我给你去装裱一下,就挂在我们家的客厅里。“康钧儒摸了摸云麟的脑袋,甚是欣赏。

“爸,这挂客厅有点夸张了吧?“云麟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望了一眼康钧儒。

“我觉得挺合适的,如此励志的诗句,况且这字迹也不比名家差多少。“康钧儒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这幅字卷了起来:”走,麟儿,我已经给你联系了圣约翰学校,学校的校长想要面试你,你换件衣服跟我走吧。“

“爸,我开学后,不回广州了吗?“云麟并不知道康钧儒的决定,以为自己只是来上海过个暑假而已,暑假结束后,还是回广州继续学习。

“不,我决定让你待在我身边,就在上海上学。“康钧儒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云麟。

云麟一听,喜出望外,如今康钧儒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了,能和康爸待在一起,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真的?这太好了。“

云麟露出久违的喜悦之情,赶紧换了衣服,跟康钧儒去见圣约翰学校的校长了。

康钧儒带着云麟来到了圣约翰学校的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位英国人,他彬彬有礼地用中文跟康钧儒和云麟打了声招呼:“我猜这位年轻人就是凌云鹏,是吗?”

云麟点点头,朝校长鞠了一躬,随后用英语回答道:“yes,i’mmeetyou,sir”

校长一听,发音纯正,笑着点了点头:“nicemeenamerichardjohnson,i’mtheheadmasterthgiveyouatestseewhichgradeyouaresuitable”

“noproblem”云麟自信地回答道。

约翰逊校长望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少年颔首微笑,随后将桌上的几张试卷交给云麟:“根据你的年龄,我这里有初中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的试卷,你觉得哪一套适合你,你就做哪一套,两个小时内完成,行吗?”

云麟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264. 头角峥嵘

云麟拿起三套试卷浏览了一下,然后拿起那套三年级的试卷:“我想做这份。”

“好的。”约翰逊校长点点头,随后将云麟领到了隔壁的一间空教室里,云麟坐了下来,随后认真地开始答题,约翰逊校长看了看手表,随后走出了教室,回到了办公室。

约翰逊校长走进办公室,望了望康钧儒:“你是凌云鹏的爸爸吧?”

康钧儒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是的,敝人是凌云鹏的父亲。”

约翰逊先生示意康钧儒坐下,随后跟他攀谈起来,向康钧儒介绍了学校的一些情况。

“你好,首先欢迎你们选择我们圣约翰学校,上海的教会学校有不少,你选择我们这所学校说明你对我们的信任,当然,我们也不会辜负你们的选择,我们圣约翰学校的教育水平在上海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对学生的入学要求也比较高,都是经过考试选拔过的,若是不能通过考试,我们是有权拒绝你入学的,若是在今后的学习过程中,不能有质量地完成该科的学习任务,我们是要淘汰的,我们要确保学校的教学质量,这也是我们圣约翰学校之所以能在沪上这么多教会学校中独占鳌头的原因所在,优胜劣汰是我们学校的办学信条,这点请家长能够明白。”

康钧儒点点头:“贵校的这种考查学业的理念和体制我完全赞同。”

“当然,我们学校是教会学校,也是一所贵族学校,所以进入我们学校来学习的学生一般家境优渥,我们毕竟是培养精英的学校,所以学费比较高。”约翰逊校长直言不讳圣约翰学校是一所贵族学校,没有经济实力是难以入学的。

“哦,约翰逊校长,这点请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每年除了学费以外,我还可以捐一些善款给学校,以示我对贵校教育的支持和对老师的感谢!”

约翰逊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捐款事项可通过我们学校的校董会进行操作。”

“好的,我明白了。”

约翰逊和康钧儒正攀谈着,云麟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得到许可之后,云麟拿着试卷进来了,把试卷放在约翰逊的面前:“校长先生,我完成了。”

约翰逊抬手看了看手表,才用时一小时十五分云麟就已经完成了整套试卷的测试,而这套试卷涵盖了国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文,历史等众多学科,一般学生做足两小时还觉得时间不够,而凌云鹏却提早这么多时间就交卷了。

约翰逊将考卷粗略地翻了翻,发现每道题都写上了答案,而且字迹工整,卷面干净,约翰逊按了按铃,一位穿青色长衫的中国人进来了。

“苏教务长,麻烦你将这几份试卷交与各任课老师批阅一下。”

“好的。”苏教务长从约翰逊手上接过试卷,走了出去。

“凌云鹏同学,请问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约翰逊想要了解凌云鹏的爱好和特长。

“我对国文,数学,历史,化学,物理,生物等学科都很有兴趣,我也喜欢运动,比如拳术,游泳,登山,篮球这些运动项目我都很喜欢。”云麟大大方方地回答约翰逊。

“哇,你涉猎的方面还真的是多,我们圣约翰学校也有许多社团活动,有体育类的,比如搏击社,篮球社,羽毛球社,有科学类的,比如物理社,化学社,地理社,生物社,也有文学类,比如诗文社,社,朗诵社,还有艺术类的,比如绘画社,雕塑社,歌咏社,演艺社,还有一些像农艺社,茶艺社等,这些活动深受学生的欢迎,你想参加哪个社团呢?”

“能多报几个吗?有很多社团我都很喜欢。”云麟听完约翰逊的介绍后,心驰神往。

“当然可以,如果时间不冲突的话,你想报几个都行,不过一般学生报三样就已经很累了,毕竟学业还是比较繁重的。”约翰逊笑眯眯望着云麟,把一张表格交给他:“这是我们社团的时间安排表,你看看吧。”

“那我就报搏击社,诗文社,生物社……”云麟饶有兴趣地看着表格上所罗列的社团名称,找了几个时间不冲突的社团。

“还有演艺社。”康钧儒在把头凑过来,随后在一旁插了一句。

云麟一愣,他可没把演艺社列入他想要参加的社团名单中,他虽然喜欢看戏,看电影,但演戏则是另一回事了,在他看来,只有那些性格张扬的人适合演戏,而他性格内敛,且有时还略带羞涩,并不适合演戏,可为什么康爸要让他选演艺社呢?

康钧儒听完约翰逊对学校社团的介绍之后,他觉得让云麟去演艺社也许能释放他的天性,让他通过扮演那些剧中的人物来宣泄压抑在心中的悲伤和凄苦,这样他才能彻底走出丧父失母所带来的彻骨之痛的阴影。

这时,苏教务长笑盈盈地拿着试卷走进校长办公室:“校长,这位凌云鹏同学可是一个好苗子啊,他这几门学科都是甲等,其中数学,化学,历史,生物都是满分。国文的那篇作文也是写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校长,我看这位学生可以直接上高中一年级。”

“oh,mygod”约翰逊简直难以置信,他将凌云鹏的试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随后双手搭在云麟的肩上:“oh,我觉得上帝真的是太偏爱你了,给了你这么高超的智力,广泛的爱好,得体的谈吐,英俊的外表,还有殷实的家境,凌云鹏,你是我见过的最接近完美的学生了。”

听着约翰逊校长的赞美,凌云鹏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相应的受宠若惊的喜悦之情,在他眼里,如果所有这些能换回他亲人们,他宁愿不要这些,上帝对他到底是厚爱还是薄情,他也难以分清。

云麟被安排在了高中一年级,按照他的年龄,最多是在初中三年级,他等于是连跳两级。虽然从他的个子上看不出他比那些学长年幼,但从样貌上来看,他显然还显得稚气,那些学长都已经长出浓密的胡须和汗毛,而他还满脸光滑,唇边只有一点淡淡的绒毛而已,声音稍稍有些变粗,变得低沉,喉结稍稍凸起,这些生理变化也只不过在这半年里发生的。虽然云麟样貌上显得年幼,但其思维智力,谈吐举止,待人接物等方面却不输那些学长,甚至更高一筹。

就这样,云麟开始了他在上海圣约翰学校的学习生涯,这所学校是寄宿制学校,所以每逢周末他才可以回家,见到自己最亲的康爸,平日里,云麟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积极参加各类社团活动和学校的公益活动,深得师生们的青睐。

265. 邂逅故人

某日,正好学校放假,云麟便与几位同学去逛城隍庙,在回校时,云麟忽然望见了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他和几位同学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去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布衣长衫,头戴一顶草帽,背上背着一个包裹,在人群中默默地行走着,云麟一路疾走,紧紧跟随。

走到了一块僻静处,云麟连忙走上前去,轻轻叫了一声:“义父。”

那人转过身来,望了望云麟,随后睁大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校服的小伙子,难以置信地一把抱住了他:“云鹏,真的是你吗,云鹏!”

冷劲秋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大小伙子,两年多未见,云鹏长高了许多,结实了许多,举手投足中颇有其父风范。

“义父。”云麟与冷劲秋紧紧拥抱。

“云鹏,让义父好好看看。”冷劲秋感觉自己像是做梦:“咦,云鹏,你不是在广州上学吗?怎么来上海了?”

“义父,我也是刚从广州转来上海不久,你知道吗,我爹我娘都已经去世了。”云麟将父母的情况告诉了冷劲秋。

冷劲秋点点头:“我都已经知道了,知道了。”

薛莹梅与十多个士兵同归于尽,坠落悬崖的事,当初彭若飞在云雾山上就已经告诉他了,而彭若飞的事情当时报纸上连篇累牍,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远离尘嚣的冷劲秋也得知了此事,为此他还大哭了一场,后来在灵玄寺他为彭若飞进行了超度。

“义父,走,我们去苏州河那边坐坐吧。“

故人相见,有多少话想要倾诉,云麟拉着冷劲秋的手朝苏州河方向走过去,随后二人便坐在河边,谈着彼此的经历。

“义父,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我们一直没有你的音讯。”云麟望着冷劲秋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关切地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一提到两年前的那场劫难,冷劲秋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悲凉:“你去广州读书之后不久,一五六师第三团就伙同县保安队前来剿灭我们,你爹跟我商讨了对策,让老六带着大部队随那位谢先生前往广东与南昌起义的余部会和,我与你爹还有六七十位兄弟留下来断后,但敌众我寡,我们虽然击退了敌人数次进攻,掩护了大部队的转移,但死伤也很多,如霜的娘也给这群畜生杀死了。“

“什么?师娘她也……?“云麟一听,心头一颤,在云雾山上,除了父母,师娘秀芹姨是与他最亲近的人,秀芹对他就像是对儿子一般疼爱,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从心底里喜欢他,这点云麟早就感受到了,没想到把他视如己出的师娘也惨遭毒手,这让云麟很是伤心。

冷劲秋点了点头,他又想到了秀芹的惨状,心头涌过一股悲愤:“是啊,你师娘死得惨啊!“

“我们跟官兵在云雾山上打得很激烈,最后你爹拼死让我和剩下的兄弟下山,他一人把卡车横断在西南隘口处,火烧隘口,阻止敌人下山追赶我们,后来我们总算是死里逃生,但你爹却被保安队抓了。“

从冷劲秋的嘴里,云麟终于清楚了父亲当初被俘的过程,云麟想象着当初父亲那舍生忘死,奋不顾身掩护冷劲秋下山时的壮举,对父亲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我下山之后,遇到了老六派来接应我们的二十多位兄弟,会合后我们原本要去追老六的,但在黄石时,看见报上登了你爹的照片,说是要在李家坳开公判大会,要枪毙你爹,我冷劲秋岂能坐视不管,我就把如霜和一些财物交给了老三和铁柱,然后带着我那帮兄弟返回李家坳去劫法场,救你父亲。

没想到这是那个保安队队长戴天旭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想要让我自投罗网,我果然中计了,校场高台上的那人不是你爹,而是刀疤,刀疤为了警示我,拉响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与那位第三团团长鲁克明同归于尽了,而我的三十几名兄弟也永远留在了李家坳,只有我一人带着那个姓戴的突出重围,我在破庙里把那个姓戴的杀了。“

云麟听着冷劲秋的讲述,感觉到内心有团火在燃烧。

“然后我去找老三,如霜他们,可是等我赶到时,只看见铁柱的尸体,如霜的一只绣花鞋和一摊鲜血,我向人打听了,他们说前几天有伙兵痞途经此地,见人就杀,见财就抢,铁柱就是死在他们手上的,而如霜和老三也不知踪影,我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师妹也失踪了吗?“云麟倒吸一口凉气。

冷劲秋点点头:“一直杳无音讯,生死难料啊!“

“当时我万念俱灰,想一死了之,便投了河,可惜没死成,被一个云游路过的灵玄寺师傅搭救,他度化我,我便跟他去了灵玄寺,落发为僧,师兄给我取了法号觉慧,从此我晨钟暮鼓,吃斋念佛。”冷劲秋将他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麟。

冷劲秋把草帽脱了,露出了头上的戒疤:“云鹏,以后若是在庙里见到我,叫我觉慧师傅吧。”

听完冷劲秋的一番经历之后,云麟对当初的云雾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清楚了。

“义父,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广东呢,我爹不是希望你能去那儿吗?”云麟对此感到不解,父亲正是为了能让义父无后顾之忧才亲自去广州与康爸联系,让康爸派人接应义父,可为什么义父却没有去广东呢?

“我哪有脸去见我那些弟兄们哪,那三十多个弟兄都是被我害的,而且秀芹惨死了,如霜也不见了,我浑身是伤,我……”冷劲秋摇了摇头。

云麟见自己的话再次触动冷劲秋内心最痛苦的一面,便马上转移话题:“义父,那你今天怎么下山了?而且还来了上海?”

“觉恒师兄前些天圆寂了,他在临终前嘱托我,将他的骨灰送到他的家乡,南京的玄武湖旁埋了,他说他这辈子最想念的就是这条玄武湖了,希望死后能埋在这儿。所以我带着他的骨灰一路走了过来。”

“义父,那你完成你师兄的遗愿之后还回灵玄寺吗?”云麟想要知道义父的落脚之处,以便今后能去看望他。

冷劲秋摇了摇头:“我也年岁大了,叶落总要归根,况且我的腿脚不如以前利索了,爬山还真是不得劲,所以我想去我老家附近的慈安寺落脚。”

“义父,那我以后得空到慈安寺来找您。”云麟望着孤苦无依的冷劲秋,心里一阵心酸。

“云鹏啊,你我算是有缘人,你爹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了。虽然你爹已不在了,不过我相信他一定能度过劫波,到达极乐世界的。”

云麟点点头:“义父,你现在住在哪儿?”

“我现在暂且在龙华寺落脚,等我把师兄的事完结了之后,便去慈安寺。”

“义父,我现在在圣约翰学校上学,等我以后放假了,就去慈安寺看你。”

冷劲秋摸了摸云麟的脑袋:“好,义父没白疼你,云鹏啊,义父还有一件未了的心事想要拜托你。”

“义父请讲,云鹏一定不辜负你的重托。”

266. 演艺天才

“当年如霜不见了,我只在竹林里找到了一只绣花鞋,但人却一直找不着,生死不明。”冷劲秋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只绣花鞋,交给云麟:“云麟啊,虽然义父如今遁入空门,按说应该六根清净,但如霜的事我一直放不下,也许是我修行不够,凡尘里的过往还是割舍不了,我想拜托你今后能帮着打听打听如霜的消息,如果能让我在闭眼之前见到她一面,我也就了了这桩心事了。”

云麟拿着那只绣花鞋,郑重地点了点头:“义父,你放心,如霜妹妹吉人天相,我一定会帮你打听的。”

周末回家之后,云麟将与冷劲秋邂逅一事告诉了康钧儒,康钧儒听完也感慨良多,当年彭若飞为了安排好冷劲秋这支队伍的后路,特地来广州与他见面,商讨接应事项,等再见彭若飞时,他已经身陷囹圄,最后惨遭杀害,而冷劲秋最后却遁入空门,真是世事难料啊!

圣约翰学校的演艺社来了一位新成员,他样貌清秀,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尤其令人过目不忘,清澈明亮且顾盼生辉,要不是圣约翰学校是所男校,许多人会把这位当作女孩子。

“我叫傅海生,初中三年级二班的学生,我刚从中法学堂转校过来不久,我喜欢演戏,曾经参加过中法学堂的话剧社,是学校的台柱子,我参演过许多莎士比亚的名剧,包括朱丽叶,奥菲利亚,我希望在这里也能遇到良师益友和那些志同道合的同行。”

在当时社会,女子没有丝毫地位,哪怕是演戏,也不沾边,戏中的旦角也只能由男子担任,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无一不是男子,而当时的学校男女不同校,所以演艺社的女角都是男子扮演,那些样貌清秀的男孩往往反串当女角。

傅海生的这番自我介绍让演艺社的其他成员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傅海生的父亲是位小学国文教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家庭情况一般,只是傅家祖上还有点家产,所以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傅海生的父亲是个教员,自然是比较重视孩子的教育,所以就把傅海生送去中法学堂读书,但傅海生偏科,文科很是优异,尤其是语言方面,不仅英语说得好,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国文底子也不错,但理科就不行了,因为他的数学,物理两科挂科,中法学堂的老师想让他留级,傅海生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便想转学,辗转托了傅海生的姑父的兄长,当时傅海生姑父的兄长是圣约翰中学的校董之一,而且听说圣约翰学校的演艺社很不错,所以傅海生就吵吵着想转到圣约翰学校来。傅海生在其姑父兄长的庇护下,得偿所愿,没有留级,顺利转入圣约翰学校初中三年级学习。

傅海生在圣约翰学校的演艺社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为了演艺社的台柱子。傅海生之所以能成为演艺社的台柱子,倒不是占了他的那位远亲的光,他演起戏来确实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很能感染人,尤其是女角,充分展现了他的优势,无论从样貌还是身形步态,说话时的神态举止,他都拿捏得很准,能将女性的特点惟妙惟肖地表现出来,简直能以假乱真。

自然而然地,能与傅海生搭戏的非云麟莫属,两人年纪相仿,且都长得眉清目秀,云麟长得棱角分明,更英武硬气,更阳刚一些,因而是男主角的不二人选,而傅海生则长得圆润秀气,更阴柔妩媚,更女性化一些,当然是女主角的最佳人选,所以云麟与傅海生二人便成为了演艺社里台柱子,一对配合默契的搭档,从《罗密欧与朱丽叶》,从《哈姆雷特》,《威尼斯商人》,《第十二夜》等莎士比亚的名著所改编的话剧中,都能看见云麟和傅海生的身影。

在舞台上,两人相映成辉,在舞台下,两人互帮互助,云麟经常辅导傅海生的数学和物理,傅海生则常常教云麟一些戏剧方面的技巧,相得益彰。

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生活,在康钧儒的润物细无声的疏导下,云麟渐渐摆脱了当初的梦魇,渐渐走出了失去双亲的痛苦阴影,父亲的那封《与儿书》他倒背如流,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继承父母的遗志,不辜负父母对他的厚望和期许。

冬季来临,这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大雪纷飞,连上海这个很少见到冬雪的城市也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整个世界变成了银装素裹,但大多数上海市民却没有这么好的兴致来欣赏这白雪皑皑的素白美景,他们只感受到寒风呼啸,寒意彻骨,只想待在家里,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件事不需要钱呢?为了能填饱肚子,只能硬着头皮钻出被窝出去赚钱,出门前必须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包裹起来,才有勇气顶着寒风,冒着大雪上街。

所以今年的冬季最抢手的便是棉纱,今年的棉纱价钱是去年的两倍都不止,棉纺厂需要大量棉纱来纺棉,棉布店里人山人海,人们争相抢购棉花,回去做棉袄,棉裤,棉鞋,棉被等棉织品。

康钧儒的宏利商行这次又赚大发了,盛夏时,康钧儒就有先见之明,让张孝波去新疆订购棉花,把宏利商行所有的资金都投入进去,所以一入冬,康钧儒就慢慢地将手里的棉花,棉纱等物资出手,赚了个盆满钵满。

康钧儒将所赚的钱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作为与诸位大佬的分红费用留在宏利商行,一部分则作为上海地下党组织活动经费留在另一个秘密账户上,剩下的一部分则通过卿恩堂的韩牧师流入中央的秘密账户里。

当然康钧儒手上的这些棉纱也并未全部出手,有一部分则直接通过谭鸿铭的交通专线运往我根据地,毕竟部队上的将士也需要棉衣过冬。

当伍豪同志收到谭鸿铭运来的棉纱和韩牧师转来款项时,那两道浓眉舒展开来了,他正为部队如何过冬而犯难呢,没想到白区的同志雪中送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康大财神还真是名不虚传,以前在广州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地将一些钱款物资运往了苏区,现在到了上海,生意是做得越来越大了,而且还把一家快倒闭的饭店给盘活了,不仅不再向中央伸手要钱,还能输血给其他部门,像康大财神这样的同志真的是我党的宝贵财富,是难得的稀缺人才啊!”伍豪难掩对康钧儒的赏识和赞誉。

267. 告慰爹娘

转眼云麟完成了高中三年的学业,要从圣约翰学校毕业了,高中三年,云麟的各科成绩一直高居榜首,而且品学兼优,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对他交口称赞,所有与他相处的同学都对他颂声载道。

在毕业典礼上,康钧儒作为家长坐在台下,望着云麟一次次地上台,接受各种学校的荣誉,从约翰逊校长手里接过优秀学生的荣誉证书,从校董手里接过奖学金,从教务长手里接过各科的成绩单及各类社团积极分子的奖状,最后从约翰逊校长手里接过了圣约翰学校的毕业证书。

那一刻,康钧儒的眼睛湿润了,他咬了咬嘴唇,心里默默地向他的挚友倾诉:若飞,你看见了吗,你的麟儿今天中学毕业了,他已经成人了,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人,你和嫂子也可以欣慰了。

站在台上的云麟也在向父母告慰:爹娘,我今天高中毕业了,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了,你们为儿子感到骄傲吧,我一定会牢记你们对我的教诲,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望。

毕业典礼之后,康钧儒将云麟接回了家,一进门,康钧儒就迫不及待地要将云麟的毕业证书贴墙上。

“麟儿,你看贴在哪儿好呢?”康钧儒难掩兴奋之情。

“爸,哪有人把毕业证挂墙上的?还是收起来吧。”

康钧儒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你看,爸见你毕业了,兴奋地跟啥似的了,云麟,爸真的是为你感到骄傲。”

康钧儒说着,把云麟揽入怀中,云麟现在都已经将近一米八了,已超过了康钧儒的身高了。小伙子长得很有男子汉的气概,两道剑眉英气迫人,双目炯炯有神,鼻直口方,小麦色的肌肤,结实的手臂,宽阔的肩膀,健美的肌肉线条无一不显示出云麟的英武和帅气。

“爸,我想去一次云雾山。”云麟想要去云雾山拜谒父母,想在父母的墓前告慰他们。

康钧儒一听,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吧,这两天我正好有空,我开车带你去。”

“谢谢你,爸爸。”云麟与康钧儒拥抱了一下。

“麟儿,不用这么客气,你的爹娘也是我的亲人。我们吃完午饭就走吧。”

康钧儒叫了如意轩的外卖,让阿发送餐,但今天阿发病了,金翊轩便将康钧儒点的几道菜装入食盒,亲自给康钧儒送去。

云麟每周回家一次,康钧儒每次基本上都是点如意轩的外卖,这当然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钱还是给自己人赚嘛,二是如意轩的菜肴也对云麟的胃口,但康钧儒却从未带云麟去如意轩用餐,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云麟,包括组织中的人,所以,云麟犹如古时的大家闺秀,养在深闺人未识,大家只听说康钧儒有个过继的儿子,却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

康钧儒和云麟二人在小房间里整理衣物,听见有人敲门,便起身去开门,见是金翊轩,有些奇怪:“老金,怎么是你,你有急事找我?”

“没有,今天阿发病了,我反正闲着,我就替他跑一趟了。”金翊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将四道菜:清炒虾仁,响油鳝丝,油焖茭白,双菇菜心一一放在桌上。

“辛苦你了,老金,你先回去吧。”康钧儒把五块大洋塞到金翊轩的手里:“亲兄弟明算账,拿着吧。”

“好嘞,谢谢康老板!”金翊轩说笑着,朝外走去。

“爸。”云麟从小房间里出来,与金翊轩擦肩而过。

金翊轩一愣,笑着对康钧儒说:“这就是你儿子啊?长得可真高。”

金翊轩见过云麟,但那时的云麟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小男孩,四年多过去了,而且是云麟样貌变化最大的四年,如今的云麟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帅小伙了,金翊轩一时没认出来。

“嗯,他刚回来。”康钧儒也不想多言,只是点头称是。

金翊轩见康钧儒并没有想要把他儿子介绍给他认识的意思,估计是组织保密条例的缘故,所以也没多问,便走了出去。但总觉得这个小伙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老金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老了,记忆力衰退了。

而云麟与金翊轩擦肩而过时,觉得此人像是以前父亲的下线金叔叔,但同样,这些年金翊轩的样貌变化也很大,老了不少,也胖了许多,况且云麟知道康钧儒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认人,要是认错了,反而会徒增麻烦。

吃完午饭之后,康钧儒亲自驾车,带着云麟前往云雾山。

第二天早上,云麟和康钧儒二人来到了彭若飞与薛莹梅的坟前,已经很久没来给父母扫墓了,父母的坟前杂草丛生。云麟连忙清理那些杂草,随后摘了鲜花,编成花环,放在父母的坟头。

云麟跪在双亲墓前,磕了三个响头:“爹,娘,麟儿昨天刚毕业,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圣约翰学校毕业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许和厚望,爹,你说过,你希望我去上军校,所以,我打算去报考军校。像你那样,做一名有担当的军人。”

云麟在父母坟前所说的话让康钧儒一愣,他记得当年彭若飞将云麟托付他的时候,是说过以后让云麟去上军校,但现在,他更希望云麟能选择一些没有风险的专业,以后能从事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但他也清楚彭若飞的遗愿,更清楚云麟这孩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只是他心里有点不忍和不舍。

“麟儿,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去报考军校吗?”

云麟点点头:“父亲曾说过,我是这块料。去军营里经受磨练是我爸对我寄予的厚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康钧儒点点头:“你爹确实说过这话,不过,麟儿,你许多功课都不错,选择的范围可以广一些,比如搞科学研究,你的理科成绩都很不错呀,或是考古,研究历史,这些也很适合你呀,难道这些你都不作考虑吗?”

“爸,现在国家羸弱,日本人在我东北虎视眈眈,我觉得在这个乱世,静心做学问是一种奢望,不如拿起枪杆子保家卫国。”云麟神情坚毅地回答康钧儒,投笔从戎不仅是他父亲对他的期许,也是他自己认定的方向。

“麟儿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好男儿。好,我同意你去考军校,要不,等你扫完墓之后,我带你直接去南京,报考那里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嗯。”云麟点点头:“爸,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康钧儒侧过头来望着云麟。

268. 一波三折

“我什么时候可以加入党组织?你说过,只要我有这信念,这是早晚的事,现在我已经中学毕业了,我应该够格了吧?”云麟神情严肃,向康钧儒投来殷殷期待的目光。

那年父母去世时,他就提出这个要求,当时他的康爸说过,只要有此信念,加入我党是迟早的事。从父母牺牲的那一天起,这个心愿就一直深埋在他心中,作为烈士的子女,他一定要继承父母的遗志,兑现他在父母墓前立下的誓言。现在他已经高中毕业了,是时候了。

云麟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告诉了康钧儒,康钧儒当然也明白云麟的心迹,他点点头:“好的,麟儿,你的这个要求我会转达给组织的,你放心吧,我想过不了多久,你我不仅是父子关系,还会是同志和战友。”

“我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云麟的眼里透出一股热切的盼望。

扫完墓了之后,云麟坐上了驾驶座,开车前往南京,半年前,云麟就开始学驾驶了,每次周末回家的时候,只要康钧儒不用那辆道奇车,康钧儒或是波仔就会将汽车开到郊外,教云麟如何开车,几次下来,云麟便掌握了要领,能开车上路了,现在云麟的驾驶技术已不在康钧儒之下了。

道奇车一路飞驰,朝南京方向驶去,经过一天的行驶,终于到达了南京。随后驱车赶往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在学校的校门口,云麟看见有不少中学毕业生前来报考这所前身为黄埔军校的南京陆军军官学校,许多稚气未脱的男孩脸上都洋溢着报效国家的豪情壮志。

云麟也前来报名,门口的军官递给云麟一张个人信息表格,让云麟填写,云麟满怀兴奋地接过表格,开始填写,在姓名一栏里写上凌云鹏,在父亲一栏里,填写了凌远志,亡故,在母亲一栏里,云麟填写了梅映雪,亡故。之所以这样填写,也是康钧儒的意思,他并不想让云麟的其他社会关系浮出水面。填完之后,便将表格交于军官。

军官浏览了一下表格,又看了看云麟,随后问道:“你是民国四年生人?”

云麟点点头:“是的,长官。”

“不行,未满十八周岁的我们这里不收。”军官朝云麟摇了摇头。

云麟一听,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央求着:“长官,就差一两岁而已嘛,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规定就是规定,我们不能违反规定,要不,你明年再来吧。”军官把云麟的表格还给了他。

云麟只得悻悻地离开了南京陆军军官学校,他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康钧儒见云麟垂头丧气地回到车前,连忙问他:“怎么啦,怎么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他们说我年龄太小,不收我。”云麟沮丧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早知这样,我就虚报两岁了。”

康钧儒拍了拍云麟的肩膀:“没关系,麟儿,要不咱先回去,等明年再来?”

云麟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点点头,随后上了车,坐在后排,一言不发,黯然神伤。

“麟儿,别灰心,以后有机会,要不你先去考个大学?”康钧儒建议道。

云麟想了想,反正现在军校也进不了,不如先去其他大学里学习一段时间,于是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去考震旦大学的历史系。”

云麟想要去父亲生前工作过的地方读书,在那里他能感受到父亲所留下的印迹和气息,这能给他以温暖和力量。

康钧儒当然明白云麟的心思,他点点头:“可以呀,你就去考震旦历史系吧。”

那时的大学都是采用独立自主的招生考试制度。民国高校招生都是各校自己组织进行,命题也是各校自己出,当时考试比较简单,科目少,题数也少,有很多学校招生考试甚至只是一篇作文。

按照云麟的学习成绩,云麟轻而易举地就考进了震旦大学历史系,从而成为他父亲生前工作过的母校中的一员。

云麟坐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上那位儒雅的先生正在娓娓地授课,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正站在三尺讲台上,引经据典,绘声绘色,激情四溢,向学生们传递古人的忠信节义的儒家精神。

云麟走在学校校史的陈列室里,他想要寻找父亲的印迹,当然,因为彭若飞的身份问题,校史里有关彭若飞的照片和资料基本都已撤换了,但云麟还是在一张震旦大学教工集体照里,看见了父亲的影像,那张有些泛黄且模糊的照片里,父亲那神采奕奕的样貌鹤立鸡群,令人过目难忘。此后,他每日都会去一次校史陈列室,在那张照片前驻足许久,陈列室的管理员为此有些纳闷,这位同学为何天天来陈列室报到?难道对震旦大学已经爱入骨髓了?

当然在震旦大学期间,云麟可不局限于历史课的学习,他经常去旁听其他专业的学科,他学得很杂,很广,日程都排得满满的,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学到最多的知识,习得最多的能力。

云麟要求加入组织的愿望也很快实现了,谭鸿铭作为上海地下党的最高负责人对于云麟的加入自然是求之不得,并把此事上报给了中央,但作为若飞的好友,他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这根独苗,他告诉康钧儒,云麟作为地下党组织的一枚暗棋,目前的任务是长期蛰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启用。云麟的情况只限于康钧儒,谭鸿铭和中央领导同志知晓。

当康钧儒把这一消息带给云麟时,云麟不禁喜极而泣,他终于也跟父母一样,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员了,康钧儒告诉云麟,他的代号为信鸽,是伍豪同志亲自给他取的代号,自己则是云麟的上线,目前的任务就是长期蛰伏。

云麟欣然应允,彻夜未眠。

一年之后,云麟年满十八周岁了,因而他再次前往南京陆军军官学校报名,而这次他顺利通过了,成为一名黄埔十期步兵科的学员,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军校生,实现了父亲的夙愿。

手续办完了之后,云麟随即返回上海,去震旦大学办理了退学手续。随后再次返回南京。

临行前夜,康钧儒与云麟彻夜长谈,告诉他进入军校的主要目的是掌握好各项军事技能,提高自己在复杂环境下的处变不惊的能力,对目前一些军方的动态可以进行侧面的了解,但不可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现在军校里面派系众多,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盲目站队,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269. 出类拔萃

康钧儒之所以告诫云麟这些,是因为目前日本军队已经入侵了东三省,国内各种杂乱的声音层出不穷,有主战的,也有主降的,还有曲线救国的,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而军校相当于准军事单位,所以这其中的动向是很值得关注的。

而这几年红军一直被国民党部队不断围剿中,“攘外必先安内“已成为九一八事变后国府的基本国策,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选择先“剿共“后抗日,而**则选择“反蒋抗日“,因而双方摩擦冲突不断

共党一日不灭,国府则一日不宁成了委员长的信条,从而将大批的人力物力都投放到剿共大业中去,而无视日军对我国的蚕食侵吞和对我同胞的残杀迫害。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康钧儒觉得云麟去军校也许正是一个了解国民党军队动向的好机会,这样可以让我红军避开敌人的锋芒,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云麟欣然领命,他当然明白康钧儒对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不仅是给他布置了任务,更是对他的叮咛和嘱托,保护好自己才能存活下来,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更有效地完成我党交予的任务。

父子俩促膝相谈,彻夜未眠,直至雄鸡报晓。康钧儒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四肢:“啊呀,不知不觉一整夜就这么过去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跟你彻夜长谈。”

“爸,时间过得真快,都已经天亮了,你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南京报到了。”云麟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那怎么行,我让波仔开车送我们父子俩一起去南京,我想看看你穿军服的模样。”康钧儒疼爱地抚摸着云麟的头。

云麟羞涩地点点头:“那就要麻烦孝波叔叔了。”

张孝波接到康钧儒的电话之后,便开车送这对父子前往南京,云麟进入军校之后,马上换上军服走到了校门口,康钧儒望着英姿勃勃的云麟,心里一阵感慨。

“来,爸给你拍个照。”康钧儒拿出相机,让云麟站在校门口,随后按动快门,将云麟意气风发的英姿记录了下来。

“云麟,爸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康钧儒又叮咛一遍。

“记住了,爸,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云麟踌躇满志地回应道。

“一个月之后,我再来看你。”康钧儒说完,朝云麟挥了挥手,转身坐回到了道奇车上。

云麟目送着道奇车远去,直至从视野中消失,康爸对他的殷殷教诲令他铭记于心。

进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之后,云麟便立即投入到了军事化的训练中去了,对于这些军事操练他并不陌生,当初父亲在云雾山上也是这么训练冷劲秋的那些手下兄弟的。而对于那些步兵操典他也很快掌握了,云麟本身有武功底子,身体素质又好,所以在各项军事技能比赛中,他总是能拔得头筹,颇受教官的欣赏。

给云麟上战术课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长得慈眉善目的教官,名叫赵锦文,赵锦文不似那些管军事训练的教官,个个凶神恶煞,稍有不对,就破口大骂,或是拳脚相向。这位赵教官则温和许多,跟学员们平时也能开个玩笑,相互勾肩搭背,身体不适请个假,他基本上都是通情达理,不会为难学员,所以学员们也都喜欢他,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赵妈妈。

有些好奇的学员还暗地里打听这位赵教官的家庭背景,原来这位赵教官的家里是个地主,家财万贯,后来父亲被土匪杀了,家里遭劫了,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赵家经过这一劫之后,元气大伤,家里便开始破败了,家丁也都遣散了,佃户也尥蹶子走人了,家里的良田没人耕种,只能变卖了,赵老爷一死,几房太太眼看着赵家一天天败落下去了,便提出分家,赵教官的母亲是大房,她希望儿子回来重整家业,可惜赵锦文对此毫无兴趣,依然坚守在军校里当教官,在赵锦文看来,男儿应心怀国家社稷,而非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如今日寇在我东北肆虐横行,他的任务就是培养更多的军事专业人才上前线与日寇进行殊死较量。

云麟虽然知道父亲在云雾山时曾指挥冷劲秋下山打劫过几位土豪劣绅,但并不清楚赵锦文就是那位赵大江的儿子,与自己的父亲和义父有着杀父之仇,他对赵锦文的印象不错,感觉那个赵妈妈的绰号用在赵锦文身上倒是挺恰如其分的。

而赵锦文也挺喜欢云麟的,在这几百个学员中,他最看好的便是这位凌云鹏,无论是军事技能还是战术战法上,他都出类拔萃。

云麟也经常与赵锦文接触,师生关系甚是密切,云麟经常去赵锦文的家里蹭吃蹭喝,尽管康钧儒给云麟寄了不少钱,但云麟舍不得花,也不想搞特殊,因为班中大多数学生都是穷苦人家出生,那时盛行的一句话叫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有些家底的大户人家是绝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军校当兵的,所以来军校里的人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从军的目的是今后靠军饷过活,当兵吃粮是他们的宗旨。

云麟上军校的目的自然与这些穷学生截然不同,他有着更高的境界和格局,但这些只能深埋在心底,云麟也把自己打扮成穷学生的模样,周末便与一些同学去赵锦文家搓一顿,赵锦文也好脾气,来者不拒,相反,他总是热情地招待这些穷学生,让这些远离父母,远离家乡的孩子有个温暖的去处,尤其是对云麟这个孤儿,对他更是多了一份同情和呵护。

云麟通过和赵锦文的常来常往,得到了不少他所想要了解的部队情况,毕竟赵锦文的许多同学,同仁,朋友大多在前线部队,有时会收到他们的来信,信中会谈及目前的局势,部队要往哪儿开拔,打算去剿灭哪里的红军,部队最近又添置了哪些军事装备。

赵锦文有时在课堂上也会不经意地把这些事情跟同学们说起,他的目的是以此作为战术课的课例,让这些学生了解目前的局势,遇到这种局面,该如何运用地形进行作战,如何进行军事部署,采用何种战术最能有效地打击敌人。随后等战斗结束后,再回过头去看战事的发展是不是如他所言,如果胜了,胜在何处,如果败了,又败在何处。赵锦文想要通过这种实战进行教学,进行战术讲解。

赵锦文认为他这样的授课更生动,更接近实战,但他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学生中竟然会混进了共党分子,正将他的这些资料作为情报传递给党组织。

270. 初露锋芒

云麟的上线是康钧儒,他把所收集的这些资料通过密写方式,事先写着信纸上,随后等信纸干了之后,再在上面用钢笔写家信,写完之后,用信封装好,交给学校的信件管理处。军校的信件一般会进行随机抽取检查,看看里面有无涉及到一些机密,或是对政府的不满之词,牢骚怪话,一旦发现,轻者提醒警告,重者则送交军法处进行处置。所以看似家信,也不能胡乱发表涉政言论。

云麟在这方面固然是小心谨慎,他在家信中主要谈及的便是南京的天气,南京的景观,南京的习俗,以及对家人的思念,对上海的一些小吃的想念。所以,即使抽查到也毫无问题。

康钧儒收到云麟的来信之后,便会用碘酒涂抹在信纸上,通过显影出来的文字便知晓云麟所传递过来的情报内容,随后他将这些情报送交谭鸿铭,谭鸿铭再通过电台将情报发送给中央,有好几次云麟所收集的情报都非常有价值,让红军队伍逃脱了几次敌人的突袭,所以伍豪同志对于这位信鸽同志非常赞赏,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

三年的军校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云麟也开始考虑自己今后将进入哪支作战部队,没想到赵锦文将他和这批毕业生中的其他二十多名学员找去谈话,并告诉他们这些人,他们已经被选中参加一个强化班,还得经过为期半年的学习才能毕业。

这些被选中的学员都有其共同点就是性格沉稳,心思缜密,心理素质高,单兵作战能力强,可以说是同期学员中最优秀的毕业生,看着其他学员都顺利毕业了,去往各个部队,他们这些优秀学员却要延迟半年时间才能离开军校,不免心生疑窦。

赵锦文把他们集中起来,专门学习一些如跟踪,反跟踪,窃听,收发报,设密,解密,爆破,暗杀等特工的技能,凌云鹏在这二十多人之中是最为拔尖的一个。

强化班结束之后,赵锦文告诉大家,他们二十多人将进入正在筹建的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简称军统,当时戴雨农所主持的军统需要扩招一些从事特工方面的专业人才,从军队,从院校都招募了一批人,而黄埔系的学员则是被他最为看好的一批。

虽然这个安排出乎云麟的意料,但多年的军校生活让他首先明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何况他的军事素养和个人能力确实是干这行的料。

然而为期半年的强化班刚结束不久,不料中日双方全面开战,一时战火四起,眼看着军校的其他学员都一个个上前线,建功立业去了,而这二十多人摩拳擦掌却未有着落,很是沮丧,而当时的军统中也有不少人被派往前线作战了,且各个部队正在扩充兵员,急于招募新兵,而黄埔系学员无疑是最抢手的,所以一时间这二十多人也就先后被各前线部队瓜分了。

戴雨农向委座抱怨,说是各路诸侯抢人都抢到他头上来了,委员长自然是好生安慰,现在是用人之际,毕竟各路诸侯他也是开罪不起的,为了几个区区的学员跟那些军队的大佬搞僵,实在是因小失大。

戴雨农自然是理解委员长的苦衷,他只是气不过,真的让他去跟那些各路诸侯,军中大佬要人,他戴雨农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只是他担心自己潜心培养的这些精英分子被不长眼的子弹炮弹击中,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云麟被招募去了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

当康钧儒得知云麟已经被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招募去了,心中七上八下,十分矛盾,说实话,当初云麟报考军校,毕业后肯定是要下部队的,这应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一想到目前中日战事这么紧,云麟即将上前线作战,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里了,上前线作战,就意味着枪林弹雨,九死一生,万一出了差池,他如何对得起已故的挚友。

康钧儒为此失眠了三天三夜,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尽管内心有诸多的不舍,但他知道,这场战火没有人能逃得掉,而云麟作为军人,不仅不能回避,而且还得冒着炮火前进,作为军人,保家卫国,为国捐躯是每个军人的职责和荣耀,贪生怕死,临阵而逃是人生的污点和耻辱。

尽管云麟目前投身于**,但现在国共两党为了共同抗日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进行第二次合作,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恩怨,党派相争只能搁下了。

所以,尽管康钧儒内心有多么的不舍,他都不可能劝说云麟离开前线,做个苟全性命的懦夫,也许这就是宿命,无论是彭若飞,谭鸿铭,还是云麟和他自己,注定要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他们必定要比常人具备更坚不可摧的信念,更百折不挠的毅力,更锲而不舍的精神。

而云麟自然也清楚去前线部队意味着什么,父母大仇未报,自己却可能战死疆场,可如今国共合作,携起手来进行抗日,自己的恩怨只能先放下了,尽管他的内心挣扎不已,但还是要说服自己必须要以民族大义为重,他是彭若飞的儿子,他是一名**人,但他更是一个中国人。此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那首王昌龄的《从军行》的两句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也许此去将殉节报国,马革裹尸,但作为一名热血男儿,军人的儿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云麟将珍藏的那块父亲的手表拿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爸,我就要上战场了,我要把我爹的这块手表戴上。”

康钧儒拿起那块破损的手表,睹物思故人,康钧儒的眼睛不禁又湿润起来,如今挚友的儿子又要上战场了,生死一线间,康钧儒感到胸口一阵悸痛:“我去帮你修一下,换下的所有零件我都给你保存着,幸好这后盖没有损坏,这几个字还依然清晰。”

康钧儒抚摸着手表后盖上所刻下的“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这几个俄文时,心中不禁激情澎湃。

次日,康钧儒便把这块劳力士手表拿到上海最著名的亨得利表行进行维修。

修表师傅拿起这块手表看了看,摇了摇头:“先生,你这块手表除了手表后盖完好无损之外,其他的都已损坏了,这表根本就没有修理的价值了,还不如买一块同型号的手表也比修理来得划算。”

“师傅,我就是想要这块手表,你想想办法,帮我修一下。钱不是问题,哪怕修下来的钱比买一块新表贵,我也认了。”康钧儒坚持要修理这块旧表。

修表师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表损坏得太厉害了,我没本事修,要不,我去问问我师兄,他是我们店里修理水平最高的修表师傅。”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这位修表师傅去找他师兄了,不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走了过来,他拿起这块劳力士手表看了看:“修是可以修的,不过这些零件不便宜,修下来的价钱可能比买块同款的新表还要贵。”

“没关系,多少钱都没关系,我就要这块手表。”康钧儒依然坚持己见。

老师傅笑了笑:“我明白了,这块手表对你有特殊意义,好吧,我来修。”

“谢谢啊!”康钧儒朝老师傅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后又吩咐了一句:“老师傅,那些拆下来的零件我都要带走。你尽量保留那些旧表里的零件。”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傅开始拧开表壳,进行修理,但在修理过程中发现有好几个零件店里没有:“先生,这块手表恐怕修不了了。”

“为什么?”

“有几个零件我们店里没有,要从香港进口。”老师傅抱歉地望了望康钧儒。

“那这样吧,我买一块同款的劳力士新表,然后麻烦你将新表里的零件换到旧表上去,行吗?”

老师傅一听,把眼镜往下一拉,不解地望着康钧儒:“先生,这样的话,相当于花两块手表的钱修一块旧表。”

康钧儒笑了笑:“老师傅,你不是说这块手表对我而言有特殊意义吗,既然这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就特殊处理吧。”

老师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吧,先生,我会按你的吩咐做的。”

康钧儒买下了一块新的劳力士手表,然后交给修表师傅,修表师傅把这块手表拆开,将里面的好零件换到那块旧表上去,整整修了一天,终于修好了。

当康钧儒拿到这块看上去半新半旧的手表时,修表师傅尴尬地朝他笑了笑:“这是我这辈子修过的手表中最复杂,最费时费力的一块手表了,而且修出来的效果只能是这种新不新,旧不旧的感觉。”

“挺好的。”康钧儒看了看手表后盖上的那一行刻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师傅随后将拆下来的所有旧零件和那块七零八落的新表都一并交给了他:“先生一看就是性情中人,一诺千金。”

康钧儒将旧表装入精美的表盒中,淡淡一笑:“师傅算是懂我的人。”

回到家中,康钧儒将这块修好的手表亲自给云麟戴上:“麟儿,有你父亲这块手表护身,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归来。”

云麟望着手上这块沉甸甸的手表,郑重地点了点头,与康钧儒紧紧拥抱。

271. 血洒沙场

上海“八一三“抗战爆发后,云麟随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第三营营长姚子青开赴上海宝山,守卫吴淞口炮台湾,担任宝山城防。云麟担任三营一连连长一职。

开完作战会议之后,姚子青将云麟留了下来:“我听说你也是黄埔军校生?”

“报告营长,我是十期步科的。”云麟向姚子青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好奇地望了望姚子青:“营长也是黄埔生吗?”

“我是六期步科毕业的。”姚子青拍了拍云麟的肩膀,看着这位意气风发的同门师弟,便滋生了好感:“云鹏老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这个师弟。”

“能与师兄一起作战,是云鹏的荣幸。”

“好啊,我们师兄弟在此一起守卫宝山城,不过,云鹏老弟啊,你要有思想准备,这可是一场恶战,死生难料,你刚入伍,就碰到这场硬仗,跟我说实话,害怕不害怕?”姚子青对云麟笑着问云麟。

云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一点都不怵那是骗人的,但是作为一名军人,人在阵地在,战死沙场是其职责和荣耀。”

听着云麟铿锵有力的回答,姚子青频频点头:“说得好,不愧是我师弟,这场战争我们都无法逃避,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临行前,我给我夫人留了言,告诉她此去倘能生还,固属万幸,如有不测,亦勿悲戚,好好抚养三个儿女,孝奉翁姑。”

姚子青望着云麟,喃喃地跟他讲起当初与妻子的临别遗言,说完之后,胸口起伏着,重重地呼了口气,云麟一听,心头一热,鼻子有些发酸。

“军人嘛,切勿儿女情长,否则乱了心性,枪就拿不稳了。”姚子青见云麟有些动容,便拍了拍云麟的肩膀:“走,跟我去江堤侦察地形,布置阵地与火力网。”

云麟跟在姚子青的身后,望着营长的背影,心里波涛起伏,虽然姚子青是国民党人,但他身上的热血男儿的气概同样令人肃然起敬。在民族存亡之际,无论是何种身份,身上流淌的都是中国人的血液,都应该枪口一致对外,众志成城,同仇敌忾。

姚子青和云麟及几位连排长一起来到江堤,姚子青手持望远镜站在壕沟里往江堤对岸瞭望:敌舰远程炮,炮口正对准宝山;向南观察,日军坦克开来开去,大炮对准宝山城,而日机在上空轰炸扫射。

姚子青明白,以自己一个营五百人之力来抵御数倍于己的敌人,以弱军抗强敌,一场恶战难以避免,但若是守住宝山,则可争取主动,可以使得师部调兵遣将从容布防和增援。但要守住这宝山城,谈何容易。

为了鼓舞士气,姚子青将全营官兵集中在一起进行站前动员讲话:“弟兄们,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日本鬼子打到了我们家门口,杀我同胞,奸我姐妹,侵我国土,欺人太甚!不把这些日本鬼子驱逐出去,是我们每一个军人的奇耻大辱!如今我们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弟兄们,豁出去吧!和鬼子们血战到底!”

姚子青慷慨激昂的话,激发起了全营官兵的抗日豪情。

“誓和宝山城共存亡!”

“人在阵地在!”

气吞山河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接下来的七天是凌云鹏永生难忘的七天,在这七天里,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

很快,战事打响了,1937年9月1日晨,由炮台湾登陆的日军开始向宝山进攻,日军调集了军舰五十艘、飞机二十余架、坦克近三十辆、步兵五千余人,向云麟所在的三营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刹那间,炮火齐鸣,子弹横飞,交织成枪林弹雨烽烟图,周围不断有战士倒在血泊之中,躲在工事里的云麟第一次见识到战事的惨烈。

姚子青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命全营官兵奋勇还击,于是将士们一鼓作气,枪声四起,数百枚手榴弹在敌人阵地上开花,把日军打得没脾气了,不敢露头,终于击退了日军凌厉的攻势。

但接着,日军以坦克开路,朝我方阵地碾压过来。

姚子青见状,大喝一声:“凌云鹏。”

“到。”云麟立刻来到了姚子青面前。

“命你们一连立刻前去炸毁日军坦克,以阻击他们的进攻。”

“是。”

云麟接到任务之后,立刻回到自己所在的连队,临时成立了爆破组:“听好了,两人一组,携带炸药包从敌人坦克的火力点的盲区迂回行进,前去炸毁坦克。其他的弟兄们火力掩护。”

三组士兵上前都还未接近坦克就阵亡了。云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将两个炸药包捆在一起,然后率先跳出壕沟,带着炸药包前去炸毁坦克,只见他敏捷地左右穿插,就地卧倒,随后匍匐前进,一个前滚便钻到了坦克底下,随后将炸药包放在坦克履带上,拔掉引线,然后从坦克车底下滚到一边,只听得“轰”的一声,坦克的履带被炸断了,坦克车的旋转式炮塔也被炸毁了,几名日军连忙从驾驶室里爬了出来,云麟回到战壕里,指挥其余兄弟们将火力集中射击,这几位日军旋即被击毙。

弟兄们见坦克被炸毁了,都不禁兴奋地高呼起来,凌云鹏将目光又锁定了后面的几辆坦克,只见他指挥若定,身先士卒,兄弟们在他的带领下,一共炸毁了六辆坦克,成功地阻击了敌军的进攻。

次日,吴淞口外的日舰以宝山城为目标,不断轰击,日机亦不断飞往轰炸,城垣坍塌,云麟奉命前去修建工事,在炮火中城垣屡炸屡建,屡建屡炸,反反复复多次,但一连的官兵不畏危险,固守阵地,日军始终无法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第三日云麟所在的三营又击退日军数路进攻。血战一昼夜,击毙日军二百余人,伤者不计其数。但我方将士伤亡也很惨重。云麟的左肩中了一枪,但他稍微包扎了一下,继续守在第一线。而此时战事胶着,敌我双方拉锯战,难见分晓。

第四日,从宝山西侧的狮子林方向的日军赶来夹攻,姚子青命全体官兵于金家宅一带迎击,战事惨烈,眼看着子弹快用完了,姚子青大吼一声:“上刺刀。”

云麟等全体官兵立即将刺刀装在步枪上,与鬼子展开了肉搏战,双方死伤无数,血染阵地,云麟一人就挑死了三名日军,浑身上下像个血人似的。而日军攻势也受挫。日军没想到遇到了这么顽强的对手,五六百人的一个营竟然难以突破。

当晚,一部分日军进行偷袭,企图从炮台湾处登陆,幸亏姚子青早有防备,此处也安排了守军,结果全营将士又在炮台湾血战了一个通宵,击败了鬼子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到了第五日,战况更加激烈,日军又集结兵舰多艘、飞机十余架、坦克数辆,猛攻宝山城。三营在敌陆、海、空三方夹击下,凭城抵抗,死伤惨烈。姚子青率部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日军的猛烈进攻,杀敌三百余人。并且击毙日军第三师团第六联队联队长仓永辰治大佐,这是日军在淞沪会战中阵亡的最高陆军指挥官。但我方伤亡亦是十分惨重,几乎全都是伤员了。

姚子青见敌我力量悬殊,我方官兵尽管斗志如日中天,但终究敌众我寡,减员厉害,他望了望云麟,他对这位刚入伍的小师弟甚是欣赏,头脑灵活,沉着冷静,勇不畏死,与自己颇有几分相像之处,对他甚是怜惜,他不愿这个小师弟就这样倒在沙场上,他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夜晚,双方都停战了,姚子青走到云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云鹏,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军事人才,这样战死了太可惜了,你朝南突破,向团长报告我营情况,让他酌情处理。”

云麟一听,营长要让他撤退,连忙摇头:“不,营长,我留在你身边,这搬救兵的任务你交给其他人吧。”

姚子青脸一沉:“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下命令了?我是营长,这里我是最高长官,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你给我背一下《步兵操典》第一条。”

云麟立即挺立身姿,大声背诵起来:“《步兵操典》第一条,兵者必须以服从长官命令为重,士兵必须服从其长官,低阶军官必须服从其高阶长官,违者军法论处。”

“知道就好。”姚子青正色道:“我现在命令你,从南突破,向团长报告这里的战事情况。”

“是。”云麟泪水流淌下来,双唇颤抖着:“那师兄,你呢?”

“我?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此战我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我要留在这里,与宝山城共存亡。云鹏,把眼泪收起来,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军人,切勿儿女情长,否则乱了心性,枪就拿不稳了。我姚子青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姚子青神色坦然,视死如归。

272. 思绪万千

云麟向姚子青行了一个军礼,随后趁着夜色,从南面突破,向团长报告宝山城的战事情况。

姚子青随后来到阵地上,对幸存下来的官兵说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也和我一样,上有老父,下有妻儿,如果我们现在放弃阵地,朝后撤退,也许我们都还有条活路,但是,我们的身后是四万万同胞,我们若是放弃阵地,他们就会面临涂炭,在此国家民族危亡之际,如果我手执武器之军人苟且偷生,不敢赴汤蹈火,不敢抱以必死决心,那即使苟活出去,又有何脸面见江东父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军人,倒也要倒在冲锋的路上,我们没有后路可退,只能迎敌而上。这是我们作为军人的使命和荣耀。“

姚子青的一席话令全体将士热血沸腾,所剩的一百多名官兵异口同声振臂高呼:“人在阵地在!“

“誓与宝山共存亡!“

“和小鬼子拼了!“

姚子青冷静地望了望大家,令人动容地吩咐道:“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站在这里,我死了,连长接替我指挥,连长死了,排长接替,排长死了,班长接替,班长死了,老兵接替。到时候不用请示报告,自动接替就行。“

第六日,吴淞镇被日军突破,日军转向宝山增援,宝山守卫告急,姚子青把能上的士兵都安排到了第一线,就连炊事班的伙夫也手持菜刀,准备与小鬼子决一死战,而那些轻伤的战士稍微包扎一下,又跳入壕沟中,随时准备痛击来犯的敌人。

战斗打得异常艰苦,敌人的火炮,重机枪一直压制着我方阵地上的官兵,但没有一个士兵后撤,打到最后,全营只剩下六七十人了。

这样一直相持到第七日的早晨,日舰用舰炮轰毁宝山城墙东南一角,大批敌人蜂拥而入。

而此时,三营只剩下官兵二十余人,于是姚子青命所有官兵与日军刺刀见红拼死决战,姚子青身上多处受伤,但依旧奋力杀敌。

姚子青不顾伤情,高喊着:“弟兄们,杀身成仁、报效国家民族的机会到了!“

说完,姚子青向敌冲去,最后腹部被弹片击中,血洒沙场,时年二十八岁。而姚子青所在的全营近六百名官兵为保卫宝山城而壮烈捐躯。

宝山保卫战历时七天,日军动用陆、海、空力量,付出惨重的代价方才占领。姚子青和第三营全体官兵血战宝山、与城偕亡的壮举,惊天地,泣鬼神,这是对中华民族之魂和抗战精神作了最好诠释。就连凶暴的日本人也被中国勇士的精神折服,日军攻入宝山城后将死者尸体收殓掩埋,并列队鸣枪致敬。后人作诗歌颂姚营此等壮举:五百健儿齐殉国,中华何止一田横。

宝山保卫战之后,云麟的军衔由中尉升任为上尉,并且担任五八三团第三营副营长,云麟以姚子青这位师兄为楷模,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深得各级长官的青睐,尤其是得到了十八军军长陈诚的器重,成为他麾下的一员爱将。

三年之后,秦守义和秦思贤叔侄俩来五八三团投军,被分在了第三营的通信班,成为云麟手下的士兵,而此时云麟已是三营营长。秦守义不仅人高马大,而且艺高胆大,通信班的任务之一便是架线,有时要攀爬到距离地面六七十米的高塔或是树上或是山巅进行操作,若是遇到这种任务,有不少通信兵就会发怵,还没爬到顶部就头晕眼花,手脚发颤,恐高症是多数人的常见病,但秦守义不同,再高的地方他都能稳稳当当地爬上去,架完线之后,又稳稳当当地爬了下来,心不慌,气不喘,脸不变色,从容自如。

更有一绝的是,秦守义的捕蛇、训蛇的绝技令人不可思议,只要他拿出那只哨子一吹,一些蛇就会朝他靠拢,而后他随手就将蛇提溜起来,那些蛇也奇了怪了,从不咬他,而且甚是听话,让它们趴着就趴着,让它们支起身子就支起身子,看得大家伙目瞪口呆。

而秦思贤这孩子也挺招人疼的,嘴甜,会察言观色,跟那些老兵油子相处甚欢,尤其是他那一双招风耳特灵,隔着老远,他就能听见别人在说什么悄悄话,而且还能根据嘴型判断那人在讲些什么。

那些老兵觉得不可思议,想要测试他以证虚实,便以此打赌,一人将他的双耳用力捂住,另两人跑到距离思贤三十多米开外的地方,随后二人在那儿窃窃私语。

随后老兵等那两人说完之后问思贤,那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呢,思贤笑了笑说:“他们说要是你输了,就让你穿上女人的裙子跳个舞。”

那老兵半信半疑,连忙上前寻问二人刚才说了什么,那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把所说的话告诉了老兵,那老兵一听,跟思贤说得一模一样,不得不佩服思贤的这项独特技能了,因此思贤这顺风耳的绰号不胫而走。

云麟见这叔侄俩技艺超群,为人又朴实忠厚,便经常在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时带上他俩,这叔侄俩也争气,没有一次失过手,不久秦守义便升任为一排排长,秦思贤也当上了班长。凌云鹏与这对叔侄俩成了莫逆之交。

后来他们在与日军的一次遭遇战中,遭到重创,秦守义被炸弹的气浪掀翻到了壕沟里,秦思贤则不知所踪,而云麟则腹部被弹片击中,所幸,凭借着他的身手,负伤逃离了日寇的捕杀,后来被战友相救,送到了一个诊所里,诊所医生名叫杨景诚,杨景诚给他动了手术,取出了弹片。没过多久,他的老师赵锦文来了,把他从诊所接走了,安排他在一处安全屋里养伤,直至他基本康复,云麟原打算康复后归队,但赵锦文却以伤口未愈为由迟迟不让他走,而且还劝他安心疗伤,上面对他另有安排。

之后,云麟见到了戴局长,戴局长告诉云麟,他好不容易说服陈诚忍痛割爱,从陈诚手上把他给要了回来,随后便任命他为军统下辖的特别行动队——妙影别动队的队长,让他去物色一些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组建一支妙影别动队,专门在敌后与敌人周旋,执行一些特殊任务。

接到这项使命之后,为了组建他的别动队,他与青峰岭的大当家梁一龙等人一起从蓬莱村校场上救下了已经上了绞架的秦守义,随后又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故意去抢银行,随后自投罗网,顺利地被捕入狱,接着又设计从清水湾监狱将诈骗犯傅星瀚和神偷王子徐小辉二人从牢里营救出来,成立了这支由四人组成的妙影别动队。

而首次任务便是去获取一张俄国的伯爵夫人手中的藏宝图,尽管此事关系错综复杂,危险层出不穷,与美国特工,日本间谍,黑帮帮主,租界警方等各方势力角逐,但最后终于大功告成,拿到了藏宝图。当然,最后最大的获益者却不是委员长他老人家,也许他们到现在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这件事让云麟颇为得意,通过他和他的同伴们的努力,终于把这份大礼送给了他的组织,而且通过此次行动,他与组织又重新联系上了,只是作为一枚暗棋,地下党组织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尽管这次行动让委员长很是受挫,但他还是嘉奖了云麟和他的妙影别动队,表彰他们不畏艰险,虎口夺图,是党国的忠诚勇士。

而去云雾山度假便是嘉奖之一。望着这些熟悉的青山绿水,云麟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那位曾经的翩翩少年已经蜕变成一名英姿勃勃,气宇轩昂的军统少校了。

而对于凌云鹏而言,前方还有许多的沟沟坎坎要过,还有许多危险和磨难在等着他们,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只能勇往直前,砥砺前行。

273. 故地重游

秦守义驾驶着雪佛兰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凌云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直望着窗外,那些熟悉的山景,熟悉的山路勾起了那些陈年往事,曾经的人,曾经的事,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在这山脚下,长眠着他的父母,十多年过去了,他父母的坟冢前是否早已野草丛生,一片荒芜?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令他无暇前来扫墓祭拜,况且父母的情况一直是个机密,无法公开,所以他只能每年在父母的祭日那天用一杯清酒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要说爹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应该是妹妹云凤的下落了,可惜,十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他都未能找到云凤,也不知云凤是否还幸存于世?一想起这些,凌云鹏感到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真的是徒有虚名,愧对父母的托付。

尽管他曾经托付一些军校的同学,以及战友多方打听云凤和如霜的下落,可是至今一直杳无音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时也,命也。凌云鹏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汽车开到了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这儿原先是冷劲秋的大本营所在地,那个八仙洞就在这附近,原先这里建造了许多泥瓦房用于安置冷劲秋的手下兄弟们,后来前来投奔冷劲秋的村民越来越多,所以住所就显得捉襟见肘,冷劲秋就让那些会造房子的泥瓦匠在这四周造了不少简易的泥瓦房,最多时连山上的鸿恩寺的僧寮也人满为患,后来便在这空地上支起了凉棚作为临时安置地。

而如今,这片空地上的泥瓦房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别墅群,只见各种样式的别墅错落有致地矗立在半山腰间,有英式,美式,法式,日式,西班牙式等等风格迥异的别墅,显得尊贵且典雅,大气而精致,云雾山已然不是凌云鹏当初所见的云雾山了。

云雾山虽然不及附近的庐山那样盛名在外,那儿几近成为国府的夏都,据说委员长多次酷夏时来庐山避暑,庐山不仅是一座令人心驰神往的旅游胜地,庐山也是一座令人唏嘘不已的政治圣地,是世纪风云变幻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从庐山军官训练团的创办;**围剿中央红军计划的炮制;到第二次国共合作的谈判;对日全面抗战的酝酿和决断;“八一三”文稿的出炉,以及庐山保卫战的打响都是在那儿不断演绎着,这些令人瞩目的历史事件,无疑将这座名山推上了显赫而又迷离的境界。而在庐山上建造了数百座别墅,其中相当多的别墅都是国府要员,社会贤达,名人雅士出资建造,这也成为了庐山一景。

而位于庐山附近的云雾山则曾经是令当局头疼的匪患之地,虽然十多年前的那次剿匪并不算成功,那些悍匪成功地逃离了当局的绞杀,大多下山转移去了广东潮安一带,与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会和,后来又参加了湘南起义,最后上了井冈山。

尽管那次剿匪没有对云雾山上的这些土匪造成致命打击,彻底剿灭这伙已被赤化了的土匪,但云雾山上的匪徒已经荡然无存了,云雾山又落到了国府的手中,经过十多年的变迁和改造,如今的云雾山已经成为了一处风景胜地,被誉为“小庐山”,因而有不少国府要员,社会贤达,名人雅士在云雾山上也安置了不少别墅。局座在此地也拥有一处恬静雅致的别墅,被称之为“戴公馆”。

秦守义将汽车停好之后,四人便从车上下来。

“哇,老大,这里好多别墅啊,哪一栋才是局座的?”阿辉东张西望,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被这里各式各样的别墅给搞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就在前面。”凌云鹏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处灰白色的别墅。

傅星瀚虽然见识过不少别墅,尤其是在上海租界里,去过不少住别墅的贵妇家里,不过这么多风格各异的别墅一起呈现眼前,这倒是头一次。

而秦守义则完全被这里的豪宅给惊诧到了,在他的印象中,最好的房子就是他们蓬莱村冯德贵家的冯家大院了,那里院子大,屋子多,但与这里的别墅相比则显得又土又俗。

根据赵锦文所提供的地址和门牌号,凌云鹏等人朝着门牌号为66的一栋外墙为灰白色的两层别墅走去。

这栋灰白色的两层别墅在众多的别墅中并不显眼,它静静地矗立在半山腰的一处地势较高的角落里,周边也没有其他别墅,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它被周围的那些高大的乔木遮挡着,有些影影绰绰,感觉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

凌云鹏走在最前面,其余三人紧随其后,走过一条小径,前面忽然觉得开阔起来,走近一看,别墅门口竟然有人在等候他们。

那人虽然穿着便装,但见凌云鹏等人走了过来,连忙向他立正行了个军礼:“您好,长官,卑职在此恭候多时了。”

凌云鹏还以为别墅里没有其他人,就他们四人住这儿,没想到上面居然还安排了警卫恭候他们的到来。

“你在这儿恭候多时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凌云鹏很是好奇,他原本以为自己此行是很保密的。

“报告长官,前天我们就接到通知了,说是有四位大人物要来,命令我们做好保卫工作。想必就是指你们四位了。”

阿辉一听,嘴都笑歪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大人物了。

傅星瀚听闻此言也觉得好笑,几个月前,自己还是被关在清水湾监狱的囚犯,现在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卫兵嘴里的大人物了,没想到一加入了这个妙影别动队,自己的身价便飞涨起来。

“这位兄弟,我们可不是什么大人物。”憨厚的秦守义马上纠正警卫的措辞。

“就算不是大人物,那也是党国的精英。”警卫冲秦守义笑了笑。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能坦然接受。

“嗯,这话听得顺耳,我们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党国的精英。”傅星瀚大言不惭。

“说你胖,你就喘。”秦守义看不得傅星瀚那尾巴翘上天的模样。

“本来嘛,局座把这么一项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而且我们顺利地完成了这项任务,当然应该算是党国的精英了。”傅星瀚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你叫什么?”凌云鹏打量了一下这名二十四五岁,很会察言观色的警卫。

“卑职裴俊杰。”警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凌云鹏点点头:“什么军衔?”

“中士。”

“你一直在这儿吗?”

“是的,卑职和另两名兄弟常年在这儿值守。”

“这儿又没人住,干嘛要安排警卫站岗值勤呢?”傅星瀚不解地望着裴俊杰。

“局座有令,就算是长年没人来,也必须在此守卫。”

274. 登堂入室

“那你和另两位兄弟住哪儿?”秦守义望了望裴俊杰。

“我们就住在这幢别墅底楼的警卫室。”

阿辉好奇地问道:“这里面还有警卫室啊?”

阿辉忽然觉得自己犹如步入了皇宫的感觉,居然还有警卫时刻保护着他。

“那你们在这儿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凌云鹏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在山上有一个菜园子,里面种了不少蔬菜,还养了几只鸡,这里山上有时候会有山民挑些山货来卖,我们就买些肉类,算是开荤了,有时还有腊肉,熏肉,不过这种机会不大多,一年到头也不过几次而已。有时局座来度假时,会给我们带一些吃的用的,有时偶尔也会派人给我们送些日用品过来。”裴俊杰向凌云鹏等人介绍自己在山上的生活。

“你们还有个菜园子?走,看看你那个菜园子去。”凌云鹏一听来了兴致,他们这次来云雾山度假,光带荤腥了,没有果蔬,这个菜园子倒是很好的补充。

“好的。长官,这边请。”裴俊杰微微一笑,带着凌云鹏等人朝山上的一条小径走去。

走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就到了那个菜园子。这片菜园子,大约也就三分地左右,里面倒是种了不少蔬菜,看来这几名卫兵只能靠自给自足过日子了。

“你那两位兄弟呢?怎么没见人呢?”凌云鹏以为还有两位警卫在菜园子里劳作呢,可朝四周望了望,没看见有人。

“哦,这会儿他们可能到后山打猎去了。”裴俊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碰过荤腥了,他们昨天说今天去后山看看,能不能打只野兔回来。”

凌云鹏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这几位士兵在山上过得也挺清苦的。

正当凌云鹏和其他人要离开时,另两位警卫回来了,但两手空空,有些垂头丧气。

“怎么?没打到是吗,张勇?”裴俊杰迎了上去,看见张勇和李立峰的神情都很沮丧。

张勇点点头,叹了口气:“唉,倒霉,守了半天了,就是一只猎物都没打到。”

“是你枪法太差了,我明明看见一只野兔朝你身边溜过去,你愣是没反应,你端着枪瞄了老半天,结果野兔逃走了。”旁边的李立峰斜睨了一下张勇,嘴里嘟哝着。

“还说我呢,你手里不也拿着一杆来福枪吗?你怎么不打?莫非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张勇不服气地反驳李立峰。

“好了,你们别吵了,长官在此,你们休的放肆。”裴俊杰马上制止张勇和李立峰二人。

张勇和李立峰这时才注意到菜园子的边上还站着四个人,看见最前面的一人虽然没穿军服,但从挺拔的身姿和锐利的目光来看,应该是位长官。

于是二人连忙走到凌云鹏面前,向凌云鹏行了个军礼:“欢迎长官来云雾山视察。”

凌云鹏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把手放下:“我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索性你们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你们从菜园子里采摘一些蔬菜下去吧。”

当初赵锦文通知凌云鹏上云雾山度假时,不仅给了他们别墅的钥匙,还给他们准备了满满两大袋米面,肉类,烟酒和一些罐头食品,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汽车后备厢里了。山上物资缺乏,只能靠山下运上来才能维持必要的生活。

三位警卫一听,难以置信,这位长官还真是平易近人,体恤下属,连连鞠躬致谢,连忙从菜园子里采摘了一些蔬菜,一起带到别墅去。

一行人便沿着小径走到别墅前,裴俊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回到汽车那儿,把后备厢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拿了下来,包括那只黑色皮箱,都搬进了别墅里。

凌云鹏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也顾不得参观别墅了,先解决大家的吃饭问题,于是大家全都集中在厨房,这厨房还真大,七个人待在里面并不觉得拥挤。

凌云鹏指挥大家分工合作,张勇负责洗菜,裴俊杰负责烧水,李立峰负责剁肉,阿辉负责切菜,秦守义负责掌勺,傅星瀚负责洗餐具。

很快,晚餐就绪,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凌云鹏给在座的每一位都斟满酒,几位警卫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长官还给他们斟酒。

“来,大家举杯,为我们在云雾山上聚首干一杯。”凌云鹏举了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都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我代表我们仨欢迎凌长官一行来我们云雾山。”裴俊杰举起酒杯敬大家,他把他们仨当作是云雾山的主人,而凌云鹏等人则为客人。

晚餐菜肴很简单,就是一碗红烧肉是硬菜,其他的就是红烧土豆,番茄炒鸡蛋,清炒豆芽菜。可能大家都早已饥肠辘辘了,所以很快桌上的菜肴就被一扫而光了,但大家还只吃了个半饱,七个大男人吃这四道菜,只能是垫吧垫吧而已。

傅星瀚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嘀咕开了:老大可真是慷慨过头了,这点菜四个人吃都捉襟见肘,还添三张嘴,今后这些天在山上吃什么呀?该不会每顿饭都邀请这三个大头兵跟他们一起共享吧?要是这样的话,那所带的这些食物根本就不够吃,平白无故地添了三张嘴,真不知老大怎么想的。

凌云鹏看出了傅星瀚的心思,他笑着对秦守义说:“哪吒,要不你明天带这几位兄弟去后山瞅瞅,看看能不能搞到一点野味?”

秦守义一听,点了点头:“没问题,老大,这事就交给我吧。”

傅星瀚一听,心花怒放:“对对对,哪吒,明天给我们搞点野味回来,俗话说靠山吃山,我估计这云雾山上的野味肯定少不了。”

阿辉也连连点头:“哪吒,那就拜托了。”

另三位警卫一听,半信半疑,后山上虽然有野味,但要捕杀这些猎物可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否则今天张勇和李立峰二人也不会空手而归。

面对那三位卫兵的疑惑眼神,秦守义看在眼里,却也一言不发,明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猎手。

晚餐之后,裴俊杰带领凌云鹏等人参观了一下整个别墅,底楼除了厨房和餐厅之外,靠近门口便是一间警卫室,里面陈设简单,放着几张木板床铺还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有一台电话机。

经过警卫室,里面有两扇雕刻精美的胡桃木木门,凌云鹏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两扇大门,这里就是客厅了,客厅很是气派,楼层挑高就有五六米,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凌云鹏打开墙上的开关,顿时整个客厅灯火辉煌,用拼接花纹铺就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柔和的淡黄色墙纸铺成的墙面显得雍容华贵,客厅里的宽大的欧式沙发,茶几都显得气派不凡,墙上的几幅油画应该都是真迹。那架黑色的斯坦威三角钢琴更是增添了几许文艺气息。

傅星瀚缓步走到那架钢琴旁,优雅地坐在琴凳上,将琴盖打开,随后手指轻轻地划过琴键,客厅里立刻响起了一串美妙的音符,悦耳的琴声在客厅里回荡。

275. 祭拜双亲

“戏痴,你还会弹钢琴啊?“阿辉仰慕地望着傅星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钢琴。

“这也是我的专业技能之一。“傅星瀚一边将琴盖合上,一边自嘲了一句,他的那个骗财骗色的专业所需的技能还真是不少。

“好了,我们上楼去看看吧。“凌云鹏一只手拎着一只黑色皮箱,另一只手向三位挥了挥手。

沿着精致的旋转楼梯来到了二楼,楼上有四间房间,但其中有一间朝南的大房间是紧锁的,凌云鹏并没有这个房间的钥匙,他估计这是局座的私密之地,不宜对外开放。当然这房门门锁对于他们四人而言,只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他们若是想要进去,一根铁丝足矣。

凌云鹏去这三间客房转了一圈,随后挑了一间靠东边的客房,秦守义因为人高马大,所以他单独住一间西边靠左的客房,而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则住西边靠右的一间客房,虽然是客房,但装修得同样十分精致,整个别墅是欧式装潢,每个客房都有一只古典的壁炉,一只机巧的西洋挂钟,一张宽大而柔软的床。而秦守义睡不惯这种软塌塌的床,索性睡在地板上。

凌云鹏一进房间,便将房门反锁上,把所带的那只黑皮箱放进了大衣柜里。

这只皮箱就是当初赵锦文带他去见局座时所交给他的那只黑色皮箱,这里面藏有一部电台,一本密码本,几把勃朗宁手枪和几盒子弹,还有密写工具等物,当然还包括那瓶氰化钾。这次赵锦文让他们几个来云雾山放松放松,原本凌云鹏以为只是一次轻松的度假,但临行前,赵锦文居然提醒自己带上这只黑色皮箱,这让凌云鹏隐隐觉得此次度假似乎并不轻松。

当初赵锦文告诉他,要安排妙影别动队的队员们去云雾山度假时,凌云鹏心里就一激灵,云雾山对他而言是难以名状的痛,他的父母就葬身于此,他的义父在这儿被官兵追杀,而他的师母秀芹姨也在此惨遭杀害,他的小师妹也被掳走了,至今杳无音讯。因而云雾山对于凌云鹏而言,是一块不可触摸的最柔弱之处,是他最想去又最怕去的地方。

当然这次云雾山之行也给了他一个拜祭自己父母的机会。

当年自己亲手将父母合葬在云雾山下,那种锥心泣血的痛楚每每想起都会令他在梦中惊醒,而这件事除了他的康爸,孝波叔叔,梁伯之外,没人知晓,这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秘密。在军统档案材料中,凌云鹏所填写的个人家庭情况是父亲凌远志,母亲梅映雪均已亡故。

所以他只能在深夜才能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去他们的墓前悼念他们,倾诉自己无尽的思念之情。

他现在如果直接从大门出去的话,肯定会碰上警卫的,这么晚出去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他对这三位警卫的底细并不清楚。刚才跟这三人一起共进晚餐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接近他们,对这几人近距离地观察一下。

军统虽然得到了藏宝图,但金矿却被共党抢先一步占领了,局座当然是不甘心的,从派赵锦文前来询问他是否有泄密情况出现,就可看出局座对他产生了怀疑,而后又去汇丰银行调查他的那箱金条的去向,更说明局座其实对他并不放心,虽然凌云鹏和他的队员们被授勋嘉奖了,但他猜测局座也许会采取其他手段来考验他们的忠诚度。

也许这三名警卫明为保护他们,实为监视他们,或许会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向局座汇报,尽管他现在还没发现什么端倪,但他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所以凌云鹏不能从正门出去,只能以爬窗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栋别墅,因此他只能爬窗户了。

凌云鹏之所以挑选东侧的一间客房,因为刚才他转了一圈,发现只有这儿东面的窗户外有根水管,他可以顺着水管爬下去,而且可以避开守在南面门口的警卫,而西面的窗户下面是一个花坛,窗户旁边也没有抓手,若是直接往下跳的话,就会将花坛里的花草给踩坏,同时在泥地里留下脚印。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凌云鹏先去观察了一下另三人的动静,他推开房门,走到对面秦守义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鼾声如雷,又走到傅星瀚和阿辉的那间房间门口,听见里面传出细微的呼噜声,便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凌云鹏把房门反锁上,然后换上夜行衣,带上手电,轻轻推开窗户,往下看了看,虽说只是两层的别墅,但因为层高较高,所以二楼窗户距离地面也有七八米的距离。

凌云鹏“噌”的一下子就跳上了窗台,随后伸手拉住窗户旁边的水管,双脚一蹬,整个身子就贴在水管上,随后迅速滑向地面,他朝别墅门口望了望,看见裴俊杰还守在门口,便转身朝南面的隘口跑去……

凌云鹏对云雾山了如指掌,尽管十多年未来此地,而且云雾山上的变化也很大,但那些自然景观和山路石径与十多年前并无二致,尽管天色犹如黑幕一般,但借助着月光和手电,他飞快地从南面隘口下山,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凌云鹏终于来到山脚下了,随后他绕着云雾山的山脚朝北跑去,穿过竹林这条捷径,他奔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后山悬崖下。夜间后山附近不时有野兽发出的嚎叫声,令人不禁毛骨悚然。但凌云鹏毫不理会,他沿着小溪,终于找到了父母的坟茔。

凌云鹏站在坟茔前,望着那两块用鲜血写就的墓碑,那上面所书的血字还依稀可辨。

凌云鹏“扑通”一声跪在父母坟前,掩面而泣:“爹,娘,我来看你们了。十三年了,你们已经离开我十三年了。今天我又重回云雾山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我知道你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兄妹俩,可是我至今没有找到云凤,有愧你们生前的托付,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继续寻找云凤的下落。爹,娘,你们离开的这十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心酸和磨难,但我们并没有消沉,而是越挫越勇。爹,娘,你们放心,儿子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望,愿你们在天之灵能得以慰藉。”

凌云鹏在父母的坟前释放着自己多年来积聚在心中的悲情和愁绪,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与父母的在天之灵有了感应一般,心中似乎有种力量在凝聚,在燃烧。

276. 后山狩猎

凌云鹏将手指咬破,把父母墓碑上的字重新描红一遍,使得墓碑上的名字更夺目。随后凌云鹏又将父母坟茔周围的杂草除尽,采摘了一些鲜花置于墓前。

月明星稀,万物像是静止了一般,凌云鹏久久肃立在父母的墓前,然后再次向父母的坟冢跪拜叩首。

他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地望了父母的坟冢一眼,随后转身离去,原路返回,他一路飞奔,迅速登山,终于在天亮之前登上了半山腰,赶回了戴公馆,凌云鹏来到东侧窗户底下,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人影,于是迅速攀爬上了二楼,回到了房间里,随后他将窗台上的脚印擦干净,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换下夜行衣,将那双沾上泥水的皮鞋的鞋面和鞋底都擦干净。

干完这一切之后,凌云鹏浑身虚脱一般地倒在床上。但一点睡意全无,脑海里依然亢奋不已,心中澎湃起伏。

凌云鹏这儿刚躺下,秦守义那儿却已起床了,他可记得昨日凌云鹏饭桌上的对他所之事,于是一大早便准备起身去后山打猎了。

秦守义敲了敲凌云鹏的房门,凌云鹏刚有点睡意便给吵醒了,起身打开房门。

“老大,我去后山打猎了。”秦守义跟凌云鹏打了个招呼。

凌云鹏点点头:“嗯,你带上那两个警卫一起去,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身手。”

秦守义憨憨地一笑:“哎,我去叫他们。”

秦守义下楼去了,他敲了敲卫兵室的房门,张勇睡眼惺忪地来开门。

“你好,秦大哥,这么早找我们有啥事吗?”

“你们不是想要去后山打猎吗?这会儿正好是时候,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现在啊?”张勇疑惑地看着秦守义。

“是啊,太阳出来之前这个时候狩猎最好了。”

“好吧,我去叫李立峰去。”昨晚是裴俊杰值夜,所以现在只有他和李立峰能起早跟秦守义去打猎,裴俊杰还要继续在别墅前站岗。

张勇和李立峰二人拿着两杆来福枪跟着秦守义朝后山去了,山上的猎户一般都是使用来福枪充当猎枪,因此没人怀疑张勇和李立峰二人的身份,只当是山上的狩猎爱好者。

一到后山,秦守义便“噌噌噌”地迅速地爬到了一棵大树上,随后朝后山密林瞭望了一下,他想要看一看后山的地势,动物的巢穴大致在什么方位,什么地方长些什么植物,会吸引哪些动物前去捕食,从而判断这些动物出没之地大概在什么地方。比如野兔喜欢吃野草,树叶这类植物,那么那里一片绿草萋萋之地野兔一定多;而狍子喜欢灌木的嫩枝、芽、小浆果、蘑菇等,那么那片长着一排排灌木的地方则有可能碰到狍子,而那些野鹿夏秋季迁到阴坡的林缘地带,主要采食葛藤、何首乌、明党参、草莓等植物,所以只要守在阴坡的林缘地带,基本上就能看见野鹿的行踪了。

张勇和李立峰二人看秦守义坐在大树的枝桠上,看了老半天,不明其意。起了一大早,觉还没睡醒,两人倚靠在树旁,打着哈欠。

秦守义敏捷地从树上下来,询问两位:“喂,你们今天想打些啥?野兔?狍子?野鹿?还是野猪?”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心想:这还能挑,遇上什么打什么呗,难道还能想什么打什么不成?

“秦大哥,听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想打个什么玩意儿就能打到什么玩意儿?”张勇嘻嘻一笑,觉得秦守义在说大话。

秦守义点了点头:“可以啊,我刚才看了看,这后山的林子里货色还真不少,如果你们只想要打野兔,那就朝那片草坡上走,如果想要打狍子,那就朝前面的矮木丛里去,如果想要搞个野鹿的话,就到山坡的背面候着,要是想打野猪的话,那难度就大一点,我们得先把个野鹿或是狍子打伤,野猪闻着那血腥气就会出现了,我们就躲在树上,看见野猪进入我们的范围,举枪射杀就是了。”

张勇和李立峰两位听了秦守义这番捕猎经,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秦大哥,你还真是个行家。”

“我从十二岁起就跟着大人学打猎了,当然那些门道比你们知道得多一些。”

“原来是老前辈啊,真是失敬失敬。”张勇和李立峰二人连忙朝秦守义点头哈腰以示恭敬。

秦守义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好了,我们还是先去前面的矮木丛吧,搞个狍子回来,怎么样?”

“好好好,我们听秦大哥的。”

张勇和李立峰二人现在是以秦守义马首是瞻,两人跟着秦守义朝前面的灌木丛走去。快接近灌木丛时,秦守义马上俯身趴在草丛里,随后用手往下挥了挥,示意张勇和李立峰二人也趴下。张勇和李立峰二人连忙蹲下身子,屏住呼吸,眼睛朝前望去,果然在前方五六十米处,一头狍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地上的蘑菇呢!

“把枪给我。”秦守义轻声地对张勇说,张勇立马把手上的来福枪递给了秦守义。

忽然一阵风吹过,那只狍子警觉地抬起头,朝四周张望,忽然他看见了草丛里的人影,连忙撒开了腿朝前跑去。

说那时那时快,秦守义没等那只狍子跑出去三五米,枪声就响了,那只狍子哆嗦了一下,便倒在地上,两条后腿还在不断蹬着。

“啊,打中了,打中了。”张勇和李立峰二人从草丛中站起身来,欢呼雀跃着:“秦大哥,你真牛!”

两人边说边往前跑去,来到了那头狍子身边,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绳子,将狍子的四肢捆了起来,然后找了根木棍,两人抬着走到秦守义身边。

“秦大哥,这只狍子够肥的,够我们吃好几顿的了。”张勇和李立峰二人满面笑容。

秦守义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让大家看看我们的战果。”张勇得意地翘了翘大拇指。

“行啊,反正后山上的猎物多得是,吃完了再来打就是了。”秦守义笑着转身往回走。

三人刚走了没几步,忽然秦守义看见一只野兔从眼前一晃而过,猎物就在眼前,岂能让它逃脱,秦守义连忙把来福枪从肩上取下,端起枪,稍微瞄了一下,“砰”的一声,野兔应声倒下。

张勇和李立峰二人目瞪口呆,这么短的时间里,秦守义就把三十米开外的一只野兔击毙了。

张勇立马跑上前去,将那只中弹的野兔提溜起来,朝秦守义和李立峰挥舞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然而这笑容突然间凝固了,只见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那只挥舞的手静止不动了。

“张勇,你怎么啦,见鬼了吗?”李立峰见张勇那副尴尬的面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张勇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喃喃自语:“不是鬼,是野猪。”

原来刚才有头野猪正在追赶那只野兔,结果半路上冒出个程咬金,野兔被枪杀了,野猪循着血腥气慢慢地朝秦守义他们靠拢,张勇被那头野猪的獠牙吓蒙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脚下冒出一滩水来了。

秦守义也已经听见了野兽的喘息声,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拉着李立峰朝后面跑去。

李立峰这时也看见了这头黑毛畜生,吓得腿都软了,被秦守义连拉带拽地拖着跑。

野猪见有动静,连忙朝秦守义他们飞奔而去……

277. 杯酒言欢

秦守义知道野猪的奔跑速度远远要比他拖拽着李立峰飞奔的速度快多了,他看见前面有一斜坡,便连忙用力将李立峰往旁边的斜坡一推,李立峰立马就沿着山坡滚了下去。野猪距离自己不过两米的距离了,秦守义转身面对野猪,打算正面迎击这头猛兽。

野猪见有个猎物突然间滚下山坡了,便停下来愣了愣,秦守义便趁着野猪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马上拉开枪栓,对准野猪的脑袋就是一枪,野猪的脑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发出几声惨烈的嚎叫声,便倒地不动了。

秦守义也因紧张而虚脱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张勇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惊魂未定,而李立峰滚下山坡之后,总算是逃离了野猪的魔爪,忽然听见了枪声和野猪的嚎叫声,随后又听见野猪轰然倒地的声响,知道野猪已经被秦守义干掉了,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山坡下爬了上来。

张勇和李立峰二人走到秦守义身边,两人一同跪在秦守义面前:“多谢秦大哥救命之恩。”

张勇和李立峰二人感激涕零地向秦守义叩头跪拜。

秦守义坐在那儿喘着气,见二人向他跪拜叩首,连连摆手:“快起来,快起来。”

秦守义将两位搀扶起来:“好了,今天的收获比预计的要多得多,够我们几个吃上一周的了。来,把这头野猪用绳子捆上,你们俩抬着走。”

于是张勇和李立峰二人将野猪的四只蹄子用绳子捆紧了,将一根木棍穿过野猪的蹄子,然后将木棍扛在肩上,两人一起抬着往回走。

秦守义则把那只狍子往肩上一甩,一手拎着一只野兔,一手提着一把来福枪,吹着口哨走在最前面。

回到别墅时,才十点不到,别墅里的人刚用完早餐,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大家都出来吧,看我们都打到了什么了?”

凌云鹏,傅星瀚,阿辉和裴俊杰四人都跑到了别墅门口,见秦守义等人满载而归,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帮忙卸货。

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行啊,哪吒,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一下子就打到了三个猎物,一个比一个厉害。连野猪这大家伙都逃不出你的枪口。”

“凌长官,今天多亏了秦大哥的枪法好,否则我们俩就成了野猪的大餐了。”李立峰把后山历险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大家伙一听,都向秦守义投来钦佩不已的目光,搞得秦守义脸红耳热的,站在那里憨憨地傻笑着。

“哪吒,要说跟禽兽打交道,我还真是佩服你。”傅星瀚向秦守义翘了翘大拇指:“你说怎么那些个畜生见了你之后就没脾气了呢?”

“我天生就喜欢跟那些动物打交道,我觉得跟人比起来,它们更容易对付。比如我们村的冯德贵,那汉奸老家伙,我觉得比野猪难对付多了。”秦守义一想起以前村里的汉奸冯德贵,就气得牙痒痒的:“这个冯德贵简直就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以为抱着日本人的大腿就能作威作福了,一直祸害乡里四邻。“

“哪吒,你放心,像冯德贵这种衣冠禽兽,汉奸走狗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傅星瀚宽慰了秦守义一句。

“秦大哥,多谢你救了我这两兄弟的命,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几个便是了。”裴俊杰对秦守义危难时刻奋不顾身地出手相救他的两位同袍很是感激。

“哪吒,你可真是厉害,早上去后山兜了一圈就搞到了这么多的野味。”阿辉提着野兔的耳朵,兴冲冲地跑到秦守义面前:“哪吒,你说这野兔是红烧呢还是烤着吃呢?”

“野兔就烤着吃,这狍子嘛,红烧,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诊所里吃到的红烧野猪肉,还是老大亲自下厨给我们烧的呢。那味道,真是绝了。”傅星瀚回忆起当初在诊所里吃的第一顿大餐,就是由凌云鹏亲自下厨的红烧野猪肉,那顿饭至今都念念不忘,当然那顿饭也算是他的入伙饭:“老大,我建议啊,这狍子还是你来掌勺,这野猪嘛,一下子也吃不了,这天气又热,时间长了就会变味,不如把这野猪肉腌制起来,做腊肉吃。”

“嗯,戏痴,你不愧是个吃货,行啊,就照你说的办,来,大家一起动手,今天咱们就有野味吃了。”

凌云鹏挥了挥手,招呼了一下大家伙,大家见有野味吃了,兴致都颇高,不约而同地参与到收拾猎物的工作中去了。拔毛剥皮,开膛破肚,不一会儿就把这三个猎物处理洗净了,随后进行切割。

秦守义将野猪肉分割成几大块,先点燃煤油炉,将猪皮烤焦,随后泡在冷水里,再将炒锅搁在煤油炉上,将盐和花椒一起爆炒,不一会儿,花椒的香味溢满整个厨房。局座在别墅里住的时间尽管不多,但厨房内的调味品倒是备料充足,应有尽有。随后秦守义找了几个脸盆,将野猪肉放入脸盆里,再倒上酱油,白糖,白酒,胡椒粉和刚刚炒过的盐和花椒,然后秦守义给这几块野猪肉做按摩,让调味品的味道深入其中。

“好了,这样腌制好之后就把这些野猪肉吊在阴凉处晾干,过几天就能吃了,这可是上等的美味下酒菜哟。”秦守义边干边向大家介绍腌制过程,说得大家直咽口水。

这边凌云鹏将狍子肉剁成小块,随后找了口大锅,将狍子肉放进大锅内,放入盐,白糖,酱油,葱姜,烧酒,辣椒干,茴香,八角等调味品,加入水,然后在灶台上小火慢炖。

而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合作处理那只野兔,他们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然后将野兔用小木棍串起来,放在火上进行烧烤,傅心瀚在野兔身上涂着预先配制好的调味料,找了把刷子,蘸着调料,给野兔全身刷油漆一般刷了个遍,阿辉则不停地转动着木棍,让野兔全身都受热均匀,每寸肌肤都能受到烈火的洗礼,浑身泛着亮晶晶的油光,立刻勾起了这两位的食欲。

不一会儿,香味四溢,油脂滴落在火堆上,使得火焰更绚烂夺目。

“好嘞,各位,快来尝一尝美味可口的傅氏烤野兔,准保你们个个垂涎欲滴。”傅星瀚招呼了一下大家。

大家拿着个小板凳跑到院子里,随后凌云鹏给大家的酒杯里都斟满了红酒,大家喝着红酒,吃着烤兔肉,这滋味真是赛过活神仙。

没过多久,红烧狍子肉也新鲜出炉了,大家争先恐后地把筷子伸进碗里,尝着这难得的美味佳肴,吃了一口之后,连连朝凌云鹏翘起大拇指。

“老大,你这狍子肉可真的是入口即化,口齿留香,太好吃了。”傅星瀚腮帮子鼓得满满的,边吃边点赞。

“能得到你这个吃货的称赞也算是一种荣幸了。”凌云鹏夹起一块狍子肉放入嘴里,尝了尝,也觉得味道不错。

“老大,你的烹饪水平可一点都不输上海滩的那些名厨。”阿辉不失时机地奉承一下凌云鹏。

“阿辉啊,我发现你这张嘴越来越像戏痴了,越来越油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云鹏用筷子指了指阿辉,嗔怪着。

“老大,你这可是冤枉我,我可没教过阿辉阿谀奉承,阿辉是无师自通。”傅星瀚立马自证清白:“不过,老大,我们这是实话实说,是好吃嘛,你们说,是不是?”

傅星瀚把目光投向其他几位,裴俊杰等三人一听,也连连翘大拇指,点头称是。

“看到了吗,这就叫众口一词。”傅星瀚得意地朝凌云鹏扬了扬眉毛。

凌云鹏耸了耸肩,这奉承话他听着倒也不刺耳,不反感,还挺受用的。

秦守义一喝酒就满脸绯红,此时,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笑着举起酒杯敬凌云鹏:“老大,来,我敬你一杯,祝我们兄弟几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来,哪吒,为了我俩的兄弟情谊干一杯。”

“好,干。”秦守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还有我俩呢,我们也是你兄弟!”傅星瀚和阿辉忙不迭地举杯跟老大碰杯。

“对对对,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来,干。”凌云鹏与傅星瀚和阿辉碰了碰杯,然后几个人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278. 暗中监视

另外三名警卫则趁着他们碰杯豪饮之际,夹了好几块狍子肉塞进嘴里。

“真好吃,凌长官,我们还是第一次在这山上吃到这么好吃的野味呢!”裴俊杰忙不迭地称赞凌云鹏的厨艺。

裴俊杰的话引起了张勇和李立峰的共鸣:“是啊,真的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了,没想到凌长官的厨艺也是这样不同凡响。”

这三位所言非虚,事实上,他们确实好多天没有碰过荤腥了,除了昨天吃了一顿红烧肉之外,这么好吃的美味珍馐也是头一次吃到。

“好吃就多吃点,你们几个也不容易,常年待在这山上,也吃不到什么荤腥,今天就敞开肚子吃个够。”凌云鹏招呼着这三名警卫。

凌云鹏怀疑这三名警卫是局座命令他们来监视自己的,但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他们这种特工身份,更是要小心翼翼地防备身边的人,而今天在后山捕猎时,秦守义救了张勇和李立峰二位,那这两人肯定是对他们心怀感恩之情,这个天大的人情还与不还都在那儿放着呢,也许今后在关键时刻感情的天平会偏向他们。

自从共党捷足先登,率先占领了鹤岗的金矿之后,局座就怀疑藏宝图被泄密了,他怀疑是从妙影别动队那儿泄露出去的,但却一时找不到证据,后来赵锦文截获了共党的电文,得知是共产国际将金矿的下落告知**的,所以就认为是伯爵夫人的情人瓦西里泄露给苏共的,凌云鹏这儿暂时排除了怀疑。

但按局座的多疑性格,他还是对凌云鹏这些人不够放心,就算凌云鹏是赵锦文推荐,自己钦定的,但其他几位别动队的队员的身份并未被甄别过,全凭凌云鹏一人所决定,尽管事后军统从警察局和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调取了傅星瀚,徐小辉和秦守义的档案资料,并没有发现这几个人有什么政治立场问题,但这些档案资料并不详细完整,所以对他们总觉得还是不够放心,难说这几人之中没有暗藏着共党分子,或是有亲共倾向的,与共党暗通款曲。

虽然当初他对凌云鹏说过,让他自己去组建这支别动队,何种身份,何种背景他都不计较,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但其实他还是心存疑虑,怕凌云鹏将共党分子给弄了进来。所以现在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甄别了。

因此,局座一方面嘉奖妙影别动队的全体队员,并安排他们去云雾山度假,但另一方面却着手安排人员监视关注他们在云雾山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这三人并非云雾山戴公馆的原班警卫。他们是军统九江站的情报人员,十天前,九江站的站长抽调他们三人去云雾山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直接与局座的秘书进行联络,由局座亲自负责安排。

裴俊杰按照局座的指令,让他们几位以局座官邸警卫的身份待在凌云鹏等人的身边,以保护妙影别动队队员的安全为名,留意观察监视这四人的动向,若是有异常情况,则立刻向他的秘书汇报。

其实裴俊杰的真正军衔是上尉,张勇和李立峰的军衔是中尉,他们都是军统九江站的骨干成员,接到命令之后,他们便于十天前入住此地,从原先的三名警卫那里了解了一下云雾山的基本情况和他们在山上生活的大致情况后,便接替这三名警卫,留在戴公馆执行警卫任务,等待凌云鹏几人的到来。

凌云鹏四人昨天刚入住此地,目前暂时还没有发现这几人有异常情况的出现,但裴俊杰嘱咐张勇和李立峰两位,千万不能放松对这四人的观察和监视。

不过今天早上在后山上所发生的一切,让张勇和李立峰二人对这四人的戒心有所放松了,毕竟自己的命是秦守义救的,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暗暗地去偷窥监视人家,这多少在情理上说不过去。而且那个凌长官每次吃饭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呼他们共同分享,很是慷慨仗义,他们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有些鬼鬼祟祟,恩将仇报了。

吃饱喝足之后,傅星瀚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去观赏云雾山风景。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阿辉,秦守义的响应。

秦守义曾经听凌云鹏谈起过,自己在云雾山上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从凌云鹏那儿得知觉慧大师出家之前是云雾山的大当家,是威震四方的绿林好汉冷面虎,而凌云鹏是冷面虎的义子,因而他对云雾山一定很熟悉的。

秦守义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凌云鹏,但凌云鹏马上用眼神示意他闭嘴,他猜测也许老大有难言之隐,不想让他人知道他曾经的经历,所以他赶紧将目光投向别处。

秦守义毕竟在军队里待过,知道上下尊卑,长官要求保密的事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吐露一个字。而且秦守义本来就是不善言语之人,此时更不会多嘴多舌。

虽然凌云鹏对云雾山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但他在云雾山上的经历却是不能说的秘密,他故意装傻地望了望这三名警卫。

“你们几位长年在这山上,想必你们几位对云雾山一定是了如指掌,这山上都有哪些景观啊?有地图吗?”凌云鹏谦虚地向三名警卫请教。

“地图倒是没有,不过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可以说是云雾山的活地图,要不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吧。”裴俊杰自告奋勇充当导游,当然他的目的不仅是带领这几位游览云雾山,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话,这几个人的行踪始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能贴身观察这几位的动静。

“那好极了,就麻烦裴中士带我们几个去逛一逛这座云雾山吧。”

“行啊,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好啊,不过你们等一下,我去楼上拿架相机。”凌云鹏说完,往楼上走去。

凌云鹏来到了自己的那间房间里,从黑色皮箱里取出相机,随后又拿了把勃朗宁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装入枪套,撩起裤管,把枪套绑在小腿上。

随后他匆匆下楼:“好了,裴中士,我们走吧,哦,对了,出了这门,如果遇到陌生人,我们几个还是用掩护身份,我是报社摄影师林亚楠。你就叫我林先生。”凌云鹏吩咐了一下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其他三位是我的朋友。”

“敝人肖建平,一位三流作家。”傅星瀚向这几位进行自我介绍。

“我叫梁福天,是个厨子。”

“我叫陆国良。我是跑堂的。我和那大高个是叔侄俩。”阿辉向那几个介绍自己的假身份。

“你们叔侄俩怎么一个姓梁,一个姓陆的?”李立峰不解地望着秦守义和阿辉。

“哦,这个小个子跟他娘姓,他爹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对于这种小儿科的漏洞,傅星瀚是信手拈来,及时补漏。

阿辉耸了耸肩:“就算是吧。”

“好的,我明白了,凌长官。”裴俊杰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他们的化名。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凌云鹏一挥手,大家便走出了戴公馆。

裴俊杰带着他们朝云雾山的八仙洞走去……

279. 游山玩水

八仙洞曾经是冷劲秋和弟兄们议事的大本营,当初彭若飞与冷劲秋等人商议打劫赵家村,李家坳的决策,下山朝广东潮安方向转移,与起义军余部会和的决断都是在八仙洞这个地方做出的。

“这儿十多年前曾经是匪首冷面虎的议事厅,你们看这周边还有许多烛台,就是当初他们遗留的。”裴俊杰向四位介绍着八仙洞,他本身就是九江人,来过云雾山几次,对山上的这些景观也比较熟悉,再加上十天前他早已向原先的几名警卫了解清楚山上的这些情况,所以他才有这底气充当云雾山的导游。

“啊?这里原来是土匪的老巢啊?”阿辉惊讶地望了望四周:“这儿是不是就是以前听说书的人讲的《水浒传》里的聚义厅?”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那些土匪聚在一起商量打劫事项的地方。”傅星瀚接着阿辉的话茬说道:“这个山洞倒是挺气派的。看来这些土匪在这云雾山过得挺滋润自在的。”

秦守义望了望身边的凌云鹏,凌云鹏若无其事地看看,摸摸,神情并没有特别的变化,虽然凌云鹏表面上平静如止水,但其内心则是波澜起伏,这些熟悉的地方都会勾起他那段遥远的回忆,他仿佛看见了父亲与义父,向氏兄弟,老六等人共同商议时的情景。

走出八仙洞之后,裴俊杰带领他们朝后山走去。

看见山腰上那一栋栋别墅,傅星瀚不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哎,裴中士,这些别墅都是谁家的?”

“哦,这栋白色的是财政部黄部长的私宅,那栋青砖黛瓦的是元老级的大佬胡勉之老先生的住所,那后面一栋淡黄色外墙的是西北颜司令的官邸,还有那里一栋古色古香中式风格的是江浙一带的首富童晟熙的避暑之地,山上的这些别墅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私宅。”

“哇,说不定这几天我们在这云雾山上还能碰到这么多大佬。”阿辉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觉得自己能与这些传说中的大佬近距离接触了。

“是啊,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能跟这些大佬照个面了。”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老大,要是真有那个机会的话,麻烦你给我跟大佬们来个合影,我得准备一本精美的本子,让这些大佬给我签个名,留个言什么的。”阿辉在畅想着与那些大佬见面时的情景。

忽然有一块黏糊糊的东西落在了阿辉的脸上,阿辉用手一摸是一口痰,顿时心生厌恶:“他娘的,是谁啊,乱吐痰?”

大家听阿辉这么一说,连忙抬头往上一瞧,原来山腰上站着一名手持茶壶的老者,正用茶水漱口。

裴俊杰一见,连忙点头哈腰地向老者鞠躬:“胡老,您好!”

胡老往下望了望,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一言不发地返回屋子里。

“这人是谁啊?这么拽?”傅星瀚转头望了望裴俊杰。

“他就是我刚才给你们介绍的我党元老级大佬胡老先生嘛。”

“原来他就是****胡勉之老先生啊?”傅星瀚张开嘴巴,半天没合拢。

“我听人家说,这位胡老因为老是发表一些让委员长不满意的言论,所以就让他赋闲在家,天天种种花,养养鱼,每年一到盛夏季节就到这云雾山来避暑享清凉了。”裴俊杰小声地爆料。

“哦,原来是这样,这倒是够凉的。”凌云鹏自言自语了一句。

傅星瀚斜睨了一眼阿辉,打趣道:“哎,阿辉啊,这胡老可是名副其实的大佬,你要不要上去跟他合个影,问他要个签名啊?”

“算了吧,我还是别舔着脸找骂去吧,人家老先生心情肯定不舒畅,否则也不会啐我一脸珍珠霜。”

大家听阿辉这么一说,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乾隆的御笔。”裴俊杰招呼了一下。

四人便跟在裴俊杰身后,朝后山走去。

沿着后山小径一直往前走,但越往前走一步,凌云鹏就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灌满了铅,举步维艰,那儿的尽头应该就是母亲坠崖的地方。那个曾经的听雨轩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迎客松。

“这条小径的尽头原先有个亭子,但后来暴雨之后,发生了泥石流,所以这个亭子就掉下悬崖了。”

“啊呀,这可真是可惜了。悬崖边若是有个亭子的话,倒是挺别出心裁的,算是云雾山一景,可以让人登高远眺,可惜啊,可惜。”傅星瀚走到悬崖边,往下探了探,顿时吓得连忙退后几步:“哇,这么高,这要是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云鹏一听,心里翻江倒海,眼眶有些发红了,连忙揉揉眼。

“怎么啦,老大,你眼睛怎么啦?”秦守义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沙尘迷了眼。”凌云鹏连忙掩饰了一下,努力平复着心情。

“老大,我怎么觉得你这一路都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傅星瀚随口说了一句:“局座特别嘉奖我们几个,让我们来散散心,你怎么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能没睡好吧,换了个地方,一下子没有适应。”凌云鹏搪塞了一句:“我没事,这云雾山风景不错,我来拍几张风景照吧。”

凌云鹏连忙打开相机,将镜头对准这儿的风景,拍了几张风景照。

“老大,给我们拍几张怎么样啊?”阿辉和傅星瀚来劲了,连忙站到镜头前。

“算了吧,你们还是别拍了,我就拍几个空镜头而已。”凌云鹏将相机镜头盖盖上,拒绝给阿辉和傅星瀚二人拍照。

干他们特工这一行的,留下的影像资料越少越好,越少就越安全,因而凌云鹏尽管知道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很希望能在这风景如画之地留下他们意气奋发的影像,但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坚决拒绝了。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难免有些扫兴,但既然老大不让拍,那就不怕喽。

“来,你们过来看一下,这儿就是乾隆留下的墨宝了。”裴俊杰带领四人从后山小径转弯,便看见了崖壁上题有两个红红的,硕大的“观云”二字,笔锋遒劲,再向前走过去几十米,又见一块巨石,上书“赏雾”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两处题词下方都刻有乾隆的落款。

“哇,到底是皇帝,写的字就是与众不同。”阿辉摇头晃脑地进行点评。

“阿辉,你看出有什么不同啊?”秦守义好奇地望着阿辉。

“大,你看,这个字都顶我一个人的身高了。”阿辉认真地回答秦守义的问题:“而且很有气势,你看,这字就像朝你扑过来的感觉,是不是感到了皇帝的威严?”

阿辉煞有介事的点评令大家不禁忍俊不已。

“那你还不跪下,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傅星瀚朝阿辉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乾隆老儿早就死了几百年了,连他的子孙宣统皇帝都被赶出紫禁城了,我还跪他们干嘛?现在可是民国了,皇帝老儿都靠边站了。”阿辉脸上露出不羁的神情。

“呵,口气不小,阿辉,你敢不敢在乾隆的题词上撒泡尿?”傅星瀚憋着怀,使出激将法。

“戏痴,你挑什么事?”凌云鹏瞪了傅星瀚一眼。

“老大,没事,这儿现在又没人,我正想看看阿辉是不是那种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英雄好汉。”

“你以为我不敢呢?”阿辉禁不住傅星瀚的挑唆,“噌”地就跳上了写着“赏雾”二字的巨石旁的一块石头上,朝那两个红字上撒了泡尿。

“阿辉,你还真牛。居然敢在皇帝的头上撒尿。我服了你了。”傅星瀚向阿辉翘起了大拇指。

阿辉得意地扬了扬脑袋,感觉自己像是名古代藐视皇权,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280. 触景生情

众人被阿辉的神情逗乐了,秦守义拍了拍阿辉的肩膀:“没想到你阿辉也有这贼胆。”

“贼胆?哪吒,你能不能用点好词?”阿辉不满地瞥了秦守义一眼。

“要我说啊,哪吒呢是熊心豹胆,阿辉呢是鼠心贼胆,戏痴呢……嗯,是迷天色胆。”凌云鹏给这三人做了个总结。

三人一听,觉得老大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都呵呵一笑。

“老大,那你是什么胆呢?”阿辉好奇地问道?

“我们老大是琴心剑胆。”傅星瀚不失时机地拍凌云鹏的马屁。

阿辉愣愣地望着傅星瀚:“什么叫琴心剑胆?”

“就是说这人既有情致,又有胆识。说白了,就是能文能武。这点我承认,我跟老大曾经是同学,他当年确实是我们学校里的大才子,各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还是我们演艺社的台柱子呢。”傅星瀚对凌云鹏还是极其佩服的,甚至有点羡慕嫉妒。

“哇,真的,老大,你真是厉害,果然是琴心剑胆。”阿辉终于明白了琴心剑胆的涵义,觉得这个词用在老大身上还真是贴切。

裴俊杰朝后山望了望:“各位,一直往前走,就是后山了,那儿是密林,你们还去吗?”

“那儿就算了,万一再窜出个野猪,野熊什么的来,那可真的是上演恐怖片呢。”傅星瀚一听,连连摇头,他已经见识过了那头野猪,说实话,他看到的是死物,要是这畜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准保给吓晕过去。

阿辉也摇摇头:“算了,我们不去后山了,那儿是哪吒的地盘,我们还是去看看风景吧。”

“凌长官,您的意思呢?”裴俊杰客气地征询凌云鹏的意见。

“我看还是打道回府吧,现在太阳都已经下山了,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那好吧,不过原路返回太没意思了,我带你们朝另一条道走,那儿还有好几个风景不错的景点。”

“好好好,这样最好。裴中士,那里有什么景观呀?”阿辉好奇地问道。

“那儿有个天龙瀑,这个季节瀑布的水量很大,看上去还是很壮观的。”

“那我们快走吧,去看看那儿的天龙瀑。”

凌云鹏心里又咯噔一下,天龙瀑那儿靠近西南隘口,他曾经听义父冷劲秋说过,当年父亲就是在这儿将卡车横亘在隘口处,火烧隘口以阻止追兵追击,最后负伤被俘。

一行人朝天龙瀑走去,没多久,大家便听见了隆隆的水声,阿辉心急,赶紧跑了过去,大家也紧随其后,只见一条白练从天而降,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激揣翻腾,水气蒙蒙,宛若天龙飞腾。

一行人在天龙瀑前矗立着,都被这瀑布的气势所折服。

“哇,这瀑布还真的是像一条天龙,够威,够猛的。”阿辉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壮观景色。

“这个天龙瀑算是云雾山上的一绝。”裴俊杰向诸位介绍道。

“这云雾山倒还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我们这次可没白来。”傅星瀚对云雾山的景色有些入迷了。

凌云鹏打开相机,将这气势如虹的瀑布收入到镜头中。

大家看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天龙瀑,转身来到了一棵高大的古树旁。

“这棵银杏树据说有千年的历史了。”

大家抬头望了望这棵参天大树,频频点头:“好家伙,真高啊。”

裴俊杰拍了拍这棵古银杏树:“听人说只要摸一摸这棵树,许个愿,就能梦想成真。”

凌云鹏听后淡淡笑了笑,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以前在云雾山上时,如霜就曾告诉他,老人说这棵银杏树很灵验的,只要许个愿,就会梦想成真的,那次他要前往广州上学,临行前,如霜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告诉他那棵银杏树一点都不灵,她许了好几次愿,希望她的云鹏哥哥不要离开云雾山,可最后她的云鹏哥哥还是下山走了。

“是吗?那我得好好摸一摸。”傅星瀚连忙走上前去,两只手在银杏树的树干上来回蹭着,嘴里念念有词:“树神保佑,让我此生享不尽的荣华,阅不够的美女。”

阿辉也赶紧走上前去,摸了摸银杏树的树身:“树神保佑,让我阿辉这辈子能够一直吃香的喝辣的,腰缠万贯,然后娶个美娇妻,生个大胖儿子,我这辈子就算是perfect。”

“秦大哥,你也来摸一摸,许个愿吧。”裴俊杰把秦守义拉到这棵银杏树旁。

秦守义来到古树下,随后摸了摸银杏树,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大哥一家能平安无事,思贤能死里逃生,还存活于世。

“凌长官,你也来许个愿吧。”裴俊杰招呼凌云鹏到银杏树前许个愿。

凌云鹏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走了两步,双手张开,摸了摸这棵银杏树,然后双目闭起,双手交叉合握,向上天祈祷能找到妹妹云凤和师妹如霜,不负父母和义父的重托。

大家完成了许愿之后,便离开了古银杏树,朝前走去,忽然凌云鹏一扭头,望见前面小山坡上有一个坟冢,他记得以前这儿是没有坟包的,怎么会多了一座坟冢呢?他不由得走了过去,定睛一看,上书:爱妻方秀芹之墓。

凌云鹏想起义父曾告诉他,他的师母秀芹姨被那伙官兵残忍地杀害了。凌云鹏不禁又回想前那位把他视如己出的师母,总是笑盈盈地望着他和如霜二人一起习文练武,总是给他做好吃的,他在云雾山上的这大半年,一直把师母当作是他最亲近的长辈,可是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师母最后惨死在云雾山上。

“老大,你怎么啦?”阿辉见凌云鹏站在一座坟茔前一动不动,有些奇怪。

凌云鹏回过神来,连忙掩饰道:“没什么,我刚才觉得从这个角度看夕阳特别美,我想拍几张夕阳的照片。”

凌云鹏说着,打开相机,拍了几张夕阳西下的照片。

一行人兜了大半天,终于回到了戴公馆。

一进门,李立峰就跑到凌云鹏面前,敬了个军礼:“报告,凌长官,我们接到上海站的赵站长打来的两次电话,他说有事找你。我说你们都出去了,然后他说晚上六点再给你打电话,他会打到你房间的。”

“好的,我知道了。”凌云鹏抬手看了看那块父亲留下的劳力士手表,还差三分钟就是六点了,他连忙朝楼上走去,刚打开房门,就听见房间里电话铃响起。

凌云鹏连忙拿起电话:“喂,是老师吗?”

“云鹏,你上哪儿去了,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说你不在。”

“老师,你不是让我们来云雾山度假的吗,我今天下午跟我的那些兄弟一起去看风景了。”

“云鹏啊,度假的事先搁一搁吧,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和你的队员们去完成。”

“是。”凌云鹏一听见有任务了,神情便严肃起来:“老师,是让我们几个赶紧回上海吗?”

“不,这个任务就在云雾山上进行。而且时间很紧迫,你们必须尽快完成。”

凌云鹏听得出赵锦文内心的焦虑,知道这个任务非同小可,连忙问道:“老师,具体是什么任务?”

“云鹏,我现在是用加密电话跟你通话,所以这件事是个机密,三天内你必须在云雾山上找到一个人,并且把他安全带回上海。”

281. 鼠疫专家

“什么人?”凌云鹏意识到这个任务的重要性。

“高子睿博士,他是一名留美归国的医学家,也是鼠疫研究专家,他最近发明了一种抗鼠疫的新药,经过临床实验,证明这款新药能有效地治疗鼠疫引起的各种疾病。而他目前正在云雾山上采用一种云雾山特有的植物进行实验,以提高药效。所以,这个人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日军在东北组建了一支名为关东军防疫给水总部的部队,名义上是搞净化水的工程,实际上是在搞细菌战,他们生产了大量的鼠疫杆菌,伤寒杆菌,并在战场上使用这些国际上禁用的生化武器,使得我方将士死伤无数,高博士是一位有爱国心的医学专家,他打算把他的研究成果无偿地献给政府,所以局座下令一定要确保高博士的安全,让他尽快回沪,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日本人也在千方百计地寻找高博士,并且已经知道了高博士的动向,所以你们要抢在日本人到达云雾山之前先找到这位高博士。”

“明白。老师,请你将高博士的具体体态相貌告诉我。”

“这位高博士是浙江宁波人,男,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二,皮肤白皙,偏瘦,带些书卷气,我这里的资料也就这些。”

凌云鹏在脑海里将赵锦文所提供的资料过了一遍,马上就记住了。

“有照片吗?”凌云鹏觉得赵锦文所提供的信息太笼统了,这样不容易寻找目标。

“没有,我们目前还没有高博士的清晰照片,只有他一张大学里拍的一张毕业集体照,照片上的影像有些模糊,我只能向你描述大致的样貌。我手上的这些资料是从申江大学的一些同事那儿得到的,说的也很笼统,他说这位高博士经常埋头于实验室,不喜欢拍照,所以基本上没有照片留存。”

“好的,我明白了。”

“云鹏,那只黑色皮箱带在身边了吗?”

“嗯,带来了。”凌云鹏似乎觉得赵锦文真的是未卜先知,知道他们在云雾山通讯不方便,所以让他把电台带上。

“好,如果今后电话打不通时,可以采用二号联络方式。”

“明白。”

“好,有情况及时联络。”赵锦文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凌云鹏放下电话,此时,他感到自己身上的任务非同小可,异常艰巨,要在三天内找到这位高博士并非易事,如今正值避暑季节,云雾山上常住人口就有二三百人,加上来山上旅游的游客,砍柴的樵夫,捕猎的猎手,采药的药农,起码有四五百人在云雾山上,而且这件事是个机密,我方在寻找这位高博士,日方也正在搜寻这位高博士,所以这件事只能悄悄地进行,不能让人察觉到他们在找人,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找出那个高博士。

凌云鹏在脑海里进行分析梳理,怎样才能在这几百人之中寻找到这位高博士呢?首先,既然这位高博士是来云雾山上寻找药材,那么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在后山上,后山的植物种类繁多,高博士所需的药材应该在其中。所以后山是他们重点观察的地方。

其次,高博士采集到这种药材之后,肯定是要马上进行实验,那么在云雾山上高博士应该有一间实验室,他在这个实验室里进行提炼萃取治疗鼠疫的物质,按照高博士的身份,他应该是租用或者是借用朋友的别墅来做实验。所以,云雾山半山腰上的这些别墅群应该重点进行观察。

凌云鹏立刻将他的队员们召集起来,集中在他的房间里开会。

“老大,怎么啦,这么晚了还把我们召集起来开会?”傅星瀚穿着睡衣走进凌云鹏的房间里。

“我刚接到一个任务,而且是件比较棘手的任务。”

“任务?”阿辉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老大,不是说让我们来云雾山度假的吗?怎么还带任务休假啊?”

“是啊,今天才在云雾山上看了个皮毛,我还想明天好好逛逛呢,怎么来任务了?这说好的事又变卦。”傅星瀚也眉头一皱,感觉有些扫兴。

“好了,别发牢骚了,任务总是第一位的,不过你们明天照样可以去山上逛逛。”

“嗯?我们可以继续游山玩水?”傅星瀚一听来劲了。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去找一个人,一位留美的医学家,具体的说,是位鼠疫研究专家。”

“鼠疫研究专家?”秦守义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他发明了一种新药,可以治疗鼠疫引发的各种疾病,目前日本人生产了大量的鼠疫杆菌投放到战场上,造成我方将士大量伤亡,战场上减员严重,如果有了这款新药,就能挽救我方将士的生命,从而扭转目前我方战况不利的局面。”

“日本人真是魔鬼,居然用鼠疫来杀人。”傅星瀚一听,直摇头:“太没人性了。”

“鼠疫有这么可怕吗?”阿辉愣愣地望着凌云鹏和傅星瀚:“被老鼠咬一口会死吗?”

“是的,如果这只老鼠带有鼠疫杆菌的话,就有可能致死。鼠疫非常可怕,十四世纪中期,一种被称为黑死病的鼠疫开始在西亚和欧洲大陆上扩散蔓延。这场瘟疫给欧洲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三年之内,光欧洲就有近三千万人因黑死病而失去生命。在以后近三百年的时间里,黑死病就像梦魇一样,时时折磨着那些劫后余生的欧洲人。”凌云鹏受父亲影响,历史知识丰富,很多事件都能信手拈来,他给阿辉和秦守义解释了一下鼠疫的危害性。

秦守义和阿辉一听,这才明白鼠疫的可怕,两人神情紧张。

“这位高博士目前正在我们云雾山采集一种专门治疗鼠疫病毒的草药,然后加以萃取提炼,以提高治疗鼠疫的有效成分,而且他愿意将他的这项成果无偿地献给政府,让政府成批量进行生产这种新药,用来挽救患者的生命。”

“这位高博士还真是个好人呢。”阿辉听了,连连称赞高博士。

秦守义也频频点头:“高博士还真不简单,这么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高博士?然后呢?”

“然后将他安全带回上海。”凌云鹏将任务告诉给了队员们:“但是时间很有限,上面给我们的期限是三天之内必须找到高博士,因为日本人也已经得知高博士在云雾山上,他们也想要带走高博士。”

“三天?三天是不是时间太少了?我们昨天在山上逛了一圈,粗略看看都有三四百人,三天之内就要找到这位高博士,不是大海捞针吗?”傅星瀚一听,觉得时间给的太少了。

“时间是很紧,但是越早离开这儿,高博士就越安全。我们一定要抢在日本人前面将高博士带走。”凌云鹏神情严峻,虽然这个任务很艰巨,但必须要完成:“我分析了一下,高博士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两处,一是后山,二是别墅群,后山上植物丰富,也许高博士所需要的药材就在后山上,而高博士采摘了草药之后,他一定会在他的实验室里做提炼萃取的实验,所以我判断,这个别墅群里应该有高博士的一间实验室。”

大家听后点点头,觉得凌云鹏的分析挺靠谱的。

282. 守株待兔

“那这位高博士长什么样啊?”傅星瀚望了望凌云鹏,问道。

“这位高博士是浙江宁波人,男,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二,皮肤白皙,偏瘦,带有书卷气,我得到的资料也就这么一些。”

“标准的江南知识分子的模样。”傅星瀚呵呵一笑:“跟我长得有些接近。”

“就你,还冒充知识分子,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臭美去吧。”阿辉斜睨了傅星瀚一眼。

“明天大家在山上闲逛的时候,主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后山和别墅群这两处。这样吧,我们四人分两组,两人一组,一组去后山,一组在别墅群周边观察,我和哪吒一组,我们去后山,戏痴和阿辉一组,你们就在这别墅群附近。“

三人都点点头。

“对了,这件事现在只限于我们四人知道,对下面的三个人还是要保密,明白了没有?”凌云鹏对下面三人还是怀有戒心。

“明白。”三人点了点头,既然是秘密任务,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注意,千万不要到处向别人打听高博士的住所或是下落,我们要谨防有日本间谍混在游客之中,我们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在寻找高博士,这样会给他带来危险,我们只能暗中悄悄地观察,这点大家明白了没有?”

“明白。”

第二天一早,凌云鹏,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四人用完早餐后便朝外走去。

裴俊杰一见,赶紧上前,十分恭谨地问道:“凌长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哦,我还没去过后山呢,听说那儿风光不错,我打算让守义带我去后山看看。“凌云鹏拍了拍手上的相机,随后指了指傅星瀚和阿辉:”他们俩怕后山有野兽,所以他们不跟我们去。哎,那你们打算去哪儿啊?”

凌云鹏装模作样地问傅星瀚和阿辉二人。

“哦,我们今天还想去八仙洞附近瞧瞧。”傅星瀚连忙接茬。

“那还是让我和张勇来当向导吧,这云雾山上岔道多,搞不好就会迷路。”裴俊杰连忙自告奋勇充当向导,他想要寸步不离凌云鹏一行人,贴身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凌云鹏微微笑了笑,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裴俊杰如此殷勤倒是暴露了他的动机。

“好啊,裴中士,你就跟我们去后山吧。”凌云鹏自然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便笑着同意了裴俊杰与他和秦守义同行。

“好,那我让张勇带你们去八仙洞。”裴俊杰又转身对傅星瀚和阿辉说道,还没等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回应,他就连忙招呼了一声张勇:“张勇,你带这两位去八仙洞走走。立峰,你就待在家里看家吧。”

裴俊杰马上安排好了任务,随后领着凌云鹏和秦守义朝后山走去。

来到后山之后,凌云鹏举起相机,像是在欣赏风景,其实他是想从镜头里寻找高子睿的身影,后山上人影稀少,只有为数不多的游客在闲逛,几位手持猎枪的猎手东张西望寻找猎物,还有几个背着竹篓的药农在后山上采药。

凌云鹏将镜头对准那些药农,但他所看见的不是年逾六旬的老汉,就是四五十岁的老妇,要不就是五六岁的光屁股娃娃跟在大人身边采着花草在玩耍,根本就没看见赵锦文所说的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长相斯文的留美博士的身影。当然像这种机缘巧合的邂逅,出现概率是极低的,一名真正的特工需要良好的耐心,需要不急不躁,这样才能有所收获,所以凌云鹏打算在这后山上观察一天,看看能否遇到这位高博士。

裴俊杰见凌云鹏在这后山上东逛逛,西看看,来来回回走着,也没有个明确的目标,觉得很是纳闷,这位凌长官到底想要在后山看什么呢?而且一上午就是这么漫无目的地来回晃悠,既不是来看松林,也不是来看小动物,更不是来看悬崖峭壁,后山上的景点其实并不多,风景一般般,可不知为何,这位凌长官就迷上了这里,几个时辰都不挪步,对着那些绿油油的草地,和草地上那些采药的药农,举着个相机看个没完没了。

而那个秦守义索性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不是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就是闭着眼睛晒日光浴,难不成这两位到后山上来就是这样消磨时光的?

裴俊杰曾提议凌云鹏去看看悬崖,松林这些后山上为数不多的景点,但凌云鹏却笑而不答,不置可否,依旧站在原处,看样子还要继续在这里呆呆地看下去。

时间已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了,可凌云鹏似乎根本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裴俊杰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他识趣地征求凌云鹏的意见:“凌长官,你看中午饭是不是回去吃?吃完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

“哦,我们俩不回去吃了,我们都带干粮了,事先不知道裴中士要跟我们一起来,所以就只带了我们自己吃的两份,裴中士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回去吃午饭,昨晚的剩菜还有点。”凌云鹏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傻瓜都听得出他这是在下逐客令,赶裴俊杰走。

裴俊杰一听,觉得有点尴尬,回去吃吧,就不能贴身监视凌云鹏和秦守义了,不回去吃吧,实在是饿得难受,况且凌长官已经发话了,自己只带了两人的干粮,没他的份,他总不见得舔着脸,问长官蹭吃蹭喝的,这也太不分尊卑,不识相了。而且这位凌长官如果一直呆在后山没什么动静的话,自己耗上这么一整天也太不值了。

于是,裴俊杰打算自己打道回府,他讪笑着望了望凌云鹏:“凌长官,你们要是不打算回去的话,那我一个人先回去了,你们回来的路认识吗?要不要我吃完午饭之后来这里接你们回去?”

面对裴俊杰的殷勤客气,凌云鹏婉拒了:“不用了,裴中士,你回去吃午饭吧,我们自己随便看看,你不用费神费力跟着我们了,你看中午的日头多毒啊,就不劳你来来回回辛苦了,这后山的路就算是我不认得,守义总认得的。”

“裴中士,你放心吧,这山路只要我走过一遍就不会迷路的。”秦守义在一旁搭腔。

“那好,凌长官,你们随便玩,那我先回去了。”裴俊杰朝凌云鹏挥手告别。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也笑容可掬地朝裴俊杰挥了挥手。

等裴俊杰走远了,凌云鹏悄声对秦守义说:“对这个人要留个心眼,这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善茬。”

秦守义不明其意地望着凌云鹏:“老大,你看出他有什么不对了吗?”

凌云鹏摇摇头:“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他似乎表现得过于殷勤了。”

“下属对上司表现得殷勤一些也没什么不对吧,就像戏痴,阿辉和我平时好像都挺巴结你的,你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对吧?”秦守义对凌云鹏的小心谨慎有些不以为然。

“哪吒,你还真是憨,你们那不叫巴结,是敬重,况且你们跟我是什么关系,那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岂是这位裴中士可比的?好了,反正你对他留意一点便是了。”凌云鹏还不想把他内心对裴俊杰的怀疑告诉秦守义,他知道秦守义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他若是知道这个裴中士是来监视他们的,肯定会对裴俊杰横眉冷对,怒形于色,也肯定会对局座心生芥蒂,认为上面不信任他,搞不好,一气之下想要退出这支别动队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对于秦守义他不能和盘托出,只能点到为止。

凌云鹏和秦守义两人将随身所带的干粮拿了出来,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吃了一个牛肉罐头之后,他们又开始在这儿守株待兔,等候着那位专家的出现。

283. 跟踪监视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去八仙洞那儿进行观察,看看有没有可能在这儿看见高子睿,八仙洞附近是别墅群,所以在那儿能观察到别墅里的人的动静。

张勇以为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要去八仙洞里面游玩,没想到他们压根儿就没进八仙洞,而是跑到八仙洞旁边的小山坡上向别墅群瞭望,张勇以为这两人对住别墅的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感兴趣,便不厌其烦,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这些别墅的主人,说得他眉飞色舞,唾沫四溅。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的目光一直在这些别墅群里扫视着,看看那些别墅周围的人里面是否有体态相貌与凌云鹏告诉他们的那位留美博士相近的人,可是望了大半天都没看见长得相像的人出现。

张勇介绍得口干舌燥,但觉得这两位对他的介绍却心不在焉,似听非听的样子,便收住了话头,站在一旁,自顾自看风景去了。

傅星瀚忽然发现有两位身着西服的男子拿出一幅画像在不停地向路人打听着什么,被询问的路人都摇摇头,摆摆手,但这两人并不气馁,见人便上前询问,这举动引起了傅星瀚的好奇。

“我去解个手。”傅星瀚对阿辉和张勇打了个招呼,便从小山坡上跑了下来,朝别墅前面的空地走去。

傅星瀚拦住一位路人:“请问,刚才的那两位先生在问你们什么?”

路人打量了一下傅星瀚:“哦,他们在找人,哎,我觉得你倒是蛮像他们要找的人。”

“他们要找什么人?”傅星瀚不解地望着路人。

“他们要找长得跟你差不多的人。”路人朝傅星瀚微微一笑,然后跑开了。

傅星瀚一听,心里明白了几分,他来云雾山度假根本没人知道,这两人来云雾山找他本人是不可能的,而从昨天凌云鹏介绍的那位高博士的样貌上来看,这个高子睿长得跟自己倒是有些接近,看来这两人是前来寻找高子睿的,凌云鹏说过,现在除了他们几个在找高子睿,日本人也在寻找高子睿,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日本间谍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傅星瀚赶紧朝这两位跑去,没跑几步,就看见了这两人,他跟在这两人的身后,只听到其中一人用日语在向另一人抱怨。

“松田君,你说这个云雾山这么大,怎么可能在三天内找到那个高桑,而且还没有相片,只有大概的样貌,一张素描画,也不知道画得像不像,总部命令我们三天内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我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长得敦实的日本人说道。

旁边的这位日本人理着板寸头,看上去憨厚些,他用日语劝慰那个小个子日本人:“山崎君,你不要说这种泄气话,事在人为,总部说在这座山上,那我们就认真打听,仔细寻找,总会有收获的。”

傅星瀚是个语言天才,先前在查找藏宝图下落的过程中,他的语言天赋成为了完成这项任务的关键,这主要归功于他曾经在租界里当拆白党的时候,为了骗取各国富婆的钱财而练就的基本功,所以他掌握了好几国语言,英语,法语,德语,俄语以及日语,英语和法语是他学生时代所学的,而德语,俄语和日语则是后来自学的,不仅能听懂,而且一些日常会话还能讲得很流利,他的这项技能使他成为别动队不可或缺的人才。

傅星瀚听了几句就已经清楚这两人的身份了,他想继续跟着这两人,想要知道他们在云雾山上的落脚点,但刚才路人的话提醒了他,他跟这两位日本间谍要找的人很像,那么继续跟下去的话,也许这两个日本间谍会把自己当作是高子睿了,万一被这两日本人逮住,送去总部交差,那可真是变成冤大头了,所以傅星瀚决定,把跟踪这两日本人的活交给阿辉去干。

傅星瀚立刻转身朝八仙洞跑去。

傅星瀚在下面的一举一动被山坡上的阿辉和张勇看得真真切切。

“哎,你怎么没去解手就又回来了?”张勇在山坡上看见傅星瀚跟着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不知为何又放弃了,返了回来。

“我没找到厕所。”傅星瀚搪塞了一句,随后将阿辉拉到一边,轻声地对他说道:“阿辉,你快去跟着那两个人,他们是日本间谍,你去看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阿辉一听,嘴巴张的老大:“你是说,你刚才跟着的那两个人是日本间谍?”

“嘘,轻点,别让那小子听见了,老大不是说这事不要让那三个人知道吗?你快去,别让这两人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那刚才你干嘛不继续跟着他们,要换我去?”阿辉不解地望着傅星瀚,觉得傅星瀚是缘木求鱼,多此一举。

“昨天你还说我臭美呢,今天不幸被言中了,刚才有个路人说,这两人要找的人跟我很像,你说我傻啊,在他们面前晃悠,让他们把我当成高子睿带走?那我有多冤啊?”

“哦,没想到你真的跟那位高博士长得很像,好了,我知道了,你在这儿盯着,我去盯着那两个日本人。”阿辉说完,赶紧朝山坡下跑去,追上那两个日本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张勇见这次换阿辉走了,又看见刚才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背着他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很是好奇,便走到傅星瀚身旁:“阿辉怎么也下去了?”

“这次轮到他尿急了。”

张勇莫名其妙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见张勇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知道自己的话令人费解,他尴尬地朝张勇笑了笑:“麻烦你背过身去,我要撒尿了。”

张勇背过身去,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哝了一句:“干嘛要舍近求远,最后还不是就地解决吗?矫情。”

阿辉一路跟着山崎修一和松田弘树二人在云雾山上晃悠,他们两个见人便打听是否认识高子睿这个人,虽然他们的汉语水平很高,但语音语调与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有时只能借助那副画像来辅助表达他们的意思。

阿辉在他们身后仔细观察着,像这种跟踪的任务,交给阿辉真是找对人了,他以前在南京路上干扒窃时,找准目标之后常常要长距离地跟踪一段路,既不能将目标跟丢了,又不能让目标觉察到自己被盯上了,所以时机要把握好,而且要经常用假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目的,比如蹲下身子系鞋带,拿张报纸遮挡脸部,故意与其他行人产生摩擦,这些跟踪伎俩对于阿辉而言是小菜一碟,所以当初军事训练那会儿,凌云鹏在教授跟踪技巧时,阿辉的表现令他感叹阿辉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简直就是无师自通。

阿辉一路跟随着这两个日本人东游西荡,而这两个日本人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走了一个上午,两个日本人也走累了,有些疲乏了,便打算先回去吃个午饭,然后再出来打听,于是他们回到了投宿的那家名为“盛景酒店”的旅店,盛景酒店不仅提供住宿,而且还提供餐饮,山上旅店少,食物也稀缺,这主要是因为这些物资运上山来不容易,所以酒店的酒菜都以山货为主,自然价钱不菲。云雾山上有名气的旅店不过三家,除了这家盛景酒店之外,还有悦宾旅店和天天客栈。这三家旅店里就数盛景酒店档次最高了。

山崎修一和松田弘树二人走进盛景酒店的餐厅,点了四个菜和两壶酒。

阿辉也在餐厅里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店家问阿辉要吃些什么,阿辉一摸口袋,分文全无,只能找了个借口,说是在等人,店家点点头,便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阿辉便坐在桌旁,一边喝着免费的茶水,一边观察着这两个日本人。

284. 重操旧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5. 自投罗网

“多少钱啊?”傅星瀚抬了抬眼皮。

“一共是五块大洋。”老板伸出一只手。

老实说,五块大洋不算贵,能吃到这么新鲜而稀有的山珍野味和虽名不见经传但却很醇香清冽的白酒,五块大洋真是物有所值,但问题是傅星瀚身无分文,是身无分文呢。

阿辉倒是想要施展一下他的神偷绝技,可惜现在餐厅里面没有其他人用餐,所以也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板的钱都放在柜台后面,现在也无法下手,他只能无奈地望了望傅星瀚,意思是说,就看你的了,我现在没戏。

傅星瀚看懂了阿辉的眼神,看来偷是偷不成了,只能靠骗了。

“哦,老板,你把账记在二十二号客房里的两个日本人头上,上次他们还欠我两顿饭钱呢,这次该轮到他们请我们了。”傅星瀚虽然有些醉意,但脑子还是很清醒,脑子一转,便把账赖在那两个日本人头上,日本人现在到处耀武扬威,就像是个太上皇,蹭吃蹭喝是常有的事,一般老百姓哪敢去惹日本人,傅星瀚把这两个日本人抬搬出来,目的就是想让酒店老板能知难而退。

“二十二号客房里住的是日本人?”老板有些惊讶,他以为那两个人是中国人,如果那两位确实是不讲理的日本人的话,他也是不敢贸然得罪的,只能是自认倒霉。可是不能光听这位看上去像是富少的红口白牙的这么一说,这顿酒钱就算是打了水漂了,所以老板质疑地望着傅星瀚:“客官,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他们在我这里登记的可是中国人的名字。”

老板翻开那本旅客登记册,在上面找到二十二号住客的信息,上面登记的名字是宋家宁和单志平。

老板指着旅客登记册,满脸不悦地说道:“这位先生,你看看,这二十二号客房内住的是名叫宋家宁和单志平的中国人,跟你说的日本人不符啊,所以还是麻烦客官你把酒钱先付了再说吧。”

“中国人?那他们肯定是冒充的,他们是实打实的日本人。”傅星瀚此时早已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把刚才的惴惴不安,担心害怕全都抛于脑后,他现在只想找个冤大头帮他把这顿饭钱给付了,而这两个日本人无疑是他选中的最合适的冤大头。

“那好,你们俩就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吧。”老板可不想轻易放过这两人,这一顿饭他可是将店里最好的酒菜都奉上了,到头来分文未得岂不冤枉?做生意的千做万做,亏本生意不做,就算是日本人,也不能白吃白喝吧,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傅星瀚本来就是想来蹭吃蹭喝的,想吃一顿霸王餐,随后冒充是日本人的朋友,把老板给唬住,可没想到这位老板是老江湖了,非但没有唬住,而且还逼着他上楼去跟那两位日本人对质,这可完全出乎傅星瀚所料。现在被老板逮住了,恐怕很难混过去,刚才去酒坊看见了那些个肌肉发达,孔武有力的酿酒师傅,万一老板认定他是蹭吃蹭喝的骗子,只要招呼一声,自己准保被那些酿酒师傅打得满地找牙。早知道吃霸王餐有可能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当初真该管住自己这张嘴,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傅星瀚见老板非但没有被他唬住,反而将他一军,让他也一起上楼查验这二十二号房间里的住客到底是不是日本人。而且餐厅里一下子来了好几位长得壮实的伙计,将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围住,好汉不吃眼前亏,傅星瀚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老板上楼去,他不停地朝着身后的阿辉使眼色。

阿辉马上明白了,连忙冲老板笑了笑:“老板,他跟你们上去就行了,我在下面等着。”

老板一想也好,便转身轻声地吩咐了一下两名伙计:“你们把这人给我看好了,可别让他给跑了。”

两名伙计点点头,便一左一右站在阿辉身边看着他,阿辉见逃跑无望,索性坐在饭桌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神态自若地喝了起来。

老板和傅星瀚一起到了二十二号客房门口后,老板敲了敲门,过了半天才听见有人出来的声音。

松田弘树打开门,见是店老板,连忙询问:“老板,你找我们有事吗?”

老板朝松田弘树微微点了点头:“请问你是宋家宁先生吗?”

松田弘树点点头:“是啊,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把头侧向傅星瀚:“先生,你看,他不是你要找的日本人。”

傅星瀚抬头望了望松田,尴尬地笑道:“哦,真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你是我的日本同学呢。”

傅星瀚此时只能谎称自己认错人了。

老板一听,冷笑一声,把手伸了出来:“那就付钱吧。”

这时,松田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傅星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惊讶地望着傅星瀚:“你,你,请问您是不是高子睿,高先生?”

老板一看,有点出乎意外,难道他们真的认识?

“不不不,你认错人了,我不姓高。”傅星瀚此时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他怕日本人真把他当作高子睿了,想要赶紧离开。

老板更纳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大少说是认错人了,那位住客倒反而认识这位大少了,而大少却极力否认他们认识。

这时山崎修一也跑了出来,他也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星瀚,跟那张画像里的人物很是相似,三十岁上下,中等身高,偏瘦,皮肤白皙,模样斯文,而且说起话来是江浙一带的口音,连忙一把拉住傅星瀚的手:“高先生,真是踏破铁条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已经在山上找你多时了,没想到你自己竟然找上门来了。真是天意啊!来来来,请里面坐。”

傅星瀚这时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干嘛要自作聪明,自投罗网,为了一顿饭,竟贸然犯险,现在想脱身都难。

“哦,你们果然认识,那我这顿饭钱……”老板望了望这三人,心想不管你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这顿饭钱总得有人出吧。

“这是怎么回事?”松田不解地望着老板:“你是说,高先生欠你饭钱了?没关系,我来付吧,老板,多少钱?”

松田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高子睿,这位总部点名要千方百计找到的人,所以其他一切都不在话下。

“五块大洋。”老板向松田伸出一只手,微微笑了笑。

“好的,山崎君,你把钱交给这位老板。”松田回过头去轻声地用日文对山崎修一说道。

尽管松田说得很轻,但还是被老板听见了,惊讶地望了望他们,这两人果然是日本人。看来这位大少也没说谎,但这三人的关系真有点看不懂,这位大少先前说是认识二十二号客房的住客,可一上来却又说是认错人了,而房间里的两个人倒像是认识门口的这位大少,还要替他付饭钱,这关系还真是让人脑子转不过来。不过,管他呢,自己只要拿到钱就万事大吉了。

山崎修一将五块大洋交到老板的手里,老板心满意足地跟这三人打了个招呼,便下楼去了,傅星瀚虽然解决了饭钱的问题,可是接下来,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中去了,而这个麻烦决不是五块大洋就能解决的,搞不好身家性命都得搭上。

看着老板喜滋滋地拿着钱走了,傅星瀚也赶紧想溜,他一边笑着朝松田和山崎点头挥手,一边朝后退去。

松田弘树见傅星瀚非但没有进屋的意思,反而想要溜之大吉,便朝山崎修一使了个眼色,两人猛地将傅星瀚拉进了房间,随后转身把房门反锁住。

286. 速搬救兵

“你们认错人了,我说过,我不姓高。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傅星瀚一边挣扎着,一边极力申辩着。

松田见傅星瀚在不停地挣扎着,便将傅星瀚一把推到沙发上,随后脸一沉:“高先生,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是特高课上海总部的,总部让我们前来云雾山找你,我们已经找了你两天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跟我们一起下山回特高课上海总部去。”

“我不去你们什么总部,我哪里都不去。”傅星瀚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他当然听说过日本特高课,那儿就是一个魔窟,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就算到时候查清楚他不是那个鼠疫专家高子睿,也一样会被杀人灭口的。

“高先生,据我了解,你对我们大日本帝国还怀有一丝敌意,不过,没关系,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很重视人才的,也许你在我们的实验室里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松田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什么人才,什么实验室,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傅星瀚一脸无辜的样子。

可是傅星瀚越是极力否认,松田和山崎就越发认定他是高子睿,他们认为正是因为高子睿不愿意与他们日本人合作,所以才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

“没关系,高先生,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到了总部之后,我们会对你进行彻底的核实。”松田嘴角边流露出得意之色。

松田随后用日语对山崎修一说道:“山崎君,你立刻给总部发报,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高桑,即将启程回上海,让他们派人前来接应。”

“哈依。”山崎立刻回到里屋,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台小型的发报机,戴上耳机,打开开关,给特高课上海总部发报。

傅星瀚听清楚了松田给山崎下达的指令,心里不禁哆嗦起来,这下完了,这下可真的要玩完了,万一特高课总部收到电报后,真的增派人手前来接应,那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得趁早从这里逃出去,不然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但是傅星瀚望了望一身腱子肉的松田和山崎,心里就有些发毛了,这两位一看就是擒拿格斗训练有素的高手,就自己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货,搏击水平根本就不是对手,而且一对二,自己明显处于劣势,看来现在是无处可逃了。

唉,现在要是老大和哪吒在这儿该有多好啊!看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去通知老大和哪吒,让他们前来搭救自己。不知阿辉这个机灵鬼有没有逃出盛景酒店,给老大报信去?

傅星瀚暗暗叫苦不迭,此时的他必定能深刻明白那句后世的流行语:nozuonodie,不作死不会死。

老板拿到了钱之后,便兴匆匆地下楼去了,他看见阿辉还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便满脸堆笑地朝阿辉走了过去,朝阿辉拱手作揖:“请恕敝人眼拙,刚才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没想到你们两位还果真是有来头,原来你朋友正是这两位日本人要找的人,你们的日本朋友已经帮你们把饭钱付了,现在正跟你那位朋友闲聊呢,你不上去凑凑热闹?”

阿辉一听,知道傅星瀚被这两个日本人扣下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赶紧去通知凌云鹏和秦守义,让他们前来搭救傅星瀚。

阿辉笑了笑:“我又不会说日本话,去上面凑什么热闹,我朋友跟上面的这两个日本人是多年未见的同学,我跟他们又不熟,就不影响他们同学之间回忆往事,畅谈情谊了,老板,麻烦你待会儿上楼告诉我朋友一声,我去老大那里了。”

“好好好,你去吧,我待会儿帮你把话带到。”

阿辉离开盛景酒店之后,便朝后山方向跑去,他估计现在老大和哪吒二人还在后山上呢,于是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后山,看见凌云鹏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正拿着望远镜在瞭望着,而秦守义则站在一棵更高的树杈上,望着远处。

“老大,老大,不好了,出事了。”阿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凌云鹏,连忙朝他挥手。

“怎么啦,阿辉?”凌云鹏连忙从枝桠上跳下,走到阿辉面前:“出什么事了?”

“戏痴,戏痴被两个日本人扣下了。就关在盛景酒店的二十二号客房里。”

“戏痴被日本人扣下了?他怎么碰到日本人了?”凌云鹏不解地望着阿辉,戏痴突然间被日本人扣下了,这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那两个日本人是间谍,他们肯定是把戏痴当作高博士了,所以就把他给抓了。”

阿辉只能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凌云鹏,包括最初傅星瀚发现这两个日本人逢人打听高子睿,后来他跟踪这两个日本人到了他们所投宿的旅店——盛景酒店,随后傅星瀚想要去吃霸王餐,后来因为身无分文,想要把账赖在那两个日本人头上,结果弄巧成拙,老板逼着他去对质,结果被这两个日本间谍当作是高子睿而被扣下了。

凌云鹏听完阿辉的讲述,脸色越来越阴沉,倒不是他不能解决这两个日本人,而是对傅星瀚这种自由散漫、自作聪明且自投罗网的做法很是恼怒,这祸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惹火烧身造成的。但现在就算是气急败坏也于事无补,只能先把傅星瀚弄出来再说。

“阿辉,走,去盛景酒店看看去。”凌云鹏拔脚就要走。

秦守义也从树上跳了下来:“老大,我也一块儿去吧,多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不,哪吒,你还是待在这儿继续观察,说不定等到黄昏的时候,高博士就来后山采草药了,我们现在必须先找到这位高博士。你放心吧,两个日本人我还是有能力对付的。”凌云鹏想了想,还是让秦守义留下继续观察,上面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他必须尽快找到高子睿。

秦守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便继续爬上树枝进行瞭望。

阿辉带着凌云鹏朝盛景酒店走去。

“阿良,给我泡一壶上等的庐山云雾茶来,我待会儿给二十二号房间里送去。”老板想要跟两位日本人和那位大少修复好关系,便想借送茶水的借口对日本人和傅星瀚献一献殷勤。

伙计将茶壶递给老板,老板提着茶壶上楼,敲了敲二十二号的房门。

松田打开门,见是老板亲自送茶水来了,便从老板手上接过茶壶。

老板往里面偷偷望了一眼,似乎这气氛不对,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多年同学未见时的喜悦和亲密,傅星瀚蜷缩在沙发上,满脸的无奈和惊恐。而其中一个日本人则是对傅星瀚横眉冷对。

“哦,这位大少,你朋友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不等你了,他先去老大那里了。”

傅星瀚一听,知道阿辉前去给老大送信了,老大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当初在帕克酒店,老大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一打五,何况还有秦守义,对付这两个倭瓜完全是不在话下,于是内心充满了希望,脸上不禁流露出灿烂的微笑:“谢谢你,老板,我知道了。”

287. 营救同伴

“这可是有名的庐山云雾茶,你们慢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老板冲着松田点头哈腰地献殷勤。

“好的,多谢!”松田边说,边准备关门,老板一见,便知趣地转身走了。

松田弘树将茶壶拿到里间,看见山崎正在抄报电文。

“松田君,总部回电了。”山崎修一将电文交给松田,用日语说道:“加藤课长说他马上派一个小分队前往九江火车站接应我们,请我们务必于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到达九江火车站。”

松田接过电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好的,没问题,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

松田随后走到外间,冲傅星瀚笑了笑:“高桑,明天我们就带你回上海了。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让高桑暂时受委屈了。”

说着,松田把傅星瀚推到里屋里,然后拿出两根绳子,将傅星瀚的双手和双脚捆绑住,怕傅星瀚喊叫救命,便拿了块毛巾将傅星瀚的嘴也堵上了。

傅星瀚茫然地望着松田和山崎,他现在也不想争辩了,那纯属白费口舌,那两个日本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也不再挣扎了,那是徒劳的,枉然的,听凭松田将他的手脚捆绑住,他现在只希望老大能快点来,把他救出火坑。

凌云鹏和阿辉二人匆匆来到了盛景酒店的附近,阿辉指了指二楼靠右边的一间房间:“老大,戏痴就被关在那间房间里。”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左右,凌云鹏对阿辉耳语了几句,便独自朝酒店的餐厅部走去,而此时餐厅里用餐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位,凌云鹏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可以看见酒店门外的情况。

“老板,你们这里有什么茶点?”凌云鹏招呼了一声伙计。

伙计走到凌云鹏身边,介绍道:“现在只有茶饼和糍粑两种糕点了,请问先生想要吃什么?”

“那就来一盘茶饼吧,多少钱?”

“十块法币。”

凌云鹏将一张十块的法币放在桌上,伙计将钱收起,随后朝厨房吆喝了一声:“一盘茶饼。”

不一会儿,伙计将一盘茶饼端了上来,外加一壶免费茶水。一盘茶饼也就六只而已。

凌云鹏倒了一杯茶,拿起一只茶饼咬了一口,眼睛却不时盯着酒店门外。

阿辉和凌云鹏在酒店附近分手之后,便悄悄地溜到了酒店后面,那儿是酒店伙计的集体宿舍,他见四周没人,便一溜烟地溜了进去,随后偷走了两件白色的伙计制服,卷了起来,塞进后腰里,阿辉比较瘦小,所以后腰里塞了两件衣服也没觉得有多少异样。

阿辉又回到酒店门口,朝餐厅里的凌云鹏点了点头。

凌云鹏会意,连忙从旁边的餐桌旁将一块抹布拿了过来,将餐桌上的茶饼连同盘子一起打包,塞进西服里,望了望四周,见老板和伙计正在一旁闲聊,四周并无其他人关注着他,便悄悄起身,走出餐厅,退到后面住宿部的楼梯口,随后悄然无声地上楼去了。

阿辉走进酒店,跟老板招呼了一声:“老板,我们老大让我来叫我朋友去打牌,我上去招呼他一声啊!”

“好好好,你去吧。”老板已经认识阿辉了,而且觉得阿辉和他的朋友都是有来头的,自然不会多过问,更不会阻拦,让阿辉直接上楼去了,阿辉走到餐厅门口张望了一下,来到凌云鹏刚才的座位旁,顺手牵羊,将桌子上面的那只瓷茶壶塞进了衣服里。

阿辉走到二楼楼梯口,看见凌云鹏正从一间杂物间里探出头,便连忙走进杂物间,将后腰里的两件伙计制服拿了出来,把其中一件递给他:“老大,给,这是我能找到的尺码最大的一件了。”

凌云鹏点点头,马上将西服脱下,扔在杂物间里,随后换上白色制服,手里拿着那盘茶饼朝二十二号客房走去。而阿辉也换上了一件小号的的伙计制服,手里拿着刚才顺手牵羊的瓷茶壶跟在凌云鹏的身后。

凌云鹏走到二十二号客房门口,望了望四周,见没人,便敲了敲房门,过了一会儿,一位中等身材,长得敦实的人把房门打开,警觉地望了望站在门口的两位伙计。

阿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凌云鹏,意思是已经确认过了,此人便是日本间谍,正是需要清除的目标。

凌云鹏嘴角往上一扬,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杀机。

他朝松田笑着躬了躬身:“你好,先生,老板特意嘱咐我给你们送茶点来了,这是我们九江有名的特产——茶饼,请两位笑纳。”

“哦,老板想得可真周到,又是庐山云雾茶,又是九江茶饼,真是太客气了。”松田满脸洋溢着被尊崇的笑容。

就在松田伸手想要接过盘子的那一刹那,凌云鹏将盘子砸在松田的头上,松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凌云鹏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勒住脖子,拖进房间。

松田被凌云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蒙了,满脸憋得通红,双手不停挥舞着,两只脚用力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声响。

凌云鹏这一招太过突然,完全出乎松田所料,尽管松田也是搏击高手,但就是这分毫的时间差,让松田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他被对方锁住要害,动弹不得,想要去抓凌云鹏,但凌云鹏比他高大,且占据主动,所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双脚乱蹬一气。

在里面房间内的山崎起初听见松田跟伙计说着客气话,忽然又听到了异响声,连忙跑了出来,只见一名伙计正一手勒住松田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松田因窒息而拼命挣扎着,大吃一惊,连忙跑过来帮忙,他举起身边的椅子刚想朝凌云鹏砸过去,就被躲在一旁的阿辉用瓷茶壶砸破了脑袋,茶壶粉身碎骨,而山崎则用手捂住脑袋,呆呆地望着身边的小个子,鲜血从山崎修一的发间流了下来。

但山崎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间谍,只见山崎忍住疼痛,朝阿辉脸上猛地挥了一拳,阿辉的左脸颊上挨了一下,感觉嘴里涩涩的,嘴角马上有一抹鲜血流淌了出来。

山崎趁阿辉查验伤口之际,又朝他扑了过去,把阿辉扑倒在地,随后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阿辉的身上,阿辉毫无还手之力。

凌云鹏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可是手上的这个还在奋力挣扎着,凌云鹏得赶快解决掉手上的这个才能腾出手去助阿辉一臂之力,于是他猛地一发力,将松田的颈骨折断。松田两眼一翻,身子绵软地倒在地上。

凌云鹏把松田的尸体扔下,赶紧先把房门关上,以免这声响引起酒店里其他住客的注意,随后走到山崎身后,勒住山崎的脖子,用力朝右一拧,山崎的颈骨也被折断了,只见山崎软软地趴在了阿辉身上。

阿辉将山崎的尸身推开,凌云鹏将阿辉从地上扶了起来,阿辉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开了颜料铺,站在那儿直喘气。

“阿辉,你没事吧?”傅星瀚拍了拍阿辉的后背。

阿辉摇摇头:“没事,只不过又让我想起以前挨揍的情景了。”

“没事就好。你能扛住这么多下重拳已经不错了。”凌云鹏朝阿辉翘了翘大拇指。

阿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288. 事态严重

凌云鹏连忙朝里屋走去,看见傅星瀚双手双脚被捆绑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块毛巾。凌云鹏连忙走过去将傅星瀚嘴里的毛巾取下,随后帮他松绑。

“老大,幸亏你及时赶到了,否则我就要被这两个日本人带去上海了。”傅星瀚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凌云鹏。幸亏凌云鹏及时出手,把他从火坑里解救了出来。

凌云鹏瞪了傅星瀚一眼,傅星瀚望了望阿辉,只见阿辉站在一旁不做声地擦着鼻血,一看就知道阿辉已经向老大彻底坦白交代了,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老大了如指掌了,不禁尴尬地朝凌云鹏笑了笑。

“老大,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还差点连累了阿辉和大家,不过我保证决不会有下次了。”傅星瀚马上向凌云鹏认错。

“这事我以后找你算账,先把这里收拾干净。”凌云鹏语气严厉,一边命令着傅星瀚,一边走到外间,将松田的尸体朝衣橱那儿拖行:“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把那个人的尸体搬到床底下去,我们半夜里再过来把这两具尸体从这里运走。”

“还要把这两具尸体运走?”傅星瀚不解地问道:“运到哪儿去?”

“这么热的天气,尸体不会发臭啊?你想让老板去报警吗?等半夜里把他们运到后山悬崖那儿,扔下去便是了。”凌云鹏已经想好了处理尸体的办法。

“对对对,还是老大想的周到。”阿辉连连点头,随后和傅星瀚一起将山崎的尸体搬到床底下。

“哦,对了,今晚的行动不能让那三个警卫知道。”凌云鹏吩咐了一句。

“那老大,你打算……”阿辉望了望凌云鹏,知道他要采取手段针对裴俊杰等三个警卫。

“我自有主张,今晚的行动就我和哪吒,还有阿辉就够了,戏痴你这两天别离开别墅,我估计这两个日本人失踪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到时候酒店老板一定会怀疑你,所以这几天你就待在戴公馆里别出去,知道了吗?”凌云鹏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加重了,傅星瀚一听,知道老大对他的自由散漫很是恼火。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寸步不离戴公馆。”傅星瀚举起右手发誓。

凌云鹏将松田的尸体拖进衣橱内,随后扫视了一下房间,突然发现床头柜旁边有一只小型的发报机,而在床头柜上还有一份日文电报。

凌云鹏将电报递给傅星瀚:“戏痴,上面写了什么?”

傅星瀚仔细一看,脸色严峻起来:“这是特高课上海总部的回电,说是,他们派了一个小分队明天上午十点在九江火车站准备接应,让他们务必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将高子睿送到九江火车站。”

凌云鹏把电文拿了过来,尽管他不识日文,但日文中所夹带的汉字还是明白的,他看见了“特高课”,“九江”,“高”这几个词,心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两个日本间谍误以为傅星瀚就是高子睿,并且将这一信息告知了特高课上海总部,而总部已经决定派小分队前来接应,如果明天上午十点他们见不到这三人,一定会引起特高课的警觉,他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老大,我这次是不是闯大祸了?”傅星瀚呆呆地望着凌云鹏,浑身冷汗直冒。

凌云鹏虽然心里也七上八下不停打鼓,但却没有因此而责怪傅星瀚,他知道现在傅星瀚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后悔,再说,现在就算是把傅星瀚骂得狗血淋头也无济于事。

于是凌云鹏整了整傅星瀚的西服,双手搭在傅星瀚的肩上宽慰道:“没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走吧,戏痴,先回去再说。”

阿辉将房间里的那些碎瓷片等杂物清扫干净,将地上山崎留下的血迹擦净,凌云鹏吩咐阿辉将这些碎瓷片包在一块毛巾里,放在一个布袋里,带出酒店。

阿辉打开房门,朝外面探了探头,见走廊上没人,他和凌云鹏二人便悄悄走到杂物间,将两件制服扔在里面,随后换上原先的西服。

而傅星瀚将二十二号客房的窗户打开,房门关上,随后与阿辉二人勾肩搭背地走下了楼梯。

老板见傅星瀚和阿辉二人下楼来了,连忙冲他们点头哈腰:“两位,走啦?不再跟那两个日本人聊一会儿啦?”

“聊得差不多了,这两日本人也想休息了,我们也不便再打搅了。“傅星瀚朝老板挥挥手:“老板,你的酒菜不错,下次有机会再来品尝。”

“欢迎下次再来光顾。”老板朝傅星瀚和阿辉二人拱了拱手。

“一定一定。”阿辉朝老板挥了挥手。

阿辉走出酒店之后,在路上趁人不备,将碎瓷片扔到了山下草丛里。

凌云鹏趁老板与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寒暄之时,便悄悄地回到了餐厅,见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走出了酒店,过了五分钟之后,便也起身朝外走去。

“客官走好,欢迎再来。”老板朝凌云鹏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三人很快回到了别墅,裴俊杰和张勇见三人回来了,连忙走上前去。

“啊呀,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们迷路了呢。”裴俊杰走到凌云鹏面前,朝他身后望了望:“咦,怎么秦大哥还没回来?”

“哦,他还想待在那儿看看,会不会碰到什么猎物。”凌云鹏敷衍了一下裴俊杰。

“哦,秦大哥还真是一位好猎手。”裴俊杰随口称赞了一句。

张勇见阿辉和傅星瀚二人回来了,连忙走到他们面前:“啊呀,你们二位后来上哪儿去了,我吃完午饭之后就去八仙洞附近找你们,可等了好久都没见你们的身影,只能一个人又回来了。”

“哦,我们自己到处转转,后来又去了一次天龙瀑,天龙瀑这地方还真是百看不厌。”傅星瀚搪塞了一句。

张勇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天龙瀑那儿的风景确实不错。”

张勇一回头看见阿辉鼻青脸肿的样子,不禁惊讶万分:“阿辉,你的脸怎么变这样了?”

“唉,不当心摔了一跤。”阿辉只能敷衍一下。

“快用冷毛巾敷一敷吧,看你这跤摔的,脸都开染坊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李立峰说着,连忙搓了块冷毛巾,递给阿辉。

“谢谢啊!”阿辉接过冷毛巾敷在脸上。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就烧菜煮饭了。”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便指挥起来:“你们几个去菜园子里拔点菜回来,狍子肉还有一大碗,够我们几个吃一顿的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上面的菜园子里挖一点小白菜,土豆和蘑菇回来,今晚就烧个蘑菇浓汤吧。”裴俊杰建议道。

“行啊,今天我来掌勺。”凌云鹏边说边脱去西装,随后将衬衫衣袖卷了卷,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裴俊杰让张勇和李立峰二人到菜园子里挖菜去了,自己则留在凌云鹏身边。从今天这四人的表现上来看,似乎在故意支开他们,瞒着他们在干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因而更是要加强监视。

289. 蘑菇浓汤

凌云鹏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从那只黑色皮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一瓶强效安眠药,他打算把这安眠药投入蘑菇汤里,让那三人好好睡一觉,以免这三人影响他们晚上的行动。

秦守义在后山上守候着,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也没发现需要寻找的目标,不禁有些气馁,便折返回到了别墅。

凌云鹏见秦守义无精打采地回来了,知道今天一天毫无收获,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山上几百号人,若是能在一天之内就遇到想要寻找的目标,那运气真是好到爆了。

秦守义见傅星瀚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知道老大已经把那两个日本人解决了,忽见阿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连忙问了一句:“阿辉,你的脸怎么啦?”

“不当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秦守义当然心知肚明,阿辉脸上的伤一定是在盛景酒店留下的。

“来来来,开饭了。”凌云鹏将一只砂锅搬上饭桌:“今天我亲自掌勺,蘑菇浓汤,大家多吃点啊!”

“我们老大的厨艺可一点也不比上海滩的名厨差,大家快点来吃吧。”傅星瀚不失时机地瀚恭维了一下凌云鹏,顺便招呼了一下各位。

凌云鹏特地给那三位盛了三碗蘑菇浓汤放在他们面前:“来来来,裴中士,你们这两天陪着我们也辛苦了,来,喝碗汤,这蘑菇浓汤里我放了几块腌制的野猪肉,可香了。”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见凌长官亲自给他们盛汤,很是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碗,躬身致谢:“啊呀,凌长官,您真是太客气了,还给我们盛汤,卑职真是愧不敢当。”

“举手之劳而已。”凌云鹏转头对着自己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说道:“你们几个我就不盛了,自己人不用客气,想吃自己随意啊!”

凌云鹏边说边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傅星瀚和阿辉自然知道老大已经在这汤里下料了,便点头说道:“老大,我们就不劳您亲自动手了,我们想吃就自己来。”

那三人吃得津津有味,这蘑菇浓汤因为加了野猪肉,所以特别香,特别鲜,三人一碗喝不够,又各自舀了两碗汤,三碗汤下肚还意犹未尽。而傅星瀚,阿辉和凌云鹏面前虽然也有一碗汤,但却只是微微咪了一小口而已。

“凌长官,你们也喝呀,这汤基本上都被我们仨包圆了。”李立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太好喝了。”

“好喝你们就多喝点,你们跟我们不同,你们这么久没碰过荤腥了,而且还是野猪肉,吃一顿不容易,就敞开肚子吃吧。”凌云鹏怂恿着这三人继续喝汤。

“凌长官真是体恤下属。把这么好喝的汤省给我们喝。”裴俊杰这句话绝非奉承,他确实觉得凌云鹏无论对他的队员还是对他们都很客气,很尊重。

秦守义自打进屋之后还没来得及跟凌云鹏单独交流过,因而还不知凌云鹏在这蘑菇汤里已经下了料,他匆匆把饭吃完之后,便拿起汤勺往自己碗里盛汤,把碗放在嘴边,刚要喝,傅星瀚连忙故意一抬手,将秦守义手上的碗撞翻。

“啊呀,不好意思,哪吒,把你的汤打翻了。我来替你擦。“

傅星瀚跟秦守义打了打招呼,一边用抹布给他擦衣服,一边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喝汤了,但秦守义不明其意,擦干净衣服上的汤汁后,又起身,打算重新盛一碗,傅星瀚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个棒槌。

“这汤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去把汤热一下。”凌云鹏见秦守义还要盛汤,连忙将砂锅端走,朝厨房走去。

凌云鹏估摸了一下,那三人每人喝了至少三碗汤,估计药量足够了,便将煤油炉上的火开到最大,然后趁机去了洗手间,砂锅里的汤本来就不多了,加上这么大的火,很快就沸腾起来,没多久汤就烧干了,再过了一会儿,砂锅烧爆了,众人听见砂锅碎裂的声音,连忙走进厨房,见砂锅碎裂了,剩下的汤汁把煤油炉的火都浇灭了,都可惜地摇了摇头。

凌云鹏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砂锅被烧碎裂了,无奈地耸了耸肩:“啊呀,真是可惜了这锅汤了。”

张勇忽然觉得一阵头晕,连忙用手撑住脑袋:“哎呦,我怎么回事,头突然间好晕呀,我得去躺会儿了。”

说着,张勇踉踉跄跄地朝警卫室里走去。

李立峰也哈欠连天,朝众人笑了笑:“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怎么眼皮这么重,那我也告辞了。”

裴俊杰稍稍坚持了一会儿,也觉得一阵阵浓浓的睡意袭来,眼前都有重影了,他勉强支撑着,充满歉意地对凌云鹏说道:“不好意思,凌长官,我本想洗碗来着,可我有点不得劲,看来还得麻烦各位了。”

“裴中士客气了,你们这几天也乏了,快休息去吧,这儿有我们几个收拾就行了。”傅星瀚笑着拍了拍裴俊杰的肩膀。

裴俊杰朝各位摆了摆手,随后也跌跌撞撞地朝警卫室走去了。

秦守义觉得这几个的表现有些奇怪,连忙问凌云鹏:“老大,你是不是在汤里下药了?”

“哪吒,晚上我们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干,而这件事不能让这三个人知道,所以我只能委屈这三位了。”

“所以你就在这汤里加料了?”秦守义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傅星瀚要撞翻他的那碗汤了:“怪不得戏痴把我那碗汤撞翻了。”

“是啊,我要是不撞翻那碗汤,你现在跟那三个不就一个样了吗?”

“老大,晚上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干?”

“你,阿辉和我一起去运死尸。”

“死尸?你是说盛景酒店里那两个日本人?”秦守义已经明白,凌云鹏所说的死尸一定是指盛景酒店里的那两个日本人。

“对,我们不能让酒店里的人觉察到这两个日本人死在他们店里了,否则老板会去报警,这就会打乱我们的计划,也许还会给我们增添麻烦,所以我们得悄悄地将这两具尸体运到后山的悬崖那儿处理掉。”凌云鹏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秦守义。

“行,我们什么时候行动?”秦守义一听有任务,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百倍。

“等到半夜,我们把汽车开到盛景酒店右侧的山坡后面,我已经观察过了,酒店右侧后面是厨房扔垃圾的地方,不引人注目,而且又是半夜里,这里很安静,没有人走动,我们把两具尸体用绳子捆绑好,从酒店二楼靠右侧的窗户往下吊放下来,随后放在汽车的后备厢里,运到后山扔下悬崖就大功告成了。”凌云鹏早就把盛景酒店周围仔细观察了一遍,这个运死尸的行动计划已经了然于胸。

“那我们怎么上去?”阿辉问道。

“戏痴已经将二十二号客房的窗户打开了,二楼也不高,我们只需爬上去就行了。”凌云鹏向阿辉解释了一下:“阿辉,你待会儿就负责清理,把那些脚印和其他痕迹都擦干净,不要让人怀疑房间里曾发生过命案。”

阿辉点点头。

“好,现在离半夜十二点还有四个多小时,大家先去休息一下。”凌云鹏看了看手表:“明天白天还是如常进行,看看明天我们的运气是不是会好一点,能不能找到那位高博士?”

“老大,明天那三人是不是还会跟着我们呀?”阿辉有些担心那三人会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身上,甩也甩不掉。

凌云鹏微微一笑:“放心吧,这点安眠药够他们一觉睡到明天下午的了。”

“哇,老大,你这次料是不是下得太猛了点?”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好了,大家先上去休息吧。”

290. 不期而遇

几人便陆续上楼,躺在各自的房间里,凌云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到的不仅是今晚的毁尸灭迹行动,还有明天上午十点,在九江火车站守候的那些特高课上海站派出的小分队因为没有等到这两个日本间谍和高子睿,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赵锦文让他三日之内找到高子睿并将他安全带回上海,而他现在连高子睿的面都没见着。虽然他表面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内心则是焦灼不安的,但他不能将这份惴惴不安传递给他的队友们,只能独自承受。

时针指向十二点了,凌云鹏穿上夜行衣,走出房门,随后将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叫起,两人也换上了夜行衣,之后三人走到别墅后面的院子里,坐上了停在院子里的那辆雪佛兰汽车,秦守义发动引擎,汽车朝着盛景酒店方向驶去。

汽车悄悄地驶入盛景酒店右侧的一块空地,秦守义将引擎和车灯关闭,随后从后备厢里取出两根粗麻绳交给凌云鹏。

夜半的云雾山上显得聊无声息,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除了后山上偶尔冒出的几声狼嚎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凌云鹏将麻绳背在肩上,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朝二楼照了照,找到二十二号客房所在的那个窗户,窗户打开着,凌云鹏朝秦守义使了个眼色,秦守义连忙半蹲着给凌云鹏搭了个手架,凌云鹏踩在秦守义的手上,随后秦守义起身往上一托举,凌云鹏就势往上一跃,双手就扒在二楼的窗台上了,随后双脚用力一蹬外墙,双手用力一撑,身子便窜上了窗台,凌云鹏就势一个前滚翻,就进入了二十二号房间了。然后凌云鹏转身回到窗台边,俯身望了望楼下的阿辉和秦守义,朝他俩点了点头。

秦守义双手交叉,搭好手架,阿辉后退几步,随后用力一脚踩在蹬秦守义的双手上,脚下用力一蹬,秦守义用力一托举,阿辉随之轻盈地朝上一跃,凌云鹏立即拉住了阿辉的手臂,随后一使劲,阿辉便被拉上了窗台,立即跳进了房间。

凌云鹏和阿辉二人走进里屋,打开大衣柜的橱门,松田弘树的尸体就斜躺在里面,两人将松田的尸体搬了出来,随后用绳子紧紧捆绑住,接着,凌云鹏和阿辉又将床底下山崎修一的尸体搬了出来,用另一根绳子将其尸身捆绑好。

阿辉是头一次摆弄尸体,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瘆得慌,抬头见凌云鹏神情自若,手脚麻利,打起绳结来极有章法,便也不好意思显露出自己的稚嫩和胆怯,只能壮着胆子,将种种的不适暂时抛在脑后,全神贯注地辅助凌云鹏。

把两具尸体捆绑好了之后,阿辉轻轻地打开房门,望了望走道,外面空无一人,于是两人合力,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先将松田的尸体运到走道右侧的窗户旁,然后打开窗户,将松田弘树的尸体从窗口缓缓吊放下去,楼下的秦守义则接住尸体,然后将尸体拖到汽车旁,放进汽车的后备厢里。

接着,凌云鹏和阿辉二人再次回到房内,将山崎修一的尸体也搬到了走道右侧的窗户旁,把尸体从窗口缓缓放下,秦守义原本想将这具山崎的尸体也放进后备厢里,但因为这两具尸体挺敦实的,后备厢空间有限装不下,秦守义便将山崎的尸体放在后排座位上。

凌云鹏和阿辉又回到了二十二号客房,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随后与阿辉一起将他俩的脚印,房间和走道上的拖痕擦净,将床底下山崎留下的血迹也用水擦洗干净,然后凌云鹏将这些抹布,连同松田和山崎二人的所有物品都装箱,包括那台小型发报机,全都装进行李箱里,忽然他发现行李箱里还有一张素描,打开一看,应该是高子睿的画像,不过看上去更像傅星瀚,凌云鹏哑然一笑,把素描画放回到行李箱里。

阿辉望了望房间,觉得没什么遗漏了,便与凌云鹏一起离开了二十二号客房,凌云鹏将房门锁住,随后两人走到走道右侧的窗户旁,阿辉先从窗口爬了下去,等阿辉落地之后,凌云鹏将手里的行李箱从窗口扔了下去,秦守义正好接住,然后凌云鹏也从窗口爬了下去。

三人回到雪佛兰汽车里,凌云鹏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阿辉打开后车车门,刚坐了进去,便看见山崎的尸体就坐在他身旁,望着山崎猪头似的血流满面的脑袋,阿辉顿时有种想吐的感觉,连忙用手捂住嘴。

“阿辉,你就忍一忍吧,反正他很快就会跟你永别了。”凌云鹏笑着宽慰阿辉。

阿辉捂着嘴,一脸嫌弃地转过头去,他情愿看窗外那一片黑咕隆咚的夜色。

汽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后山悬崖处,秦守义和凌云鹏二人下车,将两具尸体连同那只行李箱一起扔下了悬崖。

“好了,哪吒,走吧。”凌云鹏拍了拍手,招呼了一下秦守义。

雪佛兰汽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开回了戴公馆的后院,停放好之后,三人悄悄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手表,才三点多一点,他感到有些疲乏了,便倒头睡下,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更重要的任务等待着他。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左右,凌云鹏和阿辉二人去了八仙洞附近的小山坡上观察别墅群里的人,寻找与高子睿样貌相似的人,而秦守义则依旧去后山瞭望,寻找高子睿的身影。

秦守义一直守在后山上,寻找着那位素未谋面的高子睿的身影,可是等了近三个小时,依然没有见着那种典型的江南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影,他不禁有些气馁,但除了在此守株待兔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途径和手段去寻找到这位高博士。

天色变得阴沉起来,看上去像是天要下雨的样子,后山上的那些游客,猎户,药农等见状,都纷纷找地方躲雨去了,后山上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

秦守义看看天色不对,觉得自己在这儿守着也是白搭,便也想要离开后山,忽然他感觉背后有一阵风声,按他的经验,一定是有动静,不是动物就是人朝他方向过来了,他连忙警觉地往后望去,只见一位头戴草帽的年轻女人朝他走了过来。

据秦守义的观察,这个女人在后山上已经待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她一直在草地上寻找着什么,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那个背篓里是空空的,什么药草都没采到。

“先生,你好。”没等秦守义开腔,那个年轻女人便先开口了,取下头上的草帽,一头乌发倾泻而出,露出一张年轻而端庄的脸庞,眼眸里流露出知识女性才有的从容。

“你找我?有事吗?”秦守义很少跟女人打交道,所以当有陌生女性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说话时脸有些发红。

“先生,你是不是那天打中一只野猪的神枪手?”年轻女人试探性地问秦守义。

原来那天秦守义打狍子,打野兔,打野猪的壮举被不少人撞见了,大家都被这位高大威猛的猎手的捕猎水平折服了,而这位年轻的女士也是其中之一。

秦守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那天我是捕到了一只野猪,不过也是碰巧了,那只野猪正好在追赶那只野兔,我们半路把野兔射中了,那野猪就朝我们袭击过来了,我也是情急之下侥幸把这头野猪给射杀了。”

“先生,你可真是一名捕猎高手。“年轻女人朝秦守义翘起大拇指:”请问先生贵姓?”

“我姓秦,大名秦守义。”秦守义一时竟然忘却使用化名,直接报上自己的大名。

“秦先生,你好,我叫沈芝筠,我有个不情之请。”沈芝筠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期盼的目光。

秦守义见沈芝筠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禁有些面红耳热:“沈小姐有何指教?”

“秦先生,不知你有没有打过黑熊?”沈芝筠轻声地问道。

291. 找到目标

“黑熊?”秦守义惊诧地望着沈芝筠,在他的狩猎生涯中,只有两次与黑熊交锋过,一次在追一头野鹿时,与一头黑熊不期而遇,结果让黑熊的熊掌给拍晕了,另一次他闯入了一头黑熊的领地,结果让熊爪给抓伤了,卧床了半个月,还是靠秦守仁秘制的伤药给治好的,黑熊这大家伙实在是太猛了,太难对付了。以至于当别人一提到黑熊时,秦守义心里会打一激灵,心理阴影面积一定不小。

“怎么啦?难道这后山上有黑熊?”秦守义脸色严峻起来。

“是的,就在那儿山坡的后面有个山洞,山洞里有一只黑熊正躺在那里。”沈芝筠将她亲眼目睹黑熊的情况告诉了秦守义。

“你干嘛要上那儿去?这太危险了。”秦守义望了望沈芝筠,这女孩子似乎不像一般的女孩,见到黑熊这种猛兽,吓都吓晕了,她却神情自若,风轻云淡地跟他谈起见过黑熊的事情。

“我刚才在那个山洞附近发现了一种植物,我在云雾山上找这种植物已经找了很久了,以前也找到过零零散散的一些,但在山洞那儿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大片这种植物。”

“你找的是什么植物?”秦守义好奇地问道。

“我要找的是一种有剧毒的植物,名叫黄藤,这种植物其实分布很广,但就毒性而言,云雾山上的黄藤毒性最强,而我所想要的就是这种毒性最强的黄藤,我发现在山洞附近的灌木丛中有不少。可我担心我在采摘时把黑熊给惊醒了,所以我想要找一位猎手,帮我把黑熊杀了或是把黑熊给赶跑。”沈芝筠朝秦守义淡淡一笑:“那天我看见你一人打了三只猎物,所以我猜想你一定是捕猎好手,今天碰巧又见到你了,所以冒昧请你帮我这个忙。”

“我想问一下沈小姐,你想要黄藤剧毒的植物派什么用处呢?”秦守义好奇地问道,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女人可能跟高子睿有点关系。

“我跟我未婚夫正在这里搞一项实验,我们已经取得了不少成果,得到了不少第一手的实验数据,但还想进一步改进工艺,使这种药物的药效再提升一些。”

秦守义一听,觉得沈芝筠的未婚夫应该就是高子睿,连忙问道:“请问沈小姐的未婚夫是不是名叫高子睿?”

沈芝筠点点头:“是啊,怎么,你认识我未婚夫?”

“啊呀,总算是找到你们了。”秦守义兴奋极了,一把抓住了沈芝筠的手。

沈芝筠被秦守义的神情举止搞得有些发懵了,连忙从秦守义手中将手抽回。

秦守义这才发现自己太过鲁莽了,脸色绯红,连忙向沈芝筠道歉:“对不起,沈小姐,我一时鲁莽了,还望沈小姐不要介意。”

“没什么,不过我很奇怪,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沈芝筠不解地望着秦守义。

“哦,是这样的,我是军统人员,上面交给我们一项紧急任务,让我们三日之内找到你们,并将你们安全带回上海,据可靠消息,日本人也在寻找你们,打算将你们送到特高课上海总部去。”秦守义向沈芝筠亮明身份。

沈芝筠一听,神色也凝重起来:“日本人也来找我们?”

“是的,他们听说你们研制出一种能医治鼠疫的新药,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把你们的研究成果拿到手,想把你们控制起来,怕你们的新药对他们的细菌战造成威胁。”

“这帮恶魔,要不是他们一直在搞细菌战,也不会激发我们一定要研制出一种抗鼠疫的药物,我们的研究成果绝不能落到他们的手里。”沈芝筠眼里流露出一种女孩之中少见的坚毅之色。

“沈小姐,麻烦你带我和我们老大去见你的未婚夫,行吗?”秦守义迫切想要见到高子睿。

“你们的老大?”沈芝筠不解地望着秦守义:“你们该不会是某个帮派吧?”

“不不不,沈小姐不要误会,我们老大就是我们这支别动队的队长,他现在就在八仙洞附近,我带你去找他。”

“好吧,我先去见见你们的老大吧。”沈芝筠点了点头,同意去见凌云鹏。

很快,秦守义就带着沈芝筠找到了正站在八仙洞附近的山坡上瞭望的凌云鹏。

“老大,找到了,找到了。”秦守义三步并作两步,兴奋地跑到凌云鹏身边。

凌云鹏一听,也兴奋不已,一把抓住秦守义的手:“你说什么,哪吒?你找到高子睿了?”

“不是高子睿本人,是他的未婚妻。“秦守义连忙向凌云鹏介绍沈芝筠:”这位就是高博士的未婚妻沈芝筠小姐。”

“原来你就是高子睿,高博士的未婚妻?“凌云鹏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散发着书卷气的沈芝筠:”真是失敬失敬,我叫凌云鹏,上峰命令我们必须找到你们并将你们安全带回上海。站在我身旁的是我的队友徐小辉。“

阿辉伸出手去,谦卑地与沈芝筠握了握手,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知识女性近距离接触呢,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你好,沈小姐,没想到沈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一位才女。“

沈芝筠听阿辉这么一说,脸微微一红。

”好了,沈小姐,麻烦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见见你的未婚夫吧。“凌云鹏想尽早见到高子睿,这位让他们牵肠挂肚好几天的鼠疫专家,总算是在三日之内找到了目标,算是完成了这项任务的第一步。

”好的,我这就带你们去,其实我们就住在鸿恩寺里。“

”鸿恩寺?“凌云鹏一听,不觉一愣,眉头一蹙,问道:”鸿恩寺不是早已经没人住了吗?“

”是没人住了,所以我们把其中的一间僧寮改成实验室了。我们的实验会产生剧毒,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还是觉得远离人群的鸿恩寺更适合我们搞实验。“

凌云鹏不禁有些自责,自己太武断,太自负了,以为高子睿是留美博士,一定会贪图安逸,所以他的实验室一定是放在条件舒适的别墅群里,没想到这位博士却把实验室建在了破庙的寮房里,要不是沈芝筠主动来找秦守义,按照他的思路,别说三天了,就是十天也未必能找到高子睿。

寮房那里的生活条件要艰苦许多,而且这种药物实验危险性高,没想到这对科研伉俪为了心中神圣的科学,为了挽救患者,为了造福人类,宁愿抛弃安逸的生活,而选择在艰苦的环境里搞实验。他们身上的这种爱国情操及为科学献身的精神令凌云鹏不禁对高子睿和沈芝筠二人肃然起敬。

292. 拒绝下山

阿辉愣愣地望着凌云鹏,心里暗暗思忖:老大怎么知道山上还有一座鸿恩寺,而且那里还有没人住的寮房?

秦守义也疑惑地望着凌云鹏,凌云鹏从阿辉和秦守义的目光里清楚他们的疑问,暴露了自己对云雾山了如指掌的秘密。但此时他顾不得这些细节了,赶快找到高子睿才是当务之急。

”走吧。“沈芝筠带路,凌云鹏,秦守义和阿辉紧随其后。

走了大约二十几分钟的山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上鸿恩寺内的寮房里,这里有一排寮房,很是破旧,一直没人居住,高子睿就把其中的一间结实一点的寮房改为实验室,另一间寮房改为起居室和卧室。

实验室的房门被推开了,高子睿转过头去,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了好几个人,不禁眼眸里充满疑惑:”芝筠,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把这些人带来了?“

凌云鹏打量了一下高子睿,果然长得跟傅星瀚有七八分相像,中等身高,有些偏瘦,皮肤白皙,模样斯文,带有江浙一带的口音。

不过傅星瀚的眼眸里更多的是玩世不恭且带有一丝狡诈,而高子睿的眼眸里则透着书生意气且带有一丝执着。

凌云鹏伸出手去:”高博士,您好,我叫凌云鹏,是隶属军统的妙影别动队队长,我前天接到任务,让我们尽快找到你并且将你安全带回上海。“

高子睿并没有伸出手去跟凌云鹏握手,而是不解地望着他,产生一连串的问题:”军统?别动队队长?要把我带回上海?为什么?我在这里做实验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带回上海?“

”是这样的,日本特高课上海总部已经获悉你在云雾山上,所以派间谍前来寻找你,他们打算将你挟持去特高课上海总部。“凌云鹏将利害关系与高子睿挑明。

”日本人?日本人为什么要挟持我?“高子睿眉头一蹙,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因为你成功研制出了抗鼠疫的新药,这成为他们开展细菌战的阻碍,所以他们想要将你的研究成果拿到手,从而阻止我们自己生产出治疗鼠疫的药物,这样他们可以在战场上肆无忌惮地使用国际上禁用的生化武器,这会使我们的战斗力大大受损。

而且他们不仅在战场上使用,也在非军事区使用,造成大量的平民伤亡。现在特高课的间谍已经派人前来寻找你,幸亏被我们及时发现,昨晚我们已经将这两位日本间谍清除了,但日本人或许还有后续行动,所以上峰要求我们尽快护送你们离开这儿。“凌云鹏没把特高课已经接到密报,要来九江接应的事告诉高子睿,怕会引起他的惊慌。

听完凌云鹏的解释之后,高子睿终于明白了目前自己的处境:”我明白了,不过,凌队长,你放心,我是绝不可能将我的研究成果交给日本人的,这群恶魔,人性泯灭,南京屠城,成立731细菌部队,拿中国人做**实验,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我研制的抗鼠疫新药就是为了抵御他们的鼠疫杆菌,不能让这伙魔鬼这样任意妄为下去。我会将我的研究成果无偿地交给政府,使我的药品能更好地造福患者,免受鼠疫之害。“

高子睿的拳拳爱国之心令人动容。

“好,那事不宜迟,你们快点准备准备,我们马上离开这儿。”凌云鹏的语气像是在下命令。

既然已经找到高子睿了,那下一步就是得赶快离开云雾山,以免夜长梦多。

高子睿一听说马上要离开,面色有些凝重,想了想,然后断然拒绝:“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走。”

“为什么?高博士,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这儿,以免夜长梦多。”凌云鹏以为是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引起了高博士的反感,于是语气马上和缓下来。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他知道此时在九江火车站,有一支日本特高课的小分队正在翘首以盼,等候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以及高子睿三人。若是被他们发现三人没有在规定时间前来的话,一定会与总部联系,而特高课总部将采取什么后续行动,凌云鹏则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云雾山多待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的危险,所以凌云鹏决定尽快带着高子睿和沈芝筠离开云雾山。

“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将我的未婚妻带走,我在此地再多留两天,两天之后,我自己下山回上海。”高子睿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不,子睿,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我们一起留。”沈芝筠决定与高子睿共进退。

凌云鹏不知道为何高子睿不愿现在就下山,非要在这里多留两天时间,这两天对于高子睿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于是凌云鹏试探性地问道:“高博士是不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需要这两天完成?”

高子睿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这两天是实验的关键时期,马上就要有结果了,这些实验数据很重要,所以我想再多留两天。”

也许实验结果对于一个科学家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凌云鹏当然也不希望高子睿的实验半途而废,所以想了想,回答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高博士的实验数据拿到手了我们再一起下山吧。”

“你们在这里很不安全,我这个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危险品,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危险,而且你看,你们都没有穿防护服,要是接触到病菌的话,那可是致命的。”一听说凌云鹏等人想要留在鸿恩寺等自己拿到实验数据后再进行撤离,高子睿连忙摇头反对。

凌云鹏听高子睿这么一说,也觉得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但他担心高子睿在鸿恩寺做实验这事被日本人发现,所以他决定自己留下来暗中保护高子睿和沈芝筠。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先离开鸿恩寺,两天之后我们再来接你们走。”

“好的,就这样吧,凌队长。”高子睿对凌云鹏笑着点点头:“我要继续做实验了,就不跟你客套了,芝筠,你帮我送送凌队长他们吧。”

高子睿边说,边朝沈芝筠使了个眼色,随后右手拿起一瓶试剂,左手打开瓶盖,左手拿起一根滴管,伸入试剂瓶里,取了一点试剂,放入试管里。

凌云鹏望着高子睿专心致志的模样,觉得不便打扰,便带着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往寺外走去。

“沈小姐,高先生是个左撇子吗?”凌云鹏随口一问。

沈芝筠一听,笑了笑:“凌队长还真是观察细致,才这么一会儿就让你看出来了,子睿确实是个左撇子。”

凌云鹏刚才脑海里冒出个大胆的设想,但发现高子睿是个左撇子之后,这个设想开始有些动摇了,他叹了口气,走出了鸿恩寺。

“凌队长为何要叹气?”沈芝筠随口一问。

凌云鹏连忙掩饰了一下:“没什么,可能是高博士如此坚持,让我原计划落空了吧,感到有点可惜。好了,沈小姐,就此留步,我们走了。”

“好的,再见。”沈芝筠刚要转身,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了一声秦守义:“哦,对了,秦先生,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去后山采药,还得麻烦你帮我对付那只黑熊。”

秦守义摸了摸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你瞧,我差点忘了,好的,没问题,下午三点我们一起去后山吧。”

“嗯,好的,我们就在赏雾那块大石头那儿碰面吧。”

“行,说定了,下午三点,赏雾巨石旁。那就告辞了,沈小姐。”

沈芝筠站在寺外,望着秦守义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拐弯了,不见人影了才返回寮房。

293. 另有目的

一回到实验室,沈芝筠就疑惑地问高子睿:“子睿,我们的实验数据不是都已经得到了嘛,实验结论不也早就写好了吗?你为什么要对那位凌队长撒谎,说我们在等实验数据?其实这几天我去后山多采一些黄藤,也只不过是为了多备一些药材而已,与你的实验无关呀,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在这里多待两天,万一日本人找来,想要挟持我们,那我们可怎么脱身呢?现在凌队长他们正好来护送我们下山,总比我们自己下山安全一些吧。你为什么要拒绝他们呢?”

刚才高子睿对凌云鹏撒了谎,推说自己在实验的关键期,要想得到实验数据,所以不能现在马上跟随别动队离开云雾山。可是高子睿的这个借口能骗过凌云鹏,却骗不过沈芝筠。

“我没有拒绝他们,只是想要晚两天而已。”高子睿把手上的试管放下,随后走到沈芝筠身边,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芝筠,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沈芝筠疑惑地望着高子睿,嗔怪道:“子睿,我们都快结婚了,你竟然还有事情瞒着我?”

“芝筠,这事与我们的感情无关,我之所以之前不想告诉你,是怕你担心。”高子睿连忙辩解道:“我之所以要多留两天,因为我在等个人。”

高子睿向沈芝筠挑明了他留下来的原因。

“你在等谁?”沈芝筠睁大眼睛望着高子睿。

“我在等金老板。”

“金老板?他是何许人也?”沈芝筠不解地望着高子睿。

高子睿笑着回答道:“金老板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子睿,你跟**有联系?”沈芝筠觉得眼前的高子睿有些陌生:“你不是一向无党无派,不问政治的吗?”

“芝筠,我还是你所认识的高子睿,只不过我同情共党,他们生活条件这么艰苦,也没有什么精良的武器,只有小米加步枪,但他们依然在打鬼子,用血肉之躯抵御日寇的暴虐,他们的所作所为令我十分钦佩

我的导师也是一位**的同情者,他希望我的研究成果能助共党一臂之力,最近在八路军防区内,鬼子扫荡时投放了含有鼠疫杆菌的炸弹,已经有许多士兵和平民感染了鼠疫,我得到消息之后,就在山上的这段时间里,在实验室里已经生产了一些抗鼠疫的试剂,我打算把这试剂交给**,他们说是这个月月底来云雾山取货,离月底只有两天时间了,我得完成这个承诺才能离开这里。“

听完高子睿的这番话,沈芝筠不禁对未婚夫钦佩有加:”没想到你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介书生居然还有这觉悟,子睿,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呐,我支持你。“

”芝筠,谢谢你能理解我。“高子睿将沈芝筠揽入怀中。

”子睿,你见过这位金老板吗?“

”见过一面,是在我导师的家里见到的,金老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是一群无畏的人,我很尊敬,不,应该说是敬佩他们。”

“子睿,我有些奇怪,我们在云雾山的消息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沈芝筠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高子睿摇摇头:“我也感到很纳闷,我来云雾山做实验的事情只有我的导师和个别同事知道,日本人怎么会获悉的呢?”

“难道是你导师透露出去的?”话一出口,沈芝筠自己也吃了一惊。

“不可能,何老师一向对日本人恨之入骨的,他的女儿和女婿就是南京大屠杀时被日军活活打死的,他和日本人有深仇大恨,怎么可能投靠日本人,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们?”高子睿一口否决沈芝筠的猜测。

“那这会是谁呢?”

“我想起一个人来了。”高子睿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人来。

“谁?”

“我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同学江承宗。”

“你怀疑他?”沈芝筠一听,眉头一蹙,这个江承宗她当然认识,当初他和高子睿还是同寝室的哥们,两人同时爱上了她,但她最终选择与高子睿在一起。

“芝筠,你别误会,当初我和他回国后就一起搞抗鼠疫这个课题,我们一度遇到瓶颈了,无法提炼出高浓度的有效抗体成分,所以他后来放弃了,退出了这个课题组。

可是当我取得成功之后,他看了我发表的论文,才知道我是用云雾山的黄藤作为提炼药物之源,而当时他曾经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法而已,他并未去做任何比对实验,后来索性就放弃了,而我却坚持下来了,做了上千次的实验,才取得了有效的实验数据,终于获得了成功,得到了国内外同行的肯定,为此他有些后悔和恼恨,曾经向何老师提出要在我的论文上署上他的名字,结果被何老师斥责了一顿,当时他就扬言要报复,所以我怀疑这次是不是他向日本人泄的密。“

”子睿,江承宗虽然与你在学术上有过不愉快,不过他怎么会知道你的行踪呢?“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活动范围很小,基本上就是在实验室和宿舍两个地方,而这个季节是黄藤最为茂盛的时候,所以他推断出我在云雾山采黄藤搞实验也不足为奇。”

“可就算是江承宗知道你在云雾山搞实验,也未必会告诉日本人吧?况且我听说他去美国了呀,我想不会是他吧!”沈芝筠不愿相信那个曾经暗恋她的男人会变得如此不堪,想要陷害她的未婚夫。

“但愿不是他,否则他可真成了罪人了。”高子睿无奈地耸了耸肩:“好了,芝筠,我们别去想这个问题了,你把实验室里的一些资料整理一下吧,等金老板把那些试剂带走之后,我们也该下山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整理。”

而此时,正在九江火车站门口,特高课上海总部情报组组长小野三郎和他的四名队员正着急地等候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带着高子睿前来会和,他不时看着候车室里的挂钟。

“小野君,已经十点半了,怎么松田君和山崎君还没到?他们有没有收到总部的电报啊?”一名队员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询问小野。

“山口君,稍安勿躁,松田君一向守时,可能是他们遇到点麻烦,或许山路不好走。”小野望了山口孝之一眼,他内心也很着急,但却不想把这种情绪带给其他队员,便耐心地向山口孝之做解释。

“可是,小野君,我们已经多等了半个小时了,若是松田君是个守时的人,他早就预计到了山路不好走,就会提前出发。怎么可能让我们大家等他这么久,我建议小野君还是赶快与总部联系一下吧,让总部跟松田和山崎联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小野三郎觉得山口孝之说的有道理,便来到了九江火车站站长室。

“我要使用这里的电话。”小野用很是流利的汉语,冷冷地对站长命令道。

九江站站长见眼前站的是穿着军服的日本人,早就吓得腿软了,赶紧将电话机拿到小野面前:“太君,请。”

小野三郎拿过电话,用手指拨着拨号盘,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给我接加藤课长。”

294. 请求援兵

加藤雅治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莫西莫西。”

“加藤课长,我是小野三郎,我们小分队已经到达了九江站,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见到松田君和山崎君,麻烦加藤课长与松田君联络一下。”

加藤一听,脸色一变,忽地从座位上站起:“你说什么?小野君,松田和山崎到现在还没到达九江站吗?”

“没有,我们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了。”

“我知道了,你守在电话机旁边,你那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小野三郎连忙问站长:“喂,你这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3582。”站长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小野连忙将电话号码告诉加藤。

加藤连忙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松本君吗,请你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电信科科长松本进来了。

“松本君,请你马上与松田君进行联络,问他为什么没有按原定时间到达九江站?”

“哈依。”

松本立刻回电信科,亲自带上耳机,敲击电键与松田进行联络,但一直没有回音。联络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松本放弃了,他来到加藤办公室。

“报告课长,无法与松田君取得联系,我一直在呼叫,但对方没有回音。”

“好的,我知道了。”加藤雅治颓然地坐在座位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难道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已经向天皇尽忠了吗?到底是谁对他俩下的毒手?那个高子睿已经摆脱了松田和山崎的监控?从昨天下午收到山崎的电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了,会不会已经逃离云雾山了?不管怎样,先将云雾山包围了再说,若是高子睿没有离开云雾山,只要把云雾山上封锁了,那么高子睿必定插翅难逃。

加藤雅治拿起电话:“请给我接九江驻军大队古川西仁大佐。”

加藤与古川是军校同学,古川目前正驻扎在九江,此时加藤只能求助于这位老同学了。

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来古川低沉的声音:“莫西莫西。”

“古川君,我是加藤雅治,还记得我吗?”

“当然,加藤君,听说你现在是上海特高课课长了,恭喜你啊!”

“谢谢,谢谢,古川君,不过现在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古川君能助我一臂之力呀!”

“哦?什么事,请说吧,加藤君。”

“是这样的,我们目前得知有一位支那的医学专家正在云雾山上,他叫高子睿,他最近研制成功了一种抗鼠疫的新药。古川君,你应该知道,鼠疫是人类的最可怕的疫情,虽然现在我们大日本皇军正在中国国土使用鼠疫等生化武器,但若是鼠疫疫情不能很好的控制的话,难免会殃及自身,不过如果有了高桑的抗鼠疫新药apm,投入大批量生产的话,就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我们自己免受鼠疫的危害。让我们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使用鼠疫等生化炸弹,让支那人毫无招架之力,我们还能以此来控制全球的疫情,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所以总部命令我们要尽快将这位医学专家带回我们特高课,争取策反他,让他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服务,若是不肯归降的话,则让他彻底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看来这个高桑的价值不小啊!”

“是的,我已经派了两位手下前往云雾山寻找这位高桑,昨天下午我收到他们的电文,说是已经找到高桑了,并且让我派人前去接应,我跟他们约定在今天上午十点之前在九江火车站与我派去的小分队会和,但直至现在都没见到他们三人的身影。

我让电信科长给他们发报,可还是联络不上,我怀疑这两位勇士已经不幸遇难了,我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所以我想请古川君派遣一支队伍与我的小分队一起前往云雾山,并且封锁云雾山,只进不出,这样的话,那个高桑想要离开云雾山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古川君,你放心,我不会借用你的军队很久的,最多七天,若是七天还没消息的话,可能这位高桑确实已经离开云雾山了,那我只能另想办法了。”

“我听明白了,好的,七天时间应该没问题,加藤君,我现在就派一个中队前往云雾山,协助你的小分队搜捕这位高桑。”古川爽快地答应了加藤的借兵请求。

“那就多谢了,古川君。”

“加藤君,客气了,为了我们大日本帝国,我们之间理所应当精诚合作。我现在就去安排,让竹内中尉去九江火车站把你的小分队队员一起带上,随后开赴云雾山。”

加藤谢过古川之后,便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小野三郎告诉他的那个电话号码。

“小野君,我这儿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高子睿进入上海的消息,所以我估计这个高子睿可能还没有离开云雾山,我刚才已经与古川大佐通过电话了,他将派一个中队前往云雾山,把云雾山包围起来,只进不出,你们在火车站等候着,竹内中尉马上来接你们去云雾山,请你务必找到高子睿。”

“可是,加藤课长,我们几个并不认识高子睿,万一碰不到松田君和山崎君的话,我们无从找起啊!”小野三郎没想到加藤让他们上山去找高子睿,而他们对高子睿的样貌一无所知。

“嗯,我知道了,这样吧,高子睿样貌当初的提供者是他的一位中学同学,我派人将此人送到你那儿去,让他指认高子睿。”

“哈依。我就在火车站等着。”

下午三点,秦守义和凌云鹏二人在赏雾那块巨石那儿等沈芝筠,凌云鹏之所以也一同前来,是因为他想要知道那种抗鼠疫的新药到底是从哪种植物中提炼萃取出来的。

没过多久,沈芝筠戴着一顶草帽,背着一只竹篓,手上拿着一把小铲刀走了过来,她见凌云鹏也在场,莞尔一笑:“有两位壮士保驾护航,今天我一定能大获丰收。”

听沈芝筠这么一说,秦守义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手上拿着的是李立峰的来福枪,昨晚的蘑菇浓汤药力太猛了,那三个人到现在还在睡梦中呢,所以秦守义拿走了李立峰的这把来福枪,那三人毫不知情。

凌云鹏朝沈芝筠笑了笑:“沈小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还身体力行,亲自来采草药,令人钦佩。”

“凌队长过誉了,难道你们心目中的科研人员就只会待在实验室里的吗?难道他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看来我对科学家有误解,以为他们只会做做试验,写写论文,纯属纸上谈兵,没想到他们还得实地考察,亲力亲为。”

“凌队长固有思维里的科学家都是在搭建空中楼阁,而真正的科学家必须要接地气。”

“嗯,我同意沈小姐的说的,科学家是应该接地气。”凌云鹏对这位气度不凡的沈芝筠钦佩有加。

秦守义则走在前面探路,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了后山,随后一起走道沈芝筠所说的那个山坡后面的山洞外面。

“你们看,我要找的就是这种植物。”沈芝筠指着灌木丛中那一片黄藤。

“这就是你说的具有抗鼠疫功效的植物?”凌云鹏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种植物我们叫断肠草,有剧毒,人和牲畜要是误食之后会腹痛难忍,倒地而亡。”

凌云鹏当年在云雾山时,经常跟着秀芹姨和如霜去山上采草药,所以对山上的许多植物都了如指掌。

沈芝筠惊讶地望着凌云鹏:“看来凌队长对这儿的植物很熟悉嘛,对,黄藤又叫断肠草,有剧毒,我们就是利用它的毒性,以毒攻毒,把其中的毒性成分提取出来,制成抗鼠疫的制剂,经过临床实验,有效率接近百分之八十。凌队长知识面可真广,真是失敬失敬。”

295. 后山惊魂

当凌云鹏看见沈芝筠向他投来既钦佩又疑惑的目光时,他赶紧解释了一下:“我也是听当地人说的,在沈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把这黄藤挖出来。”

说完,凌云鹏撩起裤管,从小腿绑腿处拔出一把匕首,然后将一株黄藤从地下挖了出来,扔进了沈芝筠的竹篓里,沈芝筠望着凌云鹏麻利而娴熟的动作,也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把一株株黄藤用铲刀挖出来,放入背后的竹篓里,秦守义也加入其中。

三人动作娴熟而麻利,很快将山洞外的黄藤挖得差不多了,三人渐渐靠近山洞口,秦守义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果然有只大黑熊趴在地上打盹。

“快,把洞口的这些黄藤挖完之后就走吧,别把这位老兄给吵醒了。”

凌云鹏轻声地对沈芝筠说,沈芝筠点点头,三人随即加快动作,聚精会神地挖着,忽然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从洞里发出,吓得洞口的三位面无血色。

只见那只大黑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然后一步一步,缓缓地朝洞口走来,边走边发出嚎叫声。

“快跑。”

秦守义大喊了一声,随后挡在凌云鹏和沈芝筠的前面,拉开枪栓,朝大黑熊瞄准,大黑熊听到声音,闻到气味,立刻咆哮着朝秦守义扑了过来,秦守义朝边上一闪身,大黑熊扑了个空,连忙转过身来,准备再次朝秦守义扑过去,秦守义的手指已经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并未出枪膛,卡壳了,天哪,怎么回事,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居然子弹卡壳了,秦守义脸色煞白,望着大黑熊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秦守义往山洞里一步步后退着。大黑熊似乎被激怒了,忽然张开血盆大口,那恐怖的獠牙令人不寒而栗,同样恐怖的是大黑熊的咆哮声,简直是地动山摇。

大黑熊朝秦守义猛扑过去,秦守义连忙用枪挡住大黑熊的利爪,正在这时,几声枪响,大黑熊轰然倒地。

在不远处,凌云鹏手持一把勃朗宁手枪朝大黑熊射击,连发数枪,击中大黑熊的后脑勺,大黑熊当场毙命。

凌云鹏也吓出一身冷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望着手上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枪口还冒着白烟。沈芝筠也吓得惊魂未定,呆呆地望着大黑熊的尸体。等她回过神来之后,赶紧走过去将秦守义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秦大哥?”

秦守义身上的衣服被大黑熊的利爪抓破了,不过还算好,人没事,他望了望手上的那杆来福枪,气恼地将它扔到一边去:“什么破枪,关键时候掉链子。”

凌云鹏从地上捡起那把枪,拆开一看,原来枪膛里锈迹斑斑,全是污垢,这杆枪已经很久没擦过了,子弹在枪膛里发生了断裂,自然是卡壳了。

“我估计这杆枪也不是李立峰本人在用,这么长时间没有擦枪了,这枪跟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幸好人没伤着。沈小姐,我看这黄藤也挖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嗯,我们快回去吧。”

三人心有余悸地离开了后山。

凌云鹏和秦守义护送沈芝筠回到了鸿恩寺,当高子睿听说他们在后山上与黑熊搏斗的经历时,也一脸惊恐,他把沈芝筠一把搂在怀里:“芝筠,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别一个人去后山采药了,今天幸亏有两位壮士陪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几株黄藤把命搭上可不值当。”

依偎在高子睿的怀里,沈芝筠不禁泪水涌了出来,刚才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她都没掉一滴泪,显得格外的镇定和从容,但此时,却难以掩饰小女人的娇柔。在亲人的怀里的那种温暖,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激动难以克制。

凌云鹏见状,连忙拉了拉秦守义,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撤离此地,别当电灯泡,影响人家小两口互诉衷肠。

秦守义愣愣地看着凌云鹏一个劲地给他眨眼睛,不知所谓。直到凌云鹏轻声说着“走啊。”才恍然大悟,连忙转身想要蹑手蹑脚地离开。

高子睿连忙叫住了他俩:“两位壮士,今天多谢你们俩出手相救,我和芝筠感激不尽。”

高子睿与凌云鹏和秦守义紧紧地握了握手,眼里闪烁着泪光。

“高博士不必挂怀,现在大家都平安归来了,那我们也该回去了,希望高博士早做准备,尽快离开此地。”

高子睿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将实验室的资料整理好。”

“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凌云鹏与秦守义二人便离开了鸿恩寺,往山下走去,走到半山腰时,看见一位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年轻女子正往山上走去。

“你好,二位,请问鸿恩寺是朝这条路走吗?”年轻的女子向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问路。

一听说要去鸿恩寺,凌云鹏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女子,只见这位女孩梳着齐耳短发,头上戴着一红色发箍,发箍上有一朵白梅,身上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背带裤,胸前挂着一只相机,背着一只背包,显得十分干练。

凌云鹏朦朦胧胧地觉得这位女子有种似曾相见的感觉,他愣愣地注视着她。

年轻女孩被凌云鹏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了:“怎么了?这条路不是去鸿恩寺的吗?”

“这条路是去鸿恩寺的。”秦守义见凌云鹏不吭声,连忙回答道:“不过鸿恩寺里也没什么香火,就是一座破庙而已。”

“哦,我是一名记者,想去鸿恩寺那里看看有什么历史古迹。”

“那恐怕要让这位小姐失望了,我们刚上去看过,一副残败破落的景象,我看好像也没有什么历史价值。”凌云鹏试探性地说道,他担心这个年轻的女孩会不会是日本间谍,因为上面住着高子睿,所以一切有可能与高子睿接触的人他都要留意。

“哦,是吗?我还是上去亲眼看看吧。”女孩并没有折返的意思,依旧坚持往鸿恩寺去。

凌云鹏很绅士地让开一条道,让这位女记者通过:“但愿你独具慧眼,能看出这个鸿恩寺还有一点历史价值。”

“借你的吉言,拜拜。”年轻女孩朝这两位长得高大英俊的男士挥了挥,轻盈地朝山上走去。

凌云鹏望了望女记者的背影,与秦守义一起往山下走去,走到拐弯处,凌云鹏悄悄地对秦守义耳语了一声,随后秦守义继续往山下走去,而凌云鹏则朝另一条通往鸿恩寺的山路上跑去,那条山路是直通鸿恩寺的后门,那条山路以前专门用来供和尚挑柴担水的,很少有人知道,但对于凌云鹏而言,云雾山上的每一处都印在脑海里,尽管十多年未踏上这座山,但依然熟门熟路。

以凌云鹏的脚力和耐力,他很快就先女记者一步到达了鸿恩寺,然后他躲在大雄宝殿的一角,从这儿可以看到鸿恩寺的正门,而寮房则在大雄宝殿的右侧,这个女记者是去大雄宝殿还是去寮房找高子睿,凌云鹏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这位女记者走进了鸿恩寺的正门,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寺庙里空无一人,她径直走进大雄宝殿,但只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便转身朝寮房走去……

296. 似曾相识

凌云鹏屏住呼吸,眼睛紧紧跟随着女记者的身影,只见她敲了敲高子睿那间起居室的房门,房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了高子睿的身影。

“请问小姐,你找谁?”高子睿警觉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你是高子睿先生吗?”

高子睿迟疑地站在那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何臻超先生让我来找你的。”女记者见高子睿迟疑不决的模样,连忙追加了一句。

“你认识何老师?”高子睿一听,是老师派来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女记者微微一笑,然后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交给高子睿。

高子睿接过信,从信封里拿出信纸,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是自己的导师的亲笔,何臻超在信上告诉他,来者是金老板的女儿金嘉琪,可以完全信任她,金老板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就让他女儿代他完成这项任务。

“你好,快请进。”高子睿将金嘉琪请进屋去,随后朝屋外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异常,便将房门关上。

一进屋子,高子睿就向沈芝筠和金嘉琪介绍了彼此。

凌云鹏见高子睿的反应像是在与这位女记者秘密接头,更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难道高子睿想要晚两天离开云雾山就是为了等这位女记者吗?

凌云鹏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连忙从大雄宝殿里出来,悄悄地来到了寮房的屋外,透过窗户纸,他隐隐地看见女记者与高子睿和沈芝筠正在握手,高子睿和沈芝筠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二字。

因为高子睿和女记者在里面悄声谈话,凌云鹏在屋外墙根处听不清,他看见旁边的一间寮房空着,便走了过去,窗户已经破损得厉害,他只轻轻一推,窗户就开了,并且发出吱吱吱的声响,凌云鹏连忙从窗口跃入其间,躲在窗户旁,但这窗户发出的声响还是惊动了高子睿和金嘉琪,两人连忙走出屋子。

高子睿看见隔壁的寮房窗子开着,便走过去将窗户合上:“是风把隔壁的窗户吹开了,这里山上的条件确实是很糟糕,门窗都破损得厉害,好在这些天不下雨,否则这些屋子都快倒了。不过就算现在倒了也没关系了,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高子睿笑着跟金嘉琪做解释。

“高先生,你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搞实验,取得如此卓越的成绩,真是令人钦佩,我父亲让我转达我党中央领导对你的善举表示感谢,他说你的善举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功德无量,同时挫败了日寇想要让我们亡国灭种的阴谋,是民族英雄。”

听到**领导对自己的高度评价,高子睿显得又激动又羞涩:“啊呀,真是过誉了,过誉了,高某只是出于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的本心,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贵党高抬我了。高某真是愧不敢当。”

“我觉得高先生是名至实归,你发明的新药能造福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功德无量吗?你的新药让鬼子的阴谋难以得逞,难道不是民族英雄吗?”

“过奖过奖,金小姐,请到我的实验室来,我已经把你们要的那些试剂准备好了,这个试剂浓度很高,你们使用时只需按1:3的比例,加入生理盐水稀释就可以进行静脉注射了,病发初期一日三针,三天之后,一日一针,五日后基本痊愈。”

高子睿将试剂的用法用量都向金嘉琪交代了,随后带着金嘉琪到他的实验室去了。

凌云鹏躲在那间破败不堪的寮房角落里,高子睿和金嘉琪的对话他听得真真切切,没想到这位女记者竟然是上海地下党派来的,而高子睿早就与**有联络。

凌云鹏内心一阵惊喜,他听高子睿叫女记者金小姐,而且刚才金小姐说‘我父亲让我转达我党中央领导对你的善举表示感谢’那么她的父亲会是谁呢?难道是他所认识的金叔叔,金翊轩吗?金叔叔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可这个女儿很早就夭折了。小时候,每次金叔叔到他家来,都要逗他和云凤玩,甚至经常开玩笑说,要是云凤能做他的女儿就好了。而这位女记者的这张脸看上去是如此似曾相识,老实说,金小姐跟母亲年轻时的面容有几分相像,但较之母亲的温柔和贤淑,这位金小姐则多了几分刚毅和果敢。难道她就是云凤吗?就是与他失散了十四年的亲妹妹吗?

这个念头从凌云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让凌云鹏浑身一激灵,难道真有这么巧,他与失散十多年的云凤竟然在这云雾山上相逢了?难道云凤当年在火车站走失之后被金翊轩收养了?云凤知不知道父母牺牲的事情?云凤这么多年来怎么过的?

太多的疑问充斥着凌云鹏的脑海,他既期盼这位金小姐就是云凤,又害怕自己这种期盼又是一场空。他找云凤找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落,难道这一次就真的找到本尊了?凌云鹏不敢相信他的运气会这么好,但又不想放弃这一念头,或许她真的是云凤呢?凌云鹏心里充满了矛盾。

可问题是,若是这位金小姐真的是云凤,那他是否要与她相认呢?父母的夙愿就是让他们兄妹俩有朝一日能相逢团聚,这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直牵肠挂肚的心愿。

但现在这位金小姐的身份是**地下党员,而自己则是军统别动队队长,这样的身份一定会让这位金小姐对他怀有戒心,同时也会防备他拆穿她的**身份,而他作为一枚地下党的暗棋,也不能够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这种相认无疑会增加彼此的痛苦,而更为危险的是若是他们兄妹俩相认,就会引起军统的注意,从而会对金小姐进行全面调查,一个不慎,就会给她和她的组织带来灭顶之灾。

一想到这些,凌云鹏不得不放弃自己最初的心愿,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在暗中默默地保护这位金小姐,让她能顺利地将这些抗鼠疫试剂带回她的组织。

金嘉琪随着高子睿来到了他的实验室,高子睿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黑色的小皮箱交给金嘉琪:“这里面就是你们所要的抗鼠疫试剂apm,你要注意安全,令尊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让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跑来跑去的,这太不安全了。”

“高博士,实话跟你说吧,本来我父亲要亲自前来的,但临行时,突然接到上级的一个任务,告诉他前线有位军长不幸感染了鼠疫,要来上海医治,我父亲现在正忙于这件事,要想在日军的眼皮子底下找到合适的诊所和大夫并非易事,所以他就派我前来跟你接洽了。而且据说,前线有不少将士都感染了鼠疫,部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已经往后撤退了八十多公里了。”

“若是这样的话,我这皮箱里的试剂也不够,这样吧,我这里有实验数据和制剂流程,你不是带相机了吗?要不,你把这些资料拍下来,如果你们有自己的药品生产设备,那自己也能够仿制了。对了,你顺便将这几天我们采集的黄藤也一并带走,我这个抗鼠疫的制剂就是从黄藤里提炼出来的,但这个黄藤有剧毒,千万不能误食了。”

“这太好了,高博士,你可真是及时雨啊。”金嘉琪喜出望外,没想到高子睿不仅给了她现成的制剂,而且还给了她如此珍贵的资料和原料,让他们能自己生产这种新药。

“性命攸关的事情得争分夺秒才行。”高子睿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实验数据和制剂流程等资料交给金嘉琪。

金嘉琪赶紧将相机打开,对着这些资料按动快门,拍了足足三卷胶卷。

297. 大兵压境

正当金嘉琪拍摄资料之际,沈芝筠已经将黄藤装在一个麻袋里交给金嘉琪。

“金小姐,事不宜迟,你赶快下山去吧,快把这试剂交给那位大夫,让他按1比3的比例用生理盐水稀释一下就可以进行静脉注射了。”高子睿又嘱咐了一遍。

“好的,谢谢你,高博士,我们后会有期。”金嘉琪说完,背上背包,带上相机,一手提着一只黑色小皮箱,一手拿着一麻袋的黄藤,走出了寮房。

凌云鹏在窗外已经蹲守了半天了,里面的动静他一清二楚,见房门打开了,他连忙闪到一根廊柱后面。

金嘉琪与高子睿和沈芝筠告别之后便匆匆下山了。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凌云鹏远远地跟在金嘉琪身后,他见金嘉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想要上前搀扶,还是忍住了,此时出现无疑是告诉对方自己一直在监视着她。

凌云鹏连忙从一条岔道飞奔来到半山腰,然后绕到金嘉琪的必经之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从金嘉琪的眼前走过,随后忽然回过头来,像是邂逅了一位熟人,向她挥了挥手:“哎,你不就是那位女记者吗?你这是要下山吗?”

金嘉琪回头望了望,确实是自己上山时遇到的那位英俊的男士,而且还劝她不要上去看那个破败不堪的鸿恩寺。

“哦,是你啊!是啊,我要下山去,哎,这云雾山也不大嘛,才一眨眼工夫就碰上熟人了。”金嘉琪敷衍了一句。

“小姐,你在鸿恩寺里找到有历史价值的古迹了吗?”凌云鹏故意问了一句。

金嘉琪耸了耸肩:“确实如你所说,上面的庙宇破败不堪,没什么有价值的古迹。”

“哎,小姐,我记得你上山时就背着个包,挂了个相机,怎么下山时却是大包小包?”凌云鹏又故意提了一句。

凌云鹏之所以指出这个问题,其实是在提醒金嘉琪,若是有人先前注意过她,那她现在多出来的行李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金嘉琪一听,觉得此人非同一般,竟然还记得她上山时的装束,下山时多出的一只小皮箱和一只麻袋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不禁对凌云鹏侧目望了望,觉得此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

“哦,我刚才在那边向一个药农买了一麻袋药材,这云雾山上的药材还真不错。”金嘉琪赶紧搪塞了一下。

“我看你这么个柔弱女子,提着这些大包小包的,太不方便了,不如我帮你一把,送你一段路吧。”凌云鹏想要减轻金嘉琪的负担,也想要将减少别人对她的怀疑。

凌云鹏的殷勤倒反而增添了金嘉琪的不安,她可不敢把这么重要的物品交给一个陌生人,于是她赶紧拒绝凌云鹏的好意:“谢谢了,这位先生,你还真是有绅士风度,不过这些东西我一人应付得过来,就不劳烦您了。”

凌云鹏当然明白金嘉琪的心思,看来明着保护不行,只能采取暗中保护了:“好吧,这位小姐,祝你一路顺风。再见啊!”

“谢谢,再见。”金嘉琪朝凌云鹏点了点头,随后朝南面的隘口走去。

忽然,山下出现了好几辆军车,军车上不是士兵就是各种轻重武器,军车亮着大灯,朝云雾山上驶来,还有许多日本兵跟在军车后面跑步上山。

金嘉琪见状,大吃一惊,不敢贸然下山,连忙闪到一边。

“快,跟我走。”凌云鹏不容分说,一把抓住金嘉琪的手,接过她手上的麻袋和手提箱,拉着她朝戴公馆跑去。

“你干什么,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金嘉琪想要挣脱凌云鹏的手,可是凌云鹏用力扣住金嘉琪的左手腕,让她根本挣脱不了。

“你没看见这么多日本人上来了吗?你想让他们看见你这么个女孩提着大包小包从他们眼前大摇大摆过去吗?”

金嘉琪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不做声了。

凌云鹏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特高课上海总部派出的小分队在九江火车站没有见到松田,山崎和高子睿,便与总部进行了联系,而总部竟然派军队前来,这架势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看来这次日本人是想在云雾山大动干戈了。

那接下来这些日本人想要采取什么行动?是封山之后挨家挨户搜查吗?云雾山这么大,岔道山路这么多,这些鬼子也不熟悉山路,如果挨家挨户搜查的话,肯定会有人趁着夜色逃向后山,而且这山上都是那些有头有脸大佬们的别墅住所,这么横冲直闯进去搜查肯定会引发连锁反应,那他们会采取什么举措呢?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护送高子睿他们下山了,他们几个只能暂时待在山上,那他必须得将高子睿,沈芝筠和这位金小姐藏匿起来,不让日本人找到他们。

凌云鹏脑海里马上闪现出魔鬼洞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很是隐秘,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那儿有个山洞,而且也无人知晓这个山洞,当初除了他和如霜,还有父亲去过,其他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藏身之处,看来这个地方是个安全之地。就把高博士夫妇还有这位金小姐安顿到那里。

凌云鹏主意已定,便调整方向,拉着金嘉琪朝天龙瀑方向跑去。

金嘉琪被凌云鹏拖拽着不停往前跑,跑得两眼发黑,腿脚酥软:“你……你到底想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别人找不到你的地方。”凌云鹏连拉带拽,步伐依旧不停歇:“快到了,没多远了,就在前面。”

金嘉琪觉得自己胸闷气短,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多路,她机械地被凌云鹏拖拽着往前走。

穿过一片林子,终于来到了魔鬼洞附近,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周围一片沉寂,现在这个时间是大家吃饭的时候,很少有人出来闲逛,就算是来天龙瀑旅游的人一般也不会走这条道。

凌云鹏跳上一块巨石,然后将手递给金嘉琪:“来,上来。”

金嘉琪犹疑不决地望着凌云鹏,但此时她没有选择,只能选择相信凌云鹏,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凌云鹏一把将金嘉琪拉到了巨石上,金嘉琪站在巨石上,朝四周望去,周围的树木影影绰绰:“这里就是你说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这里是不是很安静?”凌云鹏笑着问金嘉琪。

金嘉琪无奈地笑了笑:“是很安静,可有点太静了,静的有点瘆人。”金嘉琪身处一片寂静之中,心里有些发毛。

凌云鹏悄悄地望了望金嘉琪的后脖梗,那里长着三颗痣,而云凤的脖颈处也在同样的部位长着同样的形状的三颗痣,凌云鹏心里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没错,眼前的女孩正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云凤。

此时凌云鹏多想将金嘉琪揽入怀中,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亲哥哥彭云麟,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凌云鹏不敢将这一事实告诉金嘉琪,怕因此而给彼此和组织带来危险,他只能将这份亲情藏匿在心中。

凌云鹏深深地呼了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对金嘉琪说道:“还有比这里更安静的呢。”

凌云鹏转身用力掰开山洞口的藤蔓,让金嘉琪钻了进去,随后自己也钻了进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手电筒,这只手电筒还是下午跟秦守义去后山时,怕万一要进黑熊洞穴而特意带上的,没想到还没进洞黑熊就跑出来了,差点命丧黑熊之口。

凌云鹏打开手电,照着洞里,从那些大石块上拾级而下,跳到了下面铺着厚厚一层树叶的地面上:“你下来吧,这里环境还可以,冬暖夏凉。”

凌云鹏说笑着,可金嘉琪却笑不出来,她惴惴不安地望着凌云鹏:“你确定这个地方很安全吗?”

“我觉得这儿比外面任何地方都安全。”

“你让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吗?”金嘉琪轻声地问道。

“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你的朋友,高博士和他的未婚妻,我也打算把他们接过来,跟你一块住在这里。”

金嘉琪一听这话,不禁冷汗直冒:“你到底是谁?”

“我是高博士和他未婚妻的朋友。”凌云鹏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先在这里待着,千万不要出去,我现在就去把高博士和他未婚妻接来。”

298. 众里寻他

凌云鹏说完,拉开藤蔓,钻出洞外,然后将金嘉琪的那只小皮箱和那一麻袋黄藤也拿了进来,放在她的身边,他拍了拍那只黑色小皮箱,笑道:“这东西价值连城,有这只皮箱在你身边,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金嘉琪吃惊地望着凌云鹏,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透明的一般,为什么他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他一直在监视着自己吗?他到底是何人?刚才是偶遇吗?还是他早就在那儿等候她了?

此人若是真心帮她,则是最可靠的朋友,此人若是想要害她,则是最可怕的敌人。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对她并无敌意,那这人帮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待在这儿确实会有一些恐惧感,不过请不要唱歌给自己壮胆,搞不好会把日本人引来的,要是实在觉得无趣的话,可以用小石头在地上画画,排遣一下恐惧感。喏,这个手电留给你。”凌云鹏说笑着,看似云淡风轻地宽慰着金嘉琪:“我去把高博士小两口接来,你就有伴了。”

凌云鹏说完,再次从藤蔓处钻了出去,朝鸿恩寺方向跑去……

金嘉琪一人待在山洞里,洞顶上方的一个小洞口洒下一片月光,使得洞里有了些许光亮,她双手抱膝,从未有过的一种无助感笼罩着全身,她拿起身旁的小石子,开始按照凌云鹏所说的,在地上作画,她画了一只凤凰,又画了一只麒麟,笑了笑,又画起了凌云鹏的肖像,画完之后,金嘉琪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眉眼间有点父亲的影子。

云凤与父母失散时才八岁,对父母的印象已经淡化了不少,而身边也没有一张父母和兄长的照片,对家人的所有印象全都来自于八岁之前的记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情况如何,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一母同胞的哥哥,当初金翊轩并没有将彭若飞和薛莹梅牺牲的事情告诉她,怕她伤心难过,时间久了之后也不便突然间提起,徒增伤心,尽管也一直在打听她兄长彭云麟的消息,但却没有丝毫结果。金嘉琪与金翊轩夫妇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了,前两年她的养母刘淑娟病逝了,她与她的养父金翊轩相依为命,对外声称是父亲,私下里却称金翊轩为二叔。这是金翊轩有意而为之,他不希望云凤忘记她的生身父母。

金嘉琪在地上又画了她记忆中的父亲和母亲的肖像,望着这些肖像,金嘉琪不觉重重地叹了口气。

古川大佐接到加藤的求助电话之后,觉得事态严重,这个高子睿确实十分重要,如果能抓住这个高子睿,那上峰一定会嘉奖他,而且这次给了加藤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加藤日后一定会对他有求必应。所以这次除了派竹内健太郎带领着二百五十人左右的中队上云雾山进行搜捕之外,还派了另外一个中队在云雾山的外围,九江周边进行布控,对所经过的人和车进行盘查,古川相信,在他这种铁桶似的包围之下,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很难逃脱。

竹内健太郎带着二百多名士兵,五辆卡车及各种轻重武器等辎重,携小野三郎和他的小分队队员,外加一个是高子睿高中时的同学孙庆堃,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云雾山。

一个月前,特高课课长加藤雅治接到上峰的指令,让他尽快查明一个名叫高子睿的中国人的行踪,并将其控制住,说是这个中国人很有价值,因为他研制出了一种抗鼠疫的新药,而这种新药对于大日本帝国正在研发的细菌战无疑是个挑战。若是此人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那对于这场战争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所以上峰要求加藤一个月之内找到高子睿,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而在这半个月里,他连一张高子睿的相片都没有拿到。

因为高子睿很少拍照,也不喜欢与别人合照,所以加藤手上没有高子睿的照片,他只能从档案中寻找高子睿的亲人,可惜,高子睿的亲朋好友大多在国外,国内就只有他的未婚妻,而高子睿为人低调,从未向其他人介绍过他的未婚妻,所以关于他未婚妻的资料也很少,只听说那是高子睿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

加藤只能从高子睿的导师,同事,同学那里寻找突破,高子睿的大学是在美国读的,所以想要找到他大学里的同学老师几无可能。

而和高子睿关系最为密切的是他目前所在的申江大学的导师何臻超,可何臻超突然间跟校长说老家有急事,请假走了,加藤便马上派人去何臻超的老家找他,但得到的结果是何臻超还没有回来,而何家人反而担心他路上出事了,老老小小在那儿哭天抹泪的,加藤派去的人只能无功而返。

而高子睿的那些大学同事也推说平时跟高子睿不熟,只知道他是留学博士,性格内向,不喜社交,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所以也没几个人认识他,对他的印象很淡,谈不出什么特点。

加藤只能退而求其次,到中学这个范畴里寻找,高子睿就读的瑞兴中学在一二八事变中被炸毁了,资料也全都消失了,他的许多同学在这场事变中要么被炸死了,要么逃难了,要么出国了,反正能找到的是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孙庆堃,据说这个孙庆堃以前是高子睿的同桌,所以加藤便让人把他带到特高课上海总部,让他描述高子睿的样貌,后来得到消息,说是高子睿目前在云雾山上搞实验,于是他派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带着从孙庆堃那里得到的有关高子睿的样貌特征,按图索骥,上云雾山寻找高子睿。但没想到松田和山崎二人突然失联了,加藤只能派人将孙庆堃送到小野三郎那儿,让他亲自指认高子睿。

孙庆堃惶恐不安地跟在小野三郎后面,他到目前为止还云里雾里,那天忽然有几个日本人在里长的带领下闯进了他的家,问他是否是瑞兴中学毕业的,他点头称是,然后问他是否认识高子睿,他点头称是,还补充说明了一下他曾经和高子睿是高中的同桌。

那几个日本人听到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不由分说地就把他给带走了,先是被带去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军事化管理的一幢大楼里,将他带到一个办公室里,有个日本人,像是长官模样,旁边一个是翻译,日本长官说一句,翻译翻一句,内容都是与高子睿有关。

后来又进来一个人,带着一块画板,让他把高子睿的样貌说出来,那人就在那里画。时隔多年了,他对高子睿的印象也淡了许多,有很多地方都记不清了,只是他明白一点,若是不说清楚的话,他是无法回去的,于是他尽可能说详细,比如高子睿是浙江宁波人,家里很有钱,高子睿的外婆是个小学老师,高子睿是个左撇子,学校被炸了之后,高子睿就同他父母去美国了。反正他能记得的都告诉了这些日本人。

就这样,孙庆堃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待了三个多小时,那个画师总算是完成了画作,他仔细看了看,与他所认识的高子睿有五六分像。不过总算是过关了,他又被送回了家里。

可刚过了没几天,日本人又上门了,这次索性用汽车把他送到了九江火车站,让他跟着那位目光阴冷的小野三郎,去云雾山上指认高子睿。

日本人几次三番让他指认高子睿,说明这个高子睿在日本人眼里是个人物,孙庆堃不知道这位老同学现在如何了,他希望高子睿不要出现在云雾山上,看日本人那个架势,跟吃人的野兽没什么两样。

299. 藏身之地

竹内健太郎一来到云雾山就下令封锁隘口,只准进不准出,之所以放人进来,是因为竹内怀疑高子睿会有同伙接应,前来将他救出去,这样正好来个一网打尽。

竹内带了一名云雾山的向导一起上山,向导告诉竹内云雾山的别墅群基本建在半山腰,而云雾山主要出口就是南面的隘口和后山密林深处,但后山的出口一般无人问津,主要是因为后山的密林很大很深,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后山人烟稀少,只有一些猎手或是药农会去那儿捕猎或是采药。

根据向导的介绍,竹内健太郎决定在南面隘口和通往后山的路口这两处设置关卡,若是这个高子睿要下山的话,他一定会去南面隘口,若是高子睿要去采药的话,他一定会去后山,所以只要守住这两处,高子睿的活动范围就被圈定在后山至半山腰附近的这个区域了,竹内把一半的人手安排在半山腰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要高子睿一露头,定会被发现。同时,竹内命令将云雾山上的民用电话线全部切断,这样就切断了云雾山与外界的联系,那么云雾山就成了一座孤山。

“竹内君,辛苦了,这样一来,这个高子睿肯定是插翅难飞了。”小野对竹内的兵力部署和雷霆手段感到很满意。

“只要他还在云雾山上这次让他无处遁形。”竹内得意地笑道。

小野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对竹内躬了躬身:“对了,还有一事要麻烦竹内君协助我完成。“

”什么事,请讲,小野君。“

”我这次前来还得查明松田君和山崎君的下落,他们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小野清楚松田和山崎二人无疑是最先接触高子睿的人,也一定对高子睿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一定要找到这两人,若是这两人遭遇不测的话,那也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嗯,这件事情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放心,你要去哪里查,我派士兵陪同你去。”

“那就有劳竹内君了。”小野三郎向竹内健太郎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野自己带了山口孝之,福山浩二和木村弘毅三名手下上山来,但他不想让这三人暴露身份,想让这三人装扮成游客在云雾山上暗中搜寻,调查,除了找高子睿,还要找到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

另外云雾山也是国府高层人士和一些名人精英避暑胜地,也许在此地能接触到一些国府要员,如有可能,则与这些大员也接触一下,了解一些国府官员对于这场日中之战的态度,以便今后采取一些策略和手段。

凌云鹏离开魔鬼洞之后,便抄小道朝鸿恩寺飞奔而去,他跑到山上往下一看,日本兵已经守在半山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半山腰活动的人顿时少了许多,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而在南面隘口处,日本兵已经在此地设置了关卡,只准上山,不准下山,有几个想要下山的游客被日本兵拦住,他们在据理力争,但是日本兵完全置之不理,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上面有令,也许二者皆而有之吧,反正这几位游客只能沮丧地往回走去,被堵在了云雾山。

凌云鹏顾不得仔细观察山下的情况了,得赶快将高子睿夫妇藏匿到魔鬼洞里去,否则等到明天白天,日本兵上山搜寻,鸿恩寺寮房里的高子睿夫妇就会被这些日本兵发现了。

凌云鹏加快脚步,来到了鸿恩寺,他见那间实验室里还亮着灯,连忙上前敲门。

房内的人听到敲门声,赶紧将灯熄灭,里面变得悄无声息。

“高博士,是我,凌云鹏,快开门,我有急事找你。”凌云鹏连忙表明身份。

灯又亮了,房门打开了,高子睿和沈芝筠两人惊讶地望着凌云鹏:“凌队长,这么晚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你们刚才没听到卡车的声音吗?”

两人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在实验室里整理资料,没注意。”

“日本人已经上山了,我敢肯定他们这是来找你的。”

高子睿和沈芝筠一听,目瞪口呆地望着凌云鹏:“你说什么?日本人已经上山了?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估计那两个日本间谍被我们清除之后,特高课上海总部已经得知两人失踪的消息了,所以派兵前来找你。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现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你们得马上跟我走。”

“去哪儿?日本人不是上山了吗?我们现在还能下山去吗?”沈芝筠疑惑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摇了摇头:“南面隘口已经被封锁了,我们现在下不了山了,我要带你们去一个藏身之地,这个地方很隐秘,也很安全,一般人很难找到,你们暂时去那里躲一躲。”

高子睿与沈芝筠两人听后不禁面面相觑。

“凌队长对这个云雾山很熟吗?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处隐秘之所?”高子睿对凌云鹏的这个建议有些怀疑。

“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过,前几天游山时正好见到,这地方确实很隐秘,请你们相信我,快点跟我走,要是拖到明天白天,日本人上山搜寻,你们这儿就有可能被发现了,我可不希望你们落在日本人的手里。”

凌云鹏无法跟高子睿和沈芝筠解释魔鬼洞的来历,只能随口编了个理由,但最后那句话却很有震慑力,毕竟落到日本人手里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好吧,我们跟你走。”高子睿终于下定决心。

“你们将实验室里的重要资料全部带走,其他东西能搬则搬,尽量搬空,不要留下痕迹。”凌云鹏说完,便提起墙角的一只大行李箱和一只棕色小皮箱。

“放下。”高子睿看见凌云鹏去拎那只棕色小皮箱,急忙大喝一声:”那只棕色小皮箱还是我自己来拿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凌云鹏把棕色小皮箱放下。

”这里面是鼠疫杆菌,是我们用来做实验用的,是极其危险的。“沈芝筠向凌云鹏做解释。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又去拿其他物品。他看见书桌下还有一叠稿纸,上面都是一些数据,便拿了起来,准备装入麻袋中。

“那些东西不用带了,都是以前实验失败时的错误数据,我整理出来准备扔掉。”高子睿见行李够多的了,怕三人拿不了。

“还是全部带走吧,实验室里的东西越少越好。”

“那好吧。”既然凌云鹏这么说了,想必有他的道理,高子睿也就不再坚持了。

三人将实验室里的东西基本都搬空了,但起居室里的物品以及那些体积大的制剂设备却很难搬走。

“把被子带走吧,其他的带不了的就算了。”凌云鹏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大型设备,他也无能为力,凌云鹏原本打算抹去高子睿在云雾山的痕迹,但现在看来,这很难做到。

总算是把能带走的都整理好了。

沈芝筠左手拎着一只装着实验数据的公文包,右手拿着两人的衣物被褥行李箱,高子睿左手拿着一只装有实验设备的木箱,右手则拎着那只棕色小皮箱,而凌云鹏背上背着一只装有废弃的错误实验数据资料的麻袋,手上拿的是装有生活用品的藤箱。

凌云鹏带领高子睿夫妇抄小路走向魔鬼洞,夜色越来越浓郁了,沈芝筠手上拿着手电进行照明,山路崎岖不平,有好几次沈芝筠都摔倒在地,还算好,人没事,高子睿走在最后,他特别小心,因为他手上拿的那只棕色小皮箱里装的是最为危险的鼠疫杆菌疫苗。所以就算是沈芝筠摔倒了,他都不敢去搀扶,只能由她自己爬起来或是凌云鹏回过身来扶她一把。

终于来到了凌云鹏所说的安全之地了,凌云鹏先跳上巨石,然后掰开藤蔓,钻了进去,随后将那些行李箱子一只只搬入洞穴中。

金嘉琪见凌云鹏进来了,心里一阵欣喜,连忙走上前来,帮他搬箱子:”高博士和沈小姐都来了吗?“

”嗯,他们就在洞外。“凌云鹏回应了一声,便又钻出洞外,将高子睿和沈芝筠拉上了巨石,随后掰开藤蔓,让他俩钻了进来。

高子睿一见到金嘉琪,吃了一惊:”金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300. 饮水问题

”我刚要下山,就碰到日本人上山来了,幸亏碰到了这位先生,他把我带到这儿来了。“金嘉琪指着凌云鹏,向高子睿解释自己没能走成的原因。

”哦,你们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沈芝筠走到凌云鹏面前,向他介绍金嘉琪:“这位是《新民报》记者金嘉琪小姐。”

“您好,金小姐。”凌云鹏伸出手与金嘉琪握了握手。

接着,沈芝筠向金嘉琪介绍凌云鹏:”这位是军统别动队的凌队长,他是奉命特地前来护送我们下山的。“

”原来你是军统别动队的凌队长,失敬失敬。“金嘉琪一听对方是军统人员,不禁产生了戒备心理,但她不动声色,同凌云鹏寒暄着,对于凌云鹏奋不顾身地出手相救,她还是心存感激的:”今天幸亏遇到了凌队长,带我来到了这个藏身之所,否则我可能真的是麻烦缠身了。”

“恐怕不只是麻烦,还可能处于危境而难以自拔。”凌云鹏对金嘉琪的感谢倒是不客气,他知道这三人之中,云凤是下山最为迫切的,但他一定要告诫她不能擅自行动,在这云雾山上必须听他的,所以他要把这种危险性告知云凤,给她打打预防针。

金嘉琪听了凌云鹏这句话之后,不以为然,心想:难道离开你我还走不了了?

“三位,你们现在就暂时住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外面的情况刚才高博士你也看到了,日本人已经开始封山了,南面的隘口是下山的必经之路,现在日本人已经设置了关卡,而半山腰的别墅群那里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等于是实行戒严了,所以现在下山只能是自寻死路,如何离开这里,我会跟我的队友们进行商讨,等想出办法之后,请你们按照我们的方案进行,不要自作主张。”

凌云鹏的这几句话分明是说给金嘉琪听的,金嘉琪当然也听明白了,现在看来确实不宜轻举妄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们身边带吃的没有?”凌云鹏问道,这些天这三人待在这里,必须准备足够的食物和水。

“我背包里还有一包饼干。”金嘉琪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饼干递给高子睿和沈芝筠。

高子睿和沈芝筠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被凌云鹏催促着转移,刚才是又紧张又害怕,还不觉得饿,现在算是安顿下来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见金嘉琪递过来的饼干,也就不客气了,拿了几块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我来帮你们解决食物和饮水问题吧。总而言之,别离开这里,好了,我先走了,但愿你们能在这个新环境下睡个好觉。”凌云鹏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今晚有谁能酣然入睡呢。

凌云鹏跑出魔鬼洞后,抬手看了看时间,借助着月光,他看清了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接下来他该做些什么呢?

首先是解决这三人的饮水和饮食问题,可如何解决呢?魔鬼洞靠近天龙瀑,天龙瀑离魔鬼洞洞顶上的洞口大约五十米左右,但如果从刚刚走进去的洞口绕道去取水的话,路程增加了一半,难免不被人发现,现在这三人只能在这魔鬼洞里吃喝拉撒睡,过着洞穴生活,不能离开山洞半步。这样的话,喝水用水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能将天龙瀑的水接过来就好了,凌云鹏望了望四周的这片竹林,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跑到天龙瀑那里,那儿的水量很大,哗哗的瀑布声像是万马奔腾。

凌云鹏从小腿的绑腿处拔出那把匕首,这把匕首锋利无比,他将匕首在一根竹子根部用力一刺,竹子便被割开了一个小口,随后他将匕首绕着竹子转动一圈,竹子便被割断了,吱吱呀呀地倒了下来。

凌云鹏将竹子上的竹叶去除,随后把竹子拖到天龙瀑的水源旁,水通过这长长的竹子,从一端流向了另一端,看着水从竹子的一另端流了出来,凌云鹏很是兴奋,他只要多砍几根竹子,把这些竹子首尾相连,就能将水引向魔鬼洞的洞口,那三位就能从洞口接水喝了。

于是乎,凌云鹏一口气割断了八根竹子,然后将这些竹子首尾相连,将细的一端套入粗的一头,这样水也不会从竹子与竹子的接缝中流失。

八根竹子组成的一道水渠将天龙瀑的水引向了魔鬼洞洞顶处的那个小小的洞口,那三人忽然听见滴滴答答的水滴声,连忙寻声而去,看见山洞顶上有根细竹子正伸向洞里,水滴从细竹子里接连不断地流了下来,不禁欣喜异常。

凌云鹏从洞口露出脑袋,朝他们挥了挥手:“水的问题已经ok了,你们不用担心没水喝了。”

“凌队长,你真是厉害,真是太感激你了。”高子睿抬起头,朝凌云鹏翘起了大拇指。

“好了,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凌云鹏说完,将几株芭蕉叶遮住洞口。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悄悄地朝半山腰的别墅群走去,因为是深夜了,所以原本在别墅群这里部署的岗哨已经撤离了,改成了由一支二十人组成的巡逻队来回巡查。

凌云鹏躲在暗处,等着那整齐划一的军靴声远离了之后,才从暗处走了出来,随后快速朝那幢戴公馆跑去。

凌云鹏敲了敲大门,大门开了,裴俊杰见凌云鹏回来了,连忙一把将他拉了进去,随后看了看门外,赶紧将大门关上。

“凌长官,你这整整一天到底是去哪儿了,急得我们心里直打鼓,你知不知道日本人上山了?”裴俊杰眼里既有担心之情,又有责怪之意。

昨晚的一顿晚饭吃完之后,他和张勇,李立峰三人都昏昏沉沉的,连外套都来不及脱下,就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多了,三人还是头昏脑胀,睡意阑珊,裴俊杰马上意识到他们仨中招了,凌云鹏一定在昨晚的饭菜里加料了,他回想了一下,肯定是昨晚的蘑菇浓汤出问题了,他们仨一碗接一碗地喝得意犹未尽,而那几个只是抿了几口而已。

凌长官话说得漂亮,说是他们几个守护别墅辛苦,没什么荤腥可吃,这蘑菇浓汤里放了野猪肉,让他们开怀畅饮,他们几个当时根本就没设防,还以为长官体恤下属,没想到人家憋着坏呢,摆了他们一道。可为什么这个凌长官要这么做呢,难道已经被他识破了他们三个在暗中监视他们四人?可没觉得自己在哪个地方露馅呀,只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个凌长官可不好对付,今天整整一天他的行踪都脱离他的视线,直到现在才回来。从昨晚到现在,这段时间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日本人了。”凌云鹏拍了拍裴俊杰的肩膀,他看见全体人员都神情凝重地望着他。

“大家都到餐厅里去吧,我有事跟大家说。”凌云鹏知道大家都有一肚子疑惑,便打算开诚布公地跟大家谈一谈。

原本凌云鹏想要把高子睿的事情瞒着裴俊杰等三名警卫,但现在日本人上山进行搜捕了,这事肯定是瞒不了了,所以凌云鹏决定索性将此时向大家挑明,然后商讨应对之策。

301. 第一方案

等大家都落座了之后,凌云鹏神情严峻地向诸位摊牌了:“你们知道吗,这次日本人上山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搜捕一位名叫高子睿的留美博士,因为他研制出一种抗鼠疫的新药,这对日本人而言,是对他们发动的细菌战的一个极大的挑战,所以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找到这位高博士。”

“凌长官,你确定这位高博士目前就在云雾山?”裴俊杰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明白了日本人上山的原因了。

凌云鹏点点头:“我在三天前就已经接到上峰下达的指示,命令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位高博士并将他安全送往上海,以免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那这位高博士现在找到了没有?”张勇和李立峰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今天刚找到,可是现在日本人封山了,我们目前很难送他下山。”凌云鹏将情况跟大家说明,秦守义回来时已经将找到高子睿夫妇的消息告诉了傅星瀚和阿辉,所以他们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日本兵封山的这个情况都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那现在这个高博士是不是处境危险,明天白天日本人会不会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到时候这个高博士会不会被查到?”傅星瀚担心地问道,他觉得日本人这么快上山一定跟那两个日本间谍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失踪有关,而这跟他那天自说自话去盛景酒店蹭吃蹭喝密不可分。没想到他当初的一念之差竟然会引发如此轩然大波。现在傅星瀚肠子都悔青了,他想要将功赎罪,尽量弥补他所带来的危害。

“放心吧,我已经将高博士转移到了一处隐秘之地,目前看来应该是安全的。至于这个隐秘之地在何处,你们不用打听,这是机密。”凌云鹏并不想把高子睿的藏身之所告诉其他人,这个秘密只有当事人和他自己知道,这样才不至于泄密:“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做的是让日本人认为高子睿已经离开了云雾山,那样的话,他们才有可能撤离这里。”

凌云鹏将他的设想告诉了大家。

“怎样才能让日本人相信高博士已经离开这儿了呢?”阿辉不解地问道。

“从日本人得知高子睿在云雾山到他们上山,这中间有一天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高子睿完全有可能离开云雾山,但现在问题是高博士在云雾山的实验室和住所就在鸿恩寺那里的两间寮房,尽管他们人已经撤离了,但寮房里还存有许多无法转移的实验设备,上面还有他们留下的不少痕迹。

所以我想将计就计,让你们三位来佐证高子睿已经离开了云雾山,明天你们就上鸿恩寺寮房居住,你们就扮作是来云雾山狩猎的猎户,作为高子睿的邻居,住在高子睿实验室隔壁的寮房里,以打猎为生。你们要做的就是哄骗日本人,让他们相信高子睿已经离开云雾山了。”

凌云鹏将目光投向了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

三人没想到凌云鹏将他们仨也参与到了此次营救高博士的行动中去了,既兴奋,又疑惑,尤其是裴俊杰,他怀疑这一安排是否又是凌云鹏想要调虎离山,摆脱他们监视的一招。

凌云鹏确实有此意,但安排人员充当高子睿的邻居,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措施,现在身边正好有这三个闲人,不如把他们安顿到那上面,既能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又能摆脱他们对自己的监视,一举两得。

“凌长官,我看让张勇和李立峰去就行了,我还是留在这儿吧。”裴俊杰还想要继续留在凌云鹏的身边。

“这儿我是最高长官,所以一切行动必须听我的指挥,裴中士,你想以下犯上吗?”

凌云鹏眼里射出两道冷冷的目光,让裴俊杰不寒而栗,他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子:“卑职不敢,请凌长官训示。”

“就这么定了,你们仨明天早上四点起床,跟我一起去鸿恩寺。”凌云鹏语气坚决,不容半点犹疑,给这三位下达了命令:“好了,散会。”

凌云鹏之所以非要撵走这三人,他担心随着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这三人会发现与高子睿,沈芝筠在一起的金嘉琪,金嘉琪的身份让凌云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如果让裴俊杰三人怀疑甚至是获知金嘉琪的身份之后,一定会对她不利,所以他要给金嘉琪,也就是云凤创设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环境。

凌云鹏起身朝楼上走去,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紧随其后,也上楼去了。裴俊杰等三人望着这四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唉,官高一级压死人呢!”裴俊杰不禁腹诽道。

凌云鹏回到屋里,想要跟赵锦文联系,他拿起电话,却发现电话已经失灵了,连拨号音也没有了,心里暗叫不妙:难道日本人动作这么快,已经把电话线切断了?看来云雾山现在成了一座孤山了,那只能与赵锦文用电台联络了。

凌云鹏从衣柜里取出那只黑色的皮箱,从里面取出那台小型发报机,随后将箱子里的密码本取出,密码本是一本《圣经》,凌云鹏将《圣经》翻到最后一页,用棉签蘸着碘酒进行涂抹,书页上显示出了呼号,波段,凌云鹏记住了这些讯息之后,便将此页撕去,撕碎之后扔进了马桶里,放水冲走。

凌云鹏将所需发送的电文对照密码本,翻译成摩斯电码,然后打开发报机,调到指定波段开始呼叫,不一会儿,耳机里传出接收声音。

凌云鹏熟练而有节奏地按动电键:高博士已找到,但日军已封山,目前无法送走,请指示。妙玉。

等了二十分钟之后,凌云鹏听到耳机里传来长短音,连忙抄报电文,然后根据密码本进行译文,回电很短,一共才六个字:收到,见机行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要见机行事吗?凌云鹏估计上面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只能用这含糊不清的四个字回应他了,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去解决。

凌云鹏将电台等物品收拾好,放入黑色皮箱里,然后掏出打火机将两张电文点燃烧毁,将纸灰扔进马桶里,随后躺在床上,细想明天需要完成的事情。

首先明天一早要带这三人去鸿恩寺,安排这三人住在山上的寮房里,如果遇到日本人来盘查,该怎么应对呢,凌云鹏在脑海里给他们几个设计身份和台词,以应付日本人的盘问,让日本人相信高子睿已经离开了云雾山,这是他设计的第一方案。

还有就是魔鬼洞里的三人的饮食问题,现在他们自己所剩的罐头和干粮也不多了,否则前天他不会只给傅星瀚和阿辉两人准备两块压缩饼干和一听牛肉罐头,以至于他们俩饥肠辘辘想去蹭吃蹭喝,这也怪自己,应该给他们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自己原先担心这两人身边有了钱就会惹是生非,但现在身边没钱更是惹火烧身,这也算是一次深刻的教训。

现在他们身边除了这些干粮之外,还有什么可吃的呢?对了,还有哪吒腌制的那几块野猪肉,有了这玩意儿,不怕高博士他们饿肚子了。现在饮食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就算是在这山洞里住上十天半月也问题不大了,当然得尽快送他们下山,尤其是金嘉琪,得尽快送她下山,那位被鼠疫感染的军长还在等着高子睿的抗鼠疫试剂救命呢!

一想到这儿,凌云鹏刚松了口气,心又提了起来,下面重中之重就是要将魔鬼洞的三人尽快送下山去,可这谈何容易啊!

回想今天一天,可谓过得惊心动魄,争分夺秒,大汗涔涔,自己的体力早已透支,凌云鹏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般将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上午找到高子睿夫妇之后,下午又去了后山挖黄藤,结果遇到黑熊,经过惊心动魄的搏斗,终于射杀了黑熊,之后遇到金嘉琪,跟踪她去了鸿恩寺,监听到了她与高博士之间的谈话,得知了她的底细,随后想护送她下山,不料遇到日军上山,然后他带着金嘉琪一路狂奔到魔鬼洞,把她藏匿起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协助高子睿夫妇整理资料和其他物品,转移至魔鬼洞,后来又去天龙瀑砍竹子制成水渠解决高博士等人的饮水问题,最后躲过日本兵的巡逻队,回到了别墅,再与所有人员开了个碰头会,将情况与各位讲明,刚才又发报与赵锦文进行联络。

凌云鹏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他还有三小时的时间休息,尽管大脑还处于亢奋状态,但身体早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没过多久,他就进入梦想了,在梦里,他梦见了他的父母,父母的身影不停地在他眼前掠过,他在梦中呼唤他们,而他们却站在远处,遥不可及。忽然梦里一会儿又出现了金嘉琪的面容,一会儿又出现了云凤小时候的模样,两张脸不断交替出现在凌云鹏的梦里。

302. 恩威并施

凌云鹏头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而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境中不断出现那些亲人,熟人的面容,除了父母,妹妹云凤之外,还有义父冷劲秋,师母方秀芹,师妹如霜,云雾山上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养父康钧儒,老师赵锦文,营长姚子青……,那些人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轮番出现。最后的影像是他们兄妹俩和父母一起在复兴公园里放飞风筝的情景,那是多么温馨的时刻……,忽然乌云密布,风筝随风飘去,他追逐着风筝,回头一看,父母和云凤都不见踪影,眼前却是一片血色。

凌云鹏被这个梦境惊醒,他浑身汗涔涔的,坐在床边喘着粗气,拿过枕边的劳力士手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了,今天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可能还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伸展了一下胳膊,马上起床进行洗漱,随后下楼去叫醒那三名警卫。

凌云鹏推了推门,见警卫室的房门反锁着,连忙找了根铁丝往锁孔里戳弄了几下,房门被打开了,凌云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快起床吧,时间差不多了。”

裴俊杰睁开惺忪的双眼,忽然看见凌云鹏站在他们面前,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先前已经被凌云鹏摆了一道,被那锅下了药的蘑菇浓汤搞得昏睡了差不多一整天,所以他们仨现在特别防备着凌云鹏别动队的这几个人,原先晚上睡觉只不过关上房门,现在不仅关上,还反锁上,怕万一凌云鹏使坏,晚上睡觉时再摆他们一道,他们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但没想到防不胜防,这反锁的房门如同虚设,根本就挡不住,凌云鹏突然间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凌长官,你……你怎么进来了?”张勇从床上支起身子,愕然地望着凌云鹏。

“我怎么进来的无关紧要,你们现在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凌云鹏没工夫跟他们解释。

“凌长官,这才几点啊?这么早就起床了?”李立峰打着哈欠问道。

凌云鹏横了他一眼:“你还没睡够吗?前天晚上七点至昨天下午五点一连睡了二十二个小时还不够?晚上又睡了六个小时,还没睡饱吗?”

凌云鹏毫不掩饰是自己把他们仨放倒的真凶,也不想解释为什么要把他们仨放倒的理由,反正这三人从他的眼里读懂了霸气二字,仿佛告诉他们,别跟我耍心眼,玩阴的,你们还不是个儿。

凌云鹏懒得跟他们解释,连忙将几件土布衣裤扔给他们:“你们几个快点起床,凌晨的时候日本人的警戒应该还比较松懈,等到七八点钟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增派人手进行巡视,到时候出门就有可能被人盯上了。”

三人听凌云鹏这么一说,赶紧起床穿衣,他们穿上那些土布带补丁的短衫长裤,看上去像是当地的山民。

“你们把那几支来福枪带上,厨房窗外晾着的一块野猪肉也带上,还有上次的兔皮和狍子皮也一起带上。”凌云鹏吩咐了一句。既然要扮成猎户,就得像个猎户,幸好上次秦守义打猎时所留下的那些野兔皮,狍子皮和野猪肉都还在。

趁着三人洗漱整理的空档,凌云鹏轻轻地打开别墅大门,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现在天色蒙蒙亮,外面除了那一队巡逻兵之外,并没有在半山腰的别墅区增派岗哨,也许日本人想要等到七,、八点钟,山上的人都起来活动之后再加强巡查的力度。

不一会儿,裴俊杰三人身上穿着带补丁的土布衣衫,脚上穿着圆口黑色布鞋,肩上搭着褡裢,一手拿着长枪,一手手持兔皮,狍子皮,和一块腌制过的野猪肉站在凌云鹏面前。

凌云鹏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几人,壮实的身板,不修边幅的装扮,再加上手上的可充当猎枪的来福枪和肩上的动物皮毛,看上去有几分猎户的模样。

“听着,你们几个装扮成猎户入住原先高博士的屋子里,旁边是他的实验室,那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搬空了,但还有一些大型的设备无法搬走。如果日本人来问你们话,你们就说你们仨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以打猎为生,常常在江西境内的几座山上打猎度日,一个多月前来到了云雾山,得知鸿恩寺的寮房因为破旧而没人居住,就暂住此地,如果日本人问你们是否见过这个高博士,你们就说见过几面,但不是很熟,这人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他在里面搞什么东西,平时也不搭理人,不过前天看见他和几个人一起拿着几只箱子离开了,至于去哪里,你们也不清楚,看样子是下山了。”

裴俊杰点点头:“我记住了。”

“你们两个呢?记住了吗?”凌云鹏看着张勇和裴俊杰。

“记住了。”两人点点头。

“如果问到其他情况,就一问三不知,你们也是军统行动队的老人了,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应该具备的吧?”

裴俊杰见凌云鹏早已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不禁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凌长官。”

“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护好高博士,我想局座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否则不会给我下达这样的任务,你们若是保护有功,我会在局座面前为你们仨请功的。若是你们从中掣肘,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凌云鹏对这三人软硬兼施,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让这三人明白在这次营救高博士的行动中必须听他的命令,而且不能有二心,否则定斩不饶。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位凌长官果真是个狠角色,早已经察觉到他们仨在对别动队队员们进行监视,既然已经被彻底识破了,那就失去了监视的意义了,现在只能听从凌云鹏的指挥,若是保护得力,让高博士顺利离开云雾山,他们几个也算是有功之臣,若是有二心的话,看样子这位凌长官绝不会放过他们。

“多谢凌长官不计前嫌,我们定当效犬马之劳。”三人立刻表态,表示服从凌云鹏的指挥。

“那我们之后便也是兄弟了。”凌云鹏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四点了:“好了,我们走吧。”

凌云鹏打开大门,随后四人悄悄地走出别墅,凌云鹏先去打探外面的情况,他看见那队巡逻兵已经走远了,便一挥手,三人紧紧跟在凌云鹏身后,猫着腰朝通往鸿恩寺的山路前行。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之后,四人到达了鸿恩寺,凌云鹏走到那间高子睿与沈芝筠的起居室,打开房门,让三人将这里的环境先熟悉一下。

这间房被隔成两个区域,里面的是卧室,有一土炕,炕上还铺着褥子,外面则是一张饭桌,几条长凳,一个土灶,上面放着一口铁锅,锅里还有两只白面馒头,灶头上方有一个简易木架,上面放着一坛辣白菜和两只烤红薯,土灶旁边有半袋白面和半袋小米,这些日子高子睿和沈芝筠两人就在这儿吃睡,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进行实验的。

303. 坚壁清野

凌云鹏又带他们来到了旁边的实验室,实验室里还留存着一套体积硕大的制剂设备,包括蒸发和冷凝装置,实验用的操作台很宽大,简直可以当床睡在上面。

“那个炕上可以睡两个人,还有一个就睡这儿吧。“凌云鹏给他们分配了一下住宿:”日本人要是问起的话……”

“放心吧,凌长官,我知道怎么说,要是日本人问起我怎么住这儿了,我就说见那个邻居走了之后,觉得这儿挺宽敞的,就搬过来,睡在这桌上了。”裴俊杰毕竟也是军统九江站的骨干,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弱的。

凌云鹏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有潜质。”

“多谢凌长官的夸奖。”

“好了,你们就在这周边熟悉一下环境,想想日本人会问点什么,你们该如何应答,想得越细致,准备得越充分,敌人才找不到把柄。”

“明白。”三人挺直腰板回答道。

“好了,裴中士,这儿就你负责,有什么情况,你就到戴公馆来找我。我先走了。”

“是。”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目送凌云鹏离开了鸿恩寺。裴俊杰不禁对凌云鹏产生了疑问:这位凌长官怎么对云雾山如此熟悉,不仅将高博士转移到了一处隐秘的安全之地,而且对这周边的环境熟门熟路,刚才上山时,哪儿是近路,哪儿是岔道都门清,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来云雾山的,难道之前他已经来过此地了?

而另一个困扰他的问题就是凌云鹏是如何看出了他们仨的破绽了,识破了他们仨不是警卫而是军统人员?以至于他们仨莫名其妙地被算计了一回,不得不听命于他。

不过说句实话,裴俊杰从心底里佩服凌云鹏,看似漫不经心,不动声色,但早已成竹在胸,忙而不乱,多谋善断,这种特工的素养确实高出他许多。

凌云鹏离开鸿恩寺后,赶紧抄小路回到别墅去,他站在小山坡上往下张望着,看见日本兵的巡逻队正经过半山腰别墅群那里,便趴在山坡上耐心等候着巡逻队离开,随着军靴声音越来越远,凌云鹏连忙从小道跑下山,回到了别墅。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晨五点半了,他将其余三人叫醒,三人知道目前是非常时期,老大一定是有重要事情找他们。于是都赶紧起床,洗漱完毕之后便在楼下的餐厅集中。

“老大,是不是有情况?”秦守义连忙问道。

“日本人昨天上山之后便在半山腰周边都设立了岗哨,而且还把下山的隘口给封锁了,晚上改为巡逻队来回巡逻,但我估计他们今天白天会有其他动作。”凌云鹏将他的观察和猜测告诉了大家。

“他们会有什么动作?”傅星瀚神情紧张地问道。

“我估计他们会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看看高子睿会不会住在某个别墅里。”凌云鹏猜测道。

阿辉神情紧张地望着凌云鹏:“云雾山上有上百栋别墅呢,难道他们每家每户都会搜查吗?”

“极有可能,我昨晚观察了一下,我估计上山的日本兵有一个中队,也就是二百五十人左右,我觉得他们完全有可能安排三分之二的人手进行搜查。”

“我们这里应该查不出什么问题吧?”傅星瀚朝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查找漏洞。

“首先,我们四人要确定一下我们彼此的关系。我们是以什么关系入住这栋别墅呢?”

“我是司机。”秦守义把自己定位为司机。

“那我是这栋别墅的管家。”傅星瀚毛遂自荐:“我是给主人看家的,那老大,你就是别墅的主人呗。”

凌云鹏点点头:“这倒也说得通,那阿辉呢?阿辉是什么角色呢?”

“我是你的跟班,行吗?”阿辉一时想不出其他什么角色,只有跟班最适合他。

“好吧,就算是我的跟班吧。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随机应变,不要让鬼子找到把柄。”凌云鹏想了想:“对了,作为管家,应该对这别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不过,现在有一处我们都不得而知。”

“是局座的房间。”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早就想要窥探一下局座的闺房了。”阿辉饶有兴致地说道。

“女人的房间才叫闺房,男人的房间应该叫寝室。老大,是不是我们现在就去局座的寝室一探究竟?”傅星瀚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局座的私密空间。

“走吧,若是发现局座身份的私人物品,则交给我,我统一销毁,不要让日本人发现这栋别墅是局座的,否则我们可就有麻烦了。”

大家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才知道凌云鹏让他们去那间房间的目的了,可不是为了去窥探上级领导的**,而是为了安全而自保的措施。

阿辉手里拿着一截铁丝,来到那间房间前,往锁孔里戳弄了几下,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大家鱼贯而入。

第一次进入局座的私人空间,原本应该好好欣赏一番,但此刻大家没这个时间和兴致了,一进入其中,就像盗贼一般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那些带有局座信息的物品,凡是那些信件,公函都是危险品,还搜到两枚刻着“戴雨农”三字的印章。

房间里有一幅水墨画,上面题有“雨农兄雅鉴”几个字,凌云鹏连忙将此画取了下来。

傅星瀚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张局长大人与那位电影皇后的合影,连忙将相框递给凌云鹏,明知故问道:“老大,这位是局长大人的相好吧?”

“快让我看看。”阿辉连忙走过来欣赏照片,自从那次看见他心中的女神与局长大人款款从眼前走过,他就对这位女神更倾心了:“老大,让我看一眼。”

阿辉从凌云鹏手上拿过相框,然后从相框里取出相片,找了把剪刀,咔嚓一下,硬生生地将照片上的两人一刀两断,随后他将女神的半张相片揣兜里,将局长的半张相片交给凌云鹏:“老大,你要毁就毁这半张吧,另半张给我留个念想吧。”

凌云鹏望着阿辉,又好气又好笑,嘟哝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吃是吃不到的啦,癞蛤蟆只想仰视一下天鹅而已。”阿辉自嘲道。

很快,大家把那些含有局长大人信息的物品都归拢到一只布袋里,凌云鹏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信屋内没有什么遗漏了,便将这只布袋拿到院子里,把那些公函和信件都过目了一遍,随后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布袋,不一会儿,布袋里的东西连同布袋一起被付之一炬。

304. 第二方案

凌云鹏又想到了他那只黑色的皮箱,得赶快将这只皮箱隐匿起来,否则就是惹火烧身。放哪儿才安全呢?凌云鹏想来想去,只有屋顶是安全的,虽然这只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但这栋别墅地势高,周边没有一栋别墅高过它了,而且这栋别墅位置比较偏,旁边没有其他的别墅,所以把黑色皮箱放到屋顶上去还是很安全的。

于是凌云鹏跑到楼上,从衣柜里取出那只黑色皮箱,除了电台,把其他东西都取了出来,包括枪支弹药,微型相机和那瓶氰化钾,而那本作为密码本的《圣经》则放入房内的书柜中,与其他书籍放在一起,倒也不起眼。万一电台被日军搜到了之后,没有密码本,敌人还是无法破译电文的。

然后凌云鹏将皮箱用雨布包裹好,这主要是担心皮箱放在屋顶上难免遭到风吹日晒,或是被雨淋湿,要是里面的电台遭到侵蚀的话,那就无法与总部联系上了。

凌云鹏在二楼走了一圈,想要寻找上屋顶的出口,但并没有发现可以直接上屋顶的天窗,看来要上屋顶,还必须从别墅外墙那儿上去。

凌云鹏回到自己屋内,然后从窗户口探出身子,一手抓住二楼窗户的房檐,一手将黑色皮箱扔上了屋顶,随后双手反向拉住屋檐,整个身子悬在外面,然后双臂一用力,双腿上举过顶,来个后滚翻,便攀上了屋顶,别墅的屋顶是平顶,凌云鹏便把皮箱放在烟囱后面的角落处,上面再压上几块砖,以免雨布被风刮走。

凌云鹏趴在屋顶上看了看四周,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半山腰大部分的动静,而现在正是凌晨,所以外面静悄悄的,除了那令人心悸的巡逻队的军靴声敲击路面发出的刺耳声之外,云雾山上一片静谧,但凌云鹏清楚在这静谧之下,正蕴藏着山崩地裂的巨响。

凌云鹏原路返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检查了一下这几把勃朗宁手枪的弹匣,看看里面是否装满了子弹,检查完了之后,他拿起那瓶氰化钾,拧开一看,那些白色的粉末都已经缝制在一个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布包里,需要用时,只需将这布包缝在衬衫衣领处或是袖口处即可,若真是到了绝境之时,只要一咬衣领或衣袖,数秒之后便可毫无痛苦地结束生命,取义成仁了。

这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采取的决绝方式,不过现在显然还未到山穷水尽这一步,这玩意儿还是藏匿起来为好。

凌云鹏呼了口气,随后将瓶盖拧紧,爬到床头柜上,将那瓶氰化钾放在大衣柜顶上靠里面的地方。

凌云鹏将三位叫到自己房间里,随后将三把勃朗宁手枪交给他们:“藏好,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使用。”

三人接过手枪,点了点头,但心里都清楚,这次任务中免不了要动武。

凌云鹏吩咐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将所有的食物都清点聚拢,去菜园子将那些可以吃的菜全都采摘下来,把那两只鸡也杀了,并把其中一块野猪肉煮熟了。现在对他们而言,食物是至关重要的物资。

傅星瀚也跟着秦守义去清点食物。

“戏痴,你到我房里来一下。”凌云鹏向傅星瀚使了个眼色。

傅星瀚指了指自己:“老大,你找我有事?”

“嗯。”凌云鹏应了一声,便往楼上走去。

傅星瀚见凌云鹏脸色严峻,知道有重要事情找他,便默然地跟在凌云鹏的身后,进入了他的房间。

凌云鹏关上房门,随后开门见山跟傅星瀚说道:“戏痴,这次我们护送高博士下山可能并非易事,期间可能会碰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我预备了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就是让裴中士几个去鸿恩寺入住,争取骗过日本人,让他们认为高子睿已经离开云雾山了。如果日本人信以为真,从而撤离云雾山,那是上上大吉了。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得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那第二套方案是什么呢?”傅星瀚觉得这第二套方案肯定是与自己有关。

“由你冒充顶替高子睿。”凌云鹏目光如炬,望着傅星瀚:“等日本人把你带走之后,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能撤离云雾山了,这样高博士才有可能安全离开云雾山。”

凌云鹏将他的第二套方案的设想告诉了傅星瀚。

傅星瀚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怔怔地望着凌云鹏,其实说实话,刚才傅星瀚已经从凌云鹏的眼里和话音里觉察出一点端倪了,那两个日本人之所以把他扣留在盛景酒店,不就是因为把他错认为高子睿了吗?可是当凌云鹏真的提出这个方案时,他还是被惊到了。

“老大,你让我冒充高子睿,让日本人把我带回特高课上海总部?”傅星瀚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老大,你和哪吒,阿辉刚把我从松田和山崎手上救出来,你现在又要把我送回到日本人手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进了特高课还能出的来吗?”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凌云鹏一脸严肃地说道,可其实凌云鹏并没有什么具体方案去特高课总部去搭救傅星瀚,这只是他的托辞而已,只是为了宽慰傅星瀚而已。

因为一旦启动了第二方案,那就意味着他必须牺牲掉傅星瀚而力保高子睿,这个决定对凌云鹏来说是艰难的,尽管傅星瀚只是个小人物,是他从清水湾监狱里救出的一名拆白党,被世人所不齿的社会渣滓,但傅星瀚是他曾经的同窗,是他别动队的队员,是藏宝图任务得以胜利完成的大功臣,是他的同袍战友,是他的生死兄弟,从感情上来说,他并不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第二套方案只是一个备案,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会启动这第二套方案的,不过他必须要有所准备,多设计几套方案,才能确保高子睿脱离险境。

傅星瀚哈哈大笑起来:“把我送入虎口,再救我出来?老大,你真以为你是天兵天将,进入日本特高课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就像是如入无人之境?也许,也许还没等到日本人把我送进特高课上海本部,我在这云雾山上就早已一命呜呼了。”

傅星瀚根本就不相信凌云鹏能将他从特高课的手里救出来。凌云鹏的这个方案无疑是让他去送死。

“戏痴,高子睿的重要性远胜于你我,如果高子睿真的被日本人抓走的话,这对于我们前线战事来说是难以估量的损失。这就是上峰让我们千方百计保护好高子睿的原因,他这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有他在,敌人的细菌战就难以取得成功。这能挽救多少条前线战士和其他无辜者的生命。戏痴,如果你这次能够骗过日本人,你就是居功至伟的英雄。”

凌云鹏知道傅星瀚贪生怕死,其实每个人面对生死抉择之时都不可能淡然处之,都会怯懦,都会恐惧,凌云鹏知道要说服傅星瀚心甘情愿地当高子睿的备胎是很难的,但他必须要说服他。

傅星瀚被凌云鹏这么一说,内心也起了一些波澜,成为一个救人于水火的英雄,受世人景仰,颂扬当然是大多数人所向往的,可是凌云鹏的这个李代桃僵的办法可行吗?而自己能否将一位卓有成就的医学家演得惟妙惟肖,骗过那些日本人,他完全心里没底,这个角色难度太大了。而且一旦被日本人识破的话,那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当然清楚。

“老大,这恐怕不行,你让我假扮其他的行业的人倒还不是大问题,冒充医学家,而且还是个鼠疫专家,这我可不行,我对那些医药知识一窍不通,日本人又不是傻子,很快就会识破的。”傅星瀚摇了摇头,这种没把握的事应承下来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这些日本人并不认识高子睿,也未必清楚他的那些专业知识。那两个日本间谍不是一口咬定你是高子睿吗,而且我看过他们行李箱里的那张所谓高子睿的画像,其实跟你更接近。”凌云鹏见过松田弘树行李箱里的那张画像,跟傅星瀚的相似度甚至高于高子睿本尊。

“可也不能因为长得像就把我当成高子睿的替罪羊,老大,日本人有多狠,你不会不知道吧?”傅星瀚一想到日本人种种的兽行,心里直发毛,一脸惧色。

305.兄弟情义

凌云鹏走到傅星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戏痴,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要不是我不具备你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就替你去了。”

此话并非虚言,凌云鹏说这话绝非是无关痛痒地宽慰傅星瀚,倘若他的样貌长得跟高子睿相像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充当高子睿的备胎,只是他并不具备这一点。

“老大,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难道你不害怕吗?”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干我们这一行的,危险是常伴左右,但这是我们的使命,我们无法逃避,如果我们这些拿枪的军人都畏首畏尾,不敢去同日寇拼个你死我活,我们身后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又能指望谁保他们平安呢?”凌云鹏神情淡然地开导着傅星瀚:“身为男人,就该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生当人杰,死为鬼雄。”

傅星瀚被凌云鹏的大义凛然,舍生忘死的豪情所感染,他凝望着凌云鹏,默默地点了点头:“好,老大,我也想当一回英雄,我听你的。”

凌云鹏与傅星瀚击掌为誓,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戏痴,你放心,到时候,有我为伴,你不会感到孤单的。”

“你跟我在一起?”傅星瀚激动而又疑惑地望着凌云鹏:“难道你想跟我一起赴死吗?我可不想拉你当垫背的。”

“戏痴,别这么悲观,说不定我们会有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当兄弟的自然是要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嘛。”

傅星瀚一听,鼻子有些发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凌云鹏,你还他妈的真会煽情。”

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如果真的需要启动这第二套方案的话,到时,我会扮作你的助手待在你身边的。”

“助手?高子睿不是和他未婚妻在一起吗?”傅星瀚已经从秦守义那里知道了高子睿和他未婚妻沈芝筠一起在鸿恩寺的寮房里做实验的事情了。

“不能让日本人知道高子睿的未婚妻和他一起在云雾山,否则日本人会拿他未婚妻来要挟威逼他的。”凌云鹏知道日本人手段毒辣,会以高子睿的亲人作为逼迫他的手段,所以必须隐瞒沈芝筠也在云雾山的事实。

傅星瀚点点头,确实,如果让日本人知道高子睿的未婚妻也在云雾山上的话,那些杀千刀的一定会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届时,高子睿可能就要被这伙畜生所左右,所以一定要隐瞒高子睿未婚妻一事。

“可我对高博士的情况一无所知,日本人那里会不会有他的一些详细资料?到时对不上不就露馅了吗?”傅星瀚担心自己不能胜任高子睿替身这个角色。

“嗯,你的这个顾虑不无道理,我会把从高博士那儿了解到的详细情况告诉你的,但有一点你可以早做准备。”

“什么?”

“高子睿是个左撇子。”

“高子睿是个左撇子?”傅星瀚眉头紧皱,一脸苦逼:“老大,这难度系数也太大了吧?”

“你看看能不能模仿左撇子的举止?”凌云鹏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老大,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天啊,老大,你还不如直接把我往火坑里推呢!”傅星瀚的眼里已经流露出绝望之色。

凌云鹏望着愁眉苦脸的傅星瀚,自知这个难度要求太大,对傅星瀚而言太苛刻,一个习惯于使用右手的人,突然间改用左手行事,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习惯岂能说改就改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他灵光一现,想让傅星瀚冒名顶替高子睿这个点子冒出来之后,忽然发现高子睿是左撇子这个情况,便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原因,这确实太为难傅星瀚了。

而现在日本人封山之后,他不得不想再度启用这个曾经的设想,只是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非高子睿的左手……

凌云鹏的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到时候要启用傅星瀚这个备胎时,这是唯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是对于傅星瀚来说,过于残忍了一点。

“你先放宽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只是备案而已,也许日本人相信高子睿已经离开了云雾山,那他们就会撤离云雾山,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凌云鹏只能宽慰傅星瀚几句。

“老大,你还有没有第三套方案?”傅星瀚觉得第二套方案难度系数太高,执行起来危险性太大。

“第三套方案要是有的话,那只能是硬碰硬了,也许到时候我们别动队所有队员只能与鬼子玉石俱焚,拼死力保高子睿突出重围,但这种以卵击石的方案目前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只有被逼到绝境时才会启动。”

傅星瀚一听,神色凝重,看来这次凶多吉少了。

“老大,那三个人能行吗?能让日本人相信高子睿已经下山了吗?”傅星瀚现在寄希望于裴俊杰那三名警卫,希望他们的说辞能骗过日本人,那他就用不着亲身犯险了。

“但愿吧,这事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那个鬼子中队长好糊弄一点。”关于这点,凌云鹏心里并没有把握,就算是裴俊杰他们没露出破绽,但若是日本人多疑的话,还是有可能继续在云雾山上进行搜寻。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六点多了,他现在得赶快将食物送到魔鬼洞里去,晚了的话,可能会被日本兵发现。

凌云鹏打开房门,却见秦守义和阿辉已经站在门口,默默地望着他俩,很显然,刚才他和傅星瀚之间的对话已被他们听见了。

“老大,戏痴一定要去顶替那个高博士吗?”阿辉的眼神里满含着对傅星瀚的不舍,尽管平时傅星瀚经常欺负阿辉,但阿辉却对傅星瀚毫无芥蒂,反而对傅星瀚很是仰慕,不仅因为傅星瀚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而且他还会说多国语言,骗术高明,到哪儿都不吃亏,是阿辉心目中的偶像。

“是啊,老大,能不能用其他办法救高博士离开云雾山,这办法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日本人抓住破绽,戏痴必死无疑啊!”秦守义也不忍心傅星瀚落入鬼子的手里。尽管秦守义和傅星瀚像是一对格格不入的冤家,彼此看不顺眼,经常拌嘴吵架,但毕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无论如何他都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傅星瀚深陷魔窟。

傅星瀚被这兄弟情义深深打动,想起自己曾经在上海租界当拆白党,玩仙人跳的时候,若是遇到警察来抓捕,他的同伙往往扔下他独自逃命去了,那一次就是因为警察来抓捕时,他的同伙见势不妙,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案发现场,而他则被警察逮个正着,由此被判了十年徒刑,要不是凌云鹏冒着风险到监狱里来将他营救出去,他这辈子就算是毁在了他的同伙身上了。

傅星瀚没想到自己跟凌云鹏,秦守义和阿辉他们仨才相处了几个月而已,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远远胜过他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远比那些狐朋狗友仗义,尽管平时也会相互斗嘴,相互抬杠,彼此看不顺眼,但在关键时刻,他们会以命相搏,不离不弃,这种过命的交情令傅星瀚对朋友二字重新认识了。

在进入妙影别动队之前,他对朋友二字的认知是:朋友是相互利用的,是利益互换的一张牌而已,是被用来当挡箭牌的,甚至是用来当垫背的。而此时,他才真正明白朋友二字的含义。

见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对凌云鹏的这个冒名顶替方案产生质疑,傅星瀚感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他明白这两人完全是替他着想,为他担心,不忍心他落入日本人手里,心里感动万分,他傅星瀚并非草芥,无人关心,无人问津。

这些人甚至比他的亲生父母都对他有情有义,当年他的家人得知他干的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之后,便不再认他了,登报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还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他从此成了一个自生自灭的孤家寡人,死后也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孤魂野鬼。家对他来说早已经是陌生的地方,家人与他也早已经形同陌路,那个家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他现在的家人就是这些个兄弟。

306. 不厌其详

傅星瀚朝秦守义和阿辉二人笑了笑:“你们别为我担心了,老大怎么可能把我推到火坑里去,他肯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你们放心吧,我傅星瀚命硬,死不了的。”

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充满狐疑地望着凌云鹏。凌云鹏笑了笑:“戏痴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担心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让戏痴涉险的。“

秦守义和阿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好了,你们食物都准备好了没有?”凌云鹏望着秦守义和阿辉。

“都准备好了,都在餐厅里呢,老大,你下去看看吧。”

凌云鹏点点头,下楼来到餐厅,看见餐桌上都堆满了各种食物,有刚采摘下来的蔬菜,有所剩的罐头干粮,还有那几大块腌制过的野猪肉,其中一块已经煮熟了。

凌云鹏拿着一只大麻袋,将那一大块熟的野猪肉放入其中,然后挑了一些罐头干粮,一些可以生吃的蔬菜,比如西红柿和地瓜,黄瓜之类的,因为山洞里生火不方便,而且产生的烟雾和气味容易让人发现,所以凌云鹏只能带一些可以直接生吃的蔬菜,随后又找到几节干电池,凌云鹏担心他们的手电快没电了,拿了几盒火柴,还有一些零散的物品放入麻袋里。

凌云鹏将麻袋口扎紧,随后吩咐了一句:“现在外面日本兵在云雾山上巡查得很严,你们可不要出去,就待在这里,明白吗?”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凌云鹏身穿粗布短衫,将麻袋扛在肩上,像是一位挑夫的模样。

凌云鹏朝阿辉使了个眼色,阿辉赶紧前去开门,朝门口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巡逻兵,然后朝凌云鹏招了招手,凌云鹏赶紧猫着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朝天龙瀑方向跑去,他不时地张望着巡逻队的动静,巧妙地避开巡逻队的路径,一路飞奔,终于安全抵达了魔鬼洞。

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便攀上巨石,扒开藤蔓,钻了进去。

”嘿,你们休息得好吗?“凌云鹏向三位打了个招呼。

三人昨日便和衣而卧睡在这树叶上,这层厚厚的树叶像是褥子似的,睡在上面挺松软的,洞里倒是不冷也不热,他们昨晚虽然没什么食物可以垫饱肚子,但有了凌云鹏给他们铺设的水管,水肯定管够,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三人只能用喝水来扛饿,不过水喝多了,就会产生尿急反应,幸亏山洞的尽头有个拐角处,还算是隐秘,便将那儿设为厕所。

总之,这个山洞具备吃喝拉撒睡所有功能,关键是安全,一般人找不到这地,所以这个魔鬼洞算是个宜居之处。

”这儿还不错,能够满足人的基本需求。“高子睿很是乐观:”不瞒你说,凌队长,我昨晚还睡得真香,还做梦了呢!“

”你呀,真是没心没肺,这样的环境竟然还能打呼噜。“沈芝筠嗔怪着高子睿。

”怎么,你昨晚没睡着吗?“高子睿转头问未婚妻。

”昨天一天多惊心动魄呀,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凶神恶煞的鬼子影子,吓得我都不敢闭眼了,尽听你打呼了。“沈芝筠满脸倦意,嗔怪着高子睿。

”那金小姐休息得如何呢?能不能适应这个新环境呢?“凌云鹏笑着问金嘉琪。

”我还好吧,开始有些担心,后来太困了,就睡着了。“其实昨晚金嘉琪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离开云雾山,如何将手上的试剂和资料送下山,只是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什么辙来,毕竟云雾山对她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环境,而且待在这个密封的环境里,对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来,我给你们带吃的来了。“

凌云鹏将麻袋打开,把里面的食物全都拿了出来。

三人见凌云鹏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好吃的,都兴奋不已。

”哇,还有肉。“高子睿兴奋地叫了起来:”我可已经快两个月都没吃到肉了。“

”这是一块腌制过的野猪肉,很香的,已经煮熟了,可以直接吃。“凌云鹏说完,撩起裤管,从绑腿处拔出匕首,割了一块猪肉递给高子睿。

”是野猪肉啊?那我还真是有口福。“高子睿接过野猪肉,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好吃,真香啊。“

”来来来,你们也尝尝,这可是那个大高个秦守义亲自打的野猪,并且亲手腌制的,尝尝他的手艺。“

凌云鹏又割了两块野猪肉给沈芝筠和金嘉琪。

”原来这就是那天秦大哥打的野猪,秦大哥可真是厉害。“沈芝筠亲眼看见秦守义将一头大野猪一枪毙命的壮举。

金嘉琪咬了一口野猪肉,也频频点头称赞:”这可是难得的美味,我会永远记得在这魔鬼洞里跟你们在一起的时时刻刻,点点滴滴。“

一听这话,凌云鹏愣愣地望着金嘉琪,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野猪肉,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金嘉琪见凌云鹏愣愣地望着自己,以为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便不知所以地朝自己望了望。

凌云鹏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起目光,将手中的匕首交给高子睿:“这把匕首很是锋利,你们可以用它割肉吃。”

高子睿接过匕首,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锋利。”

”高博士,待会儿麻烦你跟我讲一讲你的抗鼠疫新药研制的一些情况,包括原材料,制药工艺和步骤,实验数据等。“凌云鹏想要了解一些有关这款新药的情况,为傅星瀚之后能冒充高子睿做好准备。

高子睿疑惑地望着凌云鹏:”你要知道这些干嘛,这些东西很专业的,说出来你也搞不懂的。“

”我不要求达到内行的标准,我只要求知道个皮毛就可以了。你放心,我有一定的化学基础,不至于一窍不通。对了,昨天好像有一只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好像是作废的实验数据,我拿一些带走。“

”凌队长,你要那些东西干嘛?“沈芝筠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笑了笑:”以备不时之需。”

“好吧,如果你觉得可以废物利用的话,就拿去吧。”高子睿有些奇怪,凌云鹏怎么对这些没用的错误数据资料也感兴趣。

高子睿将那只装废纸的麻袋递给凌云鹏,凌云鹏从里面取出一沓写有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的纸张。

等吃饱喝足之后,高子睿边开始跟凌云鹏讲解他的这项最新研制出来的抗鼠疫新药。从药理学角度,从鼠疫杆菌的毒性成分,从黄藤的提炼技术,新药的临床实验结果等等方面给凌云鹏做了个科普。

凌云鹏边听边记在脑子里,这些专业性很强的知识在旁人听来肯定很是深奥难懂,好在凌云鹏的理解力和记忆力都非常不错,而且又有中学时期打下的生物和化学基础,所以并不觉得高子睿说的这些很枯燥乏味,还不时询问了一些他不明白的问题,像是跟高子睿在进行学术上的探讨。

高子睿一谈到他的专业知识,便神采飞扬,谈兴浓郁,有问必答,和凌云鹏谈得很投机,像是遇到了一位久违的知己。

经过高子睿的讲解之后,凌云鹏对这款抗鼠疫新药的情况有了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高博士,你能跟我谈一谈你的一些个人情况吗?越细致越好。”凌云鹏想要了解更多有关高子睿的情况,以便将来傅星瀚冒名顶替时可以应付自如。

“看来你不仅对这种药很感兴趣,对发明这种药的人也感兴趣。”金嘉琪站在凌云鹏的身后,也在一旁聆听高子睿的讲课,她见凌云鹏开始询问一些高子睿的个人情况,也很好奇。

307. 静观其变

凌云鹏对金嘉琪的疑问不以为然,用景仰的目光望着高子睿:“这当然啦,高博士是我们国家医学界的精英,我对他很是崇拜,当然想要了解他的一些个人情况。高博士,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不过我的个人经历还是很简单的,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高子睿谦逊地回答道。

“高博士太谦虚了。我也想要听听你的成长史和奋斗史。”金嘉琪索性席地而坐,像个小学生一般仰视着高子睿。

“你们真的是太高抬我了,好吧,那我就随便谈谈吧。”高子睿见金嘉琪席地而坐,自己便也坐到一块矮石头上。

凌云鹏也找了个石块坐下来,仔细聆听高子睿讲他的个人情况。

沈芝筠也坐到了高子睿身边,高子睿望着他们,侃侃谈起了他的过往。

“我是浙江宁波人,我祖上是开布庄的,当时宁波城里一半以上的布匹都是我们家供应的,所以家境还算是殷实。我五岁时,我父母把我送到上海的外婆家,我外婆是个小学老师,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后来我在万竹小学读完了五年小学,显达中学读完了初中,后来我在瑞兴教会学校完成了高中的学习,不过最后一年正好遇到一二八事变,我们的学校被炸毁了,很多老师和同学都被炸死了,那几天我正好生病,没去上学,躲过了这一劫。

后来我们全家都去了美国,我考上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生物系,之后我又修了医药学,成为了生物系和医学系的双博士。抗战爆发之后,我觉得我身为一名中国人,应该为抗战大业出点绵薄之力,于是我便回国了,在申江大学加入了何臻超老师的实验小组,三年前我把研制抗鼠疫药物作为我的课题,半年前取得了突破,这款apm药物的诞生引起了国际医学界的关注,它是目前抗鼠疫最为有效的一款药物。”

大家都凝神静气地听高子睿的自我介绍,凌云鹏又问及了他的一些细节问题,例如他的个人爱好,他父母的近况,他的同学同事等情况,高子睿都一一作答。

听完高子睿的个人情况介绍之后,凌云鹏心里渐渐有底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估计现在日本兵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他得回到别墅去,将高子睿所说的这些个人情况和新药研制过程都交代给傅星瀚,让他心里有底,早做准备。

凌云鹏将那叠废弃的实验数据资料插在后腰上,然后走出了洞外。

凌云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然后朝山上跑去,要想了解现在那些日本兵的部署,从山坡上往下看,就能一目了然。

凌云鹏找到一处观察点,随后朝半山腰处望去,现在半山腰周边的别墅区附近又变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而后山的入口处也有关卡,有四五个日本兵守在那里,检查来往的行人。

而在通往山下的南面隘口处则是重兵把守,有十多个士兵站在那儿值守,除此之外,还有两支巡逻队在山间来回巡逻。

凌云鹏忽然想起其实云雾山还有一处位于西南侧的隘口,当年义父和大部队就是从那儿下山的,而父亲为了阻止追兵下山追击,硬是将卡车横亘在隘口,拼死掩护义父下山,最后不幸受伤被俘。

也许那儿是个突破的地方,凌云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后朝西南方向跑去,如果这个西南隘口还能使用的话,那趁着夜色,将洞里的三人从那儿带下山也完全是可行的,毕竟这儿没有日本兵把守,只要避开巡逻兵就能依次下山了。

凌云鹏一路朝西南隘口方向飞奔而去,经过天龙瀑,继续往西走,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隘口,望着周边半人多高的荒草,凌云鹏明白了这处隘口已经被废弃了,就算是找到了那条道也没用了,那条又窄又陡的山道上长满了荒草和荆棘,已经把山路封堵了,从这儿下山简直与跳崖无异,看来白高兴了一回。

凌云鹏只能又回到了刚才的观察点。他发现有一队日本兵已经开始在别墅区里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了。忽然间山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凌云鹏看见那些住户想要跟日本兵理论,但日本兵根本不予理睬,蛮横地推推搡搡,若是遇到反抗者,则立刻进行抓捕。

一时间云雾山上被肃杀可怖的气氛所笼罩着。凌云鹏一扭头,发现有一队日本兵正朝山上鸿恩寺方向进发,前面还有一个穿着当地山民短打装束的人在领路,凌云鹏判断那是当地的向导。

看来日本人打算进行地毯式搜查了,凌云鹏寄希望于裴俊杰三位能让日本兵相信高子睿已经下山了。

凌云鹏摸了摸后腰上的那一叠实验资料,想了想,便朝南面的隘口方向跑去,在鸿恩寺到南面隘口的必经之路上,他将几份资料丢在草丛里,造成高子睿匆忙撤离鸿恩寺,朝南面隘口下山时,一路上不慎散落资料的假象,从而让日本人相信高子睿确实已经下山了。

把资料丢到草丛和灌木丛了之后,凌云鹏看见山上有一处巨石,便跑了过去,躲在石头的后面,进行观察。

一队日本兵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鸿恩寺,走进鸿恩寺的大雄宝殿一看,一片破落萧条之感,这里早就没人上香进贡了,整个大殿里到处都是灰尘,日本小队长眉头一皱,一脸嫌弃样,连忙转身朝殿外走去。

忽然大雄宝殿右侧寮房的房门打开了,一个身上披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外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突然他望见了眼前的日本兵,一脸惊恐状,连忙又折返回去,将房门关紧。

“日本人已经上来了。”张勇轻声招呼了一声李立峰:“你准备好了吗?”

李立峰神情紧张地点点头。

很快,房门被一脚踹开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小队长的日本军官望着张勇和李立峰,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日语,张勇和李立峰一脸懵懂地望着他。

一个稍微懂一点汉语的日本兵连忙进行翻译:“你们是谁,怎么待在这里?”

“我们是猎户,以打猎为生。”张勇神情紧张地指了指墙上的那张狍子皮。

日本兵将张勇的话翻成日语告诉了小队长。

小队长又说了一串日文,日本兵根据队长的意思,蹦出几个汉语词语:“你的,做实验的,见过没有?”

“做实验的?”李立峰懵懂地摇摇头:“什么是做实验?”

小队长见李立峰一脸莫名其妙的的神情,摇了摇头,随后转身朝外面走去,这时,隔壁寮房的房门打开了。

“张勇,你把那张狍子皮带上,今天去半山腰那儿瞅瞅,看看能不能换两个钱。”

裴俊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边拔着鞋跟边说道,忽然抬头看见隔壁房间前面站着一队日本兵,顿时吓得连连后退,想朝房间里窜。

但为时已晚,有几个日本兵已经将他一把抓住,推搡着来到小队长面前。

“你的,是什么的,干活?”小队长眼珠子一瞪,目露凶光地问道。

裴俊杰连忙陪着笑脸,指着张勇,指着李立峰,再指指自己:“太君,我跟他们是一伙的,我们都是打猎的猎户。”

“你的,也是打猎的?”

小队长满脸狐疑,上下打量着裴俊杰,指了指旁边的那间寮房:“你的,就住在那里?”

“是的,是的。”裴俊杰点头哈腰地回答道:“原先的人走了,我嫌我们仨住得太挤了,就搬到隔壁去住了。”

小队长眉头一蹙,懂汉语的日本兵连忙将裴俊杰的话翻译成日语。

小队长听完后,又讲了一大串日文,那个日本兵便上前翻译:“原先的人走了?原先住的是什么人?”

“不认识,应该是个读书人。他的房间里有许多看不懂的东西。”裴俊杰依旧陪着笑脸说道。

308. 行踪不定

小队长听懂了“读书人”几个字,眼睛一亮,连忙带着其他士兵闯入裴俊杰住的那间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屋内放着不少实验设备,小队长的脸忽然笑得像朵花似的:“吆西吆西。”

随后,小队长连忙对着身边的一个日本兵叽里呱啦说了一些日语,然后这名日本兵和另一个日本兵便一起转身,朝山下飞奔而去。

裴俊杰猜测这两名士兵一定是去山下向他们的长官汇报这儿的情况了,以便证实这儿就是高子睿的实验室。

躲在巨石后面的凌云鹏看见两个日本兵飞奔下山,便判断鬼子小队长已经发现了高子睿的实验室了。这两个日本兵一定是去向长官汇报了,他猜测鬼子中队长很快就会带着队伍上山进行查验,但愿裴俊杰他们能骗过这些日本兵。

果然,过了没多久,山下有一队日本兵上山来了,刚才的两名日本兵现在充当向导,给其中一位日军军官指路,那位军官手里拿着一只望远镜,朝山上瞭望了一下,随后继续上山。

“竹内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希望这次能旗开得胜。”小野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小野君,但愿这一趟你没白跑。”竹内健太郎笑了笑,脚下并不停歇,没过多久就到了鸿恩寺。

小队长见竹内中队长已经到了,连忙跑过去敬了个礼,用日文说道:“报告,我已经发现高桑的实验室。”

“好极了,三浦君,辛苦了。“竹内招呼了一下小野:”走,一起去看看。”

竹内健太郎和小野三郎一起走进寮房,看见房内堆放着许多实验设备。而房间里还散落着一些纸张,小野走过去,将纸张捡了起来,仔细一看,是一些实验数据和表格,内心一阵狂喜,这里应该就是高子睿的实验室,可是这里像是被搬空了,只留下这些大型的设备因无法搬走而留在这儿了。

“你去把那三个猎户叫来,我要问话。”竹内健太郎吩咐了一下三浦小队长。

“哈依。”三浦立刻让人将这三个被牢牢控制住的猎户带到竹内和小野面前。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被日本兵推搡着来到了竹内的面前。

“你们见过住在那间屋子里的人吗?”小野三郎是特高课的行动队长,在中国待了五六年了,汉语水平不错。

“见过几面,但印象不深。”裴俊杰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你说说这人长什么样?”小野三郎继续问道。

裴俊杰记得凌云鹏告诉过他,高子睿长得跟傅星瀚很像,于是他便将傅星瀚的样貌描述了一番:“这人中等个子,跟我差不多高,长得白白净净,不胖,偏瘦,挺斯文的,听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

小野一听,跟他所掌握的高子睿的样貌相似,便点了点头:“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到云雾山的?”

“我们大概是一个月前刚过来的,我们仨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一直在周边山上打猎,大概一个月前我们到这云雾山来了,我们想要一个歇脚的地方,便向山里人打听了,后来听说鸿恩寺那里的寮房因为太破太旧了,所以没人住,我们反正是穷人,无所谓,所以就到这鸿恩寺来了,看见这里有一排寮房,就挑了一间稍微好一点的住下了。”

裴俊杰将凌云鹏事先设置的有关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上山的,他们的身份这些内容早已烂熟于心,现在被问及了,自然是对答如流。

“那现在你说说你邻居的情况。”小野觉得裴俊杰说的话像是这么回事。

“我们来的时候,这个邻居就已经住在这里了,我们的这个邻居很少出门,除了上茅房,他基本上就一直待在屋子里,而且很少搭理人,我们以前打到了什么猎物就煮好后给他送碗去,他说了声谢谢就又把门给关上了,像是在搞什么秘密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碰到这么个棒槌邻居,也算是让我们开眼了。不过三天前,他屋子里来了几个人,把他的东西都给搬走了。”裴俊杰煞有介事地按照凌云鹏的剧本编造着故事。

“搬走了?你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呢?”小野立刻追问了一句。

“应该是下山了吧,我听来接他的人说,‘高博士,这是火车票,你收好。’”

“高博士离开云雾山了?”小野不禁眉头一皱。

“幸亏离开了,否则我还没法住他的房间呢,他这房间比我那间宽敞多了,其他都好,就是房间里面有股子怪味。”

竹内和小野一听高子睿已经离开了云雾山了,不免很是失望,没想到他们兴师动众地上山来搜捕高子睿,高子睿已先他们一步下山了,让他们扑了个空。

小野叹了口气,然后在这间寮房里又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地上有几株植物,便拾了起来,仔细看着。

“这是什么东西?”小野将这植物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太君,这个是断肠草。”向导见小野拿着黄藤很好奇的模样,便解释给小野听。

小野一听,回过头来,望着向导:“你认识这种植物?”

“这种植物在云雾山的后山有不少,这东西有毒,我们都叫它断肠草。“

小野把这断肠草拿到裴俊杰三人面前:”这个是你们几个挖出来的吗?“

三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他们几个都没见过这种植物,根本就不认识这种植物,也不知道这几株草有什么用处。

”这东西大概是那个邻居留下的吧。“张勇随口应了一句。

小野把这断肠草拿到向导面前:”你说这东西有毒?“

向导点点头:”嗯,这断肠草的毒性很大的,要是误食了之后,就会腹泻不止,倒地而亡。所以要特别当心。有些药农把这断肠草挖出来之后,把它晾晒干,晒得时间越长,毒性就越大,这东西可以以毒攻毒,有些人大热天生疖子,就用晒干的断肠草磨碎了,敷在疖子上,半天就下去了,还有被毒蜜蜂蛰了一口,起个大包,只要用这断肠草抹一下,两个时辰不到就消肿了。这叫以毒攻毒。不过你手上的这几株断肠草倒还新鲜,毒性不大,依我看,是刚挖出来不久。”

小野听向导这么一说,眼睛一亮:“你说什么?这断肠草刚挖出来没多久?”

向导点点头:“是啊,不会超过一天的,这断肠草挖出来之后,这根部就会变枯,叶子就会耷拉下来,不过你手上的这几株根部还挺新鲜的,叶子还挺精神的呢!”

“这么说,高桑还没离开云雾山,要是三天前就离开这里了,这断肠草怎么可能还这么新鲜?”小野转向裴俊杰几个:“你们确定高桑是三天前离开这儿的吗?”

此时,裴俊杰真想扑过去,将那个向导咬死,日本人都快相信高子睿离开云雾山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告诉日本人这什么狗屁断肠草这么新鲜,不可能是三天前挖出来的,最多不超过一天,这不是打他们几个的脸吗?这样一来,那个小野马上就质疑高子睿离开云雾山的时间了。

309. 全境搜捕

“我明明看见他们三天前提着大包小包离开这儿的呀?这几天也没见着那位邻居,不是离开云雾山了,他又会去哪里呢?”裴俊杰现在得赶快自救,若是被这个小野知道他们在欺骗日本人,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是啊是啊,我们也看见那几个人三天前提着大包小包离开这儿的。”张勇和李立峰也连忙来帮腔,希望这些日本人能相信他们的话。

“也许这几株断肠草被养在水瓶里,所以才会这么新鲜的。”裴俊杰想要驳斥向导的结论。

“这不可能,这断肠草喜阴,不喜水,若是养在水瓶里,早就死了。”向导洋洋得意地炫耀他对断肠草的见识。

“那有没有可能是养在其他的营养液里呢?”裴俊杰还是一口咬定高子睿早走了,那几株断肠草之所以精神抖擞,是因为高子睿养的好。

这下向导吃瘪了,他并不清楚断肠草浸在什么营养液里才能如此容光焕发?所以也就不吱声了。

小野听了裴俊杰的话后,觉得也有道理,毕竟高子睿搞的是生物医学,对植物一定是有所研究的,也许他真的是搞了什么营养液让这断肠草保鲜,如此说来,单凭这几株断肠草的新鲜程度是无法断定高子睿一定还在云雾山上。

这下竹内健太郎和小野三郎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这高子睿现在到底是在云雾山上还是已经下山了?

竹内叹了口气:“小野君,我们先下去吧,看看下面搜查的结果如何再做决定吧。”

“好的,竹内君。”小野点头同意了。

竹内一挥手,那些日本兵立刻集合,随后朝山下走去,竹内让向导朝隘口方向带路。他想要去询问一下守在关卡的士兵,从昨晚到现在,有没有人想要从隘口下山的。

一队日本兵朝隘口方向行进,凌云鹏蹲守在远处的巨石后面,看着他们朝着隘口方向走去,估摸着很快他们就会在沿途的灌木丛中发现那几张纸,这应该可以作为高子睿已经下山的佐证。

果然,在距离隘口的三公里处的草丛里,竹内和小野同时发现了那几张记录了实验数据的纸张。他们拾起来一看,果然与在鸿恩寺寮房里拾到的那张资料如出一辙。

“小野君,你看,这些资料肯定是高桑匆忙离开时不慎掉落的,落在这个地方,说明他是想要下山去。”竹内望了望山上,又望了望隘口方向:“这里是鸿恩寺去往隘口的必经之路,这么看来,高桑确实是已经下山了。”

小野三郎看着手上的资料,又看了看隘口,确实种种表象让人感到高子睿已经离开云雾山了,但是那位向导的话又让小野心存侥幸:“也许吧,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高桑有可能还在这山上。”

“小野君,如果高桑要离开云雾山的话,他必须从南面的隘口下山,而南面隘口昨天傍晚就已经封锁了,而古川大佐昨天白天就已经在九江周围部署了兵力,若是高桑能逃脱的话,应该在前天。那个猎户不是说三天前他看见几个人帮高桑整理打包,提着大包小包走了吗?这时间应该对的上,我估计那个高桑已经下山了。”

“不过,竹内君,我有种直觉,这个高桑还在这儿,你想,从我们得到松田的电报到我们上山之前,也就二十个小时,当然这位高桑有可能在这二十小时之内逃脱,但我不相信他有这么迅速,毕竟要将这些实验器材搬走也是需要时间的。

何况加藤课长也已经和宪兵队队长通过气了,让他们加强对进入上海的路口,码头和火车站进行严密布控,若是发现高子睿则立即抓捕。而我们至今还没有收到高子睿已经落网的消息,这有可能高桑还在云雾山上。“

竹内听小野的分析也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况且现在松田和山崎两位都没有找到,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建议在云雾山上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争取尽快找到松田和山崎,那么事情的真相就会大白了。加藤课长给了我七天时间,若是七天内毫无结果,我们再离开也不迟。”

竹内见小野依然坚持留在云雾山上,况且古川大佐确实嘱咐过他要尽力协助小野三郎搜捕高子睿,以小野三郎的意见为准,所以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好吧,小野君,我们继续留在云雾山上进行搜捕。”

凌云鹏见日本兵走远了,便朝半山腰望去,那儿固定的岗哨已经撤离了,估计是搜查的人手不够,这些站岗的士兵也参与到挨家挨户的搜查行动中去了。

凌云鹏朝山下走去,临近半山腰时,他躲到一棵大树旁往下面观察,看见有七八个日本兵正朝戴公馆走去。

日本兵走到别墅前,用枪托砸门,大门开了,阿辉看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兵闯了进来,心里不觉一阵惊慌,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低着头,退到一边。

秦守义从里面出来,刚想问阿辉什么事,见日本兵大摇大摆地朝里走去,面色一沉,阿辉见秦守义横眉冷目的模样,连忙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做出恭顺的模样。

日本兵对着阿辉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日文,阿辉茫然地望着他,旁边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穿着军服的人连忙朝日本兵点点头,然后走到阿辉面前,将日本兵的话翻成中文。

“你们这里住几个人啊?”翻译官问道。

“一共三个。”阿辉做了个三的手势,尽管先前的剧本上说的是别墅里住了四个人,老大是别墅的主人,秦守义是司机,傅星瀚是管家,他自己是老大的跟班,但现在老大不在家,如果说有四人的话,这些日本兵一定会追究到底,所以索性就说是三人。

翻译官把阿辉的话向日本兵翻译了一下。日本兵又从嘴里蹦出几句日本话。

“太君让你们三个人全部到这儿来。”翻译官将日本兵的话告诉阿辉。

阿辉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秦守义,朝日本兵点头哈腰地笑了笑:“太君,现在就我和他,我们是表兄弟,此外还有一个病人在家里。”

“病人?”翻译官眉头一蹙,随后将阿辉的话告诉了日本兵。日本兵一脸蛮横样,跟翻译官说了几句日语。

“太君问,病人在哪里?”

“就在楼上,病得挺重的。“阿辉无奈地笑了笑。

日本兵对翻译官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翻译官便转身对阿辉说道:”太君让你带我们上去看看。“

”好好好,我带你们上去。”阿辉知道拒绝是没用的,只得硬着头皮朝楼上走去。

半小时前,当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三人看见日本人挨家挨户上面搜查时,便商量好了对策,他们猜想日本兵一定是在寻找高子睿,而傅星瀚与高子睿有极高的相似度,所以傅星瀚绝对不能出面,否则有可能让日本兵发现傅星瀚,而误当作高子睿带走。

但这么个大活人也没处可藏。他们仨商量了一下,就让傅星瀚扮作病人,躺在床上,以免正面碰上日本兵。

而现在日本兵要亲自查看病人,阿辉当然难以拒绝。

日本兵跟着阿辉上楼,推开房门一看,床上躺着一个佝偻着身躯的人。日本兵走到床前,粗鲁地喝问了一句:“你的,什么的干活?”

310. 游刃有余

傅星瀚慢慢地转过身子,然后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望了望这几个日本兵,一脸茫然。

阿辉吃惊地望着傅星瀚,原来傅星瀚已经把自己化妆成了一名老翁,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额头上满是皱纹,眼角低垂着,一看就是精神不济的老人模样。

傅星瀚一阵咳嗽,脸涨得通红,喉咙口发出气喘声:“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翻译官问阿辉:“这人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

还没等阿辉开口,傅星瀚先发声了。

“我是他叔父,我身体不好,我侄儿接我来这山上疗养。可我这病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会不会就葬在这儿了。”傅星瀚喘着粗气,发出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阿辉啊,给我倒点热水来。”

“好的,叔叔,我这就去给你倒杯热水。”阿辉连忙应声下楼去了。

翻译官将傅星瀚的话翻成日语,告诉了这些日本兵。

等阿辉走出房门之后,傅星瀚又是一阵猛咳,日本兵见状,怕这病人得的是肺痨,赶紧捂住口鼻,离开傅星瀚的房间。

日本兵走出傅星瀚的房间之后便又到二楼的其他房间转了一圈,包括凌云鹏的房间,秦守义的房间和局座的房间。

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凝神静气地看着这些日本兵在局座的房间里东翻翻,西看看,翻箱倒柜仔细地搜查每一处,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幸亏老大及时将局座房间里的东西都搜查了一遍,把那些带有局座印记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了,否则肯定被这些日本兵抓个正着。

那些日本兵搜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下楼去了。

日本兵在楼下又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疑点,刚要出门,忽然那个日本兵闻到了什么味道,用鼻子嗅了嗅:“吆西,什么东西好香啊?”

日本兵寻香而去,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大块野猪肉,几个日本兵一看,不禁连连咽口水。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常常清汤寡水,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现在见有这么一大块野猪肉,自然是馋涎欲滴,不容错过,于是不由分说,拎起来就走。

秦守义站在那儿咬牙切齿,怒目横对,这些鬼子简直就是强盗。

阿辉见日本兵拿着一块野猪肉走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朝日本兵连连点头哈腰:“太君,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阿辉一回头见秦守义还站在那儿切齿怒目地瞪视着日本兵的背影,连忙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开导他:“好了,哪吒,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些瘟神总算是走了,你就别虎着脸了。少了一块野猪肉总比少一条命要好吧。”

秦守义像是被憋闷了许久,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好吧,我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对对对,破财消灾,破财消灾,你不知道我刚才在楼上有多紧张,怕戏痴被他们当做是高子睿被带走,没想到这个戏痴真是个人精,一转眼功夫就把自己化妆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还在那儿一个劲地假咳嗽,那些日本人怕戏痴得的是传染病,赶紧捂住口鼻离开了。”

“这个戏痴,天生就是个演戏的料,这随机应变的本事,我们是望尘莫及啊!”秦守义不得不佩服傅星瀚这种与生俱来的急中生智的能力。

凌云鹏躲在树后,看见一行日本兵从戴公馆里走了出来,手上提溜着一块野猪肉,脸上春风拂面。

看着这些日本兵走远了,凌云鹏便想回戴公馆,刚要从树后走出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怒骂声,连忙转头朝后面望去,原来是日本兵想要进国府要员胡勉之的别墅进行搜查,被胡勉之一口拒绝,日本兵想要动粗,胡勉之厉声呵斥。

“我看你们哪个敢进来搜?”胡勉之吹胡子瞪眼,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

“太君,这位是胡勉之老先生,他是国府要员,国民党元老,连汪先生也要敬他几分。”那位翻译官听说过胡勉之老先生,连忙向日本兵解释了一下。

日本兵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胡勉之,看见这个倔老头一副不买账的模样,倒也不敢造次,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持在那儿。

这时,小野三郎走了过来,他上前询问日本兵是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这个老东西不让我们进去搜查。”虽然小野是特高课人员,并非这些日本兵的顶头上司,但竹内有令,所有士兵都必须服从小野君的指挥,所以此时正与中国人对峙的日本兵看见小野三郎就如同靠山一般,一脸的趾高气扬。

翻译官怕小野被日本兵挑唆,不明其中的轻重关系,鲁莽行事,今后可能会惹麻烦,连忙向小野三郎鞠了个躬,然后凑在小野耳朵旁,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小野一听,心头一惊,胡勉之这个名字他可是听说过的,成立同盟会的时候他就是其中一员了,连汪兆铭见到他都得尊称他一声胡老。据说这个胡勉之老先生年轻时曾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是土肥原贤二的学长,这些年他与当政者政见多有不和,因而不被待见,常年赋闲在家,修身养性,但其影响力还是颇大的,尤其是在国民党左派和无党派人士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如今日本当局正想网罗这些有影响力的政坛精英来辅佐南京政府,给汪先生添砖加瓦,这个胡勉之老先生也是他们看中的人选之一。

小野君望了望胡勉之,马上恭恭敬敬地向他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胡老先生,手下鲁莽了,请胡老先生息怒。”

小野说完,转身给了那日本兵一记重重的耳光:“八格,把你的那些士兵全都带走,不许侵扰这位胡勉之老先生。”

那个日本兵挨了耳光之后,很是不服气,他可不是小野三郎手下的兵,就算是要打要罚,那也是竹内健太郎分内之事,轮不到特高课的人耀武扬威,可是小野的军衔和职务都高过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灰溜溜地带走几名手下撤离了胡勉之的别墅。

小野再次向胡勉之鞠了个躬,然后离开了胡勉之的别墅。

胡勉之看着那些日本人走远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凌云鹏在大树后面看得真真切切,看来日本人对这个胡勉之老先生还是有所忌惮的。

凌云鹏随后望了望四周,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从树后走了出来,朝戴公馆走去。

凌云鹏刚一进门,阿辉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汇报了刚才日本人进屋搜查的事情了。

“我刚才在半山腰那儿都看到了,日本人进我们这儿搜查了,还带走一块野猪肉。”

“是啊,总共才四块野猪肉,一块让你送人了,一块让裴中士带走了,还有一块便宜了那些鬼子了,现在只剩下一块了。”阿辉说着,从厨房的柜子下面将最后一块野猪肉拿了出来:”幸亏我留了一手,把这块野猪肉藏在柜子下面,不然也给那些杀千刀的给带走了。“

傅星瀚拍了拍阿辉的肩膀:“多亏你留了一手,否则这么好吃的野猪肉便宜了那些混蛋,真的是心不甘。”

“刚才日本兵进来,没认出你吧?”凌云鹏担心傅星瀚被日本兵错当成高子睿。

311. 蛇下亡魂

“没有没有,老大,戏痴是谁呀,他最懂得自保了,我们见日本人在挨家挨户搜查的时候,怕戏痴被日本人看见,可又没处可躲,就让戏痴冒充病人躺床上,没想到日本人还亲自上楼查看,我的心当时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你猜怎么着?”阿辉绘声绘色地向凌云鹏描述刚才傅星瀚的机智:“戏痴把自己化妆成了一个老头,还一个劲地在那儿咳嗽,吓得日本人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传染病,赶紧离开。”

凌云鹏听后,笑着拍了拍傅星瀚:“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最会唬人的了,又让你逃过了一劫。”

傅星瀚不无得意地扬了扬头:“没办法,娘胎里带出来的,祖师爷赏的,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说你胖你就喘,你呀,总改不了这臭毛病。”凌云鹏指着傅星瀚轻轻地数落着。

傅星瀚朝凌云鹏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哎,哪吒呢?怎么没见他呢?”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秦守义的身影。

阿辉和傅星瀚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也四下里寻找秦守义。

“刚才不是在这儿的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他人影了呢?”阿辉嘟哝着:“这个哪吒,见到日本人就像是见到仇人一般,打日本兵进门就一直虎着脸,我看他那模样担心死了,怕他把日本人惹毛了,一直给他使眼色,可他就是改不了那臭脾气。”

凌云鹏顾不得听阿辉的唠叨,连忙上上下下走了一圈,也没见到秦守义的身影。

“这个哪吒,现在也学会了不辞而别,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凌云鹏还没开口,傅星瀚就学着以前凌云鹏教训他时的口吻,对秦守义进行批评训斥:“等他回来之后,一定要进行严肃批评,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必须做出深刻的检查。”

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好气又好笑。

“好了,戏痴,我们先不管哪吒了,你跟我上楼来,我跟你说一下高子睿的具体情况。”凌云鹏说着,从后腰处将那叠废弃的实验数据拿了出来,向傅星瀚招了招手。

“老大,裴中士那儿有消息了没有,那些日本兵有没有相信高博士已经下山了?”傅星瀚还是寄希望于裴中士的花言巧语能让日本人相信高子睿已经下山了。

凌云鹏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如果相信的话,日本兵应该下午就要集结队伍,做好下山的准备了。如果他们到晚上还不撤离的话,那就说明他们未必相信裴中士他们的话,或是他们发现其他什么疑点了,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傅星瀚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凌云鹏走进房间,随后,凌云鹏将从高子睿那儿得到的信息,包括个人信息,家庭状况,求学历程,习惯爱好,以及学术上的成果,抗鼠疫新药的研制过程都详细地告诉了傅星瀚,傅星瀚边听边记,对高子睿有了个更清晰的了解。

就在凌云鹏与傅星瀚二人在商讨如何假冒高子睿之时,秦守义悄悄地拿着个竹篓去往后山,他打算故伎重演,到后山上捕一些毒蛇,用这些蛇兵来对付那些日本兵。

秦守义来到了后山小径,却发现那儿已经设置了关卡,检查往来人员,秦守义举起双手,日本兵搜了搜身,看了看那个空竹篓,没发现什么问题,便让他顺利地过了关卡。

秦守义来到后山,他发现如今后山上的人比以往少多了,也许害怕日本人盘查,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惹麻烦,也就不出门了。

秦守义走到一处灌木丛附近,依照他的经验,这里是各种蛇的聚集地,他从衣兜里拿出那只竹哨,轻轻地吹着,声音轻微但能传播得很远,然后他就席地而坐,凝神屏气,静静地在那儿等候着,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多蛇朝秦守义身边游了过来,它们像是收到了开会的请柬似的,前来秦守义那儿报到。

秦守义看了看这些蛇,捉了十几条毒蛇放入竹篓里,轻轻地拍拍竹篓,吹着轻柔的口哨,那些刚才还精神抖擞的毒蛇很快就安静下来,待在竹篓里一动不动,秦守义随后又朝地上吹了几声不同于刚才的口哨声,那些没被选中的蛇都纷纷游走了。

秦守义满意地看了看竹篓,随后站起身来,将竹篓背在身上,打算原路返回,没走几步,忽然发现有两个人,一个是矮个子,另一个是板寸头,他俩穿着对襟短衫,黑色长裤,圆口黑布鞋,像是云雾山的山民,只见他俩神情紧张地在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朝悬崖边走去。

秦守义心头不禁一紧,悬崖下面可是躺着山崎修一和松田弘树两具尸体,会不会被这两人发现,他不由得转身,尾随在这两人身后。

果然,这两人来到了悬崖边,朝悬崖下张望,忽然矮个子指着下面,对身边板寸头叫了一声,秦守义听的分明,那是一句日语,板寸头顺着矮个子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下,用日语回应着矮个子,接着两人转身飞快地朝后山关卡处奔跑过去。

秦守义一看便明白了,那两个日本人一定是发现了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的尸体,要去向长官报告,他必须阻止他们。

于是,秦守义朝二人的方向追赶过去,那二人奔跑的速度很快,快接近关卡了,而秦守义又不敢靠得太近,怕万一不能将二人一起杀了,则一定会被他们认出来,而且这里动手的话,一定会让关卡处的日本兵发现。

秦守义连忙从竹篓里掏出一条眼镜蛇,奋力往前一甩,眼镜蛇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然后落在草丛里,它吐着蛇信,寻找着猎物,忽然发现它的身后有两个人正在朝它这儿飞奔而来,以为是要攻击它,便对准其中一个矮个子的小腿就是猛地一口。

矮个子小腿肚上遭到一记重创,疼得猛地叫唤了一声,随即倒地,双手捂着小腿上的伤口,看见旁边有条蛇正朝他吐着蛇信,顿时吓得嚎叫起来。

板寸头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跑了过去,将矮个子从地上拉起来,矮个子还没爬起来,眼镜蛇又朝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矮个子疼得嗷嗷叫,板寸头从腰间拔出匕首,然后迅速朝眼镜蛇头部刺了过来,只见寒光一闪,蛇头落下。

板寸头赶紧将矮个子背在身上,往关卡处飞奔而去:“福山君,你坚持一下,坚持住,福山君”。

秦守义想要再扔一条毒蛇,无奈那个板寸头速度奇快,已经跑到了关卡,而关卡那儿的日本兵都回头望着那位板寸头,秦守义只能放弃了。他叹了口气,还是没能将二人一起解决掉,但他知道,那个矮个子肯定活不过两个小时。

板寸头跑到关卡那儿,用日语告诉哨兵,矮个子被毒蛇咬伤了,要赶快医治。

哨兵指了指旁边的一辆带车斗摩托车,板寸头连忙将矮个子放入车斗里,自己则骑在摩托车上,钥匙一拧,手里加大油门,摩托车便像离弦的箭一般朝前冲去……

312. 心急如焚

板寸头很快就来到来了日军在云雾山的临时指挥所所在地——盛景酒店,在底楼的餐厅里找到了小野三郎。

小野正在喝茶,见板寸头急急忙忙过来了,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木村君?”

“报告小野队长,福山君被毒蛇咬伤了。另外,我们已经在后山的悬崖下面发现了松田君和山崎君的尸体。”

小野一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那么在悬崖下面发现了松田君和山崎君的尸体?”

“是的,我们急着跑回来向你汇报,可惜福山君不幸被后山的毒蛇咬伤了。”

“好的,我知道了,福山君就交给我吧,我去找藤原医生看一下。你带领一支小分队前往后山悬崖下,务必将松田君和山崎君的尸体抬上来。”

“哈依。”木村连忙从竹内的士兵里挑了十个人,组成一支十人的小分队下山,去把那两具尸体抬上来。

小野命两个士兵将神智已经昏聩的福山抬到了底楼五号房间里,藤原医生看了看福山的两处伤口,那眼镜蛇咬过的伤口处已经红肿发黑,手臂粗得都跟小腿一样了,而且福山已经神志不清,躺在那里痛苦地嚎叫着。

藤原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不行了,中毒太深,救不活了。”

小野一听,心头一紧,望着一脸痛苦的福山,心情沉重地询问藤原:“藤原医生,真的是无力回天了吗?”

“我估计是眼镜蛇咬的,可我这里也没有眼镜蛇的蛇毒血清,解不了这种蛇毒。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福山君在这痛苦中死去。”

小野无奈地望着嚎叫着的福山,摇了摇头,绝望地叹了口气。

“福山君,我来帮你解脱痛苦吧。”小野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枪,抵在福山浩二的太阳穴处,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福山头一歪,彻底解脱了,枕边留下一滩殷红的血迹。

而此时,躲在魔鬼洞里的金嘉琪如坐针毡,她心里牵挂着那位染上鼠疫杆菌的军长能否挺住,现在自己身边就有医治鼠疫的良药,可就是无法送下山,她不停地在山洞里来回走动,内心焦灼不安。

“金小姐,你怎么啦?”高子睿见金嘉琪心神不宁的样子,问了一句。

“不行,我得设法下山去,否则我们那些将士的生命就会危在旦夕。”金嘉琪像是一头困兽,在笼子里烦躁不安地想要突破牢笼。

“不行的,金小姐,你这样出去就是自寻死路,我们还是听听凌队长他们的意思吧。”沈芝筠连忙阻止金嘉琪的鲁莽决定,在她看来,凌云鹏还是挺聪明睿智,极具行动力的,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把他们从鸿恩寺的寮房里搬离出来,也许现在已经被日本兵抓住了,而且只用了数小时就解决了他们的饮水饮食问题,让他们得以在这个洞穴里安全地度日。

“时间已经过去快两天了,我不能一直在这个山洞里耗时间,要是这个凌队长想不出下山的办法,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死守着,这太耽误事了。”

“可我们现在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撞在日本人的枪口上,不是自投罗网吗?”高子睿劝导着金嘉琪:“我觉得这个凌队长还是挺足智多谋的,也许他很快就能想到办法了,我们应该相信他,你我还是耐心地等待吧。”

金嘉琪见高子睿夫妇都不赞同她出去,而自己也确实没有好的办法离开云雾山,刚才只是她焦灼情绪的发泄,她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这是最受煎熬的事情了。

金嘉琪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情沮丧。

高子睿左手拿着那把凌云鹏给他的匕首,割了一小块野猪肉递给金嘉琪:“吃点东西会让情绪好一点的。”

金嘉琪接过野猪肉,朝高子睿无奈地笑了笑。

秦守义悄悄地回到了别墅,他刚进门,正好遇见凌云鹏想要出门。

凌云鹏见秦守义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竹篓,便猜出了一二:“你刚才去后山了?”

秦守义点点头,振振有词地回答道:“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躲在这别墅里当缩头乌龟吧,得给那些鬼子一点厉害瞧瞧。”

“糊涂!”凌云鹏厉声呵斥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来消灭鬼子的,而是把高博士安全带离云雾山,你想要惊动这些鬼子吗?想要让他们来抓捕我们吗?”

秦守义很少见凌云鹏发火,凌云鹏的这几句话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有时太鲁莽,太冲动,考虑问题太简单,被凌云鹏斥责了之后,便不做声了。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我这里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凌云鹏没好气地瞪了秦守义一眼。

秦守义知道自己错了:“老大,对不住啊,让你们几个为我担心了。”

“好了,下不为例,以后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凌云鹏生气的并不是秦守义去后山捕蛇,而是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擅作主张,无组织,无纪律是任何行动的最大障碍。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秦守义点点头,随后说道:“老大,鬼子已经在后山悬崖下面发现了那两个日本间谍的尸体了。”

凌云鹏一听,愣了一下:“已经发现了?”

秦守义点点头,将刚才在后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凌云鹏汇报了。

虽然凌云鹏心里清楚,松田和山崎两个日本间谍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的,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日本人上山后的第二天这两具尸体就被发现了,那么日本人发现之后会采取什么对策,他心里没底,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这件事肯定会增加他们护送高子睿下山的难度。

秦守义给凌云鹏带来的这个消息显然不是个好消息,凌云鹏不禁眉头紧皱:“这么看来,日本兵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云雾山了,他们一定会搜查杀害这两名日本间谍的凶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上去吧,对了,看好你那些宝贝,可别让它们乱窜,否则还没弄死日本人呢,倒先把我们自己给灭了。”

秦守义又露出憨憨的笑容:“放心吧,老大,这个我有把握。”

“好了,我先出去一下。你和戏痴,阿辉一起看家吧。”

凌云鹏说完,朝外面走去,现在虽然日本兵控制着云雾山,但人员走动还是相对自由的,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害怕,不敢出门,现在有些胆大的,也开始壮着胆子在云雾山上游荡了。

昨天他在鸿恩寺的寮房那里偷听到了金嘉琪与高子睿的谈话,知道金嘉琪迫切想要下山的目的是我党的一位高级将领也染上了鼠疫,送来上海医治,而她父亲金老板正在着手处理此事,因而将与高子睿接头的任务交由她来完成。而现在距离金嘉琪上山已经过去两天了,她已经拿到了试剂,却无法送下山去。

救命的事情自然是分秒必争,但是现在看来日本人并没有下山的意思,凌云鹏也不清楚日本人打算在这云雾山上准备待多少天,他等不起,金嘉琪也等不起,那位军长更等不起,他必须想办法让金嘉琪先离开云雾山去救治那位军长。

凌云鹏悄悄地朝胡勉之的别墅走去……

313. 寻求外援

凌云鹏忽然间想到了胡勉之,刚才这位老先生能够阻止日本兵进屋搜查,说明这位胡老先生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日本人对这位国民党元老还是有所忌惮的,因而胡老先生有这底气不买日本人的帐,而且凌云鹏以前在部队时就听说过这位胡勉之先生,知道这位老先生从年轻时就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也许这个棘手的任务能有所突破,因而凌云鹏想要前去一试。

凌云鹏走到胡勉之的别墅前,敲了敲门,很快,大门打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警觉地打量着凌云鹏。

凌云鹏一看,猜想面前的应该是胡勉之的管家,便恭谨地朝这位管家躬了躬身:”请问胡老先生在家吗?“

”请问你是……“

”晚辈是童晟熙先生的门生,听说胡老先生正在云雾山休养,故来问候一声。“

童晟熙是有名的士绅,企业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与胡勉之老先生是莫逆之交,这点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凌云鹏将此人的名头抬了出来,就不怕被管家拒之门外了。

”哦,原来是童老的门生,快请进,快请进。“管家一听是胡老先生的挚友门生求见,很是高兴,连忙将凌云鹏领进屋内。

管家向胡老先生介绍了凌云鹏,胡勉之不禁喜上眉梢,这两天被日本兵搞得心情糟透了,能有个挚友的门生来访,心情舒畅多了:”原来你是瑞尧的门生,快请坐,快请坐。家明,快上茶。“

瑞尧是童晟熙的字,凌云鹏一听自然明白胡勉之与童晟熙交情匪浅,因而对他甚是欢迎,这个良好的开端让凌云鹏对接下来的接触更有信心了。

凌云鹏向胡勉之拱手作揖:”晚辈凌云鹏特来向胡老问安,祝胡老您福泰安康。“

”凌云鹏?你是瑞尧新收的门徒吧,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胡勉之知道童晟熙喜欢效仿孟尝君,广收门客,门徒,而他因与童晟熙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对好友的那些门徒也比较熟悉,不过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却面生的很。

”是的,晚生拜在童先生门下没多久。“凌云鹏只能继续编造,拉近与胡勉之的关系。

管家给胡勉之拿来了紫砂茶壶,给凌云鹏端来了一杯绿茶,凌云鹏连忙起身致谢。

”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呢,瑞尧的大多数门生我都认得。“胡勉之拿起茶壶喝了一口,和颜悦色地随口一问:”请问凌先生现在在哪儿高就呢?“

”晚辈不才,现如今在雨农先生手下谋一差事。“凌云鹏开始一点点地向胡勉之透露真实信息。

”雨农?你说的是戴雨农,军统的戴雨农?“胡勉之一愣,把紫砂壶放下,追问了一句。

”是的,晚辈现在是雨农先生手下的一员。“凌云鹏知道此事若是有求于胡老先生,那自己的身份必须向老先生挑明,若是刻意隐瞒则必然引起老先生的不满,以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诚意不足。

胡勉之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戴雨农现在可是委员长身边的红人呢,你投身于他,今后定会青云直上,前途无量啊!看来凌先生也是个会钻营的人呢。“

如今的戴雨农可谓春风得意,权倾一时,他主导的军统规模之大,势头之劲,令那些军中大佬都敬畏几分,胡勉之把凌云鹏视作在乱世之中善于审时度势,攀附权贵,投机钻营之人,故而有些不屑之意。

”晚辈投身军统,并非为了飞黄腾达,声名显赫,只想在国难当头之时,报效国家而已。“凌云鹏掷地有声地回应胡勉之的冷言冷语。

胡勉之正拿起紫砂壶喝茶,一听这话,停顿了一下,侧目望了望凌云鹏,见凌云鹏目光明锐,神情坦荡,言辞恳切,随即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年轻人能不惜生死,挺身而出,保家卫国,这种精神值得颂扬,我虽然与戴雨农没什么交往,不过他所主持的军统在抗战方面的付出和牺牲,老夫也是看在眼里,心里也是钦佩有加。国难当头,确实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去冲锋陷阵。“

”谢胡老先生的称赞和勉励,眼下晚辈正有一棘手之事需借助胡老的一臂之力。“凌云鹏见时机已到,便将自己所需解决的问题抛了出来。

胡勉之一愣,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言竟被对方抓住了机会,只能接口问道:”究竟何事凌先生需老夫助一臂之力?不妨说来听听。“

”谢胡老先生通达,那晚辈就实话实说了,胡老先生可曾听说过高子睿这个人?“凌云鹏试问道。

”高子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是不是那个青年才俊,做医学研究的?“胡勉之在脑海里搜索高子睿这个人,稍稍有些模糊的印象。

”对,正是此人。胡老先生,日本人之所以上山,封山,挨家挨户地搜查,就是为了这个高子睿。“

”哦?原来日本兵如此猖獗竟然是为了此人?“胡勉之一听日本人之所以这样大动干戈就是为了这个人,可见这个人对于日本人来说是多么重要,那么这个人对于国人来说也就更重要了。

”日寇对我军和一些地区的平民已经开展了细菌战,他们将含有鼠疫杆菌,伤寒杆菌的炸弹投入我方阵地,造成大量军人和平民死亡,因而我军的战斗力折损严重,战事越发严峻了,而这个高子睿是个医学家,他发明了一种抗鼠疫的新药apm,有良好的疗效,日本人得知后,千方百计要找到他,想要收为己用,为他们效力。

这位高博士目前就在云雾山,上峰命令我和我的队员们要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位高博士安全送达上海,我虽已找到了这位高博士,可现在日本人封山了,目前我无法带他离开此地。“

凌云鹏将高子睿的情况和他自己的任务向胡勉之坦陈。

胡勉之听后,方才恍然大悟:”听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对对对,就是这个高子睿,他的医学成果得到了国外许多同行的肯定,说他的这项成果能救许多人于水火。“

”是啊,说他是国宝也不为过,他一人就能抵万军啊!可现在他深陷危境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日本人发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通过我,让高博士离开这里,对吗?“此时胡勉之已经明白凌云鹏来找自己的用意了。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我今天观察到日本人对您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进屋搜查,所以我有个大胆的设想,想要借助胡老先生的声望和日本人对您的顾忌,让高博士逃过这一劫。“

”高博士的所作所为令老夫深感欣慰和钦佩,也替他的处境深感焦虑和担忧,若是能帮到这位高博士,老夫定不推辞。“胡勉之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大是大非面前一点都不含糊,矍铄的目光依然清澈。

凌云鹏一听,喜出望外,犹如久旱逢甘霖,连忙站起身来,向胡老先生拱手致谢:”胡老先生大义令晚辈没齿难忘。“

”凌先生言重了,高博士与你也非亲非故,你和你的同仁们能舍身相救,我胡某人岂能袖手旁观?想我胡某人一辈子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与满清斗,与军阀斗,与党魁斗。现在与日寇斗,自然是每个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的必然选择,就算是肝脑涂地,杀身成仁,亦不能退缩。否则上有愧天地祖宗,下有负社稷百姓,乃民族之罪人,与秦桧,吴三桂之流有何区别?“

凌云鹏的言辞让胡勉之的心情也不禁激荡起来,不由得向这位勇不畏死的晚辈吐露心声,表明心迹。

”胡老先生的一片冰心云鹏感激不尽。“

”不过,话虽如此,施救需有施救之法,不知凌先生有何良策?“

314. 准备下山

凌云鹏笑了笑,随后在胡老先生的耳边将自己的计谋告知与他:”我想这样,不知胡老先生意下如何?“

胡勉之点了点头:”可以一试,不过,届时有多少人可以离开?“

”多走一个是一个,不过到时候可能日本人要从中作梗,我们只能见机行事。“这个问题凌云鹏也没有把握,只能随机应变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实施你的这个计划?“

”当然是越快越好,就今晚,行吗?“凌云鹏决定速战速决,时间越长,变数越多,危险越大。

胡勉之颔首同意:”好的,我没问题,那我们一起来商讨一下细节问题吧。“

”好,我们一起仔细推敲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洞。“

凌云鹏随后与胡勉之一起商讨今晚的行动方案,凌云鹏将他的设想一一告知,胡老先生在一旁仔细聆听,并在细节上加以补充。

“好,就按我们刚才商定的方案行事吧。”胡勉之笑着点点头,忽然抬头望了望凌云鹏:“老夫冒昧问一句,凌先生真的是瑞尧的门徒吗?”

面对胡勉之老先生的质疑,凌云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胡老明察秋毫,不过若是胡老有意收我为徒,我亦不推辞。”

胡勉之抚摸着山羊胡,爽朗地笑了笑:“后生可畏啊!凌先生冰雪聪明,老夫岂敢贻笑大方?”

“胡老言重了。”凌云鹏站起身来,向胡勉之拱手作揖:“那胡老,晚生就先行告退了。”

“你快去安排吧。家明,帮我送送这位凌先生。”

“凌先生请。”明叔恭敬地向凌云鹏做了个请的动作。

凌云鹏颔首致意,随后与明叔一起走出了胡勉之的别墅。胡勉之望着凌云鹏矫健的背影,眼里露出惜才之色。

明叔送凌云鹏沿着半山腰的山路朝前走去,凌云鹏被前方一栋青砖黛瓦,古色古香的三层别墅所吸引,不禁好奇地问道:“明叔,这栋别墅是哪位达官贵人的?”

明叔一愣,随后笑道:“凌先生,这个你都不知道?“

凌云鹏被明叔这一问给问住了,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就是童晟熙老先生的雅居呀,原本每年夏天童老都会与我家老爷结伴而行,不过今年童老先生贵体欠安,所以就没能一起来,这别墅就空关着了,今年我家老爷觉得冷清多了。”

听完明叔的介绍之后,凌云鹏这才恍然大悟。

“晚辈冒失,还请明叔向胡老先生转达晚生的歉意,请胡老先生宽宥。知音难觅,看来胡老与童老好比伯牙与子期啊!”凌云鹏不禁哑然失笑,又望了一眼这栋古色古香的别墅,然后向明叔拱了拱手:“好了,明叔,请留步。”

“那就先告辞了,凌先生。”

“告辞。”

凌云鹏与胡勉之确定好了下山方案之后,凌云鹏下一步就是将魔鬼洞里的三人转移至胡勉之的别墅里。

凌云鹏先回到了戴公馆,找了三件粗布衣衫,三双布鞋和其他物品,放入一个大箩筐里,上面盖了一层油纸,然后将屋前屋后花坛里的一些花花草草放入箩筐内,随后戴上一顶草帽,咋一看,像个药农。

凌云鹏也顾不得跟另外三人打招呼了,背着个大箩筐就出门了。

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三人见老大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而且还把自己装扮成药农的模样,凌云鹏也不跟他们解释,想必不想让他们知道过多。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凌云鹏一定是在为营救高子睿而费尽心机。

凌云鹏悄悄地走出别墅,然后朝天龙瀑方向走去,路上,他也不避开那些日本兵,有巡逻兵上前盘查,把他的箩筐稍微翻了翻,发现都是花花草草的东西,没什么异常,便挥挥手,让他过去了。

凌云鹏朝天龙瀑方向疾走了一段路,看见天龙瀑附近的盛景酒店前有不少日本兵围着,那些日本兵正围成一圈,脱帽致敬,他估计松田和山崎的尸体已经被运上山了。

凌云鹏趁人不注意,便朝林子里一拐,然后朝前跑了几百米,便到了魔鬼洞,他扒开藤蔓,钻了进去。

”凌队长,你可来了,我以为你快把我们忘了呢。“金嘉琪见到凌云鹏,既兴奋又带有一丝责怪。

”金小姐是不是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凌云鹏望了望金嘉琪,以他对云凤的了解,自然清楚她是个急脾气,在这洞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会焦灼不安。

”我不耐烦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又出不去!“金嘉琪一脸沮丧。

”好了,别抱怨了,我现在来就是把你们几个接出去的。“

三人一听,脸色由阴转晴,都双目炯炯地望着凌云鹏。

”凌队长,是不是鬼子已经下山了?“高子睿兴奋地问道。

凌云鹏摇摇头:”目前看来,鬼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云雾山。“

大家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目光又不禁黯淡起来。

”鬼子还没走,那我们怎么离开这儿呢?“沈芝筠双眸里充满了疑惑,但看得凌云鹏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我给你们找了个‘爹’。“凌云鹏戏谑了一句,略带神秘地向三人透露。

”‘爹’?“三人都诧异地望着凌云鹏。

”国民党元老胡勉之先生现在正在云雾山上避暑,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今晚就送你们下山。“

”真的?他打算怎么送我们走?“高子睿又兴奋,又有点疑惑,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日本人的抓捕对象,就算是国民党元老也未必保得了他。

”具体的行动方案,到了胡老的别墅之后,我再详细地告诉大家。“凌云鹏将箩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随后从箩筐的底部拿出那几件粗布衣衫,交给三人:”你们先将这衣服换上。“

三人拿着这些粗布衣衫,愣愣地望着凌云鹏。

”现在云雾山上的游客屈指可数,只有那些为了维持生计的樵夫,药农和一些猎户还在山上走动,你们穿着西服,旗袍肯定会引人注目,所以你们打扮成药农和山民,才能从这洞里出去。“凌云鹏把目前山上的局势告诉了他们。

三人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便点点头,开始换装。

高子睿穿上了土布衣衫和圆口布鞋之后,跟他先前的书生形象大相径庭,凌云鹏将自己头上的那顶草帽戴在他的头上,然后又从一个小布包里拿出个假胡子贴在高子睿的唇上,这样一来,高子睿像是年长了十多岁的一名中年药农。

沈芝筠也将旗袍换下,换上了一套男人穿的土布短衫,脚上换上了一双略大的黑布鞋,然后将头发扎成长辫子,感觉像是个村姑。

金嘉琪将头上的红色发箍取下,然后换上了土布短衫,脚上一双布鞋还算是合脚,看上去与沈芝筠有几分相像。

”你们俩就扮作上山拾柴的姐妹,高博士就扮作是药农。来,你们将必须带走的行李整理一下,放在我面前。“

金嘉琪首先将那个黑色小皮箱放到面前,还有那一麻袋的黄藤,自己的背包。而高子睿则将一只装有实验数据资料的鼓鼓的公文包和那只装有鼠疫杆菌的棕色小皮箱放在了凌云鹏的面前,沈芝筠将那箱实验器材也搬到了凌云鹏的面前。

凌云鹏一看,除了那些生活用品,其他东西都堆在他的面前了。

凌云鹏摇了摇头:”不行,东西太多了,你们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必须带走,而行李带不了这么多。我看,实验器材就留在这儿吧。这只公文包现在也运不出去。对了,那个棕色小皮箱里的鼠疫杆菌疫苗也不能带,我们必须轻装前行。“

“这只黑色皮箱必须带走。“金嘉琪提起那只黑色皮箱,口气坚决。

315. 集聚一堂

金嘉琪见凌云鹏这个不让带,那个带不了,怕连这只黑色小皮箱也被留了下来,急忙将小皮箱提在手上,态度坚决。

凌云鹏从金嘉琪手里接过这只黑色皮箱,打开一看,箱子里面有两只五百毫升的棕色盐水瓶,被一层层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什么?“

”这个就是我提炼出来的抗鼠疫试剂apm。“高子睿神情严肃地说道:”这可是用来救命的。“

凌云鹏明白了,高子睿在云雾山这些日子除了做实验之外,就是在生产这个制剂,这个是用来救命的,当然必须带走。

凌云鹏将那只黑色皮箱放在箩筐的底部,箩筐底部还算大,小皮箱放进去正好,随后凌云鹏将高子睿的西服放在箱子上,然后将黄藤倒在上面,装了满满一箩筐。

凌云鹏又拿过两只麻袋,将金嘉琪和沈芝筠换下的衣服和背包,相机放在下面,上面则将洞里的枯树枝装进麻袋里,经过这样的伪装,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凌队长,这只公文包里的资料可是我的全部心血啊,不能带走吗?“高子睿指着那只鼓鼓的公文包,满眼的不舍。

”高博士,这个公文包太显眼了,带在身边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依我之见还是不带为好,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资料送交你的手上。“凌云鹏还是拒绝将这些资料一并带走,因为他们不仅要躲过那些巡逻兵,还要躲过小野他们的眼睛,显然这只公文包太引人注意了。

高子睿见凌云鹏这么说,只能忍痛割爱,将公文包留下。

“剩下的这些东西暂时放在洞里,这里没人知道,还是很安全的。”凌云鹏见几个人看着地上那一堆行李不能带走,都感到有些惋惜,便安慰他们:“只要人能安全离开云雾山就好,其他的以后再做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三人点点头,确实,此刻他们必须断舍离。

”好了,我先出去,然后你们依次出来,我在前面带路,你们分开走,高博士在我后面三十米左右,你们俩扮作拾柴的姐妹走在离高博士身后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不要靠得太近,也不要离得太远,明白了吗?“

三人点点头。随后凌云鹏第一个走出魔鬼洞,他望了望四周,见四周空无一人,便招呼三人依次出来。

凌云鹏朝半山腰走去,他边走边注意周围的情况,高子睿带着草帽,背着个大箩筐,箩筐上堆满了黄藤,一队巡逻兵从高子睿身边走过,看了看他,并没有拦下他,高子睿松了口气。金嘉琪与沈芝筠两人背着两只大麻袋,还一边走,一边将干枯的树枝放进麻袋里,巡逻兵走过去看了看她俩麻袋里的东西,见都是一些枯树枝,便把麻袋还给了她们,然后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了。

半小时之后,大家陆陆续续来到了半山腰附近,凌云鹏看看四周没人,便领着高子睿朝胡勉之的别墅走去。

明叔已经认识凌云鹏了,见他领着个背着箩筐,药农模样人走过来,有点纳闷。

凌云鹏笑着对管家说道:“明叔,这位是胡老想要见的人。”

“好好好,请进,请进。”胡老刚才已经跟明叔交代了一番,所以明叔知道凌先生会带一些人过来。

凌云鹏将高子睿向胡勉之引荐:“胡老,这位就是高子睿先生。”

胡勉之已经在屋内等候着,见凌云鹏领了个中等个子的男子进来了,猜想这位就是医学家高子睿,日本人千方百计要抓捕的人。

“你好,高先生,久闻大名,今天终得一见,实乃幸事。”胡勉之伸出手去跟高子睿握了握手。

“胡老先生好,胡老的大名如雷贯耳,晚生今日能与胡老一见,是晚生的荣幸。”高子睿谦卑地与胡勉之寒暄着。

“胡老,你们谈,我去接几个人过来。”凌云鹏向胡勉之拱了拱手。

“好好好,你先去吧,我跟高先生相见恨晚,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聊聊。”

凌云鹏见胡勉之与高子睿二人相谈甚欢,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金嘉琪与沈芝筠也走进了胡老的别墅。

“胡老,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沈芝筠小姐,那位是我的朋友金嘉琪小姐。”高子睿向胡勉之介绍两位女士。

“好好好,才子配佳人,天赐良缘呢。”胡勉之望着高子睿和沈芝筠,觉得二人甚是相配。

“胡老先生,这位沈小姐可不仅仅是佳人呢,还是才女呢,她也是麻省理工学院生物系的高材生呢。”金嘉琪忙不迭地向胡勉之介绍起沈芝筠,沈芝筠被金嘉琪说得满脸绯红。

“哦?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沈小姐堪比居里夫人呢。”

“胡老谬赞了,芝筠只不过学了一些皮毛而已。”沈芝筠羞涩地回应了一句。

正当三人在胡勉之的别墅里寒暄之时,凌云鹏已经回到了戴公馆,他进门后,就把三人召集在一起。

“今天晚上我们会有所动作,我们将安排高博士等人离开云雾山。“

三人一听,精神一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了。

”不过,我估计我们四个中最多只能走两位,哪吒和阿辉两人先走,我和戏痴留下。”

“为什么要分两批,老大,你到底是什么计划?”傅星瀚一听,自己走不了,有点着急。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凌云鹏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这三位。

“我之所以选择哪吒,是因为哪吒的作战能力强,能独当一面,届时能够保护好高博士他们。“

秦守义点点头:“没问题,我保证不辱使命。”

”阿辉,你的作用就是协助哪吒,见机行事。”

“老大,你放心吧,我会配合好哪吒的。”阿辉情绪高涨,能离开这些天天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日本兵,阿辉求之不得。

“看来没我什么事嘛!”傅星瀚叹了口气:“唉,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怎么没你什么事,你现在就跟我去胡老先生家,给这几个人化化妆,日本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得像那么回事。”

“好吧,那就事不宜迟,赶紧的吧!”傅星瀚一听,连忙拿出那只化妆用的布包。

“哪吒,阿辉,你们俩把枪带上,路上也许用得着。”凌云鹏吩咐了一声秦守义和阿辉。

秦守义和阿辉一听,知道可能沿途会与敌人正面交锋,赶紧将自己的那把勃朗宁手枪从花盆内,米桶里拿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插在后腰上,绑在小腿上,整装待发。

凌云鹏将大门打开一条缝,往外面看了看,巡逻队现在已经走远了,于是他朝后面几个挥了挥手,一行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依次走出了别墅,朝胡勉之的别墅走去,其实戴公馆离胡勉之的别墅也就两百米左右的距离而已,但因为要躲避日本兵,所以走起来并不轻松。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胡老先生的别墅,顿时胡老的客厅里显得有些拥挤了。

凌云鹏站在客厅中央,给大家具体介绍他的撤离计划。

“时间紧迫,我把这次撤离的计划跟大家交代一下,待会儿胡老将假扮心脏病突发,然后要求下山救治,胡老是国府元老,日本人对胡老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这个要求日本人应该不会拒绝。”

大家听了点点头,觉得这个借口还是挺靠谱的。

“然后,沈小姐和高博士假扮胡老的女儿女婿,秦守义和金小姐则扮作胡老的儿子儿媳,父亲病危,直系亲属送医,应该不会引起日本人怀疑。”凌云鹏将这几个人的临时关系跟他们说明了一下:“胡老先生当初是由秘书和警卫开车送上山的,之后他们就开车走了,所以你们这次下山就使用我们的那辆雪佛兰汽车,由秦守义负责开车,送你们去上海。”

316. 改头换面

“老大,这么算来他们五个人一起下山,这辆雪佛兰汽车正好满员,那阿辉呢?你不是让他也下山吗?”傅星瀚一数,五个人正好一辆车,没有阿辉的位置。

“阿辉个子小,可以藏在后备厢里。从这儿到隘口有五六分钟的车程,我们先将后备厢里装满东西,然后秦守义先将车开到隘口,待哨兵检查了之后,再以忘拿东西了为借口,往回开,然后将后备厢里的东西取下,阿辉则爬进后备厢,上面再堆些东西作掩护,我估计哨兵不会进行第二次检查,顺利的话,你们就可以下山了。”凌云鹏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

“就这么简单?”傅星瀚听完之后,质疑地望着凌云鹏。

“如果日本人不刁难的话,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不过到时候也许会遇到一些问题,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确实,计划还没实施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只有到时候才有可能知道会碰到什么问题和障碍。

“但大家记住,切勿在云雾山上与日本人起冲突,不能硬拼,毕竟他们有一个中队在山上,如果发生枪战的话,谁都走不了,还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如果这次不能成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凌云鹏说这话时,眼睛特别望了望秦守义和金嘉琪,他觉得此二人可能会沉不住气,与日本兵死磕。

大家听了凌云鹏的计划,都觉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是挺高的,起码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好了,戏痴,你给他们化化妆。要让日本人认不出他们本来面目。”

“行啊,这个我拿手。”傅星瀚眉毛一扬,打开自己的那个化妆用的布包。

此时,刚才药农和村姑打扮的三人已经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那三人看上去还有点像是一名高官的子女,气质上不同于一般的老百姓,或沉稳典雅,或干练大气,或文质彬彬,但秦守义的气质似乎与胡勉之儿子这一身份很是不搭。

秦守义的原本样貌看上去更像是猎户,士兵,或是农民,粗犷憨厚,刚毅勇猛,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胡勉之的儿子,这身份的转变连他自己都有点吃惊,要不是凌云鹏说必须扮作胡老的直系亲属,才有可能下山,他根本就不可能跟这些达官贵人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胡老,您儿子是干什么的?”傅星瀚想要了解胡勉之的儿子是什么职业,他就朝那个职业方向所需的外形靠拢。

胡勉之呵呵一笑:“老夫惭愧,平生就生养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在国外,身边就留了个小女儿,未有儿子继承衣钵,这个凭空的儿子是你们凌队长强按在老夫头上的。”

傅星瀚一愣,原来秦守义假扮的这个儿子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的,那就展开想象的翅膀,给秦守义一个新的定位,但显然不可能是猎户,农夫之类的粗人。

“那我就将你化妆成校级军官吧。”傅星瀚觉得秦守义的模样本来就很英武,塑造成军人是最合适不过的,当然胡勉之的儿子不可能是个大头兵,所以傅星瀚将秦守义的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给打理成大背头,然后抹上头油,头发看上去油光可鉴,尽管穿着西服,但这样一捯饬,整个人显得有点官威了,然后再给秦守义加一个络腮胡,这样看上去更成熟一些,更威武一些。

秦守义照了照镜子,没想到自己原先的那种粗汉的形象经戏痴这么一打扮,竟然看上去像是一名威严的军官,他不得不佩服傅星瀚拥有一双改头换面的魔手。

轮到给高子睿化妆了,傅星瀚终于见到了本尊了,他仔细打量着高子睿,果然二人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对孪生兄弟,高子睿本身流露出来的就是书卷气甚浓的文人气质,但此时傅星瀚必须将高子睿的形象彻底改变,就算是高子睿站在日本人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此人就是他们千方百计要找的鼠疫专家。

傅星瀚决定把高子睿打造成一名艺术家的模样,先给他戴上一顶假发,后面给他扎了一个小辫,这样一来,外形大有改观,随后在他的唇上贴上八字胡,再戴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最后,在高子睿的小臂上用颜料画了只猫头鹰的纹身,这样一捯饬,高子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看上去极具艺术家的特质,既斯文又狂野。

高子睿望着镜中的自己,难以想象,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这形象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之沾边,他对傅星瀚出神入化的化妆技巧佩服之至。

“怎么样?这形象还能让人认出这是高博士吗?”傅星瀚不无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化妆技能。

沈芝筠呆呆地望着高子睿,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天哪,这还是你吗,子睿?”

“我感觉我像是重新投胎做人了。”高子睿朝沈芝筠呵呵一笑。

“不错,戏痴,你这手还真是无人可与你比肩。”凌云鹏对傅星瀚出神入化的化妆技能赞赏有加:“其他两位女士本色出演也问题不大,反正日本人也认不得你们。”

“不过,你们在气质上还是要表现得高傲一点,这样更接近达官贵人的形象。”傅星瀚补充了一句,提醒两位女士在行为举止上要有点盛气凌人的模样。

“老大,我给你也搞一下吧。”傅星瀚不由分说地将凌云鹏按在椅子上,然后开始给他化妆。

傅星瀚用眉笔给凌云鹏的额头和眼角处加了几条皱纹和鱼尾纹,然后给他上唇贴了条花白的胡子,然后在头发上用白色粉末稍稍一抹,感觉像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头。

“胡老先生,你有长衫吗?”

“有,有。家明,给凌先生拿一件长衫。”

明叔找了一件最大最长的长衫给凌云鹏换上,可袖口还是显得有些短。

“大致可以了。”傅星瀚满意地望了望凌云鹏。

此时凌云鹏已经变身为一名与胡勉之岁数不相上下的乡绅模样的老年人了。

“好,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这样,哪吒你去把那辆雪佛兰汽车开过来,明叔,你现在赶快跑去盛景酒店,去找今天来你们家的那位军官,告诉他,胡老心脏病突发,必须马上去医院,让他下令,让隘口的哨兵放行。”凌云鹏开始布置任务了。

“好的,我知道了。”明叔一边点头,一边往屋外跑去。

“戏痴,你的任务完成了,你现在可以回戴公馆了。”凌云鹏怕傅星瀚与日本人照面,被误认为高子睿,所以先让他回戴公馆。

松田和山崎的两具尸体被抬到了小野三郎的面前,他俯下身子,仔细地查验两人的死亡原因,结果发现这二人都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而亡,照理,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都是特高课优秀的特工人员,尤其在搏击格斗方面,都是高手,可是现在却是死于颈椎断裂,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将这二位帝国的武士轻而易举地置于死地了呢?难道凶手是在这二人的睡梦中突然下手,让他们措手不及而遭灭顶之灾?

小野发现山崎的脑袋被钝器砸了个大口子,以致于脑袋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这钝器是什么呢?松田和山崎到了云雾山之后,在哪里落脚的呢?

“木村君,你有没有查过松田君和山崎君在云雾山的落脚处?”

317. 出乎预料

“报告小野队长,我和福山君来云雾山的第一天就查过了,松田君和山崎君应该就住在这家盛景酒店,老板说这两人确实曾经住在他的酒店里,但后来他发现房间里人去楼空,他也不知道这两人的行踪,以为是他们想要赖掉住宿费,所以不辞而别。”

“八格,你去把这个酒店的老板带来,我有话要问他。”小野一听,酒店老板居然把他们帝国优秀特工想的如此不堪,为了赖掉几个住宿费而不辞而别,甚是恼怒。

“好的。”木村连忙去找酒店老板了。

小野随后吩咐其他士兵:“先将这两具尸体放到一间空房间里去。”

四个士兵抬头抬脚将松田和山崎的尸体放到了一间空房间里去,因为现在这个盛景酒店变成了日本兵的临时指挥所,所以其他客人纷纷离开了这家酒店,去别处投宿了,因而空房间有的是。

小野又拿起旁边的一只破碎的行李箱,行李箱里放着一台摔碎的电台,怪不得加藤课长与松田和山崎失联了,原来电台都已经被摔得粉碎,而电台的主人也死于非命。

小野又朝行李箱里看了看,里面有一张卷起来的画像,小野展开一看,觉得画像里的人的样貌应该就是高子睿,他连忙让人将高子睿的中学同学孙庆堃带过来,让他看看,这个画像里的人是否就是高子睿。

孙庆堃被带过来了,他看了看画像,这张画像就是当初他被请到特高课之后,有个画师根据他所描绘的样貌所画的高子睿的画像。

孙庆堃点点头:“嗯,这个画像跟高子睿很像。”

小野马上找到竹内,把画像交给他:“竹内君,麻烦你将这个画像油印一百份,贴在云雾山的主要景点和别墅区,并且贴出告示,凡是能举报此人动向者,赏大洋五十块,中国有句话叫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高子睿肯定逃不出云雾山。”

竹内健太郎接过画像,频频点头:“好的,小野君,我这就去安排。”

竹内刚走没多久,就有个卫兵前来报告:“报告,外面有个中国老头想要见你。”

“中国老头?”小野脑海里立即闪现出胡勉之的名字:“走,去看看。”

小野来到盛景酒店外,看见是胡勉之的管家正站在门口。

“你不是胡老先生家的管家吗?找我什么事?”

明叔朝小野鞠了个躬,着急地说道:“太君,不好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犯病了,忽然昏过去了,老爷的公子和小姐想要把老爷送到山下的医院去急救。”

小野一听,觉得有些纳闷,胡勉之今天上午还理直气壮地呵斥那个企图入户搜查的日本兵,没想到下午就突发疾病,难道真的是上了年纪了,激动不得?

“走,我跟你去看看吧。”小野刚走了两步,便又转过身去:“请你稍等,我把藤原医生一起带上。”

明叔一听,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小野还真是细致之人,居然还想到要带医生前去,但他也不能加以阻拦,病人突发疾病,不正需要医生前去医治吗?可要是给这个医生查出来老爷是装病的,这可怎么办呢?

明叔呆呆地站在那儿,紧张得手里全是汗。

很快,藤原医生带着药箱跟着小野从酒店里跑了出来,小野看见那辆木村带着福山从后山关卡骑过来的摩托车还停在酒店前,便亲自跨上了摩托车,让藤原医生坐在他身后,让明叔坐在旁边的车斗里,然后一加油门,摩托车便朝胡勉之家的别墅方向飞驰而去。

到了胡勉之的别墅之后,小野三步并作两步朝屋里跑去,明叔在后面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小野身后,他想给里面的人报个信的机会也没有。

众人看见一个日本军官走了进来,都神情有些紧张,大家都沉默无语。

凌云鹏见状,连忙率先开口:“你好,太君,我是胡老先生的邻居,适才正好来此窜门,不曾料到,胡老先生刚才突然手捂着胸口晕过去了。”

小野走近一看,胡勉之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有些微弱。旁边围着一圈人。

“你们先让开,让军医给胡老先生诊断一下。”小野对着众人喊了一声。

这时,大家才发现小野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日军军服外披白大褂的人,手里还拿着一只药箱。大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让这位军医检查出来胡老先生没有病,或是病情不重,不需要送到山下急救,那么这出戏该如何往下演呢?

凌云鹏连忙向小野介绍胡勉之的病情:“太君,据我所知,这个胡老先生以前就有心脏病,今天上午他好像还跟其他人争吵起来了,后来就觉得自己有些胸闷气喘,透不过气,没想到现在一下子人就晕过去了……”

“等医生确诊了再说吧。”小野打断了凌云鹏的话。

凌云鹏点点头,便退到一旁。

“你们都是胡老先生的家属吗?”小野望了望胡勉之周围的一圈人。

“嗯。这两位是胡老先生的女儿女婿,那两位是胡老先生的儿子儿媳。”凌云鹏向小野介绍道:“我和他是胡老先生的邻居。”

凌云鹏指了指身边的阿辉。阿辉连忙朝小野鞠了鞠躬。

小野走到藤原医生那里,关切地问道:“藤原医生,胡老先生的病情怎么样啊?”

藤原用听诊器听着胡勉之的心脏部位,他眉头紧锁,又给胡勉之搭了搭脉,翻了翻胡勉之的眼皮,回头对小野说道:“病人的脉搏跳动乏力,心脏跳动十分缓慢,且时跳时停,确实是心脏病的征兆,我这里倒是有一些麝香丸,能缓解一下,但还是送医比较保险一些。毕竟患者年纪大了,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发生不测。”

藤原说完,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两粒药丸交给沈芝筠,让她给胡老先生服下。

沈芝筠手里拿着药丸,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给胡老先生服下。

藤原见沈芝筠迟迟没有动作,以为沈芝筠听不懂日语,于是便从沈芝筠手里将药丸拿了过来,亲自塞进胡老先生的嘴里,然后用水杯给老先生喂了口水,让他把药丸吞下。

凌云鹏见胡老先生的喉咙处动了一下,知道他把药吃下去了,他有些担心这个药丸会不会给胡老先生造成危害。

“太君,请问我们现在能否将我父亲送下山去?”沈芝筠壮着胆子问道。

小野看了看,胡勉之还是紧闭双目,气息微弱的样子,便对众人说道:“这样吧,我打电话给九江驻军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来,送胡老先生下山医治。”

九江驻军医院是日军自己的野战医院,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日本人。

小野的这一决定让大家都怔住了,按原先凌云鹏的计划,秦守义驾驶雪佛兰汽车将高子睿,沈芝筠,金嘉琪,胡勉之还有阿辉一起送下山,送往上海,而现在,很显然雪佛兰汽车不能下山了,而原先打算撤离的六个人,有部分要留下来了。

凌云鹏连忙朝秦守义使了个眼色,秦守义明白了,连忙对小野说道:“太君,家父情况危急,时间紧迫,我们自己有车,可以自己开车下山,不麻烦医院派救护车了。”

318. 谁去谁留

小野一听,回头跟藤原医生说了几句,然后回答秦守义:“藤原医生说,他刚才给胡老先生服用的麝香丸能起到缓解作用,现在胡老先生的情况不算危急,还是用救护车护送下山更妥当一些,毕竟车上有医生护士,万一发生什么危急情况也能采取措施。好了,不耽搁时间了,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小野说完,便转身走出别墅,打算去盛景酒店打专线电话,藤原也紧随其后离开了。小野带着藤原骑着摩托车离开了别墅群,对于像胡勉之这样的人物,小野可不敢怠慢。

竹内上山之后就切断了山上的民用电话线,现在山上唯一一条电话线是在盛景酒店的一条军用电话专线。

看着小野的背影,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野走后,大家将胡老先生扶了起来,胡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骗过了小鬼子,这戏可不好演。”

“胡老先生,你演得可真像,连日本军医都以为你有心脏病。”金嘉琪向老爷子翘起大拇指。

“我怕骗不过日本人,所以是真吃了药了,我有心动过速的毛病,医生就给我开了一些让心跳迟缓的药物,刚才我加量吃了,没想到这药性还真大,我真的感觉心跳要停了,所以才演得这么像。幸亏那个军医给我吃了麝香丸,起到了活血作用,否则我真的有可能一命呜呼了。”胡老先生风轻云淡地将刚才之所以把军医蒙混过去的真相告诉了大家。

大家没想到胡老先生为了助他们逃离虎口,竟然不惜以身犯险,此情此义令大家热泪盈眶。

“胡老,你这么做,让我如何敢当?”高子睿握着胡老的手,有些哽咽了。

“高先生,你可是个年轻有为的人才啊,凌先生说你一人可抵万军,你的价值比老夫大,如果能救你出虎口,老夫就是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干系?”

胡勉之的这番话更是令在场的人心潮澎湃。

“好了好了,我现在没事了,这戏还得演下去,凌先生,我刚才好像听这个日本人说要派救护车送我去医治,这可与你我的计划相去甚远啊!”

小野的这个决定完全出乎凌云鹏和众人的意料之外,小野要派救护车来送胡勉之离开云雾山,那么阿辉肯定是走不了了,而救护车一般可以坐七人,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名医生,一名护士,除了胡老之外,只能有三人随行,那么原先安排离开的高子睿,沈芝筠,秦守义和金嘉琪四位只能去三位,有一位必须留下。

高子睿和沈芝筠必须立即离开,那么另一个名额留给谁呢?秦守义还是金嘉琪?

凌云鹏自从那日见到金嘉琪之后就已经确认了金嘉琪就是云凤,就是凌云鹏失散十多年的亲妹妹,而且金嘉琪还是地下党,是凌云鹏的同志,作为兄长,作为同志,他最希望金嘉琪能尽快离开此地,远离危险。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名额只能留给秦守义,因为凌云鹏清楚到了山下之后,须把司机、医生和护士解决掉,然后驾车将高子睿,沈芝筠和胡勉之三人送往上海,而这个任务只能由秦守义来完成。

“守义,你待会儿跟高博士,沈小姐还有胡老先生一起下山,你必须保护好他们,把他们安全送到上海,送到杨景诚那里。”凌云鹏做出最后的决定。

“明白。”秦守义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而金嘉琪也清楚这一点,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随高子睿他们一起下山了,于是她把沈芝筠拉到了一边,对她轻声耳语道:“沈小姐,我可能不能跟你们同行了,请你务必将那个黑色皮箱送到圣母院路27号金顺贸易行,交给金老板本人,或是打这个电话6858,让金老板亲自来取。”

沈芝筠已经从高子睿那里获知金嘉琪要那皮箱里的试剂派什么用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金小姐,我一定会送到的。”

“还有这个。”金嘉琪打开背包,悄悄地将三卷胶卷塞在沈芝筠的手上:“这是当初我拍下的实验数据资料和制剂流程,现在你们的那些资料都暂时留在了这里,那这些胶卷还是你们自己先保存着吧。”

金嘉琪明白,这些实验数据资料对于高子睿和沈芝筠而言,是他们的全部心血,现在原稿无法带走了,那这几卷胶卷便是他们研制和生产抗鼠疫新药apm的倚仗。

“嗯。”沈芝筠感激地望了望金嘉琪,接过三卷胶卷,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内。

重新调整好方案之后,大家心里倒是反而踏实了一些。

过了没多久,大家再次听到摩托车响的声音。

小野三郎和竹内健太郎一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此时胡勉之则躺在藤椅上,双目微睁,望着小野和竹内。

“胡老先生,你好,刚才匆忙,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小野三郎,是特高课上海总部的情报组组长,这位是竹内健太郎中尉,是九江驻军部队的中队长,我刚才已经给九江的驻军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会派救护车送你去驻军医院。”

“多谢小野先生,老夫重病缠身,就不起身致谢了。”胡勉之躺在藤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胡老先生,你不必多礼,身体要紧,等你康复了之后,我会上门来拜见你的。”小野在胡勉之面前显示出格外的恭敬。

“小野先生客气了,我一个糟老头子不值得你们如此厚爱。”

“哪里哪里,胡老先生是土肥原先生的学长,而土肥原先生是我们的长官,我们岂能失礼?”小野三郎态度很是谦逊。

而站在一旁的竹内因为不懂汉语,只能面无表情,木然地站在那儿,小野连忙用日语向他介绍胡勉之的情况。

竹内听完之后,双脚一靠,向胡勉之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用日语说道:“胡老先生,原来你跟土肥原将军还有此渊源,真是失敬,今天上午,我的手下对你无礼了,请你原谅,我回去后,一定会严惩他的。”

胡勉之听后淡然一笑:“算了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深究了。你们的做派老夫早已领教过了。”

正说着,山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哦,救护车来了,来,我们把老先生抬到屋外去吧。”凌云鹏说完,就与秦守义一起将胡老先生的藤椅抬了起来,搬到了屋外。

沈芝筠则连忙提起那只黑色皮箱,手上挽着手提包,走到屋外。

竹内把目光停留在沈芝筠的那只黑色皮箱上,他走到沈芝筠面前,用日语问道:“手提箱里装的是什么?”

沈芝筠不懂日语,但竹内的身体语言让她明白了竹内的意图,她面色紧张地回答道:“是老爷子的东西。”

“可以让我看看吗?”竹内伸手要去拿那只皮箱。

沈芝筠神情紧张,她本能地握紧皮箱,把皮箱往身后挪了挪。

而此时凌云鹏,金嘉琪,秦守义,高子睿都神情紧张地望着竹内,秦守义甚至想要去后腰摸枪,被身边的凌云鹏一把按住了手。

319. 终于下山

胡勉之回过头去,望了竹内一眼,冷冷地说道:“竹内先生,看来你跟你的手下一样,非要将老夫的里里外外搜个遍才死心,好吧,我现在人已经在外面了,你尽可以派人去我屋内搜个一清二楚,看看有哪些你们感兴趣的东西?刚刚还对我鞠躬致歉,一转身就故态复萌,简直是惺惺作态。”

竹内听不懂胡勉之在说些什么,但小野三郎已经明白了胡勉之的意思,他不禁眉头紧蹙,自己刚刚与这位国府大佬建立了比较和谐的关系,瞬间就被这个竹内破坏了,他连忙走到竹内面前,阻止竹内的不礼貌行为:“竹内君,胡老先生可是南京政府正在积极争取的对象,上面要求我们对那些有影响力,有声望的国民党元老要加以拉拢,让他们能为我所用,你怎么能这么无礼呢?”

竹内不明就里地说道:“我怕他们将违禁品带下山。”

“违禁品?你是指武器还是烟土?”小野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上面让我们来搜捕高子睿这个人,不是让我们来查什么违禁品,就算那只箱子里有烟土或是武器,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大佬,就算是带了违禁品又能怎样?竹内君,你可真是不知变通啊,现在重要的是我们与这位胡老先生维持良好的关系,让他能去南京政府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站台,摇旗呐喊,他这种有影响力的人只要登高一呼,手下信徒众多,那我们的势力就能壮大。”小野在与竹内讲政治,讲韬略,讲利害关系,希望竹内能从大局出发,而不是拘泥于细节方面。

小野的一番话让竹内有所醒悟了,他旋即转身向沈芝筠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对不起了,胡小姐,刚才冒犯了。”

正在这时,救护车开过来了,车上下来了一位医生和一名护士,他们来到了胡勉之的身边,给他稍微检查了一下,便从救护车上搬来了一副担架,秦守义和凌云鹏一起将胡勉之抬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最多坐三位家属。”这位日本军医用日语向小野解释了一下。

小野走到众人面前:“车上只能坐三位家属。”

“那就让我女儿女婿和我儿子陪我一起去吧。”胡勉之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指了指沈芝筠,高子睿和秦守义三人。

小野看了看这三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乎,高子睿,沈芝筠和秦守义三人上了救护车。随后医生和护士也一同上了车,凌云鹏把车门用力一关,司机发动引擎,脚踩油门,救护车缓缓地向山下驶去……

凌云鹏望着高子睿他们带着那只黑色皮箱离开了云雾山,长舒了口气,下面就看秦守义的了,能否制服车上的另外三人,把救护车控制住,直达上海?

凌云鹏对秦守义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但问题是当驻军医院迟迟未见救护车将病人带回,会不会立刻与小野联系?那么小野肯定会有所察觉,但他会将此事与高子睿下山联系起来吗?戏痴的化妆术已经令高子睿改头换面,刚才小野和竹内两位军官站在此地都没有看出破绽,丝毫没有怀疑这个胡老的女婿就是高子睿,那么他肯定是认为胡老一家想要摆脱他们日本人的控制而采取的苦肉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高子睿他们危险不大,应该可以顺利抵达上海。

凌云鹏脑海里在不停地盘算着,分析着,但其实他并不知道古川大佐在九江各个出入口也设置了关卡,秦守义想要驾车去上海,要经过这些关卡,而这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

小野和竹内见救护车开走了,便坐上了摩托车,离开了别墅群。

凌云鹏回到胡勉之的别墅里,见明叔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那儿用衣袖擦拭眼角,知道他在担心胡老先生的安危,便宽慰他说:“明叔,你放心吧,胡老先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老爷这辈子啊,就是喜欢冒险,都这把岁数了,还是改不了。”明叔说着,眼角流出两滴泪水:“老爷去哪里都带上我,这次倒把我丢下了,把不相干的人都带上了,是吉是凶难料啊!”

凌云鹏拍了拍明叔的肩膀:“明叔,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与老爷子团聚的。”

明叔一听这话,抬起头望着凌云鹏,像个孩子似的破涕为笑了。

“明叔,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怕日本人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凌云鹏心里暗暗思忖,若是救护车不能及时到达医院,那么一定会给小野打电话,那么小野肯定会来找明叔了解情况,而明叔知道得太多了,若是经不住小野的逼问,也许会将一切全盘托出,那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危险,所以一定要把明叔保护起来。

“不用麻烦了吧?”明叔摇摇头。

“不麻烦,明叔。”这次凌云鹏几乎是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在下命令:“明叔,拿几件换洗衣服跟我走吧。”

明叔见凌云鹏神情严肃,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跟他说话,觉得可能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这么简单,而且老爷很是器重这位年轻的后生,在临走前还特地嘱咐他要听这位凌先生的。

“好的,好的,我拿几件衣服就跟你走。”明叔说完,便要去收拾衣物。

“明叔,那个大箩筐里的药草你放哪里了?”凌云鹏想起了那些黄藤,这些黄藤可是千辛万苦挖出来的,是制造抗鼠疫药剂的原料,得好好保存。

“我把那一箩筐的药草都放院子里了。”明叔用手指了指后院。

“那我把这箩筐也带走了。”

凌云鹏走到院子里,将那一箩筐的黄藤背在肩上。然后跟阿辉和金嘉琪挥了挥手:“好了,我们打道回府吧。”

“你让我跟你们住一块儿?”金嘉琪好奇地问道。

“要不然呢?金小姐有什么其他更好的住处吗?”凌云鹏边走边揶揄着金嘉琪:“是不是金小姐还想去住山洞?我可以护送你去。”

“那算了吧,我还是去你家住吧。”金嘉琪撇了撇嘴,跟在凌云鹏的身后。

现在高子睿和沈芝筠都走了,让她一个人去住山洞,那恐惧感会将她逼疯,到了晚上,那野兽的嚎叫声,竹林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山间忽高忽低,时隐时现的风声,总让她联想到各种野兽的狰狞和各种魑魅魍魉的可怖,尽管她是个**员,是无神论者,但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感则与信仰无关。

所以当凌云鹏开玩笑说让她一人去住山洞,金嘉琪的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地拒绝。

凌云鹏看见金嘉琪流露出的恐惧感,不禁暗暗好笑,金嘉琪的这个撅着嘴,又害怕又可怜的模样似乎又将他的回忆拉到了儿时。

就像小时候,云鹏调皮,常常吓唬云凤,作弄云凤,云凤常常噘着嘴去父母那儿告状,但若是父母要责罚云鹏时,云凤又会反过来替他求情。当然若是碰到有人欺负云凤,那云鹏会毫不犹豫地保护妹妹,将那人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叫娘。云凤若是听到有人诋毁云鹏时,便会不依不饶地怒斥他,直到那人低头认错为止。

尽管这对小兄妹有时也会拌嘴斗气使性子,但彼此的心中一直牵挂惦记着对方,那年云凤走丢了,云鹏难过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一个人躲在被窝里伤心地哭泣,发誓一定要找到妹妹。

而云凤虽然后来被金翊轩收养了,但常常想念自己的父母和兄长,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一直深埋在他们彼此的心中,难以割舍。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兄妹俩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认。

虽然凌云鹏没有与金嘉琪相认,但此时他的内心是幸福的,妹妹终于找到了,终于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只要在她身边默默地保护她,看着她平平安安的,这就足够了。

320. 新人入住

凌云鹏走到那辆雪佛兰汽车前,将箩筐放入后备厢里,随后招呼明叔,金嘉琪和阿辉上车,把车开进了戴公馆的院子里。

傅星瀚听到汽车声,知道凌云鹏他们回来了,刚才他还在为他们这些人捏了一把汗,担心他们被日本人识破,都被日本人带走了,不过后来他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猜测他们成功地骗取了小鬼子的信任,只是这个方案与当初凌云鹏告诉他们的那个方案有所不同。

那辆雪佛兰车还是没能开出云雾山,那就是说,有些人可能下不了山了。傅星瀚猜测阿辉没走成,那个金小姐也可能没走成。但那位高博士肯定是下山了,那么他这个备胎就可以解放了,没必要为了掩护高子睿而假扮他的替身了。

一想到这儿,傅星瀚不由得心花怒放:“还是老大厉害,居然想到借胡老先生的之手将高子睿夫妇送出云雾山这一招。”

傅星瀚正琢磨着呢,大门打开了,傅星瀚连忙走下楼来,他看见凌云鹏带着胡勉之的管家明叔,垂头丧气的阿辉和那位果敢干练的金小姐回来了。

凌云鹏将明叔安排在警卫室里:“明叔,你暂时就在这里住几天吧,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们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客气的。”

凌云鹏将明叔带回戴公馆,既有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有软禁之意,他不能让明叔独自待在胡勉之的别墅里,万一小野将明叔抓去审问,他们这些人可能暴露无遗,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只能把明叔跟他们也拴在一起了,同休戚,共进退。

“多谢了,凌先生,这儿挺好的,真是打扰了。”明叔客气地向凌云鹏欠了欠身。

“那您先休息吧!”凌云鹏说完,把警卫室的门关上。

凌云鹏刚走出警卫室,就见傅星瀚跳到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老大,你回来啦?”傅星瀚笑嘻嘻地走到凌云鹏面前,眼睛却不停地打量着金嘉琪:“老大,你也不给我们绍一下新朋友?”

还没等凌云鹏开口,金嘉琪就先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金嘉琪,是《新民报》的记者。”

“哦,原来是记者小姐,失敬失敬。我叫傅星瀚,他们都叫我戏痴。”傅星瀚连忙伸出手去,跟金嘉琪握了握手。

“戏痴?那意思是说傅先生的演技出神入化啰?你都演过哪些戏啊?”金嘉琪好奇地望着傅星瀚。

“出神入化不敢当,不过我以前在舞台上确实演了不少莎士比亚笔下的男男女女,只不过后来我把人生当作我的舞台,尽情挥洒我的演艺天分。”傅星瀚又开始吹嘘自己的才华。

“我刚才在胡老家已经见识过傅先生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术了,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金嘉琪的这句褒奖倒是由衷的,当她见到了改头换面之后的高子睿和秦守义之后,对傅星瀚的化妆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金小姐过奖了,这化妆术只是我演艺天分中的一部分而已。”傅星瀚不无得意地说道:“好了,不要谈我了,哎,金小姐,你怎么会跟我们老大在一起的呢?”

“金小姐是高子睿的朋友,她正好来云雾山拍一些风景照,没想到遇到日本人封山,所以一时下不了山,高子睿求我帮忙,所以金小姐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跟我们在一起了。”凌云鹏简单地向傅星瀚和阿辉介绍了一下金嘉琪是怎么会跟他们待在一起的经过。

凌云鹏帮金嘉琪刻意隐瞒了真相,金嘉琪不由得向凌云鹏投来感激的目光。

“好了,这几天,金小姐就跟我们住一块儿了,金小姐,你就住哪吒的那间房间吧。我带你上去看看。”

金嘉琪点点头:“好啊,客随主便。”

凌云鹏将金嘉琪带上了二楼,走进秦守义的房间里。

“你就住这间吧。你隔壁住的是戏痴和阿辉,我就住在你的对面。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金嘉琪点点头,等凌云鹏退出房间之后,金嘉琪连忙将房门反锁了,凌云鹏愣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凌云鹏走到楼下,见阿辉垂头丧气的模样,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啦,阿辉,怎么没精打采的?”

“唉,我运气真是背呀,本来老大你都让我躲汽车后备厢里下山去了,偏偏遇到了那个什么野鬼子,要叫救护车,这样好了,我就走不了了,只能留在这儿了。”

“哦呦,就这点破事还值得你愁眉苦脸的,走不成就走不成好了,我不是没走吗?老大不是没走吗?还有那个金小姐,不是也没走吗?这么多人陪你,你还不知足啊?”傅星瀚朝阿辉投来不屑的一瞥。

阿辉一想也是,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也挺不错的,只要老大在,他就心定了,于是他的脸由阴转晴:“是啊,有你们这么多人陪我,我没理由不开心的。”

阿辉就是这么一个思想单纯且容易满足的人。

“老大,现在高博士已经下山了,那我这个替身是不是就可以取消了,你那个第二套方案是不是可以作废了?”傅星瀚想要确认一下他是否可以免除危险,高枕无忧了。

“如果哪吒能将高博士他们安全送达上海,我想你这个替身也就失去了意义了,不过,现在一切还是未知数,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看来警报还未解除,傅星瀚叹了口气。

这第二套方案确实危险性高,不确定性大。一旦启动,傅星瀚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所以能不启动这套方案尽量不启动。

这次能借胡老先生之力将高子睿夫妇送下山,实属巧合,那天他凌云鹏也是偶尔看见胡勉之在别墅前与日本兵对峙,然后看见小野对胡勉之毕恭毕敬的态度,才让他灵感一现,想到了这个计策,当然这个计策必须得到胡老先生的配合,若是胡老先生不愿意冒这个险,他这个计谋也就落空了。好在胡老先生深明大义,能不惜生死助他们一臂之力,所以他的这一计策才得以实施。

但是这一计策的最终结果还不得而知,所以其他备选方案还不能说弃就弃。

“好了,今天大家就早点休息吧,下一步我们还得考虑一下我们自己该如何下山。”

”对对对,我们也得尽快离开这里。“傅星瀚连连点头,这个鬼地方,他一天都不愿多待。

救护车往云雾山下驶去,没过多久就到了山下,救护车一路朝九江驻军医院驶去,在进入九江市区时,救护车忽然减速,秦守义往前一看,原来是前面设有关卡,哨兵正挥手示意救护车停下。

司机将汽车停下,指了指车上的一张特别通行证,然后用日语告诉哨兵车上有急救病人。

哨兵打开后车门看了看,见胡勉之躺在担架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三位家属神情紧张地望着他,后面的医生护士朝他点了点头,用日语告诉他,他们是驻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正在护送病人去医院。

哨兵将后车门关上,然后朝前面的哨兵招呼了一下,前面的哨兵抬起栏杆,给救护车放行,救护车便朝驻军医院方向疾驶而去。

坐在车上的秦守义时刻注视着汽车行驶的方向,等救护车远离关卡,拐弯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行驶时,秦守义觉得时机到了,他要准备动手了,因为若是等到救护车驶进医院,那就没有机会动手了,他必须在路上解决掉那个医生、护士和那个司机,这样他才能将救护车夺下,开往上海。

秦守义身旁坐的是那位日本军医,救护车有些颠簸,秦守义趁势倒在军医身上,然后趁其不备,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勒住他的脖子,然后手上一使劲,将军医的脖子朝右一扭,军医的颈椎立即断裂,脑袋耷拉下来。

这瞬间的杀人动作令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坐在对面的护士见状,吓得目瞪口呆,随后惊叫起来,用日语大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

秦守义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捂住女护士的嘴,防止她乱叫,女护士用力蹬踏,秦守义手上便加大了力度,可能是用力过猛,女护士的身子软软地倒在了高子睿的身上,秦守义伸手一摸女护士的鼻息,已经因窒息而断气了。

321. 乔装闯关

秦守义有些后悔,他从来没有对女人动过粗,更不要说是动武了,刚才要不是这个女护士高声呼叫,秦守义担心她的叫声引起路人的注意,也不至于用力捂住她的嘴,他原来只是打算将女护士反绑了,嘴里塞点布头,把她扔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算了,留她一条活路,没想到女护士高声喊叫,让他情急之下失手杀了她,尽管这个女人是个日本人,但秦守义还是觉得自己下手太重,有点内疚。

而坐在一旁的高子睿则吓得面如土色,他小心翼翼地把女护士的身子扶正了,但女护士的脑袋还是耷拉在高子睿的肩膀上,高子睿的心狂跳不已。

前面的司机听见后面的动静,连忙将汽车停下,走到车后,刚打开后车门,只见眼前掠过一只皮鞋的影子,被狠狠地踹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记重拳击中他的的太阳穴,他还没来得及叫喊一声,便脑袋一歪,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守义在经过刚才的关卡时,就意识到日本人可能在各个出入口都设置了关卡,如果硬闯的话,难免会发生枪战,到时候大家都可能走不了,而且还很有可能伤及高子睿,凌云鹏再三告诫过他,一定要尽可能避免激战,把高子睿安全送到杨景诚那里。所以秦守义想了想,决定让高子睿和沈芝筠两人扮作日本军医和护士,蒙混过关。

秦守义将车上的两具尸体搬下车,然后将军医身上的衣服脱下,交给高子睿:“高博士,快把这衣服换上,你就扮作那位日本军医吧。”

尽管高子睿心里很是别扭,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穿上了日本军医的军服和白大褂,日本军医的身材与高子睿相仿,所以衣服还是很合身,随后高子睿望了望那位军医的尸体,模仿他的打扮,将那个小辫子假发脱掉,恢复了原先的发型,把手臂上的纹身擦掉,将八字胡撕掉,把自己原先的金丝边眼镜换成军医的那副黑边框眼镜,随后戴上军医的军帽,经过这一装扮,这形象与当初那位艺术家的形象相去甚远,而与躺在地上的日本军医相差无几了。

秦守义指了指那具女尸,对沈芝筠说道:“你把那位护士的衣服换上吧。”

沈芝筠点点头,将女护士的衣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沈芝筠还是第一次从别人身上,不,是从一具尸体上把衣服给扒拉下来,心里觉得很是抵触,但她心里清楚,要想从日本人的严密监控下逃脱,则必须铤而走险,必须改头换面,必须从听秦守义的安排,。

而秦守义已经将司机的外套扒下,套在自己身上,但他身形魁梧,司机的衣服难以遮身,于是秦守义从小腿绑腿处拔出一把匕首,将衣服的后背划了个口子,这样前面的钮扣终于可以扣上了,而后面就像是反穿衣似的,露出一大截,秦守义将司机的军帽戴上,然后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司机面容,随后把络腮胡去掉,恢复自己原先的面容。

秦守义招呼了一下高子睿,两人抬手抬脚将这三具尸体扔到了小道旁的草丛里。因为现在是黑夜,而且又在小道上,所以这儿人烟稀少,没人注意到这儿的动静,这一切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秦守义将一些树枝,树叶盖住这些尸体上,处理完这些尸体之后,然后起身拍了拍双手,正准备回车上,回头看见高子睿脸色惨白,手扶着一棵树,在那儿干呕着,心想:这活哪是一位斯文的读书人干的,这可真是难为了这位高博士。

秦守义走过去,拍了拍高子睿的肩膀:“博士,你没事吧?”

高子睿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没事没事,这事我还是平生第一次干。”

“没事的,看多了就习惯了。走吧,高博士。”秦守义也不知怎么开导,安慰高子睿,只能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哎,高博士,你会不会讲日语啊?”

高子睿微微笑了笑:“会说几句简单的。我以前大学里有位日本同学,跟他学了几句。”

“高博士,那待会儿我们经过关卡时,你就用日语对哨兵说,车上有重病人,需要去大医院救治。”

高子睿想了想,点点头:“好的,这几句日语我会说,不过,秦先生,我这么说了,这些日本兵会相信我们吗?”

高子睿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担心过不了关卡。

“别担心,博士,救护车上有特别通行证,我估计能蒙混过关。”秦守义安慰着高子睿,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秦守义坐进了驾驶室,高子睿又回到了救护车车厢里,沈芝筠有些紧张地望着他,高子睿默默地握了握沈芝筠的手,给了她一个淡定的微笑,沈芝筠也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彼此相互支持着。

“别怕,我们一定会安全到达目的地的。”躺在担架上的胡勉之给高子睿夫妇打气。

高子睿和沈芝筠二人望着胡勉之,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守义将救护车朝上海方向驶去,在经过关卡时,日本兵示意救护车停下,秦守义指了指车上的特别通行证,日本兵看了看,然后来到车后,打开车门,看见担架上躺着一位老者,旁边坐着一位医生和护士。

“这位病人情况危急,要送大医院救治,请赶快放行。”高子睿高声地用日语告诉哨兵。

哨兵点点头,又看见胡勉之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胸口在不停地起伏着,知道病人病情严重,便赶紧将车门关上,吩咐前面的哨兵将栏杆抬起,立即放行。

秦守义见栏杆抬了起来,心里一阵狂喜,立即用力踩着油门,救护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高子睿和沈芝筠二人紧紧相拥,他们终于冲破了重重封锁,朝着上海的方向长驱直入。

小野和竹内回到盛景酒店后不久,木村将酒店老板带到了小野面前,刚才因为胡勉之的事情耽搁了,否则小野早就想要好好地审审这个滑头的酒店老板了。

这个倒霉的酒店老板拉着一张苦瓜脸,抖抖索索地站在小野面前。

自从日本人上山之后,就看中了他的酒店,把这酒店当作是临时指挥所,将酒店里的客人全部都给赶走了,生意也做不成了,损失不小,而且一日三餐还得好酒好菜伺候着这些日本兵,问题是日本兵一个子儿也不给,尽白吃白喝了,后面酒坊里的特酿酒也被洗劫一空。日本兵把他和其他的酒店伙计都被赶到一间客房里,八个人住一块儿,拥挤不堪。酒店老板恨的是牙痒痒,连做梦都在怒骂这些日本兵是杀千刀的,可真正面对这些日本兵时,却是心惊肉跳,身子像是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小野望着浑身颤抖的酒店老板,开始问话了:“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卢显贵。”酒店老板低着头,轻声地回答道。

“卢先生,麻烦你过来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小野说完,将卢显贵带到了隔壁的一间房间里,里面躺着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这两具尸体。

小野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卢显贵一看,吓得目瞪口呆。

322. 追查凶手

先前有两个日本人拿着松田和山崎的照片来问过他,是否见过他们?卢显贵一看,就是曾住在二十二号客房的那两个日本人,可那天早上伙计去整理房间时,却发现这两个日本人不见了,连行李都消失了,卢显贵觉得很是蹊跷,觉得这两人不像是个没钱蹭吃蹭喝的主,还曾经帮他的中国朋友付账,怎么会突然间连住酒店的钱都不付就不辞而别呢?

卢显贵派伙计在山上找过,可其他的旅店也没有这两个人的行踪,卢显贵便推测这两人已经下山了,只能自认倒霉。所以当那两个日本人问及是否知晓这两人的下落时,他没好气地回答他们说这两人赖账不辞而别了。

而如今看见了松田和山崎两人的尸体时,卢显贵才知道这两日本人并非是想赖账悄悄地溜下山了,而是被人给杀了。

“你认识他们吗?”小野从卢显贵的神情中已经看出卢显贵认识松田和山崎。

“认……认识。”卢显贵吓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两人的具体情况吗?”

卢显贵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初松田和山崎下榻盛景酒店后所发生的事情。

“太君,这两位先生入住我们酒店时,用的名字是两个中国人的名字,叫宋家宁和单志平,他们入住后的第三天中午,有两个中国人到我酒店来用餐,他们大吃大喝,可结账时,他们说请楼上二十二号的人付钱,他们跟楼上的两位是朋友,还告诉我他们是日本人,我怕这两人是来吃霸王餐的,所以就让其中一人跟我一起上楼去拿钱。”

“你是说有两个中国人自称认识松田和山崎?”小野觉得这里有些蹊跷,松田和山崎第一次来云雾山执行任务,怎么可能这么巧,认识什么中国人,在上海总部时也没听说他们认识什么中国人,现在居然在这座山上碰到两个中国的熟人,真的是奇怪:“你接着往下说。”

“后来门开了,那个中国人又说是认错人了,但那位松田先生看见来人之后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好像是说‘高先生,我们已经在山上找你多时了,没想到你自己竟然找上门来了。真是天意啊!总算是找到你了。’”

“你是说,那个跟你上楼的人姓高?”小野一听,为之一振,看样子松田和山崎一定是认出了这个让他们付账的人就是高子睿,可高子睿怎么一会儿说认识松田和山崎,一会儿又说认错了人了呢?他怎么就自投罗网了呢?真是令人费解。

卢显贵点点头:“嗯,没错,我听得真真切切,松田先生叫那人高先生。”

“你看看这个高先生是不是画像里的人?”小野将那张高子睿的画像展开,让卢显贵辨认。

“是,这人跟这画像是长得很像。”卢显贵一眼认出画像里的人就是那天来蹭吃蹭喝的人。

“后来呢?”小野追问道。

“后来松田先生和山崎先生就把这位高先生请进了房间。”

“再后来呢?会不会是这位高先生杀死了松田和山崎?”小野怀疑是高子睿杀了他的两位同仁。

卢显贵摇了摇头:“不可能,松田和山崎先生看上去很壮实,而高先生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怎么可能杀死他们呢?”

小野一想也是,高子睿是个做学问的人,是个医学家,怎么可能具有一击毙命的功夫?瞬间扭断两位经过训练的武士的脖子?看来这个凶手并非是这位高桑,但一定与这位高桑有关。小野想起那日在鸿恩寺的寮房里,他询问那几位猎户高子睿的行踪,他们说看见有几个人帮高桑整理物品,送他下山,这说明确实有人在保护高桑,估计这个凶手一定是在那几个人中间。

卢显贵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记得当时那个和高先生共同用餐的小个子来叫高先生去打牌,没多久,小个子就跟这位高先生一起下楼走了。”

“高先生走了?”小野觉得有问题,若是松田和山崎找到了高子睿,怎么可能放他跑呢?那是不是这个高子睿走的时候松田和山崎就已经遇害了?

“这么说,这个小个子很有可能杀了松田和山崎?”小野又把焦点集中在这个小个子身上。

“不会吧,太君,那个小个子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人。他的这个身子骨怎么可能是松田先生和山崎先生的对手呢?”

小野想想也是,松田和山崎都是被对手扭断脖子毙命的,可见这个对手有多强大,这绝非是小个子能完成的,一定是个高个子。这么说来,还有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才是杀死松田和山崎的真正凶手。可是这第三个人会是谁呢?

“卢老板,你还有什么情况想要告诉我的呢?”小野冷眼望了望卢显贵。

“让我想想。”卢显贵被小野的眼神吓着了,怕自己万一疏漏的话,小野一定会认为自己是故意隐瞒不报,肯定会来找自己麻烦的,于是绞尽脑汁想那几天发生的事:“哦,我想起来一件事,那天下午有两个伙计对我说他们的白色酒店制服不见了,后来又在二楼的杂物间里找到了。”

“哦?有这事?那两个被偷的伙计身高大约是多少?”小野觉得这是个线索,伙计的制服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又忽然在杂物间里找到了,那很可能是凶手假扮伙计前去二十二号客房,松田和山崎见是伙计,便放松了警惕,而后被那个凶手杀死了。这么看来松田和山崎是在二十二号客房内遇害的。

“一个伙计大约身高一米六八,一个伙计身高一米七五。”

小野的思路大致清楚了,高子睿被松田和山崎抓住了,松田便给加藤发报,让加藤派人第二天前往九江火车站接应,然后那个一米七五以上的高个子便与那个小个子一起去搭救高子睿,并且杀死了松田和山崎。随后又将松田和山崎的尸体以及他们的电台和行李扔下了悬崖。

那他们是怎样将这两具尸体运往后山的呢?靠人力拖拉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凶手一定是用汽车将尸体运送到后山,这么看来,明天早上去后山悬崖那儿看一看,能否找到轮胎印和其他与凶手有关的痕迹,然后关注山上那些有汽车的住客。

那凶手又是如何将两具尸体运出酒店的呢?小野想要查看一下二十二号客房的情况。

“你去把二十二号房门打开,我要进去看看。”

“好的,好的。”卢显贵连连点头。

323. 凭空消失

随后小野随着卢显贵前往二十二号,打开房门,小野走了进去,然后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望了望窗外,发现墙上有半个脚印,他明白了,凶手是在夜晚趁人不备,从窗口处爬进二十二号房间,然后将尸体用绳子绑好,从窗户口吊放下去,放在汽车后面,然后开到后山悬崖处,把尸体和行李,电台一起扔下山崖毁尸灭迹。

小野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门后面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小块指甲大小的瓷片,小野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回想起山崎脑袋上的伤口,他现在能确定了,山崎是被瓷器砸伤的。

“好的,卢老板,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有事我还会找你的。”

“好的好的。”卢显贵连连鞠躬点头。

小野叫了一声勤务兵:“把这位卢老板送回住处。”

小野回到他的临时办公室,他刚坐下没多久,竹内就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士兵,手里拿着一大摞高子睿画像的油印件。

“小野君,告示已经搞好了,我这就派人将这些画像张贴到云雾山的各个地方。”

小野拿过一张告示,看了看,除了高子睿的画像之外,还写着:凡是举报有功者,赏大洋五十块,知情不报者则严惩不贷。

“好的,竹内君,辛苦你了。”小野满意地笑了笑。

“小野君,这是你我的分内事,临行前,古川大佐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协助你完成这次任务。”

竹内说完,马上把三浦小队长叫了进来,吩咐他将这些画像去各处张贴。

小野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伸了个懒腰,刚想站起身来离开办公室,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莫西莫西。”小野三郎拿起电话。

“是小野君吗?我是九江驻军医院的医官森本,你那儿的病人送来了没有?”

小野一听,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森本君,你说什么?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接到病人吗?”

“是的,救护车是六点半出发的,七点半左右应该到你那儿了,可是现在都已经快十点半了,救护车还没回来。”

“救护车是七点四十左右离开云雾山的,正常的话,九点之前就可以到达驻军医院了,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了。森本君,我会调查的,请你稍安勿躁。”

小野第一反应是救护车是不是出车祸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山路又不平坦,会不会救护车下山时发生了侧翻,跌落到山谷里去了。要是这样的话,那胡勉之一定一命归西了,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小野立即去找竹内,在酒店大厅里,小野看见竹内正准备回屋休息,连忙一把拉住了他:“竹内君,不好了,驻军医院刚才来电话,说救护车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到达医院,会不会下山时发生了车祸?”

“啊?”竹内一听,也吃惊不小。

“竹内君,麻烦你现在派一个小队的士兵举着火把下山沿途寻找,看看救护车是不是翻到山谷里去了。”

“好的,小野君,我现在就去派士兵前去寻找。”

竹内说完,立刻把第二小队小队长叫了过来:“酒井君,你马上带一队人马举着火把,从隘口下山,沿途注意巡查有无救护车翻入山谷。”

“哈依。”酒井小队长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一队日本兵举着火把匆匆从南面隘口下山,去寻找那辆救护车的踪影了。

凌云鹏正要入睡,忽然看见屋外火光冲天,连忙跑到窗口,往外一看,只见一队日本兵正举着火把往山下行进。

凌云鹏望着窗外,有些奇怪:难道日本人要撤离云雾山了?可为什么选择在晚上黑灯瞎火时才撤离呢?难道是突然接到上峰的命令,去他处集结了?

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只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朝山下行进,而大部队则依旧在山上按兵不动,他又看见几个日本兵在往别墅区的墙上张贴着告示,借助火把的亮光,凌云鹏发现告示上面是高子睿的画像。

看来日本人并没有死心,他们依旧在寻找高子睿。凌云鹏暗暗庆幸,幸亏高子睿已经下山了,否则在云雾山这个封闭的环境里,日本人像梳子梳头一般筛查,难免会被查到行踪。不知道秦守义有没有将那三个日本人干掉,将救护车顺利驶往上海?

不过救护车离开医院这么久了若是还没回去,医院方面一定会与小野联系的,小野会有什么反应呢?现在有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举着火把下山,会不会是医院方面已经通知了小野,小野派人查找救护车的下落了呢?

若是小野得知救护车失踪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呢?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小野在云雾山上大张旗鼓地搜寻高子睿,若是毫无结果,他又会采取什么措施呢?日本人还会在山上待多久呢?

目前这支日本兵中队的指挥所设在盛景酒店,而兵营则安置在八仙洞内,自从日本兵封山之后,云雾山上的物资越来越稀缺,不仅是中国人缺吃少喝的,日本兵也在为食物而犯愁,昨天已经看见巡逻兵在抢山民手里的土鸡,若是当时高子睿的箩筐里装的不是断肠草,沈芝筠的麻袋里装的不是枯枝,而是一些吃食,估计一准落入鬼子之手,看来现在巡逻队的主要任务是搜刮食物,这倒是一个可趁之机,也许可以加以利用。

看来食物问题是个燃眉问题,自己的存粮也基本耗尽了,幸亏他们还有一个菜园子能补充一些蔬菜,还有两只鸡和一块野猪肉能充饥,对了,魔鬼洞里还留着高子睿他们吃剩的半块野猪肉,得把这块猪肉取回来,还有裴俊杰三人带去鸿恩寺寮房的一块野猪肉也应该归拢了。

原先安排裴俊杰这三人作为高子睿的邻居,来证明高子睿已经离开云雾山了,想诓骗日本兵,从而撤离云雾山,但从现在这个结果来看,很显然日本人并没有相信他们,反而加大了搜寻的强度。那这三人继续留在鸿恩寺的意义也不大了,可以让他们回到戴公馆,这样人员集中了,布置任务起来也方便一些。

只是金嘉琪的出现会不会引起裴俊杰的警觉?这是令凌云鹏担心的问题。凌云鹏一时吃不准,不过,现在就算是裴俊杰对金嘉琪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也没关系,现在大家都被困在云雾山上,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况且当务之急是对付那些鬼子,其他的问题则暂缓处理。

324. 疑点重重

凌云鹏双手枕在脑后,脑子不停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既然明天要去魔鬼洞取野猪肉,那么魔鬼洞里还有一些实验资料最好也拍下来,毕竟胶卷容易携带,这些实验数据可生产出抗鼠疫药物,是高子睿的心血,一定要把它送到高子睿的手上。

凌云鹏回想起刚才在胡勉之家时,金嘉琪将沈芝筠偷偷地拉到了一边,除了那只黑色小皮箱之外,还将三卷胶卷交给了沈芝筠,让她带走,这些胶卷应该就是金嘉琪在鸿恩寺的寮房实验室里拍下的实验数据资料和制剂流程,当时凌云鹏就在屋外偷听偷看,所以金嘉琪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的眼睛。

但沈芝筠能否将胶卷安全送回上海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自己也得做个备份以防万一。

凌云鹏正在思考明天需要完成的事项,忽然看见刚才下山的那些日本兵又举着火把上山来了。凌云鹏看了看手表,从半山腰下山到上来不过一个半小时多一些,这些时间也就是在山上山下一去一回而已,这么看来这些日本兵不过是打着火把玩了一次登山运动。凌云鹏猜想,他们应该是去寻找救护车的下落,这么点时间的来回说明小野只是在云雾山下寻找救护车,也就是说小野怀疑救护车掉落到山谷里去了,以为救护车出了车祸。

这就表明小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怀疑救护车里的那些家属的身份,如此甚好,时间拖得越久,那几个人也就越安全。不过这事迟早是要被戳穿的,接下来小野会使什么招,而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酒井小队长回到盛景酒店,向竹内汇报巡查结果:“报告竹内少佐,山下没有发现救护车的踪影,山谷里也没有发生车祸的车辆。”

旁边的小野一听,眉头一皱:“这么说,救护车是安全下山的,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到医院呢?”

小野觉得此事甚为蹊跷,便对竹内说道:“竹内君,麻烦你给古川大佐打个电话,请他问一下九江城内各个关卡,有没有看见一辆救护车?”

竹内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便也顾不得打扰古川大佐休息了,直接给他家里打电话。

当古川大佐接到竹内健三郎的电话之后,也吃了一惊,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之后,连忙打电话给副官,让他了解各个关卡今天晚上的情况,有没有一辆救护车通过他们的关卡。结果问下来,九江南部的关卡和东北部的关卡反映见过一辆救护车。

副官便去了这两处关卡,了解具体情况,然后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了古川大佐。

“大佐,据南部关卡反应,这辆牌号为0356的救护车于晚上八点半左右通过了南部关卡,当时车上是七个人,除了一个司机,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之外,还有一个病人和三位家属。而东北部的关卡反映,牌号为0356的救护车于晚上大约九点一刻左右通过了东北部关卡,当时车上是四人,除了一个病人之外,还有一个司机,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

“这么说是那三名家属不见了?”古川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这三名家属把病人扔下,自己走了?这不符常理啊!除非这三名家属跟病人毫无关系,是想找借口离开云雾山。”

古川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莫非失踪的三人并非病人的家属?救护车从南部关卡进入九江城后,到从东北关卡离开,一共是四十五分钟,这四十五分钟里到底发生了情况,必须搞清楚失踪的三人到底是谁。

据东北部关卡的哨兵回忆,当时那个医生用日语对他说,病人危重,需要去大医院救治。古川觉得这个理由就有些牵强了,照理,病人心脏病突发,应该尽早医治,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去什么大医院?这不是贻误治疗时间吗?况且还没到驻军医院,怎么知道情况十分危重?可见这位医生很值得怀疑。

那么救护车从东北关卡离开后,会去哪个大医院呢?所谓的大医院无非是那些大城市的医院,从地图上看,从东北关卡离开后,可以通往南京,上海,杭州,到底会去哪里呢?

古川大佐眉头紧锁,一时找不到答案。看来救护车的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古川立即与驻军医院的医官森本联系,询问救护车的具体细节,得知当时他派出的人员是司机桥本加一,医生长泽拓真,护士中岛由美。

随后古川又打电话给小野,询问当时有哪几个家属一起随救护车下山的,小野告诉古川随行的家属是胡勉之的女儿女婿和儿子。儿子长得很是魁梧,有一米八五左右,络腮胡,女婿一米七二左右,扎着小辫子,手臂上有纹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留着八字胡,看上去像是一位艺术家。而胡勉之的女儿穿着旗袍,挽着发髻,看上去很端庄秀丽。

现在救护车上少了哪三人呢?古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让副官将那个在东北关卡处执勤的哨兵找来,过了半小时之后,那名哨兵来到了古川的办公室。

“你还记得那辆离开的救护车上几个人的样貌吗?”古川见到哨兵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直接问道。

哨兵点点头:“报告长官,那辆救护车里坐着的司机穿着我们的军服,看上去很魁梧,那个军医戴着黑边框眼镜,用日语跟我说‘病人危重,要送大医院,’让我快点放行。那个护士戴着口罩,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而担架上的病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呼吸困难,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看上去确实病情危重。”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古川朝哨兵挥了挥手,哨兵便离开了办公室。

随后古川又与驻军医院的森本通了电话,让森本把救护车上的人员样貌告诉他,除了那名司机身材上与桥本加一有点出入之外,其他二人倒也差不离。

如果车上的医生是长泽拓真的话,那么他私自将病人转送出九江的话,应该事先与驻军医院打个招呼,他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不符规矩,难道当时病人的情况危急到了非大医院救治不可?看来这个长泽医生有疑点,也许这个长泽医生是别人冒名顶替的呢?车上有三名家属和三名日本医护人员和司机,很有可能是三位家属顶替了三位医护人员。

古川被自己的推理惊吓到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长泽医生和那个护士和司机可能都已经遭遇不测了。

古川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现在只能等到天亮了之后,派人员仔细搜寻九江城的每一个角落,失踪的三人便会大白于天下。

照道理,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尽量拦截这辆牌号为0356的救护车,可那这辆救护车会去哪儿呢?南京,上海,还是杭州?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古川难以做出判断,若是救护车离开了九江,就等于闯过了他的防线,他如果要求其他地方予以配合拦截的话,一定要事先与当地驻军长官进行沟通联络,但问题是现在这辆救护车到底是驶向南京,还是上海,或是杭州,他总不能像是撒网一般,与所有的驻军长官都打招呼,要求他们全都执行警戒,设置关卡,仔细盘查。

何况他只是一个大佐,那些大城市的驻军长官都是少将,甚至是中将,岂是任他一个大佐肆意指挥的?看来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了。

与古川同样有不祥预感的还有小野三郎,救护车下山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既然不是出车祸,那么应该在九点之前到达驻军医院,可救护车至今未到达医院,可见这辆救护车遇到意想不到的状况了,这会是什么状况呢?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他只能将这种不祥的预感先搁置起来。

小野回想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上山的第二天了,不,现在已是凌晨了,准确地说已经是第三天了,可是一点进展也没有,高子睿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而他却得到他的同仁——松田和山崎的死讯,两人均被一名无名杀手扭断了脖子,然后抛尸于悬崖下。看来那些反日的势力还是很猖獗的,一定要采取一些雷霆手段打压这股势力。

325. 渐露端倪

当初日本人刚上山时,山上的游客们犹如惊弓之鸟,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现在日本人在山上停留了好几天了,而且也没有下山的意思,况且日本人并没有禁止游客在山间走动,只是增强了巡查力度,所以山上有些胆大的游客依旧在山间登高望远,观云赏雾,饱览湖光山色,毕竟云雾山风景秀丽,慕名前来的游客络绎不绝,而有闲情逸致来游览之人大多是有钱有势者,穷人忙于生计,哪有这种悠哉悠哉的心情,故而日本人尽管封山了,但并不禁止游客在山间的活动,否则因此而得罪那些有钱有势的权贵显然是不明之举。

凌云鹏便利用了这点,打算把自己打扮成悠哉悠哉的游客去将魔鬼洞里的资料拍摄下来。

次日一大早,凌云鹏带着那架德国的卡尔蔡司相机准备前往魔鬼洞将那些实验数据资料拍摄下来,作为备份资料,将来交给高子睿或是地下党。他知道公文包里的资料有不少,便特地多带了几卷柯达胶卷。这些都是高子睿的研究成果,是生产抗鼠疫药剂的依据,一定要将这些资料原原本本地拍摄下来,带回上海去。

临走之前,凌云鹏特地敲开了傅星瀚的房间,他要特地嘱咐一下这位自由散漫的队友。

傅星瀚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老大,这么早就出去了?”

“戏痴,昨晚我发现日本人在别墅区周围都贴了高子睿的画像,所以你这个冒牌的高子睿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出去,就在家待着。听明白了吗?”

“啊?那帮狗日的,还贴画像啊?”傅星瀚一听,心里不禁升腾起一股怨气,原以为真的走了,他这个假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他的处境一点都没有得到改观,而且更加凶险:“知道了,老大,看来我是无处可去了。”

因为有过上回的教训,现在傅星瀚学乖了,不再自说自话了,打算老老实实地待在戴公馆里。

凌云鹏随后又敲开了金嘉琪的房间,金嘉琪打开门,望了望凌云鹏:“有什么事吗,凌队长?”

“金小姐,今天外面很乱,你可千万别出门,你们几个就在家待着。”凌云鹏担心自己这个妹妹会不听他的管束,随意出门走动,或许为了给地下党收集资料而去打探什么日军的消息,所以事先给她打打预防针:“金小姐,日本人现在加大了巡查力度,切记不要不辞而别,你一个女孩子家的,遇到那群禽兽可就糟了。”

这话出自凌云鹏的肺腑,作为兄长,他最担心的就是云凤的安危。

凌云鹏的关心,金嘉琪自然是明白的,她点点头:“嗯,我明白,我哪儿都不去。”

金嘉琪已经把那只救命的黑色小皮箱交给了沈芝筠,所以现在反而不急着下山了,她觉得跟凌云鹏这些军统人员待在一起也不错,可以趁机多了解一些他们的情况。

“这就好。”凌云鹏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你准备去哪儿?”金嘉琪见凌云鹏带着相机,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还有些善后的工作我要去处理一下。”

“那你可得小心点。”金嘉琪语气温柔地说道。

金嘉琪现在对凌云鹏的好感猛增,要不是他想出了利用胡勉之老先生心脏病突发这个借口,高子睿和沈芝筠根本不可能离开云雾山。

虽然她自己没能下山,但她已经将任务转交给了沈芝筠,沈芝筠虽然不是我党同志,但一看就是可以托付之人,若是高子睿和沈芝筠能顺利回到上海,这些救命用的抗鼠疫试剂一定能挽救我方众多将士的生命。

如此看来这个凌队长确实如高子睿所说的挺足智多谋的,只是他是个军统人员,如果这位能谋善断的凌队长能为我所用,成为我党的一位同志该有多好啊!

金嘉琪觉得如果能策反这位凌队长,将会使地下党如虎添翼。看来她下一步的工作应该是争取这位凌队长。

一走出别墅,凌云鹏就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别墅区的四周都贴满了印有高子睿画像的告示,上面还写着凡是举报有功者则赏大洋五十块,凡知情不报者则严惩不贷。而那些固定岗哨又恢复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让人感到气氛十分的压抑。

凌云鹏装作是看风景的游客模样,朝天龙瀑走去,今天在山上巡查的日本兵显然比前几日多了许多,凌云鹏感到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在去往天龙瀑的路上,凌云鹏遇到两次巡逻队的检查,日本兵先是搜了搜身,没有发现夹带什么违禁品,然后把凌云鹏的相机和胶卷拿过来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挥挥手让他过去了。

凌云鹏来到天龙瀑附近的林子里,看看周围没人,便穿过林子,来到了魔鬼洞的外面,他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没什么动静,便跳上巨石,扒开藤蔓,钻了进去。

凌云鹏来到了魔鬼洞,看着那些高子睿遗留下来的东西,他找到那只装资料的公文包,打开之后,便将这些资料有序地排列在山顶洞口下,借助着洞口的光线,进行拍摄。

凌云鹏全神贯注地将公文包里的资料一一拍摄下来,一共拍了三卷胶卷,拍完之后,凌云鹏将公文包里的资料取了出来,然后将那个装作废的错误实验数据的麻袋拿了过来,将麻袋里面的资料放进去,随后将公文包的皮扣扣好。

凌云鹏打开打火机,将取出来的那些实验资料付之一炬。他知道日本人在寻找高子睿的同时,也一定在寻找这些实验数据资料,所以他必须将这些资料烧毁,以防落入日本人之手。

看着那些记载着实验数据的资料化为灰烬之后,凌云鹏将那半块野猪肉装在麻袋里,随后他望了望四周,现在魔鬼洞里还留有三样重要的东西:装着鼠疫杆菌试剂的棕色小皮箱,装着错误数据的公文包,装着实验器材的木箱。而这些东西他现在都无法带走,只能放在魔鬼洞里。

凌云鹏拿起那只装有野猪肉的麻袋,钻出藤蔓,走出了魔鬼洞。

而此时,小野正带领一队人马前去后山悬崖,想要在那里找到一些杀死松田和山崎的凶手所遗留的痕迹,按照他的推理,凶手是用汽车将这两具尸体运送到此,然后扔下悬崖,那么在悬崖附近应该可以找到轮胎印。

小野命士兵仔细搜寻地上的轮胎印,可惜找了悬崖附近五公里的范围,没有发现明显的轮胎印,因为悬崖周围都是半尺高的草地,而且山上时晴时雨,轮胎即便是在草地上滚动,也很难留下轮胎印。况且松田和山崎是在他们上山前就死了,也就是四天前,所以现场很难留下有价值的痕迹了。

小野不免有些气馁,好不容易想到的一条线索就这么作废了,只能招呼士兵收队,打道回府,在半路上,看见远处有几个日本兵正兴高采烈地抬着一只野兽高声喧哗着。

那几位士兵忽然看见小野这队人马朝他们走来,马上肃立,并朝他们鞠了个躬。

“你们来后山打猎了?”小野不经意地问道,他知道现在山上的食物紧缺,竹内的这支中队因为临时接到任务就开拔了,所以后勤工作并不充分,所带的粮食很有限,这几天有些闹饥荒了,因而有些士兵就去后山打些野味,以补充食物的不足。

小野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大黑熊,便不可思议地望了望这几位士兵,翘了翘大拇指:“哟西,你们很厉害嘛,居然打到了大黑熊。”

“报告长官,这只大黑熊是我们碰巧遇到的,已经被人打死了,就躺在那儿的山洞口,我们过去一看,这大黑熊的脑袋已经被打爆了,给我们捡了个大便宜。”士兵们高兴地向小野讲述发现大黑熊的过程,在他们看来,这只大黑熊是意外的收获,足以让他们饱餐一顿了。

“哦?已经被打死了?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小野马上走了过去,看了看大黑熊的脑袋,果然,大黑熊的脑袋上有几个血窟窿,里面还嵌着几颗子弹,小野将露在外面的一颗子弹拔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颗子弹居然是来自于勃朗宁m1911手枪,而且是近距离射杀。

326. 受骗上当

这个重大的发现让小野不觉一怔,这只黑熊已经被打死了,却没有将猎物带走,这说明这只黑熊不是猎户所杀,而且猎户一般都是用单管或是双管的猎枪,或是用来福枪进行捕猎,是不可能用手枪去打野兽的。而勃朗宁手枪是不允许民间拥有的,那么持有这种手枪的人有可能是山上的那些权贵,也有可能是抗日分子,但小野的直觉告诉他,这头黑熊应该是死于抗日分子之手。

这个抗日分子在后山时遇到了黑熊,所以用手枪击毙了黑熊。松田和山崎有可能也是死于这个抗日分子之手,而且这个抗日分子与高子睿关系密切,如果高子睿还在云雾山上的话,那么这个抗日分子也一定在云雾山上,他是来保护高子睿的。

小野等人回到了盛景酒店,当他刚跨入临时办公室时,竹内就一把拉住了他。

“小野君,我刚才接到古川大佐的电话,他说今天早上有人报告说是在一条通往驻军医院的小道的草丛里,发现了三具尸体,经查验,这三具尸体正是驻军医院所派出的救护车上的司机,医生和护士。”

小野一听,简直难以置信,难道是胡勉之的女儿,女婿,还有他儿子一起将救护车上的司机,医生和护士杀了,然后抢了救护车逃离九江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胡勉之的心脏病有诈?可藤原医生明明给胡勉之检查过,认为病情严重,需要去医院救治。

小野立即命令山口带几名士兵前往胡勉之的别墅,将他的管家带到盛景酒店。

随后,小野拿起电话:“请给我接上海特高课加藤课长。”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电话里传来加藤雅治的声音:“莫西莫西。”

“加藤课长,我是小野三郎,有件事麻烦加藤课长帮我查一下。”小野此时觉得昨晚胡勉之心脏病突发一事可能是个圈套。

“哦,是小野君啊,你想让我给你查什么?”

“加藤课长,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国民政府的****胡勉之的个人资料。”

“哦?你想要了解这个人吗?”加藤不明白小野为什么突然对这个胡勉之感兴趣。

“是这样的,加藤课长,我在云雾山上碰巧遇见了胡勉之先生,他正在云雾山上度假,你上次跟我们说,要对那些与重庆政府意见相左的国府大员积极争取,而胡勉之一直以来常常与那位委员长唱反调,所以这个胡勉之老先生就成了我争取的对象。”

“嗯,小野君,你做得很对,很有政治头脑。”加藤对小野所表现出来的政治素养和格局意识很是赞赏。

“但是昨天这位胡老先生突发心脏病,我就打电话给九江驻军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前来将老先生带去驻军医院进行治疗,当时我让胡老先生的女儿,女婿和儿子陪同老先生一起下山的。不料这辆救护车忽然不见踪影,而刚才古川大佐来电,告诉我们救护车上的司机,医生和护士都被杀了,救护车从九江城的东北关卡出关,具体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加藤一听,脸色也严峻起来:“你现在是不是怀疑胡老先生的这几个家属把驻军医院的司机,医生和护士杀了?”

“是的,我现在有点怀疑他们并不是胡老先生真正的家属。”小野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加藤。

“好的,我现在就去查。你等着我的消息。”加藤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加藤挂了电话之后,便将自己的下属叫来:“吉永君,你马上将国民政府****胡勉之的个人资料查一下。”

“哈依。”

没过多久,去胡勉之家的山口孝之回来了。

“报告小野队长,胡勉之家没人,门窗紧闭,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后来我们几个去窗户那儿张望了一下,屋内空无一人。”

“嗯?怎么回事?胡老先生的家里应该还有他儿媳和一个管家留在云雾山上。怎么会全都不见了?这可真是撞邪了。”明叔和金嘉琪的失踪更是让小野疑窦顿起。

“好了,我知道了,山口君,你带几个士兵在胡勉之家的别墅旁暗中观察,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小野对山口耳语了几句。

山口点点头,便带着其他几名士兵去胡勉之家的别墅旁蹲守。

这时电话铃响了,小野拿起电话,是特高课的加藤课长打来的。

“小野君,我已经查过了,胡勉之的夫人已经于前年去世了,他有三个女儿,长女胡淑娴,次女胡淑娅,幼女胡淑婷,目前长女和次女都在美国,只有幼女胡淑婷还留在身边。”

“胡勉之没有儿子吗?”小野追问了一句。

“没有,胡勉之没有儿子。”加藤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小野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一股寒意透心凉,自己上当受骗了。

电话里传来加藤的声音:“小野君,你跟我说胡勉之的女儿女婿和儿子一起上了救护车,送胡勉之下山的,这里面肯定有诈,你要彻查一下这三人的底细。”

“哈依。”小野对着电话大声回答。

既然儿子是假的,那么那个儿媳也肯定是假的,而胡勉之的女儿和女婿就一定是真的吗?小野不敢肯定,他甚至认为连胡勉之都有可能是假的,一种受骗上当之后产生的狂怒让小野不禁歇斯底里起来,他将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股脑儿地全部扔在地上:“八格,八格,死啦死啦的。”

发泄完了之后,小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抱着脑袋,定了定神,迫使自己恢复理智,从被骗的极端愤怒中冷静下来,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小野回想起昨晚随胡勉之一起下山的三名家属是所谓的胡勉之的女儿,女婿和儿子,而儿媳则留在了云雾山上,那么只要找到这位儿媳,也就可以知晓那几个人的关系了。

可现在胡勉之家的别墅里人去楼空,那个管家和儿媳都去哪里了呢?而那天屋里还有两个自称是胡勉之家的邻居,这两位邻居现在又身居何处呢?

小野努力回忆昨晚在胡勉之家的别墅里发生的事情,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胡勉之的身上了,对其他人印象并不十分深刻,但记得那位所谓的儿子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看上去非常勇猛;而那位女婿看上去却有点怪怪的,梳着个小辫子,身上还有纹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感觉像是一位艺术家。

那位跟他说过几句话的邻居看上去五十岁左右,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袭长衫,像是位士绅的模样,而在他身边好像还站着个小个子,没什么印象,大概是那位士绅的儿子;那位蹲在胡勉之身旁的年轻女士应该就是所谓胡勉之的女儿;而那位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梳着短发的年轻女孩应该就是所谓的胡勉之的儿媳,但当时只顾着胡勉之的病情,因而对那两位女士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

现在看来,这些人的身份都值得怀疑,除了下山的三人之外,剩下的人应该都还在云雾山,掘地三尺也一定要将这些人给挖出来。

327. 潜回公馆

凌云鹏拎着一只装有半块野猪肉的麻袋朝半山腰的别墅群走去,忽然看见前面巡逻兵拦住一个猎户,猎户手上拿着一只刚打的野兔,巡逻兵一把将野兔给抢了下来,猎户跪下苦苦哀求,结果头上被挨了一枪托,鲜血直流。

凌云鹏见状,担心自己手上的半块野猪肉也成为这些日本兵的盘中餐,便改变方向,赶紧朝山上鸿恩寺方向走去,顺便通知裴俊杰三人回戴公馆。

日本兵基本上都集中在半山腰附近,从半山腰去往鸿恩寺的这段山路上基本没有什么建筑,唯一的一座鸿恩寺因为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而无人问津,因而这条山路上游人,猎户,药农都很少,所以,这条崎岖的山路上竹内并未布置任何兵力。

这条崎岖的山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又陡又窄,行走困难,但对凌云鹏而言,犹如坦途,他在山道上一路疾走,很快就到了鸿恩寺,他朝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什么人影,便朝那间寮房走去,他推开寮房的房门,看见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正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喝稀粥,碗里还放着几片野猪肉。

三人见凌云鹏来了,都不觉一怔,连忙站起身来。

“凌长官,你来了?”裴俊杰跟凌云鹏躬了躬身,打了个招呼。

“嗯,看起来,你们几个这几天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凌云鹏打趣了一句,顺便从碗里拿了一块野猪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嗯,挺香的,味道不错。”

裴俊杰三人憨憨地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不知如何应答。

“凌长官,那天日本人到鸿恩寺来了之后,我是按照你跟我说的那一套忽悠那些日本人的,那些日本人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相信高子睿已经下山了,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个向导发现了实验室里有几根断肠草,一口咬定这些断肠草刚挖出来没多久,很新鲜,所以判断高博士不可能早已下山了,日本人听了向导的话后觉得有道理。

尽管我后来据理力争,胡诌说高博士可能把这断肠草放在什么营养液里,说不定也能保持新鲜,日本人听了半信半疑,后来这些鬼子就下山了,我们就在这儿暂时住着。但第二天见这些日本人并没有离开云雾山,就知道这些日本人还是没能相信我们说的话。凌长官,我辜负了你的重托,没能完成好这个任务。”

裴俊杰脸色有些沮丧,很显然,他对未能完成凌云鹏交予的任务而深感内疚。

凌云鹏拍了拍裴俊杰的肩膀:“裴中士,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你已经做得不错了,这本来这就是个权宜之计,想诓骗日本人相信高博士已经下山,好让他们尽快撤离,但鬼子要比我们想象得更狡猾,更多疑,所以他们不相信高博士已经离开云雾山也在意料之中,你不必自责。后面我们还要一起面对这些凶残的鬼子,好了,你们在这里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一起回戴公馆吧,以后有什么事彼此也有个照应。”

裴中士,张勇和李立峰三人一听,心里觉得暖暖的,没想到这位凌长官如此通情达理,不像以前的长官,若是失利了,便将责任推给下属。

“好了,把你们剩下的粮食都带上,现在山上食物紧缺。”

“好。”张勇马上行动起来,将屋子里还剩下的半袋小米和半袋白面以及几个地瓜全都带上。

“还有半块野猪肉呢!”李立峰赶紧将野猪肉交给凌云鹏。

凌云鹏将野猪肉,小米,白面和地瓜都装入麻袋里,交给张勇:“好了,带上你们的来福枪,然后悄悄地下山,回到戴公馆,路上要尽量避开那些巡逻兵和岗哨。”

“是。”三人立正,向凌云鹏行了个军礼。

毕竟这几人都是军人出身,所以身手很是敏捷,几个人一路小跑,很快就接近半山腰了,随后趴在一块巨石后面观察着山下的动静,看见一队巡逻兵正在半山腰附近巡逻着,便静静地待在石头后面等待着,等到这些巡逻兵离开了之后,才悄悄地往下走去。

半山腰附近有两名岗哨,其中一名站了没多久,就跟另一名哨兵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朝远处的草丛走过去了,凌云鹏判断这名哨兵去草丛那儿撒尿了,现在只剩下一名岗哨了,机会难得。

凌云鹏朝裴俊杰几人耳语了几句,便独自一人下山。

“太君,你好。”凌云鹏从哨兵的身后走了过去,边走边向他躬身点头。

哨兵听见声音,便连忙转身,端着枪指着凌云鹏:“你的,什么的干活?”

“太君,我想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瀑布?我想拍几张瀑布的照片。”凌云鹏语气谦卑地问道。

哨兵不明白凌云鹏在说什么,凌云鹏指了指自己的相机,然后向哨兵比划着瀑布,但是哨兵还是一脸懵懂,不知凌云鹏所云。

而裴俊杰等三人趁着凌云鹏拖住哨兵比划,问询之际,连忙从哨兵的身后通过岔路口,飞快地朝戴公馆跑去。

凌云鹏见三人已走,松了口气,然后朝哨兵耸了耸肩,苦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哨兵觉得莫名其妙,呆呆地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嘴里叽里呱啦骂了几句。

裴俊杰三人很快来到了戴公馆,裴俊杰敲了敲门,不久,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一张苍老的面容。

“你们找谁?”明叔忐忑地问道。

“你是谁?”裴俊杰满脸疑惑地望着这位老人。

这时,阿辉听到门口的声音,便走了过来,一看是裴俊杰三人,连忙拍了拍明叔的肩膀:“明叔,这几位是这儿的警卫。”

“哦?这里还有警卫啊?”明叔打开大门,让裴俊杰三人进来。

裴俊杰望着阿辉,指了指明叔,小声地问道:“这位是谁啊?”

“他是胡老先生的管家,明叔。”阿辉向裴俊杰介绍道。

“胡老先生?”裴俊杰眉头一皱:“胡老先生是谁啊?”

“你连胡老先生都不认识吗?”门口传来凌云鹏的声音。

裴俊杰转身,看见凌云鹏已经进来了,正转身关门呢。

“裴中士,你若是在云雾山上长年值守的话,不应该不认识胡老先生啊!他可是国府大员,****,国民党元老。”

裴俊杰一听,脸一红,自己的孤陋寡闻又给凌云鹏抓住了把柄,更坐实了他们仨不是原先的戴公馆的警官,而是冒牌货。

下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金嘉琪的好奇,她下楼来一看究竟,张勇和李立峰看见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子站在楼梯口,更是感到惊讶。

“小姐,你是……”张勇疑惑地望着对方。

“哦,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凌云鹏见金嘉琪已经下楼来了,便给裴俊杰三人做了个介绍:“这位是金小姐,是《新民报》的记者,这位是胡勉之老先生的管家明叔,这三位是这儿的警卫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

凌云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但这个介绍并未消除裴俊杰的疑虑:“凌长官,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变化还真大啊!”

328. 开诚布公

凌云鹏笑了笑:“是啊,这几天瞬息万变,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向你通报。”

裴俊杰一听这话,吓得连忙毕恭毕敬地站直了:“报告长官,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凌云鹏拍了拍裴俊杰的肩膀:“不用紧张,裴中士,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有些事情我确实要跟你们通个气。来,你们几个到客厅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战战兢兢地跟凌云鹏来到了客厅,凌云鹏随后将客厅的那扇精美而沉重的胡桃木大门关闭并反锁上,似乎要与这三人进行密谈。

阿辉,傅星瀚,金嘉琪和明叔几个被拦在了客厅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凌云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走进客厅之后,凌云鹏朝一张单人沙发上一坐,然后招呼着这三人:“坐吧,随便坐。”

裴俊杰三人便坐在了三人沙发上,他们搓着手,不知凌云鹏想要跟他们谈什么。

“裴中士,也许我应该叫你裴上尉吧。按你的资历,应该是上尉了吧?”

凌云鹏斜着脑袋望着裴俊杰,然后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摸摸口袋,想找打火机,裴俊杰见状,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给凌云鹏点烟,凌云鹏向他点了点头,随即吸了一口烟。

三人见状,知道凌云鹏跟他们的这次谈话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像是一次长谈。

裴俊杰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知道自己是瞒不下去了,便只能开诚布公地说道:“凌长官,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仨的身份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们仨确实是军统九江站的情报人员,我是上尉,他们俩是中尉,我们接到局座的特别指示,让我们仨对你们几个进行特别观察。”

“特别观察?你不用咬文嚼字,直接说监视吧。”凌云鹏吐了个烟圈,淡淡一笑。

“卑职不敢。”

“你不用紧张,裴上尉,我也是军统的人,对这一套我也清楚,甄别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知道,局座为什么要让你们监视我们几个?”凌云鹏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盯视着裴俊杰。

“这个卑职也不清楚,站长说让我们几个上山,以保护你们几个为由,看看你们几个会不会趁着这次度假有些……有些出格的行为?”裴俊杰脑海里在斟酌如何用词才不至于让凌云鹏不至于太反感。

“出格的行为?你指的是什么?”凌云鹏抬起眼皮追问了一句。

“就是,就是有通共的行为。”裴俊杰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们是来度假的,难道这云雾山上有共党?”凌云鹏双手一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高子睿两个月前就来到了云雾山,他来云雾山做实验上面其实是知道的,而且上面已经发现他的导师何臻超有通共的嫌疑,所以就怀疑高子睿是否也通共了。”

“高子睿通不通共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凌云鹏不解地望着裴俊杰。

“上面是想通过你们跟高子睿的接触之后,是否发现高子睿的通共行为,如果他有通共行为,你们却瞒而不报,或是协助他通共,那就说明你们也有通共嫌疑。”裴俊杰将他们的任务和盘托出。

“那你们有没有发现高子睿有通共嫌疑呢?”凌云鹏不禁心里一颤,他确实已经发现高子睿有通共行为,但不知道这有没有给裴俊杰他们发现端倪呢?否则高子睿就算是到了上海,也一定在军统的监视之下,而与高子睿有接触的地下党则有可能落入军统之手。

“我们并不认识高子睿,我们也不过比你们先来云雾山几天而已,我们的任务主要是通过你们找到高子睿,然后观察你们与高子睿接触之后,是否有通共嫌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没开始就被凌长官识破了,所以这个任务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裴俊杰尴尬地笑了笑:“到现在我们都没见到过高子睿,更别说你们跟高子睿在一起的情况了。”

凌云鹏一听,悬着的心放下了,看来裴俊杰他们并没有发现高子睿的通共行为,他们甚至连高子睿的面都没见过,他们只不过想要通过自己的别动队来证实自己和高子睿是否有通共嫌疑,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局座的这一招够狠的。

“那你们观察到什么吗?我们几个是否有通共的嫌疑呢?”凌云鹏斜睨了一眼裴俊杰。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发现,其实,那天你去接电话时,我们已经知道上面给你们布置的任务了,肯定是让你们去找高子睿,不过当时你们就对我们防了一手,没有将此事告诉我们,而是自己去寻找,我们也不过跟了你们半天而已,结果就被你们给甩了。后来的事你们就一直瞒着我们,直到日本人上山进行搜查了,你才告诉了我们一些真相。所以我们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因此也就没什么可汇报的了。“裴俊杰倒也坦诚,并不想隐瞒凌云鹏。

”这么说来,我们几个这次度假完全是上面给我们下的一个套,对吗?“

凌云鹏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赵锦文让他带着那只黑色皮箱前来度假,可能他就意识到了危险,为什么当他发报告诉赵锦文虽然找到了高子睿,但日本人封山了,无法送其下山时,对方只回了六个字:收到,见机行事。可见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所以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脱离险境了。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当初是想考验你们一番,不过后来听说日本人也在找高子睿,也许上面也没预计到日本人要对高子睿下手,所以就让你们赶紧将高子睿送下山。事情演变到这一步,我想也是出乎上面的意料的,要不是日本人切断了电话线,我估计现在你那部电话都要打爆了。我猜上面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居然把你们这支别动队至于如此危境之中,极有可能全军覆没。”裴俊杰脸上露出无可奈何地苦笑:”当然也包括我们三个。“

”既然这样,裴上尉,那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我们应该同舟共济,自救才行。“凌云鹏望了望已经流露出绝望神色的裴俊杰,把烟蒂用力往烟灰缸里一摁:”你们觉得呢?“

三人一听,都抬起头来望着凌云鹏,确实,现在大家被困在山上,接着日本人将要采取什么手段来对付山上的这些中国人,谁都不清楚,可目前看来,事态似乎越发严重了。

”凌长官,我们也是军人,在这里,你是长官,我们一切都听你的。“裴俊杰首先表态。

329. 心服口服

”是啊,凌长官,我们都听你的,其实,凌长官,我们其实也并不想做对你们不利的事,当初秦大哥还在后山救了我们俩,这救命之恩怎么能恩将仇报,那我们也太不是人了,你放心,我们几个都以你马首是瞻。“张勇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脯。

”对对对,我发誓,一定听你凌长官的,绝无二心。“李立峰举起右手掌,向天发誓。

”好,既然三位都已经表态了,那我也就开诚布公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派秦守义将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送下山了。“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一听,全都一愣,怪不得刚才没见到秦守义。在日本人封锁了云雾山之后,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上,凌云鹏居然已经派秦守义将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送下山了?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凌云鹏见三人都惊诧地望着自己,便淡淡一笑:”就在昨天晚上,我是借胡勉之老先生突发疾病为由,利用日本人对胡老先生还有几分敬重和忌惮的心理,将他们几个送下山的。所以日本人的阴谋已经落空了。“

”没想到凌长官运筹帷幄,已经将高博士送下山了。“裴俊杰对凌云鹏真的是钦佩有加。

”奉承的话,就免了吧,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我们自己该如何下山。“

”是啊,我们自己该如何下山呢?“三人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凌长官是否已经有了主意了?”

“是有一些想法,但目前还不成熟,因为我不清楚日本人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吧。”凌云鹏只是有一些构想而已,但具体如何实施,细节如何把控,确实还不能茫然做出决定:”现在山上有一个中队,大约二百五十名日军,他们已经将隘口封锁了,所以想要强行闯关下山几无可能。但目前鬼子还没有下山的意思,不过有一点你们注意到没有?“

”什么?“

”食物紧缺,不仅是我们自己的食物,鬼子的食物也很紧缺,但目前山下也没有运送粮食上山,我估计九江驻军的粮食也不宽裕,否则前两天就该运粮上山了。二百多人一天得消耗多少粮食,他们已经上山三天了,巡逻兵就已经开始抢山民的口粮了,所以,我估计下一步他们可能会挨家挨户搜粮。“

”那我们自己剩下的粮食一定要藏藏好,否则给他们搜走了,我们可就得饿肚子了。“张勇一听,不禁为他们自己的口粮担心起来:”我们也就只有半块野猪肉,半袋白面和半袋小米,还有几只地瓜,而现在,我刚刚数了一下,我们这儿一共有八个人,根本就不够吃。“

”看来我们得勒紧裤腰带了。“裴俊杰听明白了凌云鹏的意思,接下来可能大家要习惯于挨饿。

”可能大家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鬼子搜粮的契机,干掉一部分鬼子。“

凌云鹏把自己的最终目的抖搂了出来,原先高子睿待在山上,凌云鹏关照秦守义等人尽量不与日本兵起冲突,否则会把危险引向高子睿,而现在高子睿已经下山了,凌云鹏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便想要尽可能地多杀几个鬼子,为那些饱受日本鬼子戕害的中国人报仇雪恨。

”干掉鬼子?怎么干掉?等他们上门来搜粮时关门打狗吗?“李立峰问道:”凌长官,你是让我们埋伏好,然后等他们进来之后全歼于此?“

”这没问题,杀鬼子算我一个。“张勇拍了拍胸脯。

凌云鹏摇摇头:”不,还没到白刃战的地步。我的意思是先给这些小鬼子一点甜头尝尝,然后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不知凌云鹏嘴里的甜头和苦头指的是什么。

凌云鹏对着三人轻声说了几句,三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凌云鹏翘起了大拇指。

”好了,我们谈的时间也够长了,外面的人都快等得不耐烦了,走,一起出去吧。“凌云鹏站起身来,朝客厅门口走去。

”凌长官。“裴俊杰在凌云鹏的身后叫了一声。

”什么事啊?“凌云鹏转过身去,望着裴俊杰。

裴俊杰脸一红,讪笑道:”一直有个问题压在我心里,不吐不快。“

”那你说吧,别憋在心里了,否则会失眠的。“凌云鹏呵呵一笑。

”我想知道,凌长官是怎么识破我们几个不是真的警卫,而是军统人员呢?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露馅啊?“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裴俊杰,想想自己也是军统九江站的骨干分子,否则站长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来执行,可自己还没开始监视就被识破了,还被凌云鹏用安眠药给摆了一道,想想真是丢人。

凌云鹏不禁笑了起来:”好吧,我告诉你,否则你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了,第一,你对我们的殷勤程度超出了一般下官对上司的正常范围,贴身跟随,一步不落,是不是挺讨人嫌啊?“

裴俊杰想起自己当初确实是有点跟得太勤了,难怪凌云鹏会产生怀疑。

”第二,你告诉我说,你们长年在这云雾山上执勤,不管长官在与不在,你们都要守在这里,而且还要种菜狩猎,那样的话,你们的肤色应该跟这儿的山民差不多,长年累月地风吹日晒的,早就是一脸的粗糙,可你们看看自己,细皮嫩肉的,哪有一点山里人的感觉?“

裴俊杰一听,脸一红,真如凌云鹏所说的,他们几个在九江站时,平时很少跑外勤,常常坐在办公室里,怎么会风吹日晒,皮肤粗糙?一个个都是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人。

“第三,我看了看那个菜园子,那里的蔬菜长势蔫儿吧唧的,很显然,你们没有精心打理,或者说,你们其实也不谙农活,要是长年靠这菜园子为生,你们早就喝西北风了。这与你们所说的长期在此值守,就靠这个菜园子赖以维系完全不符。”

”第四,虽然你们事先做了不少功课,了解了云雾山的各种景点,以便充当我们的导游,紧跟我们,可其实你们对云雾山的了解也只限于皮毛,对一些景点的来历,传闻都知之甚少,若是长年在此的话,一定会是如数家珍。这说明你们来的时间也不长。“

裴俊杰点点头,确实,他也只不过来过云雾山几次,后来向这儿的警卫打听了一下云雾山的一些情况,虽然不能做到了如指掌,但以为总比第一次来云雾山的凌长官他们四人要内行得多,但没想到这个凌长官对云雾山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

”第五,你们手上的那几杆来福枪,从头一天我见到张勇和李立峰从后山打猎回来,结果是两手空空,我就看出你们不太会使用长枪,后来秦守义在后山打大黑熊那次,因为那把来福枪卡壳了,差点命丧黑熊口,后来我把枪拆开一看,这杆枪已经很久没擦了,都已经生锈了,所以会发生卡壳的情况,若是你们长年在此执勤的话,卫兵对枪还是挺爱护的,肯定会经常擦枪,就不会有这种问题的发生了。“

裴俊杰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凌云鹏观察如此细微,自己在这么多地方都露馅了,还一无所知,不禁对凌云鹏佩服得五体投地。

”直到刚才,你还露馅,居然对胡勉之老先生孤陋寡闻,你要知道,胡老先生是国府大员,几乎每年都要来云雾山度假,而且戴公馆离胡老先生的别墅并不远,这邻里关系也太疏远了吧,裴上尉,现在你清楚自己哪里露馅了吧,你说我分析得对吗?“

”凌长官,俊杰真是忏愧,没想到在你面前漏洞百出却毫不自知,你真的是让我心服口服。“

330. 致命诱饵

”好了,裴上尉,张中尉,李中尉,你们听好了,刚才我们所议之事就只限于我们四人知道,不要对外面任何人透露,否则会引起军心不稳,这对你们三个,对我们四个,对上峰都没什么好处。“

”是。“裴俊杰内心非常欣赏凌云鹏识大体顾大局的气度,也感激他对他们三人的宽容,怪不得他把他们三人带到客厅里进行密谈,就是不想让他们之间的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他真的是为凌云鹏的周到细致而首肯心折。

凌云鹏说完,便打开了客厅的大门,走了出去,其他人见他们几个出来了,都好奇地迎了上去。

“老大,你跟他们在谈什么呢?这么长时间。”阿辉嘴快,最先发问。

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你就最爱打听事,没什么,我在问裴中士他们这几天在鸿恩寺与日本人接触后的一些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阿辉“哦”了一声便走开了。

“这有什么可问的,反正日本人没有相信他们的话,没有撤离云雾山,这都在明面上了,老大,你还追究个没完。”傅星瀚站在楼梯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反正现在我们就在这山上跟这帮小鬼子耗吧,看谁耗得过谁。我就不信,他们就一直待在山上不走了。”

“对,看谁耗得过谁。”金嘉琪也点点头,她现在反而心定得很,刚来云雾山那会儿,想当日来,当日回,因为那位被鼠疫杆菌感染的军长等着用药呢,所以心急如焚,现在她已经将抗鼠疫药剂交给了沈芝筠,让她转交给她的养父——金翊轩,所以她反而不急着下山,何况她现在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去策反凌云鹏,所以她要与凌云鹏多接触,这下山倒是其次了。

“你们打算跟鬼子耗时间啊?”凌云鹏看了看傅星瀚和金嘉琪,笑了笑:“恐怕你们的肚子耗不起,我们现在所有的吃食加在一起,我算了算,最多能够我们吃两天。”

“两天?不会吧,老大?我们还有两大块野猪肉呢,起码够我们八个吃三四天的吧!”傅星瀚清点过所剩的口粮,现在最重要的食物就是那几块野猪肉了。

“野猪肉我另有用处,你不要把这计算在内。”

凌云鹏轻轻的一句让屋子里的人都一怔,这野猪肉都变成主食了,居然老大还另有他用,到底有什么用?还不是去供五脏庙吗?

“老大,你是说,这野猪肉我们不能吃了?”阿辉呆呆地看着凌云鹏,这野猪肉可是他千方百计藏起来,都舍不得吃,否则那次日本人来搜查时,早就成了他们的盘中餐了。

“来,大家都到餐厅聚一聚吧。”凌云鹏向大家伙招了招手,大家不知凌云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一个个疑惑地望着他。

“是这样的,现在日本兵大约有一个中队二百五十人左右在云雾山上,他们的指挥部在盛景酒店,他们的兵营就在八仙洞,从这几天巡逻队所巡视的情况来看,他们现在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山上过客的那些食物上,只要你带着食物碰到巡逻队,这些食物就被收缴了,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日本兵也没吃的了。”金嘉琪立即反应道。

凌云鹏看了看金嘉琪,点了点头:“对,金小姐说的对,日本兵的粮食也快耗尽了,所以他们要跟我们夺食了,所以我有个想法。”

“老大,你有什么想法?”傅星瀚追问了一句。

“我想以野猪肉为诱饵,毒死一批日本兵。”凌云鹏将自己的设想公之于众。

“毒死日本兵?”大家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老大,怎么毒死这帮狗日的?”阿辉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院子里有一筐草,那可不是一般的植物,它是高博士提炼抗鼠疫药物的主要原料,学名叫黄藤,民间又称为断肠草,这种植物毒性很大,如果误食了断肠草,就会产生腹泻,倒地而亡。所以我打算用断肠草煮野猪肉,这样野猪肉就变成了毒药。”

“哦,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不禁为凌云鹏的这个主意击掌叫好。

“太好了,老大,你这个主意真棒!”阿辉手舞足蹈起来,难掩兴奋。

“老大,这主意好是好,不过可惜了这几块野猪肉了,要不,你留两个半块野猪肉给我们自己吃,就拿一块大的当诱饵吧。”傅星瀚朝凌云鹏嬉皮笑脸地恳求道:“老大,这野猪肉可真香,我还没吃几块呢,就这么地糟蹋了,我还真是感到可惜。”

“戏痴说的有道理,老大,要不留点儿,我们大家都好这口。”阿辉也恳求凌云鹏别把所有的野猪肉都制成毒药了。

“那好吧,我就留半块给大家吧,其余的我现在就拿去煮了,你们可小心点,别馋虫跑出来,拿那些浸在断肠草里的野猪肉吃,这可没解药。”

“不会不会,老大,你也太小瞧我们了。来,我来帮你。”

傅星瀚说着,拿着一大一小两块野猪肉朝厨房走去,凌云鹏朝院子里拿了一大把断肠草进来了,放入一只大锅里,然后将一块半野猪肉放入其中,加水进行烧煮。

“老大,这些断肠草够不够啊,要不要再多加点,我怕毒性不够。”傅星瀚站在一旁,看着凌云鹏操作,担心黄藤的毒性不够。

“放心吧,三棵断肠草就能毒死一头牛,这一大把不知会毒死多少人,只要吃了一小片这野猪肉,不出两个小时就肯定死翘翘了。这一大块野猪肉少说可以毒死五十人。”

“哇,这么厉害啊。”傅星瀚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着凌云鹏:“老大,你懂得可真多,哎,你怎么认识这种断肠草的?”

“天机不可泄露。“凌云鹏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道。

“好吧,不说就不说吧,我有提问的自由,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傅星瀚耸了耸肩,不再打听了。

过了大约一小时,野猪肉已经被煮熟,煮烂了,凌云鹏将这一块半野猪肉从大锅里捞了出来,然后晾在窗外。

“凌队长,我们是等鬼子上门来搜吗?”金嘉琪好奇地问道。

“不,要是他们上门来搜,他们吃了中毒之后,就会找到这儿来,我们要主动出击,扮成猎户,拿着这野猪肉去诱惑巡逻兵上钩。”

“凌长官,这活就交给我和张勇吧,我们去放诱饵。”裴俊杰自告奋勇承接这项任务,他想要在凌云鹏面前表现一番,以证明自己不是个窝囊废。

331. 敌人上钩

“嗯,现在这儿也就你们仨适合做这事,金小姐和明叔,那个小野都见过,救护车迟迟未到医院,医院方面肯定会与小野联系,小野也一定会去调查,昨夜小野以为救护车掉山谷里了,便派了一队士兵下山寻找,结果没有在山谷里发现救护车的踪影,那么他肯定会与山下的九江驻军联系,而且会怀疑车上的随行人员。

一旦他们获知胡勉之老先生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那金小姐的这个儿媳也肯定是假的,所以金小姐目前的处境并不容乐观,而明叔也一定是他们想要了解事情真相的主要对象,现在你们俩从胡老先生的别墅里失踪了,小野一定会派人寻找你们的。“

明叔一听,后背一阵发凉,怪不得这位凌先生这么坚决地要让他离开那间别墅,原来就差一步,他就被日本人给抓起来了,想想真是后怕。

”明叔和金小姐肯定已经被列入嫌疑分子之列了,所以你们千万不要露面。而戏痴长得像高子睿,而且现在云雾山上到处都有高子睿的画像和悬赏通告,所以戏痴你只有待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至于我和阿辉,因为昨晚也在胡老先生的别墅里出现过,不过我当时化妆成了一位老年乡绅的模样,所以我认为小野对我和阿辉印象并不深。你们仨先前也与小野等日本人照过面,但当时你们的身份就是猎户,所以问题不大。不过,我们几个也要处处小心谨慎。“

大家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方才明白自己正在处于日本兵的严密监控之中,决不能掉以轻心。

裴俊杰和张勇二人已经到房间里,把原来的那身猎户的行头穿上了,张勇将那张狍子皮甩在肩上,裴俊杰则将一条褡裢背在肩上,然后二人站在凌云鹏面前。

凌云鹏打量了二人,点点头:“嗯,不错,像个猎户。”

凌云鹏去窗口处拿野猪肉,忽然发现那块大的野猪肉少了一小块,像是被啃过的,连忙朝窗外望去,看见窗户底下,一条大黑狗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估计是闻到了野猪肉的香味,循香而来,结果咬了一口之后,没多久就断肠而亡了。

大家望着这条枉死的大黑狗,叹了口气,这条大黑狗之死也正好验证了这野猪肉的毒性。

裴俊杰和张勇二人,一人拎着一块野猪肉朝门口走去,阿辉开了一条门缝,望了望外面,外面半山腰上的鬼子站岗的还真不少。

“你们俩从别墅后面绕道去天龙瀑,离这儿越远越好,东西被扣下之后,你们也要绕道回到这儿,回来时要特别当心,不要后面带尾巴。”凌云鹏特地嘱咐了一句。

裴俊杰和张勇二人点了点头:“明白,放心吧,凌长官,这次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说完,两人猫着腰,出了别墅大门之后便朝后面绕道而行,随后一路小跑,避开半山腰上的别墅群,朝天龙瀑跑去。

没过多久,张勇就看见了有一队巡逻兵正在从天龙瀑那儿走过来。

“走。”裴俊杰拉着张勇从巡逻队前方快速穿过,似乎是与巡逻队不期而遇,为了躲避而想要逃之夭夭。

“站住。”巡逻兵当然看见了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马上用日语喊话:“站住,停下,否则开枪了。”

听到后面的日本兵拉枪栓的声音,裴俊杰和张勇二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举起双手:“别开枪,太君,别开枪。”

巡逻兵立刻上前,把裴俊杰和张勇二人团团围住。

“你的,为什么要跑?”其中一个日本兵懂一点中国话,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裴俊杰脸上露出无奈而尴尬的苦笑:“太君,我害怕,所以想避开你们。”

“八格,你的不老实。”那个日本兵用枪托往裴俊杰右臂砸了一下,裴俊杰顿时觉得自己的右臂一阵痛麻,手上的那块野猪肉掉到了地上。

几个士兵早就闻到了香味,看见一大块猪肉掉在地上,连忙过去捡了起来。

“哟西,好香啊!”几个日本兵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那个日本兵见张勇手上还提溜着一块小的野猪肉,连忙一把夺下:“你的,开路开路。”

“太君,太君,这可是我们的口粮啊,你们不能就这么拿走啊!”裴俊杰哀求着日本兵。

“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那个鬼子拉了拉枪栓,吓唬裴俊杰。

裴俊杰和张勇见状,都不敢出声了,两人撒开了腿,连忙朝鸿恩寺飞奔而去。

那些日本兵看着裴俊杰和张勇二人抱头鼠窜的样子,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今天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待会儿回大本营,把这野猪肉再煮一煮,给兄弟们开开荤。”

巡逻队兴高采烈地提着两块野猪肉朝八仙洞方向前行。

站在山上的裴俊杰和张勇禁不住相觑一笑:“吃死你们这帮狗日的。”

“走。”裴俊杰一招手,和张勇二人从山坡往下走,随后按原路返回,在回来的时候特别留意有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见没有人抬头望着他们,便放心地回到了戴公馆。

裴俊杰敲了敲门,李立峰出来开门,见是裴俊杰和张勇二人回来了,便赶紧把他们放了进来,然后警觉地望了望门外,没有其他动静,便将大门关上。

“怎么样,顺利吗?”凌云鹏见二人手上的野猪肉都不见了,便知道给日本兵抢走了。

裴俊杰和张勇二人难掩内心的兴奋:“嗯,很顺利,那些日本兵见是野猪肉,都一个个馋的掉口水,怕我不给他,还给了我一枪托,砸得我手臂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来,我看看。”凌云鹏把裴俊杰的衣袖往上一撸,看见右臂上有一块淤青:“我去拿跌打酒给你涂一下。”

“不用了,凌长官,不碍事的。”裴俊杰没想到凌云鹏会这么心疼下属,有些不好意思。

凌云鹏从客厅里将一瓶跌打酒拿了过来:“这可是局座的藏货,肯定是最好的,来,我来给你按摩几下,一会儿就消退了。”

凌云鹏倒了些跌打酒在手心里,然后给裴俊杰手臂上的淤青处涂抹起来,又用力按摩了几下:”好了,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金嘉琪站在远处,看凌云鹏给裴俊杰治伤,心想:这个凌云鹏还真是不简单,对鬼子那是毫不客气,毫不手软,对自己的弟兄却很是照顾,很有人情味,看来此人内心还是很善良的,要想策反这位凌队长应该不会太难。

”我们还剩半块野猪肉,今天大家放开肚子吃,争取一顿消灭掉。“

大家望着凌云鹏,有些惊讶,尤其是傅星瀚,觉得这简直是西边出太阳了,老大居然这么慷慨了。

”老大,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让我们一顿把这半块野猪肉都吃完?你不留点放明后两天啦?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慷慨大方了?“

”你以为日本人傻啊,他们待会儿死了一大片还不知道是这野猪肉惹的祸啊,下一步肯定是全境搜查家里藏着野猪肉的人家,我们不把这块野猪肉吃完,难道还等着把证据留给日本人啊?“

大家方才明白凌云鹏的意图,连连点头:”对对对,得赶紧将这证据消灭掉。“

于是乎,大家把那半块野猪肉切成了小块,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这半块野猪肉消灭干净了。

332. 顺利抵达

就在凌云鹏他们在云雾山上策划如何毒死日本兵时,秦守义已经驾驶着救护车带着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沈芝筠以及胡勉之老先生一路飞驰,驶往上海。

秦守义发现救护车上的油表显示,汽油已经快用尽了,便到处寻找加油站,可是当时的加油站很少,一般都是在比较偏僻的仓库或是院落里弄一个亭子,上面加个遮阳避雨的棚子。但现在这一路上根本就没见着加油站。

这一路秦守义已经加过一次汽油了,可现在离上海市区还有七八十公里的路程,救护车又要断粮了,眼看着救护车要罢工了,秦守义心急如焚。

忽然,秦守义看见前面有一辆军用卡车停在路边,一人正挥手拦截过路车辆,看见秦守义的救护车过来了,连忙跑到马路上拦停。

秦守义连忙踩了刹车,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是一位日本人,他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日语,秦守义一句都听不明白。

这个日本兵走到秦守义的驾驶室前,敲了敲车窗,意思是让秦守义下车给他看一看那辆卡车出了什么问题。

秦守义看明白了日本兵的身体语言的意思,便走下了驾驶室,朝那辆军车走去,日本兵看见秦守义的军服后背撕裂开了个大口子,指着他的军服感到一丝疑惑,秦守义朝他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一脸无奈,那个日本兵以为秦守义的军服是被撑破的,朝他拍了拍肩膀,笑了笑。

秦守义走到军车前,看见车盖打开着,那名司机正拿着扳手,望着面前的汽车零部件,一脑门官司,看见秦守义来了,便对他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日语,秦守义估计是告诉他汽车出现了什么故障。

秦守义一句也听不明白,自然不敢搭腔,他先爬上了驾驶室,看见军车的油表显示满格,心里一阵欣喜,看来汽油有着落了,然后发动了一下引擎。

秦守义下车,走到车头,仔细检查了一下汽车零部件,司机将手中的扳手交给秦守义,随后便和那名日本兵就站在一旁看着秦守义对汽车进行检查。

日本兵跟秦守义又叽里呱啦讲了一阵日语,大概是问汽车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对方一直沉默不语,日本兵开始有些怀疑这位穿着日军军服的大个子了。

“你是哪支部队的?”日本兵司机问道。

秦守义不明其意,朝他耸了耸肩。

日本兵也觉得面前的大个子可疑,突然举起手里的38式步枪,对准秦守义,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你的,不是日本人?”

秦守义终于听明白了这句话,他不等日本兵扣动扳机,便迅速手一伸,徒手将对方的步枪夺了下来,然后一记重拳将日本兵击倒在地:“老子是中国人。”

日本兵司机见状,从秦守义身后向他扑了过来,秦守义单手一个过肩摔,将司机摔倒在地,随后单膝跪在司机的胸口,只听得“咔嚓”一声,司机的胸骨断裂,司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秦守义立即左手锁喉,手上一使劲,那个司机便一命呜呼了。

而躺在地上的日本兵挣扎着爬起来,秦守义一把将其抓起,举过头顶,朝地上猛地一摔,日本兵脑袋着地,顷刻毙命。

秦守义把两个日本兵解决了之后,便将日本兵的尸体抱起来,放进了副驾驶室里,靠在座位上,随后又将司机的尸体抱进驾驶室里,靠在驾驶座上。

秦守义在军车的车厢里找到了一根皮管和一只空的汽油桶,之后便跳下车厢,打开军车的油箱盖子,对着皮管吸了一口,汽油便从皮管里流出,流进了汽油桶内。

很快军车里的汽油都被放光了,秦守义将油箱盖子盖好,拿着一桶汽油回到了救护车那儿,将汽油桶里的汽油倒入油箱里。

“好了,万事大吉了。”秦守义笑着对车上的三人说道:“高博士,我看你还是把那件日军军服脱了吧,不过白大褂还是披一下吧。”

“嗯,我早就想脱掉这身皮了。”高子睿说完,赶紧将身上的军服脱下,穿上自己的西服,随后外面穿上白大褂。

秦守义将自己身上那件破军服脱下,穿上西服,然后询问胡勉之:“胡老先生,要不待会儿我先送你去你上海的住处吧。这一路颠簸,你一定累了。”

“还好还好,不算累,就是一路有些紧张,不过我们总算是平安无事了。也好,你就先送我回家吧,我家在马斯南路5号。”

“好的,我这就送你去。”

秦守义坐进了驾驶室里,救护车现在已经吃饱了,马力强劲,秦守义一踩油门,救护车朝着上海方向疾驰而去。

胡老先生身体也已经康复了,已经无需躺在担架上,他坐在高子睿身边,三个人在车厢后面有说有笑,为自己的胜利大逃亡而庆幸。

进入上海市区之后,秦守义便驶往马斯南路,胡老的家,很快,救护车就在马斯南路5号前停下。周围邻居见一辆救护车停在此地,都好奇地探出头来。

秦守义打开后车门:“胡老先生,你到家了。”

胡老先生跟高子睿和沈芝筠告别:”祝你们这对科技界的爱国伉俪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记得给我吃你们的喜糖啊!“

高子睿和沈芝筠不禁面带羞涩。

”多谢胡老先生吉言,若不是你热忱相助,我们也许现在还困在云雾山上,难逃厄运呢!“高子睿向胡勉之拱手作揖。

”言重了,言重了,老朽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实乃幸事,万勿挂怀。好了,有空来我家做客啊!“

”一定一定。“

秦守义搀扶胡老先生下车。

胡老先生郑重地跟秦守义握了握手:“秦壮士,这一路多亏了你啊,我会记得你的,也会记得你们的老大凌先生和他的弟兄们的,只要有你们这样的热血男儿在,有高博士这样的爱国科学家在,中国亡不了。”

“多亏了胡老先生相助,我们才得以死里逃生,谢谢你,胡老先生。”

”秦壮士,多保重,也希望凌先生他们能毫发无损地凯旋而归。“

”一定会的。“

胡公馆的下人见老爷从救护车上下来,都吓了一大跳,但见胡老精神矍铄,步态矫健,觉得很是奇怪。

“老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

“那你怎么坐救护车回家呢?”

“一时找不到车,所以就搭了救护车回来了。”胡勉之呵呵一笑。

“老爷,明叔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你的行李呢?”

一提起家明,胡勉之心里不免惆怅起来,家明是他家的老仆人了,年轻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次为了高博士,只能让他暂时留在云雾山了,不知家明这次能否全身而退,安然无恙回家呢?

“一言难尽啊!”胡勉之无奈地挥了挥手,走进住所。

送别了胡老先生之后,秦守义刚要回驾驶室,沈芝筠叫住了他:”秦大哥,麻烦你待会儿送我们去圣母院路,我要去见一位朋友。“

”你要去见朋友?“秦守义追问了一句,他想起当初凌云鹏曾对他说,如果沈小姐或是高博士想要去见什么人,你就开车送他们去,或是远远地跟着他们,不要打扰他们,只要记住那个地址就行了:”好,我这就送你去。“

秦守义坐回了驾驶室,然后一踩油门,朝圣母院路驶去。

333.不负重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4. 不离不弃

“云鹏他们还在云雾山上呢。云鹏让我把高博士和他的未婚妻先送回来。”秦守义接过林曼芸手上的水杯喝了个底朝天:“老杨,嫂子,事情是这样的,这位高博士和沈小姐是我们这次去云雾山营救的人,高博士发明了一种抗鼠疫的新药,能够有效地遏制日军发动的细菌战,所以日本人正在到处找他们,当时高博士他们正在云雾山上做实验,而日本人已经获知高博士的下落,所以派了一个中队上山,并且把云雾山给封锁了,上峰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他俩送下山,送回到上海。”

“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云鹏他们现在很危险,是吗?”杨景诚脸色凝重。

杨景诚和林曼芸对凌云鹏和他的队员们去云雾山营救高博士一事根本一无所知,他们还以为上面嘉奖凌云鹏他们,让别动队队员们去云雾山度假呢,没想到居然是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秦守义点点头,神情严峻:“是的,很危险,鬼子随时可能发现他们,所以,老杨,嫂子,我想回云雾山,把云鹏他们救出来。”

杨景诚和林曼芸二人一听,面面相觑,高子睿和沈芝筠二人听后也觉得难以置信。

“秦大哥,你要回云雾山?”沈芝筠惊讶地问道,他们好不容易从魔窟里逃脱出来,没想到秦守义居然提出要重回魔窟。

“嗯,我必须回去,云鹏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看着他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我已经决定了,我必须回去。”秦守义斩钉截铁地说道。

“守义啊,可是你这等于是自投罗网,飞蛾扑火啊!”林曼芸担心地望着秦守义。

“嫂子,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可是日本人已经封山了,在隘口设置了关卡,你现在上山,不是被他们认出来了吗?”尽管高子睿已经见识过了秦守义的超凡战斗力,能够在短时间内一击毙命,连灭三名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和司机,以及在途中所遇到的日本军车的司机和士兵,但依然觉得秦守义的这个决定太过鲁莽,毕竟云雾山上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光隘口就有十多个鬼子,这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我打算从后山悬崖那儿爬上山。”秦守义将他的设想告诉在场的诸位。

四人一听,更是惊讶不已,尤其是高子睿和沈芝筠,他们俩在云雾山上待了两个月的时间,对云雾山后山悬崖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那儿是海拔五六百米的悬崖峭壁,要从后山悬崖攀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儿是悬崖啊,海拔有五六百米呢,秦大哥,你这是在玩命啊!”沈芝筠听后,脸色煞白,极力阻止秦守义冒险:“秦大哥,不行啊,你这样做简直是去送死。”

“是啊,守义,你就听大家一句劝,别鲁莽行事,你这样非但救不出云鹏他们,还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杨景诚也反对秦守义这么干:“我看,我们是否再商议商议,看看还有其他什么别的办法。”

“没时间了,从我离开云雾山已经过去了十三个小时了,鬼子见救护车迟迟未到医院,一定会对胡老先生和他的家属产生怀疑,很可能加大搜查力度,云鹏他们现在真的是很危险,我一定要去救他们,你们放心,我的攀爬技术在部队里可是首屈一指的。”秦守义固执己见:“我没时间跟你们商讨了,我现在就得走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秦守义说完,朝门外走去,大家追到房门口,看着秦守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一阵莫名的伤感。

秦守义走出博仁诊所之后,便坐上了救护车的驾驶座上,随后朝加油站驶去,因为从云雾山回上海,他就加了两次油,那么回去的话,也一定得多准备一些汽油,现在汽车油箱里还有半箱油,而身边还有一只空汽油桶,估计加满后,够跑这点里程了。

开到加油站之后,秦守义将油箱和汽油桶都加满了汽油,随后将汽车开往一家专门卖建筑器材商店,购买了一根非常结实的粗麻绳和一只短柄铁镐,随后又到铁匠铺里请师傅打了个大铁爪,然后他把粗麻绳系在大铁爪的上,这样,一只登山爪就做好了。

准备好了登山工具之后,秦守义回到车上,然后朝着云雾山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在云雾山上的八仙洞内却是另一番情形了,那两块野猪肉被巡逻队的士兵带回了八仙洞,士兵们一看是野猪肉,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咽口水。

炊事员笑嘻嘻地接过野猪肉:“哟西,这可是好东西啊,我去煮一下,热的时候才好吃呢,唉,要是有酒的话,就更好了。”

炊事员拿着野猪肉走到了一口大锅旁,然后将野猪肉放入其中,加上水进行烧煮,不一会儿,野猪肉的香气四溢,更是引得大家垂涎三尺。

炊事员用一根筷子往野猪肉上扎了一下,觉得煮烂了,便将野猪肉从大锅里取出,随后放在砧板上,切成片,两块野猪肉切了十几盘。

大家兴高采烈,一拥而上,不一会儿便将盘子里的野猪肉一抢而光。

吃完了野猪肉之后,八仙洞里的那些日本兵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大家唱啊,跳啊,笑啊,叫啊,乐得屁颠屁颠的。

但是过了大约半小时左右,那些日本兵突然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绞痛,纷纷朝八仙洞后面跑去,那儿现在是大本营的如厕之地,但一些士兵还没跑到洞外,就倒在地上,有的便口吐白沫,翻白眼了,有的四肢抽搐起来,没多久就倒下不动了。

八仙洞里顿时乱作一团,哭爹叫娘的哀嚎声一片,站在半山腰执勤的岗哨见八仙洞那儿好像出了状况,连忙朝那儿跑去,进去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有些已经不动了,有些则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还有的正用手指往嘴里扣,想要将吃下肚的食物给呕出来。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一名执勤的士兵抓住一个正在不停呕吐的士兵急切地问道。

“我们都……中毒了,那块……野猪肉里……有毒。”那名呕吐的士兵说着,身子软软地倒下了。

“野猪肉?”这名执勤的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位倒地的士兵,连忙拉着另一名一起进来的小个子士兵说道:“快,快去报告中队长,这里出大事了。”

“哈依。”那名小个子士兵连忙朝盛景酒店方向狂奔而去……

335. 触目惊心

竹内健太郎和小野三郎正在商讨如何解决山上的粮食问题,突然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报告,报告中队长,不好,不好了,大本营里出大事了。”小个子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竹内一听,连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有许多人都中毒了,全都倒在地上了,有不少人都已经口吐白沫翻白眼了。”小个子一脸惊恐地向竹内报告。

“啊?怎么会这样?”小野也十分震惊:“快走,带我们去看看。”

小野和竹内二人以及小个子赶紧走到酒店门口,三人坐上一辆吉普车,朝八仙洞方向疾驰而去。

还没到洞内,就发现洞外有不少士兵痛苦地倒在地上,竹内连忙下车,跑进洞内,发现洞里的地上都躺着不少士兵,有的在呻吟,有的在嚎叫,更多的则是躺在地上已经咽气了。

“马上把藤原医生叫来。”竹内对小个子吼了一声。

“哈依。”小个子连忙朝外面冲出去。

竹内朝半山腰走去,随后将在半山腰站岗的所有士兵都召集起来回八仙洞。

竹内吩咐那些站岗的士兵将那些已经中毒而亡的士兵都抬出来,把尸体放在洞外,他仔细地数了数,一共是五十七具尸体,而后又在洞外如厕之地发现了八具尸体,总共是六十五具尸体,而八仙洞里剩下的不到一百人之中,又有不少正在呕吐和嚎叫的,不知这些士兵里又有多少会成为洞外的那一具具尸体。

除去每日巡逻的两队士兵大约四十人,在后山和隘口关卡执勤的二十人,在半山腰站岗的四十人,其余没有执勤任务的士兵大约一百四五十人全都在八仙洞集中了,而这次大规模的集体中毒事件几乎使得洞里的每个人都难以幸免,只是中毒的轻重而已。

竹内望着这一具具尸体,脸色铁青,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震怒了:“他们都吃了什么?吃了什么?”

“报告中队长,是野猪肉,他们都吃了野猪肉。”一位士兵哭丧着脸向竹内报告。

竹内一听,连忙走到那口大锅前,大锅里还有半锅汤,里面还有些细小的肉块。

这时,藤原医生赶到了,当他看到洞外那一排排尸体时,非常地震惊,是什么食物会让这么多人死于非命呢?

藤原医生来到了那口大锅旁,随后从药箱里取出一根试管,将锅里的汤汁取了一些放入试管内,盖上试管盖子,随后又到那些士兵的呕吐物旁取了一些样本。

“竹内少佐,我要化验之后才能告诉你结果。”

“请藤原君尽快将结果告诉我。”

“哈依。”藤原背着药箱离开了八仙洞。

“竹内君,这件事一定是那些抗日分子所为,我判断这个野猪肉应该不是那些抗日分子从山下带上山来的,应该是就地取材,是在云雾山后山上打的猎物。因为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我们会来云雾山,所以不可能事先有所准备,将有毒的野猪肉带上山,而封山之后,他们更没有可能从山下将有毒的食物带上山,据隘口哨兵的报告,截至昨天,总共有六位游客上山,他们仔细检查了这些游客的行李,没有发现大块的肉类食品。

野猪一般都生活在山上的森林里,而且野猪性情凶猛,一般的打猎爱好者应该不具备这种捕杀野猪的能力,因此这野猪一定是山上有经验的猎户打猎时捕获的。所以,我们应该将山上的猎户作为我们的目标。“

小野在进行分析排摸,谁最有可能是抗日分子。

”小野君,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首先要将云雾山上所有的猎户都抓起来。不能让我们这些优秀的武士枉死。“竹内立即下令一队士兵,把云雾山上的所有猎户都抓起来。

于是,一队日本兵便朝云雾山上山间那些泥瓦房,草棚,土坯房等那些简陋的建筑物方向跑去,猎户一般都是穷苦人家,所以他们不会住在半山腰的那些别墅区里,他们都是在山间搭一间简易的房子以遮风挡雨,因而,那些泥瓦房,土坯房,草棚便是这些日本兵的目标。

很快有十几个猎户被这些日本兵抓了起来,他们被带到了八仙洞外。

猎户们看见洞外居然堆放了这么多日本兵的尸体,一下子都蒙了,但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这些无恶不作的鬼子下了地狱,真是大快人心。

”看见了吗?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对我们这些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大开杀戒?“小野在这些猎户面前来回踱步,两道阴冷的目光在这些人脸色扫来扫去。

小野想要来个杀一儆百,给这些猎户一个下马威,以震慑那些藏于期间的抗日分子。

于是他从这十六人中间将一名二十岁不到,看上去很是淳朴的小伙子拉了出来:”是不是你?“

小伙子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小野掏出手枪,对着小伙子就是一枪,小伙子头部中弹,应声倒地。

”黑子。“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嚎叫了一声,蹲在小伙子身旁,撕心裂肺地叫嚷起来,随后站起身来,双眼喷射着怒火:”我跟你们拼了。“

中年人扑向小野,但还没近身,小野的手上的枪就响了,中年人用手捂住胸口,缓缓地倒地,嘴里喃喃自语道:”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其他猎户见鬼子瞬间就枪杀了一对父子,眼里怒火中烧,拳头捏得咯咯响。

”把他们全都绑在树上。“

竹内一声令下,日本兵马上走上前来,将这剩余的十四个人全都绑在了八仙洞外的树上。

这时,藤原医生匆匆赶了过来。

”报告,竹内君,我刚刚将锅里的汤和那些呕吐物进行了化验,发现汤里确实含有剧毒,这种剧毒来自于一种草本植物。“

”藤原医生,你是说这剧毒是来自于植物,而不是其他的诸如砒霜之类的毒药?”

藤原医生点点头:“这种毒不是砒霜,肯定是来自于一种植物,但具体是什么植物,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野一听,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天在鸿恩寺里的寮房里,也就是高子睿的实验室里,他在地上捡起来的一株植物,向导说那叫断肠草,毒性很强,而且晒得越干,毒性越大,那会不会是这种断肠草呢?

“请把向导带来。”小野对身边的山口吩咐了一句,山口点点头,连忙朝盛景酒店跑了过去。

没多久,那位向导被带到了小野面前。

“请你告诉我,要是误食了断肠草之后,人会怎样?”

“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的人误食了断肠草之后,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腹痛难忍,倒地而亡,肠子都变黑粘在一起了,活活地痛死。”

“那你来看一看,这些人是不是误食了断肠草而亡的?”

小野将向导带到八仙洞前,八仙洞前堆放的尸体让向导感到一种震撼:“啊?死了这么多?”

“看他们的死相都很……很痛苦,那有……有可能是……是误食了断肠草。”向导被这场面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回答小野。

</br>

</br>

336. 暴虐无道

“藤原医生,你马上把其中的两具尸体解剖一下,看看他们的肠子是否发黑并发生粘连了?”

“哈依。”

藤原医生立即将其中的两具尸体进行了解剖,解剖结果果然与向导所说的一致,肠子发黑,且粘连在一起。

“马上把这山上所有的药农全都抓起来。”竹内歇斯底里的地叫嚷道。

日本兵得令之后,便兵分几路,在云雾山进行地毯式抓捕,不一会儿,有十一二名药农被日本兵给抓了起来,随后被押往八仙洞附近。

小野在这一排药农面前走过,阴狠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些吓得瑟瑟发抖的药农。

“你们知不知道断肠草?”一句冰冷的中国话从小野的嘴里吐了出来。

药农们面面相觑,不知其意,呆呆地望着小野。

“我问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叫断肠草的草本植物?”小野声色俱厉地问道。

一位五十多岁,长得精瘦的的老药农被吓蒙了,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小野走到这位药农面前:“你知道断肠草?”

老药农点点头:“见过,后山上有不少断肠草,这是一种毒草。”

“那你告诉我,要是误食了这种断肠草,会有什么结果?”

“那肯定活不了。断肠草含有剧毒,要是误食了,就会肚痛难忍,肠子发黑,倒地而亡。”

“嗯,看来是个行家。这么说来,你极有可能是那个投毒的人。”

“投毒?”老药农惊恐地望着小野:“我?投毒?我对谁投毒了?不,太君,你搞错了,我一个采药的,我怎么会去投毒?”

小野冷笑了一声,让士兵将老药农带到八仙洞旁的一侧空地上。

望着一排排堆放在那儿的日本兵尸体,老药农吓得腿软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士兵又将老药农带回到小野面前。

“说,是不是你干的?”

“不,不,不是,我没有干过,我从没干过。”老药农吓得面色煞白。

“你还想抵赖?”小野一把抓住老药农的衣襟,厉声问道。

“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老药农吓得冷汗直淌,连连摇手,抖抖索索地回答道。

小野放开老药农,随后用日语对身旁的士兵小声地说了几句,士兵便朝八仙洞小跑过去,不一会儿他手上拿着一只搪瓷杯走到小野面前,把杯子交给小野。

小野对身旁的两名士兵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两名士兵走到老药农面前,将老药农双手往后一扭,老药农一时失去了反抗能力,惊恐地望着小野:“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吗?”小野把杯子靠近老药农,让老药农看清杯子里的大半杯液体,冷冷地说道:“这杯子里装的是野猪肉汤,含有断肠草的野猪肉汤,野猪肉的味道是很香的。”

老药农已经意识到小野要干什么了,拼命地挣扎:“不要,不要啊……”

看着可怜的老药农苦苦哀求的模样,其他的药农都不忍心看着他被小野活活地毒死,都吓得低下了头。

小野用力捏着老药农的双颊,老药农被迫张开了嘴,眼看着小野要将断肠草汤给老药农灌下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药农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太君,求你放过他吧,我知道断肠草的解药。”

小野一听,放开老药农,来到了这位老者面前:“你说什么?你知道断肠草的解药?”

“我也是听我师父告诉我的,他说用金银花,甘草和绿豆放在一起煮,煮烂之后,将这汤剂服下,可解断肠草之毒,不过这只对于那些中毒不深,时间不长的中毒者才有效。”

小野一听,连忙用日语给士兵下命令:“快,快带着这些药农去后山把金银花,甘草和绿豆这些植物采摘下来。”

竹内马上安排下去,他把这些士兵分成十个小分队,每队带着一名药农,朝后山飞奔而去。

那些日本兵像饿虎一般扑向后山,在药农的指引下,将后山的金银花,甘草和绿豆采摘一空。

日本兵随后将所有采摘下来的这些东西堆放在八仙洞前,此时八仙洞前已经生了一堆火,上面支起一口大铁锅。

几名士兵将一些金银花,甘草和绿豆都倒入铁锅中,然后将水桶里的水倒入其中进行烧煮。

这时,小野又走回到那个精瘦的老药农身边,一把捏住他的嘴,随后将杯子里的断肠草汤给老药农灌了下去:“就拿你这条命来检验一下这解药的药效。”

老药农眼里满含着绝望和冤恨,小野将杯子里的断肠草汤全部灌入老药农的嘴里,老药农无法挣扎,只能任凭小野对他施以毒手,把这杯汤汁灌下去之后,小野将这杯子一扔,冷冷地看着老药农双手捂着肚子,用愤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过了刻把钟之后,老药农踉跄地走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哀嚎声不断。

小野走到那口大锅前,锅里的药草已经煮烂了,小野从锅里舀了一碗汤剂,走到躺在地上的老药农面前,蹲下身子,然后捏着他的嘴,将汤剂灌了进去。随后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老药农生命体征的变化。

“将这些汤剂给洞里的那些士兵送去,每人一碗。”竹内吩咐士兵将汤剂分给那些误食了野猪肉的士兵,死马当活马医吧,也许这汤剂真能解毒也说不定。

小野在不停地思索,那个胆大包天的凶手到底是谁?

为了查明真相,小野便向士兵询问这些野猪肉是怎么带到八仙洞的?有士兵告诉小野是在天龙瀑巡逻的那些士兵带回八仙洞的。

小野随即向那些天龙瀑的巡逻兵了解情况,结果得知,二十名巡逻兵里只有一名幸存了下来,原因是当初大家一拥而上抢野猪肉吃的时候,这名士兵长得比较矮小,被那些高个子,大个子都挤到一边去了,没抢到,所以也就没吃着,没想到因此而因祸得福,幸免遇难。

“这野猪肉是怎么来的?”小野问这名巡逻兵。

</br>

</br>

337. 打草惊蛇

“我们遇到两个中国人,看上去像猎户,他们手里拿着两块野猪肉,鬼鬼祟祟的样子,想避开我们,结果被我们发现了,麻生曹长就把他们手里的野猪肉给没收了。”这名巡逻兵向小野汇报当时的情况。

“你还记得那两个人的长相吗?”

“两个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大概一米七五左右,长脸,一个大概一米七十左右,圆脸,额角上还有一条疤。”巡逻兵向小野描述这两位猎户的样貌。

“如果再看见的话,你们还能认出来吗?”

巡逻兵点点头:“再看见的话,一定能认出来。”

“那你跟我来认一下吧。”

小野带着这名巡逻兵来到八仙洞前那十几棵大树旁,每棵树上都绑着一位猎户。

“你仔细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们碰到的那两位猎户?”

这名巡逻兵在这十二三名猎户前来来回回走了三遍,然后摇摇头:“报告长官,这些人里面没有那两个人。”

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小野朝这名巡逻兵挥了挥手。

小野站在那儿思索着,到底是谁对这些士兵下毒手的呢?这个人既能得到野猪肉,而且还懂得断肠草的毒性。

小野忽然想起那日在鸿恩寺的寮房里,遇到的三个猎户,那三个猎户的房间里好像就有一块野猪肉,而那天他捡到了一株断肠草之后,向导就跟他说这断肠草的毒性如何如何,当时那三人也在现场,会不会是受了向导的启发,于是便用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来毒杀他们这些大日本帝国的武士?

小野在那些被绑在树上的猎户面前来来回回地走着,寻找着,但是却没有找到那日在鸿恩寺寮房里见着的那三位猎户。

会不会这三名猎户中的其中两名就是巡逻兵所见过的拎着野猪肉的人呢?

小野又来到那些刚才去搜寻猎户的士兵面前:“你们刚才有没有去鸿恩寺进行搜寻?”

士兵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去那些泥瓦房,土胚房,草棚里搜寻猎户,没有去鸿恩寺。”

小野心里渐渐开始明朗了,他朝山口孝之招了招手:“山口君,你马上带一队士兵去山上的鸿恩寺,那里的寮房里住着三位猎户,你去把他们抓过来。”

山口点点头,随后带着一队日本兵前往山上的鸿恩寺,进入鸿恩寺后,见寺内空无一人,他们走到右侧一排排的寮房前,每一间都用脚踹开,查个究竟,但是寮房里也是空无一人,山口将鸿恩寺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开路。”山口手一挥,带着这些士兵又回到了八仙洞前。

“小野君,鸿恩寺里一个人都没有。”山口向小野复命。

“一个人也没有?”小野脸一沉:看来凶手就是那三个人,可那三个人到底在哪儿了呢?那三个人跟高子睿会不会有联系呢?当初问这三人高子睿去哪里了,他们似乎在暗示自己高子睿已经下山了,如果毒杀士兵的凶手是这三人的话,那么这三人的话绝对是谎言,他们是诱骗自己相信高子睿已经下山了,这么说来,这个高桑一定还在云雾山上,只是躲起来了,躲在一个他们还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松田和山崎之死是不是这三人所为?看来只要找到了这三名猎户,一切都可以真相大白了。

可怎么才能找到高子睿和这三名猎户呢?

正当小野在思索如何才能抓捕三名猎户和高子睿之时,看见八仙洞里又抬出了十二具尸体,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了七十七人,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就被这两块野猪肉给消灭殆尽。

小野连忙走到刚才的老药农身边,看见他依旧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呻吟着,但很显然,疼痛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令人称奇的是,这个老药农居然还活着。要知道那些被毒死的士兵仅仅是吃了一小块野猪肉而已,就在半小时之后纷纷毒发而亡,而这个老药农则是被灌下了大半杯的野猪肉汤,这汤里的含毒量应该远远高于肉里的毒汁,而老药农喝下解毒汤剂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居然还没死。

看来这解毒汤剂确实是有疗效的,于是小野命三名士兵继续熬制解毒汤剂,不停地给八仙洞里那些误食断肠草的士兵服用,让他们排解断肠草之毒,希望这些剩下的士兵能够保全性命。

“竹内君,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就算是把这些猎户和药农都杀了都难解我心头之恨。”竹内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把这云雾山炸平才能出这口恶气。”

“竹内君,依我的分析,毒死我们这么多人的凶手和高桑一定有某种联系,现在他们躲藏在这云雾山上的某个角落里,我们要把他们逼出来。尽管我们已经贴了悬赏令,可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向我们报告,可见这个高桑被那些抗日分子保护得很好。我现在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小野阴冷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狡诈。

“小野君,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竹内急于想知道小野的计谋,他想找出那些将他的士兵送上黄泉路的抗日分子,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平息他内心的怒火。

“原本我还有些顾忌,因为在这云雾山上还住着不少国府的达官要员,有的还是我们积极争取的对象,所以对他们多少有些忌惮,不敢造次,总想着要顾及一些上下左右的关系,但现在我们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了,就不必对他们太客气了。

我们要将那些猎户和药农全部处死,每隔半小时就处死一批,然后把云雾山上所有的人,包括半山腰别墅群里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赶到八仙洞前面的空地上来,让他们一起来观刑,让他们知道,与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把这些猎户和药农处死之后,我们就拿山上其他人开刀,随机抽取,不管是游客,还是住客,只要被选中,就成为枪下亡魂。这样一来的话,这些中国人为了自保,便会纷纷揭露那些有抗日言行的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很快找到那些真凶和高桑了。”小野将他的计策和盘托出。

“嗯,小野君的这个计策还真不错,中国人是一盘散沙,为了能活命,他们一定会相互攀咬,相互揭发,这样那些真正的抗日分子就会充分暴露出来了。你这招打草惊蛇还真是妙。”竹内对小野的计谋很是赞赏:“那我现在就去布置安排。”

338. 尽收眼底

自从裴俊杰和张勇二人回来之后,凌云鹏,傅星瀚等人就开始密切观察位于八仙洞日军大本营的一举一动。

李立峰也许是八个人之中唯一一个不在敌人关注范围内的人员,所以凌云鹏让他扮作游客,前往八仙洞附近进行近距离观察。为了保险起见,凌云鹏还是让傅星瀚给李立峰稍稍化妆了一下,给李立峰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贴了两撇八字胡。

李立峰身着西装,脖子上挂着个相机,像是一位来云雾山旅游的游客,他来到半山腰附近的山坡上,远远地注视着八仙洞即将发生的情况。

他先是看见一行巡逻兵手里提着两块野猪肉,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八仙洞,过了没多久,听见里面传出了岛国的歌声,笑声和喧哗声。

李立峰不禁冷笑了一声:“看你们能快活到几时?”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李立峰看见从八仙洞里跑出不少士兵,朝八仙洞后面的茅厕跑去,有的不停呕吐,有的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状,还有的则倒在地上抽搐着。接着洞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和呻吟声,有不少士兵惊慌失措地朝外跑去,可是往往没走几步,便倒地而亡。

后来李立峰看见有几个士兵朝盛景酒店跑去,猜想他们一定是去向指挥所报告了,果然不出所料,几分钟之后一辆吉普车向八仙洞驶来,车上的两名军官不等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朝八仙洞飞奔而去,再过了一会儿,不断有日本兵的尸体从洞里被搬了出来。

李立峰饶有兴致地站在山坡上数着被搬到洞外的尸体数:一,二,三,四……二十七,二十八……三十六,三十七……四十二,四十三……五十六,五十七。好家伙,一共有五十七具尸体。又过了一会儿,从山洞后面的茅厕那儿又搬过来八具尸体。现在总共有六十五具尸体了。

李立峰的心情甭说有多飞扬了,六十五名日本兵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就被无声无息地消灭了,凌长官的这一招还真是大杀招。

但没过多久,李立峰就看见几支日军小分队朝云雾山的各个方向跑步前进,过了大约半小时之后,有不少看上去像是猎户的中国人被日本兵带回了八仙洞,接着,李立峰亲眼看见一名日军军官枪杀了一名年轻人和一名中年人,随后又命令士兵将这些猎户全都绑在八仙洞外的那些大树上。

而后,这些日本兵又出发了,过了半小时不到,又有十多个中国人被抓来了,李立峰仔细辨认,其中两人曾在后山见过,应该是个药农,这么说来,这批被抓的是药农。

李立峰看见那名枪杀猎户父子的日军军官对着这些药农大声呵斥着,接着要将一杯液体灌入一名老药农的嘴里,老药农拼命挣扎,李立峰立刻明白了这杯子里装的就是含有断肠草的野猪肉汤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然听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叫喊了一声,日军军官放开老药农,老者对着军官说了几句什么,军官用日语大喊了几句,随后洞外所有的日军兵分几路,各自带了一名药农朝后山飞奔而去。

一个小时之后,这些士兵每人带着一大摞药草回到了八仙洞,八仙洞外支起了大锅,士兵们把一些药草放入锅内进行烧煮。

之后那名毒辣的日军军官依旧将那杯毒汁灌入了老药农的嘴里,接着又将大锅里的汤剂灌入老药农的嘴里。而另一名军官下令,将锅内的汤剂给洞里的士兵送去。而这时,又从洞里抬出来十二具尸体,现在死亡的日本兵一共是七十七个了。

李立峰看明白了,锅里熬制的是断肠草的解药,而那名日军军官是在拿老药农做实验,看看这解药是否有效。

后来李立峰又看见这名军官带着一名日本兵跑到八仙洞那儿的大树旁,让他们仔细辨认那些猎户,紧接着又有一队日本兵朝山上鸿恩寺方向疾步而去。

之后,李立峰看见两名军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一直站在山坡上观察着,直至天边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李立峰才离开了山坡,回到了戴公馆。

李立峰把下午在山坡上所观察到的八仙洞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凌云鹏等人。

当大伙儿听到这两块野猪肉已经毒死了七十七个日本兵了,都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这下让鬼子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裴俊杰和张勇难掩兴奋,禁不住击掌欢呼起来。

金嘉琪也惊喜地张大了嘴巴:“太解气了,一下子就灭了七十七个鬼子。”

“真的是七十七具尸体?李立峰,你确定?”这个结果令凌云鹏也惊喜异常,没想到这一大一小两块野猪肉竟然毒死了七十七名日本兵,远超他的预估死亡人数,看来这断肠草的毒性真的是相当厉害。

“嗯,我一个个数的,这数字不会错,只少不多,后来我回来了,也许后面还会有鬼子扛不住去见阎王爷的。”

傅星瀚一听,拳头朝空中一挥:“这可真是太爽了,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小鬼子,老大,你这两块野猪肉可是大杀器啊!”

“是啊,早知道这特制的野猪肉这么具有杀伤力,我们就不吃那半块野猪肉了,全都孝敬鬼子去。”阿辉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有些后悔,觉得要是当时不馋嘴,那半块野猪肉至少能多灭了二三十个日本兵。

阿辉的话引得大家哈哈一笑。

“就数你和戏痴嘴最馋,看着野猪肉都快流口水了。”凌云鹏戏谑着阿辉和傅星瀚:“我说把所有的野猪肉都用来熬制毒猪肉吧,你们舍不得,现在后悔了吧!”

傅星瀚和阿辉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唉,悔不该当初听老大的,现在就可多消灭几十个鬼子呢!”傅星瀚叹了口气。

“好了,这毒猪肉的制敌效果已经远超我的预期了,现在云雾山上的鬼子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了,李立峰,你再说说后面的情况吧。”

339. 形势严峻

于是,李立峰又将他所看见的情况一一向大家Щщш

凌云鹏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却越发严峻起来。

“老大,怎么啦?”傅星瀚发现凌云鹏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便轻声地问道“是不是我们会有麻烦?”

“李立峰,你说有一队日本兵朝山上的鸿恩寺方向去了?”

李立峰点点头“嗯,但没过多久他们又回来了。”

凌云鹏将目光投向了裴俊杰和张勇“看来,鬼子现在把目标已经锁定你们几个了。”

“鬼子这么快就确定目标了吗?”裴俊杰和张勇二人面面相觑,轻声地说道。

“先前李立峰说一名日军军官带着一个日本兵在那些猎户中间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人,他们在找谁呢?肯定是找那两个被他们扣了野猪肉的人,但是很显然,他们没有从那些人里面找到你们,我估计那个日军军官就是小野,他一定想起来几天前他曾在鸿恩寺的寮房里见过你们仨,所以他随后派士兵前往鸿恩寺去找你们,这么看来,下一步他们一定会将目标锁定你们仨。“

凌云鹏的话顿时让这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大家对裴俊杰三人投来担忧的目光。

”其实不光他们仨,现在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日本人想要抓捕的对象,况且这次鬼子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他们现在已经拿猎户和药农开刀了,但日本人绝不会就此收手,他们一定会报复的,想一想南京屠城吧,也许他们会对云雾山上的所有人都大开杀戒。”

凌云鹏的这一番话让屋内的空气瞬间凝结了,大家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扑面而来。

“大不了跟这群鬼子拼了。”张勇义愤填膺地说道“总不见得等敌人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吧?”

“对,张勇说的对,我们手上拿的也不是烧火棍,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李立峰立马呼应。

“凌长官,你看还有没有脱身之计,如果有的话,我们仨可以掩护大家脱身。”裴俊杰面色从容地望着凌云鹏。

此时,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的军人气质和担当彰显无遗,凌云鹏用钦佩的目光望着这三人,几天前,凌云鹏还对这三人怀有敌意,而此时,大难临头之际,这三人身上军人的那种大无畏精神让他顿生敬佩之心。

凌云鹏感到内心有股热血在燃烧,他走到三人的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竟无语凝噎。

“老大,你说吧,你说怎么干,我们就跟你怎么干,我们俩也不是孬种。”傅星瀚也被裴俊杰等人感染了,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屋子里的这些人之中,傅星瀚是最贪生怕死的,没想到他也有爷们的时候。

凌云鹏走到傅星瀚面前,微微一笑“这屋子里也就数你的命最值钱,日本人如果认定你是高子睿,可舍不得杀你,说不定还把你视若上宾呢。”

傅星瀚脸色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没想到我还能因祸得福,多亏了这张脸。”

这时,一直在大门口透着门缝向外张望的明叔急匆匆走了进来“不好了,我看见远处有不少日本兵正挨家挨户朝外赶人呢!”

明叔的这一信息让大家倒吸一口凉气,凌云鹏连忙上楼,其他人也纷纷随他上楼,凌云鹏推开窗户往外瞭望,果然,日本兵正从半山腰别墅区的最西边开始,挨家挨户闯入其间,将里面的人全都赶了出来。

“不好,鬼子已经毫无顾忌了,他们要搞事情了,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凌云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鬼子一定是要把云雾山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难道他们想要搞大屠杀?

从窗户朝外望去,视野比较狭窄,凌云鹏抬头望了望屋顶,随后双手拉住窗沿,从窗口探出身子,一个后滚翻就到了屋顶,他猫着腰,躲在屋顶的烟囱柱子后面,朝远处瞭望,这里的视野更开阔,何况这栋别墅有居高临下且隐蔽的优势,从这里可以看得见云雾山百分之七八十的状貌。

凌云鹏看见在八仙洞前,那些猎户和药农都被捆绑起来,跪成一排,看样子是想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猎户和药农行刑。

云雾山上毕竟住着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如果进行大屠杀的话,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会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若是这样,日本政府就会很被动,就连被扶持的南京政府也会因为此事而与日本政府产生嫌隙,所以凌云鹏判断,就小野和竹内这两人的军衔和职务还没胆量搞大屠杀,这么看来,把他们这些别墅群的人赶出来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观刑,以起到报复和震慑作用,毕竟死了将近七八十个日本兵,小野和竹内一定想要出口恶气,打击抗日气焰。

“戏痴,快,给大家化妆一下,尽量不要让小野认出来。”凌云鹏从屋顶翻入屋内,对傅星瀚吩咐了一句。

“行。”傅星瀚立刻动手开始给大家进行装扮“金小姐,你还有其他衣服吗?”

“有啊。”金嘉琪回房间将自己的那只背包拿来,然后打开,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抖搂出来。

傅星瀚观察了一下屋内的这七人,拿起一件湖蓝色连衣裙扔给阿辉“阿辉,你把这连衣裙换上。”

阿辉拿着连衣裙,呆呆地望着傅星瀚“让我穿裙子?”

“别磨蹭了,快去换上。”傅星瀚没时间跟阿辉多啰嗦,又拿起一件女式衬衫和半裙递给李立峰“你穿这套。”

李立峰眉头一皱“怎么挑中我了,我难道长得女相?”

裴俊杰横了李立峰一眼“让你换,你就换,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鬼子没多久就会来我们这儿了,大家动作快点。”

“来,裴中士,你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换下,换上我的这件衬衫和西装背带裤。”傅星瀚将行李箱里自己的衣服塞给裴俊杰。

裴俊杰立马按照傅星瀚的吩咐,把身上的衣裤换下,穿上傅星瀚的衬衫和西装背带裤。

傅星瀚随后将裴俊杰穿过的那套打着补丁的土布衣衫,黑色长裤和圆口布鞋递给金嘉琪“金小姐,你把这套换上吧。”

金嘉琪点点头,拿着这些衣裤和鞋子跑到对面的房间里去更衣了。

“裴中士,来,你坐下,我给你捯饬一下。”

傅星瀚将裴俊杰的头发梳成三七开,然后抹上头油,显得油光可鉴,再贴上两撇八字胡,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看上去活脱脱一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老大,该你了。”傅星瀚朝凌云鹏招了招手。

“戏痴,你先给别人装扮吧,我自己来。”

</br>

</br>

340. 壮士断臂

“那好吧,老大,你自己www“傅星瀚随后招呼了一下张勇:”张勇,轮到你了。”

张勇长得比较粗犷,浓眉大眼,额头处还有一处伤疤,这是容易让人认出来的特征,傅星瀚先用剃刀将张勇的眉毛剃成细长眉,然后用一支黑色的眉笔将这处疤痕变成了一处胎记。

“现在变成了青面兽杨志的模样,看谁还能把你认出来?”傅星瀚望着张勇的新面貌,得意地说道。

这时,阿辉,李立峰和金嘉琪都已经换好装了,阿辉本来就长得娇小,穿上这身连衣裙和一双金嘉琪的丁字皮鞋之后,倒也显得娇柔可爱,不过唇上的胡茬却暴露了性别。

“老大,摁住他,别让他动弹。阿辉,来,忍着点啊!”傅星瀚让凌云鹏将阿辉摁住,然后拿出一根棉线,开始给阿辉绞面,又细又柔的棉线在傅星瀚的手里则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剃刀,将阿辉脸上的小胡须和汗毛拔得干干净净,疼得阿辉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好了。”傅星瀚看了看阿辉那张光滑的,白里透红的脸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妈的,做女人真是太痛苦了。”阿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傅星瀚给阿辉戴上一顶披肩长发的假发套,然后将金嘉琪的红色头箍戴在阿辉的头上,涂上胭脂和口红,阿辉顿时化身为一位清纯的女学生。

轮到李立峰了,李立峰脸部线条比较柔和,穿上了淡黄色女式蕾丝衬衫和墨绿色半裙,显得很知性素雅,傅星瀚再次拿出绞面的绝技,让李立峰也尝试了一把拔毛的痛苦,傅星瀚给李立峰略施粉黛,戴上了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和一顶齐耳短发的假发套,看上去像是一位书卷气浓郁的女先生。

傅星瀚望了望金嘉琪:“金小姐,委屈一下,你这头秀发我可得帮你剪了。”

“没关系,你动手吧。”金嘉琪倒是干脆爽快,没有过多的扭捏,任凭傅星瀚打理。

傅星瀚拿起剪刀,三下五除二,将金嘉琪的一头齐耳短发给剪得短短的,加上那件宽松的打了补丁的土布衣衫和长裤,外加一双黑布鞋,像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山里小伙子。

最后轮到明叔了,傅星瀚将明叔的胡子剃了,头发剃成板寸头,脸上画了好些痣。明叔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认。

而凌云鹏则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衬衫口袋里别上一支钢笔。看上去像是位斯文的大学生的模样。

大家站成一排,傅星瀚得意地望着自己的佳作:“怎么样,是不是面目全非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已经与先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阿辉往窗外一看,鬼子已经到了离戴公馆也不过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了。

“戏痴,你自己还没化妆呢!”凌云鹏提醒了一下傅星瀚。

“我不用了。”傅星瀚淡淡地一笑:“你不是说我长得像高子睿,我的命最值钱吗,日本人不会杀我,还会把我视为上宾吗?也许我还能跟他们谈谈条件呢!”

傅星瀚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没料到此时傅星瀚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假冒高子睿。

“戏痴,你……你怎么了,怎么想出这一招了?”阿辉不明白傅星瀚怎么会突然间做出这样的决定。

“日本人上山的目的不就是冲着高子睿吗?只要找到了高子睿,他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也许就不会追究其他人了,也许能放大家一条生路。”傅星瀚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可是这样的话,你自己怎么才能从鬼子手上逃脱出来啊?”阿辉担心地望着傅星瀚。

“这个你们不用操心,老大会有办法的,是吗?”傅星瀚平静地望着凌云鹏:“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老大,你陪我坐会儿吧。”

大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呆呆地望着傅星瀚和凌云鹏,凌云鹏朝大家挥了挥手,大家便默默地离开了凌云鹏的房间,走下楼去。

等众人离开之后,傅星瀚冲凌云鹏微微笑了一下:“老大,现在是不是要启动第二套方案了?”

“我原本以为高博士下山了之后,这套方案可以终结了,但现在这个情形……戏痴,我没想到你自己会提出这一方案。”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趁我还没后悔,你就赶紧布置吧。”傅星瀚心里其实很矛盾,他确实怕死,但也想当英雄,如今山上的局势越来越严峻,也许是他挺身而出的时候了:“老大,其实你一开始就想到了这套方案,是吗?”

凌云鹏点点头:“当初见到高子睿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跟他长得很像,心里不免冒出这样的念头。不过,当我发现高子睿是左撇子之后,这个念头就动摇了。我知道让一个右撇子去演一个左撇子,而且还是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演,这是个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不过,我知道你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吗?”傅星瀚瞥了一眼凌云鹏。

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不言语了。他确实想过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那就是把傅星瀚的左手弄断了,这样便能在日本人面前将高子睿是个左撇子这个事实给掩饰过去。

但他还是不忍心这么做,所以这第二套方案也就一拖再拖,他苦思冥想,想用其他办法取代这个方案,毕竟这个方案对于傅星瀚而言,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利用了日本人对胡勉之的忌惮和宽容,将高子睿和沈芝筠送下了山。

原本以为这第二套方案可以作废了,没想到现在山上的形势日益严峻,他也正在考虑是否要启动这第二方案,没想到傅星瀚却自己主动提出执行这个方案。

傅星瀚见凌云鹏不言语了,知道他心里很矛盾。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想用其他办法来替代这第二套方案,就是因为你下不了决心,你也知道,让我假扮高子睿的最大障碍是让我变成左撇子,这种习惯短时间内根本是无法形成的,除非我的左手废了,这样才能掩盖过去。”

凌云鹏听完之后,一怔,没想到傅星瀚早就洞察到他的这个残忍的设想。

“老大,我原先确实很抵触这第二套方案,后来见高博士下山了,我以为我可以侥幸逃脱,不用充当他的替身了,现在看来,我还是逃不过这一关,不过,你放心,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生当人杰,死为鬼雄,我傅星瀚烂命一条,如果能救大家一命,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凌云鹏默默地望着傅星瀚,眼睛湿润了,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淌下来。他与傅星瀚双手紧紧相握,傅星瀚感觉得出,凌云鹏的手在颤抖着。

“来吧,老大,我自己下不去手,还是你来吧。”傅星瀚将左臂伸在凌云鹏的面前:“老大,快动手吧,否则鬼子就要进来了。”

凌云鹏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不住了,兄弟。”

说完,凌云鹏站起身来,左手一把抓住傅星瀚的左臂,拉直,右手肘关节猛地一用力朝傅星瀚的左前臂猛击了一下,只听得“咔嚓”一声,傅星瀚的左臂尺骨顿时骨折。

只听得傅星瀚惨叫了一声,右手抱着左前臂,疼得弯下了腰,眼泪夺眶而出。

凌云鹏连忙跑到局座的寝室里,拿着药箱跑了回来,然后找了两块细木板将傅星瀚的左臂固定住,拿起绷带进行包扎。

“老大,你的包扎技术行不行啊?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啊?我的这只左手以后可是要搂抱女人腰肢的,你可别让我以后连舞都跳不成啊!”疼得浑身直冒冷汗的傅星瀚还不忘开玩笑。

凌云鹏强忍泪水,红着眼睛,冲傅星瀚笑了笑:“放心吧,你这个情种,我的包扎技术是我们班第一,绝不会影响你今后跳舞,搂女人。”

“这我就放心了。”傅星瀚惨淡地苦笑了一声。

“戏痴,下面就看你的了,尽量救下那些猎户和药农。”

“我懂。”

“还有些细节我再跟你细说一下。”凌云鹏推测小野将会提及的一些问题,傅星瀚应如何应答。

“老大,你那个黑皮箱里有没有氰化钾啊?”傅星瀚突然问了一句。

</br>

</br>

341. 挺身而出

凌云鹏的手停滞了一下,怔怔地望着傅星瀚。

“我知道你一定有这东西,我怕日本人把我抓住后,要逼迫我说出什么机密来,那些个刑具我怕我是受不住的,我也不敢保证到那个时候,会不会连累你们,还不如早点自行了断。”傅星瀚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和绝望。

凌云鹏知道傅星瀚说的是实话,三木之下,有几人能扛过来的呢,像他父亲这种威武不屈者又有几人呢?于是他站起身来,从大衣柜顶上取出那瓶氰化钾。

凌云鹏紧握着药瓶,走到傅星瀚面前,面色严峻:“戏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走那一步,我相信你能挺得住。”

“你还是给我备着吧,以防万一。”傅星瀚央求着凌云鹏。

凌云鹏深深地吸了口气,拿出针线包,取出一把小刀片,将傅星瀚衬衫袖口处拆了几针,然后打开药瓶,取出一个小手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包氰化钾,塞进袖口处,然后用针线把它缝在袖口里面。

“真到了那一步,你只要低头一咬,十秒钟就可以解脱了。”凌云鹏没想到最贪生怕死的傅星瀚骨子里却还留存一股子杀身成仁的豪气。

突然,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戴公馆里的人都不禁摒住了呼吸。

明叔将别墅的大门打开,十几个日本兵闯了进来,一个翻译官对着众人叫嚷道:”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部去八仙洞前面的空地集中。“

日本兵跑上二楼,将凌云鹏和傅星瀚也赶了下来,随后每间屋子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人员。

楼下的人刚才听见傅星瀚的惨叫声,现在又看见他的左手被夹板固定住,绑着绷带,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对傅星瀚投来钦佩的目光。

望着大家投来的钦佩目光,傅星瀚觉得自己突然间高大起来了,那种被人景仰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这种感觉真好!

凌云鹏等八人被日本兵押着赶往八仙洞。

凌云鹏走到阿辉面前,小声地吩咐了他几句,阿辉连连点头:“放心吧,老大,小菜一碟。”

凌云鹏又走到裴俊杰旁,轻声地跟他说了几句,裴俊杰一愣,随即点点头。

日本兵将凌云鹏等人赶到了八仙洞前面的空地上,此时,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日本兵围在四周,把人群围在中间,人群已经排成一列列的纵队,看上去像个方阵。凌云鹏等人也加入此方阵中。

方阵的前面和后面都架设了两挺机关枪,凌云鹏抬头朝四周望了望,周边的屋顶和树杈上还安排了狙击手,看来若是空地上的人群发动暴动的话,一定会血流成河。

凌云鹏看见前方那二十多个猎户和药农被反绑着,跪成两排。而在八仙洞的洞外一侧,则堆放着一排排日本兵的尸体。

小野跳上前面的一块巨石,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议论纷纷的人群,掏出手枪,朝天鸣枪,人群顿时悄然无声。

小野用汉语大吼一声:”肃静。今天在云雾山上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令人发指的事件,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七十七位勇敢的武士被残暴的抗日分子用极其歹毒的方式毒杀,这种暴行是可忍熟不可忍,我们必定要以牙还牙,我们将处死一批与此案有密切关联的猎户和药农,以告慰我七十七位武士的在天之灵。“

小野那两道双阴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射着:”这些猎户和药农将被分批执行枪决,每过半小时,将处决一批,其实我也清楚,这些猎户和药农只不过是那些真凶的替死鬼,真凶就在你们中间,若是真凶不投案自首,或是你们中间没人举报那些抗日分子,那等这些嫌疑分子处决完了之后,就轮到你们了,我们将随机抽取一批嫌疑分子,执行枪决。“

小野的话刚一说完,下面的人一阵骚动。

“你们不能滥杀无辜,我们是国府要员。”

“你们无权枪杀我们,我要抗议。”

“我要跟你们的长官直接对话,我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

下面群情激愤,抗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小野见下面骚动不安,又朝天开了一枪,下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现在先将第一批嫌疑犯执行枪决。”

小野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那些士兵便将前排被五花大绑的五名猎户拉到人群前面的一块空地上,排成一行跪在地上,然后有五名士兵站在他们前面十米的地方,举起枪,瞄准这五个人。

竹内举起手,然后手往下一挥,枪声响起,这五名无辜的人便应声倒下。

人群中不少人都吓得瑟瑟发抖,有的捂住眼睛和耳朵,有的低着头,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还有的被吓得惊叫声连连。

“如果真凶还不肯站出来,或是没有人检举揭发,半小时之后将枪决第二批。”小野阴狠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正当竹内在前面执行枪决时,山口,木村带着那名巡逻兵和其他一些士兵在人群中进行辨认,看看有没有那名巡逻兵见过的那两名带野猪肉的猎户,但兜了一大圈,都没能见着这两人。

忽然,山口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左手吊着绷带的人不就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找的画像中的那个人——高子睿吗?

于是,山口带着日本兵疾步走到傅星瀚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用日语说道:“高桑,终于找到你了。”

傅星瀚嘴角一歪,冷笑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你这双狗眼倒是够尖的。”

两名日本兵要来拖拽傅星瀚,被山口制止:“高桑是贵宾,不得粗鲁。”

傅星瀚重重地呼了口气,随后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朝前走去。

这时,凌云鹏也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日本兵见状,以为他要图谋不轨,立刻用枪指着凌云鹏。

傅星瀚听见后面的声音,回头一看,见凌云鹏举着双手,被日本兵用枪指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唉,你跟着出来干嘛?我可不想拉你当垫背的。”

小野在前面看见队伍后面有异动,连忙跑了过来,看见傅星瀚,不禁心花怒放,用汉语说道:“高先生,你终于露面了。”

“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地想要找到我,我再不出来说不过去了。”

“高先生还算是识时务。”小野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又望了望凌云鹏,问山口:“这人是怎么回事?”

“我是高先生的助手,请你们不要伤害高先生。”凌云鹏冲小野大声叫嚷道。

“噢,原来是高先生的助手?“小野一听,喜上眉梢,高子睿的助手,那他对这款抗鼠疫新药的了解也不比高子睿少多少,于是对两士兵呵斥道:”你们不得无礼,把枪放下。”

“高先生,请。”小野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傅星瀚和凌云鹏两人从队伍后面朝前走去,身旁的人对他们行注目礼,大家不知道这两位是何许人也,难道他们就是日本人想要找的毒杀日本兵的抗日分子吗?有人认出傅星瀚就是悬赏令中那个画像里的人,原来日本人千方百计要找的人就是他呀!

342. 自投罗网

竹内见小野带着两名中国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是高子睿,不禁喜出望外:“小野君,终于让你找到了这位高桑。”

“竹内君,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这次云雾山之行还算是有所收获的。”小野满面春风,喜不自禁。

“只是我的中队这次损失重大,一下子减员三分之一。我一定要让这些中国人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偿命。”

竹内说完,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他一挥手,让士兵将第二批猎户和药农押到前面来。

五名无辜的猎户和药农被带到人群前面的空地上,在刚才那批被枪决的五名猎户的位置上跪成一排,瑟瑟发抖,望着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大家的心又被拧紧了。

“请你们不要滥杀无辜。”傅星瀚冲小野高声喊了一句:“如果你们把所有的人都放了,我可以考虑与你们合作。”

小野一听,不禁有些心动:加藤之所以命令他要千方百计找到这个高子睿,不就是希望他能够被策反,从而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吗?现在这个高桑已经当众表明自己的态度,表示有合作的可能,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小野走到竹内面前,跟竹内耳语了几句。

竹内一听,用质疑的目光望着小野,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小野君,我一个中队死了七十七人,难道说我们对抗日分子不再追究,听之任之吗?”

“竹内君,这位高桑的作用要远远超过这些士兵,就算是这些士兵为了换取高桑的投诚而玉碎,这也是值得的。”小野想要说服竹内,认识到孰轻孰重这个问题。死了这么多士兵,他心里也非常难过,非常愤恨,但毕竟死的不是他特高课的人,何况高子睿的价值远超这些士兵。

“小野君,我也知道这个高桑的重要性,可是你让我怎么跟古川大佐交代?”竹内听了小野的话,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他也清楚这个高桑的重要性,只是他的中队一下子减员这么多人,古川大佐要是追究起来,他可是难辞其咎的。

“你就跟古川大佐说,山上粮食紧缺,士兵们便上山打猎,结果捕到了一头死野猪,大家就把这头野猪宰杀之后吃了,没想到这头野猪是误食了断肠草而中毒死的,所以体内含有大量剧毒,士兵们因误食了野猪肉而纷纷中毒而亡。”

小野的这个托词既能让竹内免受古川的训斥责骂,又能将责任推给后勤部门。因为后勤保障工作不及时,不充分,以至于竹内中队近二百五十人在山上粮食紧缺,为了解决口粮问题,士兵们只能去捕猎,结果误食了剧毒的野猪肉而造成大规模的中毒事件,那么这个责任就不应该由竹内来负,而是由后勤部门担责。但如果说是抗日分子用野猪肉来毒杀这么多士兵的,那竹内就难辞其咎,他会因为没有及时发现和消灭那些抗日分子而受到古川的训斥,甚至是撤职查办。

竹内听了小野给他找的这个托词,觉得甚好,这样的话,他自己就能免责了。

“小野君,还是你有办法。好,就按你说的做。”竹内同意了小野的意见。

傅星瀚听明白了小野与竹内之间的对话,见竹内最后终于松口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那几个抗日分子还没找到,总觉得不甘心。”竹内叹了口气。

“抗日分子层出不穷,此起彼伏,是抓不完的,但我们应分清主次,有了这个高桑,就算是大功一件了。”小野拍了拍竹内的肩膀,宽慰了他一句:“对待抗日分子我们当然绝不手软,等高桑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你可以在暗中继续抓捕那些抗日分子,这样我们既保住了西瓜,也没丢芝麻。现在放了这些人并不等于以后不能再抓起来。现在这个高桑已经表明态度,只要放了这些人,他就考虑跟我们合作,他能有这样的表态不容易,我们就给高桑这个面子,也表明了我们对他的重视,而且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你说是吗?”

竹内听了小野的规劝之后,点了点头。

小野说完,登上那块巨石,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声说道:“好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抗日分子,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竹内让士兵将其余的猎户和药农松绑,释放了,而那些机枪手和狙击手也纷纷撤走了,八仙洞前空地上的日本兵一下子全撤了。

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胆战心惊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小野和竹内将傅星瀚和凌云鹏带到了盛景酒店。

酒店老板卢显贵一看见傅星瀚就指着他对小野说道:“太君,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告示里的那个人,那天二十二号客房里的客人想要找的人就是这位先生,不过那天他的左手没受伤。”

小野点点头,那日酒店老板跟他说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脑海中,老板当时告诉自己这个高子睿在他店里用餐,到付账时却说让楼上二十二号客房内的松田和山崎替他付账,而且还说认识这两个日本人,但老板带他上去之后,他又称认错人了,但反而被松田和山崎认出是高子睿,所以将他扣押下来,但后来松田和山崎竟然被一位武林高手折断脖子而亡,并且被扔到了悬崖下,而高子睿也逃之夭夭,杳无音讯了。

这其中一定有很多秘密,一定要问清楚才行,而那位长得高大的助手,会不会就是那位杀死松田和山崎的武林高手?难道他来自投罗网吗?

小野想要先确定一下凌云鹏是不是他所怀疑的武林高手,于是,他对身旁的山口耳语了几句,山口点了点头,转身对身边的几名士兵说了几句。

“高先生,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请你到这边来。”小野做了个请的动作,傅星瀚便跟在他后面,朝小野的办公室走去。

凌云鹏想要紧随其后,但被山口拦下了,而是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凌云鹏去另一间房间。

凌云鹏便跟在山口身后,走进一间空房间,刚走了进去,就听见房门被反锁上了,屋内出现了四个彪形大汉朝凌云鹏逼近。

凌云鹏见状,脑海里急速飞转起来:难道日本人已经识破我了?还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不好拿高子睿开刀,只好拿他的助手撒气?或是……

凌云鹏马上意识到了,松田和山崎被小野发现是扭断脖子而死之后,一定会认定杀人凶手是一位长得高大的武林高手,而自己的这个身形可能引起了小野的怀疑,所以这几个人应该是来测试一下他是否会武功。

看来,接下来,自己要被痛殴一顿了。

343. 应对自如

果然,就在凌云鹏思索之时,有个彪形大汉朝他的腹部猛地一拳,要是往常,凌云鹏早就反击了,或是立刻避开这一重拳,但此刻,他只能做出迟钝的反应,因而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腹部,凌云鹏惨叫了一声,后退了五六步,然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这一拳真的要把凌云鹏给打蒙了,坐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凌云鹏挣扎着站起身来。

后面一个人则手持木棍朝凌云鹏的后背击打过来,若是以往真刀真枪打斗时,凌云鹏就算是不躲开,也会运气护身,木棍打在他身上定会一折为二,但现在他只能被动挨打,连招架之功也没有,更别提还手之力了,这一棍子,直接把凌云鹏给打趴下,凌云鹏叫唤了一声,一脸痛苦的表情。

接着,其中一人将凌云鹏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四人你一拳我一脚落在凌云鹏的身上,凌云鹏嘴角流着血,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山口示意大家住手,随后将地上那一副金丝边眼镜拾起来,递给凌云鹏,向四个彪形大汉示意了一下,五个人走出了房间,只剩下凌云鹏一人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山口走到小野办公室,向小野汇报道:“已经试过了,这人不会武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现在被打趴在地上。”

“让藤原医生给他治治伤,这人还是有用的。”小野吩咐了山口一句。

傅星瀚懂日语,当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才传来的打斗声肯定是这些日本人在测试凌云鹏会不会武功,看样子,老大被打得挺惨的。唉,老大这是何苦来着,日本人要找的是高子睿,又不是高子睿的助手,老大干嘛要把自己也一起搭上?

山口点点头,随后出去了。

“高先生,继续我们的话题吧。”小野笑容可掬,恭谨谦卑地问道:“高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些天住在哪儿?”

“我先前一直住在鸿恩寺的寮房里,我在那儿有个实验室。”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你要离开那里呢?”

“因为我发现你们的人在到处找我,而且还想绑架我,所以我想早点离开那儿。”傅星瀚按照凌云鹏事先告知他的那些细节问题的答案,从容地回答小野。

“高先生,你是说松田君和山崎君想要绑架你?”

“难道不是吗?他们把我软禁在这家酒店,不让我离开这儿。”

“那你又是怎么离开这儿的呢?”小野身子往前一倾,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这牵扯到是谁帮助高子睿离开了盛景酒店,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我是趁他们晚上睡着了之后,悄悄溜出来的。”傅星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小野愣了一下,显然这个回答与小野的预设极不相符:“高桑是说,你自己一个人趁松田君和山崎君睡着时溜出来的?”

傅星瀚点点头:“对,确实是这样,他们把房门锁住了,我是从窗口爬下去的。”

“可据我所知,你不是晚上独自一人逃脱的,你是和一个小个子一起在黄昏时候离开的。”

傅星瀚一听,揣测小野掌握的这个情况一定是酒店老板告诉他的,他现在只能死不承认有这回事。

“小野先生,是谁告诉你我是和一个小个子一起黄昏时候离开这儿的?那个时候松田和山崎两个家伙把我囚禁在房间里,我根本就没机会逃脱。”

小野见这个高子睿不承认是黄昏时分与小个子一起逃离此地的,便叫卫兵将酒店老板卢显贵找来对质。

不一会儿,酒店老板卢显贵点头哈腰地进来了。

“卢老板,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那天这位高先生是与一个小个子一起离开此地的。”

卢显贵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记得那天傍晚的时候,这位高先生跟那个小个子勾肩搭背离开这儿的。”

小野把目光转向傅星瀚,傅星瀚笑着摇了摇头:“老板,你肯定是搞错了,傍晚的时候,松田和山崎二人把我关在房内,死死地盯着我,我哪有机会离开这儿?你一定是看错了,这儿住客这么多,你怎么这么肯定傍晚的时候是有一个小个子跟我一起出去了呢?”

“我记得那个小个子对我说老大找你去打牌,所以上楼来找你。”

“老大?谁是老大?我就跟我的助手两个人上山的,哪来的什么老大?”

卢显贵听傅星瀚这么一说,也有些糊涂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眼花了?

小野盯视着卢显贵,卢显贵低头不敢直视小野。

“卢老板,你到底看清了没有?”

“可能,可能是我看走眼了,我当时看背影觉得有点像这位先生,没有仔细看。”卢显贵见傅星瀚一口咬定自己傍晚时候没有离开盛景酒店,而看样子这个日本军官对这位高先生十分重视,自己若是坚持己见,而高先生又不承认,那最后这个日本人会相信谁呢?卢显贵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就坡下驴,就说自己看走眼了,那这个小野也就不会继续追究下去了。

小野见卢显贵说自己看走眼了,眉头一皱,看来只能暂时相信高子睿所说的了。

“可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高桑是和一个小个子一起来用餐的。”小野侧着头问卢显贵。

“对对对,这位先生当时与一个小个子一起来我们酒店用餐,而且还点了不少山货。”

“高桑,那位小个子是谁?”

“哦,你说的这个小个子是我在这云雾山上欣赏风景时遇到的一位游客,我们相谈甚欢,他很是热情好客,请我在这儿用餐,盛情难却,我就跟他在此小酌了一顿,当时喝得有点高了。我跟他算不上很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小野望了望卢显贵:“是不是这样?”

卢显贵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小野朝卢显贵挥了挥手,卫兵将卢显贵带走了。

“可松田君和山崎君最后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了呢?”小野继续问道。

“他们死了?”傅星瀚故作惊讶地望着小野,然后极力撇清:“这事可与我无关,我可没杀他们两个,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呼呼大睡呢。”

“松田君和山崎君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而死,我想这应该不会是高桑所为吧?”

“当然不是我,我哪有这本事,你说对吗?我这双手是做拿试管的,做实验的,杀人我一窍不通。”

“松田君和山崎君不仅被人扭断了脖子,而且还被扔下了悬崖。”

“真的?没想到这个凶手还真是狠,唉,没想到松田和山崎二人死得这么惨。”傅星瀚佯装同情。

“高先生,你真的对松田君和山崎君之死毫不知情?”

傅星瀚摇摇头:“我怎么会知情?我当时逃命都来不及。”

小野觉得这个话题似乎进入到了死胡同了,这个高桑一口否认与松田,山崎之死有关。

“你那个助手,他会不会……”小野对凌云鹏还是有些怀疑的,他的身形看上去跟小野脑海中那个扭断松田和山崎的凶手很吻合。

“他是我工作上的搭档,他怎么可能杀死松田和山崎,他只是个书生,做实验可以,别说杀人了,杀只鸡都手抖。”傅星瀚一口否认。

“这么说,杀死松田和山崎的另有其人?”

“这我不清楚,这得你们自己去查了。人命关天,是得查查清楚。”傅星瀚不卑不亢地回应着,右手拿起小野给他泡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小野见这个问题很难突破了,便暂时放一放,目前看来这位高桑还很是合作的,问什么,答什么,当然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否真实则有待考证。

“高先生饿了吧?我让酒店老板开饭。”

“好啊,我早就饿了。哦,对了,我助手呢,我习惯跟他一起吃饭。”

“可以,没问题,不过你的助手现在需要的恐怕不是吃饭,而是治伤。”小野耸了耸肩。

“治伤?你们把我助手怎么了?”傅星瀚佯装惊讶的模样。

“我们刚才只是想要验证一下你的这位助手是不是杀死松田和山崎的武林高手而已,不过,现在看起来不是他,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小野向傅星瀚坦诚自己已经对凌云鹏不客气了。

“你们太过分了,你们怎么能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采取暴力手段,你这样做,我表示抗议。”傅星瀚怒气冲冲,大声呵斥道。

“高先生,请消消气,我会让藤原医生给他治伤的,应该没什么大碍。“小野轻描淡写地说道,在他的眼里,一个支那人的命算得了什么呢?

傅星瀚听后,一言不发地瞪视着小野。

小野望了望傅星瀚的左臂,用关切的口吻说道:”对了,你的左臂也受伤了,不如让藤原医生给你再诊断一下吧。”

“我要见我的助手。”

“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吧。”

小野带着傅星瀚来到了临时医务室,只见凌云鹏鼻青脸肿地躺在病床上,藤原医生正在给他上药。

“靖轩,你怎么啦,他们打你了?”傅星瀚望着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凌云鹏,很是心疼。

“子睿,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他们,他们一进门,什么话都不说,就冲上来暴打我一顿,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他们要这么对我?”凌云鹏支起身子,向傅星瀚倾诉着委屈。

“真是抱歉,刚才我的手下怀疑你是杀害我们两名特工的武林高手了,所以就想验证一下,出手重了一些,还望这位先生包涵,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吴。吴靖轩。”凌云鹏望了一眼小野,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吴先生,你好生养伤,藤原医生是位医术高明,非常有经验的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身上的伤的。“

这时,藤原站起身来,在小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野一听,脸色有些严峻,连忙走到凌云鹏面前,一把将凌云鹏的衬衣拉开,看见他左肩有一处枪伤伤疤,腹部和左臂各有一处像是刀伤伤疤,不禁警觉起来:“你身上的这几处伤疤是怎么来的?”

344. 如履薄冰

凌云鹏没想到藤原给他治伤时发现了他身上的伤疤,对他产生了怀疑,左肩上的枪伤伤疤是当年他在九十八师五八三团第三营,保卫宝山战役中受的伤,而腹部那个伤疤是在与鬼子的遭遇战时被弹片击中留下的,左臂上的刀伤伤疤则是最近被田中的匕首刺伤的。

幸亏凌云鹏反应极快,连忙回答道:“腹部和左臂的伤疤是在几年前上海轰炸时,被弹片划伤的,肩上的枪伤是我在大街上行走时,莫名其妙地被冷枪击中导致的。幸亏我命大,阎王爷没收我。”

小野当然也清楚当年的淞沪战役时,几乎将半个上海炸为废墟,因而凌云鹏说他的伤口是被弹片划伤的也是极有可能的,至于肩上的枪伤是冷枪所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时上海街头每天被枪杀,炸死的人数不胜数。

小野半信半疑地望了望凌云鹏,一时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他指了指傅星瀚,对藤原医生说道:“藤原医生,麻烦你帮高先生的左臂看一看,是否需要换药?”

藤原点点头,走到傅星瀚面前,将他左臂的绷带解开,把夹板拿掉,发现左臂红肿着,藤原摸了摸傅星瀚的伤处,傅星瀚立即发出惨叫声:“别碰,疼死我了。”

“高先生的左臂确实是骨折了,我用石膏给你固定断骨吧。”藤原说着,便给傅星瀚的左臂骨折处涂抹石膏。

藤原处理完傅星瀚的断臂之后,小野便招呼了一声傅星瀚:“高桑,走,我们先去吃饭吧。”

“请你把我和我助手的饭送到这儿来吧,我和我助手一起在这儿用餐。”傅星瀚阴沉着脸,没好气地回答小野。

“我们已经在包房里安排了一桌晚宴,就等高先生赏光了,这样吧,藤原医生,麻烦你把这位吴先生搀扶到餐厅,我们一起在那儿用餐。”

说完,小野做了个恭请的动作,傅星瀚便走出了医务室。

藤原医生将凌云鹏从床上搀扶起来,凌云鹏将衬衫衣扣扣好,然后一瘸一拐地在藤原医生的搀扶下,来到了酒店餐厅。

小野在餐厅包房里设了一桌酒席,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他的手下山口和木村,还有一位是孙庆堃,高子睿高中时的同学,是加藤课长专门派他来指认高子睿的,除此之外,还有竹内少佐中队长和他的几名小队长。

这样子像是庆功宴,庆贺他们抓住了高子睿。

小野对孙庆堃示意了一下,孙庆堃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看傅星瀚,这人确实长得跟他所认识的高子睿很是相像,但他也吃不准,这位是不是他的老同学,毕竟十多年过去了,样貌的变化是很大的。

“高子睿,你还认识我吗?”孙庆堃看见傅星瀚走了进来,连忙上前招呼。

傅星瀚一愣,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孙庆堃:“你是……”

“我是孙庆堃呀,老同学,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孙庆堃?傅星瀚的脑子不停地飞旋着,在脑海里搜索凌云鹏给他的一些个人资料,可是这个孙庆堃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自称是高子睿的同学,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呢,大学?高中?初中?小学?

若是傅星瀚直言不记得了,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过去了十多年了,记忆淡了。但傅星瀚却是一个骨子里喜欢自作聪明的主,因而他笑盈盈地回答道:“原来是孙庆堃呀,你看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你老父亲可好?”

“家父已经过世了。”孙庆堃没想到这个高子睿竟然还记得他,还记得他的老父亲,不禁心头一热:“老同学,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我记得你的绰号叫毛芋艿。”傅星瀚呵呵一笑:“你当时长得矮小,头发乱蓬蓬的,所以大家都叫你毛芋艿。”

孙庆堃一愣,他何时有过这样的绰号,他读高中时家里经济不是很好,为了凑足教会学校的学费,家里省吃俭用供他上学,为了节省理发的费用,他经常剃板寸头,甚至是光头,怎么会有头发乱蓬蓬的情况出现。

“你母亲身体还好吗?”傅星瀚接着问。

孙庆堃一听,更是纳闷,他自幼丧母,这个情况高子睿是清楚的,高中时他经常去高子睿家蹭吃蹭喝,高子睿的母亲同情他是个没妈的孩子,所以每次他去高子睿家,高子睿的母亲和外婆都会准备很多好吃的给他,可现在这个高子睿怎么会突然间问他母亲大人身体可好这么无厘头的话呢?

“好了,大家边吃边聊吧!”小野站起来,举起酒杯,用日语说道:“今天我们终于找到了高桑,这是我们上山以来最好的消息,来,大家干杯。”

与坐的日本人都站起身来干杯了,傅星瀚,孙庆堃和凌云鹏则依旧坐在原位,毫无反应,小野以为他们不懂日语,便用中文说道:“高桑,来,干杯。”

“你们把我抓住了,我还跟你们干杯庆祝?我脑子有病啊?”傅星瀚横了小野一眼,然后顺势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菜,身旁的凌云鹏赶紧踩了傅星瀚一脚,用眼神示意他放下筷子,凌云鹏担心如果傅星瀚右手熟练自如地用筷子夹菜,不就露馅了吗?

傅星瀚“哎哟”一声,转头望了望凌云鹏,从凌云鹏的眼神里他已经明白自己差点露馅,连忙将筷子放下,佯装生气的样子:“你干什么踩我一脚,靖轩?”

凌云鹏站起身来,对小野点了点头:“长官,高先生是一介书生,有些地方容易意气用事,你别见怪,我来替他跟你干杯。”

小野这才明白凌云鹏的意思,原来是这位吴靖轩是担心高子睿刚才的话语冲撞了自己,不给自己面子,不愿跟日本人干杯而得罪自己,所以踩了高子睿一脚,以示提醒。他不禁对这位识时务的助手点了点头,碰了碰杯。看来这个年轻人倒是能够忍辱负重,刚才那一顿暴打,他非但不怀恨在心,反而表现出恭顺屈从的意愿。

傅星瀚再一次用右手拿起筷子,伸向那盘虎皮鸽子蛋,但却颤颤巍巍,始终不能将鸽子蛋夹起来,好不容易夹住了一只,却在筷子上摇摇晃晃地,还没到嘴就滚下桌子了。

坐在一旁的日本人见高子睿的那副狼狈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凌云鹏也不禁被傅星瀚的演技所折服,这个戏痴,还真能装,而且还装啥像啥。

“给我拿一把勺子来吧,筷子我用不了。”傅星瀚一脸沮丧地将筷子扔在桌上。

“高桑不会使用筷子吗?”其实小野从高子睿的资料上已经获知高子睿是个左撇子,但一见面看见他左手绑着绷带,难免有些诧异,现在经藤原医生的诊治,确定是骨折了,那他很多左手做的动作受阻也就顺理成章了。

“笑话,我是中国人,怎么可能不会使用筷子呢,只是我是个左撇子,习惯用左手拿筷子吃饭,现在我左手骨折受伤了,拿不了筷子了,右手用筷也不熟练,还是给我一把勺子吃饭吧。”傅星瀚向小野解释了一下。

“对对对,我记得你是左撇子,用左手吃饭,左手写字。”孙庆堃见傅星瀚说自己是左撇子,觉得对的上号,尽管傅星瀚前面说的那些无厘头的话让他怀疑身边的这个高子睿是否是真的,但左撇子的这个特征与孙庆堃印象中的高子睿则完全相吻合,或许高子睿把他跟其他人搞混了吧。

“来啊,给高先生拿一把勺子过来。”

伙计连忙给傅星瀚准备了一把勺子,傅星瀚便用右手拿勺子吃菜,吃饭,喝汤。

“老同学,你这手怎么会骨折的呢?”孙庆堃关心地问道。

“摔的,不小心摔断了。”傅星瀚搪塞了一句。

“啊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那高桑,你现在住哪里啊?”小野好奇地问道。

345. 刮目相看

傅星瀚心想坏了,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鸿恩寺的寮房吗?小野已经搜查过那儿了,那儿已经是人去屋空,他总不见得说是戴公馆,那里住着这么多人,不是将他们全都暴露给了日本人了吗,可是一时半会儿,他也编不出一个合适的地址,所以就低头猛吃,以拖延时间。

“高桑,你现在住哪里啊?”小野又重复问了一句。

傅星瀚嘴里塞满了食物,抬起头望着小野。

“我们俩现在住在半山腰别墅群,童晟熙老先生的别墅里。”凌云鹏替傅星瀚回答了这个难题。

傅星瀚愣了愣,这个童晟熙老先生他可并不熟悉,好像听说过,是个社会名人,但这与他有什么关联呢?这个问题要不是凌云鹏帮他回答了,他一时还真回答不上来。可这个童晟熙老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们跟童老先生是什么关系啊?他家的别墅在哪儿啊?傅星瀚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

凌云鹏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小野抓住他们以后,一定会去他们的住所进行搜查,所以一定要安排一处无人居住的住所,当时他就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哪一处场所是无人居住的呢?

忽然他想到了那会儿他去胡勉之老先生的别墅,恳请他送高子睿和沈芝筠下山之事,明叔送他出来的时候,他曾经对一栋古色古香的别墅产生好奇感,问明叔这是谁家的别墅,明叔告诉他这栋别墅就是胡老的挚友童晟熙老先生的别墅,因为童老先生身体欠安,所以今年未能来云雾山度假,这栋别墅就一直空关着。

他当时还哑然失笑,因为他是自称童老先生的门生上门求见胡勉之老先生的,结果连自己老师的家都不认识,岂不可笑。

当傅星瀚做出假冒高子睿这个决定之后,凌云鹏就开始启动这第二套方案了,在这个方案里,一定要设置一处高子睿离开鸿恩寺的寮房之后的住所,所以当时凌云鹏就想到了童晟熙的这处别墅。为了让这个住所看起来更像是高子睿的住处,凌云鹏需要在那里放置一些带有高子睿印迹的东西。

当时时间紧迫,凌云鹏来不及跟傅星瀚交代了,所以刚才小野问到这个问题之后,傅星瀚愣住了,不过幸亏被他接过话茬应付过去了,否则真的是一个大纰漏。

当时凌云鹏一行人被日本兵赶出戴公馆时,他就跟阿辉交代了一下,让阿辉将他房间里那些假的实验数据资料放到童晟熙老先生家的别墅里去,造成高子睿就住在这栋别墅里的假象,溜门撬锁对于阿辉来说是小菜一碟,估计现在阿辉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那下一步小野要去童晟熙的别墅搜查的话,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们住在童晟熙老先生的别墅里?童晟熙?是不是那个江浙一带的首富,活动家,慈善家童晟熙?”小野也听说过童晟熙这个名字,此人虽然无党无派,但社会影响力可不能小觑,国府的许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人的在工商界可以说是一面旗帜,名下有许多产业,包括工厂,矿山,银行,船舶等诸多领域,而且此人乐善好施,创办了不少学校,孤儿院,修桥筑路,造福一方,是名副其实的社会贤达,是南京政府千方百计想要拉拢的人,但几次三番请他出山都被他以年事已高为由婉拒了,不过南京政府和重庆政府都非常器重他。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我是他的门生,所以这次上山就借用老师的别墅一住。”

凌云鹏这么一说,小野倒是对这位吴靖轩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位年轻人竟然是童晟熙的门生,能让童晟熙将自己的别墅出借给这位后生居住,可见这位吴靖轩是童老先生的得意门生,童晟熙对吴靖轩是相当器重,相当照顾的。唉,自己刚才实在是太鲁莽了,居然把他暴打一顿,搞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这要是传到童晟熙老先生那儿,估计加藤也会训斥自己一顿的。

小野将酒杯再次举起,向凌云鹏示意了一下:“原来吴先生是童老先生的门生,真是失敬失敬,刚才是场误会,多有得罪,还望吴先生海涵。”

凌云鹏听后,深呼吸了一下,淡淡一笑,举了举酒杯,抿了一口。

傅星瀚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凌云鹏一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充当他的助手,跟他一起应付日本人,要是没有凌云鹏在他身边给他打掩护,补漏洞,他分分钟就会被日本人揭穿了,傅星瀚向凌云鹏投来感激的一瞥。

“那吃完饭后,我想去童老先生的住所参观一下,可以吗?”小野客气地提出这个要求。

凌云鹏当然对此有预估,所以大大方方地答应了:“长官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不要叫我长官,叫我小野吧。”小野此时的态度柔和了许多,想要与这位吴先生拉近关系。

“这不敢,小野长官。”凌云鹏还是很谦卑地回应小野。

“好吧,随你吧。”小野朝凌云鹏微笑着点了点头。

竹内跟其他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所以他们那边自顾自地喝酒聊天,小野见竹内等人酒兴正浓,也就不打扰他们了,便朝山口和木村示意了一下,让他们快点用餐,然后去童晟熙的别墅搜寻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小野便起身,走到竹内身旁,跟他说了几句,竹内已经醉得不轻,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拍了拍小野的肩膀,随后朝他挥了挥手。

小野走到傅星瀚和凌云鹏的身边,征求他们的意见:“高先生,吴先生,现在去你们的住所参观一下,可以吗?”

当然这种征求意见是不允许被拒绝的。

“没问题,我来带路。”凌云鹏马上应承下来。

小野命山口和木村带几名士兵一同前往。凌云鹏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傅星瀚在他身边搀扶着,小野等日本人则紧随其后。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那栋青砖黛瓦,古色古香的别墅前。

凌云鹏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口袋:“啊呀,那串钥匙呢?那串钥匙怎么不见了?会不会掉在刚才的那间房间里了?”

凌云鹏所指的房间当然是指那四个彪形大汉将他暴揍一顿的那间房间,小野和山口当然明白凌云鹏的意思,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小野见凌云鹏心急慌忙地到处找钥匙却找不着,便对身边的山口说了一声:“山口君,你撬门进去吧。”

346. 晓以利害

山口四下里看了看,看见院子里的围墙上有铁丝,便走过去折断一截,拿着一小段铁丝走到别墅的大门前,把铁丝往锁洞里捅了捅,门锁被打开了。

凌云鹏和傅星瀚也都是第一次进入这栋别墅,所有的一切对他们而言也是陌生的,但他们不能显示出很生疏的样子,凌云鹏连忙让小野等人进屋,然后拉着傅星瀚站在一旁,任他们肆意参观,搜查。

童晟熙不愧为江浙一带的首富,所以别墅里面可谓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小野等人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几个日本人情不自禁地东摸摸,西瞅瞅,拿起那些精致的器物爱不释手,要不是凌云鹏和傅星瀚在场,不好明目张胆下手,他们也许早就将这些珍品顺手牵羊,占为己有。

当然,小野可不是来参观做客的,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只见他看了看四周之后,便直接走到书房里,看见书桌上有一叠纸张,连忙拿起来一看,原来都是一些实验数据的相关资料。

小野一见,欣喜若狂,果然这个高桑在这里做实验,只不过这里只有这么点资料,实验设备却没发现,连一根试管也没看见,而且这些实验数据资料也不完整。

找到高子睿这个人固然重要,但如果得不到他的实验成果,实验数据资料,光一个人也起不到重要作用,总不见得让他重起炉灶,从头开始搞实验吧?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得到实验数据资料才是关键所在,重中之重。

小野拿着那些实验数据资料走到傅星瀚的面前:“高桑,这个资料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实验成果实验数据?”

傅星瀚接过来一看,正是那日凌云鹏带回戴公馆的那些资料,他诧异地看了凌云鹏一眼,没想到老大早就运筹帷幄了,将这些资料投放在这栋童晟熙老先生的别墅里,以造成这里就是他们住所的假象。

“是的,小野先生,这些资料确实是我抗鼠疫新药的实验数据。”傅星瀚翻看了一下,点点头。

“但是这些数据资料好像并不完整,你的其他资料放在哪儿啦?”小野迫切想要知道其他的实验数据资料的去向。

“小野先生还真是个内行,一看就知道这些资料不完整。”傅星瀚给小野戴了顶高帽:“不过,这个嘛……”

傅星瀚当然不知道其他的资料如今在何处,但他手上的这些资料就是凌云鹏给他的,他知道凌云鹏肯定清楚其余的资料在哪儿,所以他想拖延时间,让凌云鹏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小野长官,这些实验数据都是高先生这几年呕心沥血的成果,这款apm新药的发明可以说是举世瞩目,所以这是个价值连城的发明,它能挽救许多人的性命,所以嘛……”

凌云鹏的这些话无疑是在给傅星瀚暗示:跟小野谈条件。

傅星瀚心领神会:“小野先生,我想你是能够明白这个意思的。”

小野听明白了傅星瀚和凌云鹏的意思,这是跟他要价来了,他呵呵一笑:“高桑的意思是想要多少钱呢?如果价钱公道的话,我们可以考虑。”

“价钱的事,我们另说,但我想恳请小野先生能先解除封锁,让大家能自由出入云雾山。”傅星瀚把这个首要条件提了出来:“我研制这款药物的本意就是要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不是看着你们涂炭生灵,所以我不忍心看着山上这么多无辜的人遭殃。”

小野一听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了,但又不好发作。

凌云鹏见状,连忙来打圆场:“小野长官,高先生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太直接了,不过他的本意也是为贵军着想。你想这云雾山上住了这么多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他们与重庆政府和南京政府都有关联,现在却全被困在云雾山上,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无法与外界沟通,而且还经常被搜查,今天又被拉去观看行刑,早已经怨声载道了,若是再封锁下去,大家都会饿死在云雾山上的,到时候恐怕舆情汹汹,重庆政府一定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我想连南京政府也会对这种行径加以谴责,国际舆论更是会铺天盖地,恶评如潮,到时贵国政府恐怕会很被动,压力倍增,你说是吧,小野长官?”

凌云鹏不紧不慢地给小野分析封山的后果,小野听了凌云鹏这番话,又再次打量了他一眼,这位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很是沉稳的吴先生,声音不急不缓,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得不钦佩有加,形势也许正如这位吴先生所说,如果再封山下去,云雾山上出现粮荒,闹出人命,尤其是别墅区的人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个后果他小野三郎根本是无法承担的,将本国政府置于国际社会的谴责漩涡之中,让当政者脸面全无,他一个小小的少佐有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胆子吗?

原本只要抓住高子睿,他和竹内就可以鸣金收兵,交差了,但现在山上冒出了这么些抗日分子,胡勉之和他的所谓亲属的失踪;救护车上医生,护士,司机的被杀;松田,山崎的惨死;七十七位武士的中毒而亡,这一桩桩,一件件针对日本人的残杀又岂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理,让那些猖狂的抗日分子堂而皇之地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实在是心有不甘。

小野思忖良久,权衡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吴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只不过现在云雾山的抗日分子非常猖獗,我们必须将这些抗日分子坚决消灭,我看这样吧,那些愿意下山的住客,游客经过我方人员甄别之后可以下山,但若是遇到嫌疑分子,我们则有权扣留。这样的方案,二位是否同意?”

凌云鹏一听,立刻觉察到了这个小野的狡猾,按照小野的方案,这等于是过筛子检查,不知戴公馆的那些人能不能过这一关,虽然戏痴已经帮他们改头换面过了,但难免会出现差池和纰漏,要是不慎露出了马脚,可真的是要落入虎口了。而更大的问题是,自己现在身处敌人之手,已经对戴公馆的那些人爱莫能助了,只能凭借他们自己的能耐闯关了。尽管他们当初被鬼子赶出戴公馆时,他交代裴俊杰,让他负责戴公馆里的一切事务,但不知这个裴俊杰能不能堪此大任?

不过,对于山上那些平民百姓和无辜的人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终于能逃离虎口,重获自由了。

“小野长官用心良苦,那就按小野长官说的做吧,只要将云雾山上的人放下山了,我就将实验数据资料的下落告诉你。”凌云鹏向小野直言交换条件。

小野有些疑惑,觉得这位高子睿的助手似乎比高子睿更有话语权,不禁对他侧目。

凌云鹏从小野的神情中已经解读了他的困惑,笑着解释道:“高先生手臂受伤之后,是我去处理这些实验数据资料的,我还没来得及向高先生交代就被你们请到这里来了,所以高先生对其余资料的去向也并不知情。”

凌云鹏直接将危险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这样一来,无疑让傅星瀚可以置身事外,而让日本人将所有的压力都指向他自己。

傅星瀚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心头一热,他呆呆地望着凌云鹏,内心波澜起伏。

347. 喜忧参半

“这么说,这资料还在云雾山上?”小野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便判断这些资料还没离开云雾山。

“对,是在山上,但这云雾山方圆两百多平方公里,如果我不告诉你们,恐怕你们找个三年五载也找不到吧?”凌云鹏略带得意地说道,他的目的很明确,想要得到那些资料,必须满足他的条件。

小野听了这话,有些气恼,没想到这个貌似忠厚老实,恭顺屈从的吴靖轩居然也会有恃无恐地要挟他,看来中国人都是狡猾狡猾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宣布命令,让山上的人经过我们甄别之后,逐一下山。”

“好,那就一言为定。”凌云鹏朝小野微微点了点头。

“好了,那我们现在一起回临时指挥所吧!”小野向傅星瀚和凌云鹏做了个请的动作。

傅星瀚此时觉得自己腰杆有点硬了,便斜睨了一下小野:“小野先生,你的意思是想要关押我们,是吗?”

小野见傅星瀚的态度有些强硬,怕他会书生意气,因为他们的无礼而不愿与之合作,便满脸堆笑地说道:“高先生想哪儿去了,不是关押,是保护,我是想要保护你们两位,所以请二位移步临时指挥所。”

“保护?我们以前没有你们的保护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们不需要什么保护。”傅星瀚脸一沉,没好气地回应小野。

“高先生,现在抗日分子还没有被抓捕归案,所以我们一定要对二位采取保护措施,这样吧,如果二位觉得临时指挥部的环境不合适的话,你们就住在这别墅里吧,我派士兵在你们别墅四周进行警戒,这样呢,你们安全,我们也放心,二位,觉得怎么样?”

小野好不容易抓住了高子睿,怎么可能让他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呢,一定要严加保护,严加看管才放心。

傅星瀚和凌云鹏也知道,他们今后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日本人的严密监控之下,所以想要逃脱是绝无可能的。

“好吧,就听小野长官的,我们就住在这里,你们就在外面警戒吧。”凌云鹏见状,知道小野已经做出让步了,若是继续不依不饶的话,恐怕会有敬酒不吃吃罚酒之嫌,反而适得其反,对他们更为不利,因而便同意了小野的方案。

小野点点头,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种了:“那请二位早点休息吧。”

小野说完,与山口,木村和其他几名士兵退出了童晟熙的别墅。

“山口,你立即跑步回临时指挥部,让竹内君派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在这栋别墅周围进行警戒。”

“哈依。”山口马上朝盛景酒店飞奔而去。

过了大约半小时之后,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从盛景酒店出发,跑向半山腰的别墅区,来到了小野面前。

“你们将这栋别墅包围起来,注意警戒,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栋别墅,更不许屋内的两个人离开这栋别墅,若有疏漏,军法从事。”

“哈依。”小分队队长向小野行了个礼,然后这二十人立即分散开,将这栋别墅团团包围起来。

“走,回指挥部。”小野手一挥,木村和山口几个便随小野离开了童晟熙的别墅。

而此时,在盛景酒店临时指挥所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门外的卫兵连忙进屋接电话,一听是古川大佐的来电,急忙把电话搁在桌上,立刻前去竹内的房间将竹内少佐叫醒。

竹内因为在晚上的庆功宴上喝多了,所以在卧房内呼呼大睡,刚才山口来向竹内借兵时,见竹内睡得正香,也不敢吵醒他,就跟三浦小队长说了此事,三浦随即派了二十人给山口。

那名卫兵闯进了竹内的房间,将竹内叫醒。竹内一听是古川大佐的电话,不敢怠慢,连忙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跑到了办公室,拿起电话,一听是古川大佐的声音,清醒了一大半了。

“竹内君,你那里的情况查得怎样了?那三个家属到底是什么人?”

古川还在为失踪的那三名胡勉之的家属而犯愁,救护车上的司机,医生和护士肯定是被这三名家属所杀,但现在这三名家属是谁,身在何处,杀人动机都是个谜。

“报告大佐,这个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还没结果吗?”古川的口气有些严厉。

“不过,大佐,有个好消息要向你报告,我们已经抓住了高子睿。”竹内忙不迭地把这一喜讯告诉古川大佐。

果然,古川一听,五官舒展开了:“哦?竹内君,你们已经将高桑抓住了?”

“是的,现在小野君正在询问高桑的那些实验数据资料的去向。等资料到手之后,我们便可以将高桑带下山了。”

“好,竹内君,这件事干得漂亮。既然高子睿已经被抓住了,那我设在九江城四周的关卡也可以撤了,这几天我正要组织人手去下面扫荡,抢收夏粮呢。“古川这几天正为人手不够而犯愁,下面的村民正忙着收割粮食,他要带人去下面的村子里扫荡,抢粮。可是现在在九江城周边设卡,占用了他大量的人力物力。

“嗯,大佐,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汇报。”竹内想了想,还是打算将七十七位士兵中毒身亡的情况向古川汇报。

“什么事,你说吧。”

“今天下午我大本营突然发生集体中毒事件,现有七十七位士兵中毒身亡。”

古川一听,从座位上“噌”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中毒?有七八十位士兵中毒身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竹内君,你必须马上跟我说清楚。”

“报告大佐,这次来云雾山时,后勤部门没有给我们准备足够的粮食,现在我的部队差不多要断粮了,所以有不少士兵去后山打猎,今天他们在后山发现一头刚死不久的野猪尸体,就将这头死野猪带回了营地,开膛破肚,进行烧煮食用,结果发生了可怕的中毒事件,后来问了当地人才知道,这头野猪是误食了后山上的一种剧毒的草本植物——断肠草,所以中毒而亡,士兵们不知情,就吃了这些剧毒的野猪肉,因此造成这次重大的中毒事件。”

古川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看来这次中毒事件的根源是因为军粮短缺造成的,那位后勤课长难辞其咎。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这么看来,你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哈依。”竹内见古川并没有训斥自己,大舒了一口气,看来小野给他找的这个托辞还真管用。

348. 雁过拔毛

“竹内君,下山后,请你务必将这名高桑先送达我处。”古川在电话里给竹内下达命令。

“大佐,这个高桑不是特高课要的人吗?估计小野君会将高桑直接送回上海。”竹内不明白古川为什么要插一手,把高子睿先送回九江驻军大队?

古川当然不愿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这个高桑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若是上面知道是他古川派兵前往云雾山将高子睿成功抓捕的,那肯定要对他进行嘉奖,那他极有可能官升一级,这么好的机会他怎容错过?

“竹内君,我们九江驻军大队出人出力,好不容易将这个高桑抓住了,而且还因此死了七八十位大日本帝国的勇士,难道就这么轻易地将那位高桑拱手让人吗?我们起码要得到一些有价值的资料,让军部知道是我们九江驻军立下的战功才能放行。你放心,特高课加藤课长那里我会去说的。”

竹内这时才明白古川大佐的意图,原来古川大佐是想要雁过拔毛,不然自己也太亏了:“哈依,我一定谨遵大佐的命令行事。”

竹内挂断电话没多久,小野回来了,他径直走向办公室。

见竹内还没离开,小野便与他打了个招呼:“竹内君,酒量不错嘛,还没回去睡呢?”

“我已经睡下了,古川大佐的一个电话把我给叫醒了。我刚与古川大佐通过电话,大佐说,让我们将高桑先送往九江驻军大队。”

小野一听,愣了一下:“竹内君,这个高桑是我们特高课上海总部要抓的人,怎么能送到你们九江驻军大队那儿去呢?”

“可是,小野君,这次上云雾山抓捕高子睿,靠的可全是我的这支中队,而且我们为此死了七八十人,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不见得到头来一无所获吧?”竹内脸一沉,据理力争。

小野见竹内态度坚决,知道这是古川大佐的意思,看来这事事关重大,他得向加藤课长请示。

于是小野拿起电话,接通特高课上海总部:“加藤课长吗?我是小野,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抓住了高子睿了。”

“哦,是吗?这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小野君。那你尽快将高子睿送到上海来。”

“报告加藤课长,高子睿虽然已经抓获了,但他的那些实验数据资料还没拿到手,我打算拿到这些资料之后,再下山。”

“对对对,一定要拿到他的那些实验数据资料。”

“不过,现在还有一事要请示加藤课长。”小野望了望竹内健太郎。

“什么事,小野君?”

“竹内君说,要将高桑先押往九江驻军大队,古川大佐那儿。”

“嗯?这是我们特高课的人,他们想要中途拦截吗?”加藤一听,火冒三丈,没想到这个古川竟然想要雁过拔毛,但转念一想,这次要不是有古川相帮,要抓住这个高桑也不容易,毕竟同学一场,要是过河拆桥的话,那就算是彻底翻脸了,以后若是还想借用这张牌恐怕就门都没有了,于是口气放缓说道:“小野君,这样吧,你可以先将高子睿送往九江驻军大队,但最多一天,一天之后必须送回上海总部,上头这些天不停地催问我关于高子睿的情况呢!你告诉竹内君,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我会跟古川说明情况的。”

“哈依,明白了。”

小野挂了电话之后,便对竹内说道:“竹内君,加藤课长说,可以将高子睿先行押往九江驻军处,但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我要将他押往上海总部,上面对这位高桑很重视,这些天不停地在催问加藤课长关于此事的进展,所以还望竹内君能够理解。加藤课长会与古川大佐说明情况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竹内见特高课的人松口了,也就不多说了。

而此时,在童晟熙的别墅内,傅星瀚将凌云鹏搀扶进了二楼的卧室。

“怎么样,老大,你的伤重不重?”傅星瀚望着凌云鹏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甚是担心。

“不碍事,都是皮外伤,这帮混蛋,下手可真重。”凌云鹏揉了揉身上的伤,强忍痛苦,挤出一丝笑容,宽慰傅星瀚:“没事的,戏痴,不用替我担心。我们练武之人,身上难免有些皮外伤,这是常事,过两天就好了。你呢,戏痴,左臂还疼吗?”

“说不疼是假的,不过还忍得住。”傅星瀚朝凌云鹏笑了笑。

“委屈你了,戏痴。”凌云鹏望了望傅星瀚的那条断臂,心里一阵波澜起伏。

“有你这句话,怎么样都值。“傅星瀚轻轻地拍了拍凌云鹏的手,宽慰了他一句。

凌云鹏不好意思地面露愧色:“看来我平日里对你太严厉了。”

”你知道就好,你平时就喜欢敲打我,不过话说回来,我有时确实有点犯贱。”

傅星瀚这句话逗得凌云鹏笑了起来。

傅星瀚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哎,老大,你刚才跟小野说,我的手受伤了之后,实验数据资料都是由你处理的,我并不知情,老大,你干嘛这么说啊?你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那要按你的意思呢?这事你能大包大揽吗?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资料的下落,这事我不兜着,你是搞不定的。”

”可这样一来,老大,你有没有想过,日本人会把矛头指向你,说不定到时候会大刑伺候,逼你说出这些资料的下落。“傅星瀚担心地望着凌云鹏。

”不至于,戏痴,我估计不会到那一步。“凌云鹏微微笑了笑,他知道傅星瀚为他捏了把汗,替他担忧。

当然这些实验数据资料的下落确实只有他本人知道,旁人都不知情。当初他在魔鬼洞里已经将公文包里的那些实验数据资料拍下之后付之一炬,然后将那些错误的,作废的实验数据资料放进了公文包内,这招狸猫换太子就是为了让日本人获取这份假资料,以假乱真,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并把他们引入歧途。不过就算是一份假资料也要成为与日本人讨价还价谈条件的筹码。

凌云鹏见傅星瀚愁眉不展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戏痴,这事你不用担心,在我的掌控之中。”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傅星瀚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知道凌云鹏轻易不会说这话,一旦说了这话,说明他很有把握。

“不过有件事我现在无法掌控了。”凌云鹏叹了口气:“现在我们没有办法跟阿辉,裴俊杰他们联系,尽管这里离戴公馆也不过五六十米的距离,可是却无法通知他们明天尽快离开这里。”

“明天等大家得知可以下山的通知之后,阿辉他们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我估计小野会亲自把关,在隘口守着,阿辉他们几个虽然被你改头换面过了,但我还是担心他们会出纰漏。”凌云鹏担心到时候这些人会因为紧张而手足无措,被小野看出破绽。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傅星瀚也不禁为戴公馆里的那些人捏了把汗。

“算了,戏痴,担心也枉然,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能应付那些日本人。”凌云鹏说完,熄灯睡觉。

349. 攀岩登山

秦守义开着救护车,一路飞驰,他脑海里全是凌云鹏,傅星瀚,阿辉的影子,他一定要将他们从云雾山上救出来。

救护车靠近九江境内了,秦守义放慢车速,他很奇怪,怎么今天没看见关卡?难道是老大他们已经被抓了,所以没必要设置关卡了?

秦守义来不及细想,他得先上云雾山看看,如果凌云鹏他们真的被小鬼子抓了,那他再想办法从鬼子手上将他们救下。既然现在没有关卡,畅通无阻,那就索性将救护车直接开到云雾山的后山山脚下。

秦守义猛踩油门,救护车飞速向前疾驰,很快就到了悬崖山脚下,秦守义将救护车停在一片树林子里。随后从车上将登山装备取下,背着登山爪,腰间插着铁镐,朝悬崖脚下走去。

月明星稀,秦守义借助着月光,徒手攀岩,只见他灵活地踩着那些岩壁上的小突起或是小凹洞,四肢并用,一点一点往上攀爬,遇到没有落脚处时,他便用铁镐敲凿岩壁,凿出一个个小凹洞,以便让四肢借力。

秦守义就这么一点一点往上攀援,距离地面将近一百多米了,然后他看见上面有一棵松树从崖壁上斜伸出来,连忙取下登山爪往上一扔,铁爪抓住了树枝,秦守义用力拉了拉,觉得很牢固,便拉着绳子往上爬,随后他又看见上方有一个岩壁的洞穴,又将登山爪抛了过去,铁爪抓住洞穴,秦守义拉着绳子往上攀爬。但有几次,因为岩石的松动,让秦守义差点葬身悬崖。

就这样一路不停地攀援,秦守义终于登上了悬崖处,他不禁回头往下一看,下面黑乎乎一片,但他知道身后是万丈深渊。

秦守义身上衣服早就被岩石磨烂了,手脚,臂膀也早已被岩石划破了,被麻绳磨破了,鲜血淋淋,秦守义坐在悬崖边,喘着气,一口气爬上了五百多米的山崖,他有些虚脱了。

休息了片刻之后,秦守义站起身来,朝着半山腰别墅群方向而去。他看见半山腰附近还有些灯光,便判断鬼子还没有离开云雾山。

秦守义从天龙瀑的后面的一条小道绕行来到了戴公馆,秦守义一阵兴奋,想要去敲门,但怕惊动了其他人,毕竟现在已是深夜,一点点轻微的声响就会被放大似的,让周围的人警觉起来。所以秦守义打算爬窗户进去。

秦守义看了看别墅周围,发现有根水管正好在凌云鹏房间的旁边,便双手往上一拉,身子就紧贴在水管上,然后三下五下地就爬了上来,他见窗户没有关严,便轻轻推了推,从窗口爬了进来。

“谁?”

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喝问,随后一个人影从床上跃起,扑向秦守义。

秦守义一是因为已经筋疲力尽了,二是因为也没有防备,所以被这个人影扑到在地,那人刚想举起拳头向秦守义脑袋上挥过去,突然失声叫道:“哪吒!”

“阿辉!”秦守义也看清了那个把自己打趴下的人:“你怎么睡在老大的房间里?”

阿辉把灯打开,向秦守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老大和戏痴都被日本人带走了,裴中士他们回来了,明叔睡在下面,我让裴中士他们睡我那间房间,我就睡老大的房间里来了。”

阿辉这时才看清面前的秦守义,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哪吒,你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我是从后山悬崖那儿爬上来的。”秦守义找了块布,将流血的手掌裹了裹。

“啊?”阿辉一听,嘴巴张的老大,目瞪口呆地望着秦守义:“哪吒,你再说一遍,你从哪儿上山的?”

“我刚从后山悬崖的山脚下爬上来的。”秦守义重复了一遍。

阿辉看见秦守义扔在地上的铁镐和登山爪,这才真的相信秦守义确实是从后山那儿攀爬上来的:”哇,这么高你居然能爬上来?而且还是在乌漆墨黑的夜里?哪吒,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哪吒,你简直不是人啊!你是神啊!“

”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什么叫简直不是人呢?你见过这么狼狈的神吗?“秦守义将身上的那身破衣烂衫脱掉:”阿辉,你给我拿一套干净一点的衣服过来。“

”我还是先给你上药吧,你看你,身上都是一条条口子,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呢!“阿辉说着,把一只医药箱拿了出来,取出里面的一盒百宝丹:”这药止血效果好。“

阿辉给秦守义浑身上下的伤口上都涂上了百宝丹,那些伤口果然止血了。

楼上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别墅里的所有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二楼,推开凌云鹏房间的房门,忽然见到秦守义了,大家不禁兴奋不已。

”啊呀,秦大哥,你怎么来了?“张勇见到秦守义,很是亲切,当初就是秦守义在后山将他和李立峰两人从野猪的獠牙下救出来的。

”是啊,秦大哥,真想不到你会回来。“裴俊杰见秦守义身上全是一些划痕和摩擦伤,很是惊讶:”秦大哥,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了?“

”是被岩石划伤的。我刚才从后山山脚下爬上来的时候弄伤的。“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一听,也全都目瞪口呆。

”秦大哥,你说什么?你是从后山山脚下爬上来的?这怎么可能呢?那里可有五六百米的高度,而且还是在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你怎么可能从那里上来的呢?”李立峰一直在那儿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大家都对秦守义的这身绝技钦佩不已。

“秦大哥,你是壁虎投胎吧?”站在一旁的金嘉琪揶揄了一下秦守义。

秦守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大裤衩,连忙拿起地上的那堆破衣烂衫遮挡身体。

秦守义的这一举动反而让原本不在意的金嘉琪突然面红耳臊,连忙背过身子去。秦守义连忙将阿辉给他准备的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

“哎,金小姐,你怎么剃了个男人头?”秦守义这才注意到金嘉琪一头露耳短发,身上穿的也是男人的衣服。

“这是戏痴给我们搞的啦,金小姐还好啦,假小子嘛,还能让人接受,他把我和立峰都改扮成女人了,你说这有多别扭?”阿辉一脸的无奈和嫌弃。

“这还不是为了能让我们躲避日本人的搜捕?”裴俊杰替傅星瀚说话:“戏痴挺不容易的,这次要不是他挺身而出,这山上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秦守义一听,怔怔地望着阿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戏痴决定执行第二套方案。”阿辉低着头,心情沉重地回答道。

350. 侠肝义胆

“没想到这第二套方案最后还是启动了。”秦守义喃喃地说道:“那老大呢?他现在怎么样?”

“老大充当戏痴的助手,一起被鬼子带走了。”阿辉一脸阴郁,老大和戏痴走后,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

“他是担心戏痴一个人扛不下来,想替他挡一挡。”秦守义立刻明白了凌云鹏这么做的意图。

“秦大哥,你把高博士和沈小姐都送回上海了吗?”金嘉琪关心地问了一句。

秦守义点点头:“嗯,我已经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他们现在很安全。”

“那哪吒,你干嘛还上山来?”阿辉不明白秦守义既然已经脱离险境了,可为什么又回到云雾山这个魔窟中来。

“见不到你们我心里不踏实。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秦守义露出憨憨的笑容。

“哪吒,你真好。”阿辉一听,感动极了,一把抱住秦守义,泪水哗哗流淌下来,鼻涕眼泪都揩在哪吒的身上。

其他人也不禁被秦守义的侠肝义胆所感动,一个个向秦守义投来感激和敬佩的目光。

“对了,我还担心我那些宝贝呢!怕我不在的话,它们东游西荡的,乱了你们的心性。”秦守义见大家这么感激地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什么宝贝,让他这么牵挂?”裴俊杰好奇地问道。

张勇和李立峰也很好奇:”是啊,秦大哥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宝贝?“

”对他来说是宝贝,对你我来说就是噩梦了。“阿辉向大家扮了个鬼脸。

”到底是什么呀,阿辉,别卖关子了。“金嘉琪也充满了好奇心,追问阿辉。

”毒蛇。“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吓得面色煞白。

”我说的没错吧,看把你们吓得,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了吧,不过,你们别害怕,只要有哪吒在,这些毒蛇是不会伤害你们的,金小姐,你刚才说哪吒是壁虎投胎,我都怀疑他前世是蛇精。什么蛇到了哪吒手里,那叫一个乖啊,他吹吹口哨,那些蛇就乖乖地趴着不动弹,他再吹吹口哨,这些蛇又精神抖擞,哪吒从小就玩蛇,你们知道他这个哪吒的绰号是怎么来的吗?“阿辉故作神秘地向金嘉琪,裴俊杰他们爆料。

”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哪吒说,他八岁那年,有一条三米多长的蟒蛇闯入他家,他二话不说,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冲进院子,一刀就把蛇头砍下,然后将这条蟒蛇扒皮抽筋,把蛇皮挂在大门口,吓得路人都害怕极了,从此哪吒这个绰号就叫开了。“

”乖乖,这个秦大哥还真是个神人哪!“

大家正说着秦守义儿时的壮举时,秦守义推门进来了,笑呵呵地对大家说道:“那些宝贝还挺乖的,没有乱动,还在那竹篓里静静地呆着呢。”

“哪吒,你把竹篓放哪儿了呢?可别吓着我们这儿的金小姐。”阿辉提醒了一下秦守义。

“放心吧,我把竹篓搁汽车里了,不会有事的。”

大家一听,总算是舒了口气,原先担心秦守义把装蛇的竹篓放在别墅里,那可真的得时时提心吊胆了,生怕这些不速之客在屋子里到处游荡。

“阿辉,我刚才悄悄溜回戴公馆的时候,发现前面有栋别墅前全是日本兵,围成铁桶似的。”

“哪栋别墅?”阿辉一听,连忙走到窗前。

秦守义指着童晟熙别墅的方向:“就在那儿,好像是那栋有点古色古香的中式别墅那儿。”

“哦,你说的就是那栋黑瓦白墙的那栋是吗?”阿辉朝童晟熙别墅那儿张望着。

“对,就是那栋。不知为什么日本兵会把那栋别墅团团包围起来?”

“老大昨天悄悄地关照我,让我把一些写着实验数据的纸张放进那栋别墅的书房里。”阿辉想起昨天凌云鹏交代他的事情,有些想明白了:“哪吒,我猜老大和戏痴现在就在那栋别墅里,否则日本人不会把这栋别墅包围起来。”

“你是说,老大和戏痴都在那栋别墅里?”秦守义眼睛一亮。

“怎么?哪吒,你想把老大和戏痴从那里救出来吗?”阿辉惊讶地望着秦守义,秦守义这次重返云雾山,不就是来救他们出去的吗?但是现在老大和戏痴的情况不明,贸然出手相救肯定吃亏:“不过,哪吒,现在恐怕不是时候,日本人现在肯定加强了警戒,现在去救他俩,恐怕会……”

秦守义摆了摆手:“我是想与老大他们联系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指示,现在我们与老大虽然相隔不远,但音讯全无,不知他俩的具体情况,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秦守义现在比先前沉稳多了,不再鲁莽行事,他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是呀,现在我们与凌长官被切断了联系,虽然他在临走之前,吩咐我负责这儿的一切事宜,可我现在还真没头绪,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怎么干?”裴俊杰愁绪满脸,凌云鹏走后,他们这些人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坐卧不宁。

“那怎么才能跟凌长官联系上呢?”李立峰也眉头紧锁:“日本人看得这么严,还真是难找空子。”

“我们要快点想办法,日本人把傅星瀚当作了高子睿,那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把他俩押解下山的。”金嘉琪提醒了一句。

“是啊是啊,要是等鬼子把凌长官他们押解回上海特高课之后,再想把他们弄出来就难上加难了。”张勇听了金嘉琪的话之后,也心急火燎起来。

“有了。“阿辉突然一拍大腿,灵感突现:”哪吒,你不是会吹口哨吗?老大和戏痴都熟悉你的口哨声,你吹个曲子,让老大和戏痴知道你回来了。”

秦守义一听,捶了阿辉一拳:“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阿辉,还是你这个机灵鬼厉害。”

大伙一听,也觉得这是个极妙的主意。

于是,秦守义便走到窗户前,吹起了以前常吹的曲子《长城谣》,秦守义的口哨声刺破了寂静的黑夜。这首曲子不禁又让人想起了被鬼子蹂躏的故土,既悲愤又苍凉,既有苦难更有希望。

351. 口哨声声

已经入睡的凌云鹏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那熟悉的口哨声,那曲调是那么地熟悉,他记得秦守义最爱吹的就是这首曲子。难道是秦守义又重返云雾山了?

这个念头仅仅一闪,就被凌云鹏摇头否定了,他虽然清楚秦守义的为人,侠肝义胆,豪气冲天,可以奋不顾身地与他们同休戚,共进退,但他从哪儿上山的呢?南面的隘口有鬼子所设的关卡,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秦守义是不可能从隘口那里上山的,否则早就听见枪声了。

难道他会从后山那儿爬上来吗?凌云鹏知道秦守义的攀爬技术了得,而且艺高人胆大,曾经在通信班里表现就很突出,能在几十米的高空架线一点都不带心慌气喘的。但是后山有海拔五六百米,而且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他怎么可能攀爬上来呢?

凌云鹏自己笑了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在这种孤助无援的情况下,自己下意识地希望秦守义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啊,但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美好愿望而已。

然而这口哨声却一直持续不断。

凌云鹏不由自主地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窗户旁,远远地望着戴公馆,那儿的灯还亮着,他忍不住试着模仿布谷鸟的叫声,他记得以前他与秦守义在部队进行侦查活动时,他俩配合默契,他发出布谷鸟的叫声,秦守义便会回应云雀的叫声。

凌云鹏发出三声布谷鸟的叫声之后,过了一会儿,寂静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了三声云雀的叫声。

凌云鹏喜出望外,又发出三声布谷鸟的叫声,果然又有三声云雀的叫声相回应。

这下,凌云鹏确定无疑了,秦守义确实是又回到了云雾山了,至于他是如何上山的,凌云鹏只能用天兵降临来解释了。

“戏痴,你快来听。”凌云鹏兴奋地招呼了一声傅星瀚。

傅星瀚睡眼惺忪,从地上坐起来:“刚才我在梦里听见有两只鸟在叫唤。”

“这不是梦,是真的,戏痴,哪吒回来了。”凌云鹏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傅星瀚。

“真的?”傅星瀚一下子全醒了:“老大,你说什么?哪吒回来了?”

傅星瀚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来到窗口,望着戴公馆的方向:“刚才的那两只鸟就是你和哪吒?”

“这是我们以前在侦察敌情时定的暗号。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可老大,哪吒是怎么上山的,日本人还没撤走,南面的隘口还有鬼子在设卡巡查,哪吒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云雾山了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说是如有神助。”凌云鹏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那老大,现在我们虽然知道哪吒在山上,而且就在戴公馆里,可我们怎么才能跟他们联系上呢?”

“当然用口哨啰。”凌云鹏微微一笑,然后对着窗外吹起了口哨。

当秦守义听到三声布谷鸟的叫声之后,一阵激动,这说明凌云鹏已经知道他回云雾山了,而且想要与他进行联络。

屋内的其他人也听到了两次三声布谷鸟的叫声,便也知道凌云鹏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别墅里,大家兴奋异常,欢呼雀跃起来。

“嘘!”秦守义突然又听见口哨声了。

这次口哨声有些特别,一会儿长,一会儿短,长长短短,但却很有节奏感。只不过没有旋律,只是单调的口哨声。

“老大吹的这是什么呀?”阿辉听着这个不成曲调的口哨声,有些茫然。

“凌长官这是在发摩斯密码。”裴俊杰立刻醒悟过来了,连忙拿起纸笔开始记录。

果然,这个听上去怪怪的口哨声又响起来了,裴俊杰立刻进行记录,根据口哨声的长短翻译成摩斯密码。

裴俊杰也是军统特工,所以对摩斯密码并不陌生,他很快将凌云鹏发出的口哨声编成了摩斯密码,然后再将摩斯密码翻译成文字。

“凌长官在问,任务完成了没有?”

“裴中士,请你告诉老大,任务已完成,高博士和沈小姐已经送达目的地。”

裴俊杰连忙将秦守义的这句话翻成摩斯密码,然后用长长短短的口哨声向凌云鹏汇报。

凌云鹏听到口哨声之后,立刻明白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之情:“戏痴,哪吒终于把高博士和沈小姐安全送到了杨景诚那儿了。”

“太好了,看来下一步就是我们怎么撤离云雾山了。”傅星瀚得知这一好消息后也松了口气,接下来要考虑的是他们自己该如何逃离魔窟了。

“对,我得把明天可以下山的消息告诉哪吒他们。让他们事先做好准备。”

凌云鹏说着,将要告知的内容翻成摩斯密码,随后用口哨声告诉远处的秦守义他们。

口哨声穿越沉寂的夜空,传入裴俊杰的耳朵里。裴俊杰立即将口哨声译成摩斯密码,然后将摩斯密码译成中文,告诉众人。

“明天小野将取消封山,但要逐一甄别之后才肯放行,明天一定要化好妆,切勿有疏漏,能走一个是一个。”

这段口哨声又在夜空中响了一遍。

裴俊杰走到窗户边,吹了几下口哨声,意思是:“收到,明白。”

之后夜空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凌云鹏听到了回应的口哨声之后,呼了口气:“戏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应该会事先有所安排,希望他们能顺利通过这一关。”

“上帝保佑,佛主保佑,观音菩萨,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各路神仙,各路菩萨保佑,明天让他们顺顺利利地下山吧。”傅星瀚双手紧握,口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呢,神神叨叨的?”凌云鹏见傅星瀚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好奇地望着他。

“我在祈求各路大神能护佑哪吒,阿辉他们明天顺利下山。”

凌云鹏苦笑了一声:“但愿你求的那些大神能起作用。”

而此时,在戴公馆内,接到凌云鹏的指示之后,大家却沉默了,鬼子解除封山固然算是好消息,但要逐一甄别才能放行,这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鬼子要逐个找出那些潜伏在山上的抗日分子,这一招够阴险,够毒辣。

“你们先下山吧,我不走,我要暗中保护老大和戏痴。”秦守义首先表态,他重回云雾山的目的就是救老大他们下山的,现在老大和戏痴没走,他倒下山走了,他辛辛苦苦爬上山来总不见得一无所获地白来一趟吧。

“那我也不走了。我跟你在一块儿。”阿辉见秦守义不愿下山,便也提出留在山上。

张勇听后也频频点头:“是啊,我们应该把凌长官他们救出来之后再走,否则太不讲义气了。”

“对,我们要是一走了之,那凌长官他们就更加孤立无援了。”李立峰也表示要留下。

“要走大家一起走,要不大家都一起留下。”张勇朝李立峰点了点头。

“你们糊涂。”裴俊杰严厉地扫了一眼大家伙:“现在山上的人都巴不得马上下山,只要小野解除封山的命令一颁布,我敢肯定云雾山上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下山,如果鬼子不拦的话,一个时辰山上的人全都走光了。我们几个倒好,不想下山,要留在山上,那你认为日本人会怎么想?”

352. 共商对策

大家听裴俊杰说的也有道理,是啊,山上所有人都下山了,他们几个还留在山上,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唯恐日本人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抗日分子。

“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不可麻痹大意,还是按昨天戏痴给我们搞的造型进行装扮吧。只是现在戏痴这个化妆高手不在,我们相互之间多检查一下,看看有哪些容易疏漏的地方,及时补漏。秦大哥和张勇二人可以暂时留下来,暗中了解凌长官和戏痴他们的情况。其他人下山之后就先在小鬼子押送他们的必经之路附近隐蔽起来,等凌长官他们下山后再采取行动。”裴俊杰将他的设想提了出来。

“那我就还是扮成假小子的模样吧。”金嘉琪耸了耸肩。

“那我还扮女的啊?”阿辉拿起那条连衣裙,一脸嫌弃样:“裴中士,我有点担心啊,那些小鬼子都挺好色的,你说我要是打扮成如花似玉的女孩,他们会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啊?”

张勇扑哧一笑:“嗯,有这可能。”

裴俊杰也笑了起来:“阿辉,你还别说,你扮成女孩模样还挺水灵的。”

“我还没见过你扮成女孩的模样呢?”秦守义好奇地望了望阿辉,打趣道:“我只看见过戏痴扮成女人风情万种的模样,不知你的女装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去,戏痴,你也来劲了。“阿辉横了秦守义一眼:“那裴中士,我就不扮女人了吧。我扮成少爷怎么样?”

“好吧,随你。”裴俊杰也有些担心,男扮女装是很冒险的,嗓音这一关就很难过,男人的粗犷声音毕竟不同于女人细柔的声音,万一被小鬼子察觉出一点端倪,那可真要坏事。

”俊杰,我印象中我没被小鬼子重点关注过,你看我是不是就不用打扮成女教师的模样?还是恢复我原来的模样,行吗?“李立峰对扮女装也很是抵触。

”嗯,立峰除了那次在鸿恩寺的寮房里与小鬼子照过面之后,基本没跟小鬼子有过接触,就算是本色表演应该也无妨。“裴俊杰点了点头。

“对了,行李尽量少带,枪千万不要带身上,以免被日本人搜出来,然后两人一组分开走。”裴俊杰补充道:“明叔和金小姐第一组,你们可以扮作父子,阿辉和李立峰第二组,你们可以扮作同学或是朋友。我殿后,秦大哥和张勇二人则在暗处策应。”

大家听完裴俊杰的安排后,都点头表示同意了。

裴俊杰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这样,我们还能睡三个小时,大家养精蓄锐,五点起床,更衣化妆。”

大家点点头,各自回卧室休息了。

阿辉见秦守义一路风尘仆仆,而且从后山这么高的悬崖那儿攀爬上来,流了这么多血,专程回到这个魔窟来救他们,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他像供菩萨一般对待秦守义,给他清洗伤口,涂抹止血药,帮他包扎,端茶倒水,殷勤得很,特地把床让给了秦守义睡,谁知秦守义睡不惯这软绵绵的床铺,坚持要睡地板,秦守义不睡床,阿辉更不好意思睡床了,索性也睡地板上,说是要与秦守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次日一早,小野便带着山口孝之,木村三郎等人来到了童晟熙的别墅前。

“昨天有什么动静吗?”小野询问负责值守的小分队队长。

“报告长官,昨天没有什么动静,没有人靠近别墅,里面的两位也没有想要出去的举动。哦,对了,昨天半夜里好像楼上的人在吹口哨。”小分队队长想了半天,就觉得这事有些奇怪:“昨天半夜里,别墅区里有人吹口哨,后来楼上的人也吹起来了。”

“吹口哨?他们倒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小野不屑地摇了摇头,随后上楼去了。

凌云鹏和傅星瀚已经起床了,傅星瀚正在用右手替凌云鹏揉捏手臂。

“不好意思,打扰了,昨晚两位休息得可好?”小野满脸堆笑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傅星瀚冷冷地回应了一句:“我是马马虎虎,不过我的助手可哼哼了一整夜,你们那些人出手也太狠了,你看看,都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傅星瀚将凌云鹏的袖子往上一撸,手臂上都是瘀青。

“真是抱歉,没想到底下的人这么不知轻重,让吴先生受委屈了。我一定对他们严惩不贷。还望吴先生能海涵。”

“算我倒霉。”凌云鹏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上的伤。

”听说你们昨天半夜里在吹口哨?“

凌云鹏一听就知道是楼下的卫兵报告给小野的,他点点头:”是我吹的,昨夜身上的伤实在是疼痛难忍,索性吹吹口哨转移一下注意力,是不是吵着楼下的卫兵了?“

”没有没有,我再次对我手下的鲁莽行为向吴先生道歉。“小野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便起身向凌云鹏鞠了一躬。

”小野长官客气了。“凌云鹏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随后问道:”小野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颁布命令,让大家下山呢?“

小野一听,呵呵一笑:”看来吴先生还真是个急性子。“

”我不急,我是怕你们急,这山上的人如果不走光的话,那些资料也就到不了你们手上,不是吗?“凌云鹏怕小野变卦,所以用激将法激他一下。

凌云鹏的这句话让小野很是气恼,尽管他摆出一副彬彬有礼之态,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任由这个中国人摆布。

小野不由得把脸一沉,阴冷地说道:”我奉劝吴先生一句,不要以此来要挟大日本皇军,要想让吴先生开口,我们有的是手段,恐怕到时候不是身上几处瘀青这么简单了。“

”小野先生,我也奉劝你一句,你们要是敢对我的助手逼供的话,那我绝不会跟你们合作,到时候大不了玉石俱焚罢了。“傅星瀚见小野想要对凌云鹏采取严刑逼供的手段,心里一惊,连忙以死相逼,想让小野放弃动刑的想法。

果然,小野见傅星瀚脸色阴沉,态度坚决,倒一下子不敢造次,连忙改口说道:”当然,我本人并不希望这么做,你们都是科学家,拥有人类最聪明的大脑,我小野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我也惜才,爱才,所以我希望两位能与我们愉快地合作,吴先生,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再过半小时,山上的每个人就会接到可以下山的通知了。“

”这就好。“凌云鹏淡淡地回了一句。

”高先生,吴先生,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二位。“小野又摆出那副彬彬有礼之态。

”请讲。“

”我想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胡勉之先生?“

小野一直认为高子睿的身边不仅有吴靖轩这个助手,肯定还有几个保护他的人,鸿恩寺寮房里的三名猎户,也就是毒杀日军的嫌疑人,可能就是其中几位,但现在这三人神秘失踪了,而护送胡勉之下山的三位家属也不见踪影,这中间是否有些什么联系呢?所以他想要了解一下高子睿与胡勉之之间是否有某种关联。

凌云鹏一听,知道小野可能怀疑胡勉之的失踪与他俩有关,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听说过,胡老先生是国府大员,****,国民党元老,听说连委员长和汪主席也要给胡老几分薄面。“

”那你们有没有在云雾山上见过他呢?“

”难道胡老先生也在云雾山上?若是这么巧,倒是想要拜见一下这位老先生,今天大家就要下山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不见的话,就与胡老先生失之交臂了。小野先生,你知道胡老先生住哪儿吗,能否引荐一下?“凌云鹏表现出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胡勉之见面的愿望。

353. 下山遇阻

”哦,不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胡老先生现在没在云雾山上。他因为心脏病突发,被送下山去了。“小野原本想要看看胡勉之与凌云鹏他们是否有联系,没想到凌云鹏以攻为守,提出要见胡勉之先生,弄得他很是被动,连忙改口。

”小野先生,你真是的,弄得我们空欢喜一场。“傅星瀚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野只能换个话题:”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下二位。”

“什么事令小野先生绞尽脑汁没想明白?”傅星瀚冷冷一笑。

“我听酒店老板说,那天你在他店里用餐,付账时你说楼上二十二号客房内的住客是你的朋友,让他们替你付账,而且还告诉老板这两人是日本人,老板不信,让你去对质,上去之后你又说你认错人了,结果反而被松田和山崎认出了你,所以他们就将你请进了屋里。”

“不是请,是扣押。”傅星瀚纠正小野的说法。

“好吧,就算是扣押吧。”小野也懒得与傅星瀚计较:“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我在云雾山闲逛时,远远地看见了松田,以为他是我麻省理工的日本同学,没想到在云雾山上碰着了,真的是感到很意外,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当时就没认他,一直跟在他后面,看见他进了盛景酒店,我也就进来了。

没想到碰到了我在云雾山上观赏风景时遇到的朋友,就是那个小个子,正好到了饭点,他就请我在酒店里用餐,没想到吃完饭后,他发现自己忘带钱了,而我当时正好身边也没带钱,所以就想让我的这位日本同学替我代付一下,谁知敲开门后才发现我认错人了,松田和我那位日本同学的背影真的很像,我当时真的很尴尬,但没想到松田和那个山崎见到我之后,就把我给扣下了,原来他俩一直在找我,我真傻,竟然送货上门,自投罗网。”

傅星瀚将那日所发生的自作自受的事情说得顺理成章,凌云鹏不得不佩服这个傅星瀚那三寸不烂之舌。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野总算是弄清楚了这其中的蹊跷。

忽然,外面响起了大喇叭的声音:“各位云雾山上的住客,游客请注意了,从今日八点起,所有人经大日本皇军甄别之后可以自行下山。”

一名翻译官手里拿着一只大喇叭,站在吉普车里在云雾山上转悠着,向大家广播这道最新命令。

一时间山上那些别墅的窗口都打开了,大家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都一时难以相信。

“日本人终于发善心了?肯让我们下山了?”

“哼,相信日本人发善心,就像相信母猪会上树一样,不知道他们憋着什么坏呢?”

“能下山就好,这一定是昨天那位被日本人抓走的抗日分子跟日本人谈条件的结果。”

“我觉得也是,日本人好像对那个抗日分子挺尊重的。也许真的是那位抗日分子给我们争取到的机会。”

“再不下山,我们今天就断粮了。阿弥陀佛,总算是熬到了这一天。”

“那我们还等什么,大家快点整理整理,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刚才听广播说,要经过日本人的甄别才能下山,他们要甄别什么?要怎么甄别?”

“管他呢,只要能下山,随他怎么甄别,老子一天都不想在这儿待了。”

……

一时间山上的住客们,游客们议论纷纷,大家都手忙脚乱地整理行李,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云雾山。

小野见外面很是热闹,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对傅星瀚和凌云鹏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忙公务了。”

凌云鹏猜测小野嘴里的公务一定是去隘口亲自督阵,去筛查那些抗日分子。他现在只能寄希望裴俊杰他们能顺利过关。

此时,在南面的隘口的关卡附近集聚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日本兵,他们荷枪实弹,严阵以待。

隘口附近陆陆续续地聚集了许多等待下山的中国人。小野和那名见过裴俊杰和张勇的巡逻兵站在一旁扫视着人群。

“请大家排好队,并出示身份证明。”一位翻译官对着人群喊了一嗓子:“然后将行李打开,接受检查。”

大家一听,需要身份证明,有的人马上从行李箱内寻找身份证明,而有的人则因为没带身份证明,一时愁容满面。

“太君,我来云雾山时忘带身份证明了,不过我百分百是良民,我是达生船务公司的经理,你看我能不能也和他们一起下山啊?”一位胖胖的戴礼帽的中年人走到木村面前,脱下礼帽,点头哈腰地询问道。

“没有身份证明的一律不放行,你们去那里集合。”木村推了一把这位中年人,然后吩咐身边的士兵将他押往八仙洞附近的空地上。

那位胖经理一脸沮丧,只能拿着行李被日本兵押解着去八仙洞那儿集合。

这一新情况让许多人措手不及,人群中发出一片嘈杂声,有许多人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而被日本兵阻拦,无法获准下山。

裴俊杰一行人早已化好妆了,正藏在人群之中,等待日本人放行。没想到日本人突然颁布了这一命令,大家也都被日本人的这一规定弄乱了阵脚。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匹配的身份证明。阿辉的身份证明上是跑堂的伙计,可现在他打扮成少爷的模样显然极不相称;金嘉琪的身份证明是《新民报》的记者,而且还有记者证,但她现在是一个男仆的打扮,无论如何让人无法相信她是名记者。而明叔的身份证明在胡勉之的别墅里,若是现在去取这张身份证明,无疑是暴露了自己,而裴俊杰,李立峰和张勇的身份证明也都是假证明,显然是不能示人的。

这下子他们这些人一时都难以下山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裴俊杰看这样子一时走不了,便走到阿辉面前轻声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阿辉见日本人查得很严,那些日本兵拿着身份证明反复打量着它的主人,而检查行李的士兵更是不放过任何一样小物件:”要不我回去把自己打扮成伙计的模样?”

阿辉招呼了一下李立峰,并跟金嘉琪使了个眼色,便向后转,朝戴公馆方向走去。

但还没走几步,阿辉忽然发现一队日本兵正进入各栋别墅,驱赶里面的人,等别墅里的人走空了之后,每栋别墅前都有一位士兵站岗。

“不好,日本兵把人全赶出别墅了,然后在门前站岗,我们回不了戴公馆了,我们的退路全被切断了。”裴俊杰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看来鬼子是想要把云雾山上所有人都赶到隘口处,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甄别,这招可真毒,要想当条漏网之鱼都难。”

“那怎么办?”李立峰神情紧张地望着裴俊杰。

“不知秦大哥和张勇两人现在在哪儿?”裴俊杰朝四周张望,没有发现秦守义和张勇的身影。

这时,正在人群周围巡视的日本兵见裴俊杰几个想要离开队伍,便走上前来,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回去,回去,全都回去。”

看来,已经无路可退了。裴俊杰等人只得回到人群里,排着长龙等待检查。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轮到裴俊杰了。

“你的身份证明。”山口抬头看了看裴俊杰。

裴俊杰向山口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太君,我来的时候忘带了。”

“走,去那边集合。”山口面无表情地向裴俊杰指了指八仙洞的方向。

一个日本兵过来,对裴俊杰推推搡搡,把他押往八仙洞那儿。

没过多久,阿辉,李立峰,金嘉琪,明叔四个也都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而陆陆续续被日本兵押往了八仙洞,一时间大家心情沮丧,愁眉不展。

354. 转移视线

童晟熙的别墅四周都有窗户,所以凌云鹏和傅星瀚能从各个方向看见外面的情况。

凌云鹏在写字台里找到一只望远镜,心里一喜,连忙拿着望远镜从侧面的窗户往外眺望,从这扇窗户可以看见八仙洞附近的情况。

凌云鹏看见有不少人被日本兵押往八仙洞附近,他仔细辨认着这些人,忽然看见了裴俊杰,阿辉,李立峰,金嘉琪,明叔等五人陆陆续续地被日本兵押解着,到八仙洞那儿的空地集合。

“看来,一个也没能走掉。”凌云鹏把望远镜递给了傅星瀚,心情有些沉重,昨天夜里跟秦守义用口哨进行了联络,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以便蒙混过关,可没想到小野这家伙如此奸诈,居然把所有人都从屋内赶了出来,进行逐一筛查,先以身份证明为筛查条件,从而将那些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扣留下来,下一步一定会更加细致地检查那些被扣留的人。

傅星瀚也从望远镜里看见了阿辉他们正被小鬼子押着朝八仙洞方向走去,不禁叹了口气:“唉,没想到小野这混蛋真够阴险的,阿辉他们全都被扣下了。”

“我们还得另想辙,不过好像没看见哪吒和张勇,我估计他们可能藏在暗处。”凌云鹏再次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远处被扣押的人群,确实没见到秦守义和张勇二人。

“老大,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傅星瀚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主张,一切等待着凌云鹏的决断。

“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八仙洞那儿的空地上已经有近百人,都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被扣下的,日本人并非是真的发现了裴俊杰他们是抗日分子,所以目前看来他们还算是安全的,不过,这样一来,范围缩小了,小野一定会对那些人更进一步加强检查。”

“那阿辉他们会不会被小野识破啊?”傅星瀚替阿辉等人捏了把汗,现在可是一损俱损,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人被小野识破,那整个别动队和裴俊杰等三人,包括明叔和金嘉琪都会被牵连。

“刚才我看见阿辉和李立峰二人都已经换回男装了,这样倒反而更安全些,毕竟近距离看男扮女装还是会发现不少破绽的。“

”这倒是,近距离接触的话,他们的嗓音就会出卖他们。“傅星瀚也有同感。

”小野对阿辉和李立峰两人的印象应该不深,但愿他们能躲过小野这双贼眼。金小姐的变化太大,小野可能一下子认不出。不过,明叔和裴俊杰这两人难说。”

凌云鹏也没有把握,这些人会不会被小野识破,就直觉上来说,裴俊杰和明叔的危险性最大,因为明叔直接找过小野,小野对明叔的长相还是有点印象的,而裴俊杰则与日本巡逻兵照过面,被确认为投毒的人,所以巡逻兵对裴俊杰也应该印象深刻,尽管两人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了,但若是小野和那名巡逻兵记忆力和识别能力强的话,这两人还是有可能被认出。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有所动作了?”傅星瀚觉得一定要事先做好充分准备,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

凌云鹏看傅星瀚的架势,似乎到了要图穷匕见的地步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硬拼。”凌云鹏怕傅星瀚沉不住气,过早暴露,连忙制止他这个念头。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傅星瀚眼里满是疑虑。

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戏痴,别太紧张,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手上还握有实验数据资料,这是小野迫切想要的东西。待会儿小野来找我,我就把那些资料交给他,他得到资料之后肯定会将你我尽快送下山去,这样山上所剩的这些士兵中大概会有一半被用来押解我们下山而撤离,若是这样的话,山上就只剩下七八十名士兵了,就能暂时转移视线,以减轻裴俊杰他们的压力,况且还有哪吒和张勇两人躲在暗处,他们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傅星瀚听了之后,对凌云鹏的推测频频点头,不过眼里露出一丝困惑:“老大,你手上真的有抗鼠疫的实验数据资料?”

凌云鹏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你真打算把这些资料拱手送给日本人?”傅星瀚不知道那些资料是假的,他心里清楚这些资料的重要性,如果日本人掌握这些资料,即使没有高子睿这个人,他们也能研制出这种药物。那样的话,他们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凌云鹏没想到傅星瀚还有这样的觉悟,甚感欣慰,他凑近傅星瀚的耳朵,悄声说道:“戏痴,你放心吧,那些资料都是假的,是高博士当初实验失败后的那些作废的,错误的数据。”

傅星瀚一听,转忧为喜,用右手捶了凌云鹏一拳:“真的啊,没想到你的鬼心眼还真多。”

凌云鹏本来就浑身是伤,挨了这拳,更是雪上加霜,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吧,老大?”傅星瀚连忙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句。

凌云鹏瞥了傅星瀚一眼:“戏痴,你还是省点劲打鬼子吧。”

“老大,那真的资料在哪儿呢?”

“我已经把这些资料拍成胶卷藏好了。”

傅星瀚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

正在这时,两人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不用猜,肯定是小野来了,凌云鹏忙把望远镜放在枕头下面,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傅星瀚则站在室内的一株绿萝前发呆。

看见小野进屋来了,凌云鹏从床上支起了身子,傅星瀚则坐回了沙发上,两人都侧目望着他。

“高先生,吴先生,我已经按照昨天我们达成的协议放人下山了,吴先生,你是否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呢?”小野满是期待地望着凌云鹏。

“真的吗?我想知道有多少人下山了呢,小野长官?”凌云鹏还想再抻一抻,让小野感受到要得到这些资料可不那么容易。

“有两百多人吧。”

“才两百多人?小野长官,据我所知,云雾山上每年这个季节至少有四百多人在山上旅游,避暑。”

“还有大概一百多人因为没有身份证明,所以暂时还不能让他们下山,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身份才能放行。我说过,我们有权对嫌疑分子进行扣留。吴先生,你是否能兑现你的诺言了呢?”

“你们要怎么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呢?”傅星瀚不禁眉头一皱,望着小野。

其实小野并没有打算去核实这一百多人的身份,他只是把嫌疑人的范围缩小,他相信抗日分子应该就在这一百多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中间。

所以,下一步他会和所有见过鸿恩寺寮房里的那三个猎户的士兵逐个去辨认,看看是否能找到那三个所谓的猎户,还有让藤原医生仔细辨别一下,这其中有没有胡勉之的管家和所谓的儿媳。

“这个就不劳高先生费心了,我们自然是有办法搞清楚这些人之中哪个是良民,哪个是刁民。”

“那好吧,小野长官既然已经放人下山了,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些实验数据资料的下落。”凌云鹏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小野。

356. 兵分两路

”嗯,竹内君,你说的对,不能让那些抗日分子成为漏网之鱼。另外我要把松田君,山崎君和福山君的遗体全都运回特高课上海总部。“

“我也要将那七十七位武士的遗体运下山去,为他们超度亡灵。”

“竹内君,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兵分两路,一路带着高子睿和他的助手以及这些资料下山,另一路留在云雾山上进行甄别这些嫌疑分子工作。要不,竹内君,我带人下山,你留在这儿善后。”

竹内一听,不禁腹诽道:好你个小野,想把我给甩了,好直接将高子睿和资料都带回上海,而跳过我们九江驻军,哼,过河拆桥,门都没有,要没有我们出人出力,就凭你们几个还想抓人,没被那些暗藏的抗日分子像弄死松田和山崎那样搞死就算是烧高香了。

虽然竹内对小野所提的建议很是不屑,但表面上还是颇为客气,毕竟小野曾经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免受古田大佐的训斥,不过原则问题是不能让步的,他摆了摆手,语气平和但却不容商榷:”这样吧,我把三浦君留下,让他带八十名士兵负责甄别嫌疑分子的工作,其余的士兵则跟着你我全部下山。“

小野听罢,知道竹内对他不放心,便笑着松口道:”好吧,就按竹内君的安排进行吧,我把山口君留下,协助三浦君一起完成甄别工作。你把那位巡逻兵和那天去鸿恩寺寮房搜查的士兵都留下,他们也许能辨识出那三个猎户。对了,还有藤原医生,他应该能识别出胡勉之家的儿媳和管家。“

“好的,我把你提到的这些人留下。”

竹内马上按小野的吩咐把那个巡逻兵,那日参与搜查鸿恩寺寮房的士兵和藤原医生留下。可是那日随三浦小队长上鸿恩寺的一队士兵中,只有三人还活着,其余的都被野猪肉给毒死了。

小野将山口,藤原还有那四位士兵叫到办公室,然后向他们交代了一下识别任务。一行人领命之后离去。

”小野君,我现在就去集合队伍。“竹内说完,去布置下山任务了。

小野又派了几名士兵前往鸿恩寺的寮房,将高子睿的那些大型的实验设备拆卸下来,运下山,放在那辆装重武器等辎重的军车上。同时将松田,山崎和福山的尸体也都抬到了这辆军车上。

竹内已经集结好了队伍,除了留在山上的八十多位士兵,剩下的六七十位士兵分坐在两辆军车上,后面一辆军车上装的是重武器和从鸿恩寺寮房里拆卸下来的大型实验设备和那只装实验器材的木箱以及三具尸体。

“酒井君,我们这三辆军车先下山,你负责将八仙洞外的那七十七具尸体装车,装载完毕之后随即下山。”

“哈依。”酒井朝竹内敬了个军礼,随后带着一部分士兵前往八仙洞。

竹内与小野,木村同坐在一辆吉普车上,小野的脚下放着那只装有抗鼠疫新药ap试剂的棕色小皮箱,而怀里抱着的是那只装有实验数据资料的公文包,这些东西都是他这次云雾山之行的最大收获。

而傅星瀚和凌云鹏则被安排在后面的一辆装载士兵的军车上,身旁全都是日本兵。

“开路。”随着竹内的一声令下,军车向前缓缓移动,到了隘口,在关卡执勤的士兵连忙搬开路障,让军车通过。

“瞧这些个日本傻子,一个个长得跟头猪似的。”傅星瀚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地大声辱骂那些日本兵。

但那几个日本兵听不懂傅星瀚在说什么,依旧端坐在他们身边,面无表情。

“你干嘛呢?别惹事!”凌云鹏见傅星瀚突然间辱骂身边的这些日本兵,不知其意,怕万一这几个日本兵里面有懂汉语的一定会让傅星瀚吃苦头的。

“没事,我在测试他们听不听得懂中国话,测试结果出炉,这些日本兵就是一群棒槌,老大,我们可以放心地聊天了。”傅星瀚朝凌云鹏挤了挤眼睛,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就你鬼点子多。”凌云鹏朝傅星瀚会心地笑了笑。

傅星瀚坐在颠簸的军车上,望着渐行渐远的云雾山,轻声地询问身旁的凌云鹏:“老大,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凌云鹏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含糊其词地回答傅星瀚。

傅星瀚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老大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那接下来也只能尽人事,安天命了。

这次赵锦文交给凌云鹏的任务是将高子睿安全带回上海,而秦守义重回云雾山之后,通过口哨声告诉他已将高子睿和沈小姐安全送到杨景诚那儿了,那就是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上级所下达的任务。

而凌云鹏现在要去做的是想要将这个任务完成得更完美一点,战果更扩大一些,至于如何能让大家全身而退,他现在确实还没有万全之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望着云雾山的山巅渐渐消失在云端之中,凌云鹏心里不禁惆怅起来,那山上还有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和他的那些同袍战友,现在他已经与山上的人完全失联了,只能靠他们自己渡过难关了,但愿他们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凌云鹏的脑海里又闪现出金嘉琪的模样,十多年的寻寻觅觅,牵肠挂肚,却一直杳无音讯,他在来云雾山的时候还因没有完成父母的夙愿而心存内疚,可没想到,在这云雾山上,短短的几日里,云凤竟然从天而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这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座云雾山注定跟他有着不解之缘。

他多想拥抱着云凤,在父母的坟前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把这十多年来积郁在心中的缅怀与思念痛痛快快地宣泄出来,然而面对着自己的亲妹妹,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他却无法与她相认,只能饱受对面相见不相识的煎熬。

凌云鹏在心里呐喊着:云凤,我就是你的哥哥,你的亲哥哥,你知道吗,云凤?今日离别之后,不知他日还有重逢之时否?

山间的清风徐徐吹来,吹皱了凌云鹏的心绪,他紧闭双目,两滴热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怎么啦,老大?”傅星瀚见凌云鹏的眼眶红了,流泪了,不知老大想到了什么这么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落泪呢!”

凌云鹏用手一抹眼角的泪,深深地呼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对山上的那些人有些担心罢了。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全身而退。”

“或许他们也正在担心我们呢!唉,但愿你我吉人天相,也能全身而退。”傅星瀚为自己的命运而长吁短叹。

“戏痴,你说实话,你这次来云雾山是不是特后悔?”凌云鹏见傅星瀚愁眉紧锁的模样,知道他又在为自己的小命而担忧不已。

一提及这个话题,傅星瀚牢骚满腹,“当然啦,我肠子都悔青了,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个让我来云雾山休假的长官给掐死,他这是送我来度假,休闲,娱乐的吗?他分明是把我送到鬼子的砧板上,让鬼子把我剁成肉酱。在山上的这些天里,我是天天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这日子简直他妈的不是人过的。”

“是啊,这几天还真的是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不过,我们还是做成了一件大事,一件令你终生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凌云鹏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傅星瀚立马释然了:“哎,是啊,老大,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这件事足以让我得瑟后半辈子,先前所有吃的苦,受的累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傅星瀚为自己能成为高子睿,这位科学界的翘楚的替身而深感自豪。

357. 暴露身份

此时,在云雾山上,八仙洞前的空地上,聚集着一百多名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而滞留在此的所谓嫌疑人,山口孝之和三浦小队长正带着那日去鸿恩寺寮房搜查的三名士兵,那名幸存的巡逻兵,以及藤原医生在这群人中间寻找那三名猎户和胡勉之的儿媳和管家。

被士兵包围的人群被排成了五路纵队,每路纵队二三十人左右,四名士兵正在人群里识别那几名嫌疑人。

忽然其中一个士兵在金嘉琪面前停下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嘉琪,然后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身旁的明叔怕金嘉琪一开口就暴露了她女孩的嗓音,连忙回答道:“他是我的儿子。”

“你说他是你的儿子?”那个小鬼子懂点汉语,他用狠厉的目光扫向明叔,重复了一遍明叔的回话。

明叔被小鬼子那阴冷的目光所惊吓,浑身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底气明显不足:“是的,太君,他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的耳朵上为什么会有耳洞?”那个小鬼子一把抓住明叔,提高嗓音问道。

明叔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而裴俊杰,阿辉和李立峰三人一听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小鬼子眼睛贼尖,竟然注意到了这个被人忽视的细节。

就连金嘉琪自己也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小小的细节,自己的性别居然被这个小鬼子识破了。金嘉琪当初是齐耳短发,耳朵被头发遮盖住了,后来为了避免金嘉琪被鬼子认出是胡勉之所谓的儿媳,傅星瀚决定让金嘉琪女扮男装,让她假扮明叔的儿子,将她的一头秀发剪成了男孩头,这样耳朵就露出来了。

扎耳洞是中国绝大多数地方的风俗,一般女孩七八岁左右就要扎耳洞,戴耳环,金嘉琪的耳洞是在她的养母刘淑娟的无锡老家,由刘淑娟的母亲,刘老太太亲手给她扎的。

“你为什么要欺骗皇军?”小鬼子拽着明叔的衣襟,声色俱厉地问道。

明叔吓得面如土色:“我……我……”

裴俊杰见状,连忙上前解围:“太君,别动怒,你听我给你解释,我是他的少东家,他是我的管家,那位是管家的女儿,他之所以说这是他儿子,是因为这些日子,云雾山上都是皇军,他担心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出行不方便,就把她打扮成男孩模样。”

裴俊杰此时顾不得许多了,他担心金嘉琪和明叔被小鬼子识破后带走,那就等于他们这些人都要面临被识破的危险,所以便站出来替明叔解围,希望他的解释能躲过这一关。

这个日本兵因为觉得金嘉琪长相清秀,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这个小伙子的耳朵上有耳洞,顿时心生疑窦,没想到果然是女扮男装,不过现在听了裴俊杰的解释之后,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现在中国人中间有很多女孩子都不敢以女儿身示人,往往打扮成男孩子,以免遭到日本兵的奸污,或是被抓去当慰安妇。

三浦小队长见裴俊杰那里有动静,便走了过来,那个小鬼子向三浦汇报了情况,三浦仔细打量着裴俊杰,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当初三浦带领一个小分队前往鸿恩寺搜寻高子睿,与裴俊杰照过面,当时裴俊杰打扮成一个穷困的猎户模样,而眼前的裴俊杰则带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身穿格子衬衫和西装背带裤,完全一副阔少的模样,三浦一时没有认出来此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猎户。

藤原医生也走到了他们面前,他望了望明叔,虽然明叔的胡子刮了,脸上多了几个斑点,但藤原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就是胡勉之的管家。

“三浦君,这个人就是胡勉之的管家,是他前来临时指挥所报告他家老爷心脏病突发的情况,当时小野君让我一起去胡勉之的别墅,我记得这张脸。”藤原医生马上向三浦报告了这一发现。

三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手一挥,几个日本兵立刻将明叔绑了起来。明叔的眼里露出绝望的目光。

“报告,这个人刚才说,那个老头是他的管家。”那个小鬼子指着裴俊杰向三浦汇报。

“哦?有意思,来啊,把这人一起带走。”

两名日本兵上前,将裴俊杰也抓了起来。裴俊杰没想到自己主动帮明叔解围,却暴露了自己。

“那这个呢?”那个小鬼子指了指金嘉琪。

“统统的带走。”

藤原医生望了望金嘉琪,他对金嘉琪的印象并不深刻,当时在别墅里,他只注意了胡勉之老先生和他的女儿女婿和儿子,对于那个站在一边的儿媳并没有多少印象,何况现在金嘉琪的形象与当初的大家闺秀的模样相差甚远。对金嘉琪的怀疑只是因为她是明叔的女儿而已。

阿辉和李立峰站在在人群中,望着日本兵将裴俊杰,明叔和金嘉琪三人从人群中抓了起来,紧张得心脏怦怦乱跳。

几名士兵在人群中来回搜寻了几遍,也没发现所要找的那三名猎户。不过,现在已经抓住了三名嫌犯,成绩不错,只要突破了那个管家,那个假冒的儿媳也会露出水面。

三浦和山口二人协商了一下,决定先将其余的人都押回八仙洞里,将这三名嫌犯带回盛景酒店进行审讯。

于是,三浦吩咐了一下身旁的士兵,士兵们把空地上的一百多人往八仙洞里赶,大家怨声载道,满腹怨气,但面对着鬼子的枪口,大家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云雾山上除了盛景酒店里几个伙计之外,基本上所有没有下山的中国人,包括阿辉和李立峰,都被赶到了八仙洞里了,洞外有二十个日本兵站在洞口站岗执勤,以免里面的那些滞留人员发生暴动。

而留在云雾山上的鬼子总共也就八十几个,其中十个负责隘口的关卡,八个士兵被酒井小队长安排在八仙洞外搬运尸体。二十个士兵现在正站在八仙洞外进行看守执勤,另外还有三四十个士兵正在处理善后。

所谓的善后,说穿了,就是去搜查山上有钱人的别墅,将别墅里的那些值钱的玩意儿都带走,占为己有。这是日本兵的一贯作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当小野看见童晟熙别墅里有这么多的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眼都发绿了,他特地关照山口孝之,一定要将云雾山上所有的别墅都翻个遍,将那些值钱的玩意儿全都带回特高课。

所以此时,山口正带着这三十多个日本兵挨家挨户搜刮一空呢,而三浦则带着十个士兵,将裴俊杰,明叔和金嘉琪押解回盛景酒店进行审讯。

358. 奇兵神威

秦守义和张勇二人与裴俊杰等人分手之后,便爬到了戴公馆的屋顶,两人占据着半山腰别墅群中的这个制高点,能清晰地观察到半山腰鬼子的活动。

秦守义和张勇二人看见裴俊杰,阿辉,李立峰,明叔和金嘉琪五人没有一个获准下山,都被鬼子押往了八仙洞前的空地上,那儿有百来个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而被扣押的住客和游客。

过了没多久,他俩又眼睁睁地看着凌云鹏和傅星瀚被押上了军车,朝山下驶去,离开了云雾山。

“秦大哥,怎么办?凌长官和戏痴都被鬼子押解下山了。”张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此时却是束手无策。

秦守义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张勇,现在就剩我们俩还能自由行动,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

“明白,秦大哥,我听你的,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张勇,你看见八仙洞外的那辆军车了吗?那几个士兵正在往车上搬运鬼子的尸体呢。”

张勇点点头:“嗯,我看见了。”

“我想我们可以这样。”

秦守义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地告诉了张勇,张勇听后直点头:“嗯,秦大哥,你还真有法子。”

这时,秦守义看见裴俊杰,金嘉琪和明叔三人被鬼子从人群中抓了出来,心里一惊:“不好,裴中士,明叔和金小姐被鬼子抓起来了。”

张勇一看,也大吃一惊:“难道他们的身份被鬼子识破了吗?这可怎么办?”

接着,秦守义看见阿辉和李立峰二人与其他的一百多人一起被鬼子押解着赶往八仙洞,而裴俊杰等三人则被那个鬼子小队长押往天龙瀑方向,估计是去鬼子的临时指挥所所在地——盛景酒店。

这个情形打破了秦守义原有的设想,他原本打算和张勇二人偷偷接近八仙洞外的那辆军车,然后趁鬼子不备,抢夺军车,之后朝八仙洞外的人群里横冲直闯,把裴俊杰,阿辉,金小姐等五人拉上军车,趁乱逃走。但现在看来,这个设想落空了。八仙洞外的空地上现在空无一人,要想去八仙洞里救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裴俊杰,金小姐和明叔三人还被带去了盛景酒店,行动的难度突然间猛增。

秦守义眉头紧锁,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将这七人一并救出,正犯愁着,忽然看见三四十个日本兵朝别墅群过来,然后两两一组,手里拿着大口袋,进入别墅。

不一会儿,有些日本兵从别墅里出来,手里的空口袋变得鼓鼓囊囊的,有的甚至从别墅里将一个个大箱子搬了出来,脸上洋溢着丰收的笑容。

“妈的,这群强盗。”张勇见状,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有了,真是天助我也。”秦守义一拍大腿,笑了。

张勇莫名其妙的望着秦守义。

秦守义跟张勇耳语了几句。

“好,秦大哥,就按你说的做。”

说完,秦守义和张勇二人,敏捷地从屋顶翻入屋内,然后悄悄地下楼,躲在大门后的两侧。

不一会儿,两个一高一矮的日本兵来到了戴公馆门前,他们推开别墅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进去看个究竟,就被门后的秦守义和张勇二人用手捂住了嘴。

秦守义双手一使劲,那个日本兵便被扭断了脖子,翻了翻白眼,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张勇手里的那个日本兵拼命地挣扎着,用力摆脱张勇的双手,两手朝后猛击张勇的腹部,张勇负痛,手一松,那个日本兵刚想大声呼救,就被秦守义一记重拳打在太阳穴上,轰然倒地,秦守义一脚踩在那个日本兵的咽喉处,一用力,那个日本兵瞬间一命呜呼了。

“快,张勇,把这日本兵的军服穿上。”秦守义一边吩咐张勇,一边已经动手将那个高个子日本兵的军服扒下,穿在自己身上,虽然这个高个子日本兵在日本人中算是高大型的,但与秦守义这样的高大魁梧的身躯相比,还是矮了一大截,秦守义也顾不得了,硬是将这军服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秦守义使劲地拉扯身上的军服,不慎把扣子崩掉了,只得敞开衣襟,不禁皱起眉头:“我这身胚,看来以后还是得找裁缝量体裁衣,专门订制才行。”

“还是我这样的大众化身材的选择余地大。”张勇边说,边将那个矮个子的军服穿在了身上。

秦守义从米缸,花盆和柜子下面将凌云鹏发给他们的勃朗宁手枪都取了出来,然后将手枪别在腰间,绑在小腿上。

“张勇,把手枪带上。”秦守义将另一把手枪交给了张勇。

秦守义把自己装扮好了之后,背上鬼子的步枪,便走到后院里,从雪佛兰车上将他的那个竹篓拿了出来,装进鬼子所带的那个大口袋里。

“走,张勇,现在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秦守义和张勇二人装扮成日本兵的模样,提着一个大口袋,背着鬼子的99式步枪,走出了戴公馆,朝隘口方向走去。

隘口的士兵远远见两名士兵朝他们走来,还背着个大口袋,以为是给他们送吃的来了,远远地朝着他俩挥手。

“跟他们挥挥手。”秦守义一边朝隘口的那些日本兵挥了挥手,一边跟张勇小声嘀咕了一句,张勇也装模作样地朝着那些鬼子挥了挥手。

然后秦守义和张勇二人走到路边的灌木丛里,从竹篓里取出了三条毒蛇,往隘口方向扔了过去,三条毒蛇从草丛里悉悉索索地朝守在隘口的猎物游了过去。

隘口的士兵见秦守义和张勇二人跑到灌木丛里去了,以为他们去小解,也就没多注意,忽然发现脚底下有几条蛇游了过来,顿时,那些日本兵吓得面如土色,惊叫起来。

那三条毒蛇已经多日未进食了,所以闻到了猎物的气味之后,高兴得紧呢,朝着那些猎物就猛扑过去,很快,十个人之中有六个被毒蛇咬到了,那些士兵手捂着伤口,哭爹叫娘地惨叫声一片。

有几个腿快的,赶紧朝八仙洞附近狂奔而去。

“不好了,隘口那里突然间冒出好几条蛇来,把我们好些人都咬伤了,你快去把藤原医生叫来。”一个隘口守兵见到八仙洞外的守兵时,大声呼救。

“啊?被蛇咬伤了?怎么会出这等事情?好好好,你们几个等着,我这就去叫藤原医生。”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呢!”这个守隘口的士兵朝那些守在八仙洞外的士兵叫嚷道。

八仙洞外的守兵见状,便有一半的人跟着那两个隘口的守兵朝南面隘口跑去。

秦守义见这招调虎离山有些效果了,便与张勇二人悄悄地从别墅群那儿的小道绕道来到八仙洞外一侧堆放尸体处,这里位于八仙洞洞口的侧面,离洞口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当初这批尸体堆放在洞口,令那些士兵看得触目惊心,而且正值暑天,天气炎热,尸体开始腐烂了,那些蚊蝇在尸堆旁飞舞不停,竹内便让士兵先把这些尸体搬运道八仙洞外的一侧,这里相对来说通风好一些,而且有一片小竹林遮挡一下,不至于尸臭难闻。三浦小队长曾建议竹内就地掩埋这些尸体,但遭到竹内的拒绝,他要将这些士兵的遗体带回九江驻军大队,要让古川大佐亲眼目睹这令人震惊一幕,才能更有效地推脱自己的责任,从而坐实那位后勤课长因玩忽职守而带来的恶果。

359. 痛失好友

此时酒井小队长正倚靠在军车旁,悠闲地抽着烟,指挥着手下将那些中毒而亡的士兵搬上军车。

秦守义背着个大口袋朝酒井小队长靠近,酒井小队长见两个日本兵过来了,也以为是给他们送吃食的,连忙朝秦守义和张勇点了点头。

秦守义把口袋放下,从竹篓里掏出一条毒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毒蛇朝酒井扔了过去,毒蛇不偏不倚正好缠绕在酒井的脖子上,酒井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声,就被毒蛇一口咬住了咽喉,一命呜呼了。

秦守义如法炮制,又朝车尾扔了几条蛇,那些正在搬运尸体的士兵,突然看见几条蛇从天而降,出现在他们面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扔下尸体,四处逃散,有三四个跑得慢的,就成了蛇下亡魂。

秦守义从酒井的尸体上将他的那把毛瑟自动手枪取下,还有那些士兵身上的手雷和99式步枪取下,扔到那辆堆放尸体的军车上。

秦守义旋即爬上了装满尸体的军车,而张勇则立刻钻进了驾驶室,发动引擎,朝八仙洞洞口驶去,军车朝洞口的那些守兵横冲直撞过去,那些守在洞口的士兵毫无防备,被碾压死不少,而剩下的四五个士兵则立刻进行还击,秦守义以那些尸体作为掩体,手持刚从酒井身上缴获的毛瑟自动手枪,朝那些士兵频频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很快洞口的那十几个士兵被消灭干净。

而在八仙洞里的那些被关押的住客和游客,听见洞口的枪声,连忙跑出来看个究竟,见洞外有辆日本军车,车上有两个日本兵,正与洞口的那些守兵进行激战,一时看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守义再次跳下车,将那些士兵尸体身上的武器全部收缴,扔到了车上。

“大家快点下山去吧!”秦守义对着大家高呼一声。

大家见这个日本兵居然说着纯正的中国话,而且还让他们赶快下山,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向秦守义和张勇二人致谢。

“多谢壮士搭救,谢谢啊!”

“壮士高义,救我等出虎口,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谢了啊,兄弟,你们也多保重啊!”

……

一时间大家伙一轰而上,纷纷拿着自己的行李,从八仙洞里涌了出来,阿辉和李立峰二人也随人流从洞里跑了出来。

“阿辉,立峰,快上车。”

阿辉和李立峰听见有人在喊他们,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秦守义和张勇二人,高兴坏了,赶紧爬上了堆满尸体的军车。

“哪吒,我一猜就是你,你还真是神人呀,像是天兵天将下凡来了。”阿辉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秦大哥,你这是第二次救我了,立峰两世为人,铭恩感怀。”

“大家都是兄弟,别这么见外。“秦守义拍了拍李立峰的肩膀。

李立峰和阿辉见车厢内装满了尸体,难以立足,转身,便将车上的一些尸体推了下去,然后将剩余的尸体在车厢四周垒成掩体,三人站在这些掩体后面。

秦守义将缴获的步枪和手雷递给了阿辉和李立峰,阿辉不会使用长枪,秦守义便将那把勃朗宁m1911手枪递给了阿辉,自己则拿起了日本兵的99式步枪,三人躲在掩体后,把枪瞄准前方。

”秦大哥,现在去哪儿?“张勇回头问了一声秦守义。

”去盛景酒店,把裴中士,金小姐还有明叔他们救出来吧。我看那儿日本兵不多,才十来个。“

”好!“张勇旋即将汽车掉头,朝天龙瀑方向驶去。

可还没开出多远,就听见隘口方向有枪声响起。

”不好,鬼子朝那些下山的人在开枪呢!“秦守义猜测是隘口所幸存的守兵和洞口的那些援兵在向这些手无寸铁的游客们开枪:“张勇,掉头,先解决隘口的那些日本兵,让大家安全下山。”

“好。”

张勇立刻掉头,军车朝着隘口方向猛冲过去。

在接近隘口处,秦守义看见隘口附近有七八具中国人的尸体,包括老人和孩子,日本兵正向朝人群射击,把他们驱赶回去,人群中尖叫声,嚎哭声四起,四处逃窜。

阿辉,李立峰,秦守义三人立即朝隘口的那些守兵进行射击,打死了两个士兵,隘口处还有十多个日本兵,他们赶紧把枪口转向军车,进行密集射击。有不少受了惊吓的游客和住客则吓得连忙抱着头蹲在地上。

张勇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胸被猛地一击,低头一看,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张勇用左手捂住枪眼,但鲜血汹涌而出,把衣服都浸透了,张勇使出浑身的力气,踩下刹车,忽然眼前一黑,手一松,颓然倒在了方向盘上,响起长长的鸣笛声。

“张勇,张勇。”李立峰听见汽车喇叭声响起,连忙喊了两声,但没听见张勇的回应。

“我去看看。”李立峰心头一紧,跟秦守义招呼了一声,连忙从车上跳了下来。

“好,我们来掩护。”秦守义和阿辉两人快速朝前面的隘口守军猛烈还击,压着敌人打,对方只能躲在灌木丛后面,不敢露头。

李立峰敏捷地跳上了副驾驶室,看见张勇倒在了方向盘上,一摸他的颈动脉,已经停止跳动了,李立峰双唇颤抖,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像是被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李立峰把张勇的遗体往副驾驶座上拖动了一下,然后爬到驾驶座上,脚踩油门,怒吼着朝那些鬼子猛冲了过去,为了避免伤及周围无辜的人群,秦守义和阿辉没有使用手雷,而是用手枪和步枪射杀那几个苟延残喘的日本兵。

一颗子弹将汽车的左前轮胎打爆了,在高速行驶中的军车摇晃了一下,差点侧翻,李立峰猛打方向盘,控制住了汽车,然后猛踩刹车,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刹车线。

车上的几具尸体被甩出了车外,阿辉也差点被甩了出去,幸亏秦守义一把抓住了他。而秦守义手上的那支99式步枪,则掉落到了车外,秦守义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跃上车顶,居高临下,朝隘口的鬼子频频扣动扳机,很快,那些剩下的日本兵无处藏身,非死即伤。

李立峰跳下车,他从腰间拔出那把勃朗宁手枪,满眼喷射着怒火朝隘口方向跑去,看见有几个还在垂死挣扎的伤兵,立刻抬手射杀,张勇的牺牲令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他将躺在地上的那十几具尸体一一补枪,满腔的愤怒化作一颗颗子弹射向敌人。

秦守义和阿辉跳下车,呆呆地望着李立峰发泄着心中的愤恨,李立峰将弹夹里的子弹打得一颗不剩才收手。

秦守义脱掉身上的日本兵军服,扔到一边,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那些飞线,一抬手,将所有的电线都打断了,被打断的电线垂了下来。

”哪吒,你这是干什么?“

”切断敌人的电话线,万一那个小队长打电话请求九江驻军增援,那我们下山就会遇到麻烦了。“秦守义向阿辉解释了一下:”不过我把所有的电线都给打断了,估计鬼子到了晚上只能两眼一抹黑了。“

阿辉朝秦守义翘了翘大拇指:”哪吒,你还真有两下子。“

360. 血染青山

李立峰一声不吭地走了回来,然后将张勇的遗体从副驾驶室里抱了下来,秦守义和李立峰二人将张勇的遗体抬到一棵松树旁,李立峰将张勇身上的那套日本兵军服脱去,将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抹干净。

三人默默地望着张勇的遗容,回想起张勇生前的音容笑貌,大家心如刀割,就在一个小时前,秦守义还与张勇在一起商讨想什么法子去奇袭鬼子,没想到一小时之后,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消失了,血洒云雾山,他与这位直爽而勇敢的战友阴阳两隔了。

张勇的牺牲让李立峰倍感悲伤,他与张勇相处的时间最长,在军统九江站他俩就是老搭档了,彼此配合默契,这次来云雾山执行任务,两人也是形影不离,彼此照顾,多年的好友突然间离去让李立峰难以接受。

秦守义拍了拍李立峰的肩膀,随后拿来柏叶将张勇的遗体遮盖住。

忽然,隘口处传来嘈杂声和喧哗声,秦守义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家伙争先恐后地抢着下山,结果发生了冲撞和踩踏。

秦守义连忙走到隘口处,进行指挥,疏散这些集中在隘口的百来个人:“大家别急,一个个走,别挤,让老人,女人和孩子先走。”

而就在秦守义在隘口疏导人群时,山口孝之带着一群鬼子从半山腰那儿跑了过来。

原来,山口正指挥着这三四十位士兵处理善后,忽然听见隘口处枪声大作,知道出事了,连忙命令士兵将那些窃取来的宝贝装车,然后带着这几十个士兵前来增援隘口的守兵。

阿辉见那些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朝隘口冲过来时,连忙叫了一声:“不好,快走。”

阿辉一边拉着秦守义朝山下跑去,,一边招呼李立峰:“立峰,快走啊!”

“你们先走,我掩护。”李立峰从裤兜里掏出一枚手雷,拔掉销子,朝那群鬼子扔了过去,手雷在鬼子中爆炸,当场炸死炸伤五六名鬼子,然后李立峰拿起身边鬼子的99式步枪,朝前面的鬼子射击。

“散开。”

山口一声令下,那些鬼子便立刻朝四周找掩体,或直接趴在地上,然后将目标锁定李立峰,子弹一股脑儿地朝李立峰密集射来,李立峰的手臂,肩膀,腹部,小腿等处中了数枪,鲜血染红了衣衫,无力地倒在一具鬼子的尸体后面,李立峰挣扎着从鬼子的尸体上取下了一颗手雷。

“去,看看那人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给我抓活口。”山口吩咐身边的几名士兵。

那几名士兵朝李立峰走去,就在这几名士兵靠近李立峰时,李立峰手里拽着一颗手雷,拔掉了销子,喃喃自语道:“张勇,我来陪你了,你等着我。”

“轰”的一声,手雷爆炸了,李立峰与四名鬼子同归于尽了。

隘口的枪声和爆炸声惊动了在盛景酒店的三浦,他从八仙洞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三名疑犯还没来得及审,就被这爆炸声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三浦赶紧走到酒店门口,朝爆炸声方向张望,见一位士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报告三浦队长,隘口处发现了几条蛇,把我们好几个人都咬伤了,我是来请藤原医生前去救治的。”

“隘口处发现了蛇?那枪声和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士兵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在路上听见了枪声和爆炸声。”

这时,藤原医生走了出来,那个士兵立刻向他报告隘口处发现士兵被蛇咬伤的事情。

藤原的眉头一皱:“又有人被蛇咬伤了?而且还是好几条蛇?”

士兵连连点头:”是的,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在山上这么多天都没遇到蛇,怎么今天突然会出现这么多条蛇?“

“带我去看看。”藤原觉得很是蹊跷,决定去现场看个究竟。

“藤原医生,你跟我一起去吧。”

三浦刚才已经判断枪声和爆炸声是从隘口方向传来的,便决定与藤原医生一起去看个究竟。

“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看看,剩下的人给我把那几个疑犯看紧了。”

三浦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士兵,然后带着藤原医生和几名三名士兵,开着一辆吉普车驶向隘口。

一到隘口附近,三浦就被这里惨烈的景象所惊呆了,只见隘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有的已经支离破碎,是被炸死的,有的身上被子弹打成了筛子,还有的身上没有外伤,但脸色和嘴唇发黑,这应该是被毒蛇咬死的。

藤原医生检查了一下那几具面容发黑的尸体,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些士兵果真是被毒蛇咬死的。

“三浦君,我记得那个福山君是被眼镜蛇咬伤致死的,他当时的症状跟这些人差不多,我怀疑这几条蛇也是眼睛蛇。可为什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眼镜蛇呢?”

山口见三浦来了,连忙跑过来向三浦报告刚才发生的情况,三浦望了望李立峰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摇了摇头:“支那人比我们想象中难对付多了。”

“三浦君,亡命之徒可不止一个,我看见好像有两个往山下跑了。”山口当时看见秦守义和阿辉二人朝山下跑去。

三浦见隘口不远处停着一辆装尸体的军车,心想不妙,酒井小队长那儿是不是也出事了,便连忙上了吉普车,往八仙洞驶去。

来到八仙洞外的那侧空地,看见酒井面容狰狞地捂住脖子,三浦仔细一看,果然酒井的脖子处有毒蛇的牙印,而其他几具尸体上同样有毒蛇的牙印,死相可怖,一看就知道死前有多恐惧。

毫无疑问,这些蛇不是不请自来的,而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用毒蛇杀人,手段隐蔽不易察觉,却可以致命。

三浦把拳头涅得咯咯响,咬牙切齿地怒骂着:“八格,支那人死啦死啦的。”

三浦又来到了八仙洞洞口,看见洞口也是一片血腥,被汽车碾压而死的,被枪击身亡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而洞里则人去洞空。

三浦无法想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几个抗日分子竟然主动出击,重创他手下三四十名帝国的武士的,而且还将八仙洞里所有的人都给放跑了。

“山口君,你是什么时候赶到这里的?”

“大概十几分钟之前。”

“看来他们还没走远。我这就回去打电话给古川大佐,让他派兵堵截。山口君,请你将剩下的士兵集结完毕,守在隘口待命。”三浦说完,跳上吉普车,朝盛景酒店驶去。

三浦回到盛景酒店之后,急忙走进临时指挥所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但是却发现电话机失灵了:“八格。”

三浦把电话机一摔,随后跑出酒店,跳上吉普车,朝隘口飞驰而去。

361. 进退两难

三浦亲自驾驶吉普车一路朝隘口驶来,停在山口孝之面前,三浦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隘口边,拿起望远镜往山下张望,看见还有一些人拖家带口,提着行李匆匆下山。

“机枪手。”三浦吼了一声。

一名日本兵抬着一台机枪跑到三浦面前。

“把机枪架在那个口子上,准备往山下扫射。”三浦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哈依。”

“其余的人站在山崖四周,准备往山下射击。”

“哈依。”

士兵们连忙跑到山崖旁,各就各位,举起枪,居高临下,瞄准山下的人群,准备往山下射击。

机枪手则将机器架在一处豁口上,做好了射击准备,就等三浦的一声令下。

“三浦君,你这样做,会不会引起麻烦?”山口有些担忧地望着三浦,山口知道那些正在下山的人大多数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如果向这些人开枪,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麻烦?抗日分子就藏在这些人中间,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就是我们最大的麻烦。”

三浦狠狠地瞪了山口一眼,一意孤行,对着那些士兵一挥手:“射击。”

一时间枪声大作,山下立即传来惊呼声,惨叫声,不少人纷纷中枪,倒在了血泊中。

秦守义听见枪声之后,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对众人大声叫喊道:“趴下,快趴下,躲进那边的草丛里去,快躲到那边去。”

秦守义知道山上的鬼子正朝他们扫射,因为山路盘旋,所以枪手的射击范围应该落在盘旋的山路上,而靠近山崖一边的草丛则是射击盲区,所以指挥大家隐蔽在安全区域内。

一个小女孩吓得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站在路中央不停地尖叫着,她的父亲想从草丛里钻出来救女儿,但是一串串密集的子弹就落在他的面前,把他给逼了回去。

秦守义见状,连忙一个前滚翻,来到小女孩面前,随即一只手将小女孩按倒在地,几颗子弹就打在他面前的泥土里,砸出一个个凹坑。

秦守义弓着身子罩着小女孩,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女孩,突然一颗子弹射入了他的右肩,顿时血流如注。秦守义忍住疼痛,抱起女孩,一个侧翻,滚入草丛里,将女孩交给那位父亲。

女孩的父亲躲在草丛里,看见女儿近在咫尺,却被密集的子弹所阻挡,只能在那里流泪,呼喊,嘶叫,却束手无策。幸亏秦守义及时将女儿按倒,并把女儿毫发无伤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壮士救了小女一命。”那位父亲向秦守义跪拜磕头,一抬头看见秦守义的肩膀处血红一片:“壮士,你肩膀受伤了。”

秦守义感到肩膀处一阵疼痛袭来,冷汗直冒,但看见女孩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父亲怀里,松了口气,对着那位父亲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快把你女儿看住,别让她乱跑了,你们大家先躲在这儿,等枪声停了之后再走。”

阿辉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看见秦守义受伤了,连忙把自己的衬衣撕下一条来,给秦守义包扎一下伤口:“哪吒,你没事吧?”

“没事,阿辉,李立峰到现在都没下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秦守义牵挂着山上的李立峰,刚才要不是李立峰断后,掩护他们下山,也许他们就都被鬼子逮住了。

阿辉不吭声了,他也有此担忧。

枪声响了一阵之后,便偃旗息鼓了,三浦见山下的人群都隐蔽起来了,一时找不到活动目标了,便让士兵停止射击。

“三浦君,我们现在要下山进行追击吗?“山口望了望山下面,又望了望三浦。

三浦右手握拳支在额头上,此时他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就此罢手呢还是继续出击,罢手的话,心有不甘,这么多的帝国武士玉碎在云雾山上,而凶手正在逃逸,这口恶气他难以吞下;但出击的话,他心里并没有把握,是否能够一举歼灭那些抗日分子。

竹内临走时给他留下了八十多人,而现在满打满算才四十个出头,损失超过了一半,而目前还有四五个士兵留在盛景酒店看守那三个疑犯,所以留在山崖这儿的总兵力不过三十多人而已。但问题是下面有几个抗日分子,他心里并不清楚,而且那些抗日分子手里有些什么武器他也不清楚,是手枪,机枪,还是手雷,或是毒蛇,如果这样贸然下山,被这些抗日分子打个伏击,再损兵折将的话,那他基本上就成了光杆司令了,这个代价是他难以承受的。

所以三浦决定,暂停射击,也不追击,就这么跟山下那些人对峙着,只要他们一露头就射杀,这样也能暂时保存自己的实力。

“追击?不,山口君,现在我们就这几个人,我们在明,抗日分子在暗,我们若是下山追击的话,肯定吃亏。我们现在就待在原地,只要下面的人一露头,从山路往下走,我们就开枪射击。”

山口听了点点头,现在确实不敢拿所剩无几的这几个士兵去跟山下的那伙亡命之徒硬拼。

一阵寂静之后,下面的人开始骚动起来:“你们听,鬼子不开枪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撤走了?”

“是啊,没声音了,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可以下山了?”

大家把目光聚焦在秦守义的身上。

秦守义见山上不再往下开枪射击了,也不知是鬼子撤离了隘口呢,还是打算往山下进行追击。

他见身旁小女孩的父亲戴着一顶礼帽,便轻声对他说了一声:“麻烦你把礼帽借我用一下。”

小女孩的父亲点点头,将头上的礼帽摘下交给秦守义,秦守义用一根长长的树枝举着礼帽伸到山路旁,忽然一声枪响,礼帽上多了一个枪眼,秦守义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看来鬼子并没有离开隘口,他们打算跟我们耗下去。”

大家见状,也都沉默了,看来此时还是不宜下山。

“哪吒,那我们该怎么办?”阿辉见鬼子依旧守在山崖,只要他们一露头就会被击中,流露出焦虑之色。

“先这么耗着吧,如果我们现在下山的话,就等于送死,他们居高临下,而且又是射程范围内,只要一露头,就成了活靶子了,我们不如等到天黑,天黑之后就好办了。”

秦守义决定先让大家伙躲在草丛里,等天黑了之后,他们再悄悄地下山。因为他清楚,山上的电线被他打断了,到了晚上就无法照明,他们可以趁着沉沉的黑幕悄悄溜下山去。

“好吧,那我们就跟这些鬼子耗吧,看谁耗得过谁。”阿辉听秦守义这么一说,索性躺在草丛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摆出一副死磕到底的姿态。

</br>

</br>

362. 应对之策

而此时,裴俊杰,金嘉琪和明叔三人则被关在盛景酒店底楼的一间空房间里,三人分别被绑在三张椅子上,房门口站着四名日本兵。

明叔浑身战栗着,垂头丧气,六神无主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紧张害怕,嘴里叨叨着:“这下完了,那个日本医生把我认出来了。他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老爷下山了之后,我突然间从老爷家失踪了?我可怎么回答他啊?“

”明叔,就算是那个日本医生把你认出来,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你就说你女儿在我家当佣人,胡老先生发病下山了之后,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别墅里觉得太孤单了,就跟你女儿一起住我这儿了。“裴俊杰给明叔支招。

凌云鹏借胡勉之老先生之手送高子睿和沈芝筠下山一事,其实裴俊杰并不清楚,他当时与张勇和李立峰正在鸿恩寺的寮房里呢,不过后来凌云鹏与裴俊杰等人冰释前嫌,并且告诉他已经将高子睿送下山了,裴俊杰很是吃惊,他便向阿辉打听了事情的全过程,对其中的细节也都了如指掌,因而对凌云鹏的智谋甚是佩服。

”嗯,裴中士的这个借口挺不错的。“金嘉琪觉得裴俊杰给明叔支的这个招挺符合逻辑的。

明叔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还是不行,怎么会是我一个人住这别墅呢?不是还有一个老爷的儿媳妇吗?她当时不是没走成吗?”

裴俊杰听明叔这么一说,也有点为难,如何让这位虚拟的儿媳顺理成章地离开胡老先生的别墅呢?

金嘉琪眨了眨眼睛,当时那个凌队长确实是让她扮作胡老先生的儿媳妇,但现在她又摇身一变,成了明叔的女儿了,这个坑该如何填呢?

金嘉琪想了想,微微一笑:“明叔,你就说胡老先生的儿媳妇因为家里人都下山去了,就剩你一个老管家跟她住在一栋别墅里,觉得别扭,就去了她山上的小姐妹那儿住了,反正现在别墅里的人都走光了,你胡乱编一个名字,小鬼子也查不到的。”

明叔苦笑了一声:“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我猜小鬼子抓我一定是因为老爷没有去他们的医院,所以肯定会怀疑跟老爷一起下山的那些人是不是他的儿子,女儿和女婿?”

“明叔,你当然说是啦。”金嘉琪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老爷他没有儿子呀,小鬼子肯定会查实的,这不是被拆穿了吗?”明叔一脸愁容。

“没有亲儿子,还不许有养子,义子啊?明叔,你一口咬定那个高个子就说胡老先生的义子。”

明叔望了望金嘉琪:“还是你这丫头脑子转的快,行,我记住了,唉,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学着编瞎话。”

“明叔,跟小鬼子斗法,可不就得这样吗?”裴俊杰开导明叔:“明叔,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明叔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被押解下山后,便被送往九江驻军处,这个倒是出乎凌云鹏和傅星瀚的意料,他们以为会把他俩直接送达特高课上海总部,没想到首先来到了九江驻军司令部。

竹内,小野和木村三人将凌云鹏和傅星瀚带往古川大佐的办公室。虽然傅星瀚的左臂吊在胸前,凌云鹏脸上还留有些瘀青,古川大佐还是感受到这两个年轻人气宇不凡,没想到这两人中国人这么年轻,就如此有作为,能取得如此成就,在国际上声名鹊起。

“报告大佐,这位就是高桑。”竹内指着傅星瀚向古川介绍道。

“高桑,很高兴见到你。”古川满脸堆笑,向傅星瀚伸出手去。

傅星瀚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并未伸出手去,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日军司令部,在一位日本大佐的办公室里,他将会面临什么呢?傅星瀚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冰凉。不过,好在尽管傅星瀚心里十分紧张害怕,但你无法从他的面容中看到他内心的起伏,只是看上去有些冷漠而已。

古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将手缩回,没想到这个中国人这么傲气,竟然不屑与他这个大佐握手。

竹内见傅星瀚竟然拒绝与古川大佐握手,脸一沉,想要给傅星瀚来个下马威,举起手来想要扇傅星瀚耳光。

古川大佐见状,连忙喝止:“竹内君,住手。你没看见高桑的左臂受伤了吗?”

随后古川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一位士兵,手里拿着一架相机,古川做了个手势,竹内点点头,然后古川和竹内两人站在傅星瀚的两侧,笑容可掬,士兵便按下了快门。

整个拍照过程只不过一分钟不到,傅星瀚一脸茫然,古川则得意地朝士兵挥了挥手:“尽快把照片洗印出来,我要送交到军部去。”

古川为了证明高子睿是自己的九江驻军抓获的,以便去军部邀功,所以想要留下这个影像资料。

古川依然笑对傅星瀚,用日语说道:“高桑,我知道你是一位杰出的医学家,像你这样的大才子持才傲物我完全能够理解。我们对你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

小野将古川的话翻成中文告诉傅星瀚,其实傅星瀚早就听明白了古川刚才所说的,只是他装聋作哑而已,而当小野将古川的话翻成中文之后,他当然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

“不知大佐先生想要我如何跟你们合作?”傅星瀚不卑不亢地问道。

小野将傅星瀚的话译成日语,告诉了古川。

古川一听,心中甚喜,看来这位高桑并没有拒绝合作的意思,便将自己的意图挑明了:“高桑,只要你把你的研究成果交给我们,你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将得到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最高礼遇。”

当小野将古川的话翻成中文告诉傅星瀚之后,傅星瀚淡然一笑:“你们不是已经将我的研究成果全都占为己有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小野一听,连忙拍了拍手上的公文包,对古川说道:“高桑的那些实验数据资料全在这个公文包内。”

古川伸手要去拿那个公文包,但小野却没有将公文包交给古川的意思:“大佐,这个公文包里的资料我要交给加藤课长,请您见谅。”

古川见小野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将那些珍贵的资料占为己有,本来他就是雁过拔毛,横插一手,已遭人嫉恨,要是手伸得太长的话,恐怕会遭人非议。但他总得得到一些什么吧,否则羊虽抓住了,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骚。

“小野君,既然那个公文包你要交给加藤,那么那个小皮箱里的东西是否可以留给我呢?”古川早已从竹内的嘴里了解了这个棕色小皮箱里装的高子睿的研究成果,抗鼠疫新药apm试剂。

其实棕色小皮箱里装的是鼠疫杆菌试剂,但当时在魔鬼洞时,凌云鹏哄骗小野说,那就是高子睿的研究成果,抗鼠疫新药apm试剂,所以小野一直把这个皮箱视为宝物。

小野摇了摇头:“大佐,这个是高桑所研制的抗鼠疫新药apm试剂,必须交给加藤课长。”

</br>

</br>

363.出奇用诈

古川一听,脸一沉:“小野君,人你要带走,资料你要带走,就连这试剂你也要带走,那你总得给我留下点什么吧?”

古川说完,就要伸手去拿木村手上的那只棕色小皮箱。

木村见古川大佐伸手来拿自己手上的这只小皮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凭古川将小皮箱从自己手上拿了过去。

小野见状也不敢明着跟古川作对,毕竟古川的军衔和职位都远高于他,但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古川大佐,你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的。要是加藤课长问及此事,我无法向他交代。”

古川听小野这么一说,便把小皮箱放下,脸色阴沉:“这有什么不能交代的呢?人在你手里,资料在你手里,连实验设备也在你手里,你们完全可以进行批量生产这种抗鼠疫试剂。小野君,你应该清楚,这次去云雾山追捕这个高桑,我们九江驻军做出了很大的牺牲,竹内中队中有三分之一的帝国优秀士兵都为天皇尽忠了。难道我留下这个箱子还不应该吗?”

小野见古川这么说,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真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毕竟这次在云雾山上,都是借用竹内健太郎的这支中队才完成了任务,况且确实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被抗日分子毒杀,这个代价着实不小。

何况古川说的也没错,人,资料,设备都会被送到特高课上海总部,只要掌握了高子睿这个人,这些实验数据,那么今后大规模生产这种试剂也完全可以做到,何必要纠结于一瓶试剂呢。

而且看样子,古川这人不好对付,雁过拔毛,若是不给他留下一点好处,他岂能善罢甘休?

古川见小野沉默无语,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君,你应该知道,我们部队去前线作战时,若是使用鼠疫炸弹等生化武器的话,对于自己的防护也很重要,若是有了这个试剂,就算是有被感染的情况出现,也能对症下药,不至于伤及自身。你说对吗?”

“那好吧,我就把这瓶试剂留在这儿吧。”小野终于松口妥协了。

古川笑着点点头,这次他协助上海特高课抓捕高子睿,死了这么多士兵,现在能得到这世上第一瓶抗鼠疫新药apm试剂也算是得到了一点回报,有点收获。

古川转向傅星瀚:“高桑,这个试剂该如何使用?”

小野将古川的话翻成中文,告诉傅星瀚。

傅星瀚还没开口,凌云鹏便抢先回答:“大佐先生,这个试剂是高浓度的,需要加入生理盐水,以一比十的比例进行稀释,可以作为疫苗进行肌肉注射,成人一次五毫升就能达到药效。”

凌云鹏知道这个问题傅星瀚必定答不上来,所以赶紧抢先回答。而且他的这一回答无疑是想要给古川的驻军予以致命的打击。

小野将凌云鹏所说的用日文告诉古川。

“这位是……”古川打量着凌云鹏,不知他是何人。

“这位是高桑的助手,吴靖轩,吴桑。”小野向古川介绍凌云鹏。

古川点点头,随后把勤务兵叫了进来:“你去把森本医生叫来。”

“哈依。”勤务兵连忙跑去叫驻军医院的森本医生。

“高桑,吴桑,关于医药方面我是个外行,麻烦你们将这个抗鼠疫试剂的一些具体情况跟森本医生说一下。”

小野将古川的话告诉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点了点头,但心里不免打鼓,没想到古川将他俩交与一名医生,这下可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了,若是问及一些医学专用术语该如何应对。

过了没多久,森本医生进来了。

“森本医生,这位是高桑,他就是抗鼠疫试剂的发明人,这位是他的助手吴桑,这样吧,我把他们交给你,你把他们所研制的这个试剂的一些情况记录下来。”古川想要最大限度地从高子睿和他的助手那里榨取关于apm的资料,如果能把这份珍贵的资料送交军部的话,那他就有可能受到集团军司令小泽将军的嘉奖和器重,加官进爵。

“哈依。”

森本把古川大佐的意思用汉语告诉了傅星瀚和凌云鹏:“二位,我是森本医生,大佐希望你们能将所研制的apm的具体情况告诉我,麻烦二位了。”

森本的汉语水平不错,这得益于他早年曾在关东军服役,在中国待了七八年,所以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森本向凌云鹏和傅星恭恭敬敬地瀚鞠了一躬。在他看来,在医药方面有所建树的医学家绝对值得他尊敬的。

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面面相觑,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这个森本能够被糊弄过去。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傅星瀚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古川将那个棕色小皮箱交给森本医生:“森本君,这个皮箱里面装着高桑所研制的抗鼠疫apm试剂,这个可以作为鼠疫的防疫疫苗,给每个士兵注射一下,具体怎么使用,你可以询问高桑。”

“哈依。”

森本将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小野也紧随其后,他现在要寸步不离傅星瀚和凌云鹏,以防古川将这二人拦截。

来到了森本医生的办公室后,森本就开始询问关于这个抗鼠疫新药apm的具体情况,从药学原理,原料采集,提取过程和工艺,临床效果等诸多方面向傅星瀚和凌云鹏进行了解。

好在凌云鹏事先从高子睿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这款新药的详细情况,而后又转述给了傅星瀚,所以二人对于一些常规的,浅显的问题还能应对自如。但对于那些医学方面专业性很强的问题,两人都有点力不从心,难以应付。

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凌云鹏与傅星瀚二人便会面面相觑,然后傅星瀚这个戏精,便以这是核心机密为由,拒绝告知,森本也就只能作罢,不再深究。

就这样,森本边问边记,将他所想要了解的,和已经了解到的情况都一一记录在案。小野站在一边旁听着,似懂非懂,云里雾里。

“高桑,吴桑,你们刚才说这个apm试剂有治疗作用,而且还有预防作用?能当作疫苗使用?打了这个疫苗之后,对于鼠疫杆菌是不是有免疫作用?”森本拿起那瓶所谓的apm试剂问道。

“是的,不过你现在手里拿的试剂是高浓度,可以加入生理盐水,以一比十的比例进行稀释,每次注射的剂量为五毫升即可。”凌云鹏煞有介事地向森本说明这个试剂的使用方法。

凌云鹏曾听高子睿介绍说,鼠疫杆菌毒性非常强,跳蚤叮咬就会传播,所以他估摸着这个剂量的鼠疫杆菌绝对能够致死。

“好的,我知道了。”森本医生对傅星瀚和凌云鹏两人所言深信不疑,钦佩有加。

“森本医生,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没我们什么事了吧?”傅星瀚问了一句,他怕在这儿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露马脚,所以想要尽快离开这儿。

“没什么了,你们可以跟小野少佐一起离开这儿了。”森本站起身来,跟傅星瀚和凌云鹏再次鞠了一躬:“多谢二位提供的信息,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按照古川大佐的指示,给每位士兵进行疫苗注射。”

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相觑一笑。

</br>

</br>

364. 设法脱身

小野三郎则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傅星瀚和凌云鹏走:“好了,那就请二位跟我一起向古川大佐告个别吧,我们得尽快回到上海。”

小野三郎与傅星瀚,凌云鹏二人又回到了古川的办公室。

“古川大佐,森本医生已经问完了,该记的也全都记下了,加藤课长还在等着我复命呢,我就不打扰了。”

“好的,小野君这次硕果累累,满载而归,真是可喜可贺,我和加藤是老同学了,这次我们彼此合作愉快,这样吧,我让竹内中尉护送你们回上海,以免路上发生意外。”

竹内连忙顿首回应:“哈依,请大佐放心,我一定将小野君和高桑,吴桑安全送达上海。”

“多谢古川大佐。辛苦了,竹内君。”小野顿首致谢。

“小野君,请。”

竹内带着小野,傅星瀚和凌云鹏走出了古川大佐的办公室,路过驻军医院的门口时,凌云鹏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看见一排排士兵正撸起袖子,准备疫苗接种,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估计一周之内,这支部队将从日军建制序列中抹去了。

竹内亲自驾驶吉普车护送,而小野则坐在副驾驶座上,将那只公文包紧紧地抱在胸前。凌云鹏和傅星瀚被安排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尽管傅星瀚的左臂骨折,绑着石膏,凌云鹏身上满是瘀青,但小野还是不放心,为了安全起见,竹内将傅星瀚的右手与凌云鹏的左手用手铐铐住。

而后面的一辆军车上放着那些实验设备以及松田,山崎和福山的三具棺木,木村与司机坐在军车上。

竹内踩下油门,吉普车飞速朝前驶去,后面的军车紧紧跟随。

凌云鹏此时正在盘算如何脱身,他当然不能让小野将他和傅星瀚带回特高课上海总部,那地方戒备森严,进去之后可能就插翅难飞了,所以一定要在途中逃脱。而且一定要等到离开九江驻军的防区才能采取行动,太早的话,若是被发现,古川派兵驰援的话,则前功尽弃。

过了九江防区之后,凌云鹏开始实施他的逃跑计划了,他看见前方的路旁有一片树林,觉得机会来了,用带着铐子的左手在傅星瀚带着铐子的右手上写了一个“尿”字。

傅星瀚会意,忽然捂着肚子,嚷嚷道:“停车,快停车,我肚子疼,我快憋不住了。”

小野立即让竹内停车,回过头来:“高桑,你怎么啦?”

“我要下车解手。”

小野呵呵一笑:“竹内君,你带他俩去那边的林子里解个手吧。”

竹内下车,带着傅星瀚和凌云鹏二人走到对面的一片林子里,竹内刚给凌云鹏和傅星瀚打开手铐,凌云鹏便一手捂住竹内的嘴,另一只手勒住竹内的咽喉处,竹内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懵了,拼命地蹬腿挣扎,竹内也是行伍出生,身手并不弱,但因为没有防备,一上来就处于下风,而且被凌云鹏死死地遏制住了咽喉这个要害,所以一时难以动弹。

凌云鹏速战速决,手上猛地一使劲,就把竹内的脖子给扭断了,竹内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尽管凌云鹏身上还带着伤,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在这关键时刻毫不含糊,动作迅猛,干脆利落,这一切在数十秒钟内完成,而且有小树林遮挡着,以至于无论是吉普车上的小野,还是后面军车上的木村和司机都没发现竹内已经一命呜呼了。

凌云鹏跟傅星瀚耳语了几句,傅星瀚点点头,随后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傅星瀚跑到吉普车旁,一脸惊慌失措:“小野先生,不好了,林子里有蛇,把竹内中尉和靖轩都给咬了。”

小野一听,大吃一惊,连忙将公文包放下,下车朝林子里跑去。

到了林子之后,看见竹内和吴桑都倒在地上,吴桑捂住小腿,在地上呻吟着,而竹内则背对着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于是赶紧跑过去查看个究竟。

正当小野俯下身子想要查看竹内的伤情时,凌云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飞起一脚,踢向小野的胸口,小野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胸口便遭到重击,只听得“咔嚓”一声,小野感到自己的胸骨被凌云鹏硬生生地踢断了。

小野捂住胸口,连退几步,倒在地上,还没等他发出惨叫声,凌云鹏又使出杀招,跳到小野的身上,双手掐住他的咽喉,小野此时哪有还手之力,尽管他拼尽全身气力去掰开凌云鹏的双手,但已经身受重伤的他根本无法抵挡凌云鹏铁钳般的双手,不一会儿便气绝身亡。

凌云鹏见小野已死,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他身上本来就带着伤,刚才的打斗已大伤元气,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如果被后面军车上的木村和司机发现,免不了一场缠斗,估计自己的体力未必支撑得住,于是拉着傅星瀚朝林子深处跑去。

“老大,后面军车上还有两个不一起解决了吗?”傅星瀚很是疑惑,他清楚凌云鹏的风格,做事情干净利落,不留后患,怎么这次有些反常?

凌云鹏喘着粗气回答道:“留着后面两个,让他们把那只公文包带回去。”

“对对对,老大,你可这行!”傅星瀚这才明白凌云鹏的用心良苦,想要把日本人的实验方向引向歧途,从而深陷实验误区而难以自拔,这样就能给我方赢得足够的时间进行大规模生产。

“走。”凌云鹏朝前跑去。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云雾山。”

“我们还回去?”傅星瀚有些不明白,云雾山上还有八十多个鬼子,好不容易逃离魔窟了,怎么还回去呢?

“哪吒,阿辉他们一定还在山上,我们不能把他们扔下,哪吒当初可是把高博士和沈小姐安全送达上海后,又赶回云雾山,跟我们并肩战斗,我们别动队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行。”

傅星瀚点点头:“老大,你说得对,我们几个就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行。”

凌云鹏着急赶回去当然也带有一点儿私心,那就是他的亲妹妹云凤还在山上,这是最让他牵肠挂肚的,作为兄长,他必须保护好云凤。

“穿过这片林子,就有一条小河,沿着这条河逆流而上,就有一条小山路通向云雾山的南面隘口的山脚。”凌云鹏指着前方,向傅星瀚介绍行走路线。

“老大,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啊?尤其是对云雾山,简直就像是你家似的,那个魔鬼洞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么隐秘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凌云鹏对云雾山了如指掌,这让傅星瀚很是惊讶,而且这个疑问缠绕在他的心头许久了。

</br>

</br>

365. 兄弟聚首

“我小时候曾在这儿待过一段时间。”凌云鹏找了个托辞搪塞了一下。

关于这一点,凌云鹏一直讳莫如深,他并不想让傅星瀚他们知晓他的过去,这有可能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但在云雾山这几天里,形势所逼,他不得不暴露自己对云雾山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了如指掌的一面,不过他的真实身份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老大,你怎么会来这儿的?”傅星瀚依旧好奇地追问着凌云鹏。虽然他跟凌云鹏是中学同学,还一起登台演出,但他始终觉得这个搭档有点神秘莫测。

“我小时候体质弱,时常发烧,咳嗽,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后来我父母听说云雾山上有位老和尚会治这病,而且还会教授功夫,能强身健体,所以就带我来这儿了,我在明净师傅的调理下,终于治愈顽疾,而且还学了点功夫。”

凌云鹏编造了一个与云雾山有缘的故事,故事中提到的明净和尚确有其人,他就是云雾山鸿恩寺的方丈,凌云鹏的师娘方秀芹跟着明净师傅学针灸推拿,学治病疗伤,只不过凌云鹏从未见过这位明净大师,他来到云雾山的时候,明净大师早就圆寂了,而鸿恩寺里的小沙弥也都离开云雾山了,鸿恩寺也早就断了香火了。

“哦,原来你这身功夫是那个老和尚教的,那个老和尚一定是隐居在此的武学高僧,我说呢,老大你的身手如此了得,一定是受高人指点。”傅星瀚向凌云鹏投来惊羡的目光。

凌云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前浮现出冷劲秋的面容。

木村在军车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小野和竹内,以及那两个去解手的中国人从林子里出来,感到很是纳闷,后来觉得有些不妙,便下车去林子里查看个究竟。

等木村走到林子里,看见竹内和小野二人都已一命呜呼了,而那两个中国人则无影无踪了,方才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到底是去追捕那两个中国人,还是回九江驻军报告此事呢?

追捕的话,现在就剩他和司机二人,势单力薄的,连竹内中尉和小野少佐都莫名其妙地死了,他这个特高课里拳脚功夫最弱的如何能抵挡得了?所以追捕的念头立刻被掐灭了。

回去报告古川大佐吗?也不行,古川大佐要是知道竹内中尉突然殒命了,一定会大动干戈进行搜捕,那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滞留在九江,协助古川捉拿凶手了,可是加藤课长还等着小野三郎去复命呢,现在小野死了,那自己是唯一能去复命的人了。

木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逃命最重要,杀害竹内和小野的凶手看上去不太像高桑和吴桑,他俩一个手臂骨折了,另一个身上带着伤,如何能瞬间将竹内和小野这两员大将毙命?可能这林子里还藏在高桑和吴桑的同伙,他们一路保护着这两位,可能他们事先已经在林子里埋伏好了,高桑和吴桑早不解手,晚不解手,偏偏到了这片林子的时候想要解手,他们肯定是趁机跟那些人会合,那些人随后除掉了竹内和小野,带着高桑和吴桑逃之夭夭了。

木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合情合理,于是乎,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快点溜之大吉,离开此地,何况那只重要的公文包现在就在吉普车上,这天下掉下来的功劳怎么就砸到他头上了呢?只要他把这只重要的公文包交给了加藤课长,他无疑就是此次行动的首功之臣,真是因祸得福啊!

木村一想到这个,便赶紧从林子里跑了出来。招呼了一下军车司机:“快,快走,林子里有抗日分子,小野君和竹内君都被杀了,把高桑和吴桑给劫走了,我们赶快跑吧。”

说完,木村跳上了吉普车,看见副驾驶座上的那只公文包,兴奋不已,赶紧将这公文包拿了下来,坐到后面的军车里。

“开车,快开车。”木村吩咐司机赶紧开车,司机见状,立刻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卡车箭一般地朝前飞驰而去。

凌云鹏带着傅星瀚沿着小河逆流而上,走了四五个小时才来到云雾山的山脚下,看见有一些行李散落在山脚和路口,还有几具尸体滚落在山下,凌云鹏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云雾山上的游客。这么说,云雾山上的那些游客下山时,遭到了日军的射杀,难道山上的日军开始大屠杀了?

一想到这儿,凌云鹏不禁浑身血液凝固了,他的同袍,他的手足难道都遭此厄运了吗?

傅星瀚也被山脚下这一片狼藉吓坏了,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凌云鹏:“老大,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哪吒他们该不会都……都……”

“去看看。”凌云鹏来不及细想,疾步朝山上跑去。

刚跑了四五十米,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落在了凌云鹏的面前,吃了一惊,凌云鹏毕竟是经受过严格的军事技能训练的,连忙一个侧翻,躲到了路旁的草丛里了。

而傅星瀚吓得双脚直跳:“哎呀,我的妈呀。”

“快过来。“凌云鹏朝傅星瀚喊了一嗓子。

傅星瀚急忙连滚带爬地爬进了草丛里。

而躲在不远处的秦守义听到这阵密集的枪声后,连忙朝山路上张望,不知是哪位耐不住性子,探出头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凌云鹏和傅星瀚。

秦守义兴奋极了,连忙转向躺在草丛里的阿辉:“阿辉,你快看,老大和戏痴他们回来了。”

阿辉一听,一骨碌坐了起来,朝秦守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躲在草丛里,连忙朝着他们招手,轻声叫道:”老大,戏痴,我和哪吒都在这儿呢!“

凌云鹏朝声音处扫视了一下,果然看见秦守义和阿辉两人正躲在前面四五十米的地方,朝他们挥手示意呢!他们的身旁和四周都有许多山上的游客和住客,拖家带口,拿着行李。

凌云鹏往山上望了望,便招呼了一声傅星瀚,二人猫着腰朝秦守义他们那儿靠拢,秦守义和阿辉待的地方是山上射击的盲区,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有可能成为日军的靶子。

“老大,你们怎么回来了?”秦守义和阿辉异口同声地笑问道。

“想你们了呗。”傅星瀚朝秦守义和阿辉眨了眨眼,他现在觉得他们四人待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哪吒,你肩膀受伤了?”凌云鹏一眼瞥见秦守义的肩膀上裹着布条,上面渗出血迹。

“没事,刚才中了一记冷枪。老大,你们怎么从小野那儿逃出来的?”

“这话说来有点长,哪吒,你先告诉我,戴公馆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凌云鹏迫切想要知道云凤的下落。

366. 心急如焚

“老大,上面的情况不妙,张勇已经牺牲了,李立峰生死未卜,他掩护我和阿辉下山,但他一直没有下山,我估计凶多吉少,裴俊杰,金小姐和明叔三人已经暴露了,被日本兵带去了盛景酒店,也许正在审问,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秦守义把上面的情况大致向凌云鹏汇报了一下。

凌云鹏心里一凛:没想到还是给鬼子识破了,那三人现在生死难料,看来云凤此时命在旦夕,得设法尽快将这三人救出来,尽管他知道想要把这三人救出来却并不容易。

“哪吒,现在上面有多少日本兵?”

“当时我在戴公馆的屋顶上观察,好像还有八十几个日本兵留在了云雾山,我用我的那些个宝贝已经毒杀了差不多十三四个日本兵,后来张勇开着军车,我和阿辉,还有立峰一起消灭了也有二十几个日本兵,我估计现在上面大概还有四十几个了。”

凌云鹏听完秦守义的汇报之后,点了点头,现在剩下四十多个日本兵了,应该比先前容易对付些,只是现在敌人占据制高点,可以肆意地向下进行扫射,下面的人只能被动地躲避子弹,而且他最担心的是三浦会向古川请求增兵,若是古川派兵前来增援,那他们和那些游客可就要遭到两面夹击了。

“哪吒,你们在这儿待了多久了?”凌云鹏在计算古川若是接报的话,需要多久才能到达这儿。

“老大,我们已经在这里躲了两个多小时了吧?”阿辉估摸了一下时间。

“两个多小时了?”凌云鹏有些疑惑:“不对啊,要是古川接到三浦的增援电话的话,一个小时肯定能赶到这儿,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老大,你放心,古川的增兵不会来了。”秦守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嗯?你怎么知道?”

“我已经把山上的所有电线都打断了,三浦现在无法跟古川通电话了。”

“干得漂亮,哪吒!”凌云鹏一听,高兴得情不自禁地与秦守义击了一掌。

“哪吒,没想到你是粗中有细,居然掐断了三浦和古川之间的联系,现在三浦就带着四十个人在上面孤掌难鸣。”傅星瀚朝秦守义翘了翘大拇指。

秦守义被夸得有点脸红,他把他的计划告诉了凌云鹏:“老大,我打算等天黑了之后,让阿辉把那些住客和游客全都带下山,我们呢,悄悄地上山去救裴中士他们仨。”

“嗯,我刚才也在这么想,不过……“

凌云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云凤的安危,他心急如焚,早一分钟将她解救出来,他就能早一分钟心安。他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多钟,若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还要等三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所谓关心则乱,凌云鹏知道此时若是采取行动的话,势必会有危险,但现在,在他的心目中,云凤的安危胜于一切。

”哪吒,我想我们还是要尽快把裴中士,金小姐和明叔三人救出来,夜长梦多,如果小鬼子一意孤行的话,那三人肯定会凶多吉少。“

”老大,那你想怎么干?我听你的。”秦守义虽然也牵挂着那三人的安危,但理智告诉他还是应该避开鬼子的锋芒,等到天黑采取行动才是最安全有效的。但没想到一向进退自如,从容不迫的老大,为何这次会采取铤而走险的行动,但不管怎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一定会生死追随他的老大。

“我想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跟我一起上山,戏痴和阿辉二人就在此等到天黑,然后将那些游客带下山去。”凌云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毕竟山上的那些游客和住客中有不少是精英分子,应尽力保护他们安全撤离云雾山,这个任务就交给阿辉和傅星瀚去完成了。

”老大,你不用带上我吗?“傅星瀚见老大只带秦守义一人上山,有点不放心:”我也许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我看你算了吧,你这断臂之力还是悠着点吧,你上去,别说去救他们仨了,不成为老大他们的累赘就不错了。“阿辉望着傅星瀚吊在胸前的那条左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星瀚望了望自己的左臂,叹了口气,诚如阿辉所言,自己的手臂骨折了,跟鬼子打斗肯定不行,就算是不骨折,他也是四人里面战斗力最差的,若是带他上山,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拖累老大和哪吒。

“好吧,老大,我听你的安排,就静静地在这儿等天黑,天黑了之后我和阿辉把这些人带下山去。”

“那就这样吧,戏痴,阿辉,看好了这些人,别让他们贸然下山,一定要等天黑了才行。”凌云鹏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

“放心吧,老大,刚才哪吒和我已经挨个传过话了,等到天黑下山,现在就在这草丛里面养精蓄锐,就地休息。”

凌云鹏点点头:“好,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哪吒,你跟我走。我们先跨过这条山路,然后躲到那块山石下面,沿着崖壁朝山下走。”

“老大,你不是要上山吗?怎么往山下走?”秦守义不明其意。

“我们从云雾山的另一个隘口上去。”凌云鹏来不及细细向秦守义解释了,现在他要分秒必争。

凌云鹏说完,冲出草丛,一个前滚翻,跑到了山路的对面,秦守义也赶紧飞奔到山路的另一侧,上面又响起了一阵枪声,在山路上留下一个个凹坑。

过了山路之后,两人猫着腰,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草丛,就到了一块突出的山石下面,这里不用担心被子弹击中,头顶上有这么大一块山石遮挡,就算是炸弹也炸不着他们,不过,要下山的话,必须像壁虎一般贴着崖壁慢慢挪动步子,才能到达山脚,而这段路程同样充满了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掉到山谷里去。

只见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紧贴着崖壁,一步一步地沿着巨石朝山下挪动。

终于到达了山脚了,凌云鹏朝着西南隘口方向飞奔过去,他打算从这个隘口上山,当年父亲就是掩护义父和他的大部队从西南隘口那儿下山的。

367. 枪口逃生

当初凌云鹏也想过将高子睿和沈芝筠从这个西南隘口下山,以躲避日本兵的追捕,但后来发现这个隘口已经荒草滋长,荆棘密布,把山路都掩盖了,而且那儿又窄又陡,很是危险,稍不留神就会坠崖,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如今南面隘口已被鬼子封锁,只能从这个隘口试一试了。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穿过山脚下的一片竹林,终于来到了这个西南隘口的出口处的附近,凌云鹏仔细辨认,发现了三块黑石旁的一棵松柏树,在这棵松柏树的树干上有个“云”字的刻痕,那是当年凌云鹏和如霜二人偷偷在此玩耍时,如霜刻下的。

“哪吒,我们从这儿上去。”凌云鹏指了指那条几乎被荆棘和荒草覆盖住的小道,然后一边扒开荆棘一边朝里面走去。

“老大,还是我走前面吧。”

秦守义说着,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片当砍刀,把脚边的荒草和荆棘往两边扒拉,很快就趟出一条小路来了。

“哪吒,还是你有办法。”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走山路就跟逛大街一样,不过,老大,你好像不是山里人,怎么对这云雾山这么熟悉呢?”

“哪吒,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起过我义父就是觉慧大师,他出家前就是云雾山上的大当家的,人称冷面虎。我在云雾山上待了一段时间,当然对这儿熟悉了,不过,哪吒,这事不要向其他人透漏半个字。”

“我一定守口如瓶。”秦守义以为凌云鹏是担心自己与山贼交往的这个经历会让军统有所顾忌,所以才刻意隐瞒此事。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我父母听说云雾山上鸿恩寺的明净大师医术高明,所以就带我来这儿治病了,病好了之后明净大师还教了我一些武功,后来我又遇到了我义父,又跟着他学了点功夫。”

为了消除秦守义的疑问,凌云鹏只能将编造给傅星瀚的这个故事再重复一遍,这样一来,似乎故事的前后衔接得挺像那么回事,没有什么漏洞。秦守义对凌云鹏的解释深信不疑。

两人艰难地在这条小道上攀爬着,身上的衣服都被钩破磨烂了,身上也被荆棘刮蹭出一道道血痕,不过还算幸运,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准确地来到了天龙瀑附近的隘口处。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以往山上有路灯,所以照明还没什么问题,不过如今秦守义将所有的电线都打断了,包括照明线路,所以山上显得特别的黑,特别的静,他们只能借助月光,摸索着前行。

三浦见天色暗了下来,便吩咐手下将几盏大灯接到隘口处,但是手下回来报告说,整个云雾山都停电了。

三浦一听,惊讶得半天没吭声,原本三浦打算继续坚守到天明,等到山下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趁他们饿的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时,以逸待劳,冲下山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泡汤了,人算不如天算,云雾山居然停电了,现在电话打不通,电灯也不亮,难道让那些山下的抗日分子从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吗?

三浦不甘心,大喊一声:“点火把。”

十几个日本兵从山崖口撤离,然后跑步去捡一些木棍,再用布条将木棍的上部包裹起来,浸在煤油里,取出后用火点燃,充当火把。

山下的阿辉和傅星瀚两人见天色已暗,便悄悄地指挥那些游客准备撤离,一小部分人在傅星瀚的带领下,试着从山路悄悄地经过,所幸没有听见枪声,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壮着胆子加入到撤离的队伍中来了。

上面的三浦望着山下黑漆漆的一片,甚是恼恨,他估计山下的人开始有动作了,于是便吩咐机枪手往山下扫射,其余的士兵也无目标地向下开枪。

山下的人忽然听见山上又枪声大作,连忙朝草丛里钻,有几个中了冷枪,正捂住伤口惨叫不已。

忽然,山上的垭口处亮如白昼,那些日本兵打着火把进行照明,看见山下有移动的目标,便开枪射击,一时间有不少人中弹。

阿辉看了看四周,大概还有三分之二的人还没来得及下山,其中有七八个受伤了,大家躲在草丛里,不知该怎么办。

三浦知道山下的人都躲在草丛里,便下令将火把扔下山去,一时间,十几支火把朝山下扔去,有些扔到了草丛里,荒草一遇到火,瞬间燃烧起来,把那些躲在草丛里的人都给逼了出来。然后三浦命令士兵朝这些人射击,又有不少人中弹,死伤数人。

“奶奶的,这是天要亡我吗?”阿辉见周边有好几个人都受伤倒地,而有个火把就落在他身边不远处,把那些荒草都烧了起来,一阵呛人的烟味袭来,阿辉头发也被烤焦了,脸上黑乎乎的,身上有好几处被火灼伤。

阿辉看见山路对面的巨大山石,下午,老大和哪吒二人就是从那里走的,于是,他大喊一声:“去对面的石头下躲起来。”

剩下的那些六神无主,哭天喊地的人正像无头苍蝇似的惊慌失措,听见阿辉在给他们指路,也顾不得许多了,与其待在原地被火烧死,不如拼一下,穿过山路,跑到那儿的山石下面,也许还有活路,至少可以抵挡上面的子弹和火把。

于是乎,大家拼命地朝对面跑去,山上的枪声大作,又击中了好几个人,不过大部分都跑到了对面山石下。

大家站在崖壁边上,往下面看了看,这里离底下山谷还有二三十米的垂直高度,如果掉下去的话,非死即伤。但现在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一个个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好在鬼子的火把将路边的荒草都点燃了,给了大家一点亮光,大家伙心惊胆战地贴着崖壁朝前走着。但其中有两三个因为恐高,腿软,眩晕而掉了下去。

“别看下面,看自己脚底下,一个个走,别急。”阿辉指挥着大家通过这两个巴掌宽的崖壁。

终于剩下的这些人活着走到了山脚下。傅星瀚带着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在山脚下等他们呢。

阿辉走到傅星瀚面前,脚一软,瘫倒在他怀里:“戏痴,我总算是活着见到你了。”

傅星瀚一把抱住阿辉,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阿辉,你这兔崽子,总算是等到你了。”

大伙儿喜极而泣,纷纷向傅星瀚和阿辉拱手致谢,有的索性向他俩跪拜磕头:“多谢壮士搭救,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待日后结草衔环。”

“别别别,受不起,受不起。”阿辉和傅星瀚连忙将那些朝他们跪拜的人搀扶起来。

“大家自由了,快点离开这儿吧。”傅星瀚对着大家高呼一声。

于是,大家各奔东西,终于逃离了虎口。

</br>

</br>

368. 夜袭营救

就在三浦带着三十多个日本兵在南面隘口的山崖向山下那些逃亡的游客们开枪射击时,凌云鹏与秦守义二人已悄悄地靠近了盛景酒店。

这处酒店是云雾山上档次最高的酒店,此处曾经是云雾山的一景,尤其是到了夜晚,绚丽的霓虹灯闪烁,轻柔的音乐声响起,餐厅里还有歌女搔首弄姿献唱,腰缠万贯的食客们在此大快朵颐,令人流连忘返。

现如今这里成了日军临时指挥所,进进出出的都是那些一脸凶狠冷漠的日本兵,这里四周弥漫着一种令人肃杀可怖的气氛,如今这里漆黑一片,更是增添了几分煞气。

凌云鹏看见酒店前空无一人,便悄悄地靠近,他朝里面张望了一下,里面一片漆黑,他朝秦守义招了招手,两人便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去。

这里凌云鹏来过一次,就是当初来搭救傅星瀚的那次,他假扮食客坐在餐厅里用餐,然后伺机同阿辉一起上楼营救傅星瀚,所以这个地方还有点熟悉。

经过餐厅之后,后面就是住宿部了,凌云鹏看见底楼有些亮光透了出来,便蹲下身子往那儿张望,看见在走廊中间处有几个日本兵正守在一扇房门外面,在原先装壁灯的地方点了几支蜡烛。那几个日本兵正站在那儿聊天呢!

凌云鹏判定那间房间里一定是关押着裴俊杰,明叔和云凤,看来他们现在还是安全的,否则这些日本兵也没必要守在这儿了,可是怎么过去搭救他们呢?如果硬冲过去,可能还没接近,那四个日本兵就开枪射击了。

凌云鹏看清情况了之后,便朝秦守义挥了挥手,意思是离开酒店。

两人走出酒店,凌云鹏把秦守义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哪吒,里面有四个鬼子,在走廊中间,强攻不行,还是用你的老办法,把你的宝贝叫来。”

“好,我这就去。”

秦守义连忙朝附近的灌木丛跑去,然后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竹梢,轻轻一吹,过了一阵子,只听见灌木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几条蛇向秦守义游了过来。

秦守义仔细辨认了一下,可惜并没有毒蛇,这儿毕竟不是后山,后山那儿蛇的品种繁多,毒蛇有不少,这儿的蛇没多少,只能凑合着用了。秦守义挑了两条粗壮一点的蛇,又回到了盛景酒店附近的角落里。

“老大,没找到毒蛇,只能凑合着用一下了。”

“可以,只要把那四个人吓跑了就行。走。”

两人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住宿部的底楼,秦守义将手上的两条蛇朝走廊里扔了过去,两条蛇慢慢地朝前游了过去。

那四个日本兵正在开心地闲聊,忽然有个日本兵看见了地上有东西在游动,顿时惊住了,对着伙伴喊道:“地上是什么东西在动?”

其他三人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有两条蛇正吐着蛇信,朝他们游了过来。

“啊,是蛇!云雾山上的毒蛇!”

四人顿时吓得抱头鼠窜,朝外面跑去,正在外面守着的凌云鹏和秦守义见这四人惊恐万分地跑了出来,便开始出击了。

凌云鹏一个扫荡腿就将跑在第一个的日本兵绊倒,后面三个来不及收腿,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倒在前面的人身上,凌云鹏瞅准了最上面的人的脑袋,一记重拳打在那个日本兵的后脑上,那个日本兵还来不及叫唤就倒地不起了。

秦守义一拳击中第三个日本兵的后脖梗上,这个鬼子脑袋立即耷拉下来,秦守义将这个日本兵拉到一边,然后对着第二个日本兵的脑袋一记重拳,那个被压在最下面的日本兵已经觉察出有情况了,连忙掏出哨子用力吹响,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这声刺耳的哨子声,把凌云鹏和秦守义也吓了一跳。

凌云鹏连忙上前,双手一拧这个日本兵的脖子,这个日本兵便翻了白眼了,手里还紧紧地拽着那只哨子。

“快,哪吒,先把人救出来。”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连忙跑到那间房间那儿,看见那两条蛇还在那儿吐着蛇信,秦守义连忙将这两条蛇抓了起来,缠在手上,然后走到走廊尽头,推开窗户,把那两条蛇放了出去:“宝贝儿,任务完成了,你们可以走了。”

凌云鹏推了推门,发现门被锁住了,便立即抬脚,用力一踹,门被踢烂了,随后把门撞开,看见裴俊杰,金嘉琪和明叔三人被反绑在椅子上。

三人刚才就听见那几个日本兵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现在见房门被踢开了,定睛一看,黑暗之中,像是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的身影。

“凌长官,秦大哥。是你们吗?”裴俊杰轻声地问道。

“是我们,我们来救你们了。”凌云鹏和秦守义赶紧给三人解开绳索:“快,赶快离开这儿。”

“真是你们啊!凌队长,秦大哥,没想到我们还能见上面。”金嘉琪兴奋地搂住凌云鹏的脖子。

当金嘉琪搂住凌云鹏的脖子时,儿时那种甜蜜的回忆又涌上了凌云鹏的心头,但此时来不及细细体会了,得赶紧离开这儿,刚才那个小鬼子的哨子声也许三浦也听见了。

三人被松绑了,随后跟在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身后,一行人经过那四具尸体时,将鬼子散落在一旁的99式步枪带上。

“哪吒,你先带他们原路返回,我还有点事,去去就来。”

“老大,你还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吧!”秦守义不知道凌云鹏还有何事要做,怕他一人会有危险。

凌云鹏上山的目的不仅仅是救出裴俊杰,明叔和金嘉琪三人,他还要将藏起来的三卷胶卷带上,送到高子睿的手上,让他能够根据这些资料生产抗鼠疫新药apm。还有那部藏在屋顶的电台,这部电台可是德国的最新款,丢弃的话就太可惜了。这些东西都藏在戴公馆内,凌云鹏得把这些东西带走。

“我要去一下戴公馆,还有些东西要带走。”

“凌队长,我们还是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们也不放心啊!人多力量大嘛!”金嘉琪确实为凌云鹏捏了把汗,担心他遇到危险。

“是啊,老大,我们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裴俊杰改口称凌云鹏为老大了,他从心底里佩服凌云鹏,不仅因为凌云鹏智勇双全,而且为人忠义。凌云鹏几次三番置生死于度外,去救高子睿,救傅星瀚,救他们仨,这种勇气非常人所拥有。

凌云鹏见大家都不愿抛下他离去,便点点头:“好吧,我们快去快回。”

一行人赶紧朝戴公馆方向跑去……

</br>

</br>

369. 英烈千秋

守在隘口的三浦突然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哨子声穿破夜空,心头一凛:不好,这是铃木的哨子,铃木不是待在盛景酒店看管那三个嫌疑犯的吗?怎么会突然吹响哨子呢?该不会是那几个嫌疑犯想要逃跑?

“一班守在这儿,其余的人都跟我回临时指挥所。”三浦手一挥,其余的士兵便立刻集合,打着火把,跟着三浦朝盛景酒店进发。

而此时,凌云鹏一行人正朝半山腰别墅区跑去,大家都一整天没进食了,早就饿的头昏眼花,脚步虚浮,只是现在大家都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所以一时还没意识到体力有些不支了,但是跑了一段路之后,明叔和金嘉琪两个明显赶不上大家了。

明叔上了年纪了,本来就跑不快,现在更是因为紧张和饥饿,双腿迈不开,跑了没几步就一手扶着树,一手摁住腹部,站在那儿直喘气。

“你们先跑吧,我跑不动了。”明叔气喘吁吁地朝凌云鹏和秦守义挥了挥手。

“明叔,我来背你走吧。”秦守义二话不说,把明叔背在身上,朝前跑去。

秦守义肩膀上中了一枪,本来就失血不少,又跟着凌云鹏一路披荆斩棘爬上了隘口,之后又在盛景酒店杀了两个日本兵,体力早已透支了,背上了明叔之后,脚步也明显不稳了,只是在咬牙坚持。

金嘉琪也跑得气喘吁吁,两眼冒金星,凌云鹏见状,赶紧拽着她,拖拽着朝前跑去。

突然,前面出现了军靴声和火把的亮光。

“不好,大家快躲起来。”凌云鹏没想到会跟守在隘口的日本兵迎面相遇,真是冤家路窄。

可是周边几棵树之外,并没有什么遮挡物可以作为掩体躲藏起来,但在左前方五十米处就是半山腰的别墅群了,只要到了那儿,就能躲藏起来。

裴俊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来需要有人将鬼子吸引到反方向的地方,大家才能脱险,而这个任务就由自己来完成吧。

于是裴俊杰突然从树后跑了出来,并朝右侧飞奔而去。

凌云鹏见裴俊杰的这一举动,就知道裴俊杰决定牺牲自己来掩护大家了,心里不禁为之一颤,自打来到云雾山之后,当他发现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是军统派来监视自己的,便对这三人采取了不友好的态度,将他们仨支走,不让他们知晓自己的行动,甚至是在蘑菇汤里放了强效安眠药,让这三人睡了足足一整天,整的他们仨见到他都发怵。

但当鬼子上山了之后,这三人的表现却可圈可点,他们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他所布置的任务,比如扮成猎户诱骗小野相信高子睿已经下山了,虽然没成功,但确实尽力而为了;又比如裴俊杰和张勇二人引诱鬼子将毒猪肉带回八仙洞,造成了七十七名鬼子被毒杀的结局;再比如当鬼子将别墅群里的人都赶走,以便抓捕抗日分子时,裴俊杰这三人曾经提出掩护其他人离开云雾山;而张勇在与鬼子的交战中英勇牺牲了,李立峰为了掩护秦守义和阿辉,与鬼子激战,凶多吉少,而现在裴俊杰为了掩护他们脱险,毅然决然地将鬼子吸引到自己身上。

凌云鹏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不禁夺眶而出,默默地为裴俊杰祈祷:兄弟,保重。

裴俊杰的动静果然引起了三浦和其他鬼子的注意。

“右边有人影晃动,快追。”三浦朝后面的士兵大吼了一声。

日本兵连忙端起枪,朝那边的黑影追击过去,裴俊杰跑了一段路之后,躲在身旁的树后,端起手里的99式步枪,借着火把的亮光朝鬼子射击,一连击中了三名鬼子,随后,继续往前飞奔,他知道,只要他跑得越远,凌云鹏他们就越安全。

已经跑出一百米了,一百五十米了,一百八十米了,裴俊杰还在不停地跑,不停地朝后面射击,但显然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了,他的体力也快到了极限了,裴俊杰靠在树上,喘息了片刻,再次举起枪瞄准,但还未等他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就击中了他的左臂,手上的步枪脱手,掉落在地。

后面的鬼子正疯狂地朝他涌了过来,嘴里叽里呱啦地叫嚣着,裴俊杰估计他们可能是在说抓活的,因为把他击伤之后,后面的鬼子竟然都没开枪,只是举着枪朝他飞奔而来。

裴俊杰趁着这个机会,右手举枪,左手支撑着,跪在地上瞄准前面的两个鬼子,扣动了扳机,前面的两名鬼子被击中倒地,顿时有数发子弹向他射了过来,裴俊杰的左腿,右手,腹部中了数枪,鲜血汹涌而出。

望着那些已经看得清面部五官的鬼子朝自己逼近,裴俊杰惨淡一笑,他坐在地上,倚靠在树干上,用左手将步枪捡起,将枪口顶住自己的下颚,然后将左手移到扳机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永别了,老大,我已经尽力了。”

裴俊杰的左手往下一摁,枪声响起,子弹穿过裴俊杰的头颅,一腔热血洒在身后的沃土上,裴俊杰倚靠在树上,双目微睁,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

三浦带着手下的士兵跑到裴俊杰身边,望着裴俊杰的遗容,一个个沉默无语。

“支那人,确实难对付。”三浦把帽子脱下,向裴俊杰低头致意。

三浦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人确实是他抓捕的三个嫌犯之一,那么另两个呢?三浦立刻指挥士兵跑向盛景酒店。

走进盛景酒店,三浦在住宿部底楼的拐角处看见了四具尸体,这些尸体身上并没有刀枪伤,而是被徒手击毙的,可见对方的力量有多大。

三浦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发现他们不是被重拳击中脑部而亡,就是被扭断脖子而死,而这应该不可能是刚才饮弹自尽的嫌犯所为,那个嫌犯看上去中等个子,而且偏瘦,应该没有一击致命的力量,而另两位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另一个是扮成假小子的姑娘,更不可能有这力量,更重要的是,这三人都被绑在椅子上,怎么可能挣脱,然后一下子致四名士兵于死地,这凶手一定是另有他人,而且一定是藏在云雾山的某个角落里,看来这些抗日分子人数还真不少。

</br>

</br>

370. 追踪而至

但令三浦不解的是,四名士兵应该在走廊里站岗执勤,怎么突然间全都跑到出口这地方来了?然后被一网打尽,要不是铃木临死前吹响了哨子,他都不知道这些抗日分子居然还在山上跟他们周旋。

正当三浦在查验四名士兵的死亡情况时,山口跑到那间关押嫌犯的房间,发现人早已无踪影,只剩下三根绳索扔在地上。

山口跑到三浦身边,向他汇报了房间里的情况,三浦对此并不吃惊,这些抗日分子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三名嫌犯从这儿劫走,其中一个因无路可逃而饮弹自尽了,那另两个肯定是被接应的抗日分子带走了。

那个饮弹自尽的嫌犯为何要独自逃跑呢?照理,三名嫌犯应该在一起的,三浦猜测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带着一群士兵过来了,可能会正面遭遇,所以他为了掩护同伴,就把士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从而掩护那几个同伴逃离。

三浦突然想明白了,他随即跑出盛景酒店,将剩余的三十人左右集合起来,朝刚才追击的地方跑去……

三浦跑到当时追击那个嫌犯的地方,那人是朝右侧逃跑的,那其余人应该是朝左侧逃跑,三浦拿过火把看了看,左前方是半山腰的别墅区,那些抗日分子一定是跑到那里躲起来了。

而现在隘口还有十个人守在那儿,那这些人想要从隘口下山的话,并不容易。如果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现在所要采取的措施便是将别墅区包围,可现在自己手上的士兵才三十个不到,捉襟见肘,要将整个别墅区围个水泄不通是不可能的。

那里有七八十栋别墅,那些抗日分子躲在任何一栋别墅里都不容易找到,若是挨家挨户去搜寻这几个抗日分子,一是人手不够,二是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因为那些抗日分子手里拿着铃木等人的步枪,有不小的攻击力。他们在暗,自己在明,若是这些抗日分子在暗中进行狙击的话,自己这三十多名士兵就会成为活靶子。

看来现在只能把这些士兵安排在别墅区的东、西、北三面进行堵截,南面靠近隘口,若是这些抗日分子想要从南面突破的话,隘口的士兵可以接应。

况且,山口孝之的善后工作基本已经完成,除了几栋位置比较偏僻的别墅外,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已经搜了个遍,除了搜罗那些珠宝首饰,古董字画,金银财宝之外,那些留存的粮食也一并带走了,所以就算是那些抗日分子躲进了别墅里,他们也没什么可吃可喝的,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往外冲,此时只要守株待兔,不愁兔子不露头。

于是,三浦决定把兵力布置在东、西、北三面,各派了十名左右的士兵进行巡视。做出决定之后,三浦指挥着士兵朝别墅区行进。

当裴俊杰跑向右侧,将鬼子吸引到他的身上时,凌云鹏便拉着金嘉琪,秦守义背着明叔朝戴公馆方向跑去。

刚跑进戴公馆,凌云鹏就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和金嘉琪二人都摔倒在地,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具尸体,仔细辨认了一下,是两个一高一矮的日本兵。

秦守义背着明叔也进来了,他见凌云鹏和金嘉琪两人摔倒在地,再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笑了笑:“这是我和张勇两人干的,没来得及把这两具尸体藏起来。”

一说到张勇,秦守义的眼睛湿润了,他想到了张勇当时牺牲时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

“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个都是好样的,他们没给中国军人丢脸。”凌云鹏深深吸了口气,他心里清楚此时这三人也许都长眠在云雾山上了。

“他们都是值得我们及后人铭记的英雄。”金嘉琪说这话时,声音哽咽。

金嘉琪的眼前又浮现出裴俊杰的面容,当初要是他不站出来,向鬼子解释她之所以女扮男装成明叔的儿子一事,也许他也不会暴露,而在刚才,他义无反顾地把敌人引开,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她听见那个方向枪声大作,后来又无声无息了,想必裴俊杰已经殉国了。一想到这儿,金嘉琪眼里泪光闪烁。

“唉,裴中士可真是个好人呢!”明叔不禁老泪纵横,当初三人被抓之后,关在房间里,裴俊杰和金嘉琪两人还给明叔出主意,如何应对鬼子的审问。

黑暗之中,大家不禁缅怀起那三位勇士。

凌云鹏稍事休息之后,便去屋顶取那个装电台的黑色皮箱,以及藏在壁炉里的三卷胶卷。

凌云鹏先跑到窗口处,双手一拉,一个后滚翻上了屋顶,然后从烟囱后面将裹着雨布的黑色皮箱夹在腋下,朝窗口处跑去,忽然他隐隐约约地看见前面有亮光出现,仔细一看,是一群鬼子打着火把朝别墅区跑来。

“不好,鬼子可能发现我们的踪迹了。”凌云鹏心头一紧,赶紧拿着小皮箱从屋顶翻入屋内。

随后他摸了摸壁炉的炉膛,摸到了三卷胶卷,连忙取出,这三卷胶卷记录的才是高子睿真正的实验数据资料,他把三卷胶卷放入一个小铁盒里,然后放在贴身衣袋里。之后,他匆匆下楼。

“不好,鬼子朝别墅方向来了,大家先躲到客厅里去。”凌云鹏招呼了一下。

其余三人赶紧朝客厅方向转移。

凌云鹏将黑色小皮箱交给金嘉琪,转身招呼了一下秦守义:“哪吒,帮我把那两具尸体藏到警卫室的床底下去。”

秦守义点点头,随后和凌云鹏一起将那一高一矮的两具日本兵尸体移到警卫室的床底下。

处理完尸体之后,秦守义站起身来,但眼前金星直冒,呼吸变得粗重,他扶着墙朝前走了两步,眼前一阵发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凌云鹏一转头,看见秦守义坐在了地上,连忙走过去:“哪吒,怎么啦?”

“没什么,感觉力气好像用完了。”秦守义头靠着墙,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br>

</br>

371. 饥伤交迫

凌云鹏摸了摸秦守义的额头,烫得像火炭似的,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凌云鹏看了看秦守义的肩膀,肩膀中弹处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红肿得厉害,皮肤上泛着光亮,子弹还嵌在肌肉里,凌云鹏知道秦守义是因为伤口感染,而且一天没吃东西了,抵抗力不行了,才会发高烧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补充营养,让秦守义能有点抵抗力。

可是现在别墅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吃的了,凌云鹏正焦头烂额之时,忽然想起厨房里还有不少调味品,其中之一就是白砂糖和红糖,局座的这个行宫虽不常住,但调味品倒是丰富齐全,他曾经在做红烧狍子肉时看到过一大罐白砂糖和一小罐红糖。对,喝点糖水能增加能量。

于是,凌云鹏跑到厨房里,随后拿了只杯子,将红糖倒入其中,再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倒入杯子里,用筷子搅拌了一下,拿到秦守义面前。

“哪吒,来,喝点红糖水。”凌云鹏扶起秦守义,然后将红糖水喂给他喝。

红糖水的甘甜,让秦守义的胃里有了一种舒爽的感觉,一杯水很快就喝光了:“还有吗,再给我来一杯。”

“有,等着。”凌云鹏又去厨房冲了一杯红糖水给秦守义。

秦守义三口两口就喝完了:“真好喝,我感觉有点力气了。”

“你先在这儿靠会儿吧,我给明叔和金小姐送去。”

凌云鹏带了三只杯子,抱着两罐糖走进客厅,随后又从水缸里舀了一脸盆的水端到客厅里。

“大家饿了一天了,这儿也没什么东西吃,大家就喝点糖水解解乏,垫垫饥吧!”

金嘉琪见凌云鹏忙进忙出的,一刻不停,连忙上前帮忙。

“凌队长,我来吧。”金嘉琪起身给大家冲糖水。

每个人连喝了两大杯糖水之后,感觉肚子里不再咕咕叫了,精神也好些了。

秦守义在糖水的作用下,能攒着点气力走进了客厅。

“秦大哥,你躺会儿吧。”金嘉琪见秦守义脚步虚浮,疲惫不堪的模样,连忙过来搀扶。

凌云鹏知道秦守义的伤口已经感染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动手术,把子弹取出,然后进行消毒消炎,但现在不可能动手术将子弹取出来,只能做简单的清创,消毒,把伤口包扎一下,以免伤口继续感染恶化。

于是,凌云鹏跑上楼,到局座的房间里将药箱拿了下来,打开药箱,看见里面有绷带,有纱布,有药棉,有碘酒,还有两盒百宝丹,很是惊喜,赶紧给秦守义上药。

他将秦守义的衬衫脱去,因为衬衫已经跟伤口粘连在一起了,所以脱下时,秦守义忍不住痛哼了几声,伤口上的结痂被撕开了,鲜血又冒了出来,凌云鹏赶紧用药棉止血,然后在用药棉蘸上碘酒给伤口消毒,碘酒一碰到伤口,秦守义浑身一颤,冷汗直冒。

凌云鹏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得赶紧给秦守义的伤口消毒,否则继续感染下去,后果难料,他加紧手上的动作,秦守义痛得身躯扭动起来,金嘉琪见状,连忙走上前去。

“还是我来吧。”金嘉琪接过凌云鹏手上的碘酒药棉,轻轻地涂抹,边涂边吹,让秦守义不至于那么疼痛难忍。果然,秦守义不再痛得浑身发颤了。

“这活还是女孩子干比较细心,像我们这种大老爷们,粗手笨脚的,不适合干这个。”凌云鹏见状,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自嘲了一下。

“凌队长还真是谦虚,我看你处理伤口时还是很有章法,并没有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们都接受过简单的医护培训,像伤口清创,包扎之类的都会一点,不过那时不是实战,所以不知轻重,全然没有顾及到伤者的痛苦。”凌云鹏笑了笑:“金小姐的护理水平不错,是在哪儿学的?”

“我是在上海的圣玛丽教会学校学的。”金嘉琪朝凌云鹏莞尔一笑。

凌云鹏当然知道圣玛丽教会学校是上海最好的女子学校,没想到他和云凤竟然在同一座城市求学,长大,却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涂抹好了碘酒之后,凌云鹏将百宝丹药丸磨成粉,敷在秦守义的肩膀上,然后金嘉琪用纱布固定在伤口上,再用绷带给秦守义包扎好。

凌云鹏将两粒百宝丹让秦守义口服咽下,随后上楼去,在行李箱里找了一件秦守义的衬衫,给他穿上。经过这一折腾,秦守义筋疲力尽,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明叔,金小姐,你们也打个盹吧,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尽管凌云鹏自己也早已疲惫不堪了,但此时他必须时刻关注着鬼子的动向,以防不测。

凌云鹏跑上二楼秦守义的房间,发现窗户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凌云鹏猫着腰钻到窗户下,慢慢起身望着窗外,只见整个别墅区都被火把照亮了,从凌云鹏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别墅区的西面和南面情况,南面没有日本兵把守,西面有八个日本兵在来回巡视,凌云鹏又朝远处望了望,隐隐约约看见几个日本兵在北面移动。

凌云鹏估计别墅区的东面也一定有日本兵在来回巡视,这么看来,日本人已经把别墅区三面包围了,而南面则通往隘口,这里离隘口也就七八百米的距离,所以别墅区以南就没必要安排人员巡视了。

而戴公馆所处的地方正好离开整个别墅区有一定的距离,有点孤零零地矗立在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且外观上看上去很普通,是一栋灰白色的两层小楼,而且周围有些树木遮挡,所以并不引人注目,因而日本兵没有把此地也一起包围起来,可能是这样一来,会拉长距离,分散兵力,不利于对整个别墅区的巡查。

虽说戴公馆在整个别墅区里并不引人注目,但若是从这里走出去,则还没走出五十米就会被日本兵发现,看来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凌云鹏发现日本兵只是把别墅区包围起来,并没有派士兵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围而不攻,守株待兔。凌云鹏猜测那个鬼子小队长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人手不够,二是怕被打黑枪。凌云鹏估摸着现在大概有三十个左右的日本兵在别墅区周围巡视,那么南面的隘口大概还有十个左右的士兵,总共四十个左右,跟秦守义告诉他的数字差不离。

尽管鬼子的人数不算多,但三十个人守在这里来回巡视,那么他们四个人就只能被堵在屋子里了,没法出去,而屋子里没有食物,光靠喝糖水也不顶事,必须找到离开戴公馆的办法。

372. 天助我也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得想办法出去。凌云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局座的房间,局座当初嘉奖他们来云雾山游玩,让他们入住此地,算是一种殊荣,把所有房间的钥匙都交给凌云鹏了,但唯独没有局座房间的钥匙,当然这是局座最隐秘的地方,不希望外人进来,不过这个根本就难不倒他们几个,一根细细的铁丝就打开了这间神秘的房间。

虽然这里进来过几次,但无非是来取个药箱,找件化妆用的衣服而已,探查得最仔细的一次是当初担心鬼子挨家挨户搜查,怕被发现这栋别墅是局座的行宫,所以把凡是带有局座个人印记的物品全都搜集起来付之一炬,所以虽然鬼子进来过几次,但并未发现这儿是局座的别墅,因而也没有怀疑住在这个别墅里的人。

而那次搜寻之后,这间房间很少有人进去探秘过,大家忙着应付鬼子,想方设法让高子睿离开云雾山,所以根本就没把精力花在探寻局座这间房间上。但此时,凌云鹏想要探寻一下这间房间是否有与众不同之处。

凌云鹏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房间,以局座多疑的性格,他的寝室里应当装有一些机关,以防被人行刺时,有个紧急的秘密通道,确保安全。

凌云鹏按照自己的设想,最危急的情况应该是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刺客闯入,对着床上开枪,这个时候该如何自保呢?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时,局座应该立刻按动机关,让自己逃离险境,那么这个开关应该在床头,而且应该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凌云鹏索性躺在局座的床上,然后试着伸手触碰周边的物件,电话机,没反应,台灯,没反应,床头柜,也没反应。凌云鹏有些泄气,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儿敲敲,那儿按按,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凌云鹏有些失望:难道是我想错了?

凌云鹏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张恨水的《啼笑因缘》,打开翻了翻,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局座还喜欢这类文学作品。“

书里夹着一张书签,被凌云鹏这么随意一翻,掉落在床底下,于是凌云鹏弯腰,撩起落地床单去捡书签,忽然发现床底下的地板与屋里有些不一样,拼接的缝隙大,颜色也更旧,凌云鹏趴在床底,仔细查看,这里的地板像是一块大的滑板,凌云鹏试着移动,但地板纹丝不动。

肯定有机关。凌云鹏再次在床架周围仔细找寻,忽然他看见这张红木大床的床架的床头中心位置是个雕刻细腻的双龙戏珠,凌云鹏按住那颗珠子,用力拧了一下,忽然听见床底下有声音发出,凌云鹏连忙翻身下床,看见床底下的那块地板已经滑动,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凌云鹏大喜,连忙拿了一支手电,从洞口下去,下面是台阶,一直走到底楼客厅部分,但台阶却没进客厅,而是又拐了个弯,往外延伸,台阶很长,下面很暗,幸亏凌云鹏有先见之明,带了手电,凌云鹏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见到了一丝天然的亮光,那是月亮的光芒。

凌云鹏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往外看了看,这里乌黑一片,说明已经不在别墅区了,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别墅区在他的身后,那里依旧火光冲天,这说明这条暗道能跳出鬼子的包围圈,这可真是太棒了!凌云鹏仔细辨别了一下,这儿应该是通往天龙瀑的一条岔道,这条岔道因为上面荒草丛生,荆棘密布,所以鲜有人前来,没想到这条岔道的底下却是一条求生之道。他的脑海里闪现了六个字:天无绝人之路。

凌云鹏赶紧原路返回,他边走边计算时间,如果按他的速度,大约十五分钟就能到达这儿了。

凌云鹏从局座的卧室出来之后,兴冲冲地跑到楼下的客厅里,客厅里的三人全都和衣而卧,睡得正香呢!

凌云鹏不忍心叫醒他们,况且自己也早已经将体力透支完了,自己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自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若是过了这阵子,自己也肯定会支撑不住的,不如现在抓紧时间休息片刻,调整一下,毕竟前面还有很多未知的事可能发生,需要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和脑力去应对。

想着想着,凌云鹏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他昏昏沉沉地倚在墙边睡着了。

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凌云鹏被一抹亮色所惊醒,他望了望窗外射入的一缕朝霞,似乎预示着新的希望的来临,不错,只要逃离了云雾山,摆脱这些鬼子,他们就将迎来新的希望,而那条密道就是希望之路。

凌云鹏走到秦守义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凌云鹏不禁松了口气,哪吒这身体还真是铁打的,稍稍给伤口消了消毒,上了点药,喝了一点红糖水,居然退烧了。

秦守义也睁开了眼睛:“老大,你整晚都没合眼吗?”

“哪能呢,我又不是铁人,刚睡了两个小时,怎么样,哪吒,感觉怎么样?”凌云鹏最担心的就是秦守义的身体,此刻他能倚仗的就是秦守义了,他可是难得的一员猛将,有他在身边,凌云鹏就觉得安心多了。

秦守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伸了伸胳膊:“好多了,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人也有力气了。”

“这就好。”凌云鹏见秦守义面色也比昨晚好看多了,甚是欣慰:“哪吒,我昨晚找到一条密道,可以帮我们逃离鬼子的包围。”

秦守义一听,两只眼睛睁得像桂圆一般:“老大,你说什么?密道?在戴公馆里还有密道?”

“局座生性多疑,我不相信他不会在他的行宫里安装密道,所以昨晚我特地跑到局座的卧室里仔细搜寻了一遍,还真的让我找到了。”

“老大,你可真厉害,有了这密道,我们就不怕鬼子围困我们了。真是天助我也!”

“嗯,不过,我们还是得小心点,毕竟外面还有将近四十个日本兵呢!”

373. 再陷危境

凌云鹏和秦守义两人的对话将金嘉琪和明叔也吵醒了,他俩揉了揉眼睛,望着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不禁有些疑惑,大敌当前,这两人非但不愁眉苦脸,反而春风拂面。

“凌队长,秦大哥,你们都醒了?什么事,你们这么高兴啊?”金嘉琪好奇地问道。

“金小姐,你醒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凌云鹏笑着向金嘉琪扬了扬眉毛。

“哦,真的吗?外面的鬼子撤走了吗?”明叔赶紧问了一声。

“没有,别墅区的鬼子还想守株待兔呢,他们可没有撤退的意思。”

“那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金嘉琪和明叔面面相觑。

“从密道出去,我已经找到了戴公馆的密道了。”凌云鹏向二人公布了这出人意料的好消息。

“密道?”金嘉琪和明叔都深感意外。

“对,就在二楼局座的卧室里。”

“太好了,这次我们可以逃出生天了。”金嘉琪兴奋得跳了起来。

凌云鹏站起身来,给大家又冲了一杯糖水:“出发之前大家还是先补充一点糖水,增加点体能。”

凌云鹏将糖水递给每个人,明叔捧着杯子,有点激动:“多谢你们一路照顾,我知道我是个累赘,可你们对我不离不弃。”

“明叔,说啥呢,我答应过你,要让你跟胡老先生团聚的。”凌云鹏拍了拍明叔的手。

“嗯,嗯。”明叔捧着杯子,热泪扑簌扑簌掉落在杯子里。

大家喝了几杯糖水之后,便随着凌云鹏走上二楼局座的卧室里。

“密道口在哪儿呢?”金嘉琪四处张望,东敲敲,西捏捏,并没有发现哪一处像是有密道的地方。

“在这儿呢!”凌云鹏掀起床单,下面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

“原来密道口就在床底下。”秦守义弯下腰看了个究竟。

“走,我带你们出去,我打头,金小姐,明叔跟上,哪吒殿后。”凌云鹏说完,背着那杆99式步枪,一手拎着那只黑色小皮箱,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第一个步入密道中,紧接着金嘉琪,明叔和秦守义三人鱼贯而入。

四人一路猫着腰前行,感觉走了很长一段路,凌云鹏看见了前面的一缕亮光。

“快到了。”凌云鹏走到出口处,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朝四周望了望,那些日本兵已经在身后了,但还是在目测范围之内。

“嘘。”凌云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后面的金嘉琪,明叔和秦守义一一从洞口拉了出来。

“朝这边走。”凌云鹏猫着腰,拉着金嘉琪的手,一路小跑步,朝着西南面的隘口跑去。

几条人影在那条长满荆棘和荒草的岔道上艰难地前行,身上的衣服被钩破了,手脚也被荆棘刮蹭出血痕,但大家全然顾不得了,只想快点朝前走。

走到岔道的尽头,需要穿过云雾山的那条主干道,才能到达天龙瀑那儿。

凌云鹏往后望了望那些在北面巡视的鬼子,看他们走到一边去了,便让金嘉琪先穿行过去,金嘉琪一鼓作气,快速跑过了主干道。

接着轮到明叔了,明叔紧张地朝前跑去,但因为紧张,腿脚不听使唤,一个趔趄,脚一软,摔倒在地。

这动静在寂静的清晨显得尤为清晰,果然,在别墅区北面巡视的鬼子听见了动静,几个鬼子端着枪朝这边望过来,看见有个人摔倒在地,连忙招呼同伴前来,那十个鬼子一步步朝凌云鹏方向前行。

“不好,被鬼子发现了。”凌云鹏见鬼子朝他们方向跑了过来,知道想要悄然无声地离开这儿是不可能了。

凌云鹏将手里的黑色小皮箱交给秦守义:“哪吒,你带着金小姐和明叔两人快走,我来掩护。”

“不,老大,还是你带他们先走,我来掩护。”秦守义见凌云鹏想要断后掩护,坚决反对。

“凌队长,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金嘉琪见两人相持不下,便提出自己的方案。

“你裹什么乱呢,云,金小姐。”凌云鹏差点叫出云凤二字,他眼光闪烁了一下,连忙掩饰:“你快闪到一边去。”

金嘉琪惊讶地望着凌云鹏,那个“云”字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哪吒,你别跟我争了,云雾山我比你熟,我现在命令你把明叔和金小姐一起带走。”凌云鹏以队长的名义向秦守义下达命令。

“老大……”秦守义还是杵在那儿。

凌云鹏见鬼子已经迫近了,连忙举枪射击,撂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秦守义也赶紧举枪朝鬼子射击,鬼子连忙就地趴下朝他们开枪。

听到枪声之后,守在别墅区的鬼子全都集中到北面来了,三浦手一挥,三四十个鬼子朝凌云鹏方向扑了过来。

凌云鹏见状,知道将要面临一场鏖战,便将贴身衣袋里的那个铁盒塞进秦守义的手里:“这个一定要保护好,交给高博士。快撤,这是命令。”

秦守义看见凌云鹏那两道如炬的目光,知道他心意已决,便点点头,将那个铁盒放在自己的贴身衣袋里,然后背起明叔,朝前跑去。

凌云鹏望了一眼金嘉琪,满含着不舍:“金小姐,你自己多保重吧。”

金嘉琪被凌云鹏的目光所感染,她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父亲的身影,每次父亲要出远门时,对着母亲和他们兄妹都是那种既坚定不移又依依难舍的目光,为什么这个凌队长的目光与自己父亲的目光如此相似?而身形,面容,神态似乎也与记忆中的父亲高度契合,莫非他就是自己牵肠挂肚十多年的兄长云麟?

“金小姐,你快走。”凌云鹏催促了一声。

金嘉琪嘴唇动了动,但那个问题还是没问出口,她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凌云鹏,跟着秦守义朝天龙瀑方向跑去。

凌云鹏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瞄准前面的日本兵,一枪一个,甚是干脆利落。

三浦见还有三人朝左前方跑去,连忙指挥一队日本兵从侧面进行包抄过去,凌云鹏见鬼子散开,多个火力点集中在秦守义方向,便赶紧调整方向,朝侧面移动,向追击秦守义的日本兵射击。

那几个日本兵被凌云鹏的火力压制着,无法抬头瞄准射击,便朝那三人扔了两颗手雷,第一颗手雷在三人附近爆炸,一块弹片将金嘉琪的手臂划伤了,鲜血直流,而第二个手雷落在金嘉琪的身后,所产生的气浪则将金嘉琪掀翻,金嘉琪爬起来朝前踉跄了几步,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凌云鹏见金嘉琪倒在地上,心急如焚,他赶紧朝金嘉琪飞奔过去,将金嘉琪一把抱起,朝前方的竹林里跑去……

374. 兄妹相认

而秦守义没来得及回头看云凤,他背着明叔一直朝前飞奔着,等到他回头想嘱咐云凤什么,却发现云凤早就不在身边了。他朝后张望,却没见云凤的身影,而此时,日本兵则朝他们快速靠拢过来。

秦守义把黑色皮箱放下,将明叔藏在草丛里,然后举起枪朝那些日本兵射击,秦守义的枪法不错,弹无虚发,一枪一个鬼子,打得鬼子连连后退,朝秦守义方向扔了个手雷后便撒腿往后跑。

手雷在秦守义身边的草丛里爆炸,秦守义一个侧滚翻,躲了过去,但明叔则被手雷的弹片击中了胸口和腹部,鲜血汩汩向外流淌。

“明叔,明叔。”秦守义跑到明叔身边。

“你快……快走吧,别再……管我了。”明叔浑身是血,他用尽气力对秦守义说道。

“不,我背着你下山。”秦守义说着,要去背明叔。

“别……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明叔向秦守义摆摆手,拒绝了。

“没事的,我能行。”秦守义坚持要把明叔背下山。

明叔知道自己只会拖累秦守义下山的速度,日本兵很快就要到了,再不走就晚了,于是明叔望了望身旁的一块石头,用力摆脱秦守义的手,猛地用头撞了过去,刹那间,明叔脑壳崩裂,命殒当场。

秦守义没想到明叔为了不拖累他,会采取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心里一阵难过,他把老人摆放端正,用树枝将明叔的尸身遮盖起来。

秦守义拎起身边的黑色皮箱,拿起步枪,飞快地朝西南隘口方向跑去……

凌云鹏背着枪,抱着金嘉琪朝竹林跑去,竹林里人影婆娑,鬼子一时难以找到目标,端着枪,迟疑地朝竹林里张望,怕遭到冷枪袭击。

凌云鹏望了望四周,决定暂时去魔鬼洞躲一躲。

金嘉琪的右臂被弹片划伤了,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凌云鹏抱着金嘉琪一口气跑了几百米,自己也累瘫了,他把金嘉琪放在地上,观察着后面有无追兵,还好,后面的追兵还没过来,可能是因为竹林的关系,不似刚才在山路上一览无遗,这儿影影绰绰,不容易发现目标,所以敌人不敢贸然挺进。

凌云鹏望了望晕过去的金嘉琪,心中顿生怜惜,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立即将金嘉琪背起,朝魔鬼洞跑去。

在颠簸中,金嘉琪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趴在凌云鹏的宽阔的后背上,那种儿时哥哥云麟背着她去上学时的感觉又涌现在脑海里。难道这个凌队长真的是她的亲哥哥云麟吗?

到了魔鬼洞外面之后,凌云鹏爬上巨石,用力掰开藤蔓,然后背着金嘉琪走了进去。

“这是哪儿啊?”金嘉琪一手摸着脑袋,感到有些晕晕乎乎的,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

“你醒啦?”凌云鹏让金嘉琪坐在石头上:“你忘了,这儿就是魔鬼洞呀,你不是和高博士和沈小姐一起在这儿待过一阵子的吗?”

金嘉琪朝四周望了望,没错,这个地方就是曾经的栖身之所,没想到现在又回到这里了。

“来,我帮你包扎一下。”凌云鹏将自己的衬衣撕下一块来,帮金嘉琪包扎右臂的伤口:“还好,弹片不在手臂里面,只是划了个口子,伤口有点深,只要不感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凌云鹏仔细地给金嘉琪包扎伤口,金嘉琪呆呆地,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怎么啦?”凌云鹏见金嘉琪愣愣地望着他,感到有些诧异。

金嘉琪忽然拉起凌云鹏的左手,仔细翻看左手手掌心,发现凌云鹏的左手大鱼际处有一个直角疤痕,泪水忽然间涌了出来。

凌云鹏的这处疤痕是小时候与一个小混混打架时留下的,这个小混混在偷人钱包时被凌云鹏发现了,逼着他把钱包还给了失主,这个小混混不买账,跟凌云鹏打了起来,凌云鹏可不含糊,三拳两脚就把这个小混混打趴下了,于是这个小混混便怀恨在心,纠集了一帮流浪儿在凌云鹏放学的途中进行堵截,想要借着人多势众报复凌云鹏。

那日,云麟和云凤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结果被那个小混混拦住了,还想对云凤无礼,云麟为了保护妹妹,与那个小混混和他的那帮小跟班打斗起来,云麟到底是跟郭子超学过点功夫,那几个流浪儿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云麟打跑了。

那个小混混突然挟持云凤,手里还拿出一把小刀在云凤的脸上比划着,云麟为了保护云凤,左手一把抓住那把小刀的刀刃,右手猛地击中那个小混混的下颚,那个小混混被打掉了两颗门牙,屁滚尿流地跑了,但云麟的左手大鱼际处被小刀的刀刃割伤,缝了五六针,从此留下了一个直角疤痕。

云凤每次看见云麟左手上的伤疤,就觉得自己特幸福,有这么一个不顾危险,时时刻刻保护着她的哥哥相伴。

尽管过去了十多年,但这个伤疤依稀可辨,金嘉琪双唇颤抖,泪眼婆娑地望着凌云鹏:“哥,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凌云鹏也难掩内心的澎湃激荡,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云凤,这些年哥找你找得好辛苦,没想到让我们兄妹俩在这云雾山上遇到了。”

凌云鹏与金嘉琪二人相拥而泣,把这十多年的心酸和思念一并化作了泪水,尽情地流淌。

“哥,爹和娘呢?他们怎样了?”金嘉琪全然不知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一提到父母,凌云鹏又禁不住泪水连连:“爹和娘都已经作古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让金嘉琪目瞪口呆:“哥,你说什么?爹和娘都已经不在了?”

凌云鹏默默地点点头。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金嘉琪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父母去世的原因。

“云凤,当年你走失之后,父母带着我逃到了九江,后来遇到警察和保安队来追杀我们,我们就上了云雾山,被这儿的大当家冷面虎所搭救,后来官府来剿匪,在激战中,爹娘不幸遇难了。”

375.守口如瓶

凌云鹏没有把父母牺牲的真相告知云凤,因为若是把真相告诉云凤的话,就会牵扯到康钧儒,他的养父,而现在康钧儒已经失联了三年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凌云鹏听到好几个关于康钧儒的版本,有的说他牺牲了,有的说他叛变了,有的说他出国避风头去了,但这些都是猜测,没人知道康钧儒的确切情况,凌云鹏宁愿相信他的康爸已经牺牲了。

凌云鹏的身份是上海地下党的一枚暗棋,所以他的存在除了康钧儒和谭鸿铭之外,只有中央领导才知道,所以即便是对云凤,他也只能只只字不提,所以若是将父亲的牺牲经过详细告诉云凤的话,康钧儒是无论如何绕不开的。这会让云凤对他的军统身份产生怀疑,也许到时候会破坏组织纪律,况且据他的观察,云凤太年轻,道行太浅,还不足以应付复杂而残酷的地下斗争,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在今后的工作中会露出马脚,这会给组织,也会给自己带来隐患和危险。

凌云鹏入党多年,深知组织章程,,在没有组织的召唤下,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必须守口如瓶。所以他只能将父母之死简单地说成是在官府剿匪过程中中弹牺牲的。

金嘉琪边听边伤心流泪,在没有得知这个噩耗之前,她一直期盼着与父母重逢相认的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能够重温昔日其乐融融的四口之家的美好时光,但没想到八岁那年在火车站与父母失散的那一刻,竟然成了永别,那和和美美的全家福再也不存在了。

“哥,剿匪那会儿,你是怎么逃出云雾山的?”

“我当时不在云雾山,父亲把我送到广州去上学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凌云鹏在谈及此事时,也极力避开提及康钧儒这个名字。

“谢天谢地,幸亏你当时不在这儿。”

“云凤,你和我们走散了之后,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我在火车站遇到了一位好心人,他把我带回了他的老家,他的家人对我也很好,他们的女儿嘉琪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所以他们就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收养了,他姓金,所以我就改名叫金嘉琪了。”

金嘉琪面对自己的兄长时,也不敢把实情全盘托出,尤其是现在他的兄长是军统别动队的队长,她更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怕万一被军统盯上,那对她来说,对组织来说,无疑是弥天大祸,况且十多年过去了,眼前的凌云鹏还是当初的彭云麟吗?她与这位军统的凌队长相处也不过数天而已,但显然他们之间还没有过更深入的了解,所以她不敢贸然挑明身份,更不敢告诉凌云鹏,她的养父就是金翊轩,就是父亲的同袍战友。

凌云鹏猜测云凤口中那位姓金的养父应该就是金翊轩,但他并不想戳穿这一层,他们都明白组织纪律,组织机密必须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儿,作为党员,必须严格执行。所以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他们都不能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保护。

“哥,你是怎么进入军统的呢?”金嘉琪本来就存有策反凌云鹏的念头,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眼前的凌队长就是自己的亲哥哥,那更是增添了她想要争取凌云鹏的决心和信心。

“父亲生前希望我读军校,所以我后来报考了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它的前身就是广州黄埔军校,我在那里学习军事技能,后来被教官看中,又学习了有关特工方面的技能,后来抗战爆发,我参加了陈诚的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担任了三营营长,在一次与鬼子的遭遇战中负伤,被我的教官所救,伤好之后就任命我为军统下属的妙影别动队的队长。”

凌云鹏将自己的这个军统的经历简单地告诉了云凤,当然只限于明面上的事情,至于其他人和事,他则刻意隐瞒了。

正当凌云鹏与金嘉琪二人在魔鬼洞里兄妹相认之时,洞外的日本兵则顺着金嘉琪的血迹渐渐地靠近了魔鬼洞。

“怎么不见了?”几个日本兵在魔鬼洞外查看了许久,发现血迹突然之间消失了,一脸疑惑地朝四周张望。

忽然三浦发现那块巨石上面有几滴血迹,连忙用手摸了一下:“肯定就在这附近。”

三浦跳上了巨石,发现身后有许多藤蔓遮挡着,便抽出军刀朝藤蔓用力劈了几下,藤蔓很有韧性,军刀劈上去后立即反弹起来,差点把三浦给打下了巨石。

“报告小队长,我好像记得这藤蔓里面有个山洞。”一个士兵向三浦报告,这个士兵曾经同小野等几个士兵一起来过这个山洞,将高子睿留下的三件宝物取走。

三浦一听,半信半疑,他仔细看了看这层层叠叠的藤蔓,命令士兵把这些藤蔓掰开。

两个士兵上前,将藤蔓用力掰开,果真发现了里面有个很大的山洞。

“哟西,果然有个大山洞。”三浦把脑袋伸了进去,张望了一下,忽然发现里面的石头台阶上有血迹:“他们一定在里面。”

随着三浦的叫嚣,洞外的鬼子全都一个个鱼贯而入,但是却发现偌大的一个山洞里空无一人。

原来,凌云鹏和金嘉琪听见外面有鬼子叽哩哇啦说话声时,就警觉地朝山洞内走去,这个魔鬼洞的尽头并未堵死,朝北走,有一条窄窄的通道,凌云鹏第一次掉进山洞里的时候,曾与如霜一起往那条狭长的通道前行,但那时洞里很黑,而且有异味飘出,走了没多久,又有几只蝙蝠从里面飞了出来,吓得两个娃立刻转身跑了。

而后来彭若飞曾带着向佐,向佑两兄弟来魔鬼洞找如霜母女,当时彭若飞打着火把往前探寻,但是越往里走,异味越浓,而且还发现了有好几具白骨躺在那里,三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且当时判断如霜母女不会在这黑暗的通道内,所以就折返了,这魔鬼洞的秘密一直没人探寻过。

如今凌云鹏和金嘉琪二人已无路可退,他们只能在这狭长而幽深的通道内不断往前行,以躲避鬼子的追踪。

凌云鹏背着枪,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手电,拉着云凤一步一步往前走。里面的异味越来越浓烈,两人不禁用手遮挡着口鼻,忍受着这恶臭,继续前行。

忽然凌云鹏发现了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但尸身已严重腐烂,露出森森白骨,金嘉琪见了,差点惊叫起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凌云鹏拉紧金嘉琪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小道的纵深走去……

376.血肉横飞

三浦和三十多个日本兵在魔鬼洞的各个角落里寻找凌云鹏和金嘉琪的踪迹,终于有个士兵发现了在这个大山洞的尽头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连忙报告三浦。

“报告三浦队长,里面有条通道。”

三浦赶紧走过去,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果然黑暗中有一条蜿蜒狭窄的通道,他估计那几个抗日分子就躲在里面。

三浦叫走在前面的三个士兵打起火把,然后手一挥,命令所有士兵依次进入通道内,一定要将抗日分子一网打尽。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往里走,但是,越往里走,越是黑暗,阴森森的,通道内甚至还有几具白骨,令人毛骨悚然,士兵们心惊胆战地朝前挪动脚步,有时后面人的枪杆碰到前面人的身上,前面的人会突然跳起,或是发出惊恐的叫声。

三浦也觉得前面有些神秘可怖,而且还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大家不禁掩鼻而行,越往前走,臭味越浓,但火把却越发明亮了。

凌云鹏感觉后面有亮光,知道鬼子已经进来了,便加快脚步,拉着金嘉琪朝前疾步而行,前面的通道正好转弯,凌云鹏转弯之后便躲在角落处往后看,果然发现日本兵打着火把正朝前走来。

凌云鹏拉着金嘉琪加快脚步朝里走,但是走着走着,发现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那股异味越发浓烈,简直是令人窒息。

“快,云凤,跟着我。”凌云鹏拉着云凤的手,继续急行,走过了这一区域之后,那股异味明显淡化了许多,但凌云鹏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反而加快了,他不停地催促着云凤:“快,快跑。”

凌云鹏似乎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了,拉着云凤拼命往前跑去。

而后面的鬼子则紧追不舍,忽然,凌云鹏发现身后的火把突然明亮了许多,本能地转过头往后望去,只见前面三个鬼子手里拿着的火把突然火焰窜了起来,刹那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后面通道内的鬼子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而后,又发生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巨大的冲击力也波及了凌云鹏这儿,一股气浪将凌云鹏和金嘉琪掀翻在地,凌云鹏就势一滚,滚入一个凹坑里,然后他将云凤也拖入这个凹坑,山洞的顶部和四周不断有石块崩裂飞溅,幸好凌云鹏和金嘉琪所在的这个凹洞是位于一处凸起的山石下面,那块山石巨大无比,抵挡了那些碎石。

爆炸声此起彼伏,那三十多个鬼子不是被炸死,就是被砸死,无一幸免。

躲在远处凹洞里的凌云鹏和金嘉琪二人捂住耳朵,呆呆地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像是老天爷雷霆震怒,以最狂暴,最惨烈的方式将那些小鬼子推向地狱。

凌云鹏当然清楚这不是老天爷所为,将这些鬼子送进地狱的应该是这山洞里的沼气,在这狭长的通道里,一路上有不少腐烂的尸首,这异味就源于这些腐尸,在这封闭的环境中,这些尸体长期腐烂后所产生的沼气遇到明火之后发生爆炸,而后这爆炸又触发了鬼子身上的手雷,因而产生了殉爆,致使半个魔鬼洞被炸塌了,所以当凌云鹏看见鬼子举着火把进入这个狭窄的通道里时,就拼命拉着云凤快跑,他知道一旦鬼子的火把进入沼气浓度最高的地方,就有可能发生连环爆炸,果不出所料,当鬼子进入到那段令凌云鹏感到窒息的通道时,瞬间发生了强烈的爆炸。

爆炸声终于停歇了,凌云鹏重重地呼了口气,他抖落了一下身上的尘灰,捡起掉落在凹洞里的手电,朝那坍塌的地方走去,那些鬼子血肉横飞的死状惨不忍睹,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忽然他发现通道靠左侧的地方似乎有个洞穴,刚才路过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处洞穴,这肯定是被这巨大的爆炸给轰开的,好奇心促使凌云鹏走进去查看个究竟,他将手电往里照了照,好像里面有东西。

凌云鹏跨过垮塌的山石,朝这个洞穴走去,看见里面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尸体,但这些尸体却没有像外面的那些尸体腐烂得那么严重,还是能看清他们身上的服饰和大体的外貌,凌云鹏靠近一看,不禁心头一凛,原来这些尸身上穿着的是清朝的官服,头上还留着辫子,手上拿着剑和刀,从姿态和神情上看,这些人都是自刎而死的。

在这洞穴的中间有个铁箱子,凌云鹏走过去,打开一看,感觉黑暗之中一道亮光闪现眼前,里面是满满一箱的金锭。凌云鹏从里面取出一块,仔细看了看,只见金锭的正、反面刻有大清天子的图像,顶部和底部则铸有阴文“光绪五年”、“大清金锭”的字样,两侧有龙纹图案,很显然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官银。凌云鹏掂了掂这块金锭的重量,大约有一斤左右,整个铁箱里大约有八十块左右这样的金锭。

清朝官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带这么大一箱金锭?又为什么在此自刎呢?凌云鹏将手电朝洞穴四周照了照,发现在有一具尸体的身旁还有一个雕工精细的红木匣子。

凌云鹏走过去,将红木匣子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羊皮,羊皮上书写了一些凌云鹏看不懂的文字,凌云鹏推测这应该是满文,感觉像是一道手谕,只是这手谕用满文写在羊皮上,应该是为了保密起见吧,那么写这道手谕的人和接这道手谕的人应该是满人才是,从这些尸体所着官服上看,官阶不算低,那这道手谕应该是清政府的位高权重的大臣所书。

凌云鹏见洞**还不时有小石块掉落,得赶快离开此地,便将这羊皮书放进红木匣子里,合上后连同那个大铁箱子一起从洞穴中拿了出来。

凌云鹏走到金嘉琪面前:“走,云凤,我们沿着这条通道继续往前走,也许前面就有出口了。”

“嗯,哥,我们快点走吧。”

金嘉琪说这话时,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这是自然,那些追捕他们的鬼子全都下地狱了,警报解除了,她终于找到了失散十多年的哥哥了,内心的激动和温暖难以言表,金嘉琪第一次感到这个魔鬼洞是她的幸运地,在这里,她躲过了鬼子的搜查;在这里,她结识了爱国医学家高子睿;在这里,她终于与分离十多年的兄长相认了;在这里,她亲眼目睹了几十个鬼子血肉横飞。

凌云鹏牵着金嘉琪的手一直往前走,他感到这条通道很深,很长,而且是往下倾斜。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他听见了外面的小溪流的声音,看到了一丝光亮。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凌云鹏兴奋地拉着金嘉琪朝外冲去。

377.告慰父母

凌云鹏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儿就是后山悬崖底下了,没想到魔鬼洞里的这条神秘通道竟然是通往后山的山脚,这儿离母亲坠崖处并不远。凌云鹏带着金嘉琪沿着小溪走,他要带金嘉琪去父母的墓前,告慰爹娘,他终于找到了他的亲妹妹云凤。

“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呀?”金嘉琪见凌云鹏忽然间神情落寞,沉默无语,只是拉着她一直往前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马上就到了。”

兄妹俩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去,在一处依山傍水,满目青翠之地,有一处坟冢映入金嘉琪的眼帘,只见坟冢上矗立了两块血色墓碑,分别上书慈父彭若飞之墓和慈母薛莹梅之墓,落款均为儿云麟泣立。

金嘉琪一见,感觉天旋地转,双膝一屈,跪于坟前,泪如雨下:“爹,娘,云凤来看你们了。”

金嘉琪泣不成声,双手抚摸着父母的墓碑,锥心泣血,难以抑制心中对自己的生身父母的思念和痛惜。

“爹,娘,你们听见了吗?云凤她来看你们了。”凌云鹏也屈膝跪于父母坟前,让泪水尽情流淌:“爹,娘,我终于找到云凤了,我们兄妹俩终于团聚了,你们在九泉之下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云凤的。”

兄妹俩在父母的坟前相拥而泣。忽然间,一场磅礴大雨倾盆而下,似乎老天爷也被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所感动。

稍后,大雨停歇了,兄妹俩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找寻了一些鲜花,编织了花环,放在父母的坟茔上,进行祭拜。

“爹,娘,以后我和哥哥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凌云鹏和金嘉琪向父母磕头拜祭了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便起身离开了墓地。他俩朝大路走去。

“云凤,我们兄妹好不容易相聚了,爹娘地下有知也感到欣慰了,不过你也知道哥现在的身份,军统的家规很严,如果让上面知道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他们一定会对你进行严格调查和甄别,我可不想给你带来这些麻烦,所以……”凌云鹏之所以告诉云凤这些,当然是想要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公之于众,否则会给彼此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哥,我明白,所以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陌路,对吗?”金嘉琪也明白若是公开她和凌云鹏的关系,那她很可能受到军统的秘密调查,而这种调查无疑会给她和她的养父金翊轩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的地下党身份,而这必定会给组织,给自己带来致命的打击。所以,就算是凌云鹏不提醒,金嘉琪也明白,她和凌云鹏之间的兄妹关系是不能说的秘密。

“陌路倒不至于,毕竟我们在云雾山碰上了,还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险象环生的磨难,哪吒,戏痴和阿辉也都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想,今后我们就以朋友相称,怎么样?”

金嘉琪莞尔一笑:“嗯,哥,那以后我们就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了。”

“对,生死之交,生死与共。”

金嘉琪忽然想到了什么,斜着脑袋问凌云鹏:“哥,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凌云鹏摸了摸金嘉琪的脑袋,不禁呵呵一笑:“你现在才想明白啊?小傻瓜,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就是你要去鸿恩寺,向我和哪吒问路那次,我就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你和娘年轻时长得还真像。”

“是吗?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

“当然,不过当时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而已,后来带你去魔鬼洞时,发现你的脖子后面有三颗痣,我就确定你就是云凤无疑了。没想到我找你找了那么多年,竟然会在这云雾山上找到你了,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凌云鹏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十多年的寻寻觅觅,结果就在一瞬间,在与他有不解之缘的云雾山上,与云凤意外重逢,梦想成真。

金嘉琪摸了摸脖子,撒娇般地嗔怪道:“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是云凤了,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当时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呢,当时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将高博士安全送达上海,当时情况危急,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是云麟,是你的亲哥哥,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这个急脾气的性格,能藏得住事?我若是告诉你,我是你的亲哥哥,你早就露马脚了,这会给我们的行动增添很多麻烦,很多变数。”

金嘉琪听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想想,其实凌云鹏认出她是云凤之后,一直在暗中默默地保护着她,只是自己当初对凌云鹏还存有戒备心理,并未意识到这点。

凌云鹏并没有告诉云凤,其实他在鸿恩寺的寮房外已经偷听了她和高子睿的对话,早已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之所以刻意隐瞒此事,当然是为了保护云凤,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伪装自己。

尽管当时凌云鹏没有与金嘉琪兄妹相认,但其实从一开始,当凌云鹏确认了金嘉琪就是云凤时,他就千方百计去保护这个妹妹,当时他就想亲自护送云凤下山,不料正好遇到日本兵上山封堵,所以只能带云凤去人迹罕至的魔鬼洞藏身,以确保她的安全。

后来他想借胡勉之老先生之手送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下山时,便让云凤扮作胡老先生的儿媳一起下山,以摆脱险境,只是当时救护车上只能坐三人,为了完成任务,他只能让秦守义护送高子睿夫妇下山,因而云凤没有走成。

虽然云凤没有脱离险境,但凌云鹏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着云凤,他将云凤安排在戴公馆里,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样便能最大限度地保护着云凤。

而当他和傅星瀚二人杀了小野三郎和竹内健太郎,摆脱了特高课的控制之后,便在第一时间赶回云雾山,目的也是为了救云凤。

作为兄长,没有什么比妹妹的安危更令他牵肠挂肚的了。

金嘉琪想起当初凌云鹏将自己藏在魔鬼洞时,曾开玩笑似地告诫自己不可因为害怕而唱歌为自己壮胆,但可以在地上画画消磨时间,自己曾在地上画了一只麒麟,一只凤凰,还有自己脑海里父亲和母亲的依稀样貌,可能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这四口之家的团聚便是她内心最深的念想。

当时金嘉琪就感觉这个凌队长跟父亲长得还真像,脑海里曾出现一丝闪念,这个凌队长该不会就是自己的兄长云麟吧,但随后就否定了,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何况她心目中的兄长怎么会是个军统分子?就算不似父亲,做个博古通今的教授,也不应投身到特务的行列,这点让金嘉琪颇感蹊跷,父亲是中共地下党组的主要负责人,可为什么云麟却加入了军统?

金嘉琪与凌云鹏相处这段时间之后,发现这位兄长还是很有正义感,富有牺牲精神,而且足智多谋,临危不惧,身手了得,如果能策反凌云鹏,让他成为地下党组织中的一员,对组织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所以,金嘉琪想要尽快策反凌云鹏,使其迷途知返。

378.策反遇阻

“唉,哥,你看我们兄妹十多年未见,今日团聚了之后,今后却无法以兄妹相称,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你们这个组织也太不近人情了。”

“没办法,军统家规严,对于犯了家规的组织成员,上面决不手软,所以我们还是得小心为妙,尽量别被抓住把柄。”凌云鹏深知军统的规章制度很是严格,甚至是严苛,所以身在其中,一定要慎之又慎。

“哥,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嫂子呢?”金嘉琪调皮地朝凌云鹏眨了眨眼。

凌云鹏笑着摇了摇头:“山河破碎,身为军人,当以消灭倭寇为己任,我哪有心思想这个?”

“哥,我听说军统有规定,军统全体成员在抗战时期内一律不准结婚。如有擅自结婚的,一律禁闭四年,不能特赦,这是不是真的?”金嘉琪试探性地问道。

“不愧为记者,这么隐秘的事你都知道,看来你对我们军统的家规倒是了解不少嘛。”凌云鹏微微笑了笑:“没错,这是局座颁布的禁令,让军统全体同仁必须严格遵守。”

凌云鹏对军统成员抗战期间不能结婚这一禁令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诚如他所言,山河破碎,倭寇横行,身为热血男儿,岂能想着儿女情长,而忘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

原本他就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他也听说局座的这一禁令让许多军统的青年男女都成了旷男怨女,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怨声载道。

“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了。”金嘉琪心疼地望着凌云鹏,她真心希望她的兄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凌云鹏受康钧儒的影响,赞赏独身主义,他知道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充满了危险性,甚至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所以结婚生子对他而言,无疑是给妻儿,给家庭带来了痛苦和惶恐,让他们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会觉得于心难安,愧对他们;而另一方面,若是有家室拖累,自己也会分心,会有牵挂,就像他的营长姚子青对他说的,军人嘛,切勿儿女情长,否则乱了心性,枪就拿不稳了。所以他觉得结婚生子对他来说,是一件遥远的事情,起码在抗战胜利之前,他不会考虑此事,自己能否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幸存下来还是个未知数,何必误人误己呢?

“哥,那你有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啊?”金嘉琪好奇地问凌云鹏。

凌云鹏摇摇头,确实,凌云鹏在圣约翰学校上高中,学校里清一色都是男生,后来去南京上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又去了军队,那些地方自然都是男性荷尔蒙爆棚之处,女性稀缺之地,所以至今未有令凌云鹏心仪的女孩出现。

“好了,别光顾着说我了,你自己呢,也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

“我啊,我才不急呢!长幼有序,我得等你成家之后再嫁人。”

“这是什么逻辑?女孩子韶华易逝,你可别耽误了你自己。”

“哥,都说三十而立,再过几年你可就三十了,你可得抓紧成家立业啊!也好告慰九泉之下的爹娘。”

凌云鹏一听这话,心头一堵,他呼了口气:“好了,云凤,别老提这个了,换个话题吧。”

金嘉琪原本想从这个方面入手,让云麟觉得军统的这一禁令多么不近人情,从而对军统的这些家规产生反感,不料,云麟却并未对此禁令有任何抵触情绪,反而认为,山河破碎,倭寇横行,身为热血男儿,不可儿女情长,而忘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

云麟的这一信念既让金嘉琪钦佩,又感到一丝心疼,更夹杂着一丝无奈,看来想要从这方面入手来策反云麟,是不可能的。

金嘉琪笑了笑:“好吧,哥,那我们就换个话题吧,嗯,作为记者,我能否采访你一下,你们的这支妙影别动队都完成过哪些任务?”

“打住,云凤,我可不接受任何采访,我们是特工,承担的都是秘密任务,怎能公之于众呢?”

凌云鹏一句话就把金嘉琪的嘴给封堵了,金嘉琪只能耸耸肩,放弃了想要从兄长那里了解更多关于这支别动队的情况。看来想要策反他的这位兄长还颇费周折。

忽然,凌云鹏停住脚步,先是眉头紧蹙,充满疑惑,随后一脸惊喜,兴奋搂住金嘉琪,指着前方:“云凤,你看,救护车。”

金嘉琪顺着凌云鹏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山脚下,停放着一辆救护车,金嘉琪一脸惊诧:“这救护车是怎么回事啊?”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哪吒是怎么上的云雾山了,原来这小子是从这儿攀爬上去的。”

凌云鹏回想起当初他和傅星瀚二人被日本兵羁押在童晟熙的别墅里,后来听见夜空中传来那首《长城谣》的口哨声,才知道秦守义又重回云雾山了,当时他就纳闷秦守义是怎么上的云雾山,因为南面隘口被鬼子设卡封锁了,是不可能从那儿上山的,而西南面的隘口,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所以当时对于秦守义的突然出现在云雾山上,他也只能以天降神兵来做解释了。没想到直至此刻,谜底才揭晓,原来秦守义将救护车一直开至云雾山下,然后在黑夜里,徒手从悬崖绝壁攀爬上山。

凌云鹏不禁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悬崖处,惊叹于秦守义的攀爬绝技,非凡勇气和兄弟情义。秦守义或许真的是仙人下凡,神通广大,难以阻挡。

“原来当初秦大哥就是从这儿上山的。”金嘉琪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那日半夜里秦守义是如何回到戴公馆的,当初只是听秦守义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现在看来,这过程是多么的凶险,稍不留意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秦大哥真的是胆大心细,神勇无敌。

凌云鹏登上了驾驶室,将那个铁箱和红木盒放在了驾驶座的后面,金嘉琪坐在他身边,凌云鹏发动引擎,救护车缓缓向前移动……

379.劫后余生

话说秦守义最终一人拎着黑色小皮箱,从西南隘口处下了山,他下山后,便朝南面的隘口的山脚方向前行,想要与戏痴和阿辉二人会合,然后再商对策。

果然,在南面隘口的山脚下,秦守义见到了瘫坐在路边的傅星瀚和阿辉,兴奋地跑了过去,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见到秦守义后,也兴奋不已,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庆幸死里逃生。

“哪吒,老大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傅星瀚见只有秦守义一人,往后看了许久也没见着凌云鹏的身影,不禁担心地问道。

“是啊,老大呢?”阿辉也跟着着急起来:“还有其他人呢?”

“一言难尽啊!”秦守义颓然地坐在草地上,向傅星瀚和阿辉说了他和凌云鹏上山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裴俊杰当时为了掩护我们不被日本兵发现,故意引开敌人,朝相反方向跑了,后来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再后来枪声停了,估计裴俊杰遇难了。”

傅星瀚,阿辉一听,神色也黯淡起来,裴俊杰,李立峰和张勇三人虽然跟他们相处才数天时间,但他们之间从相互怀疑到彼此信任,再到共同御敌,不惜生死,舍己为人,三人身上的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同样感动了他们,若是这三人能活着,一定会成为妙影别动队所有队员生死与共的战友。

“老大在局座的卧室里找到了一条密道,我们从密道里逃出了鬼子包围的别墅区,可是就在我们朝西南隘口方向跑去的时候,被鬼子发现了,他们朝我们逼近,老大让我带着明叔和金小姐先走,他断后掩护,后来鬼子朝我们这儿扔了几颗手雷,明叔被炸伤了,他为了不连累我,撞石自尽了,而金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后面的鬼子紧追不舍,我只能一个人先从西南隘口下山了。”

“那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老大现在的情况,是吗?”阿辉着急地问道。

秦守义点点头。

“我刚才听见山上发出巨响,我还以为是地震了呢。”傅星瀚回想起刚才山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至今还后怕:“那这声音会不会是老大与那些鬼子同归于尽了?”

“呸呸呸,戏痴,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叫同归于尽?我不相信老大就这么扔下我们走了。”阿辉跟傅星瀚急了眼,说着说着,眼里泪水在打转,尽管他知道戏痴所说的是大概率的事,但他不愿相信他的老大会离他们而去。

此言一出,傅星瀚也后悔不已,他何尝不希望老大能安然无恙,这些天在云雾山上,老大的所作所为令他感动不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其他人,凌云鹏的自我牺牲精神一直感染着大伙儿,把大家凝聚在一起,共同抵御敌人,正因为如此,他们这几个人才能在云雾山上搅动风云,顺利地送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去上海,毒杀鬼子,重创鬼子,假冒高子睿,把鬼子玩得团团转,可现在他们的主心骨却音讯全无,这怎能不让人心颤,心痛呢?

“要不,我们上山去找找老大吧。”阿辉提议道。

秦守义立即起身:“好,对了,我把救护车就停在后山的悬崖下面,我们开车上山。这样可以快点。”

“那咱们快点去吧。”傅星瀚连忙朝后山方向走去。

三人一路小跑,穿过竹林,抄捷径跑向后山,待三人来到后山山脚时,看见一辆救护车正缓缓朝他们开了过来。

三人定睛一看,都兴奋地跳了起来:“老大,老大,老大……”

凌云鹏连忙停车,跳下车来,金嘉琪也赶紧下车。

四个大男人竟然彼此紧紧相拥,泪流满面。

“凌哥,我就知道你没事的。”阿辉又哭又笑的。

“我没事,不过,你好像变了点,怎么头发又黄又少的。”凌云鹏发现阿辉的头发又枯又黄,与先前那油光发亮的小分头相去甚远。

“都是被那些小鬼子害的,他们朝山下扔火把,把荒草都烧着了,把我的一头乌黑的头发也给烤焦了,还差点把屁股给烧着了。不过我还算是走运,其他地方都没被烧坏。”

“金小姐,原来你跟老大在一起啊,当时吓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大交代了。”秦守义见金嘉琪站在一旁,连忙走上前来问候。

“我当时被第一颗手雷的弹片划伤了,又被第二颗手雷震晕了,是你们的老大救了我,他带我去了魔鬼洞,后来鬼子追踪过来了,我们就沿着洞穴的一条小通道往前走,只是洞穴里味道很臭,有好多腐烂的尸体,鬼子打着火把进洞穴,再后来突然爆炸了,把洞穴里的鬼子全给送上西天了。”

“怪不得呢,我们在山下听到一阵阵震天的巨响,起初我还以为是地震了呢,甚至担心老大拉响了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呢。”傅星瀚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猜这爆炸声一定是小鬼子把玉皇大帝给惹怒了,玉皇大帝来收拾他们了。”

“哪有什么玉皇大帝,这是因为鬼子的火把引爆了洞穴里的沼气才引发了爆炸,而随后又引爆了鬼子身上的手雷,所以引发殉爆,也就是连环爆炸。”凌云鹏给大家做解释。

“沼气?”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洞穴里的那些尸体腐烂之后就会产生一种气体,这种气体就是沼气,遇到明火时,容易发生燃烧和爆炸,鬼子也没想到这爆炸的杀手正是他们自己。”

“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傅星瀚一听,觉得甚是解气。

“老大,你懂得还真多。”阿辉仰慕地望着凌云鹏。

“我以前上教会学校时,化学老师跟我们讲过。”

“好了,现在云雾山上的小鬼子都被消灭了,我们可以松口气了。”傅星瀚重重地呼了口气。

“云雾山上的鬼子虽然被消灭了,可我们还得提防九江驻军大队的鬼子。”秦守义提醒大家。

“放心吧,九江驻军大队的鬼子现在自顾不暇,没工夫管我们了。”凌云鹏得意地笑了笑。

“啊?怎么回事?”大家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

380. 罪不可恕

“戏痴,你还记得小野从魔鬼洞里带走的那只棕色小皮箱吗?”凌云鹏笑着问道。

“当然记得,那里面是高子睿的实验成果,抗鼠疫新药,apm试剂。当时那个古川大佐差点跟小野动起手来,就是想要把这款新药占为己有。”

“什么魔鬼洞,什么小皮箱,还apm试剂?你们在说什么呀?”阿辉和秦守义全然不知这些情况,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

“魔鬼洞是云雾山上的一处很隐蔽的洞穴,之前人迹罕至,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就把高博士,沈小姐和金小姐藏身在那个洞穴里。”

“对对对,你说过,把高博士他们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还让我们别打听,说这是机密。”秦守义想起来了,当初凌云鹏的行为有些神秘古怪,常常单独行动。

“现在我明白了,你让我们把那块野猪肉煮熟了之后是给他们仨送去,是吗?”阿辉当时见凌云鹏带走一大块野猪肉,心里还犯嘀咕呢,现在明白了,原来老大是给藏身于魔鬼洞的那三人送食物去了。

“当时我把高博士他们转移到魔鬼洞时,他们把鸿恩寺的寮房里的东西几乎都搬空了,包括实验数据资料,小型的实验设备,制剂原料断肠草,他们的实验成果apm试剂,还有一个棕色小皮箱。”

“哇,魔鬼洞里原来藏了这么多的宝贝。”

“后来我和胡勉之老先生筹划了一场突发疾病,急需送医的戏,让哪吒把高博士和他的未婚妻沈小姐送下了山。沈小姐带走了一只黑色小皮箱。”

秦守义想起当时的情景,还真是捏了把汗:“嗯,那次真的是挺惊心动魄的,那个竹内还想要检查沈小姐手里的那只黑色小皮箱。我差点就要掏枪了,幸好被你摁住了。”

“是啊,幸亏当时制止了你,否则没人能走的成。其实当时沈小姐带走的那个黑色小皮箱里装的就是apm试剂。”

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这么说,那只棕色小皮箱里装的不是apm试剂,你是骗小野他们的?”

“那个棕色小皮箱里也有一瓶试剂,但那是高博士用来做实验比对的鼠疫杆菌试剂。”

“啊?”大家一听,惊讶不已。

“这么说,小野和古川两个争来争去,想要占为己有的是一瓶鼠疫杆菌试剂?”

傅星瀚此时才恍然大悟,凌云鹏呈现在小野和古川面前的都是假的,假的医学专家高子睿,假的实验数据资料,就连那箱子里的所谓的抗鼠疫新药apm试剂都是假的,而当时凌云鹏居然还告诉古川,这个试剂可以用作疫苗进行注射,当他俩走出九江驻军司令部时,确实看见那些日本兵排着队,撸起袖子准备接种疫苗。如此说来,九江驻军大队的那些日本兵都被注射了鼠疫杆菌疫苗!

“哦,天哪!老大,我真是太佩服你了,用断肠草煮野猪肉,毒死七八十个日本兵,我已经觉得是大杀招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杀招,这下子整九江驻军大队全得玩完。”傅星瀚不禁兴奋地用右手使劲地拍了一下凌云鹏的肩膀。

“老大,你太牛了。”阿辉双手用力一击,高兴坏了:“这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让那些狗日的全都下地狱吧!”秦守义高兴极了,全然不顾受伤的肩膀,一把将凌云鹏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

“哪吒,快把我放下,你是肩膀还受伤着呢!”

“没事,听到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就算是废了一只手也值。”秦守义内心的愉悦难以言表。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自身而已,这群禽兽用这种手段毒害我们中国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他们。”

“嗯,以牙还牙。”金嘉琪站在一旁,听着凌云鹏述说灭掉九江古川的驻军大队的过程,感觉像是一个传奇,笑看队友们将她的兄长视为大英雄,拥戴着他,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她的哥哥受之无愧。

“好了,兄弟们,上车,回上海啰。”

“好嘞!”傅星瀚挥舞着右手,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老大,你先帮我把袖口里的东西扔了吧,这玩意儿搁在那儿就是个祸害,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的,我这几天睡觉时都把右手放在自己屁股下面,怕自己万一睡死了,搁嘴边舔一舔,那就再也醒不来了。”

“戏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阿辉好奇地问道。

“能让你十秒内解脱的东西。”傅星瀚瞥了一眼阿辉:“你想不想要?”

阿辉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算了吧,人生这么美好,我可不想解脱!”

凌云鹏笑了笑,走上前去,一使劲,一把将傅星瀚右手的袖子整个扯了下来,扔到草丛里:“好了,这样把你的心魔连根拔了吧?”

傅星瀚没想到凌云鹏来了个连锅端,把整个袖子给扯掉了,这样他的右边膀子全都露在外面,衣衫褴褛的模样,金嘉琪在一旁捂着嘴笑,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你这是矫枉过正,我让你把袖口里的东西去掉,你把我整个袖子都扯掉了,这让我怎么见人呢?”

“好了,回上海给你置办一套新的。大家快上车吧!”

凌云鹏一挥手,大家都上车了,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都知趣地坐到了后面的车厢里,把副驾驶座留给了金嘉琪。

救护车驶离了云雾山,朝上海方向飞驰而去……

而在九江驻军大队里,却是另一番情形了,自从给驻军大队的士兵们接种了高子睿的抗鼠疫试剂apm之后,一天之内就有不少士兵就出现了一些不适症状,有的打寒战、发高烧、头痛、乏力、全身酸痛,还有的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出血。

而第二天,发病士兵的数量猛增,而且已经发病的士兵症状越来越重,这使得森本医生有些惊讶了,这些士兵的症状像是得了鼠疫,而自己明明给士兵们注射的是抗鼠疫疫苗,怎么会有如此反应?

森本连忙将这瓶所剩无几的试剂进行化验,检验结果令他惊愕不已,这哪里是什么抗鼠疫试剂,这分明是鼠疫杆菌试剂,现在这么多的士兵都被注射了鼠疫杆菌,这支队伍数天之内就会因官兵们得了鼠疫而消亡。这滔天大罪就算是枪毙百次也不嫌多。

森本颤颤巍巍地来到古川办公室,把情况向古川大佐汇报了,古川一听,呆若木鸡,颓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作为这支驻军的最高长官,在他的司令部里竟然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确切地说他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这个试剂是他千方百计从小野手上抢下来的,而且还听从了那个该死的支那人的话,建议森本医生将这试剂当作是抗鼠疫疫苗给士兵注射,没想到那些士兵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自己之手,是自己亲手将这支驻军大队扼杀了。

古川从座位上站起,他颤颤巍巍,踉踉跄跄地到军营里走了一圈,看见越来越多的士兵痛苦地躺在床上,呻吟着,嚎叫着,哭喊着,古川心如刀割。

他当然知道鼠疫的传播性极强,就算是现在还没倒下的士兵,明天,或是后天也难逃一劫,而给这些士兵带来灭顶之灾的正是他自己,是他将这些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推向了死亡。

古川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即使自己侥幸从这场鼠疫中存活,等待他的也将是军事法庭的审判,与其耻辱地站在被告席上,受到各方的唾骂,还不如自己了断来的更有尊严一点。

古川回到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机,拨通了上海特高课加藤的电话:“加藤君,我是古川,我最后提醒你一句,那个高子睿是个危险分子,你务必将他处死,以告慰我们大日本帝国武士的在天之灵。”

</br>

</br>

381. 有去无回

“古川,我正想问你呢,怎么小野君到现在还没到?我们说好的,我只能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他们必须回来。请你协助。”电话那头却是加藤的不满之声。

“一天,我真后悔跟你要了这一天,如果没有这一天该多好啊!”古川神情恍惚地说道。

加藤听得莫名其妙:“古川,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后悔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经让小野带着高桑和他的助手回上海了,我还派竹内君护送,但愿竹内能幸运地躲避这场灾难。”

“古川,到底怎么了,什么灾难?请你说清楚。”加藤觉得今天古川的言语很是古怪,便连忙追问。

古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电话挂断了,随后他来到了办公室的内室,将房门锁上,从刀架上取下一把军刀,跪在榻榻米上,解开军服,用一块洁净的软布把军刀擦拭了一遍,举起军刀朝自己腹部用力插了进去,随后朝右一划拉,鲜血四溅,气绝身亡。

古川用切腹自尽的方式向他的士兵们,向他的天皇谢罪!

而森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越想越心慌意乱,但出于医生的职责和使命,他最终拿起电话,将九江驻军司令部里发生的事情向军部汇报,汇报完之后,森本吞枪自杀了。

接到这个噩耗后,小泽将军立刻通知防疫部门出动,直扑九江驻军司令部。

一群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进入了九江驻军司令部,将所有的士兵,不管是得病的,还是没得病的,都集中在军营的底楼里,然后锁上大门,用火焰枪将这些驻军士兵统统烧死,这惨烈的场面不忍直视。

九江驻军司令部里没有留下一兵一卒,他们的尸体被就地深埋。从此古川西仁大佐的这支千余人的驻军大队从日军军队序列中彻底消失了。

救护车朝上海方向疾驰而去,路过九江驻军的辖区时,早就没有了关卡和守卫,救护车畅通无阻,大伙儿在车里高唱着《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大家一路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而此时,木村带着那只公文包,坐着卡车回到了特高课上海总部。木村一下车就急不可待地跑向加藤的办公室。

“报告。”木村站在门口,整了整军服,他只是小野少佐的手下,区区的上尉而已,平时很少有机会踏入加藤课长的办公室。

“进来。”加藤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木村推门而入,加藤抬起头来,望了望他,有些惊讶:“木村?你不是跟着小野君一起去了云雾山了吗?你怎么回来了?小野君呢?”

“报告加藤课长,小野君已向天皇陛下尽忠了。”

加藤一听,“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野三郎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是特高课情报组组长,是最受他器重的骨干,没想到居然已经玉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他打电话给我,说是已经将高桑和他的助手抓获,只是在获取高桑的实验数据资料,等资料拿到手之后,在九江驻军司令部待一天就回特高课,怎么会突然之间遇害了呢?那高桑和他的助手呢?他们人在哪儿?”

“报告课长,原先小野君和竹内君,押着高桑和他的助手一起坐吉普车,打算回上海的,我和另一名司机坐在后面的卡车里,卡车里还装着松田君,山崎君和福山君的遗体,还有一些高桑的实验设备,后来到了一处林子附近,高桑要下车解手,竹内君就带他们去了林子。

之后,高桑回来跟小野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小野也下车了,跟高桑一起去了林子,过了很久都没见他们出来,我就下车去林子找他们,最后我在林子里发现了竹内君和小野君的尸体,他们都是被扭断脖子死的。高桑和他的助手也不知踪影。幸亏这只公文包他们没有带走,所以我就带着公文包,开着卡车回来了。”

加藤一听,目瞪口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课长,我怀疑是抗日分子所为,他们事先埋伏在林子里,等高桑和他助手下来后,他们便袭击了竹内君和小野君,然后将高桑和他助手带走了。”

“唉,可惜啊,功亏一篑,就差最后一步就到上海了,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真是可惜,太可惜了。”加藤没想到小野三郎竟在回上海的路上遇难了,深感惋惜。

“报告课长,好在高桑的实验数据资料在我手上。”木村说完,将公文包交给了加藤。

加藤立即接过公文包,打开之后,从里面抽取了几页看了看,确实是出自高子睿的实验数据资料,心里一阵欣慰:“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幸亏拿到了这些实验数据资料,有了这些,加上那些实验设备,不愁生产不出抗鼠疫新药apm。我马上通过驻美大使馆,联系高子睿的美国同学,江承宗,让他回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服务。”

“课长,这么说,就算是没有高桑,我们也能生产出apm试剂?”

“只要有了这些实验数据资料,我相信高桑的那位麻省理工学院的同学江承宗也能为我们生产出我们所需的试剂。木村君,这次你单枪匹马带回了这么重要的资料,立了大功了,我会为你请功的。”

“多谢课长器重。”

“我刚才听说你把松田君,山崎君和福山君的遗体带回来了,是吗?”

“是的,这次我们行动队损失严重,小野君,松田君,山崎君,福山君都不幸玉碎了,现在还剩山口君在云雾山上,生死难料。”

加藤走到木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木村君,我现在任命你为情报组组长,接替小野君的工作。”

“哈依,木村一定不辜负课长的栽培。”

“走,我们去将松田君,山崎君和福山君的遗体搬下来,随后将他们安葬了吧。”

加藤心情沉重地朝外面走去,没想到短短数日,他的特高课情报组的数名精英骨干就这么为天皇陛下尽忠了,这些人当初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进入特高课的,不料现在都已经捐躯了。

382. 悔之不及

江承宗确实就是那个向日本人透露高子睿有可能在云雾山寻找黄藤做实验的那个人,他原本与高子睿是同窗好友,只因后来两人同时爱上了沈芝筠,两人由挚友变成了情敌,当沈芝筠接受了高子睿的求婚之后,江承宗更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自认为自己比高子睿这个书呆子更有魅力,更能虏获女性的芳心,可没想到自己在沈小姐的面前竟然不如那个整日只知道做实验的高子睿,因而对高子睿是羡慕嫉妒恨,两人渐渐地疏远了,变得面和心不和。

回国之后,两人同时在申江大学就职,后来,两人同时进入了何臻超导师的鼠疫实验小组,研究抗鼠疫药物,在业务上,他拼不过高子睿,高子睿可以不眠不休地一直守在实验室里,而他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社交和人际关系方面,何臻超找他谈过几次,希望他能在实验小组里有所作为,而不要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与学术无关的事情上去。

江承宗哪里听得进这个,依旧我行我素,结识了不少官员,记者,以为这些人能让他名利双收,青云直上,何臻超对这个弟子有些失望,江承宗也知道何臻超看不上自己,常常褒奖高子睿而贬低他,所以后来他也就直接退出了抗鼠疫药物实验小组。

高子睿经过成百上千次的实验,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他的apm研究成果得到了国际上的认可,成为业界的一颗闪耀的新星。这不免让江承宗再次产生羡慕嫉妒恨,没想到这个书呆子不仅抱得美人归,而且在学术上也压他一头,风头强劲。他顿时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失落和沮丧。

江承宗仔细看了高子睿的研究成果之后,发现高子睿的研究成果其实来自于他曾经的一个不经意的想法,想要以黄藤作为原料进行提取有效的抗鼠疫成分,自己当时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并未对这个想法进行进一步地论证和实验,但高子睿认真思考了他的这个想法之后,做了无数次实验之后,终于取得了突破。

江承宗心里这个悔呀,如果自己和高子睿还在同一实验小组,那这份荣誉也就有他一份,可自己偏偏退出了实验小组,他后来去求高子睿的导师何臻超,希望能在高子睿的论文后面加上他的署名,结果被何臻超一口回绝,还痛斥他沽名钓誉之举将被学界所不耻,于是江承宗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申江大学,准备回美国散散心。

正巧这个时候,日本人开始把目光集中在高子睿身上,想要了解他的行踪,有个美籍日本人桥本骏找到江承宗,想要了解高子睿的去向,江承宗自然清楚日本人想要找高子睿的目的无非就是他的实验成果,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将高子睿纳入自己的麾下,迫使他为日本人效力。江承宗当然也明白,一旦将高子睿的行踪告诉日本人之后,对高子睿意味着什么,但他此时早已将民族大义抛之脑后,竟然接受了魔鬼伸出的橄榄枝。

江承宗猜测这个季节正是黄藤最为茂盛的时节,按照高子睿的心性,他肯定会去找黄藤做实验,而国内黄藤最为密集,毒性最强的地方当属云雾山了,所以江承宗便将他的猜测告诉了这个美籍日本人,而这个美籍日本人桥本骏正是日本军部的一名间谍,之后,军部就将寻找高子睿的这一任务交给了特高课上海总部。加藤便把松田弘树和山崎修一两位派去云雾山打前站。

现在加藤手上有了高子睿留下的实验数据资料,也有那些实验设备,缺少的是人,原本想要抓住高子睿这个人,其他的在特高课的各种手段的威逼之下,也会一一得到,而现在其他的倒是有了,唯独缺少的是高子睿,所幸,加藤手里还有江承宗这张牌,作为曾经在同一实验小组的成员,江承宗无疑是高子睿的最佳替代人选。

远在美国的江承宗突然间接到桥本骏的电话,约他见面,江承宗如约而至,两人在江承宗住所附近的公园里见了面,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桥本骏就将来意向江承宗挑明。

“江桑,我今天来找你,是受了日本军部的委托,他们希望你马上回上海,协助我们把apm试剂研制出来。”

“日本军部找我?”江承宗一愣:“apm试剂不是高子睿在搞吗?怎么找上我了?”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先前从你这儿得到讯息,知道高桑在云雾山做实验,所以就派人去找他,但是不巧,被他逃脱了,我们只得到了他的一些实验数据资料和一些实验设备,所以军方希望你能接替高桑,完成apm试剂的研制工作。”

江承宗并不想趟这趟混水,自己先前将高子睿的行踪告知了日本人,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老朋友,尽管他和高子睿是情敌,尽管高子睿的成就令他眼红,但他并不想置高子睿于死地,好歹他们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而高子睿的研究成果是造福全人类的,像高子睿这样的科学家应该得到保护,而不是加害。

而他因一念之差,竟然将这位生物医学界的天才交与那些丧心病狂的日本人手里,所以事后,江承宗很是后悔,好在现在听桥本骏说高子睿逃脱了日本人的控制,真是谢天谢地!

可日本人又卯上了他自己了,江承宗立刻回绝:“桥本君,恕我直言,这个apm试剂一直是高子睿负责研制的,我早已退出了他的那个实验小组,所以我对这个实验的情况知之甚少,还请你谅解。”

“江桑,你不必谦虚了,我们对你的才华同样很欣赏,你若不是退出了这个实验小组,你的成就不比高桑差。”

“桥本君真是高抬我了,不过,我最近没有回国的打算,请桥本君另选他人吧。”

桥本骏一听,脸一沉:“江桑,你这样说就是不想跟我们大日本合作啰?”

“桥本君,你不是美国人吗?怎么感觉你像是日本军方派来的?”

“江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代表日本军方来找你的。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否则,用你们一句中国话来说,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请江桑三思。”

江承宗没想到桥本竟然威胁他,看来自己别无选择了,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上了贼船就难下来了。要不是自己一心想在官场钻营,怎么可能结识这个桥本骏,没想到自己早就被日本军部的人卯上了,自己还差点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自己若是拒绝合作,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江承宗很清楚,他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

“好吧,桥本君,我听你的安排。”

桥本大喜过望,连忙拍了拍手,公园的角落里忽然冒出三四个人,朝桥本骏走来。

“你们跟江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上午十点,我们一起飞上海。”

江承宗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桥本骏早就安排好了,若是自己不答应的话,估计他们便将他强行带上飞机。

江承宗仰天长叹了一声:“唉,悔不该当初啊!”

383. 凯旋而归

凌云鹏驾驶着救护车到达上海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他将救护车停在贝当路100号——博仁诊所的前面。

杨景诚和林曼芸正在吃完饭,听见诊所前汽车刹车的声音,连忙出来瞧瞧,见那辆救护车又停在自家诊所前面了,抬头一看,凌云鹏正坐在驾驶室里,顿时喜笑颜开。

“他们总算是回来了。”杨景诚和林曼芸连忙迎上前去。

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从后面的车厢里跳了下来。凌云鹏和金嘉琪两人也下了车,来到杨景诚夫妇面前。

“快进屋吧。”林曼芸连忙招呼大家,怕这么多人站在门口太引人注目了。

大家赶紧走进博仁诊所。

“担心死我们了。”一进诊所,杨景诚就与凌云鹏紧紧拥抱在一起:“云鹏啊,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天天吃不下,睡不着的。为你们捏了把汗哪!”

“让你和嫂子担心了。”凌云鹏朝金嘉琪招了招手,向杨景诚和林曼芸介绍了一下金嘉琪:“这位金小姐是《新民报》的记者,不幸也被困在云雾山上了,我们算是有缘,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啊呀,我一下子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林曼芸见金嘉琪剃了个男孩头,只当是凌云鹏在云雾山上结识的一个小兄弟呢:“云鹏,你还别说,你要是不介绍啊,我还以为他是你弟弟呢!”

“是吗?我们俩长得很像吗?”凌云鹏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杨景诚仔细看了看:“嗯,像,特别是眉宇之间,那种神态还真的蛮像的。”

“我也觉得像,老大,不如你把金小姐认作义妹吧!”傅星瀚在一边起哄着。

“戏痴,你先前不是在车上说,金小姐是老大的红颜知己吗?现在怎么又改口让金小姐当老大的义妹了?”阿辉不解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朝阿辉挤眉弄眼,轻声说道:“老大要是认金小姐为义妹的话,你我不是有机会了吗?否则我们哪抢得过老大啊?”

“你这货可真不厚道,老大的红颜知己你也敢动歪脑筋?”秦守义听到了傅星瀚和阿辉之间的窃窃私语,连忙将傅星瀚拉到一边,轻声地呵斥他。

傅星瀚朝秦守义横了横眼睛,不做声了。

对于傅星瀚的提议,凌云鹏当作没听见,置之不理,他若与金嘉琪结为异姓兄妹的话,这事让上面知道的话,极有可能对金嘉琪进行秘密调查,这会给金嘉琪和其他同志带来风险;而且,别动队所承担的都是秘密任务,不允许外泄,若是今后他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传递给地下党组织,万一被发现的话,上面很有可能会将怀疑目标锁定金嘉琪,所以他可不能将云凤置于危险之地。

凌云鹏连忙转移话题,他把秦守义,傅星瀚,阿辉还有金嘉琪推到杨景诚的面前:“这次我们可真称得上是九死一生,他们几个都受了伤,还得请你给医治一下。”

“我看你身上也有伤,来,去诊室,我给你们都好好检查检查。”

“还是先给我们搞点吃的吧,都饿了两天了。”阿辉叫唤道:“老杨,嫂子,你们俩是吃不下,我现在是有啥吃啥,吃啥都香。”

“是啊,我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杨医生,快把好酒好菜都拿出来,犒赏我们一下吧!“傅星瀚向杨景诚夫妇撒着娇:”待会儿我给你们讲故事,准保你们高兴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你小子就是贫嘴,我们已经吃不下,睡不着了,你还让我们继续吃不下,睡不着。”林曼芸嗔怪着斜睨了一下傅星瀚。

“这不一样,你先前是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等会儿啊,你们就是高兴得吃不下,睡不着了。”

“吃饭,治伤两不误,你们别着急,曼芸,家里还有点面条,你给他们下面吧,先垫吧垫吧,我先给他们治伤。”

杨景诚把队员们带到诊室里,他先看了看傅星瀚的左手手臂,傅星瀚的左手断臂被藤原医生接上了,问题不大,只要休养一段时间,等骨头长结实了就行了,只不过时间稍长一些,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耐心点静养就行了。

金嘉琪的右臂被弹片划伤了,虽说不流血了,但伤口还是很深的,当时凌云鹏也只能简单地包扎止血而已,杨景诚给金嘉琪重新清洗了伤口,上了点百宝丹,再给金嘉琪打了一针磺胺消炎针。

阿辉身上有几处烫伤,还好不算太严重,杨景诚给阿辉涂了药,基本无碍。

凌云鹏的伤主要是皮下瘀青,当时为了不暴露身份,被几个日本壮汉拳打脚踢,痛殴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凌云鹏的身体素质不错,这些外伤基本上对他没什么大的影响,需休息静养数日即可痊愈。

比较严重的是秦守义肩上的枪伤,子弹还留在肩膀里,杨景诚赶紧给秦守义动手术,将子弹给取了出来,还算好,子弹没有伤及骨头,只是嵌在肌肉里,杨景诚将伤口给缝合包扎好之后,总算是舒了口气。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可见这次云雾山之行有多凶险,杨景诚庆幸这些队员们还能齐刷刷地活着回来了。

“你们先吃面,我去买点下酒菜,待会儿我们来个庆功宴,不醉不散。”杨景诚难掩心中的兴奋,他要好好犒劳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林曼芸赶紧烧水煮面,家里还剩下一些酱菜,大家真的是饿极了,不一会儿,把几大碗面条吃得一根不剩。

金嘉琪右臂受伤了,所以吃起面来不是很方便,林曼芸便主动喂金嘉琪吃面。

“哎,嫂子,高博士和沈小姐呢?他们不在这儿吗?”凌云鹏忽然想起来了,他让秦守义将高子睿和沈芝筠送到这儿来,怎么现在不见他们的人影了?

“哦,老赵来过了,把他们给接走了。”

凌云鹏松了口气:“哦,这我就放心了。”

凌云鹏心想,高子睿和沈芝筠被转移到了赵锦文那里,也算是安全了,那么金嘉琪交给高子睿的胶卷也一定带走了,自己的这份备份胶卷可以交给金嘉琪带回组织了。

384. 有意为之

凌云鹏清楚当初在鸿恩寺的寮房里,高子睿让金嘉琪将一些实验数据资料和制剂流程用相机拍摄下来,让金嘉琪带回组织,让我军自行生产抗鼠疫apm试剂。可后来因为救护车上只有三个空位,凌云鹏安排秦守义带着高子睿和沈芝筠离开,因而金嘉琪只能留在山上,金嘉琪不能和高子睿及沈芝筠一起下山,于是临行前她便将胶卷交还给了沈芝筠,因为高子睿的手稿无法带下山,所以那三卷胶卷成了高子睿今后进行研制生产apm试剂的唯一倚仗,毕竟这凝聚了高子睿的全部心血。

“金小姐,今天很晚了,你就留在这里过夜吧,明天你再回去吧!”凌云鹏主动挽留金嘉琪。

金嘉琪珍惜和兄长相处的每分每秒,见凌云鹏主动挽留她多待个晚上,金嘉琪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她连忙点点头:“谢谢凌队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多久,杨景诚回来了,带回了好多可口的酒菜,大伙儿一看,高兴坏了。

“啊呀,凤爪,我就馋这一口。”阿辉兴奋地直接用手拿起一只鸡爪啃了起来:“真香,真好吃。”

“我也来尝尝。”傅星瀚挤到前面,用手拿起一块五香牛肉就往嘴里塞,边嚼边点头:“不错,是大富贵酒楼的五香牛肉。”

“你这张嘴还真是叼。”杨景诚指了指傅星瀚:“吃吧,我今天把大富贵剩下的熟食全都包圆了。”

“哇,老杨,你今天可真是豁出去了,下半个月不过啦?”凌云鹏捶了杨景诚一拳。

“看见你们一个个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高兴。”杨景诚说着,眼睛红了。

确实,自凌云鹏几个入住了博仁诊所之后,他们之间相处融洽,杨景诚早已把这些人当作是自己的亲兄弟,他在家时就是排行老大,所以对下面的弟妹多有照顾,无奈后来由于饥荒,战乱,疾病,他的几个弟妹都相继过世,而父母也早已离世,老杨家也就他一根独苗了,所以他将这份亲情转移到了凌云鹏这些人身上,像兄长一般关心,照顾着他们。

自上次秦守义把高子睿夫妇送回来后,告诉杨景诚他们云雾山上的危急情况之后,杨景诚和林曼芸就一直替他们捏了把汗,牵肠挂肚,如今终于见到他们活着回来了,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秦守义见杨景诚眼里泪光闪烁,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抿了抿嘴,感动得无语。

“来来来,我给诸位斟酒,祝贺大家凯旋而归。”杨景诚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给在座的每一位斟满酒,然后举杯庆贺妙影别动队的队员们胜利归来。

“来,为我们死里逃生,干。”凌云鹏举起酒杯,跟大家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酒杯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大家为这次历经九死一生还能团聚在一起而感慨万千。

随后,傅星瀚将他们在云雾山上遇到的种种艰难险阻,坎坷困顿,又是如何一一化解的惊心动魄的过程,绘声绘色地告诉了杨景诚夫妇,听得这夫妇二人时而张口结舌,时而凝神静气,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泪光闪烁,时而开怀大笑。

“来,大家举杯,这杯酒,我提议,敬裴俊杰,张勇,李立峰三位,他们也是我们的好兄弟,他们的壮举给我们中**人长脸了。我要向上峰报告,给他们请功。”凌云鹏内心激荡不已,拿着酒杯的手不停地发颤。

听完凌云鹏的一番话之后,大家都沉默了,纷纷将酒杯里的酒洒向地面,以寄托他们的哀思。

“云鹏,你们这次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我和曼芸都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太惊心动魄了,没想到你们不仅完成了任务,还消灭了这么多的鬼子,你们这次可是立大功了。”杨景诚眼含热泪,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要是多几个像你们这样的,何愁不把这些东洋鬼子赶出中国去?”

大家频频碰杯,庆贺这次历经种种劫难而绝处逢生,也庆贺这次不仅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让高博士和他的未婚妻逃离了魔窟,顺利到达上海,而且还用智谋消灭了一个鬼子大队,真是可喜可贺,可圈可点,可歌可泣。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意了。

“哪吒,我交给你的那只铁盒呢?”凌云鹏醉眼惺忪地转过头来问秦守义。

“在呢。”秦守义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那只铁盒交给凌云鹏:“老大,给。老大,这里面是什么呀?很重要是吗?”

“这里面装的可是宝贝,那是高博士千辛万苦搞出来的实验数据资料,我得物归原主。”凌云鹏一边将铁盒子放入自己的口袋里,一边故意把这个信息透露给金嘉琪。

果然,金嘉琪一听铁盒里装的是实验数据资料,心头一喜,当初自己把所拍摄的资料交还给了高子睿夫妇,原本以为这次再也得不到这份珍贵的资料了,不觉有些遗憾,没想到凌云鹏居然搞了个备份资料,倘若能将这份实验数据资料带回组织的话,那我根据地也能自行生产抗鼠疫试剂了。

虽说如今国共合作,共同抗日,但和老蒋打了多年的交道,我党深知即使在**内部,也有嫡系与非嫡系之分,更不用说八路军,新四军这些个对老蒋而言,是异己分子,精良的武器装备根本就指望不上,其他物资也是少之又少,所以就算**能够成批量生产出抗鼠疫新药,也基本上投放到嫡系部队中去,不会顾及到我八路军,新四军的状况,我军只能靠自力更生,方可自给自足。所以若是我军自己也能生产这种试剂的话,这对我军前线战士而言,无疑是一则福音。

所以,金嘉琪决定想方设法把这几卷胶卷拿到手。

今天晚上大家太高兴了,除了林曼芸和金嘉琪,所有的男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庆功宴结束之后,那四人摇摇晃晃,相互搀扶着朝二楼走去,忽然凌云鹏挣脱秦守义的手,转身向楼下的诊室跑去,跑到诊室里的台盆前,呕吐起来。

“啊呀,凌队长吐了,我去看看。”

正在帮林曼芸收拾桌子的金嘉琪见状,连忙来到凌云鹏身边,一边帮他拍背,一边将手伸进凌云鹏的上衣口袋里,将那个铁盒子取出,把里面的胶卷放入自己的裤兜里,随后把空盒子又放回凌云鹏的衣袋里。

其实凌云鹏虽然有些醉意,但脑子还是相当清醒的,金嘉琪的行窃水平根本无法与阿辉相提并论,金嘉琪的一举一动他都心知肚明,这是他故意给金嘉琪创造的行窃机会,特意等其他人走了之后,跑到诊室的台盆前来呕吐,因为这个位置没人会注意到金嘉琪的举动。

见金嘉琪已经得手了,凌云鹏装模作样地呕吐完毕,他只当是自己醉的不省人事,浑然不知自己铁盒子里的胶卷已经被窃了,吐完之后,自己又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金嘉琪要搀扶凌云鹏上楼,被凌云鹏摆摆手,拒绝了。

金嘉琪拿到胶卷之后,就在诊室的病床上躺下睡了。这些天在云雾山上的经历太惊心动魄了,她感到又疲惫又激动,又难过又高兴,又惊惧又振奋,五味杂陈,难以平静。她好想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能快点进入梦乡,把在云雾山上的这些经历告诉自己的爹娘。

凌云鹏躺在二楼的1号病房里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云雾山之行确实是他此生最难忘的一次历险,凌云鹏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些天在云雾山上发生的点点滴滴,林林总总的画面,这些画面令他的内心感到汹涌澎湃,荡气回肠,久久难以平静。

直到凌晨两三点,凌云鹏才渐渐入睡,他真的是很累,很累……

385. 度假真相

这一觉,直到日上三竿大家才醒过来。凌云鹏舒展了一下肢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今天他打算跟赵锦文见上一面,把云雾山之行的具体情况向赵锦文汇报,并且为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请功,顺便将魔鬼洞里发现的羊皮书交给上峰,进行鉴别。

凌云鹏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八下之后,凌云鹏听见了赵锦文的声音:“喂,哪位?”

“赵老板,你要的货已经到了,你看今天下午一点,我把货送到你的住处,如何?”

赵锦文听出是凌云鹏的声音,兴奋地差点叫出了声,他已经从别处了解到云雾山上一片惨烈,这些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对自己当初让凌云鹏他们去云雾山休假一事懊悔不迭。

当初局座让凌云鹏几个去云雾山度假,只是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是去寻找高子睿,因为高子睿的研究成果引起了军方的重视,国府想要把高子睿的这个抗鼠疫新药进行投产,以抵抗近阶段日寇发起的细菌战。

但高子睿忽然失去了踪影,宿舍里,实验室里都没有找到他,他的行踪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除了他的导师何臻超之外,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两个同事知晓,后来从他的一位同事那儿得知了高子睿两个月前就去云雾山寻找原料做实验。而具体情况他也不知,想要从高子睿的导师那儿了解一些情况,可是却被告知,高子睿的导师何臻超已经请假好几天了,据他们掌握的情况,这个何臻超与共党来往密切,属于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是何臻超在学术界颇有威望,所以对他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没想到这个何臻超突然之间失踪了。

而学校甚至连高子睿的一张清晰的个人照片也提供不出,只拿到了一张高子睿大学时期的集体毕业照,因为高子睿这个人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合影,他基本上是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因为他埋头在实验室里,所以了解和认识高子睿的人并不多,那位跟高子睿算是接触多的同事也只能大体描述了一下高子睿的长相和一些基本情况。因而当初赵锦文得到的有关高子睿的信息少得可怜。

而此时,凌云鹏这些人正好因藏宝图一案,将上海滩搞得鸡飞狗跳,警察和樱机关的人正在寻找凶手,那个冯探长的嗅觉很是灵敏,快要把目标锁定凌云鹏他们几个了,赵锦文便给冯探长去了一封匿名信,告诉他伯爵夫人和女佣已飞机失事遇难了,让他放弃追查此案。果然这个冯探长是个聪明人,见好就收,将这个案子草草结案,也让凌云鹏几个免除嫌疑。

这时,局座提出让凌云鹏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去云雾山度假,顺便完成寻找高子睿,把高子睿带回上海的任务,赵锦文听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认为这是局座对妙影别动队的嘉奖,也是对凌云鹏他们的器重。局座当时还提醒他,暂时不要将这个任务告知凌云鹏几个,等他们到了云雾山之后再下达命令。

不过后来赵锦文从其他渠道了解到,原来局座是想要考验和甄别凌云鹏的这支别动队是否忠心,是否有暗藏的共党分子,所以派了九江站的几位同仁对凌云鹏几个进行监视。因为藏宝图一案,虽然藏宝图最后被局座拿到了,但金矿却被共党捷足先登了,这让局座对这支别动队有点不放心。

而且据军统掌握的情况,高子睿的导师何臻超有通共的嫌疑,而高子睿受导师影响很大,有可能也被赤化了,所以局座想要通过凌云鹏几个找到高子睿之后,若是发现高子睿有通共举动而不上报,或是故意隐瞒,甚至协助,则可证明这支别动队有赤化倾向,是不可靠的,也许这支别动队从此会消失。

这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高招是局座苦思冥想了数天才出炉的,局座生性多疑,他要确保他的手下全都对他,对党国忠心不二。而负责监视凌云鹏几个的任务就交给了军统九江站派出的军统骨干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这三人。

赵锦文得知此事真相之后,自然是心情郁闷,凌云鹏是他的爱徒,他对凌云鹏绝对信任,也相信凌云鹏所招纳的这几个手下是没问题的,可局座执意要这么做,还说什么军统骨干就是要经得起考验,经得起甄别,要百炼成钢,这让赵锦文无言以对。

但后面的情况发展完全超出了局座的预料,日本人也在四处寻找高子睿,而且后来居然出动了一个中队上山,不仅封山设卡,而且还切断了电话线,致使赵锦文与凌云鹏之间的电话联系被阻断,之后虽然接到凌云鹏所发来的加密电报,告诉他已经找到高子睿了,但却无法将高子睿送下山去,请予以指示。

当时局座坐镇上海站,想亲自将高子睿送去重庆,可当赵锦文向局座汇报此事时,局座也是一脑门官司,愁眉紧锁,局座也没想到,自己安排的这出戏码竟然完全不同于他的脚本,有太多的变数是他无法操控的,这支辛辛苦苦组建的,行动力特别强的奇兵可能会葬送在云雾山,真是弄巧成拙。赵锦文记得当时局座从嘴里无可奈何地吐出了四个字:听天由命。

赵锦文当然不能用“听天由命”四个字回复凌云鹏,所以他当时回电,仅六个字的电文:收到,见机行事。因为他们对云雾山上所发生的一切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之后,所有的通讯都中断了,期间,他曾让电讯组与凌云鹏进行联络,一直不停地呼叫,但始终没有回音,赵锦文从那时起就天天茶不思,饭不想,让电讯组的发报员每隔一小时进行呼叫,但还是一直杳无音讯。

直到前几天,他接到杨景诚的电话,被告知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已经安全抵达了他的博仁诊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派人从博仁诊所将高子睿夫妇接到一个安全屋保护起来,了解了一些他们如何下山的具体情况,随即赵锦文登门拜访胡勉之,胡勉之也一改往日与军统人员互不往来的成规,热情招待了赵锦文,并对凌云鹏等人赞不绝口,这使得他对他的爱徒的安危更加牵挂。

前两天,有一些从云雾山逃离的权贵,向委员长哭诉,说起在云雾山上的遭遇,说是小鬼子在云雾山上猖狂得不得了,不仅封山,不让下山,而且还挨家挨户进行搜刮,有抗日义士用野猪肉毒杀了小鬼子之后,小鬼子差点搞屠杀,让大家观刑,杀猎户和药农,幸亏当时有人挺身而出才得以化解。

赵锦文从局座那儿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心又悬了起来。看来凌云鹏几个凶多吉少,命悬一线。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他的爱徒和他的队友们已经全军覆没,血洒云雾山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今天突然接到了凌云鹏的电话,这恍如隔世般的惊喜令他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好,我等你。”

386. 分别时刻

从电话里,凌云鹏明显感觉到了赵锦文的那种惊喜和激动不已的情绪。

最初当赵锦文告诉他,藏宝图一案大功告成,局座要嘉奖妙影别动队,除了给他授勋之外,还给别动队队员一笔奖金,另外还安排他们去云雾山,局座的行宫别院去度假,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一般的军统人员都从未得到过此殊荣,因而凌云鹏也以为这次云雾山度假只是一次单纯的休假而已。

但后来与裴俊杰等人接触之后,凌云鹏开始对这次度假的目的性有所怀疑。尤其是与裴俊杰等人交心之后,他们坦陈这次度假是一个圈套,目的是让他的别动队去甄别高子睿有没有被赤化,而裴俊杰等人则是来甄别别动队成员有没有通共行为,可谓连环计。

这个计划的主谋当然是局座,可自己的恩师赵锦文是否参与其中,是否知晓整个计划,甚至参与制定这个计划,凌云鹏吃不准。

从感**彩上来说,凌云鹏当然希望自己的恩师是蒙在鼓里,只是局座的传声筒而已,他不相信赵锦文也会参与到加害他们的计划中去,但也有可能赵锦文身在其位,不得不坚决执行局座的这一计划。不过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的猜测,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现在他从电话里似乎感受到了赵锦文对自己牵肠挂肚的情愫,那种情感只有亲人之间才会存在,凌云鹏相信这种情绪不是装出来的,是真情流露,他们之间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令他的感情天平向赵锦文倾斜,瞬间消除了对赵锦文的怀疑。

挂了电话之后,凌云鹏长舒一口气。

还有一事,凌云鹏也念念不忘,当初在高子睿和沈芝筠下山之前,金嘉琪让沈芝筠将那只黑色小皮箱送交金嘉琪的养父,那个小皮箱里装的就是高子睿的研究成果,抗鼠疫新药——apm试剂,当初金嘉琪这么着急地想要下山的目的,就是因为我军的一位军长因感染了鼠疫而来上海救治,而apm是最好的抗鼠疫药物,所以金嘉琪迫切要将apm试剂送下山去。

这么看来,高子睿和沈芝筠所去的那个地点无疑就是地下党组织的一个据点。

凌云鹏与上海地下党组织失联了三年,尽管现在死信箱已经恢复了,但他对地下党组织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如果能掌握他们所在据点的话,那么今后如果地下党组织遇到危险,他若是有机会就可以提前向他们示警,让他们迅速撤离。

凌云鹏走出1号病房,走到2号房间门口:“哪吒,你过来一下。”

秦守义随即来到了凌云鹏的1号房间里,凌云鹏向秦守义询问当时的情况。

“哪吒,你当初把胡老先生送回家之后,把高博士他们直接送到这儿了吗?”

“老大,我记得当时把胡老先生送回家之后,高子睿和沈芝筠就对我说,把他们送到圣母院路,他们有些事情要办。”

“圣母院路?”凌云鹏眼睛一亮。

“是的,到了圣母院路附近之后,他们叫我把车停在外面的大马路上,我看着他俩走进圣母院路,然后在一家贸易行前面停了下来,跟看门人说了几句,就进去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出来了。然后我把他们送到了这儿。”

“好的,我知道了,哪吒,这事你务必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凌云鹏特意关照了一下秦守义,这事事关地下组织的安全,所以不能泄露一个字,秦守义这人虽有些憨直,但却是能做到守口如瓶,这也是凌云鹏对他最为放心的地方。

“嗯,我知道,放心吧,老大,我一定守口如瓶。”

凌云鹏笑着朝秦守义点了点头,然后下楼去了。

此时,诊所早已经开业了,杨景诚和林曼芸正忙着接诊,凌云鹏往后屋张望了一下,见金嘉琪正一人坐在饭桌前吃午饭。

凌云鹏穿过前面的诊所,来到后屋,跟金嘉琪打了个招呼:“金小姐早。”

“可不早了,凌队长。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金嘉琪见凌云鹏来了,喜上眉梢,尽管她不能开口叫凌云鹏一声“哥”,但能见到自己这位兄长,她就心满意足了,她连忙起身给凌云鹏盛了一碗粥,递给他:“这是林姐刚煮的小米粥,你尝尝,粥能养胃,在山上有一顿没一顿的,可把大家饿坏了,现在总算是可以吃口安稳饭了。”

“是啊,总算是能吃口安稳饭了。”凌云鹏接过粥碗,喝了一大口:“嗯,真不错,哎,金小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我送你。”

“哦,不了,凌队长,不麻烦了,我可能要先去一下报社。”

金嘉琪见凌云鹏想要送她回家,连忙婉拒,她并不希望凌云鹏掌握她的行踪,尤其是她今天要去她养父金翊轩那儿,那儿是上海地下组织的总部,虽然金翊轩以金顺贸易行作为掩护,但这个秘密联络点绝对是保密的,金嘉琪怎么敢将凌云鹏这么一个精明过人的军统分子引向那儿,如果被他发现其中的破绽,那对地下组织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

尽管凌云鹏是她的亲哥哥,是她最亲的亲人,但在她未能将凌云鹏策反之前,她还是得提防着这位亲哥哥。

“哦,金小姐可真是敬业啊,好吧,那金小姐什么时候走,我给你叫一辆黄包车吧。”

“那就谢谢了!我吃完饭就走。”

“行。”凌云鹏将碗里的粥喝完,然后一脸严肃地望着金嘉琪:“金小姐,你在这里的一切请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就当没来过这儿。”

望着凌云鹏严肃的神情,金嘉琪明白,这儿是妙影别动队的一个据点,当然是需要严格保密,看来他们彼此都有心照不宣的秘密。

“嗯,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提起这儿的。”

金嘉琪搁下碗筷,然后起身:“好了,我要走了,凌队长,我去跟你的队员们告别一声吧。”

“好,我陪你去。”

凌云鹏带着金嘉琪上楼,与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告别。

387.其乐融融

三人听说金嘉琪就要走了,都有些依依不舍,在云雾山上的这几天,他们之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义。大家都把金嘉琪当作小妹,很是呵护她。

“金小姐,你是《新民报》的记者,是吧,有空我来找你玩啊!你想去什么地方玩,上海滩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傅星瀚右手紧紧地握住金嘉琪的手,不失时机地向金嘉琪献殷勤。

秦守义用胳膊肘捅了傅星瀚的左臂一下,痛得傅星瀚连忙放开右手,捂住自己的断臂:“干嘛啊,哪吒,你想把我这条胳膊给卸了?”

“看不得你这副轻薄样。”秦守义瞪了傅星瀚一眼。

金嘉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后有缘,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金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送你,这朵玫瑰请你收下。”阿辉突然徒手变出了一支玫瑰,献给金嘉琪。

大家好奇阿辉是怎么变出这朵玫瑰花的,不过都觉得阿辉此举很绅士。

“谢谢你,阿辉,我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金嘉琪跟阿辉拥抱了一下。

傅星瀚见阿辉得到了金嘉琪的青睐,向他投来嫉妒的目光。

金嘉琪微微一笑,同别动队的每一个人都一一拥抱,尤其是在与凌云鹏拥抱时,心绪难平。

“好了,我送金小姐出门,你们几个就待在这儿,该吃吃,该睡睡,今天好好在家休养,别出这个门。哪吒,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你负责一下。”

凌云鹏怕这几人待在这儿觉得太无聊,脚痒痒,想要往外溜达,尤其是傅星瀚和阿辉,闲不住,所以给他们下了禁足令。

傅星瀚耸了耸肩:“老大,你放心吧,我现在浑身酸痛,胳膊还断着呢,这模样舞也不能跳,妞也不能泡,我就在家好好养伤,养精蓄锐。”

“嗯,你今天倒是挺乖的啊!”

“老大,你放心,我帮你看着他。”阿辉不失时机地讨好凌云鹏。

凌云鹏斜睨了一下阿辉,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阿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眉头皱了皱:“阿辉啊,你那头黄毛还是剃光了吧,都枯成那样了,像烟丝似的。”

“老大,你想让我剃成秃瓢?”阿辉随手抓了几根自己的头发,仔细一看,果然是枯黄枯黄的,不禁哭丧着脸:“那帮狗日的,竟把你辉大爷的一头秀发给烤成烟丝了。”

“阿辉,没关系,我来帮你剃干净了,准保你后面长出的新毛跟原先的一样乌黑发亮。”秦守义说着,从绑腿处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准备给阿辉剃头。

阿辉一见,两只眼睛露出惊惧的目光,哆哆嗦嗦地指着秦守义手上的小刀:“哪吒,你这是要给我剃头呢,还是要取我项上人头呢?”

“这刀挺好使的,锋利得很,我保证手起发落,包你满意。”秦守义边说边比划,一缕阿辉的头发飘落下来。

“啊……”

阿辉吓得抱头鼠窜,秦守义在后面追赶着,傅星瀚在一旁起哄着。

金嘉琪看着这些个队员们搞怪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凌云鹏也被他的这几个活宝逗乐了。

“凌队长,你的这些队友们平时就是这样啊,太有趣了。”

“他们就是这样,平时爱斗嘴,爱搞怪,不过干正经事时可没含糊过。”凌云鹏笑着给金嘉琪介绍队员们的日常。

“这才像是一家子嘛,兄弟姐妹之间哪有不吵不闹的?”金嘉琪说这话时,眼睛紧盯着凌云鹏,似乎在说,小时候你我不也这样吗,常常拌嘴捉狭,不过要是在外面遇到那些横行霸道的人,他俩就不容分说地结成联盟,共同对付这些人。

金嘉琪的话,又让凌云鹏想到了童年时光,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竟然是他此生最无忧无虑,最甜蜜幸福的时刻。

“好了,金小姐,我们走吧,让他们闹吧。”

凌云鹏带金嘉琪下楼,然后与杨景诚与林曼芸道别了一声,便出门给金嘉琪叫了一辆黄包车,替她付了车钱,看着黄包车拉着金嘉琪渐渐离去。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他打算出发去赵锦文的别墅。

凌云鹏随即上楼,将从云雾山魔鬼洞里拿到的装羊皮书的红木盒子带上,然后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关照车夫,去往福开森路。

黄包车将凌云鹏拉到了福开森路,在距离赵锦文别墅二三百米处,凌云鹏示意车夫停下,然后付了车钱,慢慢地往前走去。

在接近这栋别墅时,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便一闪身,进入了这栋别墅,随后径直朝二楼走去。刚到二楼楼梯口,就看见赵锦文已经站在楼道上等着他了。

“云鹏!”赵锦文见到凌云鹏之后,情不自禁地疾走几步,与他的爱徒紧紧相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总算是见到你了。”

“老师!”凌云鹏感受到了赵锦文急促的心跳,这种恍如隔世的重逢令他也不禁眼睛湿润了。

赵锦文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讪笑道:“年纪大了,容易老泪横流。”

“老师,能再见到你,真的是恍如在梦中。”

“来,云鹏,进来,跟我好好说说你们这次在云雾山上的经历。”赵锦文将凌云鹏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赵锦文亲手给凌云鹏泡了一杯龙井茶,端到凌云鹏的面前:“这是局座送给我的上等龙井茶,我舍不得喝,想要等你回来,与你共饮。我天天看着这罐茶叶,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开封呢。你要是没福气喝这茶,那我就把这罐茶叶给埋了。”

听着赵锦文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凌云鹏眼眶又红了,他起身双手接过这杯龙井茶,哽咽了一声:“老师。”

“坐,快坐。”赵锦文示意凌云鹏坐下:“云鹏,这次你们真的是死里逃生,云雾山上所发生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你快跟我说说这几天里所发生的一切吧。”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详详细细将这些天里在云雾山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赵锦文,当然那些涉及高子睿通共行为,金嘉琪的相关情况则全部删除了。

388.师生重聚

当然凌云鹏半句也不能提及他早已识破裴俊杰三人是局座派来监视他们的图谋,这个事只能搁肚子里,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若是开诚布公,兴师问罪的话,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局座岂能容忍一个看透他的用心,对他心存芥蒂的下属?

因而凌云鹏着重强调了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在云雾山上如何英勇抗击日寇的壮举。

“老师,虽然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是局座的警卫人员,但在云雾山上,他们的壮举称得上是可歌可泣,我希望局座能将这三位同仁厚葬,并追授他们应得的荣誉。”凌云鹏为裴俊杰等三人请功。

“你所说的,我会上报局座,虽然他们不是我们上海站的同仁,但他们宁死不屈的自我牺牲精神值得我们全体军统人员学习。”赵锦文对裴俊杰等人的舍生取义之举也是钦佩不已。

”还有傅星瀚,他这次也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主动要求当高子睿的替身,并为此而情愿折断左臂。还有秦守义,把高博士夫妇送回上海后又主动折返云雾山,在黑夜里冒死攀爬悬崖绝壁,上山同我们并肩战斗,而后又用毒蛇毒杀鬼子,消灭鬼子数十人,还有徐小辉,带领那些游客们安全撤离云雾山。这次他们的表现都非常英勇,应该受到嘉奖。“

”云鹏,你自己呢,你怎么唯独不说你自己呢,你巧借胡勉之之手将高子睿和他的未婚妻送回上海,完成了既定任务,而且我已经从那些从云雾山回来的人那里听说了,有抗日志士用毒野猪肉毒死了日军七八十人,这应该是你的计策吧,而古川的九江驻军大队的覆灭则是你此次最大的手笔,最精彩绝伦之处。你才是这次行动的最大的功臣。“

凌云鹏淡淡地笑了笑:”这不是我个人的功绩,若不是我的那些队员们积极配合,这些计谋也难以实施。“

”你们这些别动队的队员们都是好样的,没有辱没我们中**人的气节。我会一并向上峰为你们请功授奖。”赵锦文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赞许地看了看他的爱徒。

赵锦文认为裴俊杰三人固然值得嘉奖,但这个行动的主角是凌云鹏和他的别动队队员,而且是他的手下,自然应该获得更多更高的荣誉,这也是他的荣光。而且凌云鹏他们这次不仅完成了护送高子睿安全离开云雾山,到达上海的这项艰巨的任务,更大的收获是,一举消灭了九江驻军大队千余人,这个赫赫战功足以让其他军统站的小打小闹的歼敌行动显得相形见绌。

通过此事,更进一步向局座证明这支妙影别动队是一支绝对可靠,绝对有战斗力的奇兵。

赵锦文的一席话让凌云鹏颇感欣慰,他的老师还算是个执中守正之人,而且依然极力呵护着他们,如此看来,赵锦文当初并不知晓局座的意图,当初局座做这个决定时,也一定是瞒着赵锦文,等赵锦文知道真相后,为时已晚,只能让他们见机行事,自求多福了。

“哦,对了,老师,我们那辆雪佛兰汽车留在了云雾山上,现在我们身边没车了,你给我们解决一下吧。你给我的那只黑色小皮箱,现在除了那部电台之外,其他的也都留在云雾山了,还有枪支弹药也给我们准备一些吧。”凌云鹏希望赵锦文能给他解决一些硬件装备。

赵锦文点点头:“好吧,我给你们再弄一辆新车吧。过几日就送到杨景诚那里。到时候,枪支弹药和其他物品也一并送来。”

凌云鹏点点头:“哦,老师,还有一事向你禀报一声,当时在云雾山上,鬼子要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将戴公馆里的凡是带有局座印记的东西都毁了。”

赵锦文一听,心头一凛:“啊?都给毁了?都哪些东西啊?”

“客厅和卧室里的字画,一些公函,两枚印章,还有照片什么的。”

“啊呀,那些字画可是局座的心爱之物,唉,真是可惜啊,可惜,局座知道后肯定会心痛不已。”

“不毁不行啊,否则我们早就暴露了。”凌云鹏面露难色地讪笑了一下。

“算了算了,毁就毁了吧,已经木已成舟了,再心疼也无济于事了。”赵锦文虽然替局座这些字画感到可惜,不过跟他爱徒的性命比起来,那些字画算得了什么呢?

“哦,秦守义说,后来鬼子准备下山时,又在别墅区进行了一次扫荡,把每家每户值钱的东西都给抢走了。”

“这群狗娘养的,与强盗恶魔无异,尽干伤天害理之事。”赵锦文一听,拳头捏的咯咯响。

“对了,老师,这个是我在云雾山上的一个洞穴里发现的,不知还有没有价值?”凌云鹏将所带的那只红木盒子交给赵锦文:“里面是一卷羊皮书,上面写的应该是满文,那个洞穴里有十多具尸体,这些人身穿大清朝的官服,死了至少几十年了吧。”

“哦,还给你遇到了这么离奇的事?”赵锦文打开红木盒子,将羊皮书展开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个要请那些懂满文的专家来解读了。这个就暂时放在我这儿吧,我会交给局座处理的。”

“老师,高博士和他未婚妻现在怎样了?”凌云鹏对高子睿夫妇的情况甚是挂心。

“放心吧,他们现在很安全,我已经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一处安全屋里,还安排了警卫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贴身保护,过几天就护送他们去重庆,我们在那儿已经建造了一家药厂,让他们在那儿进行新药研制和投产,专门生产抗鼠疫药物,就等高子睿过去亲临指导了。快的话,年内就能生产这种抗鼠疫试剂。这些天他们就一直在商讨那些生产设备的事情,有些设备只有上海有,所以一直在忙于订购,安装调试。委座对此事也很关注,特地指示我们上海站无论如何要确保高子睿的安全。”

凌云鹏听后,放心地点点头,他和别动队的队员们还有裴俊杰等人殚心竭虑,以死相搏将高子睿夫妇救出虎口总算是有了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不过这种试剂的原料是云雾山上的黄藤,要是能把云雾山上的黄藤移种到重庆,倒是能解决这个原料问题。“

”嗯,你的这个想法倒是跟高博士的不谋而合,他担心的也正是原料供应不上。不过,我们已经召集了好几位生物学家,相信他们能想出好办法来。“

”黄藤越是干燥,其毒性越大,在戴公馆的后院里还有一麻袋的黄藤,如果你们安排人员上山的话,把这些黄藤也一起带下山,后山也有不少地方长黄藤,可以让那些生物学家去那儿进行收集。“凌云鹏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黄藤的情况尽数告诉了赵锦文。

赵锦文点点头:”你的这个建议我会上报的。“

“老师,我要汇报的也就这些。要是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锦文点点头:”嗯,这些天你们就好好休息休息,调整调整。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凌云鹏站起身来,跟赵锦文告别:”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云鹏,多保重。“赵锦文跟凌云鹏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br>

</br>

389. 暗中观察

离开赵锦文的别墅之后,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了,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圣母院路,他想要确认一下位于这儿的那家贸易行是否就是地下党组织的据点,金嘉琪的养父是否就是他所熟悉的金翊轩。

黄包车夫将凌云鹏带往了圣母院路路口,凌云鹏下了车之后,便独自朝圣母院路前行。

他从秦守义的口中得知高子睿拎着那只小皮箱前往圣母院路时,心头一凛,在他的记忆中,他记得当年康钧儒曾跟他提过一句,说是将在圣母院路再安排一个联络处,后来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不久之后他的康爸就失踪了,圣母院路的具体情况也就杳无音讯了。

现在看来,当初康钧儒也许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所以想要将他的联络总部迁往圣母院路,只是这事还没有眉目康钧儒就消失了,他也与地下党组织失联了三年。此次若是能确认这儿就是上海地下组织的联络处,那么今后紧急情况下,他也能与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无论是预警还是传递情报,他都有了备选方案。

圣母院路这条马路在上海滩并不显眼,比较幽静,马路上人员并不多,凌云鹏默默地沿着圣母院路闲逛着,眼睛不时地关注着前方左右两边,过了一条横向小马路后,在拐角处,他发现了一家名叫金顺的贸易行。凌云鹏推断这儿应该就是秦守义所提到的贸易行。

凌云鹏看见路边有个小咖啡馆,便转身走了进去,他要了一杯摩卡咖啡,然后坐在靠近橱窗处,仔细观察着对面这个贸易行。

这个贸易行有两层楼,且位于马路的拐角处,站在二楼的临街窗口,可以看见马路的三面,视野比较开阔,若是有危险的话,可以及时发现,看来这处选址是康钧儒精心考量过的。

凌云鹏坐在橱窗前,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随意翻看着一本杂志,眼睛不时朝对面马路望去,他在寻找他所熟悉的身影。

金嘉琪离开博仁诊所之后,坐着黄包车前往金顺贸易行,看门的陈伯一时没有认出是金嘉琪,刚想阻拦,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人原来是金老板的女儿金嘉琪。

“啊呀,是嘉琪呀,我一时没有认出你来。你怎么理了这么一个男孩头?”

“标新立异嘛,陈伯,我爸呢?”金嘉琪冲陈伯呵呵一笑。

“哦,金老板啊,他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那我就去上面等他吧。”金嘉琪说完,朝陈伯挥挥手,朝楼上走去了。

自打高子睿和沈芝筠将抗鼠疫新药——apm试剂送到金翊轩的手上之后,他立即将这试剂送到了那个小诊所,按照高子睿告诉他的剂量和用法告诉了医生,给梁军长进行注射。

一天之后,梁军长的病况就有所好转。三天之后,梁军长已经脱离危险,第四天,梁军长已经能下床了,然后梁军长提出要尽快回归部队,并且将这两瓶apm试剂带回部队,以挽救更多被鼠疫毒害的战士们。

所以,金翊轩这几天就忙于安排梁军长撤离事宜。今天一早,金翊轩就出门了,他要亲自将梁军长送到交通站的负责人手里才放心。

直到下午五点,金翊轩才赶回金顺贸易行,他走在圣母院路上,马路上行人稀少,显得有些落寞,但金翊轩的心情却很飞扬,梁军长的康复让金翊轩看到了希望,当初梁军长命悬一线,诊所的医生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这个apm试剂注射下去之后,梁军长竟然起死回生,一天好似一天,从几乎失去意识了,到能够下床行走,这变化连医生都难以置信。可见这款新药的药效是多么神奇。如果这药物能够为我使用,那我军的战斗力无疑能提升不少。

只是现在就这么两瓶试剂,如果我军能掌握其制剂规程,自己生产,那鬼子的鼠疫弹对我军就构不成威胁了。现在地下党组织已经把何臻超先生安全转移到了新四军驻地,在他的主导下,已经开始筹备抗鼠疫新药的装置设备,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若是有了高子睿的实验数据资料,那么这款试剂就能自行生产了。

金翊轩走近金顺贸易行,转过身来,看了看四周,随后朝里走去。

凌云鹏坐在咖啡馆里观察着外面的一切,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不就是金翊轩,金叔叔吗,尽管十多年过去了,金翊轩苍老了不少,但凌云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金翊轩是彭若飞家的常客,每次金翊轩一来,他们兄妹俩就粘着他,他总是给他们带点好吃的点心,或是他自制的玩具之类的,他至今记得金翊轩给他做过一把用粗铁丝做成的小手枪,一扣扳机,还能带响。这把小手枪他爱不释手,后来他们逃离上海了,这把小手枪也就难觅踪影了。

而此后,那些曾经熟悉的人都渐渐消失了,死的死,逃的逃,金翊轩也不知音讯了。

如今再次在这儿看见了金翊轩,他心里完全明白了,金嘉琪的养父就是金翊轩,而金翊轩现在应该就是康爸的继任者,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陈伯见金翊轩来了,忙不迭地告诉他:“金老板,你女儿回来了。”

金翊轩一听,惊喜万分,这些天他最牵挂的就是金嘉琪的安全了,从高子睿的口中,他就已经得知了云雾山上的肃杀可怖的气氛,后来他又暗地里打听云雾山上的情况,得知云雾山上一片惨烈,许多游客下山途中遭到鬼子的扫射,有不少人遇难了,后来鬼子还把火把扔到山下的荒草里,引发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金翊轩听到这些情况之后,心猛地沉到了湖底,他的嘉琪还能逃脱这魔窟,奇迹般生还,回到他的身边吗?金翊轩不敢往下想,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让嘉琪替他去云雾山与高子睿接头,若是嘉琪遭到不测的话,他怎么对得起早已长眠于地下,他最敬重的兄长彭若飞呢?

此刻,听陈伯说嘉琪回来了,金翊轩难掩内心的兴奋,他连忙朝楼上跑去。

390. 父女倾谈

一进门,金翊轩看见嘉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连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找了一件外套给嘉琪盖上。

金嘉琪昨晚在博仁诊所里与凌云鹏几个兄弟们这一起,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当她躺在诊室的病床上入睡时,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她感到有些不适应,所以整晚时睡时醒,而现在,当她待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她自如多了,她坐在沙发上等候着金翊轩,等着等着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金嘉琪隐约听见房间里有声音,忙睁开眼睛,看见金翊轩正给她盖衣服,连忙坐了起来。

“二叔,你回来了。”金嘉琪揉了揉眼睛。

“嘉琪,你可总算是回来了。”金翊轩像是见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一把抱住金嘉琪,泪水直淌:“真的担心死你二叔了。”

金翊轩一直把金嘉琪当作自己的亲闺女,十多年来,一直全心全力地呵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无怨无悔。前几天当高子睿和沈小姐替金嘉琪将apm试剂交给他,并告诉他金嘉琪还留在云雾山上时,他就整天为金嘉琪的安危提心吊胆,今日得见,恍如隔世。

“二叔,你看我不是挺好的。”金嘉琪站起身来,转了个圈,然后跳了几下:“你看,毫发无损,哦,不对,头发剪短了,应该说是安然无恙。”

金嘉琪乐呵呵地望着金翊轩。

“你呀,总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金翊轩望着嘉琪,嗔怪着用手指了指她。

金嘉琪调皮地朝金翊轩吐了吐舌头。

金翊轩刚想问些其他问题,忽然发现金嘉琪的右臂好像粗壮了不少,连忙指着她的右臂问道:“嘉琪,你的右臂怎么啦?”

金嘉琪望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淡然一笑:“被弹片划伤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唉,真是悬啊!”金翊轩心疼地叹了口气。

金嘉琪耸了耸肩,随后从衣袋里掏出三卷胶卷交给金翊轩:“二叔,给。”

“这是什么?”金翊轩接过这三卷胶卷,疑惑地望着嘉琪。

“这就是高博士的apm试剂的实验数据资料。”

金翊轩望着手上的胶卷,喜出望外:“真是心想事成,我刚才在路上还在想,我们要是自己能生产这个apm药物该有多好啊!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高子睿的导师,何臻超博士,他正在新四军驻地筹备抗鼠疫药物的制剂设备,目前就缺这个apm药物的实验数据资料了,没想到你居然把这资料搞到手了。嘉琪啊,你可真是我们的及时雨啊!”

“二叔,我厉害吧!”金嘉琪得意地扬了扬脑袋。

“嘉琪,这资料你是怎么到手的?”金翊轩好奇地问道。

金嘉琪想起临行时,凌云鹏特地嘱咐她,不要将博仁诊所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就当没来过一样。所以当金翊轩问及此事时,她犹豫了片刻。

照理,金嘉琪是地下组织的人,不应该对组织有任何隐瞒,但是此刻她觉得既然已经答应了凌云鹏,那就该遵守承诺,所以她不打算把在博仁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金翊轩。

“哦,是我在云雾山上拍下的,当时高博士见我带着相机,就让我把他的那些实验数据资料拍了下来,让我带回来给你。”

“高博士还真是有心人呢!这可太好了。我明天就把这胶卷交给交通站,让他们尽快送去新四军驻地,交给何臻超博士。“金翊轩将这三卷胶卷放入一个小茶叶罐里,然后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哎,嘉琪,你这次是怎么离开云雾山的?”

“二叔,我先要告诉你一个特大的好消息。”金嘉琪搂住金翊轩的脖子,兴奋地说道。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把你高兴成那样了?”

“我找到我哥了。”金嘉琪一字一顿地说道。

金翊轩一听,目瞪口呆地望着嘉琪:“你说什么,嘉琪?你找到了你哥,云麟了?”

“嗯。”金嘉琪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快跟我说说,你哥现在的情况,他现在在哪里,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就在云雾山上,他现在名叫凌云鹏,是军统的一个别动队队长,这次全靠他们这支别动队才把高博士,沈小姐带离云雾山,安全护送他们回上海。”

“原来云麟就是凌云鹏,凌队长?”金翊轩这才恍然大悟,他听高子睿说起过,这次他们能安全到达上海,多亏了军统别动队的凌云鹏,凌队长相助。没想到这个凌队长竟然就是云麟。

“是啊,真的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简直就像书里说的: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金嘉琪说起此事,依然难掩兴奋之情。

金翊轩对云麟云凤两兄妹在云雾山上团聚一事甚感欣慰,也很是好奇:“嘉琪啊,那你跟我说说,你们兄妹俩是怎么遇上的?”

金嘉琪随后将她与凌云鹏初次见面,到后来邂逅,凌云鹏将她藏匿在魔鬼洞里,之后又想让她假冒胡勉之的儿媳下山,未能成行之后,她便被凌云鹏带去了戴公馆,然后在那儿她结识了他的别动队的队员们,接着鬼子在云雾山上兴风作浪,又采取了一系列的手段来逼迫高子睿现身,凌云鹏和他的队友们又是如何一一化解,然后在云雾山上与日寇斗智斗勇,进行周旋,直至最后将云雾山上的鬼子消灭殆尽,并且用计将九江驻军大队的鬼子也一并歼灭。

金翊轩没想到云雾山上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变故,听罢,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凌云鹏,也就是云麟,彭若飞的儿子,他在云雾山上所表现出来的出色的胆略,杰出的行动力,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果然有其父的风范。只是他现在是军统骨干,恐怕难以为我所用。

“你哥还真是智勇双全,唉,十多年没见了,我对云麟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他少年时候的模样。”金翊轩感叹白驹过隙,时光飞逝,当年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名足智多谋,杀伐果断,让日寇魂飞魄散的英雄。

“我哥长得跟我爹很像,当初我见到他时,就隐隐约约感觉他的身上有我爹的影子,只是当时不敢朝那里去想罢了,现在想想,他的一举手,一投足真的跟爹好像。”金嘉琪还沉浸在当初的回忆之中。

“虎父无犬子嘛。”一提到彭若飞,金翊轩又忍不住一阵伤感。

“二叔,我爹娘早就不在了,是吗?”金嘉琪低声地问道。

391. 获悉真相

一听这话,金翊轩猛地心头一震,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向嘉琪坦陈彭若飞夫妇去世的真相,当年彭若飞夫妇去世时,嘉琪才九岁,他不忍心告诉她,过后,他也一直没有找个机会跟嘉琪谈及她生身父母的牺牲经过,所以嘉琪一直以为她的父母还活着,只是自己没找到他们而已。

如今听嘉琪这么说,金翊轩知道这事瞒不下去了,便轻声地问道:“是云麟告诉你的吗?”

嘉琪点了点头:“哥带我去祭扫了我爹娘的坟冢,就在云雾山的后山脚下,墓碑是我哥立的。我爹娘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他们都被埋在云雾山了?”金翊轩从康钧儒口中得知薛莹梅当时是坠崖而亡,那么被埋葬在云雾山下顺理成章,但彭若飞是被枪杀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监狱里,他也被埋在云雾山了?金翊轩并不清楚当时康钧儒和张孝波冒着风险,通过韩牧师,先将彭若飞的遗体从淞沪警备司令部领回,然后秘密运往云雾山,与他的爱妻薛莹梅合葬在一起的事情。当时他还没有与上海地下党组织联系上,处于断线的风筝状态。

现如今得知了彭若飞夫妇的墓地之后,金翊轩深感欣慰,打算找个时间去看望他这辈子最敬重的兄长。

嘉琪点点头,晶莹的泪滴滚滚落下。

“那云麟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爹娘是怎么去世的呢?”

“他告诉我说,当年四一二事变时,爹娘带着他逃亡到了九江,被警察和保安队追捕,所以就躲到了云雾山上,后来被云雾山的大当家冷劲秋所搭救,他们在云雾山上待了半年左右,后来爹送他去广州求学,而我爹返回云雾山后,遇到官府来剿匪,爹和娘都不幸遇难了。”

金翊轩一听,嘉琪所说的这个版本与他所了解的情况并不相同,尤其是彭若飞,他是被剿匪的保安队逮捕后,移交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在那儿的监狱里被敌人所枪杀,并非当初直接被剿匪的保安队击毙在云雾山,看来云麟也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父母的牺牲经过。

“嘉琪,今天既然你问到了你爹娘的去世问题,那我就详详细细地告诉你吧。我所得知的真相是,当年一五六师第三团联合县保安队一起上山剿匪,你娘因为敌人炮轰,与主力部队失去联系,后来遇到追兵,她将追兵引向悬崖峭壁,悬崖边上的一个亭子因为雨季暴雨的缘故,所以石块松动,你娘和后面十几个追兵一起坠崖,英勇牺牲了。”

“我娘是坠崖死的?”嘉琪惊诧地望着金翊轩。

金翊轩点点头:“你爹在云雾山上策反了冷劲秋,原本想让冷劲秋带领他的五六百位弟兄去投奔广东的南昌起义余部,但官府派兵前来剿匪,而冷劲秋执意要留下断后,所以你爹就留在了他身边,协助他退敌,后来为了掩护冷劲秋下山,你爹与那些官兵进行殊死激战,你爹因伤被俘,受尽折磨,后来被移送到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他在狱中与敌人斗智斗勇,找出了组织中的叛徒,然后假借敌人之手将叛徒铲除,为死难的战友们报了仇。当时你爹为了揪出叛徒,假投诚,不惜牺牲自己的清誉和生命,所以敌人相信了他的证词,而将真正的叛徒处死了,但后来敌人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最后敌人将你爹枪杀在警备司令部的监狱中。“

嘉琪听完金翊轩的述说之后,这才明白父亲是如何牺牲的,她一方面为父亲而骄傲,一方面又为父亲而痛惜,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嘉琪,二叔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是怕你当时年纪小,难以承受这个打击,你不会怪二叔吧?“

”二叔……“金嘉琪扑到金翊轩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嘉琪,你要记住,你是彭若飞的女儿,你的身上流淌着的是英雄的血,你也要学会坚强,不负你父母对你们的期许。”

嘉琪抬起头来,擦干泪水,点了点头:”我知道,二叔,我绝不会玷污我父母一生的清誉,辱没他们一世的荣耀,不过,二叔,你告诉我的这个真相与我哥告诉我的截然不同。“

”可能当时你哥在广州读书,他也并不清楚你爹娘牺牲的具体经过吧!“

金翊轩猜测当时地下党组织领导可能并未告诉云麟彭若飞牺牲的真相,也许是怕云麟难过,这与他不愿将彭若飞夫妇去世的情况告诉云凤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担心孩子太小,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不过又有一个疑问出现在金翊轩的脑海里:云麟是怎么知道他爹娘遇害的情况的呢?他当时在广州求学,这个噩耗是谁告诉他的呢?难道是康钧儒吗?他曾经询问过康钧儒,是否知道彭若飞的孩子的下落,当时康钧儒只是告诉他,彭若飞打算将冷劲秋的草莽队伍策反之后前往广东与南昌起义的余部会和,那云麟应该跟随大部队去了广东,但之后的情况他也不清楚,所以,金翊轩一直认为云麟不知去向。但没想到,十多年后嘉琪居然在云雾山上遇到了云麟,而且云麟已经成为了军统别动队的队长。

问题是,云麟怎么会加入到军统中去的呢?

”嘉琪,你有没有问过云麟,他怎么就加入了军统了呢?“这个问题令金翊轩百思不得其解。

”哥告诉我,当年爹希望他考军校,所以他后来考上了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前又被选中参加了特工方面的军事训练,抗战爆发之后,他被分到了陈诚的部队中去,后来在跟鬼子的一次遭遇战中他受了伤,被他的老师所救,伤愈之后便任命他为这支别动队的队长。“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金翊轩边听边点头,彭若飞希望云麟能子承父业,成为军事上的英才,而当时国内只有保定系和黄埔系的军事院校,云麟此举也是为了完成了父亲对他的期许,无可指责,而毕业之后,云麟身不由己,当时父母已故,没人给他指明方向,所以他只能继续在国民党部队中服役,直至今天的这种局面。

392.疑虑重重

但金翊轩的脑海里始终有个疑问,康钧儒作为彭若飞的挚友,他应该知道云麟在广州求学这个情况,那云麟去南京上军校的情况他也理应掌握,他听康钧儒说过他有个养子,说是康钧儒姐姐的儿子过继给他的,但大家一直未有见过他的这位养子,那么康钧儒的这个养子会不会就是云麟呢?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如今康钧儒已经失踪了三年,各种关于他的流言让人难辨真假,作为康钧儒的下线,金翊轩始终不相信康钧儒会投敌叛党,也不相信康钧儒会选择出国这种逃避的方式,他宁愿相信康钧儒已经捐躯了。但康钧儒曾经的大少爷身份,以及他与上海滩上的那些权贵们打得火热这一事实,令康钧儒的失踪显得扑朔迷离,也令许多党员不得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虽然金翊轩内心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见到云麟,彭若飞的骨肉,但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慎重,毕竟现在云麟是军统的骨干成员,戴雨农的手下,从云麟上军校时算起,已经有八年的时间在国民党的队伍中摸爬滚打,早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云麟了,尽管云麟在云雾山上表现神勇,功勋卓著,但这个身份还是令金翊轩望而却步,他不能贸然与云麟见面,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二叔,我有个想法。“

”嗯?嘉琪,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要策反我哥。“

金翊轩一听,这想法跟他的初衷倒是不谋而合。云麟是彭若飞的儿子,他怎么能为国民党卖命呢?应该尽早让云麟回归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不过,这样做太危险,而且嘉琪太过年轻,不成熟,可能还未有所行动就被对方识破了,就算是云麟念及兄妹感情,不举报,但金翊轩也耳闻过军统家法严苛,若是被别人发现金嘉琪在策反云麟,而云麟知情不报,那不仅是嘉琪,就连云麟也会受到处罚,所以此事不能轻率行事。

”嘉琪,这个想法暂且打住,你哥现在是军统骨干,是别动队的队长,军统向来对犯了家规的成员毫不手软,所以你贸然前去搞策反工作反而会适得其反。搞不好,不仅你自己搭进去了,连你哥也一块儿搭进去,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金嘉琪见金翊轩不同意她的想法,便不作声了。

“哎,嘉琪,那你知不知道你哥他们现在住哪里吗?”金翊轩很想知道云麟在上海的落脚之处,这样他就能在暗中对云麟进行观察,以便做出是否可以进行策反的判定。

金嘉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让他们把我送到了南京路,随后我叫了一辆黄包车回来的。”

金嘉琪为了遵守承诺,不暴露凌云鹏他们的据点,对金翊轩撒了谎。

金翊轩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既然云麟云凤兄妹俩相认了,那他们总会有相见的机会的:“嘉琪,那云麟他们知不知道你是《新民报》的记者?”

嘉琪点点头:“这个他们清楚,当初你让我上山时,不是告诉我就用我的记者掩护身份与高博士接头吗?我告诉他们我是《新民报》的记者,报社派我来云雾山采风,拍摄山景。”

“嗯,嘉琪,那你有没有在你哥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金嘉琪连忙摇了摇头:“我没觉得我暴露了自己呀,我跟我哥说话时很小心的,二叔,你也知道,我哥打小就是个人精,所以我在我哥面前真的是很谨小慎微,生怕被他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金翊轩呵呵一笑:“嘉琪啊,你别紧张,我就随口一问而已,既然那么兄妹相认了,那我估计云麟以后可能还会跟你联系,到时候,你通知我一声,知道吗?”

“嗯,二叔,你是不是想见我哥?”

“现在我不可能跟他进行正面接触,但我可以在暗中对他进行观察。”

嘉琪笑着点点头:“二叔,我哥现在长得可帅啦,跟我爹长得很像,你见过我爹,一定能一眼认出他,不过我觉得他比爹更英武一些。”

“傻丫头,一提到你哥,瞧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金翊轩摸了摸金嘉琪的脑袋:“唉,你爹要是能亲眼见到他的一双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了,该有多好啊!”

金翊轩的眼睛又湿润了。

凌云鹏在确认了圣母院路的金顺贸易行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据点之后,便离开了小咖啡馆,返回贝当路100号。

刚到了门口,就发现原先停在诊所前的那辆救护车不见了。

杨景诚见凌云鹏回来了,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便走了出来:”云鹏,你回来啦?“

”哎,老杨,那辆救护车呢?“

”哦,云鹏,你们开回来的那辆救护车停在诊所门前太扎眼了,我已经把车开到了与这儿相隔两条马路的那个废弃的五金工厂里去了。“杨景诚跟凌云鹏交代了一下救护车的去向。

”嗯,老杨,还是你想得周到。“凌云鹏拍了拍杨景诚的肩膀:”这辆救护车是德国造的,开起来挺顺手的,只要稍稍在外观上改装一下,把车牌换一下,留在你这儿挺好的。“

”这主意不错,我们诊所搞一辆救护车也不算是太招摇,行,我就接受你送给我的这份大礼。等有空的时候去改装一下,就可以为我所用了。进来吧,云鹏,快开饭了。洗手吃饭。“

”好嘞。“

林曼芸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大家正坐在后屋里,正准备拿起筷子吃饭呢,凌云鹏进来了。

“老大,你回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要开饭呢,你就赶到了。”傅星瀚见到凌云鹏之后,便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

“我是踩着饭点回来的。”凌云鹏呵呵一笑,转头一眼瞥见了阿辉的光头,打趣道:“哇,阿辉,你这脑袋上不长毛,我看着还真不习惯。不过,这样挺好,省了不少发油了。”

“老大,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因为听了你那句话,我那一头烤烟丝一般的秀发被哪吒剃得一毛不剩。他就差把我的眉毛也一起剃了呢!”阿辉嘴噘得老高,一脸的委屈。

“阿辉,这样也好,你这样六根就清净了。”傅星瀚在一旁取笑着阿辉。

“什么六根清净,我还没娶妻生子呢,清净不了,也不想清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还不是为你好!”秦守义瞟了一眼阿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等你再次长出郁郁葱葱的头发时,就会感激我今天的义举了。“

阿辉瞪了哪吒一眼,撒娇似的对凌云鹏说道:”老大,你管管他们嘛,他们尽欺负我,我这模样,以后上街,还有哪个姑娘看得上我呀?“

”哦,原来我们的阿辉是担心这个呀,没事,我送你一顶帽子,以后出门戴帽子就行了。“凌云鹏摸着阿辉的光头,安慰了一句。

”行,只要不是绿色的,我都喜欢。“阿辉这张脸终于由阴转晴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乐翻了。

”好了好了,大家快吃饭吧,菜都凉了。“林曼芸连忙招呼大家用餐。

”嗯,这些天呢,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别出门,在这儿养养伤,戏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啊?“傅星瀚望了望凌云鹏:”难度系数可别太高啊,我还得留条小命将来寻欢作乐呢!“

393. 一箱金锭

”瞧你这点出息。”凌云鹏横了傅星瀚一眼:“这任务对你来说小菜一碟,信手拈来。“

”嗯?我拿手的?“傅星瀚一听,眉开眼笑:”到底是什么任务?“

”趁这段时间大家都窝在这儿,你来教我们几个日语。“

凌云鹏早就有此打算,当初在完成藏宝图这项任务时,就因为语言问题障碍重重,幸亏戏痴是个语言天才,才让他们通过窃听,占了先机,否则早就两眼一抹黑。而这次在云雾山上,他因为不懂日语,看着那些鬼子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串,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要是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能事先做好预案。

他们是一支特别行动队,所以今后肯定会遇到不少与鬼子打交道的任务,如果能掌握这门语言的话,再加上同为东亚人,相貌上接近,那么今后鱼目混珠就容易多了。

俗话说一技傍身,而这一技,在凌云鹏看来必不可少。

”行啊,这活我拿手。“傅星瀚一听是让他当老师,很是兴奋,好为人师是他的一大特点。

”戏痴,你的日语正不正宗啊?不要把我们都教成了半吊子。“秦守义向傅星瀚投来质疑的目光。

”哪吒,别的我不敢夸口,不过我这语言天才这个名号不是盖的,想当年,我跟关西贵族藤原良子夫人,石井千雪夫人,还有坂上惠美夫人谈情说爱时,她们都夸我说的一口流利地道的关西音日语。“傅星瀚得意洋洋地证明他的语言天赋。

”戏痴,你怎么老是跟那些夫人打交道?“阿辉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横了一眼阿辉,得意又无奈地自嘲道:”谁让我是少妇杀手呢?“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凌云鹏见傅星瀚把话题扯远了,连忙打住:”戏痴,从明天起,你就教我们几个一些日文的日常用语,两周之后,起码能让我们听懂一些基本的日本话,会讲一些简单的日语。“

”没问题,只要你们几个认真学,经常练,我保证一周之后,你们就能听会说一些简单实用的日常会话。“

”行啊,我们几个也得认真学,以后就用日文进行交流。“凌云鹏望了望秦守义和阿辉,像是给他们下了命令:”大家都不许偷懒,虚心向戏痴学,完不成学习任务,不准吃饭。“

秦守义和阿辉见凌云鹏一脸严肃,知道不是闹着玩的,连忙点头答应。

”戏痴啊,你今晚就制定一个教学大纲,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搞得系统一点,我们所学的主要内容是日常会话和军事方面的一些词汇,不用搞得太精深,不求深度,但求广度,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更多的词汇。“

”放心吧,老大,包在我身上,我吃完饭就去搞一个教学大纲出来,包你满意。“傅星瀚信心十足地打着保票。

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屋。

凌云鹏回到了1号病房内,然后将房门反锁上,他从床底下将那一箱从云雾山上带回来的铁箱子拿了出来。

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没有人知道,连金嘉琪也不清楚当时凌云鹏从魔鬼洞里带出的这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还以为是鬼子留下的一些枪械,凌云鹏拿着防身用。而后来,凌云鹏发现了那辆救护车,就把铁箱子放进了他的驾驶室座位后面,所以也没有被傅星瀚他们几个发现。到了博仁诊所之后,他趁杨景诚给大家治伤之时,将这只铁箱子放进了他的1号病房的床底下。

当初拿到了这个铁箱子后,发现里面都是一块块金锭时,凌云鹏就想要将这笔财富今后移交给地下党组织的手里,所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只铁箱子的秘密。

但怎么移交呢?将整个铁箱送到金顺贸易行吗?金嘉琪一看这个箱子就明白了,金翊轩也马上就识破了他的身份。而他作为一枚暗棋,除了康钧儒之和谭鸿铭之外,只有中央领导知道他的存在,若是上级要启动他,一定会给他发出指令,而他现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之前,只能继续蛰伏,不能暴露自己。所以直接移交肯定是不行的。

去银行将金锭兑换吗?凌云鹏拿起一块金锭仔细看着,上面刻着”大清金锭“,”光绪五年”的字样,金锭两侧还有龙纹图案,一看就知道这是官银,官银在市面上是不流通的,所以拿着这箱官银去银行兑换钱币的话,恐怕银行方面会怀疑你是盗墓贼,很可能上报警察厅,这可是自投罗网,没事找事。

看来还得另辟蹊径处理这箱金锭。

凌云鹏忽然想到了什么,从铁箱子里取出两块金锭,放入公文包内,然后拉开墙上蒙娜丽莎的油画框,用钥匙打开后面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根小黄鱼放入公文包内。

随后,凌云鹏将保险柜锁上,油画复位,将铁箱子合上,放入床底下,拎着公文包,走出1号病房,然后将房门锁好之后,便下楼了。

“云鹏,你又出去啊?”杨景诚见凌云鹏拎着公文包往外走,随口问了一句。

“嗯,出去有点事。”凌云鹏回应了一句。

“你就是闲不住,小心点啊!”杨景诚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关照他一声。

“我知道,我先走了。”凌云鹏笑着跟杨景诚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诊所。

凌云鹏朝后面的马路走去,刚才回来时,杨景诚告诉他已经将救护车转移到了两条马路后面的一家废弃的五金工厂里去了,而他现在要去的正是那个废弃的五金工厂。

走了十分钟左右,凌云鹏就找到了那家被废弃的隆昌五金工厂,大门虚掩着,凌云鹏推门而入,果然,在工厂的院子的角落里停放着那辆救护车。

凌云鹏看了看四周,这家五金厂其实规模挺大的,有好几间厂房。

自从“八一三”淞沪会战之后,大批的上海市民都逃往内地,命都朝不保夕了,谁还会在乎那些机器,厂房,所以大批工厂运转不下去了,纷纷停工,关门歇业,许多业主甚至低价卖掉这些赖以生存的营生,以换取一家老小逃离上海的盘缠。但当时的情形下,又有多少人愿意接手这些产业呢?即使是白菜价,也无人问津,所以许多设备,厂房只能被弃之不顾了。因而在上海,像隆昌这样被废弃的工厂数不胜数。

战争机器一旦启动,每个人都会偏离原先的生活轨道,大多数百姓则告别了安稳宁静的日子,开启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生活模式。

</br>

</br>

394. 自力更生

凌云鹏来这个废弃的五金厂纯粹是来碰碰运气的,这箱金锭既不能直接去银行兑换,也不能直接移交给金翊轩,凌云鹏就想到了将这些金锭重新熔化,制成金条这个主意,这样就解决问题了,既能拿到银行兑换成美元,英镑,也能够通过死信箱交给地下党组织。

但是若要熔化这些金锭的话,必须秘密进行,凌云鹏以前听人说起过,真金不怕火炼这句话并不准确,真金之所以不怕火炼,是因为火候不到,如果温度高达一两千度的话,金子照样会化成液体。因而凌云鹏想要找一处秘密场所进行熔金。

而先前杨景诚无意之中的一句话提醒了凌云鹏,杨景诚告诉凌云鹏救护车停在诊所门前太扎眼了,他已经把救护车停到了距离诊所两条马路之遥的一家废弃的五金厂里去了。

五金厂,这对凌云鹏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五金厂应该具备熔金的条件,最起码会有焊枪之类的工具,只不过那儿已经废弃了,这些工具有没有就吃不准了,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焊枪,只要这家工厂给他提供了这么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能让他独自躲在里面悄悄地干活,不被人发现,那这家废弃的五金厂对于凌云鹏而言,便是天上掉馅饼,正中下怀。至于焊枪嘛,去买几把就是了。

所以,凌云鹏今晚来此地的目的就是先考察一番,看看这儿是否真的是被废弃了,是否真的空无一人。

果然,凌云鹏兜了一大圈,也没见着一个人影,于是他便朝里走着,走进其中的一间车间里,虽然里面比较幽暗,但因为其窗外有盏路灯,所以还能大致看清车间里的状况,车间里的一些机器设备倒还在,只是都已经生锈了,凌云鹏估计这个厂主可能因为战事而被迫丢下这个厂子,而那些锈迹斑斑的机器也来不及处理了,所以也就扔在那儿了。

凌云鹏在车间里逛了一圈,忽然被脚下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凌云鹏仔细一看,原来是把焊枪。凌云鹏拿起焊枪,摁了一下开关,居然焊枪口喷出了火焰,把凌云鹏吓了一跳。

“嗯?这焊枪居然还能用?”凌云鹏不禁一喜:“真是天助我也。”

凌云鹏看见旁边还有一个氧气瓶,摇晃了几下,似乎还留有一些,只要把焊枪和氧气瓶连接起来,就能进行熔金了。凌云鹏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车间里面很是凌乱,但东西倒是不少,凌云鹏很快找到了一个坩埚,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块金锭,放入坩埚内,随后用这把焊枪对准金锭,一摁开关,焊枪口立刻喷出烈焰,而金锭在这烈焰下开始慢慢熔化。

凌云鹏见状,心中大喜,看着金锭在焊枪的烈焰下逐渐软化,直至化为了金水。下一步,是将金水制成一根根金条了。

根据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颁布的《中华民国权度标准方案》,一市斤等于500克,16市两合一市斤,一根十两的大金条约合325克,一根一两的小金条约为325克,凌云鹏手上的一块金锭能制成大约十五根小金条,之所以只能铸成小金条,那是因为大金条上面刻有孙中山先生的头像,并且铸有中央造币厂制的字样,这个是凌云鹏无法办到的,而小金条则简单多了,无需刻字,所以凌云鹏只能将这一块块金锭铸成小金条。

不过这需要模具,只要将金水倒入模具中,冷却之后,就可以得到一两一根的小金条了。

凌云鹏在车间里找到一个铁盒子,又在车间的窗台上找到一个花盆,花盆里原本种着一株月季,可惜花早就枯萎了,泥土也板结了,凌云鹏捏了捏这泥土,还是很有粘性的。于是凌云鹏将花盆砸碎,取出其中的泥土,又从水龙头那里取来半桶水,将这泥土和水进行搅拌,泥土吸水之后立刻变得柔软了,凌云鹏将这花盆里的泥土摔摔打打,这样一来,原本板结的泥土变得非常有黏性。

凌云鹏将这些粘土放在铁盒子里,随后又从公文包里取出那条小金条,镶嵌在粘土里,随后将金条拿出来,这样,一个简易的模具做好了,凌云鹏拿起焊枪对着粘土扫了扫,粘土里的水分瞬间被蒸发,粘土立刻变得很是坚硬,随后,凌云鹏将坩埚里的金水倒进了这个模具里,冷却之后,将粘土敲碎,一块一两的金条就诞生了。

凌云鹏拿起手上的这根自制金条与原先那根金条进行对比,无论从外观上,还是分量上,几无差别,凌云鹏不禁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试验成功了之后,凌云鹏如法炮制,做了好几个粘土模具,随后将剩下的金水倒入这些模具中,两个小时之后,刚才熔化的这块金锭被制成了十五根小金条。

紧接着,凌云鹏又拿出另一块金锭,根据刚才的步骤,按部就班进行熔金,制模,冷却,没过多久又得到了十五根大金条。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望着桌上三十根金条,脸上荡漾着成功的喜悦。

凌云鹏很是兴奋,看来这个方法不错,可以将铁箱里的金锭全部转化为金条。然后把这笔巨额财富交与地下党组织,那么我党我军就有足够的资金来扩充装备,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队伍了。

凌云鹏将这三十根金条放入公文包内,随后悄悄地离开了隆昌五金厂。

回到博仁诊所之后,凌云鹏快速上楼,走进1号病房,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随后他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将这些金条送到金翊轩的手上。

第二天一早,傅星瀚就来敲凌云鹏的房门了。

“老大,你昨晚去哪儿了?我找你找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凌云鹏伸了个懒腰:“真是难得,最懒惰的人今天起得最早。你找我什么事啊?”

“你忘了,老大?”傅星瀚一脸疑惑地望着凌云鹏:“你昨天吃晚饭时不是布置我任务了吗?”

“任务?我给你布置任务了?”凌云鹏摸了摸后脑勺,昨晚睡得太晚了,今天还没睡醒,就被这个戏痴给叫起来了,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呢!

“老大,你糊涂啦,你昨晚不是让我把教学大纲给弄出来吗?”

“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凌云鹏这才明白傅星瀚来找他的缘由:“怎么,你已经把教学大纲弄出来了?”

“给,我昨晚就搞出来了,想让你过过目,没想到一晚上都没等到你。”傅星瀚将手上的一叠纸交给凌云鹏。

“哦?这么快就搞出来啦?不简单呢,戏痴,看来这一行挺对你路子的。”凌云鹏接过这厚厚的一叠纸,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br>

</br>

395. 一技傍身

“老大,你不知道,其实我打小就很想当教书先生,我父亲就是小学教员,我从小好为人师,所以我小时候的理想之一就是当一名教书先生,可惜呀,这辈子恐怕难以实现了。要是孔老夫子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也混入为人师的行列里,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戏痴,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其实你身上有许多天赋和长处,你的语言才能,你的表演才华,你的应变能力都让我们望尘莫及,我们这个别动队要是少了你,恐怕难以这么顺利地完成这些难度系数这么高的任务。”

傅星瀚被凌云鹏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大,你先看看,我的这个教学大纲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去改。”

凌云鹏仔细浏览了一下:第一天:问候礼仪,家庭成员,餐饮食物,兴趣爱好;第二天:风土人情,山水景色,职业职位,节日习俗;第三天:文学艺术,音乐绘画,谈情说爱,寻医问药;第四天:交通运输,武器装备,军衔职务,战术口令;第五天……而每个主题后面都罗列了一些基本会话。

“怎么样,老大,我可是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都记上了。”

“嗯,不错,系统性,条理性很强,涉及面很广,我看就按这个教学大纲进行吧。”凌云鹏满意地点点头。

“好嘞,我这就把阿辉和哪吒叫起来,我们得严格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进行上课,上午上新课,下午复习操练。”得到凌云鹏首肯的傅星瀚显得踌躇满志,俨然一位激情四溢的教书先生。

阿辉和哪吒被傅星瀚从梦中叫醒,两人睁开迷糊的双眼,睡眼惺忪地望着傅星瀚。

“戏痴,你抽什么风呢?这才几点,就起了?”秦守义嘟哝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公鸡都打鸣了,你们还赖被窝呢?”傅星瀚将两人的衣裤扔到他们身上。

两人见傅星瀚如此异常,不觉有些发愣。

“平时都是你最后一个起床,今天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变成了一只早起的鸟儿了?”阿辉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傅星瀚,

“老大说了,让你们跟着我好好地学日语,你们看看自己,做学生的比当先生的起的都晚,还让先生来叫醒,这像话吗?”傅星瀚端起当先生的架子,训斥起学生来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喜欢在我们面前装成人模狗样的。”秦守义瞟了傅星瀚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实说,他对学日本话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看在凌云鹏的面子上,他早就想罢课了。

傅星瀚一听,正要发作,阿辉连忙下床来圆场:“好了,好了,先生你辛苦了,学生这就起床,向先生赔罪。”

阿辉连忙朝秦守义递眼色,秦守义横了阿辉一眼,不做声了,然后下床穿衣。

“吃完早饭,大家就到3号病房吧,以后那儿就是我们的教室了。”凌云鹏走了进来,吩咐了一句。

大家见凌云鹏发话了,不再斗嘴磨蹭了,赶紧洗漱完了之后下楼去林曼芸那儿吃早餐了。

匆忙吃完早饭之后,四人便上楼来到了3号病房,大家推门一看,3号病房已经布置成了教室模样,放着几张桌椅和一块小黑板。

“这房间什么时候布置成这样的?”大家好奇地面面相觑。

“我猜是老杨夫妇趁我们睡着时悄悄地布置的。”凌云鹏也没想到3号病房已经布置成课堂的模样:“怪不得刚才下去时,我跟他们夫妇说打今天起我们几个要开始学日语了,他们夫妇俩相视一笑,建议我们去3号病房上课吧。想必昨天吃饭时,我们在饭桌上商讨学日文的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居然连夜将3号病房布置给好了。”

“老杨和他媳妇儿还真是热心人。”傅星瀚对杨景诚夫妇的后勤保障工作很是赞许,有好几次这夫妇俩给他们几个做收尾工作,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

“老杨,还有曼芸嫂子可真是细心。”秦守义摸了摸这桌椅,对杨景诚夫妇的默默付出甚是感激。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这样吧,我们每人先给自己起一个日本名字吧。”傅星瀚建议道。

“起日本名字?”秦守义眉头一皱,对傅星瀚的这个建议很是反感:“大丈夫坐不改名,站不更姓,我秦守义说什么也不起小鬼子的名字。”

凌云鹏见大家还没开始学日文呢,秦守义就开始发难了,不禁有些气恼:“守义,你这态度不行,我们学日文的目的难道是要把自己脱胎换骨,变成日本人吗?我之所以让大家学日文,是希望在今后的执行任务过程中,了解对方的意图,事先有所防备,避开危险,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懂?”

秦守义当然明白凌云鹏让他们学习日文的目的,但这种对日本小鬼子的刻骨仇恨使他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他排斥日本人所有的一切,包括语言。但见凌云鹏声色俱厉,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度了。

凌云鹏见秦守义不作声了,便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放缓:“守义,日寇在中国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要是个有正义感的中国人,无不对日寇的兽性恨之入骨,但光有仇恨是难以将这群恶魔消灭的,我们必须有策略,有方法,有计谋才行,就目前的两军实力对比,我们确实与鬼子有差距,这点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武器装备和单兵素质都比我们强,但我相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最终一定能驱除倭寇,收复河山。我们学日语也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

秦守义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还是我给你们取日本名字吧,你们只要记住自己的日本名字就好了。”傅星瀚自告奋勇给哥几个取日本名。

“好吧,随你。”凌云鹏笑着点点头。

“戏痴,你给我取个好听一点的日本名字啊,千万别取个像中国人名字里面那种狗剩,狗蛋之类的恶俗的名字。”

阿辉话一出口,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我是认真的。”阿辉一本正经地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取这种名字的,否则我们叫起来也闹心。嗯,这样吧,你就叫酒井一郎,哪吒就叫宫崎拓真,老大就叫中村俊秀,我叫伊藤浩树。”

“我叫酒井一狼?酒的井里有一条狼?”阿辉眨巴着眼睛望着傅星瀚:”刚跟你说了别叫狗剩,狗蛋的,你倒好,索性让我变成一条醉醺醺的大尾巴狼了。“

阿辉自说自话在演绎傅星瀚给他取的日本名字,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不是一条狼的狼,是二郎神的郎。酒井是姓氏。“傅星瀚给阿辉做解释,然后用日语发音说了一下这个日本名字:”酒井一郎,日语叫さかいいちろう。“

阿辉鹦鹉学舌,模仿傅星瀚发音,学了几遍之后,有些像模像样了。

凌云鹏和秦守义也在一旁认真模仿,几遍下来就能听会说了。随后傅星瀚又用日语教授其他几个人的日本名字,秦守义认真模仿,没几遍也学会了,当然凌云鹏的学习能力是最强的,基本一遍过关。

接着,傅星瀚开始按照他的教学大纲开始教大家一些关于问候,打招呼的用语,三人学得很认真,一个小时就学会了三十几句基本会话,然后傅星瀚给他们设置一个场景,用刚学会的日语进行练习。

傅星瀚在教语言的同时,也将一些日本人的交往行事时的礼仪,待人接物时的习俗传授给大家。

很快,半天过去了,这一上午的收获还是很大的,四人已经能用流利的日语进行见面打招呼,饮食方面的聊天,家庭成员的介绍等日常对话。

396. 移交金条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便招呼大家吃午饭。

“戏痴,今天上午的课很有成效,下午你跟哪吒,阿辉几个再加强练习,我有点事出去一次,等晚上再找你补课吧。”

凌云鹏急着与地下党组织联系,想尽快把那三十根金条交给金翊轩。

“没问题,老大,你去忙吧,反正你天资高,学什么都快。”

“学无止境,光天资高没用,还得勤奋才行。好了,大家先去吃午饭吧。”

午饭之后,凌云鹏便躲进1号病房里,一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便拎着那只公文包出去了。

他坐上黄包车,去了一次城隍庙,他想在那儿买一个小盒子用来装那三十根小黄鱼。

城隍庙那儿小商小贩云集,有不少商家是卖那些手工艺品的,凌云鹏边逛边寻找,很快,他的目光被一家专门卖首饰盒的小摊所吸引。

凌云鹏扫了一眼摊子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饰盒,估摸着那三十根金条体积的大小,便拿起一只大小适宜的,盒盖上画着百子图的黄杨木的首饰盒,打开看了看,里面就是一个空空的盒子,并没有什么隔档,很是满意,随后询问道:”老板,这只首饰盒多少钱啊?“

”先生真是有眼光,我这里的首饰盒,就数这种卖的最好,若是真心想要的话,三十法币。“

”三十法币?”凌云鹏一听就知道这个老板在宰客,便开口道:“老板,你这个价比其他摊位可高出不少啊!“

“先生,我这个首饰盒是货真价实的黄杨木,而且你看这图案,这做工,是这儿最好的,百子图,多吉利,我看先生一眼就挑中这个首饰盒了,先生是不是想要求子啊?有了这个吉祥物,包你多子多福。”

凌云鹏一听,有些尴尬,连忙将手上的这只百子图首饰盒放下,拿起一只牡丹花的首饰盒:“我只是随便挑挑而已。”

“这个牡丹花图案也不错,雍容华贵,我这儿正好有一对,如果先生买一对去,我倒是可以便宜一点。”摊主殷勤地向凌云鹏推销他的首饰盒。

“买一对?”凌云鹏不解地望着摊主。

“先生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这一碗水得端平了不是,大小都不能得罪,这一模一样的两个首饰盒,不就全都摆平了不是?这样,你买一对的话,算你五十法币吧!”老板满脸堆笑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被这老板看得浑身不自在,一会儿说他求子,一会儿说他妻妾成双,他苦笑了一声,付了三十法币,随便拿了一只兰花的首饰盒就赶紧开溜,叫了一辆黄包车,匆匆离去。

黄包车夫根据凌云鹏的吩咐,把他拉到了派克街的大三元赌场,凌云鹏付了车钱之后,便大模大样地走进了赌场。

凌云鹏询问了一下赌场服务生洗手间的位置,随后便径直走进洗手间,他将厕所的门锁住之后,将公文包内的三十根金条装进了那只空谷幽兰的首饰盒里,正好装满一盒子。

凌云鹏将这只首饰盒锁好之后,便走出厕所,随后走到储物室,将首饰盒放入储物箱里,上锁之后拔出钥匙,放进贴身衣袋里的小塑料盒里。

凌云鹏装模作样地在赌场里兜了一圈,然后便离开了大三元赌场,朝大光明电影院走去。

凌云鹏买了一张电影票,走进放映厅,电影已经开演了,凌云鹏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让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下,他望了望左边最后一排的那个座位,那个位子依旧是空着的。

凌云鹏走到这个座位前,坐下,用手摸了摸左边的那条椅子腿,将那块盖板拿下,然后从衣袋里取出那只小塑料盒,放入椅子腿中,再盖上盖板。

凌云鹏将东西放好之后,随即离开了放映厅,走进了影院的厕所,洗完手之后,他见四周没人,便将一只红色的千纸鹤放在肥皂碟下面,之后,又返回放映厅,找了个靠右边的空位坐下,他想看看谁会到最后一排最左边的这个位子上将他所放之物取走。

果然,过了十分钟左右,凌云鹏发现外面进来一个瘦小的人影,他来到了最后一排最靠左的那个座位上,轻轻地坐下。

凌云鹏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这个瘦子,只见他微微弯着腰,一只左手在椅子腿那儿摸了摸,随后打开盖板,将那只塑料盒取了出来,放进贴身衣袋里,再将盖板盖上。

电影院里光线很暗,凌云鹏无法看清那人的样貌,不过有一点凌云鹏能肯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有人把塑料盒取走了,那这人肯定是大光明电影院的职工,而且一定是清洁工,只有清洁工才会常常出没在厕所里,及时发现他所留下的那只红色千纸鹤,这只千纸鹤就是信号,意为在影院的那个特别的位子里有情报。所以刚才取走这个塑料盒的那个瘦小的人一定是位清洁工,而他肯定就是金翊轩的下线。

电影散场了,凌云鹏随着人群一起离开了放映厅,他特地朝男厕方向望了望,果然,在男厕的门口,有一个手里拿着拖把的五六十岁的瘦小老头正站在那儿,他的身形与凌云鹏刚才在黑暗中见到的完全一致,凌云鹏不禁又望了他一眼,他已经将这个清洁工的模样映入脑海了,这位就是自己的同志。

于发奎拿到了那个塑料盒之后,一刻不敢耽误,向领班请了个病假,便离开了大光明电影院。

于发奎急匆匆地来到了老马烟纸店:”老板,来一包老刀牌香烟。”

马国兴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从柜台里拿了包老刀牌香烟递给于发奎:“老于头,下班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于发奎把口袋里的塑料盒连着法币一起递给马国兴:“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提前下班了,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要注意身体哦,能不抽烟尽量不抽吧。”

“那不行,你让我戒饭可以,戒烟就算了吧。”于发奎任务完成了,便跟马国兴挥了挥手,离开了。

马国兴跟于发奎点点头,随后从柜台里拿了一坛女儿红走出烟纸店,朝金顺贸易行走去。

陈伯见马国兴来了,笑着说道:“马老板又亲自送酒来了?快上去吧,我猜你上回送的女儿红,金老板已经喝完了吧。”

“那正好今天接上。”马国兴说着,直接往楼上走去。

金翊轩见马国兴来了,便知道他有要事找他,连忙上前招呼:“老马,你又给我送酒来了?”

“是啊,刚到的货,我就立马给你送来了。”马国兴说完,从贴身的衣袋里将那只塑料盒拿了出来,交到金翊轩的手上:“这是蜂鸟刚拿到的。”

</br>

</br>

397. 飞来横财

金翊轩接过这只小塑料盒,捏在手里,朝马国兴点了点头:“老马,辛苦了,代我向蜂鸟问好。”

“嗯,好的,我会的,好了,老金,你忙吧,我走了。”马国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的传递任务完成了,该走了。

等马国兴离开之后,金翊轩打开塑料盒,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他打开一看,是张白纸,正反面都是空白一片。他马上清楚了,这是一份密写情报。

金翊轩闻了闻小纸条,没有柠檬香味,那么这份情报不是用柠檬水写的,他断定是用米汤水写的,于是他打开书桌,从里面取出一**碘酒和一包棉签,将棉签蘸着碘酒在白纸上进行显色,很快一行字呈现在金翊轩的眼前。

“派克街大三元赌场58号储物柜。”

金翊轩默念了一遍,随后看了看那把钥匙:“信鸽要传递给我什么呢?”

金翊轩拿出打火机,将纸条点燃,放入烟缸里,随后把钥匙放进自己的贴身衣袋,戴上礼帽,穿上外套,拎着公文包走了出去。

金翊轩叫了一辆黄包车,吩咐了车夫一句:“派克街大三元赌场。”

车夫将金翊轩拉到了大三元赌场门口,金翊轩付了车钱之后,款步走进赌场,他朝四周望了望,随后径直走到储物室,在58号储物柜前停了下来,见周围没人,便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更衣箱,发现里面有一个首饰盒。

金翊轩看见首饰盒上有一把插着小钥匙的挂锁,随后轻轻打开挂锁,微微打开一条缝,里面竟然金光灿灿,金翊轩定睛一瞧,首饰盒里全是金条。

俗话说财不露白,金翊轩赶紧将首饰盒盖上,上锁,拔下小钥匙,然后从更衣箱里将首饰盒拿了出来,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而那把58号储物柜的钥匙则挂在箱子上,随即走出储物室,离开赌场。

金翊轩赶紧叫了一辆黄包车返回圣母院路。

回到金顺贸易行后,金翊轩朝陈伯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将房门反锁上,将首饰盒从公文包里取出,用小钥匙打开首饰盒之后,把这些金条一根根取了出来,数了数,一共是三十根金条。

金翊轩望着桌上这些金条,心里暗忖道:一根金条大约四十块银元,三十根金条将近一千二百多银元,约合五百美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信鸽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笔巨款呢?但不管怎样,我地下党组织能得到这么一大笔活动经费,可以解决不少问题。

没想到这个信鸽居然还是个财神爷,第一次给他们送去了金矿藏宝图,第二次索性送来了三十根金条。

金翊轩的贸易行现在的生意情况不咸不淡,比原先的如意轩饭庄生意差远了,原先的如意轩饭庄在康钧儒的指导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真金白银还真没少赚,不仅让他手下的八位行动队员衣食无忧,而且还成为了组织的钱袋子,他的如意轩和康钧儒的宏利商行已然成为我党经费的一个重要来源地。

但三年前,因叛徒出卖,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了灭顶之灾,他的如意轩遭到重创,饭庄里的行动队员几乎全军覆没,他也是死里逃生,而宏利商行也被政府查封了,康钧儒则不知去向。

幸好他还保留了一部电台,直接跟中央领导取得了联系,中央立即启动预案,将与康钧儒有联系的上下关系全部切断,而后任命金翊轩取代康钧儒为上海地下组织负责人,并让他迅速转移。

金翊轩不相信康钧儒背叛了组织,背叛了革命,所以他打算转移到圣母院路27号这幢两层小楼,这个地点曾经是康钧儒告诉他的备用地点,而且是康钧儒考察了好几个地点之后定夺下来的,这个地方不显眼,而且视野开阔,能及时预警,更重要的是康钧儒已经将这个地方改造过了,还设置了密室和密道,底楼的密道与下水道相通,可以通过下水道迅速撤离。

金翊轩就在这儿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人员在这周围逗留,所以他确认这个地点还是安全的,也说明康钧儒并未背叛组织,于是,他把地下组织的联络总部就设在此处,然后将其他一些行动队员整合起来。没多久,中央又新设了一个交通站,并且通过电台告诉了金翊轩联络方式,这次梁军长就是通过交通站前来上海就医的。有些情报就是通过这个交通站转送到苏北根据地的。

而地下组织的资金原本是通过韩牧师的卿恩堂进行传递的,康钧儒出事之后,韩牧师也暂时回美国去了,所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金翊轩得不到组织下拨的活动经费,他便开办了金顺贸易行,进行一些商业活动,这既是一种掩护,也是为了解决燃眉之急。

好在金翊轩先前在康钧儒那里学到了一些生意经,所以这个贸易行生意还能维持得下去,原本如意轩饭庄的生意红红火火,但现在他也不能抛头露面,重操旧业,以免被敌人卯上,所以只能悄悄地做一些五金,肥皂,洋火,布匹等小打小闹的小生意。因而生意有时很是寡淡。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康钧儒的事情似乎风头过了,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状态,于是乎韩牧师又回来了,金翊轩得到通知后便与韩牧师联系上了,组织上还是通过卿恩堂将资金下拨给上海地下组织。但现在鬼子不停地在根据地进行扫荡,而且还常常通过发行假的边区货币来搞乱我根据地的金融经济,致使根据地经济情况并不容乐观,因而下拨给各地下组织的经费也很有限,尽管如此,金翊轩也必须继续苦撑着,尽自己最大力量来完成组织上交予的任务。

如今面前堆放着三十根闪闪发光的金条,这么一大笔钱款就在金翊轩面前,然而面对这笔飞来横财,却让金翊轩有一种如梦似幻般的不真实感。

金翊轩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哇,还真疼,这一切都是真的。

</br>

</br>

398. 跟踪确认

凌云鹏从大光明电影院里出来后,心中的兴奋和喜悦不言而喻,死信箱里的钥匙和情报应该马上会送交到上海地下党负责人那儿,他想知道现在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到底是谁,会不会就是金翊轩,金叔叔。

于是凌云鹏决定跟踪这个瘦小的清洁工,看看他究竟去了哪里。

凌云鹏站在影院门口的海报前,佯装欣赏电影海报的样子,过了没几分钟,他看见那个瘦老头从电影院里出来了,径直朝圣母院路所在的方向疾步走去,凌云鹏便在其后慢慢地跟着,半小时之后,瘦老头来到了一家烟纸店,买了一包香烟,随后朝反方向走了。

由于距离太远,凌云鹏并未看清于发奎将那只塑料盒连同钱币一起交给了店老板,他只是觉得这个瘦老头与这个店老板很熟,两人交谈了几句,关系很是熟络,看来瘦老头经常来这家烟纸店。

凌云鹏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跟踪瘦老头呢,还是留在这儿继续观察,凌云鹏望着瘦老头的背影越走越远,他仔细想了想,决定继续留在原地进行观察。

凌云鹏的分析是,这一路烟纸店有不少,瘦老头为什么要跑了半小时,专门到这家烟纸店里来买香烟,而且买了烟之后,朝相反方向而去,这说明这家烟纸店不是他顺路经过的,而是特意过来的,而这家烟纸店离圣母院路只相隔两条马路而已。

凌云鹏判断瘦老头应该已经把情报转交到了店老板手里,那接下来,店老板应该有所动作了,他现在应该盯着烟纸店老板才对。

果然不出所料,烟纸店老板很快手里提着一坛酒朝圣母院路走去,凌云鹏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烟纸店老板脚步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圣母院路,然后他走进27号,跟看门的老头寒暄了几句,便上楼去了。

凌云鹏现在心里很清楚了,目前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就是他所熟悉的金叔叔,金翊轩。

凌云鹏决定返回大三元赌场,确保这只首饰盒是落在了金翊轩的手里。

于是凌云鹏叫了一辆黄包车,让车夫拉他去派克街的大三元赌场。他在赌场对面的一家点心店坐下了,要了二两生煎,边吃边隔着橱窗,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过了一刻钟左右,凌云鹏见到了熟悉的身影,金翊轩坐着黄包车在大三元赌场前停下了,然后步入赌场,过了五分钟之后,金翊轩又出来了,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又原路返回了,只不过回去时他的公文包明显比来时鼓了许多。

凌云鹏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运送金条的方法还是切实可行的,而且他的身份也不会暴露,金翊轩只知道是信鸽传递给他了消息,让他拿到了首饰盒,却无法确定谁是信鸽。

铁箱里还有七十多块金锭,如果全部制成小黄鱼的话,就有一千二百根金条,这都可以武装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了。

凌云鹏心情飞扬,吹着口哨,一路悠然自得地溜达着回去,到博仁诊所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杨景诚一见他,就把他拉到一边:“云鹏,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凌云鹏见杨景诚心急火燎的样子以为出事了。

“没有出事,是老赵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屋里没人,他就打给我了,让我转告你,让你回来后给他去个电话,看样子有急事。”

“好的,我知道了,老杨,我这就上去给他打电话。”

凌云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走进1号病房,转身将房门反锁上,然后来到床头柜前,拿起电话机,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电话响了八下之后,传来了赵锦文的声音。

“喂,哪位?”

“赵老板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件生意找你谈,五点,咖啡馆见。”

“好的,赵老板,我一定准时到。”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三点二十,离见面时间还早,便打开房门,走到对面2号病房,推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而隔壁3号病房则传来叽里呱啦的日语声。

“戏痴还真是诲人不倦。”凌云鹏微微一笑,走向3号病房。

推开3号病房的房门,见阿辉和秦守义二人正站在那儿用日语嘀咕些什么,傅星瀚则站在一旁进行纠正,辅导。

“戏痴,还没下课呢,都练了快一整天的日本话了,也该歇歇了。”

阿辉见到凌云鹏进来了,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戏痴像是着了魔一样,非要我和哪吒二人嘴巴不停地讲日本话,说得我嘴都起泡生疮了。”

阿辉指着自己嘴角上的一个小疙瘩,撅着嘴:“看见了没,老大,都生疮啦。”

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脸颊,笑着说:“你阿辉就是个话痨,平时说中国话,说得唾沫四溅也没起泡生疮,怎么一说日本话就起泡生疮了呢?”

“我再爱说话,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嘴皮子一刻不带停的,说得我腮帮子都肿了,舌头和牙齿一直在打架。”阿辉向凌云鹏抱怨道。

“嗨,你还好意思说,平时见你伶牙俐齿的,怎么一说日本话,舌头就跟打结似的,口条还不如哪吒顺呢。”傅星瀚不满地瞪了阿辉一眼。

“我哪有你这样的本事,花言巧语,能言善辩,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而且还会用各种外国话说,张口就来,你这口条可是极品呢,我们都望尘莫及。”阿辉回敬了傅星瀚一句。

“好了好了,别斗嘴了,大家今天也累了,我看就下课吧,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凌云鹏宣布下课。

“哦,终于解放啦!”阿辉像小鸟般飞了出去,秦守义也紧随其后,躲闪着傅星瀚。

“哎,老大,你怎么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我后面还有内容没讲完呢?”傅星瀚见他的学生阿辉和秦守义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课堂,顿时滋生一种失落感。

“戏痴,欲速则不达,一口吃不下一个胖子。”凌云鹏劝慰傅星瀚:“这样吧,你现在先给我补补课吧。”

傅星瀚一听,老大要求开小灶,自然求之不得,立马来劲了:“好好好,我来给你补课。”

于是,傅星瀚给凌云鹏补习了刚才因缺席没上过的内容,凌云鹏记忆力相当不错,语言的节奏感也很强,领悟力也超好,所以只需短短的半小时,凌云鹏就掌握了全部上课内容。

“老大,你的天资真高,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你就掌握了今天所有的内容。你只要加强练习,掌握起来很快的。”傅星瀚对凌云鹏的语言能力很是佩服。

“嗯,有你这么一位孜孜不倦的老师在身旁无时不刻地教,想不会也难。”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399. 受之无愧

四点过后,凌云鹏便出门去见赵锦文了。原本坐黄包车大约需要半小时不到就能到霞美咖啡厅的,但今天凌云鹏特地提早出门,一路上溜达着过去。

离开上海半个月了,当初沸沸扬扬的伯爵夫人失踪案似乎已经偃旗息鼓了,曾经在大街上贴满的伯爵夫人与安娜的寻人启事也早就不见踪影了。

上海就是这么一个日新月异,转瞬即逝的地方,那些曾经轰动一时的新闻过了些时日之后便成了市井小人的茶余饭后解闷的谈资而已,就像一块小石子落入大海里,溅起一两朵浪花之后,又趋于平静,又有谁会记得当事人曾经所经历的一波三折和惊心动魄呢?

凌云鹏一边走,一边在猜想赵锦文这么着急地想要见他是不是又有任务要下达了?

不知不觉中,凌云鹏已经来到了霞美咖啡厅,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才四点五十左右,他提早了十分钟到了。

凌云鹏走进咖啡厅,朝老位子方向看了看,却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赵锦文已经坐在老位子等他了。

凌云鹏走向赵锦文:“老师,你这么早就到了?”

“坐吧。”赵锦文示意了一下凌云鹏:“你小子去哪儿晃荡去了,我给你打了三四个电话都没人接,只能让景诚通知你了。”

“哦,我去书店逛逛,我想趁这些天在诊所休整的机会,让傅星瀚教我们几个学日语,所以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合适我们的书本。”凌云鹏自然是不能将他的秘密告知赵锦文,幸亏早就想好了借口,所以应付起来信手拈来。

服务生给凌云鹏送来了一杯摩卡咖啡。凌云鹏朝服务生笑了笑,他算是这儿的常客了,服务生已经掌握了他的喜好,所以不用开口,就把那杯摩卡咖啡端了过来。

“你小子倒还真是有心人,不错,学点日语对今后的工作有好处。傅星瀚倒是个现成的老师,你们朝夕相处,应该卓有成效。”赵锦文起初对凌云鹏这个别动队的日常生活还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凌云鹏完全能够驾驭这几个不安分的人。

“现在还刚开始,不过戏痴很卖力,也挺有章法的,另两个也能虚心求教,估计日语基本会话应该很快能掌握。”凌云鹏一边搅拌咖啡,一边向赵锦文汇报情况:“老师,你今天这么着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锦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在桌上,推向凌云鹏:“这个是给你们新买的福特汽车车钥匙,车子就停在咖啡馆后面的弄堂里,车牌号是65。你上次提及的那些货都放在后备厢里。”

凌云鹏接过钥匙,放入上衣口袋里,笑着揶揄道:“上海站到底是财大气粗,才几天工夫就已经把我要的货都备齐了,老师,你的效率还真高。”

“这是局座特批的,你们这个别动队这次任务完成得这么出色,不仅把高子睿救了出来,而且还消灭了这么多鬼子,局座听后频频点头,连连称赞,说你们这次可给他长脸了,那些正规军在正面战场上都难以做到一次歼敌上千人,没想到你的这支别动队,区区数人就能消灭一个驻军大队的兵力。“

凌云鹏听后,荣辱不惊地笑了笑,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凑近赵锦文:”老师,你没跟局座提起他的那栋别墅已经被我们毁得差不多了吧?“

”我暂时没敢提,怕局座听了太痛心。那栋别墅里的字画听说也花了他不少银子呢!要是知道被你们全都付之一炬,那还不得心疼得捶胸顿足啊?”赵锦文原先想要对局座实话实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他在电话机里听见局座心花怒放的笑声,实在不忍心扫局座的兴,所以就把这事给按下了。

凌云鹏耸了耸肩:“事出有因,我们也不想这么做,还请局座多担待一些。”

“这事呢,就不提了,就把这笔账算到小鬼子头上去吧,哦,对了,我前几天已经派了一个小分队连同九江站的同仁一起上云雾山去处理后事了,让他们把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的遗体运回九江站了,局座说要厚葬这些党国精英,追授他们为党国英烈,给家属最高规格的抚恤金。“

凌云鹏听后默默地点点头:”他们受之无愧。“

“哦,对了,胡勉之的老仆人的遗体也运回来了,我昨天已经将棺椁送到胡老的府邸去了。”

凌云鹏听后,有些伤感:“唉,当初我还答应明叔,一定送他与胡老团聚,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云鹏,你已经尽力了,别自责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子弹不长眼,寿长寿短全是各人的造化了,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赵锦文似乎感慨万千,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开导凌云鹏。

凌云鹏听后,沉默无语了,天知道他自己和他的队友们会是什么命呢?

”哦,前天小分队回上海了,他们这次去云雾山很顺利,日寇虽然已经派了一支新的大队驻守九江了,但因为前车之鉴,这支部队的长官一直心有余悸,怕鼠疫传染,所以准备另外选址重建司令部,目前正忙着改建一所中学,无暇顾及九江城的出入口检查,所以小分队一路畅通,他们在云雾山上不仅找到了裴俊杰这些人的遗体,而且还发现了一辆装满各种古董文物的军车,估计就是你所提到的那辆军车,车上装的全是鬼子搜罗的别墅区住客们的藏品,他们已经把这辆卡车开了回来,今天上午我就在搞清点工作,这些东西现在算是战利品了,局座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看来局座别墅里的那些个损失已经弥补回来了。“凌云鹏喝了一口咖啡,淡淡一笑。

”话不能这么说,戴公馆里的那些字画可是局座的心头之物,不一定是价值连城,但它们承载着局座的感情,还有其中的渊源,还有故事。千金难买心头好嘛!“

凌云鹏点点头:”这倒也是。“

”局座已经把你们的战果向委座汇报了,委座一听,连说几个没想到,我听说委员长对你们这支别动队很是赞许,说要重奖你们几个,他听局座说你的那几个手下都是编外人员,就说他们是国家的好子民,应该给予党国的荣誉,所以局座决定将你的这几名手下纳为我军统正式人员。”

“老师,你的意思是,要给守义他们几个授衔?”凌云鹏感到有些诧异,当初局座曾告诉他,他的那几个手下是编外人员,完成任务之后最多也就拿点钱走人,没想到这次竟然将他们都吸纳为正式的军统人员,不仅授奖,还授衔。

赵锦文点点头:“秦守义本来就是我们队伍里的人,他原本就是少尉,这次应该能晋升为中尉,另两名就先定少尉吧,你的军衔晋升为中校。特殊时期,我不便出面,就不出席晋升仪式了,我会通知景诚替我授衔,给你的队员们建档留底。“

”多谢局座的器重,老师的提携,我替他们几个谢谢了。“

”论功行赏嘛,你们当之无愧。“

400. 醉翁之意

凌云鹏忽然想到了什么:”哎,老师,我们离开上海半个月了,那件伯爵夫人的案子结束了没有?那个冯海泉探长还在深究此案吗?我看大街上那些伯爵夫人的寻人启事都已经撤了。“

”放心吧,我已经将伯爵夫人和安娜飞机失事的消息告知了那位冯探长,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很快就结案了,主犯柳大虎指使手下杀死了樱机关的三个日本间谍,已经认罪伏法了。没想到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江湖上的大佬居然死在了一个小小的探长手里,阴差阳错地让他成了你们的替罪羊,而帕克饭点的那个德国人被判定是死于美国人的误杀,那个美国人随后被美国领事馆保护起来了,听说已经送出境了。“

凌云鹏呼了口气:”这么说,我们几个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

”算是警报解除了吧,不过目前特高课活动频繁,你们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这我知道,老师,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吗?“

”我还没说到正事呢。“赵锦文抿了一口卡布基诺。

”老师,你这开场白还真够长的。“凌云鹏揶揄了一下赵锦文。

”那些也是要事,不过我今天急着找你是为了你那天交给我的那个羊皮书。“

”羊皮书?那羊皮书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找了一个懂满文的教授,他将羊皮书上的内容翻译了出来,原来你在洞穴里见到的这些尸体还真是前朝的官员,当时广州起义暴发之后,满清政府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被新军搞得焦头烂额,尤其是广州副都统孚琦被温生才刺杀了之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对汉人也多不放心,只相信满人,当时的总理大臣奕劻遂派心腹将一封用满文写的手谕羊皮书送交湖广总督瑞澄,意为让他对武昌的新军动向多加关注,如若逾矩,立刻绞杀,还将一箱官银交与瑞澄,让他招兵买马,扩充兵力。要知道当时清政府国库空虚,能拿出那一箱金锭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从日期上推断,当这些人到达武昌时,正值武昌起义之时,所以他们还没见到瑞澄便仓皇逃离,不知道是否因为被追杀而慌不择路来到了云雾山上,误打误撞躲进了洞穴,而当时估计云雾山被新军包围了,这些人走投无路便在洞穴中挥剑自刎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些人也算是死忠了。“

”局座现在对那箱官银很感兴趣,他让我来问问你,当时你在洞穴里有没有见到那箱官银?“

凌云鹏这时才明白赵锦文找他的目的了,原来醉翁之意是那箱官银。

”没有看见,当时鬼子点着火把进入魔鬼洞,魔鬼洞是个密封性非常好的洞穴,那些尸体腐烂之后产生的沼气很难散发出去,所以当鬼子的火把遇到高浓度的沼气时,发生了爆炸,半个洞穴都被炸塌了,我只是在碎石堆里发现了这个装羊皮书的盒子,看见了那些穿前朝官服的几具尸体,仅此而已,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装官银的箱子。“凌云鹏一口否认。

”也许这箱官银在这些人逃亡时就丢失了,小分队回来后也说没见着什么箱子,就像你说的那样,半个山洞都被炸塌了,只看见那些鬼子的残肢断臂,还有那些穿着满清官服的腐烂尸体。局座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上回你们获取的那个藏宝图让局座以为这笔飞来横财唾手可得,没想到却被共党捷足先登了,这次得到了这卷羊皮书,又把局座的胃口吊起来了,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唉,真是时运不济啊!“

”不过,局座收获了那辆装满古董字画的军车,也算是收获不小吧!光是童晟熙老先生别墅里的那些宝贝就足以让局座在睡梦中笑醒了。“

”这些算是意外之财了,局座说了,他打算把这些宝贝进行拍卖,让这些大佬掏一笔钱来将这些东西再买回去,这样就能筹措到不少经费,就算是那些大佬为抗日大业捐献的吧。“

”局座还真是生财有道啊!“

”打仗就是烧钱,没钱这仗怎么打得下去,现如今政府财政部门还真是囊空如洗,日本人不仅在军事上威逼我们,在经济上也在扼杀我们,连年战火,民不聊生啊!委座也难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赵锦文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好了,不说了,云鹏,这些日子你们就待在诊所里好好休养,把伤养好了,才能重返战场杀敌,这帮狗日的,不把他们赶出去,永无宁日。“

”嗯,老师,我明白。那我先回去了。“

赵锦文点点头,关切地叮嘱了一句:”嗯,路上小心点。“

凌云鹏随即走出咖啡厅,朝后面的小弄堂走去,果然弄堂里停着一辆福特车,凌云鹏打开后备厢,看见里面放着一只大皮箱,微微打开看了看,里面全是枪支弹药等物,凌云鹏随即合上后备厢,坐进驾驶室,一踩油门,福特车朝前疾驰而去。

凌云鹏决定要加快金条自制进程,否则夜长梦多,万一被军统发现他私吞了这箱金锭,那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凌云鹏去商场买了一只小皮箱,放入后备厢里。随后驱车回到博仁诊所。

杨景诚见凌云鹏开了一辆福特车回来了,甚是惊喜:”云鹏,换新车了?收获不小嘛!看来老赵对你还是挺偏心的,我可听说别的小组申请了半年都没下文,你倒好,几个月就两辆车。“

”天子门生嘛,自然多照顾一点了,何况老赵还是我老师来着,这胳膊肘自然往里拐嘛,老赵这人就是有点啰嗦,办事还是很麻利的。“凌云鹏倒也理直气壮,并不讳言赵锦文对他青睐有加这个事实,笑着拎着那只大皮箱要往楼上去。

杨景诚见凌云鹏提着个大皮箱,估计是枪支,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老赵对你还真是慷慨,有求必应,一应俱全,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功绩值得他这么做。”

凌云鹏笑了笑,抬脚要往楼上去。

”老大,你回来了,我们正要开饭呢!“阿辉见凌云鹏回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你们吃吧,我不饿,我待会儿还得出去一下,你们吃完晚饭之后,再复习复习今天戏痴教的功课。“

凌云鹏说完,便拎着大皮箱径直朝楼上走去。

凌云鹏回到自己的号病房之后,便将房门反锁上,将大箱子打开仔细看了看,里面除了几把勃朗宁手枪外,还有一把狙击步枪,此外密码本,密写药水,强效安眠药,各式子弹,当然还有一瓶杀身成仁用的氰化钾。

凌云鹏将箱子锁好后放入衣柜里,随后将床底下的铁箱子拿了出来,从里面拿了八块金锭放入公文包里,把公文包撑得鼓鼓的。

凌云鹏特地找出一副墨镜,昨晚的焊枪所喷射出来的火焰对眼睛伤害很大,所以今天得戴上墨镜进行操作。

凌云鹏随即将铁箱子放回床底下,将房间整理好之后,锁上房门,下楼去了。

大家见凌云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401. 加快进程

”不知道老大又在忙什么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今天凌晨起夜,听见老大回来开门的声音,我特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看是凌晨两点多。“阿辉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唉,老大这人啊,就是太不注意身体了,就是铁打的,也不能这么个折腾法,我发现老大比以前瘦了好多。“

”可不是,得让老大好好休息休息,这样下去,身体非搞垮了不可。”秦守义也很是心疼凌云鹏,随即瞥了一眼傅星瀚:“戏痴,你今天一大早就去把老大叫醒了,你知不知道老大只睡了三四个钟头?你是不是存心的?“

傅星瀚见秦守义把矛头指向自己,大呼冤枉:”我又不知道老大这么晚睡,天地良心,我要是知道老大是凌晨回来的,我就算是再不懂事,也不会这么早去打扰他。哪吒,你别以为你跟老大曾经是战友,就以为你跟老大的关系最铁,要说到渊源,我跟老大是中学同学,还同台演过戏,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我跟老大的关系不比你铁?别老是把我当成一个没心肝的。“

”要说关系铁,我跟老大关系也很铁,俗话说患难见真情,我和老大可是在监狱里结下的情义,我们关系要是不铁的话,那老大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我从清水湾给救出来?“阿辉振振有词地说道,以证明自己跟凌云鹏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好了好了,你们别斗嘴了,你们跟你们老大的关系都很铁,这我能证明。“杨景诚连忙打圆场。

三人见杨景诚发话了,便不吱声了,傅星瀚朝秦守义望了望,秦守义横了他一眼,拿起饭碗吃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明天肯定不去打扰老大休息。“傅星瀚主动向秦守义认错,其实他也清楚大家都是心疼凌云鹏不眠不休地忙碌而已。

”曼芸啊,你这几天去菜场多买点高蛋白的鱼呀,肉呀,给云鹏他们补一补,他们养伤需要多一点营养。“杨景诚嘱咐林曼芸一句。

”知道,这还用你提醒啊,你看,这几天的菜是不是每顿都有鱼和肉,可是云鹏他忙得脚不沾地,难得吃上几口,我也没办法呀!“

”唉,这个云鹏,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点啥?“杨景诚自言自语道,随即招呼大家用餐:“来来来,大家吃,大家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云鹏驱车来到了隆昌五金厂,他将福特车停在了救护车旁,随即关上厂门,走进了那个车间,凌云鹏已经想好了,昨晚只是试验阶段,今天可以改进流程,提高效率。

凌云鹏先进行制模,他计算了一下,一块金锭能铸成十五根小黄鱼,那么百二十根,他一次性搞一百二十根金条模具就行了,于是他从厂子里挖了不少粘性好的泥土,随后将这些泥土和上水,捶打成粘土,然后放在地上,四周用木条固定住,随后将一块金条放置其中,逐一进行压模成形,这一堆粘土可以制成一百二三十根金条模具,这样就能一次性制成一百二十多根小金条了。

凌云鹏戴上墨镜,用焊枪将这模具烧制成坚硬的陶土,随后从公文包里先取出四块金锭,放置在一个较大的坩埚里,把焊枪对准金锭进行熔金,没多久,金锭化成金水,凌云鹏用铁钳将坩埚里的金水倒入模具中,接着再把另外四块金锭熔化成金水倒入模具,等金水冷却之后,便凝结成了一根根金条了。

随后凌云鹏将模具砸碎,这样一下子就制成了一百二十多根金条。

凌云鹏将这些金条装进小皮箱里,随后走出车间,将皮箱放入福特车的后备厢里。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累极了,已经两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眼皮子直打架,便倒在驾驶室里睡着了。

马路上的汽车声,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把凌云鹏给惊醒了,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清晨六点了,他得赶紧离开这儿。

于是,凌云鹏打开厂门,开着福特车,离开了隆昌五金厂。

凌云鹏将小皮箱带回了博仁诊所,他悄悄地上楼,打开号病房房门,将小皮箱放进衣柜里,随后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和衣而卧,脑袋一碰到枕头,就入睡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凌云鹏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抬手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了,他怀疑是手表坏了,他可从未起的这么晚,仔细一看,手表走时准确,现在确实是中午时分了。

他有点纳闷,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敲他房门,是自己睡得太死了,没听见吗?不过说实话,这一觉睡得真是挺舒服的,已经很久没睡过囫囵觉了,这半个月以来,一直是如履薄冰,睡个踏实觉对他而言是种奢望,好在任务圆满完成了,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原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地睡大觉了,可是眼前的这箱金锭又让他不敢懈怠,一定得尽早将这一箱金锭化成金条,这样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目前已经完成了的目标任务,如果加快进程,模具够多的话,一个晚上两个批次,那么四个晚上就能搞定,不过如果白天晚上连轴转的话,两天就能搞定。但白天人多眼杂,难免会引入注目,凌云鹏觉得还是利用晚上的时间搞比较安全。

何况赵锦文已经告诉他了,即将对妙影别动队进行授勋授衔,他是绝对不能缺席的。

不过,他一直晚上出去的话,势必引起别动队其他队员还有杨景诚夫妇的质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一直晚间活动,如果杨景诚将他的这一情况报告给赵锦文的话,那一定会引起赵锦文的怀疑。

凌云鹏想到这儿,觉得自己切不可大意了,一定得找到一个半夜出去的理由,可这个理由是什么呢?凌云鹏想了想,随后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那把救护车的车钥匙,塞进裤兜里,但愿这个障眼法能把众人蒙混过去。

凌云鹏立马起床,洗漱之后便下楼去了。

杨景诚刚刚接诊结束,正要去后面吃饭,见凌云鹏下楼来了,连忙打了个招呼:“云鹏,昨晚是不是又一夜没睡?今天他们几个都不敢大声说笑,原本在3号病房上课的,见你睡着了,赶紧把课堂搬到了楼下,就在后屋里上了半天课。”

“是吗?那还真难为他们了。”

“云鹏啊,你天天这么晚出去,凌晨回来,在忙什么呢?我知道我不该过问你的事,可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被搞垮的。”杨景诚的眼里满是关切之色。

“老杨,让你费心了,这事啊,等我有了眉目再告诉你吧。”凌云鹏故作神秘地拍了拍杨景诚的肩膀,随后朝后屋走去。

402.寻找借口

傅星瀚等人见凌云鹏下来了,连忙过来跟他打招呼。

“老大,你来啦,睡醒了吧?”傅星瀚献殷勤地上前打量了一下凌云鹏:“嗯,还没恢复呢,看你满眼的红血丝,还是没睡足。”

“老大,你饿了吧,快坐下来吃饭,我们才开饭呢!”阿辉将筷子递给了凌云鹏,秦守义则把饭盛好了放在他面前。

“谢谢啊!”凌云鹏不好意思地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同时招呼其他人一起用餐:“来来来,大家一起吃吧,别老是盯着我一个人吃。”

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家纷纷把好吃的菜都夹给凌云鹏,搞得凌云鹏有些尴尬。

饭后,杨景诚接到赵锦文的电话,让他开车去他那儿一次。于是杨景诚让林曼芸在诊所外面挂上停诊的牌子,问凌云鹏要了福特车的钥匙,便驱车去了赵锦文的别墅。

凌云鹏一猜便知是赵锦文让杨景诚代他给他们四个授勋授衔,这对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几个而言无疑是一个质的飞跃,新的起点,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甚至是被视为危害公序良俗的社会渣滓一跃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党国精英分子,这前后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有些人也许就差那么一个机遇,就能让其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而他无疑是改变他们命运的幕后推手。他当初极力坚持招纳傅星瀚和阿辉加入别动队,就是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活得,或者说死得有尊严的机会。

见杨景诚出去了,凌云鹏也往外走,傅星瀚忙问了一句:“老大,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学日文了吗?”

“你按你的教学大纲给哪吒和阿辉先上吧,我过后找你补课。”凌云鹏说完,赶紧朝外走去。

傅星瀚无可奈何地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回屋召集阿辉和秦守义二人继续学日文,那二人见老大不在,便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傅星瀚吹胡子瞪眼。

凌云鹏朝隆昌五金厂小跑而去,他此去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能让他半夜出门的借口,以解除杨景诚,傅星瀚他们对他这夜猫子般的反常作息的疑虑,尽管这个借口看上去有些牵强,但聊胜于无,姑且应付着吧。

隆昌五金厂位于一个偏僻的小马路上,周围也没什么建筑,凌云鹏悄悄进去之后,将厂门关上,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块走到救护车前,随即将救护车的两个反光镜给砸烂了,之后他从车间里找来一根长钉,将车胎戳破,再用铁锤将车身敲出几个凹坑,用刀子把车身上的油漆刮花,凌云鹏像是一个破坏狂,对这辆八成新的德国产的救护车摧残了一番。

凌云鹏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随后扔掉手上的铁锤,上了那辆救护车,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发动引擎,随后将这辆救护车开了出去。

凌云鹏将这辆救护车开到一家附近的汽车修理厂,找到修理厂的老板。

“老板,这车被撞了,麻烦你帮我把这辆车修一下。”

老板过来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车怎么被搞成这样了?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这车还能修吗?”

“先生,这车呢,不是不能修,不过呢,我们这里没有原配的汽车零部件,你这车是进口的德国货,可我这儿只有英国货和美国货。如果装上去的话,这辆车就掉价了。”

“没关系,只要这车能跑起来就行,管它是德国货,英国货还是美国货呢!”

“那好吧,既然先生不挑剔,那我就帮你修吧,我看这四个轮胎都磨损很厉害,有的还被戳破了,都得换掉,反光镜也得换,车身也得重新搞过。”

“老板,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些坏的磨损厉害的零件换掉之外,你把这车从里到外都重新改装一下,搞成新车模样。”

“哦,我懂了,不过这样的话,这修理费可不是个小数目。”

“钱不是问题,两根大黄鱼行吗?”

老板一听两根大黄鱼,眼都直了,他一年修修补补的,也就挣个三四根大黄鱼,勉强维持着这家汽修厂,没想到今天碰到了一位大主顾,一开口就是两根大黄鱼,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你尽管放心,我让技术水平最好的师傅帮你修,包你满意。”

“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最快要明天,你看行吗?”

“好吧,我明天来取货。”

“没问题。”

凌云鹏跟老板商量好了之后,便离开了汽修厂,急匆匆地赶回了博仁诊所。

凌云鹏回来时,杨景诚还没到,于是,凌云鹏便上楼去,推开3号病房的房门,见秦守义和阿辉二人无精打采地在练习口语呢,傅星瀚则眉头紧蹙,一看便知对这两个学生极为不满。

傅星瀚见凌云鹏进来了,眉头一展:“老大,你回来啦?”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上课了,戏痴,你继续吧。”

“算了,他们俩练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没耐心好好跟我学了,老大,要不,我先给你补补课吧!”傅星瀚像绝大多数老师一样,喜欢给爱学习的好学生上课,开小灶,凌云鹏就是这样的好学生,不仅天资高,基础好,而且又勤奋,又虚心,深得老师的青睐。

阿辉一听,正中下怀,赶紧拉着秦守义要走。

“你们别下楼了,就在你们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老杨就回来了。”

“杨医生回来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直待在这屋里,太闷了。”阿辉身上的伤比较轻,所以一直想要出去散散心,活动活动,只是凌云鹏规定他们现在不许外出,一天到晚被禁锢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甚是难受。

“今天不一样,老杨这次会给你们带来好消息的。”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睁大眼睛期盼地望着凌云鹏。

“还是让老杨告诉你们吧!”凌云鹏故意卖关子。

大家的胃口被凌云鹏吊的高高的,见凌云鹏故作神秘的样子,不免心急起来。

“啊呀,老大,什么好消息嘛,你就透点风呗。”

“你们就静等佳音吧!”

403.咸鱼翻身

大家见凌云鹏守口如瓶,只能放弃打听,阿辉和秦守义二人去隔壁休息了,傅星瀚给凌云鹏开小灶补课。

过了半小时之后,杨景诚开着车回来了,他从后备厢里取出一个小皮箱,进门后便招呼了一声林曼芸:“曼芸,你把咱家的那架蔡司相机拿上来。”

说完,杨景诚便急匆匆地上楼来了。

凌云鹏见杨景诚上来了,连忙打开1号病房房门,让老杨进屋,随后向其他三位示意了一下,大家都到凌云鹏的屋内集中了,凌云鹏知道杨景诚将给他们四个授勋授衔,这是机密之事,便将窗帘拉上,打开日光灯。

杨景诚笑着与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握了握手:“恭喜三位,从今天起,你们正式成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成员了,以后我们都是同志了。”

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凌云鹏连忙笑着跟他们解释:“以后你们就是军统的在编人员了,是党国的人了。”

杨景诚从小皮箱里取出四件军服:“来,你们换上这军服,我还得给你们拍照,送去总部建档留底。”

凌云鹏接过自己的那套军服,麻利地换上,其余三人拿了自己的军服之后,依旧茫茫然,宛如做梦。

秦守义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又能重新穿上军服,这久违了的荣耀让他一时语塞,只见他泪光闪闪,思绪万千。

“哪吒,快换上吧,我又能见到你穿军服的模样了。”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

“嗯。”秦守义激动地抖开军服,穿戴起来。

“这不是戏服吧?”傅星瀚望着手里的军服,喃喃自语道。

“当然不是,戏痴,这是你的新身份,快换上吧!”

傅星瀚一时激动不已,竟呜咽起来,没想到自己从一个被社会唾弃的拆白党,一个犯罪分子居然华丽转身,成为了党国的栋梁之才。

傅星瀚一把抱住凌云鹏:“云鹏,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戏痴,你才华横溢,若是用对地方,前途无量。”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随后转向还在发愣的阿辉:“还有你,阿辉,你也是,只要将你的专长用对了地方,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阿辉咧开嘴笑了:“凌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辉麻利地换上了军服,站在凌云鹏面前:”凌哥,你说我穿上军服帅不帅?”

阿辉满心欢喜地在凌云鹏面前显摆着。

“嗯,挺帅的,把帽子戴上就更帅了。”

阿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连忙将军帽戴上。

换上戎装之后,四人显得英姿勃发,威武霸气。

“好,现在由我代上峰宣布,鉴于凌云鹏同志在云雾山行动中的表现出色,顽强御敌,壮我军威,兹晋升为中校,并授予五等云麾勋章一枚。”

杨景诚说完,将嘉奖令交予凌云鹏,随后拿起一枚云麾勋章,别在凌云鹏的胸前,并将凌云鹏一颗梅花的少校肩章和领章换成了两颗梅花的中校肩章和领章。

“鉴于秦守义同志在云雾山上表现出色,顽强御敌,壮我军威,兹晋升为中尉。”

杨景诚随即将秦守义的肩章和领章都换成两条直杠。

“鉴于傅星瀚同志在云雾山上表现出色,顽强御敌,壮我军威,兹晋升为少尉。”

杨景诚将傅星瀚的肩章和领章都换成了一条直杠。

“鉴于徐小辉同志在云雾山上表现出色,顽强御敌,壮我军威,兹晋升为少尉。”

杨景诚将阿辉的肩章和领章也都换成了一条直杠。

“我们现在都是军统的正式成员了,这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约束,今后我们就要以军统的军规法则行事了,若是违规,则军法不容。你们明白了吗?”凌云鹏给他的队员们敲响警钟。

“明白。”三人昂首挺胸,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来,大家到这儿来拍个照。”

杨景诚让凌云鹏,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四人穿戴整齐地站在白墙前,随后拿起蔡司相机给他们一一拍照。

“好了,这些照片将送交总部,随后给你们建档留底。“杨景诚将胶卷从相机里取出:”好了,你们将军服脱下吧,我还得回去复命呢!”

那三人刚刚穿上军服,现在又要脱下,有些恋恋不舍。

“能不能让我们多穿两天呢?”阿辉穿上军服后,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个人,舍不得脱下了。

其他两人也眼巴巴地望着凌云鹏,希望老大能允许他们穿着这军服过把瘾。毕竟穿上这军服之后,他们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凌云鹏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思,但他们这些人应该更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军服留在身边显然是定时炸弹。

三人从凌云鹏的目光里已经明白了,于是只得忍痛割爱,默默地脱下军服,将军服折叠整齐,交还给杨景诚。

“这是局座特地下拨给你们的奖金。”杨景诚将一摞花花绿绿的钞票交给凌云鹏:“总共五千美元。”

“哇,这么多钱啊!”阿辉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凌云鹏手上的这叠钞票。

“瞧你那样儿,真是没见过世面,这钱可是我们用命换回来的。”傅星瀚瞥了阿辉一眼,随即满脸堆笑地望着凌云鹏:“老大,这钱能不能进我们自己的腰包啊?”

凌云鹏瞥了傅星瀚一眼:“这个是上峰给我们整个别动队的嘉奖,如何使用,由别动队的最高长官决定。”

傅星瀚一听,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有别动队的最高长官决定,那不就是说由老大做主,老大这人别的都挺好,就是太抠门,看来这次想腰包鼓鼓的美梦又破灭了。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当初在云雾山上,傅星瀚和阿辉要是身边有点钱,也不至于去吃霸王餐。

凌云鹏从此事中吸取了这个教训,于是便每人发了一百美元:“先每人发一百,剩下的以后再发。不过这阵子你们就留在这儿养伤,不要出去闲逛,最近特高课活动频繁,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阿辉拿着这一百美金,本来挺开心的,但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知道花钱无望,不免有些失落。

“唉,这到手的钱只能看,只能闻,就是不能用。”阿辉垂头丧气地说道。

“有总比没有强,总有花钱的时候。”傅星瀚因为左臂骨折,需要静养,不能外出活动,只能窝在诊所里,这一百美元暂时留作纪念,不过他早想好了,等石膏拆了之后,他要去百乐门舞厅跳舞,去跑马厅赌马,去大都会赌场碰碰运气,这些活动一百美元都不够塞牙缝的。

秦守义拿着这一百美元也不知道派什么用处,他挠了挠头,把钱又还给了凌云鹏:“老大,我也没处花这钱,还是存你这儿吧。”

傅星瀚见秦守义像上次一样,把伯爵夫人给的那十根金条悉数交给了凌云鹏,让凌云鹏保管,后来马屁精阿辉紧随其后,将金条如数交给了凌云鹏,而自己也迫于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十根金条交与凌云鹏了,现在看到秦守义又把美金交给凌云鹏了,很是紧张,连忙将手上的钱牢牢拽住。

404.小赌怡情

阿辉见状,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效仿哪吒,把钱交给凌云鹏保管呢,还是自己拿着,说实话,这几天可把他给憋闷坏了,他好想去大世界疯玩一把,逛一逛南京路,吃一份乔家栅的三鲜馄饨,好好散散心呢!

凌云鹏把钱塞在秦守义的手里:“哪吒,这钱你拿着,就算你用不完,也可以寄给你大哥。狂沙文学网”

“可要是我大哥收到我的汇款,被村里的冯德贵那些汉知道的话,会给我大哥带来麻烦的,我大哥一直对冯德贵说我和思贤都已经死了。”秦守义何尝不想把钱寄给大哥大嫂,可是自己这么干也许是给大哥添麻烦。

凌云鹏知道秦守义单纯,实诚,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哪吒,你还真是个老实人,你不会用化名啊?你大哥不是郎中吗,他肯定救治过不少病人,病人为了感激大夫,给大夫汇点钱也是说得通的,你每次寄钱的时候,多换几个名字不就成了?”

凌云鹏给秦守义出主意,秦守义听后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连连点头,便不再推辞了,把这一百美元塞进兜里。

凌云鹏将三百元美金递给杨景诚:“老杨,这些子,为了给我们养伤,你额外的开销不少,这些钱你拿着。”

杨景诚连忙推辞:“说什么呢,云鹏,我有诊所,能赚钱,况且上面也会不定期地给我活动经费,这钱就像戏痴说的,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我怎么能接受?”

“老杨,你还跟我客气个什么,要不是你和嫂子这么尽心尽力地为我们扫尾,做后勤保障工作,恐怕我们早就错漏百出了,要不是你们夫妇俩竭尽所能医治我们,我们早就命难保。”

“云鹏,你这说的又是见外话,且不说我是上峰派来的专门协助你工作的后勤人员,就算是你我多年的兄弟感,你说的这些难道不是我和曼芸分内之事吗?”

“老杨,你要是把我当兄弟,这钱你就拿着。”凌云鹏执意要把这钱给杨景诚。

“是啊,杨医生,你就拿着吧,别让我们老大为难,你就当是给我们多添几个菜。”阿辉从凌云鹏手里接过钱,塞进杨景诚的口袋里,嬉皮笑脸地说道:“杨医生,老大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是一生气,我们几个就没好子过。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几个吧!”

“是啊,老杨,拿着吧,别客气,我们兄弟间还分什么彼此。”秦守义也开腔了。

杨景诚依旧不肯收,把钱放在凌云鹏的桌上。

“要我说呢,这钱还是给曼芸嫂子吧,老杨是妻管严,没有得到嫂子的首肯,他不敢擅作主张。”

大家听傅星瀚这么一说,不笑了起来,林曼芸羞红了脸,横了一眼傅星瀚:“就你嘴欠,我们家是老杨主事,我都听我们家老杨的。”

“夫人,你真这么想?”杨景诚憨态十足地反问了一句林曼芸。

大家一听,哄然大笑起来。

林曼芸一听这话,更是面若桃花,嗔怪了一句:“你这书呆子。”

阿辉一听,连忙将书桌上的钱塞给了林曼芸,林曼芸将这钱又塞还给了凌云鹏。

“云鹏,你们的好意我和景诚都心领了,但这钱我们不能要,你们几个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还要结婚生子,这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是自个儿存着吧。”林曼芸笑着说道。

“嫂子,你说的这事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适逢乱世,我们哪有这心思?”

“云鹏,这嫂子可要说你了,乱世就不结婚生子啦?本人要想我们亡国灭种,我们可不就得生生不息才能灭了他们的痴心妄想,你说嫂子说得对不?”

凌云鹏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嫂子说的没错,可这跟这钱没直接关系。”

“听嫂子的,把钱留着以后娶媳妇用。”林曼芸拍了拍凌云鹏的手。

“好了,云鹏,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老赵那儿复命去了,别让老赵久等了。”

老杨说着,赶紧将东西整理了一下,随后拎着皮箱下楼去了,林曼芸也赶紧下楼准备晚餐。

凌云鹏手上拿着这三百美金,望着这对夫妻的背影,心生感叹。

晚餐过后,凌云鹏与秦守义,阿辉一起,跟着傅星瀚又学了两个小时的语,经过几天的学习,大家的文水平有了不小的提高。

之后,大家走进2号病房,百无聊赖地躺在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天花板。

“要不,我们打牌吧!”傅星瀚从上坐了起来,提议道。

“好啊,好啊,天天被关在这里,闷都闷死了,来,大家一起玩几把吧!”

傅星瀚的建议正中阿辉下怀,以前他在南京路谋生之时,没少去赌场,无论是麻将,梭哈,二十一点,还是轮盘赌,押大小,他都十拿九稳,很少失手。因为他的手法奇快,所以尽管赌场里的人一直怀疑阿辉抽老千,可就是抓不住把柄,不过几次之后,阿辉成了各大赌场最不欢迎的人,只要他一进赌场,还没开赌,就被那些打手找各种理由请出去了,所以阿辉的赌技从此无用武之地,也断了他的一条财路,只能靠扒窃为生了。

“你吊着膀子还能打牌?”凌云鹏望了一眼傅星瀚半残的模样,侧过头问道。

“轻伤不下火线,这点伤不碍事,我一只手照样能赢你们。”傅星瀚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相人,如今天天窝在这儿,可真是憋屈死了:”老大,你不觉得我们天天待在这儿,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太无聊了吗?“

凌云鹏见大家一直待在诊所里确实很无聊乏味,便答应了:“好吧,大家一起打打扑克吧。”

“老大,带点彩头玩吧,否则不够刺激。你放心,小来来。”傅星瀚见凌云鹏松口了,答应打牌了,又得寸进尺。

凌云鹏是个极其自律且洁自好的人,父母从小就告诫他不可沾染恶习,所以他与吃喝piáo)赌这些劣根绝不沾边,不过他的这种自律在傅星瀚和阿辉眼里却是死板,苦行僧,毫无趣的代名词。

就连赵锦文也曾经私底下跟他说过,他们这些搞敌后工作的,有时候难免要逢场作戏,太清规戒律了,会让人对你敬而远之,或是对你另眼相看,有时反而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凌云鹏也知道赵锦文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干他们这行的,最好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通晓一点,而那些市井把戏,三教九流之道也需涉猎,只有融入其中,有了一层保护色,才能更好地隐藏,保护自己。所以凌云鹏并不排斥掌握这些技能,但却有着非常清晰的是非底线和为人标准,从不涉猎其中。

不过他也清楚他们的工作就是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所以太一尘不染的话对工作的开展反而不利。

“我就知道,今天给你们发钱了,你们就手痒痒了,好吧,就小来来啊,不许豪赌啊!”凌云鹏破天荒地同意了。

“那是自然。”阿辉见老大答应了,顿时心花怒放。

凌云鹏于是拍了一下秦守义:“哪吒,起来一起玩吧。”

秦守义一骨碌从上坐起来,一脸愁容:“老大,我玩不过他们,他们脑子比我好,会算牌,我肯定输。”

“啊呀,哪吒,别婆婆妈妈的,输几个钱而已,看把你心疼的?”傅星瀚不屑地朝秦守义横了一眼:“留着这点钱也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置田置地,更不用为自己打口棺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磨唧个啥呀?”

“来就来,谁怕谁呀!”秦守义被傅星瀚激怒了,撸了撸袖子。

“好嘞,我来发牌。”

阿辉拿出一副新的扑克牌,手法娴熟地进行花式洗牌,大家被他的花式洗牌搞得眼花缭乱,目眩神摇。

一开始,大家的输赢差不多,不过后来,就不知怎么搞的,好牌都被阿辉一人抓去了,其他人手里的牌都是烂牌,阿辉一连赢了十几把,把三人的一百美金都赢走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手气太好了。”阿辉抖了抖手里的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摆出个扇形造型,得意地扇着风。

“你小子肯定是抽老千了。”傅星瀚咬牙切齿地说道。

“哎,戏痴,你这么说就是牌品太差了,愿赌服输,捉贼拿赃,你看见我抽老千了吗?”

秦守义垂头丧气地躺在上:“我早知道我这一百美金保不住,果不其然,都进了阿辉这个臭小子的腰包了。”

“阿辉啊,说好只是小来来的,不许豪赌,你一下子把大家所有的钱都赢走了,这不合适吧,快把钱全部还给大家吧!”凌云鹏也觉得憋屈,便拿出老大的威严,命令阿辉退钱。

“啊?还带这样的,赌赢了还要退钱的?我白高兴一场。”阿辉迫于凌云鹏的犀利目光,不愿地将赢来的钱如数还给了各位,小声嘀咕着:“这牌品比戏痴更差。”

”你以为老大的钱是好赢的?“傅星瀚在阿辉耳边小声咬着耳朵。

“好了,大家洗洗睡吧!”凌云鹏把自己的本钱拿走了之后,走出2号病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转喜为忧的阿辉,转忧为喜的傅星瀚和秦守义。富品中文

405.不速之客

等2号病房熄灯了之后,凌云鹏床底下取出那只铁箱,从铁箱里取出十块金锭,刚要装进公文包内,准备去隆昌五金厂继续他的熔金行动,忽然听见楼下汽车刹车的声音,凌云鹏把金锭放回铁箱里,随后走到窗外,往下一看,原来是杨景诚回来了。

杨景诚回来的时间比凌云鹏想象中要晚了不少,他原本以为杨景诚去赵锦文那儿,最多来回也就一两个小时而已,再晚也应该在晚饭后就回来了,可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杨景诚没什么不良嗜好,不会去酒吧或是其他风月场所逍遥,那肯定就是在赵锦文那儿耽搁了。赵锦文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杨景诚谈这么久呢?

凌云鹏正要离开窗口,却见杨景诚下了车之后,并未直接进屋,而是打开车后门,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搀扶出一个人来,那人看上去很是虚弱,一只手搭在杨景诚的肩上,另一只手捂住右腹部,杨景诚搀扶着他走进诊所。

凌云鹏连忙将公文包放下,随后将房门锁上,走下楼梯。

“老杨,怎么回事?”

“嘘,你先把外面的车停到后面的弄堂里,收拾干净,里面有不少血迹。”杨景诚来不及跟凌云鹏细说了,直接将这个受伤的男子送进急救室里。

而林曼芸已经披着衣服来到了诊室。

“曼芸,快,准备手术。”杨景诚招呼了一下,便忙开了。

凌云鹏赶紧按杨景诚的吩咐,来到诊所外,将那辆福特车停到后面的弄堂里,发现车把上,车门上,座位上都留有不少血迹。凌云鹏赶紧找了块抹布,将这些血迹清理干净。

“老杨,这位是……”凌云鹏来到急救室,询问杨景诚,毕竟他们几个留在诊所里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外人,那一定得搞清楚他的身份。

“哦,这位是上海站的行动队队长齐恒,他们今天晚上在护送高博士夫妇离开上海去重庆的行动中出了点岔子,被特高课的人盯上了,齐队长为了掩护行动小组撤离时受了伤,躲到了安全屋里,老赵刚才跟我说了这事,让我把齐队长接到我诊所里,给他动手术。”杨景诚一边准备手术器材,一边给凌云鹏解释了一下,赵锦文当初就交代杨景诚,齐恒的事情无须向凌云鹏隐瞒。

“那高博士他们怎么样了?”凌云鹏记得赵锦文跟他提过,近期要把高子睿和沈芝筠二人送达重庆一事,但没想到发生了意外,他最担心的就是高子睿夫妇的安全。

“他们应该没事了,我跟高博士换了衣帽,引开了特高课的人,有其他二十几名队员护送,他们夫妇俩应该可以顺利抵达重庆了。”齐恒躺在手术台上,忍着剧痛回答凌云鹏的疑问。

凌云鹏一听,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可不希望他们出生入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高子睿夫妇从日本兵的手里救出并安全送达了上海,最后还是落入特高课的手里。

这时齐恒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随后从手术台上支起身子:“想必你就是把高子睿夫妇从云雾山救出来的别动队队长凌云鹏吧?”

“你知道我?”凌云鹏一听,有点惊讶,他们跟上海站行动队可没有什么交集。

“你可是我们的楷模,站长一直在我们面前唠叨你,他可是一直以你为傲,说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齐恒向凌云鹏投来景仰的目光。

“齐队长,客气了,你也不简单。”凌云鹏对眼前的这位为了护送高子睿离境,置生死于度外的齐恒深感钦佩。

忽然,一阵电话铃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凌云鹏一听,是楼上自己房间里的电话,这个时候的电话十有八九是赵锦文打来的,于是赶紧上楼,一边上楼,一边记着电话铃响起的次数。

凌云鹏打开房门,走到电话机前,等到电话铃响了八下之后,凌云鹏拿起电话。

“我是赵老板,老杨把人接回去了吗?”电话里响起赵锦文担忧的声音。

“刚到不久。”凌云鹏知道赵锦文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齐恒,为了防止日本人监听,所以许多信息都用含糊不清的意思替代了。

“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后面的一些善后工作就由你参与进来完成。”赵锦文给凌云鹏下达了指令。

“明白。”

“注意安全。”赵锦文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凌云鹏突然间接到这个任务,知道情况危急,便赶紧下楼,他想要从齐恒那儿了解更多的情况,杨景诚马上要给齐恒动手术了,他必须赶在手术之前预先了解情况,否则等动完手术又要耽搁数小时,或是齐恒因为伤重而一直昏迷不醒,那后面的事情就更棘手了。

凌云鹏闯入急救室,杨景诚正要给齐恒注射麻药,见凌云鹏闯了进来,不免眉头一皱。

“老杨,等一下,我有些事情必须在你动手术前问一下齐队长。”凌云鹏不容分说地中断杨景诚的手术。

“是站长让你来问我的吗?”齐恒支起身子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刚才接到站长的电话,他让我接手你们行动队的善后工作。”

凌云鹏知道自己与齐恒之间是相互独立的部门,彼此不发生横向联系,但现在他们在博仁诊所已经有了交集,所以有些情况他无法避开,他必须掌握情况,以便做出决断,何况有了赵锦文这把尚方宝剑,他和齐恒之间的沟通应该更通畅一些。

齐恒点点头:“我懂了。”

林曼芸递给凌云鹏一件白大褂,毕竟这儿是手术台,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需要的。

凌云鹏马上穿上白大褂,走到齐恒面前:“希望齐队长不要见怪。”

”应该的,有什么问题你问吧。“齐恒也知道凌云鹏的顾虑,如果不把情况说清楚,有可能会连累到凌云鹏的别动队。

”就你一人引开特高课的人吗?“

”不,跟我一起掩护大部队撤离的还有其他两名队员,但刘大明头部中弹身亡了,他就倒在我身边,而我也腹部中弹受伤了,何晓光为了掩护我,把敌人引开了,目前生死未卜,我是死里逃生跑到了安全屋去藏身。“

”何晓光知道你藏身的安全屋吗?“

齐恒点点头:”这处安全屋是我们行动队在市区的一处藏身之所,就在华德路55号,何晓光去过。“

凌云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个何晓光被特高课的人抓住后,难免不会供出这处安全屋。

”老杨,你这个诊所还有谁知道?“凌云鹏不仅担心何晓光被特高课的人逮捕,会供出安全屋,更担心何晓光知道齐恒受伤了,急需手术,若是他知道杨景诚的博仁诊所的话,很可能将特高课的人引到这儿来,倘若这样的话,今夜必须全部转移。

杨景诚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我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除了老赵,齐队长也是第一次来我这儿。“

”这么看来,目前这里还是安全的。“凌云鹏松了口气,随即问道:”齐队长,站长是怎么知道你们的情况的?“

”我是在安全屋里给站长打的电话,汇报情况,并且告诉他我受伤了,刘大明殉国了,何晓光生死未卜,其他队员目前无法联系。“齐恒痛得冷汗直冒,但还是尽量详细地向凌云鹏汇报当时的情况。

”对,当时我正好在老赵那儿,老赵接到电话后,让我赶紧去华德路55号的安全屋,将齐队长带到这儿来。“杨景诚补充道。

”那何晓光知不知道老赵的住所?“凌云鹏对赵锦文的安全也捏了把汗。

齐恒摇了摇头:“应该不知道,只有我和行动队的副队长董文浩去过福开森路站长的住所,其他行动队员都不清楚那个地方。”

凌云鹏点点头:“这么说,老赵那儿应该还是安全的。”

齐恒知道凌云鹏在排摸军统的哪些据点是安全的,哪些据点则可能暴露了,这是行动出现纰漏之后最基本的自保措施,但这个自保措施的前提是假设何晓光叛变了,但齐恒不愿这个假设成立。

“何晓光是老队员了,跟了我已经四五年了。我想就算是他被特高课的人抓住了,他也知道该怎么做。”齐恒说到这儿,眼神黯然。

406.防患未然

“你是说,你们都已经做好了自裁的准备?”杨景诚望了望齐恒,声音颤抖地问道。

“每次有重大行动时,我们每个队员的衣领里都备好了氰化钾,就是怕万一被日本人抓住之后,扛不住刑讯,不如自行了断。”齐恒望着杨景诚,喃喃地说道。

凌云鹏知道这是军统的规矩,赵锦文也给过他一瓶氰化钾,在云雾山时,傅星瀚决定假冒高子睿时曾问他讨要过,怕自己被日本人抓住之后,扛不住那些酷刑而打算一死了之。

杨景诚一听,连忙将手伸向齐恒的衣领口,果然在右边的衣领口发现了一块突出的东西,用力一扯,领口处掉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包白色粉末,杨景诚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将这玩意儿扔到垃圾桶里去:“这玩意儿太危险了,还是远离一点为妙。”

杨景诚也算得上是军统内的老人了,他当然也清楚这些军统的手段,但他的内心一直很排斥,他的母亲是个基督徒,从小告诉他,不能轻贱生命,上帝是不会原谅自杀的人的。

齐恒忍住痛,淡然一笑:“杨医生,干嘛扔了,万一需要呢?”

“齐队长,你放心,在我这儿,用不着这个的。”杨景诚知道眼前的凌云鹏也好,齐恒也罢,都是一些勇不畏死的铮铮铁汉,他不忍这些人走上自裁之路。

“齐队长,你的队员们大概什么时候回上海?”

“后天吧,如果顺利的话,送到之后立即返回。”

“何晓光知道他们回来的时间吗?”

齐恒点点头:“知道。”

“他们怎么回来?走公路,水路还是铁路?”

“走水路时间太长,不太可能,走公路的话,重庆方面要提供车辆和通行证,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走铁路。不过也有可能化整为零,分批回来,如果坐火车的话,最快后天傍晚回来。”齐恒也不清楚董文浩他们回来时所采用的具体方式。

凌云鹏一听,既然连齐恒都不确定董文浩他们以什么方式回沪,那么何晓光也肯定不清楚,那么特高课就不会在火车站,码头和公路上安排人手进行设伏,最有可能的便是在他们的据点处设伏进行抓捕。

“回来后,他们会去哪儿落脚呢?”

齐恒望了望凌云鹏,沉默了片刻,这可是机密,除了赵锦文和他的队员们,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个秘密据点,可万一何晓光真的叛变投敌了,这处据点肯定会被特高课的人掌握,凌云鹏之所以问他这个情况,也一定是想方设法帮他堵住这个漏洞,现在自己就是个光杆司令,根本无力顾及那个据点,万一他的队员们后天回到上海之后,直扑据点,被特高课的人抓个正着,那就是全军覆没,这个损失齐恒是无论如何无法面对的。

齐恒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这处据点的地址告诉凌云鹏:“南市老西门那儿的龙威汽修厂是我们的据点,他们回上海后应该去那儿。”

“现在还有人在那儿吗?”凌云鹏心想若是那儿有人驻守的话,赶紧通知那些人撤离,然后做好标记,让行动队的其他队员防范一下,以免落入特高课之手。

齐恒摇摇头:“这次任务很重要,所以我们倾巢出动,汽修厂关门歇业。”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随后转向杨景诚:“老杨,我问完了,你快给齐队长动手术吧。”

“嗯。”杨景诚说完,准备给齐恒注射麻药:“齐队长,我要给你上麻药了,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慢。”齐恒鼻翼张了张,向凌云鹏投来期盼的目光,喃喃说道:“凌队长,拜托了。”

凌云鹏明白齐恒这句话的含义,是希望他能够为行动队做好扫尾工作,以免后患,他朝齐恒微微笑了笑:“放心吧,齐队长,养好伤是你目前最紧要的任务。”

杨景诚给齐恒打了麻药,齐恒很快就失去意识了,杨景诚和林曼芸开始给齐恒动手术,取出留在腹部的子弹。

凌云鹏离开诊室,随即上楼,同刚才齐恒的对话中,他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目前的情况是何晓光生死未卜,但他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何晓光被特高课的人抓住了该怎么办,尽管齐恒告诉他们,行动队的队员们都做好了自裁的准备,但万一何晓光被击伤了,然后被俘了,或是敌人抢先一步,还没等何晓光自裁就把他制服了,,那么何晓光能否扛得住刑讯逼供,万一扛不住,把军统上海站的情况全都供认不讳的话,那么牵扯面会有多大呢?

据齐恒说,老赵的福开森路的别墅只有他和副队长董文浩去过,那么赵锦文目前还是相对安全的,但是那个华德路上的安全屋和南市老西门的那个龙威汽修厂则有可能暴露了,明天必须去这两处踩点,观察一下周边情况,若是已经暴露了,则必须阻止那些行动队员前往这两处据点落脚。

凌云鹏判断特高课现在一方面在追捕何晓光,另一方面在搜捕齐恒,那么全市的各家医院和诊所一定是搜捕的重点,这么看来杨景诚的博仁诊所一定是无法幸免的。

傅星瀚因为跟高子睿长得相像,可能还会有麻烦,不过,他会化妆术,让自己和齐恒躲过搜捕应该没问题,但自己床底下的这箱金锭也许会被搜出来,到时候就会麻烦缠身,所以今晚必须将这箱金锭给运走,还有那箱赵锦文给他的枪支弹药也要一并转移。

想到这儿,凌云鹏立马行动,将装金锭的铁箱和装枪支弹药的皮箱拿了出来,随即下楼,将两只箱子放入福特车内,发动引擎,离开了诊所,朝隆昌五金厂驶去。

凌云鹏来到厂区的花坛那儿,用铁锹将花坛挖了个坑,随即将那只装有枪支弹药皮箱埋在花坛里,把多余的泥土用铁桶装好,拿到了车间里,今夜,他要最大限度地进行熔金,他将昨天和刚才所挖的泥土都制成粘土模具,随后将铁箱里的金锭放入坩埚里进行熔化,化成金水,倒入模具,进行冷却,取出金块。

随后再重新制模,熔化金锭,倒入模具,进行冷却,为了加快速度,凌云鹏不等金条完全冷却,只要成形了,便将金条取出,尽管做了防护,但高温还是让他的十指被烫得满是血泡。

这样一来,速度大大提升了,现在模具成倍增加了,冷却时间缩短了,所以一整夜将所剩的七十块金锭全部都制成了小黄鱼,然后他将所有的粘土和坩埚全都埋在花坛里,凌云鹏检查了一下车间,没发现什么纰漏之处,松了口气。

凌云鹏将这些金条重新放回到铁箱里,随后准备将铁箱深埋于厂区里的一个粪池中,这个粪池已经被掏粪工掏完了,早就弃用了,所以粪池里只剩下一些淤泥,凌云鹏顾不得许多了,拿着铁锹跳入粪池,将粪池里的淤泥铲除干净,并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铁箱子深埋于其间,再将淤泥覆盖在上面。

有谁会想到,在一个废弃的工厂的粪池里,竟然藏着一千多根金条。

凌云鹏干完这一切之后,累得气喘吁吁,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早晨六点多了,得赶快离开这儿,否则被人撞见,会把他当作进厂行窃的盗贼。

凌云鹏赶紧坐上福特车,发动引擎,将汽车开到了诊所后面的小弄堂里,将汽车停好之后,便绕了个圈子,走进博仁诊所。

齐恒的手术有些难度,杨景诚花了五个小时才完成这个手术,凌云鹏回来时,正好杨景诚也结束了手术,从急救室里出来。

”哎,老杨,齐队长的手术怎么样了?“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杨景诚取下口罩,舒了口气。

”这就好,好了,我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杨景诚见凌云鹏双眼布满血丝,不禁眉头一皱:“云鹏,你昨晚又一夜不睡,你到底忙啥呢?”

“你不也一样,通宵达旦的?”

“我是难得一次,你这些天几乎天天如此。你在折腾啥呢?天天不睡觉,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放心吧,老杨,我身体好着呢。”凌云鹏双手一摊,装出轻松的模样。

”瞧你,眼睛都熬红了,还跟没事人似的。”杨景诚忽然发现凌云鹏的手指红红的,连忙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你这手指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全是血泡?”

”嘿嘿,没事。“凌云鹏连忙将手放下。

”别不当回事,待会儿我给你处理一下。“杨景诚心疼地嘱咐了一句。

“好好好,听你的。”

”嗯,什么味儿,臭烘烘的?”杨景诚眉头一皱,鼻子嗅了嗅,闻见一股臭味:“云鹏,这味儿好像是来自你的身上,你掉粪坑里了?”

“老杨,一言难尽,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再说吧。”凌云鹏怕杨景诚问长问短,赶紧开溜。

杨景诚望着凌云鹏的背影,摇了摇头:“搞什么名堂,梦游啊,半夜里掉粪坑里去了?”

407.不堪重负

凌云鹏赶紧上楼去洗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裤,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晨七点多了,尽管他很是疲倦,但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应对,尤其是齐恒的受伤,可能会使特高课伙同日本宪兵队进行一次全市范围的针对医院和诊所的大搜捕,他必须做好应对措施。

贝当路虽然位于法租界里,曾经的法租界是上海最为繁华的区域,但自从淞沪战争爆发之后,日本人的势力不断倾轧老牌的英法美俄等势力,因而法租界日渐式微,日本兵可以横冲直闯,完全不把法国人放在眼里,所以尽管现在身处法租界内,但还是必须做好防范工作。

于是凌云鹏赶紧敲开2号病房。

“老大,什么事啊?“秦守义见凌云鹏一脸严肃的模样,不知发生了什么。

”戏痴,快起来,今天可能会有麻烦,日本人也许会来这儿进行搜查。“凌云鹏首先要通知傅星瀚,让他事先做好防范工作。

”什么情况?“傅星瀚一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这儿可是法租界,可不是日本人想搜就搜的地方。“

”你以为现在上海还有哪一处是世外桃源,哪个地方是日本人想进而不能进的?实话跟你说吧,昨天上海站的同事在把高子睿夫妇送离上海时被特高课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动队长受了伤,现在就在楼下的急救室里呢,所以有可能鬼子会对全市的医院和诊所进行搜查。你可是跟高子睿长得最像的,所以你得事先想好应对之策。“凌云鹏先给傅星瀚打预防针。

”娘希匹,又来了,你说我这张脸是不是应该长成他们天皇的模样,这样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傅星瀚牢骚满腹,因为这张脸跟高子睿长得相像,因而一直要提防被日本人抓捕。

”恐怕在中国想要刺杀日本天皇的人不在少数,真要是那样,恐怕你活不过三天。“凌云鹏耸了耸肩,对傅星瀚的异想天开嗤之以鼻。

傅星瀚一听,吹了声口哨,耸了耸肩:”那还是算了吧,这样死得太不值了,好了,我知道了,老大,看来今天我又得好好捯饬捯饬了。“

凌云鹏又转向秦守义和阿辉:“你们两个也得小心谨慎,见机行事。”

“明白了,老大。”两人见凌云鹏神色严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轻心。

凌云鹏返回号病房,随后从衣柜里取出那个装满金条的小皮箱,应该尽快将这些金条移交到金翊轩的手里,否则夜长梦多。

凌云鹏赶紧拎着小皮箱和公文包出门,他决定还是选择赌场作为交货地点,之所以选择赌场,因为这儿人员流动频繁,不易被人察觉,而且没有像高档的俱乐部那样需要入门门槛,只要是赌徒,赌场都欢迎,这儿交货,既便捷,又安全,因此凌云鹏觉得赌场是个理想的交货地点。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得经常更换不同的赌场,否则频繁地出入同一家赌场,很可能被赌场工作人员关注,或是被金翊轩打听出来他的样貌,从而锁定他就是信鸽,在没有得到上级的指令前,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凌云鹏开着福特车来到了位于霞飞路的好运来赌场,将小皮箱放进了储物柜里,随后将储物柜的钥匙拔下,放入一个塑料小盒子里,然后去赌场逛了一圈,看着赌场内烟雾缭绕,歇斯底里的喧叫,手舞足蹈的喜悦,捶胸顿足的痛哭,失神落魄的自语,那一张张颓靡之色的脸令凌云鹏感到厌恶,他要赶紧逃离此处。

凌云鹏来到路旁一家点心铺,要了一碗稀粥和两根油条,随后悄悄地在一张纸条上,用牙签蘸着粥汤,写了几个字,等纸条干了之后,卷起来,放入随身携带的塑料小盒里。

凌云鹏吃完早餐之后,刚想起身离开,忽然看见一队日本宪兵闯进了附近的一家诊所进行搜查。

事情果然跟凌云鹏预料的差不多,高子睿在特高课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特高课肯定不肯善罢甘休,受伤的齐恒也许是他们唯一的线索,因而全市所有的诊所,医院便是搜查的重点。从时间和地理位置上判断,昨晚日本人应该已经行动了,应该已经把华界的老城厢和公共租界搜查过了,现在就剩下法租界了。

如果鬼子兵分几路的话,那现在博仁诊所应该也被搜查过了。他相信傅星瀚和老杨应该能够应付过去,索性等到下午再回去,他还是按既定计划行事,先将手上的这箱金条送交给金翊轩。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大光明电影院的早场电影已经开演了,他赶紧驱车前往。

凌云鹏停好车之后,去售票处买了一张电影票,售票员小姐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凌云鹏见售票员小姐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很是不解。

“先生,你就买一张票吗?”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是你自己看吗?”

“对啊!”

“哦,先生,你可真是童心未泯。没事没事,你进去吧!”售票员小姐冲凌云鹏笑了笑。

凌云鹏经售票员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现在正在放映的影片是卡通片《米老鼠和唐老鸭》。

凌云鹏冲售票员讪笑了一下:“我是迪斯尼的影迷,最喜欢看这个片子了,经久不衰。”

“你进去吧,刚开始没多久,祝你笑口常开。”

凌云鹏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拿着电影票走进放映厅,今天是周日儿童场,所以早晨来看电影的人大多是小朋友,整个放映厅里几乎座无虚席,都是黑压压的小脑袋,绝大多数都是学校组织孩子来观影的,银幕上放映的正是卡通片《米老鼠和唐老鸭》,孩子们笑得前俯后仰。

凌云鹏朝最后一排最左边的座位望去,这个平时没人坐的座位上今天坐着一个超级小胖墩,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银幕,不时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凌云鹏走到那个特殊的座位旁:“小朋友,你坐在叔叔的腿上,叔叔抱着你一起看,好吗?”

小胖墩点点头,凌云鹏一把将小胖墩抱起,好家伙,这个超级小胖墩还真沉,压在凌云鹏的大腿上,令凌云鹏双腿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他一高兴起来就手舞足蹈,不是笑得跳了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到了凌云鹏的腿上,就是前俯后仰,将凌云鹏压得喘不过气来。

凌云鹏趁着小胖墩吃零食的间隙,赶紧将外侧椅子腿上的盖板拿下,将西服内袋里的塑料盒放入其中,随后快速将盖板盖上,恢复原状。

影片中又出现了令人捧腹的镜头,小胖墩又兴奋起来,又跳又蹦的,把凌云鹏折腾得不堪重负,苦不堪言,凌云鹏受不了了,赶紧将这个超级小胖墩抱了起来,然后放回到座位上:“小朋友,你还是一个人坐着看吧。”

“叔叔,你不看了吗?”小胖墩一边往嘴里塞零食,一边眨巴着眼睛问道。

“叔叔实在是承受不住你的体重,小朋友,你该减减肥了。”

凌云鹏说完,活动了一下被坐麻了的双腿,赶紧离开放映厅。

408.有条不紊

离开放映厅之后,凌云鹏来到洗手间,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只红色千纸鹤放在肥皂碟下,随后,朝外面走去。

凌云鹏快到门口的时候,转身来到小卖部,买了一包烟,一边吸烟,一边拿着一本电影画报翻看着,眼睛不时地朝洗手间望去,他看见了那个老于头正朝男厕走去,不一会儿,老于头从男厕里走了出来,走进放映厅,但马上出来了,凌云鹏判断是那个小胖墩阻止了老于头前去取情报。

终于电影结束了,大批孩子和家长从放映厅里涌了出来,等人都走光了,老于头走进了放映厅,从那个特殊的座位里取出了塑料盒,随后跟领班说了一声,从凌云鹏身边经过,走出电影院了。

凌云鹏要亲眼看着金翊轩取走那只小皮箱才放心,他现在对这条情报线已是了然于胸,电影院的清洁工从死信箱里取出情报后,交给老马烟纸店的小老板,然后小老板将情报交给位于圣母院路的金顺贸易行的金翊轩,金翊轩再前往好运来赌场取货。他只需监控最后一关即可。于是他驱车又折返好运来赌场对面的马路上,躲在车里观察着对面的情形。

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凌云鹏看见金翊轩坐着黄包车来了,过了十分钟左右,金翊轩手上提着小皮箱走出了好运来赌场,又坐上黄包车返回了。

凌云鹏舒了口气,两笔巨款都已经交给了上海地下党组织,那么目前地下党组织的活动经费应该是充裕的。这样可以通过上海这个市场买到我军急需的食物,药品,甚至是军火,这对提升前线战士的战斗力无疑是个福音。

一想到这儿,凌云鹏心情舒畅起来,随后他驱车朝南市的老西门方向驶去,他要去那儿的龙威汽修厂看一下,那儿是否被特高课的人盯上了。

凌云鹏的汽车到了老西门附近,把车停好后,他朝前走去,边走边注意周边的情况,很快,他发现了那家名为龙威的汽修厂,只见两扇铁门紧闭,门口贴了一张歇业的告示。

凌云鹏看了看周边的情况,路边有些小商小贩在做生意,有个报摊,对面有个擦皮鞋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吆喝着。

凌云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折返了,看来目前这个据点还是安全的。

凌云鹏返回车内,随后驱车前往华德路,齐恒昨晚受伤时的避难所。车开到华德路附近后,凌云鹏停下车,随后朝55号方向前去,那儿是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庭院,并不起眼,凌云鹏路过时,留意地望了望四周,周边很是安静,连行人都没几个,凌云鹏又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只见门窗紧闭,门前的台阶上还有两三滴血迹,但里面一片寂静。

凌云鹏还不放心,他趁四周没人,翻墙入院,房门没锁,他进屋里张望了一下,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凌云鹏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齐恒他们留下的文件或是武器之类的危险品,不过还算好,屋内设施简单,并没有那些危险品的存在。

凌云鹏将血迹擦干净之后放心地离开了,至少目前看来,这处安全屋还是安全的,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一分钟是安全的,并不代表下一分钟也是安全的,所以,凌云鹏打算在行动队员们回上海之前,派阿辉和秦守义二人监视这两处,以确保这两处据点都是安全的。

离开安全屋之后,凌云鹏又来到花旗银行,他在这儿开了个户头,将上峰发给他们的几笔奖金都存入其中,而在这里的地下金库保险柜里,他不仅存储了当初局座给他的那一箱金条,还有伯爵夫人酬谢别动队队员的四十根金条,他要拿出两根金条去取那辆改装过的救护车。

凌云鹏之所以要改装那辆九江驻军医院的救护车,其目的有二:其一,为了掩饰他这些天半夜外出的熔金行动,有了这个借口,估计老杨和其他人对他这段时间通宵达旦的失踪不会再怀疑了,其二,救护车毕竟承载量大,可以运送多人,也可当货车使用,万一今后有紧急情况的发生,有辆救护车做掩护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经过改装之后,九江驻军医院的那辆失踪的救护车从此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了。但现在唯一的隐患就是车牌,若是特高课查到这个车牌的话,一切努力就化为乌有了。而换车牌显然不能交给汽修厂老板去做,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搞定,否则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去警局告发,那马上就会露馅。

凌云鹏从保险柜里取出两根金条之后,随即走出花旗银行,他一边走向自己的福特车,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情况,花旗银行的停车场里,停着不少汽车,凌云鹏瞄准了一辆停在角落里,车牌号为2135的别克汽车,他趁人不备,从福特车里取出工具,走到别克车前,将别克汽车的前后车牌取下,放进了自己的福特车内,而后快速离开。

凌云鹏先将福特车开往了隆昌五金厂藏好,随后步行前往汽修厂。

汽修厂的老板把凌云鹏带到那辆救护车前:“先生,你看,现在这辆救护车是不是跟新的一样?”

凌云鹏车前车后兜了两圈,仔细看了看,摸了摸,轮胎,反光镜都换成新的了,车身上的凹陷处也修好了,重新油漆了一遍,虽然同为白色,但光亮度不同。而且车窗上都加装了窗帘,而车内原先的棕色皮革座位也改成了黑色皮革座位,确实,如果忽略这是辆组装车的话,这是一辆不折不扣的新车,与那辆九江驻军医院的救护车已经有了显著的不同。

“嗯,不错,我很满意,老板,给,我们说好的,两根金条。麻烦你再给我一点白漆,要是车身被刮花之后,也可修补一下。”凌云鹏想要点白漆用来修改车牌号。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给你拿去。”汽修厂老板双手接过金条,兴奋不已,随后将一小罐白色油漆和一把小漆刷交给凌云鹏:“以后汽车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我给你优惠价。”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随后上了救护车,将车开出汽修厂,开回了隆昌五金厂。然后凌云鹏将福特车里的两块车牌拿了出来,用漆刷蘸着白漆,将车牌中的1和3改成了7和8,这样,那两块原为2135的车牌变成了2785。凌云鹏将救护车上的那两块车牌拆卸下来,换上新车牌,然后将两块旧车牌用铁钳剪碎,放进几个小袋子里,随后驾驶着福特车,在外面兜了一圈,将这些装有车牌的小袋子扔进不同地方的垃圾箱里。处理完了之后,凌云鹏开着福特车驶向博仁诊所。

409.惊心动魄

而就当凌云鹏在汽修厂验车之时,博仁诊所来了一队宪兵。诊所内正在候诊的病人们见鬼子临门,全都吓得瑟瑟发抖,日本兵逐个检查了一下这些病人的良民证后才逐一放行。

“你是这个诊所的执业医生吗?有执照吗?”宪兵小队长望了一眼杨景诚,用还算流利的汉语问道。

杨景诚点点头:“是的,我是医生。这个是我的开业执照。”

杨景诚指了指墙上挂的一个镜框,上面是工部局颁发的诊所开业执照。

“你的良民证。”

杨景诚和林曼芸赶紧将自己的良民证交给宪兵小队长。

宪兵小队长仔细查验了一下杨景诚的良民证和开业执照,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把良民证还给了他们。

“最近有没有做过外科手术?”

“我们诊所最擅长的就是外科,所以来我诊所的人大多是因为外伤,动手术在所难免。”杨景诚知道这个是无法隐瞒的,所以实言相告。

宪兵小队长一听,便走进急救室,将垃圾桶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不少沾血的纱布:“我问你昨天和今天你做过外科手术吗?”

杨景诚知道瞒不过去,只得承认:“做过做过,昨天做的是一个阑尾手术。”

宪兵小队长一听,眼睛一亮:“阑尾手术?那病人呢?”

“在楼上病房里。”杨景诚声音有些颤抖,手心里全是汗。

宪兵小队长跟身旁的一个鬼子耳语了几句,然后带着部分鬼子上楼去了,而剩下的三四个鬼子则在楼下仔细搜查,他们在下面的诊室里东翻翻,西看看,将楼下的诊室翻了个遍,想要找到那颗子弹。

因为凌云鹏事先已经告知杨景诚日本人有可能进行全市的医院诊所大搜查,所以杨景诚事先已将从齐恒体内取出的子弹扔到下水道里去了,因而鬼子并没有在楼下诊室里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杨景诚将齐恒安排在3号病房里,因为凌云鹏临走之前已经将情况与大家说明了,所以傅星瀚事先给齐恒化了妆,把齐恒化成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的模样,唇上贴上了花白的胡须,头发搞成花白状,额头上都是一条条沟壑,看上去与齐恒的本来面目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初子弹击中齐恒的右下腹,在回肠上,与盲肠的阑尾部位接近,杨景诚在做手术时,不仅将子弹取了出来,同时为了预防腹腔发炎,将阑尾一并割除了,所以齐恒的伤口看上去像是做阑尾炎手术的切口,而且在缝合伤口时,杨景诚将伤口缝合成歪扭的粗条状,看上去像是一道闪电,这与他以往的整齐漂亮的缝合技术大相径庭。

特高课请求宪兵队配合,将全市的诊所和医院都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特别要留意腹部受伤的伤员,凡是腹部有伤口的病人,一律进行验视,若是枪伤,则全部带往特高课进行审讯。所以,当宪兵小队长得知杨景诚昨天刚做过一个阑尾手术,便立即上楼,要亲眼看一看患者的伤口。

“你的,将他的伤口纱布拆开,我们要看一下。”宪兵小队长命令杨景诚。

杨景诚一听,连忙摆手:“太君,这恐怕不行,患者昨天刚动的手术,伤口刚缝上,还未愈合,这纱布不能拆开。”

“你的,敢违抗皇军的命令?”宪兵小队长眼睛一瞪,凶相毕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纱布拆开后,容易感染,我是医生,要为患者的健康负责。所以,还请……”

“啪。”杨景诚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打得杨景诚眼冒金星,左脸颊上多了五个指印。

“你不拆,那我就动手拆了。”宪兵小队长蛮横地说道。

“那还是我来吧。”杨景诚知道无法避免,只能硬着头皮把齐恒伤口的纱布拆开。

当纱布掀开的一刻,齐恒伤口上一条闪电状的粗长的刀疤显露在外,因为齐恒的腹部有个枪眼,而这个刀疤形状正好遮掩了枪眼,所以这条刀疤显得很是与众不同,宪兵小队长有些奇怪,于是便用手去捏了捏这个伤口,痛得齐恒惨叫了一声,浑身颤抖起来。

这伤口被宪兵小队长捏了一下之后,又渗出血来了,伤口处鲜血淋漓,宪兵小队长拍了拍手,耸了耸肩,对杨景诚说道:“这个伤口缝得不够好,你现在可以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了。”

杨景诚气得浑身发颤,默默地重新给齐恒包扎好伤口。

宪兵小队长随即推开2号病房房间,只见病房里斜躺着三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其中一人的脑袋和左眼都被绷带裹起来了,左手还吊在胸前。

“这个病人怎么回事?”

“这位患者摔伤了,脑袋,脸面和左手都遭到重创。”杨景诚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他害怕这个宪兵小队长又要拆开纱布绷带,那可就全露馅了。

宪兵小队长走到傅星瀚面前,仔细查看着,伸手要去触碰傅星瀚头上的纱布。杨景诚吓得浑身不停地颤抖起来。

“不要碰我。”傅星瀚见鬼子的手伸向自己,赶紧用日语喊了一句。

“你是日本人?”宪兵小队长停住了手,用日语问道。

傅星瀚索性继续编造,用日语告诉宪兵小队长:“我是日本侨民,我叫伊藤浩树,我出生在奈良,但我在上海生活了快十年了。”

“哦,是吗,这么巧,我也是奈良人氏。“宪兵小队长一听傅星瀚说自己出生于奈良,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之色。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巧了。“傅星瀚一听,也很感意外,没想到自己随口编造的身份居然会如此凑巧,跟这位宪兵小队长攀上了同乡之谊,真乃天助我也,立即流露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之色,若不是左手骨折,他还真想与这位“同乡”拥抱一下呢。

”伊藤君,你怎么不去我们日租界的诊所,而来支那人的诊所治病呢?”

“我因为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一时想不开,跳楼自尽,幸亏被这家诊所的医生所救,所以就一直住在这儿了。”这种编造的理由傅星瀚信手拈来,他心情沉重地用日语把自己的这段惨痛经历告诉了宪兵小队长。

“哦,原来是这样,伊藤君,你可千万不要一念之差就毁了自己,在这个异国他乡能遇到你这个同乡,我感到很欣慰,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看来这家诊所的医生良心还不错。好了,伊藤君,希望你早日康复。”宪兵小队长这位所谓的老乡充满了同情,不免多聊了几句。

宪兵小队长又望了望秦守义和阿辉,转过身来问杨景诚:“这两个人是什么病情?”

杨景诚指着阿辉:“这位小兄弟是因为烧伤而住进来的。”

随后,杨景诚又指了指秦守义:“这位壮汉因为发烧导致肺炎,已经住在这儿一周了。”

宪兵小队长打量了一下秦守义和阿辉:“你们的良民证呢?”

秦守义和阿辉将自己的身份证明递给了宪兵小队长,宪兵小队长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便离开了2号病房。

宪兵小队长走到对面的1号病房,想要进入,便用手推了推,发现门被锁住了,便扭头问杨景诚:“这个病房为什么要上锁?”

“这个是vip病房,房门的钥匙在那位病人手上。”杨景诚连忙解释了一下。

“那这位病人呢?”

“他说他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已经能自由出入了,那为什么还住在这里?他得的是什么病?”宪兵小队长问的很仔细。

“一般的胃病,没什么大碍。”杨景诚看似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其实内心很是慌乱。

“这个病人是干什么的?”宪兵小队长追问了一下。

杨景诚停顿了一下,开始胡编乱造凌云鹏的身份了:“他是个公子哥,是湖州丝绸厂老板的儿子,跟我有点远亲关系,过两个月他就要成亲了,他父亲希望他成亲之前把身体调理好,所以就安排他到我这儿来医治一下他的胃病。”

杨景诚虽然是名医生,但也受过军统的一些训练,因而在随机应变方面还是胜于一般人,虽然内心很是紧张,但还不至于惊慌失措,被人一眼识破,他不停地搓着手来掩饰内心的惊惧。

宪兵小队长微微点了点头:“你有备用的房门钥匙吗?我们要进去检查一下。”

410.金屋藏宝

杨景诚一听,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了,这间房间他是没有备用钥匙的,只有凌云鹏的一把钥匙,他对房间里的一切都无从知晓,不过上次凌云鹏从赵锦文那儿带回了一只装着枪支弹药的大皮箱他是见过的,要是被日本人发现,那可怎么了得。

“不好意思啊,我的那把备用钥匙上回不慎掉落到了阴沟里了,被冲到下水道去了,也忘了去配,所以这个房门只有一把钥匙。”

宪兵小队长一听,朝手下努了努嘴,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用枪托直接敲碎房门上的玻璃,随后将手伸进去,把房门打开。

杨景诚的脑袋“嗡”的一声,觉得四肢发软,身体僵硬。

两名士兵进屋之后,开始翻箱倒柜,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但却一无所获。

“打扰了,开路。”宪兵小队长向杨景诚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手一挥,后面几个日本兵跟着他下楼,随即这一队日本宪兵终于离开了博仁诊所。

杨景诚四肢乏力且颤抖个不停,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凌云鹏的床上,望着屋内一片狼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哎呀,我的妈呀,这帮瘟神总算是走了。”

见日本兵走了,秦守义,阿辉和傅星瀚也来到了凌云鹏的房间里。

“老大把那个装枪支弹药的大箱子放哪儿去了?”秦守义自言自语道。

“老杨,你交给老大的那笔美金没被小鬼子搜走吧?”傅星瀚担心那笔巨款被小鬼子发现私吞了。

杨景诚摇摇头:“那帮狗日的什么也没找到。”

“哦哟,吓死我了,小鬼子把房门砸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也要给他们敲碎了。”阿辉不停地拍拍胸口,平复着那颗狂跳的心。

正说着,凌云鹏走了上来,小鬼子离开博仁诊所时,他正好就在马路对面,等鬼子走远了,他便迫不及待地上楼来了,看见自己房间里一片狼藉,眉头一皱:“日本宪兵进来过了?”

“老大啊,你怎么才回来,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阿辉一见到凌云鹏,赶紧拉着他的手,向他唠叨起来了,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凌云鹏汇报。

凌云鹏听后也不禁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幸亏傅星瀚和杨景诚二人硬着头皮应付过去了。

“戏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副惨样?”凌云鹏一转头,看见傅星瀚把自己的脑袋和半张脸都用绷带裹住了,样子十分滑稽。

“这是哪吒帮我裹的,粗手笨脚的,把我的脑袋都裹成猪头似的。”傅星瀚不满地望了一眼秦守义。

“我不是按你的吩咐包扎的吗?要不是把你裹成这样,说不定刚才被小鬼子看出破绽了。”秦守义没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瞪了傅星瀚一眼:“下次别找我干这破事。”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本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现在呢,被你搞成猪头状,你岂知我心中之苦?”

傅星瀚见着凌云鹏,像是见着亲人一般,诉说着自己内心的苦闷。

“好了好了,你心中的苦我来帮你解开吧。“凌云鹏赶紧帮傅星瀚解开裹在脑袋上的绷带。

”还是老大懂我。“

”老大,你把那箱枪支弹药搁哪儿了?“秦守义好奇地问道。

”我昨晚就把这箱子转移了。“

大家一听,都怔怔地望着凌云鹏,没想到老大居然算无遗策,早就事先安排妥当了。

”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未雨绸缪,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齐恒受伤了,特高课在追捕,医院和诊所肯定是重点搜查的场所,所以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只能事先做好防范工作,以免后患。“

“老大,你真行!”阿辉朝凌云鹏翘起大拇指。

“要不怎么管他叫老大呢?”傅星瀚也由衷地对凌云鹏表示钦佩。

”那你把那个箱子运到哪儿去了?“杨景诚问道。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吧。“凌云鹏故作神秘地向诸位眨了眨眼。

大家换了衣服,跟着凌云鹏下楼,随后走出诊所,朝诊所后面走去,过了两条马路,走了大约十分钟之后,一行人便来到了隆昌五金厂。

”云鹏,这不是我告诉你停放那辆救护车的地方吗?“杨景诚觉得很眼熟,当初凌云鹏开回来的那辆救护车停在诊所前太扎眼了,他便找到了这儿,一家废弃的五金厂,随即把救护车停放在里面,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凌云鹏竟然把这儿当作隐藏军火的好地方了。

”是啊,当初就是你告诉我的这个金屋藏宝之处。“凌云鹏笑着点点头。

推开厂门后,大家鱼贯而入,看见角落里停放着一辆救护车。

”原来你们把救护车停这儿啦?“秦守义走了过去,他对这辆救护车算是最熟悉的了,当初他开着这辆救护车将高子睿,沈芝筠和胡勉之老先生送回了上海。不过看了看车厢里的内饰,反光镜的样式,车窗上的窗帘,车牌号,有些纳闷:”这辆车是不是我们开回来的那辆啊,怎么感觉像是新车,反光镜,车身,车窗,而且连车牌都变了。“

”不止这些,还有轮胎呢。这些天,我晚上来这儿就是来干这事的。“凌云鹏巧妙地将他这些天通宵没在博仁诊所的缘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从而将他在此地的熔金活动给掩盖过去了:”当然,有些难度较高的改装还是请汽修厂的师傅帮忙的。“

”哇,老大,你真是太牛了,居然会改装汽车。“傅星瀚摸了摸车身,啧啧称赞。

”老杨,我说过这车是送给你诊所的,不过不改装的话,恐怕难以上路,而这活放在白天干怕会引入注目,所以只能在晚上搞,现在都已经搞定了,不仅车焕然一新了,连车牌都换过了,这车查不到的,你放心用吧。“

杨景诚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好,这个好,以后有危重病人就可以用这车了。“

”我也算是借花献佛。我看这车就暂时停这儿吧,你后面的弄堂里也停不下这么大的车,这儿离诊所也不太远,走过来也就十分钟左右。“

”嗯,这地方挺隐蔽的,就停这儿吧。“杨景诚满意地摸了摸车身,觉得这个地方当停车场挺合适的。

”哎,你们别光看车呀,你把那箱枪支弹药藏哪儿了,老大?“阿辉已经到各个车间里兜了一圈,也没发现那只箱子。

”在这儿呢!“凌云鹏领着大家来到花坛前,随后拿起铁锹,将花坛里的泥土挖开,那只箱子赫然眼前。

”老大,你藏得还真够隐秘的。“阿辉连忙将那只箱子从花坛里取出,拍掉上面的泥土。

”好了,走吧,大家回去吧。“凌云鹏朝大伙儿挥了挥手。

411.冤家兄弟

”老大,上面给的那笔美金你没放在你房间里?“傅星瀚心里惦记着那叠花花绿绿的钞票:“我刚才真的是担心死了,怕被那帮狗日的发现这笔巨款,那可真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放心吧,我早已经把这笔钱给转移了。”凌云鹏轻描淡写地回应了傅星瀚。

“老大,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你把钱放哪儿了?”傅星瀚追问道。

”这么多钱,放身边多危险,我当然得存银行啦,银行多安全呢!“

”啊?又给存起来啦?“傅星瀚一听,立马垂头丧气:”我说老大,你咋这么爱存钱呢?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存的嘛!“

“钱到了你手上,这才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秦守义不屑地望了傅星瀚一眼。

“去你的,土老帽。”傅星瀚回头瞪了秦守义一眼,他原本还指望着凌云鹏手里的那些美钞过几天逍遥快活似神仙的日子,现在看来成泡影了。

”你想怎么花啊?还想回到过去,过那种花天酒地的日子?“凌云鹏反诘道。

”我没说想要回到从前,过那种花天酒地的日子,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你身边不是还有一百美金吗?这些钱可以供普通人家生活一年的了。戏痴,你现在可是一名军人了,更应当好自为之,别老想着过纸醉金迷的日子,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日子过得就很舒坦,吃穿不愁,你知不知道上海滩有多少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就知足吧,况且你上无父母需要孝敬,下无子女需要抚养,又无兄弟姐妹需要接济,哪吒他还有兄嫂一家需要扶助一下,你,阿辉,和我,我们仨都一样,都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还惦记着那些钱干嘛?“

凌云鹏现在对傅星瀚这个人已了如指掌,有了钱之后就想拼命花钱,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生活,以前一直过着寅吃卯粮,入不敷出的日子,一缺钱就开始打租界里那些富婆的主意,当拆白党,干敲诈勒索的勾当,从而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所以当初他吸收傅星瀚成为妙影别动队的一员,不仅是给了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为他创设一个成为英雄的机遇,从而让他活得更有价值一些,而且也试图改变傅星瀚以往固有的人生观,价值观,包括他的这种消费观。

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针对傅星瀚这样一个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子型的人,凌云鹏既不能不给钱,也不能多给钱,想要改变傅星瀚的消费习性只能对他的开销严格控制,让他渐渐习惯过节俭的生活。

”老大,我这不是想身边留点钱,等以后能娶个媳妇吗?“傅星瀚厚着脸皮讪笑道。

”所以嘛,我帮你把钱存银行,等到你娶媳妇那天,连本带利给你呀,让你风风光光地迎娶你的新娘。“凌云鹏斜睨了一眼傅星瀚。

傅星瀚被凌云鹏的这些话噎得哑口无言,顿时没了脾气,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看来想要想从凌云鹏那儿拿到一点额外的钱可真是比登天还难,这个老大什么都好,就是太抠门了,像个守财奴。

一行人回到了诊所,林曼芸已经将楼上的碎玻璃清理干净了:“你们回来了,我刚把上面清理干净,待会儿去配块玻璃就是了。”

“嫂子,辛苦你了。”凌云鹏对林曼芸的默默付出深表感激。

“这点事算不上辛苦,就是刚才太让人心惊胆战了,幸亏没出什么乱子,否则真难以想象。”林曼芸一想到刚才的一幕,还是有些后怕。

”幸亏你昨晚的手术把齐恒的枪伤伤口给掩盖过去了,否则这次还真是捅了篓子了。“凌云鹏拍了拍杨景诚的肩膀。

”是啊,今天真是太悬了,差点就穿帮,昨晚我做手术时也不知怎么就阴差阳错地把这伤口缝合成这样了,要是搁以前,我绝不会把伤口缝合成这个鬼样子。“杨景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也许冥冥之中,老天爷在保佑你我呢!“凌云鹏呵呵一笑。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杨景诚耸了耸肩,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惨淡笑容。

”老杨,齐队长的伤口现在应该没什么了吧?“凌云鹏想要去3号病房探视一下齐恒,又怕打扰他的休息。

”刚才那个宪兵小队长居然用手去挤捏齐队长的伤口,把齐队长疼得冷汗直淌,伤口又感染了,我已经给他服了止痛药和镇静剂,重新换药包扎了,现在应该没事了。他需要静养,我们就暂时不要打扰他休息了吧。“杨景诚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后背丝丝发凉。

凌云鹏点点头:“我今天已经去过齐恒的安全屋和他们的汽修厂据点了,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过我们还是得当心一点,何晓光至今下落不明,总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是啊,但愿这个何晓光能化险为夷,逃过特高课的追捕。”杨景诚也为何晓光的生死捏了一把汗。

整个下午,凌云鹏与秦守义和阿辉一起跟着傅星瀚学日文,经过将近一周的学习,几个人的日语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一些基本日常会话都能听明白了,而且还能用日语进行简单的聊天。

“戏痴,这些天大家的日语水平都提高得很快,你功不可没啊!”凌云鹏对傅星瀚的教学成果感到非常满意。

“老大,不是我吹啊,要是你们跟着我好好学上一个月,我保证你们的日语水平不在我之下。”傅星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翘了翘右手拇指。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就不能谦虚一点?”秦守义瞟了傅星瀚一眼,他最看不得傅星瀚那种舍我其谁的得瑟样。

傅星瀚笑着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哪吒,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没办法,老天就是这么厚爱我,不仅给了我一副好皮囊,还给了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而且还能即时随意切换成各种外国话,这是天赋,老天爷赏的,你不服不行啊!”

看着傅星瀚眉飞色舞的模样,秦守义鄙视地哼了一声。

“真想把你那口条给割了,看你还怎么得瑟。”秦守义把傅星瀚搭在他手上的右手弹开,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

傅星瀚一听,也不生气,冲着秦守义又翻白眼,又吐舌头。

“好了,别闹了,你们这对冤家,不斗嘴就浑身不自在,去,你们俩到一边凉快凉快去。”

凌云鹏深知秦守义和傅星瀚两人的脾性,闹归闹,不过真是碰上危难之时,肯定会奋不顾身地将对方救出险境,当初在云雾山时,秦守义一听说要启动第二方案,由傅星瀚充当高子睿的替身时,他红着眼恳求凌云鹏放弃这个对傅星瀚而言是九死一生的方案;当他和傅星瀚二人除掉了小野和竹内之后回到云雾山时,四兄弟相见时的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真的是令人动容。

傅星瀚和秦守义见老大开腔了,便不再斗嘴了,在老大面前他们可不敢撒野,毕竟凌云鹏是他们几个最心悦诚服的人。

</br>

</br>

412.落入敌手

傍晚时分,在郊外的一处草垛后面,何晓光正在躲避特高课的搜捕,从昨天傍晚直至现在,他跑了七八十公里路,而且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现在他感到脚步虚浮,头晕眼花。

昨天晚上,为了掩护受伤的齐恒,他把敌人的火力点全都引向自身,他是行动队的飞毛腿,神枪手,已经有五六个鬼子倒在了他的枪口之下。

特高课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军统的人带着高子睿逃离了上海,而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受伤的和现在在逃的两个军统分子,所以一定要抓住活口,以便获知更多有关于军统上海站的信息。所以鬼子不敢多开枪,只是一路紧紧追赶他,何晓光一路将特高课的人引向了郊外,然后利用黑夜,跟敌人周旋,整整一天一夜,他在村子里东躲西藏,敌人在村子里东奔西走,始终找不到他的行踪。

何晓光倚靠在草垛上,疲惫地喘息着,那把勃朗宁手枪已经子弹打完了,弹夹也用完了,差不多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他已经把那把勃朗宁手枪扔进了河里,现在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藏在小腿处的匕首,不过这只能进行近距离的肉搏战时才能使用,现在他要节省一点体力。

何晓光太累了,渐渐眼皮耷拉下来睡着了,忽然他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拂着他的脸庞,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条野狗的尾巴正扫在他的脸上:“走开,别打扰老子睡觉。”

那条小黑狗摇了摇尾巴,朝旁边走了几步,何晓光忽然眼前一亮,小黑狗的嘴里叼着一只包子,何晓光想都不想,连忙一个鱼跃,一把从狗嘴里把包子抢了下来,三口两口地就咽下肚去。

那条野狗没料到竟然有人跟它抢食吃,顿时冲着何晓光吠叫起来。

“别叫了,别叫了。”何晓光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惹祸了,犬吠声将会把鬼子引过来,他连忙从小腿肚里拔出匕首,一刀结果了这条野狗。

何晓光望着小黑狗的尸身,喃喃自语道:“这都是你逼我的,老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就算是死也得当个饱死鬼,算你倒霉。”

何晓光说着,赶紧从草垛后面走了出来,想换个藏身之处,可没走多远,就发现一群鬼子向他冲了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奶奶的,没想到老子栽在一个包子的身上。”何晓光举起匕首,冲着鬼子大喊了一声:“来吧,小鬼子,老子临死前刚吃了个包子,就算是死也不屈,来啊,你们谁先来当垫背的?”

鬼子把何晓光围成一个圈,都不敢贸然向前,忽然背后一个鬼子朝何晓光的腿部开了一枪,何晓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鬼子一拥而上,何晓光想要低头咬衣领处的氰化钾,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个鬼子上前将他的衣领扯去。

“奶奶的,居然打老子的黑枪。”何晓光眼里满是怨愤。

何晓光随即被带往特高课上海总部。

在特高课的刑讯室里,何晓光被吊在刑架上,打手挥舞着皮鞭,将何晓光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说,你们准备把高子睿送到哪里去?”木村用汉语问道,他现在已经接替小野,成为特高课情报组的组长。

“送到……你们找不到的……地方。”何晓光咧开满嘴是血的嘴,呵呵一笑。

“八格,继续。”木村对打手示意了一下,打手又挥舞起皮鞭,何晓光发出令人心颤的几声惨叫之后,昏死过去。

木村示意打手将何晓光用水泼醒,随后继续问道:“你们的据点在哪儿?”

“在……大街上。”

“哪条大街?”

何晓光嘴角一歪:“每条大街都是。”

“八格,居然敢戏弄皇军。”木村转身走向火炉,然后又来到了何晓光面前,手里多了一柄烙铁,在何晓光的眼前晃悠了几下:”想清楚了没有?“

何晓光把头扭向一边,那灼热的烟气熏得他感到一阵窒息,他感到一阵心悸,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木村见何晓光不出声,便将烙铁搁在何晓光的胸口上,伴随着烤焦的皮肉发出的滋滋声响,一阵白烟冒起,何晓光的胸前的皮肉立即变成焦黑色,何晓光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脑袋便耷拉下来了。

随后打手又将他泼醒,木村接着又把烙铁搁在他的腹部和腿部枪伤处,把何晓光折磨得惨叫声连连,昏迷数次。

”考虑清楚了没有?快说!“木村冲何晓光吼叫道。

何晓光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给我灌辣椒水。我看他能撑到几时。“何晓光是目前木村手上唯一一张牌,所以千方百计要得到他的口供,才能有效歼灭上海的抗日组织。

何晓光被绑在刑凳上,一股浓稠的辣椒水通过皮管灌入口中,何晓光拼命地甩动脑袋,想要摆脱这令人痛苦不堪的皮管,可是被打手牢牢地按住,难以挣脱,一桶辣椒水被强行灌入何晓光的体内,何晓光的肚子鼓得高高的,木村将穿着军靴的脚踏在他的肚子上,慢慢用力挤压,辣椒水混杂着鲜血从何晓光的嘴里汹涌排出,呛得何晓光脸涨的通红,涕泗横流。

“现在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吗?”

何晓光有气无力地躺在刑凳上,双目紧闭,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残忍的刑具在等候着他,他要被折磨到什么程度,他现在最后悔的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咬衣领,如果能早一点自行了断,就不会有这么多难以忍受的痛苦了。

“还不想说吗?“木村把脸凑向何晓光。

”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何晓光有气无力地恳求着木村。

何晓光不想当叛徒,当初走上这条抗日的道路,他早就立下誓言,绝不叛变投敌,何况,他清楚军统的家规,自己的妻儿,父母都在军统的控制之下,若是叛变投敌的话,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也许他们将和他一样,成为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然而这种肉刑折磨的痛苦对于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熬得过去的,否则上峰也不会让大家每次行动时都准备好氰化钾,就是怕被俘之后,熬不过刑讯而出卖组织,战友,所以让他们在陷入绝境时先自行了断。

而现在这种无穷无尽的折磨让何晓光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在死亡线上来回挣扎,徘徊。此时的何晓光只求木村能发发善心,让他速死,以求自己保节,家人保命。

木村听到何晓光的恳求之后,知道此时何晓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只要再加大一点力度,何晓光马上就能招供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不把你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招认了,这种折磨还将继续,来人,让他尝尝电刑的滋味。“

打手将何晓光从刑凳上解开,把他拉到电椅上,将电极夹夹在他的四肢上。

何晓光已经有些神智昏聩了,他像木偶一般被打手们操控着。木村的手按下了一个按钮,忽然一阵电流刺入何晓光的身体,犹如烧红的钢针在体内胡乱戳刺,使得何晓光浑身的肌肉颤抖不止,并发出阵阵惨叫声,木村随即按下停止键,何晓光得以喘息片刻,随后木村又按下运行键,何晓光又发出一阵阵令人胆战心惊的惨叫声,汗出如浆,木村随即加大电流强度,何晓光在电椅上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肌肉痉挛,口吐白沫,那一股股强烈的电流似乎在体内对他进行着凌迟之刑,痛苦不堪,就在何晓光觉得濒死之时,木村又按下了停止键,等何晓光稍稍缓过神来之后,又再次按下运行键,反反复复,何晓光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门,昏过去,醒过来,在无休无止的折磨中,何晓光终于挺不住了。

”我说,我说。“何晓光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木村嘴角一歪,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br>

</br>

413. 未雨绸缪

次日上午,凌云鹏走进3号病房,看见齐恒正躺在病床上,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窗外,此时他一方面惦记着何晓光的安危,另一方面也牵挂着他的行动队三十名队员的安危。

当时何晓光将敌人的火力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随后将敌人引开,等于是救了他一命。尽管何晓光是行动队的一把好手,但毕竟势单力薄,他能全身而退吗?或许也早已殉国了吧,齐恒一想到这儿,心如刀绞,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其他队员应该是安全的。

可万一何晓光被俘了,没有及时自行了断的话,他能扛得住特高课的刑讯吗?若是没能扛住,那么龙威汽修厂的据点和华德路的安全屋就会被鬼子掌握,他的三十名行动队队员很可能被特高课一锅端。

“你醒了?”凌云鹏走到齐恒的身旁,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齐恒转过头来,见是凌云鹏,便微微点了点头:“好多了,凌队长。”

“齐队长,你的那些行动队的队员们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到上海?”

“对,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该今天傍晚就能到达上海。”

“我昨天去了你所说的那个汽修厂的据点和那个安全屋,目前看来还挺正常的,但我们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的队员们暂时不要去那个据点,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回去,这样更稳妥一点。”

“你说的对,凌队长,谨慎一些是必须的。”

“那我想知道如何跟你的队员们联络,如果万一需要紧急撤离的话,我必须要得到他们的信任。”

齐恒点点头,随后将颈项上将一块玉佩摘了下来,交给凌云鹏:“凌队长,这块肖虎玉佩副队长董文浩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我俩同岁,都属虎,所以那年过年时,站长送给我俩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作为本命年礼物。你把它交给董文浩,他看到这块玉佩应该能明白,会听从你的安排的。”

凌云鹏接过玉佩,放进贴身内袋里:“齐队长,你能跟我说一下你的那些队员的样貌吗?越具体越好。”

”好的。“齐恒便把他的那些队员的体态相貌都一一告诉了凌云鹏,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凌云鹏,万一何晓光叛变投敌了,只有凌云鹏能让他的行动队队员们安然无恙度过眼前的这一关。

凌云鹏在脑海里把这些信息储存起来,随后安慰了齐恒几句,走出了3号病房。

凌云鹏回到了2号病房,把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叫到跟前。

“哪吒,阿辉,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们俩去完成。”

秦守义和阿辉见老大给他们布置任务了,精神来了,这些天尽躺在床上休息了,浑身软绵绵的,感觉有劲无处使,他们已经习惯过那种紧张的日子了。

“什么事,老大?”

“阿辉,你去一下华德路55号,那儿是一幢独门独院的房子,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一处安全屋,我昨天已经去看过了,现在里面没人住,你在这附近进行观察,看看周边是不是有特高课的人在那儿监视,若是有情况的话,想办法示警,那些行动队队员们如果能看到示警信号的话,就会撤离该处。”

“好的,老大,我知道了,那我要在那儿待多久?”阿辉已经听明白了凌云鹏所交代的任务。

凌云鹏思忖了一下:“如果一切如常的话,坚守到今天晚上九点再撤离。如果有情况的话,完成示警之后就撤离。”

“好的,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那儿了。”

“自己小心点,不要被人发现了。”凌云鹏特地叮嘱了一下阿辉。

“放心吧,老大,我又不傻。”阿辉说完,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哪吒,南市老西门那儿有一家龙威汽修厂,你和我一起到这个厂子附近监守着,看看周围有没有异常情况。”

“我明白了,我的任务跟阿辉的一样,对吗?”

“嗯,差不多,那些行动队队员们回上海后,我估计他们首先去的应该是汽修厂,走,我们边走边说,我把那些行动队队员的样貌跟你交代一下。”

凌云鹏和秦守义刚要下楼,傅星瀚站在房门口,呆呆地望着他们:“老大,没我的份吗?”

“你这张脸容易产生误会,况且你的胳膊还没康复呢,暂时没你什么事,你就在家安心疗养吧。”

“我的胳膊问题不大了,老杨说今天就可以拆石膏了,你看,我的手还是挺灵活的。”傅星瀚转动了一下胳膊,以示他的胳膊已经康复了。

傅星瀚天天被关在诊所里,闷都闷死了,所以看着其他人能出去了,他的脚也痒痒了。

“你还是多养几日吧,你在家歇着,有事情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凌云鹏知道傅星瀚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么长时间待在诊所里不挪窝,还真是憋闷死他了,所以安慰了他一句:“戏痴,你可是我们别动队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得把身体养好了,后面还有很多任务等你去完成呢!”

“好吧,我就在这儿疗休养吧。”傅星瀚耸了耸肩,走进2号病房。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走出博仁诊所,可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疾步向凌云鹏走来,凌云鹏马上警觉起来,他朝秦守义使了个眼色,秦守义便闪到一旁去了,这样做可以形成夹击,如果偷袭者只是一两个人,那根本就不是对手,如果偷袭者是一群人,也能左右策应。

凌云鹏等那人靠近之后,猛地一个转身,顺势一把捏住了那人的右手手腕,反向一扭,那人发出惊呼声,凌云鹏定睛一看,原来是金嘉琪,连忙放手。

“金小姐?没把你弄疼吧?”凌云鹏倒吸一口凉气,一般来说,他的这一招,往往直接把对手的手腕掰折了,幸亏刚才使这招时,一接触对方的腕部就明显觉察出这是女人的手腕,所以没太使劲。

金嘉琪连忙用左手捂住右手手腕,一脸委屈:“人家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没想到倒让我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来了。”

这时秦守义也认出了金嘉琪,赶紧走了过来,把金嘉琪掉在地上的布包捡起,交给金嘉琪:“啊呀,这不是金小姐吗?怎么这么巧?你没事吧?”

金嘉琪接过布包,冲秦守义笑了笑:“没事没事,还好你们凌队长手下留情,否则我这手早就断了。”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了。”秦守义见凌云鹏杵在那儿,连忙替凌云鹏向金嘉琪道歉:“金小姐,都怪我们出手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秦守义一直把金嘉琪当作是凌云鹏的红颜知己,见凌云鹏愣在那儿,连忙不停地朝凌云鹏递眼色,意思是还不快点向金小姐认个错,请求原谅,安慰安慰人家女孩子。

凌云鹏对秦守义的这种反应既觉得好笑,又很是无奈,他拉起金嘉琪的手:“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了。”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这么容易就被你伤着了。”金嘉琪把手抽了回来,嘟着嘴。

秦守义一见这状况,以为这两人是情侣间嬉笑怒骂闹别扭,自己在场不合适,便决定赶紧撤离此地:“老大,要不我先一个人过去,你们俩慢慢聊吧。”

秦守义说完,朝前疾走而去。

414. 兄妹重逢

金嘉琪见秦守义走远了,朝凌云鹏扮了个鬼脸:“哥,秦大哥还真是知趣,给我们留一个进行私密交谈的机会。”

凌云鹏知道是云凤耍了个心眼,把秦守义给支开了,他疼爱地摸了摸她的一头短发:“嗯,头发长长了,云凤,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想你了呀,所以这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朝这里走来了呗。”金嘉琪调皮地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凌云鹏用手指刮了一下金嘉琪的鼻子。

金嘉琪一把挽住凌云鹏的胳膊:“哥,我今天正好休息,要不,陪我去那儿的公园逛一圈吧。”

凌云鹏原本想要拒绝的,毕竟他还有要事在身,但一想到好不容易与云凤见上一面,不忍让云凤扫兴而归,况且有秦守义在那儿盯着,问题不大,难得有这么一个兄妹相聚的时光,应该好好珍惜。

“好啊,要不就去那儿的复兴公园逛一圈吧。”凌云鹏指了指复兴公园的方向。

“好,就去那儿,我记得我们小时候,爹娘经常带我们去那个复兴公园游玩,又放风筝,又钓鱼,可开心了。”金嘉琪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金嘉琪的话让凌云鹏又想起了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同时心里又感到一阵阵隐痛,他不禁握紧了金嘉琪的手:“走,我们去那儿重温一下儿时的时光。”

说完,凌云鹏拉着金嘉琪朝复兴公园跑去。

站在二楼窗口的傅星瀚关注着刚才楼下发生的一切,望着凌云鹏和金嘉琪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有些惆怅,更是觉得有些纳闷:老大看似一本正经,不近女色,没想到跟金小姐在一起时,居然如此随意,又是拉手,又是摸头发,还刮人家女孩子的鼻子,这可真是奇闻一件呐!

凌云鹏和金嘉琪兄妹二人在复兴公园的林间漫步,重温着往日温馨的时光,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能勾起他们以往与父母在一起的欢愉时刻,然而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不免令人感到一阵伤感。

自从与凌云鹏兄妹相认之后,金嘉琪内心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策反凌云鹏,一个文武兼备又足智多谋的人才,况且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怎么能成为军统的人,他应该与自己在同一战壕里战斗。

尽管金翊轩告诫过金嘉琪,此事切勿急于求成,过于积极地拉拢凌云鹏,也许会适得其反,可能会引起凌云鹏的警觉,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有可能引起他人的警觉,从而让军统对凌云鹏和她自己进行暗中调查,这样会牵连到地下党组织,也会给凌云鹏带来麻烦。所以目前对凌云鹏只能进行观察,慎重行事,切忌盲动。

但金嘉琪却不死心,她今天特地过来就是想来探一探凌云鹏的口风。

金嘉琪从布包里拿出一架相机,打开盖子,想要给凌云鹏拍几张风景照,以便给金翊轩看一看云麟如今的模样:“哥,你站在那棵树下,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

凌云鹏见状,立即上前予以制止:“云凤,别拍照。”

“为什么?你看,这么好的风景,留个影多好!”

“要拍的话,我在云雾山上早就拍了。那儿的风景岂不是更好?”凌云鹏无奈地望了望金嘉琪:“干我们这行的,不适合曝光。”

金嘉琪一听,默默地点了点头,失望地把镜盖盖上。

“要不,哥帮你拍一张吧。”凌云鹏见金嘉琪一脸失望,于心不忍,连忙接过相机。

“好啊!”金嘉琪立马来了兴致。

凌云鹏指了指前面那棵枫香树:“你就站在那棵树下吧。”

金嘉琪走过去,站好位置,摆好姿势,凌云鹏望着镜头中青春气息四溢的云凤,按下了快门。

凌云鹏将相机交还给金嘉琪,金嘉琪将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在布包里翻找装相机的皮套,一本书不慎从布包里掉落了下来。

凌云鹏连忙弯腰捡起这本书,拍了拍尘土,然后看了看封面,上面写着西行漫记》四个字。

金嘉琪暗中观察着凌云鹏的神情变化。

“云凤,你在看这书?这可是禁书。”凌云鹏把书还给了金嘉琪,并且提醒了她一句。

这本书是金嘉琪特意带过来的,就是想要测试一下凌云鹏的态度。看到凌云鹏并未对此书产生一种好奇心,反而还提醒她这是本禁书,不免有些失落。

“哥,你看过吗?”

凌云鹏摇了摇头:“知道个大概而已。”

“这本书里讲述的是另一个天地,它是那么富有活力,富有朝气,充满了积极向上的精神。要不,我借给你看看吧!”金嘉琪把书塞进凌云鹏的手里。

这本西行漫记》凌云鹏当然看过,是当初康钧儒推荐给他的,当时他一口气就看完了,完全被斯诺这位美国记者所记载的内容吸引,红军战士在艰苦环境下那种坚韧不拔的乐观主义精神深深地打动了他,他坚信,这种百折不挠,锲而不舍的精神必将使得红星照遍中国,这是他们这些人的信仰。

凌云鹏很高兴云凤也有这样的认知和觉悟,可是,目前自己的身份让他必须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他也清楚云凤有意无意地将此书呈现于他面前的目的。

其实从他们兄妹相认之后,他早就有所察觉,云凤时不时地对他进行着试探,以了解掌握他的政治立场和态度。虽然他也有意无意地回绝了云凤的这番好意,但云凤似乎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也许是自己回应得不够坚决,所以让云凤对策反他还抱着某种期望。

而云凤这样做,无论对云凤而言,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幸亏目前还没被人察觉,但云凤的这种激进的思想和行为一旦被人盯上,这无疑是场灾难,所以他必须表明态度,以阻断云凤对他的期待。

“云凤,你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这种书我希望你以后也别再看了,会中毒的,你哥是在先总理的遗像前宣过誓的,所以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谈论这个。”凌云鹏一脸严肃,把书又塞回了金嘉琪的布包里:“你这样做会害人害己的。”

金嘉琪没想到凌云鹏会是这个态度,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哥,你知不知道爹是怎么牺牲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爹娘是死在围剿云雾山土匪的保安队枪口下的吗?”凌云鹏一听这话,知道云凤已经了解了父亲牺牲的真相,而这个渠道应该来自于金翊轩。

“不是,爹是被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唐崇信下令暗杀在牢房里的。”金嘉琪说着,泪水流淌下来:“哥,其实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这个消息准不准,是谁告诉你的?”

金嘉琪当然不能告诉凌云鹏是金翊轩告诉她的,她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这事当年报纸上都刊登了,你不信,去图书馆查阅一下当年的报纸就知道了。”

金嘉琪反应还算快,她记得金翊轩告诉她当年父亲的情况引起了社会关注,报纸上都刊登了社会各界要求释放彭若飞的联名信。所以报纸上对彭若飞的牺牲有着详细的报道。

“云凤,爹娘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事就此打住,你明白吗?”凌云鹏双手按住金嘉琪的肩头,郑重地说道,父母的生平令凌云鹏引以为豪,但也是必须隐藏和掩盖的真相。

“哥,我明白,可是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不要做出让爹娘痛心的事情。”金嘉琪当然也知道父母之事是不能说的秘密。

“哥不是三岁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好了,云凤,哥还有事情,我先走了。”凌云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复兴公园。

凌云鹏的态度让金嘉琪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怔怔地望着凌云鹏远去的身影,心里感到一阵失望和心痛。

父母的去世,尤其是父亲的牺牲,是凌云鹏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那封与儿书》凌云鹏倒背如流,字字句句,印入骨髓,难以磨灭,现在从金嘉琪口中再次印证当初父亲被枪杀的真相,凌云鹏感到有种窒息感,他怕自己会绷不住,会将一切向云凤和盘托出,但另一个理智的声音在脑海里提醒他,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只有当你的真实身份揭晓之时,你才能将真相告诉你的亲人们,现在还为时太早。

415. 情况骤变

凌云鹏朝老西门方向走去,过了没多久,他就看见在一个附近的点心摊上,秦守义正坐在那儿,一边吃着小馄饨,一边眼睛观察着四周。

秦守义发现了凌云鹏朝他走过来,连忙朝他招招手,凌云鹏走过去,坐在秦守义的对面。

“老板,来一碗小馄饨。”凌云鹏对店家吩咐了一句。

“好嘞,我家的馄饨味美汤鲜,不信你问问你朋友,是不是,他一口气吃了五碗还没吃够。”

听店家这么一说,凌云鹏才注意到秦守义面前堆的一叠空碗,一数,果然有五个,还没包括他现在正在享用的这碗。

“哇,哪吒,你还真能吃,如果在这儿一直待到晚上,你是不是把人家馄饨摊的馄饨都包圆了?”

“闲着也是闲着,这周围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做掩护,只能坐在这儿吃馄饨了。”秦守义尴尬地朝凌云鹏笑了笑。

凌云鹏看了看四周,除了这个馄饨摊外,还有一个小咖啡厅:”要不,我们去咖啡厅里坐会儿吧?“

秦守义摇了摇头:”我喝不惯那咖啡味,苦死了,像是在吃中药。还是小馄饨的汤汁鲜美。“

”再鲜也禁不住你这个吃法。“凌云鹏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把目光投向那家汽修店:”怎么样,没什么动静吧?“

秦守义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盯着呢,周边也没什么人。“

”但愿一切都安然无恙。“

正说着,忽然凌云鹏发现前面有一辆黑色别克轿车停在路口处,后面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人,有的站在路口拿张报纸装模作样地看着,眼睛却盯着龙威汽修厂,有的则站在路边让人擦皮鞋,一边吸烟,一边眼睛望着四周,这条狭窄的马路忽然多出了三辆黄包车,那些车夫看似坐在车杆上闲聊,眼睛却不时地盯着过路人。

”哪吒,好像有些不对。“凌云鹏敏锐地感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紧张。

这时,有两个人跑到馄饨摊,坐在长条凳上,把一串铜板放在桌角上,用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店家煮两碗馄饨,店家见这两人面露凶相,也不敢多问,赶紧煮好小馄饨,端到这两人的面前。

凌云鹏站起身来,故意一个趔趄,将其中一人的馄饨碗打翻。

”八格。“其中一人的手被滚烫的馄饨汤烫着了,气得用日语大骂起来。

”哦,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凌云鹏赶紧给这两人打招呼。

凌云鹏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替那人擦拭衣服,他已经清楚这两人的身份了,那么刚才进入这条小路的人应该都是特高课的人,这么说来,何晓光还是叛变了,他已经供出了行动队的据点了,这些特高课的人现在在此监守,目的就是要把齐恒的行动队一网打尽。

而在那辆黑色的别克轿车里,应该坐着何晓光,他一定是被拉到现场来指认他的队友们。

凌云鹏叹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及时通知行动队的队员们,不要让他们接近这儿,可怎么给这些队友们示警呢?

现在刚过了中午,离傍晚还差四五个小时,得赶快想辙,凌云鹏原本想放把火把汽修厂给烧了,这样滚滚的浓烟等于给董文浩等人示警了,他们肯定能意识到出事了,因而就能快速撤离此地。

但今天吹的是西北风,汽修厂被烧着之后,风会把火苗吹向下风口的民居。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汽修厂与周边民居几乎连成一片,一般都是前店后屋,这周边也是商铺林立,一旦火势迅速蔓延,后果不堪想象。因而这个想法立刻被他否决了。

凌云鹏又望了望这条马路的四周,周边基本上都是两三层楼高的民居,最高的建筑是汽修厂对面的一座五层楼高的厂房,但这家工厂似乎已经停业了,厂子里没有人进出。

凌云鹏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银元,递给馄饨摊摊主,馄饨摊摊主见是一块银元,面露难色:”先生,我这个是小本生意,找不出那么多零钱。“

”不用找了,老板。“

”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以后你有空来吃我的馄饨,我分文不收。“

”老板,向你打听个事,请问这家清丰肉类加工厂是不是停业了?“

”哦,你问的是这个呀,这家厂子上个月就关门歇业了,倒闭了,老板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然后就卷款逃走了,可苦了那些供货商了,前两天还有人来闹呢,有什么用,人走楼空,只能到法院打官司去了,唉,赌博真是害人不浅呢,好好的一家厂子就这么倒闭了,这家厂子以前可风光了,居然一造就造了五层楼高,在上海滩,五层楼的房子也不是很多的,你说是吗,我卖一辈子的馄饨也不知道能不能买里面的一间厕所,真的是败家精啊,唉,造孽哦!“

凌云鹏听了,微微一笑:”嗯,真是造孽!“

凌云鹏向秦守义示意了一下,秦守义跟着凌云鹏走到一个偏僻的弄堂口。

”哪吒,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给戏痴打个电话,让他来一下。“

”你让戏痴来这儿?他来了能起什么作用,不裹乱就不错了。“

”这活还非他莫属,我们这个别动队缺了他还真不行。“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随后朝公用电话亭走去。

来到公用电话亭之后,凌云鹏拨通了博仁诊所的电话,接电话的都是林曼芸。

”嫂子,麻烦你让戏痴来接个电话。“

”好的,你等着,我去叫他。“

不一会儿,凌云鹏听见了电话里传来傅星瀚的声音:”老大,你找我?“

”戏痴,我这儿需要你来帮忙。“凌云鹏在电话里将情况跟傅星瀚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把他的设想计划告诉了傅星瀚:”你化妆一下再出门,别让人认出你来了。“

”我就知道,你找我准没好事,知道了,我过会儿就来,在老西门那儿,是吗?“

”对,我在老西门康宁百货公司前面的公用电话亭那儿等你。“

”明白了,不见不散。“傅星瀚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416. 装疯卖傻

一个小时之后,一个身着长衫,戴着口罩和墨镜,手里拄着一根细竹竿的身影,朝老西门康宁百货商店前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走来。

凌云鹏远远地瞧见这人影的轮廓是傅星瀚,暗暗发笑,这个戏痴,居然把自己扮成盲人,大模大样地行走在大街上。

傅星瀚见着了康宁百货前的公共电话亭前的凌云鹏,便朝这个方向摸索着过来了,然后两人趁周围人不注意,走进电话亭。

“我这新造型还不错吧!”

“就你这形象,估计特高课的人都不拿正眼瞧一下的。”凌云鹏呵呵一笑,忽然发现傅星瀚的左胳膊已经能自然地垂在身旁:“哎,你胳膊上的石膏拆了?”

“不拆不行啊,绑着石膏碍手碍脚的怎么行啊?老大,待会儿我去哪儿呢?”傅星瀚望了望四周。

“跟我走吧。”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傅星瀚点点头,随凌云鹏走到清丰肉类加工厂的后门,这里空无一人,凌云鹏带着傅星瀚上楼,两人一直爬上了五楼的楼顶。

到了楼顶之后,傅星瀚将墨镜和口罩取下,将长衫脱掉:“老大,你看我这形象可以吗?”

凌云鹏上下打量着傅星瀚,尽管先前吩咐过傅星瀚要化了妆再出门,可没想到当傅星瀚把墨镜和口罩摘下,脱掉长衫,将盲人的伪装去除之后,眼前的傅星瀚的妆容还是让凌云鹏吓了一大跳。

傅星瀚的脸上不知道抹了多厚的粉,脸上的腮红像是猴屁股似的,而嘴唇鲜红欲滴,身上穿着一件薄纱连衣裙,这不伦不类的奇葩装扮差点让凌云鹏要把刚才吃下去的馄饨给吐出来。

”戏痴,你这打扮也太夸张了吧?“望着眼前的傅星瀚,凌云鹏感到阵阵反胃。

”你安排我的这个角色能不夸张吗?好了,别盯着我看个没完,我自己都恶心我现在这个模样,哎呀,我的妈呀,还真是冷呀!“一阵风吹过,傅星瀚双手合抱着,跺着脚。

”戏痴,这儿就是你的舞台了,你尽情地施展你的表演才华吧。不过得注意安全啊,可别从舞台上掉下去了,这里可是五楼呢!“凌云鹏善意地提醒道。

”你以为我真疯了啊?“傅星瀚斜睨了一眼凌云鹏,然后从随身带的一个袋子里取出根丝巾扎在头上,然后把一个花环套在脑袋上,另一个花环套在脖子上。

凌云鹏不忍直视傅星瀚的这身装束:“我的天哪,你还真是准备充分,戏痴,你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戏痴。”

“就我这种敬业精神和艺术天分,完全可以问鼎奥斯卡奖。”傅星瀚得瑟地扬了扬眉毛。

凌云鹏耸了耸肩:”嗯,当之无愧,好吧,祝你演出成功!“

凌云鹏说完,将傅星瀚换下的长衫,墨镜和口罩放进布袋里走下楼去了,而在楼顶上,傅星瀚身着白色薄纱连衣裙,头上扎着米黄色丝巾,戴上花环,手上拿着一根大红色丝巾,轻柔地挥舞着,嘴里不停地哼唱着周璇的天涯歌女》:

”天涯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大家快来看呀,楼顶上有个女人。”凌云鹏下楼之后,跑到对面马路上,随后大声叫嚷起来。

周边的人听凌云鹏这么一喊,连忙抬起头来向清丰肉类加工厂的楼顶望去,果然在那儿出现了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丝巾在挥舞着,嘴里还在唱着什么。

一时间,马路上的人越聚越多,大家抬头望着屋顶上的傅星瀚。

“快看,快看,这么冷的天,这个女人居然穿那么薄薄的连衣裙,真是疯了。”

“这人肯定疯了,你看她这张脸,画得跟猴屁股似的。”

“你看她那张嘴,简直是血盆大口,丑死了。”

“头上还扎着丝巾,戴着花环呢,这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花。”

“她在唱什么呀?你听清了吗?”

“什么郎呀,郎呀……”

“什么狼的,狗的,还狐狸呢,真是个疯女人。”

大家一阵哄笑,渐渐地,底下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一些骑车的只顾抬头看人,忘记低头看路了,结果撞在电线杆上,有些人为了看清楼上人的面容,爬上了电线杆,还有些人撞翻了那些小商小贩的摊子,一时间喧闹声,漫骂声,惊叫声四起,整条马路像是炸锅了一般,没多久,这条马路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哎呀,你们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点叫她下来,阿弥陀佛。”

“难得有这么好看的白戏看,不看白不看,不要叫她下来,让她继续在楼顶上唱歌,跳舞。”

“这演出比大世界的还精彩,还不用买票,今天是撞大运了。”

“哎,这人怎么会跑到楼顶上去发疯的呢?”

“我猜这个女人肯定跟这家清丰肉类加工厂的老板有什么渊源,可能是姘头,被人家老板抛弃了,所以一时想不开,就发疯了。”

“我可听说这个加工厂的老板赌博,把家底都输的一干二净,卷款逃走了。”

“那这个人该不会是他的老婆吧,唉,自顾自跑了,让老婆孩子靠谁去,不疯才怪呢,这个清丰厂的老板啊,真不是个东西。”

傅星瀚在楼顶上唱啊,跳啊,闹了一个多小时了,唱累了,索性坐到楼顶的边缘上,双脚垂在外面。

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下面观众的骚动。

“哇,你看,她是不是想要跳楼啊?”

“好像是啊,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快给警察局打电话,这要是出人命可怎么了得。”

“不会的,不会的,跳楼的话,她应该是站着跳,怎么会坐下来呢?”

“你们呀,就知道看白戏,这疯女人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不仅要叫警察来,还要叫救护车来,万一掉下来,非死即伤啊!”

“对对对,这个老伯伯说的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没了,我去打电话,你们下面的人别起哄了,别吓着她了。”

有热心市民去打电话叫警察和救护车了。

凌云鹏望着水泄不通的马路,跟站在一旁的秦守义示意了一下,两人关注着那些焦头烂额的特高课的人,只见他们一脸的无奈和焦虑,不停地抬手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照理,行动队一行人应该到上海了,现在应该在回这儿的途中,可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定把人给吓退了。

凌云鹏也抬手看了看时间,估计行动队的队员们快到了,便让秦守义守在马路的这头注意观察来往人群,若是发现行动队队员样貌的人,马上上前阻止他们回汽修厂,而自己则去了那辆黑色别克轿车所停靠的马路那头守着。

凌云鹏路过那辆黑色轿车时,特意朝车窗里望了望,果然,在轿车后排,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被左右两个特高课的人挟持着,面无表情,神色黯然地坐在中间,外面的喧嚣根本激发不起他的兴趣,像是一座泥塑木雕一般坐着。

身旁的一个特高课的人见有人朝车窗里张望,连忙将车窗上的窗帘拉上。

坐在轿车里的木村恼恨地望着楼顶上的傅星瀚,要不是这个疯女人在那儿疯疯癫癫,怎么可能将这条小马路给堵死,现在就算是发现了军统行动队的队员,也无法挤过去抓人了。

而此时,凌云鹏已经看见了一个头戴鸭舌帽,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汉子在朝这条小马路过来,那人长着一双招风耳,左脸颊有一颗黑痣,根据齐恒的描述,这人应该就是董文浩了。

于是,凌云鹏连忙疾走几步,在与董文浩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跟我走,前面有埋伏。”

417. 化险为夷

董文浩一听,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半信半疑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抖了抖手上的那块肖虎玉佩,董文浩一见此物,知道这是齐恒的随身之物,便随即转身,跟在凌云鹏的身后,离开了老西门地区。

董文浩跟着凌云鹏,一直走到了黄埔江边,两人站在外滩的围墙边。

“你是董文浩吗?”凌云鹏侧过身询问道:“是齐恒委托我来找你的。”

“是,我就是董文浩,请问你是……”董文浩警觉地望着凌云鹏。

“我是齐恒的朋友,但我不便向你透露我的身份,我手上的这块玉佩你应该认识,是齐队长亲手交给我的。“

”那他人呢?“

”前天在掩护你们离开时他受伤了。”

”他伤势如何?”一听齐恒受伤了,董文浩着急地问了一句。

这次护送高子睿夫妇前往重庆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行动,所以整个行动队倾巢出动,三十多个人分成几组,暗中护送高子睿夫妇,但就在他们到达火车站前,忽然发现特高课的人正在车站四周加强警戒,严密搜查往来人员。

情急之下,身高外形与高子睿比较相似的齐恒决定与高子睿换了衣衫,戴上高子睿的礼帽,与刘大明和何晓光二人一起掩护大部队离开,他们与特高课的人发生了枪战,董文浩和其他队员则带着高子睿夫妇趁乱坐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然后再转乘驶往重庆的列车,终于把高子睿夫妇安全送达了总部局座那儿。

而与齐恒分手之后的情况董文浩就不得而知了,但他也清楚当时的情形十分危急,齐恒他们肯定成为特高课追捕的目标,能死里逃生已实属不易。

”你放心吧,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董文浩一听,舒了口气:“你刚才说,老西门那儿有埋伏?”

”是的,那天晚上掩护你们撤离时,齐队长受伤了,刘大明牺牲了,何晓光最终被俘了,大概是扛不过刑讯,何晓光叛变了,他供出了你们的据点,所以特高课的人在你们那个龙威汽修厂的四周都布置了暗哨,等你们回来后想来个一网打尽。我刚才看见何晓光坐在车里,想必是日本人让他指认你们吧。”凌云鹏将情况向董文浩通报了一下。

“没想到何晓光居然叛变投敌了,这个叛徒。”董文浩咬牙切齿地说道:“差点我们三十多个兄弟全栽在他的手上。”

“高博士和他的未婚妻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将他们安全送达重庆了。局座对我们的护送工作还是感到满意的。”

凌云鹏欣慰地点了点头:“你的队员们呢?”

“我们走到老北门时,听见路人在说老西门那儿的清丰肉类加工厂楼顶上有个女人发疯了,要跳楼,马路上挤满了人。我一听,就在我们汽修厂的对面,觉得事出蹊跷,便先安排队员们在老北门附近的旅馆里住下了,然后我想一个人过去查看个究竟,没想到被你拦住了。”

“幸亏及时把你拦住了,对了,那个华德路的安全屋也不能去了,何晓光知道那个地方,你们这两处据点只能放弃了。”

董文浩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现在只能在小旅馆里暂住了。”

“等有了新住处之后再转移吧。这些天只能在小旅馆里栖身了,不过,最好化整为零,不要集中在一块儿,可以分别住在附近几个小旅馆里,这样目标不会太醒目。”凌云鹏嘱咐了董文浩几句。

“嗯,我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董文浩现在对凌云鹏已经完全信任了。

“你们现在住在哪个旅馆里?”

“祥云旅馆。”

“好的,如果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们的。”凌云鹏说完,转身要离开。

“请问,我能去看看齐恒吗?”董文浩与齐恒是生死之交,两人惺惺相惜,因而董文浩非常牵挂齐恒的伤势。

“不行,他现在待在一处秘密地点,等他伤好了,会来找你们的,你就放心吧。有消息会与你们及时联络的。隐蔽好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凌云鹏叮嘱了一下董文浩,随后转身离开了。

博仁诊所是妙影别动队的秘密栖身之地,自然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个地点,所以凌云鹏一口回绝了董文浩的请求。

凌云鹏又回到了老西门,那儿人山人海,警车和救护车也全都到了。

凌云鹏朝人群中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秦守义站在马路的另一端,仔细观察着来往的人群,便用力挤到了他的跟前。

“哪吒,事情已经办妥了,你现在去华德路55号,通知阿辉回诊所。”凌云鹏在秦守义耳边吩咐了一句。

秦守义一听,任务已经完成了,行动队的队员们安全脱险了,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秦守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点点头,挤出人群,朝外走去。

没过多久,冻得瑟瑟发抖,疲惫不堪的傅星瀚被警察从楼顶带了下来。

“啊,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男人啊!真是要死了,一个男人穿成那样,还化了浓妆,真是太恐怖了,太恶心了。”

“妈妈,这个人男不男女不女的,他是太监吗?”

”哦哟,这个人太妖了,水蛇腰扭啊扭的,兰花指翘啊翘的,我还一直以为上面是个母的嘞,想不到原来是个公的。“

“乖乖隆地咚,原来是个男人呢,这个人肯定是个疯子。”

“肯定是脑子坏忒了,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呢?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估计呀,这个人肯定是被那个清丰厂的老板逼疯的,那个老板卷款而逃,那笔钱里说不定就有他的钱,唉,那个清丰厂的老板真是造孽啊!”

警察刚要把傅星瀚推上警车,凌云鹏连忙从人群中挤到警察面前,一脸焦虑:“等一等,警察先生,对不起啊,对不起,这位是我的兄弟,我今天一时疏忽,没有看住他,没想到他从家里跑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这么一出,真是对不住啊,对不住啊!”

凌云鹏向警察和周边的人拱手作揖,以示歉意。

“怎么回事啊?他是你的兄弟啊?”警察眼睛一瞪:“搞什么名堂,浪费我们这么多的警力来处理一个疯子。”

“真是抱歉,我兄弟曾经跟那个清丰肉类加工厂的老板关系不错,借给他不少钱,可是那个老板因为赌博输了个倾家荡产,后来卷款而逃,把我兄弟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所有钱款都骗走了,我兄弟一时想不通,神经错乱了,前些日子还消停点,最近又发作了,我们也是苦不堪言呢。”凌云鹏向大家伙解释傅星瀚之所以疯癫的原因。

警察听了,对傅星瀚也深表同情:“嗯,你那兄弟也挺可怜的,算了算了,以后看紧点,我们差点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了,现在好了,你们家属来了,就交给你们自己看管吧。”

“谢谢,谢谢,麻烦了,麻烦了。”凌云鹏说着,拉着傅星瀚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周围的人对着他们俩指指点点,不一会儿,人群散去,警车和救护车也驶离了该处。只剩下特高课的人还坚守在这条马路上守株待兔。

(

418. 同袍之情

当凌云鹏和傅星瀚回到博仁诊所时,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也前后脚回来了,大家全都聚集在凌云鹏的1号病房内。

“老大,老大,刚才哪吒跟我说了今天在老西门那儿发生的事情,我还没听够呢,你再给我和老杨他们讲一讲吧。”阿辉最喜欢轧闹忙了,今天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真是懊悔不迭,所以一进门就缠着凌云鹏讲述刚才发生的精彩故事。

“是啊,云鹏,你肯定是始作俑者,快给我们讲讲吧,刚才有个患者也提起了下午在老西门发生的事情,说是老西门附近都人满为患了,警察都赶来维持交通了。”杨景诚也饶有兴致地想要知道刚才轰动半个上海滩的事情。

“好吧,我给你们讲讲吧!”凌云鹏绘声绘色地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伙儿。

大家伙一听,都止不住大笑起来,对傅星瀚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守义由衷地对傅星瀚翘起大拇指:“戏痴,你今天的表演真是精彩,太具有轰动性了,你没看见下面的观众数量可以用数以万计来形容,整条马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当然看见啦,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不用买票就能看白戏,谁不愿意啊?”傅星瀚一边卸妆,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我还真是服了你的装疯卖傻的功夫,你说你怎么就装的这么像呢?”凌云鹏一想起傅星瀚那夸张的妆容,那撩人的身姿,就忍俊不止。

“去你的。”傅星瀚把座位上的一个靠垫朝凌云鹏扔了过去:“你以为我愿意装疯卖傻去演一个疯婆子啊?这要是传出去,我傅星瀚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混下去啊?想我傅星瀚,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潇洒倜傥,玉树临风,怎么跟一个撒泼打滚,痴痴傻傻的疯婆子扯上了关系,要是以后我成了疯子的代名词,那可真是冤死我了。”

“就算是为了艺术,你牺牲一下你的这个色相罢了,喏,给你颁发一个最佳演技奖。”阿辉单膝下跪,随手将一只花瓶献给傅星瀚。

大家伙儿都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你们还敢笑话我,这还有没有天理啦?”傅星瀚跺着脚,撅着嘴,嗔怪着众人。

“没有,没有,我们哪能笑话你呢,我们佩服你还来不及呢!”凌云鹏连忙上前安慰傅星瀚:“你的演技完全可以与好莱坞的大明星相媲美,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我们戏痴一出场,那些大明星都黯然失色了。“林曼芸连忙过来哄着傅星瀚。

杨景诚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们戏痴演啥像啥,把那些好莱坞的大明星甩七八条马路呢!“

“唉,我虽然有人家好莱坞大明星的演技,可没有人家好莱坞大明星的片酬。”傅星瀚知道大家是在哄自己高兴,不免自怨自艾道:“唉,要是刚才每人收五个铜板的话,我估计今天我能收到好几根金条呢。”

“谢谢你,兄弟,要不是你,我那三十几个兄弟都要遭殃了。”齐恒左手捂着腹部,艰难地走到傅星瀚面前,伸出右手。

“大家都是兄弟,应该的。为了那些弟兄们,我是心甘情愿地义演。”傅星瀚一听,不好意思地地挠了挠头,看见齐恒伸出手来,赶紧伸出双手,握着齐恒的右手:“你伤刚好,别站着,快坐下吧。”

齐恒然后转向凌云鹏,向他鞠了一躬:“凌队长,这次我的那些队员们能脱险,多亏了你和你的这些哥们儿。“

”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凌云鹏微笑着搀扶着齐恒坐下:”齐队长,你们行动队还有其他的安全屋吗?“

齐恒想了想,随后叹了口气:“本来还有一个,是在苏州河沿岸的三幢三层的小楼,不过这房子后来被情报处看中了,想在那儿设个监听监察站,因为那里靠近黄浦江苏州河边上有不少日本仓库是用来储存战略物资的,情报处希望能够掌握日军的战略物资的调配情况,从而了解日军的战略部署。”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日军在黄浦江两岸确实设有不少仓库。这些仓库里肯定存放着大量的战略物资,通过监听了解这些物资的去向,从而掌握日军的军事部署和战略意图,情报处的这一想法没错。“

”黄浦江边不光有日本人的仓库,还有不少是那些老牌的英法美俄公司的仓库呢!那里也存了不少值钱的好东西,我先前听朋友说,光是那些消炎药,那些老外就存了好几万箱,现在黑市里的那些消炎药都炒到天价了,据说一根小黄鱼都买不来一支多息磺胺,是不是,老杨?“一说到那些紧俏物资,傅星瀚侃侃而谈。

”谁说不是呢,现在我这个诊所里根本就没法进那些好的消炎药,只能用百宝丹,还有一些有消炎作用的草药代替。英国佬,美国佬还有法国佬,这些战争贩子就想囤积居奇,大发战争财。”杨景诚义愤填膺地说道:“他们才不管中国人的死活,你看看,现在物价有多高?那些列强也想趁机卡我们一下。”

“国家羸弱,子民遭殃。”凌云鹏对此也感慨良多:“哎,齐队长,那么苏州河的这一处安全屋何晓光知不知道?”

凌云鹏担心这处安全屋也被何晓光知晓的话,那么情报处的这个监听站就危险了。

“这个安全屋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何晓光还没来我这儿,所以他不清楚,后来这处安全屋被情报处征用的事情,也只有我和董文浩知道,其他队员都没去过,也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你今天不提起,我也差点忘了这档子事。”

凌云鹏听罢,悬着的心放下了。

“我们行动队的这处安全屋被情报处征用后,站长曾经答应我会再给我们安排一处安全屋的,可是后来战局变得越发紧张了,我们站里的钱也越来越少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这么说,你们行动队现在没有固定的落脚处了?”

齐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

419. 安置事宜

“可一直住旅馆也不是个事呀,还是得落实好一处固定的据点。否则旅馆这地方人多眼杂的,安全没保障,而且队员们容易产生焦虑的情绪,人心浮动。”凌云鹏不禁为齐恒的行动队的处境担忧起来:“要不,我在向站长汇报时,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一下吧,让他帮你们解决一下眼下这个问题。”

“那就拜托凌队长了,我现在都没脸跟站长提这事,这次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帮,我的行动队就全军覆没了,我一个光杆司令有何颜面去见站长,如何舔着脸跟他谈安置点的事?”虽然齐恒把何晓光当作是他的救命恩人,但现在何晓光已然成为了可耻的叛徒,整个行动队差点毁在他的手里,而且两处据点全都被废弃了,齐恒内心的这份难以启齿的苦楚没人能体会到。

“齐队长,胜负乃兵家常事,荣辱乃过往云烟,只要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你不必太过自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凌云鹏拍了拍齐恒的肩膀:“你伤还没好,快点去休息吧。”

齐恒感激地望了望凌云鹏,凌云鹏的话让他释然了不少。

“好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吧。”凌云鹏一声令下,大家也全都散去了。

等大家走后,凌云鹏将房门反锁住,然后拨打了赵锦文的电话。

铃声响过八下之后,电话那头传来赵锦文的声音:“喂,什么事?”

“赵老板吗,事情基本已经办妥了,我想明天上午十一点约你在老地方见面。”

“已经办妥了?那真是太好了,明天上午十一点,不见不散。”凌云鹏从电话里感受到了赵锦文的惊喜。

连续数日的奔波劳顿,让凌云鹏的体力透支得厉害,好在现在的结果还不错,高子睿夫妇已经安全到达了重庆;齐恒的伤势渐渐好转了;他的队友们也躲过了被抓捕这一劫;一箱金锭已经全部熔化成了金条,从而摆脱了窝藏私吞的嫌疑;一部分金条已经安全交到了金翊轩的手里,让地下党的资金充裕了起来;那辆救护车经过改装和更换车牌,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他的队员们也基本上伤愈了,而且日语水平突飞猛进。

所以凌云鹏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很舒坦,他好久好久没有睡过囫囵觉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近十点了。他听见楼下已经有患者陆陆续续前来就医的动静,便赶紧起床,上午十一点他还得与赵锦文见个面,向他汇报一下齐恒和他的行动队的具体情况。

凌云鹏洗漱完了之后,打开房门,却听见对面3号病房内传来傅星瀚的声音,连忙走过去,推门一看,原来傅星瀚正在教大家化妆术呢!

只见傅星瀚把阿辉当作模特,正在教授秦守义和齐恒如何化老年妆:”老年人妆容的特点就是皱纹,眼袋和老人斑,当然还有头发,老年人因为年纪大了之后,皮肤松弛,所以眼袋会加深,皱纹会增多,斑点也会增加,所以我们可以在这几方面着手进行加工……“

傅星瀚说着,在阿辉的半边脸上进行示范,果然阿辉的左脸和右脸看上去像是两个年纪的两张脸。

傅星瀚专心致志地在传授他的化妆术,见凌云鹏进来了,朝他呵呵一笑:”老大,这可不是我好为人师啊,是他们硬要我进行示范,我盛情难却,所以……“

”嗯,戏痴,你确实在这方面有两把刷子,挺好的,阿辉被你这么一捯饬,果然判若两人了。”傅星瀚的化妆术一直是有口皆碑的,不管是化妆成女人,老人,疯子,还是教师,军人,艺术家,老板等等其他角色,他都能信手拈来,惟妙惟肖。

“凌队长,你的这位兄弟还真的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双妙手,我得跟他好好学两手,以后也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齐恒对傅星瀚的化妆技能交口称赞。

“嗯,这点不得不承认,戏痴确实在这方面是我们的老师。”秦守义一向看不惯傅星瀚,不过傅星瀚的这手化妆术却让他不得不服,所以正虚心地向傅星瀚学习。

“不错,能者多劳嘛,戏痴,你才华横溢,以后多多传帮带,我们也受益匪浅呢,好了,你们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了。“凌云鹏朝傅星瀚翘了翘大拇指,随后下楼去了。

见杨景诚和林曼芸正忙着接待病人,凌云鹏便直接从后门出去,驾驶着那辆福特车,朝霞美咖啡馆驶去,到了目的地之后,他将汽车停好后,抬手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于是,走进霞美咖啡馆,看见赵锦文已经在那个老位子上等着他了。

”老师,还是你先到了。“凌云鹏在赵锦文的对面坐下,把礼帽脱下,放在一旁。

侍者认出了二位常客,便笑着说道:”二位,还是老规矩,是吗?“

赵锦文点点头。

”哦,再给我们每人加一块黑森林蛋糕吧。“凌云鹏笑着跟侍者吩咐了一句。

”嗯?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嘛!“

”我今天起晚了,早饭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得先吃点垫垫饥。“凌云鹏在赵锦文面前毫不掩饰,用不着装模作样。

侍者将咖啡和蛋糕端到了赵锦文和凌云鹏的面前:”二位请慢用。“

”想必这段日子你过得挺舒坦的,可怎么也没见你长胖啊?“赵锦文仔细打量了一下凌云鹏,反而觉得他有些憔悴了。

”干我们这行的,有几个是大腹便便的,像您这样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的,肥头大耳的倒有可能。“凌云鹏用勺子舀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你现在越发没规矩了,竟然跟你的上司这么说话。“赵锦文看着凌云鹏狼吞虎咽地吃蛋糕,嗔怪了一句。

凌云鹏吐了吐舌头,见赵锦文一直盯着自己,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老师,你别光看着我吃呀,你也吃呀,味道挺好的。“。

”唉,我可没你这么好的胃口,你快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嗯。“凌云鹏喝了一口咖啡,随后将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赵锦文作了汇报。

”这么说,董文浩一行人现在只能暂时住旅馆了?“

”在没有固定的据点安排好之前,只能暂住旅馆了,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不仅安全性差,队员们也会产生焦虑情绪。“

”这几年里我们弃用的安全屋和据点已不下八处,这些可都是钱啊,都打水漂了,这个何晓光,我原先还挺看好他,准备提拔他去杭州站当个行动队队长,可惜啊,看走眼了。“赵锦文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咖啡,咖啡的苦涩如同他的心情。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何晓光和他的家人呢?“凌云鹏抬头望着赵锦文。

</br>

</br>

420. 于心不忍

”能怎么办,还不是按家法办。“赵锦文说完,眼里露出一丝狠厉:”这事等齐恒伤好了之后就交给他去亲自处理吧,他手下的人出的乱子就由他自己去摆平,否则今后效仿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凌云鹏一直把赵锦文当作是心慈手软的上司和长辈,但刚才的几句话在凌云鹏听来不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听齐恒说,何晓光的儿子才三岁,他是独子,上面三个姐姐,父母都已经七十高龄了。我昨天看见他坐在别克车里,浑身是伤,我想他原本也是想扛的,只是到最后还是没扛住。我觉得是不是能放过他的家人,毕竟他们是无辜的。“凌云鹏不忍何晓光的家人惨遭株连,想为他们求情。

”没想到你凌云鹏比我还心慈手软,我何尝不知道这家规太过血腥,何晓光也不是个软骨头,可家规就是家规,谁让他一念之差,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就是他的命,他家人的命,是他自己连累了他的家人,怨不得别人,他应该想到这一点的。“赵锦文一边搅动咖啡,一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可这家法太不近人情了,以后那些有家室的人还会加入我们军统吗?一人做事一人当,纵然何晓光罪不可恕,但他的家人罪不至此。“凌云鹏见赵锦文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心里很是着急,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激怒赵锦文,于是放缓语气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也很矛盾,网开一面还是赶尽杀绝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老师,放过他们吧!“

何晓光的叛变是上海站的家丑,赵锦文当然不希望上面知道,想要内部消化,所以上面对此并不知情,因而对何晓光和他家人的处置的决定权就在赵锦文的手上。

“没想到你对何晓光的家人倒是很上心啊!”

“我只是希望何晓光的事不要让更多的人寒了心。”

凌云鹏的话,让赵锦文迟疑了一下:”虽然这次何晓光叛变投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我白白废弃掉了两个据点,我现在正为这事发愁呢!上面拨的钱是越来越少,我要维持上海站的运转并非易事,前些日子刚给你置办了新车和枪支,我也是拆东墙补西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不在我这位子上不能体会我的难处,现在又要急着安置齐恒的行动队,这可都是何晓光一手造成的。“

”要是我想办法帮你搞定行动队的安置点,你是不是可以放何晓光家人的一条生路?“凌云鹏听明白了,赵锦文眼前捉襟见肘,没有多余的钱设立安置点,让行动队置于危险之中,因而痛恨何晓光,同时迁怒于何晓光的家人。

”你?你帮我搞定行动队的安置点?你哪来的钱?“赵锦文没想到凌云鹏会主动提出帮他搞定行动队的安置点。

”我们不是刚收到五千美金的嘉奖吗?我想这些钱够安置一个落脚点了。“

凌云鹏当然身边不止这些钱,除了刚到手的那五千美金之外,还有伯爵夫人犒赏他们的四十根大黄鱼,藏宝图行动的嘉奖,当然还有他截留下来的作为藏宝图活动经费的一箱金条,这些都存在花旗银行的保险柜里,此外还有一大箱藏在隆昌五金厂粪池里的金条。他可是一位隐形富豪,不过这些钱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当然在这些资金中,五千美元是放在明面上的,其余的钱财,除了伯爵夫人给的四十根金条和藏宝图的奖金队员们略知一二,那一大一小两箱金条则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所以凌云鹏提出用那五千美元的奖金去设立安置点并不会引起赵锦文的怀疑。

”云鹏,这些钱可是用你们的命换来的!”

“那我现在想用这些钱换何晓光家人的命,行吗?”凌云鹏双目直射赵锦文。

赵锦文避开凌云鹏的目光,低着头搅拌着咖啡:“云鹏,我知道你古道热肠,想要救何晓光家人的性命,可你这样做,你的队员们会不会持反对意见?“

“我想如果这些钱能救一家子的命,在钱与命之间,他们一定会选择命,就算是爱财如命的傅星瀚也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好,那就算是这笔交易达成了,我放过何晓光的家人,你帮我搞定行动队的安置点。”

“老师,你倒是从来都不做亏本生意。”凌云鹏向赵锦文举了举咖啡杯。

赵锦文微微一笑:“算你了解你老师。”

“好了,老师,那我先走了,我会尽早给你答复的。”

“好,等你的好消息。”

凌云鹏走出霞美咖啡馆,随后坐上福特车,驱车来到了花旗银行,从保险柜里取出了四千美金,然后他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安置齐恒的这些行动队员们。

行动队的队员们大多是敢杀敢拼的年轻人,没多少文化,所以他们的掩护身份一般都是底层的老百姓,就像汽修厂的工人,饭店的伙计,这些行业专业要求并不高,稍稍培训一下就能掌握。

但是因为齐恒的这些队员先前就是汽修厂的工人,若是重操旧业的话,很容易让特高课的人关注到,因而新找的的这处安置点必须改行才行。

凌云鹏首先想到的就是饭店,当年金翊轩的如意轩饭庄就是地下党的行动队的所在地,可就算是如意轩这样的中型饭店也只安置了十几个伙计而已,要安置三十个伙计的话,那得多大规模的饭店呢?而且饭店越大,名气越响,就会越引人注目,当年的如意轩虽然声名在外,但那些伙计的真实身份却是无人知晓的,所以相对而言还是很安全的。但现在何晓光叛变了,那些队员的样貌肯定已经在特高课备案了,所以以大饭店为安置点肯定是不合适的。

凌云鹏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棘手,他脑子里不停地飞旋着,思考着如何设立安置点的事,却差点撞倒了路边的一个拉车的黄包车夫,凌云鹏赶紧急刹车。

“你怎么开车的?差点撞到我了。”黄包车夫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抚摸着脚背。

“对不起,对不起。”凌云鹏赶紧下车,将黄包车夫搀扶起来:“你站起来试试看,脚有没有受伤?”

凌云鹏搀扶着黄包车夫向前走了几步,还算好,没什么大碍,就是把黄包车夫吓得不轻。

“真是抱歉,让你受惊了。”

“算我倒霉,今天出车,才拉了两个人,连份子钱都交不出了,还遇到你这个冒失鬼。”黄包车夫叹了口气,将黄包车车杆从地上拉了起来,朝前走去。

凌云鹏望着车夫的背影,忽然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表示歉意:“师傅,不好意思,是我不对,这点钱算是对你的歉意。”

</br>

</br>

421. 人力车行

凌云鹏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交给车夫,车夫感激地向他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今天真是碰上好人了。”

“不客气,不客气。”凌云鹏赶紧上车,他已经有了主意了,车行,对,人力车行,这个地方完全能容纳三十个车夫,而且又不引人注目。

于是,凌云鹏驾车在全市范围内兜兜转转,寻找那些濒临倒闭的,想要转让的人力车行。很快,在法租界的卡德路上发现了一家急需转让的人力车行。

凌云鹏停下车后,走到这家名为“舒捷”车行前,找到这家车行的老板。

“老板,你这家车行想要转让?”

“是啊,是啊,请问先生是不是有接手这家车行的意向?”

“我倒是有点兴趣,请问老板贵姓?”

“免贵姓王。三横王。请问先生贵姓?”

“敝姓程,程咬金的程。程春平。”

“程先生,我这家车行在这里也开了七八年了,口碑不错的,你进来看,我的这个店铺还是蛮大的,一共有五十辆黄包车,都是八成新的。”

凌云鹏走进去看了看,店铺果然不小,里面堆放着几十辆黄包车。凌云鹏摸了摸车子,果然成色还蛮新的。

“这店铺楼上跟底下面积差不多,我就住在楼上,要不,我带你上去看看。”王老板很是殷勤地招呼凌云鹏。

凌云鹏欣然点了点头,随后从后面的楼梯上去,二楼是一处厢房,有前中后三间厢房,每间房间面积都不小,高度也可以,像凌云鹏这样的高个子也不用低头弯腰,前面就是卡德路,所以亮度也可以,凌云鹏站在窗口,把脑袋伸出去看了看,周边的视野还是很开阔的,凌云鹏计算着这三间厢房能否容纳三十个人。一间屋子住十个人的话确实有点拥挤,不过楼下可以隔出几个单间,这样住宿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又仔细看了看三间房间里的陈设,一些基本的家俱,床,桌椅,橱柜都有。

“王老板上面住几个人呀?”

“我们上面住了祖孙三代,我老父母,我的老婆和我六个孩子。”

“王老板是个有福之人啊,父母双全,多子多福啊!”

“哪里,还缺一点福气,六个全是丫头,都是赔钱货。”王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的家人呢?”

“全都回老家了,我也想快点回老家去,上海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王老板看上去家大业大的,怎么会待不下去了呢?”凌云鹏想要知道这间车行有没有其他的债务关系。

“唉,不瞒你说,程先生,本来呢,我这家车行还蛮景气的,可是年前我的一个车夫出了事故,你说你撞谁不好,偏偏撞了沪上闻人范公子的女朋友,那车夫见闯祸了,连夜逃走了,这下好了,我就成了替罪羊了,这两年赚的全给赔进去了。唉……”

“你可以打官司的呀!”

“打官司?你知不知道这范公子的舅舅就是法院院长,这官司能打赢吗?实话跟你说,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范公子家的背景,确实打了几场官司,可是打一次输一次,费时费力费钱呢,后来才打听清楚了,你说这蛇鼠一窝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下好了,车行里的钱都差不多赔光了,车夫也没法干了,都辞工走人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了。唉,什么世道哦……”

凌云鹏听了王老板的一肚子苦水,也明白这些小业主的不容易。

“那王老板的这家车行有没有其他的债务关系?”

“没有没有,这点你放心,那件事已经了结了,没有任何牵扯不清的事务了,我王梓清也是个讲信用的商人,在业内也算是有口碑的,你可以去打听的,要不是替那个车夫背黑锅,我也不至于要卖掉这份不错的产业,唉,我这次也是伤了元气了,只能回老家度日了。”

“那王老板打算出价多少呢?”

“程先生,我是个爽快人,我车行里的所有东西,还有我楼上的三间厢房里的所有家俱都归你,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一口价,二百根小黄鱼。”

凌云鹏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老实说,二百根小黄鱼就能买下上下两层,而且还有这几十辆黄包车,确实是白菜价了。

王老板见凌云鹏站在那儿不吭声,连忙说道:“程先生,你也知道,这儿是法租界,地皮值钱,你就算是不做车行,当房东,这些房子租出去,每个月也至少有一百块大洋。几年工夫老本就回来了。还有啊,我这里私密性很好的,你看,我这家车行跟左右都不搭界的,这个地段交通也很方便的,四通八达,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凌云鹏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这儿确实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段,而且与周边的商铺也不相连,相对而言私密性不错,行动队员们在屋内擦枪磨刀的也不太会引人注目,而且这儿临近街角,视野开阔,转移起来也比较方便。

“行啊,王老板,我也是个痛快人,这样吧,我今天先付给你定金,你什么时候搬走,我什么时候付清。”

“程先生还真是爽快人嘞,我随时可以搬走,你今天要是能付清全款,我今天就走,反正我就一个皮箱,说走就走。”

“行啊,不过我现在手头上只有美金,王老板愿不愿意用美金交易呢?”

“可以可以,美金是硬通货,我们就按中央银行的汇价进行折算好嘞。”

“这样最好,最近的黄金与美金汇率是1比162,163左右,我就按1比168给你,怎么样?”

王老板一听,眼睛都笑弯了,像他这种生意人,每天对黄金,美金,英镑,银元,法币等货币间的汇率是门清,凌云鹏给他的这个汇率显然高于中央银行不少。

“程先生真是慷慨,那王某就不胜感激了。”

凌云鹏拿过桌上的算盘拨拉起来:“二百根小黄鱼的话,是三千三百六十美金,这样吧,凑个整,就三千四百美金,你看可以吗?”

“好好好,程先生是我遇到的最慷慨大方的生意人了。”王老板没想到这个程老板还真是资金雄厚,不仅没有跟他锱铢必较,反而还比他预想的多付他不少钱。

“你家里人口多,负担不轻,以后嫁女儿陪嫁也要花费不少,不过女孩子贴心,可不是什么赔钱货,可别委屈了你的那些女儿们。”

“是是是,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的,再苦再穷也会善待她们的。“王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了,程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签房屋买卖契约?”

“行啊,我没问题。”

“那我现在就去找里长,让他当中人。再找几个老先生,让他们当保人。”王先生没想到今天真是鸿运高照,一炷香的工夫就办完了两个月都没干成的事,这个程先生还真是他命中的贵人呐!

在王先生去找中人和保人的档口,凌云鹏找到了附近一家代人刻章的小店,旋即刻了一枚”程春平“的图章。

没过多久,王老板将里长和两位老先生请到自己的车行里,随后将房契拿出来,其中一位老先生起草了一份房屋买卖契约,之后,三头六面签字敲章画押,凌云鹏从公文包内将三千四百美金交给了王老板,王老板将房契和所有钥匙都交给了凌云鹏,从此这家“舒捷”车行就归凌云鹏所有了。

422. 雷厉风行

凌云鹏驾车离开了卡德路,随后来到了花旗银行,将剩下的六百美金兑换成了大洋和法币。这样平时使用起来更方便一些。

凌云鹏随后在公用电话亭给赵锦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安置点已经落实好了,赵锦文拿着电话机久久没有出声,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凌云鹏,跟他分手才三个小时,居然已经将行动队的安置点搞定了?

要知道,他已经为齐恒这支行动队的安危失眠了三天三夜,从齐恒告诉他出事的那刻起,他就在为这支行动队的前景担忧,好在虽然何晓光叛变投敌了,但好歹这些行动队队员们还算是毫发无损,不过白白废弃了两处据点让他颇为心疼,要想重新安排一个据点谈何容易啊!不仅要花一大笔钱,而且还得找到一个合适的掩护身份,以便在特高课的眼皮子底下潜伏。没想到凌云鹏跟他谈了一杯咖啡的时间,就已经做出决断,而且雷厉风行,三个小时就替他解决了,他不得不佩服凌云鹏的决策力和执行力。

“老师,我现在就开车到福开森路上的面包房那里,我接你去看一下吧。”凌云鹏在电话里并没有细说,只告诉赵锦文他已经将安置点办妥了。

赵锦文当然好奇这位爱徒到底将行动队的安置点安排在哪里了,所以马上答应了:“好,我马上去面包房那儿等你。”

二十分钟之后,赵锦文坐上了凌云鹏的福特车,随后,凌云鹏将车开往了卡德路,在一家“舒捷”人力车行前停了下来。

“老师,你进来看一看吧。”

凌云鹏用钥匙打开店门,赵锦文跟着凌云鹏一起进入车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老师,怎么样?”

赵锦文频频点头:“嗯,不错,用人力车行做掩护,这个主意不错,那些行动队的队员们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这个掩护身份很好,平时在外面拉车不容易被发现,以后就算是扩充行动队的规模也没问题。这儿房子够大,够多,安排个三五十人完全没问题,而且这儿的环境也不错,可以进退自如,藏个枪械什么的,也不会引入注目,云鹏,老师不得不说,你确实比我厉害,三个小时就一锤定音,这种魄力非常人所及。”

凌云鹏被赵锦文夸得不好意思了:“我也是灵光一现而已。“

“哦?灵光一现?你倒是常常灵光一现。”赵锦文笑着指了指凌云鹏:”哎,云鹏,你老实跟我说,这车行你花了多少银子啊?“

”三千四百美金。“凌云鹏实话实说。

”算是大手笔了,你现在要我一下子拿这么多钱,我也是捉襟见肘啊,云鹏,平时见你挺抠门的,在这上面你倒是不吝啬,一掷千金。“

”命比钱珍贵,老师,你可是答应我的,放过何晓光的家人,我现在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你可不能食言呐。“

凌云鹏想起了娜塔莎和安娜那档子事,当初赵锦文也是答应让这主仆俩乘飞机去往英国,结果人为地制造飞机失事,让两位无辜的女子死于非命,前车之鉴,所以凌云鹏觉得有必要提醒赵锦文要一诺千金。

”你连老师也信不过了吗?“赵锦文转过头去:”我好歹也是上海站的站长,岂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你放心吧,我不会去为难何晓光的家人的,不过何晓光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凌云鹏不做声了,他知道让赵锦文放过何晓光的家人已是赵锦文最大的让步了,而何晓光本人已无豁免的可能了。

”老师,现在据点已经落实好了,是不是该通知董文浩他们搬过来啊?”

“嗯,我先找董文浩谈一次,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他们现在住哪儿?”

“老北门那儿的祥云旅馆,老师,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出面,不参与了,免得别人以为我有什么想法呢!”

赵锦文一听,笑了笑:“你倒是会见好就收,也好,你们别动队和行动队是两个部门,尽量不要串联,这次齐恒受伤,我也是万不得已让他住进了博仁诊所,他可是跟了我快十年了,也算是我的爱徒了,这次多亏景诚出手相救,不然他的小命也没了。你放心,他会对博仁诊所的事守口如瓶的,你们的安全不用担心。”

“我信得过齐队长,他也是个忠勇之士。”

“这些年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忠勇之士了,何晓光在叛变前又何尝不是个忠勇之士呢?他还曾经替局座挡过枪呢!”赵锦文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老师您能否看在何晓光以前所立下的战功面上,放他一马呢?”不知为什么,凌云鹏对何晓光始终抱着一丝同情,也许当初何晓光不顾一切地将敌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而救下了齐恒,让凌云鹏觉得这个何晓光是个重情义,不畏死的人,因而尽管何晓光最终沦为叛徒,但他对这个何晓光却恨不起来,希望赵锦文能对何晓光手下留情。

“打住,云鹏,你不要妇人之仁,何晓光背弃了组织,背叛了战友,他必须死。哪怕他以前立下的战功再大,只要他犯了家规,就必须得到严惩,这样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警示作用,才能让所有的军统人员对组织绝对的忠诚。”赵锦文眼里透出的狠辣令人不寒而栗。

凌云鹏别过头去,不愿看见老师狰狞的一面。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何晓光就是他的前车之鉴,即使他与赵锦文这种亲如父子般的师生关系也会在那一刻支离破碎。

“好了,云鹏,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后面的事就由我来接手吧。”赵锦文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好好休息休息,养胖一点,看你那一脸憔悴样,我听景诚说,你好些日子都通宵达旦地出去,你干嘛去了呀?”

凌云鹏一听,嘴抿了抿,沉默无语,侧过脸望了望赵锦文。

赵锦文见凌云鹏眼里流露出的警觉,连忙解释了一句:“你别多心,他也是关心你。”

凌云鹏知道杨景诚一定会把自己这种反常的情况告诉赵锦文的,赵锦文也毫不掩饰是杨景诚告诉他的,可见他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甚至可以说是爱护。

“我那些天一直在改装我们从云雾山开回来的那辆救护车,我已经将这辆车改头换面了,连车牌也换了,现在开在大街上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哦,原来是这事。这是好事啊,你可以直接跟他说嘛,让他担心了好些天了。”

“我原本想给老杨一个惊喜,所以一直瞒着他,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见过这辆改装过的救护车了,这辆车我也是借花献佛,不过说不定以后可以派大用处呢!”

“云鹏啊,你的资产可是越来越雄厚了,动产,不动产,硬通货一应俱全,要是给其他小组知道,他们不知道有多眼红呢!”

“在上海滩就是这样,没钱寸步难行,你那里都捉襟见肘,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只能自力更生了。”凌云鹏耸了耸肩。

“要是都像你那样自力更生就好啰,我这个站长就可以当甩手掌柜的了。”

凌云鹏笑了笑,抬手看了看时间:“老师,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行,我先回去,待会儿让人通知董文浩来我这儿,跟他交代清楚了,就可以让他的行动队队员们入住这儿了。”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师生二人离开了卡德路的人力车行,凌云鹏将赵锦文送至福开森路之后便返回了。

赵锦文派认识董文浩的人去老北门的祥云旅馆,把董文浩接到了他的别墅,随后将“舒捷”人力车行的钥匙交给了他,随后吩咐他一些注意事项。

傍晚,董文浩和他的三十几名队员们陆陆续续地到达了卡德路的“舒捷”人力车行,从此这儿便成了他们的新据点。

423. 一无所获

特高课的人带着何晓光在老西门龙威汽修厂附近蹲守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见到行动队队员的身影,甚是奇怪,木村甚至有些怀疑何晓光口供的真实性。

在久等无果的情况下,木村下令强行闯进龙威汽修厂,将里面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从屋子里搜到了几支勃朗宁手枪,这才证实何晓光并没有说谎。

“何先生,你们行动队除了这处据点以外,还有其他备用的地点吗?”

何晓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何晓光当然清楚木村想要知道更多行动队的藏身之地,他也清楚华德路上还有他们行动队的一处安全屋,可是,何晓光并不想把这个情况透露给木村,当初自己是受不了那些令人心胆俱裂的刑讯才不得已交代出这处据点的,他岂能错上加错,竹筒倒豆子,将行动队的所有秘密都据实吐露呢?他的内心深处岂是心甘情愿充当汉奸的呢?

当年日寇到他们村子里来扫荡,他们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七八十人全部被鬼子杀死了,他的三姐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的三姐身怀六甲,不便跟着家人上山转移,便留在村子里了,没想到被那伙畜**污后,又被刺刀活活得给挑死了,一尸二命,当他看见三姐的死状时,痛不欲生。

他的三姐与他最为投契,三姐的惨死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拿起武器跟这伙狗日的血战到底。全家人也都支持他去抗日,后来他参加了忠义救国军,因为表现英勇,还曾经为局座挡过子弹,所以深得局座的器重,把他调往军统上海站,在齐恒手下当了一名行动队员,这些年在完成各项任务中也是表现出色,成为齐恒的左膀右臂,齐恒多次在赵锦文面前为何晓光请功,所以赵锦文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可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大意失荆州,为了一只包子而暴露了自己,更令他懊恼的是当时面对众多鬼子时,他没有及时服毒自尽,以至于被俘之后因受不了刑讯而当了可耻的叛徒。

何晓光后悔不已,一失足成千古恨,尽管他并不想出卖他的组织和他的战友们,可是面对那些惨无人道的刑讯,内心的恐惧令他做出了错误的抉择,他将行动队的返程时间,行动队据点的所在地,行动队队员们的姓名,样貌全都一一招供了。

木村得到何晓光的口供之后,便立刻进行布置,在老西门龙威汽修厂附近进行布控,但没料到突然出现了一个疯子,站在楼顶上人疯疯癫癫地又唱又跳又闹,引得路人驻足观看,把整条马路围得水泄不通。结果他们在此蹲守了三天三夜却一无所获。

木村带着特高课的人悻悻而归,向加藤汇报了情况,加藤听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高子睿一案成了他的心病,自从他接到军部的这个任务之后,他就千方百计地想要将高子睿捕获,结果在云雾山上铩羽而归,还死了好几位特高课的精英分子,其中就包括他的情报组组长小野三郎,而他的同窗好友,九江驻军大队的大队长古川损失更为惨重,一支成建制的军队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得了鼠疫而从军队序列中消失了。

所幸木村将高子睿的实验数据资料和实验设备都带回来了,他又让军部的人找到高子睿的大学同学,曾经的抗鼠疫实验小组的同事江承宗,让他主持这个apm实验,可是到现在为止,数周过去了,实验却毫无进展。

五天前,特高课的人突然在火车站附近发现了高子睿的踪影,他真的是喜出望外,从宪兵队调派人手进行拦截,可惜,功亏一篑,被军统的人使了调包计,调虎离山,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高子睿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离上海。

虽然那三个执行掩护任务的人员被打死了一个,打伤了一个,抓获了一个,但打伤的那个找遍了全市的医院和诊所,愣是没找到,而被俘的这个虽然最后终于把嘴撬开了,找到了军统行动队的据点,但却连个行动队队员的毫毛都没见着,这不得不让加藤感到满满的挫折感。

“课长,这个何晓光我觉得也没什么用,除了供出这个据点和他的一些队友的姓名和样貌以外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我看他是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还整天一副泥塑木雕的样子,我觉得他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服务的,还不如早点送他上西天。”

“木村君,到目前为止,我们才抓到了多少个有价值的抗日分子?那些谍报机构的专业人员更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活口,而且已经反水了,你居然想把他弄死?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这一点你远不如小野君,小野生前还是很有政治头脑的,他就懂得以华制华这一策略,这个何晓光才降过来几天呢?你就指望他把你当亲人一样,跟你掏心掏肺?一个人要让他背叛自己的信仰,背弃自己的同胞是很痛苦的,这个痛苦的过程需要时间来弥合,我们应当有点耐心,何况,我们要让何晓光树立一个样板,就算是他什么也不做,但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让他的同僚们看看,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如何对待投诚人员的,这个对他们心灵的冲击力远胜于你的一百次宣传。”

“课长,你的意思是让何晓光出现在公共场合,为我们做宣传?”

加藤望着有些呆头呆脑的木村,呵呵一笑:“也不必这么刻意,据我所知,军统对于叛变投敌的人员绝不姑息,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铲除叛徒,所以何晓光也是一个诱饵,可以吸引军统的人前来刺杀他。“

”哦,我明白了,课长,还是你有远见。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多捕获几名军统人员。“

”所以,留着这个何晓光对于我们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既能充当诱饵捕杀军统人员,又能起到示范效应,今后若是能为我所用,则更能发挥以华制华的作用。所以,你一定要做好何晓光的保护工作,不能让军统的人得逞。”

”哈依,我一定加强对何晓光的保护措施。“

424. 黄浦江畔

齐恒在博仁诊所住了两周之后,身体差不多已经康复了,虽然体力上比以往逊色了一点,但其他方面都保持得不错,赵锦文也经常给杨景诚打电话,询问齐恒的身体状况。在得知齐恒的康复情况好于预期时,赵锦文连连称好,并让他回到新的安置点,卡德路上的舒捷人力车行。

临行前,齐恒跟别动队的凌云鹏和他的队员们以及杨景诚和林曼芸一一拥抱告别,感谢他们挽救了他和他的行动队。

凌云鹏望着齐恒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从赵锦文的嘴里他已经获知,齐恒此次归队后也许会执行锄奸任务,由齐恒亲手处决何晓光,而从齐恒的言谈中,凌云鹏明显感到他与何晓光之间的情谊并不亚于与董文浩之间的兄弟情义。这个任务对齐恒而言将是个备受心灵折磨的任务。

这段时间里,凌云鹏和他的别动队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过这些人都是闲不住的人,一天到晚窝在诊所里也是难受,好在傅星瀚的化妆术不错,所以这四个人常常化了妆出去闲逛一下,看个电影啦,逛个公园啦,玩玩大世界啦,日子过得挺逍遥自在的。因为是四个人一起出门,所以傅星瀚也没有机会去泡妞,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比憋闷在诊所里不知好多少倍了。

这天四人沿着外滩,望着江边那些外国的货船正在卸货,那些码头工人背着沉重的麻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着,旁边的工头叼着烟,手里拿着一根藤鞭在吆喝着,催促着那些步履蹒跚的码头工人。

”快点,快点,磨洋工啊?“工头举起藤鞭抽向一名五十岁左右,背着两个大麻袋,骨瘦如柴的码头工人。

那位大叔的手臂上立马显现一条红红的鞭印,双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麻袋重重地跌落在地,工头一见,立马冲上前去,没头没脸地一顿抽打,打得那位大叔惨叫声连连。

”那帮狗腿子,真是狗仗人势。“秦守义见状,愤愤地捏紧了拳头:”真想冲过去揍他一顿。“

”哪吒,别惹事。“凌云鹏一把按住了秦守义,担心他一时冲动干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我也看不下去了,这个工头还真是欠扁。“傅星瀚虽然毛病不少,但内心还是留存着正义感和同情心:”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来码头干苦力啊,这些沉沉的大麻袋,一包就要把我给压扁了。这个大叔居然一下子扛两袋,唉,看他骨瘦如柴的样子,这不是玩命吗?“

凌云鹏叹了口气:”也许这个大叔家的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挣的这点辛苦钱度日呢!“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看看那些有钱人,天天喝喝咖啡跳跳舞,搓搓麻将打打牌,钱就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些苦力,累死累活也填不饱肚子。“阿辉也深有感触地说道。

”说到底,这就是社会不公造成的。“凌云鹏一言概之。

大家默然地看着这位大叔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扛着那两只大麻袋艰难地朝仓库走去。

”老大,你看,这里全都是仓库。“阿辉边走边数着:”一个,两个,三个……这一边一共有十五个仓库。“

”嗯,是不少,不过都是外国人的仓库。“

”是啊,好像都是外国人的仓库,莫尔森公司仓储库房,拉莫斯五金设备仓库,佐佐木仓储有限公司,鸠山仓库,皮埃尔公司仓库,布鲁克机械设备仓库……“傅星瀚一遍看,一遍进行播报。

”我们去苏州河那边看一看吧。“凌云鹏想起齐恒曾经告诉过他,在苏州河地区有三幢三层的小楼曾经是行动队的安全屋,后来被情报处征用了,作为监听日本人战略物资调配的一处暗哨。

”好啊,过了外白渡桥就到了,我小时候看见这里江上全是一只只小小的乌篷船。“傅星瀚兴致很高,积极响应。

于是四人跑过外白渡桥,朝着苏州河北岸走去。

苏州河沿岸两边也有不少仓库,均一字排开,大多都是英美法日的企业仓储库房。

四人沿着苏州河河边慢慢向前走着,凌云鹏留意着齐恒所说的那幢三层的小楼,苏州河一带的仓库也数目不少,其中最大的是两座日本人的仓库: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这两家公司在黄浦江边和苏州河边都设有仓库,但与黄浦江边的仓库有所不同,这儿的两个仓库重兵把守,凌云鹏估计这儿有可能是军火仓库的所在地,而黄浦江边的仓库只是派了几个中国人在那儿看守,那里可能是存放一些民用物资。

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基本上连在一起,而紧挨着佐佐木仓库的是一家名叫日不落仓储,这应该是英国人的货仓,再过去一点是一家名叫肯萨斯贸易公司仓库,凌云鹏猜测这应该是一家美国人的仓库,再过去五十米左右则是一家木材加工厂,但大门紧闭,上面贴了一张转让告示。

凌云鹏将目光投向远处,在这些仓库后面大约一百多米处,是几排民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三幢三层别墅小楼,周围还有一些低矮一些的民房,凌云鹏走近一些,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三栋小楼从外表看上去像是当地乡绅的住宅,很是气派,周围树木高耸,绿荫环抱,颇有紫气东来的福地之势。

凌云鹏向周边的人打听,这是谁家的院落,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沪上闻人杜先生外室的居所。凌云鹏又抬头望了望这几栋房子,忽然发现在一棵大树上似乎有天线在摇晃,天线被伪装成树枝的模样,上面用树叶包裹着,很是隐秘,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还是没有逃过凌云鹏的眼睛。

凌云鹏心里明白了,这处小楼就是情报处的监听站,这里的产业是归杜老板所有,杜老板与局座关系甚笃,而杜老板早在五年前就离开上海去香港了,因而将这一处无人居住的私宅交给军统也是完全可能的。

杜老板曾经在上海呼风唤雨,连委员长也曾是杜老板的门生,抗战之初,日本人就三番五次请求杜老板出山,但都被杜老板婉拒了,随后他号召自己的门生参加忠义救国军,也算是为抗战出了不少力,后来被日本人逼急了,便退避三舍,远走香港了。

凌云鹏望了望四周,便原路返回,忽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他边走边看,边走边想,这个念头愈发强烈。

回到博仁诊所之后,那个念头久久萦绕在脑海之中。但这个设想必须得到赵锦文的支持,否则他擅自行动,就是越权,会受到军法处治。凌云鹏决定与赵锦文面谈一次。

425.奇思妙想

于是,凌云鹏拿起电话机,拨通了赵锦文处的电话。

铃声响过八下之后,赵锦文开腔了:”喂,哪一位?“

”赵老板,我有一个大买卖想跟你谈一谈。“

”大买卖?“电话那头发出惊疑的声音。

”嗯,那可是暴利。赵老板有没有兴趣?“

”你小子该不会是忽悠我吧?“

”我哪敢呢,这样吧,半小时之后,我到你那里,我们见面谈。“

”好,我恭候大驾。“

挂了电话之后,凌云鹏便驱车来到了福开森路附近,停好车之后,凌云鹏便步行前往赵锦文的别墅。

一走进赵锦文的办公室,赵锦文就迎了上去。

”云鹏,这么着急见我,到底是什么大买卖?“赵锦文也毫不掩饰自己对这桩大买卖的兴趣,单刀直入。

”抢仓库,苏州河边的仓库。“凌云鹏开门见山回答道。

赵锦文一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这个想法完全出乎赵锦文的预料:”什么?抢仓库,而且还是苏州河边上的仓库?“

”老师,你不是说我们站里经费紧张,捉襟见肘,没钱设立安置点,没钱购置新设备吗?如果我们能拿下那里的仓库,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你知不知道苏州河边上的那些仓库都是外国人的仓库,搞不好这就是一场外交风波。“

”外交风波?就算是外交风暴又怎样?老师,那些外国列强这么多年来在我们的土地上为所欲为,搜刮民脂民膏,也该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了,难道委座还想充当他们的保护伞不成?“

”住嘴,不许妄言,这是政治,你不懂。“赵锦文觉得凌云鹏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老师,政治博弈的背后是实力,还有胆气,我们如果一直唯唯诺诺,只能是一辈子挨打的命。“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谈这个,不过,撇开政治,我想听听你的这个大胆的设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锦文毕竟是了解凌云鹏的,他知道他的这个爱徒虽然有时剑走偏锋,但做事还是很有策略,不会鲁莽行事。

”今天我跟傅星瀚他们一起去外滩和苏州河那儿走了走,看了看,我发现沿岸都有不少仓库,大多数是英美法日的货仓,老师,你也知道,现在上海的物价是一天一个样,这些外国公司囤积居奇,想要大发一笔横财,他们的仓库里肯定有我们所需要的各种紧俏物资。“

”这些情况我当然知道。他们就是一些战争贩子,想要趁此机会敲诈我们一笔,大发战争财。“赵锦文叹了口气:”谁让我们没有自己的实业,样样受制于人。云鹏,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好,老师,给我纸笔,我边画边给你解释。“

赵锦文将纸笔交给凌云鹏,然后凌云鹏开始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我今天特地观察了一下,苏州河沿岸的仓库中最大的两个仓库是日资的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这两处仓库外面有日本兵重兵把守,我估计里面存放的应该是军火。而这两个仓库的旁边是一家名为日不落的英国仓库,再过去一家名为肯萨斯的美国仓库,这几个大仓库距离都不远,大约间隔二十到三十米左右。在肯萨斯仓库的另一头,大约离仓库五六十米左右,有一家木材加工厂,而这家木材加工厂正在转让,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你想怎么做?说明白点。“

”我想买下这个木材加工厂。“

”你要买下这个木材加工厂?这得花多少钱呢?你买下后准备派什么用处呢?“

凌云鹏笑了笑:”有了这个木材加工厂,我就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你的意思是……挖地道?“

”对,老师,上海的土质比较松软,挖起来并不太难,而且距离也不长,我们完全可以从地底下将那些仓库里的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走,老师,你知不知道现在一盒磺胺在市场上是什么价?那些仓库里肯定有这些宝贝,如果我们得手的话,可以提供给前线部队,还能高价倒卖,赚取不少利润。光磺胺这一项就足以让我们赚个盆满钵满。“

财帛动人心,赵锦文被凌云鹏所描绘的这个蓝图打动了,不错,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怎么可能有滚滚而来的暴利呢?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一是钱,二是人,三是图。我刚花了三千四百美金买了人力车行,实在没有钱买这个木材加工厂了,而我手下只有三个兵,要是挖地道的话,人力不够,我想问你借用六个齐恒的行动队队员参与进来,加上我们四个,一共十个人。还有就是苏州河沿岸的市政道路管道施工图纸,以便我们在挖掘过程种避免碰到自来水管和排污管道。“

这就是凌云鹏要找赵锦文的目的所在,虽然自己身边还有不少金条,但若是被赵锦文知道自己还存着这么丰厚的一个小金库,难免不会怀疑他将当初的活动经费私吞了,也有可能怀疑他将云雾山魔鬼洞里的一箱金锭占为己有了。所以购买木材加工厂的这笔钱他就是有能力出也决不可以出。

而人手的紧缺则是最大的障碍,手下的这几位,只有秦守义能干体力活,那两人偷鸡摸狗,投机取巧,坑蒙拐骗还在行,要让他们抡起铁锹挖地道,那可能连女人都不如。但光靠他和秦守义二人没日没夜地挖地道的话,工期肯定会拖长,工期越长,就越容易被发现,所以他急需人手,尽管他已经跟齐恒相交甚笃,私下里问他借用几名行动队员也不成问题,但这样做,显然是违规的,他无权调用上海站行动队,何况人多嘴杂,这事要是让赵锦文知道,心里难免会有疙瘩,所以这事一定要赵锦文出面协调才行,最主要的是这么大的一个行动,没有上级的首肯,他就是擅作主张,先斩后奏,追究的话要上军事法庭的。

另外就是手上缺少市政管道的施工图纸,如果在下面挖掘地道的过程中,误将水管或是排污管破坏了的话,那就必定会前功尽弃,甚至是暴露了他们的计划,会引起警方或是特高课的注意,显然是惹祸上身,所以一定要确保挖掘的安全。而这个市政管道施工图纸对于赵锦文的情报部门而言,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比自己去搞要方便容易得多。

赵锦文听了凌云鹏的要求之后,思忖了片刻,回答道:”这事关系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

426. 忍痛割爱

”老师,机会难得,要是那个木材厂被别人买去了,那我们就没有这个用于掩护的立足点了。“凌云鹏怕赵锦文瞻前顾后,最后失去良机,所以催促他早下决心,早点定夺。

”你可以先与那个木材加工厂的老板接洽一下,摸摸他的底牌,我这边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这事赵锦文不敢擅自做主,就像他先前担心的那样,他怕万一这事偷鸡不成蚀把米,露馅了,那他可就被推上了这场外交风波的前沿阵地,成为当局息事宁人的替罪羊了,所以他要上报给局座,让他来定夺。

”好,我等你的消息,我现在就去找那位木材厂的老板谈。“凌云鹏说完,便转身离去。

赵锦文等凌云鹏走后,便给局座去了加密电话,将这个计划的所带来的收益,具体举措,所需的资金一一向局座汇报。

电话那头,局座沉默了许久,随后做出了批示:”同意,谨慎行事,后果自负。明天给你账上打一万美金。“

赵锦文得到这个批示之后,明白了局座的意图,局座既想从中获取好处,又不想担责。

赵锦文苦笑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凌云鹏的妙影别动队的那几个队员不就是专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的吗,真要是出了事,只能由他们几个兜着去吧。

离开赵锦文那儿之后,凌云鹏直接驱车来到了苏州河北岸的这家”振业“木材加工厂,厂门紧闭,厂门上贴着转让的告示:因资金周转之故,欲转让本木材加工厂,若是有意,可致电商洽,电话:4598,业主:周维东。

凌云鹏便来到一家装有公用电话的烟纸店,拨通了周老板的电话。

”请问你是周维东,周老板吗?“

”对对对,请问你是哪位?“

”你的振业木材加工厂是不是要转让啊?“

”是的是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敝姓陈。耳东陈。陈彦秋。“凌云鹏又编造了一个假名字。

”哦,是陈先生,你好,你好!你是不是对我的这家木材加工厂有兴趣啊?“

”嗯,我确实有此意向,不知周老板能否拔冗见上一面?“

”可以可以,请问我们在哪儿见面好呢?“

”我现在就在苏州河附近,这儿有一家栊翠茶楼,要不我们就在那儿见面吧!“

”好好好,这个茶楼我知道,我马上就到。“

凌云鹏与周老板商定好了见面地点之后,便前往栊翠茶楼,这个茶楼倒也别致,人不多,很是幽静,凌云鹏订了一个包房,便独自进去候着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一个微胖,中等身材,有点谢顶的五十多岁左右的男子进入了包房。

”请问你可是陈先生?“周老板轻声问了一句,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眉目英挺,目光如炬,并没有典型的生意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刁滑。

”正是,那您就是周老板了,幸会,幸会。“凌云鹏连忙向周老板拱手作揖。

”幸会幸会。“周老板在凌云鹏的对面坐下。

”您来一壶什么茶?“凌云鹏客气地问道。

”那就来一壶铁观音吧。“周老板向凌云鹏颔首微笑道。

凌云鹏招呼侍者拿一壶铁观音茶,随后笑着问道:”周老板是福建人?“

”我父亲是山东的,我母亲是福建的。“周老板笑道:”不过我已经在上海打拼了二十多年了。上海也算是我的故乡了。“

很快,侍者将一壶铁观音茶以及一套茶具放在周老板的面前。周老板动作娴熟地给凌云鹏斟茶。

”谢谢,谢谢!“凌云鹏起身接过茶盅:”那这次周老板想把木材厂卖了是什么缘故呢?“

凌云鹏首先想要了解周维东卖厂的目的,如果这家厂有债务纠纷的话,那不仅麻烦而且旷日持久。

”唉,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家木材加工厂在苏州河边上已经开了七八年了,收益还不错,我家有个亲戚和朋友合伙在山东办了个林场,我这家木材加工厂就是靠我老家的林场的木材得以为继,所以价格上有优势,在江浙沪一带销路很好的。

但是从今年春天开始日本人就颁布了一道命令,不让林场里的木材私自外运,这下子是断了我的财路了,而且还在我老家强征民工,我亲戚的朋友一家子都被日本人强征去了德州,我是靠我的亲戚偷偷地运了一些木材过来,才惨淡经营到今天。

前些日子听说我那个亲戚因为违反日本人的规定被抓了,不仅没收林场,而且还要交罚款,否则不放人,日本人这一招可是把我们害惨了,当然是救人要紧了,我把这几年赚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去救人用了,现在我已经根本没有能力经营这家木材加工厂了。唉,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闯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是一场空啊!“周老板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凌云鹏对周老板的不幸深表同情。在这种局势下,每个人都像蝼蚁一般苟活着,不知道哪天一场风雨就被吞噬了。像周老板这样的小业主在中国比比皆是,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倭寇横行,民不聊生,有谁能为周老板这样的小老百姓遮风挡雨呢?

”那周老板想要多少转让费呢?“

”我呢,是想彻底地结束这里的产业,回福建老家去了却残生了,我把工人也辞退了,我实在是付不出工钱了,我打算把这家木材加工厂里剩下的所有木料,机器设备全都卖掉,老实说,现在让我出一笔运费把这些东西运回福建,我也承担不起,我也心灰意冷了,不想再折腾了,全都贱卖掉,早点结束早点解脱。“周老板喝了口茶,连声叹气:”唉,其实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卖,我在这儿都待了七八年了,对这厂有感情啊,不过话说回来了,不卖又能怎样,说实话,谁要是买了,那绝对合算,我那些机器设备才用了不到两年,而且还是德国的进口货。我看陈先生也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你要是愿意接手的话,我可以再让利一点,一口价,五千美金怎么样?“

凌云鹏一听,没有马上回应,他不能让对方觉察出他非此厂不买,倒不是价钱问题,价钱就算是周老板定得再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的,他担心的是这个周老板一时兴起,告诉别人,说有人想都不想,连厂子都没看,就一口答应买下了他的木材加工厂,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到的话,肯定会怀疑他买厂的目的,所以他必须抻一会儿,尽管他志在必得,也要像个精明的商人,仔细盘算之后再落定。

凌云鹏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周老板能否带我去现场看一看你的厂子呢?“

”完全可以,应该的,应该的。“

周老板说完,连忙起身,离开栊翠茶楼,带凌云鹏前往振业木材加工厂。

因为厂子就在附近,所以没走多久就到了,周老板打开厂房大门,躬身请凌云鹏进去仔细察看。

凌云鹏一步入厂房,就觉得这个厂子的规模还是很大的,厂房里面还堆放着不少原木和木材,机器设备铮亮发光,脱皮机,刨花机,切片机等木材加工机器设备一应俱全,而且成色很新,光这些机器设备和原材料加一块儿也不止五千美金,凌云鹏觉得自己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厂房的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布置简单,一张躺椅,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话机。

”这个电话机好用吗?“

”好用好用,电话号码是5268。“

”好的,我记住了,有个电话联络起来方便一些。“

”是啊,我这里设施还是很全的,陈先生,你看,怎么样,我没吹牛吧?要不是我这把年纪了,被日本人搞得心灰意冷,我是舍不得出让的。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个生活区,你雇四五个工人干活的话,完全可以住在那里,你跟我来看看吧。“

427.钱货两讫

周老板带着凌云鹏走出厂房,绕到厂房的后面,那儿还有一个临时搭建的砖瓦房。凌云鹏走进去一看,这间砖瓦房大概三十平米左右,里面有几张床,还有八仙桌,几把椅子和长条凳,一个简易橱柜,墙边还有一个瓦斯炉。

”哎,周老板,你这个瓦斯炉倒是很先进嘛。现在上海滩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瓦斯炉,没想到你这儿也有瓦斯炉。“凌云鹏对这个瓦斯炉很是感兴趣。

”这个啊,是沾了那些外国人的光,你没看见啊,这里苏州河沿岸都是一排排外国人的仓库,仓库后面有的还造了办公楼,住宅楼,外国人又不会烧煤球炉,他们就把吴淞瓦斯厂的瓦斯接过来了,所以我们这一带就烧上了瓦斯炉,这瓦斯炉啊比煤球炉方便,干净多了,再也不用为了生煤球炉而搞得蓬头垢面,烟气熏人的,而且可以随开随用,火力还可以调节大小,很方便的,不过使用时要注意安全,用瓦斯炉的时候一定要把窗户打开,要通风,否则有可能会瓦斯中毒的。而且烧饭烧水的时候要当心一点,最好旁边有人照看,万一沸水把瓦斯炉给浇灭了,就得马上把瓦斯炉给关了,否则瓦斯泄漏的话,可是要死人的。“周老板一边说,一边示范如何使用瓦斯炉:“我这儿用水用电用气用电话都很方便的。怎么样,陈先生,我这里还是蛮高级的吧?”

凌云鹏满意地点点头:”周老板,我对你这个厂子还是挺满意的,不过,我想问一下,这家厂有没有其他的债务纠纷?“

”没有,没有,这个我用人头保证,我这人喜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概不欠账,所以运营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债务问题。陈先生,这点你尽管放心。“

”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事得跟我老板再商量一下,周老板,三天之内一定给你回音,好吗?“凌云鹏要得到赵锦文的批示才能最后定夺。

”好好好,我等你回音,电话你是知道的,是伐?“

”知道知道,4598,对吧?我希望周老板在这三天里不要与其他人商谈转让事宜,我老板是个爽快人,他要是拍板了,价钱上肯定不会再压低你的,就按你说道价钱成交,你放心好了。“

”好好好,我也是个爽快人,做生意嘛,讲究诚信,我就等三天,三天之后,要是陈先生不要的话,我再与其他下家联络。“

”那就多谢了。“凌云鹏向周老板拱手作揖,随后驾车离开了。

回到博仁诊所之后,凌云鹏又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赵老板,我已经跟上家谈过了,他出价五千美金,这是最低价,我看过了,里面的机器设备都很新,场地也很大,厂房后面还有一个砖瓦房,可以安排行动队员住宿,而且也没有债务纠纷,各方面都挺不错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已经请示过上面了,原则上同意你的计划,但特别提了一句,谨慎行事,后果自负。你听明白这个意思了吗?“赵锦文重点强调了这一句。

凌云鹏一听就知道上面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有好处,当然不放弃,出纰漏,则概不认账,直接把锅甩给他们这个别动队。不过既然上面已经同意了,那人力财力就能到位了,他就能按他的计划行事了,只要得到他所想要得到的,只要能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凌云鹏也无所谓背锅。

”明白了,后果自负。那老板,钱款什么时候到?我跟上家商量好了,三天之内给他回音。“

”钱应该明天就能到账,到账后,我通知你,你到我这儿来取一下吧。“

”没问题。“

”你呀,最近变得满身铜臭味了,刚买下了人力车行,又买下了木材加工厂,到处在置业,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凌老板了。“赵锦文在电话里揶揄着凌云鹏。

”哪里啊,赵老板,我所置的这些产业不全是给你挣的吗?你就等着在办公室里数钞票吧!“

”好,托你的吉言,那我就祝凌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电话那头传来赵锦文爽朗的笑声。

”同喜同喜。“

挂了电话之后,凌云鹏又在思考如何进入那些仓库去探个究竟。这些仓库都有专人看管,要想进入并非易事,凌云鹏思忖了片刻,有主意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赵锦文给凌云鹏去了电话,告诉他钱到了,让他去取钱,凌云鹏赶紧驱车前往,到了赵锦文那儿,接过一张五千美元的汇票。

”云鹏啊,希望这笔钱能物有所值,千万不能打水漂了啊,这也就是我们上海站有这样的特权,其他地方站想要从局座手里得到额外的拨款,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老师,你放心吧,一定是物超所值,你通知齐恒了吗?让他准备六个队员。“

”这个简单,随叫随到,你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让他们什么时候到位。“

”好,你等我通知,我这几天还要再去考察一下,看看出口设在哪儿才妥当。“

”嗯,准备工作越周密细致,成功率才越高。”

“那老师,那个苏州河沿岸的市政管道图纸麻烦你尽快落实,我得研究一下才能开工。”

“我已经派情报科的人去搜集相关资料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好,一有结果,你就通知我。”

“好,云鹏,祝你成功。“赵锦文与凌云鹏握了握手。

凌云鹏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哦,对了,还有一个情况想向你汇报一下。“

”什么情况?“

”我听我的上家说,他之所以要贱卖这家木材加工厂,是因为他山东老家的林场前几个月收到日本人的一纸命令,不允许林场里的木材私自外运,所以供应链断了,他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他还说日本人在他们老家强征民工,带往德州了,我在想日本人控制林场,又强征劳工的话,应该是去造铁路,打算建造一条到德州的铁路,所以林场里所有的松木都被用来当枕木了。“

”哦,这个情报还是挺有价值的,这条铁路应该是条支线,日本人要建造这条铁路的目的应该是与主线相连,运送物资,日本军部曾经提出构建保定至济南的大本营,巩固华北的战略地位,但后来不了了之了,如此看来他们并没有舍弃这个构想。好的,云鹏,这个情况我会向局座报告的。“赵锦文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你的嗅觉很敏感,云鹏啊,你天生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

”是老师教导有方。“凌云鹏谦虚地笑着回应道。

”有些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老师教出来的。好了,去吧。“

凌云鹏向赵锦文告别,走出那栋小别墅,然后在附近公用电话亭给周老板打了个电话。

”周老板吗?我是昨天跟你见面的陈先生,我老板已经同意接手你的那家木材加工厂了,钱我已经如数带来了,你找好中人和保人,我现在就过来,我们就在那个栊翠茶楼办理交接手续,如何?“

周老板一听,喜出望外,没想到陈先生这个买家如此爽气,才过了一天就立刻给他答复了:”好好好,我这就去请中人和保人。我们在栊翠茶楼见,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之后,凌云鹏找到一家代人刻章的小店,刻了一枚陈彦秋的印章,随后前往栊翠茶楼。

四十分钟之后,在栊翠茶楼的包房里,凌云鹏与周老板与中人,保人一起完成了振业木材加工厂的转让事宜,双方签字盖章,按手印画押,随后拿着契约合同,以茶带酒,握手言欢。

428.鼹鼠行动

凌云鹏回到了博仁诊所,将他的队员们召集起来。

”大家听好了,我们马上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嗯,老大,又有新任务啦?“秦守义摩拳擦掌,一听到有任务,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对,这次我们的任务是去抢仓库。“

”抢仓库?“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

凌云鹏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对,就是苏州河沿岸的那些外国人的仓库。“

”哇,老大,这可是大手笔呀!“傅星瀚一听,来劲了,在他看来,凌云鹏不喜好钱财,对升官也不感兴趣,而且还不近女色,脑子里面都是正义啊,情义啊,道义啊,气节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想到老大要是为钱财疯狂起来,那狠劲简直能甩他们几条街:”老大,你是不是早就有此想法了,前天还专门带我们去实地考察?“

傅星瀚想起前天老大带领他们沿着黄浦江到苏州河一带逛了大半天,今天就有这个任务了。

”不谋而合吧!“凌云鹏含糊其辞地回应道,他并不希望他的队员们知道他是始作俑者:”不过,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出了纰漏,就是外交风波,我们这些人可能就被上面推出去当替罪羊了。“

三人一听,沉默了片刻。

”这么说,上面既想拿好处,又不想负责任,是吗?“傅星瀚斜着眼问凌云鹏。

”是这个意思。“凌云鹏坦陈道。

”那要是成功了,我们可以得到哪些好处?“傅星瀚迫切想要知道冒这么大的风险,自己有什么收益。

”要是成功的话,我猜我们大概是军统人员中为数不多的有钱人了吧!“凌云鹏知道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对钱财最为关心,所以用一个含糊的概念说服他们。

”老大,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是军统里面的富豪了,是吗?“阿辉兴奋地问道。

”应该是吧。“凌云鹏点点头。

”那我们干,管他什么外交风波还是外交风暴呢,富贵险中求嘛。“

”对,戏痴说的对,老大,你说怎么干,我们就跟你怎么干。“阿辉拍着胸脯保证,自从被老大从监狱里解救出来之后,每一次跟着老大做事,总是能够旗开得胜,而且收获颇丰,不仅得到了上峰的嘉奖令,而且还正式成为了一名军统人员,他阿辉做梦都没想到他也会有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候。

”老大,上面怎么会想到让我们去抢仓库?“秦守义却没有另两位显得那么兴奋,在他看来,他们别动队的任务应该是去救人啊,刺探情报啊,或是刺杀日本军官之类的,抢仓库这事似乎是强盗所为。

”上海的众多仓库都是外国公司的,那些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等于是给日寇为虎作伥,让中国的百姓民不聊生,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同时为我们前线部队提供一些紧俏物资,为我们军统上海站筹集资金。“凌云鹏将这次任务的目的给队员们讲清楚。

秦守义听后,频频点头:”老大,你说的对,那些租界里的外国商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也常常欺负我们中国人,是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那老大,我们该怎么做?“

”我已经买下了苏州河岸边的一家木材加工厂,我们以此为据点,挖地道,通过地道,将那些公司的货物运出来。“凌云鹏向三人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他的设想。

”这招可太妙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傅星瀚不由得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没想到老大你早就已经开始运作了。“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兵贵神速嘛。“

”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像是老鼠一样,在地底下打洞?“阿辉呵呵地笑了起来。

”老鼠?这比喻多难听,应该说是鼹鼠,我听说在有些欧洲国家,管间谍叫鼹鼠。“傅星瀚纠正阿辉的说法。

”戏痴的提议不错,我们就把这次任务称之为鼹鼠行动。“凌云鹏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是挖地道时发出的声音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阿辉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脸上挂着一丝担忧。

”傻瓜,你没听老大说,他已经买下了一家木材加工厂,锯木头的声音不要太响哦,你在下面挖地道,这声音早就被锯木头的声音掩盖了。“傅星瀚捅了一下阿辉。

”戏痴说的没错,我已经观察过了,我们这个落脚点与那些外国公司的仓库直线距离仅仅五六十米。而且木材厂开工时的噪音能有效地掩盖我们挖地道的声音。“

”那我就在上面锯木头吧,你们在下面挖地道,我给你们打掩护。“傅星瀚马上申领地面上的工作,在他看来,这个活远比待在地下,在逼仄的环境中挥舞铁镐,一身臭汗,灰头土脸的要轻松许多。

傅星瀚话音刚落,大家都瞪了他一眼,随即三个靠垫就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傅星瀚连忙左推右挡:”告饶,告饶,我不说了,不说了,全听老大的安排。“

”老大,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鼹鼠行动?“秦守义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前期的观察和打探工作,我打算待会儿我们就去黄浦江码头当苦力,一边运货,一边注意观察。“

”啊?当苦力,扛大包啊?“傅星瀚嘴巴长得大大的,吃惊地望着凌云鹏:”老大,这活我可能干不了,我这身子骨,一个大包也扛不动啊。而且我的左胳膊还没好透呢!那天我们不全都看见了,连那个骨瘦如柴的大叔也得一次扛两个大包,动作稍慢,就被工头打得浑身抽抽。我去了,不是要给那个工头给打死了?“

傅星瀚一脸苦逼的模样。

”老大,这活恐怕我也干不了,你看我都已经这么矮了,这要是被大包压弯了腰,以后我这个子就没法长高了。“阿辉也面露难色。

”你都二十岁出头了,还长什么个子?“秦守义见这两人拈轻怕重的,就来气,他拍了一下阿辉的脑袋,:”我看你们就是那种好吃懒做的货,每次吃饭时你咋不说自己个子小,少吃点呢,一轮到干活了,就找各种借口了。“

凌云鹏早就料到这两个人想要逃避苦力活,斜睨了一下阿辉和傅星瀚:”这次我们论功行赏,凡是出力多的,就多分一点,出力少的,就少分一点,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面面相觑,低声说道:”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大家换上粗布短褂,裤子和布鞋吧。“

凌云鹏一声令下,大家赶紧动作,不一会儿,四个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裤和布鞋,走出了博仁诊所。

429. 码头苦力

四人来到了黄浦江码头的搬运工地,找到那里的人称”四哥“的工头。

”四哥,我们几个想在你这儿找份活干干。“凌云鹏点头哈腰地给四哥敬烟,点烟。

四哥斜睨了一下这四个人:”你和那个大高个看上去倒是有把力气,不过那两个看上去不行,我这里装卸的可都是值钱的东西,要是摔坏了,恐怕连你们的小命都赔不起。“

”混口饭吃,四哥,你就行行好,给我那两个兄弟也留口饭吃吃。“凌云鹏低声下气地央求道。

”好吧,不过丑话说前面,这可是你们自觉自愿干这活的,要是搬运当中摔死了,压伤了可别赖上我们。“

”生死有命,我们自己负责。“

”那你们几个把这背心穿上,先去那儿排队等着吧,马上有船靠岸了。“四哥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背心,这些背心后面都有一个号码,工头就是按这个号码记工分的,码头工人流动性大,所以一般只认背心不认人。

凌云鹏几人便马上套上背心,走到江边那儿的队伍后面。

很快,一艘日本货轮到港了,甲板放好后,一名军官将一份货物清单交给了一名工头,这名工头看完之后站在水泥桩上大声叫嚷起来:”这一边的木箱运到苏州河那里的佐佐木仓库,那一边的麻袋运到鸠山货仓。“

凌云鹏与秦守义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开排在两支队伍中,这样可以同时观察到两个不同的仓库内的情况。

”戏痴跟着我,阿辉跟着哪吒。“凌云鹏低声吩咐道。

秦守义站上甲板,两个工人将一只大木箱放在了秦守义的背上,秦守义驮着木箱轻松地走下甲板,运到码头上的大卡车上,工头在一本本子上在秦守义的号码后面划了一杠。

阿辉的背上也放上了一只大木箱,阿辉矮小的身子完全淹没在大木箱里了。阿辉苦不堪言,用吃奶的劲扛着木箱,满头大汗,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甲板,好不容易将大木箱交给了卡车上面接货的工人,工头在阿辉的号码后面划一杠。

阿辉直了直腰,揉着酸痛的肩膀:”奶奶的,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

轮到凌云鹏了,甲板上的人将两个大麻袋放在他的背上,凌云鹏面不改色气不喘,很快就把麻袋搬到了卡车上,工头在凌云鹏的号码后面划了两杠。

傅星瀚望着这些大麻袋直发怵,对着甲板上的工人讪笑道:”大哥,给我一个麻袋就行了。“

”你行不行啊,看你细皮嫩肉的,也不是干这活的料啊!“

”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都为了这一张嘴不是?不然谁来干这个呀!麻烦大哥行行好,每次我扛一袋就行了,多了实在是扛不动。“

”好吧,你就扛一袋吧。“

两个工人将一只麻袋放在傅星瀚的背上,傅星瀚顿时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面红耳赤,两眼发黑,胸闷气短,那段三十几米的路感觉像是天堑,走一步,腿脚抖一抖,好不容易将这只麻袋搬到了卡车上。

傅星瀚直起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在那儿直喘气,看见凌云鹏又扛了两麻袋过来了,等凌云鹏卸了货之后,一把拉住了他:”老大,这活我干不了,这样下去我非被这麻袋给压死了,我干不动,我不干了。“

傅星瀚边说边将背心脱掉。

”好吧,戏痴,你和阿辉两人先去苏州河佐佐木仓库附近等我们吧!”凌云鹏知道这活对于傅星瀚而言是勉为其难了,况且他的左手刚拆石膏没多久,确实干不了这活:“你们去观察一下那些仓库的货品,看守的数量等情况。“

傅星瀚一听,咧开嘴笑了:”还是老大体恤我。“

傅星瀚连忙向阿辉招了招手,把凌云鹏的话转述了一遍。

阿辉一听,也迫不及待地将背心脱下:”老大就是老大,还是挺疼我们俩的。“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将背心交还给四哥,四哥望着这两人,摇了摇头:”你们俩是吃饱了撑的吧,没这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呀?没力气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看你们这好吃懒做的样,饿死都没人同情你。“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行不行,还有三百五十九行呢!“阿辉讪笑道。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此路不通,另找他路,你放心,我们是饿不死的,而且还能发大财呢!“傅星瀚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很是灿烂。

说完,傅星瀚拉着阿辉朝苏州河岸边走去。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四哥鄙夷地啐了一口。

卡车上的货装满了,工头招呼那些工人上车,到苏州河那边的仓库去卸货,于是秦守义和凌云鹏二人分别上了两辆卡车。

卡车到了苏州河沿岸的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之后,秦守义和凌云鹏二人将木箱和麻袋又搬运进仓库,在仓库保管员的指引下,放入不同的仓室。

凌云鹏扫了一眼这个巨大的鸠山仓库,仓库里被隔成了数间仓室,每个仓室里面都堆满了装有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木箱,铁箱,凌云鹏望了望木箱上所书写的日文,经过这段时间的日语学习,凌云鹏已经掌握了不少日文词汇,一看就明白了,果然这里存放的都是军火物资,有九六式轻机枪,九二式重机枪,百式冲锋枪,99式步枪,南部十四式手枪,除了枪械之外,还有大量的弹药,有手雷,炸药包,各式子弹。仓库外面有两排大约二十多个日本兵把守着。

”快点,快点,马上又有船靠岸了。“工头在催促着。

凌云鹏随即上了车,看见傅星瀚和阿辉二人站在远处,正数着各个仓库的看管员的数量。

凌云鹏和秦守义又来到了黄埔江边的码头,凌云鹏悄悄走到秦守义面前:”哪吒,看清楚了佐佐木仓库里的情况了吗?“

”里面有几个大的区域,我看见里面存放了大量的汽油,钢材,煤炭,甚至还有几门92步兵炮和迫击炮,还有大量的炮弹,对了,仓库里还停放着六辆卡车,三辆装甲车和一辆坦克。门口站着二十多个日本兵。“秦守义将看到的情况跟凌云鹏通了个气。

凌云鹏点点头:”这两个货仓里都堆满了军用物资。所以日本兵要重点看守,这样算下来大概是一个小队的兵力。“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船都靠岸了,你们还嘀嘀咕咕的聊个没完?“工头催促道。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赶紧去码头等候着。

这次到港的是美国肯萨斯货仓的货,凌云鹏和秦守义一听,很是兴奋,今天真是赶巧了,都是他们目标货仓的货物到港。

于是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扛着一包包大麻袋和一只只大木箱,先搬上货车,到了肯萨斯仓库前,再从货车上搬运至货仓里。

430. 了然于胸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走进肯萨斯的货仓之后,便悄悄地进行了观察,凌云鹏是教会学校毕业的,英语当然不错,所以那些麻袋和木箱上所写的货品名了然于胸,他看见货仓里面堆放了许多与民生休戚相关的物资,有大米,面粉,茶叶,食盐,白糖,酒类,罐头食品,各种药品,医疗器械,棉花,布匹,柴油,汽油,煤油,木材和一些化工原料,几乎涵盖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凌云鹏特地关注了一下各仓室的位置,尤其是靠近西北角方向,因为那儿离木材加工厂最近,他用眼睛扫了扫,那儿是药品仓室和粮食仓室。

凌云鹏与秦守义二人随即退出了肯萨斯仓库,在回码头的途中,凌云鹏借机与身旁一位看上去像是在码头混了好多年的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攀谈起来。

”师傅,我看你好像在这儿干了蛮多时间了吧?“

”是啊,我在码头上已经干了五六年了。“

”干这行蛮辛苦的哦。“

”那是自然的,但凡有些门路的,肚子里有墨水的,或是会门手艺的,谁来干这个呀,每天要肩扛背驮好几吨的东西,腰也弯了,背也驼了。没办法,像我们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又粗手笨脚不会手艺的,只能靠体力吃饭,否则只能喝西北风了。趁着自己年轻还有把力气,还能有口饭吃,等年纪大了,扛不动了,也不知道活路在哪儿呢!“凌云鹏的话像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向凌云鹏诉说着心酸。

”哎,师傅,这里的货仓里的货你都搬运过?“

”那当然,这里每个仓库我都门清,我告诉你啊,这里最大的就是那两个日本人的仓库,那里面全都是枪啊,炮啊,炸药啊,这些东西啊都是给那些日本兵准备的,我们搬这两个仓库的货时最紧张,怕万一出什么纰漏,命就没了,而且那些日本兵很凶的,你要是把他们的货放错位置,或是稍微不当心,重一点放在地上,他就冲过来,骂你是轻的,撩起来就是一巴掌,或是用枪托砸你,曾经有个工友不当心把日本人的货箱砸坏了,里面的子弹滚了出来,那人就被日本兵用刺刀活活的挑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不骗你的,那些日本人真的是没有人性,从不把我们这些苦力当人看。“

”那其他仓库呢?其他仓库应该不会是放枪炮之类的东西了吧?“

”其他外国公司的货基本上都是食品呀,日用品呀,我跟你说啊,那个美国的那个肯萨斯仓库里吃的东西最多,所以那个仓库里面老鼠也最多;而英国的那个日不落仓库里全是电线啊,五金零件啊,机器设备什么的;法国人的那个塞纳仓库里面放的都是葡萄酒,香水,雪花膏之类的,整个仓库都是香喷喷的;那个名叫西伯利亚的是俄国人的仓库,那里放的都是老酒,叫什么……伏特加,还有就是煤炭,木头,皮货。我跟这里的工头混熟了,有时好奇,就问他们,他们会悄悄地告诉你,不过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于我的,我们每天扛着这些好吃好喝的进仓库,自己只能吃咸菜和泡饭。“

凌云鹏把这些信息都记在脑海里了。

回到码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工头开始结算一天的工钱了,凌云鹏和秦守义两人都拿了五十个铜板。

干了大半天的活,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的肩膀都被磨破皮了,腰酸背痛,他们来到了苏州河边,招呼了一下傅星瀚和阿辉,随后四人一起回到了诊所。

回到诊所后,杨景诚告诉他,赵锦文让他去一次,凌云鹏猜想是那份市政管道结构图搞定了,于是赶紧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开车去赵锦文那儿。

果然,赵锦文将翻拍好的那几张有关苏州河沿岸管道分布图的照片交给了他。

”好了,你要的钱,图,我都搞定了,人等你安排好了,随叫随到。“赵锦文说着,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哎哟。“赵锦文的手正好拍在凌云鹏肩上皮肤破损的地方,凌云鹏不由得痛哼了一下。

”怎么啦,云鹏?“赵锦文神情紧张起来。

凌云鹏笑了笑:”没什么,磨破了一点皮而已。“

”给我看一下。“赵锦文一把将凌云鹏按在座位上。

”没事的,真的只是磨破点皮而已。“凌云鹏拗不过赵锦文,只得解开衬衫的衣扣。

赵锦文一看凌云鹏肩头的皮肤都要磨烂了,红肿得很,背上也是红红的一片。

”怎么搞成这样了?“赵锦文一边心疼地责怪着,一边拿出一个医药箱来,从里面拿出一瓶碘酒,用棉签蘸着碘酒给凌云鹏上药:”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你干嘛去了?“

碘酒触碰到皮损之处,一阵疼痛,让凌云鹏龇牙咧嘴:”我这不是想要了解货仓里的情况么,所以今天跟秦守义两人去码头扛大包了。“

”你呀,真不知道心疼你自己。“赵锦文嗔怪了一句:”别太拼了。“

”没事,这种皮外伤一两天就好了。老师,你通知一下齐恒,让他派六个人拉着六辆黄包车,明天早上六点到苏州河沿岸的振业木材加工厂会和,我把具体事项跟他们交代一下。“

”好,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齐恒。“

”那老师,我先走了。“凌云鹏站起身来,扭好衣扣,拿着装着那几份图纸照片的袋子往楼下走去。

”小心点,注意安全!“赵锦文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在后面叮咛了一句。

回到1号病房之后,凌云鹏将管道照片拿了出来,随后结合他所观察到的仓库之间的距离,位置,在一张白纸上画着草图。

画好草图之后,凌云鹏将其他几人叫到屋内。

”来,我跟你们具体说一下。“凌云鹏拿着一支笔,随后对照着草图,跟他的这些哥们交代开挖地道事宜。

”大家看,这里就是我刚买下的振业木材加工厂,这个加工厂里面有一间办公室,我打算在那里进行开挖,从这儿一直向前开挖五十多米,就到了肯萨斯仓库,那是个美国人的仓库,里面的物资很丰富,可以说是五花八门,这是我们的目标仓库。“

”这可太好了,通到这个仓库,就等于我们挖到了聚宝盆了。“阿辉难掩内心的兴奋,脸上流露出即将发大财的喜悦之色。

”别插嘴,听老大继续说。“秦守义捅了捅阿辉。

”地面下方一米左右会有三根管道,分别是自来水管,污水管和瓦斯管。“

”嗯?这里还有瓦斯管?“傅星瀚好奇地问道。

”是的,这里附近都是外国公司的货仓,有的公司把生活区也设立在货仓附近了,所以这儿附近都已经通瓦斯了。我去看过了,这家加工厂的后面有个砖瓦房,是用来安置工人的,里面就有瓦斯炉,那个周老板还教我如何使用瓦斯炉。“

”这倒不错,在那儿烧水烧饭倒是容易了。“傅星瀚点点头:”那我们是不是要一直住在那里?“

”那自然,我们这段时期就在木材加工厂安家落户了。不过,那里会比较挤,因为除了我们四个以外,我还向上面要了六名上海站的行动队队员作为我们的外援。“

”需要那么多人吗?“傅星瀚担心人一多,钱就会分少了。

431. 前来助阵

凌云鹏一眼就识破了傅星瀚肚子里打的小九九:”但凡你像哪吒那样吃苦耐劳,我何需这么多人手呢?今天扛个麻袋你就要死要活的样,挖地道可不比扛大包轻松多少。“

”我不是手臂还没彻底康复吗?这种重体力活干不了,而且我也不是干这个的料,我嘛,只适合干那种动动脑子,动动嘴皮子的活。“傅星瀚舔着脸说道。

”你脸皮咋这么厚呢?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在我们老家,你这种人就是废物一个,你还好意思说你只适合干动动脑子,动动嘴皮子的活?你以为你是谁啊,诸葛孔明啊?“秦守义没好气地对傅星瀚的这番言论嗤之以鼻。

”我料孔明兄也不会说外国话吧?也不具备我这种千面人的演技吧?真不知道你干嘛这么看不上我?“傅星瀚开始跟秦守义抬杠了。

凌云鹏见他俩把话题扯远了,连忙制止:”好了,别吵了,说正事。“

秦守义和傅星瀚二人见凌云鹏发话了,连忙打住。

”我刚才说了,我向行动队借用了六个人,那么现在我们就是十个人了,具体的分工是这样的,先四个人下去挖地道,其中两个人挖,两个人负责运送渣土,然后轮流作业,毕竟我们这条地道有近百米长,然后两人负责开动机器进行切割木材,这个活的目的就是制造噪音,以掩盖我们在下面挖地道所发出的声响。“

”这个活我和阿辉两个人包了。“傅星瀚自告奋勇地揽下这个轻松的活,先前他就提出来一次,结果遭受白眼和挤兑,这次他拉阿辉下水,阿辉也欣然点头。

”好吧,你们就负责锯木头吧。“凌云鹏也不指望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在挖地道的过程中出力了:”另外派一个人负责屋前屋后的警戒,其余的人负责运送货物和将渣土运往附近的工地里去。基本的分工安排就是这样。“

”老大,我有个问题,你说把货物运出去,怎么运出去?“傅星瀚提出疑问。

”这些行动队员现在都是人力车夫,就用他们的黄包车运送货物,这样可以避人耳目,黄包车的座位下面是空心的,正好可以用来藏货物。“凌云鹏早就有了对策:”不过,运送货物的时间我想放在夜晚,这样不太引人注目。“

”老大,你还真是想得周密。“阿辉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

“戏痴,阿辉,你们跟我说说,今天在苏州河岸边都观察到了什么?”

“哦,我们看了一下,除了那两个日本人的仓库前各有二十多人重兵把守之外,其他的货仓前面的看守并不是很多,也就三四个人吧,大多数是中国人,也有几个是红头阿三,基本就站在仓库门口的位置上,从今天几家货仓入库的货物来看,好像都是日用品,有棉纱,有煤油,有布匹,还有些洋火和肥皂之类的东西,那家肯萨斯仓库入库的好像是些食品,有不少是罐头食品。”傅星瀚将所看到的情况向凌云鹏汇报了一下。

凌云鹏点点头:“我也向一位师傅打听了一下,情况跟你说得相似,除了日本人的仓库是储存军火以外,其他仓库里面基本上都是百姓赖以生活的食品和日用品。”

“不过我听说那儿晚上会有警察加强巡逻的。”阿辉补充了一句。

“哦?晚上会有警察在那附近巡逻?”这点倒是凌云鹏没有想到的,他沉思了一下:“看来得调整一下计划,晚上运送物资出去太冒险了,只能等凌晨警察撤走之后再运送了。”

“我觉得我们还应该搞点伪装,万一被警察发现了,我们也好蒙混过关。”傅星瀚建议道。

“嗯,戏痴的这个建议不错,我们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活动,是得做好伪装,否则被人识破了就麻烦了。好了,大家先回屋整理一下吧,明天早晨七点出发。”

第二天五点多,凌云鹏与杨景诚和林曼芸稍微交代了几句,告诉他们这段时间他们几个不住诊所了,有事就打5268这个电话。

杨景诚和林曼芸点了点头,知道凌云鹏他们又要去执行任务了,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行人驱车来到了苏州河岸边的振业木材加工厂,进去之后,大家对这家木材厂的场地规模,机器设备都啧啧称赞。

阿辉好奇地开动了机器,随后将木条放在切割机上进行操作,很快木棍就被切成两段,而机器发出的噪声完全淹没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凌云鹏走过去,切断了电源,厂房里才恢复了宁静。

”这个声音可真大,完全可以掩盖下面挖地道发出的声音。“秦守义亲身体验了一下噪音的实际效果:”这个机器一开,我看前面的仓库都能听见。“

“要的就是这效果。”凌云鹏呵呵一笑。

没过多久,六点不到,凌云鹏在朦胧的晨色中看见有好几辆黄包车过来了,定睛一看,是齐恒亲自带队过来了。

凌云鹏将这些队员请入厂房内,厂房内空间足够大,那六辆黄包车便直接停放在厂房的角落里。凌云鹏随后将厂门关闭。

“齐队长,没想到你亲自来了!伤好了没有?”凌云鹏与齐恒握了握手,关心地询问道。

“啊呀,没想到会是你们!我身体早已经没问题了,一接到站长的电话,就马上按站长的吩咐布置下去了,我带领五名队员前来助阵,其他的队员就留在车行,由文浩负责后续的任务。“齐恒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凌队长,我们终于可以并肩战斗了。“

”欢迎你们的加入。“凌云鹏与这些行动队员们一一握手。

”大家听好了,在这儿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听凌队长指挥。“齐恒向队员们下达了命令。

”是。“

队员们整齐划一地向凌云鹏行了个军礼,凌云鹏回敬了一个军礼,这场面让傅星瀚和阿辉见了,感到分外兴奋,也禁不住向行动队员们行了个军礼。

”来,大家过来一下,我给大家讲一下具体的行动方案。“凌云鹏将那张草图放在办公桌上,随后将他的计划告知行动队队员们。

”我打算从这间办公室的一角进行开挖,随后往下挖掘,我看过资料了,原先这儿的地面距离苏州河的水面较浅,后来英国人将苏州河一带辟为仓库用地之后,把这里的地面都抬升了两米多,所以现在这儿距离苏州河水面的深度可达六米多,我们向下开挖两米左右,当然我们要避开距离我们一米左右的自来水管,排污管和瓦斯管三根管道,然后开凿一条高约一米五,长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地道,我们的目标是距离我们最近的肯萨斯仓库,我想把地道出口就设置在离我们最近的西北角,那儿是药品仓室。“

齐恒看了看图纸,听了凌云鹏的讲解后,点点头:“凌队长,看来你早已胸有成竹了。”

”嗯,凌队长,上海的土层大多是粉质粘土和砂质粉土,虽然容易开挖,但在挖掘过程中我们可能会碰到渗水的问题。“一位行动队员插了一句。

432. 集思广益

凌云鹏抬头望了望这位其貌不扬的矮个子队员,没想到有人会指出这么专业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是被他忽略的。

”你叫什么?哪里人?“凌云鹏对这名队员产生了兴趣。

”报告凌队长,我叫蔡立冬,是本地人。“

”小蔡啊,那你有什么办法解决渗水呢?“

”可以用黄沙和水泥封堵。“蔡立冬立刻提出解决方案:”我们以前也是这么处理渗水问题的。“

”你以前也干过挖地道的活?“

”没有,不过我跟着我父亲曾经打过几口井。“蔡立冬笑了笑。

”很好,你的这个建议让我们的施工更安全了,小蔡,你立了一功了,来,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这个计划中还有什么疏漏?“凌云鹏也没有挖地道的经验,不能靠自己想当然就盲目行动,必须在开挖之前尽可能全面地预估将会遇到的问题和障碍,这样才能避免发生功亏一篑的可能性。

”凌队长,我也有个想法。“一位小平头举了举手。

”你说。“

”刚才蔡立冬说了,上海的土层比较松软,也就是说不够坚固,我刚才听你说这条地道大约长一百多米,而距离上面地面是两米,那会不会发生塌陷?“

”桂自强,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齐恒转过头来问小平头。

桂自强挠了挠小平头:”我只是有这个疑问,还没想好对策。“

凌云鹏听了点点头:”这个问题确实应该考虑到。这儿虽然没有汽车经过,但若是距离较长的话,确实是容易发生塌陷。“

大家一听,都眉头紧蹙,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凌云鹏望了望四周,忽然他眼睛一亮:”有了,这里不是有这么多原木吗,我们可以把原木锯成一米五左右的木桩,然后把木头当柱子支撑着地道,每隔五米放一根,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

大家一听,也纷纷点头:“这个想法不错,这样一来,这些木桩就起到了承重整条地道上面路面的作用。”

”嗯,大家还可以再仔细想想需要解决的问题。“

”凌队长,我们在下面开挖,怎么才能保证这条地道直通货仓,而不跑偏呢?“又一个队员产生疑问。

凌云鹏点点头:”嗯,这个问题很好,对,我们在下面开挖的时候,方向感会差许多,如果不计算正确,偏离目的地那麻烦大了。“

”可以用指南针嘛,我以前带着队伍在林子里作战时,靠的就是指南针。我想在地底下也应该可以的。“齐恒想出了对策。

”我觉得可以采用,我们在上面测得的角度与下面测得的角度相一致,应该就没有大的偏差。“

”我也有问题。“阿辉举起手。

凌云鹏回过身去,望着阿辉:”你有什么问题?“

”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解决吃饭问题?“

”这个问题好解决,后面有个砖瓦房,里面有瓦斯炉,只要把食物买来就能烧煮了。“凌云鹏指了指后面的砖瓦房:”那里也能解决大家的休息问题。“

”我来负责烧饭吧,我在炊事班干过,曾经烧过大锅菜。“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兵举了举手。

“你叫什么?”

“报告凌队长,我叫孙建民。”

”行啊,孙建民,你就负责这个任务吧。待会儿我们几个出去买些吃的回来。“凌云鹏朝孙建民点点头:”我再具体说一下任务分工安排吧,我打算派四个人挖地道,两人挖土,两人运土,轮流作业,这些渣土挖出来之后,装在麻袋里,用黄包车运到附近的工地去,这样不易被人察觉,我已经观察过了,距离我们木材加工厂后面的两条马路之处,有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我们就把渣土倒在那里的建筑垃圾堆里,之后,我们将货物运出来之后,就用黄包车运到你们的车行里,暂时把货物藏在那儿,戏痴和阿辉负责切割木材,制造噪音,其余的人可以先进行警戒。齐队长,你看这个方案行吗?“

齐恒听了,频频点头:”凌队长,你的这个计划很是周密,我觉得很不错。“

”好,那我先去购买一些工具和食物,哪吒,小蔡,你跟我一起去买东西吧,齐队长,你在这儿照应一下吧,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八点了,便带着秦守义和蔡立冬一起去采购粮食和开挖工具,黄沙,水泥等物。一个多小时之后,凌云鹏就开车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几袋米面,蔬菜和肉类,还购买了铁锹,钉镐,铁锤,铁钎,指南针,铅桶,麻袋,黄沙,水泥,皮尺等物品。

”好,我们可以开工了,戏痴,你和阿辉两人先将那些原木切割成一米五长度的木桩。“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走到堆放原木的地方,两个人用力抬起一根原木,还没走几步,傅星瀚就吵吵起来:”不行不行,要掉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原木就掉落在地,差点砸到了傅星瀚的脚,吓得他面如土色。

”起开。“秦守义一个箭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原木的一头竖起,随后扛在肩上,走到机器旁,把原木放在操作台上。

众人望着大力士秦守义,啧啧称赞。

傅星瀚灰头土脸地来到了操作台边,和阿辉两人用皮尺量了量长度,随后用红漆做好记号,开动机器,把原木锯成一米五长的木桩。

其他队员也纷纷前去帮忙,将一根根原木搬到操作台旁边,随后将锯好的木桩堆放在角落里。

凌云鹏将靠近仓库一边的窗户打开,这样噪音可以从这儿传过去。

”哪吒,我们开始开挖吧。“凌云鹏向秦守义招呼了一声。

两人来到了办公室里,随后把一个柜子移开,就在柜子的地方,凌云鹏先拿着指南针测试了一下目标距离,再测量了一下角度,随后单膝跪地,手持铁钎子,秦守义抡起铁锤,敲击铁钎子,开始挖凿,半小时之后,办公室里挖出了一个宽约一米,深约五六十公分的大洞,齐恒喝蔡立冬在一旁将挖凿下来的渣土装入麻袋中。

”你歇一会儿,我来吧。“凌云鹏和秦守义唤了换,凌云鹏抡起铁锤继续往下挖凿。

一上午,秦守义和凌云鹏就往下挖了两米多。这两米大多是坚硬的水泥,当初英国人为了抬升路面所铺设的水泥地,但下面确实土层比较松软了。

中午大家吃了面条之后,又继续干活,蔡立冬和桂自强一组进行开挖,而傅星瀚和阿辉两人也锯了好几根木桩。

”老大,这声音太响了,都快把耳朵震聋了。“傅星瀚眉头紧蹙。

”戏痴,给大家都搞点棉球来,堵住耳朵,否则长时间在这噪音里生活的话,大家都要失聪了。“凌云鹏也皱了皱眉,一上午,他也被这声音搞得头昏脑胀了。

很快傅星瀚搞来了一些棉花,大家将耳朵堵住,感觉舒服多了,不被这声音搞得那么头昏脑胀了。

”凌队长,你看深度够了吗?“蔡立冬把凌云鹏拉到那个大洞那儿,凌云鹏用皮尺量了量,已经三米六了。

”嗯,可以进行横向开凿了,距离上面两米处开始开挖。“凌云鹏用皮尺测量了一下,做了个记号:”就从这里开始,这是最上端。“

然后凌云鹏用指南针和量角器测量了一下,告诉他们大致的方向,蔡立冬和桂自强二人继续站在下面进行开挖,一小时之后,再换了两名队员进行挖掘,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已经有四五米多长的地道了。

傅星瀚和阿辉已经将二十根木桩锯好了,后面就是将那些锯下来的剩余原木放在机器上随意切割,只要发出噪音就行了。

忽然一阵砸门声响起,大家一听,紧张地对望着,赶紧停下自己手里的活。

433. 噪音问题

凌云鹏连忙示意大家停下手上的活,然后将办公室整理好,恢复原状。

凌云鹏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穿上西服,走到厂门口,打开半扇门,只见一个头上扎着头巾的大胡子红头阿三站在他的面前,凌云鹏猜测他应该就是附近某个仓库的看门人。

”你有什么事吗?“凌云鹏警觉地望着他,一只手拉开半扇大门,另一只手撑着另半扇大门。

”太吵了,你们这里声音太响了,吵得我脑袋都大了,上个月这里还是静悄悄的,今天为什么会一下子这么吵?“红头阿三用很是流畅的汉语向凌云鹏抱怨道。

”哦,是这样的,原先的周老板回老家去了,他已经把这家木材加工厂卖给我了,我刚接到一批订单,要赶工,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凌云鹏讪笑着给红头阿三解释了一下。

”你们从上午一直吵到现在,我的耳朵都快聋了,我想睡个午觉都睡不着。“

这时阿辉从凌云鹏的胳膊下钻了出来,把自己耳朵里的两个棉球取出来递给红头阿三:”用这堵住耳朵就听不见这声音了,你试试。“

红头阿三接过这两只棉球,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的天啊,这让人发疯的声音。“

说完,红头阿三将棉球堵住耳朵,随后悻悻地离开了。

凌云鹏见红头阿三走了,赶紧将大门关上,轻声命令道:”大家动作快点,我们争取再干三个小时。“

凌云鹏说完,和秦守义二人把下面的两人换了上来,继续朝前开挖。挖了不到两小时,忽然负责警戒的行动队员前来报告,说是看见一队警察朝这个方向过来了。

凌云鹏一听,便连忙吩咐大家停工,随后爬出地道,将那个橱柜遮挡住地面上的大洞,但洞要比柜子大,这个柜子遮挡不住下面的洞穴。

”明天买一张大床来,放在这儿。“秦守义建议道。

”嗯,明天就去买。“凌云鹏一边掸着浑身的尘土,一边点头。

阿辉殷勤地递上毛巾给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擦脸。

”你们上来啦,我去把你们的饭菜热一热。“那位名叫孙建民的老兵赶紧给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去热菜热饭。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了凌云鹏和秦守义的面前,二人狼吞虎咽地就把饭菜吃了个底朝天,这一天的体力消耗很大。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也就是说,警察每天晚上七点开始在此进行巡逻。那么他们必须在七点之前结束挖掘行动,今天从上午十点开始到现在为止,整整九个小时,目前已经挖了大约七八米长的地道,加上垂直的高度,今天一共开挖了大约十多米的距离,不过从明天起,大都是松散的砂质粉层的土层,比较容易开凿,凌云鹏估算了一下,大概三天左右就可以挖到肯萨斯仓库了。

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左右,警戒的队员报告说警察已经离开了,凌云鹏便指挥行动队员们将一个个装有昨日挖掘出来的渣土的麻袋用黄包车运到附近的建筑工地里去,每辆黄包车装了好几个麻袋,在凌云鹏的带领下,来到建筑工地,将麻袋里的渣土倒在建筑垃圾堆里,随后折返,这样来回了两次便完成了倒渣任务。

凌云鹏算了算时间,五点十分出发,五点四十完成,基本上半小时之内就能完成倒渣任务。

等到七点左右,凌云鹏便组织队员进行开挖了,只要下面一开挖,上面的切割机便开始同步开动,这嘈杂声又开始了。

那个红头阿三又来砸门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早就开工了,我还在做梦呢,就被你们给吵醒了。你们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凌云鹏向红头阿三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啊,赶工,赶工!“

”你耳朵里面塞棉球了吗?“阿辉对着红头阿三笑了笑。

”睡着后就掉了。“

”我再送你两个。“阿辉说完,又从耳朵里将棉球取出来,放在红头阿三的手心里。

”这东西你也好意思送得出手。“傅星瀚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二锅头:”来,送你一瓶这个,保你喝了之后,能做个好梦,再响的声音也不会搅了你的好梦。“

傅星瀚将二锅头塞进红头阿三的怀里,红头阿三一见是瓶老酒,立马满脸堆笑:”还是这个好,这个好。“

”喝了这个老酒,再把那个棉球塞进耳朵里,双管齐下,包你能睡个好觉。“傅星瀚拍了拍红头阿三的肩膀。

红头阿三笑着点点头,随后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大家继续干吧。“看着红头阿三走远了,凌云鹏连忙把门一关,脱去西装,随后与秦守义二人一起下地道,今天起可以四人一起在下面操作了。

地道在不断往前延伸,已经向前推进了近二十米,用三根木桩支撑着,目前还没有发现渗水的现象。

挖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上来吃了点早饭,休息了一下,其他队员继续挖掘。

”齐队长,你到外面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听一下,地面上能否听到地下的挖掘声,木材厂的机器嘈杂声能否盖得住下面发出的声音?“

凌云鹏担心距离越远,这些机器锯木而发出的声音越是轻微,掩盖不住这地底下的挖掘声。

”好,我去听一下。“

齐恒说着,走出了木材加工厂,朝仓库方向走去,边走边仔细聆听声音,一直走到鸠山仓库附近,然后折返回来。

”怎么样,齐队长?这机器声大概能传多远?“

”凌队长,我仔细听了一下,现在地底下的敲击声音还不明显,主要是机器声盖过了下面的挖掘声,但是走到肯萨斯仓库那儿,我发现机器声已经明显减弱了,到了鸠山仓库那儿,这机器声基本上只有很微弱的声音了。“齐恒将亲身感受如实地告诉了凌云鹏。

”我已经把这儿的机器全打开进行木材加工操作了,要是挖掘的声音还不能掩盖的话,倒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因为越接近仓库,那些仓库保管员或是守卫就越能觉察到地下的声音。怎样才能掩盖得住呢?“凌云鹏不禁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个挖地道的过程中会遇到这么多的问题。

”这个简单,我来搞定。“傅星瀚拍了拍胸脯:”老大,给我一块大洋,我一准搞定。“

凌云鹏半信半疑地把一块大洋放在傅星瀚的手心里。

”你们就等着瞧好吧。“傅星瀚接过钱,一溜烟地朝外面跑去。

434. 兴师问罪

过了半小时左右,傅星瀚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大喇叭:”怎么样,老大,把这喇叭搁在机器旁边,不愁声音盖不住。“

大家见状,哭笑不得。

”你这样做,那个红头阿三又要来砸门了。“秦守义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不怕,他再来,我给他两瓶二锅头。“傅星瀚从背后又拿出两瓶二锅头来。

“好吧,就先试试看吧,不过这喇叭得离机器稍微远点,不然把我们自己都给震聋了。”凌云鹏吩咐了傅星瀚一句。

“好嘞!”傅星瀚将喇叭至于距离机器稍远处,随后一开机器,哇,那声音简直是地动山摇,吓得大家赶紧捂住耳朵。

红头阿三被这震天的声响吓得从躺椅上滚了下来,惊慌失措地望了望四周:“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地震了吗?”

凌云鹏赶紧将喇叭放到远离机器的地方,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我到外面去听听。”

凌云鹏穿上西服,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四五个人拥堵在厂门口,傅星瀚一见,赶紧将机器关闭,将喇叭藏了起来。

“你就是厂主吗?”一个头戴毡帽的中年人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我就是。”

“你们这个厂子是怎么回事啊,吵死人了。”一个光头指着凌云鹏的鼻子,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

“是啊,昨天我就想过来理论了,今天更不像话了,刚才我差点以为地震了,楼塌了呢!”一个皱纹满脸的小个子也在抱怨。

“就是,这声音太扰民了。”旁边的一位白头发老汉一脸怒气。

“我们这些人在这里也好多年了,跟以前的周老板关系也还不错,老周以前开工的时候也不至于机器这么响。而且也从来没有这么早就开工了,他都是八点之后才开工的。”头戴毡帽的中年人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道。

凌云鹏只得满脸堆笑地向众人抱拳作揖:“不好意思啊,叨扰了诸位,是这样的,我呢,刚接手周老板的这家木材加工厂,手头上呢正好有批订单要加工,货主催货催的急,所以呢,就加紧赶工,没想到影响到大家了,我真的是十分抱歉。”

“你要赶工,这个我们也能理解,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个戴毡帽的中年人见凌云鹏低声下气地给他们赔礼,也就不像先前那么兴师问罪了,反而显得很是通情达理的模样:”那你这批货什么时候能干完呢,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忍受这种声音,是吧?”

“快了快了,大约三天左右就能完工。不过这三天,我可能要把这儿的机器开足马力才能行。”凌云鹏点头哈腰地向众人打招呼:“这三天里,让诸位大叔大伯受罪了,我在这儿给大家赔礼道歉了,阿辉啊,去,拿几包香烟来。”

阿辉连忙去拿了几包老刀牌香烟过来,凌云鹏递给每人两包香烟:“不成敬意啊,原本我这个新来乍到的应该先给诸位大叔大伯问安的,真是失礼了,望诸位叔叔伯伯多担待。”

都说吃了别人的嘴软,拿了别人的手短,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那些人此时都眉开眼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好说好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哦,对了,先生贵姓?”

“免贵姓陈。”

“哦,陈老板,你一看就是那种大富大贵之人,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托你吉言,多谢了,多谢了。”凌云鹏不停地拱手作揖。

众人拿着香烟散去了,凌云鹏呼了一口气,回头吩咐了一句:“让下面的人开挖吧,然后把这儿所有的机器都打开,操作起来,把喇叭就放在我刚才放的位置上,我去外面听听看。”

大家按照凌云鹏的吩咐将机器开足,在上面进行切割,刨花等木材加工操作,机器声隆隆作响。

凌云鹏走到距离办公室二十多米的地方,站在那儿基本听不到下面发出的声响,机器声放大之后掩盖了所有的声响,随后他蹲下身子,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仔细聆听下面的声响,虽然不明显,但偶尔还会听到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

随后凌云鹏起身朝前走去,走到肯萨斯仓库时,机器声渐渐小了,看来还得将喇叭靠近一点机器,这样能起到掩盖作用。

凌云鹏回到木材加工厂,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于是他给傅星瀚二百法币:“戏痴,你和齐队长二人去买一张六尺宽的大床来。”

“好嘞。”傅星瀚接过钱,他最喜欢逛商店了,正好出去逛一圈。

“快去快回,别想着东游西荡。”凌云鹏一眼识破了傅星瀚的心思,赶紧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傅星瀚不情愿地答应着,被戳穿心思的感觉真的很令人沮丧。

凌云鹏说完,举着煤油灯又来到地道中,,现在他们已经又向前推进了三米了,凌云鹏不时地拿出指南针计算着角度,他打算把地道出口安排在肯萨斯仓库的西北角,这个仓室里面存有大量的药品,而这个是目前前线战士急需的,也是黑市上最能赚取暴利的。而旁边的仓室里则是存放了不少粮食和食品。这两个仓室是他们重点光顾之地。

傅星瀚和齐恒二人将一张大床买回来了,这张大床足以遮盖办公室里的那个大洞。

挖掘工程进展得很顺利,到下午三点时,已经挖了约三十米的长度,超过一半的距离了,比预计的快了不少,但就在这时,发现地道的天花板上出现了渗水现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水滴一滴滴地往下滴漏,凌云鹏赶紧采取补漏措施,蔡立冬立马将黄沙和水泥搅拌了一下,涂抹在漏水处,很快解决了漏水问题。

“我估计是上面的水管接缝有漏水现象,所以水就从那里渗出来了,这个区域都比较潮湿,而这里的土层是粉质的,所以漏水会比较明显。”蔡立冬向凌云鹏解释了一下渗水的原因:“凌队长,我建议,这一段都要用水泥封堵一下,否则有可能我们在挖掘过程中对上面的土层和水管有震动,会加速水管的渗水现象。”

“好的,听你的,你把这一段都用水泥封堵上吧。”凌云鹏觉得蔡立冬讲的很有道理,频频点头。

用水泥封堵好这一段地道天花板后,凌云鹏放下心来。开挖小组继续往前推进,到了晚上七点前,已经挖了近四十米的长度了,在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向前开挖时,蔡立冬和桂自强二人便将渣土运了出去。

“收工了,大家快上去吧。“凌云鹏吩咐大家赶紧出地道。

凌云鹏等四人出了地道,随后将那张大床搁在洞口处,正好可以遮挡掉地道口。

435. 大打出手

孙建民已经将热菜热饭端到了他们面前:”凌队长,你们辛苦了,快吃饭吧!“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随即望着大家,笑着说道:”按照今天的速度,我们明天就能打通了。“

”真的?那太好了!”齐恒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凌队长,我们快成功了!”

其他队员一听也兴奋异常。

“不过越是到后面,我们就得越发小心,以免功亏一篑,而且我们还得做好一些接应工作。”凌云鹏虽然有种即将获得成功的喜悦,但更有一种忧患意识:“明天我们就要挖到达肯萨斯仓库的西北角的货仓了,我们向上挖掘的时候,会不会被仓库保管员发现?如果这样的话,西洋镜马上就被拆穿了。”

“老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样吧,等你们挖到肯萨斯仓库时,告诉我一声,我和阿辉去把那些仓库保管员引出来。”傅星瀚自告奋勇地承担起这项任务。

“好,那就看你们的了。”凌云鹏向傅星瀚点了点头,只要傅星瀚这家伙出面,搞事情是他的拿手好戏,这点凌云鹏充分相信傅星瀚的能力。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齐恒便指挥行动队的队员们将渣土倒入工地的建筑垃圾堆里,昨天挖掘的土方量比较大,所以往返了三次后才倾倒完毕。

等到七点半左右,凌云鹏便指挥挖掘小组的队员们进入地道,开始挖掘,大家配合默契,而且有了前两天的经验积累,开挖很顺利,进度不断在加快,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已经挖到了肯萨斯仓库的西北角处,接下来就是往上挖掘了。

凌云鹏跑出地道,对傅星瀚和阿辉叮嘱了一句:“戏痴,阿辉,我们已经到位了,就看你们的了,时间尽量拖长。”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点点头:“放心吧,老大。”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一路上吵吵闹闹走到了肯萨斯仓库附近。

到了仓库前面,阿辉一把抓住傅星瀚的衣领,扬了扬拳头:“你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怎么啦,我就欺负你了,怎么啦?”傅星瀚将阿辉往肯萨斯仓库的门口推去,一边推搡,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你以为你长能耐了,敢对你大哥这么说话了,是吗?”

阿辉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守在货仓门口的仓库保管员那儿:“师傅,你帮我评评理,这个人欺负我妹妹,把我妹妹的肚子搞大了,现在我让他娶我妹妹,他死活不肯。”

仓库保管员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听完这活,便对傅星瀚好言相劝:“你这个不对,你怎么能这样呢,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嘛。”

里面的两位看仓库的人见这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连忙从里面跑了出来,站在门口,一观究竟。

“大叔,你可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啊,来来来,你们都来听听,帮我评评理。”傅星瀚见不仅里面的仓库管理员出来了,连周边其他货仓的看仓库的人也都出来了,把他们围在中间,于是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你们大家看看我,我这人长得怎么样?是不是长得蛮周正的,不比现在的电影明星差吧,不说是玉树临风吗,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了吧,是不是啊?”

大家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暗自发笑,心想: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厚脸皮的人,把自己说成貌比潘安的,不过说实话,这个人长得确实是蛮眉清目秀的。因而大家附和道:“是是是,你长得确实蛮像模像样的,所以好骗人家小姑娘呀。”

“这位大叔,你这个话我听得不舒服,什么叫长得确实蛮像模像样的,所以好骗人家小姑娘呀?我人长得白白净净,又不等于我是个骗子啰,我也是规矩人家出生呀,我的爹地是银行经理,我的妈咪是大家闺秀,我是一个正正宗宗的有钱人家的小开,你们说,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是伐?”

大家见傅星瀚确实衣冠楚楚,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想必是个多情风流之人。大家津津有味地听着傅星瀚讲故事,不一会儿周边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仓库前面的空地都站满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有钱人的公子,你把我妹妹的肚子搞大了,你就要娶她,你不娶她,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呢?”阿辉也不甘示弱:“你要是不娶她,那你必须拿一笔钱出来补偿我小妹,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娶你妹妹?你有没有搞错?是你妹妹心甘情愿倒贴我的,我又不想跟你妹妹有什么瓜葛,是你妹妹一个劲地勾引我,把我灌醉了,老实说,我到现在都怀疑,你妹妹肚子里怀的是不是我的骨肉,你妹妹天生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我之前,不知有多少个相好的,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的种呢?这个绿帽子我是不戴的。大哥,大叔,你们大家给我评评这个理。”傅星瀚理直气壮地叫嚣着。

“你这个混蛋,不仅糟蹋了我妹妹,还在这里败坏她的名声,我跟你没完。”阿辉说着,一拳击中傅星瀚的下巴。

傅星瀚被冷不丁地挨了一下,连退两步,一摸嘴角,牙齿被打出血了,心里暗骂一句:奶奶的,说好只动口,不动手的,好你个阿辉,居然来真的了,你真以为我戏痴只会动嘴皮子,不会动爪子吗?看谁打得过谁。

傅星瀚恼羞成怒,立马冲了上去,与阿辉扭抱在一起,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难解难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上前拉架,可越是拉架,他俩越是打得凶,越是要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姿态,直至竟然扭抱着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大家见状,有的连忙跑过来劝架,有的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白戏,有的怕伤及自身,便摇摇头走开了,更有甚者在一旁推波助澜,频频叫好。

“哎,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哎呀,男人嘛,这种事情难免的,花钱消灾嘛,你拿点钱给他们,不就没事了吗?”

“好了好了,别打了,以后万一结婚了,就是大舅子跟妹夫呀,这总归是一家人嘛,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不过男人嘛,什么都能忍,就是这个绿帽子是不能忍的,否则传出去,可怎么见人呢?”

“是啊,是啊,要是肚子里的种是个野种的话,给人家的野种当爸爸,这可真是冤枉死了啊!”

……

这里平时很是安静,根本没这种热闹可看,今天居然有人为了个桃色事件大打出手,因而激发了他们隐藏在内心的看热闹的因子,有人貌似相劝,但其实内心希望他们俩打得越激烈越好,所以一边说着熄火的话,一边又说着拱火的话。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从拌嘴一直到打不动了,坐在地上喘息,从太阳高照到夕阳西下,打了整整三个小时。两人打得像乌眼鸡似的,满头满脸满是尘土,衣衫不整,鼻青脸肿。

436. 水到渠成

众人好生相劝,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两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拍拍屁股,离开了肯萨斯仓库前面的空地。大家见当事人走了,也全都散了,回到了各自的仓库。

就在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大打出手之际,凌云鹏和秦守义几人加快挖掘,在两人还没打完架之前就挖通了肯萨斯仓库的西北角仓室的地道出口。

凌云鹏用尽气力将头顶上的那几个纸箱朝边上挪了挪,从地道口钻出来,凌云鹏发现地道口靠近墙角,周围都是纸箱和木箱,这个位置倒是很隐蔽的,凌云鹏庆幸自己的计算正确,没有走弯路。

凌云鹏将前面的几摞箱子朝旁边挪了挪,理出一个通道,随后打开手电,朝那些纸箱上照了照,发现靠近东北墙角存放的是多息磺胺,便悄悄地将一箱多息磺胺搬入地道里,秦守义在下面接着这箱药品,随后递给了蔡立冬,凌云鹏一口气把一摞十多个装着多息磺胺的纸箱全搬光了。

凌云鹏在仓室里听到外面看仓库的人纷纷说笑着进仓库了,连忙将纸箱恢复原状,随后钻进地道,将一摞纸箱遮挡住这个洞口,躲在地道口关注着外面的情形。

“没想到今天还看了这么一出白戏,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不是我说你啊,老洪,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看着那两人斗得像个乌眼鸡似的,也不上去劝劝。”

“劝什么劝,狗咬狗,一嘴毛的,一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睡了女人不想认账,一个水性杨花勾引男人,之后想要逼迫男人奉子成婚,那个小个子不就想要讹上一笔钱么,你说这几个玩意儿哪个是好东西?你还让我上前去拉架,我呸,这种人这世上少一个好一个!”

“我也觉得洪师傅说得对,这社会风化就是给这些人带坏的,一个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另一个呢,见钱眼开,都是一些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不要脸的东西。”

“嗯,还是大民懂我,老牛,你就是老好人一个,怕得罪东,得罪西的,其实两边都得罪,你没看见那两家伙走的时候,看都不看你一眼,还都一把把你的手给甩开了。”

“唉,他们在气头上,我跟他们计较这个干嘛,好了好了,不谈了,哎,老洪,时间不早了,你今天还回家吃饭吗?”

“当然,昨天我老婆说今天晚上吃荠菜馄饨,让我早点回去。”

“老洪,你好福气啊,老婆贤惠,在家忙前忙后,儿子争气,去洋行做事,女儿嘛嫁了个教书先生,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啊!”

“这话我爱听,所以我要惜福嘛。“老牛的话说得老洪眉开眼笑:”其实老牛你也可以的,再找个老伴搭伙过日子不就结了,何苦要一个人终老一生呢?”

老牛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比不得你,算命先生给我算过命了,说我这人是克妻的命,我可不想害人家,算了,我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

“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你就是死脑筋,怎么样,你们跟我一起回家吃馄饨吧!”

“那怎么行,这儿总归要有人看着的。”老牛摇了摇头。

“就你最小心翼翼了,其实把仓库门一锁,出去个把钟头会有什么事,你就是胆子太小。”老洪指了指老牛,笑了笑:“那大民,你跟我回家吃馄饨吧,这馄饨要现包现吃才好吃。”

“好嘞,洪师傅,我跟你回家。我好几天没见师母了。”

“你师母这几天也在念叨你,说你这孩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妈,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她说我们这个当师傅师母的要是再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所以叫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家去吃顿馄饨。”

“师母人真好!”大民听了很是感动。

“这话待会儿你对着你师母说吧。”老洪拍了拍大民的肩膀,扭头问老牛:“老牛,你真不去?”

老牛笑着摇摇头。

“好吧,我待会儿带一点给你尝尝,我老婆的手艺很不错的。”

“那我就先谢谢了!”老牛朝老洪拱了拱手。

凌云鹏在地道口听见了外面那几个人的对话,知道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在看仓库,这可是一个好时机,于是,他将头顶上的一摞纸箱朝旁边挪了挪,随后从地道口钻了出来,将那些箱子朝旁边推了推,然后跑到仓室里,打着手电看了看那些纸箱上的药品名,有的是心脏病的药,有的是胃药,有的是治疗肺炎的药,凌云鹏觉得都是好药,每一种都搬了两箱交给地道口的秦守义。

忙碌之中,凌云鹏的手电筒掉落在地,发出声响,凌云鹏一惊,连忙蹲下身子,将手电筒捡了起来。

外面的牛师傅听到了声响,有些奇怪,朝西北角的仓室走了过去,凌云鹏急中生智,想起那位师傅告诉过他,肯萨斯仓库里都是吃的,所以老鼠也最多,于是他模仿老鼠发出的“吱吱“声。

”又是老鼠。“牛师傅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这老鼠,去哪里不好,偏偏钻到了药品仓室里去了,难道是吃了太胀了,自己去找消化药吃了,最好这些药把这些耗子全都给吃死了。“

牛师傅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到了值班室里,倒了一小杯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五香花生米,喝口小酒,吃一粒花生米,然后嘴里哼着京剧的调调,好不自在。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凌云鹏觉得还是应该更为谨慎一些,于是决定暂时撤回去,先观察一下这几个仓库保管员的作息规律再行事,于是他派蔡立冬在这地道口潜伏着,观察着外面几个仓库保管员的动静。

凌云鹏将在药品仓室里拿到的一些药品先运回了木材厂。

“凌队长,你们回来啦?”

齐恒见到凌云鹏和秦守义从地道口爬了出来,还带回了几箱药品,连忙上前迎接。

“齐队长,地道里还有十几箱药品,你让队员们下去拿一下。”

“哎,交给我吧。”齐恒马上招呼了一下其他队员,自己率先下了地道。

不一会儿,那些药品全都悉数堆放在厂房里了。

“凌队长,祝贺你首战告捷。”齐恒望着这一堆药品,心情飞扬。

凌云鹏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了笑:“这还算不上大捷,我们的地道口正好是在药品仓室里头,所以就先拿了一些药品过来,其他的物资都存放在不同的仓室里,现在那里还有一个仓库保管员在那儿守着,不便动手,我让蔡立冬守在地道口观察动静,了解一下这些保管员的作息规律,我想等到那些仓库保管员都入睡了,我们再行动,扩大战果。”

“嗯,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来日方长,反正也不是一锤子买卖,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们就瞅准时机再动手。”齐恒对凌云鹏的谨慎很是赞赏。

凌云鹏一回头,看见傅星瀚和阿辉两个人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他已经在地道口听见三个仓库保管员的对话,知道傅星瀚和阿辉为了掩护他们,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好戏,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因而给他们创造了挖地道的机会,没想到他俩的这出戏还真是逼真,居然搞得灰头土脸,脸上像是开了染料铺似的。

”今天你们俩算是立了大功了,没有你们做掩护,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老大,有你这句话,我们这点伤也就算不得什么了。“阿辉咧开嘴笑了。

”什么叫算不得什么,我都被你打得快破相了,说好了只动口不动手,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来真的了,你看看,我这半边脸肿得,现在我这个face都一大一小了。“傅星瀚唠唠叨叨地抱怨着:”我这张脸可是我的饭碗,你这不是要砸我饭碗吗?“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437. 首战告捷

”好了,戏痴,别像娘们似的唠叨个没完,你脸上的伤过两天就消肿了,不碍事的。“秦守义见不得傅星瀚那种娘娘腔。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才晚上七点多钟,便对大家挥了挥手:“大家先睡会儿,我估计要等到半夜才会有行动,我们大家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大家点点头,便散去了。

睡至午夜十二点多时,蔡立冬从地道口钻出来,凌云鹏睡得很警醒,听到地道口有动静,便马上睁开了眼睛。

“立冬,情况怎么样?”凌云鹏开口问道。

“我听见他们打呼噜的声音,便从地道口钻出来,我打开仓室的门,看了看值班室,那几个人全都睡着了,所以我就过来通知你了。”

“嗯,好,辛苦了,立冬。你就在这儿先躺一会儿,我带他们下去。”

凌云鹏赶紧起身,随后到厂房里和后屋里招呼了一下行动队员们,大家马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凌云鹏进入地道。

凌云鹏从肯萨斯仓库的药品仓室里钻了出来,打开仓室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值班室门口,只听得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凌云鹏回到药品仓室,轻声对下面说道:”哎,你们快上来吧,抓紧时间搬运。注意,千万不要发出响声,最后出来时把脚印擦干净。“

很快,从仓室里陆陆续续钻出其余八个脑袋,凌云鹏打开仓室门,指挥这些队员到不同的仓室里去搬货,有些仓室的门被锁住了,但这对于凌云鹏,阿辉,齐恒等行动队员们而言,是小菜一碟,用一根铁丝一拨拉,就迎刃而解了。

大家行动迅捷,忙而不乱,很快就将各仓室的货物都搬了一部分放到药品仓室集中起来。

”好,撤。“凌云鹏看看差不多了,便一声令下,指挥大家撤离。

大家将这些货物一件件通过地道口传递下去,然后一行人在地道内形成一条传送带,将这些货物逐个搬运到木材厂的地道口,蔡立冬在那儿做接应。

凌云鹏将最后一件货物递下去之后,便起身再次检查了一下四周,他脱下身上的外衣,蹲在地上,将地面上的那些脚印擦干净,然后将那些药品按照原来的样子整理好,把通道堵住,然后从地道口下去,他用尽气力将那两摞纸箱慢慢地拉过去,遮挡住了那个洞口。

当凌云鹏回到木材加工厂时,所有货物全都堆放在了厂房的空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凌队长,请你来检阅一下今天的战绩。”齐恒满面红光,指着这一大堆的货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嗯,不错,战果累累。”凌云鹏望着这些品种繁多的货物,也喜不自禁:”来,齐队长,我们一起清点一下这些货物吧!“

”好嘞。“

齐恒和凌云鹏一起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获:各种药品二十五箱,大米二十袋,食盐五袋,白糖四袋,罐头八箱,棉花四包,布匹三捆,柴油,汽油,煤油各五桶。

”我们发大财啰!“阿辉蹦得老高。

”先把这些物资运到车行,后面的事就由站长决定吧!“凌云鹏对齐恒说道。

”啊?这些东西与我们无关啊?“傅星瀚一听,很是吃惊,他以为这些东西可以占为己有,便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横了傅星瀚一眼:”这些物资由站里统一调配,你放心吧,你的那一份站长肯定不会少你的。“

”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傅星瀚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毕竟站长的渠道要比我们多得多嘛。“

”来,我们把这些东西装到黄包车上去。“

黄包车座位下面的空间有限,只能放一麻袋的货物,这样一来,大概一次能放六麻袋的货物,而纸箱和木箱因为体积的缘故,放不下去。因而只能化整为零了,将箱子拆开,把里面的药品,罐头等物品分散放入座位下面的空隙里。可就算是这样,也只能一次运走一小部分的货物。

“凌队长,你看是不是让文浩多派一些黄包车过来进行装运?”齐恒觉得目前运力不够,便想多用一些黄包车来增加运力。

凌云鹏想了想,其实要扩大运力的话,把那辆救护车开过来,就能一下子全都运走了,但这样目标太大,而且是救护车频繁出入此处肯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所以当初他心里就否定了用救护车运送这些货物。

若是用货车来运送的话,从他这儿装货是没问题的,他的木材厂出货用货车装运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运到舒捷车行那儿卸货可就会有问题,舒捷车行毕竟在租界内,人力车行内别说是把货车开进去了,就是小轿车也是无法开进车行内的,那么卸货的话,只能放在车行前面的小马路上进行,但那儿人多眼杂,这些货物可全都是见不得光的,万一被好事者发现,向警察局告发,那被毁的不仅是董文浩和他的队员们,连他们这四人也一定在劫难逃。

可若是增派黄包车和人员的话,虽然运力增强了,但也会带来新的问题,如果木材加工厂常常出现黄包车,就算是有人坐在上面,也多少有点不正常,这会使得周围的人对这些黄包车和黄包车夫产生好奇,甚至是怀疑和警觉,毕竟这周围都是货仓,警觉性高的仓库保管员比比皆是,所以必须小心行事。

所以,增派黄包车也并非是妥当之举。

齐恒见凌云鹏迟迟未给予答复,便又问了一遍:“凌队长,光靠我们这几辆黄包车运力有限,你看……”

“齐队长,我知道这运力有限,但若是增派黄包车的话,也许会产生其他问题,引起他人的怀疑和警觉。”凌云鹏打断了齐恒,然后将他的担心说了出来:“现在已经有六辆黄包车在我这里了,你们这些天不出车,待在这儿问题还不大,可一旦开始运送货物之后,你们就会频繁出入这儿,这多少有些反常,毕竟这儿不是火车站,码头这些客流量大的地方,需要多辆黄包车,若是被好事者或是有心人多加关注的话,可能会出纰漏。”

齐恒听凌云鹏这么一说,觉得在理,这儿又不是什么公共场所,一般黄包车不会经常光顾一家木材厂,所以他们若是常常出入这儿的话,确实有可能受人以柄。

“那怎么办?”

“尽量在人少的时候进出,比如早晨警察五点离开这儿,你们就这个时间出去,从这里到你车行大约单程要将近一个小时,来回就是两个小时,这点货物需要三四次才能运完。出去时也不能六辆车一起走,否则像是一个车队,太引入注目了,每次只能出去一到两辆车,而且车上面尽量要坐人,间隔半小时左右,这样可以减少周边人的怀疑。“凌云鹏在给齐恒设计运送方案。

”凌队长,你说的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可千万不能在最后一个环节上出了岔子,我赞成这种少车多次的方式进行运货。我们尽量等人少的时候进出这里,那这第一批货是不是就放在今天凌晨五点多出发?“

”对,我们不能冒险,第一批就放在凌晨五点多,等警察撤走之后开始运货。这个时候大家还都睡着,大街上很少有人走动,这个时间还是比较安全的,剩下的几批我建议放在晚间进行,我觉得晚上更安全一点,虽然有警察巡逻,但这个时候,大街上人也少,不引入注目,而且在这儿巡逻的警察主要是提防这儿的仓库出意外,一般也不会拦黄包车,所以我觉得你们晚上运货更安全一点。当然,这也不一定,如果雾天,雨天的话,街上没什么人,早晨这段时间还是可以利用起来的,反正见机行事吧!“

齐恒听后,频频点头:”好,凌队长,我知道了。“

438. 再接再厉

“对了,齐队长,你让董队长负责好货物的保管工作,并且将那些散装的物品用其他纸箱再包装起来,而这些原装的麻袋都要如数还给我,那些大米,食盐,白糖必须改用其他麻袋重新打包。我建议最好是用与你们车行有关的纸箱包装,如果没有的话,不妨去印刷厂里印一批这样的纸箱,麻袋。“

“这么说,这些麻袋和纸箱你还有用?”齐恒有些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对,这些麻袋,纸箱,木箱都不能流出去,这上面都印有英文商品名,你们要是用原装袋子运出去的话,一旦出纰漏,很快就会被查到的,那我们这条秘密运输线也就毁于一旦了。”

齐恒一听,方才意识到这包装袋的重要性:”好,我明白了,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文浩的。桂自强,蔡立冬,孙建民,你们仨明天随我第一批走。袁飞,池锐你们俩第二批走,来,我把线路跟大家交代一下,大家要注意,尽量走小路,以免遇到日本宪兵和警察。“齐恒马上将人员和线路安排布置下去。

”是。“

”好了,大家都去睡吧。”凌云鹏伸了个懒腰,这几天他的体力消耗很大,感到浑身酸痛,在地道下面挖掘时只能屈身跪着,或是蹲着,这对于他和秦守义这样的高个子而言,真的是受罪。

终于熄灯睡觉了,凌云鹏就睡在了办公室里,地道口上面的那张大床上,秦守义怕打扰凌云鹏休息,便跟齐恒的几名队员一起睡在外面的厂房地面上,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毛毯便和衣而卧了。

凌云鹏的脑袋一挨到枕头就很快就睡着了,并且发出轻微的鼾声,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凌云鹏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表,知道自己睡过头了,赶紧起床。

凌云鹏朝窗外看了看,今天外面一片浓雾笼罩着,有大雾做掩护,这可是求之不得的,这个天气还真是给齐恒他们运货创造了便利。

走出办公室,凌云鹏发现厂房里原有的六辆黄包车只剩下三辆了,走过去拉了拉,发现是空车,看来齐恒他们已经跑第二趟了。

“齐队长让我不要叫醒你,说你这几天最辛苦了,让你多睡一会儿。”秦守义见凌云鹏四下里张望着,心想一定是在找齐恒,便走过来向凌云鹏解释了一下。

凌云鹏笑着挠了挠头:“睡得太死了,连齐队长他们来回几趟都没听见。”

“老孙已经把白米粥烧好了,我刚吃过,粥在桌上,应该还热乎着呢,你先去吃点吧。”

“好,阿辉和戏痴呢?”凌云鹏刚才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傅星瀚和阿辉的身影。

“这两人到现在还没睡醒呢,可能昨天打架打累了,现在还在后面睡回笼觉呢!”

“这几天他们也挺累的,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哪吒,待会儿我们再把剩下的货物都装那三辆黄包车里。”

“好。“

凌云鹏去洗漱了一下,刮了刮胡子,随后盛了一碗粥,吃了起来,要说孙建民的烹饪技术还真不错,这粥烧得很是粘稠,凌云鹏不知不觉地一连喝了三碗粥。

”老大,你说我们这个地道还往前挖吗?”秦守义站在凌云鹏的身旁,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喝着粥,嘴巴张了张,又抿了抿,欲言又止的模样,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说了出来。

凌云鹏一边喝粥,一边扭头望了望秦守义:“哪吒,你有话就直说吧。”

“老大,后面还有两个是日本人的仓库,里面都是枪支弹药,我们是不是也进去捞上一票?”秦守义对军火仓库似乎更感兴趣。

凌云鹏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看见那些好枪,心里就痒痒。”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往前挖了?”秦守义身子前倾,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这笔大买卖可不能轻易地放过,不过那两个仓库挖掘起来有点麻烦,得筹划得更周密一些才行。”凌云鹏眼皮子可不会这么浅,得到一些民用的物资就心满意足了,那些军火才是前线最需要的物资,好不容易挖到了聚宝盆,怎能轻易地放过?

“是不是那些日本兵的缘故?”

“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我们上次扛大包时也发现了,日本兵差不过是一个小队在这两个仓库那儿重兵把守,所以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有很大难度,再者,那里离我们木材加工厂超过两百米,木材厂发出的噪音根本起不到掩护作用,我站在鸠山仓库附近听过木材厂发出的声音,全部机器开足马力进行加工操作的情况下,那声音也已经微不足道了,所以,如何掩盖我们在地底下的开挖所发出来的声音也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这两个问题能解决了,那到日本人的军火仓库里盗取军火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方便了。”

“老大,那你现在有想法了吗?”秦守义急忙问道,在他眼里,凌云鹏总能有奇思妙想来解决各种难题。

”暂时还没有。“凌云鹏摇了摇头,然后用筷子蘸着粥汤,在桌上画了起来:“不过要想进日本人的仓库,就得先经过英国人的仓库,我给你算一下,挖到英国人的仓库,我们必须继续向前推进五十多米,其中肯萨斯仓库长度大约四十米,两个仓库间隔十多米,而日不落仓库也有三十几米长,再加上与佐佐木军火库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五十米,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向前挖掘一百三十多米的距离才能到达佐佐木仓库。

而佐佐木仓库有八十多米长,再加上与鸠山的仓库之间的二十米,再有一百米的距离,所以说,从肯萨斯仓库到鸠山仓库,我们必须开挖两百三十米左右的长度。按我们现在的速度,一天能开挖三十米左右,起码要一周时间,而在挖掘过程中,你不能惊动到任何人,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你在下面挖地道,这确实不那么容易。”

秦守义一听,感到有些失望,这个风险太大了,最主要的是距离木材加工厂太远了,近距离的话还有噪音可以做掩护,到了二百米之后,木材厂的掩护功能就丧失了,这可真是伤脑筋,可是他又不愿放弃这个设想,就算得不到这些军火,炸掉这个军火库也是奇功一件。

“要是实在是盗取军火不成,那有没有办法炸掉日本人的这两个军火库呢?”秦守义眼里露出一种豁出去的毅然决然的目光。

凌云鹏见秦守义的目光里有一种决不罢休的凌厉,不禁有一丝担忧,他担心秦守义会不顾一切地去炸毁那两个军火库,虽然这个想法并非异想天开,孤注一掷的话完全可能实现,但这么一来,周边的仓库也都会毁于一旦,他们现在刚刚开始囊中取物,可不能眼看着到手的这些物资就在这“轰”的一声爆炸中,在大火球里灰飞烟灭,化作尘埃了,就算是最后要炸毁军火库,也得等其他仓库里的物资捞个够才行,所以炸毁军火库是个选项,但不是当前的选项,而是最后的抉择。

439.一帆风顺

“哪吒,这事你可不能擅自行动,我们应当想方设法得到第一种结果,争取盗取那两个仓库里的军火,把这些武器运往前线。”

秦守义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凌云鹏这么一说,他算是吃了定心丸了,看来老大并没有想要放过那两个日本人的军火库:“这样最好,那老大,要不,我先去下面挖地道去。”

“没有噪音做掩护,你怎么挖?”凌云鹏一听就知道秦守义有些兴奋过头了,连忙提醒他。

秦守义摸了摸脑袋,憨憨地笑了起来。

“你先把那两人叫起来,让他们继续锯木桩,地道越长,需要的木桩越多,存货已经用完了,让他们继续干活吧。”凌云鹏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那两人竟然还没有动静,有些按捺不住了。

“好,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秦守义去后面的砖瓦房叫醒傅星瀚和阿辉,凌云鹏则将剩下的货物装入那三辆黄包车里,正忙碌着,齐恒和蔡立冬回来了。

“齐队长,你们回来了?”凌云鹏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顺利吗?”

“挺顺利的,今天正好有大雾,我们就早晨连跑了两趟,这两趟我们专走小路,所以没有碰到日本宪兵的巡逻队和警察,还是挺顺利的。”齐恒边说,边脱下外套:“跑了一圈,热死了。”

“老齐啊,你在拉车啊?”凌云鹏见齐恒身上穿着人力车夫的背心,笑了笑,随后将两杯水递给齐恒和蔡立冬,齐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就把水喝完了。

“慢点喝,看你这身汗。”凌云鹏见齐恒大汗淋漓,以为他是伤愈后不久所出的虚汗,不禁有一丝担心。

“是队长硬是要拉车的。我拦不住他。”蔡立冬红着脸说道。

“哎,我也得锻炼锻炼嘛,何况回来时份量轻多了。”齐恒笑着拍了拍蔡立冬的肩膀:“立冬啊,别有心理负担,我正好试试我这伤口长好了没有,你看我一大圈跑回来,一点事都没有。“

凌云鹏听齐恒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

“哦,对了,凌队长,文浩让我代他向你致敬,说你是我们的大财神。”

“哈哈哈,财神不敢当,汪洋大盗倒是当之无愧。”凌云鹏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想跟你一块儿共事。”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块儿共事了吗,我负责盗,你负责运,他负责藏。”

“对对对,我们各司其职。”齐恒笑着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凌队长,这几车货装好了没有?我得加快我的任务进度呢!”

“差不多了,那辆车已经装好货了,这一车也快好了。”

“好,趁现在浓雾还没散去,我马上出发。”

正说着,桂自强和孙建民的这对搭档也回来了。

“老孙,自强,来,喝杯水。”秦守义递给这两人水杯。

“谢谢,秦大个。”秦守义长得人高马大,齐恒的队员都叫他秦大个。

“你们再歇会儿吧,我先把这车拉走。”齐恒刚要弯腰拉车,被蔡立冬拦住了。

“队长,还是我来吧。”蔡立冬说完,抢先将车杆拉起,齐恒笑了笑,只好坐在车上。

凌云鹏先到外面张望了一下,随后,朝蔡立冬示意了一下,蔡立冬拉着车从木材加工厂出去了。

过了十分钟,桂自强和孙建民两位也拉着装满货物的黄包车跑了出去。

凌云鹏走到办公室,把房门关了之后,给赵锦文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八下之后,凌云鹏与赵锦文通上话了。

“赵老板,一切顺利,第一批货已经安全运抵安置点了,你准备接货吧!”凌云鹏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赵锦文。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惊叫:“啊,这么快就搞定了?”

“是啊,赵老板。”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电话里传来赵锦文的哈哈的笑声。

凌云鹏呵呵一笑:”赵老板,你矜持一点,还没等数钱数到手抽筋呢,你脸都快笑抽筋了吧!“

”小兔崽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长脾气了是吗?“

”不敢,不敢,好了,赵老板,我不跟你闲聊了,我得干活去了。“凌云鹏对着电话机扮了个鬼脸,随后挂了电话。

凌云鹏打开房门,看见阿辉和傅星瀚二人打着哈欠过来了。

“早啊,老大。”

“都几点了,还早啊,齐队长他们已经跑第三趟了。你们瞧瞧自个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凌云鹏瞪了他俩一眼,跟齐恒的这些队员一对比,就觉得自己手下的这两位军纪太差劲了。

傅星瀚知道凌云鹏肯定是看着齐恒的队员们纪律严明,然后把他们跟齐恒的手下进行对比,就觉得他俩松松垮垮,懒懒散散的样子给他丢脸了,心里不爽,便讪笑道:“老大,我们跟那些当兵的没法比,人家是正规军出生,我们俩是混混出生,怎么比啊?”

凌云鹏的心思被傅星瀚猜中了,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知道自己跟别人有差距就好。”

“不过大家各有所长嘛,你不用这么纠结吧!”傅星瀚耸了耸肩。

凌云鹏朝傅星瀚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干活去,今天起码要锯二十根木桩。”

“还要锯木桩啊?地道不是已经挖好了吗?”傅星瀚一听凌云鹏这活,觉得凌云鹏可能有更大的动作:“老大,你该不会是看中了日本人的仓库了吧?”

凌云鹏笑而不答。

傅星瀚吹了一声口哨:”啊,真给我猜中啦!老大,你真有此意?”

“确有此意。”凌云鹏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相告。

傅星瀚见凌云鹏不像是开玩笑,面色也严肃起来:“老大,那地方戒备森严,可不容易得手,你要三思而后行。“

阿辉也点点头:”是啊,老大,那儿可危险呢,外面站的全都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老大,而且那货仓里可都是枪啊,炮啊,炸弹什么的,不能吃,不能穿的,稍不留神,就会”轰“的一下子就把我们都送上天了。“傅星瀚想要劝说凌云鹏放弃这个让人心惊肉跳的设想。

440. 虚惊一场

”可你不是说过,富贵险中求,军火的利润可不亚于药品。“凌云鹏知道傅星瀚爱财,所以想以此来打动他,毕竟傅星瀚的鬼点子多,若是真想要盗取军火的话,傅星瀚应该可以帮上不少忙。

”富贵可也得要有命来享受的不是,明知道是火中取栗,还要飞蛾扑火,那就是找死的意思。“

”戏痴,我们完成的这几次任务,哪一次不是火中取栗,虎口拔牙,可我们不是依旧毫发无伤,活得好好的吗?“凌云鹏风轻云淡地说道。

”谁说毫发无伤,老大,我这一头秀发就全给烧没了。“阿辉在一旁插了一句嘴,立马被秦守用手指弹了一下脑袋。

“哎呦喂。”阿辉捂着脑袋叫唤了一声。

凌云鹏横了阿辉一眼,随后正色道:“戏痴,我不是说笑,这两个军火仓库我们是志在必得,但现在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如何掩盖挖掘地道时所产生的声响,因为那两个仓库离我们这儿有段距离,就算是把木材加工厂的所有机器全都开足马力,进行木材加工,但产生的噪音根本无法传得那么远,所以也就失去了掩盖挖地道所产生的声响的作用,所以我们要另外想辙,二是那两个军火仓库的外面大约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把守着,所以要想不被这些日本兵发现,确实有点难度。”

“老大,不是有点难度,而是有非常,非常大的难度,要想不被日本人发现,要么我们是隐形人,要么那些日本人变成聋子,瞎子,或者是死人。这……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嘛。”傅星瀚一脸愁眉苦脸:“老大,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太大,我建议放弃。”

“我相信事在人为。”凌云鹏神色坚毅地望着傅星瀚:“戏痴,我知道你鬼点子多,这几天你就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个事,等考虑成熟了之后,我们就马上实施。”

傅星瀚知道凌云鹏对他这么说,肯定是他自己已经想过这些个问题了,但是一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才把难题交给他,连老大都感到束手无策,那这绝对是个难题。

”戏痴,这事就拜托你好好想想,你脑瓜比我好使,肯定能想出妙招的。“秦守义满脸堆笑地向傅星瀚拱了拱手。

傅星瀚一见,嘴一撇,秦守义何时低声下气地跟他说过软话,向他拱手致意过,想必盗取军火库这个想法他是始作俑者,所以才有这番话,这姿态,想想也是,这个哪吒,整天最喜欢摆弄的就是枪呀,刀呀这些玩意儿,上次跟老大一起假扮码头苦力,进了一趟军火库,肯定是被仓库里的那些各式各样的武器看花了眼,心里痒痒的,想要弄几把枪玩玩。

”哪吒,你老实说,这馊主意是不是你想出来的,我们本来并没有盗取军火库的计划,老大只是想从那些洋人的身上刮点油下来,拿点粮食药品什么的,根本就没提什么军火库的事。“

”搂草打兔子,捎带手的事,一举两得不好吗?“凌云鹏马上替秦守义解围:”其实我心里早就有此意,与哪吒的想法不谋而合。“

傅星瀚见凌云鹏帮着秦守义说话,便不再挤兑秦守义了,转过脸,对着凌云鹏叹了口气:”老大,你这是叫搂草打兔子吗?你这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呢!搞不好是要被老虎咬死的。“

”那我们就来个武松打虎,得让这些鬼子知道我们的厉害。“秦守义撸了撸袖子,露出岩石一般的肌肉。

”把袖子放下,放下,要想盗取军火库,靠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傅星瀚无奈地望了望秦守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好了,戏痴,阿辉,还是先干活吧,去把木桩锯好。“凌云鹏见这样讨论下去也毫无建设性的结果,反而被傅星瀚那些垂头丧气的话扰乱了心情,便决定还是先做准备工作,于是催促傅星瀚和阿辉先去锯木头:”今天挖掘的距离比较远,可以把喇叭放在机器附近进行扩音。“

傅星瀚点点头:”阿辉,走,先去锯木头。“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便连忙回到办公室,将那张大床移开,然后提着油灯,拿着工具,进入了地道,随后弯着腰快速跑到了地道的尽头,肯萨斯仓库那儿,继续向前开挖。

没多久,袁飞和池锐也回来了,当他们拉着车进入木材厂时,看见几辆货车正朝肯萨斯仓库那儿驶了过来,车上堆满了货物,后面还有一些搬运工。

袁飞进了厂房之后,随口说了一句:”我刚才看见有几辆货车正朝仓库这儿开过来了,像是要在美国人的那个肯萨斯仓库卸货。“

傅星瀚一听,心头一惊,连忙说道:”坏了,老大和哪吒两人现在正在那儿挖地道呢,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袁飞一听,赶紧进入地道,他得赶快给凌云鹏通风报信去。

袁飞飞快地跑到了凌云鹏的身边:”凌队长,快停下。“

”怎么啦,袁飞?“凌云鹏见袁飞一脸紧张,连忙问了一句。

”上面正在装卸货物。“

”是装还是卸?“凌云鹏赶紧问道,他担心药品仓室里的那些药物要是装运走的话,那么那个地道口就有可能被发现了。

”是卸货,几辆装着满满货物的货车和一些搬运工人朝肯萨斯仓库这儿来了。“

凌云鹏一听,松了口气,卸货的话,只是把货物往仓库里堆放,所以这个地道口还是比较安全的,何况目前这些投机商人千方百计囤货,所以轻易不会将货仓里的货抛出去,他们一定要等到市场上将这种物资炒到一个天价的时候,才会出货,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在装卸货物的这段时间里,地道里可不能发出声响,否则被上面的人听见,可就前功尽弃了。

”走,先回去。“凌云鹏招呼了一下秦守义,然后三人一起从地道撤回。

凌云鹏从地道里出来,然后把身上的尘土弄干净,换了一身西服,走出厂子,朝仓库区方向望去,果然那些搬运工人正在往肯萨斯仓库里运货,凌云鹏走近一点,看了看,今天到的货基本上都是棉纱,布匹,毛巾,皮鞋,袜子,肥皂,火柴,煤油等日用品,并没有药品。这么看来那个药品的仓室应该不会打开。

凌云鹏回到了厂房,指了指最后一辆装有货物的黄包车,:”袁飞,池锐,你们将这最后一车的货运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袁飞点点头,随后和池锐一起将那辆黄包车拉走了。

441. 计上心来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在切割机旁锯着木头,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将一根根原木搬过来,堆放在机器旁边。搬完原木之后,凌云鹏无事可做,便一会儿在室内来来回回地踱步,一会儿又走到了厂房外,望着那几辆货车,不耐烦地抬手望了望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可是那些货物还没搬运完。

凌云鹏有些急躁,上午两个多小时没法干活,既不能继续开挖地道,又不能去仓库盗取货物,只能就这么耗着,他站在门口,心烦意乱地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着后吸了几口,随后吐着烟圈,脑海里在思索着如何进入日本人的军火库。不知不觉站在那儿吸了四五支香烟。

秦守义来到了他的身边,被烟雾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赶紧挥挥手将烟雾散开:“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凌云鹏的烟瘾并不大,他只是在犯困或是犯难的时候才会想到吸口烟提振一下精神,活跃一下思路,而秦守义平时并不吸烟,而且对香烟的烟味还有些许过敏。

凌云鹏见秦守义来到身边,便赶紧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呛着你了?”

秦守义见地上有四五个烟蒂,知道老大正烦心着,因为凌云鹏只有在心烦意乱时才会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还好吧,我就是对这香烟的烟味有些敏感。不过我听人家说,香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抽尽量不抽。这玩意儿里面有一种有毒的东西,会把人的身体搞坏的。”秦守义劝凌云鹏少吸点烟。

凌云鹏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香烟里有一种有害物质叫尼古丁,会让吸烟的人慢慢上瘾,然后会难以自拔,所以有人说吸烟等于慢性吸毒。”

凌云鹏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亮,他笑着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哪吒,我有主意了。”

凌云鹏赶紧跑到了办公室里,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几张地下管道的照片,仔细研究起来。

秦守义一听凌云鹏说有主意了,便知老大一定是找到了盗取军火库的办法了,不禁喜上眉梢,赶紧招呼了傅星瀚和阿辉一声,让他俩把手上的活停了,去听听老大的奇思妙招。

“老大,你想到了什么妙招了?”阿辉迫不及待地问道。

“来,你们过来一起看看。”凌云鹏用手指着那几张图纸照片:“你们看,这里几根粗的管道是自来水管,排污管和瓦斯管的总管,铺设在这些仓库后面的那条马路下面,这些细的管道是这三种管道的支管,铺设在这些仓库下面的土层里,距离地面大约一米左右,如果我们将瓦斯管的支管稍稍改变一下方向,让它直接接入日本人的仓库内,那会发生什么呢?”

阿辉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会发生什么呢,老大?”

“傻瓜,瓦斯听说过吗?那是一种有毒的气体,吸入量大的话,会马上中毒的,中毒深的话,那就直接见上帝去了。”傅星瀚对阿辉的无知表示出一种不屑。

“对对对,我听说过,我们村子附近就有个煤窑,日本人把村民都抓去挖煤,经常发生瓦斯爆炸,每次都会有好些村民被炸死,那场面真的是惨不忍睹。”秦守义想起以前老家的那个煤窑经常发生严重的事故,死伤无数。

“哦,我明白了,老大的意思是让我们用瓦斯去把那些个日本兵给毒死,然后我们就能畅通无阻地盗取军火库了。”阿辉恍然大悟地摸了摸后脑勺,随后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老大,你这招还真是毒。”

“无毒不丈夫嘛,对那些杀人魔王自然得以毒攻毒。”傅星瀚觉得凌云鹏这招还真是隐蔽,不易被察觉。

“不过我们要控制好瓦斯的浓度,浓度太高,对我们也不利,搞不好军火还没到手呢,我们自己就被这瓦斯给熏晕过去了。”凌云鹏毕竟在教会学校里学过化学,所以对那些化学品还是有所了解的。

“老大,这好办,我估计军火库里肯定会有防毒面具,到时候我们每人戴一个防毒面具不就安全了吗?”傅星瀚毕竟是见多识广,所以灵机一动就想到办法了。

凌云鹏点点头:“嗯,戏痴说的有理,仓库里应该会有防毒面具,好,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下面难度最大的就是如何掩盖我们挖地道的声音。虽然我们在地面下面两米开挖,但这声音仔细一听就很明显了,如果这周围有噪音的话,可以掩盖掉不少。”

“在军火库的周围怎么搞噪音啊?”阿辉愁绪满面。

傅星瀚拿过那张地下管道图纸照片仔细看了看:“老大,仓库后面的马路下面埋的那些管道的总管距离我们所挖的地道有多远?”

“我们的地道是紧挨着仓库的后端进行开挖的,这样估算一下,大概二十多米吧。”

“那就好办了,老大,要是自来水总管坏了,那么自来水公司肯定会派人前来修理,到时候那些维修工人在这儿附近敲敲打打的,发出的噪音足以把我们下面的动静掩盖掉了。”

凌云鹏笑着捶了一拳傅星瀚:“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脑袋里的损招层出不穷的,这点事怎么可能难倒你,这想法确实不错,借他们修管道的声音掩盖我们的动静。”

“好了,老大,这下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盗取军火了。我就说嘛,戏痴的鬼点子就是多。”秦守义见这两个令人头痛的难题终于有解了,心中的兴奋之情难以抑制,一把将傅星瀚抱了起来。

“把我放下,哪吒,快把我放下,哪吒,可别把我给摔了,我这条胳膊还没长瓷实呢!”傅星瀚被秦守义举得高高的,转着圈,怕他一失手把自己给摔了,心惊胆战地说道。

凌云鹏见这哥俩闹腾起来,笑着指了指秦守义:“哪吒,可千万别把戏痴给摔了,我还指着他给我出主意呢!”

“哪能呢,就是摔了我自己,也绝不会伤戏痴一根毫毛的。”秦守义笑着将傅星瀚放了下来。

傅星瀚双手搭在秦守义的肩上,摇了摇脑袋:“哎哟喂,天旋地转呢!”

凌云鹏走到厂房外面,看见货车和搬运工人都已经走了,便赶紧回屋:“好了,那些车和人都已经离开了,我们各就各位,开工了。”

傅星瀚和阿辉将棉球塞进耳朵,然后赶紧回到切割机前,将喇叭放置到合适的位置上,随后开动机器,开始制造噪音了。

而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赶紧下地道,快速来到肯萨斯仓库那里,继续开凿,地道在不停地向前延伸,离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442.偷梁换柱

凌云鹏和秦守义下地道没多久,齐恒和蔡立冬回来了,他们听傅星瀚说凌云鹏和秦守义在地道里,便一刻也不歇息,急忙来到地道内,一起参与开挖地道。

四个人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干到下午三点,随后袁飞,池锐,桂自强与孙建民接着干到了晚上七点,地道的长度一下子增加了六十多米,已经延伸到了日不落仓库了。

吃过晚餐之后才七点多,凌云鹏让秦守义去肯萨斯药品仓室的地道口观察三个仓库保管员的动静,其余的人则抓紧时间睡觉,因为他们子夜时还要去肯萨斯仓库搬运物资,如果没有充足的睡眠,夜晚的行动难免会受影响,何况,白天这锯木头所发出的噪音让人抓狂,难以休息,也就这段时间能够在一个安安静静的环境中美美地睡上一觉。

十二点不到,秦守义便回来了,他向凌云鹏汇报了情况,那三名仓库保管员在晚上十一点半之后,便熄灯睡觉了,他是等到这些人熟睡之后,发出鼾声才回来的。

凌云鹏一听,情况跟昨天蔡立冬所汇报的差不多,看来以后十二点之后动手是恰逢其时,于是拍拍手,招呼大家:“来来来,兄弟们,醒一醒,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大家听见了凌云鹏的起床号令之后,便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随后纷纷下地道,凌云鹏打头阵,他和秦守义跑在最前面,后面齐恒的队员们紧紧跟上,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负责在木材厂办公室的地道口接货。

凌云鹏和秦守义来到了肯萨斯仓库的地道口,随后悄悄地攀爬出地道口,之后五个人依次从地道口爬出,凌云鹏打开手电,照了照对面的一大堆药品。

“那些都是磺胺,把这两摞搬走。”凌云鹏轻声地给队员们下指令。

于是队员们将那两摞都快堆到天花板的磺胺药品搬了下来,纷纷从地道口塞了下去,下面的队员马上接手,不一会儿就将两大摞药品完全消失了。

凌云鹏将旁边的一些药品又移到这个位置上,但高度显然比先前矮了一些,不过,不仔细辨认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随后,凌云鹏又指挥队员们将其他的一些药品搬走了十数箱。

接着,凌云鹏悄悄地打开药品仓室的门,观察了一下仓库保管员值班室的动静,此时,牛师傅,洪师傅和大民几个早已经鼾声如雷,睡得云里雾里的。

凌云鹏一看,难得的良机,便赶紧指挥队员们进行搬运:“快,你们俩把食品仓室里的箱子每个品种搬走六箱,大米和面粉多搬走几袋,你们俩,把棉纱仓室里的东西每样搬走六箱,哪吒,我们把汽油搬几箱走。”

大家分头行动,从每个仓室里都搬走了一些货物,但数量并不算太多,所以,不仔细清点的话,还真没感觉少了些什么。

然后大家将各种货物都搬运到药品仓室里集中起来,凌云鹏将药品仓室的门关上,指挥队员们搬运完货物后撤离,他最后一个下地道,然后将两摞药品纸箱又拉了过来,遮挡了这个地道口。

地道里,队员们将货物传递到了木材厂的地道口,随后傅星瀚和阿辉二人将货物从地道口搬运到上面来。

“凌队长,今天的收获比昨天的还多。”齐恒看着满地的物资,嘴笑得都合不拢了。

“要是天天如此的话,局座做梦都该被笑醒了。”凌云鹏呵呵一笑,随后手一挥:“来,我们开始装货吧。”

秦守义刚要去撕纸箱,被凌云鹏拦住了:“哎,哪吒,慢点,这些纸箱和木箱要仔细拆开,别弄坏了,这些空箱子我还有用呢!”

“这些箱子有什么用?你不是说这些原装袋子,箱子流出去会被查到的吗,那放在这儿不是也徒增怀疑吗?不如撕碎了之后,扔到地道里毁尸灭迹来得更安全一点。”秦守义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还留着这么多的纸箱子,昨天的纸箱子和今天齐队长带回来的原装粮食,食盐,白糖麻袋还都藏在办公室里。

“哪吒,你就是想得简单,我怕这些原装的麻袋,纸箱流出去会给我们带来隐患,但是留在我们身边还是有用的呀,你想想,我们这样天天去肯萨斯仓库里搬东西,迟早是要被仓库保管员发现货物少了,那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说不定来一次仓库大盘点,那样的话,我们的那个地道口难免不被发现,所以我们要尽量不让那些仓库保管员发现仓库里的货物少了。”凌云鹏向秦守义解释了一下他之所以留下那些空箱子,空麻袋的目的。

秦守义一听这话,觉得有道理,万一被仓库保管员发现仓库里的货物少了许多,那肯定会加强巡视,好不容易建立的这条秘密地道就会被发现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调包呗!”没等凌云鹏回答,傅星瀚就抢先说了:“老大的意思是把这些纸箱,木箱和麻袋都留着,装上其他东西,再送回到仓库里去,是吧?”

凌云鹏点点头,朝傅星瀚翘了翘大拇指:“嗯,聪明!”

“这主意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老大,我们把什么装到这些箱子里去?”秦守义摸了摸后脑勺,憨憨地问道。

“你真是个傻大个儿,我们这里最不缺的是什么呀?木头呀!当然是把木头装进去啦!纸箱和木箱里装木块,麻袋里装木屑,哪吒,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傅星瀚对秦守义投来不屑的目光。

“对对对。”秦守义恍然大悟。

“哎,哪吒,那你负责拆箱,我负责装箱吧,我来把木头装进这些箱子里去,玩死那些洋人。”阿辉得意地笑着:“我已经能想象当那些洋鬼子拆开箱子之后,发现里面装的都是木头时,那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样子。”

大伙儿一听,都发出畅快的笑声。

“我们大家一起动手吧。”凌云鹏手一挥,大家都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没过多久,六辆黄包车的座位下都装满了货物,而拆卸下来的纸箱和木箱里面又被重新装上了木头而打包封箱。

“来,我们将这些箱子按照外面的货品名分门别类,然后大家将这些箱子搬到肯萨斯仓库的地道口,我们把那些箱子再送回去。”

“好嘞,凌队长,跟你在一起干活,就一个字‘爽’,你总让人觉得干什么都特靠谱。”这是发自齐恒内心的钦佩,他觉得凌云鹏做事总是思维缜密,行事果断,成效显著。

443. 水漫金山

“齐队长过奖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可能有百分百把握,但我们要力求把成功率提高,将漏洞尽量补上,把风险和后患减小到最低。”

“我有好多地方需要向你学习。”齐恒诚心诚意地说道。

齐恒这话倒不是谦虚,他确实是对凌云鹏钦佩有加,以前从赵锦文嘴里便得知站长对凌云鹏这位爱徒甚是欣赏,夸他智勇双全而且总是出奇制胜,当时听后多少有些不以为然,难免觉得赵锦文有夸张之词,但这次他受伤后,机缘巧合,让他能有机会与凌云鹏面对面地接触了。从他受伤入住博仁诊所开始,凌云鹏就前来问询许多细节问题,让他感受到了凌云鹏的心思慎密,而后所采取的一切行动,包括躲过日本宪兵的搜捕,给行动队员们预警,让他们躲过一劫,直到现在的鼹鼠行动,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彰显出凌云鹏卓尔不群的才智,临危不乱的胆识,当机立断的气魄,让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心悦诚服。

“彼此彼此。”凌云鹏谦虚地笑了笑,抬手看了看时间:“我们快点走吧,趁这几个仓库保管员做着美梦的时候快点行动。”

凌云鹏说完,扛着箱子下了地道,后面的队员紧紧跟随,很快大家又来到了肯萨斯仓库,凌云鹏从地道口出来后,将队员们一一拉了上来,他指挥队员们将那些装有木头的纸箱和木箱放在指定位置的最底层,上面则堆着货真价实的货物。

经过这样一倒腾,那些箱子一个都不少,当然里面的货物则被调包了。

等干完这一切,回到木材厂时,已接近凌晨五点了,大伙儿等稍事休息了一下,准备运送物资去车行了。

等警察一走,齐恒便指挥队员们拉着黄包车离开了振业木材加工厂,朝舒捷车行而去。经过一天的试运行,这条线路还是很安全的。

到了车行之后,董文浩便组织其他队员卸货,并且将那些散装的药品重新用纸箱包装起来。那些麻袋里的大米,食盐和白糖等物资都倒出来,暂时存放在屋里的几个大缸内,随后将这些麻袋又塞回到黄包车座位下面。

齐恒将凌云鹏的建议告诉了董文浩,董文浩随即便去印刷厂印了一批纸箱和麻袋,上面标明车轴,螺丝钉,车胎,钢圈,皮革等与车行有关的商品名。这样一来,这些大米,食盐和白糖换上了新装,可以有效地躲过别人的怀疑。

董文浩将重新包装过的物资全都存放在车行的一间房间内,并派专人看管。

赵锦文昨日接到凌云鹏的电话之后,便派车将人力车行里的第一批货运到了军统上海站的一个秘密仓库中,这个秘密仓库只有赵锦文等少数几个人知道,连凌云鹏和齐恒也不清楚。

赵锦文心中大喜,他的爱徒凌云鹏还真是他的一员福将,有他在,不仅能逢凶化吉,而且还能为他招财送宝,让他这个原本捉襟见肘的站长一时间感觉自己腰缠万贯,财大气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不少。

在齐恒和他的队员们纷纷拉着黄包车离开之后,凌云鹏看了看时间,今天是阴天,所以五点多钟时天还微亮,大街上寂静一片,几乎空无一人。

凌云鹏朝秦守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手持铁镐,悄悄地来到了后面的马路上,随后沿着仓库方向走去,在佐佐木仓库的后方停了下来,凌云鹏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举起铁镐,在埋设管道的地方开凿起来。一下,两下……,他和秦守义二人轮流用铁镐敲击地面,很快脚底下的地面被凿开了,随后继续向下深挖,终于在离地面不到一米处,发现了依次排列的三根管道,其中最粗的是排污管,其次是自来水管,最细的是瓦斯管。

“哪吒,小心点,别碰到其他管道,就对自来水管下手。”凌云鹏小声吩咐了一下秦守义。

“嗯,我知道。”秦守义朝手心里吐了点唾沫,然后抡起铁镐,朝那根中等粗细的自来水管砸了下去,水管很快就破裂了,由于水压缘故,一股自来水从管道中喷涌而出,像一条银色的水柱,射向天空,足足有七八米高。

强大的水压朝着自来水管中那些管壁薄弱之处冲击,没过多久,这根水管中的其他部分也发生了漏水现象,一时间这儿变成了汪洋一片,因为此时正值大家熟睡之际,因而周围并未有人发现这一壮观的水漫金山的盛景。

“快走。”

凌云鹏赶紧招呼了一下秦守义,两人便快速离开现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路边的一名扫地工看见了水管爆裂了,连忙跑去报警,而此时警察大多还未上岗,直到将近六点半时,周边的居民打开水龙头之后,发现自来水不似往常一般哗哗流淌了,而是像眼泪水一般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池里,方才觉察出问题来了,走到屋外一看,这一片都成了水城泽国了,便连忙给自来水公司去电话。

将近七点半时,自来水公司的维修工程车才赶到事发处,维修工赶紧将自来水总管的阀门关闭,然后用抽水机进行抽水作业。

凌云鹏和秦守义看见自来水公司的抽水机开始工作了,随之产生的隆隆的机器噪音令周边邻居赶紧关上窗户,于是便招呼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扛着木桩一起下地道,他们得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加紧挖掘,所以四人快速赶到地道的尽头之后,便开始插着铁钎,挥舞着铁锤,不停地向前开挖……

抽水机将路面上的积水抽排到下水道里去了,花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才将路面上的积水抽干净,维修工这才将抽水机关闭。

凌云鹏突然发现上面的隆隆声停止了,赶紧示意大家快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些维修工人开始拿着电动地钻,铁镐,铁锹等工具对水管爆裂处进行开挖。

当上面传来“突突突”的电钻的声响和叮叮当当的铁镐敲击声时,凌云鹏便示意大家继续开挖,凌云鹏时刻关注着上面的动静,上面挖,下面则挖,上面停,下面则停,始终保持着同步。

自来水管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修理完毕了。各家各户的自来水龙头又恢复了平日的水压,哗哗流淌起来了。自来水公司的维修工人便将这处破损的地面重新铺上水泥封堵起来。

自来水公司给凌云鹏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八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地道向前推进了不少距离,凌云鹏用皮尺测量了一下,他们已经挖了将近六十多米的长度,已经挖到了佐佐木仓库的中间位置,但是距离鸠山仓库还有五十米左右。

444. 再出妙招

“走,先回去。”凌云鹏挥了挥手,大家便沿着地道往回撤。

没有了抽水机,地钻,铁镐等发出的噪音做掩护,凌云鹏不敢贸然进行开挖,毕竟安全是第一位的。

凌云鹏回到木材厂时,发现齐恒他们已经回来了。

“凌队长,你们又下地道啦?”齐恒看见凌云鹏四人一身的尘土,知道他们在地道里又忙活开了。

“是啊,我们打算把地道挖到鸠山仓库那儿。”凌云鹏边说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齐恒一听,身子往前一倾,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打算拿下军火库?”

凌云鹏点点头:“这块肥肉就在嘴边,难道你不动心?”

齐恒的眼睛里流露出惊喜之色:“这么说,你们刚才已经在下面开挖了?”

“嗯,我们已经又将地道向前推进了六十多米了。”

“可是佐佐木仓库距离这儿有一百多米,这儿的机器也全都没开,你们是怎么解决挖地道时产生的声响呢?”齐恒很是好奇,在没有木材厂机器噪音做掩护的情况下,凌云鹏他们居然向前开挖了六十多米。

凌云鹏笑着问道:“你们刚才回来时没发现后面的那条马路上水漫金山了吗?”

“是啊,刚才回来时,溅得我一身泥水。难道这事是你们……”

凌云鹏将傅星瀚一把拉了过来:“这主意是戏痴出的,让他告诉你吧!”

“哦,戏痴,是你想出这一招的,你说说看,是怎么做到的?”齐恒饶有兴致地问道。

“齐队长,是这样的,那些仓库后面呢,正好有条马路,离着仓库近,如果在这马路上闹出点动静来,应该可以掩盖地下的声音,所以我就想到了把自来水管砸爆了,然后让自来水公司的维修工人修理水管时发出点噪音来,没想到这效果比我预料的要好,那抽水机发出声音可真大。”

齐恒和他的队员们一听,不由得佩服傅星瀚的脑袋瓜子聪明。

“哎,戏痴,你这脑袋瓜子还真是不一般呢!”

傅星瀚故弄玄虚地说道:“齐队长,说来也怪,老大跟我说了这事吧,我想了老半天一点辙都没有,可就在我要放弃时,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了。”

齐恒围着傅星瀚转了一圈,前前后后打量着傅星瀚的脑袋:“戏痴,你这个脑袋还真是了得,说有灵光就有灵光,你这脑袋是不是在庙里开过光的?”

傅星瀚一听这话,哭笑不得。

大家见平时伶牙俐齿的戏痴也有哑口无言时,都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戏痴,我们还差大概五十米的距离就可以挖到鸠山仓库了。”凌云鹏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可惜,自来水公司的人撤走了,所以我们也只能先停下来了。“

”老大,这事不会半途而废吧?“秦守义见凌云鹏叹了口气,不禁着急起来,又是挠头,又是来回踱步。

”哪吒,就你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光着急没用,总不能把自来水管再砸坏一次吧?你得让老大,戏痴他们安安静静地想一想。”阿辉见秦守义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惹得傅星瀚连连向他侧目,便走过去劝劝他。

“唉,哪吒,你能不能歇会儿,你把我头都转晕了,我到外面凉快凉快去。”傅星瀚说着,朝外走去。

傅星瀚走到厂房外面,望着那条还湿漉漉的马路,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唉,这事还真是麻烦,成不成的就看天意了,让老天来决定吧。”

“字成,花不成。”傅星瀚从裤兜里掏出一枚袁大头,用力往上一抛,然后等这枚袁大头落下时用右手接住,张开手一看:“花,那老天的意思是说这事不能成。”

傅星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不对,男左女右,应该用左手接。”

于是傅星瀚又将这枚袁大头向上一抛,然后用左手接住,张开手一看:“字,这么说这事能成。”

傅星瀚有些犹豫不决:“要不三局两胜,再抛一次。”

傅星瀚第三次将袁大头往上一抛,但这次却没有接住袁大头,这枚袁大头在地上滚得老远,一直滚到了阴沟里去了。

傅星瀚眼睁睁地看着这枚袁大头消失在阴沟里,愤愤地骂了一句:“老天爷是什么意思,一会儿不成,一会儿成,现在索性躲进阴沟里去了,连个暗示也没有。”

傅星瀚不甘心白白地浪费了一块大洋,便蹲下身子,撸起袖子,伸到下水道里去找那块大洋,结果弄得一手污秽之物,眉头一皱,恨恨地朝阴沟踢了一脚,却把脚踢痛了。

傅星瀚抱着右脚嗷嗷地叫着,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计上心头,赶紧跑到凌云鹏身边。

“老大,你给我点钱。”

“你要钱干什么?”凌云鹏纳闷地望着傅星瀚:“你想要多少?”

“五块大洋吧。”

凌云鹏从口袋里掏出五块大洋交给傅星瀚,傅星瀚接过钱,随后对桂自强说道:“阿桂,拉我去一趟城隍庙。”

桂自强望了望凌云鹏,齐恒说过,他们在这儿的所有行动都得听凌云鹏的。

凌云鹏点了点头,桂自强便拉着傅星瀚出去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桂自强拉着傅星瀚又回来了,傅星瀚的怀里抱着一个又旧又破的青花瓷罐。

“戏痴,你去城隍庙就是去买这个破玩意儿了?”秦守义眉头一皱:“这破玩意儿还值五块大洋?”

“哪吒,你可真是眼皮子浅,一口一个破玩意儿,这可是宣德年间的青花瓷,有年头了。”傅星瀚横了秦守义一眼。

“哦?原来还是一件古董?让我掌掌眼。”凌云鹏拿起那只残破的青花瓷罐,转动着仔细看了看:“戏痴,这青花瓷罐可不是宣德年间的,应该是光绪年间的吧,这玩意儿现在家家户户或多或少有几件,算不上什么宝贝,而且器物本身还有残次,应该不值几个钱吧?”

凌云鹏的祖上是朝廷翰林院的编修,父亲彭若飞也是历史系教授,对于一些古董的鉴别也很是在行,凌云鹏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想要在凌云鹏面前浑水摸鱼几无可能。

傅星瀚见被凌云鹏拆穿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大,你还真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这个确实不值多少钱。”

“这个瓷罐原先是人家种花用的,就放在屋外,戏痴觉得那东西不错,便顺了回来。”桂自强将真相告诉大家。

“阿桂,你这嘴怎么没把门的,我不是让你帮我保密的吗?”傅星瀚捅了捅桂自强,轻声地责怪道。

桂自强尴尬地望了望傅星瀚,挠了挠头。

“这都已经被拆穿了,还保什么密呀!”阿辉不屑地望了一眼傅星瀚:“你肯定是把那五块大洋都私吞了。”

“嗯,我就知道你想骗老大的钱。”秦守义对傅星瀚的这种欺诈行为很是不齿。

“谁说的,谁说的?不要冤枉人好伐,阿桂,你把我买的宝贝给他们看看。”傅星瀚听阿辉和秦守义说他贪墨了五块大洋,大喊冤枉,让桂自强证明他的清白。

桂自强将黄包车的座位掀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放在凌云鹏的面前。

445. 雨夜黑影

凌云鹏打开一看,全是一个个铜钱,然后手伸进袋子里,抓了一把仔细看了看:“嗯,那个瓷罐不值几个钱,不过这些铜钱倒是有点年头了,有些还是明代的永乐通宝和洪武通宝。戏痴,五块大洋能换这些古币,你可赚大发了,看来那个店主也不是什么行家。”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换来的。我在城隍庙那儿逛了一圈,那里的古币都价高得离谱,我正打算离开那儿时,路边一个年轻人走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对古币感兴趣,他说他已经观察了我一阵子了,见我一直在打听古币的价格。我正犹豫着呢,他靠近我耳朵说他家里有一些祖传的古币,问我有没有兴趣,如果我感兴趣的话,就低价卖给我。我一听心动了,便跟他回家了,他那个家破陋不堪,他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袋子,一开口就要十块大洋,我看他那模样,不是个大烟鬼,就是个赌鬼,急着换钱去抽大烟或是赌钱,于是我就毫不客气砍价,砍到五块大洋,他就点头答应了,我现在想想这袋古币未必是他家祖传的,可能是偷来的,要是早知道他这么爽气,我还应该砍低点。这不,把五块大洋全给他了,实在是没钱买瓷罐了,只能顺手牵羊了。”傅星瀚见什么都瞒不过凌云鹏,只能从实招来。

“戏痴,那你买这些东西回来派什么用处呢?”齐恒不明白为什么傅星瀚突然间要去一次城隍庙,而且还花了五块大洋买了这一大堆铜钱回来。

“我得让这噪音继续响起来呀!”傅星瀚貌似深不可测的模样。

大家不明就里地望着傅星瀚。

凌云鹏马上会意了,笑着指了指傅星瀚:“这五块大洋花得太值了。戏痴,这事就看你的了。”

秦守义呆呆地望着凌云鹏和傅星瀚,心急火燎地问道:“哎呀,真是急死人了,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呀?”

“是呀,快告诉我们吧,别让我们干着急啊!”齐恒也急切地想要知道傅星瀚想到的是什么妙招来掩盖挖地道产生的声响。

“好吧,我来揭开谜底吧。”凌云鹏拍了拍齐恒的肩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戏痴的计策是这样的……”

当凌云鹏将傅星瀚的计谋告诉大家之后,大家频频点头,觉得傅星瀚还真是个天才,脑袋瓜真的是聪明透顶,一转眼的工夫就又想到了应对之策。

“戏痴,我没领会错吧?”凌云鹏笑着向傅星瀚求证。

“知我者莫若老大您啊!”傅星瀚连连点头,笑着朝凌云鹏竖了竖大拇指。

“戏痴啊,你的脑袋刚才是不是又灵光一现了?”齐恒笑着摸了摸傅星瀚的脑袋:“我得好好摸一摸你的脑袋瓜子,好沾一点这灵气。”

一时间,大家纷纷伸出手来要去摸摸傅星瀚的脑袋,傅星瀚吓得四处乱跑,最后走投无路,跳到地道里去了。

大家哄笑起来。

傍晚五点多钟,孙建民就准备好了晚餐,于是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后,凌云鹏吩咐大家赶紧休息睡觉,养精蓄锐,准备半夜里到肯萨斯仓库里去搬运货物。

晚饭之后天开始下雨了,这场雨是凌云鹏他们入住木材加工厂之后的第一场雨,起初还是毛毛细雨,但没过多久便是一场倾盆大雨了,很快大街上就空无一人了,因而警察也懒得出警了,整个世界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似乎都陷入沉睡之中了。

这个雨夜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并无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徒增他们对雨天的烦恼。但对于凌云鹏他们而言,可是天赐良机,他赶紧将其余三人叫到跟前,跟他们耳语了几句。

大雨滂沱的黑夜,显得格外凄冷,几盏路灯在雨中摇曳着,露出一点微光,大街上别说人了,连一只狗,一只猫,一只鸟也难觅踪迹。

靠近佐佐木和鸠山两个货仓后面有一大片荒地,佐佐木货仓和鸠山货仓都是军火库,因而前后都有一段十米左右的隔离带,那片荒地介于仓库隔离带和马路之间。

那片荒地里却忽然出现了四个人影,他们拿着锄头,铁锹,钉耙等工具,在那片荒地里挥舞着,随后将一样东西埋于地下,再用泥土将此物覆盖住,并在这上面铺上一些草皮,用脚踩实之后,这四个人影以此物为中心,朝着不同的方向,在这周围百米的范围内弯着腰,在土里埋着什么,像是在播种似的。

毫无疑问,这四个人影便是凌云鹏他们四个,他们此时正在实施着傅星瀚突发奇想的妙招。

其实傅星瀚的这个妙招用一个词概括就是“挖宝”。这个宝贝就是他昨天从城隍庙里买来的古钱币,他们现在正在实施的就是挖宝计划的第一步“藏宝”,先将一部分铜钱放入那个破瓷罐里,然后埋在佐佐木仓库附近的这一片荒地里,再将一些铜钱散落在这周边的泥土里。

四人被这场暴雨淋成了落汤鸡,干完“藏宝”这活之后,四人湿漉漉地回到了木材加工厂,而孙建民早已烧好了姜汤,见他们回来了,连忙将热汤奉上。

“凌队长,你们回来啦,快喝碗姜汤吧。”

“谢谢啊,老孙,你没睡啊?”凌云鹏等人接过姜汤,喝了起来。

”看你们几个这么大的雨出去了,怕你们被淋坏了,就去烧了点姜汤。“孙建民见四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赶紧拿来毛巾递给凌云鹏几个。

“这雨下的可真大。”齐恒也没睡,他望了望外面的倾盆大雨,又望了望凌云鹏四人:“瞧你们这四个,都淋成落汤鸡了,快歇歇吧!凌队长,要不今天夜里就由我带队员们进货仓运货吧!”

“还是我去吧,那儿我更熟一点。”

凌云鹏喝完姜汤,抬手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他朝齐恒点了点头。

齐恒点点头,随后一声令下:”大家起床了。“

队员们听到队长的指令,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排成一行。

”走,跟着凌队长下地道。“

队员们跟在凌云鹏,齐恒身后,纷纷下了地道。

经过几天的摸索,现在凌云鹏他们已经对肯萨斯仓库熟门熟路了,那些仓室虽然有铁将军把门,但这些铁将军在凌云鹏等人的眼里就是纸糊的,一根铁丝便能畅通无阻。

而且凌云鹏这几天派人一直守在地道口观察仓库保管员的动静,所以基本已经掌握了这几个人的作息规律,一般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五点左右,是三个保管员熟睡之时。

每晚十一二点左右,牛师傅,洪师傅和大民三人会在各仓室里兜一圈,检查一下,看看仓室里放着的老鼠夹里有没有死老鼠,仓室的门锁好了没有,随后回值班室睡觉。

凌晨五点过后,牛师傅第一个起床,他先到仓库外面打一套太极拳,随后进行洗漱,之后烧水泡茶,烧早饭。六点半过后,洪师傅和大民也都起床了,之后三人一起用早餐,牛师傅习惯每天吃早饭时打开收音机听绍兴戏,之后若是有货进库,那他们几个就负责打开仓室,指挥那些苦力将货物堆放在何处,若是没货进库,那他们几个就在一起吹吹牛,聊聊天,偶尔公司有电话过来询问某些货物的存量,牛师傅便会拿着货物进出记录册向公司主管汇报情况。

因而对于凌云鹏他们来说,从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五点是黄金时间,他们一定要赶在这个时间段里抢运物资。

今晚的行动也很是顺利,不仅将那些紧俏的货物安全抢运回来了,而且将那些装有木块,木屑的纸箱和麻袋也顺利地运抵各仓室,堆放在底层,而且凌云鹏是个细密的人,每次搬运结束之后,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他会仔细检查一下各个细节,比如地上的脚印,货物的位置,货物的数量,他都很是留意,如果发现疏漏,他会及时弥补,尽量不被人发现有异常之处。

正是因为凌云鹏对于每个环节都是那么小心翼翼,谨慎有加,而且他的手下又很是得力,尽管平时有些散漫,但奇思妙想却是层出不穷,所以鼹鼠行动自实施以来,一直都是一帆风顺。这种高难度的行动这么长时间居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让齐恒和其他队员们对妙影别动队佩服得五体投地。

</br>

</br>

446. 百感交集

“齐队长,你们今天运货时注意安全,天雨路滑,路上慢点。”凌云鹏特地嘱咐了齐恒一句。

“放心吧,凌队长,我已经让队员们在货物上面加盖雨布了,保证这些货物完好无损。”齐恒早已有所准备,让队员们将雨布盖在了货物上面,这样就能防雨了。

“你想得挺周到的。”凌云鹏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等雨小一点你们再走吧,反正今天没警察,路上行人也没几个。”

“好的,凌队长,你们也辛苦半天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快去睡个回笼觉吧。”

凌云鹏笑了笑:“嗯,淋了一场雨,加上忙碌了半天,确实觉得有些累了。”

正说着,傅星瀚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不行了,我快感冒了。”

“就你娇气,不过是淋了一会儿雨而已,就……”阿辉嘀咕了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也打起了喷嚏来。

“快快快,你们俩再喝点姜汤,快去睡一会儿吧。”凌云鹏见这两人都打喷嚏了,赶紧让他俩回后屋休息去。

“凌队长,秦大个,你们也去睡吧,这儿有我们呢!”

凌云鹏和秦守义点点头,便也去休息了。

直到上午十点多时,凌云鹏才起床,他感到自己有些腰酸背痛脑袋发胀,这几日连续作战,有点脱力了。

而秦守义早已起床了,他正在厂房内的空地上练拳,见凌云鹏站在办公室门口,便走了过去:”老大,你醒了?“

凌云鹏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啊呀,这几天还真是有点累,哪吒,你呢?“

”我还好,睡一觉又浑身是劲了。“

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你这身子骨还真是铁打的。好了,你去叫戏痴和阿辉起床吧。“

”好,我这就去。“

秦守义还没迈步,就见阿辉趿拉着鞋子,跑了进来,一脸紧张:”不好了,老大,戏痴发烧了。“

凌云鹏一听,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朝后屋走去,秦守义和阿辉紧跟其后,一起来到了后屋,只见傅星瀚面色潮红,嘴唇开裂,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连忙用手一摸,额头滚烫。

”戏痴,醒醒,快醒醒。“凌云鹏拍打着傅星瀚的脸颊。

傅星瀚睁开眼睛,望了望周围这三人着急的面容,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无奈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又倒在了床上:”哎哟,真难受,头痛欲裂,浑身没劲。“

”早知你体质这么差,就不叫你一起去埋那个瓷罐了,没想到淋了一场雨,你就扛不住了。“凌云鹏现在有些懊悔,不该让傅星瀚一起去淋雨埋那个瓷罐。

”别人不去都可以,我不去怎么成呢,我可是这出戏的总导演呢!“傅星瀚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诚如傅星瀚所言,他是这个计划的编导演,没有他全程参与的话,这戏就很难唱下去了。

”你还是先把病养好吧,这计划暂时搁浅。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吧!“凌云鹏见傅星瀚这病怏怏的模样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只能先暂时停止开挖军火库。

”老大,你说戏痴他咳嗽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是肺炎啊?“阿辉担心地望着凌云鹏。

”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回博仁诊所,让老杨给你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再继续吧。“凌云鹏也担心傅星瀚的病情,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的话,病情可能会加重:”对了,我这儿还有好些多息磺胺和其他药物,一并带给老杨。戏痴,你就安心在那儿养病吧。“

”你先别忙着把我送走,你先给我吃几片多息磺胺,说不定我下午就好了呢!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干了,就得干到底。“

傅星瀚的这一反应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原先傅星瀚可是个娇生惯养,好吃懒做的主,偷奸耍滑,无病呻吟,小病大养,没想到这次倒有一种轻伤不下火线的爷们样。

”好,那就先吃点药试试。“凌云鹏说完,回到办公室里,从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里拿出一盒多息磺胺,办公桌的几个抽屉里都装满了药品,这些都是他特意给杨景诚留的。

凌云鹏把药拿到后屋,他将傅星瀚从床上扶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并按照说明书上的服用剂量,递给傅星瀚一片药片:”戏痴,给,一天两片,早一片,晚一片,另外多喝点姜汤发发汗,睡一觉就会没事的。“

傅星瀚见凌云鹏跑前跑后,又是要送他去诊所就医,又是亲自伺候他服药,百感交集,想想自己一路走来,除了在孩提时代父母还将他当作掌中宝,宠爱有加,可自从自己误入歧途之后,伤透了家人的心,从此跟他一刀两断,并且搬离旧居,远走他乡,决绝地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他就再也没有得到那种亲人般的温暖,每逢生病啊,伤痛啊,烦恼啊,绝望啊,都只能自己咬牙自己扛,没人会给予他任何安慰,照顾,关爱,疏解。

凌云鹏递给他的岂止是药片,那是他极其渴望的温暖与关爱。一想到这儿,傅星瀚不禁两行热泪滚滚落下,滴落在茶杯里。

”怎么啦,戏痴?“秦守义见傅星瀚捧着茶杯,微微颤抖着,脸上流淌着泪水,很是不解:”不至于吧,一点儿小病小灾的,脆弱成这样了?“

傅星瀚抬头望了望了三位生死与共的兄弟,破涕为笑:”老大,生病真好!“

”我看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戏痴,快点吃药吧,否则把你这么聪明的脑子烧坏了,戏痴变白痴了,那可就糟了。“阿辉不解地望着傅星瀚,觉得他是在说胡话。

“闭上你的乌鸦嘴。”凌云鹏瞪了阿辉一眼。

阿辉见凌云鹏皱着眉头瞪着他,便赶紧用手捂住嘴。

只有凌云鹏能理解此时傅星瀚的心情,所谓患难见真情,当人处于逆境,困境,危境中时,一个小小的善举就会令他感慨万分,倍感温暖,虽然傅星瀚身上毛病一大堆,但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之人,被家庭抛弃,被同伙出卖,被世人唾弃,倘若当时能有人拉他一把,让他浪子回头,也许他的人生也不会遭遇如此重大的挫折。不过幸好傅星瀚加入了妙影别动队,而且表现出色,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特长,使他的人生活出精彩,活出价值。所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凌云鹏轻轻拍了拍傅星瀚的手臂:”戏痴,快吃药吧,好好睡上一觉,病马上就会好的,我们几个出去吧,让戏痴静心养病。”

“嗯。”傅星瀚含着泪,将药片服下。

三人离开了后屋,屋内只剩下傅星瀚一人,他忍不住把被子蒙住脑袋,哭了个酣畅淋漓。

</br>

</br>

447. 有备无患

这磺胺药还真是药效显著,下午,傅星瀚便退烧了,咳嗽也好多了,浑身也有了点劲。他主动请战,想要去实施他的计划。

“老大,我已经好多了,你看我是不是现在就去实施第二步?”

“戏痴,不着急,等你康复了之后再进行吧,今天就别出去了,这雨还在下呢,外面又冷又湿,你要是再被雨淋了,病情可就加重了。”凌云鹏见傅星瀚主动请缨,心里很是欣慰,但傅星瀚的身体还没病愈,所以凌云鹏觉得这个计划还是等一等再说。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这雨天对于齐恒他们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路上行人少,周围的街坊四邻也全都闭门不出,警察也懒得出警,因而齐恒和他的队员们连续拉了好几趟车,把从肯萨斯仓库盗取的货物全都运走了。

凌云鹏仔细观察了一下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守卫士兵,今天雨下得还是挺大的,所以原本站在外面站岗的士兵全都跑到室内去了,而且大门紧闭,看来下雨天这些士兵也不愿守在外面淋雨,全都到里面避雨去了。

今天一整天,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就一直在切割木材,随着他们从肯萨斯仓库里盗取的物资越来越多,用作调包用的木材需求量也越来越大,周老板当初留下的木材也快用完了,下一步该进点木材了。

于是凌云鹏开着车在大街上逛着,寻找着木材加工厂,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看见了一家名为老李木材加工厂,便停下车来,走了进去。

这儿虽然位置偏僻,但加工厂规模不小,厂房里堆满了各种已切割成形的木材。

“请问哪位是这儿的老板?”凌云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穿着长衫的老者走了过来:“请问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我是想来进点货的。”凌云鹏笑着朝老者点了点头。

“哦,我就是这儿的老板,我姓李,请问先生贵姓?”李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凌云鹏。

“敝人陈彦秋,请问李老板,你这儿的木材怎么卖啊?”

“你要什么木材?我这里品种多着呢,有紫檀木,有花梨木,有鸡翅木,有金丝楠木,有……”

“哪种最便宜?”凌云鹏买这些木材回去无非是切割成木疙瘩,调包用的,当然是越便宜越好。

“哦,你要最便宜的?”老李一听,显然有些失望:“我这里最便宜的木材是杉木,你要多少?”

“如果价钱便宜的话,我需要的量可以多一点。”

“我这里的客户主要是订制高档木材的,像这种便宜的木材订的人不多,我年前进的那批杉木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多少,你要是想要,我全都按原价给你,不过,都是原木,我们现在没时间加工这些。”

李老板指了指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堆原木:“喏,就那些,你要的话,全给你,算你一百块大洋。”

凌云鹏看了看这堆木头,有几根木头都烂了,便跟李老板讨价还价:“李老板,这几根木头都烂了,这样吧,五十大洋,我全要了。”

李老板一听,知道对方是个精明人,便点点头:“好吧好吧,这些木头堆在这儿也占地方,我正好要清库存,好进一批紫檀木进来,算是便宜你了,就算五十大洋吧!”

“那就谢谢李老板了,哦,李老板,我的那辆货车正在汽修厂修理,你能不能帮我把货运到苏州河那儿的振业木材加工厂?”

“哎呀,这笔生意我可是亏老本了,你还让我搭上运费啊?”

“李老板,这是五十块大洋。”凌云鹏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卷大洋,满脸堆笑道:“李老板,送佛送到西,好事就做到底嘛。要不运费算我的,我再多付一块大洋。”

“好了好了,我也不稀罕这一块大洋,我就好事做到底了。你什么时候要?”

“今天行吗?”

“好吧,来,大头,老刘,还有阿四,猴子,你们几个把手头上的活停一下,现在就把那堆杉木装车,陈先生,你带路,我让他们跟着你走就是了。”

“多谢李老板,李老板真是个爽快人,你这里的电话是多少,说不定以后我会一直订你家的货呢!“

”那敢情好,这是我的名片,电话上面就有。“李老板把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双手接过李老板递过来的名片之后,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衣袋和裤兜,又翻了翻公文包,然后面带歉意地向李老板欠了欠身:”哦,不好意思,我今天忘记带名片了。“

”不碍事,不碍事。“李老板随后转过身催促着伙计:”你们动作麻利点。“

凌云鹏等伙计们将那堆杉木装车之后,便跟李老板告别了,开着他的福特车朝苏州河方向驶去,后面的那辆货车紧随其后。

到了振业木材加工厂之后,秦守义,阿辉和那几个伙计一起将这些杉木卸下,凌云鹏给了这些伙计们几包香烟以示感谢。

等这些伙计们走后,秦守义指了指那堆质量不咋地的木头,不解地望着凌云鹏:”老大,你买这一堆烂木头回来派什么用啊?“

”还能有什么用,还不是装箱用?“阿辉瞥了一眼秦守义:”又不是打家俱,要用点贵重木材,装在箱子里,好木头跟烂木头有什么区别?当然是越便宜越好。老大,你说我说得对吗?“

”嗯,完全正确。我们这儿的存货快用完了,得及时补货,否则我们用什么调包,哪吒,你说是吗?“

”老大,你总是未雨绸缪,要是换做我,肯定是等到木头都用完了才想起要进货。“秦守义憨憨地笑了笑:”那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去日本人的仓库啊?“

秦守义对那两个军火库念念不忘,唯恐计划落空。

”这急不得,要等戏痴病好了之后再干,何况,这几天,肯萨斯仓库里的物资我们才搬了四分之一都不到,我们还得加快速度,若是两个日本人的仓库打通之后,留给我们盗取军火的时间非常有限,根本腾不出手来搬运肯萨斯货仓里的物资,所以现在趁这个机会,趁那些美国的投机商还没将这些紧俏物资抛到黑市之前,我们必须先将美国人的货仓里的东西尽量搬空。“凌云鹏将自己的设想跟秦守义交了个底。

这也就是凌云鹏不急着让傅星瀚带病去实施他的挖宝计划的另一个原因,凡事有个轻重缓急,目前他的首要任务是将那些紧俏物资尽快从货仓里搬运走,接下来才能全力以赴对付日本人的军火库。

凌云鹏曾在脑海中推演过,要想打通了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首先要将瓦斯管接入仓库内,让那些日本兵都瓦斯中毒,随后他们就能打通地道口,将那些军火搬运走,但留给他们操作的时间很有限,这些日本兵中毒死亡的情况很快就会被发现,而在被发现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炸毁军火库,这样一来,周边的这些货仓都会受影响,换句话说,也就是随着一声巨响,他们的鼹鼠行动也就宣告结束了,因而,在这一刻到来之前,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尽可能多抢运一些物资出来,否则到时候所有紧俏物资全都灰飞烟灭了。

448. 又遇难题

等齐恒他们回来之后,凌云鹏将自己的计划跟齐恒沟通了一下。

“齐队长,我想我们得加快从肯萨斯仓库运货的进度,否则可能会对后面盗取军火库产生不利影响。”

“可以,你看怎么做?”

“现在我们每天午夜十二点多开始动手,一直到凌晨四点左右结束,其中一个半小时是从货仓里将货往外搬,另两个半小时是将装木头的箱子和麻袋往回搬。如果我们要加快进度的话,必须延长运货时间。”

“可你不是说这几个仓库保管员的作息时间一般都是午夜十二点左右入睡,早晨五点左右起床,白天如果没有货物入库,就不定时地打个盹,所以从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五点是我们搬运物资的黄金时间吗?我们怎么可能延长时间呢?”齐恒不知该如何延长时间,忽然眼睛一亮,轻声地问道:“那你是想给那几个仓库保管员下蒙汗药?让他们睡不醒?”

凌云鹏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想过这个办法,给这几个保管员送一坛加了安眠药的黄酒去,但后来觉得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我算了一下,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还需要三周的时间才能大致搬空,就算是加快速度,至少也要两周时间,我们总不见得每天给他们下蒙汗药吧?”

齐恒觉得凌云鹏说的有理,这法子是一锤子买卖,偶尔为之可以,有谁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呢,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那你的意思是把这三个仓库保管员一起解决掉?嗯,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凌云鹏摇了摇头:“不能干掉,如果把这几个人干掉之后,万一这几天肯萨斯仓库又有货物入库的话,没有这三位仓库保管员接货,肯萨斯仓库被盗很快就会被发现,这条秘密通道也一定会很快露馅,这儿马上就会被封锁,我们势必要立刻撤离此地。那后续的军火库难道我们就此放弃?而我们这些人马上就成了当局的通缉要犯,恐怕难以在上海立足。”

齐恒觉得凌云鹏说的在理,确实不能让这几名仓库保管员就此人间蒸发,否则就像凌云鹏推测的那样,他们自己也就立刻暴露了。

“既不能用蒙汗药,也不能杀人灭口,那凌队长有什么好主意能延长运货时间?”齐恒挠了挠头,对此一筹莫展。

“我想说服他们。”凌云鹏向齐恒坦陈自己的想法。

“说服?”齐恒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眼里充满了质疑:“凌队长,我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仓库里这么多紧俏物资被盗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们这几个区区的仓库保管员敢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拱手让我们堂而皇之地进行盗运这些物资?他们为了保命完全可能去报警,去告发我们。”

“正是因为我们已经把他们逼到了绝路,如果他们不跟我们合作的话,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觉得我们也许能够说服他们。如果有了他们的合作,也许我们拿下军火库也会变得容易一些。”

“那你打算如何说服他们?”

凌云鹏在齐恒耳边轻言了几句,齐恒听后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齐恒随后将袁飞和桂自强叫到跟前,给他们交代了一下任务,二人听罢,便朝外走去。

五点半左右,老洪从肯萨斯仓库出来,朝家里走去,老洪几乎每天都要回去吃晚饭,几年来基本上雷打不动。今天老牛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大民就没有跟老洪一起回家吃完饭,而是留下来照顾老牛,就在仓库里进行烧煮。

在老洪的身后,袁飞和桂自强二人远远地跟着,看着老洪走进了位于老城厢的祥德里22号,听见从二楼的亭子间里传出老洪的声音,袁飞和桂自强二人才折返。

回到木材加工厂之后,袁飞把老洪的住址告诉了齐恒,随即齐恒将情况告诉了凌云鹏。

“好的,我知道了。我考虑清楚后再与你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随后大家吃过晚饭后,回到各自的床铺上休息。

躺在床上的凌云鹏却难以入眠,他的脑海里又开始思考如何说服那三位仓库保管员。这三位仓库保管员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这个工作对他们而言是一份养家糊口的饭碗,而现在,随着肯萨斯仓库里的货物被盗取,他们的这个饭碗显然已经被彻底砸碎了,而且不仅仅是被砸了饭碗,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抑或是血光之灾,只是他们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而已。

战争机器一旦发动,每个人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主宰的,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到这场灾难中去,生与死,福与祸往往在一念之间,一线之间。

凌云鹏虽然本意上并不想去伤害这三位无辜的老百姓,改变他们的生活,但现在为了完成这个鼹鼠行动,有效地打击日寇,增强我方的实力,有些伤害和牺牲在所难免,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时也,运也,命也。

凌云鹏来到后屋,刚一推门,齐恒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凌云鹏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随后朝齐恒招招手,齐恒便轻轻地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出后屋,随凌云鹏来到了那间办公室。

“齐队长,我刚才考虑了一下如何对那三名仓库保管员进行说服,希望你能配合我。”

“那是自然,你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好。”凌云鹏随即将自己的计划跟齐恒交了底。

齐恒听后,点点头:“没问题,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凌云鹏微笑着跟齐恒握了握手。

傅星瀚吃了两顿磺胺药片之后,病情已大为好转,但凌云鹏还是让他多休息,并不安排他半夜的搬运任务。

午夜十二点过后,凌云鹏和队员们都已经准备就绪了,现在大家的生物钟似乎都已经适应了半夜活动的作息时间,一到晚上,大家都精神抖擞。

凌云鹏率先下了地道,其他队员鱼贯而入,随后来到肯萨斯仓库的地道口,推开那些药品纸箱,凌云鹏爬了上来,打开仓室的门,听见从值班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凌云鹏镇定自若地指挥队员们将各仓室里的货物搬入地道,今天所搬运的数量比前几次都多。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随即一挥手,大家便纷纷下了地道,凌云鹏随即进行扫尾工作,仔细看过一遍,觉得没问题了,便最后一个下了地道。

货物很快运抵了木材厂,然后大家分工明确,登记的登记,拆箱的拆箱,装箱的装箱,封箱的封箱,像是一条流水线。

很快,调包用的纸箱和木箱,麻袋都已经准备就绪,凌云鹏一声令下,队员们扛起箱子和麻袋下地道,到达药品仓室后,将这些装有木块,木屑的箱子和麻袋按照包装外的商品名,分门别类放置到各自所在仓室,然后将这些箱子放在底层的位置。

经过几次调包之后,货仓内的底下三层基本上都变成了装木块的箱子了。

“行了,撤。”凌云鹏轻声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家赶紧下了地道,原路返回。凌云鹏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今天所搬运的物资是最多的一次,比上次多出了百分之二十左右。随后大家将这些货物装在黄包车里,准备将这些货物分期分批地运走。

雨终于停了,今天警察依旧没有来巡逻,所以齐恒等黄包车装货结束之后,便和蔡立冬出发了,桂自强和孙建民,袁飞和池锐也紧随其后,离开了木材加工厂。

今天的货比前几次多,所以得加紧运送,六点不到,齐恒他们就跑了两次了。剩下的则要等到晚上大家入睡之后再进行运送。

449. 煞有介事

傅星瀚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经过两天的卧床休息,再加上磺胺的药效,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他已经与凌云鹏通过气了,打算今天去实施他的挖宝计划的第二步——鉴宝。

上午十点左右,苏州河附近的一家名为“尚宝斋”的古玩店里,一位梳着油光可鉴的大背头,留着八字胡,身穿一套做工考究,价格不菲西服的中年人,手里握着一只烟斗,缓步走了进来。

伙计一见,就知道这是个有点身份,且口袋里有些闲钱的老克勒,刚要上前招呼,便被掌柜的拦住了,掌柜见来人气度不凡,怕伙计怠慢了,便亲自过来,殷勤招呼:“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哦,我是刚巧路过这儿,看见这里有这么一家雅致的古玩店,就进来顺便看一眼。”中年人微微向掌柜的欠了欠身,笑着环顾了一下店内四周所陈列的古玩。

“先生一看就是懂行的,我们这儿名家字画,陶瓷印章,玉器木雕,应有尽有,不知道先生对哪一种古玩感兴趣?”

“有古币吗?”

“这个,有,有。”

掌柜的犹豫了片刻,随即满脸堆笑地应承着,随后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只紫檀木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排排铜钱。

这位老克勒从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随后拿起其中一枚,又从兜里掏出一只放大镜,仔细看了看,放下,又拿起另一枚,看了看,摇了摇头,一连看了十多枚铜钱,然后全都放下,脸上露出一丝不置可否的笑容。

“怎么样,先生对这些古币可有兴趣?”掌柜的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这儿最值钱的古币也就是这枚光绪元宝,可惜这种铜元如今市面上多的是,不足为奇,其他的一些钱币多有赝品。”中年人一边脱下白手套,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

掌柜的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先生还真是个行家。”

中年人微微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只是略有心得而已。”

“先生慧眼,其实呢,我这儿其他的古玩都挺齐全的,就是钱币这一项略有欠缺。”掌柜的承认自己的尚宝斋里古钱币是短板。

“其实古玩店不必面面俱到,有一两件镇店之宝就不错了。”

“先生说的是。不过,如今适逢乱世,有几个人把玩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的,更何况那些瓷器字画不易保存,稍不留神,就把一件难得的珍品给毁了,倒是那些古钱币好保存一些,相对于其他古董,古钱币这些年销路还不错,可惜,我手头上就是缺这个。”

“是啊,如今古玩市场上古钱币还是挺受青睐的。我原本也想趁此机会淘点宝贝,不过现在看来……”

中年人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这时,店外闯进来一高一矮身穿短打的两个小伙子。

“店家,店家,你来帮我看看,我这两枚古钱币值不值钱?”高个儿小伙子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绢包,打开手绢包,里面有两枚颜色发暗的古钱币。

中年人一听,随即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拿起其中一枚钱币仔仔细细看了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哇,这可是明代的永乐通宝。”

店家一听,也连忙拿起另一枚仔细看了看,眼睛立刻发亮:“小兄弟,你这枚钱币是从哪儿来的?”

“你别管是哪儿来的,你就告诉我值不值钱吧?”高个儿小伙子连忙将掌柜手里的和中年人手上的两枚钱币夺了下来,用手绢包好。

掌柜的笑了笑:“小兄弟,你不说清楚来处,我可怀疑你是盗墓所得,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谁盗墓了,这是我们捡来的。”矮个子小伙子连忙辩解道。

“捡来的?大街上捡的?怎么我捡不到呢?别骗人了。”掌柜的根本就不相信小伙子的话。

“不骗你,就是捡来的,就在那里,苏州河那一带仓库那儿,在那块空地里捡的。”矮个子连忙辩解道。

“哦?在苏州河那一带仓库那儿捡的?”中年人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是啊,今天我们哥俩从那儿走过,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小石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铜钱,看上去有点年头了,后来我又找到一枚。”矮个子继续向掌柜的澄清。

高个子瞪了矮个子一眼,轻声说道:“就你话多,快走快走。”

高个子说完,拉着矮个子匆匆离去。

中年人望着这对兄弟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说不定还真有这事,前些日子那儿附近在修水管,这两天又下了一场大雨,说不定把埋在泥土里面的宝贝给冲了出来。看来地底下的这些宝贝想要重见天日了。“

中年人的自言自语却把掌柜的那颗骚动不安的心激活了。

”那儿附近都是仓库,怎么会有这些古钱币的呢?“掌柜的半信半疑地问道。

”掌柜的,我觉得完全有这可能,苏州河一带原先有一户王姓的大户人家,听说祖上还有进京做户部尚书的,腰缠万贯,家里有些古钱币也不足为奇,我估计那儿是王姓大户的宅邸所在地,以前大户人家造房子前,都要在地基下面埋点镇宅之宝,以求神灵护佑,风调雨顺,平平安安。说不定那儿附近真的能挖到宝贝。“

掌柜的一听,心动不已,也顾不得招呼主顾了,连忙走到里屋去了,跟两位伙计窃窃私语起来。

中年人见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后也走出尚宝斋了。

半小时后,那位老克勒出现在木材加工厂里。

“老大,你回来了。”秦守义连忙上前招呼。

“戏痴和阿辉呢?”凌云鹏一边将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服脱下,一边问道。

“他们刚回来不久,还买了许多鞭炮。现在正在后屋呢!”

凌云鹏笑着换上短打,撕下唇上的八字胡:“这个戏痴,还嫌不够热闹。我去看看他俩。”

凌云鹏来到后屋,看见傅星瀚和阿辉二人正把鞭炮,香烛等物放入布袋中。

“老大,你回来啦!”阿辉跟凌云鹏打了个招呼。

”老大,你演得真像那么回事。“傅星瀚朝凌云鹏翘起了大拇指。

凌云鹏朝傅星瀚和阿辉挤了挤眼睛:”戏痴,我的活干完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老大,我准保让半条街的人都来挖宝。“傅星瀚拍了拍胸脯,随后对阿辉挥了挥手:”走,阿辉,我们也到那块空地里去。“

”我估计那个掌柜的和他店里的伙计现在正往仓库后面的空地里赶呢!“阿辉笑得乐开了花。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手持铁锹和铁镐和那个布袋,朝佐佐木仓库后面的空地走去。

450. 愿者上钩

还没到佐佐木仓库后面的那块空地,傅星瀚和阿辉就看见尚宝斋的掌柜带着两名伙计已经在那儿开挖了。

”哎,这不是尚宝斋的掌柜吗?你怎么也来这儿啦?“傅星瀚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尚宝斋的掌柜。

”就许你来这儿捡宝贝啊,这块地又不是私人宅地,谁都可以来,我跟你说啊,这宝贝谁挖到了就归谁。“尚宝斋掌柜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信心。

”我又没说不许你来挖宝,不过,我刚才碰到那位老克勒,他说了,要是在这儿动土的话,一定先要焚香祷告,大放鞭炮,否则会冲撞了地下的神灵,有灾祸临头。“

”那个老克勒怎么像是个算命的,他居然还说这话?“一个伙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我们是来求财的,可不是来招祸的。“掌柜的倒是对刚才这位中年人的话深信不疑:”你们俩快去买一点鞭炮和香烛来,敬一敬鬼神还是有必要的。否则就算是挖到宝了,也无福消受。“

两个伙计听了点点头,连忙跑去买香烛鞭炮了。

掌柜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刚才的那位老克勒,有点纳闷,照理那个老克勒确定这儿地下藏有宝贝,应该也过来挖宝才是,怎么会不见踪影呢?

“哎,小兄弟,你刚才碰到那位老克勒啦?他怎么没来挖宝,他去哪儿了?”

“哦,人家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才不会像我们这样,拿着钉耙在这儿挖土呢,他刚才给了我五块大洋,说要是我们挖到宝贝了,就卖给他,他肯定不会亏待我们的。要是没挖到的话,那五块大洋就算是送我们了,算是跟我们交个朋友。”阿辉得意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块大洋给掌柜的过过目:“看见了伐,这是刚才那个老克勒给的。”

“收起来,收起来,你这个人就是嘴没把门的,什么都说。”傅星瀚连忙朝阿辉摆摆手:“快点快点,快把东西拿出来,我们一起给土地公公和王家老祖宗磕个头吧!”

傅星瀚说着,从一个布包里拿出了烛台,红烛,熏香等物,放在一块石头上,阿辉赶紧点燃香烛,随后二人跪在地上,虔诚地三叩九拜,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阿辉点燃鞭炮,大街上顿时热闹起来,大家纷纷驻足观看,询问事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附近埋着宝贝,他们是来挖宝的。

“这里地底下真的有古钱币?”有人好奇地问阿辉。

“肯定有,你看,这个就是我在这里挖到的。“阿辉从裤兜里掏出那枚永乐通宝在那人眼前晃了晃,随后指了指远处尚宝斋的掌柜:”那个人就是尚宝斋的掌柜,他和两个伙计正在那儿拼命地挖呢!肯定错不了!”

大家一看,连尚宝斋的掌柜都亲自出面来挖宝了,那这地底下肯定藏有宝贝。

一时间,周围的居民,过路的行人,都按捺不住内心对财富的渴望,父子,兄弟齐上阵,纷纷拿起铲子,铁钎,钉耙,铁锤,铁锹等工具,来到这块方圆十多亩地的空地上开垦起来了,当然动土之前,大家必须焚香祷告,大放鞭炮,一时间这儿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躲在地道里的凌云鹏,秦守义,齐恒,蔡立冬等人一听到外面的鞭炮声,便开始动工了,他们要借助这喧闹声,打通到鸠山仓库的最后五十米。

守卫在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日本兵听见仓库后面有鞭炮声,原本想要去制止,毕竟这儿有军火库,必须小心火烛,但看到这些这个人是在他们仓库后面的警戒线之外放鞭炮,便也就懒得去管了,而看到这近百人在那块空地上或虔诚地焚香祷告,或挥汗如雨地用各种工具锄地,这蔚为壮观的场面令他们颇为好奇,因而全都涌到后面的空地那儿,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

等到凌云鹏他们将地道挖到鸠山仓库下面时,上面的挖宝活动还没结束,果然如傅星瀚所说,半条街上的人都来这儿挖宝了。最后还是被尚宝斋的掌柜挖到了那个破损的青花瓷罐。那个掌柜的眉开眼笑,喜滋滋地捧着那只破瓷罐,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等傅星瀚和阿辉收工回到木材加工厂时,凌云鹏,秦守义等人也早已收工了。

”怎么样?老大,顺利吗?“

”很顺利,有你组织这么多人在上面又是放鞭炮,又是敲打挖掘的,完全掩盖了我们挖地道所发出的声响,我们已经把地道延伸到了鸠山仓库了,现在我们已经打通了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地道口,佐佐木仓库的地道口就在东北角的枪械室墙根那儿,而鸠山仓库的地道口在西北角的车辆处,就在靠墙的那辆军车的地下,这两处的位置都很隐蔽。“

”老大,你们的动作还真快。“阿辉没想到凌云鹏这些人动作奇快,竟然已经把两个地道口也打通了。

“我看见那些日本兵都跑到那块空地那儿看大家挖宝呢!”孙建民笑着说道。

凌云鹏安排孙建民和池锐留在上面观察那些日本兵的动静,所以他俩一直关注着日本兵的一举一动。当孙建民看见那些日本兵都被傅星瀚和阿辉他们闹出的动静所吸引,全都跑到仓库后面看热闹去了,便让池锐将这一情况告知凌云鹏,凌云鹏便趁此良机,抓紧时间打通这两处的地道口。

有了半条街的人在那儿挖宝给凌云鹏他们做掩护,因而凌云鹏等人在地道内的举动全然没有被日本兵发现。

”现在就剩下如何将瓦斯管改道的问题了。“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这可太好了,我们离成功不远了。”傅星瀚和阿辉一听,觉得这个挖宝计划卓有成效。

“那老大,我们是不是趁热打铁,现在就将瓦斯管改道的问题也一并解决?”秦守义是个急性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所有问题都一并解决。

451. 雪中送炭

“现在可不行,瓦斯管要改道的话,必须先将瓦斯总管阀门关闭才能进行操作。“凌云鹏摇了摇头,抬手看了看手表:”而再过两小时就到了烧晚饭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断气的话,瓦斯公司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派工程车前来维修,这西洋镜不就全给拆穿了吗?”

秦守义一听,也觉得自己太过莽撞,做事考虑欠周,要是没有凌云鹏给他把关,他分分钟就掉坑里了。

“嘿嘿,老大,还是你想得周全。”秦守义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这事我们还得仔细研究一下管道的线路,需要接多长的管道,不能匆忙行事。”凌云鹏笑着走到秦守义面前:“哪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还得一步一步来,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切顺利,希望最后几步也能进展顺利,让我们的鼹鼠行动完美收官。”

大家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士气很是高涨。

“凌队长,这几天的土方量比较大,我想是不是把运渣土的时间提起到晚上九点之后?”齐恒指了指堆得像座小山丘的渣土麻袋,向凌云鹏请示。

尽管齐恒与凌云鹏在军衔和职务方面不相上下,甚至在职务方面高凌云鹏一头,毕竟他统领的军统上海站的行动队员有三十多名,而凌云鹏手下才三个兵,但齐恒在与凌云鹏的接触中,被凌云鹏的足智多谋所折服,因而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定位于凌云鹏的下级,事事都想听听凌云鹏的意见,只有凌云鹏首肯的事他才能放心大胆地去做。

凌云鹏想了想:“可以,那个时候建筑工地也没人了,不过要小心点,尽量躲过那些巡逻的警察。”

“嗯,我会注意的。”齐恒点点头。

凌云鹏走到阿辉面前,跟他耳语了几句,阿辉点点头,随后离开了木材加工厂。

凌云鹏随后看了看时间,走到齐恒面前:“齐队长,我现在要去一趟祥德里,这儿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我们不都商量过了吗,我知道该怎么做。”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将办公桌抽屉内的那些药品全都打包,装入一个大纸箱里。

“哪吒,你跟我出去一趟,把办公室西北角的一个大麻袋搬到我车上来。”凌云鹏朝秦守义吩咐了一句,自己搬着纸箱朝福特车走去。

“哎。”秦守义应了一声,随后从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个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的,秦守义打开看了看,全是一些他们从肯萨斯仓库里偷运出来的吃的,用的东西。

“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秦守义一上车就好奇地问道。

“先去老杨那儿,给他带点好东西去,老杨见了,准保高兴。”凌云鹏朝秦守义眨了眨眼睛,随后启动引擎。

“好些天没见老杨和嫂子了,还怪想他们的。老孙的饭菜烧得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吃嫂子做的菜。”秦守义听凌云鹏说要去老杨那儿,心情大好。

“恐怕今天我们来不及在老杨那儿吃饭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等我们的鼹鼠行动结束之后,我会请曼芸嫂子多烧几个可口的菜犒劳犒劳我们几个。”

“还有其他什么事?”

“哪吒,你待会儿就当我的助手,别说话,站在我身边就行了。”

“行啊,我这张嘴笨嘴拙舌的,不开口说话最合我意了。”

福特车很快就开到了贝当路100号,博仁诊所的前面,诊所门口已经挂了一块停诊的牌子,凌云鹏从车上把那个大纸箱搬了下来。

秦守义要把那个大麻袋也搬下来,被凌云鹏阻止了:”哪吒,那个麻袋不用搬。“

秦守义愣了愣:”老大,这些吃的不是给老杨他们的?“

”这些东西我另有用处,老杨他们的下次再给吧。“

秦守义不再多言,跟着凌云鹏进了诊所。

老杨见凌云鹏捧着一只大纸箱进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云鹏,你总算是露面了,这些天见不着你们,心里空落落的。“

”我这不是带哪吒一起来看你和嫂子了吗?“凌云鹏将纸箱塞进杨景诚的怀里:”老杨,接着。“

”什么呀,这么沉?“老杨双手抱着纸箱,身子往下一沉。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宝贝,拆开来看一眼吧。“凌云鹏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还卖关子。“杨景诚将纸箱放在桌上,随手拿了一把小刀,将箱子拆开。

打开箱子那一刹那,杨景诚的眼里满是惊喜,箱子里面全是市面上非常紧俏的药品,有外用的,有内服的,还有他曾经大费周章,买了多次而买不到的多息磺胺药剂和药丸。

”云鹏,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这都可以开一个小型药房了。“杨景诚高兴得一会儿看看这盒药,一会儿瞅瞅那瓶药,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我诊所里现在最缺的就是药品了。“

”老杨,这些药够你用一阵子的了吧?“

”够,够,云鹏,你这次可是花了大价钱了吧?“

”钱没花多少,力气花了不少。“秦守义在一旁憨憨地笑着。

”我就说嘛,这些紧俏物资哪是这么容易搞到的,这托关系,找路子可费力气呢,钱也肯定没少花,谢谢啦,云鹏,你又是送车,又是送药的,这人情我还真还不起了。“

”说什么呢,老杨,你我之间还说这个?我们几个人的命还不都是你给救的?你就当是我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吧!“

”是啊,老杨,当初老大给你钱,你不肯收,给你药,你总得收了吧!“

”好好好,我收,我收。“

”哎,嫂子呢,怎么没见嫂子?“云鹏朝四周望了望,没见着林曼芸。

”她去集市买菜去了,她说去买个胖头鱼鱼头回来烧汤喝,你们就在这歇会儿,一会儿晚上一起喝鱼头豆腐汤。“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摇了摇头:”老杨,今天不行了,我后面还有事,我到楼上取点东西,下次再来喝嫂子的鱼头汤吧!“

杨景诚知道凌云鹏肯定有要事在身,也就不再挽留:”好吧,你有要事要办,我就不留你了,不过你们几个要多加小心啊,戏痴和阿辉都好吧?“

”他们都好着呢!“秦守义笑着回答:”要是没有他们这两个活宝,我们就没那么多开心事了。“

”是是是,他们俩就是开心果,替我和曼芸向他们问好。“

凌云鹏从楼上下来了,手里多了个相机:”那老杨,我们走了,替我们向曼芸嫂子问个好。就说我们下次来喝她烧的鱼头豆腐汤。“

”嗯,我一定把这话带到。“杨景诚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跟凌云鹏咬耳朵:“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金小姐来找过你两次,看来人家姑娘对你挺上心的,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呀!”

凌云鹏一听,哭笑不得:“她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吧?”

“没有,说是碰巧路过这儿,不过这多半是托词,姑娘家嘛,总得矜持一点。云鹏,我和你嫂子都觉得人家金姑娘不错,你可别错过哦!”

面对杨景诚的一番好意,凌云鹏只能讪笑作答:“老杨,这事以后再说吧!”

凌云鹏估计金嘉琪来找他应该是想要重温兄妹之情,或是想要趁此机会再次策反他,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干,这份兄妹之情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虽然这次由他倡导的鼹鼠行动得到了局座的支持,但凌云鹏心里很清楚,这次鼹鼠行动成功之后,所获物资可不能全都归于军统方面,上海地下党组织,甚至是我苏南苏北抗日根据地都得分一杯羹。

“你呀,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杨景诚对凌云鹏有种兄长般的爱护。

“好了,老杨,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凌云鹏赶紧开溜。

凌云鹏与秦守义向杨景诚告别了之后,便坐上车向老城厢的祥德里方向驶去。

452. 送货上门

秦守义并不知道凌云鹏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尽管他心里犯嘀咕,但身为军人的他明白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福特车停在了祥德里的弄堂口,随后凌云鹏下了车,吩咐秦守义扛着那只大麻袋跟他一起走进弄堂里。

弄堂里的人见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带着一位扛着大麻袋的随从走进弄堂,很是好奇,一些小屁孩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请问洪阿林是住这儿吗?“凌云鹏走到22号门前,问了问坐在外面的一位老奶奶。

当初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扮作码头工人去肯萨斯仓库运货时,看见三名仓库保管员在工头的那份送货单上的签名,这三人名叫牛宝瑞,洪阿林和路大民,凌云鹏记忆力非常好,看过一遍之后便印入脑海了,后来在地道口听见三人互称老牛,老洪和大民,想必是不会错的。

老奶奶耳背,听不清,凌云鹏又大声地问了一句,老奶奶还是没听清,不过旁边的一位老阿姨听见了。

”哦,你找洪家啊,他们就住在楼上亭子间。“老阿姨用手指了指楼上,随后高声叫道:”阿林嫂,有人找。“

二楼亭子间的窗户打开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幼儿出现在窗口:”谁找我啊?“

凌云鹏连忙朝洪妻挥了挥手:”你好!“

洪妻见是两位陌生人,也吃不准这两人是谁,但见来人穿着体面,又面带微笑,后面的人还扛着个大麻袋,便笑着招呼道:”好好好,你们上来吧!“

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便来到了二楼的亭子间:”你好,你就是洪夫人吧?“

洪妻从来没听人叫她夫人,听着怪别扭的:”你就叫我阿林嫂好嘞。“

”好好好,阿林嫂,你好,我是肯萨斯贸易公司的仓储经理,我姓宋,宋查理。“凌云鹏自我介绍了一下。

”你好,你好,宋先生,请坐请坐,家里地方小,别见怪。“洪妻一边哄着幼儿,一边招呼凌云鹏。

”这个是洪师傅的孙子吧?“

”是啊,是啊,来,强强,叫爷叔。“

”爷叔。“小强强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真乖,来,爷叔请你吃块巧克力。“凌云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巧克力给强强。

强强用小嘴舔了舔,甜甜的,真好吃,便咬了一大口。

”谢谢爷叔。“强强很快吃完了一小块巧克力,眼巴巴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扭头对秦守义说:”你把麻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就先放在床上吧。“

秦守义立马将麻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有瑞士巧克力,糖果,有美国面粉,牛肉罐头,午餐肉,有法国鱼子酱,水果罐头,有意大利通心粉,红酒,有英国红茶等食物,还有一些香皂,牙膏,毛巾,煤油等日用品,白糖,食盐等调味品,五花八门堆放在床上。

”这些是……“洪妻看不懂,这些东西包装上都写着外国字,应该是洋货,丈夫虽然是美国仓库的保管员,可平时从来没有见他带回来这些洋货,今天这位宋先生把这么多洋货送她家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妻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哦,是这样的,阿林嫂,洪师傅呢,是我们公司的老员工了,最近呢,我们公司在苏州又搞了一个货仓,洪师傅呢,就暂时调到那儿去带徒弟,估计要去个十天半个月左右。“

”是吗?阿林昨天回来没说这事啊?他马上要回来吃饭了,我再问问他。“

”哦,这事呢,是今天早上公司才决定的,而且时间紧,今天下午洪师傅就跟公司的车走了,来不及跟你打招呼了,所以就托我跟你说一声。“

”这事这么急啊?那老牛和大民他们俩也一起去苏州吗?“

”他们轮流去,这里的仓库毕竟还需要有人看着的。洪师傅是第一批,老牛是第二批,大民是第三批。洪师傅是个很恋家的人,他跟我说这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了,就让我给你们买点市面上比较紧俏的洋货,让你们尝尝鲜。我是受他的委托,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些东西不便宜吧,唉,这个阿林,买这些干嘛,还不如直接把钱给我来得实惠。“

”这里面也有公司的一份心意,毕竟洪师傅暂时不能回家,所以公司也做了点补偿。“

洪妻这才明白这些洋货的含义,笑着对凌云鹏说道:”那宋先生真是费心了,我们家阿林不过是个看仓库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器重他。“

”应该的,应该的,哦,对了,洪师傅说,让我给你和强强拍张照,寄给他。“

洪妻听完,呵呵笑了起来:”他呀,肯定是想孙子想疯了,天天回来吃晚饭,其实就是想要见一见孙子,一天不见强强,他就浑身不自在。“

”洪师傅是个难得的顾家男人,这样吧,阿林嫂,你抱着强强坐在床上,周围正好放着这些洋货,这样一来,他也知道我给你们送了些什么东西。“

”好好好,听你的。“

洪妻抱着孙子坐在床上,强强手里拿着巧克力,正大口咬着,凌云鹏把笑容满面的洪妻,狼吞虎咽的强强和床上所有的洋货全都纳入镜头之中。

”好了,我拍好了,阿林嫂,那我就先告辞了。“凌云鹏向秦守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起身离开了亭子间。

楼梯上站着不少小屁孩,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强强。

”强强,巧克力好吃吗?“

”强强,给我咬一口你手上的巧克力,我给你玩我的小木枪。“

”强强,我不咬,我就舔一舔,行吗?“

阿林嫂不好意思,从那个装巧克力的大罐子里掏出一把巧克力,分给这些小孩:”喏,给,尝尝外国的巧克力糖。“

小孩子们手里拿着巧克力,感觉像是过节一般的开心。

凌云鹏随即驾车离开了祥德里,然后返回木材加工厂。

而就在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在祥德里洪阿林的亭子间时,齐恒带着他的队员们则敲开了肯萨斯仓库的门。

”你们是……“老牛疑惑地望着门口的六个人。

”你是牛宝瑞吧?“齐恒问道。

”是,我是牛宝瑞。“老牛点点头。

”你是洪阿林,你是路大民,对吗?“

洪阿林和大民面面相觑,随后点点头。

”我们找你们仨有点事。“

齐恒等六人随即走了进来,随后将仓库门关上。

”你们,你们到底是找我们什么事啊?“老洪觉得这些人来者不善的模样,有些紧张。

大民见状,连忙冲到前面,拦住齐恒:”你们想干什么?“

大民曾经在帮会里混过一段时间,打架斗殴是常事,所以他见此情景,立马挺身而出。

就在路大民用右手去推搡齐恒的一瞬间,齐恒一把将路大民的右手反扭住,随后用膝盖顶住他的腘窝,大民立即单膝跪地,反扭的手臂被齐恒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路大民刚想要叫救命,嘴里就被一块毛巾堵住了。

”得罪了。“

齐恒将路大民双手反扭住,袁飞立马拿出一根绳子将路大民双手捆绑起来。

而牛宝瑞和洪阿林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乖乖地束手就擒。

453.身不由己

在回木材加工厂的路上,秦守义坐立不安,欲言又止。他想搞清楚凌云鹏去洪阿林家的目的,可又怕违反军纪,瞎打听长官的意图,所以很是矛盾。

“哪吒,你怎么啦,是不是有话想问我?有话就说嘛,别吞吞吐吐的。以后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你有话尽管说,别憋在心里。”凌云鹏见秦守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心神不宁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有话想说。

”哎,老大,那个洪阿林是谁呀?我们为什么要给他家送这些洋货?你为啥特地带着相机去给那祖孙俩拍照?”秦守义一肚子的疑问。

“哪吒,你不是想要去军火库捞一票吗?”凌云鹏反问道。

“是啊,可这两件事有联系吗?”秦守义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何关联。

”哪吒,有些事情不是直接能办成的,就像是爬山,有时候你是不能从山脚就一口气直接爬到山顶的,你需要迂回,绕着走才行,但目的是不会改变的。我们刚才去祥德里就是在走迂回路线。”

”迂回路线?“秦守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想搞军火库,我们首先要将肯萨斯仓库里的货物先搬空,然后再打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主意,否则我们的收益就无法最大化。“凌云鹏将自己的思路跟秦守义讲明。

”这个我明白,否则军火库被盗这事一旦被日本人发现的话,我们都难以脱身。所以要在军火库被盗一事还没被发现之前,我们必须先炸掉军火库,但军火库一炸,就会累及周边的仓库,肯萨斯仓库里的物资也就全报销了,我们想要的那些紧俏物资也就化为灰烬了。“

”对,哪吒,看来你已经把这事的思路理清了,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肯萨斯仓库里的东西搬走后才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军火库。但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我估计可能需要三周时间才行,所谓夜长梦多,我不能确保这段时间内我们这条秘密地道不被那三个仓库保管员发现。“

”那老大,你想怎么办?“

”所以我想说服肯萨斯仓库里的三位仓库保管员。“

”说服他们?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将肯萨斯仓库搬空?“秦守义觉得凌云鹏的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

”对,我希望能说服他们,不奢望他们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但希望他们不要成为我们这个鼹鼠行动的绊脚石。我只要他们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秦守义觉得老大的想法太过理想化:”这就好比是猫和老鼠,现在我们是偷东西的老鼠,那三位仓库保管员就是猫,猫抓老鼠那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指望猫与老鼠握手言和,或是让猫成为老鼠的帮凶?“

”哪吒,你这个比喻倒很是形象,不过要是我们把猫逼到绝境时,也许猫真的会同老鼠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这么说,老大,你刚才去洪阿林家就是想要把猫逼到绝境里去?“秦守义似乎茅塞顿开。

”聪明,哪吒,我刚才就是给他们送糖衣炮弹去的。“

”可是,老大,我觉得那三个仓库保管员其实都是挺无辜的,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秦守义这时才明白凌云鹏去洪阿林家的动机,但他觉得洪阿林和他的家人,还有另外两名仓库保管员都很无辜,凌云鹏的这种做法会伤及无辜。

”残忍?战争本身就是残忍的,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何况我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伤害,肯萨斯仓库里这么多物资被盗,你认为这三个仓库保管员还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吗?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要么跟我们鱼死网破,要么跟我们和光同尘,我们当然要争取后一种结果,而且这也是他们能得以自保的唯一途径。“凌云鹏面色沉静地说道。

秦守义听完凌云鹏的这番话之后沉默了,确实如凌云鹏所言,这三名仓库保管员已经被他们逼到了墙角,无路可走了,他们有意无意间已经改变了这三人的命运。

“哪吒,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但有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没有选择的自由,只能被历史的车轮裹挟着前行,对于我们这些军人来说,我们所能做的,是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尽可能让大多数无辜的人能从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但不可能是每个无辜的的人都能幸免于难。”在对战争的认知方面,凌云鹏显然比秦守义深刻得多。

“我明白了,老大。”秦守义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妇人之仁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在一个大背景下,大格局里,对于个体,或是一小部分人的同情和怜悯有时是微不足道的。

福特车回到了木材加工厂,此时加工厂里只有傅星瀚一人在看家,只见他无聊地拿着一支毛笔在一根木头上画着美女像。

“哎,齐队长他们人呢?”秦守义望了望四周,不见齐恒和他的队员们,感觉有些奇怪,照理,他们这个时间应该待在厂子里准备吃晚饭。

“齐队长让我看家,他们几个刚才朝肯萨斯仓库那儿去了。”傅星瀚向凌云鹏汇报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凌云鹏随口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随后来到办公室,将胶卷从相机里拿了出来,又拿了托盘,显影剂,定影剂等洗印照片的工具下地道了,现在这个地道俨然成了最好的暗室。

傅星瀚见凌云鹏对他的汇报反应冷淡,便敏感地觉察出齐恒去肯萨斯仓库一定是凌云鹏所指使的。

“老大的思维还真是跳跃性的,令人捉摸不透。”傅星瀚望着凌云鹏的身影消失在地道里,喃喃自语了一句。

没过多久,凌云鹏将这几张照片洗印了出来,然后挂在窗台前的绳子上晾干。

阿辉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凌云鹏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大,我刚才去过了,那儿没人。”

“没人?你确定?”凌云鹏又追问了一遍。

“百分百没人,我都进去看过了,而且还在外面守了一个多小时,我问过那儿附近的烟纸店老板,他说那儿已经小半年没人住了,平时也没见人在关注那个地方。这些天那儿也一直是这样,没什么异常。”

“这么说来,这个地方还是安全的,应该还能用。”凌云鹏自言自语道。

“老大,你们在说什么呀?”傅星瀚见凌云鹏和阿辉二人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没什么。”凌云鹏随口回了一句,拿着刚洗出来的照片,放入公文包里,随后走出了厂子,朝肯萨斯仓库走去。

454.了如指掌

等凌云鹏走出厂子了之后,傅星瀚连忙一把拉住阿辉:“阿辉,老大刚才让你去哪里了?”

“老大不让我告诉别人。”阿辉跑得口干舌燥,连忙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

傅星瀚拍了一下阿辉的脑袋:“我也算是别人啊,快说呀,你放心,我不会多嘴多舌的,就算是烂在肚子里,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发誓。”

“那你过来,我告诉你。”阿辉凑近傅星瀚的耳朵:“老大让我去齐队长他们的安全屋看一看,看看那儿是不是有日本人待在那儿守株待兔,结果那间空房子里毛都没有。”

“他让你去那间安全屋干嘛?”

阿辉摇了摇头:“老大的心思谁猜得透啊?”

“你们啊,别瞎猜老大的心思了,我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盗取军火库吧!”

“又来了,哪吒,我说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不要三句话就离不开军火库,老大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么,把瓦斯管接到仓库里去,用瓦斯毒死那帮狗日的,而且地道口也打通了,就差接管子了。”傅星瀚不耐烦地瞥了秦守义一眼。

“可是如果日本兵站在外面站岗,不进仓库的话,这一招不就失灵了吗?”秦守义撑着脑袋问道。

“那他们晚上总得睡觉吧,等他们睡着后,半夜动手,让他们一觉睡到西天去。”阿辉得意地说道。

“可据我观察,晚上有一半日本兵站在外面站岗值勤,另一半在仓库里休息。”秦守义将他所观察到的情况告诉傅星瀚和阿辉,心里忐忑不安。

“哪吒,你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时候,白天还是夜晚,一天二十四小时,仓库外面总会有日本兵站岗的,也就是说不能将他们同时一网打尽,是吗?”傅星瀚听了秦守义所说的情况之后,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大问题,如果不能同时消灭这五十几个鬼子的话,那么一旦被站在外面站岗的鬼子发现仓库里的鬼子都中毒而亡,必然会立即报告宪兵队,届时他们可能还没来得及把军火运走就被宪兵队包围了,插翅难飞。

秦守义点点头:“戏痴总结得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能将这些鬼子一次性消灭掉,那么留在外面的这些日本兵一定会向宪兵队汇报的,那时我们非但运不走这些军火,而且我们自己也会暴露,最多也就是弄死二十几个鬼子而已,这样的买卖不合算。”

“呵呵,哪吒,你现在也会算账啦,知道怎么做买卖了?”阿辉笑着拍了拍哪吒。

“老大不是说要什么最大化,哦,对了,利益最大化,就是说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获。”

“嗯,孺子可教也。”傅星瀚嘴角歪了歪,看来老大没少给哪吒洗脑子。

“哎,戏痴,你脑瓜子好使,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秦守义把希望寄托在傅星瀚身上。

“先前我们用挖宝计划把鬼子从仓库里吸引出来,现在我们要把鬼子全都关进仓库里,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傅星瀚陷入到沉思中,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们这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可不能在最后一步上摔跟头。”

三人沉默无语了,大家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凌云鹏走到了肯萨斯仓库,敲了三下门,仓库大门打开了,凌云鹏走进仓库内,大门合上。

凌云鹏走进仓库保管员的值班室,看见牛宝瑞,洪阿林和路大民三人被捆绑在椅子上,嘴里都塞了毛巾。

凌云鹏朝齐恒招了招手,齐恒走出值班室。

“齐队长,你跟他们亮明身份了吗?”

“还没有,我们就把他们仨绑了,其他什么都没说,就等你来定夺了。”

“好,我这就进去跟他们谈。”

凌云鹏和齐恒一起回到了值班室。

凌云鹏亲自把毛巾从三人的嘴里取出,然后给三人松绑:“不好意思,让三位受惊了。“

三人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面熟,不由得盯着凌云鹏多看了几眼。

凌云鹏淡淡地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些面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就是振业木材加工厂的老板陈彦秋,你们的新邻居,当然,这只是我的掩护身份,我真正的身份是军统人员,这些都是我的同事。”

“你们是军统人员?”洪阿林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凌云鹏:“我还以为你们是劫匪,或是帮会里的打手。”

“刚才多有得罪,请三位见谅。”齐恒向三人抱拳致歉。

“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是这里看仓库的。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抓我们干什么?”牛宝瑞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些人。

“你们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你叫牛宝瑞,是一个鳏夫,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住在这里,把这仓库当作是自己的家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待在这儿,最喜欢的就是喝点小酒,听听戏曲。我说的对吗?”

凌云鹏当初躲在地道口听见上面这三个保管员的对话,所以就把这些细节谙熟于心。

牛宝瑞听凌云鹏把他的情况了解得如此透彻,不禁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他。

凌云鹏又转向路大民:“你叫路大民,你是一个孤儿,你的师傅就是这位洪阿林,师傅师母待你不薄,你经常去他们家蹭吃蹭喝,他们把你当儿子一样对待,我没说错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路大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军统盯上了,居然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

“你就是洪阿林,路大民的师傅,你是你们仨中家庭最圆满,日子最舒心的一个了,你家住在祥德里22号的亭子间,你的老伴是一位贤妻良母,你有一个儿子在洋行上班,你的女儿嫁了一位教书匠,你还有一个孙子叫强强,一家子过得其乐融融。洪师傅,我说的这些情况都属实吗?”

“属实,属实。”洪阿林额头冒着虚汗,看来自己的一家子都让军统了解得清清楚楚。

凌云鹏将三人的情况如数家珍一般,摸得如此透彻,让一旁的齐恒也不禁刮目相看,这个凌云鹏,居然功课做得如此细密,他将三人的情况一交底,那三人的心理防线就塌了一半了,个个心里直打鼓,诚惶诚恐地望着凌云鹏。

“长官,我们都是小老百姓,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你们找我们,找我们干什么呢?”洪阿林知道自己的家人都已经被军统掌握了,而军统在老百姓中的印象则是那些手眼通天,杀伐无由的强人,如今他们找到了自己头上,那就等于被军统这些人盯上了,那还能有个好吗?

455.恩威并济

“合作,跟我们合作。”凌云鹏收起笑容,目光锐利地说道。

“合作?我……我们能跟你们合作干什么?”路大民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用嘴努了努外面的货仓里:“当然是这货仓里的物资了。”

三人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摇头。

“长官,这可不行,这可是监守自盗,是要去吃官司的,搞不好,说不定要被枪毙的。”洪阿林一听,面如土色,一脸惊恐地望着凌云鹏。

“是啊,是啊,老洪说得没错,这种事情是要吃官司的,要掉脑袋的。”

“你们就把这事往我们身上推,就说这些货是被劫匪劫走的。”齐恒给这三人找了个托辞。

“这怎么说得清呢,有谁会相信呢?”洪阿林哭丧着脸说道。

“恐怕你已经说不清了。”凌云鹏从衣袋里取出那张祖孙俩的合影放在洪阿林的面前。

洪阿林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嘴里不停地嘟哝着:“这,这,这事怎么回事?”

“洪师傅,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的老伴和你孙子强强?”

洪阿林点点头。

“床上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你自己仓库里的货物?”

洪阿林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没有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我没有啊!”

望着洪阿林痛哭流涕的模样,凌云鹏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怜悯,但很快这丝怜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厉,“是我把这些东西送去你家的,你孙子可喜欢吃瑞士巧克力呢!”

“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洪阿林嚎啕大哭起来。

“师傅,师傅。”路大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师傅,他转而满眼喷射着怒火望着凌云鹏:“你们太卑鄙了,我师傅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栽赃陷害我师傅?”

”为了能让你们跟我们合作。“

齐恒也没想到凌云鹏居然还有这一手,凌云鹏当初只是让他派两个人盯梢洪阿林,把洪阿林家的住址搞清楚,并没有说要去洪阿林家栽赃陷害。看到洪阿林几乎崩溃的样子,齐恒不得不佩服凌云鹏的驭人之术比他厉害多了。

”你们一定奇怪我们怎么会有这些洋货的?“凌云鹏已经从牛宝瑞的目光里洞察到了他的心思:”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些洋货就是从你们这儿取走的。“

三人一听,更是吃惊不已:”你们,你们已经从我们这儿把货物取走了?“

”来,我带你们去看看。”

凌云鹏向几个队员使了个眼色,几名队员将牛宝瑞,洪阿林和路大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带他们来到了药品仓室。

三人望着药品仓室里堆得高高的纸箱和木箱,没有觉得少了什么,惊诧地望着凌云鹏。

“立冬,自强,你们把上面的箱子搬走,把最底下的那只箱子搬过来。”

蔡立冬和桂自强很快将上面的纸箱搬掉,把最后一个纸箱搬了过来,然后从绑腿处拔出匕首,将纸箱划拉开,打开纸箱,全是大大小小的木块。

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只纸箱,牛宝瑞走上前去,一把抓起这些木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这个仓库里底下三层的箱子里装的都是这些木块。”凌云鹏毫不讳言,直言相告。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凌云鹏嘴角向上扬了扬:“孙建民,袁飞,池锐,你们去把通道打开。”

三人赶紧将地道口堆放的那些纸箱和木箱移开,留出一条通道。

凌云鹏将三人带到地道口:“看见了吗?我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三个人全都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已经彻底崩溃了,作为仓库保管员,他们货仓里的货物被盗取,被调包,他们竟全然不知,这是严重的失职,别说是饭碗保不住了,命也要保不住了,而洪阿林家里出现的这些洋货,足以让洪阿林百口莫辩,坐实监守自盗的罪名,而另两个也难逃伙同作案的罪责。

三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洪阿林忽然想要朝仓库里的立柱上撞去,被凌云鹏一把拉住。

“反正都是个死,与其让你们弄死,让官府枪毙,还不如让我自行了断好了。”洪阿林痛哭流涕,绝望地喊道。

“洪师傅,我们这样做,并不是想要逼死你们。”

“你们这么做,还不是要逼死我们吗?”牛宝瑞也情绪激动地喊了起来:“你们盗取了我们仓库里的货物,你让我们怎么向东家交代?我们的饭碗给你们砸了,我们的清白给你们毁了,连我们的老命都快没了。”

“来,牛师傅,洪师傅,大民,你们先坐下。“凌云鹏语气和缓地说道。

凌云鹏顺手将几只箱子搬下来,当凳子,让三人坐下。

齐恒和孙建民端来四杯水递给凌云鹏和另三位。

”喝口水吧!“

三人坐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心绪不再那么激动了。

”牛师傅,洪师傅,大民,我们是军统人员,我们正在实施一项军事计划,你们也知道现在上海的物价是一个什么状况,那些英法美日的投机商人,他们囤货居奇,使得上海市场一些民生物资价格飞涨,他们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大捞一把,发战争财,他们才不顾我们中国人的死活呢,而我们那些前线战士现在正与日本鬼子进行你死我活的拼杀,死伤无数,前线缺医少药,缺衣少食,难道你们愿意看到那些战士因为得不到医治而白白牺牲吗?我们这个计划就是要把这些物资运往前线,支援部队抗击日寇,三位师傅能否理解?“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身为中国人,有几个不痛恨日本鬼子的,日本鬼子在我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神共愤。只是更多的人自知实力不济,不敢拿鸡蛋碰石头,只想苟全性命,在乱世中幸免遇难,因而只能敢怒不敢言,违心当一个低眉顺目,忍气吞声,随波逐流的顺民罢了。

如今凌云鹏的一席话又让他们已渐渐冷却的热血回暖,这些物资可以用来支援我们自己的抗日部队,是给那些子弟兵们用来抗击日寇的,从内心来说,他们是愿意的,与其让那些洋人囤积这些物资去发横财,不如让我们中国人自己吃饱穿暖,才有力气去消灭那些日本鬼子。

”长官,我听明白了,如果这些仓库里的这些货物是给我们自己抗日队伍用的,那你们就去拿吧,我们只当是不知道。反正知道了也没用,我们也挡不住你们。“路大民首先表了态:”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几个,还有我师傅一家子的性命。“

456. 胜券在握

”这位小兄弟,你多虑了,我们如果真的想要杀你们,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找你们谈吗?“齐恒笑着望了望路大民。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跟我们合作,你们也算是为抗日出力了,那么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的安全由我们来负责。“凌云鹏郑重地向三人承诺。

牛宝瑞和洪阿林二人面面相觑:”长官的意思是,你能不让我们去坐牢?“

凌云鹏笑了笑:”你们非但不会坐牢,而且还会得到一笔赏金,你们仓库保管员的活肯定是泡汤了,但我们会给你们补偿的,日子不会过得比现在差。“

三人一听,感觉是绝处逢生,不禁喜形于色:”长官,你说话算数吗?“

”算数,算数,他是我们的队长。“齐恒连忙应声答道。

凌云鹏不禁回过头望了望齐恒,这话从齐恒嘴里说出来,他多少感到有些意外,这意思分明是告诉自己,他齐恒完全服从自己的指挥,甘愿当副手。

齐恒见三人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不禁对凌云鹏的驭人手段赞赏不已,先是把对方逼入绝境,无路可退,然后再晓之以理,让他们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是正义而光明的,从而内心不再觉得自己的背叛是一种罪恶,而之后给予的承诺则让他们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那长官,你要我们怎么做呢?“洪阿林忐忑不安地问道,反正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放手一搏,说不定这位长官真的能保全他们几个和他妻儿老小全家人的性命。

”你们就跟往常一样,该吃吃,该睡睡,我们在里面搬运货物,你们视而不见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路大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简单。“凌云鹏笑着拍了拍路大民的肩膀:”如果你想帮我们一起搬运,我们也欢迎。”

路大民脸上露出憨厚的微笑。

“如果这几天有货物入库,你们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照样分门别类,登记入账,不要露出马脚就行了。”

牛宝瑞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那我们现在就动手吧,齐队长,你让弟兄们先把药品仓室里的药品搬入地道吧!”凌云鹏转过身,拍了拍齐恒的肩膀。

“好嘞,兄弟们,走,搬货去。”

齐恒一挥手,六名队员麻利地把一箱箱药品搬入地道。

“我来帮你们吧。”路大民也前去帮忙搬运。

“那我们也去吧。”洪阿林招呼了一声牛宝瑞。

“不用了,牛师傅,洪师傅,你们年纪大了,小心闪着腰,就让那些年轻人去干吧,你们就在这儿下下棋,喝喝茶就行了。”凌云鹏和颜悦色地说道。

洪阿林和牛宝瑞一听这话,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刚才还觉得这些人像凶神恶煞一般,要将他们往绝路上逼,一眨眼工夫,竟然如此慈眉善目地对待他们,这前后恍如从地狱到天堂。

“长官,其实刚才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如果你们跟我们说清楚,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能我们当时就同意与你们合作了。”洪阿林朝凌云鹏讪笑道,他心里还有点疙瘩,怕凌云鹏把那张照片留下来作为罪证要挟他。

“哦?是吗,那是我低估了你们三位的抗日觉悟了,洪师傅,你放心,照片和底片我都会交给你的,但要等到我把你们安置好了之后才能给你。”凌云鹏一眼就洞穿了洪阿林的心思。

“好,好,我懂,我懂。”洪阿林尴尬地笑了笑。

齐恒和他的队员们将一箱箱药品运到了木材加工厂地道口,秦守义三人正在吃晚饭,听见办公室里传出声音,连忙过去看个究竟,一看是齐恒他们已经将货物运上来了,十分吃惊。

“哎,怎么现在就开始搬货了?不是说好是午夜十二点之后才开始干的吗?那几个仓库保管员这时候就开始睡觉了?”阿辉很是纳闷。

“是啊,怎么回事?是不是老大他把那三个仓库保管员干掉了?”傅星瀚也觉得奇怪。

秦守义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齐队长,是不是老大已经说服他们仨了?”

齐恒点点头:“嗯,还是秦大个猜的靠谱,不错,你们的老大已经说服了那三位仓库保管员,让他们跟我们合作。”

“合作?合作偷他们自家仓库里的东西啊?”阿辉不解地望着齐恒。

“对,没错,让他们跟我们合伙盗取他们自家仓库里的物资。”齐恒得意地点点头。

“唉,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也就老大能想得到,办得到,我都怀疑,老大是不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天兵天将,什么事到他那儿准保是一路畅通无阻。”傅星瀚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是啊,以前站长在我们面前总是夸你们的老大,我们好多人还不服,也包括我自己,可自从我跟他接触之后,让人不得不对他心服口服,当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们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真不知道凌队长从哪儿把你们几个挖掘出来的,全都被他招致麾下。”齐恒不仅对凌云鹏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对他这几个各怀绝技且经常以旁门左道取胜的手下也羡慕不已,相对来说,他的手下多为军人出生,循规蹈矩,一板一眼者居多,所以在执行一些有难度的任务时往往会缺乏奇思妙想,与凌云鹏的这支只有寥寥数人的别动队比起来也就相形见绌了。

“英雄莫问出处。”傅星瀚讪笑了一声:“老大说了,是金子总会闪光的。我们是埋在地底下的黄金,老大就是那矿工,把我们给挖出来了。”

“这主要还是我们老大慧眼识珠,要是遇上别人,可能就把我们当废物了,我们老大有能耐变废为宝,所以我们就跟定他了。”阿辉对自己能遇上凌云鹏感到三生有幸:“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阿辉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下:“哎哟,谁踢我呀?”

阿辉扭头一看,原来是秦守义:“哪吒,你又动粗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老是仗着自己高大威猛状,欺负我这个娇小玲珑型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整不出好词就闭嘴,居然把老大比作王八,我看你是不是浑身痒痒了。”秦守义举起拳头,佯装要揍阿辉。

“我没说老大是王八,我是王八,老大是绿豆,行了吧?”阿辉连忙讨饶。

行动队员们都从地道口陆陆续续出来了,看见这三人在斗嘴,便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跟这几个活宝在一起,大家的笑声也多了许多。

“好了,大家别说笑了,仓库里还有好多箱子呢,大家一起下地道吧!”齐恒一声令下,大家都下地道去搬货了。

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五点,肯萨斯仓库里的药品和食品两个仓室都已经搬空了,除了那三层调包的装木块的箱子还留在仓室里,其余货真价实的物资全都转移到了木材加工厂了,一时间木材加工厂的厂房里堆满了各种货物。

凌云鹏吩咐蔡立冬和桂自强二人留在肯萨斯仓库,陪着那三人下棋,喝茶,聊天,表面上看似安抚这三位,其实是为了防止他们中途反水,所以进行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

其实那三人也明白凌云鹏派这两人跟他们唠嗑的用意,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457. 堆金积玉

凌云鹏来到了木材加工厂,看见厂子里的一大半的空地都已经堆满了药品和罐头食品的各式箱子,还有许多装着大米,面粉,食盐,白糖的麻袋,看来得赶紧将这些货物运走,否则后续的货物无法堆放了。可是靠六辆黄包车运送,显然是不行的,只能用卡车来装运了。

凌云鹏决定给赵锦文打电话,让他直接派车到这儿来装运。但装运之前,这些货物还是需要拆封,重新包装,这样既能让这些物资掩人耳目,蒙混过关,也能留下原包装,便于他们将木块装入其中,偷梁换柱。

凌云鹏之所以一定要有这道程序,还是为了提防万一有人来提货时发现库存少了这么多,一定会产生怀疑,那就有可能暴露他们的这条秘密地道,而现在这条秘密地道已经挖到了军火库,那些军火也马上就能到手了,他可不想因为这点疏漏而功败垂成。所以,尽管这调包的活费时费力,但却不可或缺。

“来,大家还是按老规矩办,把这些箱子拆了,把木块装进去。”

于是,大家伙又忙碌起来,拆箱的拆箱,装箱的装箱,封箱的封箱,每个人都手脚不停。

凌云鹏走进办公室,给赵锦文去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八遍之后,凌云鹏听到了赵锦文的声音。

“喂,哪位?”

“赵老板,是我。”

赵锦文一听是凌云鹏的声音,再一看手表,才五点刚过,心里一阵紧张,连忙急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赵老板,你别这么紧张啊,一切顺利,而且是很顺利。现在有大量的货物积压在我的厂房里,靠黄包车运送实在是效率太低了,我需要你派两辆卡车来直接运走。”

“货物积压?用两辆卡车运走?”赵锦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小子不是在说胡话吧?你这不是偷盗了,你这是明抢啊?”

“赵老板,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把聚宝盆连锅端了,你就等着当财神爷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凌云鹏想象得出赵锦文肯定是目瞪口呆的模样:“赵老板,你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派卡车过来,你帮我准备好五百只空纸箱和三百只空麻袋。”

“五百只纸箱?”赵锦文张口结舌地问道。昨天他刚派车到舒捷车行去取货,这几天里所有的货物加一块儿,才一百多纸箱和六十多只麻袋。可就这一百多纸箱和六十多只麻袋也让他笑得合不拢嘴,这些物资要是拿到黑市上一倒卖,他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少说二十万美金,这些钱足以让局座在委座面前风光无限,让那些军政大佬都刮目相看。

“五百只纸箱和三百只麻袋只是第一批的,后续还要准备几千只纸箱和麻袋。”

“发大财了,这次我们真的是发大财了。”赵锦文喜不自禁,自言自语起来。

“赵老板,你听清楚了吗?别忘了五百只空纸箱和三百只麻袋。”凌云鹏怕赵锦文兴奋过了头,所以特地再提醒了一遍。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一定照办,凌老板。”赵锦文高兴得难以言表,竟然放下身段,将凌云鹏奉为大爷一般。

“赵老板,现在还早,你要不再睡个回笼觉?”

“睡不着啰,现在我眼前直冒金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箱子去。”

“那就这样了,再见,赵老板。”凌云鹏说完,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赵锦文手里还拿着电话听筒,嘴里喃喃自语道:“云鹏啊云鹏,你真是我的福星啊,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你这么个学生,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哦!”

凌云鹏打完电话之后,走出办公室,见大家伙正干得热火朝天,也随即加入其中。

“凌队长,木块不够用了。”一个队员前来报告。

凌云鹏朝堆放木块的地方望去,果然原本堆得像是小山丘一般高的木块都快用完了。可现在才五点多钟,显然现在开动机器切割木块不合时宜。

“那就用斧头,柴刀劈吧。”秦守义边说,边提着斧子走到一根原木前。

只见秦守义挥舞起斧子,没多大功夫就把一根五米多长的原木劈成几段,随后大家再用柴刀或是斧子将这木墩劈成数块木疙瘩,进行装箱。

“哪吒,戏痴和阿辉留在这儿劈木头吧!其他人将这些装有木块的箱子再搬回去。”凌云鹏说完,率先扛着箱子下地道了,齐恒和其他队员们紧随其后。

现在的速度比先前快多了,一百多米的地道,猫着腰,扛着箱子跑到肯萨斯仓库不过一分钟而已,而且可以明目张胆地从地道口钻出来,把箱子直接往上摞起来就行了,不必像前些日子要搬来搬去,将这些调包的箱子放在最底层,因而速度提升很快,三百多只纸箱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凌云鹏回到木材加工厂,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便招呼了一声:“大家累了一整天了,抓紧时间睡个几小时吧!”

大家一听,赶紧找地方休息,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眼皮子早就打架了,有些队员直接倚靠在墙角边,和衣而卧,不一会儿大家都睡着了……

忽然外面有汽车喇叭声响起,凌云鹏一听,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一看手表,都已经十点了,这肯定是赵锦文派人来提货了。

凌云鹏掀起窗帘一角,看见厂门口停着两辆卡车,便连忙打开厂门,让这两辆卡车驶入厂房,车上下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人凌云鹏认识,每次去福开森路赵锦文的别墅时,他就待在楼下警戒,这应该是赵锦文的贴身警卫。

齐恒和其他队员见到另外三人,连忙与他们握手相拥,看来是上海站的老同事了。

“凌队长,你好,我叫顾长生,站长派我来提货。他们都是站里的人。”

“你好,小顾,五百只纸箱和三百只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站长一大早就让人到纸箱厂去拿货。全在车上呢!”小顾一边说着,一边爬上卡车后车厢,将一捆捆的空纸箱和空麻袋扔了下来。

“还真是新鲜出炉的,全是空白纸箱,来,大家把堆在墙角的那些货物都打包装箱。”

小顾等四人随着凌云鹏的手指望去,只见在西侧墙边堆放着一大堆,一大堆的不同的散装货物,各种药品,各式罐头食品琳琅满目。

大家一起动手,麻利地将各种药品和食品装箱,可是因为全都是空白纸箱,所以一时难以分清,凌云鹏便拿了一支毛笔过来,把药品编为1号,把罐头食品编为2号,这样粗略地分清纸箱内的货物属性。

458. 横生枝节

大家将打包好的纸箱运上卡车,很快两辆卡车就装满了,可是两辆卡车一次也不过运走一半的货物,剩下的货物只能等下次再运走了。

“这么多啊,恐怕我们的那个仓库也未必装得下。”其中一名司机望了望这两辆满载的卡车,挠了挠头。

凌云鹏一听,一愣:“我们的仓库连这两车的货物也装不下吗?”

“是啊,仓库里面本来就有一些物资,后来你们又运了一百多个纸箱和六十多个麻袋,今天再运两车两百多只纸箱,仓库里恐怕已经装不下了。我们那个仓库的容量太小,以前也没多少物资可储存的,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物资,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司机李志航笑着说道。

凌云鹏一听,便立刻走进办公室,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八下电话铃响过之后,赵锦文拿起了电话。

“赵老板,我刚才听司机说我们的仓库可能搁不下这两车的物资。”

“是啊,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刚刚和戴老板通了电话,他让我马上将这两车货运往重庆。我正想给你电话呢,你让齐恒接电话吧。”

“好。”

凌云鹏走出办公室,朝齐恒招了招手。

齐恒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跑了过来:“什么事?”

“站长找你。”凌云鹏朝齐恒轻言了一句。

齐恒马上走进办公室,拿起电话:“你好,赵老板。”

“齐恒,你马上带上你的所有人马护送这两车物资去重庆,不得有误。你们几个现在就开车去与文浩他们会和,然后一起去重庆,我马上通知文浩做好准备,你让李志航四人马上回我这里。”

“是。”齐恒应声答道。

“齐恒,此次任务重要,务必安全,快速送达,不得有误。”

“是,明白。”

齐恒走出办公室,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凌队长,我们要分别几日了,站长已经给我下达任务了,让我带着全体行动队员护送这批物资去重庆。”

凌云鹏听后,与齐恒紧紧拥抱:“保重,祝你们一路顺风。”

齐恒点点头:“保重,后会有期。”

齐恒走到李志航面前:“站长让你们四人现在回他那儿去,这两车货物就交给我们吧。”

李志航向齐恒行了个军礼,朝其他三人招了招手,四人便跟凌云鹏几个告别了。

“兄弟们,跟我走。”齐恒一挥手,他的行动队员们跟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相互拥抱告别,随后上了卡车。

赵锦文挂了电话,随后给董文浩去了电话,让他马上去辛家湾那儿的停车库去一次。

董文浩接到电话之后,立刻去辛家湾那儿的停车库,这个地方是军统上海站所设的秘密地点,那儿存放着一些武器和车辆。

董文浩到达辛家湾停车库的时候,赵锦文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站长,你亲自来了?”

“文浩,这是车钥匙,通行证也已经放车上了,这次任务很重要,局座非常重视,所以你和齐恒二人必须安全,迅速地把物资送到,送到后即刻返回。”

“是。”董文浩向赵锦文敬了个军礼。

赵锦文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函交给董文浩:“这是一份伪造的板垣征四郎的信函,如果路上遇到日本人盘查时,可以以此搪塞。告诉日本人这批物资是板垣将军阁下从上海顺达贸易商行订购的私人物品。齐恒是顺达商行的经理,你是他的助理。明白了吗?”

董文浩点点头:“明白了。”

“好,走吧!一路顺风。”赵锦文拍了拍董文浩的肩膀,跟他握了握手。

董文浩上了一辆卡车,随后发动引擎,离开了辛家湾停车库,朝舒捷车行而去。

等董文浩到达舒捷车行时,齐恒已经到了,两人在车行里通了个气,董文浩将赵锦文给他的那封伪造信函交给了齐恒,并将赵锦文的话转述了一遍,齐恒点点头,随后招呼所有队员带上武器准备出发。

董文浩将舒捷车行的店门锁好,随后上了车,三辆卡车朝市郊方向急速驶去……

齐恒和他的队员们一走,这个木材加工厂就显得冷清了许多,人手少了,所以活更重了,凌云鹏让傅星瀚留在加工厂里切割木块,他和秦守义,阿辉则赶紧去肯萨斯仓库搬货。

路大民见凌云鹏人手紧,便主动提出帮他们一起运货,洪阿林和牛宝瑞也在一旁帮忙,将仓库里其他的纸箱,木箱朝药品仓室转移。

一上午,凌云鹏他们就将三百箱的各式货物搬入木材加工厂,随后大家一起拆箱,装木块,重新打包,随后再将原装纸箱搬入肯萨斯仓库。

突然值班室里响起了电话铃,牛宝瑞前去接电话。

“老牛吗?我是阿东啊!你们仓库马上就有一批货要到码头了,你准备接货吧!”

牛宝瑞一听,有点慌神,拿着电话机的手有些颤抖:“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牛宝瑞看了看仓库,原本堆得高高的货物,现在只有原有高度的三分之二了,他不禁有些惶惶然,看见凌云鹏从地道里钻出来,堆放箱子,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

“长官,不好了,刚才接到电话,马上有货要入库了,这可怎么办啊?”

“仓库里的货物不是经常要入库,出库,这进进出出不是很正常吗?就算是被发现这儿的货物比先前少了,也没问题呀。”凌云鹏有些纳闷,为什么牛宝瑞会如此紧张。

“长官有所不知,每次入库时,都要重新整理一遍,把陈货放上面,把新货放下面,我担心他们会发现那些调包的纸箱。”

凌云鹏一听,心头也一紧:“货车已经从码头上开出来了吗?”

“还没有,说是有货船要靠码头了。”老牛紧张得汗都淌了下来。

“那还有一段时间,你别慌,老牛,这样,我们把这些底下几层的调包纸箱全都靠仓室的四周墙最里面往上堆放,把其他货物放在调包纸箱的外面,把中间这一片空出来,新货到了就堆在中间的空地上。”

老牛一听,点点头:“这主意好,这样就不需要那些苦力重新搬上搬下了,就把这些新货堆在这个空地上。”

“来,哪吒,阿辉,大民,洪师傅,我们一起动手吧!”

凌云鹏说完,赶紧将每个仓室底下几层装着木块的纸箱往四周墙边堆放,秦守义个子高,将一个个箱子往上摞,牛师傅搬来一个梯子,秦守义就站在梯子上,将纸箱往上堆,原本一摞堆七八个左右,现在一摞纸箱可达十五六个,将空间大大地利用起来了,而且这样一来,从观感上对原有仓室里货物的数量就拿捏不准了。

459. 如梦初醒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大部分仓室已经将货物重新堆放过了,中间都留出一大片空地。

“老牛,你把出库记录册和入库记录册给我看一下。”凌云鹏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要了解一下出入库记录。

老牛将出库记录册和入库记录册交给了凌云鹏,凌云鹏拿起入库记录册仔细翻看了一下,发现货物入库时间一般为一周一次,有时十天一次,那么今天入库之后,要隔七到十天才会有货入库。

而出库记录册所记录的情况是,最近的一次出库记录是三周之前,再上次的出库时间是两个月前,凌云鹏看了看提货规律,基本上是一个月一次,而且都是固定时间,在每月的十八号。那么,今天距离下一次出库的时间大概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凌云鹏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便清楚了留给他们盗取军火库的时间也就一周左右,因为一旦肯萨斯贸易公司来提货的话,很快就会发现货物被调包了,那么这个仓库也就毫无秘密可言,那条秘密通道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所以必须在十八号之前完成军火库的盗取和炸毁。

凌云鹏将出库记录册交还给老牛,但见老牛面色苍白,冷汗直淌,浑身发颤。

“怎么啦,老牛,你病了吗?”

牛宝瑞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太紧张了,我一紧张就会这样。”

“老牛,放松些,我们不是已经把仓库里的货物重新整理过了,全部搞定了吗?”

“我心里没底,我怕我应付不过来,我担心会露馅了。”老牛是个老实人,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直打鼓。

凌云鹏又望了望洪阿林和大民,这两人也是面色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凌云鹏担心他和秦守义,阿辉三个一旦离开的话,这三个人可能会因为神情紧张,六神无主而被人一眼识破,便决定留下来给这几个人壮壮胆。

“老牛,别怕,这样吧,我们几个留下,这样你们可以不那么紧张了吧?”凌云鹏拍了拍牛师傅的肩膀。

“你们留在这儿?”老牛一听,心中一阵狂喜,有这些人在他身边给他们壮胆,似乎感觉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这些人都是厉害角色,有他们在身边撑腰,心里就不那么慌乱了。

另外两人一听,也求之不得:“好好好,长官,你们留下吧,有你们在这儿,我们就心定了。”

可老牛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人以什么身份留在这儿呢,这里可是仓库重地,闲人免入,仓库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几个人,怎么向阿东解释呢?

“不过,长官,这儿是仓库重地,闲人免入,你们留在这儿的话……”

“牛师傅,这样吧,我扮作是肯萨斯贸易有限公司的新任襄理贾先生,如何?”

“贾襄理?”牛宝瑞,洪阿林和路大民都面面相觑地望着凌云鹏。

“对,贾襄理,新官上任,特地来这儿检查工作,那两位就是我的随从。”凌云鹏镇定自若地点点头,随后来到值班室,拿起电话,拨通木材加工厂的电话:“戏痴,马上把我的白衬衫,一套西服和金丝边眼镜送到肯萨斯仓库里来。另外把哪吒,阿辉两人的干净衣服也送过来。”

凌云鹏看着自己穿着粗布短褂,跟襄理这个身份相去甚远,赶紧让傅星瀚送西服来。

傅星瀚接到电话之后,连忙将凌云鹏的那套做工考究,价格不菲的西服和金丝边眼镜以及哪吒与阿辉的两套干净的衣服送到了肯萨斯仓库。

秦守义和阿辉将身上那身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衣服换下,换上干净的外衣外裤。

凌云鹏穿上衬衫和西服之后,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把黄杨木木梳,把头发梳成三七开,然后戴上金丝边眼镜,凌云鹏立马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公司的高级主管,秦守义和阿辉二人站在他的身后,感觉还真像是一位公司的上司前来视察仓库。

牛宝瑞,洪阿林和大民见一会儿工夫,刚才还在当苦力的凌云鹏一转眼就成了文质彬彬的公司主管,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老大,这次没我的戏份,那我就先告退了。”傅星瀚将三人换下来的衣服装入布袋里,转身要离开。

牛宝瑞,洪阿林和路大民见到傅星瀚之后,觉得甚是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日在肯萨斯仓库前跟一个小个子打架的那个公子哥不正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你不是那个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的那个小开吗?”洪阿林一眼认出了傅星瀚就是当日的那个恬不知耻的公子哥。

傅星瀚一听,尴尬地笑了笑:“你还记得呢,不错,正是在下。”

“你是不是那个跟他打架的小个子?”路大民盯着阿辉,也想起来了:“怪不得刚才看着眼熟。”

“你眼力还不错,那天就是我们俩在这儿打架来着。”阿辉坦然承认。

“原来这是一出戏啊!”牛宝瑞也恍然大悟:“唉,把我们这些人都给骗了,我们还以为你们真的是一对冤家对头呢,原来你们是做戏给我们看呀!”

傅星瀚得意地笑了笑:“我们的演技还不错吧?”

“你不去演戏可真是可惜了。”洪阿林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把,有些不爽。

“要不是我们演得如此逼真,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老大他们怎么有机会打通这儿的地道呢?”

这时三人才明白那场打斗的真正目的,如梦初醒。

忽然,仓库外面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那三名仓库保管员吓了一大跳,面色紧张起来。

“牛师傅,洪师傅,大民,你们放松些,就像往常一样,大民,开门去吧!”凌云鹏拍了拍牛宝瑞和洪阿林的肩膀。

路大民将仓库大门打开,两辆装满货物的卡车停在外面,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牛,货到了。”工头阿东将一份货物清单递给牛宝瑞,抬头看见凌云鹏和他身边的一高一矮两名跟班,不觉一愣:“这三位是……”

“哦,你好,我是肯萨斯贸易公司的新任襄理,敝姓贾。今天特地来货仓检查一下我们公司的仓储情况。”

“哦,原来是贾襄理,失敬失敬。”阿东脱下毡帽,向凌云鹏欠了欠身,但眼睛却不时地瞟了瞟凌云鹏和他身后的那两个人,随后朝外面的那些苦力一招手:“快点卸货!”

那些码头苦力连忙跳下车,随后扛起大包朝库房走去。

“来来来,这些是棉纱,放到那个右边第一个仓室里去。这些是汽油,放到左边的那个仓室里去。”阿东指挥着这些苦力。

显然,阿东对肯萨斯仓库很是熟悉。

460. 应付自如

阿东与肯萨斯贸易公司的姜经理的毛助理有一点远亲关系,所以他对这个仓库很是了解,也很是照顾,比如总是安排一些有经验的苦力来搬运肯萨斯货仓里的物资;同样两艘货轮到港了,他会安排苦力先搬运装有肯萨斯公司货物的货轮。那次因为数日暴雨,苏州河一带的货仓雨水倒灌,阿东得知后,主动安排码头所有的苦力率先搬运肯萨斯货仓里的物资,使得肯萨斯货仓的损失是所有受灾货仓里最轻的。

“你们把这些货物都堆在仓室的中间的空地上吧。”凌云鹏吩咐那些苦力。

“嗯?”阿东有些疑惑地望着凌云鹏,随后走进一间间仓室,发现仓室里的格局大为改变,原有的货物全都靠墙堆砌到接近天花板了,不禁有些疑惑:“老牛,你们重新整理过仓库啦?”

“是啊,是啊!”老牛不敢看阿东的眼睛,低着头,装模作样看着手上的入库清单,机械地回答道。

“你们把货物堆得这么高,以后出库时搬起来多麻烦啊?”阿东对仓库的这种布局有些看不懂,把货物堆得那么高,出库时必须借助梯子才能把货搬下来,费时费力。

“哦,是这样的,公司近期会有不少货轮到港,我担心仓库堆不下,所以想要充分利用仓库的空间,把货物往上堆放,这样就可以留下足够的地方堆放新到的物资了。而且也能分清陈货和新货,我几天前就打电话给牛师傅他们了,今天特地过来看一看他们的工作进度如何。”凌云鹏云淡风轻地向阿东作解释。

三人见凌云鹏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点都不紧张,不由得佩服他的心理素质真的是不一般,而且所说的理由让人一时找不到任何漏洞。

阿东一听,也欣然点头:“还是贾襄理想得周到。肯萨斯公司有贾襄理这样的主管,怪不得生意做得那么大。”

“分内之事,应该的。”凌云鹏谦逊地笑了笑。

大概一个小时半之后,两货车的物资全部搬运完毕。阿东带着人离开了肯萨斯仓库。

阿东一走,牛师傅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了,牛师傅,洪师傅,你们歇会儿吧,大民,来,我们继续搬货。”

“长官,刚才我真的是手心里全是汗,就怕被阿东问住了,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混过去了,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大民对凌云鹏的镇定由衷钦佩。

“是啊,是啊,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长官,跟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不一样。”洪阿林和牛宝瑞也确实佩服凌云鹏强大的内心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凌云鹏淡淡地笑了笑:“过奖了,来吧,我们一起抓紧时间搬运货物。”

凌云鹏说完,给傅星瀚打了个电话,让他将刚才换下的衣服送过来。

两分钟之后,傅星瀚从地道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刚才的那个装脏衣服的布袋。

凌云鹏将刚才那套行头脱下,换上粗布短衫,随后和秦守义,阿辉,傅星瀚,大民等人一起将那些刚到的物资通过秘密地道运往木材加工厂。

吃过午饭之后,大家休息了片刻。

“从今天起,我们不用再进行调包了,但要把原装箱子拆封,将里面的货物重新用空白箱子打包。”

凌云鹏已经搞清楚了下一次货物出库的时间是一周之后,所以暂时不用忙着准备调包用的纸箱,而是将有限的人手投入到换装的工作中去,这样能大大提高功效,可以尽快将这些紧俏物资换好包装运出去。

“好啊,这样可以减少点工序,省力多了。”阿辉一听,很是高兴。

“唉,今天我锯了一上午的木头,看来是白锯了。”傅星瀚望了望堆在墙角的那些木块,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矫情。”秦守义朝傅星瀚横了一眼。

“你们在这儿抓紧时间,把这些物资重新包装好,把原包装的纸箱都扔进地道里去。我出去一趟。”凌云鹏起身朝外走去。

凌云鹏决定趁着齐恒等行动队员押运这些物资去重庆的这几天空档期,抓紧把一批紧俏物资送给上海地下党组织,齐恒他们在时,他的这个行动很难实施,而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老大又要干什么去了?”傅星瀚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老大有老大的事,我们还是赶紧干活吧。”秦守义瞟了一眼傅星瀚:“你动作快点,别磨洋工。”

“我哪里磨洋工啦?你看,我手都起泡了。唉,这钱真不好赚啊!”傅星瀚张开手指给秦守义看他手指上的磨出的血泡。

阿辉看了一眼傅星瀚手指上的血泡,安慰道:“你还算好啦,才三个泡,我每个手指都起泡了,哪吒,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一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手上起个泡有什么了不起的?”秦守义不屑地望着他俩。

“哪吒皮糙肉厚的,哪能跟我比,他那双手是用来拿锄头,拿铁锹的,我这双手可是艺术家的手,是用来涂脂抹粉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阿辉和秦守义同时朝傅星瀚投来鄙视的目光。傅星瀚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干活了。

凌云鹏离开木材加工厂之后,便开车来到了博仁诊所,杨景诚正忙着看诊,林曼芸正好在帮病人包扎伤口。

凌云鹏也不跟他俩打招呼了,上楼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衬衣和西服,随后偷偷地从急救室里拿了一件白大褂,便走出了诊所。

凌云鹏开车来到了大光明电影院,买了张电影票进入了放映厅,坐到那个特殊的座位上,随后掀开椅子腿上的盖板,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盒放入其中,再盖好盖板。

随后,凌云鹏离开了放映厅,走进厕所,见四周没人,便将那只红色的千纸鹤放在肥皂碟下,随即离开了大光明电影院。

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凌云鹏驾车朝隆昌五金厂方向驶去,到达之后,凌云鹏打开厂门,将福特车停在那辆改装过的救护车旁,随后穿上白大褂,跳上驾驶室,从衣袋里掏出救护车的车钥匙,插入锁孔,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将救护车开出了隆昌五金厂,随即下车将五金厂的厂门关上。

凌云鹏再次跳上救护车,然后将救护车驶往振业木材加工厂。

秦守义听见外面有汽车声,连忙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张望,看见是一辆救护车停在厂子前,又仔细看了看,就是那辆改装过的救护车,而在驾驶室里坐着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凌云鹏,于是连忙将大门打开。

凌云鹏驾驶着救护车进入厂房,秦守义连忙将大门紧闭。

凌云鹏跳下车,随后指了指墙边那些物资:“来,大家把那些一号纸箱都搬到救护车上去。”

凌云鹏决定先将药品运走。

“老大,你用救护车来装运这些物资啦?”阿辉好奇地问道。

“是啊,这些箱子堆在这儿是个隐患,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所以得赶紧运走才是。”

大家听凌云鹏说得有理,便赶紧将那些还没来得及运走的货物堆放到救护车上。

这辆救护车改装了之后,车厢的空间比原先大了不少,可以装下八十多个纸箱和五十几只麻袋。

凌云鹏将后车厢车门关上,然后跳上车,将救护车驶离木材加工厂,朝隆昌五金厂方向驶去。

461. 送财童子

二十几分钟之后,装满货物的救护车到达了隆昌五金厂,凌云鹏下车打开厂门,将救护车停在原处,然后又钻进旁边的福特车,驶出五金厂,汽车出来后,凌云鹏随即下车,回头将厂门紧紧关上。

凌云鹏随即将福特车停在隆昌五金厂对面的拐角处。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他去前面的面包房买了两只面包,随后坐在车里,啃着面包,眼睛则始终盯着隆昌五金厂,他要确保这批货毫无差池地转交到地下党组织的手中。

就在凌云鹏在木材加工厂将货物装上救护车时,于发奎已经将那个塑料盒从死信箱里取出,随后交给了老马烟纸店的马国兴,马国兴随即将情报交给了金翊轩。

金翊轩见是信鸽传来的情报,内心一阵惊喜,自从与信鸽的联络恢复了之后,信鸽就像是送财童子一般:先是藏宝图,后来是三十根金条,最近一次是一百二十根金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频频砸中了他,使得金翊轩有时有些恍惚,感觉是遇上财神爷了。

说起财神爷,金翊轩不免想到了康钧儒,康钧儒曾被伍豪誉为康大财神,当年在康钧儒的运筹帷幄之下,使得他的如意轩饭庄起死回生,由一个几乎要关门倒闭的小饭店变成了一家在沪上颇有知名度的食府,真金白银源源不断地经他的手流入地下党组织,流入中央,流入我们的部队,他的如意轩饭庄和康钧儒的宏利贸易行成为我党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但是后来由于叛徒出卖,上海地下党组织又一次遭到了灭顶之灾,康钧儒失踪了,交通站也撤回苏区了,许多战友都牺牲了,被捕了,他是死里逃生幸存下来了,后来在中央的指示下,开办了金顺贸易行作为掩护,但生意远不如当初的如意轩,地下组织的活动经费经常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而我党在资金方面也很不充裕,毕竟像康钧儒这样的生财有道,有经营管理能力的同志并不多见,而组织下拨的资金也很有限,这让他有时难免长吁短叹。

可就在金翊轩艰难地维持着组织的运转之时,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信鸽这个财神爷,几次三番地给他送来大笔资金,有了这些资金进行周转,金翊轩再也不用为五斗米而折腰,求爷爷,告奶奶一般向那些小商户借贷资金,信鸽给他送来了一百五十根金条,他留下了五十根金条作为组织活动经费,其余的一百根金条则通过韩牧师的教会善款的账户,转交到了中央领导的手上。这使得中央领导同志也很诧异,没想到上海地下党组织竟然恢复了造血功能,不仅不依靠中央拨款,而且还能有余钱支援中央了。

金翊轩有时怀疑这个信鸽会不会就是康钧儒,是不是康钧儒还幸存于世,但他不愿露面,所以用信鸽这个代号暗地里资助上海地下党组织呢?虽然组织上并没有发出指令,让他与信鸽进行接触,但金翊轩的内心有种强烈的愿望,他想知道这个信鸽到底是何许人也。

金翊轩打开塑料盒,塑料盒里有一张白纸条,金翊轩拿出碘酒进行显影,纸条上显现出几行笔锋遒劲的字迹:今晚七点到贝当路附近的何家路77号隆昌五金厂,将停在厂内的一辆救护车开走,卸完货之后,将救护车停在原处,请你务必亲自来取车。信鸽

金翊轩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信鸽让他去取一辆救护车,救护车里有货物,这是信鸽送给他的又一份大礼,金翊轩觉得内心怦怦直跳,幸福感爆棚。

金翊轩连忙查了查地图,找到贝当路,然后找到了贝当路附近的那条小马路何家路,金翊轩心里有数了,便将地图收了起来,随后走出了办公室。

七点左右,金翊轩来到了何家路,这条马路毫不起眼,周围也没什么居民区,商店,很是僻静,金翊轩顺着门牌号向前走着,很快到达了77号,抬头一看,果真外面挂了一块字迹斑驳的木牌,上书:隆昌五金厂。

金翊轩推开厂门,果然里面停了一辆救护车,金翊轩走到后车厢,打开车门一看,里面堆满了货物,有纸箱,也有麻袋,金翊轩拆开其中一个纸箱,看见里面的纸盒上赫然写着多息磺胺四个字,惊喜万分,这些可是价值连城的消炎药啊!真不知道这个信鸽怎么会如此神通广大,能搞到这种在黑市都难得一见的紧俏物资。

金翊轩连忙将纸箱封住,然后将后车门关紧,走到前面的驾驶室,驾驶室的座位上放着一件白大褂,金翊轩连忙将白大褂穿上,随即上了车,发现车钥匙就插在锁孔里,便转动钥匙,发动引起,踩下油门,将救护车使出了隆昌五金厂。

坐在福特车里的凌云鹏在车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悄悄地尾随其后,看着救护车驶进了金顺贸易行,这才打道回府。

金顺贸易行是当年康钧儒特地选中的地下党组织的总部所在地,二楼是几间办公室,而一楼有几间空房正好当仓库,里面堆放着一些日用品,比如脸盆,热水瓶,肥皂,火柴,毛巾,煤球,煤油等一些货物,这些东西数量不多,只占了半间屋子而已。

看门的老陈见金翊轩穿着白大褂,开着救护车进来了,很是纳闷,将大门关闭了之后,连忙跑到了金翊轩的面前。

“老金,怎么回事,这救护车哪来的?”

老陈是行动队员阿豪的父亲,阿豪的母亲在阿豪年幼时就去世了,因而父子俩相依为命,后来阿豪瞒着父亲参加了地下党组织,是金翊轩手下干将,但三年前如意轩遭到灭顶之灾,老陈的独子阿豪牺牲了,老陈得知后悲痛欲绝,他找到金翊轩,发誓要为儿子报仇,金翊轩见老陈孤苦无依,便将他收留,在金顺贸易行当个看门人,作为组织的外围人员。

462. 满载而归

金翊轩笑了笑:“老陈,这救护车是借的,待会儿还要还回去,你帮我把大刘,老方,阿峰,黑子几个叫下来,你到门口帮我看着。”

老陈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叫他们下来。”

大刘,老方,阿峰和黑子几个是金翊轩后来组建的行动队队员,当初如意轩的八位行动队员都无一幸免,英勇牺牲了,这几位是苏区领导特地从游击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同志觉悟高,行动力强,有点文化,头脑比较灵活,所以将他们派往上海来组建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行动队,金翊轩把他们安置在金顺贸易行,阿峰是金翊轩的司机,大刘是金翊轩的秘书,老方是金翊轩的财务,黑子是金翊轩的随从。

不一会儿,这四人来到楼下的仓库,他们看见金翊轩正从救护车上将一只只纸箱往下搬,连忙上前帮忙。

”老金,这些是什么呀?“大刘好奇地问道。

”这是信鸽同志送给我们的大礼包。我刚才稍微看了看,是多息磺胺,黑市上都难得一见的消炎药。“金翊轩喜不自禁地说道:”这些药如果运到前线去,能挽救我们多少战士的生命啊!“

”这位信鸽同志还真是厉害,上两次给我们送来了金条,现在又送了这么多药品,真是神通广大。“老方一边搬运,一边感叹道。

”老金,这些药值好多钱吧?“阿峰望了望救护车里的这些纸箱,在估算着价值。

”那当然啦,前些时候,梁军长在我这儿就医时,我去黑市寻医问药,那个时候我就听说一盒多息磺胺要一根小黄鱼,我看一下,这一箱子里装着几盒。“金翊轩将一个纸箱拆开,仔细数了数:”这一箱里装了六十盒。“

”哇,这一箱就相当于六十根金条啊?“黑子的眼睛和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的。

”老金,我们清点一下这一车的货物吧。“老方建议道。

金翊轩也正有此意,这次信鸽到底给他送来了多少物资呢,于是点点头:”好,大家先把这些货物从车上搬下来,然后清点一下。“

大家热情高涨,很快就将救护车上的物资清空了,然后大家逐一拆箱,进行清点,总共是五十箱多息磺胺和三十二箱其他各类药品,其中包括麻醉药,止痛药,止血药以及治疗心脏,疟疾,肺痨等常见病的药品,这些药品可全是黑市上的抢手货。此外,还有三十袋大米,二十袋面粉,十袋食盐和五袋白糖。

”老金,真没想到,这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大刘望着眼前这一大堆紧俏物资,感觉像是做梦。

何止是大刘,老方,阿峰和黑子,包括金翊轩也都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如梦似幻。

”大刘,这天上哪是掉馅饼,简直就是掉金子,把我都砸得晕晕乎乎的。“老方不停地眨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老金,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处理啊?“阿峰问道。

”我马上给上级发报,向他们汇报情况,然后征询他们的意见。“金翊轩想把这笔飞来横财送交苏区,但地下组织的运输能力有限,而且这么大一笔财富的转运要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运走,并非易事,一定要周密筹划才是。

老方点点头:”嗯,老金,你赶快去发报吧,我们将这些纸箱和麻袋清点一下。“

”好。“

金翊轩连忙上了二楼,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打开密室,在密室里有一部电台,金翊轩赶紧向苏区领导发报。

半小时之后,金翊轩收到回电,金翊轩将电码抄写下来,随后译成电文:信鸽同志功勋卓著,近日将派人前来与你共商运输事宜。

金翊轩划了根火柴,将电文烧掉,放入烟缸里,看来这个事上级非常重视,将派专人前来与他商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管好这批物资。

金翊轩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得按照信鸽的要求,将救护车停回原处,所以他赶紧下楼,回到了仓库,他安排黑子住在这间仓库里,随后他穿上白大褂,跳上车,将这辆救护车再开回隆昌五金厂。

凌云鹏回到木材加工厂后,看见厂房里都堆满了货物,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都累得倚靠在墙边睡着了。这些天,他们一直不停地进行搬运,拆封,装箱,打包,这都是一些重体力活,再加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所以一直在透支着体力,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靠在墙根边就睡着了。

凌云鹏望着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们都累成这样了,很是心疼,便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们:”大家快去后屋睡吧。“

阿辉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哦,老大,你回来啦。“

”阿辉,戏痴,哪吒,快去后屋睡吧。“

”老大,今晚不用干活了吗?“秦守义揉了揉眼睛,问道。

”不用了,等睡醒了再干吧。“

三人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后屋,倒在床上,又睡着了。

凌云鹏站在厂房里,望着占了将近一半厂房的物资,很有成就感,肯萨斯仓库如今已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按照现在的运货速度,再有四天左右就能将肯萨斯仓库里的物资全部搬空。

肯萨斯仓库里的物资转移到木材厂之后,必须尽快全部运送出去,否则再过一周,将佐佐木和鸠山仓库里的军火盗运出来之后,这里的仓库和厂房都会灰飞烟灭,因而时间很是紧迫。

凌云鹏估算了一下,肯萨斯仓库里的货物全部运走的话,至少十个车次,而赵锦文那儿的仓库的库容量太小,仅仅三卡车的货物就装不下了,看来还得找一间大一点的仓库来堆放。

凌云鹏马上就想到了那家废弃的隆昌五金厂,那里的厂房大,而且位置偏,不易被发现,是储藏这些物资的理想场所。而之后盗运的军火也完全可以暂时隐匿在这个废弃的五金厂里。这个被杨景诚无意中发现的废弃厂竟然成了凌云鹏的宝地,他不仅在此进行熔金,而且还将那一大箱金条藏于粪池内,现在又还可以把这儿当作堆放紧俏物资的仓库和军火库。这里还真是凌云鹏的风水宝地。

463. 惴惴不安

凌云鹏当初将这些紧俏物资盗运回木材厂之后,就一直寻找着机会将其中一些物资送到地下党的手中,可当时,齐恒和他的行动队员们跟他形影不离,他无法实施这个计划,而当他听说赵锦文的秘密仓库无法堆放这两车物资时,他感到机会来了,果然,赵锦文让齐恒带领他的行动队员们护送这批物资去重庆了,正好给了凌云鹏一个将物资移交给金翊轩的机会。

趁着齐恒的行动队押解物资去重庆这个空挡,今天第一批物资已经运抵金顺贸易行了,他要趁齐恒他们没回上海之前,赶紧再多送一些物资给地下党组织,以扩充我党的实力。

当然除了药品,粮食,汽油之外,凌云鹏还想把军火物资也移交给地下组织。

现在通往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地道口也已经挖通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将瓦斯管改道,凌云鹏又拿出那份市政管道分布图纸的照片,仔细研究着。

如果要将瓦斯管道改道的话,先要关闭瓦斯管的阀门,凌云鹏看了看图纸,瓦斯总管的阀门井是在后面马路西侧的人行道上,届时只要下窨井去关闭阀门,随后将连通往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支线瓦斯管道重新安装,将管道口通向地道口便大功告成了。

凌云鹏再次测算了一下所需的管道长度,明天先将瓦斯管准备好。然后又考虑了一些细节问题,不知不觉地睡意袭来,便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去床上躺下了,很快便入睡了。

而在肯萨斯仓库里,牛宝瑞,洪阿林和路大民三人却是睡意全无,他们像往常一样,检查一下各仓室,但望着有些空荡荡的仓室,心里不免也空落落的。

“老洪,你说那位长官的话可信吗?他们到时候会不会一走了之,让我们留在这儿坐蜡啊?”牛宝瑞的心里七上八下,他是个孤老头子,整日以仓库为家,而且是三人之中在这个仓库里干的时间最长的,因而对这个仓库的感情也是最深的。当时听凌云鹏说,事成之后将把他们转移到他处,心里就不免有些失落,但若是不走的话,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洪阿林叹了口气:“唉,老牛,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们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他们要是到时候不管我们,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看那位长官的样子,不像是骗我们的。”

“我觉得他们不会骗我们的,你看那位长官,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的,而且一点都没有官架子,还跟我们一起扛大包,我相信他说的话。”路大民对凌云鹏颇有好感。

“可他们都是军统的人。”牛宝瑞提醒路大民:“你知道军统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听说就算是部队里的师长,旅长这些大官,见到军统的人都是不敢怠慢。”牛宝瑞惴惴不安地说道。

“是啊,我也听说过,而且你看那位长官的眼神,我觉得要是我们几个想告密的话,他分分钟就能置我们于死地。”洪阿林也有同感:“我的一家老小可都在他们的手里边攥着呢。”

“师傅,我觉得我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那位长官说了,他们之所以盗运这些仓库物资,就是想要把这些物资送到前线去打鬼子的,我们现在帮他们,也同样是在为抗日出力,我想他们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大民倒是很坦然,对凌云鹏几个寄予厚望。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别七想八想了,睡觉吧。”

洪阿林把灯一关,三人便倒头睡去。

第二天天还未放亮,凌云鹏就吩咐秦守义将那辆停在隆昌五金厂的救护车开过来装货,秦守义马上起身,欣然领命。

秦守义伸出手:”老大,把救护车的车钥匙给我吧。“

凌云鹏佯装大意了,浑身上下摸了摸,随后挠挠头,笑着说道:”哦,我昨天可能忘记把车钥匙拔下来了,应该还在车上。“

秦守义觉得奇怪,老大什么时候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

秦守义”哦“了一声,便出去了。

秦守义来到了隆昌五金厂,看见那辆救护车就停在那里,上车一看,果然车钥匙就插在锁孔中,便一拧车钥匙,踩下油门,开着救护车离开了五金厂。

当救护车到达木材加工厂之后,凌云鹏一看时间才六点不到,便赶紧与秦守义二人将货物搬上车。

”哪吒,快六点半了,你待会儿把戏痴和阿辉叫醒,你们仨继续去肯萨斯仓库搬运货物,我们争取早日把那些货物搬空。“

”哎,我知道了。“

凌云鹏将救护车车门锁住之后,便开着装载着满满货物的救护车驶往隆昌五金厂,将车停放在那儿,将车钥匙拔下,随后将大门关闭,走出了隆昌五金厂。

回到木材加工厂后,凌云鹏马不停蹄地和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几个去肯萨斯仓库搬运货物,牛宝瑞,洪阿林和大民三人倒也积极配合,将货仓里的那些物资搬到药品仓室,尤其是大民,直接参与地道运货,猫着腰,扛着货,在地道里来回穿梭。

在休息的间隙,牛宝瑞殷勤地给凌云鹏递上茶杯:“长官,歇一歇吧。”

凌云鹏接过水杯,仰头喝完:“谢谢啊,牛师傅!”

“长官,我想冒昧的问一下,这些货物要是搬完了之后,你们还有何打算啊?”牛宝瑞怯怯地问道。

“你们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去向啊?”凌云鹏听出了牛宝瑞的话外之意。

洪阿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真是什么也瞒不住长官您啊!”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事成之后,一定会把你们妥善安置好的。你们放心吧,我们不会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的。”凌云鹏笑着拍了拍洪阿林的肩膀。

凌云鹏的话让牛宝瑞和洪阿林吃了颗定心丸,他们连连欠身致意。

“洪师傅,你们好像不是上海本地人么,你老家是哪里的?怎么认识牛师傅和大民的?”凌云鹏跟洪阿林聊起了家常。

“我们几个都是常熟的。我原来是个剃头匠,在上海也住了七八年了,我们的那些老邻居,老街坊都是找我剃头的,所以还能赚几个钱。大民是我老家朋友的儿子,这孩子挺苦的,很小爹娘就死了,一个人到上海来瞎混,一天到晚跟别人打架,我看他可怜,就让他跟我学手艺,这孩子还蛮孝顺的,我们的生意还不错,可好景不长,日本人来了之后,很多街坊邻居都逃难去了,我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一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在我手头拮据的时候,我的贵人来了,喏,就是老牛,当初老牛在这儿谋了个差事,后来得知这儿需要增加人手,他就想起我这个同乡来了,让我过来帮忙,所以我就带大民一起过来了,在这里也干了三四年了。“

凌云鹏听完,点了点头:“要不,事成之后,我把你们都送回老家,等风声过了之后,你们再回上海,怎么样?”

”好好好,我已经八年没回老家了,也不知道现在老家变成什么样了,趁这个机会回老家看看也好。“凌云鹏的建议勾起了洪阿林的思乡之情。

”唉,我家祖宅被洪水冲走了,我回去到哪儿安身呢?“牛宝瑞叹了口气,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鳏寡老人。

”老牛,你就住我家吧,我老家有四间房,随你挑,我们老哥俩住在一起也有个伴,下下棋,聊聊天,喝喝茶,都说叶落归根,我们这把老骨头能葬在老家也算是种福气了。“

牛宝瑞一听,也频频点头:”是啊,叶落归根,叶落归根。“

”牛师傅,洪师傅,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会安顿好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的。“凌云鹏站起身来:”我们继续搬货吧,争取早日完成这里的搬运任务。“

”好好好,我们一起动手吧!“

牛宝瑞和洪阿林连忙起身,加紧搬运这些货物。

464. 妥善安排

午饭过后,凌云鹏将一些吃的,用的货物混装在四个纸箱里,放在福特车里,随后将汽车开往华德路55号,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安全屋。

自从何晓光叛变之后,老西门的那个龙威汽修厂就彻底暴露了,日本人原本想要在这儿蹲守,将董文浩和他的行动队员们一举歼灭,但因为凌云鹏事先已推断出这处落脚点会有危险,所以安排傅星瀚站在龙威汽修厂对面的厂房上装疯卖傻,从而引发路人驻足观看,造成这一片地区交通堵塞,从而借机给董文浩他们预警,让他们脱离险境,之后,凌云鹏又亲力亲为,给这些行动队员们找了舒捷人力车行作为新的落脚点,并成为了他们盗运货物的中转站。

而华德路55号这处安全屋,也因为何晓光的叛变而被迫放弃,但凌云鹏对这处安全屋还抱有一丝幻想,如果何晓光没有向日本人供出这处安全屋的话,那么这个地方还是安全的,他就可以把它用来安顿洪师傅等人了。

所以凌云鹏派阿辉前往这处安全屋来查看一下,目的就是确定这处安全屋是否还安全,而阿辉的回复让凌云鹏定下心来了,那个安全屋并没有人进去过,而且四周也没有暗哨在监视,如此看来,何晓光并未对日本人和盘托出他所知道的一切。从这点上看,何晓光还是挺像条汉子的。

凌云鹏不禁又对何晓光产生了一丝怜悯,这段时间因为忙于鼹鼠行动,所以锄奸一事也就暂时搁浅下来了,而一旦鼹鼠行动结束之后,赵锦文一定会对齐恒下达锄奸的命令,虽然自己也曾力劝赵锦文对何晓光网开一面,但他也清楚军统的家法不是摆设,放过何晓光的家人已是赵锦文最大的让步,而想要赦免何晓光本人则几无可能。

凌云鹏驾车来到了华德路55号,将车停在后面一条僻静的小马路上,随后下车来到这栋别墅附近的一家烟纸店里。

”老板,给我来一包老刀牌香烟。“

”好的。“老板把一包香烟从柜台里拿出来,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将钱交给了老板,随后拆开香烟,发现香烟有些发霉:”老板,你这烟放了多久了,你看都发霉了。“

老板连忙从凌云鹏手上接过香烟一看,果然有些霉点,不好意思地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重新给你拿一包。“

老板重新给凌云鹏换了一包香烟:”不好意思啊,这包应该没问题,是我上周进的货。“

凌云鹏拆开香烟,抽出一根,闻了闻,笑道:”嗯,这才是老刀牌香烟的味道。“

凌云鹏将香烟叼在嘴里,老板连忙殷勤地给凌云鹏点烟。

凌云鹏吸了口烟,望了望老板的小烟纸店,随口问道:”老板,你这家烟纸店生意还好吗?“

老板摇摇头:”不咋的,这里市口不好。生意清淡。“

”我看这里市口还不错呀,周围都是一栋栋别墅,这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没生意呢?“

”先生,你是不知道,我原本跟你想法一样,仗着这里有那么多别墅,有钱人肯定少不了,所以就租了这里的门面,开了这家烟纸店,做点小生意,没想到这儿的别墅很少有人来住,我听说那些有钱人都已经逃到香港,美国去了,这里的别墅都空关着的。“

”是吗?这里的别墅都没人住吗?我看这里的别墅都挺好的嘛,你看那边靠马路边上的55号,这房子的造型很气派嘛。“

”气派有什么用,里面又不住人,几个礼拜前的晚上那里突然亮灯了,我还以为是主人回来了,不过后来看见有个人跌跌撞撞地上了一辆汽车走了,我估计呀,是招贼了,那个人肯定是偷了这家人家的东西,然后同伙伴一起溜走了。“

凌云鹏一听便明白了,老板说的那个贼应该就是齐恒,那天齐恒受伤来安全屋躲避,后来杨景诚开车把他接走了。

”那后来还有贼光顾那儿吗?不是说不拍贼偷,就怕贼惦记吗?“

老板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以后倒是没再看见有人进去过,可能人家都搬走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留下了,也偷不到什么值钱的了。“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随后朝外面走去,他再一次确认了这个安全屋是没问题的。于是他回到汽车旁,把汽车开到别墅后面的空地上,然后从汽车里将那四个纸箱搬了下来,用一根铁丝打开了后院的门锁,然后将箱子搬入屋内,堆放在角落里,箱子里面都是一些食品和日用品,这是凌云鹏给牛宝瑞,路大民,洪阿林以及他家人准备的,到时候就将他们安顿到这儿,然后再安排他们回常熟老家。

凌云鹏随后将房门锁好,把后院门也关好,看看周边没什么人,便开着福特车离开了,随后他来到一家点心铺,要了一碗粥和两个包子,用牙签蘸着粥汤,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随即将纸条吹干,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盒,将纸条和救护车的车钥匙一起放入其中,拧紧盖子,放入衣袋里。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多,他先去五金商店买了几根与瓦斯管道粗细差不多的铁管和一些接头等零部件,然后驱车来到大光明电影院。

凌云鹏买了一张上午场电影票,随后走进放映厅,坐到那个特殊的座位上,掀开盖板,将口袋里的塑料盒放入椅子腿内,然后将盖板盖上,走出放映厅,来到洗手间,看见于发奎正站在男厕里进行打扫,便走进厕所内,等于发奎清扫干净,离开男厕之后,才从厕所里出来,然后将一只红色千纸鹤贴在镜子的左上角,随即离开了。

这时,上午场电影放映结束,大家从放映厅出来,有些人便到洗手间里如厕,一个小孩看见镜子上贴着一只红色千纸鹤,便嚷嚷起来:”爸爸,爸爸,镜子上面有个红色小鸟,你帮我拿下来。“

父亲便伸手将红色千纸鹤取了下来,递给儿子,儿子心满意足地把玩起来。

于发奎看见小男孩手上的红色千纸鹤,便马上来到了放映厅的最后一排的特殊座位上,很快就拿到了那个塑料盒,连忙放入贴身口袋里,随后镇定自若地打扫放映厅,打扫完了之后,跟领班说了几句,领班点点头,于发奎便换下工作服,离开了电影院。

于发奎马上将塑料盒交给了马国兴,马国兴一刻不敢耽误,连忙将塑料盒送交金翊轩。

等马国兴走后,金翊轩打开塑料盒,看见里面的车钥匙,金翊轩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昨天的救护车上的钥匙吗,怎么信鸽把它又送回来了?

金翊轩展开纸条,掏出碘酒瓶,用棉签蘸着碘酒在纸条上涂抹,很快显现出那熟悉的笔迹:”今晚十点,老地方取货,卸完货后物归原处。信鸽“

信鸽又给他送货来了,这个信鸽难道是个聚宝盆,他竟然可以接二连三地将那些紧俏物资送交给地下党组织,这个信鸽到底是何许人也,他怎么有本事搞到这么多的紧俏物资?

465. 加紧外运

凌云鹏回到了木材加工厂,一进门,看见厂房里堆满了货物。

”哇,今天搬了这么多过来啦?“

”是啊,老大,我们可没趁你不在偷懒,今天我们一鼓作气,把好几个仓室都搬空了。“阿辉连忙上前表功。

”干得不错。“凌云鹏喜滋滋地拍了拍阿辉的脑袋。

”洪师傅和牛师傅也帮着运,他们在地道里铺上了木板,然后用小推车拉货,这样速度快多了。“秦守义向凌云鹏揭秘今天效率提高的原因。

凌云鹏一听,很是惊喜:”哦?用上小推车啦?“

”早知道他们有小推车,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傅星瀚捶打着手臂,转动着脖子:”老大,这几天可真是太辛苦了,这可不比扛大包轻松多少。唉,赚钱不容易啊!“

”你才干了几天啊,就叫苦叫累的,还真把自己当少爷!“秦守义看不惯傅星瀚那种娇气的模样。

傅星瀚一听,立马想要反驳,凌云鹏连忙用手势和眼神制止了他:”哪吒,那现在还剩多少物资没有搬过来啊?“

”我估计,再有一天就可以搞定了。不过,我担心我们这里堆不下。“

”要是实在堆不下的话,可以暂时放在地道内。“凌云鹏想了想,觉得地道也是一个不错的堆放物资之地。

”对对对,地道有一百多米长呢,可以堆不少货。“

”看来我们要加快物资往外运的速度。这样吧,我先运几箱到老杨那儿去。“

”好好好,多运几次去老杨那儿。“傅星瀚一听,眉开眼笑,在他看来,把这些物资运往杨景诚那儿就等于是搬回家了:”老大,你把车开进来,我们来装货。“

”好,我这就把汽车开进来。“

凌云鹏连忙将福特车开进厂房,随后大家便将一些重新打包过的纸箱和麻袋塞进了凌云鹏的汽车里。福特车的容量并不大,所有空隙全塞满了,才十个纸箱外加两个麻袋。好在福特车的窗户上都有窗帘,把窗帘一拉就看不见车子里面是装人还是装货了。

”老大,现在我们还缺不少换装用的纸箱和麻袋,上次剩下的空纸箱和麻袋都用完了。“秦守义提醒凌云鹏。

”好的,我知道了。“

凌云鹏马上驾车驶往博仁诊所,将汽车停在诊所后面的弄堂里,然后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便将车上的纸箱和麻袋全都搬到杨景诚的后屋内。

林曼芸见凌云鹏把这么多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很是纳闷:”云鹏,这些是什么呀?“

”嫂子,这些可全都是好东西,你待会儿自个儿拆开来看,我先走了,待会儿再运几车过来。“

”还有?“

”嫂子,这次我们可赚大发了。“凌云鹏扬了扬眉毛,随后上了车,驶离了博仁诊所。

凌云鹏一连运了四车货物到杨景诚那儿,望着满满一屋子的货物,杨景诚和林曼芸都有些傻眼了。

”你们别愣着呀,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上3号病房内,老杨,你赶紧把停诊的牌子挂出去,帮我一起搬东西。“

”哎,哎。“杨景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停诊的牌子挂在诊所外的门上。

诊所内现在没有外人了,凌云鹏,杨景诚和林曼芸一起将堆放在后屋内的纸箱全都搬到了楼上3号病房内。

”云鹏,你上次给我的那些药品我还没用多少呢,你今天居然又拿来这么多。“杨景诚看着几箱药品,感觉像是在做梦。

”不止这些药,还有这些吃的,用的,如果用不掉,还可以拿到黑市上去换钱。“

”云鹏,你是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这些东西可全都是市面上的紧俏货,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林曼芸手里拿着几只牛肉罐头,满脸诧异。

”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神通广大的地方,好了,老杨,嫂子,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闲聊了。“

凌云鹏说完,来到1号病房,把门反锁了之后,便给赵锦文去了电话:”赵老板吗?你上次送来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用完了,你再准备两千只吧。“

”要这么多啊?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办,办完了之后我让人送过来。“赵锦文一听凌云鹏索要纸箱的数目,既惊讶又欣喜。

”好的。赵老板,不过下次你得派五辆卡车来装才行。“

”五辆卡车?“赵锦文一听,苦笑了一下:”凌老板,我现在就算是有车运也无地存啊!我们那个仓库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货。“

”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仓库。“

”你小子已经帮我找到仓库了?“赵锦文发出诧异的声音。

”是啊,明天下午三点,在面包房那儿,我开车过来接你,带你去看看。你看过之后,就清楚了,好了,就这样吧。“

凌云鹏挂了电话之后,便匆匆下楼,开着福特车离开了博仁诊所。

凌云鹏回到木材加工厂之后,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秦守义正在准备晚餐,原先凌云鹏购买的米面和蔬菜,鱼肉等食物早已经吃完了。秦守义索性就地取材,把从肯萨斯仓库里盗运来的食材进行烧煮。

秦守义今天特地给大家做手擀面,选用那些上等小麦粉,加上罐头牛肉,罐头玉米,罐头豌豆,再配以罐头金枪鱼,这顿饭可谓中西合璧,美味可口。

“哪吒,这碗面真好吃,以后你常给我们做啊!”阿辉吃得满嘴冒油:“这里有这么多食材,足够你这个大厨选料。”

“不过这罐头食品吃多了就腻了,还是新鲜食材原汁原味的好吃。”傅星瀚这个吃货很是挑剔:“不过,哪吒这个手擀面口感不错,这面只有经过用力揉捏,才会有那种弹性,哪吒力气大,所以这面吃在嘴里很是爽滑,不过这面煮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火候还差那么一丁点儿。”傅星瀚咂摸着嘴,细细地评论着秦守义的手擀面。

“戏痴,你这张嘴还真是刁,你吃了那么多美味佳肴,也没见你给我们露一手,烧几个拿手的给我们尝尝,就听你对别人评头论足的。”对于傅星瀚这种坐享其成还挑三拣四的做派,凌云鹏很是不屑。

“嘿嘿,老大,我只会吃,不会做,我是标准的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傅星瀚恬不知耻地讪笑道。

傅星瀚的话刚说完,凌云鹏朝另两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人便将自己碗里吃剩的面汤全都倒扣在傅星瀚的头上。

傅星瀚顿时像是从泔水桶里捞出来似的,一脸苦逼样:”你们怎么能这样?连个预警都没有。“

”我们都是标准的动手不动口的小人。“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466. 好事多磨

就在这四个男人嬉笑之时,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凌云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悄悄地来到了大门前,往外张望了一下,暮色中,凌云鹏看见有一辆卡车停在厂门口,仔细一看是李志航。他连忙将厂门打开,让李志航将卡车开了进来。

卡车进来之后,凌云鹏连忙将厂门紧闭。现在这里堆放了这么多的货物,稍稍一曝光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们把四周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除了凌云鹏,其他几人都几乎足不出户,就算是出门,每次进来和出去时都特别小心,先要从门缝往外观察,只有在没人时才打开半扇门进出。

李志航把卡车开进来之后,连忙下车:”凌队长,站长让我把纸箱和麻袋送过来,顺便再拉一车货回仓库。“

”好,我们这就装货。“

李志航爬上车厢,将那些纸板箱扔了下来,随后凌云鹏几个将厂房里的货物堆放在卡车上。不一会儿,卡车便装满了。

”阿辉,你去外面看一看。“

阿辉连忙走到厂门口,从门缝里往外望了望,随后摇摇头:”现在没什么人。“

”好,小李,快上车吧。“

李志航点点头,随后快速上车,将卡车驶离了木材加工厂。

”大家抓紧时间重新打包。“凌云鹏一挥手,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凌云鹏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十分了,便起身朝外走去:”哪吒,你们几个再干会儿也早点休息吧,我出去有点事。“

”放心吧,这儿有我们呢,你去吧。“傅星瀚朝凌云鹏摆了摆手,他们早已习惯了凌云鹏这种独来独往的神秘举动。

凌云鹏驾车来到了隆昌五金厂对面的小马路的拐角处,随后把车前灯熄了,眼睛紧盯着对面。

十点不到,有人拉开了隆昌五金厂的厂门,随后有个黑影跳上了救护车,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将车开出了隆昌五金厂,凌云鹏从身形上辨认出那人影就是金翊轩。

凌云鹏确定了是金翊轩亲自来取货,心定了,便准备驾车离去。

可就在凌云鹏打算掉头离开之时,他忽然发现救护车的车顶上趴着两个人。凌云鹏心头一紧,不知道这车顶上趴的是何许人,便连忙在后面紧跟着救护车。

凌云鹏心里暗暗思忖,若是这两个人是盗贼的话,那他们一定是发现了这辆救护车里装着货物,想要截货;若是这两个人是日本人的话,被他们一路跟踪去金顺贸易行,那么地下党组织必定暴露无遗。但无论是何种人,被他们发现一车的紧俏物资的话,定会给他们带来贻害。

凌云鹏这时已拿定主意,必须将车顶上的这两人除去。于是他用力踩踏油门,贴着救护车的左侧疾驰而去。

金翊轩开着救护车,并未发现车顶上有什么异常,他心情飞扬,信鸽同志又给他们运来了一大笔财富。

突然,旁边窜出一辆小汽车,飞速朝他的救护车左侧疾驰而来,金翊轩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右边急打方向盘,避让小汽车。

车顶上的两个人毫无防备,救护车忽然变向,强大的惯性将这两人甩下了车顶,滚到了路边,被摔晕过去了。

凌云鹏用突袭的方式,让金翊轩将车顶上的两人给甩了下来,随后他开到救护车前,朝右一拐,消失了。

金翊轩从反光镜里看见有两个黑影从上面跌落下来,不知是人还是物,但他不敢停留,毕竟一车的物资容不得半点大意,他赶紧握住方向盘,毫不犹疑地往前疾驰而去。

凌云鹏兜了一圈,回到了刚才那两个人跌落之处附近,看见一瘦一矮两人正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将车灯熄灭,将车停在后面不远之处,随后走了过去。

“喂,朋友,你们怎么啦?”凌云鹏跑过去,佯装热心的模样。

瘦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有辆车过去时差点被撞了。”

“真没事?要不要我送你们去医院啊?”

“不了,不麻烦了,我们自己可以走。”另一矮个子朝凌云鹏摆了摆手,随即轻声地嘀咕了一句:“妈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还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发大财了。你看,现在,发个屁财,差点连命都丢了。”

面对同伴的责怪,旁边的瘦子也感到委屈:“我是挑你发财才找你晚上一块儿干的,否则我自己早就直接动手了。”

“算了吧,就你这水平,没有我帮忙,你能打得开那车门吗?奶奶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差点被人发现了,否则我也不会躲到车顶上去了。”矮个子对今晚的遇险忿忿不平。

“好了好了,别唠叨了,算我们自己倒霉,我这手臂怎么这么痛啊,会不会骨折了?”瘦子左手托着右手,一脸痛苦。

“我也是,屁股都被摔成两半了。脚都扭了,你说这叫什么事?”矮个子过去搀扶着瘦子,两人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凌云鹏躲在暗处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悬着的心放下了,看来这两人只是想要顺手牵羊的盗贼而已,幸亏及时发现了,没让这两人跟到金顺贸易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算是物资没受损失,但这个联络点,这些货物,这辆车被发现的话,就有可能被一锅端。

凌云鹏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开着车回到了振业木材加工厂。

金翊轩将救护车开进了金顺贸易行,随后和几名行动队员一起卸货,今天的货物数量与上回一模一样,望着屋子里堆放的这些货物,大伙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金翊轩回到办公室,回想起今晚运货过程,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还是让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出交通事故了,如果车子翻了,这些货物曝光了,那还了得,就算是车子没翻,但两车相撞,也是麻烦缠身,万一把警察招来了,可就难脱身了,那辆小汽车司机可真是个冒失鬼。

等货物卸完了之后,金翊轩立即将这辆救护车开回了隆昌五金厂。

467.直接联系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凌云鹏就起身去了隆昌五金厂,将那辆卸完货的救护车开回了木材加工厂,凌云鹏推开后屋的门,见三人睡得正香,便轻轻地将房门关上,悄悄退了出去。

凌云鹏决定自己一人装货,他把要移交给地下组织的货物挑选了出来,然后打开救护车的后车门,将纸箱一个个往上堆。

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出现在凌云鹏的身旁,凌云鹏扭头一看,是秦守义来帮忙了。

秦守义冲凌云鹏笑了笑:“这活你一人干,干到几时啊?”

凌云鹏笑着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我就知道,咱俩心有灵犀,不用点也通。”

凌云鹏一个跃身,跳上了救护车:“来,你把货递给我。”

秦守义和凌云鹏两人配合默契,没多久便将这些物资装载完了。

凌云鹏跳下车,随后将车门紧锁住:“哪吒,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我走了。”

秦守义点点头,随后来到厂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外面乌蒙蒙一片,随后秦守义将厂门打开,凌云鹏驾车离去。

凌云鹏要趁着清晨没人之时,将救护车驶出木材加工厂,否则晚了,这一举动会引起周围人的好奇,也许会有人聚集到木材加工厂的四周,打听到底是谁突发疾病,被救护车接走了,若是被好事者发现厂房里堆放了这么多的纸箱,那后果难以想象。所以,每次凌云鹏用救护车运送物资时都特别小心,要趁没人的时候才能进出。

今天凌云鹏不能将救护车停放在隆昌五金厂了,因为那儿即将成为军统的物资中转站和军火仓库,赵锦文的那个秘密仓库储量太小,不足以堆放肯萨斯仓库的物资,而且如果把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拿下的话,那些军火也要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隆昌五金厂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且厂房里的各个车间空间挺大的,正好用来做库房。

凌云鹏昨晚已经想好了,他打算将这一车物资开往与圣母院路相隔两条马路的一处名叫贤德诊所的门口。

救护车出现在诊所门口一般不会引人注目,而且又是清晨,诊所一般在早上八点半开门,而此时才六点半左右,诊所还未开门,且路上行人稀少,所以暂停此处还是很安全的。

凌云鹏按计划将救护车停在贤德诊所门前之后,便走到附近的一家点心铺,老板刚刚开始摆摊。

“老板,来一碗白粥。”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粥还没烧好,再过十分钟才行。”

“没关系,先给我盛一碗粥汤吧,再来两个大饼。”凌云鹏将五个铜板放在桌上。

“行,我先给你盛一碗粥汤和两个大饼,你先垫吧一下,等粥烧好之后,再给你盛一碗白米粥。”老板边说,边给凌云鹏盛了一碗粥汤。

凌云鹏坐在一个角落里,随后拿着桌上一张包大饼油条的白纸,用筷子尖蘸着粥汤,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等粥汤干了之后,便将白纸卷了起来,放进一个塑料盒里。

凌云鹏匆匆吃完早餐之后,便徒步走在清晨的马路上,他从路边抓了一把泥土,随后将塑料盒和一块小石块一起嵌入泥土中,揉捏成一个网球大小的泥球,朝金顺贸易行走去。

凌云鹏走到金顺贸易行的对面马路上,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周边一片寂静,一个人影也没有,人们还在睡梦之中,于是,他将泥球朝金顺贸易行的二楼窗户扔去,泥球将二楼的玻璃窗砸碎了,发出刺耳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凌云鹏随即躲进了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眼睛则盯着金顺贸易行二楼,他在等待着金翊轩的反应。

金翊轩正躺在床上,昨晚归还了救护车后,回到家时已是十二点半了,金翊轩的睡眠一向很浅,稍稍有点声响就会令他警觉起来,这或许是长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而养成的习惯。

忽然“咣当”一声,刺耳的玻璃碎裂声马上把金翊轩惊醒,他立马睁开眼睛,同时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随后悄然下床,轻轻地走到房门后面,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辨听外面的动静,他担心自己的这处秘密联络点被敌人发现了,金翊轩站在门后听了一小会儿,没发现外面有任何动静,便轻轻地打开房门,朝左右望了望,走廊上并没有任何人,只是靠近圣母院路一头的一扇玻璃窗被砸坏了。

金翊轩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下,马路上人迹全无,金翊轩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看来是哪个调皮的流浪儿乱扔石头,将窗户给砸破了。

金翊轩转身朝后走去,脚下却踩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块裹了石头的泥巴,看来那个流浪儿是用这泥巴把窗户砸破的。但再一看,泥巴里面除了包裹着一块小石头之外,还有一只塑料盒,对于这种塑料盒,金翊轩太熟悉了,信鸽一直是将情报塞入这种塑料盒里传递给他的。

于是金翊轩连忙拾起这个塑料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白纸条和一把车钥匙,而这把车钥匙他也已经很熟悉了,那正是救护车的车钥匙。

信鸽没有启用死信箱,而是直接把情报交给了他。这么看来,他的这处联络点信鸽已完全知晓,这个神秘的信鸽到底是谁呢,他是如何知晓这处秘密联络点的呢?

金翊轩再次来到窗口朝外望了望,圣母院路上很是宁静,马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金翊轩忐忑不安地握着塑料盒走进办公室,金翊轩的办公室就在他卧室旁边,他连忙从抽屉里取出碘酒瓶,用棉签蘸着碘酒进行显影。

“货就在贝勒路的贤德诊所门口,九点之前将车停在隆昌五金厂内。信鸽”

望着这熟悉的字迹,金翊轩内心波澜起伏,没想到信鸽再次给组织送来了那些珍贵的物资,可为什么信鸽不像往常一样启用死信箱,而是直接将情报传递给他呢?

金翊轩思忖了片刻,他觉得信鸽之所以采用了这种方式,一定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启用死信箱了,因为电影院最早的一场电影是上午九点,显然,信鸽等不及了。

金翊轩赶紧将纸条撕碎后,丢入马桶内冲掉,然后拿着车钥匙前往贝勒路的贤德诊所。

从圣母院路到贝勒路仅仅五六分钟,老远金翊轩就看见那辆救护车停在一家诊所门口,他赶紧跑上前去,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插入钥匙,发动引擎,将救护车开往金顺贸易行。

468.备用货仓

金翊轩将几名行动队员叫醒,让他们一起来卸货,大伙儿没想到一清早信鸽同志就给大家送大礼包来了,赶紧麻利地搬运货物。

卸完货之后,金翊轩一看时间,快七点半了,连忙上车,将救护车开往隆昌五金厂停放好,随后便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去了。

凌云鹏在电话亭里观察着金翊轩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金翊轩将救护车驶进了金顺贸易行后才离开电话亭。

凌云鹏之所以不启用死信箱而直接与金翊轩联络,是因为他已经将隆昌五金厂作为军统上海站的仓库,用来堆放肯萨斯仓库里的其余物资以及后续的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军火,今天下午三点将带赵锦文来验收这个仓库,所以必须将这车物资尽快移交给金翊轩,而且要趁大清早,大多数人还没起床时就完成移交任务,否则救护车频繁出入木材加工厂必然会让人起疑。而大光明电影院要九点才放映第一场电影,显然时间来不及,所以凌云鹏只能违反接头程序,直接通知金翊轩了。

凌云鹏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了木材加工厂,此时,另三人已经像往常一样去肯萨斯仓库运货了,按照秦守义的估算,今天可以将肯萨斯仓库里的货物全都清空了,所以大家都一鼓作气,利用小推车在地道里拖运,厂房里的货物越堆越高,到下午两点时终于大功告成了。肯萨斯仓库里的所有物资全都转移到了振业木材加工厂了。

望着厂房里堆积如山的物资,大家喜不自禁,傅星瀚索性从装红酒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红酒,随后四人举杯庆祝。

“来,大家举杯,为我们成功地掏空了肯萨斯仓库干一杯,cheers!”凌云鹏满面春风,踌躇满志。

“老大,我们总算是把那个肯萨斯货仓给掏空了,这三周没白忙活。”秦守义一口将酒杯里的红酒喝干了。

“当然没白忙活,等把这些东西换成了真金白银,那才叫一个爽。”傅星瀚望着这些货物,感觉像是看见了一座金山。

“老大,跟你一起干,那才叫一个爽。”阿辉朝凌云鹏举了举酒杯。

“这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齐队长和他的行动队也是功不可没。不过,我们还要再接再厉,把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拿下。”凌云鹏一仰头,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当然,我们要乘胜追击,更上一层楼。”傅星瀚面色红润,意得志满地回应道。

“好,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好好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凌云鹏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他要去福开森路与赵锦文见面了。

“好,老大,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商讨此事。”

凌云鹏刚想拔腿就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我那福特车都快没油了,我得给我那匹小黑马喂饱饲料。”

凌云鹏说完,领着一只汽油桶就往外走,现在汽车的加油问题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凌云鹏走到福特车那里,打开汽油桶,给汽车加满油。随后将汽油桶放回木材厂,特地嘱咐了一句:“这儿多是易燃物,可千万要小心火烛。”

“放心吧,老大,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不懂这些吗?”阿辉朝凌云鹏呵呵一笑。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随后驾车去福开森路了。汽车还未开到福开森路的面包房,凌云鹏就看见赵锦文站在面包房的门口候着了。

“老师,上车。”凌云鹏打开车门,招呼赵锦文。

“怎么才来,都已经过了两分钟了。”赵锦文埋怨了一句。

“瞧你心急的,这车不得跟人一样,得吃饱了才肯迈步。”凌云鹏随口应了一句:“哎,老师,齐队长他们这一趟顺利吗?”

“挺顺利的,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赵锦文满面笑容:“这次局座看见有两车紧俏物资安全抵达重庆了,可高兴了,在电话里一连说了几个太好了,还说我们上海站给他露脸了,就连对我们军统一直耿耿于怀的陈氏兄弟都在委座面前说,到底是军统的能人多,连这么紧俏的物资都能搞到手,而且还不是小打小闹,所以局座希望我们上海站再接再厉,再多搞几车过去。”

“局座尝到甜头啦,不提后果自负几个字了?”凌云鹏眉毛扬了扬。

“嘿,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记仇的。”赵锦文指了指凌云鹏:“不出事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出事了,还就是这四个字:后果自负。”

“我就知道,我早晚会被你们给卖了。”

“这话可别乱说,在我这儿发几句牢骚就得了,被其他人听见了,扣你一个对党国不满的帽子可够你受的。”赵锦文知道凌云鹏是说笑,但还是得提醒他注意祸从口出。

“我知道,老师,你放心吧,我也就在你面前放肆一点,在其他人面前,我嘴可严实着呢。“凌云鹏朝赵锦文眨了眨眼睛。

”嗯,还是严实点好啊!起码不被人抓住把柄。“

”哦,对了,老师,我们今天已经把肯萨斯仓库的物资全部清空了,现在货物都堆在木材加工厂里呢。”

“哦?这么快就把一个货仓全部清空了?你们的效率还真是高啊,这么说,鼹鼠行动结束了?”

“还没有完全结束,我打算把两个日本人的军火库也一起干掉。”凌云鹏将他的计划告诉给了赵锦文。

赵锦文一听,心头一怔:“你们打算炸毁军火库?”

“掏空之后再炸。”凌云鹏波澜不惊地说道。

“我以为你小子会见好就收,没想到你小子的胃口比我想象中大多了。”赵锦文对于凌云鹏的魄力和胆识感到十分的惊讶。

“老师,我上回去码头当苦力时把军火库里的那些玩意儿扫了一遍,那里可全是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我们岂能视而不见,白白放过?”

凌云鹏的话让赵锦文也怦然心动:“那你有把握吗?”

“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案,不过有些细节问题还是需要再推敲一下。”

“嗯,这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赵锦文提醒凌云鹏:“一定不能留有后遗症,否则这可是一场外交风暴,到时候说不定就用上那四个字了。”

凌云鹏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汽车在隆昌五金厂门口停下了,凌云鹏下车,推开工厂大门,随后将福特车开进厂子里。

赵锦文看见厂子里停着那辆救护车,便开口问道:“这就是你上回从九江开回来的救护车?”

凌云鹏点点头:“这是我送给老杨的礼物,这车我已经改装过了,可以放心上路。”

“嗯,不错,景诚是个实诚人,他肯定喜欢。”

凌云鹏和赵锦文下车之后,凌云鹏将厂门关闭,带着赵锦文参观了一下整个厂房。

“怎么样,老师,这儿作为物资中转站和军火库还是不错的吧?”

赵锦文点点头:“嗯,不错,这厂够大的,而且车间也多,可以把这些民用物资和军用物资分门别类进行存放。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地方是老杨找到的,当初他觉得我们开回来的那辆救护车太碍眼,就给找了这么个地方存放救护车,我进来一看,这个厂挺大的,当停车场显得大材小用了,现在正好用来当仓库。”

“要不说你小子是我的福星呢,我要什么,你就会有什么,我那个仓库容量太小,最多只能装三车物资,我正为这事犯愁呢,你小子马上就给我找好了货仓。”赵锦文乐呵呵地说道,在他的眼里,凌云鹏就是他的智多星,每次当他遇到难题而束手无策时,凌云鹏就会给他支招,让他那些难题迎刃而解。

“老师,你那里有几辆卡车,什么时候能把我木材厂里堆的货给运走?”

“除去齐恒开走的那两辆卡车,我现在只有四辆卡车了。”

“那只能分几次运了。”

“事不宜迟,这样,今晚九点之后我就让人来你这儿运货,争取一个晚上全部运走。”

凌云鹏点点头:“好,那我回去再准备一下,给这些货物换个装。”

赵锦文点点头,随后凌云鹏和赵锦文一起离开了隆昌五金厂,凌云鹏将赵锦文送回福开森路之后,便驾车回木材加工厂了。

469.博采众议

凌云鹏回到木材加工厂之后,便招呼了其他三人,着手对那些物资进行重新包装。

晚上九点过后,木材加工厂的四周已一片寂静,几盏昏暗的路灯在风中摇曳,在浓浓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孤冷,凌云鹏和另外三人一边忙着包装货物,一边等候着赵锦文派人前来运货。

凌云鹏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九点十分了,赵锦文所派的卡车应该马上就到了,凌云鹏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轻轻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观察,看见远处有几辆卡车正朝这边驶来。

“来了,大家准备运货。”凌云鹏招呼了一下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

凌云鹏走出厂房,来到马路边,看见李志航一行人正开着四辆卡车过来了,便连忙挥了挥手,李志航立即停下车,从车上跳了下来。

“凌队长,怎么啦?”李志航悄声问了一句。

“现在厂房里面堆满了货物,只容得下一辆卡车,其他几辆卡车先停在其他路口,你的卡车开走之后再招呼他们逐一进去运货,否则四辆卡车停在我门口目标太大来了。”

“好的,我明白了。”李志航随即走到另三辆卡车跟前,跟他们交代了一下,排好次序,然后让这三辆卡车分别停在距离木材加工厂有一定距离的马路两侧,这样的话就不会让人感觉这几辆卡车是去往同一目的地。

随后,李志航带着凌云鹏先将卡车开进了厂房内,两人跳下卡车之后,大家便开始装货。没多久,李志航的卡车装满了货物。

“小李,新的仓库地址你清楚了吗?”凌云鹏随口问了一句。

“站长已经通知我们了,你放心吧,站长已经派人到隆昌五金厂接应我们去了。”

“好。注意安全。”凌云鹏听罢,放心地点了点头。

凌云鹏说完,向阿辉使了个眼色,阿辉会意,连忙走到厂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随后朝凌云鹏点了点头。

“好了,可以走了。”

李志航将卡车驶出了木材厂,随后朝隆昌五金厂驶去,第二辆卡车看见李志航的车出来了,便发动引擎,驶进了木材加工厂的厂房内,大家接着抓紧装运。

就这样,这四辆卡车来回跑了三次,到凌晨三点左右,终于将厂房内的所有物资全都悄悄地运走了。

“哎呀,终于大功告成了,累死我了。”傅星瀚望着空荡荡的厂房,一边捶打着手臂,一边感慨道。

“是啊,终于把这里清空了。看着这空荡荡的房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阿辉似乎有些失落感。

凌云鹏舒展了一下双臂:“好了,大家先去休息一下,睡醒了之后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如何盗运军火。”

“嗯,好。”秦守义见老大终于要对军火库下手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这一觉,大家都睡得很是舒坦,从凌云鹏几个开始入住木材加工厂之后,睡眠就一直没正常过,从挖地道开始,到盗运货物,再到说服牛宝瑞这几个仓库保管员,然后明目张胆地从肯萨斯仓库里搬运货物,直至今天把所有货物都转移出木材加工厂,这三周的时间里,大家一直是提心吊胆,惶恐难安,担心稍一疏漏就会前功尽弃,陷入危境。

因而在这三周里,大家都起早贪黑,甚至是通宵达旦,一个个都熬红了眼睛,消瘦了不少。尤其是凌云鹏,作为鼹鼠行动的主帅,他更是夙夜难眠,不仅要筹谋划策,更要亲力亲为,不仅要将这些物资交付军统,还要将物资送往地下组织,这其中的心血和艰辛难以向外人道也。

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尽管遇到不少阻碍,但都凭借着他们的奇思妙想和随机应变都一一攻坚克难,化险为夷。

下一步,就是向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里的军火下手了。

第二天直至中午,大家才从睡梦中醒来。

“老大,我们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舒服了,我现在觉得,睡一个安稳的好觉比吃山珍海味更舒服。”阿辉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感叹道。

“你和哪吒倒是睡得舒服了,我可遭罪了,一晚上就听你和哪吒两人打着雷霆般的呼噜,任凭我怎么敲床,叫唤都没用,唉,不得已,只能睡到厂房里来了,睡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真是难受。”傅星瀚横了阿辉一眼,不停地抱怨着:“老大,我昨晚没睡好,下午我还得补觉。”

“没问题,等我们商量完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你尽管去睡吧。”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宽慰他:“好了,来,我们一起来商讨一下怎么去那两个货仓盗运军火。”

“老大,还是你先说一下你的计划吧。”秦守义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凌云鹏的打算。

“好,那我先把我的初步设想说一下。”凌云鹏拿出那张市政管道图纸,然后用一支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面圈画起来。

“大家看,这里是自来水,瓦斯和排污这三条管道的总管,瓦斯管的总开关在这里,这里是个阀门井,就在后面马路西侧的人行道上,我想届时我们趁着夜色下窨井去关闭阀门,随后将瓦斯支线管道重新安装,把这些管道的走向通往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将管道口通向已经挖好的地道口便大功告成了。“

三人听后点了点头。

阿辉看见墙角那儿堆放的那些细长的管子问道:”老大,那些管子就是你用来改装瓦斯管道的吧?“

凌云鹏点点头:”嗯,没错,我已经准备了五十米左右的管子,加上拆下来的管子,应该够了。“

”哦,对了,老大,我们几个曾经讨论过一个问题,就是日本兵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一天二十四小时,仓库外面总会有日本兵站岗,我们不能一次性解决他们,如果被外面的日本兵发现里面的日本兵全都窒息而亡,那我们的计划就会泡汤了。“阿辉将上次他和秦守义,傅星瀚三人探讨的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是啊,如果我们不能将这些鬼子一次性消灭掉,那么留在外面的这些日本兵一定会向宪兵队汇报的,那时我们非但运不走这些军火,而且我们自己也会暴露,最多也就是弄死一半的鬼子而已。“秦守义补充道。

”这确实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幸亏你们及时提了出来,否则这个计划还真是存在很大的隐患。“凌云鹏听完之后,频频点头:”先前戏痴用挖宝计划把鬼子从仓库里吸引出来,现在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把鬼子全都关在仓库里,你们有什么良策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傅星瀚身上,傅星瀚耸了耸肩:“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了,可一时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戏痴,就数你鬼点子最多,什么损招都想得出,你赶快想个招吧!”秦守义充满期待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打了个哈欠:“我现在脑子晕乎乎的,什么主意都想不出。“

”戏痴,要不,你洗把冷水脸,让脑子清醒清醒“阿辉说完,赶紧去后屋,给傅星瀚端来了一盆水。

傅星瀚一边挤毛巾,一边嘀咕着:”这都怪你们昨天晚上呼噜打得那么响,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猪圈里睡觉。”

大家见傅星瀚唠唠叨叨,嘀嘀咕咕抱怨个没完没了,不由得侧目望着他,要不是现在大家都有求于他,希望他那个充满着各式各样损招的脑袋里能突发奇想,尽快想到解决之道,早就想冲上去将他暴揍一顿了。现在大家只好暂时忍着,顺着傅星瀚。

傅星瀚擦了把脸,随后眼睛一亮,将毛巾扔进洗脸盆里,水花四溅,大家赶紧一闪。

“有了。”傅星瀚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470. 再出损招

“有了?你已经有主意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傅星瀚。

“老大,你对日本人了解多少?”傅星瀚故作神秘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日本人都是一些凶残成性的好色之徒。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秦守义义愤填膺地说道。

“嗯,哪吒说得对,一提起日本人,几乎每个中国人都恨得牙痒痒的。”阿辉也完全赞成秦守义的看法。

“可日本人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傅星瀚朝他俩眨了眨眼睛。

“优点?这些恶魔还有优点?”秦守义不屑地反驳道:“戏痴,你还真是高看他们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你知不知道,日本人是最爱干净的民族,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洁癖。”

“洁癖?”阿辉不解地望着傅星瀚:“洁癖是优点吗?”

“爱干净怎么不是优点,不过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这个优点来解决我们的难题。”

凌云鹏一听,茅塞顿开,望了一眼傅星瀚,随后用手指了指他:“我就知道,你小子脑子里面尽是损招。”

“老大,对付日本人,管它损不损呢!”傅星瀚嬉皮笑脸地说道。

“戏痴,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损招啊?”秦守义不明其意,着急地拉着傅星瀚问道。

“你可真是个棒槌。”傅星瀚拍了一下秦守义:“好吧,告诉你吧,否则都快把你急出病来了。”

秦守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于是傅星瀚将他的损招公布于众,大家听后都禁不住心花怒放起来。

“好,现在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就开始动手。”凌云鹏一锤定音。

下午,正当凌云鹏躺在床上思忖着半夜行动的一些细节问题时,忽然听见有人在有节奏地敲门,凌云鹏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到厂门口,轻声问了一声:“哪位?”

“我,齐恒。”

凌云鹏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打开厂门,见齐恒带着蔡立冬等其他五名行动队队员回来了。

“终于又见着你们了。”

凌云鹏与齐恒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位惺惺相惜的朋友此刻都心绪难平。

齐恒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我们又见面了。”

“看你的样子,已经完全康复了。“凌云鹏关心地问道:”怎么样,这次重庆之行顺利吗?”

齐恒点点头:“很顺利,多亏了站长给了我们的护身符,所以一路畅通。我听站长说,你们这儿也捷报频传。”

“嗯,我们已经把肯萨斯仓库清空了,昨晚已经全部把物资转移出去了。”

齐恒望了望空荡荡的厂房,捶了凌云鹏一拳:“你可真是个汪洋大盗,这么大一座仓库竟然被你们全部掏空了。”

“这里面可有你们一份功劳噢!没你们的协助,光靠我们几个,不知道要搬到猴年马月呢!”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齐恒谦虚地笑了笑:“今天上午我们一回站里,站长就告诉我说,你们马上就要对那两个日本人的军火库动手了,所以让我们几个过来协助你。”

“这太好了,我正好缺人手呢,你们可真是及时雨。”凌云鹏听齐恒这么一说,高兴坏了,他正为后续的运输军火物资而发愁呢:“来,我跟你们说一下我们的计划。”

凌云鹏将他的计划向齐恒和他的队员们坦陈:“这次行动不同于掏空肯萨斯仓库,我们要毕其功于一役,速战速决。”

“好,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见到了齐恒和他的队员们也兴奋不已,经过这些天的合作共事,他们都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入夜之后,凌云鹏带着一根撬棒悄悄地走出厂子,来到后面的马路上,他朝着阀门井方向走去。

这时,一队巡逻警正朝他走来,凌云鹏赶紧将撬棒藏于墙角,随后装作是醉酒的模样,嘴里哼着小曲,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路过巡逻警时,赶紧扶着行道树,不停地呕吐着。

巡逻警厌恶地望了凌云鹏一眼,随后加紧步伐,朝前走去。

凌云鹏侧过头,看见巡逻警走远了,便往回走了几步,拿起放在墙角的撬棒朝前走去,很快找到了地上的那个阀门井。

凌云鹏用撬棒撬开了阀门井的井盖,随后从裤兜里掏出手电筒,往下照了照,阀门井大约离地面两米左右,凌云鹏纵身往下一跳,跳入阀门井中,随后用手电照了照瓦斯总管的阀门,将阀门关闭。

凌云鹏随后爬出阀门井,将井盖盖上,恢复原状,随即跑回到木材加工厂,一刻不敢耽误,立即跳入地道中,沿着地道一直跑到位于佐佐木仓库位置,秦守义和阿辉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好了,我已经把瓦斯的阀门关闭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干了。”

现在那三根地下管道就在他们头顶的地方,于是三人用铁钎子,凿子和木榔头等一些轻巧的工具将地道天花板处的粉质层敲开,三人小心翼翼地用用这些工具敲击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粉质石块掉落下来,没多久,便露出了三根管道,大家很是兴奋,一鼓作气,继续敲开那些粉质石块,找到瓦斯管的接头处,凌云鹏用扳手将一段瓦斯管卸下,随后接上另外的管子,新管子沿着地道的天花板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了佐佐木仓库的地道口处。

接着,凌云鹏用了一个三通的接头,想把管道继续延伸到鸠山仓库,然而离鸠山仓库的地道口还差二十米,管子不够了,秦守义便回到老地方,将原先的管道拆卸下来,阿辉将这些管子送到凌云鹏那里,凌云鹏将这些管子接上,很快管子延伸到了鸠山仓库的地道口处。

“好了,我们回去吧。”

三人原路返回,从木材加工厂办公室的地道口依次出来。

“老大,怎么样了?”

“准备就绪,只要一开瓦斯管的阀门,那两个仓库里就会渐渐地充满瓦斯气体。戏痴,下面就看你的了,把外面的那些日本兵全部赶进去。”

“老大,这活我看我就不必亲力亲为,亲自操作了,反正你们都清楚我的方案了。”傅星瀚为难地望着大家。

“不用你亲自出马,我去吧。”秦守义自告奋勇说道:“戏痴,你只管动脑动口,像这种粗活就由我这种粗人来干吧!”

“那就有劳秦兄了。”傅星瀚朝秦守义拱手作揖。

“那好吧,来,阿辉,你跟我出去,我们给哪吒打掩护,如果警察过来了,你我就设法引开警察,警察一离开,哪吒你就动手。”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

“好,明白了。”秦守义点点头。

471. 调虎离山

随即三人悄悄地走出厂房,快速跑向位于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之间的那段马路上。

“哪吒,你就在这儿动手。”凌云鹏小声吩咐了一句。

凌云鹏和阿辉两人在一旁望风,此时,巡逻警正在远端,秦守义拿着铁镐来到上次挖水管的地方,这个地方已经被自来水公司修补过了,地面上留下一块明显的补丁,秦守义举起铁镐往地面上用力锤击起来……

铁镐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立刻引起了远处警察的注意,连忙转过身来:“你们听,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锄地。”

“我听说上次有人在这附近挖到宝贝了,会不会有人不死心,还在这儿开挖啊?”

“走,我们过去瞧瞧。”

巡逻警随即朝秦守义方向走了过来,凌云鹏见状,连忙对阿辉说了一声:“阿辉,快,我们去阻止警察过来。”

阿辉点点头,随即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朝这队巡逻警方向跑去,凌云鹏则在后面紧紧追赶。

阿辉一边往前跑,一边叫嚷起来:“警察,救命啊,救命啊,后面的人想要杀我!”

巡逻警一听,连忙拦住阿辉:“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先生,那个人,那个人想要杀我。”阿辉扑到警察的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巡逻警连忙严阵以待,准备抓捕后面追来的凌云鹏。

“站住,快站住。”警察对凌云鹏咆哮着。

“警察先生,快帮我把这混蛋抓起来。”凌云鹏举起拳头朝阿辉挥了过去,阿辉连忙躲到警察身后,凌云鹏的拳头落在了警察身上。

被挨了打的警察和其他几位一起将凌云鹏扑倒在地:“好小子,你敢打警察?”

凌云鹏被警察反剪着双手制服了。那个刚才挨打的警察一拳打在凌云鹏的脸上:“你敢袭警?简直是胆大包天。”

“对不起,警察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揍的是他。”凌云鹏满脸委屈地望着警察:“警察先生,我冤枉啊,这小子是我兄弟,他偷了我的钱去赌博,这些钱可是我们家里一个月的开销,今天我刚发薪水,这小子就把我的钱给偷了,你们说,这混蛋是不是该打?”

警察一听,连忙转过身来,问阿辉:“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警察先生,我也是迫不得已,今天要不把钱还了,赌场里的债主就要逼死我了,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呸,你装什么可怜,像你这种赌鬼,死了都不值得可怜,警察先生,麻烦你们主持公道,让他把钱还给我。”

警察们一听,都开始站在凌云鹏这一边了,一个警察走到阿辉面前,厉声喝道:“把手举起来。”

阿辉见状,只得老老实实地把双手举过头顶,警察上前搜身,果然从阿辉的衣袋里搜出一叠法币。随后交给凌云鹏。

“这些钱,你放放好,别再给你这个混蛋弟弟偷走了。”

凌云鹏连忙朝警察鞠躬:“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那你弟弟怎么办,是不是先带到警局去告诫一下?”

“不,千万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大哥,我知道错了,大哥,求你了。”阿辉忽然双膝一跪,向凌云鹏求饶。

凌云鹏算了算时间,秦守义那儿应该已经完工了,便讪笑着向警察作揖:“警察先生,毕竟是家务事,就不必去警局了吧,否则闹得沸沸扬扬的,街坊邻里的都会说我太不近人情,我也难为情,要不,就让我把这个混蛋带回家去好好管教。”

“好吧,你就把你这个赌鬼弟弟带回去管教吧。”警察也懒得管这种家务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管好了,没什么,管的不好,说不定落一个里外不是人的结果。

凌云鹏连声道谢,随后扯着阿辉的耳朵离去:“我让你偷钱,你这个不学好的东西……”

就在凌云鹏和阿辉二人被警察逮住,问长问短之时,秦守义已经将地面挖开了,地皮下方露出三根管道。

秦守义举起铁镐朝着那根最粗的排污管用力砸去,污水管受到重创之后,立即破裂,污水像喷泉一般向外喷射,一股浓烈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警察望着凌云鹏和阿辉远去的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忽然,有位警察想起刚才所听见的敲击地面的声响:“哎,刚才锄地的声音好像没有了,该不会是已经把宝贝挖走了吧。走,我们去哪儿瞧瞧。”

“走,瞧瞧去。”

一行巡逻警朝前走去,还未走到跟前,就闻见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该不会是那个混蛋把污水管砸破了吧?”一名警察捏着鼻子问道。

大家一听,大吃一惊,仔细一听,果然有流水声,再定睛一瞧,前方似乎有一股喷泉往外喷射。

这些巡逻警连忙捂住口鼻朝前跑去,果然,在昏暗的路灯的照射下,他们看见眼前污浊一片,排污管已经破裂,污水正从破口处汹涌冒了出来,周边的马路已经发生积水现象了。

“妈的,肯定是刚才锄地的那个混蛋,宝贝没挖到,倒把污水管给挖破了。”一个警察恨恨地说道。

“还不快点去打电话,让环卫所的人快点过来清理?”一个像是头头的警官说道。

“头,现在才凌晨,那些扫垃圾的都还没上班呢!”

“快,快离开这儿,这味儿受不了。”

“头,这事轮不到我们管,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

不等那个警官回应,警察们全都往后撤离了,那个警官也赶紧离开此地。

秦守义赶紧拿走铁镐返回木材加工厂,看见凌云鹏和阿辉已经回来了,便上前敬了个礼:“报告,老大,我已顺利完成任务了。”

“干得漂亮!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凌云鹏向秦守义投来赞许的目光。

傅星瀚见秦守义身上沾着不少污物,连忙捂住口鼻,眉头紧蹙:“哪吒,把身上那套衣服扔了,快去洗洗,这味儿实在是太……”

秦守义耸了耸肩,吹着口哨去后屋去洗澡了。

苏州河沿岸的仓库用地地势要比后面的马路略低一些,而排水管的崩裂处就在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之间,因而当污水管崩裂之后,污水就顺着地势流向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之间的二十米左右的地带,而且今天吹的是东北风,因此那股刺鼻的臭味朝守卫在两个货仓外的日本兵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臭气熏天。

那些守在外面的日本兵见状,一个个惊恐万状,犹如面对洪水猛兽一般,叽里呱啦地叫嚷起来,大家都捂住口鼻,垫着脚尖,争先恐后地躲进了仓库里,随后将大门紧闭,并用搬来木条堵住门缝。

472. 杀人无形

一直站在木材加工厂门口观察的凌云鹏见状,马上进屋,操起撬棒朝后面马路西侧的阀门井方向跑去。

凌云鹏望了望四周,马路上很是安静,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凌云鹏便赶紧用撬棒将窨井盖撬开,随后跳进阀门井中,将瓦斯阀门打开,旋到最大位置,之后,爬出阀门井,将窨井盖盖上,跑回木材加工厂。

“哪吒,阿辉,你们现在就去肯萨斯仓库,把牛师傅,洪师傅和大民接出来,然后开车送他们去华德路55号,送到之后,阿辉,你就暂时留在那儿,照看好他们,别让他们离开那个别墅。哪吒,你然后再去洪师傅家里,把他的家人一起接到那儿,让他们几个暂时就住在那里,我已经给他们准备了吃的,用的,过几天再送他们去常熟老家。”凌云鹏给秦守义和阿辉布置任务。

凌云鹏曾向洪师傅等人许诺过,事后一定会妥善安置他们的,现在肯萨斯仓库已经搬空了,洪师傅他们没必要留在仓库里了,凌云鹏马上要对军火库下手了,所以他必须马上兑现他的承诺,将洪师傅等人马上撤离此地。

“好,我现在就去把他们三人接过来。”秦守义说完,便要开门去肯萨斯仓库接洪师傅几个。

“哪吒,从地道走,不要被别人发现洪师傅他们已经离开了这儿。”凌云鹏马上提醒秦守义。

“哎,我知道了。”秦守义连忙走进办公室,下了地道。

没多久,洪阿林,牛宝瑞和路大民三人从地道里依次钻了出来。

“洪师傅,牛师傅,大民,我答应你们会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你们现在就跟这位大高个走,他会送你们去一处安全屋。屋子里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品,你们就暂时待在那儿几天,之后,我们会送你们去常熟老家的。”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洪阿林壮着胆问了一句:“长官,你当真是送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吗?不会是……”

洪阿林把“杀人灭口”四个字吞下了肚里。

凌云鹏从这些人的神情中已经读懂了他们的担心,连忙宽慰道:“洪师傅,你想哪儿去了,你们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功臣,我们怎能做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呢?我用我的性命担保,一定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凌云鹏说完,把那张照片和底片还给了红阿林。

“哎,哎,长官高义,我们几个感激不尽,不过……”洪阿林接过照片和底片,感激地频频点头,但洪阿林放心不下他的家人:“长官,我的家人怎么办呢?”

“洪师傅,你放心吧,把你们送到安全屋之后,这个大高个会去把你的家人一起接过到那儿去的,让你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在一起。”凌云鹏把他对洪师傅等人的安排如实告知他们。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看见我孙子了,多谢长官,多谢长官!”洪师傅连忙向凌云鹏鞠躬致谢。

“肯萨斯仓库的情况迟早是要大白天下的,所以这几天风声会很紧,你们不要离开那个安全屋,我让这位小个子照顾你们,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他来转告我。”凌云鹏指了指阿辉。阿辉名为照顾,实则是去监管他们,凌云鹏担心这几个人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后,万一因形势所逼,惶惶不安而去向日本人报案,所以他必须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一切听从长官的安排。”牛宝瑞连忙表态。

“好,哪吒,阿辉,你们快带他们上车吧!”

“三位师傅,跟我来吧!”秦守义将这三人带了出去。

五个人上了福特车,随后秦守义将小汽车驶离木材加工厂,朝华德路方向驶去……

此时,在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中,地道口的管子正在朝货仓内排放瓦斯气体,因为外面污水管破裂了,污浊的液体和刺鼻的臭味让这些日本兵难以忍受,所以不仅全都躲进了仓库,而且将门窗紧闭,而无色无味却剧毒的气体正弥漫在这封闭的环境中,悄悄地侵蚀着他们的**。

十几分钟左右,有不少日本兵就感到昏昏沉沉,胸闷气促,浑身乏力,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有几个身体强壮一点的士兵见状,想要去外面叫人,但还没走到门口,自己也倒地不起了。没过多久,这些士兵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没有了生命迹象。

在秦守义和阿辉几个走了之后没多久,凌云鹏来到了后屋,昨晚齐恒几个就待在后屋里休息,行动队来回四天,风雨兼程,星夜赶路,刚回站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赵锦文就让他们过来协助凌云鹏盗运军火,所以很是疲惫,昨晚他们几个吃了几口晚饭后,便倒头就睡着了。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从他打开瓦斯阀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这半小时里,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的大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人从里面跑出来。

一般说来,当人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时,也就是发生瓦斯中毒时,五到十分钟昏迷,十到十五分钟会休克,十五到三十分钟以上会发生心脏衰竭以及脑死亡。

凌云鹏估计了一下两个货仓的大致体积,瓦斯浓度,推算这些日本兵发生瓦斯中毒所需的时间长度,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估计再过半小时,这些日本兵将无一生还。

凌云鹏走进后屋,齐恒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来啦,是不是该轮到我们行动了。”

“快了,再过二十分钟,估计这个小队的日本兵全都为他们的天皇尽忠了。待会儿我们从地道口进入时,每个人必须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以防自己也瓦斯中毒。”

“好的,我知道了。”

凌云鹏离开后屋,走进厂房,看见傅星瀚正坐在一旁打瞌睡,便朝他走去。

“老大,你有什么吩咐?”傅星瀚睁开眼睛,见凌云鹏正站在他身旁,便随口问了一句。

“戏痴,你先待在这儿,我和齐队长他们马上会将日本人货仓里的军火运走,这段时间你赶紧想个招,设法让周围的仓库里的人员赶快撤离。”

“让周围的仓库里的人员全都撤离这儿?”傅星瀚一听,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

“我回来后,马上要实施我们这次鼹鼠行动的最后一步,引爆军火库,我现在很难估算爆炸的范围会有多大,为了预防万一,你想办法让周围货仓里的那些仓库保管员尽快离开这里。”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戏痴,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傅星瀚愣愣地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心里嘀咕了一句:“你真当我是诸葛亮呢,摇摇扇子就有主意了?我还没想好自己怎么逃呢!”

这时,齐恒带着他的队员们来到了凌云鹏面前,每人脸上都系着一块湿毛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凌云鹏也马上把湿毛巾系在脸上,向齐恒等人挥了挥手,大家拿着铁镐等工具跟随凌云鹏下了地道,朝鸠山仓库行进。

经过两百多米的地道,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鸠山仓库的地道口,这个地道口很小,大约十公分直径大小,设在军车的车底,当初傅星瀚在外面的那片荒地里搞声势浩大的挖宝行动,实则是声东击西,让凌云鹏他们有机会在下面挖地道,凌云鹏他们当时所挖的地道口口径之所以这么小,一是隐蔽性强,二是这个口子只是用于悄悄地释放瓦斯气体而已。

凌云鹏猜测那些日本兵已经上西天了,所以命令队员们将地道口扩大,队员们你一镐,我一锤的,将这个地道口扩大到六七十公分的直径,随后依次从地道口爬了出来。

凌云鹏挥了挥手,一行人都猫着腰,朝货仓的大门处走去,刚走了几步,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473. 运筹帷幄

只见在鸠山仓库内,靠近门口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日本兵的尸体,他们的两颊及口唇呈樱桃红色,显然是因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而引起窒息死亡,死者都集中在大门处,想必他们意识到是瓦斯中毒之后,想要开门出去,可是还没到门口都纷纷倒下了。

凌云鹏走上前去,摸了摸其中一名日本兵的颈动脉,发现早已没有生命迹象了。

凌云鹏的这招杀人于无形的计谋的确厉害,无声无息地就将一个小队的鬼子送上了西天。

凌云鹏等人赶紧先将仓库的门窗打开,这样就能降低货仓内的瓦斯浓度了。

“齐队长,来,大家先换上鬼子的军服,这样能掩人耳目。“

凌云鹏说完,率先脱下自己的衣服,从一个高个子日本兵的身上把军服扒下,穿在身上,其他队员也纷纷效仿,寻找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鬼子尸体,然后扒下军服,穿在自己身上。

“把这些士兵的尸体堆放到里面的仓室里去。”

于是,大家把倒在仓库门口的这二十多具尸体全部抬到里面的仓室,把通道清理出来了。

”这儿有六辆军车,我们就用这六辆军车把这两个货仓里的军火都运走。”凌云鹏指了指仓库内的军车,对齐恒说道。

“好,来,弟兄们,大家一起动手吧!”齐恒手一挥,大家开始动手搬运军火物资。

凌云鹏看见一个货箱上用日文写着“防毒面具”,不禁心中一喜,连忙找了根撬棒将货箱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些防毒面具,递给大家:“戴上这个吧!”

于是,七个人都戴上了防毒面具,这样就能防止货仓内的瓦斯气体对自身造成的危害了。

鸠山仓库里存放着一些重武器,有三门92式步兵炮和六门迫击炮,十挺九二式重机枪,以及大量的炮弹和子弹,tnt炸药,大家把这些重武器都装上了军车。随后用篷布遮盖好。

“来,把所有车辆加满汽油。”凌云鹏拿起一旁的一桶汽油,把军车的油箱注满,其他行动队员也赶紧给车辆加满油。

“弟兄们,上车,出发。”

蔡立冬打开仓库大门,随后凌云鹏打头阵,六辆军车缓缓驶出鸠山仓库,等车辆全部开出之后,蔡立冬随即将仓库大门关闭,然后守在外面,关注着周边事态的变化。

此时,天还未放亮,凌云鹏带领六辆军车浩浩荡荡地驶向隆昌五金厂。

因为事先已经跟赵锦文通过气了,所以赵锦文早已派人在隆昌五金厂接应了,军车一到,前来接应的队员立刻上前卸货,把这些武器分门别类堆放在一间间的仓库里。

卸完货之后,凌云鹏等人随即返回,将鸠山仓库和佐佐木仓库里面的各式枪支弹药,电讯设备,以及汽油柴油等其他物资全数运走,这样来回了五次,共二十八车次,将这些军火物资基本都运完了。

现在两个军火库里只留下三箱手雷,四箱tnt炸药和几桶汽油,这些是用来炸毁军火库的,还特地留了两箱混装的各式枪械,因为凌云鹏考虑到爆炸之后,方方面面肯定要来这儿进行调查取证,那么这些混装枪械可以作为军火库中残余的物资所留下痕迹,可以或多或少掩盖军火被盗的真相。此外,还有一辆坦克和两辆装甲车,因为坦克和装甲车目标太大,无法运走,所以只能将它们就地销毁了。

凌云鹏吩咐齐恒等人将这些炸药放置到仓库最容易坍塌之处,这样能最大限度掩盖地下通道。

“凌队长,炸药已经全部安装到位了,下面是不是就是引爆军火库了?”齐恒望着空荡荡的货仓,心情激荡。

凌云鹏点点头:“对,现在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不过在炸毁军火库之前,我们必须把周围货仓里的仓库保管员和附近的居民全都撤离此地,否则会造成无谓的伤亡。”

“可怎么才能把周围的人疏散呢?”齐恒觉得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总不见得告诉大家,这里的仓库要爆炸了,得赶快离开此地。

“走,我们先回木材加工厂。”凌云鹏说完,拎了一桶汽油,拿了十几枚手雷,从地道口下去了。

齐恒和其他队员们也鱼贯而入,从佐佐木仓库的地道口下去,回到了木材加工厂。

傅星瀚见凌云鹏等人回来了,连忙上前迎接:“老大,活都干完了?”

凌云鹏点点头:“嗯,差不多干完了,小鬼子都已经见阎王去了,军火也全都运走了。”

“老大,你们动作真快,天还没放亮,你们就已经干完活了。这么说,我们的鼹鼠行动已经大功告成了?”

傅星瀚很是兴奋,连续几周的绞尽脑汁地筹谋划策,通宵达旦地辛苦劳作,如今终于能够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穿穴逾墙,盗运贵重物资及军火,这项任务一听就知道难度有多大,要不是他亲眼目睹且参与其中,亲眼目睹凌云鹏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殚精竭虑,煞费苦心,事必躬亲,很难相信就靠着他们妙影别动队的四人和军统上海站的行动队这些人,在短短的三周时间里,就把上海滩的最大的一个日用品和食品货仓和两个日军的军火库全都清空了。

“鼹鼠行动还没有完全结束,现在还剩下炸毁军火库这最后一项任务了。”凌云鹏淡淡一笑:“就剩下这最后一步了,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鼹鼠行动算不上圆满。”

大家听了都频频点头,凌云鹏说得没错,现在就剩下炸毁军火库这最后一项任务了,一定要胜利完成这项任务,整个行动才称得上完美。

“戏痴,我刚才交代你的事情,你想到什么招没有?”

傅星瀚面露难色:“老大,这事可没这么简单,要想把这儿附近的人全都撤离走,可没那么容易。要不把他们一个个都绑了,塞进汽车里拉走吧!”

“你小子脑子进水了?让大家把我们当成绑票的了?这算什么馊主意?”凌云鹏一听,眉头一皱,连连摇头。

“既然绑不得,那就赶他们走。”傅星瀚随口说了一句。

“怎么赶?”

“是啊,怎么赶?总不见得挨家挨户告诉他们,这儿要爆炸了,得赶快逃命。”傅星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唉,绑也不行,赶也不行,那我们该怎么办?”齐恒也一脑门官司,想不出妙招来。

“既然绑也不行,赶也不行,那我们就吓他们走。”凌云鹏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老大,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傅星瀚看凌云鹏面露喜色,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估计他已经想到办法了。

凌云鹏笑了笑:“在歪门邪道方面你是师傅,我是徒弟,我这法子是跟你学的。”

“老大,你还真是谦虚,说来听听嘛!”

凌云鹏笑笑,随即将他的设想告诉了大家,大家一听,发出会心的笑声。

傅星瀚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你还说在歪门邪道方面我是师傅,你是徒弟,我怎么觉得你是无师自通,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大,你在歪门邪道方面潜力无限哪!”

“少拍马屁,大家配合我一起干吧!”

“没问题,说干就干,老大,你来具体布置任务吧!”齐恒也学傅星瀚的口吻,称凌云鹏为老大。

凌云鹏不好意思地望了齐恒一眼:“好,下面我就布置一下。”

474. 谣言惑众

凌云鹏将任务一一布置了之后,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大多数人还处在睡梦之中,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阵喧哗声。

“不好啦,地震啦,大家快跑啊!”傅星瀚手持那只大喇叭,一边跑着,一边大叫起来:“地震啦!快跑呀!”

有几个早起的仓库保管员听见傅星瀚在大声叫嚷,连忙冲出仓库,趿拉着布鞋,拦住傅星瀚,急切地询问道:“你说什么?地震了?”

“是啊,我的床摇晃了几下,睁开眼睛一看,看见灯在不停摇晃。”傅星瀚一脸惊慌的模样:“我马上起床,跑到外面看了一下,外面马路上污水满地,地下的排污管都被震裂啦!你没闻到臭味吗?”

几个人一听,马上用鼻子嗅了嗅,果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立马用手捂住口鼻:“排污管真的被震裂了?”

“当然啦,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呢,你知道吗,这地下还有瓦斯管道呢,这瓦斯管道要是震裂了,那可是要死人的,好了,别问个没完啦,你们看,这污水都流到日本人仓库那儿了,再不走,说不定这里全被震塌了。”

大家顺着傅星瀚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之间的间隔处,污水流了一地。

傅星瀚催促着:“里面还有其他人吗,快把他们叫起来,快逃命吧!”

“哎哎哎,我去叫他们。”那人连忙进屋去叫其他人:“快快快,快起来了,地震了,快离开这儿。”

屋内的人一听,梦早就被吓醒了,连忙披了衣服,趿拉着鞋子往外冲。

“你们往哪儿跑呢?”傅星瀚见几个人慌不择路,朝苏州河方向跑去,连忙叫住他们:“朝后面跑,地震之后,水位上涨,我们这儿可能会被苏州河淹了,快朝后面的马路那边跑,跑得越远越好。”

几个人听傅星瀚一说,连忙转身,跟着他朝后面马路跑去

齐恒和其他队员们朝其他的各个仓库跑去,也边跑边叫喊:“地震啦,大家快跑吧,慢了就没命了。”

不少人一边穿衣,一边满脸疑惑地站在门口,朝四周张望。

“快跑,我看见苏州河里有许多死鱼,这些都是地震前兆。”蔡立冬见有人质疑地望着他,赶紧向那人解释。

“是吗?苏州河里鱼都翻肚皮啦?”有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是呀,我刚才还看见一拨拨老鼠都东窜西窜的。”孙建民补充了一句。

“那肯定要出事情,我以前听老人说过,发生地震前,大鼠叼着小鼠跑,鱼跃水面惶惶跳,猪不吃食狗乱叫。”听他俩这么一说,有人想起了老人说过的一些震前预兆,觉得与蔡立冬和孙建民所言完全相符,不由不信。

“是啊,是啊,你没听见有狗在乱叫吗?”蔡立冬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不跟你多罗嗦了,我得赶紧走了,慢了,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大家一听,都信以为真,又看见周围不少人在慌忙往外跑,也赶紧随着其他人朝后面马路飞奔而去,从众心理使得大家伙的行动相当统一。

很快,苏州河周边的仓库里的保管员都心急慌忙地从仓库值班室里跑出来,跟随着众人朝仓库后面跑去,附近的居民也受此影响,纷纷朝后面马路上的空地飞奔而去,一时间,街上一群群人穿着睡衣,拖着拖鞋,拖家带口地朝马路后面的空地涌去。

凌云鹏见傅星瀚和齐恒等人已经把大伙转移得差不多了,便跑向鸠山仓库,走进仓库之后,他将汽油桶里的汽油洒在地上,随后找了根木棍,在汽油桶里浸了浸,随即退出仓库,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木棍,随后将这火把扔进了仓库里。

凌云鹏将火把扔进仓库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木材加工厂飞奔而去。

火把在空中划了根弧线,落在洒满汽油的地面上,瞬间燃烧起来,而屋内的瓦斯气体浓度相当高,因而立刻产生了爆炸,只见火光冲天,爆炸声响彻云霄,而仓库内还存放着两箱手雷,和十几公斤的炸药,随即产生殉爆,只见鸠山仓库在爆炸声中瞬间土崩瓦解,并且殃及旁边的佐佐木仓库,而佐佐木仓库里也存放着一箱手雷,十几公斤炸药,因而爆炸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接着,日不落仓库,肯萨斯仓库等货仓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发生连环爆炸。

红头阿三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摔倒在地,他从地上爬起,望着远处这壮观的爆炸场景,惊恐不安地喃喃自语道:“真的地震了,把日本人的军火库都震掉了。”

那些被傅星瀚等人赶到马路后面空地里的仓库保管员们看见这惨烈的场景时,全都目瞪口呆,庆幸自己腿脚快,没有葬身在这火海之中。

大家醒悟过来之后,紧紧拉住傅星瀚,齐恒他们的手,千恩万谢,有的甚至向他们跪拜救命之恩。

“恩人呢,幸亏你们及时通知我们赶快撤离,否则我们就难逃一劫了。”

“多谢你们出手相救,拉着我们离开那儿,晚一步,我们就死翘翘了。”

“是啊,要不是你们拉着我们离开那儿,我们现在就葬身火海了。恩人在上,请受我一拜。”

“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要不是你们不顾自己的安危来通知我们,我们现在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傅星瀚被大伙儿视为大善人。虽说有些愧不敢当,但被众人膜拜的感觉真好!傅星瀚顿时有了一种普渡众生的神圣感,让他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就在这两座军火库爆炸之时,一队日本宪兵正好在这附近巡逻,听见爆炸声之后,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看见苏州河一带硝烟四起,尘土飞扬,两座军火库已经变成了废墟,周围其他的货仓也在爆炸中被损毁,这令人震惊的场景令日本宪兵个个目瞪口呆,巡逻队的队长回过神来之后,连忙一边打电话向宪兵司令部汇报,要求增派援兵,一边包围此地,在烟尘之中,他们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前奔跑着。

凌云鹏跑回木材加工厂,虽然振业木材加工厂距离肯萨斯仓库还有些距离,但凌云鹏决定将这个木材加工厂也一起毁掉,他将那桶汽油洒在木材上,随后点燃,木材加工厂顿时被熊熊烈火包围了,而凌云鹏放在办公室地道口的十多枚手雷也很快被引爆,瞬间地道内也发生了爆炸,而这一爆炸又引起地面塌陷,管道破裂,瓦斯管也随之被炸裂,并且发生爆燃,场面可谓巍巍壮观。

凌云鹏之所以要将军火库,肯萨斯仓库和木材加工厂也一起摧毁,因为这么做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掩盖他们在下面所挖的地道,肯萨斯仓库里的贵重物资被盗运以及军火库的失窃真相,把这次爆炸的原因归结为因地震引发瓦斯管爆炸,从而引起了军火库殉爆,并且殃及周围的其他货仓。

若是能骗过日本人和当局以及租界里的巡捕,那么对隆昌五金厂的压力就会减轻,否则很可能会引发在全市范围内对那些失窃的物资进行搜查。

凌云鹏炸毁了振业木材加工厂之后,刚想撤离,忽然发现一队日本宪兵正冒着硝烟向他的方向跑过来,试图包围苏州河沿岸,他原先的撤退路线被堵死了。

475. 翻墙入院

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看见了离木材加工厂不远处的那栋军统上海站情报处的监听站,那根伪装成树枝的天线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人,现在只有这里是最近的藏身之地了,凌云鹏朝那个方向疾跑几步,但身后的日本宪兵的脚步声则越来越清晰了。

但若是日本宪兵将这一带全都包围了之后,这处监听站就会立即暴露,凌云鹏随即打消了去那里藏身的念头,转身向别处跑去,但刚跑两步又折返回来,要是没人去通知这些同仁撤离的话,那别墅里面的军统人员也许会束手就擒,无论如何他都不忍心袖手旁观,撒手不管。

于是,凌云鹏便转身悄然朝三栋别墅小楼飞奔而去……

而日本宪兵队的队长接到巡逻队的电话之后,立刻将军火库爆炸一事向特高课上海总部的加藤雅治进行通报,加藤一听,震惊不已,连忙亲自带队,带着木村的情报组以及行动队一起赶往事发地。

何晓光自上次被俘之后,遭到了严刑逼供,最终因经受不住酷刑而叛变投敌了,出卖了他所在行动队的据点和他们所执行的任务,队员的情况,回沪的时间,幸好凌云鹏事先未雨绸缪,让齐恒的行动队躲过一劫,使得木村一伙空手而归。

尽管这次企图将军统上海站的行动队一举歼灭的计划落了空,但加藤对何晓光却很是器重,一是想要通过何晓光的反叛来诱捕军统上海站的其他人员,二是树立一个反水的叛贼得到优待的样板,从而瓦解抗日势力。

因而,加藤命木村对何晓光要好生照料,木村不敢违令,便将何晓光送到日本军部在上海的最好医院进行医治,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何晓光的身体基本已经康复了,回到了特高课情报组,刚回来没多久就被告知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特高课几乎倾巢出动,于是何晓光随木村的情报组一起来到了苏州河沿岸,爆炸案的现场。

加藤和已经到达现场的宪兵队队长冈田一起在苏州河沿岸查看军火库爆炸情况,木村则带领情报组与宪兵队一起对周边居民进行排摸和搜查。

这地动山摇的连环爆炸将苏州河沿岸的那些仓库炸毁了三分之二,不仅地面建筑损毁严重,连地底下的管道都遭到严重的破坏,一时间,这儿的水管,瓦斯管和排污管全都被炸裂了,瓦斯公司,自来水公司,环卫所和供电公司等部门得知后便将这里的水电煤全都切断了。

苏州河沿岸的仓库爆炸之事立即惊动了市政府,很快,消防车,救护车,警车的警铃声此起彼伏,充斥着人们的耳膜,市政府的大小官员,各租界的领事,巡捕房总探长,日本特高课和特务机关的头目,华界警察局局长,报社的记者们,凡是全上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被震惊了。爆炸结束之后,那些头头脑脑也赶过来视察这儿的灾情。而那些各国的仓储公司的总裁和总经理也第一时间全都赶往现场。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市长望着这一片废墟,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

“必须彻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些各国的领事们,仓储公司的洋人把市长团团围住,一个个义愤填膺,让他下令彻查此事。

“放心,放心,各位,我一定会责成有关部门彻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市长脸色苍白,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

凌云鹏朝着那栋装有天线的三层别墅跑去,尽管这根天线伪装得很细致,用树枝和树叶包裹着,但凌云鹏还是辨认出这里就是军统上海站情报处的监听站,他跑到别墅门前,推了推,大门紧锁着,凌云鹏望了望四周的围墙,上面装有铁丝网并且在墙头上面插着一些碎玻璃,显然防范工作还是很细密的。

凌云鹏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发力,向前跑去,几步就蹬踏上墙,双手扒着墙头,但左手还是被碎玻璃划破了,鲜血流淌下来,凌云鹏忍着痛,脚下一使劲便跃入院内,但因为西服被铁丝网的倒刺剐蹭到了,凌云鹏身体重心不稳,着地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此时,凌云鹏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精疲力尽,这几天一直忙于运货,再加上一直在思考着如何炸毁军火库,因而睡眠严重不足,而且从商议对策,琢磨细节,布置任务,到半夜改装瓦斯管道,毒死日本兵,再到引爆仓库,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现在又飞奔到此,翻墙入院,体能已消耗殆尽,要是往常,翻越这堵墙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今天凌云鹏却因为早已精疲力竭了,所以刚才的腾跃动作才会拖泥带水,高度不够,以至于西服被铁丝网剐蹭到了,而致使他摔倒在院内,凌云鹏坐在地上喘息着,擦了擦手上的鲜血,随后挣扎着爬了起来。

一名看上去像是园丁的人听见有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连忙循声而去,忽然看见有个人站在院子里,连忙大声喝到:“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凌云鹏毫不讳言,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围墙:“我是翻墙进来的。”

那个园丁惊恐得望着凌云鹏,想要跑进屋里去示警,被凌云鹏右手一把抓住,然后用左手捂住他的嘴,喘着粗气说道:“别叫唤,日本人正朝这儿过来呢,我不是贼,我是自己人,带我去见你们的头。”

那园丁一听,愣愣地点了点头,这人虽然从未谋面,但却说是自己人,而且还要求见他们的头,可见他对这栋别墅里所住人的身份是一清二楚的。

凌云鹏将左手从园丁的嘴上移开,园丁的口鼻上全是凌云鹏的血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带我上去,让我和赵锦文通话。”

园丁从凌云鹏的嘴里听到“赵锦文”三个字,浑身一激灵,这人居然清楚站长的尊姓大名,看来应该是自己人了。

“好吧,你随我来。”

园丁将云鹏带往别墅内,上了二楼,刚推开门,屋内的两人见一个陌生人进来了,连忙从腰间拔出枪,凌云鹏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一脚踢飞其中一人手里的枪,用胳膊肘往这人的腹部猛地一捶击,这人捂住肚子嗷嗷大叫。然后凌云鹏快速伸出左手,抓住另一人的胳膊肘,往外一使劲,那人的手臂就脱臼了,手枪落地。那人抱住手臂,一脸痛苦之色。

凌云鹏从地上拾起两把枪,把子弹匣卸下,然后把空枪送还给这两人:“抱歉,得罪了,麻烦你们帮我拨通赵锦文的电话。”

那两人面面相觑,疑惑地望着凌云鹏:“你认识站长?”

“当然,让我和赵锦文通话,这样你们才会相信我说的话。”

那位手臂脱臼的半信半疑地望了望凌云鹏,随后拨通了赵锦文的电话:“喂,站长吗?我是情报处副处长肖汉卿,现在……”

凌云鹏一把抢过电话:“老师,我现在就在肖副处长这儿。”

“云鹏,你怎么跑那儿去了?”赵锦文很是奇怪,这处情报处的监听点是个秘密地点,除了情报处的几个人之外,站里没几个人知道,凌云鹏怎么会知道这处秘密监听站的,他又怎么跑那儿去了?

“老师,任务已经完成了,但现在日本宪兵包围了苏州河一带,我一时也出不去,而且我担心日本兵会来这儿搜查,所以就跑到情报处的监听站来通知他们赶快撤离。”凌云鹏简单地将情况向赵锦文汇报了一下。

“任务已经完成了?”赵锦文精神为之一振。

“老师,你耳背啊,这么大的爆炸声你居然没听见?”

“我当然听见了,只是还没确认此事而已。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跟老师这么说话,看我怎么罚你。”电话里传来赵锦文兴奋的声音,但随即佯装愠怒之色敲打凌云鹏。

“老师,军火库已经夷为平地了,周边的仓库也都损毁了,木材加工厂也让我给毁掉了,基本上把这作案痕迹毁得差不多了。”凌云鹏将情况简单地向赵锦文汇报了一下。

肖汉卿和身旁的罗忠和一听,不由得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对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刮目相看,没想到刚才这儿的剧烈爆炸居然是此人所为。

476. 意欲撤离

“云鹏,干得漂亮,老师为你请功。”

“老师,请功之事容后再议吧,现在日本人已经把这一带包围了,我担心日本兵会发现我们的这个站点,而这个站点已经没有监听的意义了,所以我建议他们赶紧撤离此地。”

赵锦文一听,也明白目前情况的紧迫性:“好,这事就由你负责,把这个监视点的人员全部撤离。”

“那还请您先跟情报处的人说一声,否则他们把我当作贼人了。

“好,你把电话给肖汉卿。”

凌云鹏把电话机交给肖汉卿,肖汉卿接过电话:“站长,我们该怎么做?”

“肖汉卿,我现在命令你们,听从凌队长的命令,放弃监视点,撤离此地。”

“是。”

肖汉卿将电话挂了,然后向凌云鹏伸出左手去:“还真是自己人,真是不打不相识。”

“肖副处长,手还疼吗?”凌云鹏见肖汉卿伸出左手跟他握手,这才记起刚才进门时把肖汉卿的右手给弄脱臼了,连忙上前将他的右手一拉一顶,肘关节便复位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肖汉卿甩了甩右胳膊,点点头:”嗯,行了,不疼了,你刚才这一招还真是狠呢!”

“我要是真狠起来,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看来你刚才还算是手下留情了。“肖汉卿回想了一下刚才凌云鹏进屋时那几招还真是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他和罗忠和。

凌云鹏听后,连忙拱手致歉:”迫不得已,请肖副处长多多包涵。“

”哪里,你冒死过来通知我们离开此地,我是感激不尽,刚才站长已经给我下令了,让我们放弃这儿,立即撤离。“

”你有办法吗?“凌云鹏问道,毕竟他新来乍到,对此地很是陌生。

”隔壁的那栋别墅有个地下室,我们在地下室里挖了地道,和下水道相通,我们沿着下水道走,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这办法不错,那撤离此地之后,你们去哪儿呢?“凌云鹏随口问了一句。

“放心吧,我们还有其他安全屋。”肖汉卿笑了笑。

“这就好,那你赶紧把人都叫齐了吧。”

”好。小罗,你去楼下,我去楼上,把人全都召集起来。”肖汉卿说完,马上往楼上跑去,不一会儿,楼上楼下,监听站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了。

凌云鹏扫视了一下,一共是六名队员,大家都充满狐疑地望着凌云鹏。

“大家听好了,这位是站长的学生,凌队长,现在日本人已经把这一带包围了,可能很快就会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刚才站长电话里说了,让我们全体成员都听从凌队长的指挥,放弃这个监听点,撤离此地。”

“撤离?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个监听站就这么废弃了?”有个队员很不理解地望着肖汉卿和凌云鹏。

“对,必须撤离,你们情报处在这儿设立监听站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了解苏州河一带的仓储公司的物资品种,存量和去向,尤其是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这两座军火库,现在这两座军火库和周边的一些货仓都已经化为灰烬了,所以你们的这个监听站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如果日本人进来搜查,你们这个地方就会暴露无遗。”

“那我们可以把电台藏起来。这样我们就不暴露了嘛。”一个队员说道。

“电台也许可以藏匿,不过外面的天线怎么藏,虽然外面的天线伪装得很逼真,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破绽的,所以我们必须放弃这儿。”凌云鹏望了望各位:“肖副处长刚才已经告诉我,隔壁的别墅地下室可以通下水道,我们可以从下水道里出去。”

大家听了凌云鹏指出的破绽,便不再怀着侥幸坚持留守此地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正当凌云鹏和大家要下楼之时,院外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凌云鹏立即跑到窗前往外张望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不好,宪兵队已经上门了。”

肖汉卿一听,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现在怎么办?”

“电台在哪儿?”

“就在楼上。”

“马上把楼上的电台藏匿起来,然后大家扮作园丁,家仆,肖副处长,你就扮作这别墅的主人,我扮作你的管家。你去楼下支应这些日本人,尽量拖延时间。”

“好,大家分头行动,小苏,你赶紧上楼把电台和记录册藏在天花板的夹层里,老朱,你快下楼去开门吧,晚了,这帮日本兵可就要破门而入了。”

那个叫老朱的队员就是那个发现凌云鹏的园丁,他转身要下楼去开门。

“慢点,老朱,你先把嘴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凌云鹏发现老朱的口鼻上还留有血迹。

老朱用手一抹,果然有血迹,赶紧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老朱,你怎么流血了?”肖汉卿这时才注意到老朱的脸上有血迹。

“是我刚才捂住他的嘴时留下的血迹。“凌云鹏笑着解释了一下。

”你手上流血了?“肖汉卿望着凌云鹏的左手。

凌云鹏笑了笑:”刚才翻墙入院时被碎玻璃割破的,还好,已经不流血了。来,大家别紧张,放松一些,低头做自己的事吧。“

老朱点点头,马上下楼去把院门打开,只见一群日本兵站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日本少佐。

“我们要进去搜查。”木村用生硬的汉语蛮横地对老朱说道。

“老朱,是谁来了?”此时肖汉卿已经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你是这儿的主人吗?”木村望了望肖汉卿。

肖汉卿点点头:“正是在下,敝性肖,请问少佐先生有何公干啊?”

“刚才这里发生了严重的爆炸案,所以这里周边都必须封锁起来,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少佐先生,这儿呢是杜老板的宅院,我呢,是杜老板的远房侄子,在这儿给杜老板看家,刚才发生的剧烈爆炸我们也听见了,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爆炸,你们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是搜什么,查什么呢?”肖汉卿不卑不亢地问道:“要是你们进屋乱翻一气的话,我就没法向我表叔交代了。”

杜老伯的名头在上海滩可是响当当的,是青帮的首领,帮众遍布上海,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是公认的上海滩地下皇帝,不管是国府还是日本人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虽然目前他人已迁往香港,但这青帮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

木村一听,有些犹豫起来,加藤一直告诫他要懂点策略,格局,要学会以华制华,不要轻易得罪那些中国的实权派,可是这次爆炸案可谓震惊国内外,上面肯定要彻查此事,因而,作为开路先锋,他可不能因为这儿是杜老板的宅院就绕道而行。

“刚才我们在爆炸现场看见一个穿西服的男子正在向这附近逃窜,我们怀疑他跟这起爆炸案有关。”日本宪兵队的巡逻队长用日语说道。

木村一听此言,立即理直气壮,把巡逻队长的话翻成汉语对肖汉卿说了一遍,随后问道:“肖先生,你听懂了吗?”

肖汉卿笑着点点头:“明白了,看来你们是非进去搜不可了,好吧,我会配合贵军进行搜查的,不过我希望各位动作不要太过鲁莽,不要破坏屋内的陈设。不要……”

肖汉卿故意在拖延时间。

477. 昔日同袍

宪兵队巡逻队长可没有耐心听肖汉卿在那儿唠叨,手一挥,宪兵便进屋进行搜查了。

木村也朝身后挥了挥手,特高课的人也随即进屋去了。

当肖汉卿在院内与木村等人搭话时,凌云鹏站在二楼窗户那里进行观察,他见带头的人是木村,心里不觉一惊,在云雾山上,他和木村照过面,而且后来小野将傅星瀚假扮的高子睿和他假扮的高子睿的助手吴靖轩押解回上海的途中,木村就坐在后面的卡车里。看来自己要捯饬一下才可见木村,否则有可能被认出来。

凌云鹏朝屋内望了望,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件长衫,穿在身上,袖口稍稍短了一些,不过还算是合身,然后跑到洗手间,倒了些发油抹在头发上,梳成大背头,凌云鹏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些药棉,塞进嘴里,这样两腮便鼓了起来,脸型变成了有棱有角的国字脸。

凌云鹏站在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与当初的吴靖轩截然不同,当初他假扮高子睿的助手吴靖轩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三七开的发型,现在不戴眼镜,大背头,国字脸,不知木村还能不能认出他。

肖汉卿本想再拖延一点时间,可以让其他队员做好准备,尤其是将电台藏匿好,没想到日本兵早就迫不及待了,端着枪直往里闯。

凌云鹏在这些日本兵里面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张脸面无表情,额头上还有一道伤疤,凌云鹏马上认出此人便是何晓光,当初在老西门那儿,何晓光和木村一起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准备指认行动队员们,他曾经从轿车旁边经过,特意看了一下车内,当时何晓光坐在两个日本兵的中间,身上伤痕累累,一张脸面无表情,但仅仅这一瞥,凌云鹏就已经觉察出何晓光心如死灰般的绝望之情。

如今何晓光换上了日军军服,额头上的伤疤应该是刑讯时留下的鞭伤,但那张脸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心如死灰状,他跟随着其他日本人上楼去进行搜查。

何晓光和另三名日本兵一起走上了三楼,肖汉卿瞄了一眼何晓光,觉得此人有些面熟,虽然何晓光是行动队的,和他不在同一部门,但当初在站里时,大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照面,而且当时何晓光深得站长的器重,所以他经常来站里向赵锦文汇报情况,因而肖汉卿对何晓光还有些印象,现在见他穿着日军军服,出现在特高课里,甚是惊讶,一时间呼吸急促,冷汗频出。

凌云鹏连忙在一旁拉住肖汉卿,耳语道:“怎么啦?”

“那人像是我们以前的同事,他怎么会和日本人在一起的?”

“那你先别出面了,我上楼去看看。”

凌云鹏也连忙上了三楼,看见三个日本兵东翻翻,西看看,何晓光则无精打采地走到了窗前,打开窗户,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凌云鹏随何晓光的视线向外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那根天线就挂在前面的一棵树上,尽管伪装成树枝和树叶状,但金属部分若隐若现,他不知道何晓光有没有识破这根天线。

“何桑,你在看什么呢?”木村不知什么时候上楼来了。

“没什么,刚才有只乌鸦停在树上,现在飞走了。”何晓光边说边关上窗户:“外面的烟味太大了,呛得喉咙难受。”

“你身体刚复原,是得注意一点。”木村装作关心的模样,拍了拍何晓光的肩膀。

“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木村问其他三名士兵。

三名士兵摇了摇头。

“那我们下去吧。”木村从凌云鹏身边走过,特意看了看他,似乎觉得有些面熟,但已然记不得在哪儿见过。

“你是这儿的家仆?”

“是的,我是这儿的管家。”凌云鹏故意装出一种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木村有些狐疑地盯着凌云鹏几秒钟,随后摇了摇头,下楼去了。

日本兵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离开了这栋别墅。

等日本兵走后,队员们都集结在肖汉卿的周边。

“副处长,刚才上楼的那个日本人怎么看上去像是我们以前的同事?”

“是啊,我记得他是行动队的,好像叫什么……何晓光。”

“我也觉得像,他怎么跟日本人在一起,是不是已经叛变了?”

“啊?那他会不会认出我们呀?”

“他没当场指认我们,说明他没认出我们,看他那样,应该是受过刑讯,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不管怎样,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要马上离开这儿。”凌云鹏当机立断,决定撤离。

“对,一刻都不能耽误了,大家跟我一起走。”

“好,小罗,把电台和记录册戴上,这可是我们这些年的心血。”肖汉卿吩咐了一声罗忠和,罗忠和便上楼将天花板夹层里的电台和记录册装在一个皮箱里,然后下了楼。

肖汉卿打头阵,一行人跟着肖汉卿来到地下室,然后从地下室的一扇暗门便通向了隔壁那栋别墅,随后将地下室里的一张案几搬开,将地板上的两大块地砖撬开,露出几级台阶,顺着台阶往下走,便是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大约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大家猫着腰,低着头往前走,走了大约五百米左右,便到了尽头,那里便是下水道了,这里的下水道很是宽阔,沿着下水道的边沿走了大约二百米左右,看见了一架梯子,罗忠和率先爬了上去,上面有个窨井盖,罗忠和用手托起窨井盖,朝外面张望了一下,这儿是一条僻静的小马路,往来人员稀少。罗忠和快速从窨井中爬了出来,然后给大家望风,随后其他人一一从窨井里钻了出来。

凌云鹏望了望四周,辨认了一下方向:“这儿应该是老城厢了,我们应该已经摆脱日本人的包围圈了。”

“对,这儿离城隍庙不远。”肖汉卿也朝四周看了看,松了口气。

“好了,肖副处长,我们就此告别吧!”

“谢谢你,凌队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凌云鹏与肖汉卿握手告别之后,便朝贝当路方向走去……

就在那些市府官员和租界里的洋大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仓库爆炸事件纷扰之时,秦守义和傅星瀚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贝当路100号博仁诊所内。

杨景诚和林曼芸见到他们,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连忙上前嘘寒问暖。

杨景诚与秦守义紧紧拥抱,声音凝噎:“你们终于回来啦!这次不走了吧?“

秦守义点点头:”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就撤回这里了。“

”这次你们消失了都快一个月了,你们不在这儿,我和曼芸还真是不习惯,天天牵挂着你们!”杨景诚仔细打量着秦守义:“嗯,瘦了,瘦了不少。”

“老杨,让你和嫂子担心了。”秦守义憨笑着。

“还有我呢!”傅星瀚也跟林曼芸紧紧拥抱:“嫂子,我可天天想你呢!”

“去,不该你想的别想。”杨景诚佯装生气的模样:“你嫂子有我惦记着就行了。”

林曼芸嗔怪着望了杨景诚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正经。”

大家一听,呵呵一乐。

“哎,云鹏和阿辉呢,怎么没见他们呢?”林曼芸朝后面望了望,没见到凌云鹏和阿辉的身影,心情不免紧张起来。

“是啊,云鹏和阿辉呢?”杨景诚也发现他俩不在,脸色马上阴郁起来。

478. 精疲力竭

“阿辉另有任务,你们放心吧,阿辉没事!”秦守义知道阿辉的任务就是在华德路55号看着洪师傅等人。

”真没事吧?“林曼芸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真没事,嫂子。“秦守义笑着回应道。

“那云鹏呢?云鹏去哪儿啦?”林曼芸和杨景诚神情紧张地,异口同声地问道。

“老大可能要稍微晚点过来吧!”秦守义看了看屋内的挂钟:“应该快到了吧!”

“是啊,我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傅星瀚也不禁紧张起来:“老大该不会没跑出来?给困在仓库里了?”

“你别乌鸦嘴,老大怎么可能被困在里面呢?”秦守义听傅星瀚这么一说,心也悬了起来。

“戏痴啊,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屋外传来凌云鹏的声音。

“老大回来了。”傅星瀚和秦守义一听是凌云鹏的声音,都兴奋地冲到了门口。

凌云鹏身着长衫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景诚连忙一把将凌云鹏抱住:“担心死我们了,云鹏。”

“老杨,终于又见到你了。”凌云鹏拍了拍老杨的肩膀,随后转向林曼芸,叫了一声:“嫂子。”

林曼芸眼里闪着泪光,捶打着凌云鹏的肩膀:“快急死你嫂子了。”

“嫂子,真是对不住啊,让你担心了。”凌云鹏的眼里也不禁泪光闪烁,声音哽咽,杨景诚和林曼芸就像是他的亲人,每次外出执行任务,这俩人总是最牵挂他们的安危。

“老大,你怎么穿这一身啊?”傅星瀚记得当初与凌云鹏分手时,凌云鹏穿的是西装,现在怎么换成长衫了。

“这事以后再告诉你们吧!”凌云鹏感到一阵疲惫,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懒得向傅星瀚他们解释了。

“云鹏啊,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早就听说苏州河那儿发生了大爆炸,把整个上海滩都震惊了,听说市长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去了现场,我一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这事你们听说了没有?”林曼芸把这个特大新闻告诉了大家。

傅星瀚一听,眉毛扬了扬,吹了声口哨:“哦,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们这儿也已经听说这件事啦?”

”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上海滩都已经传遍了。“林曼芸望了望傅星瀚:”这么说,你们也已经知道这事了?“

”这事我们当然是知道的啦!“傅星瀚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杨景诚从傅星瀚的神情中已经猜出了几分,吃惊地望着他们仨:“难道这事是你们所为?”

凌云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真的是你们干的?”林曼芸睁大了眼睛,张大着嘴巴,半响没回过神来。

秦守义摸了摸后脑勺,腼腆地点了点头:“嘿嘿,算是被你们猜着了。”

“哇,云鹏,你们这次可真的是搞大了,把市长大人和各租界的洋人都吓傻了,自八一三淞沪会战之后,上海滩还没有过这么大的爆炸事件呢!你们这次可真是大手笔,我估计连南京政府和重庆政府也一定得知此事了。“杨景诚并不知道凌云鹏几个去执行什么具体任务了,现在看来,这次大爆炸肯定是凌云鹏几个的杰作了。

”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天灾,是地震把苏州河沿岸的瓦斯管道震裂了,造成瓦斯泄露,正好碰上日本人那些仓库里的军火,所以造成了大爆炸,殃及周边的那些欧美人的仓库。也有人传言说是,因为日本人暴虐成性,触犯了神灵,所以降此灾祸。”杨景诚把自己听到的传闻告诉凌云鹏。

凌云鹏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说的都没错,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为非作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必将遭到天谴,我们算是替天行道吧,这场爆炸算是人工地震所致吧!”

“人工地震?”杨景诚和林曼芸对这个新名词感到很是费解。

“就是说,由我们操控,让这爆炸看起来像是地震引起的。”傅星瀚忙着给杨景诚夫妇做解释。

杨景诚和林曼芸二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地震还能人工操控?”

“老杨,嫂子,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昨天到今天,我们几个都还没合眼呢,要不让我们先好好睡一觉,晚上吃饭时再跟你们详细说。”

凌云鹏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筋疲力尽,眼皮子直打架,确实,从昨天白天进行商议,安排布置任务,到半夜改装瓦斯管道,毒死日本兵,到引爆仓库,再到翻墙入院,通知情报处的人撤离,躲过日本人的搜查,从下水道离开,跳出日本人的包围圈,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再加上先前为了运货,这三周基本上是连轴转,根本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浑身乏力,眼睛都已经充血了。

先前大脑一直处于执行任务的亢奋中,所以不觉得疲惫,现在大功告成了,这股劲就松懈下来了,所以觉得身心俱疲,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好好好,瞧我,只顾跟你们闲聊了,你们快上去睡吧,好好睡一觉,我马上去买菜,你们想吃什么?”

“嫂子,我就想吃你烧的红烧肉。”傅星瀚手搭在林曼芸的肩膀上,撒娇地说道。

“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去买肉。”林曼芸用手指点了点傅星瀚的额头,然后转头问秦守义:“哎,哪吒,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我不挑嘴,嫂子烧的我都爱吃。”秦守义腼腆地说道。

“云鹏,你呢?”

凌云鹏觉得眼皮子直打架,他努力睁开眼睛,笑着摆了摆手:“我无所谓,吃什么都行。”

凌云鹏说完,摇摇晃晃地朝楼上走去。

“老杨,你快扶云鹏上楼去吧,我看他累得够呛。”

杨景诚见凌云鹏脚步虚浮,赶紧上前,扶住他,秦守义见状,赶紧跑上前去,背起凌云鹏朝楼上走去。

凌云鹏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钥匙,杨景诚连忙接过钥匙,打开房门,秦守义将凌云鹏扶到床前,凌云鹏倒在床上,连脱衣服的力气也没有了,杨景诚连忙帮凌云鹏脱去外套和皮鞋。

林曼芸抱着被子上楼来了:“这被子我昨天刚晒过,快给云鹏盖上。”

杨景诚给凌云鹏盖上被子,然后大家都退出了1号病房。

“唉,云鹏这人就是太要强了,我还从来没听他喊过苦,叫过累,今天居然从他嘴里说出想要好好睡上一觉,看来真的是累到极限了。”林曼芸心疼地叹了口气。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说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可见过去的一个月里,他有多辛苦,哪吒,戏痴,你们也赶紧休息一下吧!”杨景诚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要多注意休息。”

秦守义和傅星瀚点点头,随即也走进了2号病房,两人躺在床上,没多久就鼾声大作。

林曼芸特地烧了好几个拿手菜,想要让这几人好好吃上一顿,想必他们几个过去的三周里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尽忙着执行任务了,现在任务完成了,可以好好休息,好好调养了。

479.对酒痛饮

可是到了饭点,也没见这三人下楼来,杨景诚上楼去,见这三人睡得正香,便转身下楼了。

“我看他们睡得正酣呢,等他们睡醒了再吃吧。”杨景诚轻声地对林曼芸说了一句。

林曼芸点点头:“哎,我也不饿,等他们醒了再吃。”

忽然电话铃响了,杨景诚赶紧起身去接电话,一听是赵锦文打来的。

“景诚,云鹏他们回来了没有?”

“除了阿辉,其他三个都已经回来了。”

“哦,那我给云鹏打电话吧!”

“老赵,他们几个累得够呛,都睡着呢!你现在最好别去吵醒他们。”

赵锦文一听,点点头:“他们这些天确实辛苦,那好吧,让他们睡个够,我也不给云鹏打电话了,老杨,那你给云鹏捎个话,让他睡醒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杨景诚挂了电话。

杨景诚夫妇二人等着凌云鹏三人下来吃饭,可是过了两个钟头,都晚上八点多了,还没见楼上有动静,杨景诚上下楼好几次,每次都朝林曼芸摇摇头。

“要不,我们先吃吧,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就让他们仨睡个够吧。”杨景诚看着一桌子的菜,摸了摸肚子,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那好吧,我们先吃吧,我给他们留点菜。”林曼芸拿了几个小碗碟,挑了几个菜,拨一些到小碗碟里,然后把其他的菜扣在菜罩内,随后夹了小碗碟里的一块红烧肉放在杨景诚的饭碗里:“老杨,尝尝这个冰糖红烧肉。”

杨景诚夹起红烧肉,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浓油赤酱的,真好吃,来,你也尝一尝。”

杨景诚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林曼芸的饭碗里。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觉,凌云鹏从下午一点多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半,似乎把这三周所缺的觉全补上了。

日照三竿,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凌云鹏的1号病房,凌云鹏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凌云鹏脚步轻盈地跑下楼,看见林曼芸和杨景诚夫妇二人正打扫着屋子,连忙笑着上前打招呼:“早啊,老杨,嫂子!”

“云鹏啊,你睡醒啦!“林曼芸笑着回应道。

“是啊,这一觉睡得真舒服,看来我还是适合睡在自己的床上。”凌云鹏舒展了一下四肢。

“昨晚看你们睡得正酣,就没吵醒你们,你们现在饿了吧?”杨景诚也上前问候凌云鹏。

“老杨,你不提我还不觉得饿,你这一说,还真是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呢!”

“昨晚烧了一桌子菜,结果便宜了我和老杨,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去热一热。”林曼芸赶紧去后屋给凌云鹏热菜热饭去了。

“哦,对了,云鹏,昨晚老赵来电话了,我跟他说你睡着了,他就让我带话,说是等你醒了之后,给他去个电话。”

云鹏听了点点头:“其实我任务一完成就得先向他去汇报工作,只是昨天真的是太累了,所以就先回这儿了,好了,老杨,我先去给老赵去个电话。”

凌云鹏说完,赶紧上楼给赵锦文打电话。电话铃响了八下之后,电话那端想起赵锦文的声音。

“你小子终于给我电话了,我可等了整整一晚上。”

“赵老板,真是抱歉,昨天我实在是累得够呛,所以一觉睡到现在。”

“你十一点到我这儿来一下。”赵锦文说完,把电话挂了。

凌云鹏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时间,都已经十点四十分了,赶紧拿了车钥匙下楼。

林曼芸把热菜热饭都一一端到了桌上,看见凌云鹏下楼来了,赶紧上去招呼:“云鹏,饭菜已经热好了,快吃吧!”

凌云鹏一边戴手表,一边回头说道:“嫂子,老赵叫我去一趟,我得马上走了。”

“可总得先吃几口饭吧!”

“不了,这饭菜留给戏痴和哪吒吃吧,我先走了。”

凌云鹏说完,从后屋出门,走到停在那儿的福特车,开着车往福开森路去了。

林曼芸望着远去的福特车,叹了口气。

凌云鹏停好车,随后沿着福开森路走了一百多米,看见附近没有可疑人员,便走进那栋别墅里。

赵锦文听见脚步声,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见凌云鹏上楼来了,赶紧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朝凌云鹏胸前捶了一拳:“好你个臭小子,没想到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

凌云鹏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胸口:“老师,你下手可真重,我现在身体还虚着呢,受不了你的重拳。”

“来,进来跟我好好说说你的鼹鼠行动,我好给你写报告请功啊!”赵锦文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倒了两杯红酒,递给凌云鹏一杯:“来,云鹏,为你凯旋而归干杯!”

这次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当然首先是归功于凌云鹏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预估到可能产生的问题和困难,集思广益,未雨绸缪,即使情况临时有变,也能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从而克服了重重险阻,才换回了今天的胜利成果。

这件事从头至尾,无不凸显凌云鹏过人的才智和胆略,高效的行动力和号召力,当然他的那些手下高效的执行力和奇思妙想也是不可或缺的成功因素,为此赵锦文已渐渐地将这支别动队视为他最为倚重的秘密武器。

“谢老师,干!”凌云鹏一仰头,喝完杯中酒。

赵锦文也一饮而尽,随后又给凌云鹏斟酒:“来,云鹏,今天你我师徒二人,开怀畅饮,老师真的是为你感到高兴,你不知道,这次重庆方面收到你们从那些仓库里盗运出来的贵重物资,甭提多高兴了,我已经陆陆续续运过去十车了,局座说前一阵子前线打了几次败仗之后,委座就一直愁眉不展,没想到你的那些紧俏物资运到之后,委座在军事会议上得知此事时,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连说几个“好”字,当着那些军权在握的大佬们说,说你是党国的功臣,栋梁之才,要给你授奖,局座在会上那真是扬眉吐气啊,说你们就像一把尖刀,直插敌人的心窝子。”

“局座把‘后果自负‘四个字抛到脑后啦?”凌云鹏笑着喝了一口酒:“我可没忘记呢!”

“你小子,还记仇,局座当时对这事也没有把握,对你们也没寄予厚望,但你们这次用货真价实的成果向局座和委座证明了你们的实力。”赵锦文兴奋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和云鹏的酒杯里斟满酒。

“不过,现在一爆炸,上海滩的所有的头头脑脑的都急眼了,我估计局座那儿也一定会倍感压力,要是各国政府不断地向委座施压,那局座是不是又要搬出这四个字来了?“凌云鹏又喝了一口酒。

赵锦文也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局座不会这么没担当的,你放心吧,连委座都说要给你们授奖。“

”老师,这是爆炸前,爆炸后就未必这么想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暂缓把请功报告呈上去吧。否则说不定前脚授了奖,后脚又想要惩治我们,弄得上面挺尴尬的。“凌云鹏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完。

480.心慈手软

赵锦文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也有点左右摇摆起来:”你既然已经预估到会让上面倍感压力,那你又何必执意为之,非要炸掉这两座军火库呢,其实我们从军火库里把军火盗运出来就行了嘛,见好就收岂不更明智?何必把动作搞得这么大,弄得满城风雨的?“

赵锦文也不明白凌云鹏炸毁军火库的用意何在,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搞这么大的动静。

”要是不炸掉军火库,不引起连环爆炸,那么日本人很快就会发现那条地道,那么佐佐木仓库,鸠山仓库和肯萨斯仓库的物资失窃也就很快会暴露,日本政府和美国政府一定会给委座施加压力,而且会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搜查,要查明所失窃的军火和其他贵重物资的去向,那么我们那个隆昌五金厂很有可能就暴露了,现在这么一炸,把那条地道给炸毁了,而且我是利用瓦斯管道爆炸引发的军火库爆炸,这最多算是一起事故,那就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了,只能自认倒霉。“

”你确实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借天灾之名实施**,我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坏水可不少。“

”我可只对那些坑害我们中国人的强盗使坏。”

“可是,云鹏,你们这次搞这么大的一场爆炸,周边的那些无辜百姓难免不被牵连其中,要是搞成火烧长沙那样的人间惨剧,那这次鼹鼠行动可就黯然失色了。”赵锦文忽然想到这么大的爆炸,难免会累及无辜百姓,心里不免一沉。

“老师,你放心,我已经将那些仓库保管员,周围居民都转移到了安全区域,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凌云鹏当初是看着那些无辜群众全都撤离之后才引爆军火库的。

”是吗?这可太不容易了,这么多人,那儿成百上千人呢,你是怎么做到将他们全都转移走啊?“

赵锦文没想到凌云鹏做事情如此周密,并没有只考虑为了把地道毁尸灭迹而将军火库一炸了之,而是考虑到周边无辜的民众的安危,这点甚是难能可贵,党国中的某些人常常以胜利和成功必须要付出代价为借口,罔顾无辜百姓的生死。

”我啊,使了谣言惑众这一招,我让傅星瀚等人散布地震的谣言,让周围老百姓自己逃到安全地带去。“

”你小子的歪歪肠子可不比戏痴少。“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是跟他学的。“凌云鹏呵呵一笑。

”你们俩啊,狼狈为奸。“赵锦文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师啊,这词太难听了,我们俩最多是教学相长。“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云鹏啊,这次你们运过来二十六车军火都可以装备一个师了。我打算分期分批地运走。“

”老师,你是不是想让我们负责把这些军火运走?“

”不,这事不用你们几个操心了,我会让齐恒和文浩他们去的,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好多次了,熟门熟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今天把你叫来,是另有安排。“

”什么事啊?“

”我听情报处的人说,昨天他们看见何晓光和日本人在一起,去搜查我们那个监听站了。有这事吗,云鹏?“

赵锦文知道凌云鹏对何晓光很是同情,曾经劝他放弃株连何晓光家人,并提出交换条件,给齐恒的行动队新找了一个落脚点——舒捷人力车行,用这个据点换回了何晓光家人的性命。

凌云鹏知道这事瞒不过去,便点点头:”对,当时我在场,不过我发现何晓光好像并没有认出情报处的那些同仁,相反,我觉得他好像暗地里还在帮我们,我看见他站在三楼的窗户旁,从这个位置往外看,肯定能看见情报处的人在那棵树上挂的天线,尽管那根天线伪装成树枝状,但稍微仔细一点就能看见其中露出的金属装置,但何晓光似乎并未发现,而且当木村上楼来时,他马上把窗户关上了,说是外面的烟味太大,呛嗓子。从这些细节中我认为何晓光应该已经发觉了天线,但他故意隐瞒,而且情报处的同仁都已经认出何晓光了,那我想何晓光也一定认出他们了,只是他并没有指认他们,当作不认识。“

”或许是他受过刑讯之后暂时失忆了呢?等他恢复记忆了,也许他还会指认他们的,至于你说的那根天线,也许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这根树枝就是天线,是你老是把何晓光往好了想,难免判断不够客观,云鹏。可是我们赌不起,何晓光认识上海站里这么多的同事,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必须得清除。“

”老师,我觉得何晓光只是一时没扛住刑讯,出卖了行动队的队员,但现在行动队不是没有受到损失吗,而且华德路55号这处安全屋何晓光也是清楚的,但那儿并没有特高课的人监视,这些足以说明何晓光并不真心实意想要叛变投敌,他所知道的东西远比他招认的多得多,他之所以不告诉日本人,说明他并不想当叛徒。“

”但他已经叛变投敌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云鹏,你不要帮何晓光辩解了,我也认为他现在只是暂时失忆,一旦他恢复了记忆,他一定会将他的同伙出卖给日本人的,我原本以为这只是行动队内部事务,但今天这件事已经扩大到了情报处,何晓光多活一天,我们就要多担一天的风险,只有把他清除了,我们才能安心,这事我已经告诉齐恒了,让他早做准备,先前齐恒在养伤,何晓光也不见踪影,现在他现身了,说明日本人要启用他了,那么我们就有机会铲除他了。“

”老师,你想怎么做?“凌云鹏见自己说服不了赵锦文,不禁叹了口气。

”我需要你们去摸清楚何晓光的作息时间和住所地址,这事原本与你们别动队没关系,我也并不想让你插手行动队的事务,跟他们有太多的交集,但齐恒和他的行动队员,何晓光都认识,而他并不认识你们,由你们去跟踪何晓光,搞清楚他的地址和作息最合适,你们把这些情况摸清之后,就告诉齐恒,让他亲自去动手。“

”好的,我知道了。“凌云鹏站起身来:”老师,还有其他事吗?“

赵锦文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注意身体,看你脸色憔悴的,这几周真是辛苦你了。“

”分内的事,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嘛。好了,老师,我先走了。“

凌云鹏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赵锦文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心太软了。“

481. 安排出城

回到博仁诊所之后,凌云鹏心情有些郁闷,赵锦文不仅执意要杀何晓光,而且还把前期的打探任务交给他的别动队去完成,这让他内心很是纠结。

不知为什么,凌云鹏始终对何晓光抱有同情心,认为他只是一念之差而已,况且何晓光叛变之后,行动队已经放弃了龙威汽修厂和华德路的安全屋,转移到了一个新落脚点,所以何晓光对上海站的危害也很有限,更何况昨天日本兵来搜查监听站,从何晓光的表现上来看,凌云鹏觉得何晓光对日本人并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是尽量在掩护他们,因而他希望赵锦文能对何晓光网开一面,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

但赵锦文以军统家规为由,铁面无私,非要置何晓光于死地不可,起到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目的,铲除何晓光,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自己虽然相劝多次,但赵锦文却不为所动。

凌云鹏对赵锦文的脾气了如指掌,虽说这位老师平时和颜悦色,对部下也多体恤怜惜,但他一旦认定的事是很难转变的,越是唱反调,他会越坚持己见。而自己作为下属,如果跟老师顶着干,也许非但救不了何晓光,连他自己也会失去老师的信任。所以,也只能按军统的规矩办事,毕竟何晓光出卖了组织,出卖了行动队,这是不争的事实。

军统历来对叛徒毫不留情,毫不手软,不管是位高权重者还是虾兵蟹将,只要是出卖了组织必定遭到军统的追杀,这也是绝大多数投身军统的人不敢叛变投敌的原因之一。

既然要刺杀何晓光,就必须先要摸清何晓光的作息和住址,那么就必须严密跟踪何晓光,而跟踪这活,阿辉是最擅长的,如今阿辉负责看着洪师傅等人,分身乏术,所以得尽快将洪师傅等人送回老家,才能让阿辉腾出手来去跟踪何晓光。

当然这跟踪监视的活也非阿辉不可,秦守义,傅星瀚,包括凌云鹏本人都可干这活,只是凌云鹏对此事并不积极,所以想拖延点时间,反正现在齐恒还有运送军火的任务,铲除何晓光一事只能靠后。

现在当务之急是将洪师傅等人送回常熟老家去,凌云鹏打算由秦守义和他两个亲自送他们回去,凌云鹏这人的性格喜欢事必躬亲,只有亲眼看见洪阿林一家安全抵达之后,他才放心。毕竟现在风声很紧,如果洪阿林,牛宝瑞,路大民这三个仓库保管员被发现失踪的话,也许会将疑点放在这三人身上,从而进行全市通缉,所以得赶紧将这三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送走。

而现在除了洪阿林,牛宝瑞,路大民三位仓库保管员之外,加上洪阿林的家人,包括洪阿林的老伴,儿子,儿媳,孙子,洪阿林的女儿嫁到了外地,所以不在转移人员之列,总共有七人,加上秦守义和他自己的话,总共是九个人,这样的话,只能用那辆救护车将这些人转移走。

凌云鹏去花旗银行取出五根大黄鱼,这些金条将作为对洪师傅他们的补偿。

凌云鹏将任务跟秦守义通了个气,随后向杨景诚借了几件白大褂和护士服,和秦守义一起去隆昌五金厂,将那辆救护车开出来。

隆昌五金厂现在成了军统上海站的物资中转地和军火仓库,赵锦文派了李志航等八名队员日夜在这儿进行看守。

李志航在里面听见“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三组相同的敲门声之后,便跑了出来,从门上的一个小洞往外看,见是凌云鹏和秦守义,便赶紧开门。

两人立马闪了进去,李志航望了望门外,没有可疑人员,便赶紧将大门紧闭。

“凌队长,你来啦?”

“小李,我和守义是来取这辆救护车的,现在情况怎么样,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

李志航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异样,不过现在风声紧,我们还得加倍小心才是。”

“嗯,这几天确实在风头上,你们几个要多辛苦一点,不仅要留意那些警察和鬼子,还要提防那些小毛贼,如果让那些小毛贼发现这里藏着大量的武器弹药,或是紧俏物资的话,就算不亲自劫财,把这事捅出去,我们就会陷入危险。”

“嗯,我明白了,这几天我们几个轮流值夜,不敢懈怠,就是怕被贼发现。站长交代过,一旦发现有毛贼,必须灭口。”

“谨慎一点总没错的。”凌云鹏拍了拍李志航的肩膀:“好了,我们先走了。”

秦守义和凌云鹏穿上白大褂之后,上了救护车,李志航给他们打开大门,秦守义随后将救护车驶出隆昌五金厂,朝华德路驶去……

救护车一路拉响着警笛声来到了华德路上,秦守义将救护车停在别墅后院处,随后凌云鹏和秦守义抬着担架进入屋内。

阿辉见秦守义和凌云鹏来了,连忙上前:“老大,你可总算是来了,那强强一直吵吵着要出去,我是又装神,又弄鬼的,连骗带哄的才把这小东西搞定,搞得我头都大了。这两天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都窝在这儿。”

“嗯,阿辉,难为你了,任务完成得不错。”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

众人见凌云鹏来了,连忙站起身来。

“长官,您来啦!”大家见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穿着白大褂,抬着担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别紧张,我是来护送大家回常熟老家的。”

大家一听,精神为之一振:“长官,你是说,现在就送我们走?”

“对,不过大家不能这样走,得装扮一下。你们看我们俩穿了白大褂就应该有些清楚了吧,我们打算用救护车把你们送走,这样吧,洪师傅,你躺在担架上,充当病人,你看行吗?”

洪阿林点点头:“行啊,只要能回老家,怎么着都行。”

“嗯,这样吧,麻烦你的儿媳冒充一下护士,救护车上得有护士。”凌云鹏说完,把手上的一件护士服交给洪阿林的儿媳妇。

“来娣,快穿上吧!”洪阿林的老伴接过衣服,交给来娣。

来娣穿好护士服,戴上护士帽。

凌云鹏从衣袋里取出五根金条交给洪阿林的妻子:“洪嫂,这些金条你们拿着,就算是我们对你们的补偿吧。”

洪嫂接过金条,鼻子有些发酸,连连致谢:“谢谢啊,谢谢你们啊!你们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好了,洪师傅,你躺在担架上,我们抬你上车,其他人也依次上车。阿辉,你可以回老杨那儿去了。”

“我不用去吗?”阿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车上坐不下,只能把你扔下了。”

阿辉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不禁唉声叹气起来:“唉,上回在云雾山上把我扔下来一回,这次又把我给扔下了,我怎么是这命呢?”

“好了,别发牢骚了,快回去吧,老杨和嫂子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还是老杨和嫂子疼我。”阿辉脸上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上了救护车,秦守义坐上了驾驶座,凌云鹏坐在副驾驶座上,随后救护车驶离了华德路,朝郊外驶去……

482. 护送回家

快到苏沪交界处时,秦守义看见前面的关卡处站着好几个日本哨兵,其中一人跟他打着手势,意思是让把车停下。

苏州河沿岸仓储爆炸一事,使得各关卡都加强了警戒,哨兵也由原先的四人增加到了八人。

凌云鹏朝车后面提醒了一下:“大家别紧张。”

车厢里的人都颤颤巍巍地点点头。

一个少尉朝救护车走来,秦守义指了指救护车上的一张教会医院的通行证,这张通行证是凌云鹏之前找青莲路那儿的制假证的老板做的,几近乱真,凌云鹏是那儿的常客,曾经找这位其貌不扬,寡言少语的老板做过身份证明,记者证等假证,这位老板做生意的规矩是拿钱办事,不问来处,不问去向,钱货两讫,出门概不认账。这种交易方式甚合凌云鹏的心意。

少尉示意秦守义将后车门打开,秦守义和凌云鹏两人马上下了车,朝后门走去。

车门打开之后,少尉见后车厢里,算上孩子,挤了七个人,不禁眉头一皱,用日语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多人?”

凌云鹏跟着傅星瀚学了几周的日语,现在的日语听力和口语都提高了不少,凌云鹏马上用日语回复了一句:“太君,他们都是一家人,老头得了肺痨,医生说很难医治了,所以家属提出回老家去,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死也得死在自己家里头,所以一家老小全都挤上车了。”

少尉见凌云鹏居然说了一口挺流利的日语,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你是日本人?”

凌云鹏摇了摇头,笑着答道:“不不不,我是中国人,我曾在日语学校学过几年日语,太君。”

“你让这些人下车,我们要一一搜身检查。”少尉用日语对凌云鹏说道。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叫大家都下车,除了洪阿林躺在担架上,其余的人全都从车上下来,惊恐地望着那些哨兵。

少尉招呼了其他几名哨兵,这几个日本兵便过来进行检查,其中一个哨兵见来娣长得挺水灵的,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来娣吓得尖声叫喊起来,而那些士兵站在一旁发出淫荡的笑声。

秦守义见状,捏紧了拳头,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想要冲上去教训那帮混蛋,被凌云鹏一把按住,凌云鹏满脸堆笑地走到那名少尉面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少尉连忙喝止那些士兵。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少尉见这几人没有夹带什么违禁品,而且看样子是普通老百姓,便朝关卡处挥了挥手,关卡处的栏杆便抬了起来,给救护车放行。

“大家快上车吧!”凌云鹏赶紧吩咐大家上车。

秦守义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救护车便通过关卡,向前驶去。

“老大,刚才你跟那个少尉说了什么,他竟然立马阻止那些畜生,让我们走人?”秦守义很是好奇,刚才凌云鹏片言只语就让少尉制止了下属的放肆,开闸放行。

凌云鹏把嘴靠近秦守义的耳朵旁,悄悄地说道:“我跟他说,这个护士是日本特高课情报组的木村组长相好的。”

秦守义斜着眼睛望了望凌云鹏,揶揄了一句:“老大,我发现你跟着戏痴学坏了,张口就是瞎话。”

“是吗?没想到我说瞎话的水平竟然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凌云鹏被秦守义这么一说,自嘲起来。

”瞧你,这口气,跟戏痴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戏痴呆久了,难免不受他的影响。”

秦守义一听,呵呵一笑,吹起了口哨。

几个小时之后,救护车便来到了洪师傅的常熟老家,洪师傅等人便下车了。

“长官,过了那座桥就到了我家的老宅了,真是谢谢你们一路送行,你们对我们的情义我们这辈子也忘不了。虽然那份看仓库的活没了,但我们也算是为抗日出了点力,而且你们还给了我们这么多钱,我们全家真的是感激不尽!”

“是啊,长官,这次多亏你们搭救,要是遇上其他的长官,哪会顾我们的死活,你们不仅放我们一条生路,而且对我们照顾有加,还一路送我们回老家,我们真的是好命啊!”牛宝瑞感动得哽咽起来。

“长官,你待我们不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今后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就知会一声,抗日,我路大民绝无二话。”

“大民,你暂且在老家照顾你师傅一家吧,刚才洪师傅说得对,你们也是在为抗日出力,大家都是中国人,自然是不甘心当亡国奴,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凌云鹏拍了拍路大民的肩膀。

随后凌云鹏对洪阿林和牛宝瑞拱手说道:“好了,洪师傅,牛师傅,我们就此别过。”

凌云鹏和秦守义跟大家挥手告别,随后上了车,救护车掉头,原路返回。

回沪的路上,凌云鹏看见远处有一大批芦苇荡,芦苇荡里还不时传来练兵的声音,凌云鹏知道这里是新四军的驻地,这里水域辽阔,芦苇茂盛,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而且百舸争流,易于奇袭,可以打得鬼子措手不及,杀他个片甲不留。

若是将军火库的武器运给这儿的新四军,那一定是雪中送炭,让我军如虎添翼。

凌云鹏一直想要将军火运抵我军前线,但现在看来难度颇大,首先是目前全市正在调查军火库的爆炸案,这些军火一旦现身,就会被抓住线索,从而让当局顺藤摸瓜,到时候隆昌五金厂就会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其次,现在隆昌五金厂成了军统上海站的军火库和物资中转站,进出货物必须经过军统上海站人的手,不如先前那么容易了,当时他可以借助救护车,利用死信箱,将救护车的停车位置告诉金翊轩,金翊轩就能将救护车开走,将肯萨斯仓库里的货物直接运抵金顺贸易行。

而现在等于是增加了一道关卡,既要骗过日本人,又要骗过赵锦文的人,需要连闯两道关卡,才能将军火运到金翊轩那儿,这难度可想而知。

但凌云鹏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将部分军火运到我军的手里。

秦守义见凌云鹏望着那一片芦苇荡在发呆,不由得问道:“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这一片芦苇长得真是不错!”

“这芦苇荡可不比玉米地,玉米还能垫饱肚子,这芦苇,只能看,不能吃,有什么可稀罕的?”

凌云鹏望了秦守义一眼,不置可否得笑了笑,随即闭目养神起来,脑子里则是盘算着如何将那些军火运给组织。

483. 勘察现场

苏州河沿岸仓库的一声巨响,震惊了全上海,当局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租界巡捕房,华界警察局,76号特工总部,特高课等机构立即成立了联合调查组,由木村担任组长,上面限期三天之内必须搞清楚这起重大的爆炸案的来龙去脉。

冯海泉作为华界的警探也参与其中,他与法租界的皮埃尔探长,公共租界的布朗探长,还有76号特工总部的第四处副处长叶家梁,都接到了木村组长的通知,冯海泉因破获藏宝图一案而名声大噪,而且还将沪上一大恶霸柳大虎绳之以法,得到了广大上海市民的拥戴,目前由他取代原警察局长李东平的呼声甚高,冯海泉也想趁热打铁,多破几个案子,让那些东洋人,西洋人都不敢对中国人小觑,让他们知道,华界神探这一称号决非浪得虚名。

接到这个通知时,叶家梁正在地下烟馆里吞云吐雾,叶家梁曾经参加了忠义救**,一块弹片至今还留在脑袋里,因而每逢阴雨天他的脑袋就疼得难受,只能靠吸食鸦片来缓解疼痛,当年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孬种,跟着他的连襟一起上了战场,可战场上子弹不长眼,稍不留神,小命就报销了,叶家梁被战火吓破了胆,所以千方百计想要从前线部队调往后方,正巧那次战斗,他还没来得及放一枪一弹,就被日军的炮火给炸伤了,虽然捡回一条命,但那块弹片却成为了永久的纪念品一直留在他的脑袋里了,所以顺理成章地被调回了后方,后来在同乡万里浪的游说之下,在76号特工总部里谋了个差事,当上了第四处的副处长,专门负责租界事务,但叶家梁对侦缉工作一窍不通,靠着下属混日子,而这次联合调查小组需要各部门的骨干参加,而第四处处长外出开会去了,所以这差事就落到了叶家梁的头上了。所以叶家梁老大不情愿地从烟馆里过来了,他打着哈欠,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让冯海泉频频侧目。

而接到法租界巡捕房总探长命令时,皮埃尔正自家的别墅里与情妇在**,苏州河沿岸势力关系复杂,苏州河北岸属于日租界和华界,苏州河南岸属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而这次爆炸发生在北岸,而且受损最严重的是日本人的军火仓库和英国人的日不落仓库及美国人的肯萨斯仓库,法资仓库受损并不严重,只是有一面墙体有点受损而已,所以法租界对此事并不热衷,但既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法租界作为一方势力必须站出来,以显示法国人的势力在上海不容小觑。总探长私下里告诉皮埃尔探长,这事就是走过场而已,你就点个卯就行了,至于那些调查取证,让日本人去干吧,他们可是这次爆炸案中最大的受害者。因而皮埃尔到联合调查小组来只不过是凑个数而已。

而参与联合调查小组的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布朗探长接到通知时,他正在赌桌前准备翻本,这次爆炸案跟公共租界的关系也不太大,地点是在苏州河北岸,原先是属于公共租界的地盘,但八一三之后,这里主要是属于日本人的管辖范围,虽说在这次爆炸案中,有一家英资的仓库,也就是日不落仓库受损严重,但这家公司的老板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常常不把公共租界工部局放在眼里,工部局的那些董事早就对此颇有微词,而布朗的后台正是那些工部局的董事,现在日不落仓储公司遭受厄运,其他商家和工部局的董事们正暗地里幸灾乐祸呢,他们得知布朗探长要去负责调查此事,便劝他少管这事,告诉他说,这是上帝对那个目中无人的日不落公司老板的惩罚。

布朗探长当然对那些工部局的董事们言听计从,因而对此事一点都不上心,得到去现场勘察的通知后,丝毫没有离开赌桌的意思,依旧在赌桌前继续玩牌,对前来通知他去现场的日本兵说道:“麻烦你告诉木村组长,就说我病了,去不了了,到时候把结果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日本兵只能悻悻离开,来到木村面前,将布朗的话转告了他。

“布朗探长病了?”木村追问了一句。

日本兵的眼神有些闪烁,随后把嘴贴在木村的耳朵上,悄悄地说道:“其实布朗探长是在牌桌前赌钱。”

木村心里暗骂了一声:“八格。”

但毕竟布朗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资深探长,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于是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那就让布朗探长好好养病吧!等我们有了结果之后,再通报他一声吧。”

“既然布朗探长不来,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这就开始勘察吧!”冯海泉抬手看了看手表,他已经在此等候许久了。

“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吧,大家先从这次爆炸最严重的这两座军火库开始勘察吧。”木村指了指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提议道。

大家都点点头表示同意了,于是木村,冯海泉,皮埃尔,叶家梁和一些仓储公司的负责人一起进行现场勘察。

木村这次受加藤课长的嘱托,一定要将这场严重的爆炸案调查个水落石出,因而不敢掉以轻心,在这次爆炸案中受损最严重的是日方,两座军火库里的军火全都化为乌有了,而且一个守卫的小队也全都遇难了,受到如此重创,连军部都被震惊了,于是责成特高课和宪兵队一定要对这起爆炸案调查清楚。

一行人走进了爆炸案的现场,自爆炸案发生之后,这里就被封锁了。

望着被炸成废墟的两座军火库,大家不由得感叹炸药的威力令人生畏,一些警察正从坍塌的仓库里面搬运出几具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卫兵尸体,让人惨不忍睹。自从爆炸案发生之后,警察已经陆陆续续地从这两座军火库的瓦砾里搬出四十多具尸体了,

警察将这些尸体放在仓库对面的那块空地上,上面用白布遮盖着,清点了一下,现在总共已经挖掘出了五十二具尸体了,与宪兵队提供的人数相符。这说明这两个仓库的守卫兵士已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木村走过去,看着自己的同胞缺胳膊少腿的那副惨状,不忍直视,连忙向警察挥了挥手,让他们把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抬上车拉走。

皮埃尔和叶家梁也是眉头紧蹙,两人掏出手帕,捂住口鼻,不愿多看一眼。

“等一下。”冯海泉快步走到那些尸体前,掀起尸身上白布,望了望这些尸体,每一具尸体他都认真地查看了一遍,随后才让警察抬走。

之后,一行人走进货仓,皮埃尔和叶家梁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他们望着这残垣断壁,担心这岌岌可危的货仓会突然间崩塌,将自己活埋了。

冯海泉鄙夷地望了望这两位同行,将风衣整了整,径直走到那些炸毁最严重的地方,这里已经全都是瓦砾了,冯海泉先前已经从日本宪兵队了解了这两个军火库大致的数量,但从现场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冯海泉有些质疑军火库里的军火的存量。

按照宪兵队所提供的军火数量,若是军火库发生爆炸,其威力足以将仓库后面的马路那儿的居民楼也一起炸毁,可现在,马路对面的居民楼除了有几块窗户玻璃被震碎之外,居民楼的整体建筑并未受到大的损毁,只是将附近的几座仓库炸毁了,甚至连仓库的屋顶都没有被炸毁,可见军火库里存放的枪支弹药,汽油,炸药等军火并不是很多。除了那辆被炸毁的坦克和几辆装甲车之外,其他的被炸毁的军火残留物数量并不多。

冯海泉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墙体地面下埋设的管道,这巨大的爆炸已经将地下的管道全都炸断,地下全都是深深的凹坑,里面都是碎石瓦砾,冯海泉用手将碎石扒拉开,发现这瓦斯管道走向有些奇怪,虽说发生爆炸之后,这些管道都会被损毁,但大致的路径不会有很大的偏离,但是冯海泉觉得这些瓦斯管道离原来的位置差了很多,不禁有些疑惑。

“冯桑,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吗?”木村见冯海泉正仔细勘验现场,便走过去询问。

484. 发现痕迹

冯海泉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什么发现,你呢?”

木村摇了摇头:“这次爆炸太厉害了,仓库里都找不到一支完整的枪支,我们大日本帝国这次损失惨重。”

冯海泉心里暗暗高兴,这些军火要是不炸掉,还不是用来对付我们中国人的,幸亏炸了,否则不知有多少中国人变成枪下冤魂。

随后一行人又看了其他几座受损严重的货仓,来到肯萨斯仓库之后,里面一片狼藉,这座原本储存物资品种最多,最全的货仓现在已是满目疮痍。

冯海泉发现在这货仓里,有许多木炭,觉得有些奇怪,便询问肯萨斯仓储公司的杜经理:“杜先生,你们肯萨斯公司在仓库里储存了大量的木炭吗?”

杜经理摇了摇头:“我们这个货仓里储存最多的是食物,主要是大米,食糖,各种罐头食品,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药品,木材和木炭并不多。”

“你们货仓的仓库保管员呢?”冯海泉回头问道。

“没找到,我昨天就派人找了,但一直没消息。”杜经理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他货仓的仓库保管员基本上都在,可为什么你们货仓的仓库保管员却失踪了呢?”冯海泉提出质疑。

“会不会埋在那些瓦砾中了?”

“警察事发当日就清点死亡人数了,除了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他们的卫兵无一生还,其他仓库内基本上无人伤亡。”

“也许被这爆炸吓呆了,也许是怕我们追究,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就一起逃走了。”杜经理无奈地叹了口气:“出了这种事情,有几个人能不怕的?”

冯海泉苦笑了一下,随后走出了肯萨斯货仓。

一行人又来到了振业木材加工厂,这里的机器设备全都给烧毁,炸毁了,但这儿的木炭却不多,更多的是纸灰,照理,这儿是木材加工厂,应该是堆积木材最多的地方,烧毁后,留下木炭的数量应该是最多的,奇怪的是,这儿的木炭数量远远少于在肯萨斯仓库里发现的木炭,而肯萨斯仓库里并没有储存许多木材,却突然多出这么多的木炭,很是蹊跷。

冯海泉走出木材加工厂,望着联合调查小组的其他成员,只见皮埃尔正在不停地抬起手看时间,像是马上要赶去约会,叶家梁则不停地打哈欠,一副大烟鬼的模样,木村的脸上则是一脸迷茫。

“怎么样,冯探长,你查出什么了没有?”皮埃尔问道,在他的心目中,冯海泉是一位专业素养非常不错的侦探,先前在调查藏宝图的过程中已经见识过他的逻辑推理能力了。

“暂时还没有。”冯海泉摇了摇头,他可不愿意现在就将他的疑点公布与众,他要亲自将这些疑点全都一一解开才能得出结论,妄下断语是他们这一行的大忌。

“那我看今天也得不出什么结论,要不,我们先散了吧,等有了线索之后再一起探讨吧!”皮埃尔惦记着家里的情妇,所以想要早点离开。

“皮埃尔探长说得不错,这个爆炸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得了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叶家梁说着,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望了望木村,木村是联合调查小组的组长,只有他点头同意,他们才能离开此地。

“好吧,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不过,上面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大家还是要抓紧时间破案。”木村看了看皮埃尔和叶家梁,他们的心思早已飞走了,勉强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便宣布结束今天的勘察工作。

大家附和着点点头,随后各自上了汽车,离开了现场。

冯海泉见大家都走了,心反而定了,刚才勘察现场时所产生的疑问,他要寻找答案,但他决定避开联合调查小组的其他成员而进行暗中调查。

于是,冯海泉走访一些仓库保管员,以便了解爆炸当日所发生的情况。

“你好,请问发生爆炸时,你们在哪里?”冯海泉询问距离鸠山仓库不远的一座法资仓库的保管员。

“当时我听见有人在喊‘地震啦’,便连忙走出门问情况,看见大家都在拼命地朝后面马路上跑,所以我们也跟着他们跑到后面马路上去了。”

“当时地震了?”冯海泉一听,感到很是惊讶,昨天清晨上海平静如初,并未有震感,怎么这儿突然传出地震的消息?

“是啊,我听人说,有人看见苏州河里全都是翻肚皮的死鱼,老鼠也全都跑出来了,这些都是地震前兆。”仓库保管员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些情况都是你亲眼所见?”

“当然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时哪有时间去看老鼠,看鱼?逃命都来不及,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幸亏跑得快,否则这儿仓库一爆炸,我那小命早就玩完了。这说明这消息挺准的,我们跑出去没几分钟,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这儿的仓库都塌了。”一说起当时的场景,仓库保管员至今心有余悸。

“哦,我还想问一下,那边的那个振业木材加工厂,你们知道吗?这次爆炸,那家木材厂也受损严重,不过警察没有找到那家木材厂的老板。”

“哦,那家木材加工厂前些日子换老板了,原先的老板把这家厂卖给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看上去蛮老成持重的,也蛮会做人的,生意好像不错,一来就有不少订单,先前他们木材加工厂发出的电锯声音很是扰民,搞得周边的人都不能好好休息,结果有不少人前去兴师问罪,那位小老板连忙给大家道歉,还给大家送烟送酒,作为补偿,大家也都不好意思了,毕竟人家是做生意的,拿了订单总得干活吧,锯木头哪能不发声音呢?后来就没人去找他评理了,不过这老板也知趣,订单的活干完之后,就很少有这种锯木头的噪音了。”

“哦,可我发现木材厂里的木头好像不多嘛!如果生意兴隆的话,这厂子里应该有不少存货吧?”

“那人家是运走了,前几天,我看见有卡车进进出出的,肯定是把那些木材运走了呗!不过,我看见过有救护车开进木材厂,大概是工人受伤了,搞不好是被电锯弄伤了。”

“嗯,这倒是有可能的,好了,我不打扰了,再见。”

冯海泉听完仓库保管员的话之后,又回到了木材加工厂,这里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冯海泉在厂子内走了两圈,然后走进办公室里,发现这儿地面凹陷得很严重,足足有两米深的坑,坑里全是碎石,砖块,虽说瓦斯管爆炸有可能使地面塌陷,但这深度显然超出了爆炸引发的地面凹陷。

冯海泉跳入凹坑,徒手清理了几块砖块,发现下面像是一条地道,于是又往前清理了一段,这条地道里似乎没有瓦斯管,可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坑道出现呢?

冯海泉发现脚底下有一个被烧毁的纸箱上的一角,上面写着“medi”的英文字样,冯海泉思忖了一下,猜测这个英文单词应该是“medicine”,显然这是一个装药品的纸箱,据肯萨斯的杜经理说,他们货仓里有相当数量的药品,可刚才在肯萨斯仓库里却很少发现纸箱的残留物,但却在这儿发现了药品包装纸箱,可为什么装药品的纸箱会出现在木材加工厂里呢?

冯海泉往前望了望,里面全都是石块,堵住了通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坑道里爬了出来,随后又来到了肯萨斯仓库里,他走在一片瓦砾碎石上,边走边看,忽然发现仓库西北角也有一个凹坑,他跳下凹坑,徒手清理了几块砖块,发现也像是一条坑道,但下面碎石块太大,无法搬动,不过,冯海泉似乎已经明白了,他把碎石原封不动地放到原处。

485. 爆炸真相

之后,冯海泉又来到了日不落仓库,也同样发现了这种凹坑,在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也发现了此类凹坑,而且发现这两个军火库的凹坑里有瓦斯管道。

冯海泉思路开始清晰起来,他将那些碎石堵住那些凹坑和通道,走出仓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驱车来到了佘山天文台了解事发当日上海有无地震。

气象台测候员告诉冯海泉,每天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地震,微小的地震几乎从不停歇,而且震源深度很深,他们目前的地震勘探设备难以监测到,不过,这种地震对地面建筑物的影响很小,目前上海并没有发生四级以上的地震,至于说苏州河里有翻肚皮的死鱼,老鼠骚动,当街而行,不一定是地震,也有可能是气压低所致,当然局部的小地震也是有可能的。

冯海泉的脑海里对此次爆炸案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这起爆炸案绝非是天灾,而是人为而致。从表面上来看,军火库爆炸是因为瓦斯泄露所造成的,并且祸及周围的仓库,但冯海泉却从一些蛛丝马迹的细节中发现这伙盗贼手法很是巧妙,并将**伪装成天灾。

那些盗贼将木材加工厂作为基地,在地底下挖掘地道,将肯萨斯仓库内的物资悄悄地盗运走,出现在木材加工厂坑道里的纸箱一角就能说明问题,那失踪的三名仓库保管员可能与盗贼里应外合,监守自盗,将自家仓库里的紧俏物资都搬空了,因而现场并没有发现那些食品烧毁后的痕迹,但却发现大量的木炭,这些木炭应该来自于木材加工厂,他们将木材运到这儿来,然后进行了调包,用移花接木之计将木材取代了肯萨斯仓库里的货物。随后用卡车将从肯萨斯货仓里盗运出来的物资运走。

他们很可能将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里的军火也一起盗运走了,因为军火仓库里的军火数量与所引发的爆炸强度并不匹配,如果军火库里的军火没有缺少的话,这次爆炸的烈度要远胜于此。

这伙盗贼将瓦斯管道改变其走向,用瓦斯毒死了两座日本军火库里的卫兵,因为从那些卫兵尸体来看,皮肤呈粉红色,显然是瓦斯中毒所致,如果是瓦斯直接引爆弹药的话,这些士兵没有吸入足够的瓦斯,尸体就不会有这种粉红肤色,显然这些士兵是先遭到瓦斯气体毒杀而亡。

不过说实话,这伙盗贼虽然很是阴毒,但对中国人还是挺有人性的,诓骗周边居民地震了,让这些人远离爆炸现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可真是奇迹。

这伙盗贼作案手法高明,而且胆大妄为,这胆色,这策略,绝非一般盗贼所具备的,而且他们盗运军火,那么很有可能这些盗贼具有军方背景,否则很难驾驭这么多的军火物资。如此看来,作案者决非江湖人士,民间组织,而是军方所为,而从他们毒杀日军这一大动作来看,也决非南京政府,而是重庆政府或是共党分子所为。但从军火数量上看,应该是军统的手笔。

冯海泉在脑海中进行着分析,推理,最后得出结论,这起爆炸案是由军统精心策划的。

案情终于大白,但冯海泉却并不打算将此案真相公布与众,作为一名中国人,他为那伙盗贼击节叫好,这场爆炸案,让日军蒙受巨大损失,而且这些军火被盗运了之后,肯定会武装我们自己的部队,我军的武器装备一直不如日军精良,而现在有了这一大批先进的武器,真是如虎添翼,就能在战场上痛击日寇了。

冯海泉心情大好,他拿出纸笔,开始撰写此次爆炸案的结案报告,写完之后,交给翻译室,将此报告翻成日文,英文和法文三种文字。

次日,冯海泉找到木村,将他的结案报告日文版递交给木村:“木村君,这个是我昨日经过勘察爆炸现场之后所得出的结论,请您过目。”

“冯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结论了?”木村狐疑地望着冯海泉,昨天他们分手之后,难道冯海泉又独自进行了调查?

“不快不行啊,上面不是一直在催吗?再不出结论,恐怕又要挨训了。”冯海泉耸了耸肩,自成立联合调查小组之后,冯海泉就感受到了来自于方方面面的压力:“所以我后来又去周围问了一下目击证人。”

“是啊,他们限期我们三日破案,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冯桑,你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又聪明,又勤奋,比那些法国人,英国人强多了,那个皮埃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那个布朗,更可气,他居然称病推脱,连现场都不来看一眼,这明摆着是看不起我这个联合调查小组的组长嘛!”木村愤愤不平地说道。

“算了算了,木村君,你也别太在意,这些洋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有几个是看得起我们亚洲人的呢?”

“哼,那些英国人,法国人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在欧洲战场上节节败退,竟然还敢把我们大日本帝国不放在眼里,有他们求我的那一天。”木村咬牙切齿地说道。

“木村君,你还是先看一下我的结案报告吧,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交差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看,你等我一下。”木村连忙翻看冯海泉的结案报告,仔细看了起来。

“冯桑,你是说这起爆炸案纯属天灾?”对于这个结论,木村有些诧异。

“是的,这起爆炸案的元凶是地震。”

“地震?可当时我们都没发现有地震现象,一点震感都没有啊?”木村一脸疑惑。

“我去佘山天文台问过那里的气象测候员,他说微小的地震人体基本上感觉不到,但有些动物却比较敏感。比如震前河里的鱼会浮上水面,老鼠会不再怕人,成群结队当街而行。我去苏州河那里看过,确实发现了河里有不少死鱼。事发当时,周边的居民和仓库保管员都听到有人在大喊地震了,所以全都撤离苏州河沿岸,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次爆炸中,除了贵国的士兵外,几乎没有发生伤亡事件。”

“那为什么独独是我方那些士兵遭此厄运?”

“我想大概是两方面的原因,第一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不知道中国人在喊什么,第二可能是因为贵国士兵的纪律性非常强,他们不愿擅离职守,独自逃命去。”

木村听冯海泉这么一说,便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确实是尽忠职守。那后面的爆炸是怎么引起的呢?”

“哦,我初步判断是这样的,这些地底下的瓦斯管道是上世纪英国人埋在地下的,年久失修,管道老化,所以地震时,将管道震裂了,瓦斯就从管道里泄漏出来,这是非常危险的,而军火库里存放着大量的炸药,稍有一点火星,就会发生燃爆,随后发生殉爆,而这爆炸威力可想而知,除了这两个军火库被夷为平地之外,还影响到了周围的仓库,而那些仓库库房里本身就有瓦斯管道泄漏的情况,所以两者共同作用,致使旁边的日不落仓库和肯萨斯仓库受损严重。”

冯海泉将真相隐瞒,而将此次爆炸全都归于地震所致,这完全是一场天灾,不可抗力,那些受损的商家公司只能自认倒霉。

486. 嫁祸于人

木村一边听着冯海泉的解释,一边频频点头,昨天联合调查小组成员到现场进行勘察,冯海泉是最为敬业的一位,不顾危险,站在废墟里,仔细翻看,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连木村本人都暗暗称赞冯海泉的专业精神,比他更胜一筹,加上之前的藏宝图一案使冯海泉声名鹊起,让法租界的皮埃尔探长和公共租界的布朗探长都甘于臣服在他的手下,由他来主持案件的侦破。因而木村对冯海泉的推理能力和勘察结果还是十分器重和信任的。

昨天他也在现场看了一圈,但并没发现什么人为的痕迹,当时只不过觉得蹊跷,军火库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爆炸了呢?但现在听了冯海泉鞭辟入里的分析,觉得句句在理,地震才是这起爆炸案的元凶。

根据调查,这起爆炸案确实是天灾,而非**,那五十几位大日本帝国武士的惨死,大量军火被摧毁殆尽,都与地震有直接关系,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好的,谢谢你,冯桑,你辛苦了,我马上召集联合调查小组会议,将这一调查结果通报一下,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就将这结案报告呈交上面了。”

冯海泉笑着点点头,随后木村打电话给联合调查小组的成员,一个小时之后,皮埃尔,布朗,叶家梁,冯海泉和木村都聚集在市府大楼的一间会议室里。

“各位,这份结案报告是冯海泉探长刚刚递交给我的,大家看看有什么异议吗?”

木村将不同版本的结案报告交给各位,皮埃尔和布朗都很惊讶冯海泉的办案效率,一天之后便有了结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连忙拿起这份结案报告看了起来,看到后面的结论此次爆炸是由于地震所致,都舒了一口气。

既然是天灾,那就不用再追究下去了,联合调查小组就可以解散了,说实话,皮埃尔和布朗两人内心都看不上日本人,上海原本是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天下,但八一三事变之后,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势力式微,日本人开始在这儿横行霸道,甚至挤压和侵占了他们在华利益,这次爆炸,因为日本人的损失最大,毁人毁物,所以日本人当仁不让地自命为联合调查小组的组长,其他代表必须听从他们的安排,而且态度强硬,蛮横,这让皮埃尔和布朗很是不爽,但也不敢当面驳了日本人的面子,所以一直以消极怠工的态度应付着,现在冯海泉的报告出炉了,结论是天灾,与法国人,英国人无关,那么这个联合调查小组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今后再也不用再看日本人的脸色了,不用忍受他们的颐指气使了,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我完全认可这份报告所得出的结论,既然是天灾,那就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地震是不可抗力,非人力能阻止的。愿上帝保佑那些升入天国的灵魂。”布朗说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木村横了布朗一眼,这家伙昨天都没来现场,有什么资格说认可二字,现在又装模作样地为死者祈祷,简直是惺惺作态。

“嗯,我也没有异议,这次爆炸案确实是因天灾所引起的,昨天我在现场看了一下,这爆炸的威力很大,波及面也不小,周围的仓库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是地震所引发的瓦斯管爆裂,然后瓦斯遇到军火产生巨大的爆炸,这个理由完全站得住脚,推理也很严密。恭喜你,冯先生,你真是太棒了,这么快就找到了爆炸案的原因。”皮埃尔探长向冯海泉竖了竖大拇指。

“冯探长,你可真牛,我叶某人对你的探案能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叶家梁也赶紧不落人后地进行表态,朝冯海泉点头致意,反正他的作用就是无立场,无见解地表示赞同,人云亦云。

“既然大家都同意冯探长的这个结论,那我们就算是结案了。我看我们这个联合调查小组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这个小组是不是可以解散了?”布朗抬头望了望木村。

木村脸色铁青地望了布朗一眼:“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就将这报告呈交上去了,至于这个联合调查小组是不是该解散了,由上面来决定吧,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布朗率先站起身来,朝外走去,随后皮埃尔,叶家梁和冯海泉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木村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有一种被冷落,被抛弃的感觉。

木村将结案报告呈交给加藤课长,加藤看完之后,将报告重重地扔在木村的脸上:“八格,蠢货,这次爆炸案,我们大日本帝国损失是最大的,死了五十多个军人,被摧毁了这么多军火,一句天灾所致就了结了吗?”

木村没想到加藤会有如此反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那儿挨训。

加藤骂够了之后,解开军服,平息着心中的怒火:“我们大日本帝国不能吃这个哑巴亏,你得想办法找出罪魁祸首。”

“可是课长,这次灾祸确实找不到凶手,是地震引起瓦斯管爆裂,瓦斯从地底下溢出,遇到军火库的火星,所以发生了爆炸,接着就是殉爆,所以现场才会这么惨烈。”

“瓦斯气体遇到了明火?每一个守卫仓库的士兵都知道仓库重地,禁止烟火,怎么可能会有明火呢?”

“也许是他们开了灯之后引发爆炸,瓦斯浓度高的话,开灯也会引起爆炸的。”

加藤不满地瞪了木村一眼:“而且据宪兵队的冈田队长说,他很奇怪,为什么所有的士兵都进仓库了呢,照理,宪兵队一半的士兵应该是留在仓库外站岗执勤的,怎么会全都跑进了室内呢?”

“哦,冯桑在这里有一点说明。”木村将结案报告翻到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句说道:“据冯桑推测,当时地震将地下管道震裂了,不仅有瓦斯管,还有排污管,而且破裂的排污管将污水排放到了军火库这儿,士兵可能因为忍受不了这些污秽之物,所以全都躲进了军火库里了。”

加藤听木村的解释之后,仰天长叹:“这些士兵为了躲避污物,却把命给丢了。”

“是啊,这些士兵确实是够蠢的。”木村附和了一句。

“八格,木村君,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了,死的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你怎么老是找我们自身的原因呢?就算是地震,也要有人负责。“加藤蛮横地数落着木村。

“可找谁负责呢?”木村被加藤的眼神吓着了,嘴里喃喃自语道。

”找谁负责?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由于瓦斯管道年久失修,老化严重,所以被地震震裂了,致使瓦斯泄露。”

木村不解地望着加藤:“是的,冯桑的结案报告中是这么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假如这些瓦斯管道是坚固耐用的,怎么可能被一次微不足道的地震震裂?这都是那些英国佬的过错,他们早就该更换地下管道,这样就能避免这次恶**件。”

“对对对,都是英国佬的问题,是他们的管道出了问题,才造成我们这么大的损失,这事应该由英国人负责。”木村经加藤提醒后,恍然大悟。

加藤微微点点头:“嗯,总算是开窍了,你现在就去通知英国人,告诉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让他们赔偿我们的损失。”

“哈依。”木村朝加藤一顿首,然后出去了。

很快,霍克领事和布朗探长接到了木村的电话,两人一起来到了特高课上海总部,加藤雅治的办公室。

一进门,木村就开门见山,将赔偿的意思直接挑明。

“什么?你们让我们来赔偿地震给你们造成的损失?这太可笑了。”霍克领事一听,双手一摊,觉得这个要求简直是无理取闹。

487. 讨价还价

“要不是贵国的瓦斯管道年久失修,老化严重,怎么可能一次轻微的地震就被震裂了呢?如果管道没被震裂,就不会有后续的爆炸事件的发生,所以这次爆炸案的最直接原因是你们的地下管道破裂造成的。你们这些英国人在上海待了几十年了,捞走了多少财富,却不肯更换,维修这些地下管道,致使我们这些大日本的勇士无辜丧命。你们要为此事负责。”加藤蛮横地说道。

“加藤先生,木村先生,你们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了,八一三事变之后,苏州河北岸就是你们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你们既然接手了,那你们为什么不对这些地下管道进行更换和维修呢?“霍克反唇相讥。

”你们这是推卸责任,大家都知道,上海的瓦斯厂,自来水厂都是你们英国人把控的,那你们就该对这些管道负责。“木村咆哮起来。

”要这么说的话,你们应该赔偿苏州河沿岸所有商户的损失,要不是你们在苏州河沿岸设立军火库,怎么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爆炸?当初我们领事馆就极力反对你们在市区设立军火库,这万一出事的话,就会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这次爆炸,我们日不落仓库就挨在你们的军火库旁边,几乎被夷为平地,你们是不是应该为此负责呢?”霍克也不甘示弱。

“是你们的瓦斯管道老化造成瓦斯气体泄漏才造成爆炸。”木村一口咬定是英国人的失职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如果这里是民用货仓,仓库里不存放军火,怎么可能引发爆炸,而且还是殉爆,你们这是咎由自取,我们才是受害者,你们应该赔偿我们的损失。”布朗也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放屁,你们这些英国人一副白人至上的模样,根本就不把我们大日本帝国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们英国佬,现在你们是在我们大日本帝国控制下的上海,中国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若是不识时务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木村怒视着霍克和布朗。

“你们敢威胁一个堂堂的大英帝国的领事?”霍克被激怒了:“如果我们不识时务,你们打算怎样?”

“呵呵,不怎么样,规矩我们还是懂的,来人,请霍克领事和布朗探长到休息室好好休息一下。”加藤用手弹了弹霍克领事肩上的灰尘。

四个士兵进来了,站在霍克领事和布朗探长两旁。

“你们,你们想要软禁我们?我抗议,我强烈抗议。”霍克举起拳头吼叫道。

“带他们下去好好休息吧,给他们去去火,压压惊。”木村嘴角里露出一丝狞笑。

霍克和布朗二人随即被带到了刑讯室旁边的休息室里,然后将房门锁上,而从隔壁刑讯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吓得霍克和布朗二人瑟瑟发抖。

“霍克,这群日本人就是恶魔,疯子,他们才不会按国际规则办事,他们竟然敢囚禁我们,待会儿这群疯子会不会让动手打我们?”布朗忧心忡忡地望着霍克。

霍克脸色惨白,一脸惊恐:“他们真的是疯了,你说,我们跟疯子怎么讲理?”

“那你打算答应他们的赔偿要求了?”

“中国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现在我们在这群疯子的手里,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霍克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我们大英帝国从来没有如此屈辱过。”

“哦,布朗,收起你的骑士精神吧,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儿,这惨叫声简直要把人给逼疯了。”霍克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布朗听了点点头。

“开门,开门,我要见你们的加藤课长。”霍克对着门外大声叫嚷着。

卫兵打开房门,将霍克和布朗二人带回加藤的办公室。

加藤看了看手表,不过二十分钟,这两个人就已经顶不住了。

“怎么样,霍克领事,你想明白了?”加藤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加藤课长,那我们就好好谈谈价码吧!”霍克垂头丧气地回答。

“嗯,很好,我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加藤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霍克先生,我已经估算过我们的大致损失了,两座军火库内的武器弹药大约价值五百万英镑,五十多名士兵的抚恤金二十万英镑,总共五百二十万英镑。”

霍克一听,“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加藤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裸的讹诈:“加藤课长,我无法确定你们有这么多的损失,不过我们日不落仓库的损失是不是你们也应该赔偿给我们呢?”

“那霍克领事想要多少赔偿呢?”

“五百万英镑。”

“你们货仓里的货物哪有我们的军火值钱?霍克领事,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彼此彼此,现在具体仓库里的物资存有多少,价值多少都是未知数,我们在这儿谈判根本就是毫无依据的,所以,我建议,仓库里的物资暂且搁一边,我们就谈谈那五十个士兵的抚恤问题吧。“霍克知道跟加藤在仓库物资价值方面进行纠缠的话,肯定会吃亏,所以暂时撇开物资估值,先谈那些士兵的抚恤问题,霍克没想到这些日本人死了之后,最后要他们英国人来买单。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五十多个士兵的抚恤金大概是每人四千英镑。“

”加藤课长,我们一个英国士兵在战场上牺牲了,拿到的抚恤金也就两千英镑而已,你的要价是不是太高了?“

”那你打算出多少?“

”这样吧,我按我们英国士兵殉国的最高抚恤标准,每人三千英镑,然后由我们英国公司负责将苏州河沿岸的管道全部重新铺设。你看,这个处理方案你是否能接受?“

加藤想了想,点点头,其实日本士兵殉国之后的抚恤金也就是每人一千英镑而已,现在霍克打算出三千英镑,高出许多,先前的出价纯粹是为了探探霍克的口风,谈价钱嘛,总会讨价还价的,其实加藤并未打算将这笔抚恤金交给这些冤死的士兵家属,而是打算将这笔所谓的抚恤金中饱私囊,因而对霍克的建议点头同意了。

”好吧,这件事我们就算是达成协议了。“

加藤伸出手去,想要与霍克握手,霍克将手插进西服口袋,拒绝与加藤握手,加藤尴尬地收回右手。

”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加藤课长。“霍克斜睨了一下加藤。

”好,请吧。“加藤手一伸,做出恭敬的模样。

霍克叹了口气,随后与布朗一起离开了特高课,这个可怕的魔窟。

488. 榜上无名

苏州河沿岸的仓库爆炸案随着冯海泉的结案报告出炉渐渐偃旗息鼓了,既然是天灾,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而英国领事馆暗地里给加藤送去了所谓的赔偿费,日本人也不再多追究了,而那些破损的地下管道也由英国人出资进行重建,地面上的建筑物修缮则有日本人出资进行修补,美其名曰:人道主义援助。

华界警察局长李东平的任期即将结束,新任警察局长即将任命,而华界警察局长的任命并非只是华人一家说了算,必须得到上海各方势力的认可方能奏效,这各方势力就包括各国领事,各租界的巡捕房总探长等人。

而冯海泉无论是能力还是影响力,都是众候选者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是一马当先。当初藏宝图一案让冯海泉声名鹊起,而且因铲除了沪上一霸柳大虎而深得民心,因而夺魁呼声甚高,而且各方面,包括法租界,公共租界,日租界等头头脑脑都挺看好他。

可是苏州河沿岸仓库爆炸案之后,让原先支持他的英国人和日本人都对他感到不满。原因是冯海泉的结案报告中所写的因瓦斯管道老化严重,年久失修,致使在地震中被震裂,因而引发此次爆炸。加藤正是因为这一句而讹诈了英国人不少钱,英国人吃了这哑巴亏,当然对冯海泉的这份结案报告很是不满,但也找不出把柄,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但是这口恶气实在是堵在心头难受,所以在对华界警察局长的候选人进行投票时,英国人便把冯海泉踢出局了。

而日本人认为在此次爆炸中日方损失最为严重,他们原先指望结案报告能找出责任方,因而能弥补他们的损失,但冯海泉的结案报告所书,此次爆炸乃天灾而致,因而这罪魁祸首是老天爷,而最令人感到蹊跷的是,在这次爆炸中,死者全都是日本人,因此各种谣言四起,说是日本人作恶太多,天怒人怨,老天爷看不过去,所以一跺脚,引发了地震,让日本人全都死翘翘了,这是上天在惩罚日本人。而且在中国人的报纸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日本人看到此类报道当然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封了几家报馆,抓了几个编辑和记者,但悠悠之口岂能封堵,日本人的这一行径更是引发了上海市民的反弹,反日情绪更加高涨。因而日本人便迁怒于冯海泉,尽管抓不到冯海泉的小辫子,但却认为他的这份结案报告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元凶,所以这次征询各国对华界警察局长任命意见稿中,日本人直接把冯海泉的名字划去了。

而对于上海市府而言,冯海泉也并非他们的首选,李东平在任时早已编织好了一张利益网,这些年来,他们从李东平那儿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好处,钱袋子都鼓鼓囊囊的,现在李东平要卸任了,若是换上了一个只会破案,不会打点,不懂搞人际关系,不屑和光同尘的冯海泉,那么这张利益网就会被撕破,因而冯海泉尽管呼声很高,但并非上面的一盘菜,他们并不在乎新任警察局长的水平有多高,能力有多大,他们在乎的是此人是不是听话,好不好驾驭,懂不懂官场规矩,会不会迎来送往,显然,自视清高的冯海泉与他们的理想人选距离不小,因此,上面便正好借英国人和日本人对冯海泉的不满,阻断了冯海泉的仕途之路。

公布警察局长任命的那一天,冯海泉西装革履,满面春风,踌躇满志,胜券在握地坐在下面,只等从市长手里接过任命书了。

当市长宣布华界警察局长的最终人选是丁一邦时,冯海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到脚透心凉,他万没想到自己遥遥领先对手,却最终败选了。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默默地站起身来,孤零零地走出了礼堂。

三天之后,冯海泉向新任警察局长丁一邦递交了辞呈。

丁一邦一看,把冯海泉的辞呈撕了:“海泉老弟,我刚一上任,你就递交辞呈,这可真是让我好难堪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容不下你,把你给挤走了,你可是我们华界神探,你可不能撂挑子走人啊!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哥哥我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丁一邦把手搭在海泉的肩膀上,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

“丁局长,你误会了,我已经快十年没回家见我老父了,这些天老是做梦梦到他老人家,所以想要回老家,在老父的床榻前尽尽孝,尽一个人子的本分而已,你别误解了。”冯海泉淡淡一笑。

“海泉老弟,你想尽孝我不反对,百善孝为先嘛,不过尽孝不一定要辞职呀,这样吧,我给你休假,这么些年来,你在警察局兢兢业业,几乎全年无休,我现在就批准你休假,你想休多长时间都行,你看这样,行吗?”丁一邦几乎是低三下四地在恳求冯海泉。

丁一邦对冯海泉的挽留倒不是惺惺作态,他知道若想要坐稳这个局长的宝座,一定离不开冯海泉的辅佐,他并非警官学校出身,对侦查破案更是一窍不通,他只是市府的一个秘书而已,他之所以被任命为警察局长,那是上面为了维护这张利益网而决定的,这些年来,他和李东平的对接最多,也最清楚这张利益网所牵扯的关系,所以他的当选意味着这张关系网还将继续行之有效地维持下去。

尽管警察局长能捞的油水有不少,但破案始终是警察局的主要事务,若是手下没有得力的破案高手,那么就算是市府的人再看重他也没用,说到底,他这个警察局长必须得到各国洋大人们的认可才能坐得稳,坐得久,而那些洋大人如果认为你是一个酒囊饭袋,无法替他们管理好中国人,也一定会把你一脚踢开。所以对丁一邦来说,冯海泉是他坐稳,坐久这个警察局长宝座的保障,因而极力挽留他。

冯海泉当然明白丁一邦的用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先休假吧,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丁局长,我也不知道我这次休假要多久,请局长多担待。”

“好说,好说。你先放心休假吧,海泉老弟,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回老家,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局长,我自己开车回去。”冯海泉说完,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当天,冯海泉就驾车回到了老家——蓬莱村。

当蓬莱村的首富——冯德贵听到管家来报,二少爷回来时,冯德贵立马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兴冲冲地往门外跑去。

当冯德贵看见十多年未见的小儿子站在院子里时,心里一阵狂喜,但脸色却一沉:“你还知道回来啊?”

489. 父子相见

冯海泉望了望已经年迈的老父,立马双膝一跪:“爹,孩儿当初年幼不懂事,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如今浪子回头,还望爹不计前嫌,让孩儿认祖归宗。”

冯海泉说完,向冯德贵磕了三个响头。

冯海泉的一席话,让冯德贵涕泗横流,仰天长叹,但他依旧默不作声,站在房门口,没有请冯海泉进屋之意。父子俩就这么在院子里僵持着。

这时,从院外走进一人,将冯海泉从地上一把拉起,与他紧紧拥抱:“二弟,你终于回来了,想死你大哥了。”

冯海泉与兄长冯天泉相拥而泣:“大哥,这些年你还好吗?”

“还行吧,我这病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了,就这么耗着呗!二弟,你也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打小家里就把你视为冯家的希望,将来可以成为冯家的顶梁柱,可是当年你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多年未有音讯,娘后来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冯天泉将家里的变故告诉了冯海泉。

“娘已经走了?”冯海泉一听,犹如晴天霹雳,伏在大哥的肩上痛哭不已。

“娘本来身体就不好,听说你不辞而别,独自去外面闯荡之后,就一直为你担忧,郁郁寡欢,临终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对不起娘。”冯海泉泣不成声。

“好了,别哭了,回来了就好,这些年,爹也老了,我又是这么个病秧子,冯家就指望你了。”冯天泉抹了抹眼泪,拍了拍冯海泉的肩膀,随后转向冯德贵:“爹,海泉已经回来了,你就让他进屋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海泉是我们冯家人。”

“他还把自己当作冯家人啊,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啊?”冯德贵还在吐着怨气:“当年他可是言辞凿凿,发誓要与冯家一刀两断,就算是做孤魂野鬼,也决不入冯家祠堂。这些话我可是言犹在耳。”

“爹,当年海泉才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他一时糊涂,说了那些狠话,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自己家孩子一般见识了。海泉今天能回来,说明他还承认自己是冯家人,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就别再耿耿于怀了。”冯天泉和冯海泉到底是一母同胞,手足情深,因而替兄弟向父亲求情。

“唉,我冯家原本在这方圆百里也算得上是殷实之家,可自打这个孽障逃婚之后,不仅你母亲抑郁而终,而且还害了陶家,陶家二闺女在你悔婚的当晚就悬梁自尽了,陶家出了人命,便要跟我们打官司,我自知理亏,便将冯家名下三分之一的资产拱手相让,陶家这才罢休,拖家带口,远离故土,而我们冯家也从此一落千丈,后来日本人来了,你爹为了冯家的产业,不得不舔着个老脸,对日本人点头哈腰,低眉顺目,这才得以自保。可这些年来,你爹过的这叫啥日子?不单单受日本人的气,还要受乡亲们的气,里外不是人,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汉奸,走狗,败类,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戳心窝子怎么骂,我都这把年纪了,没想到都快入土了,不是被日本人吆五喝六的,就是被那些穷棒子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还常常被那个日本少佐抽大耳刮子,这种憋屈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唉,老了老了,都没落个善终。”

冯德贵今天正好借此机会大吐苦水,这些年他当汉奸的日子并不好过,原先冯家在蓬莱村还颇有威望,可自打他投靠了日本人之后,家家户户看见他经过,都紧闭家门,背后朝他吐口水,被父老乡亲鄙视,这种屈辱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而在日本人面前,他只能俯首帖耳,满脸堆笑,把这些趾高气扬的鬼子视为主子,他也知道,日本人把他和苟顺这种人只不过当狗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哪有半点尊严可言?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冯德贵毕竟不同于那些家徒四壁的穷棒子,那些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可以豁出命去跟鬼子斗,可他不行,他有家有室,有田有地,是蓬莱村的首富,冯家的基业可不能毁在他的手里,所以他只能忍辱负重,就算是千夫指,万夫骂,他也要保住这份冯家的产业。

冯海泉听着父亲满腹的牢骚和怨言,心里堵得慌,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当上了汉奸,当年冯德贵为了家族能更上一层楼,便打算与邻村的大户陶家联姻,让他迎娶陶家二小姐,可当年的冯海泉刚刚中学毕业,还想进一步深造,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不想被婚姻束缚住,所以断然拒绝。冯德贵雷霆震怒,准备强行让他与陶家二小姐成亲,将冯海泉关了起来,冯海泉一气之下,发誓与冯家一刀两断,趁家仆送饭之际,将家仆打昏,偷了家里的一些钱款,然后悄悄溜走了。这一走就是十二年。

冯海泉来到上海后,原本想要上震旦大学,但因盘缠用光了,且人生地不熟,又无人帮衬,正走投无路,一筹莫展之际,看见警察学校正在免费招收学员,便不假思索报名了,在警察学校里,冯海泉学习刻苦,加上头脑聪明,所以成绩斐然,两年之后,作为优秀毕业生被分配在上海华界的西南警察局,从巡警干起,一步步地走来,直至如今的探长,离警察局长一职仅一步之遥,这些年来,冯海泉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身的价值。

而竞选警察局长的失败,是冯海泉这些年来第一次遭到重创,官场失意的他,觉得自己很是委屈,论实力,论能力,论影响力,他都不输丁一邦,而且他的华界神探之名在上海滩几乎妇孺皆知,大家对他出任华界警察局长基本上是众口一词。

可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最后警察局长竟然落到了丁一邦的头上,这让冯海泉很是想不通,难以接受,不免对官场心灰意冷,想要逃避,离家十多年的他突然之间思乡情切,连日做梦,梦见自己的父母,兄长和儿时的伙伴。这似乎在暗示他,该回家看看了,毕竟家才是最温暖的港湾,自己当年一时冲动,与家庭决裂,但毕竟血浓于水,手足情深,该回家尽尽孝了。

于是冯海泉便递交辞呈,想要远离上海警界,但丁一邦却极力挽留,甚至同意让他休长假,冯海泉也不好意思拂了丁一邦的好意,便答应休完长假之后再回去,他想要回老家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尽一份人子的孝心。

490. 父命难违

多年的积郁终于一吐为快,冯德贵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见冯海泉面露愧色,也就不再数落了,加上冯天泉在一旁替兄弟求情,冯德贵便找了个台阶下了。

“如今你总算是浪子回头了,这多少让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感到一丝欣慰,好了,进屋吧。”

冯天泉见父亲总算是松口了,便拉着冯海泉朝屋内走去。

“大哥,我还是先去给娘上坟吧。”冯海泉轻声地恳求冯天泉。

“也好,我带你去。”

冯天泉随后吩咐家丁准备祭品,带着冯海泉去冯家的墓地给他们的亲娘上坟。

冯海泉跪在母亲坟前,泣不成声,没想到当年的一时之气,如今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母亲的音容笑貌,锥心之痛,痛彻心扉。

拜祭完母亲之后,冯海泉跟着大哥回到了冯家大院,冯德贵早已吩咐家丁收拾好了南面的那间冯海泉以前住的屋子,当冯海泉走进屋子一看,屋内的陈设并未有大的变动,一切还是那么熟悉,摸着这些熟悉的器物,他渐渐找回了当年身为冯家二少爷的记忆。

晚饭时,冯天泉问了冯海泉这十多年来在外的情况,冯海泉便将他的经历简要地向父兄交代了一下,冯德贵得知幼子在上海警界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是一号人物,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乐不可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有出息,能在大上海的警界立足,这可算是给冯家光宗耀祖了,而且与上海滩的那些大人物也能说得上话,这以后自己的腰杆子可就更硬了,看谁还敢把他冯德贵不当回事!

冯天泉原想二弟回来了,那就把冯家的一些生意交由冯海泉打理,可冯海泉告诉大哥,他只是回来休假的,时间不会很长,而且自己对生意场上的事务并不在行,交给他来打理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冯德贵听后朝天泉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海泉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家里的那一摊子生意也不指望他了,他只需充当我们冯家的门面就行了,待会儿我带你去拜见一下我们这儿的最高长官,伊藤少佐。”

冯海泉一听,眉头一皱:“爹,我只是想回来散散心,可不想见什么日本人。”

“你这孩子就是太清高了,见一下日本人怎么了,他们是我们冯家的靠山,你回来了,拜一拜日本人的码头,那是必须的,你在上海不是也认识不少日本当官的吗,说不定你和伊藤之间还有不少共同语言呢!”

“爹,我在上海跟那些日本人接触,那是工作上的需要,没法绕开日本人,其实说实话,我躲他们还来不及呢,你倒好,还让我一个劲地去巴结日本人。”

冯德贵听冯海泉这么一说,不禁拉下脸来:“我还以为你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肯定懂得人情世故,八面玲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开窍,你想没想过,你为什么没当上警察局长吗?不就是你不懂得迎来送往,不晓得曲意奉承,书生气十足,你以为你会破几个案子,人家就对你心服口服了?底下的人再拥戴你也没用,要上面的人看中你才行,可如果你不给上面的人带来好处,上面的人凭什么推举你当警察局长呢?好好想想吧,吃一堑,长一智,你啊,得好好改改你的臭脾气。”

冯海泉知道父亲讲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他的脾气性格就是清高孤傲,尤其讨厌曲意奉承,溜须拍马,对于日本人他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先前听父亲大倒苦水,说他如何如何受乡亲们的气,受日本人的气,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活得很憋屈,他就有点反感,没想到自己离家十多年,回来之后竟然成了汉奸之子,这让他在情感上很难接受,而现在父亲提出要带他去结识什么日本少佐,他内心很是排斥。

“爹,现在全国各地抗日情绪很高涨,我们倒反其道而行之,去巴结日本人,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冯海泉婉转地拒绝父亲的提议。

“不合时宜?我不管其他地方怎么样,在我们蓬莱村,你就得给那个伊藤少佐去烧香,到什么山头,就得唱什么歌,现在蓬莱村还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那我们就只能对日本人俯首听命,你别再啰嗦了,明天就跟我去见伊藤少佐。”

冯海泉还想争辩几句,身旁的冯天泉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冯海泉便不做声了。

冯德贵见冯海泉默不出声了,便转身朝三姨太的房间走去。

“哎呀,二弟,你刚回来,父亲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你就别在这个时候拂了他老人家的意,你明天跟在父亲后面就是了,去见伊藤一面又不会少根手指头,你就表现得顺从一点,有这么难吗?”

“不是,大哥,我不想惹父亲不高兴,只是我内心对日本人很是排斥,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冯天泉拍了拍冯海泉的肩膀:“二弟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冯家这些产业要不是日本人罩着,早就黄了,虽然每年要给日本人进贡不少,但总比被日本人没收要强吧,父亲也是为了我们冯家的这份产业不败在他的手里,委曲求全,这几年他也过得苦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绝大多数中国人都已经被日本人洗劫一空了,独守这份冯家产业又有多大意义?”冯海泉不屑一顾地望了望兄长。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要维持我们这一家子,加上家丁这些人的吃喝用度需要多少?不守着这份家业,难道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冯天泉望着冯海泉,失望地摇了摇头,走开了。

冯海泉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第二天一早,冯德贵就把冯海泉叫醒了,随后让家丁拿着礼物,带着冯海泉去日本兵营,拜见伊藤少佐。

“伊藤少佐,这位是犬子冯海泉,昨天刚从上海回来。”冯德贵点头哈腰,恭顺地把冯海泉介绍给佐藤。

佐藤抬起眼皮,望了望眼前的年轻人,觉得气宇不凡,便笑着点点头:“哦,刚从上海回来,那算是见过大世面了。怎么以前没见过他呢?”

“哦,佐藤少佐,海泉是我的幼子,十多岁就去上海闯荡了,现在是上海警察局的探长,跟上海市府的头头脑脑,还有那些法国人,英国人共事,哦,对了,他刚破了一个苏州河的爆炸案,跟特高课上海总部的加藤课长,情报科的木村组长关系都不错,他们对犬子也是交口称赞。”冯德贵在伊藤面前大力吹捧自己的儿子,以抬升自己的身价。

“哦?你认识加藤课长?”伊藤一听,倒是对冯海泉很感兴趣。

冯海泉点点头:“嗯,见过几面而已。”

“加藤课长是我长官的好友,这么看来,我们也算是有点缘分。”伊藤少佐站起身来,拍了拍冯海泉的肩膀。

“那可真是有缘。”冯德贵一听,眉开眼笑,没想到今天带儿子过来还能跟伊藤拉近了关系,这以后他在日本人面前地位就更高了:“那就请伊藤少佐今后多多关照了。”

“好说,好说。”伊藤嘴角上扬,伸出手去:“冯桑,以后我们要加强合作。”

冯海泉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跟伊藤轻轻地握了握手。

491. 确认无误

苏州河沿岸爆炸一事暂且告一段落了,凌云鹏等人密切注意着事态的后续发展,每天关注报纸上的消息,从当初连篇累牍的对爆炸案进行报道,各种猜测,到后来市府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宣布调查结果是因为地震引发地下瓦斯管道断裂,致使瓦斯气体泄漏,从而引发日本军火库的连环爆炸,并累及了周边的外资仓库。

随着这一结论的出炉,苏州河沿岸的爆炸案算是结束了,凌云鹏等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由凌云鹏发起的鼹鼠行动算是完美收官,不仅盗取了大量的食品药品等紧俏物资和枪支弹药等军火物资,而且还假借天灾之名除去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炸毁了军火库,使日军受到一次重创,并且所有参与鼹鼠行动的队员均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凌云鹏看着对此案的评述,心情大好,而侦破此案的大功臣居然是冯海泉,上次藏宝图一案,差点就要接近真相了,但却峰回路转,最后将屎盆子扣在了沪上一霸柳大虎的头上,柳大虎成了冤死鬼,替妙影别动队解了围;而这次又将爆炸案的元凶归结于地震这场天灾,又让妙影别动队逃过一劫。冯海泉一连两次将妙影别动队从危境中解救了出来,这个冯海泉倒像是妙影别动队的守护神,总是能让他们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凌云鹏不禁萌生了想去见一见这位一路护佑他们的神探的冲动。

不过这只是凌云鹏的一时兴起而已,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是去完成赵锦文下达的任务,也就是摸清何晓光的作息规律和藏身之处,以便将此信息提供给齐恒,让齐恒将军统叛徒何晓光铲除,以儆效尤。

这是上峰下达的任务,是不容推脱的,尽管凌云鹏内心有些抵触,但还是不得不去完成这项任务,于是凌云鹏把阿辉叫到跟前,打算把跟踪何晓光的任务交给他去完成。

凌云鹏把赵锦文给他的何晓光的照片递给阿辉:“你要跟踪的人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他叫何晓光。“

阿辉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老大,这个就是何晓光?我好像听见你跟齐队长曾经说起过这个人,那次你让戏痴在楼顶上装疯卖傻也是因为他吧?“

凌云鹏点点头:”这人曾经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队员,上次护送高子睿夫妇去重庆时,在火车站被日军发现,齐恒,何晓光还有另一名队员为了掩护其他队员将高子睿顺利带出上海,便与高子睿换了衣服,调虎离山,将日军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来齐恒受了伤,另一名队员牺牲了,何晓光被俘,因没有扛住特高课的刑讯,何晓光将上海站行动队的情况出卖给了特高课,特高课的人便带着何晓光去行动队的据点进行剿灭,但扑了空,行动队安然无恙转移了,但何晓光的行为毕竟是叛变投敌了,按军统的家法,必须予以铲除。上面现在布置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查明何晓光的作息规律和他的藏身之所,阿辉,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由你去完成。你装扮成卖糖葫芦的小贩,在特高课上海总部附近进行严密侦察,若是何晓光出来了,就上前跟踪他,听明白了吗?”

阿辉这才清楚事情的始末,他将照片还给了凌云鹏:“我记住了,不过,老大,我觉得这个何晓光挺倒霉的,要不是他和齐队长调虎离山,也许高子睿两口子还走不了,何况日本人的刑讯,几个人能扛得住啊,他虽然出卖了行动队吧,可行动队现在没出什么事,都安然无恙,而且你上次让我去华德路55号,这处军统行动队的安全屋,就是担心何晓光把这个安全屋也告诉日本人了,可观察下来,那处安全屋还是很安全的,日本人并不知道有这一处安全屋,所以就用来安置洪师傅他们了,这说明何晓光并没有对日本人全盘托出,他对上海站的威胁也就很小了。我觉得何晓光可以算是功过相抵吧,军统的家规也太不近人情了,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虽然阿辉的想法跟凌云鹏极为相似,但凌云鹏却不能在阿辉面前表现出质疑上面决定的态度,他脸一沉,说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你只管执行任务,别的休要妄言。”

阿辉见凌云鹏面色冷峻,便不再废话了:“知道了,老大,我这就去。”

第二天一早,阿辉就装扮成小贩,扛着插着糖葫芦的草靶,在特高课上海总部的附近马路上吆喝着,阿辉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丁字路口,在江湾路和北四川路交界处附近,距离特高课上海总部的机关大楼有一百多米,虽然有些距离,但那栋机关大楼靠近马路的尽头,若是有人出来,则必须经过阿辉所在的位置,无论是直行,还是转弯,阿辉这个角度都能看见,而且周边也有一些小商小贩,有卖菜的,有卖水果的,有卖炒货的,有书报摊,馄饨摊,有擦皮鞋的,所以阿辉站在那儿,也并不显得突兀。

阿辉从早晨七点开始,就蹲在这儿了,他把凌云鹏给他的一块怀表揣在兜里,准备随时记下何晓光出入此地的时间。

到八点多时,阿辉看见从马路的正前方来了一辆黄包车,阿辉抬起眼皮看了看,车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人好像是何晓光,但他不敢确认。

阿辉将糖葫芦的草靶交给身旁的擦皮鞋的小男孩:“哎,你帮我看一下,我去马路对面撒泡尿。”

说完,阿辉朝黄包车前飞奔过去,黄包车夫见有人突然从眼前穿过,一惊,想要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将阿辉撞到在地。

车夫停下来,望了望阿辉,走过去将阿辉扶了起来:“你是怎么过马路的,眼睛也不看着点。”

阿辉被撞了一下,摔倒在地,手臂上蹭破了一块皮,有些瘀青渗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痛苦:“我尿急,想去那儿撒个尿,谁知会碰上你这么个冒冒失失的人。”

“啥人冒冒失失了?”车夫没好气地反驳阿辉:“明明是侬突然间穿出来,我还不晓得我车上的人有没有事呢?”

车夫忙走回去,对车上的人问道:“先生,你们没事吧?”

车上的高个子还没开口,旁边的矮个子倒下车了,他走到阿辉面前,蛮横地推了他一下:“你的,眼睛瞎了?”

阿辉气鼓鼓地说道:“你才眼睛瞎了,你没看见是他的车把我撞倒的吗?”

矮个子一听,伸出手来,对着阿辉就是一巴掌:“我看你是在找死。”

阿辉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用手捂住脸颊,又是委屈,又是不服地盯视着那个矮个子。

矮个子见阿辉不买账的模样,又举起了手,被车上的高个子喝止住了:“吉野君,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车上的高个子下了车,从裤兜里掏出几个铜板交给车夫:“就拉到这儿吧!”

“可是,先生,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呢!”车夫不好意思地拿着铜板。

“也没多远了,我们走过去就可以了。”

阿辉看清楚了,此人正是他们要铲除的对象何晓光。

492. 探听虚实

何晓光说着,朝前面的机关大楼走去,吉野也赶紧跟上,车夫看了阿辉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阿辉捂着脸,望着何晓光和吉野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机关大楼才转身,刚想过马路,忽然想起自己是去撒尿的,连忙跑到前面拐角处的小便池那儿去解手。

阿辉回到马路对面,从草靶上拔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擦皮鞋的小孩:“给,谢谢你帮我看着糖葫芦。”

“谢谢啊!”小男孩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脸色露出笑容:“真甜。哎,你刚才没摔疼吧?”

“还好,只是擦破点皮。”阿辉看了看左前臂上的擦伤,从草靶上也拔下一串糖葫芦吃了起来:“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福根好了。你呢?”

“我叫阿辉。”阿辉望着眼前十岁出头的福根,笑着问道:“福根,你天天在这里擦皮鞋啊?”

福根点点头:“是啊,除了下雨天,下雪天不出来,其他时候天天在这儿擦皮鞋。”

“福根啊,这里是不是有不少日本人啊?刚才打我的人好像是日本人。”阿辉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是啊,辉哥,你看那儿。”福根用手指了指那栋机关大楼:“那儿是日本人的大本营,进进出出的大多数是日本人。”

“那你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擦皮鞋,不害怕吗?”按阿辉的想法,日本特高课的人都像是恶魔一般,福根居然在此摆摊擦皮鞋,搞不好像他刚才似的,经常要挨耳光的。

“我娘说了,日本人都是穿皮鞋的,还有皮靴,所以这里生意好做,就叫我上这儿来摆摊。”

“你娘这么说的?这是亲娘说的吗?”

“我亲娘在我三岁时就死了,现在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是老大,必须要给家里挑担子的。”福根叹了口气:“辉哥,你说的没错,日本人很凶的,一个不如意就拳打脚踢的,不过没办法,我得靠擦皮鞋讨口饭吃。”

阿辉对福根很是同情,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过,日本人很爱干净的,他们经常要擦皮鞋,所以我的生意还不错的,刚才打你的那个日本人就经常到我这儿来擦皮鞋。不过,这个人脾气很坏的,稍微擦得不干净就会发脾气,有时还少给钱,甚至不给钱,不过他旁边的中国人就好多了,那个日本人要是不给钱,他就会给我双份钱。”

”哦?是吗?你也认识那个中国人?“

”我听那个日本人叫他何桑,最近两周,他们俩总是同进同出,像两兄弟似的。“

”是吗?这两人这么要好,还同进同出?“

”那个叫吉野的日本人对那个何桑很尊重的,有时何桑出来吃馄饨,吉野也陪他出来吃,但他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何桑吃,何桑问他怎么不吃,他说他想吃日本寿司,不喜欢吃这种馄饨。“

阿辉明白了,吉野与何晓光形影不离,是为了监视,看护他。这么看来,这个吉野今天跟何晓光一起坐黄包车前来,说明两人应该住一块儿。

”这两人天天坐在一辆黄包车来这儿上班的?“

福根想了想,点点头:”以前吉野是一个人坐黄包车来上班的,不过最近一阵子,就跟何桑一起坐黄包车来了,日本人也真怪,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辆黄包车里,也不怕热死了。“

阿辉一听,呵呵一笑:”他们怕不怕热倒是无所谓,可车夫就倒霉了,一车要拉两个人,累也累死了,恐怕没几个车夫肯做这种生意。“

”辉哥,这你可说错了,这个车夫每天都拉这两人来这里上下班,那个何桑出手大方,给车夫三倍的车钱,人家车夫看在钱的份上当然愿意啦!“

”真的?这么说这两人是包下了这辆黄包车?“这个信息让阿辉不禁眼睛一亮。

”应该是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天天是这个黄包车夫来接送他们?“

”对,福根,你真聪明!“阿辉笑着又从草靶上拔下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福根,一串留给自己:”来,福根,再来一串。“

福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辉哥,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一串都没卖出去,全孝敬自己了。“

”没事,福根,你辉哥不在乎。“阿辉把一串糖葫芦塞进福根的手里,随后朝福根眨了眨眼,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

福根憨憨地笑了笑,也咬下了一个糖葫芦,两人发出开心的笑声。

一上午,阿辉就蹲在那儿,只卖出一串糖葫芦。他也不在乎,饿了,就拔下一串糖葫芦垫吧垫吧。

中午用餐的时候,那栋机关大楼里却并没有人进进出出。

阿辉紧盯着那栋机关大楼的大门:”福根,这大楼里的人中午都不出来吃饭的吗?“

”那栋大楼里有日本人自己的食堂,他们有自己的厨子,基本上没人出来吃饭,日本人可谨慎啦,怕中国人在饭菜里下毒,所以就躲在里面吃饭,日本人又很讲究,每天都要吃新鲜的,所以每天一早就有车带着厨子去外面买菜,买完了回来自己做。“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这周边的几家饭店都冷冷清清的。“

”不过,那儿的两家日本人开的料理店和小酒店生意不错,有些日本人晚上下班之后就去那儿喝酒吃饭,吃完饭后又回去了。“

”日本人都住里面吗?“

”大多数是,不过也有些住外面的,这里是日租界,像早上你见到的何桑和吉野,他们就住在日租界里,不过住外面的日本人不多。“

”日本人还真是够小心的。“阿辉笑着点点头,随后感到一阵饥肠辘辘,便扭头对福根说道:”福根,饿了吧,我请你吃馄饨。“

福根一听,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辉哥,你可真大方,我怎么好意思一直吃你的呢?“

”没事,我大哥说了,出门做生意,赚钱虽然重要,结交朋友更重要。你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福根摸了摸后脑勺:”你大哥真不是一般人,人家都把赚钱当作最重要的事,你大哥却让你出来交朋友,你大哥真好,这样的好人不常见。“

”嗯,我大哥对我可好啦!“阿辉得意地说道。

493. 寻找老巢

阿辉带着福根来到馄饨摊:”老板,来两碗大馄饨。“

馄饨摊老板认识福根,笑着问福根:”福根啊,今天的生意不错,是吧,都能吃馄饨了嘛!“

福根红着脸说道:”我今天一上午还没开张呢!是辉哥请我吃馄饨的。“

”哦,怪不得呢,我想侬这小子抠得很,怎么舍得到我这里吃馄饨?“老板说着,端着一碗馄饨放到福根的面前:”福根啊,侬今朝多吃点,我给你多加了两只大馄饨,侬放开肚皮吃,看你这小鬼也蛮可怜的,小小年纪就出来赚钞票了。“

”谢谢老板。“福根向老板鞠了个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别烫了嘴。“馄饨摊老板怜惜地望着福根。

”这里本来有个小孩擦皮鞋的,怎么今天没出来摆摊啊?“有两个路人来到福根摆摊的地方,环顾了一下四周,寻找擦皮鞋的那个孩子。

福根看见有客人来了,连忙放下碗,背着擦鞋箱飞奔过去:”来了,来了,先生,侬想擦皮鞋,是伐?“

”嗯。“

福根连忙手脚麻利地拿起擦鞋布,擦鞋油,擦鞋刷,给客人擦起皮鞋来了。

馄饨摊的老板见此情景,叹息地摇了摇头:”唉,穷人家的孩子连吃一碗馄饨都是奢侈的。“

吃完午饭之后,阿辉和福根又回到了原地,整个下午,福根擦了八双皮鞋,阿辉卖了三串糖葫芦,到了晚上六点左右,阿辉看见早晨的那个黄包车夫在机关大楼门口守着,不一会儿,何晓光和吉野二人从里面出来,坐上了黄包车,车夫拉着车打阿辉眼前的北四川路经过,随后拐弯,沿着江湾路而去,阿辉站起身来,悄悄地跟在后面,等他走到路口,却发现黄包车已经不见了,阿辉估计黄包车已经在施高塔路转弯了,阿辉叹了口气,目标跟丢了,不过大致方向清楚了,看来明天还得继续跟踪。

晚上回到博仁诊所之后,阿辉将今天一整天打听到的情况向凌云鹏一一汇报了。

”你是说何晓光身边一直跟着一个日本人是吗?“

阿辉点点头:”对,两人坐同一辆黄包车进出特高课机关大楼。“

”同一辆黄包车?“凌云鹏有些惊讶:”是同一个车夫吗?“

”是的,福根告诉我一直是这个车夫拉这两人的。“

”我知道了,那何晓光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中间有没有离开过特高课?“

”上午八点多经过我那儿的,估计是八点半上班,晚上六点左右下班,我看见那个车夫六点不到就到门口去候着了。“

”好,这样吧,阿辉,你明天继续在原地蹲守,我让戏痴也一起跟进。“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辛苦了,阿辉,今天一天站在那儿卖糖葫芦,又吆喝做买卖,又要观察打听事,不过,收获不少,起码已经锁定了何晓光这个目标,而且糖葫芦也卖得不错,只剩下两串了,说明那里人流量还是蛮大的。“

阿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大,说实话,糖葫芦大多是我自己吃的,站在那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一串接一串地吃起来了,哦,我也给福根吃了几串。“

凌云鹏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你啊,这样子可不行,你这哪像是个做生意的呢?早知你这么馋,就不该让你扮作卖糖葫芦的,应该让你去卖辣椒,辣死你。“

阿辉听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好了,快去休息吧,我再给你准备一些糖葫芦去,不过你可不能再这么吃了。“

”我保证不偷吃了。“阿辉朝凌云鹏吐了吐舌头。

凌云鹏让秦守义去附近的菜市场,去找那个专做糖葫芦的老头,从他手里再买了一草靶糖葫芦。

随后,凌云鹏把傅星瀚叫到跟前,把今天阿辉打听到的情况跟他通了个气,随后交代他明天的任务。

傅星瀚笑着点点头:”放心吧,老大,小菜一碟,明天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天一早,阿辉还像昨天一样,肩上扛着插着糖葫芦的草靶,来到了昨天的蹲点位置,吆喝起来:“卖糖葫芦啰,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八点多,那辆黄包车又从阿辉眼前经过,车上坐的还是何晓光和吉野两人。

黄包车夫将两人送到北四川路尽头处的机关大楼之后,便折返回来,刚到江湾路的拐角处,也就是阿辉的对面,就听得有人喊:“黄包车。”

阿辉一听,觉得声音好熟,连忙抬起眼皮看了看,原来是傅星瀚,他正挥手叫车,傅星瀚见阿辉望着他,便朝他眨了眨眼。

车夫停下车,看见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正站在路旁,连忙殷勤地问道:“先生,你要去哪里?”

“美琪大戏院。”

“好嘞,先生请上车。”车夫将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掸了掸车座,躬身请傅星瀚上车。

傅星瀚上了黄包车,车夫便轻快地向前跑去。

到了美琪大戏院之后,傅星瀚下了车,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枚大洋,塞到车夫的手上。

“哦,先生,我找不出零钱。”车夫见是一块大洋,很是为难。

“哦,是这样的,小兄弟,我呢,觉得你的车拉得又快又稳,所以有个打算,想要请你每天拉我上下班。”

车夫一听,心头一喜,这年头能找到一个长租客,对于车夫来说很是难得,因为拉长租客收入稳定,而且时间固定,少拉空车。他今年可真的是鸿运高照,刚接到一个长租客,现在又碰到了一个。

“哦,先生,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请问你住哪儿?去哪儿上班?”

“我家就住在天主堂街那儿,公司在其美路上。”傅星瀚把事先想好的这两个地名报给了车夫,其美路就在日租界内,距离特高课上海总部并不远,而天主堂路则相对较远一些。

车夫一想,其美路离施高塔路并不太远,他送完了这位先生之后,再去接何先生和那个日本人,要是时间上能衔接得上的话,倒是一举两得,便想要知道傅星瀚的上下班时间会不会与现在的何先生上下班时间冲突,便继续问道:“那先生什么时候上下班呢?”

“我上午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左右下班。”

车夫一听,便摇了摇头:“先生,这恐怕不行,我现在已经接了一个长租客,他上下班的时间跟你的冲突。”

“哦?你这个时间已经有活了?”

“是啊,这活刚接了两个礼拜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啊!”车夫向傅星瀚致歉。

“哎,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你看看这线路能不能重新安排一下?”

“不可能的,我现在拉的那位何先生是住在施高塔路,去往北四川路,你住在天主堂街,要去其美路,其美路虽然离北四川路不远,但天主堂街与施高塔路是反方向,而且你们两家的时间相冲突,这生意我是想接也接不了啊!”

“你是说施高塔路?让我想想,我好像有个朋友就住那儿附近,这样吧,你先拉我去那个施高塔路你现在东家的住址,我看看这周边有没有我认识的朋友,如果方便的话,我就借住在我朋友家里,这样你就顺路了,时间嘛,我想办法错开十几分钟。”

车夫没想到这位先生为了能坐他的车,居然肯换住所,肯错开上下班时间,心里很是感动:“那好,我现在就先拉你去那儿看一看。”

</br>

</br>

494. 吉屋招租

傅星瀚点点头,随后上了黄包车,车夫脚步轻快地拉着傅星瀚来到了施高塔路81弄附近停了下来。

“我现在拉的这位先生就是住在这最里面的一栋小楼里。”车夫指了指最里面的一栋小楼。

傅星瀚抬头望了望,这儿是日租界,所以房子都是日式风格,这幢小楼地处弄堂的尽头,是一幢独立的日式两层小楼,上下加一块儿大概五六间房间的样子,门牌号上写着38号。

傅星瀚用眼睛扫了扫周围,然后面带愧意地对车夫说道:“哦,你说的施高塔路原来是这地方啊,哎呀,我搞错了,我还以为是熙华德路,我的朋友是住在熙华德路附近的,瞧我,我把这两条马路搞混了,这么看来,我坐不了你的黄包车了。”

车夫笑笑:“没事,先生,上海的马路路名是很搞的,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有机会说不定我们还会碰着的。”

“是啊,是啊,上海说大也不大,总会有机会碰面的。”傅星瀚打着哈哈。

“那先生,我再拉你回美琪大戏院吧?”

“不用了,你去做其他人生意吧,我随便走走。”

“那这车钱,先生,我没零钱,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那儿的烟纸店换一下。”车夫说着,想要去兑换零钱。

“不用了,小兄弟,这钱你拿着吧,等下次我有机会坐你的车时,就不付你车钱了。”傅星瀚慷慨地说道。

车夫手里拿着这一块大洋,很是感激,连连向傅星瀚道谢:“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祝你一生平安,先生。”

听到车夫的祝福,傅星瀚心里一阵颤动,这些年来,他听到的诅咒远胜于祝福,现在听到这一声祝福,竟然让傅星瀚有种想哭的感觉。

等车夫走后,傅星瀚便又回到了博仁诊所,将情况向凌云鹏反馈。

“戏痴,你看清了吗?是施高塔路81弄38号的一栋二层小楼吗?”

“车夫指给我看的,应该没错的,就是不知道何晓光住在哪一间房间里。要不,我下午再去一次,确认一下他的房间?”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将何晓光的照片给傅星瀚看了看:“嗯,看清楚了,就是这人,虽然我们只负责前期工作,但这件事情还是要做得越细致越好,你最好能画一张草图给我。”

“要求真高。”傅星瀚往床上一躺,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嘟哝着:“老大,其实我知道你挺同情何晓光的,那又何必搞得这么一清二楚?我倒希望给何晓光留一条活路呢!”

“我是怕把齐恒给搭进去了,齐恒如果去执行刺杀任务,不摸清敌情,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戏痴,你不要把这事想简单了。”凌云鹏面色冷峻地回应傅星瀚。

傅星瀚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也就不作声了,从感情上来说,他虽然同情何晓光,但更不希望齐恒出事:“好吧,老大,我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再去一次,把情况摸清楚了告诉你。”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傅星瀚来到施高塔路附近转悠,忽然发现附近电线杆上贴着好几张吉屋招租的告示,其中就有81弄内的房子,于是傅星瀚装成租客,来到施高塔路81弄35号,这户人家在38号的斜对面。

傅星瀚敲了敲35号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日本和服,踩着木屐的日本老太太。

傅星瀚便用日语向老太太问好:“请问你是森田由美女士吗?”

老太太点点头:“正是,请问您是……”

“我叫伊藤浩树,我看见电线杆上的吉屋招租告示,特意过来看一看,给您添麻烦了。”傅星瀚用流利的日语回答老太太,然后恭敬地向老太太鞠了一躬。

“哦,伊藤先生,原来您是来看房子的,请您进来吧。”老太太弓着身子,请傅星瀚进屋看房。

傅星瀚脱掉皮鞋,走进了屋内:“请问,您是出租整栋楼房呢,还是出租其中一间呢?”

“其实我是想要卖掉这栋房子的,但现在房子很难卖,所以就改成出租了。”

傅星瀚望了望整个房子,觉得房子结构,质量,装潢都很不错,便问道:“这么好的房子,森田夫人为什么要卖了呢?”

这话似乎戳中了老太太的痛处,老太太眼角里流出两滴浑浊的泪水:“这房子是我儿子的,他跟随他的父亲来华参战,两个月前在华北战场上战死了,而我的丈夫早在昭和八年就战死在东北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这儿,自从我儿子死了之后,我天天待在这儿看着我儿子的照片,整天伤心流泪,所以我想卖掉这栋房子,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国去,可是现在许多有钱的上海人都离开上海去香港,美国了,上海滩有许多空房子,价钱也很低,我这房子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手,所以我想把这里一部分的房子租出去,贴补点家用,也可以找几个人跟我聊聊天,这样我就不会一直想着我儿子了,整天坐在这儿发呆,落泪,再这样下去,我怕我都要疯了。”

傅星瀚听了老太太的一番话,很是同情这位丧夫又丧子的老人,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老太太,只能向她鞠了一躬:“请您节哀,保重身体。”

“多谢!伊藤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你还没看房子呢,就听我这个老太婆在这儿唠叨。请您上楼看吧,我这儿的房间,楼上楼下,你看上哪一间都行。”

“多谢森田夫人,那我先上楼看看。您腿脚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上楼来了,我自己看看就行。”傅星瀚发现森田夫人走起路来有些跛脚,便请她留步,当然自己一人在楼上进行观察38号内的动静更方便些。

森田夫人感激地点点头:“那好,您一个人上去,随便看吧。”

傅星瀚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二楼有三间房间,都铺着榻榻米,傅星瀚来到靠东边的一间,这里距离38号最近,肉眼就能看清楚那里的大致情况,傅星瀚走到窗边,朝38号那儿望了望,看见楼上中间一间房间里有两个日本人正在屋内喝酒,底楼靠南面的一间房间里,两位日本人在下围棋。傅星瀚并没有看见何晓光,他不禁有些纳闷,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何晓光和吉野应该已经下班了。

正在这时,楼下弄堂里走进来两个人,傅星瀚低头一看,果然是何晓光,身边还有一个穿西服的男子,傅星瀚判断这人应该是吉野,他跟何晓光形影不离,想必对何晓光既是贴身保护,也是监视。

何晓光和吉野二人走进38号,随即上了二楼,然后吉野先去位于最南面的一间浴室洗了个澡,接着去了中间的房间里,跟两个日本人一起喝酒吃饭,接着何晓光再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后,何晓光也走进中间的房间内,何晓光没喝酒,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走进旁边的靠北面的房间里去了,他无精打采地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旁边还有一张单人床,傅星瀚判断那张床应该是吉野的。

果然,吉野喝完酒,吃完饭之后,也进了北面的那间屋子里,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了,何晓光见吉野进屋来了,便背对着吉野,佝偻着身子,闭着眼似睡非睡,而吉野则半躺在床上,拿起一本画报,滋滋有味地翻看着。

傅星瀚心里有数了,便走下楼梯,森田夫人见傅星瀚在楼上待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纳闷:“伊藤先生,你觉得还满意吗?”

“森田夫人,这房子不错,不过我是替朋友来看房的,我会把今天看房的情况告诉他,等他有空的时候亲自来看一下,让他自己定夺吧!”

森田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哦,原来你是替朋友来看房的,好的,希望你的朋友也能看上这儿。”

傅星瀚笑着与森田夫人告别,然后叫了辆黄包车,返回了博仁诊所。

</br>

</br>

495. 遇到难题

一回到博仁诊所,傅星瀚就向凌云鹏汇报情况,他拿出纸笔,将他观察到的情况画了一张草图,一一向凌云鹏说明。

“老大,从35号的二楼东边的那间屋子朝38号方向看,只要不拉上窗帘,屋内的情况基本上一览无遗,何晓光就住在二楼北边的那间房间里,但这个吉野几乎与何晓光形影不离,如果要想刺杀何晓光的话,我觉得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租下那位森田夫人楼上东边的屋子,然后用装上消音器的手枪进行射杀,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我跟森田夫人说了,我是替朋友来看房子的,等我朋友有时间的话,让他亲自来看房,所以下次齐恒去老太太那儿租房,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

凌云鹏听后,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嗯,戏痴,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想得很周到。好了,等齐恒回来之后,我就把这事向他交代清楚。”

凌云鹏最近几日一直在思考如何将隆昌五金厂的那些枪械弹药转运出一部分交给地下党组织,这件事只能由他自己一人想辙,没人可商量,所以打探何晓光的住址和作息时间一事便交给傅星瀚和阿辉他们执行去了。但是这转运一事谈何容易,要在日本人和赵锦文的人双方的眼皮子底下将军火物资偷运出来,既要躲过日本人,又要避开军统的人,简直是难如登天。凌云鹏苦思冥想了好几天,还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而此时,赵锦文也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从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隆昌五金厂的那些军火尽快运送到重庆去,虽然齐恒和他的行动队先前已经将十余车的紧俏物资运抵重庆,但这次运送的是枪支弹药,难度可想而知,这要是出了纰漏,那可真是大麻烦。

战乱时期,各路神仙都想要趁此机会大发国难财,古今中外无一例外,日本军部的那些战争狂人也是如此,那些位高权重者无不挖空心思,钻尽空子,通过各种渠道走私那些紧俏物资,这种现象并非个别,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那些将军和大佬都是手握重兵,权倾一时的特殊阶层,因而上面对那些将军和大佬的这些走私行为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锦文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因而当初铤而走险,将那份板垣将军的假冒信函交给董文浩,使之成为行动队的护身符,在运送物资的路途中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日本人一听说这些货物是板垣将军的,都不敢拦截检查,一路绿灯放行,所以齐恒的这几次运送都很顺利。

但军火毕竟不同于那些民生物资,军部明令禁止倒买倒卖军火物资,从中牟利,一旦被查明,无论官阶多大,都要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所以大部分军中大佬对此禁令还是有所忌惮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地走私军火。

所以赵锦文也担心,万一这些装载着大量军火的卡车在过关卡时,被哪个不长眼的哨兵发现车内有大量的军火而进行扣押,拦截,并上报军部,那这批军火就会很快被发现是来源于佐佐木货仓和鸠山货仓的物资,那么因地震而引发爆炸这一个对赵锦文而言简直是堪称完美的结案定论也就不攻自破,日本人肯定会全市戒严,搜查被盗走的枪支弹药,隆昌五金厂这个军火中转站也可能因此而暴露,这样一来,整个军统上海站将处于岌岌可危之境地。

因此赵锦文不敢冒这个险,不能像以往一样,通过陆路,用卡车运送这些军火物资。相对于陆路交通而言,水路交通方面的检查则要松散许多,而且船只比卡车易于藏匿那些物资,于是赵锦文想要通过水路将这些军火物资运走,如果要走水路的话,最好是用大型船只进行装运,这样可以一次性多装载一些军火,可上海站只有几艘小木船,装载量又太小,走短途还凑合,走长途可就力不从心了。

为此赵锦文好几天茶饭不思,苦思冥想,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个稳妥可行的办法。

第二天,凌云鹏打电话给赵锦文,通知他何晓光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赵锦文听后,便将齐恒叫来。

“齐恒,运送军火一事先暂缓进行,凌云鹏那里已经帮你把何晓光的住址和作息时间都搞清楚了,你先去执行家法吧。这事由你亲自执行,何晓光曾是你行动队的人,出了这种丑事,你一定要干净利落地解决好,不要给其他部门抓住把柄,这事我一直替你隐瞒着,所以局座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何晓光的事情,一旦让上面知道何晓光的事情,恐怕局座对你们行动队的信任度会大大降低。”

“我明白。”齐恒点点头,尽管他并不希望置何晓光于死地,但军统的家法他是很清楚的。

“齐恒,你现在就去博仁诊所,云鹏会把情况向你交代清楚的。”

“好,我这就去。”

齐恒来到了博仁诊所,杨景诚正在看诊,见齐恒一个人来了,估计是来找凌云鹏的,于是便用眼神告诉他,凌云鹏他们都在楼上,齐恒会意,便匆匆上了楼。

阿辉,傅星瀚和秦守义几个见齐恒来了,很是高兴,这几周他们与齐恒和他的行动队队员们相处融洽,彼此投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果没有齐恒和他的队员们相助,鼹鼠行动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实施。

“齐队长,你来啦,我们老大正在里面等你呢!”阿辉殷勤地将齐恒带进1号病房:“老大,齐队长来了。”

凌云鹏见齐恒来了,连忙放下报纸,起身迎接,与齐恒紧紧拥抱:“老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云鹏,分手之后挺想你们几位的。”齐恒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经过这次鼹鼠行动的合作之后,凌云鹏和齐恒这两位惺惺相惜的战友彼此的称呼也更亲密了,不再称呼彼此齐队长,凌队长,而是换成了老齐和云鹏,其实齐恒和凌云鹏年龄上相差无几,只是齐恒看上去面相显老,不过,齐恒挺喜欢凌云鹏这么称呼他,这样更显得彼此关系热络,感情深厚。

“老齐啊,你运送军火的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凌云鹏以为齐恒刚从重庆回来。

“哪有这么快,站长说运送军火的任务暂缓,让我先去执行家法。”齐恒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遇到什么阻碍了?”

”是啊,原先我们运送那些紧俏物资去重庆,走的是陆路,站长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份板垣征四郎的信函,当然是假冒的,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很是顺利,刚开始时还开箱检查,发现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市面上的紧俏物资,有些惊讶,不过当我把那份假冒的信函递给哨兵时,他们就不再多问,直接放行。后来几次都熟悉了,所以也就不查了,直接让我们通过了。但这次运送军火,站长却不敢铤而走险,故伎重演,他怕万一被沿途的哨兵发现箱子里运送的是军火,可能会遇到大麻烦。毕竟军火是日本军部的禁运物资,就算是板垣,也没这个胆子明目张胆地走私军火。所以站长准备另外想辙,想走水路运送,但目前找不到合适的渠道和船只。“

齐恒将运送军火的具体问题告诉了凌云鹏,在他看来,凌云鹏点子多,说不定能解站长的燃眉之急。

496. 通报情况

通报情况

”老师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他这人一向谨慎,走陆路遇到的关卡多,陌生的面孔也多,万一被哨兵发现车上装的都是枪械弹药的话,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日本人肯定会追根溯源,顺藤摸瓜进行严密调查,之后会发生什么严重的情况,谁都难以预料,保不齐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上海站都有可能面临倾覆的危险。“凌云鹏也意识到这次运送军火决非易事。

”运送军火这事暂时搁浅也好,这样我就能腾出手来处理何晓光的事情了。“齐恒苦笑了一下。

”那好,我把这几天阿辉和戏痴了解到的情况向你通报一下。“凌云鹏说完,从抽屉里拿出傅星瀚画的那张草图,然后跟齐恒讲解起来:”戏痴现在已经查明,何晓光就住在施高塔路81弄38号的这栋两层的日式小楼里。“

”施高塔路81弄38号?“齐恒重复了一遍。

”对,35号里住着一位日籍老太太,叫森田由美,是位独居老人,这个老太太想要出租房子,戏痴就是借看房的名义进屋对何晓光进行了观察,具体情况,要不我让他跟你说吧。“凌云鹏说完,把傅星瀚叫到了屋内:”戏痴,你给老齐说一下你在森田夫人家看到的具体情况吧。“

傅星瀚点点头,随后指着草图给齐恒进行详细说明:”齐队长,这是我粗略画的38号屋内的草图,这栋二层日式小楼位于施高塔路81弄的尽头,而35号正好在它的斜对面,从森田夫人二楼东面的房间朝38号看,角度还是不错的,何晓光就住在二楼北面的房间里,但有个叫吉野的家伙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吉野也住在北面的房间里,中间那间房间应该是餐厅,南面的一间还住着两个日本人,浴室卫生间就在南面房间的旁边,也就是最靠南面的地方。楼下也住着两个日本人,我算了算,大概一共有五个日本人跟何晓光住在这栋小楼里,他们应该都是特高课的人。“

”嗯,我清楚了,你这张图画得挺不错的,一目了然,我看可以从屋顶下去,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从屋顶翻入北面的房间,随后干掉何晓光和吉野二人。“齐恒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凌云鹏和傅星瀚。

傅星瀚听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从屋顶翻入房间,这动静太大,说不定会让那些日本人发现的,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从森田夫人的二楼东面房间直接瞄准38号北面的房间里的人,只要不拉窗帘,里面的情况还是清晰可见的,你只要有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就能解决问题,而且还可以从容地全身而退。“

齐恒听了傅星瀚的建议之后,赞许地点了点头:”戏痴的这个点子不错,不过我怎么进入35号呢?“

”这我已经给你铺好路了,我跟森田夫人说了,我是替朋友来看房子的,等我朋友有空,让他自己亲自来这儿看房子,这样你就能以租客的身份进入森田夫人家了。“

齐恒朝傅星瀚翘了翘大拇指:”戏痴,你真行,帮我把后路都铺好了。“

”哦,对了,何晓光的作息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左右去特高课机关大楼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大概六点二十左右回到38号,来回都是坐黄包车,而且是专人接送,吉野跟何晓光同坐一辆黄包车,而机关大楼距离何晓光的住处也不太远,如果路上动手的话,特高课很快就会有所反应,撤离时会有难度,我觉得还是晚上在何晓光的住所动手最合适。“凌云鹏向齐恒介绍了何晓光的作息时间并且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我也觉得晚上最合适。“齐恒也同意凌云鹏的意见。

”老齐,那你打算带几个队员前去协助你?“

”我打算一个人去。“齐恒边说,边将草图折叠一下,塞进口袋里,。

“你一个人去?连个接应的队员也不带吗?”凌云鹏疑惑地望着齐恒。

齐恒之所以不带其他队员一起去执行这次锄奸任务,是带有一丝私心的,他和何晓光曾经是情同手足的生死兄弟,那次为了掩护高子睿夫妇转移,他与高子睿换了衣服,随后假扮成高子睿,和何晓光还有刘大明一起调虎离山,将鬼子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仨身上,后来他们与鬼子发生了激战,刘大明头部中弹,牺牲当场,而他自己腹部受伤,是何晓光冒死将鬼子的火力全都吸引到自己一人身上,他才有机会逃脱,躲进了安全屋。所以齐恒一直念着何晓光的救命之恩,他不愿相信何晓光会出卖行动队,但是事实胜于雄辩,董文浩回据点的时候,确实差点中了特高课的埋伏,要不是凌云鹏和他的别动队出手相助,这支行动队早就全军覆没了。

军统对待叛徒一向决不手软,赵锦文早就向他下达了锄奸的指令,只因为当时他有伤在身,后来整个行动队又参与了鼹鼠行动,所以锄奸一事就一拖再拖,现在他伤也好了,鼹鼠行动也顺利结束了,所以锄奸一事又提到日程上来了,齐恒知道他躲不了这一关。

但从感情上来说,齐恒实在不忍心向何晓光开枪,但军令如山,他不得不执行家法,而他只想在杀何晓光之前再见他一面,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能替他去完成的,也算是对得起这位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生死兄弟。因此齐恒决定只身前往执行锄奸任务,虽然这样做会很危险,有可能敌众我寡,难以全身而退,甚至有可能锄奸不成被反杀,但齐恒还是执意这么做,他不愿让别人知晓他对一个叛徒还有怜悯之心,哪怕是壮烈殉国他也认了,算是还了何晓光的救命之恩。

”我觉得这个任务难度并不大,我一个人就能应付,人手多了反而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而且你不是说这儿离特高课机关大楼不远,如果万一失手的话,特高课把这里一包围,人多倒反而容易暴露,不容易逃脱。“齐恒强调人多反而会误事,孤身一人倒是更方便。

但凌云鹏却向齐恒投来质疑的目光,在凌云鹏看来,这种锄奸任务必须要有其他队员相互配合才更有把握,正因为这儿靠近特高课总部,所以一定要有人接应才更安全,更有保障。

齐恒见凌云鹏的目光中含有一丝质疑之色,连忙将话题扯开:”何晓光曾经跟我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但他背叛了组织,背叛了行动队,使我们整个行动队差点被全歼,军法难容,所以我只能遵照上面的指示,对他执行家法,这次站长念及他以前的功劳,已经对他网开一面了,没有追究他的家人,算是对他法外施恩了,唉,这个何晓光啊,我曾经是那么地器重他,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曾经的兄弟,那就由我亲手送他上路吧!“

齐恒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可以看出来,齐恒的内心也是相当矛盾和纠结的。

”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动手,叫上戏痴,由他介绍你认识森田夫人比较顺理成章。“

”好,我打算明天晚上八点去,要不明天晚上七点,我们在外白渡桥那儿碰头,随后一起去施高塔路。“齐恒建议道。

齐恒不好意思拒绝凌云鹏的好意,何况有戏痴向森田夫人介绍,更合情合理一些,届时只要他同意租下二楼东面的房间,戏痴就可以离开了,接下来他就可以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了。

”没问题,明天七点在外白渡桥那儿,不见不散。“傅星瀚一口答应。

”那好,我先回去准备准备。“齐恒说完,淡淡一笑,随后跟凌云鹏,傅星瀚等人告别。

497. 一切就绪

第二天晚上七点,西装革履的傅星瀚准时出现在外白渡桥上,他看见齐恒已经站在桥上了,齐恒今天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头戴礼帽,手里拿着一只小皮箱,看见傅星瀚来了,便朝他招了招手。

“黄包车。”傅星瀚叫了一辆黄包车,随后和齐恒一起上车,对车夫说了一句:“施高塔路81弄。”

“好嘞。”车夫抬起车杆,拉着二人朝施高塔路方向而去。

到了施高塔路81弄前,傅星瀚付了车钱之后,便与齐恒一起走到35号门前。

傅星瀚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森田夫人的应答声:“来了。”

随后又传来了一阵细碎的木屐声。

森田夫人打开房门,见是傅星瀚,旁边站着一位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便笑着用日语问道:“伊藤君,这位是不是你的那位想要租房的朋友?”

傅星瀚用日语回答道:“是的,森田夫人,这位是我的中国朋友,他听我说了这房子的情况之后,今天一下火车就约我一起来看房子了。”

齐恒略懂一点日语,但跟傅星瀚那一口流利纯正的日语比起来,差得远呢,他大概听懂了傅星瀚的话,随后向森田夫人鞠了一躬,用日语说道:“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您太客气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森田夫人躬身致意,随后问道。

“我姓许。”

“哦,许先生,请进,伊藤君,快请进来吧!”森田夫人热情地招呼着。

齐恒和傅星瀚走进35号,穿过院子来到底楼,齐恒朝四周望了望,频频点头:“嗯,这里不错,挺干净的,只是白天光线会不会有些暗?”

“哦,许先生,楼下光线稍稍暗点,但楼上光线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白天的话,那里光线还是很充足的,我腿脚有些不便,所以我就住在楼下的房间,楼上还有三间房间,许先生可以上楼去看看,您想住哪间都行,到时我可以将寝具给你。”森田夫人在上海生活了七八年了,所以能听懂大部分汉语,也能说些简单的汉语。

“好的,麻烦您了。”齐恒说完,便往楼上走去。

傅星瀚也随齐恒一起上了楼,他们径直走向东面的房间,傅星瀚将窗帘拉上,只露出边上的一角,随后轻声向齐恒介绍:“齐队长,你看见了吗,北面房间里有两个人,那个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的就是何晓光,而那个半躺着的,手里拿着画报的就是吉野。”

其实,在傅星瀚介绍那两人之前,齐恒就已经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现在才八点不到,何晓光就已经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了,以前在行动队时,何晓光可是有名的夜猫子,而且还是话痨,总是找其他队员们聊天,侃大山,精神头十足,而现在,显然改变了不少。

“好的,戏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下面的事就由我来完成吧!”

“不需要我帮忙吗?”

齐恒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的,这是我们行动队的内部事务。”

傅星瀚听后点点头:“好吧。”

“走吧,我们先下去,让森田太太吃个定心丸。”齐恒说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同傅星瀚一起下了楼。

“森田太太,我对你楼上的房间很满意,我想租下东面的那间房间。”齐恒面带微笑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今晚就住在这儿了。”

森田太太喜出望外:“太好了,许先生,我这就给您准备寝具去。”

“那麻烦您了,森田太太,这是这个月的租金,请您收下。”齐恒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叠美元,递给森田太太。

“谢谢许先生,您真是个爽快人。“森田太太接过钱,向齐恒躬了躬身子,然后去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齐恒:“哦,对了,这是房门钥匙,请您收好。”

“那森田太太,我就先走了,我朋友就拜托您多照顾了。”傅星瀚用日语向森田太太告别。

“您放心吧,伊藤君,多谢您!”

“不客气!”傅星瀚向森田夫人鞠了个躬,随后跟齐恒示意了一下,便走出了35号。

森田太太将寝具拿了出来,齐恒马上接了过去:“森田太太,我自己拿上去吧,您腿脚不方便,就不用上来了,今天晚了,我就先上去休息了,明天我还要去公司,这几天可能还要出差,所以这些日子不一定回来住。”

齐恒为自己今后自己的失踪寻找借口。

“哦,没想到许先生公司业务这么忙,没事的,我知道了。”

齐恒拿着寝具上楼去了,随后走进东面的房间,转身将房门反锁上,他从小皮箱里拿出了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然后装上消音器。

齐恒又从小皮箱里拿出一架望远镜,掀开窗帘,望着斜对面的38号二楼北面的房间里的动静。

齐恒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八点半左右了,斜对面的那间房间里,何晓光还是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而旁边的那张床上,吉野正在看一本明星画报,看着看着,打着哈欠,睡意正浓。

齐恒将柯尔特左轮手枪瞄准斜对面的两个人,从这个角度进行射杀,完全在射杀范围之内,齐恒比试了一下,然后将手枪放下。他并不打算这么无声无息地就置何晓光于死地,自从他那次受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何晓光,没想到这次再见之时,却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所以齐恒想在行刑之前与何晓光再见上一面,再说几句,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齐恒又望了望周边的建筑,38号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靠南面的那间房间已经熄了灯,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了,而旁边的那间最南面的屋子有一扇小窗还开着,那里应该是卫生间。齐恒决定在卫生间里与何晓光见上一面,因为他对何晓光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何晓光曾经受过一次伤,子弹打在他的膀胱附近,造成了何晓光尿频的毛病,以前在行动队的时候,何晓光一晚上总要起夜两到三次。所以齐恒觉得卫生间是两人见面的合适场所。

而在这栋独立的二层小楼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齐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从这里进入卫生间。

等到月明星稀的夜半之时,齐恒悄悄地爬出窗户,随后顺着小楼旁边的水管爬了下去,跑到38号旁边的那棵梧桐树旁,蹭蹭蹭地爬了上去,趴在靠近卫生间的树杈上,茂密的梧桐叶正好起到了遮掩的效果,齐恒躲在树上,密切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齐恒看见北面的窗口亮起了灯光,何晓光从床上爬了起来,齐恒猜测何晓光是来上厕所了,因此迅速地从梧桐树上支起身子,一跃而起,拉住卫生间窗户的窗沿,翻身入内,躲在卫生间房门的后面。

何晓光精神萎靡地推开卫生间的门,打开灯,朝马桶走去,自打他被俘之后他的睡眠就一直很糟糕,先前是因为满身的刑伤让他痛得难以入眠,伤好了之后,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他像是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整天跟着日本人屁股后面游荡,他觉得自己剩余的生命今后就在这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中消耗殆尽。

498. 引颈就戮

齐恒等何晓光进来了之后,便立即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从何晓光的身后闪了出来,一手勒住他的咽喉,一手捂住他的嘴,以防何晓光出声。

何晓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着了,本能地想要摆脱齐恒勒住他咽喉的左手,当他碰到齐恒手腕的时候,心头一惊,定睛一看,何晓光忽然发现那只勒住他咽喉的手腕上有道伤疤,这道伤疤的长短和形状跟齐恒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当年齐恒为了救何晓光,被日本人的刺刀刺中手腕,这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为此何晓光十分感激齐恒,从那时起,两人便成了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如今再次见到这道伤疤,让何晓光心头一热,他断定站在他身后的人肯定是齐恒,但是这次齐恒来,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杀他的。不过此时,何晓光倒反而内心很平静,他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只是他并不知道是齐恒亲自来送他上路。

何晓光停止了挣扎,听凭齐恒对他的处置。齐恒见何晓光不再反抗了,便将手松开了。何晓光慢慢地转过身子,面对着齐恒。

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齐恒恼恨地给了何晓光一记反手耳光,压低嗓音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晓光无语,眼里却闪着泪光,有羞愧,有委屈,有绝望,他一把将自己的衬衣扯开,露出身上因各种刑伤而落下的伤痕,喃喃说道:“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是我没有在被俘前第一时间咬破衣领,就差那么几秒,我就可以杀身成仁了,那我就不用受那些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我就能成为英雄,光宗耀祖,可就差那么几秒,我如今成了罪人,我的家人也要被我牵连。”

望着何晓光满身由鞭刑,烙刑,电刑所造成的累累伤痕,齐恒也动容了,他知道何晓光当初所遭的罪让他痛不欲生,没有经历过种种酷刑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剜心裂胆,筋断骨折的痛苦,何晓光若是软骨头,身上的伤痕就不至于那么层层叠叠,那么触目惊心,他一定是熬到了崩溃的边缘,实在是扛不住了,才最终屈服了,三木之下,有几人能做到真正的坚贞不屈?试问自己,若是面对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是不是能做到坚不吐实,金石不渝?

“队长,你动手吧,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的耻辱,能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的荣幸,你让我和我的家人到九泉之下团聚吧,也算是成全我了,我现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还要背负骂名,遗臭万年。”何晓光说着,悔恨不已,泪流满面。

齐恒也禁不住泪光闪烁:“晓光,你放心,站长决定放过你的家人,不搞连坐。你死后,站里还是会发给他们抚恤金的。”

何晓光一听,忽然双肩抖动,掩面而泣:“谢谢,谢谢站长网开一面,队长,你给我带句话给站长,就说我何晓光来世做牛做马再报他不杀我家人之恩。”

“晓光,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未了的心愿,你告诉我,我去替你完成。”齐恒哽咽地说道。

何晓光淡然一笑:“恒哥,那就拜托你替我多杀几个鬼子吧!”

何晓光说完,闭上眼睛,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引颈就戮,齐恒举起左轮手枪,但手臂却不停地颤抖着,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吉野趿拉着拖鞋朝卫生间走来。

何晓光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之后,睁开眼睛,见齐恒还在犹豫不决,他怕齐恒暴露,急忙将齐恒往窗外推搡:“快,你快走。我欠你一条命,一定会还你的。”

齐恒匆忙跳出窗外,跳到梧桐树上。何晓光连忙拉了拉水箱上的绳子,马桶的冲水声掩盖了齐恒跳窗时发出的声响。

“何桑,你在里面吗?”吉野敲了敲卫生间的房门。

“我这就出来。”何晓光将泪水擦净,然后打开房门,看见吉野疑惑地盯视着自己,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吉野君?”

“我刚才好像听见卫生间里有说话声。”

“说话声?”何晓光冷笑了一声:“呵呵,该不会是你又做梦了吧,我在里面拉肚子,怎么可能有说话声?”

吉野朝卫生间里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睡眼惺忪地摸了摸脑袋:“难道真的是我睡糊涂了?”

“你每天晚上都说梦话,搞得我睡都睡不着。”何晓光抱怨了一声,然后走出了卫生间。

吉野耸了耸肩,随后走进卫生间去撒尿了。

齐恒从梧桐树上爬了下来,随后又原路返回,顺着35号的水管爬进了二楼东面的房间,他将消音器从左轮手枪上卸下,将手枪和消音器放回了小皮箱,然后躺在榻榻米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内心充满了矛盾,难以平复。

何晓光并非是那种卖主求荣或是苟且偷生的叛徒,他是在被酷刑折磨到了崩溃边缘而没能坚持住,最终供出了机密,出卖了战友同袍,沦落成了叛徒,事后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追悔莫及,愧疚难当,甚至想以死谢罪,当他得知站长赦免他的家人,而且依旧给予他们抚恤金时,齐恒能清晰地感受到何晓光那种发自内心的铭感五内,结草衔环的感激之情,他相信,若是现在让何晓光去当死士,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可是这次没能下得去手,该怎么向站长交代呢?难道说自己被日本人发现了,因而失手了?因此放弃了刺杀行动?可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下次赵锦文还是会命令他再次执行锄奸任务,他还得再次面对何晓光,他觉得自己还是会左右为难,不忍开枪。

齐恒觉得自己的脑子像团乱麻,在锄奸这件事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赵锦文,如何面对何晓光?不知道自己放何晓光一马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忽然,窗帘被掀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齐恒立刻本能地朝侧面一滚,同时从裤腿处拔出一把匕首,要朝黑影刺杀过来。

“别紧张,是我,凌云鹏。”黑暗中那个黑影轻轻地叫了一声。

“云鹏,你怎么来了?”齐恒打开床头的一盏台灯。

“我原本是想来接应你的,不过看你又返回住处了,就过来看看。老齐,情况如何?”

齐恒忽然警觉地望着凌云鹏:“是站长派你来监视我的吗?”

齐恒与何晓光之间那种的兄弟般的关系赵锦文是清楚的,所以齐恒怀疑赵锦文担心他下不去手,所以派凌云鹏在暗中监视他。

“你别误会,老师没有给我下达过监视你的命令,我来这儿也并非想要来监视你,昨天我问你带几个队员来执行任务,你说就你一人来,而且给出的理由又是那么牵强附会,所以我不放心,便打算过来接应你。”凌云鹏向齐恒坦陈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齐恒半信半疑地望着凌云鹏:“那你刚才躲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凌云鹏笑了笑:“你一心扑在锄奸的任务上,哪注意到我啊?我就藏在38号正对面的那棵梧桐树上面,我看见你从二楼的窗口爬出来,顺着水管滑下,然后爬上了38号旁的那棵梧桐树,进了二楼的卫生间,在那里待了五分钟,之后又从窗口跳到了梧桐树上,随后又原路返回了。”

齐恒的一举一动都在凌云鹏的监控之下。

“没想到我得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齐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取了何晓光的性命?”凌云鹏神情严峻地追问了一句。

499. 于心不忍

面对凌云鹏的发问,齐恒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没有,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凌云鹏一听,神情轻松了一些,舒了一口气:“我猜也是,你若是铁了心要杀何晓光,何必要亲身犯险,跑进那儿的卫生间去刺杀?戏痴提出的方案是最保险,最稳妥,也是最有效的锄奸方案。你是行动队队长,当然分得清这两个方案孰优孰劣,可你还是不顾一切地要与何晓光见上一面,还不是因为心中不忍?”

齐恒苦笑了一声:“云鹏,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可军统的家法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对叛徒心慈手软,或是姑息放任,肯定是逃不掉处罚的,我已经想过了,大不了我这个行动队长不干了,降职为普通队员,或者是被军统扫地出门,重新当一名平头老百姓,这也比我现在内心受煎熬要强。“

”扫地出门?这怎么可能,军统可不会让一个掌握了组织这么多机密的人离开组织的掌控。“

”那还能怎么样?难道把我也一起除了?”齐恒见凌云鹏的脸色严峻,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便叹了口气:“看来我这辈子生是军统的人,死是军统的鬼。要想脱离军统,只能等下辈子了。“

”你我都一样。“凌云鹏叹了口气,觉得齐恒说的没错,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宿命。

”可我无论如何下不了手,毕竟他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真不知站长是怎么想的,非要让我亲自执行锄奸任务?他明明知道我和何晓光之间的情义。云鹏,刚才我看见何晓光满身的刑伤伤痕了,可以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简直是不忍直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是何晓光,当我面对这些惨无人道的酷刑时,我能挺得住吗,熬得过来吗?我看也未必,何晓光对我说,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来得及服下氰化钾,没有在第一时间杀身成仁,就差几秒,他的人生就会改写,就能成为英雄,而不是叛徒,他的家人也不会受牵连,当我告诉他站长已经赦免了他的家人,他死后他的家人还会拿到站里发的抚恤金时,他痛哭流涕,让我带话给站长,说是他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站长不杀他家人之恩。我当时就绷不住了,握枪的手一直颤抖着,我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对我说,拜托我替他多杀几个鬼子。云鹏,何晓光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了解他,他绝不是软骨头,为了高官厚禄而卖主求荣,苟且偷生之辈,他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再给他一条生路呢?”

齐恒边说边流泪,声音哽咽,凌云鹏听后也很动容:“是啊,我也一直不主张杀了何晓光,曾经力劝老师,可老师这人,在原则问题上很难让步,尤其是牵涉到军统家法这条时,更是不敢触犯,他担心被局座知道后,会指责他治下不严,姑息养奸,他也担心其他人会效仿何晓光,所以一定要置何晓光于死地,他认为这样做就能杀一儆百了。”

“可这样做反而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他们出生入死,流血牺牲,最后却因为没能及时杀身成仁而当了叛徒,最终还要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而之前所获的战功全都一笔勾销,取而代之的是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让家人抬不起头来,甚至连累了家人,让他们也成为屈死之鬼。云鹏,你不觉得这么做对于那些一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舍生忘死的将士们来说,太残忍了吗?”

凌云鹏和齐恒的观点不谋而合:“老齐,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老师,把这事跟他说清楚,让他对何晓光法外施恩,其实这事的决定权就在老师手上,他至今没有将何晓光的事情上报上去,想要内部消化,家丑不可外扬嘛,所以何晓光的生死就是老师的一句话的事。况且我还有个想法。”

“云鹏,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何晓光可以成为我们打入日本特高课的一枚楔子,做我们的内应,这样我们就能掌握特高课的动向,及时做好防范和应对。”凌云鹏终于将自己这个由来已久的想法告诉了齐恒。

齐恒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不禁喜上眉梢:“云鹏,还是你有办法,这个主意真不错,我们正好利用何晓光身处特高课的有利条件,搞点情报,这个设想站长肯定会同意的,这样就能赦免何晓光的死罪了,让他戴罪立功,将功赎过。”

”其实先前何晓光的一些表现就让我觉得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曾经派阿辉两次去华德路55号,你们的安全屋,观察一下那儿是否还安全,我自己也亲自去过一次,勘察那里的安全性,照理何晓光是清楚行动队的这处隐蔽据点的,若是他彻底倒向日本人,这处据点也一定被特高课所掌控,但实际情况是,那儿根本就没人进去过,而且也没有被监视,这说明何晓光并没有向日本人供出这一秘密据点,所以我才决定把那儿当作是洪师傅他们的临时居所。

还有,引爆军火库之后,我跑去情报处的监听站,通知情报处的人赶紧转移,但还没来得及撤离,就碰到日本宪兵队和特高课的人进来封锁搜查,何晓光也在其中,情报处里很多人都认识何晓光,所以担心被他指认出来,但何晓光并没有任何反应,我当时就认为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而且他们的那根室外天线若隐若现,我估计何晓光当时肯定是发现了,但他不动声色,而且还给他们做掩护,不让日本人发现那根天线。所以凡此种种,我觉得何晓光是个靠得住的人,完全可以充当我们在特高课的卧底。“

齐恒听后频频点头:”云鹏,你说的这些太重要了,我们明天一定要说服站长,让他同意放何晓光一马,允许何晓光戴罪立功,充当我们的卧底,这样,我们今后的行动就更有胜算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一点我们一起去见老师。”凌云鹏站起身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好了,老齐,我该走了。“

凌云鹏说完,望了望窗外,发现外面一片寂静,便从窗口外的水管滑了下去,随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上午,凌云鹏给赵锦文去了电话,提出下午一点去福开森路见他,有事找他商量,赵锦文同意了。随后凌云鹏打电话给舒捷人力车行,通知齐恒下午一点去福开森路赵锦文的住所。

下午一点,凌云鹏和齐恒一起出现在赵锦文的办公室里。

赵锦文疑惑地望着他俩:“你们一起商量好了?”

“对,昨晚商量好了。”凌云鹏直言不讳,随后在赵锦文的对面坐下了。

“站长,我和凌队长找你商量点事。”齐恒面对赵锦文时,有些拘谨,毕恭毕敬地说道。

“坐下说吧。”赵锦文向齐恒示意了一下。

齐恒有些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

“对了,齐恒,何晓光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赵锦文望着齐恒,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500. 达成共识

“站长,我和凌队长就是为这件事来的。”齐恒沉默了片刻,然后鼓起勇气对赵锦文说道:“站长,我想求你放何晓光一条生路。”

赵锦文一听,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齐恒,你想抗命吗?”

齐恒见赵锦文发怒了,连忙“噌”地站了起来,向赵锦文恳求道:“站长,我,我实在是下不去手,要不是当初何晓光为了救我,把日本人的火力全都吸引到他自己身上,他就不会被日本宪兵紧紧追击,也就不会最终被俘了。”

“要不是何晓光贪生怕死,他完全可以在被俘之前杀身成仁的。既然被俘了,就要做好一死了之的心理准备,他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惜出卖那些与他同生共死的战友,若不是凌云鹏的别动队及时施计补救,及时通知董文浩,你的行动队早就全军覆没了,说不定还牵连整个上海站的同仁。”赵锦文一想起当初得知何晓光叛变的情况后,那种交织着锥心的痛和恼怒的恨的复杂情绪便立即涌上心头。

“站长,何晓光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看见他身上的刑伤了,这种剜心裂胆的痛苦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住的。”齐恒还是不停地给何晓光开脱。

“你见过何晓光了?”赵锦文眼睛一瞪,目光直逼齐恒。

齐恒不敢直视赵锦文的眼睛,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道:“昨晚我原本要去刺杀何晓光,但我想在他临死之前问问他的遗愿。”

“多此一举。”赵锦文冷冷地说道。

“他对我说,他的遗愿就是拜托我替他多杀几个鬼子。“齐恒不理赵锦文的绝情,含着热泪说道:”站长,其实何晓光对他的所作所为追悔不已,所以当他面对我时,明知我是来取他性命的,却不做任何反抗,甘心受死,他当时若存求生之念,只需叫嚷几声,我就难以脱身,可他怕我被日本人发现,把我推出窗外,最后还说了一句:他欠我一条命,一定奉还。”

赵锦文听罢,沉默不语了,看来何晓光确实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齐恒见赵锦文不做声了,便继续说道:“对了,何晓光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他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不杀他家人之恩。”

赵锦文一听此言,不禁仰天长叹一声,何晓光曾经是他器重的手下,他对何晓光寄予厚望,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何晓光叛变之后,这种曾经的厚望变成了一种刺痛,似乎何晓光的存在就是在嘲笑赵锦文识人不明,用人不察,昏庸无能,因而赵锦文对何晓光有一种非置他于死地不可的狠厉。

而此时,赵锦文也被何晓光的这几句话所感动,他把目光投向凌云鹏,喃喃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要谢就谢凌云鹏吧,是他一直力劝我放过何晓光的家人,当初因为何晓光的叛变,我只能放弃行动队的龙威汽修厂和华德路55号安全屋这两处秘密据点,但要重新设置新的据点需要大笔资金,而我这里经费有限,早已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而且这事我也不能向局座伸手要钱,否则何晓光叛变一事就人人皆知了。

当初是凌云鹏帮你们找到了舒捷人力车行这处相当不错的新落脚点,帮你的那些队员们重新设立了身份,并且把上级嘉奖他们的奖金全部拿了出来,出资买下了这个人力车行,以作为你们行动队的新据点,他以此为交换条件,让我放过何晓光的家人,虽然这违反了军统的家法,不过跟何晓光的家人比起来,我当然更在意你们的安全,所以才同意这交换条件,同意放过何晓光的家人。”

赵锦文将之所以放过何晓光家人的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齐恒。

齐恒这才清楚舒捷人力车行的来龙去脉,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以为是赵锦文给他们张罗了舒捷人力车行这个秘密据点,直到今天他才得知真相,原来这全是凌云鹏的主张。而且跟凌云鹏相处这么久,他从来没听凌云鹏说起过舒捷人力车行的情况,从不以行动队恩人自居,如今齐恒细细想来,才明白凌云鹏和他的别动队才是他们这支行动队的大恩人。

齐恒不禁向凌云鹏投来万分感激的目光,凌云鹏不仅挽救了他的行动队,而且还给他们安置了新的据点,让他们得以安顿下来,有了立足点,除此之外,还救下了何晓光的家人。

见齐恒向自己投来感激的目光,凌云鹏淡然一笑:“老齐,我一向反对连坐,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当事人有罪,但家人无罪,何况我觉得何晓光本人也罪不至死。”

“可家法就是家法,没有严明的家法,何来严明的组织?”赵锦文固执地说道。

“可这家法有不合理之处,老师,人命大如天,我们不能草菅人命,更何况是面对我们曾经同生共死的战友,我们要慎之又慎。”凌云鹏坚持己见。

“好了,你们今天来就是来为何晓光求情的,是吗?”赵锦文已经完全清楚了此次两人一同前来的目的,看似求情,却更像是逼宫,赵锦文有些不悦。

“求情是一方面,对于何晓光,我还有其他打算。”凌云鹏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他打算?你有什么其他打算?”赵锦文知道凌云鹏点子多,便身子前倾,轻声问道。

“我想让何晓光成为我们军统在特高课的卧底,一枚我们安插在日本情报机构的楔子。”凌云鹏将自己的底牌翻了出来。

赵锦文一听,眼睛一亮,思忖了片刻,轻声问道:“让何晓光当我们的卧底?你有把握吗?”

凌云鹏点点头:“从何晓光的一系列表现来看,我觉得他并非是心甘情愿当叛徒,如果我们对他加以重用,让他反正,我想何晓光一定会感激您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并让他成为一把军统的尖刀,直插日本情报部门的心脏,我认为他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对于我们而言,有了何晓光这枚棋子,我们能及时掌握特高课的动向,为我们及时作出反应提供条件。”

赵锦文听了凌云鹏的设想之后,暗暗点头:“云鹏,你这个想法不错,很有建设性,不过,云鹏,你认为日本人会信任何晓光吗?”

“从目前情况看,日本人对何晓光还是采取拉拢的策略,希望他能为特高课效力,所以让他参与到特高课的行动中去,如果想要让何晓光进一步得到加藤的信任,我们可以为何晓光提供一些资源,放点诱饵,让他在加藤面前表现得更积极一点,显得更有价值一些,这样加藤对何晓光一定会另眼相待。”

“放点诱饵?”赵锦文和齐恒异口同声地问道。

501. 掌控自如

凌云鹏微微一笑:“是啊,如果何晓光在加藤面前毫无建树,加藤也只不过把何晓光当成一个普通的变节分子而已,难堪重任,但如果加藤通过何晓光获取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让他尝到了甜头,那么何晓光的价值就会凸显出来,加藤对何晓光的信任度就会加大。“

”云鹏,你就说得直白一些,怎么才能让何晓光获取加藤更多的信任呢?我们可以投放什么诱饵呢?“齐恒是个急性子,心直口快,迫切地想要知道凌云鹏的主意,他知道凌云鹏这么说的话,一定是有了某些设想了。

凌云鹏眉毛扬了扬:”我觉得苏州河附近的那个情报处的监听站就是一个很好的诱饵。”

“你是说杜老板留给我们的那三栋别墅?”赵锦文连忙追问了一句,眉毛拧成了结。

凌云鹏望着赵锦文着急的模样,呵呵一笑:“是啊,就是那三栋别墅,老师,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反正那个监听站已经被放弃了,我们不妨废物利用,让何晓光带特高课的人去查获此处。”

“这可是杜老板送给我们军统站的一个大礼包啊,就这么给了日本人,是不是太可惜了?”赵锦文觉得凌云鹏出手太大方了,把这么大一笔家产献给日本人,这简直是在剜他的肉。

“老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该出手时就出手嘛。”凌云鹏劝慰赵锦文,他知道赵锦文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是个勤俭持家的当家人,让他把这三栋别墅送给日本人跟卖他自家的祖产没什么区别,心中那个疼啊无以言表。

赵锦文横了凌云鹏一眼:“崽卖爷田不心疼。”

“老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而且这次鼹鼠行动,我们上海站早已赚的盆满钵满,都可以买下十几个这样的大礼包了,是吧,老师?”凌云鹏嬉笑着打着哈哈。

一想到这次凌云鹏搞的鼹鼠行动给上海站带来的收益,赵锦文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了:“你小子还真是能挣会花。好吧,我就忍痛割爱吧,把这处监听站送给何晓光去做人情吧!”

“当然在献大礼包之前最好再安排一次苦肉计,这样才凸显何晓光打算死心塌地为日本人效忠的决心,这个大礼包才送得恰到好处,使得何晓光的这次出卖更加真实可信,才能让加藤对何晓光更加放心,更加信任。”凌云鹏深思熟虑地陈述自己的计谋。

”你的意思是再行刺一次何晓光?“齐恒问道。

”对,没有血的代价,加藤这个老狐狸是不太容易上当的。“

”那还是由我亲自动手吧,我的枪法准,别人动手我不放心,万一打残了可就糟了。“齐恒这次主动请缨。

”当然事先我们得跟何晓光谈一次,把我们的这个决定和计划告诉他。让他改弦易辙,成为我方安插在特高课的一枚棋子。“

”可是现在特高课的人对何晓光二十四小时贴身守卫,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机会跟他详谈呢?“齐恒又一脸愁容。

”谈话的地点我认为可以设在森田夫人的家里,那里离何晓光的住所近,只要我们把吉野等人和森田夫人放倒,何晓光就有机会摆脱监视,这次谈话就能如愿以偿地进行了。“

”嗯,我觉得可以。“赵锦文听了凌云鹏的主意之后,点了点头:”这样吧,这次谈话由我亲自出马,这也显示出我们对他的重视。而且这件事是站里的最高机密,仅限于我们三人和何晓光本人知道,事成之后再向局座报备。“

”好,那具体方案我和老齐商量,搞妥了之后,我们给您去电话,你来跟何晓光谈。“说着,凌云鹏站起身来,准备与赵锦文告别。

”好,我等你电话。“赵锦文起身,跟凌云鹏和齐恒握了握手:”今天你们算是没白来。“

”我替何晓光向您说声谢谢,谢谢站长不杀之恩。“齐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请你转告何晓光,希望他能用新的功勋洗刷曾经的耻辱。“

”我一定一字不漏地转告他。“齐恒笑着跟赵锦文告别:”站长,你放心,我了解何晓光,我敢用性命向你担保,他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回到博仁诊所之后,凌云鹏便与齐恒在1号病房内策划跟何晓光见面的事,将一些具体细节一一安排妥当之后,两人才去休息,为了方便联系,齐恒这段时间就住在了博仁诊所。

第二天上午八点不到,阿辉又扛着糖葫芦的草靶出现在北四川路和江湾路的交界处。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阿辉站在路边吆喝着。

“辉哥,这两天你的生意怎么样啊?”福根问道。

“福根,做生意嘛,总是有赚有赔,哪能稳赚不赔的呢,何况刚开始学做生意,付点学费很正常的。我大哥劝我别太心急,饭要一口口吃,钱要一点点赚嘛。”

“你大哥真开明。”福根觉得阿辉的心态好得出奇,每天吃掉的糖葫芦远比卖掉的多,而且一点也不感到沮丧,干着蚀本的买卖还整天乐呵呵的。

马路对面,秦守义正扮作一名挑粪工,从粪池里掏粪。

阿辉看见车夫拉着何晓光和吉野朝这边走来了,连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秦守义,秦守义忙把粪池的盖子盖上,然后挑着粪桶穿马路。

车夫见前面有个挑粪工,便想要绕道而过,但秦守义故意一个趔趄,朝黄包车上撞去,吓得吉野嗷嗷大叫起来。

车夫连忙将黄包车停下,检查状况,虽然粪桶没打翻,但里面的粪水飞溅出来,泼洒在黄包车的车内,将何晓光和吉野的皮鞋搞脏了。

吉野气得哇哇大叫起来,伸手就给了秦守义一个耳光:“八格,支那人,臭死了。”

秦守义连忙鞠躬,向何晓光,吉野和车夫道歉,然后拿出破毛巾想要给吉野和何晓光擦皮鞋,破毛巾被吉野一脚踢飞。

“何桑,我们去那里先把皮鞋擦一擦。”吉野指了指福根的擦鞋摊。

何晓光点点头,把车钱给车夫后,便朝马路对面的擦鞋摊走去。

秦守义连忙给车夫打招呼,车夫挥了挥手,拾起地上的破毛巾擦了擦黄包车,便转身走了。

秦守义挑着粪桶也离开了。

何晓光和吉野来到了福根的擦鞋摊,何晓光让吉野先擦,自己则站在一旁。

“先生,来一串糖葫芦吧。”阿辉从草靶上拔下一串糖葫芦,然后递给何晓光。

何晓光一手接过糖葫芦,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两枚铜板递给阿辉,这时,阿辉将手上的一个纸团塞进何晓光的手里,轻声说了一句:“齐队长让我交给你的。”

</br>

</br>

502. 取得联系

这轻言细语让何晓光为之一振,他紧握着纸团,然后塞进裤兜里,何晓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阿辉,忽然记起前几天的一个早上,有个急着去撒尿的小伙子被他的黄包车撞到,还被吉野扇了一个耳光,那个小伙子就是眼前的这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自从齐恒跟何晓光见面了之后,何晓光一直心绪难平,他一直在思索,齐恒是怎么找到他的呢,怎么知道他住在施高塔路81弄38号呢?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应该是齐恒的一个眼线,而那个挑粪工应该也是他的同伙,否则怎么这么巧,知道他们要来这儿擦皮鞋呢,若是他们不来擦皮鞋的话,这个小伙子怎么可能有机会给他递纸条呢?

何晓光渐渐理清了思路,这个卖糖葫芦的站在路边,等待着他坐的黄包车靠近,然后那个挑粪工故意一个趔趄,将粪水泼洒在他们的脚上,那么他们必定会去擦皮鞋,这就给这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给他递纸条创造了机会。

虽然这两人何晓光从未见过,但此时却觉得他们是他的亲人。他急切地想要知道齐恒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吉野的皮鞋擦干净了,何晓光便走到福根面前,福根卖力地擦着皮鞋,不一会儿,何晓光的皮鞋被擦得铮亮,何晓光给了福根一大把铜板。

“谢谢先生。”福根拿着这么多铜板,感激地望着何晓光。

何晓光心情舒畅了许多,朝福根笑着挥了挥手,同吉野一起朝特高课机关大楼走去……

何晓光来到机关大楼之后,便直接去了厕所,把纸团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展开一看,是张白纸,何晓光明白了齐恒一定是把内容密写在白纸上,只要用碘酒就能显影了。

于是,何晓光走出厕所,来到了医务室,看见织田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东西,便走过去对他说了句:“织田医生,你这儿有碘酒吗?我身上的几处伤口有些发炎了。”

在特高课工作的人大多数都懂点汉语,织田医生也不例外,他听见有人跟他说汉语,便抬起头来望了望,见是何晓光,眼里露出一丝不屑,日本人对中国人一向傲慢得很,对于那些变节分子更是鄙视,尽管加藤一再关照底下的人对何晓光客气一些,要多笼络关心他,而不要辱骂讥讽他,这样他才能感受到特高课对他的重视,才能让何晓光心甘情愿地为大日本帝国服务,但织田医生生性高傲,像何晓光这样的支那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当初何晓光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终因熬刑不住而出卖了组织后,织田医生是第一个替何晓光治疗刑伤的人,只是何晓光身上的刑伤太重,所以加藤让木村把何晓光送去了军部医院进行治疗。

说实话,看到何晓光身上的刑伤之后,织田还是暗暗佩服这个中国男人,这种**上的痛苦常人是难以忍受的,此人若是软骨头,第一道大餐下去就马上开口了,不至于搞得遍体鳞伤。

听何晓光说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织田医生当然丝毫没有怀疑,他当然清楚何晓光身上的伤情,只是他对何晓光很是冷淡,不愿再检查一下何晓光的伤情,见何晓光向他讨要碘酒涂抹伤口,便朝药品柜那儿努了努嘴,让他自取,随后继续写他的医学报告。

何晓光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走到药品柜前,找到了碘酒药瓶,打开闻了闻,把盖子拧紧了,向织田医生示意了一下:“织田医生,是这瓶吧?”

织田医生抬起头望了望,点点头,随后又低下头去写报告,他羞于同中国人为伍,懒得跟一个投诚的中国人说话。

何晓光又拿了一小瓶棉签,随后走出了医务室。他快速来到厕所里,打开碘酒瓶,用棉签蘸着碘酒,在白纸上进行涂抹,很快字迹显现出来了。

“晓光,今晚在你住所的斜对面,35号森田夫人家见个面,事先你先到北四川路路旁的一个卖卤味的摊贩那儿买两斤酱牛肉。把住所内的日本人都放倒了之后就过来,我在那儿等你。齐恒”

何晓光望着这熟悉的字迹,心潮澎湃,齐恒,他最敬重的大哥,对他心存善念,尽管他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齐恒还是不忍杀他,宁可违反家法,也要放他一马,还让站长赦免了他的家人,这大恩大德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

何晓光把纸条撕碎,然后丢入马桶中冲走了。他现在急切地盼望着下班时间快点到来。

何晓光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里发着呆,本来他到特高课总部的机关大楼来上班,也没有多少事可干,尽管他懂点日文,这归功于他的老家沦陷之后,日本人就在学校里推行日语教学,所以何晓光能说会写一点日文,但那些机密文件他是没有机会接触的,除了吉野和他住所里的其他四个日本人,他跟其他日本人也没有多少交流。他也清楚吉野是木村派来监视保护他的。木村虽然对他还算客气,但从木村的眼光中,他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歧视和不屑。

何晓光每天就坐在办公桌前看国内外各种各样的报纸,有日文的,有的,他的工作就是把那些不同种类的新闻裁剪下来,分门别类装订好,然后交给情报分析部门,他们会根据这些资料进行汇总和分析,然后找出其中有用的信息,供决策部门在战略战术上进行研究和规划。

终于等到下班了,吉野过来招呼何晓光:“何桑,走,下班了,今天去樱花谷喝一杯吗?”

樱花谷是一家日式小酒坊,就在机关大楼对面的街上,吉野好酒,是那儿的常客,但自从接到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监视何晓光的任务之后,就不能单独行动,去哪儿都得把何晓光拽在身边,不仅何晓光的行动自由受限,他本人也同样感到很不自由。

“不了,大岛君他们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吃饭呢!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好吧!”吉野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

何晓光和吉野二人走出机关大楼,车夫已经门口等候着他们了,见他们出来了,连忙上前招呼:“何先生,吉野先生,你们下班了?”

“嗯,下班了,走,回家去。”

黄包车夫拉起车沿着北四川路跑了起来,何晓光的目光一直在朝路边扫描,忽然他看见了一个卖卤味的高个子小贩正站在那个卖糖葫芦的小个子身旁,身前放着一只瓦缸,正卖力地吆喝着:“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吃的酱牛肉哎!”

“哇,好香啊,好像是酱牛肉的味道。”何晓光对吉野说道:“这味道跟我老家的酱牛肉一模一样。那牛肉,又嫩又香,酱汁鲜咸适中,略带甘甜,我小时候最爱吃了,不过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

吉野用鼻子嗅了嗅:“嗯,确实好香啊!何桑,被你这么一说,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车夫,停一下,我去买点回去,让大岛君他们也尝一尝我家乡的美味。”何晓光说完,下车朝路边走去。

“先生,您是不是要来点酱牛肉啊?我这牛肉是特制的,别的地方买不到的。”凌云鹏望着何晓光,微微一笑。

503. 戴罪立功

何晓光看了凌云鹏一眼,知道这位也一定是齐恒派来的,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朝凌云鹏点了点头:“给我来两斤酱牛肉。”

“好嘞。”凌云鹏从瓦缸里拿出一大块牛肉:“这块牛肉差不多两斤,我给你称一下。”

凌云鹏把这块特制的酱牛肉放在杆秤上称了称:“两斤多一点儿,算你两斤。我给您包一下。”

凌云鹏将这块酱牛肉用牛皮纸包了包,再用细绳捆了捆,交给何晓光,何晓光把一块大洋递给凌云鹏:“不用找了。”

“谢谢,先生,保证你吃了还想吃。”凌云鹏满脸堆笑地说道。

何晓光提着这包牛肉回到了黄包车里:“今晚可以加个菜,吉野君,要不你去樱花谷买点酒回去,这酱牛肉可是上好的下酒菜。”

“对对对,我这就去买几瓶清酒。”此话正中吉野下怀,他迫不及待地下车去樱花谷买酒去了。

晚上,38号里欢声笑语一片,五个日本人加上何晓光一共六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喝着清酒,吃着酱牛肉,还有一条清蒸鳗鱼,一盆海带,几个饭团,大家吃得很是畅快。

大家推杯换盏,喜笑颜开,一直吃到了晚上八点,大家都不胜酒力,跌跌撞撞地回屋睡觉去了,只剩下餐桌上狼藉一片。

何晓光清楚让这些人睡意浓浓的当然不是那几瓶清酒,而是那块酱牛肉。

何晓光可不敢多吃这道酱牛肉,虽然他自称这酱牛肉是他的最爱,是他家乡的美味,可他以肚子疼为名,躲到厕所里,好半天才出来,酱牛肉都被那五个人吃得所剩无几了。

望着这五个日本人昏昏沉沉地,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呼噜声一片,何晓光真想趁此机会将这五人干掉,也算是够本了。但他清楚,若是齐恒想要这五个日本人的命,那就不是下安眠药了,直接下砒霜了,看来齐恒并不想要这些日本人的命,那他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而在森田夫人家,齐恒也带了块特制的酱牛肉给森田夫人,森田夫人很是感激,没想到这位许先生这么客气,租金方面很是慷慨,还请她吃酱牛肉,她邀请许先生一起吃晚饭,但被许先生婉拒了,说是要去楼上写一份材料,森田夫人也不强求,便自斟自酌,说实话,这酱牛肉味道真不错,森田夫人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一连喝了好几杯自酿的桂花酒。

可能是很久没喝过酒了,几杯酒下肚之后,森田夫人感到有些头晕,她喜滋滋地回屋去睡觉了。

十点过后,齐恒听见楼下的敲门声,从楼上往下看了看,果然是何晓光来了,便下楼去开门,打开院门,看见何晓光面带愧意地站在他的面前:“恒哥。”

“快进来,房东太太已经被我放倒了,你去楼上东边的屋子。”齐恒吩咐了一句,然后朝外面望了望,见没有异样,便将院门关上。

齐恒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凌云鹏打了过去,凌云鹏接到电话之后,便通知赵锦文,然后凌云鹏驾车去福开森路接赵锦文,再一同前往施高塔路。

齐恒挂了电话之后,便上楼去了。

齐恒刚进屋,何晓光就扑通一声跪在齐恒的面前,自扇耳光:“恒哥,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行动队的弟兄们。”

“起来,晓光。”齐恒将何晓光搀扶起来:“你呀,唉……”

“恒哥,我知道你不忍杀我,可如果你不杀我,站长那儿你是过不了关的,你何必为了我自毁前程呢?”何晓光流着泪,感激涕零地望着齐恒:“恒哥,你动手吧,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晓光,站长已经同意放你一马,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齐恒将赵锦文的特赦令告诉了何晓光。

何晓光吃惊地望着齐恒:“恒哥,你说什么?站长他打算放过我了?不杀我了?”

“对,晓光,我是了解你的,你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你身上的伤,我也看见了,想必你当时遭的罪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所以才屈膝投降了,向日本人招认了我们行动队的情况。虽说你的遭遇令人同情,但你对上海站的破坏是不争的事实,你原本罪不可恕,要不是有高人相助,我们行动队所有队员就尽毁在你的手上。”齐恒对何晓光的感情可谓五味杂陈,有怜惜,有恼恨,有同情,有心疼。

“高人相助?怪不得那天木村带队去龙威汽修厂布局收网时,一无所获,我还以为董队长他们路上耽搁了,没有准时回来,后来木村又带我去那儿守了三天,还是无功而返,我就担心董队长他们是不是路上出事了,否则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原来是有高人相助才让弟兄们逃脱了木村的天罗地网。有机会我一定要谢谢那位高人,是他减轻了我的罪孽。”

“你待会儿会见到他的。”

“那位高人想要见我吗?”何晓光吃惊地望着齐恒。

“对,他才是对你有再造之恩的人,他不仅挽救了我们的行动队,让他们逃离虎口,而且还出资安置他们,让他们有了一个新的落脚点,另外,是他向站长求情,让站长放过你的家人,还有你本人。”齐恒不敢居功,他将真相告诉了何晓光。

何晓光听齐恒这么一说,忽然掩面而泣:“我何晓光何德何能,让我遇到这么一位高人?”

“晓光,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希望你能悔过自新。”齐恒心疼地拍了拍何晓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何晓光不停地点头:“恒哥,你放心,我也是有血性的汉子,我不会心甘情愿替日本人卖命的。”

“好,有你这句话,恒哥就放心了。”

忽然下面响起了敲门声,齐恒往楼下张望了一下,是凌云鹏和赵锦文来了。

齐恒马上下楼去开门,凌云鹏望了望四周,随后将院门关紧。

“他在楼上。”齐恒向赵锦文交代了一句。

“走,上去见见他。”赵锦文说完,抬腿往楼上走去。

何晓光见到赵锦文时,脸色煞白,腿脚一软,跪倒在地,向赵锦文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站长不杀之恩,多谢站长放过我的家人。晓光来世做牛做马也难报站长的大恩大德。”

赵锦文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真心悔过,我也不是不给你机会,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站长若是觉得晓光还有可用之处,尽管吩咐,晓光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晓光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好,冲你这句话,我就不计前嫌了。起来吧,我找你有正事要谈。”

何晓光站起身来,看见赵锦文身边的凌云鹏,仔细一看,不就是傍晚卖给他酱牛肉的那位小贩吗?

“你,你就是……”

“我就是卖给你酱牛肉的那个人呀!”凌云鹏呵呵一笑。

何晓光回头望着齐恒:“恒哥,你说的高人就是他吗?”

齐恒点了点头:“嗯,他就是我说的高人,你的恩人,站长的高足,凌云鹏。”

504. 重获新生

何晓光立刻跪在凌云鹏的面前,连磕三个响头:“恩公在上,晓光罪孽深重,多亏恩公出手相助,才让行动队的兄弟们免遭厄运,让晓光和家人重获新生。”

“晓光,起来吧,别恩公恩公的,我大你没几岁,你也不怕把给我叫老了。”凌云鹏说笑着,连忙把何晓光扶了起来。

“好了,别跪个没完,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想报恩的话,就按我们说的去做。”赵锦文朝何晓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何晓光诚惶诚恐地坐在赵锦文的对面,齐恒和凌云鹏两人则坐在两人的侧面。

“何晓光,我们三个商量过了,打算让你作为我们军统打入特高课的一枚楔子。代号:暗箭。”

何晓光一听,郑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从收到齐恒的纸条开始,他就有种隐约的感觉,齐恒要找他谈话,肯定是不再杀他了,可若是齐恒的个人行为,齐恒没必要找这么多人来布局,那一定是赵锦文肯放过他了,但他所犯的罪行是军统家法所不容的,赵锦文肯放过他,那一定是有交换条件的,那么最有可能的交换条件是让他利用目前的身份,充当军统的卧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何晓光就不再是可耻的叛徒了,而是一名孤胆英雄,他若是有这种殊荣,将自己的人生重新改写,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站长,我明白了。”何晓光感激地望着三位:“多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晓光愿效犬马之劳。”

“晓光,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同时也是一项光荣的任务,把这项任务交与你,是因为组织还是相信你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家人的,我已经派人到你老家去接你的家人了,打算把他们安置在一处安全屋内,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你可以跟他们见个面。”赵锦文为了让何晓光放下包袱,在凌云鹏和齐恒走后,他就命人前往何晓光的青岛老家,将他的家人接到上海来,一是保护,二是钳制,这是军统惯用的手段。

“谢谢站长照顾我的家人,晓光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众望。”何晓光一听,连声道谢,他知道赵锦文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有控制他的目的,但好歹他的家人来上海之后,赵锦文会派人保护他们,而且他还有可能见到他们,作为戴罪之身,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实属不易,他已经很知足了。

“晓光,你也不必太过于积极,你的任务就是长期潜伏在特高课,做个有心人,看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就告知我们,至于告知渠道,待会儿老齐会详细告诉你的,你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广交朋友,多结交一些特高课的特务,跟他们搞好私人关系,若是有什么需求,或是要我们帮忙的,也可以通过渠道告诉我们。”凌云鹏将潜伏任务的主要内容告诉了何晓光。

“我听懂了,鹏哥。”

“为了让你能获得加藤的信任,我们打算让你向加藤出卖情报处的监听站。”赵锦文说道:“这样你在加藤面前就有点分量了。”

“情报处的监听站?”何晓光追问了一句。

“你去过,就是苏州河旁边的那几栋别墅。”凌云鹏笑着说道。

何晓光这时忽然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位鹏哥就是那天在那栋别墅里见到的管家:“你就是那位管家吧,鹏哥?”

“记性还真不错,那天你应该在那里见过不少熟人吧?”凌云鹏扬了扬眉毛。

何晓光点点头:“嗯,那天发生的爆炸案让加藤非常震怒,他和宪兵队长一起赶到现场,命令把苏州河周边都包围起来了,然后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看看有没有可疑分子,其实那天我一进那栋别墅就看见了情报处的罗副处长还有他的那些队员们,这些人我以前都在站里见过,而且他们的那根监听天线就挂在院内的那棵树上,我怕被木村他们发现这个破绽,就关上了窗,离开那儿了。幸好没有被木村他们发现。”

赵锦文听完何晓光亲口所述,跟当初凌云鹏的判断相一致,何晓光确实是在掩护情报处的同仁,这才明白为什么凌云鹏一再要求他放过何晓光。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让情报处的人得以安然撤退。”赵锦文朝何晓光点了点头。

“我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何必要错上加错,我们家与日本人有血海深仇,而我如今却沦为日本人的走狗,我死后都进不了祖坟的。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将我身上的罪过洗刷掉一点,这样我死后才能瞑目。”

“晓光,以前的事翻篇了,后面就看你的了,你不要有负担。”凌云鹏觉得何晓光负罪感太重,这样他肯定会因为立功心切而铤而走险,这样反而不利于长期潜伏:“晓光,你首先要放下思想包袱,千万不要急于求成,这样反而欲速则不达,而且还会暴露自己,加藤是个阴险狡猾的人,你可不能麻痹大意,这样反而不利于你的潜伏工作,你要记住我们把你安插在特高课,不是要你立竿见影立刻把情报送出来,而是让你长期隐蔽在特高课,作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

赵锦文也意识到这点了,自己给何晓光压力太大,这样反而不利于何晓光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中开展工作,于是,语气和缓地鼓励道:“晓光,你是我最器重的行动队队员,过去是,今后还是,你的能力我清楚,你具备一个优秀特工的潜质,我不希望你背负着沉重的思想包袱从事潜伏工作,你只有越放松,工作才会越有成效,否则就像云鹏说的那样,会暴露自己,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何晓光听赵锦文这么一说,心里安定了不少:“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对了,刚才我们说到让你将情报处的监听站出卖给加藤,不过这之前,你还要吃点苦头,否则你突然之间给加藤献上了这么一份大礼,加藤未必领情,反而会怀疑你。”齐恒说道。

“恒哥,你的意思是使用苦肉计?”

齐恒点点头:“由我来刺杀你,你受伤之后,必然会对军统的锄奸行动又恨又怕,所以决定死心塌地地倒向日本人,然后再将情报处的监听站信息告诉加藤,随后亲自带人前去搜捕。”

“我们会在那儿放上电台和几份重要的监听文件,这样加藤就会意识到你的重要性,逐步对你产生信任感。”凌云鹏补充说道。

“好,没问题。”何晓光欣然领命。

“晓光,以后齐恒就是你的上线,你的情报就直接送交给他,具体如何操作,待会儿由齐恒告诉你。”赵锦文说完,站起身来,跟何晓光握了握手:“好了,暗箭同志,祝你一切顺利。”

听见赵锦文喊自己同志,何晓光顿时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道:“站长,我一定不辱使命。”

“好了,云鹏,我们走吧,让他们兄弟俩再聚一会儿吧!”

“嗯。”凌云鹏拍了拍何晓光的肩膀,笑着跟他握了握手:“长路漫漫,兄弟在旁,同仇敌忾,胜利在望。”

“我记住了。”何晓光与凌云鹏紧紧拥抱:“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齐恒打开院门,见外面寂静一片,朝赵锦文和凌云鹏点点头,二人随即走出35号,消失在夜幕中。

齐恒回到屋内,与何晓光又促膝谈心,把行刺的具体细节和情报交接方式一一向何晓光交代清楚:“晓光,你又要吃一次苦头了。”

“恒哥,我不觉得苦,我将把这次遇刺视为凤凰涅槃,重获新生。”何晓光坦然面对,当他接受了赵锦文的任务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心中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两只手紧紧相握,这对生死兄弟也重获了彼此的信任和情义。

齐恒又从衣袋里掏出几张信纸交给何晓光:“晓光,这是云鹏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肯定会对你有用的。”

何晓光展开信纸一看,原来上面写着一些用来应对加藤可能提出一些问题的答案:“恒哥,这可真是及时雨,有了这些,面对加藤提出的那些问题,我就不慌了。”

“那你得把这些烂熟于心,以便不时之需。”

“嗯,关乎生死,我自然不敢马虎。”

接着,两人又畅谈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505. 巧递情报

“我得回去了,恒哥,否则那些日本人醒了之后见不着我,会起疑心的。”何晓光见天已放亮,便起身要走。

“放心吧,这强力安眠药能让他们熟睡足足十二个小时,现在才五点多,不过,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周边邻居看见你。”

“嗯。”何晓光与齐恒紧紧拥抱:“恒哥,现在我有了主心骨了,再也不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嗯,恒哥相信你。”

何晓光和齐恒告别后,便悄悄地回到了38号,悄悄地溜进二楼北面的房间里,倒在自己的床上,他闭上眼睛,眼前像是放电影一般,赵锦文,凌云鹏,齐恒的脸庞交织在一起,耳边响起三人的殷殷话语,令他心绪难平。

到了第二天早晨八点,吉野等人方才睁开眼睛,一看时间,吓了一跳,连忙起床,吉野看了看身上,自己昨晚居然和衣而卧,便一边脱下那件皱皱巴巴的西服,重新换上新衣,一边叫醒身旁的何晓光。

“何桑,快起来吧,今天要迟到了,木村组长肯定要发火了。”

何晓光睁开迷蒙的双眼:“几点啦?”

“已经八点了。”

“啊?八点啦?”何晓光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换上新衣:“怎么回事,怎么昨晚睡得那么死?”

“唉,肯定是昨晚酒喝得太多了,喝酒还真是误事。”吉野赶紧去卫生间洗漱。

何晓光呼了口气,看来吉野并没有将今早的睡过头与昨晚的酱牛肉产生联系,如此甚好。

吉野洗漱完毕后,何晓光又去了卫生间,路过南面屋子时,发现大岛等人还睡得正香呢,这四人平时就待在这儿看家,对何晓光进行监视和保护,所以起晚了也并不碍事。

待何晓光洗漱完毕之后,吉野赶紧拉着何晓光往楼下跑去,走到弄堂口,看见那位黄包车车夫正准备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车夫。”

何晓光叫了一声,车夫回过头来,看见是何晓光和吉野,连忙返身:“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用车呢!”

“今天起晚了,快,快拉我们去机关大楼。”吉野催促道。

车夫一刻不敢怠慢,连忙拉起车杆,一路朝特高课的机关大楼飞奔而去。

刚一进入机关大楼的情报组办公室,就看见木村铁青着的一张脸。

“吉野,你是怎么回事,今天居然晚了半个小时。”

吉野连忙向木村鞠躬致歉:“对不起,木村组长,今天我们晚起了。”

“晚起了?”木村虎着脸望着吉野。

“真是抱歉,昨晚是我拉着吉野君和大岛君几个多喝了几杯。”何晓光连忙替吉野解围。

“何桑,据我所知你很少主动邀约同仁喝酒,昨天怎么突然想起请他们喝酒了?”木村对何晓光的这一说辞很是不屑。

“昨天是我儿子的三周岁生日,所以我才主张大家晚上喝点酒。”

当何晓光把这一理由说出来之后,木村愣了愣,吉野也愣了愣。

“哦,原来是贵公子的生日,可以理解,好了,去吧。”木村说完转身离去了。

等木村走后,吉野悄声地问何晓光:“何桑,昨天是你儿子的生日吗?你怎么没说啊?”

“我一个投诚过来的中国人有什么资格让你们为我儿子庆祝生日,只不过我想我儿子了,打他出生起,我也没抱他几回,所以昨天趁这机会,多喝几杯酒,算是满足了我思念我儿子的心愿吧!”何晓光眼睛红红的,说得情真意切:“谢谢你,吉野君,谢谢你们昨天陪我喝了我儿子的生日酒。”

吉野拍了拍何晓光的肩膀:“等过阵子,我们多抓获几个抗日分子,你立了功之后,也许加藤课长会让你见到你儿子的。”

“但愿吧,我只希望我儿子能平平安安,健康长寿。”何晓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每个父亲都是这样的。”吉野也不禁想起了自己远在国内的儿子。

“吉野君,明天是休息日,我想去城隍庙给我儿子买一把长命锁,你看行吗?”

“长命锁?”

“就是挂在孩子脖子上的一种吉祥物,保佑他健康长寿,我们老家信这个。”

“好啊,那我也给我儿子买一把长命锁。明天下午两点钟,带上大岛他们一起去。”

“谢谢啊,吉野君。”

何晓光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傍晚时分,齐恒朝施高塔路81弄走去,现在他白天基本上在博仁诊所,晚上回森田夫人家。施高塔路81弄算是一个高档的日式住宅区,而且基本上都是一户一小楼,所以里面的居民并不多,很少有石库门七十二家房客这种情况出现,弄堂内基本很少有人坐在外面聊天,因而显得特别的静谧。

当齐恒走到弄堂口时,他特意朝弄堂口的那只石狮子望了望,他和何晓光商定了,如果彼此有情报要传递的话,就在弄堂口的石狮子的爪子上用粉笔画三个正三角形,像个“众”字。这个地方常人不太注意,所以这个记号很是隐秘,收到情报之后,就把这个记号擦掉。

而情报就藏在38号西侧的一口水井旁的墙根处,因为这里的居民都用上了自来水,所以这口水井基本上就废弃了,在这口水井旁边的墙根倒数第三块砖是一块黑砖,这块砖是松动的,情报就塞在这块黑砖里。

齐恒果然看见那只石狮子的爪子上有三个正三角形,这说明何晓光有信息要传递给他。齐恒看看四周没人,便直接来到了那口水井旁,蹲下身子,将墙根处的那块黑砖抽了出来,从里面取出那张白纸,再把黑砖放回原处。齐恒蹲在那里做这些事时,只要不是近距离察看,只当作他在那儿系鞋带。

齐恒拿到情报之后,随即返回弄堂口,将那个记号擦掉。

话说当何晓光确定了明天吉野等人将陪同他去城隍庙买长命锁一事之后,便在厕所内将这一消息密写在白纸上,放入贴身口袋中,然后回家时,趁着吉野付车钱的时候,在弄堂口的石狮子爪子上用粉笔画了三个三角形的记号。随后和吉野一起回到了38号。大岛君等四人正在做饭,这几人基本上就负责何晓光和吉野的饮食起居。说实话,加藤对何晓光的安全还是很上心的。

趁着大岛几个在做饭,何晓光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吉野见了,眉头一皱:“何桑,说你多少回了,少吸一点烟,香烟会引起肺病,咳嗽。”

何晓光耸了耸肩:“习惯了,戒不掉了。吉野君,我知道你讨厌烟味,我下楼抽去。”

何晓光说完,便下楼去了。

因为吉野对香烟过敏,讨厌烟味,所以何晓光时常下楼去抽烟,因为就在楼下,目光所及之处,所以吉野也挺放心的,而且从来没有发生过何晓光离开他视野范围的事。

吉野看见何晓光坐在井盖上悠哉悠哉地吸烟,何晓光手里拿着烟,抬头跟吉野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吉野摇了摇头走开了。

见吉野离开窗户了,何晓光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便快速将墙根处的那块黑砖抽了出来,将口袋里的那张纸条放进去,再将黑砖推了进去,整个动作不过十几秒时间而已。

然后何晓光将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踩灭,上楼去了。

齐恒拿到情报之后,回到了35号。

森田夫人见齐恒回来了,连忙殷勤地上前招呼:“许先生,您回来啦,晚饭吃过了吗?要是没吃,就在我这儿随便吃点吧,昨天的那块酱牛肉真好吃,我没舍得都吃完,特意给您留了点。”

齐恒连忙摆摆手:“谢谢森田夫人,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看来这块酱牛肉我无福消受了,多谢您的好意。”

“哦,那好吧,您忙吧。”森田夫人感到一丝遗憾。

齐恒走进东边的屋子之后,便从包里取出一瓶碘酒,然后将口袋里的白纸展开,用棉签蘸着碘酒显影,纸上是何晓光的笔迹。

“明天下午去城隍庙买长命锁,你可见机行事。”

506. 当街行刺

齐恒将纸条撕碎,扔进马桶里,放水冲走。何晓光的这则消息无疑是告诉齐恒,明天下午在城隍庙那里是对他行刺的一个好机会。

之所以要将这次行刺放在一个公共场合,而不是在森田夫人家,道理很简单,当初傅星瀚设计的刺杀何晓光的最佳方案就是从35号东边屋子朝何晓光的二楼北面的房间里进行射杀,在夜深人静时,用装上消音器的左轮手枪进行瞄准,刺杀的成功率非常高,而且杀手可以全身而退,即使最后查出子弹射入的方向就是森田夫人家的二楼,那也没关系,因为杀手已远走高飞,不再回来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何晓光已经反正,作为军统上海站打入特高课的一枚棋子,而齐恒作为他的上线,需要跟何晓光经常保持联络,而何晓光因为被日本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所以活动范围相当有限,因而森田夫人家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必须长期租用森田夫人家的房子。

因此如果还是按傅星瀚当初设计的办法进行刺杀的话,很快就会被特高课进行调查,按照子弹射入的角度,距离,方位,很快就会找到杀手所处的位置,那么森田夫人家二楼的东面屋子就会被锁定,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可以查明那个新来的租客便是杀手,只要根据森田夫人对齐恒样貌的描述,那么齐恒也就暴露无遗了,带有齐恒肖像的通缉令便会遍布上海滩的大街小巷,而这处联络点也必须放弃了,那么今后跟何晓光的联络就会中断,所以绝不可以在住所内进行刺杀。

因此昨晚齐恒与何晓光进行商讨时,就把刺杀的地点换成公共场所,那儿人多眼杂,容易浑水摸鱼,而且容易撤离,因而两人商定在城隍庙这个人流量较大的地方进行行刺,只是这行刺的时间由何晓光决定,只要何晓光找到合适的时间通知齐恒,齐恒便可组织刺杀行动。

现在看到何晓光传递过来的情报说是明天下午就动手,齐恒没想到何晓光这么迫不及待地希望尽快执行刺杀任务,他当然清楚何晓光的意图,何晓光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尽快获取加藤的信任,让赵锦文对他寄予厚望,赋予重任,体现自己的价值。

次日上午,齐恒回到博仁诊所,将何晓光的情报告诉了凌云鹏,凌云鹏也感到有点意外,不过他很能理解何晓光此时的心情,越早遇刺,就能越早获取信任,就可以越早进入角色,越早为军统出力,也就越早摆脱负罪感。

“老齐,我们还是应该成全何晓光,让他尽早摆脱负罪感,这样他今后的工作才更有自信,这样吧,你的行动队就不要参与到这次刺杀行动中来了,反正前期工作也是我们做的,那就还是由我们来配合你完成,让哪吒扮成黄包车夫,你坐在车上,行刺任务一结束,哪吒就拉着你撤离。我和阿辉,戏痴他们后续跟进。”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我现在先回舒捷人力车行拉一辆黄包车过来。”齐恒点点头,同意了凌云鹏的建议。

“行,你去吧,我把任务跟哪吒他们交代一下。”

下午一点多,秦守义扮作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出现在城隍庙的老凤祥黄金首饰店对面,车上坐着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齐恒,而凌云鹏,戏痴和阿辉三人则扮作行人,在附近闲逛。

下午两点多,三辆黄包车朝老凤祥黄金首饰店驶来,从黄包车上下来的正是何晓光,吉野,大岛等六人,因为是去公共场所,所以谨慎的吉野决定让住所内所有人全都出动,以保护何晓光的安全。

过了半小时之后,只见吉野和何晓光二人面带微笑地从店里出来,两人的手里各拿着一根长命锁的项链,笑着对比着,何晓光站在台阶上向对面的人群张望了一下,发现了齐恒,他便将身体调整位置,以便齐恒以最隐蔽的角度进行刺杀。

突然,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只见何晓光左手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流淌出来,何晓光一声未吭地就倒在了台阶上。

周围人群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随后尖叫声四起,人群东逃西蹿,吉野等人这才有所反应,从后腰里拔出枪,四处寻找刺客,胡乱地朝天开了几枪。

秦守义等齐恒开枪了之后,便抬腿将齐恒拉走了,等吉野等人发现有辆黄包车正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着,高喊着“借光,借光。”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未来得及追赶,黄包车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吉野连忙回过头去看何晓光,只见何晓光面色惨白,胸口前一片血迹。

“快,快送医院。”吉野赶紧拦下一辆黄包车,然后抱着何晓光上了车,自己坐在何晓光的身旁,催促着车夫赶紧送到附近的圣济堂教会医院。

大岛和其他三人也拦下两辆黄包车,跟着吉野他们的黄包车来到了圣济堂教会医院。

一进医院大厅,吉野就抱着何晓光大声呼叫:“快,医生,快救救他,他中枪了。”

医生,护士见状,立即将何晓光推进了手术室。

“你们现在这儿看着,我去给木村组长打个电话。”吉野吩咐大岛几个,自己则去给木村汇报情况。

当木村接到吉野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八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木村瞪视着吉野:“你们怎么保护他的?”

“报告木村组长,我们五个人一直待在何桑的四周,没有离开过半步。可刺客似乎早有准备,我估计这个刺客肯定是军统人员。”

“废话,想要刺杀何桑的除了军统,还会有谁啊?真是奇怪,军统的人怎么知道何桑要来城隍庙的?你们有没有走漏风声?”

大家都摇了摇头,表示何晓光的遇刺与自己无关。木村叹息地摇了摇头。

“组长,我怀疑军统一直在盯梢何桑,以前可能因为不便下手,所以只是监视,今天看见何桑去城隍庙了,也许就一路跟随,而且在公众场合下手,更容易逃跑,因此他们觉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就直接下手了。”吉野向木村讲述着自己的推测。

木村听了之后,觉得吉野所说也有道理,否则为什么不在施高塔路何晓光的住所内下手,或是在去特高课机关大楼的路上动手,而非要选在城隍庙那儿动手呢,还不是因为城隍庙人流如织,行刺后便于逃离现场。看来军统杀何晓光的念头由来已久,只是未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而今天,何晓光给他们提供了一次良机。

一个小时之后,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医生,人救活了没有?”木村上前询问道。

“真是万幸,子弹就差心脏三厘米,还好没有留在体内,从肋间穿出去了,伤者就是失血过多,没有其他大碍,现在已经给他输血了,估计很快就能康复了。”医生把何晓光的手术情况告诉了木村。

“哦,谢天谢地,何桑真是命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还不知道加藤课长会怎么处罚我呢!”吉野松了口气。

很快何晓光就被推出了手术室,木村见何晓光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输液管里正输着血。

“这个何桑,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城隍庙了呢?”木村嘀咕了一句。

“何桑说,他儿子过生日,他想要给儿子买一件生日礼物,中国人相信长命锁,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寿,所以就想来城隍庙的金饰店里买长命锁。”

“长命锁?他儿子长命了,他自己都快短命了。”木村不屑地说了一句:“幸亏他命大,子弹没击中心脏,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他。”

“是啊,何桑还真是命大。”吉野等人附和道。

“你们看见那个杀手的样貌了吗?”

大家又摇了摇头。

“没看清,只看见这个刺客是从一辆黄包车上开的枪,枪声响了之后,那辆黄包车就将刺客拉走了,速度很快,我们跟不上,再加上当时场面混乱,水泄不通无法追赶,只能眼看着这个亡命之徒逃之夭夭。”吉野将当时的混乱情况告诉了木村。

“一群废物,连刺客的脸都没看清,就让刺客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简直是饭桶。”木村恨恨地说道。

507. 牵肠挂肚

木村随即对身边的副官说道:“你快回去,向加藤课长报告一下,让他派一个小队前来圣济堂医院对何桑进行保护。”

“哈依。”副官随即走出医院,开着摩托车前往特高课机关大楼。

当吉野等人手忙脚乱地将何晓光送去医院时,阿辉则趁乱将一个纸团扔在何晓光倒下的台阶那儿。

傅星瀚被人群推搡着朝老凤祥金饰店的台阶挤了过去,然后假装一个趔趄,倒在台阶那儿,手撑在何晓光留下的一摊血迹上。

“呀,血,血……”望着满手的鲜血,傅星瀚惊恐地大喊起来,随后装作血晕,倒在台阶上。

凌云鹏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拍了拍傅星瀚的脸庞:“喂,二弟,醒醒,快醒醒呀!”

凌云鹏从台阶上捡起阿辉刚才扔下的纸团,展开后,轻声地念道:“民族败类,可耻叛徒,家法难容,诛灭全家。”

“这,这是什么呀?”凌云鹏拿着那张纸条,望着周边人:“什么民族败类,可耻叛徒?”

“这个一定是锄奸队留下的,这么说来,刚才那个被刺杀的人一定是个叛徒。怪不得要挨枪子呢!”周围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其中一名戴眼镜的貌似教授的中年人看着纸条猜测道。

这时,警察过来了,找老凤祥金饰店周围的人了解情况,一个四五十岁,穿长衫的中年人连忙将凌云鹏手上的纸条交给警察:“长官,您看,这个肯定是锄奸队留下的。我刚才看见一个小个子好像朝这儿扔了个纸团,然后就跑了。”

警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便将这张纸条作为证据收集了起来。

“麻烦你跟我去一下警察局将看到的情况记录一下。”警察对那个穿长衫的中年人说道。

穿长衫的中年人连忙摆手:“长官,我只是路过,路过此地,这两人肯定看清楚了,你还是问他们吧。”

穿长衫的中年人怕惹祸上身,连忙推辞,却指着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说完,便挤出人群,悄悄地溜走了。

警察只好无奈地转向凌云鹏:“那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长官,我兄弟刚才被人群推倒在地,现在晕过去了,也不知是伤着哪儿了,麻烦你还是先帮我叫一辆黄包车,把我兄弟送到医院去吧!”凌云鹏此时想去的地方是医院,他要去了解一下何晓光的伤情。

“长官,刚才我看见那几个日本人拦下三辆黄包车,说是把那个被刺的人送到附近的圣济堂教会医院去了。”旁边一个路人对警察说道。

“那这样吧,我把你们也送到圣济堂教会医院去,我正好把这纸条交给那几个日本人。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况你们向日本人说清楚吧!”警察说完,示意凌云鹏将傅星瀚抱进警车里去。

“多谢长官出手相救。”凌云鹏连忙抱着傅星瀚坐进了警车。

警车呼啸着朝圣济堂医院驶去。

凌云鹏迫切想要知道何晓光的伤势,虽说齐恒是个神枪手,但何晓光当时捂着胸口倒下去,看上去很是危险,何晓光的生死让他牵肠挂肚,所以他必须要到医院了解一下情况。

来到圣济堂医院之后,凌云鹏就背着傅星瀚朝外科诊室走去,但还未到外科诊室门口,就看见那儿的病房处站着五六个日本人,其中两人穿着军服。

“喂,你是干什么的?”吉野见凌云鹏想要朝外科诊室方向走过来,连忙制止。

“太君,我兄弟晕过去了,想要找医生看一看。”

凌云鹏忽然发现木村也在场,不禁心头一紧,木村可是认识傅星瀚和他自己的,当初在云雾山上他俩假冒高子睿和他的助手吴靖轩,上次在情报处的监听站也匆匆见过一面。这可真是撞枪口了。

凌云鹏急中生智,轻声对傅星瀚说:“快把手上的血抹在脸上。”

傅星瀚还没搞明白是什么回事,便听从凌云鹏的吩咐,把手上的鲜血抹在脸上,搞得像是满脸是血。

而凌云鹏则把头上的那顶礼帽往下压了压,遮挡了半张脸,然后扶着傅星瀚坐在一张长凳上。

那名警察下车后,看见外科病房门口站着一位穿军服的日本人,便径直走了过去,将手上的纸条交给木村:“太君,这个是刚才在刺杀现场发现的,有人反映,有个小个子将这个纸团扔在了老凤祥金饰店的门口台阶那儿,然后转身跑了。这两人当时在现场,可能知道些情况。”

警察指了指坐在稍远处的凌云鹏和傅星瀚。

木村朝凌云鹏那里望了一眼,然后将纸条展开一看,冷笑了一声:“这是军统惯用的伎俩,他们就是想要从心理上击溃那些投诚的人。”

木村刚想上前询问凌云鹏的有关情况,医院门口响起一阵军靴声,木村知道是特高课派人前来了,连忙丢下凌云鹏和傅星瀚,朝医院门口走去。

一队日本兵进来了,为首的来到木村面前,向他行了个军礼:“报告木村少佐,加藤课长让我带行动队第一小队前来支援,请您吩咐,他让你亲自去勘察一下刺杀现场。”

“好,濑户君,你派十个士兵守在外科病房前,其他人在医院四周警戒,谨防军统其他人员再次行刺。”木村对濑户下了命令。

“你去询问那两个目击证人,”木村转身对吉野说道,然后对那个警察说道:“你带我去现场看一下。”

警察连忙点点头,木村便带着两个随从和大岛等两人随警察离开了圣济堂医院。

见木村离开了医院,凌云鹏长舒了一口气。

吉野拿着纸笔过来,用中文询问凌云鹏当时的情况:“你们两个当时在现场?”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当时枪声响了之后,大家都很害怕,所以就到处乱跑,人挤人,我兄弟就是被人群挤到了那家金饰店的台阶那儿,我听见他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凶手?”吉野对傅星瀚的伤情毫不感兴趣,他想要了解的是关于凶手的情况。

“凶手?凶手我没看见,不过我看见了那个扔纸团的小个子,他把纸团扔到了那个人倒下的地方之后就跑了,我猜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凌云鹏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还记得那个小个子的样貌吗?”吉野继续问道。

凌云鹏还没开口,身旁的傅星瀚有气无力地醒来了,对吉野说道:“那个小个子长着一对斗鸡眼,龅牙,皮肤跟黑炭似的,脸上还有点麻子,反正奇丑无比。”

“这人长成这样?”吉野一听,觉得有些夸张,但也无法驳斥傅星瀚,只得将傅星瀚所说的记录下来。

凌云鹏一听,差点笑出声,他强忍住笑,关心地问傅星瀚:“二弟,你醒了?怎么样?没事吧?”

“我刚才被人群推倒在台阶上,结果手上沾满了那个人的鲜血,吓得我晕过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脑袋撞到台阶上,出了那么多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凌云鹏一边宽慰着傅星瀚,一边用手帕擦掉傅星瀚脸上的血迹。

这时,濑户来到吉野面前,轻声地问道:“吉野君,那个何桑情况怎么样了?”

吉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他命大,医生说子弹从肋间穿出去了,离心脏只有三厘米,这次总算是躲过了一劫,不过军统那些家伙都是亡命徒,要是知道何桑没死,会不会再来刺杀第二次。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何桑,谨防那些杀手二次行刺。加藤课长对这个何桑还是很重视的,先前抓到的那些抗日分子都是小鱼小虾,无足轻重,而何桑是我们抓获的第一个军统上海站的行动人员,他对于我们破获上海站有着重要作用,所以他的安全至关重要。”

“嗯,我明白,来之前,加藤课长已经特意嘱咐过我了。”

吉野与濑户之间说的当然是日语,但这并不对傅星瀚和凌云鹏构成障碍,两人听吉野这么一说,知道何晓光已经脱离危险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太君,我们可以走了吗?”凌云鹏恭恭敬敬地询问吉野。

吉野看了看这两人,觉得也没有多少问询价值,便朝凌云鹏挥了挥手。

凌云鹏便搀扶着傅星瀚离开了圣济堂医院。

508. 铤而走险

离开圣济堂医院之后,凌云鹏和傅星瀚马上回到了博仁诊所,此时,齐恒,秦守义和阿辉也都回来了。

齐恒见凌云鹏回来了,心急慌忙地把他拉到一边,问道:“云鹏,晓光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打听到情况?”

“老齐,你放心,何晓光已经脱离危险了。“凌云鹏赶紧让齐恒吃了颗定心丸。

齐恒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凌云鹏却眉头紧锁,带有一丝责怪的口吻说道:“不过你当时这一枪可真是悬,医生说离心脏就差三厘米。你怎么选这个要害部位下手呢?何晓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

其实齐恒开枪了之后,看见何晓光捂住胸口倒下去的时候,顿时感到自己浑身血液凝固了,手脚冰凉。

齐恒的脑海里不禁又闪现出前天晚上他与何晓光商量行刺的那一幕。

“晓光,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从老凤祥金饰店出来后,就站在台阶上,我就待在你对面的黄包车里,然后我朝你左胳膊开枪,你中枪倒地后,就叫吉野他们送你去附近的圣济堂医院。”

“恒哥,我觉得如果你击中我的胳膊,只是受点轻伤的话,有可能骗不过加藤这个老狐狸,他可能会怀疑这是一个苦肉计,也许后续为了验证我是否忠心而设置一些圈套来考验我,这样反而会给我带来更多的阻力,如果你朝我胸口开枪的话,我等于死过一回了,这样我获救后,就会对军统恨得咬牙切齿,而从彻底倒向日本人,那么加藤就不会对我起疑了。“

齐恒觉得何晓光的想法也挺有道理的,不过朝胸口这种要害部位开枪是极其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因而齐恒有些犹豫不决:”晓光,你刚才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不过朝胸口开枪,这很危险,稍微偏差一丁点儿,你小命就不保了。“

”恒哥,别人我信不过,你我还信不过吗?你可是我们队里最好的神枪手,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每次行动队进行射击比赛,你都是状元,而且还遥遥领先,放心吧,恒哥,我相信你的枪法。“何晓光给齐恒吃宽心丸。

齐恒见何晓光一味坚持,也就点头同意了,他虽说是个神枪手,但面对自己的好兄弟开枪,很难做到心静如止水,所以这两天,他晚上睡觉时,一直不停地练瞄准,希望自己动手时不发生一丁点儿的偏差。

其实何晓光让齐恒朝他胸口开枪,还有另一层目的,那就是如果击中的是他的胳膊,那么可能因为他的伤不重,因而吉野等人完全有可能丢下他而去追击凶手,这样会给齐恒带来危险,而如果他被击中了要害,处于垂死之际时,那么吉野等人必定会为了及时救他,送他去医院而放弃追踪凶手,这样对齐恒而言,也就更安全了。

当然何晓光不会把这条理由告诉齐恒的,他知道齐恒是不可能为了这条理由而让他置于生死边缘。

面对凌云鹏的质问,齐恒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唉,我当时听何晓光说,击中要害的话,加藤就不会对他起疑,要是击中胳膊等非要害部位,加藤有可能会怀疑他是苦肉计,所以他决定铤而走险,他说他相信我的枪法。我听后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他了,可刚才,当我开枪后,看见血不停地从何晓光的胸口往外涌时,我可真是后悔死了,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唉,何晓光为了能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真的是豁出命去了,可谓凤凰涅槃,重获新生。“凌云鹏拍了拍齐恒的肩膀,感慨地说道:”不过,说实话,老齐,你的枪法还真是一流。“

齐恒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希望这种射杀还是越少越好。“

晚上,何晓光苏醒了过来。

”何桑,你总算是醒了,你放心吧,子弹没留在身体里,从肋间穿出去了,医生说你只是失血过多,输了血之后很快就能康复的。“吉野见何桑醒了,宽慰他几句。

”吉野君,谢谢你们及时救了我,否则我真的是一命呜呼了。“何晓光叹了口气。

”不用客气,何桑,加藤课长还是很关心你的,特地把行动组第一小组派来保护你。木村组长也第一时间来看望过你了。”

“真是让他们费心了。”何晓光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过说实话,你曾经的同仁,那些军统的亡命徒还真是心狠手辣,扬言不仅要杀了你,还要诛灭你全家。“吉野口无遮拦,将纸条上的内容也告诉了何晓光。

”吉野君,你说什么?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何晓光睁大眼睛望着吉野。

吉野点点头:”是呀,我看见军统的人在你倒下的地方扔了个纸团,上面写着:民族败类,可耻叛徒,家法难容,诛灭全家。“

何晓光一听,浑身颤抖起来:”这些人对叛徒一向是追杀到底,不留活口,他们不仅要杀我,还要杀我全家,可怜我的儿子刚满三岁。吉野君,我买的那根长命锁呢?“

“在这儿呢,我帮你放好了。”吉野从床头柜那儿将那根长命锁交给何晓光。

何晓光望着那根长命锁,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吉野君,我想见加藤课长,我有话想对他说。麻烦您给他打个电话。“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加藤课长打电话。“吉野见何晓光那种爱子心切的模样,也很同情他,猜想他肯定想求加藤帮他一把,便赶紧去给加藤打电话。

接到吉野的电话之后,加藤便驱车来到了圣济堂医院。

加藤走进病房,见何晓光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便连忙走上前去安慰他:”何桑,你受苦了,都是我对你的保护不力,才让军统分子钻了空子。“

”不,课长,您对何某可谓关心备至,是我辜负了您!寸功未立,却徒受恩宠,我惭愧啊!“何晓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向加藤躬身致意:”课长,我让吉野君打电话给你,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何桑,你但说无妨。“

”军统的家法我知道,若是背弃了组织,出卖了同袍,那他们对叛徒是决不手软,他们不仅要杀我,还要杀我全家,搞株连,可我的儿子才刚满三岁,是我们何家的独苗,所以我想请加藤课长赶紧将我的家人从老家接回上海,以免遭到军统的黑手。“

加藤听后,点点头:”可以,你老家在哪里?“

”青岛崂山山脚下的忠义村。“

”好,我这就派人去你老家,把你的家人接到上海来。“

“谢加藤课长体恤,我替我的家人感谢课长。”何晓光再次向加藤躬身致意。

509.步步为营

加藤回去后便派人前往何晓光的山东青岛的老家,将何晓光的家人接到上海来,加藤之所以对何晓光如此上心,无非是希望他手上这张王牌,他手上唯一一个被捕获的军统人员能死心塌地为特高课效力,加藤知道何晓光是屈打成招,并非心甘情愿投诚,不过加藤还是很有耐心,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何晓光会面对现实,权衡利弊,成为一名真心实意的降臣叛将。

加藤派出去的人到了何晓光的老家之后,却发现何晓光的家人都不见了,询问了周边的邻居之后,方才获悉,何晓光的家人在两天前就被人接走了,至于去哪里了,周边邻里都摇头说不清楚。

当加藤得知何晓光的家人被人接走了,也暗吃一惊,他很清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何晓光家人的肯定是军统的人,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军统的家法果然严苛,对待叛徒决不手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对其斩草除根了。

不过这消息对于加藤而言,并不是坏事,如果将这则消息告诉何晓光,势必会让他对军统恨之入骨,不共戴天,这样,何晓光就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倒向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汉奸。这要比那些受金钱美女诱惑而投诚的人可靠得多,那些利字当头的人是墙头草,有奶便是娘的玩意儿,谁出价高就投向谁,毫无原则性可言,从这点上看,何晓光要比这些人有价值得多。

这么看来,还得感谢那些对何晓光家人斩杀的军统分子,是他们把何晓光彻底地推向了他们的对立面。

于是,加藤特地来到了圣济堂医院,亲自看望何晓光。

“何桑,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派去你老家的人今天回来告诉我,说是你的家人都给军统的人给掳走了。”

何晓光一听,脸色煞白,支撑起身子,急问了一句:“课长,你说什么?我的家人被军统的人全都掳走了?”

加藤佯装心痛地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晚到了一步,周边邻居告诉他们,你的家人被几个军统的人给带走了,至于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但根据你说的军统家法,我估计你的家人多半凶多吉少。”

“不!”何晓光突然大吼了一声,随后晕倒在床上。

加藤见状,连忙吩咐随从叫医生前来。

医生小跑步进入病房,给何晓光检查了一下,对加藤说道:“他主要是情绪太过激动了,给他注射一针镇静剂会没事的,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要尽量免受刺激。”

加藤点点头:“那麻烦你给他打一针镇静剂吧!”

护士很快给何晓光注射了镇静剂,何晓光慢慢地苏醒过来,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枕头边的那根长命锁,眼角的泪水滚落下来。

“何桑,你好好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课长,请您留步,我有话跟您说。”何晓光将目光投向加藤,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加藤课长,有个情况我要向你报告。”

加藤一听,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一招立竿见影,何晓光终于要吐露实情了:“何桑,什么事啊?”

“在苏州河附近有三栋别墅,这些别墅是军统上海站情报处的监听站。”何晓光把这一重磅消息透露给了加藤。

“情报处的监听站?”加藤对此颇感意外。

“是的,这三栋别墅原本是沪上闻人杜老板的产业,杜老板去香港之后,就把这三栋别墅送给了局座,局座交给上海站,上海站站长赵锦文起初把这几栋别墅作为行动队的安全屋,不过,后来情报处看中了这儿靠近佐佐木仓库和鸠山仓库这两个军火库,就提出想要入住这三栋别墅,把它们作为监听站,可以监听和观察这些军火的去向,以便分析战局战况,站长也就答应了,所以这三栋别墅就成了情报处的资产了。而上海站经费有限,我们搬离这三栋别墅之后,站长也没给我们安排其他的安全屋,情报处那帮孙子捡了个大便宜。”

加藤一听,后背发凉,原来军统一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把监听站就设在军火库的边上,那么这些年来,军火库进出的军火品种,类别,调配,运输等情况军统掌握得**不离十了,这可真是太可怕了。现在何晓光把这一重要情况告诉他,无疑是为他拔掉了一颗钉子。

“何桑,你所说的这个情况太重要了,我马上就派人前往那儿进行搜捕。”

“加藤课长,我也想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去。”何晓光主动请缨。

“何桑,你还没有彻底康复,还是在这儿疗伤吧!”

“不,我想亲自抓捕那些军统分子,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医生说我只要休息几日就会康复的,我已经在这病床上躺了五天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何晓光坚持要参与搜捕行动,他的这种积极的态度令加藤很是满意,看来只有把人逼入死角,他才会幡然醒悟。

加藤看了看时间,随后说道:“这样吧,今天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明天上午搜捕行动正式开始。我会让木村组长亲自来医院接你去那儿的。”

“好,加藤课长,请您放心,何某定会效犬马之劳。”

“何桑,我相信你,我看好你。你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争取明天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说完,加藤喜滋滋地离开了圣济堂医院。

何晓光见加藤对他流露出的信任目光,也心中一喜,看来加藤对他的反应没有任何怀疑,对他所提供的情报也深信不疑。

第二天一早,木村亲自来圣济堂医院接何晓光出院,他见何晓光身体还很虚弱,便提出用担架把何晓光抬到监听站那儿去。

何晓光摆了摆手,谢绝木村的好意,坚持撑着拐杖前往那儿。

半个多小时之后,特高课的人便包围了苏州河旁边的那个情报处的监听站。

木村望着这几栋有些眼熟的别墅,有点惊讶,爆炸案发生的当天,自己同宪兵队的人曾经将苏州河一带都封锁包围起来,逐门逐户进行搜查,当时何晓光也在场,可是却是毫无收获,今天何晓光怎么突然想到要想重新进行搜查了呢?

木村将手一挥,一群日本兵迅速朝三栋别墅飞奔而去,他们在房间里乱翻一气,终于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监听记录以及情报分析图表和报告,但是别墅内人去楼空,没有发现一个人在那儿。

“咦,人都去哪儿了?”木村发出一声惊叹。

“木村组长,你看,那棵树上有几片叶子好像有点与众不同。”何晓光仰着头,手指着那根监听天线。

510.获取信任

木村顺着何晓光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一看,果然那儿的树叶与旁边的树叶不尽相同,像是假的,于是便命令士兵上三楼去一查究竟。

士兵们随即一拥而上,来到了三楼,打开窗户往外一看,果然在日光的照耀下,树叶的某些地方闪着耀眼的光芒,这是一种金属的光芒。

士兵们顺藤摸瓜,终于发现原来有些树叶确实是假的,其实这是一根无线电天线,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这天线取了下来,随后在三楼仔细翻找,终于在屋顶天花板里发现了一部电台。

士兵将查获的电台交给木村,木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拍了拍何晓光的肩膀:“何桑,这次破获军统情报处监听站,你功不可没啊!”

“哪里?何某戴罪之身,将功补过而已。”何晓光淡淡一笑。

“何桑,我有一事不明,爆炸案发生当日,我们奉命前来此地搜查,当时你也在场,为何当初你一言不发?”木村觉得这事必须搞清楚,前后数天,何晓光居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木村君,实言相告,这一处四五年前曾经是我们行动队的安全屋,我对这处别墅还是有印象的,但这些年过去了,这里的监听站是否还在启用,我不敢确定。住在里面的人还是不是军统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上海站行动队的,情报处的人我并不是很熟,而且这些人都是外勤的,几乎没见过面,就算是以前见过,我也未必记得,所以我不敢确定,何况里面的人与我无冤无仇,所以我并不想加害他们,因而当日我不敢妄言。”

“既然你不能确定,现在又为何向加藤课长报告此事呢?”木村对何晓光前后态度的转变还是有些疑惑。

“木村君,如果有人把你逼入死角,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反扑的,我现在就是被军统逼入绝境了,他们若是只想取我性命,我也认了,毕竟是我背叛在先,但他们居然搞连坐,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绝情绝义到如此地步,那就是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了。我一想到我的儿子,他才三岁就惨遭毒手,这种痛锥心刺骨。“何晓光哽咽道。

何晓光深呼吸了一下,把眼角的泪水抹去,继续说道:“所以我要报仇,就算是不确定也要彻查一下,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哼,这句话还是委座训示我们的。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何桑,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希望你今后能提供更多的有关军统方面的信息。”

“这是自然。”

“可惜,这次搜捕只找到了电台,却没抓住人。”木村觉得这次行动收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虽然找到了军统上海站的一个窝点,但人去楼空,除了一部电台和几份过期的情报分析报告之外,别无他获。

“可能是上次我们来搜捕的时候打草惊蛇了,这些人嗅觉灵敏得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隐蔽躲藏起来。”

何晓光的这个解释木村也认可,毕竟上次爆炸案动静太大,这些军统分子身处危险的边缘当然是提心吊胆,加上他们前去进行搜捕,必定惊动了他们,让他们更加惊恐难安,所以仓皇出逃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好吧,收队。”木村见这儿也查不出什么了,便挥了挥手,命令士兵集合,打道回府。

回到特高课上海总部的机关大楼之后,木村将此次搜捕情况告知了加藤,加藤望着那部电台和那些情报分析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何桑,首战告捷,祝贺你真正成为我们特高课的一员。”

加藤伸出手去,跟何晓光握了握手,在他看来,何晓光已经彻底与军统决裂,投入了日方阵营,想要回头那是绝无可能了。

“多谢课长的肯定,何某对您绝无二心。”

“好,我一向论功行赏,何桑,鉴于你的表现,现在我任命你为情报组的副组长,希望你能多创佳绩,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加藤决定提拔何晓光,他知道现在何晓光的内心充满着仇恨,只要给他搭建个平台,创造点机会,他肯定能发挥他的才能,而且也能起到样板作用,吸引更多的军统分子弃暗投明,成为降臣叛将。

“多谢课长的提携,何某定当全力以赴。”何晓光顿首回答。

“何桑,那我想要问你个问题,你们军统上海站的总部设在哪儿呢?”加藤当然迫切想要了解军统站的地址,以便能擒贼擒王,一网打尽。这些年来一直与军统等抗日组织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却始终难以发现他们的踪影,这使得加藤颇为头疼。

何晓光一听,知道加藤这个老狐狸绝不会因为破获了一个情报处的监听站就心满意足,他还想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有价值的信息。

“加藤课长,其实您不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想要向您交代一下这个情况。”

何晓光知道,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尽管当初刚投诚的时候,加藤也问过类似问题,但当初他以不清楚,记不清为由,搪塞掉了。如今加藤旧事重提,何晓光肯定不能搪塞了之,他得编造出一套让加藤信服的说辞,好在事先凌云鹏通过齐恒给过他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着一些加藤可能问及的问题以及该如何应对的答案,齐恒让何晓光把这些内容烂熟于心,因而现在面对加藤这个问题,何晓光显得胸有成竹。

“课长,我加入军统上海站行动队时,上海站的总部就设在霞飞路上的一家名为鸿鑫的商行大楼内,但没多久,八一三事变之后,上海沦陷了,上海有很多建筑物都被毁了,这家鸿鑫商行也遭到了炮火的洗礼,损毁严重,而且驻守在内的军统人员也死伤严重,幸存的很多老队员也都转移去了外地,那家鸿鑫商行也就被废弃了,只能另起炉灶,但因为我的级别比较低,所以见不到站长本人,每次执行任务都是队长齐恒去站长那儿领了任务通知我们的。他当然也向我们保密,从来不告诉我们站长住在哪儿,这是纪律,我们下面的人也都明白,谁也不会去打听,否则就是违反纪律,会被视为别有用心。不过我听说现在的上海站站长赵锦文也是八一三之后调来的,我们行动队里也只有正副队长见过这位赵站长。其他人只知其名,不识其人。所以您问的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是答不上来。”

何晓光侃侃而谈,说得有理有据,加藤听后,觉得句句在理,以何晓光的身份,见不到站长也是极有可能的,不知道上海站的确切地址也合情合理,看来何晓光对这个问题确实是无能为力,他现在深信,但凡何晓光掌握的那些相关的军统信息,他肯定不会再有所保留,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吧,这个问题我就不再深究了,何桑,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我看你还需要好好休息,我让木村君开车送你回去,这几天,你就在家静养,等你彻底康复了,再来上班。”

何晓光感激地望着加藤:“多谢课长体恤在下。”

木村亲自开车送何晓光回施高塔路81弄,汽车停下后,何晓光从车里下来,脚刚落地,就看见吉野,大岛等人已经围在他的四周,前呼后拥地搀扶着他走进38号。

木村走进38号之后,便对吉野,大岛等人说道:“你们听好了,何桑现在是我们情报组的副组长了,你们以后要多照顾他一点儿,一定要保护好他,这是加藤课长的命令,听懂了没有?”

“哈依。”众人朝何晓光恭恭敬敬地顿首道。

511.改弦易辙

为了加强对何晓光的保护,对军统刺杀的防范,加藤特地给何晓光配备了一辆汽车,进进出出由大岛开车,吉野等三人护送,这些人得知何晓光已经荣升为副组长,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后,对何晓光的态度也由原先的趾高气扬变成俯首帖耳,每次上车前,吉野都殷勤地为何晓光拉开车门。

这些变化当然没有逃脱齐恒的眼睛,通过这几个日本人对何晓光前倨后恭的态度变化,便可断定何晓光已经获得了加藤的信任。他们的这枚楔子终于成功地钉入了特高课。

在福开森路的别墅内,赵锦文接到齐恒的电话,他将何晓光的近况告诉了赵锦文,赵锦文听后甚感欣慰,随即把这好消息转告了身旁的凌云鹏。

“云鹏,要没有你当初的决断,恐怕我们今天也就少了这枚棋子了。”赵锦文感慨当初凌云鹏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他对何晓光法外施恩,现在看来,当初凌云鹏判断是对的,何晓光并非心甘情愿当汉奸,只要军统高抬贵手,给予机会,他还是能够悔过自新,成为我方的一把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老师,我是觉得何晓光罪不至死,网开一面反而能让他感恩戴德,痛改前非。”

“是啊,我是得从何晓光这件事上吸取点教训。”赵锦文朝凌云鹏笑了笑,他们师生二人感情甚笃,所以赵锦文并不觉得在凌云鹏面前承认自己当初的错误有失面子。

“哦,对了,老师,何晓光的家人都接来了吗?”凌云鹏突然想起那日赵锦文向何晓光许诺了,那晚他也在场,亲耳所闻赵锦文给予何晓光的保证。

“放心吧,云鹏,何晓光的家人我都已经安置好了,等过阵子,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个面,这样可以让何晓光吃颗定心丸。”赵锦文知道何晓光的家人是他拿捏何晓光的关键所在,所以也不敢怠慢,派人将何晓光的家人接到上海之后,便安排在一处安全屋内,并且有专人进行照顾。名为保护,实则是控制,他们无法自由出入安全屋,一日三餐都有专人伺候。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赵锦文对下属还是很关心爱护的,虽然他也清楚这是赵锦文的驭人手段,不过只要目的达到了,动机是否良善只能另说了。

“哦,云鹏,今天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运送军火一事,这事齐恒跟你说了吧?”

赵锦文原本不想让凌云鹏参与运送军火一事,他觉得凌云鹏这阵子太累了,该好好歇歇了,再说,齐恒的行动队已经往返重庆多次,顺利地将十几车紧俏物资给首脑送去,受到局座的夸奖,原本他打算继续沿用老办法,走陆路运送军火,但仔细一想,这样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但改走水路却又障碍重重,这个棘手的事情,让赵锦文想了足足一周,还是毫无头绪,于是,他决定还是把这事告诉凌云鹏吧,毕竟凌云鹏的脑子活络,鬼点子多,许多难题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

凌云鹏点点头:“我知道一点儿,老齐说,你这次想改走水路。”

赵锦文点点头:“是啊,走陆路风险太大,虽然前几次齐恒他们运送那些紧俏物资都很顺利,但那些毕竟只是民用物资而已,所谓枪声一响,黄金万两,有多少人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大发横财,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佬们,更是削减脑袋钻进钱眼里去了,他们才不管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其实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世人皆知,古今中外无不例外,日本人军部那些位高权重的老将重臣中间的蛀虫也不在少数,我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伪造了一份板垣的信笺,作为过关的护身符。“

”老师,你这一招还真管用,齐恒他们这几次都是一路大开绿灯,畅通无阻。“

”因为运送的都是些民用物资,而且齐恒过关卡时,多多少少也都打点一下沿途的哨兵,所以还算是一路顺利,但这次运送的毕竟是军火,就算是日本军部那些大佬也不敢置军部禁令于不顾,铤而走险,以身试法。所以我担心如果还走陆路的话,可能会碰到麻烦,因为走陆路要过的关卡多,你不可能每个关卡都遇到那几张老面孔,塞点钱打发了,都说小鬼难缠,要是真遇到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开箱验货,你也不能横加阻拦,可那样的话就全都穿帮了,这事要是被捅到上面去,那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顺藤摸瓜,这样一来,我们那个隆昌五金厂肯定会暴露,说不定我们上海站也会命悬一线。”赵锦文将自己的担心毫不隐讳地告诉了凌云鹏。

凌云鹏听后,也频频点头:“您的担心是对的,这件事确实不能等闲视之,否则非但没帮到重庆,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是啊,所以我想走水路,从上海到重庆,这一路上如果说会遇到麻烦的话,无非就是日本人的巡逻艇,就算是登船检查,货船上隐藏的地方总比货车要多些吧,比如甲板内的夹层,仓室,把军火分散藏在这些地方应该能够蒙混过关的吧,而且货船运载量比货车大多了,货船一次所运送的军火是货车的十多倍。这样我们的风险也就更小了。”

“这想法不错,不过,老师,你手上有没有现成的货船啊?”凌云鹏也觉得走水路要比走陆路安全得多,但关键是得有货船,否则一切免谈。

“要是有现成的货船,我今天就不叫你来了。我们上海站只有几条乌篷船和拖船,短途,量少或许还凑合,跑长途可就望江兴叹啰!”

“那老师,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大型货船,是吗?”

赵锦文点点头:“是啊,我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老师,你可以去找童晟熙呀,童老可是江南一带的首富,他名下不是有船运公司吗?有十多条大型的货轮呢!我们可以问他借两条船。”凌云鹏突然想到了童晟熙,在云雾山上,他曾经自称是童晟熙的门生,才得以拜见国府元老胡勉之老先生。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呢?”赵锦文一拍大腿,茅塞顿开,但转而又有些犹豫:“不过,我跟这位社会贤达不是很熟,我听说,童晟熙老先生最近身体欠安,一直待在宁波老家养病,不知肯不肯借船给我们?”

赵锦文难免顾虑重重,若是偷运军火一事被日本人发现的话,那可是弥天大罪,就算是童晟熙这样的在社会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日本人也未必会买账,说不定会以此为要挟,胁迫老先生出让自己的产业,先前就听说过日本人想要控股童老先生名下的矿山,结果被童老先生断然拒绝。日本人当然不会因此而善罢甘休,正愁找不到童晟熙的把柄呢,万一运送军火一事东窗事发,岂不是正好授人以柄,害了童老先生吗?童老先生肯冒这个风险,趟这个浑水吗?

“云鹏啊,童老先生毕竟是个商人,商人是最会权衡利益得失的,他若是知道我们想借他的船偷运军火,他还肯不肯借给我们呢?”

512. 登门拜访

凌云鹏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敢确定,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商人更是如此,我与童晟熙老先生也从未谋面,接触过,所以也不知道他会作何抉择,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先去拜见一下胡勉之老先生,他跟童晟熙老先生是莫逆之交,先前我在云雾山上自称是童晟熙老先生的门生,才得以见着胡勉之老先生,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通过胡勉之老先生去探探童老的口风,或者让侠肝义胆的胡老帮我们劝说童老。”

赵锦文点点头:“云鹏,你这个想法不错,那我们现在就去拜见胡老吧。”

于是,赵锦文同凌云鹏二人便起身前往马斯南路的胡勉之的府邸。赵锦文曾经去过胡勉之家,当初因为凌云鹏几个被困在云雾山上了,赵锦文牵挂着他们的安危,便去胡勉之的府上打听凌云鹏他们的情况。

而凌云鹏从秦守义嘴里获知了胡老先生的府邸地址,回沪后原本想去拜见一下这位可爱可敬的老人,但因为此后一直忙于军统的,地下党的各项繁琐的工作,所以一直没有成行,此次前来,也正好了却了一个心愿。

下人向胡勉之老先生禀报了门外有一位中年人和一名年轻人求见,年轻人姓凌,说是与老爷相识于云雾山上。

胡勉之一听,从躺椅上直起身子,对下人吩咐道:“快请。”

赵锦文和凌云鹏二人来到了前厅,胡勉之已站在那儿等候着了。

“原来是锦文老弟和云鹏贤侄驾到,快请进。”胡勉之热情地招呼这两位。

“胡老先生,自云雾山一别,已有两月有余,云鹏甚是挂念,不知老先生贵体安否?”凌云鹏对着胡勉之抱拳作揖。

“好着呢,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我得亲眼看着那帮贼寇被赶出中国去才能闭眼。”胡勉之爽朗地笑着,一把拉住凌云鹏的手,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云鹏啊,倒是你,好像又瘦了一圈了。”

胡勉之对凌云鹏这位后生甚是器重,当初在云雾山时,他就被这位智勇双全,胆略过人的年轻人所折服,因而心甘情愿冒着风险替凌云鹏几个作掩护,让高子睿夫妇得以安全离开云雾山。回上海后,他一直牵记着这位后生,后来从赵锦文嘴里才得知凌云鹏和他的别动队队员安全撤离云雾山,这才放下心来。

赵锦文后来派人协同九江站的同仁一起把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以及明叔的遗体运下了山,前三位被追认为烈士,厚葬于九江,明叔的遗体则被运回了上海,交给了胡勉之。

胡勉之从赵锦文的嘴里得知明叔去世的经过时,泣不成声,将明叔的遗体运回老家安葬之后,大病了一场。

明叔自幼就卖与胡家,作为胡勉之的书童,陪伴在胡勉之的左右,五十多年了,两人朝夕相处,感情深厚,虽为主仆,但胡勉之从不轻慢明叔,把他视为亲兄弟一般,如今明叔仙逝,胡勉之觉得自己少了左膀右臂,甚是孤独。

见到凌云鹏之后,胡勉之不免又想起了云雾山上的情景,想起了明叔,不禁伤感起来:“唉,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可是有些事,有些人却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胡老说的是,虽然时过境迁,但有些人与事却是一生都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凌云鹏深有同感:“胡老,我当初答应明叔,一定会送他回上海跟您团聚的,可我最终却没能做到。”

一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凌云鹏心情沉重。

“这不怪你,云鹏,你已经尽力了,唉,阿明跟了我五十多年了,最后却客死他乡,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一想起明叔,胡勉之便唏嘘起来了。

“这笔账要记在小鬼子的头上。”赵锦文宽慰了胡勉之一句。

胡勉之握紧拳头,敲击在扶手上:“血债血偿。”

大家沉默了片刻之后,胡勉之可能觉得气氛太压抑了,便呼了口气,挥了挥手:“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了。”

胡勉之捋着胡须,笑着回忆道:“云鹏啊,记得当初你还自称是瑞尧的门生,敲开了我的门,尽管事后我也知道你那时是权宜之计,后来我把这事跟瑞尧说了,他笑着跟我说,有机会一定要让你跟他,这对名义上的师生见上一面,否则名不符实,白当了一回别人的先生。”

凌云鹏的脸微微一红,谦逊地说道:“云鹏鲁莽,还望童老先生莫要怪罪云鹏当日借用老先生之盛名,招摇撞骗。”

“哎,贤侄误会了,瑞尧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说,他若是能有你这样有勇有谋的门生是他的荣幸,想一睹你的风采。”

“哦,这么说来,云鹏啊,你跟童老先生还真是有缘啊!”赵锦文坐在一边,听着胡勉之与凌云鹏二人叙旧,一时也插不上嘴,现在听说童晟熙对凌云鹏很是器重,心想机会来了,正好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胡老,其实今日登门,我们是有一事相求。”

“哦,你们找我何事?”胡勉之放下手上的茶杯,望着赵锦文。

“胡老,事情是这样的。”赵锦文打算向胡勉之开诚布公,他知道胡勉之与童晟熙是莫逆之交,此事若是瞒着胡勉之,势必让他心生嫌隙,何况这事也瞒不住,不如将实情告知与他,以胡勉之的脾性和地位,断不会做出出卖他们的事情来。

“其实云鹏回沪之后,早就想来拜见您了,只是这阵子他正忙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未能前来府上看望您。”

“哎,不碍事,不碍事,云鹏他们正年轻有为,是干大事的时候。”胡勉之笑着摆摆手。

“您知不知道苏州河仓库爆炸案?”赵锦文轻声问道。

胡勉之一听,身体前倾:“锦文老弟,这事我知道啊,不是说是地震引起的瓦斯管爆裂,结果造成军火库爆炸吗?要我说呀,这是小日本遭天谴,罪有应得。”

赵锦文听后,与凌云鹏二人相觑一笑。

胡勉之见状,方才恍然大悟道:“难道那件爆炸案与云鹏他们有关?”

赵锦文点点头:“这正是云鹏他们的杰作。”

胡勉之将目光投向凌云鹏:“云鹏贤侄,你可真是雄才大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刚灭了九江的一支驻军大队,又炸了日军的军火库,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胡老,云鹏他们干的可远比轰的一声更绝妙,他们竟然在苏州河沿岸的那些货仓地底下挖地道,一直通到日本军火库,几乎把军火库里所有的枪支弹药全都盗走了,这才将这两处军火库炸毁。”赵锦文得意地向胡勉之介绍他的得意门生的得意之作。

胡勉之一听,立即击节叫好,朝凌云鹏竖起大拇指:“云鹏,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怎么想到这一招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那些日本人想哭都没地哭去。”

凌云鹏羞涩地笑了笑:“胡老过奖了,云鹏也不过是受了云雾山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山洞地沟的启发而已。”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胡勉之感慨不已。

513. 拜见童老

“胡老,其实我们今天登门拜访,就是想请您牵线搭桥,引荐一下童老先生。”赵锦文觉得前面铺垫得差不多了,该切入正题了:“云鹏他们盗运出来的军火现在要运往重庆,但走陆路风险太大,所以我们想走水路,想找童老帮忙,问他借两艘货轮,将这些军火运往重庆。”

胡勉之一听,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他思忖了片刻之后,开口道:“以我对瑞尧的了解,这事他肯定是会帮忙的,所以借船一事应该没什么问题。瑞尧虽说是个商人,但瑞尧是个爱国商人,抗战初期,他一人就捐献了三艘货轮,一座铁矿,一家制铁厂,委员长当初还把瑞尧当作是军民合作,同仇敌忾的典范大肆称赞宣扬。”

“是是是,我们也知道童老是个古道热肠的爱国商人,所以才开这个口。”赵锦文连连点头称是:“只是最近听说童老身体抱恙,况且这件事毕竟是要冒风险的,所以不知此时打扰他是否太不合时宜了?”

“哎,锦文老弟过虑了,瑞尧近来确实身体欠安,一直在宁波老家养病,不过瑞尧可不是一个没担当的人,何况还是于国有利之事,他断不会推脱。要不我带你们跑一趟宁波,你们亲自跟他说。”

赵锦文和凌云鹏一听,甚是感激,连忙起身致意:“多谢胡老相助。”

“言重了,平民百姓都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老夫?”胡勉之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说道:“二位,你们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要不,我们明天早晨派车来接您吧。”赵锦文想了想,给了胡勉之一个明确的时间。

“好,一言为定。”

次日一早,赵锦文便派车前来马斯南路的胡宅,胡勉之坐上了赵锦文的汽车。

“锦文老弟,昨天我跟瑞尧通过电话了,告诉他我们今天去宁波看望他,他听了很高兴,已经派船来在十六铺码头接我们了。”

“哦?是吗?童老太客气了。”赵锦文没想到童晟熙竟然派船来接他们几个了。

汽车行驶到十六铺码头之后,赵锦文,凌云鹏,胡勉之和两名随从便下车了,这次去拜见童晟熙,赵锦文除了两名贴身保镖之外,并没有带其他安保人员,一是人少目标小,不易被人察觉;二是人多反而有仗势之嫌,反会令童晟熙有胁迫之意,所以赵锦文将随行人员压缩到最少。

这时,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朝胡勉之一行人走了过来:“胡老,您来啦?童老派我来接诸位。”

“哦,是颜经理,没想到瑞尧让你亲自来接我们。”胡勉之与船务公司的颜经理算是熟人了,两人很是热络,随后向颜经理介绍了一下赵锦文和凌云鹏:“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赵锦文和凌云鹏跟颜经理打了打招呼。

“大家跟我一起上船吧。”说完,颜经理打头阵,其他人都跟着他上了一条名为“祥宁号”的客轮。

人到齐了之后,船长便开船了,祥宁号驶出十六铺码头,驶出长江口,来到了东海上,今天的海风有点大,因而海浪汹涌,这艘海轮颠簸得厉害,胡勉之是在海边长大的,年轻时曾坐船去日本留过学,所以坐海船没什么反应,凌云鹏身体素质好,只是稍稍有些头晕而已,但赵锦文和那两个保镖就惨了,晕船晕得厉害,赵锦文感觉五脏六腑像是翻江倒海似的,一路呕吐不止,觉得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颜经理见赵锦文和两个保镖都晕船晕的厉害,便减慢船速以减轻颠簸,或是在避风港稍作停留,这样,祥宁号慢慢吞吞地在海上行驶着,终于在第二天早上靠码头了。

凌云鹏背着赵锦文下了船,赵锦文面色惨白,四肢无力,趴在凌云鹏的背上,像是大病了一场。

“云鹏啊,唉,这晕船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跟要了我的老命似的。”

“老师,没事的,你只是不适应罢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颜经理上岸之后,便安排车辆送这一行人前往童府。

童晟熙躺在摇椅上,仆人来报,说是颜经理带着胡勉之等人前来拜访,便赶紧起身迎接。

凌云鹏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声名远播的社会贤达,虽然年逾花甲,但鹤发童颜,气度不凡。

“瑞尧,你这老家伙,我都已经快半年没见着你的面了,说好一起去云雾山避暑来着,你倒好,把我一人撂山里头了,自己回老家休养去了。”老友相见,那些繁文缛节,寒暄客套一概全免,胡勉之一见面就冲童晟熙叨叨起来:“怎么样,你这病养得差不多了吧?看你的气色还不错。”

“还说呢,这都快半年了,你才想起来过来看我,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想见你这老家伙,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这病啊,除了胸闷气短的老毛病之外,就是想你这老家伙想出来的毛病。”童晟熙嗔怪着胡勉之。

看着这俩老人一见面就拌嘴,像是两个老顽童似的,身旁的人不禁抿嘴而笑。

“好了,好了,别埋怨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吵吵多不好。”胡勉之赶紧刹车,然后向童晟熙介绍赵锦文和凌云鹏:“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赵锦文。”

童晟熙连忙对赵锦文抱拳作揖:“赵站长亲临府上,真是抬举童某了,我看赵站长脸色不好,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是晕船晕的。”胡勉之向童晟熙解释了一下。

“哎呀,赵站长这一路受海浪颠簸之苦,来看望老夫,童某人真是愧不敢当,来人,拿两片止晕宁过来。”童晟熙连忙吩咐下人拿来晕船药,亲自递给赵锦文:“赵站长,这是治晕船的良丹妙药,服下后马上就能缓解。”

“多谢童老。”赵锦文赶紧服下药丸。下人端来竹椅,让赵锦文坐下歇息。

胡勉之见赵锦文没事了,便继而向童晟熙介绍凌云鹏:“瑞尧,这位年轻人就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位就是我的门生,凌云鹏吧!”童晟熙打断胡勉之的介绍,一把拉住凌云鹏的手,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而且还智勇双全,临危不乱,像是我童晟熙的门生。”

“瑞尧,没见过这么揩学生油的,明里褒奖学生,暗里抬高自己,你呀,越老脸皮越厚。”胡勉之指着童晟熙,嬉笑着。

大家一听,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多谢童老宽宥,当日云鹏冒称您的学生,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童老海涵。”凌云鹏赶紧向童晟熙拱手作揖,以示歉意。

“不必拘礼,云鹏,你在云雾山上的所作所为,修坤在电话里都跟我说了,而且几乎每次来电话都跟我提起你,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呀,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你见个面,想看一看能被修坤如此器重的年轻人的庐山真面目,今日得见,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谈吐儒雅,气宇不凡。”

人是讲眼缘的,童晟熙第一眼见到凌云鹏,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我看这样吧,既然上回云鹏假冒童老的门生,不如这回就正式拜师,你们看,如何?”坐在一旁的赵锦文见童晟熙对凌云鹏如此器重,便顺水推舟地说道。

“好啊,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童晟熙一听,甚合心意,连连点头。

“那就搞个收徒仪式吧!”胡勉之也在一旁怂恿着。

“对对对,来人,赶紧把前厅布置一下。”

见童晟熙乐得屁颠屁颠的样,胡勉之不免有些失落,站在一旁嘀咕起来:“唉,瑞尧还真是好福气,一天师傅都没当成,就白收了这么好一徒弟,真是不劳而获。”

514. 师徒密谈

凌云鹏听后,走到胡勉之面前:“胡老,记得当日您曾问我,是否真的是瑞尧的门徒,我回答您,若是您老有意收我为徒,我亦不推辞。”

胡勉之被凌云鹏这一提醒,马上心领神会:“我当然愿意啦,云鹏,我早有此意,就是不好意思张口,今天正好趁此机会,圆了我的梦。”

胡勉之兴奋地冲童晟熙嚷嚷道:“瑞尧,让下人多准备一份,今天也是我收徒之日。”

童晟熙一听,指着胡勉之,嗔怪道:“你呀,我收个徒弟你都跟我抢。”

“瑞尧啊,你自诩孟尝君,底下门徒,门客众多,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我难得收一个徒儿,你也要唠叨两句,太不够朋友了。”

“可像云鹏这样的徒儿,我可不嫌多,多多益善呢!”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前厅已布置好了,请诸位移步前厅。

前厅已然布置完毕,上方挂着一横幅:堂堂正正为人,磊磊落落做事,前厅中间摆放着一对太师椅,童晟熙和胡勉之二人端坐于上,凌云鹏向二位师傅磕头行礼,躬身敬茶,呈拜师帖。

众人站在一旁见证了这一幸事。

整个拜师仪式简洁而庄重,二位师傅对这个徒儿甚是喜欢。

拜师仪式结束之后,童晟熙便将胡勉之,赵锦文和凌云鹏等人引入了书房,并且吩咐下人,闲杂人等,一律免入。大家都清楚,下面要谈及的是绝对机密之事。

“童老,我们今天来是向您求援来了。”赵锦文开门见山说道。

“我知道,赵站长,修坤已经告诉我了,你们想要向我借两条货轮,是吗?”

赵锦文点点头:“对,实不相瞒,我想向您借两艘货轮运送军火。”

童晟熙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说道:“这没问题,船我有,别说两艘,四艘,五艘我也拿得出来。”

见童晟熙一口答应,赵锦文喜出望外:“童老高义,令赵某感激涕零。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白担风险的,在商言商,运费我们按最高额支付。”

童晟熙一听,连忙摆手:“赵站长把我童某人想成什么人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破家亡,民不聊生,天下苦日寇久矣,我童某人岂能袖手旁观,甚至火中取栗,大发国难财?运费一事休要提起,否则就是置童某人于不忠不义之地。”

“童老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天地可鉴,我替局座感谢童老慷慨相助。听说日本人曾想控股童老的山西煤矿,被您断然拒绝了?”

“小日本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以为中国人都得了软骨病,威逼利诱就会让我拱手相让,简直是痴人做梦。”童晟熙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童老铮铮铁骨让人钦佩,我回去后会禀告上峰,让他们对童老名下的产业多加保护,以防小鬼子狗急跳墙,暗中破坏。”

“多谢赵站长出手相助。”童晟熙向赵锦文作揖致谢:“这事先搁一边吧,我们还是来细谈运送军火一事吧!赵站长,你有多少军火”

“大概有将近两百吨吧!”

”那我把兴宁号和佑宁号借给你吧,这两条船载货量都是二百五十吨左右。我打算将一些机器设备存放在明处,你的那些军火存放在暗处,这样也许能蒙混过关。“

赵锦文一听,觉得甚妙:”童老的这个主意真不错,这样就能鱼目混珠了。“

”老师。“凌云鹏刚开口叫了一声老师,赵锦文,童晟熙和胡勉之三人都抬起头来望着他,这三位如今都是他的老师了,都以为凌云鹏在叫自己,凌云鹏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云鹏,你想说什么?“赵锦文问道。

”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保险。“凌云鹏将自己的顾虑提了出来。

”哦,云鹏,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童晟熙侧过脸来问道。

”童老,货船上的明处和暗处是指哪些地方?“

”甲板上,船长室,船员舱一般都是一目了然的地方,甲板下的机器仓和锅炉仓则比较隐秘一些。“

”这些隐秘的部位日本人会不会来查呢?“

凌云鹏此言一出,另三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一般来说,日本人的巡逻艇登船检查的话,一是检查证件是否齐全,二是检查一下船上的货物是否与通关文书上一致。当然,他们也会要求开箱验货,查得严时,也会去甲板下的仓室检查。“童晟熙将实情告知大家。

”这么说来,就算是把军火藏在甲板下,也有可能会被日本人查出来?“胡勉之眉头紧锁,有些泄气。

”这个就像是碰运气,运气好,相安无事,运气不好,就会东窗事发。“童晟熙实话实说。

”那怎么办,照你这么说,我们还是没办法躲过日本人的检查?“赵锦文不禁有些急躁。

”我们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刚才童老您说,日本人想要控股你的煤矿,被你严词拒绝了,据我对日本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想方设法逼您就范,所以他们肯定盯着您的一举一动,现在您的货轮有动静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依我判断,如果我们这次去重庆的途中,一定会受到巡逻艇的严密搜查。“

三人听了凌云鹏的分析之后,顿时无语了。

”这也是站长当初想到问您借船的同时又犹豫不决的原因所在,他担心会因此而连累您,被日本人捏住把柄后会要挟您。“凌云鹏不失时机地说出赵锦文的顾虑,从而凸显赵锦文的善解人意。

”云鹏说的有道理,这事确实得从长计议,否则还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胡勉之同意凌云鹏的分析,这事确实是风险不小。

”云鹏,照你这么说,走陆路不行,走水路也不行,那你还怂恿我来找童老干什么?“赵锦文不明白,走水路不是凌云鹏也赞成的吗,而且还出主意,让他来找童晟熙,这一路颠簸,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才见到童晟熙,幸好童晟熙一口答应借船给他们,这都万事俱备了,怎么这个凌云鹏这时却大谈特谈走水路风险重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站长,您别着急,我这样说,是为了充分预估到我们可能面对的困难和风险,只有想得周到些,未雨绸缪方能化险为夷。“

”云鹏说的没错,事情没做之前,是该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周到一些才是。“童晟熙也赞同凌云鹏的意见,只是被凌云鹏这么一说,大家都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三位老师,其实问题的症结并不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而是我们怎么做才能把军火隐藏好,不被日本人发现,从这点上看,走水路更有利一些。“

”云鹏,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赵锦文听凌云鹏的语气,似乎成竹在胸。

515. 一举两得

凌云鹏微微地点点头:”童老,日本人登船检查的话,是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船上?“

”那是自然,他们恨不得把整条船翻个底朝天。“

”那船外呢?“

”船外?船外就是长江水了。“童晟熙回答道,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你是说,把军火放在船外?“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对,童老,你能不能每条船打造六个密封箱,然后将军火物资藏在这些密封箱里,用缆绳系在船底部分,一边三个,在水下拖行?“

大家一听,不由得大赞一声”妙“。

”好,云鹏,这一招可真是绝了,日本人绝不会想到我们把军火藏在船底。“胡勉之不由得击节叫好。

”云鹏,你还真是个奇人,脑袋里尽是层出不穷的鬼点子。“赵锦文对自己的爱徒有这样的表现深感自豪。

”云鹏,你是怎么想到这招的?我跑船跑了四十多年了,还从未有过这种念头,真是后生可畏啊!“童晟熙也对凌云鹏的奇思妙想称赞不已:”云鹏,你放心,这密封箱没问题,你只要把尺寸告诉我,我立马叫我下面的工厂做出来,我们原先也生产过密封桶,用来装汽油的,材料,技术,工人都是现成的。“

”童老,那我们回去合计一下,算一算这些军火大概需要多大的密封箱装运,争取一次运完。“凌云鹏希望一次性将所有的军火都运走,免得夜长梦多。

”嗯,最好一次性运走。“胡勉之和赵锦文也同意凌云鹏的想法。

见大家都赞成他的这个密封箱的建议,凌云鹏舒了口气,他之所以在三位老师面前反复提及走水路的风险,质疑童晟熙的甲板下未必是安全之地的用意,不仅仅是因为要未雨绸缪,事先做好应对之策,更重要的是,他想在大家都觉得无计可施,绝望之际,推出他的密封箱这一妙计。果然这一设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认为是一个令人啧啧称赞的奇思妙想。

当初凌云鹏从齐恒的嘴里得知赵锦文想要走水路运送军火一事之后,便开始苦思冥想,一方面他也希望这些军火能尽快运抵重庆,一来是让这批军火尽快投入到前线去抗击日寇,二来是减轻上海的压力,因为这些军火在上海停留一日,就会让赵锦文担心一日,生怕被特高课发现这批军火的踪迹。

而另一方面,凌云鹏一直有一个设想,想将其中一些军火运往新四军驻地,但因为这些军火存放在隆昌五金厂之后,想要盗运出一批军火则变得难上加难,不仅要摆脱日本人的视线,还要不被军统发现,这几无可能。

所以,凌云鹏一直在寻找机会,当他听说赵锦文想要走水路运军火,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在脑海里出现了,他要利用这次水路运输,顺便将部分军火交给我军。

按他的设想,先制造几只密封箱,将军火藏于密封箱内,然后用缆绳系于船底,在水下拖行,这样既能躲避日本人的搜查,而且还便于我军进行拦截。届时只要新四军派几位水性好的队员,在水底割断缆绳,就能将部分军火偷运到我方驻地。

这样便能一举两得,重庆方面和苏南方面都能得到来自于日本的军火大礼包了。

现在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劝说童晟熙使用密封箱运输军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凌云鹏如释重负。

”好,这事总算是有眉目了,还有些细节问题,我们再商榷一下。”童晟熙又提出了一些关于运送的大致时间,人员配置,装运码头等细节进行了商榷。

许多细节问题都达成一致之后,大家都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童晟熙一看时间,已是用餐时间了,便热情地招呼大家:“来,大家先移步餐厅,来尝一尝我们宁波的海鲜。“

餐桌上,童晟熙笑容满面地尽地主之谊,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饭后小憩了片刻之后,赵锦文和凌云鹏便起身告辞了:”童老,后面还有许多事要去落实,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我也不挽留你了,事成之后我们再喝庆功酒。“童晟熙知道赵锦文公务缠身,这次特地来宁波跟他商讨运送一事,后续还有跟重庆方面沟通的事情需要他来协调。

胡勉之笑着站起身来,朝赵锦文拱了拱手:”二位,那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我反正是一闲人,我们老哥俩半年没见面,要在一起好好叙叙旧呢!“

”嗯,我们还要在一起纹枰论道,争一番高下呢!“童晟熙呵呵一笑。

”二位老师是性情中人,义薄云天,慷慨相助,令云鹏铭感五内,请受学生一拜。“

凌云鹏双膝跪地,向胡勉之和童晟熙跪拜叩谢。

”哎,云鹏,你我师徒之间,不必拘礼。“童晟熙赶紧将凌云鹏扶起。

”云鹏,你也学会了这些繁文缛节的一套,为师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用你的智谋多消灭几个鬼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胡勉之拍了拍云鹏的肩膀,疼惜地望着他。

”我送你们去码头。“童晟熙手一挥,颜经理赶紧安排车辆。

童晟熙,胡勉之将赵锦文和凌云鹏等人送到了码头。

”哦,对了,把这个带上。“童晟熙从衣袋里拿出一瓶止晕宁拿来,塞给了赵锦文:”赵站长,先吃两粒药丸,这次保你在船上如履平地。“

”多谢!“赵锦文赶紧将药丸服下,然后跟胡勉之和童晟熙二人作揖辞别。

”那学生就先告辞了。“

凌云鹏满怀敬意地与童晟熙和胡勉之二位老人一一告别。颜经理则亲自护送他们回沪。

祥宁号缓缓驶离码头,童晟熙和胡勉之站在岸边,挥手致意,久久不愿离去。

回到上海之后,凌云鹏便着手统计隆昌五金厂内的军火数量,经过计算之后,把密封箱的尺寸报给了童晟熙,童晟熙便赶紧让工厂连夜生产,一周之后,兴宁号和佑宁号货轮上分别装载着一些印刷机的机器设备和一些钉子,螺丝等五金零部件,以及那十二只密封箱一起抵达了吴淞口三号码头,而这个码头是童晟熙的专用码头。

而凌云鹏这一周内也没歇着,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必须与地下党联系,以便他们做好充分的准备,在这两艘货轮途径常熟一带时,随即潜入水底,动手割断缆绳,拦截部分军火。

凌云鹏将情报密写好了之后,塞入塑料盒里,然后按原有路径,将装有情报的塑料盒放入大光明电影院内的那个特殊座位的椅子腿内,然后将一只红色的千纸鹤放在男厕洗手间的肥皂碟下。

因为此次任务关系重大,所以凌云鹏丝毫不敢懈怠,他要确保金翊轩收到情报才放下心来,于是他暗中一路跟踪于发奎,目睹了于发奎将塑料盒取走,并交与烟纸店的马国兴,然后马国兴将情报送达金顺贸易行的金翊轩。当他看见马国兴走进金顺贸易行之后,便放心地转身离开了。

金翊轩从马国兴手上接过塑料盒之后,知道是信鸽又传递来情报了,待马国兴走后,便立刻用碘酒进行显影,只见纸条上写着:近期将有两艘运送机械设备和五金零件的货轮兴宁号和佑宁号由上海吴淞口码头驶往重庆,每艘船船底均带有六只密封箱,箱内有枪械弹药,途径常熟时,可派蛙人下水,割断船底中间两只密封箱的缆绳即可,每只密封箱的尺寸大约为长4米,宽2米,高2米,载货量16吨左右。你速与新四军驻地取得联系,早做准备。信鸽

金翊轩看完这份情报之后,半响回不过神来,这个信鸽,简直是手眼通天,没有他搞不到的东西,最初送金条,接着送药品,粮食等紧俏物资,现在居然直接送军火了。

这位信鸽到底是何方神圣?

516. 依计行事

金翊轩得到情报之后,立即发报,与新四军方面取得了联系,将信鸽的情报一字不差地如实报告,新四军司令部得知情况之后,难以置信,确认无误之后,司令部里欢声一片,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下子就能获得四大箱,六十多吨的枪械弹药,这简直就是从贫农一下子变成了富农,于是连夜召开军部会议,将金翊轩所传递过来的信息仔细认真地进行了探讨,并且从部队中挑选那些水性好的战士,开展潜水,水底切割,水底拖运重物等实战训练,并且商讨了如何将这四大箱军火运往驻地的办法。

从接到情报之后,新四军方面就派侦察连时时刻刻守在岸边,仔细观察长江上来往的船只,只等兴宁号和佑宁号进入视野。

而凌云鹏这边也一直不敢懈怠,这件事情他从头至尾全程参与,事必躬亲,以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兴宁号和佑宁号两艘货轮靠岸之后,赵锦文就将上海站所有的六辆货车全部出动,夜半时分抵达吴淞口三号码头,然后分两次陆续将这十二只密封箱运往隆昌五金厂,凌云鹏带着秦守义,齐恒带领他的行动队的部分队员们以及原本驻守隆昌五金厂的守卫队员们连夜将那些枪械弹药进行装运。

凌云鹏命令大家将将这些枪械弹药进行混装,将所有的军火平均分装在这十二只密封箱里,这让齐恒和一些队员感到有些纳闷。照理,每个密封箱装载单一货品更方便,为何这位凌队长却让他们将不同的枪械,弹药进行平均分配,混装入箱?

“云鹏,这多麻烦,不如子弹归子弹,枪械归枪械,手雷归手雷装进各个密封箱里。”齐恒建议道。

凌云鹏摇了摇头:“老齐,你这样装货虽然方便快捷,但这样容易造成船体不平衡,船体会向一边倾斜的,搞不好会翻船的。”

齐恒听凌云鹏这么一解释,才明白凌云鹏用心良苦,连忙否决了自己的建议,吩咐队员们按照凌云鹏的要求装货。

其实凌云鹏进行混装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船体平衡,更重要的是混装能够避免新四军所截获的军火发生有枪无弹,或是有弹无枪的情况,混装之后,新四军就能一次性获得从各式手枪,各式步枪,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迫击炮,各种子弹,炮弹,手雷,tnt炸药等各式武器装备,这样品种齐全的大礼包才更有战斗力。

首批六辆卡车装载完了之后,这些卡车便驶离隆昌五金厂,驶向吴淞口码头,凌云鹏与秦守义两人一起驾着福特车驶往吴淞口码头,齐恒则留在隆昌继续混装其余六只密封箱。

凌云鹏之所以叫上秦守义,因为他知道秦守义水性好,会潜水,而且是大力士,这样就能在水下将这些密封箱固定在船底。

赵锦文也亲自来到码头上,运送军火一事非同小可,成了,他就是党国功臣,败了,他今后也许在上海无法立足,不得不离开他经营多年的上海站,所以这事他必须亲自督阵。

因为齐恒要留在上海与何晓光保持联络,所以这次护航任务就交与董文浩和他的行动队队员去执行了。

赵锦文见凌云鹏的福特车开过来了,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

“挺顺利的,第一批六只密封箱已经装运完毕,第二批正在装运,齐恒在那儿负责呢。下面就是将这些密封箱固定在船底了。”凌云鹏神情轻松地向赵锦文汇报。

“好,我已经挑了几名水性好的队员,让他们跟你和守义一起下水吧!”赵锦文说完,朝身后的几名队员招了招手:“来,你们跟凌队长他们一起下水固定密封箱。”

“是。”几名队员向赵锦文行了个礼。

凌云鹏见行动队员们已经将缆绳把六只密封箱固定好了,正将这些密封箱推入水中,缆绳的另一头固定在两个铁钩上,只要将铁钩勾住船底的铁环上就行了。

“好了,我们准备下水吧。”

凌云鹏说完,四人脱掉外衣,鞋袜,手里拿着系着缆绳的铁钩,纷纷跳入水中。

在水下,凌云鹏看见船底的两侧各焊着六个圆环用于固定密封箱。于是两人一组,同时将两个铁钩扣住圆环,经过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将这六只密封箱固定在了兴宁号船底。

完事之后,大家如出水蛟龙,跃出水面,然后游上岸。

“好了,已经把箱子挂在兴宁号的船底了。”凌云鹏上岸后,走到赵锦文身旁,向他点了点头。

“好,很好,我已经让他们去运第二批次了。”赵锦文递给凌云鹏一块毛巾。

这时,董文浩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凌云鹏的胳膊:“云鹏,我们总算是又见面了。没想到你在陆地上游刃有余,在水里也得心应手,你可真是水陆两栖啊!”

董文浩自从那次被凌云鹏从特高课的眼皮子底下救出之后,对凌云鹏非常感激和钦佩,而鼹鼠行动又让董文浩与凌云鹏合作了一把,虽然分工不同,但却彼此配合默契,而且让董文浩对凌云鹏的足智多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老董,你也不差啊,走完陆路走水路,路路通嘛。“凌云鹏与齐恒,董文浩这些人惺惺相惜,虽然与董文浩见面次数并不多,但两人却很投缘:”不过这次走水路,逆水而上要二十几天,你和队员们只能吃住在船上了,挺辛苦的。”

“哎,这点苦算什么,只要能把这些宝贝顺利地运到总部去,再苦也值得。”

这时,第二批六只密封箱也到了,董文浩连忙去指挥队员们用缆绳捆绑住这些密封箱,然后将这些密封箱推入水中。

凌云鹏待董文浩把密封箱推入水中之后,手一挥,秦守义等人再次入水,将系着缆绳的铁钩钩住佑宁号船底的圆环。

凌云鹏在水下仔细检查了一下所有的铁环与铁钩是否挂钩完好,觉得万无一失了之后,才游回岸上。

“好了,老师,一切就绪。”凌云鹏向赵锦文报告了一声。

赵锦文抬手看了看时间,随后对董文浩说道:“文浩,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出发吧!”

“是。”董文浩向赵锦文敬了个礼。

“祝你们一帆风顺!”凌云鹏与董文浩拥抱了一下。

董文浩朝凌云鹏点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转身朝货轮走去。

董文浩走进兴宁号的船长室,对船长说了一声:“开船。”

船长点了点头,随后命令水手解开缆绳,开始启动货轮,兴宁号和佑宁号缓缓驶离码头。

凌云鹏,赵锦文和秦守义等人站在码头上,看着兴宁号和佑宁号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幕中……

517. 喜出望外

兴宁号和佑宁号两艘货轮在夜色中前行,溯流而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之后,江面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映照在江面上,显得格外绚烂。

离开吴淞口码头六七个小时之后,两艘货轮进入到了常熟地界,芦苇荡里的新四军侦查兵发现了兴宁号和佑宁号的身影,便连忙向总部报告,总部随即下令,让八名水性好的战士立即潜水前往该水域。

这些被称为蛙人的战士游近这两艘货轮,然后分为两组,一组负责兴宁号上的两箱军火,另一组负责佑宁号上的那两只密封箱。负责兴宁号的四名战士随即集结在这艘货轮的船底,两人一组,只见这四名战士各手持一把利刃,同时用力将船体底部中间的两只密封箱上所系的缆绳割断,这两只密封箱便一起缓缓地沉入水底,而兴宁号则继续向前行驶,没有任何人觉察到船底的六箱货物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

而负责佑宁号的四名战士也很快将中间的两只密封箱上所系的缆绳割断,密封箱脱离船体,沉入江底。

待这两艘货轮驶出目之所及的范围之后,一艘拖船驶入江心,水下的战士将水底的一只密封箱上的缆绳系在拖船下方,然后拖船向岸边驶去,那些蛙人战士则在水底推行,将那只密封箱运送到了岸边。岸边有一只装有滑轮的吊装装置,水下的战士们齐力将这只密封箱挂在铁链上,然后转动滑轮,把密封箱从水中拖拽了出来。

岸边停着一辆大卡车,密封箱被吊放到这辆卡车上,随即卡车将这只密封箱运往新四军驻地。随后,通过这种运行方式,终于把这四大箱枪械弹药全都安全运抵新四军的大本营。

当这些密封箱被打开后,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目光中都流露出喜悦之色,崭新光亮的,琳琅满目的各式枪械弹药一一呈现于眼前,甚至还有迫击炮,这些都是日式最新型的武器装备,远胜于目前新四军所使用的武器装备。

“想不到我们也能用上这么好的武器。”司令员拿起一架轻机枪,爱不释手地打量着:“没想到上海地下党给我们送来了这么珍贵的大礼包。马上致电上海地下党组织,感谢他们所提供的如此重要的情报,让我们新四军如虎添翼。”

当日,金翊轩收到新四军司令部的电报,感激上海地下党组织给予前线部队的大力支持。

收到电报的金翊轩感到很是欣慰,没有辜负信鸽同志的一片苦心,将这么一大批军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我军手里,这个信鸽可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而且还想到如此绝妙的办法,躲过了日本人和军统的眼睛。

信鸽的这个办法倒是给了金翊轩一个启发,当初信鸽给他们送来的那些药品和粮食都还存放在金顺贸易行内,他想将这些紧俏物资送往前线部队中去,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如今信鸽的这一运送物资的办法倒是一个可行之计,可以将药品和粮食藏于这几只密封箱内,然后通过水路运往新四军驻地。

但金翊轩手里没有密封箱,也不具备生产密封箱的设备和材料,市场上也买不到这些特制的密封箱。而现在这些大容量的密封箱就在新四军驻地,于是金翊轩致电新四军司令部,讨要那几只密封箱。

新四军司令部收到金翊轩的电文,上书:信鸽同志先前将大量药品和粮食送交我处,我欲效仿此次运货之计,将药品和粮食藏于密封箱内,走水路送达你处,故请将密封箱运抵交通站。夜莺

新四军司令员得知此电报后,大喜过望,没想到刚刚得到这么一大批军火物资,上海地下党组织又打算将大量的药品和粮食运到根据地来了,真是好事连连,好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短短数月,上海地下党组织似乎一下子壮大了起来,而且不满足于小打小闹,每一次都是大手笔,从获得高子睿博士的抗鼠疫新药apm和实验数据资料及其制剂流程,大量金条,到这大批军火物资,再到药品粮食,上海地下党组织忽然间神通广大,曾经还在为经费而绞尽脑汁,捉襟见肘,如今却是富得流油,不仅能自给自足,而且还将大批金钱,物资送往前线部队,而且这些物资都是难以到手的违禁品。不得不说,上海地下党组织有高人相助,而这位高人无疑就是信鸽同志。

兴宁号与佑宁号两艘货轮在浩渺的长江上一路逆流而上,两天之后到达了武汉水域。

曾经的荆楚大地,九省通衢之地,曾经是多么的繁华,如今却显得凋敝,黄昏时分的武汉少了几分喧闹,多了几分肃静,从水面向岸边望去,日本宪兵的身影时不时地出现在马路上,令人心生惊惧,因而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大家疾步往家里赶,生怕遇上麻烦。

董文浩原本想让大家下船,让大伙儿吃一碗武汉特色小吃——热干面,可看见大街上尽是日本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得赶紧将军火运抵重庆。

兴宁号和佑宁号继续西进,忽然有两艘巡逻艇朝他们的货轮驶来,艇上的日本兵拿着大喇叭,用生硬的汉语冲兴宁号和佑宁号叫嚷着:“停船,停船,我们要登船检查。”

兴宁号的船长一听,赶紧停船,脸色紧张地望着董文浩:“怎么办,日本人会不会发现船底的东西?”

董文浩拍了拍船长的肩头:“你别紧张,他们上船后,若是要查验证件,你给他们看通行证,运货证,他们若是要查验货物,你让大副二副带他们查验就是了。放心吧,他们不会发现船底的东西的,退一万步讲,真要是被他们发现船底的货物,他们才几个人而已,我们十多个人对付这几个鬼子那是绰绰有余。”

听了董文浩宽慰的话,船长的心稍稍放下了。

518. 事出蹊跷

很快,日本兵的巡逻艇向兴宁号和佑宁号靠拢了,一行七八个日本兵端着枪登上了货轮。

“你的,把证件出示一下。”为首的日本兵对船长下令道。

船长哆哆嗦嗦地将几份证件递给这个日本兵,日本兵仔细核对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把证件还给船长,然后手一挥,带领其他日本兵走向甲板,准备开箱验货。

大副二副和假冒船员的董文浩以及几个队员们随即跟随这些个日本兵来到了甲板上。

“把箱子打开,我们要查验货物。”那个日本兵对大副大声说道。

大副怯怯地点了点头,随即拿来一根撬棒,将木箱撬开,木箱里面装的是一些印刷机的机器设备。日本兵下令随机打开了十几个木箱,结果都是一些机器零件,没有发现夹带任何违禁品,日本兵还不放心,于是又去了甲板下的锅炉仓,机器仓进行检查,结果那里也是空空如也,什么异常情况也没发现,便只能悻悻地离开了兴宁号,返回巡逻艇。

而登上佑宁号检查的日本兵也同样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便也下了船。

看着这两艘巡逻艇驶离了兴宁号和佑宁号,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两艘货轮继续前行,在经过宜昌,万县时,又遇到了两次日本兵巡逻艇登船检查,把货轮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查了个遍,所幸均毫无发现。

董文浩不禁对凌云鹏的这一妙计赞叹不已,要不是凌云鹏想出了船底运货这一高招,若是把军火藏于甲板下,或是混于那些机器设备中,也许能躲过一次查验,但未必能躲过第二次,第三次这种搜查,但现在将这些军火物资全都挂在船底,这让日本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经过近二十天的航程,这两艘货轮终于抵达了重庆。

局座早就派人在码头守候了,见兴宁号和佑宁号朝码头驶来,连忙组织人手准备卸货。

两艘货轮靠岸之后,接货的重庆站行动队员们便下水将那几只密封箱打捞出水面。

“老董,一路辛苦了。”

重庆站的行动队队长曲志勇跟董文浩握了握手,董文浩前几次将那些高子睿夫妇和那些紧俏物资送往重庆时,都是曲志勇负责接应的,这两人早已成了老友。

“还好,老曲,有惊无险,虽然碰到日本兵三次登船检查,不过都毫发无损地蒙混过关了。”

“是啊,有谁会想到军火就在船底呢?”曲志勇呵呵一笑,掏出一盒烟,递给董文浩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支烟,然后替董文浩点燃香烟:“局座当初让我来接货时,让我找几个水性好的队员,我一时还没想明白,直到局座告诉我,军火藏在密封箱内,就挂于船底,我这才恍然大悟,唉,能想出这种高招的真乃人中凤雏,你我之辈不能及也。”

董文浩吸了口烟,点了点头:“是啊,此人确实厉害,智勇双全,德才兼备,难得的将才啊!”

两人站在江边闲聊了片刻之后,董文浩便去招呼兴宁号和佑宁号船长了,赵锦文曾经嘱咐过董文浩,千万不能怠慢这两位船长和随船船员,他们可是这次运送军火的有功之臣,必须给予高规格的礼遇,说不定将来还要麻烦这些人,他见两位船长要下船了,便赶紧去迎接。

曲志勇看着一只只密封箱从水下被拖出水面,一字排开,堆放在岸边。

过了一阵子,一个队员跑到曲志勇面前,向他敬了个礼:“报告队长,船底的密封箱已经全部卸载完毕。”

曲志勇用眼睛扫了扫岸边的这些密封箱,觉得密封箱的数量跟局座告诉他的数字对不上,不禁有些狐疑。

曲志勇见董文浩正朝他走了过来,便朝他招了招手,董文浩连忙跟船长打了个招呼,疾走几步来到曲志勇身旁:“什么事啊,老曲?”

“老董,你们一共运了几只密封箱过来啊?”曲志勇一脸疑惑地望着董文浩。

“两艘船一共十二只密封箱。”董文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数字不对啊,你看。”曲志勇指了指岸边的那些密封箱。

董文浩顺着曲志勇手指的方向望了望,心头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只有八只密封箱了?老曲,你确定已经把船底的密封箱全都拖上岸了吗?”

曲志勇忙把刚才向他汇报的队员叫了过来:“李彪,你确定船底没有密封箱了吗?”

李彪点点头:“报告队长,所有的密封箱都在这儿了。船底没东西了。”

“不对呀,我亲眼看着这十二只密封箱挂到船底的,怎么会少了四只呢?”董文浩双眉紧蹙:“我们一共遇到三次日本兵登船检查,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就走了,而且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匪徒,怎么会少了四箱呢?会不会是船底的铁环脱落了?”

“老董,你别着急,要不,我让队员再下水看看船底的情况。”曲志勇连忙转身吩咐李彪:“李彪,你找两名水性好的队员下水看一看,船底是否有什么异样,船底的铁环有没有脱落的痕迹?”

“是。”

李彪说完,回到岸边,找了两个水性好的队员,跟他一起再次跳入江中。

过了十分钟左右,这三人浮出水面,李彪带着这两人来到了曲志勇的面前。

“报告队长,我们检查了一下船底,船底的铁环都完好无损,但是每艘船的中间两只铁环上都发现了被割断的缆绳。”

李彪说完,将一截割断的缆绳递给了曲志勇:“队长,你看,这是我们从铁环上解下的缆绳。”

曲志勇接过这缆绳,仔细看了看,缆绳的横切面很整齐,应该是被利刃割断的。

“老董,你看,这肯定是用刀割的。”

董文浩仔细看了看,同意曲志勇的判断:“嗯,这确实是被快刀割断的,娘的,谁这么大胆,敢截留我军统站的货?”

“老董,你也别生气,这长江上江匪可不少,有些是明的,乘坐几艘小船来打劫,有些是暗的,养了一帮蛙人,专门偷偷地从水底接近那些过路的商船,货轮,悄悄地上船,然后把船上的货物扔进江里,水里的那些蛙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货给盗走了。我们以前就碰到过这种江匪,我估计这次那些蛙人见船底挂着这么多箱子,以为是金银财宝,所以就直接将缆绳割断,截取货物。”

“唉,看来长江上匪患不少。”董文浩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喃喃问道:“除了江匪,会不会是其他人干的?”

“其他人?除了江匪,要么就是共党了,可这事如果是共党干的,那他们有可能事先得知此事了。照理,这件事很隐秘,应该不会被泄露出去吧?”

董文浩摇了摇头:“说隐秘,也不见得,除了我们行动队知道以外,那些兴宁号,佑宁号的船长和船员,也是清楚此事的。难道这消息会是从他们中泄露出去的?”

曲志勇拍了拍董文浩的肩膀:“这事,你回去后,再好好查查吧,不过,有这八箱军火,收获也是大大的,依我看,这些最先进的日式军火都能组建两三个团的了。”

“话虽这么说,可局座知道后,肯定会怪罪我们。唉,要是我们在运输过程中再警惕一些,多派些人员在船头,船尾警戒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出这种纰漏了。”董文浩心里充满了自责。

“你们上海站这一阵子战果累累,把其他站都比下去了,局座只要一提到你们上海站,总是笑盈盈的,说你们上海站人才济济,要勇有勇,要谋有谋,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而且常常能超出预期地出色地完成任务,歼敌能力无人出其右。”

董文浩听后,心知肚明,上海站之所以有如此令人引以为豪的战绩,让局座赞不绝口,多亏了妙影别动队这支神秘莫测的奇兵,使得上海站的全体队员也都跟着沾了光。

519. 欲壑难填

曲志勇和董文浩向局座报告了这些军火情况,局座听后,先是笑容可掬,但一听说少了四箱,不禁眉头一皱,质问董文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究竟是在哪段水域被盗的?”

董文浩脸一红,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报告局座,卑职也不清楚这几箱军火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盗的,直到上岸之后我才知道这一情况,可这一路上我们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知道这四箱军火怎么会不翼而飞的。”

“真是笑话,董文浩,你这是失职。”局座眼一瞪:“凌云鹏他们费了这么大气力搞到的军火,而且采用了最隐蔽,最稳妥的方式进行运送,结果呢?最后到我手里竟然会少了三分之一,你这个护送队长是怎么当的?连这些军火什么时候被盗的都不知道,真是愚不可及。”

董文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任凭被局座骂得狗血淋头,百口莫辩,这确实是他的失职,可问题出在哪里,他浑然不知。

“局座,还算好,还有八箱军火完好无损。”曲志勇见董文浩一脸窘迫,连忙帮着解围:“局座,这些军火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笔飞来横财,现在大部分都运抵总部了,只丢了几箱,就当是上海站送的这笔横财打了点折扣,反正我们是稳赚不赔,只是少赚一点而已。”

“放屁。”局座回过头去,啐了曲志勇一脸”珍珠霜“:“你懂个屁,三分之一呢,三分之一的军火呢,我白白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军火啊!你知道一支99式步枪要花多少钱?一架92式重机枪有多贵?想想就心疼。”

局座可不似曲志勇这种算法,曲志勇算的是得到了三分之二的军火,多赚了多少,局座算的是丢失的那三分之一的军火让他少赚了多少。

人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的,当初赵锦文向重庆报告,说是凌云鹏搞了一个鼹鼠行动的方案,打算盗运苏州河沿岸的货仓,将那些紧俏物资通过地道盗运出来。局座一听,很是震惊,他既对垂涎于那些紧俏物资,如若得到这些紧俏物资,无疑会增添他在委座心目中的分量,让众军政大佬对他不敢小觑,不敢对他的军统部门腹诽诟病,但又担心一旦搞出外交风波,他该如何收场,如何面对委座,如何抵挡住各国外交官的质问和责难。

思忖再三之后,局座让赵锦文转告凌云鹏,谨慎行事,后果自负,由此可见,当初局座对这次行动并不抱多少希望,虽然拨了一万美金给上海站,但也做好了这笔钱打水漂的心理准备,成功的话固然可喜,失败的话也不打紧,自然会有人顶罪,到时就推脱是几个江湖上的不法分子所为便是了,杀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以正视听也不失是个让国民政府脱罪的良策。

可没想到这个凌云鹏像是有如神助,居然花了十多天的时间就将肯萨斯仓库里的那些药品,粮食,肉类,布匹,汽油等紧俏商品全都盗运出来,掏空了这座苏州河沿岸品种最齐全,货物最多的货仓。

当赵锦文将这些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重庆之后,局座真是兴奋得欣喜若狂,委座得知后也高兴得一扫前线战事失利的阴霾,大会小会都把上海站夸奖一番。

而后,赵锦文又向局座报告,凌云鹏想要盗运日本军火库内的军火,局座一听,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能盗运这么多紧俏的民用物资已属不易,见好就收吧,不敢奢望那些军火物资,当然,如果奇迹能发生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当时他对赵锦文只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真的没想到,凌云鹏这个牛人最后不仅搞到了军火,而且还全身而退,并且将这次爆炸掩盖成地震造成的瓦斯爆炸,让日本人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这让局座不禁转忧为喜,而且开始对这批军火有所期待。

当赵锦文向局座汇报说,已经将这批军火运抵一家五金厂,暂时存放在那儿,而且告诉局座,这批枪械是最新式的日式武器装备,数量不少,保守估计大概有七八千支枪。

局座一听,心花怒放,没想到这个凌云鹏居然神通广大,搞到这么多的军火,连忙电告赵锦文,一定要重奖凌云鹏等参与鼹鼠行动的人员,并尽快将这批军火运抵重庆。

赵锦文接到这一指令之后就一直在苦思冥想运送方案,否决了一个又一个,虽然想到了走水路这一风险相对而言小一点的途径,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船只而焦虑不安,直至凌云鹏给他支招,让他去找江南首富童晟熙,才破解了他的难题,之后赵锦文与凌云鹏一起坐船亲自拜访童晟熙,童晟熙深明大义,慷慨出借两艘货轮给他运送军火。

随后在如何藏匿军火的细节方面,凌云鹏又给出了在船底吊挂密封箱的绝妙主意,得到了童晟熙的认可,并连夜打造密封箱,在船底焊接圆环用以吊挂密封箱。这个方案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地将这些军火运抵重庆。

当赵锦文告诉局座这个运输计划时,局座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认为此招甚妙,可以躲过长江上日本兵的巡逻艇的检查。而且赵锦文更正了先前所报的军火数量,告诉他一共是十二只密封箱,每只密封箱有十六吨左右的军火,这两艘货轮装载了近两百吨军火驶往重庆。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局座的预期,他的心扑通扑通加速跳跃着,拿着电话的手也有些颤抖了,反反复复追问赵锦文:“多少?锦文,你再说一遍,你说有多少军火?”

赵锦文从电话里明显感觉到了局座难以克制的兴奋不已的心情,随即告诉局座:“报告局座,总共十二只密封箱,近两百吨军火,差不多一万多支步枪,还有其他重武器和弹药。”

局座觉得难以置信,他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对赵锦文说道:“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吗?这数字没搞错吧,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局座得知这一喜讯之后,便不淡定了,在这半个多月的航程里,局座心心念念这批军火,连做梦都笑醒,天天盼星星,盼月亮般地期盼这批军火的到来,每天看着那张长江航运图,估摸着这两艘货轮到了哪儿了。

可没想到最后到岸之后,竟然少了四箱,六十多吨的军火,虽说这原本就是一笔意外的横财,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可一旦和预期有差距时,那种失落感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局座原本打算重奖上海站的,但因少了几箱而不快,所以原本的重奖变成了象征性奖励。不过,妙影别动队的鼹鼠行动还是居功至伟,局座上报委座,委座决定把这些人的军衔再提升一级,并颁给别动队队长凌云鹏四等云麾勋章,其他队员七等云麾勋章。

局座原本想要对董文浩进行严厉的处分,但念在他先前将高子睿夫妇和那些紧俏物资都安全运抵总部的份上,功过相抵,不再追究此次渎职之罪,让董文浩和他的行动队员们尽快回上海站复命去了。

局座让董文浩转告赵锦文,说是这次他们辛苦了,功不可没,为党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等云云。

520. 授勋授奖

自从凌云鹏告诉大家,鼹鼠行动结束之后,那些紧俏物资和军火物资便陆续运往重庆了,傅星瀚就开始天天算计着他可以分到的钱。

“哎,老大,这鼹鼠行动已经结束了这么久了,那些货也该运到总部了吧,可我们该拿多少钱怎么不提了?”傅星瀚一边给凌云鹏揉捏肩部,一边问道。

“放心吧,戏痴,少不了你那份的。”凌云鹏知道傅星瀚是个财迷,当初就是以事成之后能发大财这一点来激发他,让他在鼹鼠行动中屡屡冒出金点子。

“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上海站派个人来,给我们发点奖金什么的。”阿辉也有同感,嘟着嘴说道:“上次护送高博士回上海,总部还嘉奖了我们五千美金,还有上上次藏宝图那回,也给我们发了一笔奖金的。怎么这次,我们送给总部这么大一个礼包,总部反而无声无息了呢?”

“从上海走水路到重庆要走大半个月呢,这一来一去的,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你们就是沉不住气。”秦守义不屑地瞥了一眼傅星瀚和阿辉二人:”你们俩就是掉钱眼子里去了,凡事都用金钱来衡量,财迷心窍。“

”我们不就是随便问问吗,你又给我们扣帽子。“傅星瀚不满地横了秦守义一眼。

阿辉讪笑着:”哪吒,这世上有几个不喜欢钱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连鬼都喜欢钱,更何况活生生的人呢,你说是吧?“

”就是啊,这次鼹鼠行动危险性这么大,有好几次我们都差点变成鬼了,我们给总部送去这么多的紧俏物资和军火,总部给我们一点嘉奖也是应当应分的,怎么就财迷心窍了?“傅星瀚反驳道。

”什么人的,鬼的,我们这么做是在为抗战效力,就算是一分钱没有,我们也得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去完成这项任务,你们现在也算是一名军人了,怎么连这点觉悟也没有?“秦守义是三人中最具正义感的,强烈的家国情怀令他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令人肃然起敬。

”哪吒说的没错,我们是军人,可别染上了铜臭味。“凌云鹏对秦守义的气节与境界颇为欣赏,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傅星瀚和阿辉见凌云鹏这么说了,便不再多言,但心里还是记挂着那笔奖金。

董文浩带着羞愧,带着局座象征性的奖励,带着局座给妙影别动队的晋升令和云麾勋章,带着局座对上海站所立功勋的颂扬,以及局座对上海站全体同仁的殷切希望回到了上海,向赵锦文一一转达。

这些口惠而实不至的称赞令赵锦文这个好好先生也不禁火冒三丈,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牢骚:“奶奶的,这么多的军火运到了重庆,就因为少了几箱,只给了一支别动队几枚勋章,一纸晋升令,而我们上海站居然连个嘉奖令都没有,就给了这几个小钱,打发叫花子呢。要是没有我们上海站全力以赴,不计得失地支持总部,局座恐怕连根烧火棍都见不着吧!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幸亏当初多了个心眼,没把所有货物都运走,否则我现在可就是难为无米之炊的巧妇了。”

当初赵锦文将一部分的紧俏物资和军火都截留了下来,运往自己的那个秘密小仓库,他这个站长,常年依赖于上面拨点经费维持运转,可这么些年下来,他一直苦于经费远远少于他所需的费用,建立各个据点要钱,设置安全屋要钱,购置汽车等必备物资要钱,购买武器要钱,医治伤员要钱,给队员们发军饷要钱,更不要说用钱财来收买线人,组织各种情报网络。反正他这个当家人除了布置上面下达的各种任务之外,更多的精力是用于如何分配这些经费,但常常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

直至妙影别动队成立之后,他的这种状况才有所转变,凌云鹏真是上天赐予他的财神爷,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凌云鹏就屡立新功,使上海站获得诸多殊荣,上面拨给上海站的经费和奖金也因此多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凌云鹏还能给他的上海站输血,用他们所获的奖金给他安置了行动队的据点,这可省了他不少钱。

多年扎根在上海这个大都市里,作为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赵锦文当然清楚,决不能两手攥空拳,一无所有。当初凌云鹏为了让他支持鼹鼠行动,告诉他说一盒磺胺在黑市上可是天价,他一听就两眼放光,抵挡不住这种蛊惑,所谓财帛动人心,如果能手握这巨资的话,能解决多少问题啊!

如果能得到那些紧俏物资的话,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而且还能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换了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让这些资源白白地从自己指缝里流失,所以当凌云鹏将那些货仓里盗取的紧俏物资和军火物资运送到隆昌五金厂之后,赵锦文便截留了其中一部分,运回了他的那个秘密仓库,当那个小仓库物满为患时,才将剩余的物资和军火送往重庆。

尽管这次重庆方面只是象征性地嘉奖了上海站,不过赵锦文所截留的这些资财足以让他成为军统各站中令人称羡的富豪。

当然,赵锦文可不是局座,**裸地趋利避害,有时显得十分的冷酷无情,赵锦文更清楚他手下的这些队员们为了完成任务所付出的心血和牺牲,他可不能让这些得力干将寒了心,总部那笔象征性的奖金不发也罢,他上海站自己重奖此次鼹鼠行动中的有功之臣,反正他现在财大气粗。

但是这钱虽然从他的腰包里掏,可名义上还是总部所颁发的,否则以上海站的名义嘉奖这些队员,显得分量不够。为此赵锦文腹诽道:唉,局座啊,活我给您干了,钱我给您出了,最后这牌坊上还得写您的名字。

杨景诚接到赵锦文的电话,让他去福开森路,杨景诚便驾车前往,过了没多久便回来了。这次他把赵锦文一起带回了博仁诊所。

赵锦文前几次颁奖,授勋都没露面,主要是对凌云鹏手下的那几个人还有点不放心,但经过几次的考验,他完全信任了这些人,这些人的过去虽然有污点,但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和鲜血证明了自己也是一名忠勇之士,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党国精英。

所以赵锦文决定亲自给妙影别动队的队员们授勋授奖。

凌云鹏没想到老师竟然亲自来为他们授奖了,而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更是受宠若惊,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军统上海站的最高长官,他们的直属最高领导人。

赵锦文向他们宣读了晋升令,凌云鹏被授予上校军衔,四等云麾勋章,秦守义被授予上尉军衔,七等云麾勋章,傅星瀚和阿辉也都被授予中尉军衔和七等云麾勋章。

杨景诚用相机给四人留了影,这些影像资料将会送交总部留档。

赵锦文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语,让这些年轻人听后热血沸腾,誓为抗日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最后,赵锦文拿着一张两万美金的支票交给凌云鹏:”云鹏,这是总部对你们这次立下的不朽功勋的嘉奖,希望你们不辜负委座,局座对你们的厚望,再接再厉,多立新功。“

傅星瀚和阿辉一听,心花怒放,看来上峰对他们这支别动队还是挺厚爱的,上次是五千美金,这次一下子给了两万美金,看来总部很认可他们的这次功绩。

”妙影别动队全体队员决不辜负上峰的厚望,定当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当这四人身穿军服,佩戴着云麾勋章,齐刷刷地向赵锦文敬礼时,赵锦文觉得这支别动队犹如虎狼之师,能出其不意地置敌人于死地,让敌人闻风丧胆。

521. 无可奈何

授勋授奖仪式结束之后,凌云鹏开车送赵锦文回福开森路的住所。

在车上,赵锦文大发感慨:”云鹏啊,这次你们别动队算是在委座,局座面前风光无限,委座多次在军部会议上提及你们,所以给你们授勋授奖,晋升军衔,不过参与鼹鼠行动的上海站行动队却乏善可陈啊!连一纸嘉奖令都没有,风头都给你们这支别动队抢去了。“

”老师,怎么会这样呢,要是没有行动队,齐恒,董文浩和那些队员们的协助,光靠我们四个能成什么事啊?“这话绝非谦虚,凌云鹏确实认为这次鼹鼠行动能大获成功,齐恒他们的行动队功不可没。

”可局座不这么想,我想最主要的问题就出在这次文浩在把军火运往重庆的路途中,丢了四箱军火,这与局座的期望值相差了不少,所以对我们上海站行动队不太满意。“

”丢了四箱军火?“凌云鹏佯装不知情,吃惊地问道。

“是啊,这事你还不知道吧?文浩也是到重庆靠码头后,密封箱从船底卸下,堆放在码头上时才发现这一情况的,文浩说当时他整个人都蒙了。”赵锦文将四只密封箱失踪的情况告诉了凌云鹏。

“怎么会这样?他们检查了船底了吗?会不会是船底的铁环焊接不牢,密封箱太沉了,以致铁环脱落?”凌云鹏给赵锦文想了一个密封箱失踪的理由。

赵锦文摇了摇头:“董文浩告诉我,当时他也有这样的怀疑,所以重庆站行动队的曲志勇便派人下水检查了,结果发现铁环完好无损,不过系着密封箱的缆绳却被割断了。”

“缆绳被割断?”凌云鹏惊讶地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而且割断的是船底中间左右两只密封箱,这样船体也不会发生倾斜,依然保持平衡,怪不得文浩说他在船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感觉。”赵锦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我们遇到高手了,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拦截我们的货物。”

“云鹏,你来推断一下,这几箱军火会是被谁拦截了?”

凌云鹏一时吃不准赵锦文这么说到底是一般的询问还是对他有所怀疑,他笑着摇摇头:“老师,这一时还真猜不出来。”

“哎,云鹏,你我师生之间随便说说没关系,依我看,局座好像也没有想要彻查的意思,这些军火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丢就丢了呗,还能怎么着,真要大张旗鼓地去彻查的话,只怕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我只不过是好奇,到底是谁挖了我们的墙角。”

密封箱失窃之事让赵锦文彻夜难眠,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如此天衣无缝,怎么会到头来还会发生失窃的情况,更令他郁闷的是,局座竟然因为此事而对上海站转变了态度,原先上海站在局座眼里可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而如今因为这事让这颗明珠蒙尘,似乎变成了一颗玻璃珠子了。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上海站吃了哑巴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费了那么大的劲,搞到了这么难搞的物资,想出了这么绝妙的办法,辛辛苦苦地运到了总部,最后却发生了部分军火失窃的事情。

但这事在赵锦文看来还是功大于过的,要是没有凌云鹏的别动队和齐恒的行动队联合实施这次鼹鼠行动,怎么可能搞到这么多紧俏物资和军用物资,局座只花了一万美金就得到了数百倍,数千倍的回报,这可真是空手套白狼,就算是在运送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纰漏也不至于全盘否定,瑕不掩瑜嘛,可这事到了局座那儿,怎么就成了渎职了呢,虽说局座明里骂的是董文浩,可暗里不就是指他赵锦文吗,遇到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很是惊愕和自责,可作为上峰,局座非但没有好言相慰,反而还怪罪他们失职,无能,这口气还真是难以下咽。

赵锦文想自证清白,可又无从查起,心里憋屈得很,所以便将此事告诉他的爱徒,一方面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另一方面想要听听凌云鹏的意见。

凌云鹏当然不可能把真相告诉赵锦文,尽管对方是自己敬重的老师,不过既然赵锦文这么表态了,尽管还难以判断赵锦文的这种表态是他自己的态度还是局座的态度,但这件事他必须得小心谨慎地回应才是。

“老师,如果从泄密的角度来分析的话,我觉得这件事的牵扯面还是挺广的,这次走水路运送军火,虽然知道核心机密的人只有我,你,胡老和童老四人,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接触的人还真不少,比如童老厂子里生产密封箱的工人,码头上安装船底铁环的工人,船务公司的人员,尤其是兴宁号和佑宁号的船长和船员,还有齐恒的行动队和我的别动队,所有跟这计划相关的人都知道这一计划,或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们有无可能故意或无意泄密了,被一些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人获知,然后找一些水性好的蛙人,预先埋伏,等我们的货轮经过时便采取行动。”

赵锦文听后,点了点头:“是啊,接触这个计划的人还真不少,真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可能与所有知道这一计划的人都没关系,并没有人泄密,只不过是我们运气不够好,上海到重庆有一千八百多公里的水路,沿途有多少汪洋大盗,他们就是靠打劫沿途的商船,货轮为生的,或许我们的这两艘货轮早就成了他们的打劫目标,准备下手,他们派蛙人潜水之后,发现了我们船底的货物,正中下怀,便不动声色地割断了缆绳,将这些货物占为己有。”

凌云鹏又将怀疑目标引向了那些在长江流域靠打劫为生的江匪,使得这起神秘的军火失窃案显得更为扑朔迷离了。

“老师,我这个计划的初衷是为了防日本人,怕被他们发现船上所搭载的军火,可是这个方案的弱点就是易于截获,只要派几个水性好的蛙人,拿着匕首,就能割断缆绳,轻而易举地截留货物。这也是我当时考虑欠周的地方。”凌云鹏这时倒反而检讨自己这个被赵锦文认为是天衣无缝的方案中的薄弱之处。

“云鹏,这不是你的错,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初衷是为了防止被日本人发现这些军火,所以才把货物吊挂在船底,哪知道会被那些蛙人劫走,唉,但凡成事皆须天时地利人和,看来我们还是缺了点火候。”赵锦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赵锦文见凌云鹏有些自责自己思虑不周,马上宽慰他,在他看来,凌云鹏为了抗战不计个人得失,殚精竭虑,是党国难得的忠良之士。

522. 星夜启航

赵锦文用手揉捏着眉头,看来这起失窃案就是个无头案,无从查起,当然他也并不打算去查,这种费时费力费钱的事,就算是查得水落石出又怎样,吃力不讨好,董文浩的渎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上海站纵然立功无数,可若是出现一点失误,一次败绩,也是劳而无功,况且局座这人很少念及旧情,王亚樵不就是前车之鉴吗,当年局座和王亚樵,胡宗南结为金兰兄弟,后来因政见不同,王亚樵还不是被局座暗杀于广西梧州。

罢了罢了,内部泄密也好,碰上汪洋大盗也罢,反正事已至此,懊恼,郁闷都无济于事。

凌云鹏见赵锦文不作声了,便低声问道:“老师,你对这事怎么看呢?”

“云鹏,你分析得很透彻,我想这事也无非是这两种可能性,不过,这事是在上海到重庆的途中发生的,到底在哪一段水域发生的,也没人知道,反正也不归我们上海站管,我们何必多管闲事,我看上面也没有彻查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云鹏点点头:“也是,这事要是彻查起来,费时费力费钱不说,搞不好还得罪人,万一牵扯到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老师,我觉得就你这种温俭恭良脾性的人到时候肯定吃闷亏。”

凌云鹏的这番话绵里藏针,既向赵锦文摆明了彻查此事的难度,又向他提示了彻查此事的风险,让他早些罢手,不再追究。

赵锦文对局座的处置本来心里就窝火,只是心有不甘,本想暗中查一查,但听了凌云鹏这么一说,知道此事颇为棘手,自己何必去啃这个硬骨头,搞不好把自己的牙给崩了。凌云鹏的这番话更坚定了他不再追究此事的决心。

凌云鹏见赵锦文决定放弃追查此事了之后,也松了口气,毕竟这件事他是始作俑者,如果是个有心人,一定会找到与他不利的蛛丝马迹,凌云鹏相信那句古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自己目前还处于着安全的境况,但凌云鹏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危险却永远伴与左右。何况像他这样的,表面上是军统骨干妙玉,而骨子里却是**的信鸽,时刻要提防危险,他周围的这些生死弟兄,他那位如兄如父的老师,还有对他赏识有加的局座,一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有多少把枪对准自己,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尽管凌云鹏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继续逆风而行,因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他父亲彭若飞的骨血,那是一位普罗米修斯般的修行者,坚定的信仰是他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源泉,作为彭若飞的儿子,他也同样具备这种信念,这种决心,在荆棘载途中前行,即使粉身碎骨,即使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

而新四军驻地收到金翊轩的电报之后,喜出望外,便派黄健斌政委亲自护送,用一艘拖船将一只密封箱固定在船底,因为拖船承载量有限,所以只能装运一只密封箱。黄政委装扮成船老大,与几位化妆成船员的战士驾驶着拖船,船上堆放着猪草,从新四军驻地出发,悄悄地驶往大达码头,大达码头就在十六铺码头附近,这个码头规模较小,主要是运输长江沿岸的货物。

而交通站的同志早已在码头上守候着了,等拖船一到,便派两名水性好的同志下水,将密封箱从拖船船底卸下,然后几个人拖拉着上岸,随后将这只密封箱抬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卡车上,上面用拖船上的猪草做伪装,趁着夜幕,悄悄地将这只密封箱送达了金顺贸易行。

金翊轩便连夜带领几位行动队队员将存放在贸易行内的多息磺胺药品装入密封箱内,然后搬运上车,再将那些湿漉漉的猪草遮盖在密封箱上,伪装成装运猪草的货车。

陈伯打开贸易行的大门,望了望四周,见周边没人,便招呼了一声金翊轩,金翊轩便坐上了副驾驶座位,这辆卡车朝着大达码头驶去,新四军的那艘拖船就停泊在此。

随行的车上几位行动队员先将卡车上的那些猪草卸下,然后卸下这只密封箱,将这只沉甸甸的密封箱抬到码头上,交通站里那两位水性好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缆绳,将这只密封箱捆绑结实之后,推入水里,这两人随即跳入江中,将缆绳固定在拖船的底下。

金翊轩与护送这批药品的黄健斌政委握了握手:“老黄,这是第一批,里面装的都是最好的消炎药,这下子可以挽回不少前线的战士的性命了。”

“老金,你们辛苦了,没想到你们一下子搞到了这么多的消炎药,这可是我们前线战士的救命药,我代表司令员,代表全体战士感谢上海地下组织对我们的全力支持。”

“应该的,这是我们的本分工作,老黄,如果这种运输方式可行的话,我仓库里还有不少物资呢!”

“老金,没想到你那儿还是聚宝盆呢!”黄健斌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这也是托了信鸽同志的福,我那儿就是个中转站,信鸽同志想要通过我们这条地下交通线,将这些物资送往我们的前线部队。”

黄健斌感叹地点了点头:“信鸽同志真是位无名英雄,我还真想见见这位我党的财神爷的真容。”

“你我都一样,对这位战斗在隐蔽战线上英勇无畏的信鸽同志充满了敬意,不过目前看来,信鸽同志还未有公开身份的意图,这恐怕也是中央的决定吧!我想终有一天我们会认识信鸽同志的庐山真面目的。”尽管金翊轩对这位信鸽同志充满了好奇心,但组织纪律让他必须按捺住这份好奇心。

“嗯,我也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黄健斌点了点头,忽然看见江上起雾了,便连忙与金翊轩握手告别:“好了,老金,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一路保重,老黄。”金翊轩拍了拍黄政委的胳膊。

拖船驶离了大达码头,在一片迷雾中渐渐远去……

523. 孤岛营救

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军在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的谋划之下,在联合舰队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南云忠一的指挥下,偷袭了位于美国夏威夷的珍珠港,轰炸了停泊在此的战舰及其他军事目标。三百五十余架日本飞机对珍珠港海军基地实施了两波攻击,投下穿甲炸弹,并向美国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发射鱼雷。

当时美军毫无防备,他们在爆炸的巨响中醒来,方知遇袭,急忙仓促进行自卫。整场先发制人的袭击在九十分钟内结束,日本共炸沉了四艘战列舰和两艘驱逐舰,炸毁了一百八十八架飞机,而受损的建筑、船只和飞机则更是不计其数。在这场攻击中约有二千四百名美国人丧生;另有一千二百余人受伤,这对美国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震骇。

攻击过后,日本正式向美国宣战,而美国广播电台则反复广播:“珍珠港遭到了日军的偷袭!“,美国总统罗斯福随即发表了著名的“国耻”演讲,罗斯福总统在演讲中大声疾呼:“我们必须记住这个奇耻大辱的日子!”之后罗斯福总统签署了对日本的正式宣战声明。

日本偷袭珍珠港,宣告了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在美国和英国对日本宣战之后,接着,澳大利亚、荷兰等二十多个国家也对日宣战。中华民国政府在中日战争进行了四年多以后,于12月9日对日宣战。12月21日,德、意对美宣战。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战范围更加扩大了,战火也随之蔓延开来了。

1941年12月8日,日寇入侵香港,经过十八天的保卫战,12月25日,驻港英军无力抵抗,时任香港总督的杨慕琦宣布投降,日本兵随即占领香港,香港因此沦陷,成为孤岛。

凌云鹏突然接到赵锦文的电话,让他赶紧去他那儿一次,于是,凌云鹏急忙驾车前往福开森路,赵锦文的住所。

“老师,找我来有什么急事吗?我听你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很着急。”凌云鹏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我刚接到局座的电话,他给我下达了一项紧急任务,而且指名道姓要派你们这支别动队去执行。”

“到底是什么任务?”

“去香港营救一位孕妇。”

“孕妇?”这个任务有点出乎凌云鹏的意料。

“对,就是这位。”赵锦文将一张照片放在凌云鹏的面前。

凌云鹏望了望这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眉目清秀,温婉可人,但一身和服却让凌云鹏眉头皱了皱:“是个日本女人?”

“照片上的这位就是你们要去营救的对象:宫泽千惠子,他是宫泽真一的妻子。”

“宫泽真一是何许人也?”凌云鹏不解地问道,他没想到委派给他们的任务竟然是去营救一个日本人。

“宫泽真一是位著名的破译专家,现为日本军部效力,曾破获了大量的有价值的情报,此人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正与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在香港度假,但军部突然派联络官去香港,召他回国,就在动身前一天,他的妻子千惠子觉得胎动异常,他将妻子送到了圣乔治教会医院,但医生发现千惠子的胎儿胎位不正,需住院观察,进行保胎。宫泽原本想要留下来陪伴妻子,但联络官坚持让宫泽真一必须马上回日本,所以宫泽真一就把妻子一人留在了教会医院里,自己则与联络官一起乘坐飞机回国。联络官向宫泽真一保证,军部会在他妻子生完孩子之后,派人护送他的妻儿回日本。

不巧的是,这架飞机途中发生了机械故障,迫降在我军36师防区,正好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从宫泽真一和联络官所携带的公文包内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证明和一些日本军部的密电,宋师长得知此人的身份之后,连夜将他和联络官移送至重庆,局座是如获至宝,把宫泽真一奉若上宾,希望他能为我所用,但宫泽这人也算是有点骨气,拒绝合作,并开始绝食了。

局座从宫泽真一的衣袋里发现了他和妻子千惠子的合影,又从联络官嘴里得知了他妻子目前的状况,于是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终于让这个宫泽真一态度转变了,开始进食了,但他提出条件,一定要见到他的妻儿才肯合作。所以局座便把这个任务交由你们妙影别动队去完成。你们必须将宫泽真一的妻儿安然无恙地带回重庆总部,而且必须赶在日本军部派人去香港接宫泽真一的妻儿之前,将他们先行带走。否则他的妻儿有可能成为日本军部要挟宫泽真一的一个筹码。“赵锦文将大致情况跟凌云鹏通了个气,并且将此事的紧迫性也一并告知了他。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宫泽真一对他妻子还是挺痴情的,这么说,他的妻儿也是我们手里的一张牌,对吗?“凌云鹏望着这张照片,对这位千惠子有点同情了,这个弱女子不管被谁接走,都摆脱不了成为要挟她丈夫的一张牌之命运。

”当然,手里如果有他的妻儿这张牌,宫泽真一便能乖乖就范,绝大多数人都会有弱点,只要被抓住了弱点,等于被点了死穴,许多人迷恋金钱,权力,虚名,女色,那这些东西就是这些人的死穴,只要投其所好,用这些东西来满足他,拉拢他,他就会臣服在你脚下,任你驱使,而对于宫泽真一而言,痴情就是他的死穴。“赵锦文直言不讳地说道。

凌云鹏听了赵锦文的这番言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老师,那你的死穴是什么呀?“凌云鹏调皮地扬了扬眉毛。

赵锦文没想到凌云鹏会反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要是搁在以前,你师母是我的死穴,可自从你师母走了之后,我想我应该没什么死穴了吧!“

赵锦文停顿了一下,略有所思:”哦,不,我想我还是有死穴的,说实话,云鹏,现在你就是我的死穴。“

赵锦文的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凌云鹏的心上,他觉得自己浑身一激灵,一股暖流在心中激荡。

赵锦文没有子女,他把凌云鹏当作是他最亲的人,多年以来,赵锦文与凌云鹏这种亦师亦友,如父如兄的关系既让凌云鹏如沐春风,也让他备受煎熬。

赵锦文从一个精致的戒指盒里拿出一枚男戒交给凌云鹏:“这枚金戒指是从宫泽真一手上摘下来的,上面刻着宫泽千惠子的名字,他妻子见到这枚戒子,自然会相信你们,跟你们走的。”

凌云鹏接过这枚金戒指,看了看,然后放进戒指盒内,塞进西服内袋里。

“云鹏,你们到香港之后,去弥敦道20号利德药房,那儿是我们军统香港站的一个据点,你去找他们的站长李明阳,他会给你们提供帮助的。“

”好的,我知道了。“

”你们的接头暗号是:老板,你这儿有当归吗?他会回答:我这儿是西药房,没有当归可卖,你再说:出外之人思故乡,当归不归憾终生。他会回你:一江春水向东流,故乡常在游子心。”

“嗯,记住了。”凌云鹏默念了一遍便记住了。

“云鹏,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日本人占领了香港,那儿就成了一座孤岛,你们这次的任务可并不轻松,必要时,可以去找这个人。”赵锦文说完,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凌云鹏的面前。

凌云鹏接过这张有点模糊的旧照片一看,这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英姿勃发,四方脸棱角分明,目光锐利,凌云鹏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但一下子记不清在哪儿见过。

“这位是谁?”凌云鹏好奇地问道。

“他现在是东江纵队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秋实。”

“东江纵队?”凌云鹏眼皮一跳:“老师,东江纵队不是**的队伍吗?难道我们跟他们也有联系?”

524. 当年旧识

赵锦文摇了摇头:“这是我跟他的私人关系,局座并不知悉此事,我们是在北伐时认识的,他当时是**独立团的一个连长,而我是刚调入他连里的通讯班新兵,他比我年长六岁,对人既严厉又和蔼,你要是犯了错,他可凶着呢,不过平时却能和大家伙称兄道弟,没什么官架子,独立团被誉为铁军,团里有许多作战勇猛的**人,林秋实就是其中之一,我记得他当时名叫林正平,是独立团里的一员猛将,而且爱兵如子,在一次战斗中,他替我挡了一颗子弹,自己的胸口却中了一枪,多亏抢救及时,才幸免于难。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我一直将他视为我最可信赖的兄长,但后来国共分裂,他也不见了踪影,我还未调来上海站之前就听说他曾经在上海担任过**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但后来组织遭到重创之后,他又离开了上海,这些年我很想跟他见上一面,但始终未能如愿,直至去年,我从广州站的袁站长那儿才得知他现在是**东江纵队的一名领导人,而这张照片则是当年北伐时他赠送给我的照片。不过十多年过去了,我猜他现在的样貌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

赵锦文在凌云鹏面前并不讳言他曾经与**之间还有一段如此不为人所知的经历,看来赵锦文真的是把凌云鹏视为自己最可信赖的人,所以才会毫不忌讳地将这一秘密告知凌云鹏。

凌云鹏听赵锦文这么一说,对照着这张照片,记忆之门忽然被打开了,他想起来了,这位名叫林秋实的东江纵队的领导人应该就是采韵书场的老板——谭鸿铭,曾经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是他的父亲彭若飞,他的养父康钧儒的上级,他的父亲牺牲之后,康爸接替了他父亲的工作,负责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具体事务,而谭鸿铭则负责上海地下党组织与中央的联络,以及交通站的工作。

而谭鸿铭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在凌云鹏的印象中,他与谭鸿铭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他中学毕业之时,与康钧儒一起前往云雾山,拜祭父母,并在父母的墓前告慰爹娘他已经中学毕业了,即将报考军校,同时他向康钧儒提出自己要继承父母的遗志,加入我党地下组织,康钧儒后来把凌云鹏的这一志愿向谭鸿铭汇报了,鉴于凌云鹏情况的特殊性,谭鸿铭将这一情况上报了中央,中央很快就给了谭鸿铭回复,同意吸收凌云鹏为地下党组织成员,青鸾同志还亲自给他起了信鸽这一代号,而凌云鹏作为一枚暗棋,长期蛰伏在敌人中间的这一机密只有谭鸿铭,康钧儒和中央有关领导才知晓。

那次康钧儒带凌云鹏去了采韵书场,就在谭鸿铭的办公室里,谭鸿铭和康钧儒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批准他秘密加入党组织,当凌云鹏面对着党旗,庄严宣誓时,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父母那殷切的目光,耳畔又响起他们的谆谆教诲。

那一次便是凌云鹏与谭鸿铭唯一的一次见面,此后七八年间,他再也没见过谭鸿铭,三年多前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重创,康爸失踪了,而谭鸿铭也杳无音讯,他自己与地下党组织也彻底断了联系,直至前几个月才通过死信箱重新接上了头。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赵锦文这儿再次见到了谭鸿铭的照片,并且得知了赵锦文与谭鸿铭年轻时曾在北伐战争中所结下的深厚情谊。如今望着这张谭鸿铭的照片,那段峥嵘岁月中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又历历在目了,如果这次去香港的话,正好与谭鸿铭联系上,当年康爸突然失踪的真相也许就能水落石出了。

“云鹏,你在想什么呢?”赵锦文见凌云鹏望着照片,有点发愣,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云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哦,老师,你刚才说我们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去找这人,可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个林秋实呢?”

赵锦文笑了笑:“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个求助的方向,至于如何才能找到这个林秋实的行踪,只能靠你们自己了。我听说这个东江纵队很厉害,已经陆陆续续将一些文化界知名人士,爱国民主人士和国际友人营救出来,逃离了香港,顺利返回大陆,其中就有廖夫人何香凝,报界才子邹韬奋,著名作家茅盾等好几百人,能将这些名人如此大规模地转移出香港,我猜想他们肯定有一条秘密渠道,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找他帮忙。届时你把这张照片交给他,报上我的名字,我想他应该还记得我。”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凌云鹏将这张照片揣在怀里:“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我接到局座的电话之后,就派人给你们几个买了火车票,这儿是四张去往武汉的火车票,你们在武汉下车之后,再转乘去往广州的火车,随后前往宝安,你们几个可以扮作渔民,从水路潜入香港。云鹏,带上密码本,你进入香港后,可用李明阳的电台随时跟我取得联系。“赵锦文特地嘱咐了一句,将四张火车票交给凌云鹏。

”明白。“凌云鹏接过火车票,看了看,便放进裤兜里。

”这儿是一千英镑,作为你们的活动经费。”赵锦文将桌上的一叠英镑递给了凌云鹏。

“这次局座还真慷慨。”凌云鹏笑着接过钱,甩了甩,塞进西服内袋,随后他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便赶紧起身:“老师,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去准备一下,那我先走了。”

“好,祝你们马到成功!”赵锦文跟凌云鹏拥抱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拍了拍凌云鹏的手:“云鹏,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喝庆功酒。”

“嗯。”望着赵锦文情真意切的目光,凌云鹏有些语塞,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福开森路之后,凌云鹏驾车先去了一趟银行,把部分英镑兑换成日元,美元和小额英镑,然后回到了博仁诊所,一进门,便将另三位召集到了1号病房。

“老大,把我们召集起来,是不是又有任务了?”秦守义见凌云鹏这架势,就知道老大肯定是接到新的任务了。

凌云鹏点点头:“嗯,这次是局座亲自点名让我们去完成这项任务的。”

一听是局座钦点,阿辉也为之精神一振,而傅星瀚一听则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什么任务,让局座钦点我们妙影别动队来完成,看来我们这支别动队在局座心目中分量还是挺重的。”阿辉有些喜不自禁。

“局座钦点,这能有什么好事吗?高兴个什么呀,这任务肯定又是高难度的,否则怎么会落到我们头上?”傅星瀚给阿辉泼冷水:“你们想想,从查找藏宝图开始,到去云雾山护送那个鼠疫专家回沪,再到鼹鼠行动,哪一桩,哪一件是一个能轻而易举完成的任务?都是让我们绞尽脑汁,九死一生的大项目。”

“这才体现出我们妙影别动队的价值嘛,我们要么不出手,要出手肯定是专啃硬骨头的。”阿辉倒是颇有满足感,自豪感。

5.25 重任在肩

傅星瀚可没有阿辉这么盲目乐观,经历了这么多次的生死考验,虽然有成就感,有荣耀感,让他重建信心,彰显了自己的能力,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但他还是有些后怕,毕竟那是在悬崖边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粉身碎骨,每每回想起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总是觉得后背发凉:“要是总给我们硬骨头啃,这一口好牙准保给崩断几颗,上面也未必会心疼咱,所以咱们自己得悠着点,是吧,万一……”

”你要是贪生怕死的话,就趁早躲一边去,还没说是什么任务呢,就唧唧歪歪地说个没完没了,哪有个大老爷们样?“秦守义是一有任务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所以很是看不惯傅星瀚在那儿泼凉水,没等傅星瀚说完,就一顿抢白。

“谁贪生怕死啦?谁不爷们啦?你可别冤枉人。”傅星瀚一听,秦守义给他扣了顶贪生怕死的帽子,很是不服气,扯着脖子,仰着头,那架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老大,你给评评理,我什么时候贪生怕死过?”

其实要论贪生怕死,他傅星瀚确实是这四人中的no1,经常性地散布一些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言论,或是那种让人听后想打退堂鼓的风凉话,泄气话,或是怨天尤人的牢骚话,不过最多也只不过是他过一下嘴瘾而已,况且凌云鹏和秦守义这些人的意念和决心都坚如磐石,岂是傅星瀚的这些言辞能左右得了的,只不过把这些言辞作为一点并不温馨的提示,让他们更谨慎,更细致一些而已。

不过若是真碰上事,傅星瀚也绝不含糊,也有其真汉子的一面,尤其是那次在云雾山上,傅星瀚主动提出假冒高子睿,掩护大家撤离,并向凌云鹏讨要氰化钾以求杀身成仁,而且心甘情愿让凌云鹏折断胳膊,那种悲壮的气概让大家不禁为之动容。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证明,戏痴绝非贪生怕死之辈,面对鬼子,他也没怂过,他是个真爷们,否则他那条胳膊也不会被折断。我们这支别动队人虽少,但个个都是精英,是以一当十的勇士,缺了谁都不行。”凌云鹏一边抚慰傅星瀚,一边鼓舞大家的士气。

傅星瀚见凌云鹏替自己正名了,心情舒畅了许多,秦守义见凌云鹏出面劝架了,也就不再挤兑傅星瀚了。

”不过刚才阿辉说的对,任务越难,就越体现我们别动队的价值,就越表明我们别动队在军统中的地位,别的行动小组想要拥有这种荣光还得不到呢!”

凌云鹏边说,边望了阿辉一眼,阿辉见老大对他的话加以肯定,心里乐滋滋的。

“好了,我来说一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吧,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去香港将这位身怀六甲的孕妇营救出来。”

凌云鹏将那张宫泽千惠子的照片放在众人面前。

“日本人?”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放着这么多在水深火热中的中国同胞不救,让我们这些人去救一个日本女人?”秦守义首先提出质疑,他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因而对这个任务有些排斥。

“哪吒说的没错,干嘛让我们这支精锐去救一个日本的大肚婆?然后让她生下一个小鬼子再跟我们对着干,我们这是何苦呢?”阿辉也赞成哪吒的意见,他瞥了一眼宫泽千惠子的照片,叹了口气:“唉,可惜了这副好皮囊,这要是个中国女人,该多好,说不定我还能追她呢!”

“你想多了吧?”凌云鹏瞥了一眼阿辉。

“老大,你刚才说让我们去香港救她?可香港现在不是被日本人占领了吗?她不是日本人吗,完全可以直接向日本军方求助,还需要我们动什么手呢?”傅星瀚望了望照片,想了想凌云鹏刚才所言,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多此一举。

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因为她的丈夫现在落在了我们手上,这位宫泽千惠子现在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牌,我们可不能把她交给日本人,而是要将她秘密从香港转移到重庆。“

大家一听,有些云里雾里,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宫泽千惠子是何来历。

“是这样的,这位宫泽夫人的丈夫名叫宫泽真一,是一位著名的情报破译专家,他曾经成功地破译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香港沦陷前他正与身怀六甲的妻子在香港度假,但军部突然派联络官前去香港,召他回国,而当时他的妻子千惠子正巧胎动异常,于是他将妻子送到了圣乔治教会医院,可医生发现千惠子的胎儿胎位不正,为了保胎,必须住院观察,宫泽真一想要留下来陪伴妻子,但联络官让宫泽真一必须马上回日本,所以宫泽真一只能把妻子一人暂时留在了教会医院里,自己则与联络官一起乘坐飞机回国,军部答应他会在他妻子生完孩子之后,接他的妻儿回日本。”

但这架飞机在飞行途中发生了机械故障,迫降在我军36师驻地,正好被我们活捉了,从宫泽真一和联络官所携带的公文包内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证明和一些日本军部的密电,宋师长得知此人的身份之后,便连夜将他和联络官移送至重庆,局座当然是喜出望外,如果此人能为我所用,那对我们的战局绝对是有利的,便把他视若上宾,但宫泽不为所动,且以绝食抗议。

后来局座从宫泽真一的衣袋里发现了他和妻子千惠子的合影,又从联络官嘴里得知了他妻子目前的状况,便以此为突破口,这才终于让这个宫泽真一态度转变了,开始进食了,但他提出条件,一定要先见到他的妻儿才肯合作。所以局座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妙影别动队去完成。我们必须赶在日本军部的人去香港接宫泽千惠子之前,将她先行救走。“

“那么现在这个大肚婆应该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吧?”阿辉掰着手指推算着千惠子的产期。

“或许吧,据宫泽真一说,千惠子的预产期应该是在下个月,也许她已经生了,也许还没生,如果生了,就尽快把他们娘俩一起带走;如果还没生,就等她生完孩子再带他们走。不过这段时间,我们要做好保护工作,确保大人孩子的安全。总之,不能让千惠子和她的孩子落入日本人之手。”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娘们这么重要啊!“阿辉摸了摸脑袋,恍然大悟道。

”现在大家明白了吗,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能让宫泽真一见到了他的妻儿,他便愿意与我们合作,那对我们整个战局都是非常有利的。“

傅星瀚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位宫泽真一先生还挺心疼他媳妇的。“

”好了,大家准备准备,带些随身衣物和枪支,还有身份证明,今晚我们就出发,先坐火车去武汉,然后转乘去往广州的火车,再前往宝安,从那儿的水路偷渡过去。“

”明白。“

凌云鹏将密码本和一些特殊药品塞进皮箱内,上面盖了几件衣服,然后锁上皮箱。

晚饭过后,凌云鹏几个跟杨景诚和林曼芸夫妇告别,望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又要前去执行非同一般的任务了,每一次的分别,有可能就是生离死别,杨景诚和林曼芸情不自禁地长吁短叹,依依不舍,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平安归来。

凌云鹏等几人在夜幕中登上了前往武汉的列车,随着汽笛的鸣响,火车缓缓驶离上海站,凌云鹏望着车窗外那沉沉的黑幕,那点点的星光,不知前面将有多少艰难险阻,崎岖坎坷等待着他们去克服,但他坚信,光明总有到来的这一天。

5.26 偷渡入港

四人在武汉站下车之后,又买了开往广州的火车票,到第三天才经过粤汉铁路到达广州站,随即四人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前往宝安的火车,终于在傍晚之时到达了宝安,大家饥肠辘辘,便在路边摊吃了点面条垫垫饥。

在上海上火车之时还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但一到广东,这儿的气候倒是像阳春三月,和煦温润,四人便将厚实的大衣脱下,放入行李箱中,然后换上了布衣短衫,将这两只行李箱存放在火车站的行李房,随后一起前往深圳河边打探一下情况。

四人在深圳河的岸堤边漫不经心地闲逛着,一边数着码头上的那些渔船,一边往水里扔小石子,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几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水面上,看看附近有无日本巡逻艇,寻找最安全,最隐蔽的过河线路。

“你们看,日本人的巡逻艇就停在那儿,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大概正在吃晚饭呢,等到了夜里,我看我们可以从岸边的那棵大榕树那儿下水,然后潜水过河。”凌云鹏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艘巡逻艇,又指了指这附近的一棵榕树,这棵榕树树冠很大,能起到遮掩的作用。

“老大,你和哪吒当然没问题啦,你们都会潜水,可我是个旱鸭子,我怎么过去啊?”傅星瀚一听说凌云鹏打算泅渡过河,有点着急。

“我也不行,我只会狗刨式,怕还没到对岸就被日本兵发现了。”阿辉也愁眉不展。

“那你们俩坐船走?”秦守义建议道。

“坐船的话,会不会被那些日本兵发现啊?”傅星瀚有些担心地望着凌云鹏。

“要不这样吧,先去弄一只小船,把行李箱也都放船上,趁着黑夜,等巡逻艇远离我们时,我们就过河,戏痴和阿辉藏在船里,我和哪吒在水里推船而行,这样动静也不大。”凌云鹏提出自己的设想。

“好,就这么办,那我们分头行动吧!”大家点点头,同意凌云鹏的方案。

秦守义去车站取行李,阿辉和凌云鹏去弄艘小船,而傅星瀚则关注着日本巡逻艇的动静。

凌云鹏和阿辉走到那些停泊在岸边的渔船那儿,看见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一位老伯坐在船上吸着旱烟。

“老伯,你好!”凌云鹏用粤语跟老伯打招呼,他少年时期曾在广州上过几年学,所以广东话没问题。

“你好啊,靓仔,你找我什么事啊?”老伯回过头来,望了望凌云鹏和阿辉。

“我想过河,去那边,行吗?”凌云鹏指了指香港方向。

老伯摇了摇头:“不行啊,靓仔,香港现在被日本人占了,香港人也过不来,我们也过不去。被日本人看见,分分钟扑街啦!”

“老伯,我多出点钱,你愿不愿意啊?”凌云鹏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面值的英镑。

老伯一看,眼都直了,这十元英镑相当于一百块大洋,他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打渔也挣不到一百块大洋。可老伯胆小怕事,他虽然眼热这十块英镑,但却不敢伸手去接。

“靓仔,不是我不肯,是怕万一被日本兵发现,那我一家老小可全都完了。现在日本人看的紧啊,每天早晚都要清点我们这些渔船,以防有人坐船偷渡过河。”

“那日本人什么时候清点你们的渔船?”凌云鹏一听这个信息,觉得很重要,赶紧问道。

“一般正常的话,晚上十点一次,早上七点一次。”

“那这样吧,我们晚上十一点之后向你借这艘船,十块英镑照给,你看行吗,老伯?”

老伯一听,心痒痒的,毕竟这些钱相当于他一年的收入,况且他这艘船最多也就五十块大洋。就算是被日本兵发现打烂了,也就五十块大洋,这十块英镑可以买两艘这样的渔船呢!

“那好吧,我把船借给你。”老伯终于点头答应了:“靓仔,现在香港都成了孤岛了,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你们干嘛一定要冒这个风险呢?”

“老伯,我们是特地去香港奔丧的,这是我堂弟,他父亲,也就是我二叔在香港过世了,所以我们必须去奔丧。”凌云鹏指了指阿辉,阿辉连忙佯装用袖管擦拭眼泪。

“哦,原来是这样,死者为大,应该的。不过,你们还是要当心点。要是被日本人发现,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去奔丧,抓住了就往死里打。”老伯对凌云鹏和阿辉二人充满了同情,善意地提醒道。

“好的,谢谢老伯,那我们晚上十一点之后再来。”凌云鹏和阿辉朝老伯躬了躬身,然后转身走了。

凌云鹏和阿辉回到那棵榕树下,傅星瀚正坐在岸边注视着那艘巡逻艇。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傅星瀚转过头来问凌云鹏。

“嗯,已经跟船家商量好了,他肯借船给我们了,晚上十一点过后去他那儿取船,戏痴,巡逻艇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几点了,老大?”

“已经七点三十八分了。”凌云鹏看了看手表。

“我估计这巡逻艇应该是在七点三十分开走的。”傅星瀚估摸了一下时间。

“那我们在这儿观察一下,这巡逻艇巡航一圈大概要多久。”

正说着,秦守义提着两只行李箱过来了。

“先把行李箱藏在这棵榕树的树丫上。”凌云鹏指了指头顶上的那个榕树树冠。

“好嘞。”

秦守义说完,蹭蹭蹭地爬到了树丫处,凌云鹏陆续将两只行李箱抛给他,秦守义将这两只行李箱藏在树冠上面的树丫上,有这么多树叶遮挡着,很难被发现。

秦守义从树上爬了下来,拍了拍手:“好了,老大,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过河?”

“十一点之后,我已经借好船了,等日本巡逻艇远离我们时,我们就一鼓作气过河。”

“好,那我们就在此静候吧!”

从晚上七点半至十点,巡逻艇在深圳河内巡航了四圈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一圈。十点左右,巡逻艇来到了渔船码头处,然后开始清点停靠在岸边的渔船,过了一刻钟之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离开了渔船码头。

到了十一点之后,凌云鹏又来到了渔船码头,那位老伯早就等着呢,见凌云鹏过来了,便解开缆绳,把绳索递给凌云鹏:“靓仔,小心点。”

“嗯,老伯,谢谢!”凌云鹏说完,把一张十块英镑的钞票塞给了老伯。

老伯紧紧捏着这张十块英镑的纸币,感激地朝凌云鹏挥了挥手。

凌云鹏将身上的衣衫,鞋袜脱掉,扔进船内,然后跳入河中,在水下推着小船前行,一直将小船推到了大榕树下。

“老大,你来啦,巡逻艇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傅星瀚赶紧向凌云鹏汇报。

凌云鹏看了看远处的巡逻艇,点了点头:“好,大家快点上船。”

此时,秦守义已经将那两只行李箱从树丫上取下,见小船过来了,便将行李箱放到船上,傅星瀚和阿辉二人也上了船,这艘船也就只能容纳两个人,秦守义将衣衫,鞋袜脱掉之后,也跳入水中。

夜幕中,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悄悄地在水下推着小船往对岸行进,忽然,一束探照灯灯光朝河面扫了过来。

“快趴下。”凌云鹏低声喊了一句。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赶紧趴在船底,但很显然,日本巡逻艇已经发现了这只小船,巡逻艇发出的马达声愈来愈近了。

“妈的,怎么这么快就又转回来了?”傅星瀚恨恨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巡逻艇,然后紧张地问凌云鹏:“怎么办,老大?”

“阿辉,把行李箱里的枪给我。“凌云鹏当机立断,由自己掩护三人过河。

阿辉赶紧打开行李箱,把一支包在防雨布内的勃朗宁手枪递给凌云鹏。

”哪吒,你继续推着船过河,我去把巡逻艇引开。”

凌云鹏不容分说,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潜水朝岸边游去……

527.夜宿坟场

秦守义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按照凌云鹏的命令,用力将小船往对岸推进,阿辉见状,赶紧跳入河中,这样小船分量轻了,阿辉和秦守义一起推动小船,傅星瀚则趴在船头,用船桨拼命地划拉着,小船前行的速度加快了,离对岸越来越近了。

但巡逻艇以更快的速度向小船方向靠近,这时,凌云鹏已经上岸了,他见巡逻艇正追赶着小船,赶紧手一抬,枪声响起,巡逻艇上的日本膏药旗应声落下。

日本兵见状,大吃一惊,寻觅着枪声源头,见一个人影在夜幕中沿着岸堤,朝着小船相反方向狂奔不已,连忙转舵朝凌云鹏的方向行进,并将探照灯往岸堤方向照射,凌云鹏见灯光聚焦过来,赶紧纵身一跃,跳入河中,巡逻艇上的日本兵在探照灯的照射下,纷纷举枪往水里射击。

凭借着凌云鹏这几分钟的掩护,小船总算是摆脱了巡逻艇的追踪,很快靠岸了,三人连忙拿着行李箱登岸,然后躲进了岸边的灌木丛中。

而凌云鹏跳入水下之后,子弹在水中激起的浪花就在他的四周绽放,凌云鹏便扎到水下进行潜泳,很快顺利地逃出了日本兵的射击圈,他见那只空荡荡的小船在河里漂着,担心如果小船被巡逻艇发现,便会立即查找船主,而老伯马上就会被查实,继而他们也就暴露行踪了,所以得赶紧将小船归还老伯,于是,凌云鹏快速游到小船底下,然后将小船推向渔船码头。

河面上的枪声让渔船码头上的船家们心惊胆战,老伯壮着胆,偷偷地朝河面张望着,他担心那两个问他借船的靓仔遭遇不测,更担心此事被日本人发现之后会对自己不利,正担心着,忽然老伯看见自己的小船又漂回来了,惊喜异常,连忙用长竹竿将小船拉了过来,随后将小船上的缆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凌云鹏见老伯已经拉回小船了,便又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向香港的岸边游去。

巡逻艇上的日本兵朝河里打了一阵枪之后,见水里没有丝毫反应,便又将探照灯投向刚才发现小船的方向,却什么也没发现,又把探照灯扫了一下对岸,靠香港那边的岸堤旁也没有船只的影子,于是将巡逻艇驶往渔船码头,再一次清点渔船数量。然而令他们感到失望的是,渔船数量与刚才清点时一模一样,一只也不少,真是见鬼了,刚才河面上的那只小船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日本巡逻兵只能悻悻离开渔船码头,可今晚发生的事情真够蹊跷的,那个打断日本膏药旗的神枪手到底是谁,他是否是从香港那边偷渡过来的,而那只小船到底去哪儿了呢?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凌云鹏很快游到了对岸,上岸之后,他发出两声布谷鸟的声响,很快从灌木丛中传来两声云雀的叫声。随后,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钻出灌木丛。

“老大,你来啦,没事吧?”秦守义一边将衣衫和鞋袜递给凌云鹏,一边关切地问道。

凌云鹏一边穿衣,一边笑着回应:“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未损吗,不过,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日本兵很可能会来岸边搜寻。”

“刚才听见一阵枪响,我的心都被揪起来了。谢天谢地,老大,你安然无恙就好!”傅星瀚心有余悸地说道。

阿辉也感同身受:“是啊,刚才还真是惊心动魄,我还以为这次肯定会被日本兵抓住了呢。”

“你们俩啊,得好好学学潜水,关键时候可以保命。”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嗯,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老大,我们现在上哪儿去呢?这么晚了,这附近也没有旅店,就算是有旅店,他们也会对我们进行仔细盘查的。”傅星瀚不禁又担心起来。

“戏痴说的有道理,老大,我们带的那个身份证明会不会被查出问题来?”阿辉也开始担心起来,毕竟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上海,这里原先是英国人管辖的地方,现在改成日本人来管了,那大陆上使用的身份证明在这儿还管用吗?

凌云鹏也是第一次踏入这块陌生的土地,他也担心这样贸然去旅店投宿,会不会被店主怀疑,继而报告给日本人,何况他们身边还带着密码本和枪支呢。

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这儿很是偏僻,黑灯瞎火的,也没个方向。

凌云鹏借着月光,看见前面有块路牌,便走了过去,看了看,随后跑回来,笑着对大家说道:“来,跟我走,我给大家找到了一个暂时栖身之地了。”

“老大,你是不是找到一处没人住的农舍了?”阿辉见凌云鹏面带微笑,便知道老大已经给他们找到了一处安全的住所。

“是坟场。”凌云鹏波澜不惊地说道。

“啊?”众人一听,都目瞪口呆。

“老大,你有没有搞错,让我们这一夜睡坟地?让我们跟那些孤魂野鬼为伴?”傅星瀚一听,立马哭丧着脸,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举步维艰。

“是啊,老大,那地方太瘆人了,白天还好啦,晚上,晚上太阴森森了。”阿辉一听,也浑身直打哆嗦。

“你们谁见过鬼啦?别自己吓自己,就算是有鬼,那地底下的小鬼总比端着枪的小鬼子好一些吧?”秦守义此时流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本色来了。

“别在这儿磨叽了,说不定小鬼子马上就上岸来搜寻了,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再晚,不是我们自己走进坟场了,而是被小鬼子扔进坟场了。”凌云鹏催促着,他估计那些鬼子找不到他这个人,一定会去找那条小船,从小船的行进方向判断,肯定是在香港这边,所以他们得赶紧撤离此地。

傅星瀚和阿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凌云鹏和秦守义朝坟场挺进。

这儿是一处华人坟场,星罗棋布矗立着数不胜数的,大小不一的墓碑。

“老大,你能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过夜,这里实在是太恐怖了。”傅星瀚做梦也没料到,今晚会在这儿过夜,这么多年来,他常常睡在温柔乡中,睡在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睡在高档别墅里,当然他也睡过简陋的茅屋,肮脏的贫民窟,那是因为要躲避警察而不得已为之,甚至是清水湾的牢房,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夜宿坟场,与鬼为伴,一想到鬼,脑海里立刻涌现出那些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形象,令傅星瀚不寒而栗。

“就你事多,没事的,你就靠着我睡。”秦守义马上找了一处墓地,坐了下来,倚靠在墓碑上,用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戏痴,你就坐这儿,靠着我。反正也没几个小时睡了,别穷讲究了。”

“这可不是讲究不讲究的事。”傅星瀚的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似的,谢绝了秦守义的好意。

“你不坐,那我就坐这儿了,靠着哪吒总比靠着墓碑强。”阿辉赶紧挨着秦守义身边坐下,倚靠在秦守义的身上,给自己壮胆:“有哪吒这尊神保护我,我才不怕鬼呢!”

凌云鹏也懒得去搭理傅星瀚了,这一路颠簸,加上刚才过河时所遇到的惊险,他也累得够呛,得抓紧时间闭上眼睛,睡上几个时辰,好有精力应付后面的事情。

傅星瀚见大家都靠着墓碑昏昏欲睡,没人理睬他,急得团团转,忽然,他看见旁边有棵大树,便把这棵树当作他的栖身之地,他好不容易爬上了树,坐在枝桠上,双手抱着树干,像是一只澳洲的考拉。虽然睡在这儿很不舒服,但在傅星瀚看来,睡在这里总比睡在下面的墓地来得安心些。

528. 前去接头

这一夜睡得最不踏实的就是傅星瀚了,其他几人都累得够呛,管他在哪儿,倒头便睡,只有傅星瀚趴在枝桠上,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睡着之后,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因而双眼忽睁忽闭,双耳竖起,聆听着周边的动静,只觉得这儿阴风飕飕,鬼火点点,远处不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傅星瀚越想心里越害怕,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用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目,不去想那些令他恐怖的画面,实在熬不住了,才趴在树枝上打起盹来了。

天亮了,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声,阳光从树叶缝隙里透出光亮,凌云鹏在混沌中睁开眼睛,他望了望四周,这才清楚自己身处坟场里。

凌云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叫醒身旁的秦守义和阿辉:“醒醒,来,大家快醒醒,我们还要赶路呢!”

秦守义和阿辉二人睁开眼睛,望了望凌云鹏,又望了望四周,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来。

“咦,戏痴呢?”秦守义朝四周的墓碑那儿望了望,却没发现傅星瀚的身影,不觉着急起来。

傅星瀚昨晚上树的时候,其他几个都已经睡着了,所以谁也不知道傅星瀚最后是睡哪儿了,大家连忙在坟地里转悠,寻找傅星瀚的身影。

忽然一滴水珠落在阿辉的脸上,阿辉抬头一看,原来这可不是什么水珠,而是傅星瀚流的哈喇子,只见傅星瀚像一只考拉似的趴在树枝上睡着了,哈喇子顺着树枝滴落在地。

“看,他在我头上呢!”阿辉一边指着头顶上,一边嫌弃地将脸上残留的傅星瀚的哈喇子擦干净。

“喂,戏痴,醒醒啦!”秦守义双手拢成喇叭状,轻声叫唤着。

可傅星瀚不为所动,依然睡得香甜。

“有鬼啊!”凌云鹏喊了一声。

傅星瀚听闻此言,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尖叫,吓得屁滚尿流,从枝桠上摔了下来,幸亏被秦守义接住。

“快跑,快跑,鬼来了,鬼来了。”傅星瀚吓得赶紧拉走秦守义就要跑。

“哪来的鬼啊,你呀,平时看你桀骜不驯,满不在乎的,怎么一听说有鬼,就吓成这样了?”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老大,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吓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老大,你不可以这样的,人吓人,吓死人的,就你们几个贼大胆,夜宿坟场,还谈笑风生。”傅星瀚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好了好了,现在太阳出来了,所有的魑魅魍魉都被镇住了,我们赶紧往市区里赶吧,争取早点到圣乔治医院把宫泽千惠子弄出来。”

“对对对,赶紧离开这里,可千万别让小鬼给缠上。”傅星瀚连忙转身朝外走去。

“别忙,大家先换上西服再走。”凌云鹏赶紧叫住傅星瀚,然后将一套西服扔给了他。

大家赶紧将身上的布衣短衫褪去,换上西服,凌云鹏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地图,仔细看了看,随即带领大家走出坟场。

离开坟场之后,凌云鹏招呼了两辆人力车前往弥敦道20号,香港站的据点。到了弥敦道之后,凌云鹏吩咐秦守义仨人在这附近守着,他独自一人前去接头。

凌云鹏一眼救望见了那家并不起眼的利德药房,便走了进去。

伙计见有客人前来,赶紧笑脸相迎:“先生,你想要买点什么药?”

“你们药店的老板在吗?我想找他谈生意。”凌云鹏用手敲打着柜台,一副腰缠万贯的公子哥模样。

伙计见了,不敢怠慢,赶紧去里面把老板请了出来。

从里屋走出一名中等个子,有点谢顶的中年人,身着长衫,长得慈眉善目,显得很是儒雅。

“请问老板,你这儿有当归吗?”凌云鹏轻声问道。

老板一听,一愣,随后回道:“我这儿是西药房,没有当归可卖。”

“唉,出外之人思故乡,当归不归憾终生啊!”凌云鹏慢慢地说出暗语。

老板笑着回道:“未必吧,一江春水向东流,故乡常在游子心。”

暗号对上了,老板面露喜色,做了个恭请的姿势:”先生,请里面谈。“

凌云鹏点点头,随老板进入里屋。

一进里屋,老板就将房门反锁上:”你好,局座已经通知我了,说要派一支别动队来香港。“

”你好,李站长,我是凌云鹏,上峰让我们前来将宫泽夫人转移出香港。“

”凌队长,您好,久仰大名,这个任务最初是上面下达给我们香港站的,可香港沦陷时,我手下的两名行动队队员不幸被炮弹炸死了,而现在,算上我自己,核心队员也不过四个人了,根本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

”你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凌云鹏估计是香港站的行动受阻,所以局座才迫不得已派外援来完成这个任务,照理说,香港站在本土执行任务总要比他们这些过江龙更方便容易一些。

”凌队长,不瞒你说,我一接到任务,就派了我的两名行动队员去圣乔治教会医院打听宫泽千惠子的消息,可是,当时正值香港沦陷之前的那几天,英军与日军激战了几天,伤亡惨重,结果圣乔治医院就用来收治英军伤兵了,成了野战医院了,不接纳普通香港市民就医,我的人根本没法进入医院。后来,英军投降了,日本人又接管了这家医院,门口站了很多日本兵,据说现在里面都是日本伤兵,普通人根本没办法靠近。“

”这么说来,宫泽千惠子的情况你们是一无所知?“

李明阳点点头:”真是惭愧,可我们也想了不少办法想混进去打听情况,白天进不去,我想晚上应该容易一些,结果,晚上也是一样,戒备森严,根本无法靠近,我又派人扮作挑粪工进去,可是进去之后,也没有机会见着这位宫泽夫人,还差点因为东张西望被日本兵打一顿。“

”那这些天呢,还是有这么多日本兵驻守在这家医院吗?“

李明阳唉声叹气地说道:”这几天,我也不敢再派人去了,我这儿人手本来就少,要是再搭进去几个,我可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反正从外面看,还是有不少日本兵在站岗执勤。“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看来想要接触到这位宫泽夫人确实有难度。

”哦,李站长,你能否帮我们几个解决一下住宿问题?我们几个昨晚刚从宝安偷渡过来,身份证明是先前在上海搞的,不知会不会有麻烦?所以一时不敢在外面旅馆住宿。“

”哦,幸亏你们昨晚没住外面旅馆,我一早就听说了,昨天深圳河上有枪声,后来日本兵连夜将香港北部的旅馆都搜查了一遍。该不会是你们吧?“李明阳担心地望着凌云鹏。

529.灵机一动

凌云鹏笑了笑:”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刚到宝地,这动静似乎搞得有点大了。“

”还真是你们,那你们昨晚睡哪儿了?“李明阳没想到日本人连夜大动干戈要找的就是凌云鹏他们几个。

”坟场。“凌云鹏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此言一出,李明阳也吓了一跳:”你们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鬼都不怕。“

”那自然,我们连货真价实的小鬼子都不怕,还会怕虚无缥缈的鬼吗?“凌云鹏淡淡一笑。

”怪不得局座要派你们来完成这个任务呢。“李明阳自愧不如,羞赧地冲凌云鹏笑了笑:”住宿没问题,药店的楼上就是行动队队员的宿舍,现在空出了好几张床,你们正好填这个缺,只是屋子比较小,要委屈各位了,你也知道香港这地方,寸金寸土。“

”李站长客气了,我们只需一方栖身之所,别无他求。“

”你们的身份证明我替你们去搞,你们就算是我店里新请的伙计。“

”好,这样最好,那我现在就去把我的那几位兄弟安顿一下。“

”好,你先去安置他们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搞身份证明。“李明阳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招呼了一下:”阿南,你进来一下。“

阿南就是刚才接待凌云鹏的伙计,也是李明阳的行动队员,李明阳向阿南稍微交代了几句,阿南点点头。

凌云鹏让阿南稍等片刻,随后走出药房,朝马路对面的一个小花园走去,那三人正朝这边张望呢,凌云鹏便朝秦守义几个使了个眼色,三人马上领会,提着行李箱,远远跟在凌云鹏的后面,凌云鹏跟在阿南的身后,从利德药房的后门走了进去。

阿南带着凌云鹏几个通过后面狭窄的楼道,来到了利德药房的二楼,二楼走道上有两排房间,在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房屋的面积都小得可怜,一间十平米的房间里,放着两张高低上下铺床和一张饭桌。

阿南用带有广东腔的普通话客气地跟大家打了打招呼:”凌队长,几位兄弟,一路辛苦了,你们四个正好住这一间,我们住在你们隔壁,有事尽管开口。“

”好,你先去忙吧,阿南,我们自己收拾。“凌云鹏笑着跟阿南点了点头,然后将行李箱放到了床底下。

傅星瀚走进如此逼仄的小房子,满脸写着嫌弃二字:”啊,就住这个鬼地方啊,跟鸽笼差不多。“

”有张床睡不错了,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阿辉爬到上铺,躺了下来,跟昨晚的坟场比起来,这儿好太多了。

“你又不是没住过鬼地方。”秦守义眼里带着讥讽地瞥了傅星瀚一眼:”你要是不满意,可以继续睡坟场啊!那儿比这儿可宽敞多了。“

”那还是算了吧,还是睡这儿吧,坟场哪是人睡的地方,那是鬼睡的地方。这里小是小,可好歹是人睡的地方,我就屈就一下吧!“傅星瀚一想到坟场就打哆嗦,连忙爬到上铺去了。

”大家将就一下,我们也不会住很久的,我们尽快想办法把宫泽夫人救出来,早点打道回府。“凌云鹏想的是早点完成任务,宫泽真一也就能早日归降。

”老大,这儿的老板是谁呀?该不会是你的亲戚吧?“阿辉好奇地问道。

“亲戚?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凌云鹏呵呵一笑。

阿辉眨了眨眼睛:”老大,我昨天听你跟渔船码头的老伯借船时,说的就是这儿的鸟语,我是一句也没听懂,你跟他倒是对答如流。可你明明是上海人,所以我猜你家有亲戚是广东人。“

秦守义和傅星瀚一听,也来劲了:”老大,你真会说广东话?“

”我只是在广州上过几年学而已。刚来时也听不懂,不过过些时日,入乡随俗了也就完全适应了,不存在沟通上的障碍了。“凌云鹏不禁想起当年在康钧儒的呵护下,他在广州求学的经历。

”哦,原来是这样。“傅星瀚虽然与凌云鹏是高中时期的同学,但总觉得凌云鹏身上有股神秘的气质,凌云鹏几乎从来不谈论自己的家庭情况,偶尔说起,也只是一笔带过。看来老大的身上有许多秘密可挖,就像那次在云雾山,似乎是初来乍到,结果老大对那儿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一问方知原来老大幼年曾在这儿寻医问药,强身健体。

”这儿的药店老板是军统香港站的站长,我们其实就是接替他们完成这次任务的。“凌云鹏更正了阿辉的误解。

”哦,这么说,原先局座是把任务交给他们香港站的,他们是不是完不成,所以就让我们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傅星瀚听凌云鹏这么一说,连忙追问了一句。

”这次任务的难度确实比我想象中大,香港站的同仁也花了不少心思,可惜至今未能奏效,还没能进得了圣乔治医院,所以对宫泽夫人的情况也就一无所知。“

”啊?这医院这么难进啊?“秦守义摸了摸脑袋,也觉得这任务有些棘手:”连他们这些地头蛇都进不去,我们这些外乡人就更难了。“

”我听李站长说,香港沦陷前几天,英军与日军抵抗了数日,圣乔治医院就被用来收治英军的伤兵,普通百姓就无法进入了,香港沦陷后,这儿又被当作是日本伤兵的野战医院,门口有卫兵执勤,老百姓更进不去了。他让手下扮作掏粪工混进去,但也无法接近病区,所以这事至今没有进展。“

”那我们怎么进呢?“秦守义眉头紧皱。

”我们不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吗?“凌云鹏微微一笑,刚才他听完李明阳的介绍之后,脑子里就蹦出这个念头了:”戏痴不是教大家日语了吗?我们就扮作日本伤兵进去。“

”这个主意妙,对,我们可以扮作日本伤兵浑水摸鱼进去。“傅星瀚一听,觉得凌云鹏这主意甚妙,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床沿。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主意真不错。哎,戏痴,你待会儿快教我们几句常用的日语,这么些时间没练了,我都快忘了。“阿辉一听要扮作日本伤兵,赶紧临时抱佛脚。

”可我们怎么能扮作日本兵呢,我们上哪儿去找日本兵的军服呢?“秦守义还是有疑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大家陷入沉思了,凌云鹏原想趁黑夜杀了几个日本兵,把他们身上的军服扒下来就是了,可这样一来的话,军服倒是能搞到,但这样做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引起日本当局的暴怒,继而全城戒严,搜寻抗日分子,若是这样的话,把千惠子从医院救出去之后,就难以脱身了。

”哎,有了。“傅星瀚打了一个响指,眉毛扬了扬。

”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阿辉迫不及待地问道。

傅星瀚将他的主意一说,众人都笑着点点头。

”戏痴这主意不错,待会儿就按他说的做吧。戏痴,趁着李站长给我们去搞身份证明,你帮大家复习一些可能待会儿会用得着的日语会话。“

”好吧,没问题,谁叫我好为人师呢!“傅星瀚得意地点了点头。

小屋子里,傅星瀚认真地教,其他人认真地学,学习氛围甚是浓厚。

530. 盗取军服

李明阳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张敲过章的身份证明:”已经填好资料了,待会儿,我给你们拍个照片,贴上去就好了,那个办身份证明的人是我以前的邻居,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就填了几个名字,敲了几个章就算是搞定了,如果按正常流程走,需要你们本人亲自去那里办理,先拍照片,填表,再制作身份证明,得花好几天时间呢!“

“朝中有人好办事,没想到在这儿也一样啊!”凌云鹏笑着站起身来:”老李,那事不宜迟,说拍就拍吧,待会儿我们还要出去一趟呢。“。

”好,你们到我房间里来。“

李明阳把凌云鹏几个带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拿出一架蔡司相机:”来,凌队长,你站在我前面的白墙前。“

凌云鹏身着白色的短衫,把头发弄成中分,将锐利的目光收敛,换成低眉顺目的模样,站在白墙前,样子看上去挺像一名伙计的。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凌云鹏,收敛起自己的锋芒,把自己装扮成老实巴交的伙计模样。

李明阳给四人拍好了证件照。

”好了,我马上洗出来,过两个小时就可以了。“李明阳边说,边打开旁边的一扇暗室的门。

”大家以后出去时记得带身份证明,日本人刚占领这儿不久,而且昨天又发现了可疑情况,所以肯定会加强检查的,大家要小心谨慎一些。“凌云鹏提醒大家。

”知道了。老大,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我们先回房间里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方案吧,把细节问题想得更周全一点。“

于是,大家回到逼仄的小屋内,商量着行动的细节。

过了没多久,李明阳走出暗室,然后将贴有照片的身份证明交给四位。

凌云鹏现在改名叫洪明义,秦守义叫苏永财,傅星瀚叫周祥林,阿辉叫李耀东,四人都是利德药房的伙计。

“老李,你们这儿哪儿有澡堂子?这几天把我们几个累得够呛,我们想先去澡堂子里泡一泡,把昨晚在坟地里沾着的晦气洗掉。”凌云鹏向李明阳打听附近有无公共浴室。

“对对对,你们昨夜在坟地里睡一宿,是不吉利,是该好好洗一洗。”李明阳微微思忖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儿附近总共有三家浴室,从药店门口往东走,过两条马路就有一家叫瑶池的浴室,往南过去五百米左右有一家叫舒心的浴室,还有一家是日本人新开的浴室,向西走七八百米吧。”

“那我们就去日本人开的那间吧。”阿辉心直口快地说道。

“你们要去日本人的浴室?”李明阳疑惑地问道:“躲他们都来不及,你们倒好,还往跟前凑。”

傅星瀚刚才所提的方案就是去浴室里偷几件日本人的军服,现在日本兵到处都是,而且日本人爱干净,所以浴室里肯定有不少日本兵,去那儿偷军服适得其所。

“老李,我们身上洗下来的晦气当然得留给日本人啦。”凌云鹏笑着替阿辉解围。

李明阳摇了摇头:“日本人的浴室是专供日本人洗澡的,中国人根本进不去,你们还是上瑶池或是舒心去泡澡吧!”

“好的,知道了,谢谢啊,老李。”

“那我先下去看店了。你们出门时别忘了带身份证明。”李明阳临走时又提醒了一下这几位初来乍到的同仁。

等李明阳走后,四人从行李箱里取出西服,然后将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穿上光亮的皮鞋,这几人立马从刚才低眉顺目的小伙计一转眼蜕变成了四位神气活现的纨绔子弟。

“走,去澡堂子。”

四人大模大样地下了楼,走在弥敦道上,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一直往西而行,没多久,就看见了前面有一个规模较大的日式浴室,一块大大的门帘上写着“钱汤”二字。

走进这家名叫“仙台”的日本浴池,傅星瀚便径直走到柜台前,用日语说道:“老板,我们几个要洗澡,有空位吗?”

“有有有。”老板正在算账,抬头见来了几位客人,且这几个人气度不凡,估计来头不小,连忙殷勤招呼。

傅星瀚看了看墙上的浴资表,便掏出二百日元放在柜台上。

日本的洗浴文化来自于神道教,洁净无垢是日本人独特的审美意识,所以日本人特别爱洗澡,其洗浴方式分为洗和泡两个程序,先坐在洗澡间用小桶盛水将身体洗净,然后再到泡澡间浸泡,洗澡间是一间间独立分割的私密浴室,泡澡间则是一个大的温水浴池,人们可以在那里边泡澡,边聊天,谈笑风生,舒筋活血。

老板将钱收好,随后拿了四把储衣柜的钥匙交给傅星瀚,随后客气地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傅星瀚摇了摇头,浴室老板便知趣地去招呼其他顾客了。

四人来到了更衣室,这里有许多日本兵,有的是刚洗好,正在穿衣的,有的正脱下军服,即将去洗浴。

四人先把衣服脱去之后,便走进洗澡间,他们这几天确实是疲惫不堪,长途火车坐得腰酸背痛,偷渡时又险象环生,后来又夜宿坟场,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可以将这浑身的疲惫和污秽一扫而光。

洗净之后,四人直接来到了更衣室,用钥匙打开储衣柜的柜门,一边穿衣,一边注意着周边的情况,此时,一位身材高大的少佐和七八个士官正在脱衣服,准备去洗澡。

凌云鹏坐在板凳上,阿辉装作给凌云鹏捶背,凌云鹏用眼睛扫了扫这些人,比对着身量,记下了那些士兵把军服放在哪个衣柜里了,然后用手势告诉阿辉,取5号,14号,18号,26号四个衣柜里的军服。

等这些人离开更衣室后,傅星瀚和秦守义则赶紧守在更衣室门口负责望风,而阿辉和凌云鹏则飞快地从鞋子里取出两根铁丝,迅速走到这几个被他选中的储衣柜前,轻轻一拨,柜门被打开了,两人赶紧将里面的军服取了出来,包括一名少佐和三名士官的军服。

凌云鹏连忙把这些军服装进事先带来的两只布袋里,然后交给阿辉和秦守义。

随后,四人神清气爽,从容自如地走出仙台浴室,第一步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531. 不测风云

回到利德药房的二楼那间逼仄的小屋内,大家试穿着这几件军服。

那位少佐的身材与凌云鹏接近,所以凌云鹏穿着这件少佐的军服还是很合身的,凌云鹏发现军服的上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便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一看,原来是这位少佐的军官证:吉川一郎,六十八大队参谋部参谋,另外还有一张特别通行证。凌云鹏不禁一喜,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许多地方就能畅通无阻了。

傅星瀚的身材比较大众化,所以他的这套军服还蛮合身的,军服上的军衔显示是上尉,傅星瀚穿上后沾沾自喜:“嘿嘿,比我的军衔还高一级嘛。”

阿辉的身材比较娇小玲珑,而大多数日本兵的身材都比较矮小,所以阿辉的这套下士军服穿上后,不肥不瘦,长短正合适。

最惨的是秦守义这套中士军服了,尽管凌云鹏挑了个大高个的士兵的军服,但对于秦守义而言还是短了些,紧了些,所幸扣子都能扣上,马马虎虎过得去。

下一步就是要去圣乔治教会医院了,有了这套少佐军服,凌云鹏决定不用装扮成伤兵打探消息了,可直接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并将宫泽千惠子带走。

鉴于圣乔治医院是教会医院,里面的医生可能是英美人士,所以凌云鹏便安排傅星瀚当他的英文翻译,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充当他的随从。

几个人打开房门,刚要出门,却见李明阳站在他们面前。

李明阳望着他们的这身装束,惊讶得目瞪口呆:“凌队长,你们这是,这是从哪儿搞到的这日军军服?”

“我们刚才去了一趟日本人的澡堂子,顺便把这几件军服顺了回来。”阿辉不等凌云鹏开口,抢先得意地说道。

“怪不得你们说要去日本人的澡堂子里洗澡,原来是去搞这玩意去了,各位果然是出手不凡,李某真的是自愧不如。”李明阳没想到凌云鹏几个刚到香港,还没好好喘口气就开展行动了,对凌云鹏几个的行动力很是钦佩:“凌队长,这么说,你已经想到了进入圣乔治医院的办法啦?”

“有了这身皮,我想应该没问题了。”

凌云鹏将自己的计划简单地告诉了李明阳,李明阳听后频频点头:“你们别动队果然是人才济济,又会日语,心理素质又强,这个想法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啊!不过,我觉得好像还缺少点什么。”

“缺少什么?”秦守义急问了一句。

“枪啊,你们不是少佐的随从吗?那应该是背着步枪跟在长官身后的呀!”

被李明阳这么一提醒,大家也觉得有些问题,虽然只是个细节问题,但细节决定成败,也许就是这一疏忽,被人发现漏洞,最终功亏一篑。

可上哪儿去找枪呢?难道在大街上打劫两个日本兵?显然是不合适的。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别着急,我那儿还藏着几把枪呢!”李明阳笑盈盈地拍了拍秦守义的胳膊:“来,你们跟我去楼下。”

一行人悄悄地来到了楼下,李明阳走进那间堆放药品的仓库,然后在屋子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扇门,打开门,里面是堆放杂物的,在这些杂物的里面,李明阳拿出两把99式步枪,交给秦守义,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便背着枪充当凌云鹏的随从。

“这是我那两个行动队员在日本兵攻占香港时,冒着炮火从日本兵的尸体旁捡回来的,一共捡了五把枪,我让他们别再出去了,外面太危险了,可他们说大街上还有好些武器呢,不拿白不拿,结果这次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两个人全给炸死了。”李明阳像是在唠家常,喃喃地诉说着,但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抖。

凌云鹏拍了拍李明阳的肩膀,李明阳平复了一下心情:“来,你们从这扇门出去,这里是条死胡同,没人走,你们可以从这里进出。穿过那个柴房就到了马路上了。那个柴房是我们自己店里的,进进出出基本上没人会发现的。”

李明阳说着,打开仓库的另一扇门,几个人便从这儿出去了,凌云鹏回过头来一看,这扇门的外观跟整堵外墙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这儿还有一扇门。

果然这儿很是僻静,凌云鹏跟李明阳挥了挥手,然后带着几个人从旁边的一个柴房穿过,随后就到了弥敦道了。

凌云鹏等一行人直奔圣乔治教会医院而去。

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终于看见了圣乔治医院,只见门口站着四名哨兵。

凌云鹏整了整衣服和军帽,然后大模大样地走到了医院门口,门口几位哨兵见是一位少佐,连忙敬了个礼,凌云鹏回了个礼之后,便径直往里走。

凌云鹏朝妇产科走去,来到妇产科了,可是目之所及都是一些伤兵,却不见产妇和孩子。

凌云鹏拦住了一位清洁女工,用日语问她:“这儿是不是妇产科?”

这位清洁女工是中国人,听不懂日语,傅星瀚便用中文问她:“你知道妇产科在哪儿吗?”

清洁女工诚惶诚恐地用粤语说道:“这儿已经没有妇产科了,这里已经全都变成了外科了。“

凌云鹏一听,眉头一皱,从衣袋里拿出宫泽千惠子的照片,给清洁女工看,傅星瀚用中文问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清洁女工一见照片,眼睛一亮,随即唉声叹气道:“哎,这个女人已经难产死了。”

“死了?”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异口同声,惊讶地问道。

“是啊,红颜薄命啊,大出血死的,是我给她收殓的。”清洁女工叹息地摇了摇头。

凌云鹏一听,怔住了,他没想到宫泽真一的爱妻竟然已经死了。

“那她的孩子呢?”凌云鹏用生硬的中文急问了一句。

清洁女工连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来帮忙收殓尸体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清洁女工说完,赶紧低头离开。

凌云鹏像是当头一棒,他见清洁女工眼神闪烁,估计她对此事有些知情,但有些话不敢说,于是赶紧疾走几步,拦住了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英镑的钞票,塞进她的手里,随后用日语说道:”不好意思,我是这位夫人丈夫的朋友,我朋友因为军务在身无法照顾他临盆的妻子,所以他拜托我来看望一下他的妻子。可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你能否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跟我的朋友交代啊!拜托了。“

说完,凌云鹏向清洁女工鞠了一躬。凌云鹏编造了一个理由,希望能以此来消除清洁女工的戒心。

532. 陷入僵局

清洁女工手里拿着这笔巨款,内心像是怀揣着一只小鹿,怦怦直跳,傅星瀚赶紧将凌云鹏的意图翻成中文告诉她。

这位清洁女工见凌云鹏几个似乎并无敌意,与那些凶神恶煞般的伤兵不一样,便轻声说道:”唉,真是作孽啊,我听人说,这位夫人临终前一直叫着她丈夫的名字。“

也许同是女人的缘故,清洁女工对宫泽千惠子的遭遇很是同情。

虽然凌云鹏早已听懂了,但还是等傅星瀚翻成日文后才继续急切地问道:“那么请问,给这位夫人接生的医生和护士呢?他们在哪儿?”

现在既然宫泽夫人已经作古了,那她的孩子便是唯一的希望了,所以凌云鹏迫切想要知道给宫泽千惠子接生的医生和护士的下落。

傅星瀚把凌云鹏的问话翻成中文,告诉了清洁女工。

“给这位夫人接生的应该是格雷院长和玛格丽特小姐,因为他们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和助产士,不过他们已经被一个日本大官带走了,听说是那位大官的太太要生仔了,而这里的病房都住了伤兵了,那位大官的夫人没法在这儿生孩子了,所以就把他们给接走了。昨天我亲眼看见格雷院长和玛格丽特小姐坐上了日本大官的那辆吉普车,还带走了许多医用器械和药品。“

”那他们是不是马上就会回来了?“傅星瀚着急地问了一句。

”这我也不知道,但愿他们能快点回来。可要是那位日本大官的夫人也像你那位朋友的老婆一样,难产的话,能不能回来就难说了。唉,格雷院长和玛格丽特小姐可都是好人呢!“

清洁女工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忽然她想到什么,轻声对凌云鹏和傅星瀚说道:”哦,对了,那些伤兵住进来之后,把所有的病房都占了,他们怕孩子的哭声影响到他们的休息,所以就把原先的婴儿室搬到顶楼上去了,我有时听见四楼传来婴儿的哭声,要不,你们去那里看看,说不定那位夫人的孩子就在那里。“

清洁女工的这句话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一行人连忙拔腿朝四楼跑去。

四楼现在变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了,凌云鹏等人沿着走廊向前走去,不时地往两边的房间里张望,忽然看见一位穿着修女服,金发碧眼的嬷嬷从一间房间里走出来,便连忙走了过去。

嬷嬷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过来了,很是紧张害怕,连忙走进房间,想要把房门关上。

凌云鹏一把将房门推开,连忙用英语向这位嬷嬷说道:”don’tbeafraid,iwillnothurtyou(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嬷嬷诚惶诚恐地望着这些日本兵。

凌云鹏往房间里扫了扫,里面放着三张婴儿床,这儿应该是一间临时的婴儿室。凌云鹏几个便朝这几张婴儿床走去。

嬷嬷连忙挺身挡住凌云鹏的去路:“pleasedon’thurtthesebabies(请不要伤害这些孩子。)”

凌云鹏连忙后退两步,举起双手,以示自己不会对嬷嬷和婴儿构成威胁:“takeiteasy,wewillnothurtanybody(放松些,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嬷嬷见凌云鹏并无恶意,便让开了路。

”嬷嬷,请问这三个婴儿里,有没有这位夫人的孩子?“傅星瀚将宫泽千惠子的照片放在嬷嬷的面前,用英语问道。

嬷嬷摇摇头,用英语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被格雷院长请来照顾这几个孩子的,这些孩子很可怜,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所以就由医院暂时收养。“

凌云鹏走到这三张婴儿床面前,看着这三位可爱的婴儿,其中一个是金发碧眼的,显然这不是宫泽千惠子的孩子,而另两个小宝宝则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人模样。

”这两个都是男宝宝吗?“傅星瀚用英文问道。

嬷嬷点了点头,指着这两个宝贝说道:”嗯。“

”哪一个是这位宫泽夫人生的孩子?“傅星瀚急忙问了一句。

嬷嬷再次摇了摇头:”我是昨天才来的,先前都是玛格丽特小姐照顾他们的。格雷院长说他要去外面接生,就把我从修道院里请来,让我临时照看一下,所以我并不清楚你所说的事情。“

”那这些孩子吃什么?“凌云鹏用英语问道,他想要知道该如何喂养婴儿,如果找到千惠子的孩子,那么这一路去重庆,孩子的喂养可是头等大事,原本有宫泽千惠子亲自照顾她的孩子,可以省却他们不少事情,而现在,显然婴儿的吃喝拉撒睡都得由他们全权负责了,这对于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而言,可是一门全新的课程。

”牛奶奶粉。“嬷嬷指了指桌上的一罐奶粉:”不过,三个孩子吃这一罐奶粉,奶粉都快吃完了,而现在奶粉很贵,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

”谢谢你,嬷嬷,麻烦你了。“凌云鹏向嬷嬷致谢,随后向其他三人示意了一下,离开了这间婴儿室。

阿辉在婴儿床边逗着这几个小宝贝,望着这些可爱的小宝贝咿咿呀呀的小模样,心都快融化了,依依不舍跟三个小可爱挥手告别。

嬷嬷呆呆地望着这四个有点与众不同的日本兵。

四人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圣乔治医院,然后回到了利德药房附近的弥敦道,按照李明阳给他们安排的那条线路,悄然无息地回到了利德药房二楼的小房间内。

四人脱掉身上的日军军服,穿上了伙计的短褂,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

”唉,怎么会这样,这个日本女人怎么就一命呜呼了呢?“秦守义那股无名火憋了一路,现在总算可以发泄一番了:”真没想到我们一路辛辛苦苦来香港,任务还没开始干,就已经结束了。“

”谁告诉你这个任务已经结束了?“凌云鹏不满地横了秦守义一眼。

”可问了老半天,没人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那个清洁女工不清楚,那个洋尼姑也不知道,而那个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孩子是死是活,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总不见得满世界地去找那个日本孩子吧?“秦守义激动地说道。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哪吒?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或许明天格雷医生和玛格丽特小姐就回来了,一问不就清楚了吗?“凌云鹏连忙喝止了秦守义。虽然秦守义是凌云鹏最信赖的兄弟,但他这种遇事容易急躁的毛病也是他的一大缺陷。

”但愿吧!“秦守义见老大有些发火了,便不做声了。

”老大,说实话,我觉得吧,其实这任务很容易完成。“傅星瀚在一边狡黠地说道。

凌云鹏,秦守义和阿辉三人一听,同时把目光投向傅星瀚,充满疑惑地望着他。

533. 言辞凿凿

傅星瀚见大家都望着他,想要聆听他的见解,便清了清嗓子,洋洋自得地向大家介绍他的高招。

”那个宫泽真一不就是想要跟妻儿团聚才肯合作吗,现在千惠子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法给他变出一个妻子来,不过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觉得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没有了千惠子的作证,我们随便找个孩子冒名顶替一下不就可以蒙混过去了吗?反正宫泽真一在千里之外也不知道孩子是死是活,是男是女,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依我看,也没必要这么千辛万苦地从香港找个孩子带回去,这一路太危险了,我们干脆就在重庆当地给他找一个,这样不是更省事?反正都是东亚人,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也分辨不出来,老大,你说这是不是……“

傅星瀚得意地介绍着他的狸猫换太子之道,话还没说完,腹部就被凌云鹏的肘关节重击了一下,疼得他捂住腹部,嗷嗷乱叫。

”戏痴,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没想到你这么歹毒,那个宫泽真一尽管非我族类,可他如果肯为我们效力,也算是反联盟的一员了,他和千惠子感情甚笃,相敬如宾,现在他妻子难产过世了,对他来说已经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你再来一个狸猫换太子,拿一个并非他亲生骨肉的孩子去糊弄他,你不觉得你太恶毒了吗?“凌云鹏怒不可遏,在他看来,血亲血脉是极其神圣,至关重要的,来不得半点参假。

傅星瀚从未见过凌云鹏如此大动肝火,可见他所谓的狸猫换太子这一招触碰到了凌云鹏的底线,他连忙讨饶:”老大,你别大动肝火嘛,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干嘛打我呀!“

”你这种念头就不该有。“凌云鹏的胸口起伏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如果宫泽真一的孩子还活着,那我们必须把这孩子的情况核实清楚后,把这孩子安然无恙地交给他本人,那是宫泽真一最亲的人,是他的血脉,我们决不能为了图省事而敷衍了事,这有违人伦天理。“

凌云鹏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大家听了也都心服口服。不过老大这一发火,大家都不敢吱声了,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压抑。

”老大,你觉得宫泽真一的孩子会是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吗?“阿辉讪笑着,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凌云鹏摇摇头:”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我可不敢妄下断语。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医院一次吧,看看格雷院长和玛格丽特小姐有没有回来。“

”行啊,没问题。“三人欣然答应。

”对了,如果核实清楚了,千惠子的孩子就是我们今天见过的那两个婴儿之一的话,我们得将宫泽真一的孩子带出医院,不过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抱着这孩子走出医院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样吧,阿辉,出医院时,你就扮作女的,权当是我的夫人,你来抱孩子。“

”啊,让我扮女人啊?“阿辉惊讶地张大嘴巴。

”你又不是没扮过,在云雾山时,你不是扮过女学生吗?“凌云鹏淡淡一笑:”这次你升级了,当上妈妈了。”

阿辉眼睛朝上翻了翻:“oh,y god”

傅星瀚见凌云鹏安排阿辉扮女人,而没把这活派给他这个能男能女,扮啥像啥的演戏天才,不觉有些诧异,他见凌云鹏对他冷着一张脸,也不敢多问,心里感到很是失落,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论触怒了凌云鹏。

凌云鹏望了望垂头丧气的傅星瀚,吩咐了一句:“戏痴,你明天给阿辉置办一套和服。”

“行啊,这事就交给我吧!”傅星瀚一听,连忙将功赎过一般地连连点头,应承下来:“不过,阿辉,你现在得先跟我学一学穿木屐走路的步态,否则就算是穿上和服,木屐,也会露馅的。”

阿辉一听,戏痴说的有道理,这是必不可少的功课,但他对扮女人很是抵触,而且还是日本女人,但这是老大的命令,他只能无条件服从,因而他不情愿地下床,然后在走道上,跟在傅星瀚的身后学习日本女人穿木屐走路的模样。

“阿辉,步子小一点,小碎步会吗?看着我。”傅星瀚认真地教着。

阿辉笨拙地跟在傅星瀚后面模仿着,亦步亦趋,东施效颦。

“阿辉,你身子太僵硬了,要谦卑一点,头微微低着。”傅星瀚手把手纠正着阿辉的姿态。

阿辉厌恶地瞪了傅星瀚一眼,他现在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任凭戏痴摆布。

“你们先练着,我下去一趟。”凌云鹏觉得这事还是先向赵锦文汇报一下,听听上面的指示。

凌云鹏从行李箱里取出那本《圣经》密码本,然后下楼,走进了药房店铺内,李明阳正坐在柜台后面核对账目,看见凌云鹏正向他示意,连忙放下手上的单据,走到凌云鹏面前。

“凌队长,你找我什么事?”

“老李,我要给上峰发报。”

李明阳一听,又见凌云鹏脸色阴沉,知道是碰到不顺心的事了,连忙朝他招招手:“来,跟我上楼,我把电台放在我卧室的床底下了。”

李明阳将凌云鹏带到自己的卧室里,然后从床底拿出一个小皮箱,从皮箱内拿出一部电台,支起天线,进行调节。

“凌队长,需要我帮你发报吗?”

凌云鹏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跟总部联络,这事就算是报告了赵锦文,赵锦文也拿不了主意,还是要上报重庆,然后再将上面的意思转告给他,这样来来回回耽搁不少时间,不如直接向局座报告,虽然这么做是越级行为,照规矩是不允许的,但现在凌云鹏决定特事特办,这次任务是局座钦点他们去执行的,所以凌云鹏觉得他有这个处置权:“老李,我要直接跟总部联络,麻烦你先给我调试好重庆的波段,呼号,我亲自发报。”

“好,没问题。”李明阳戴上耳机,然后熟练地进行调试,呼叫总部。

534. 联系总部

过了一会儿,指示灯闪烁,耳机里传来重庆的呼叫,李明阳赶紧将耳机交给凌云鹏。

凌云鹏戴上耳机,熟练地按动电键:“千惠子难产,已殁,孩子下落不明,望指示。妙玉。”

凌云鹏放下耳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随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示意了一下李明阳,李明阳摆了摆手,凌云鹏便抽出一根烟,点上后,深深地吸了口烟。

“怎么啦,凌队长,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李明阳见凌云鹏满脸写着焦虑,便关心地问道。

凌云鹏吐出几个烟圈:“是啊,刚才我们几个混进圣乔治医院了,可打听到的结果是宫泽夫人难产死了,而她的孩子也下落不明,帮千惠子接生的医生和助产士被日本军官带走了,说是给军官夫人接生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清楚,千惠子的孩子是死是活,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所以下一步该怎么办,还得等上级指令。”

“怎么会这样?”李明阳一听,也愣住了:“看来这件事挺棘手的,不过你们比我们厉害,我们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你们好歹已经打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半斤八两,我们也不见得比你们好到哪儿去,任务还没开始呢,就出师不利,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就已经死了,接下去该怎么办,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而且这次不同于以往我们所执行的任务,以往我们都是跟成人打交道的,现在要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打交道,想想头皮都发麻。”

“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你们一定会迎刃而解的。”李明阳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劝慰了他一句。

不一会儿,电台的指示灯闪烁起来,凌云鹏连忙把烟掐了,戴上耳机接听,李明阳默契地将纸笔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将电文编码抄写在纸上,随后对照着密码本翻译电文。

“务必找到孩子,安全带回,切盼。”

总部的指示与凌云鹏的初衷如出一辙,凌云鹏把电文递给李明阳过目了一下,其实凌云鹏不必这么做,但凌云鹏并不想对李明阳有所隐瞒,他这么做表明他对李明阳完全信任。

李明阳见凌云鹏丝毫不防范他,主动把电文交给他看,很是感动,要知道先前因为他的行动迟迟没有突破,局座已经对他很是不满,在电文里训斥了他一顿。所以这次局座把凌云鹏的别动队派过来接替他的工作,他有些诚惶诚恐,把凌云鹏视为钦差大臣,极力做好配合辅助工作,生怕引起凌云鹏对他的香港站工作的不满,不过,现在看来,凌云鹏还是很好相处的,并没有表现出趾高气扬的态度,而且为人随和,尊重信任他们,并没有因为曾经功勋卓著而目空一切。

李明阳看完电文之后,还给了凌云鹏,凌云鹏随后划了根火柴,将电文烧毁。

李明阳将电台的天线收起,把电台放进皮箱内,锁好之后,将皮箱塞到床底下。

“看来这块难啃的骨头无论如何得啃下来,局座还是寄希望于这张亲情牌。”凌云鹏站起身来:“好了,老李,我先回屋了。”

凌云鹏打开李明阳卧室的房门,见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还在走道那儿练习日本女人的步态呢!两人已经在这走道上练了一个多小时了,然而阿辉的步态看上去依旧很是别扭。

阿辉见凌云鹏出来了,连忙走到他面前,向凌云鹏求饶:“老大,这扮女人戏痴最拿手了,你何必让我赶鸭子上架,老大,这活还是交给戏痴得了。”

凌云鹏何尝不知戏痴是扮啥像啥,最擅长模仿女人,是扮女人的不二人选,只是刚才被戏痴那一番违背天理的言论激怒了,所以便想要冷落他一下。

可阿辉这扮女人的水准跟傅星瀚相比,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听阿辉在那儿叫苦不迭,也觉得是在强人所难,便松口道:“好吧,这扮女人的活还是戏痴来吧!”

阿辉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哎呀,总算是解放了,这扮女人的活可不好干。”

“这是需要基本功的。”傅星瀚得意地冲阿辉笑了笑,他见凌云鹏最后还是选用他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老大还是挺器重他的,并未因为被冒犯了而对他冷落,他最害怕,最担心的就是凌云鹏对他弃之不理。

凌云鹏几个回到小屋里,大家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凌云鹏将局座的电文告知其余三人,三位一听,知道总部的意思了,看来必须迎难而上,但目前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守株待兔,然后见机行事。

晚上六点半左右,阿南上楼来叫他们几个下去吃饭。

在利德药房的里屋,饭桌上堆了好些菜肴,李明阳热情地招呼凌云鹏他们。

“来来来,今天算是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菜不多,大家别嫌弃。”李明阳举了举酒杯。

“哪里哪里,老李,你太客气了。”凌云鹏举起酒杯,跟李明阳碰了碰杯:“今时今日,战火纷飞之时,你老李还能为我们摆上这么一桌,这份情我们领了。”

秦守义,傅星瀚,阿辉,和阿南,威仔,旭仔几个行动队员也纷纷碰杯。

“哦,老李,我想问一下,你这儿有小汽车吗?”凌云鹏觉得他以一个少佐的身份前往医院,届时若是要将宫泽真一的孩子接出来,最好配辆汽车才符合身份。

“哦,小汽车啊,我这里倒是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去借一辆车。“李明阳思忖了片刻,给了凌云鹏一个答复:”梁会长他家里倒是有两辆小汽车,以前我也问他借过,他为人挺大方的。”

李明阳执行任务的能力一般,不过此人的人脉关系挺广的,三教九流都能说得上话,社交能力还是不错的,像搞身份证明,搞小汽车这类事,对他来说都像是小菜一碟,信手拈来。

“梁会长是干什么的?”凌云鹏警觉地问道,凌云鹏担心这个梁会长是否会是一名汉奸,若是对借小汽车一事刨根问底的话,或是派人暗中留意,那么他们这些人就有可能会被出卖。

“他是我们药品协会的会长,为人古道热肠,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乡绅,他的生意做得挺大的,据说跟东江纵队港九大队也有联系。”李明阳向凌云鹏介绍这位梁会长。

“哦?是吗?他竟然与东江纵队也有联系?这个人倒是不简单啊!”凌云鹏一听,心头一动,看来此人也许可以成为他与东江纵队的桥梁。

535. 分头行动

“老李,你找个什么借口问梁会长借车啊?”凌云鹏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必须找个合理的理由才能让对方不起疑心。

“就说是我想去南丫岛把老母亲接来住几天。”李明阳想了想,这个借口还是挺靠谱的,他确实有个老娘在南丫岛上住着。

“如果明天能碰上格雷医生和玛格丽特小姐最好,万一明天遇不到的话,恐怕这车还得多借几天才行,不知那位梁会长会不会介意?”凌云鹏准备守株待兔,非要等到格雷医生和玛格丽特小姐不可,必须获知宫泽千惠子孩子的下落。

“应该没事的,上次我问他借了一个礼拜他都没问我一句,我想多借几天的话,应该没问题。”

凌云鹏朝李明阳点点头,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

吃完晚饭之后,大家也都纷纷回屋歇息了。

深夜,在逼仄的小屋子内,呼噜声此起彼伏,但凌云鹏却难以入睡,他双手枕在脑后,脑海里还是在不停翻滚着关于千惠子孩子的事情。

现在解开宫泽千惠子孩子的秘密的钥匙就在格雷医生和玛格丽特小姐的身上,只有他们才清楚宫泽千惠子和他孩子的具体情况,才能提供真实准确的信息,因而这两位是关键人物。

当初宫泽真一把即将临盆的妻子送到圣乔治医院,究竟是因为千惠子突发状况而临时起意,慌不择路时的选择,还是早就打算让宫泽千惠子在这里诞下自己的孩子,所以特地来香港度假?如果是后者,夫妇二人特地千里迢迢跑到香港来生孩子的话,那说明宫泽真一应该是认识这儿的格雷医生。

傅星瀚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辞倒是提醒了凌云鹏,千惠子死了,宫泽真一会相信他们所带去的孩子就一定是他的孩子吗?如果他不信的话,那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宫泽真一也许会心如死灰,继而可能一心求死,可能还是会顽抗到底,拒绝与重庆合作,所以必须带上一个知情人来为他们作证,看来这次要带走的不仅是千惠子的孩子,还有格雷医生,或是玛格丽特小姐。

第二天一早,李明阳便去梁会长那儿借车。

“鑫伯,早啊,请问梁会长在家吗?”李明阳跟梁府的管家鑫伯拱了拱手。

“早啊,李老板,老爷在家呢,不过现在还睡着呢!”鑫伯笑着拱手回礼。

李明阳一听,笑了笑:“哦,没事,要不我等你家老爷醒了再来吧!”李明阳不好意思打扰,转身要走。

“李老板,你找我家老爷什么事呀,要不待会儿等老爷醒了,我去给您通报一声。”鑫伯跟李明阳也算是老熟识了,关系不错。

“哦,是这样的,前两天我老家南丫岛上来人跟我说,我老母把腰给扭了,虽然有我大哥在老家伺候着,不过这两天我大哥自己也病倒了,上吐下泻的,所以我想把我老母接来跟我住一阵子,我是想来问梁会长借辆车去南丫岛接我老母。”

“哦,是这事呀,小事一桩,没问题的,现在家里停着两辆车呢,你要用,随时来取就是了。”鑫伯一听,原来李明阳是来借车的,便爽快地答应了。

“这事不用跟梁会长请示一下吗?”李明阳没想到鑫伯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他了,有点惊讶。

“没事,这事我能做主,老爷常说,街坊四邻,乡亲老友的,有什么难事需要帮忙的尽量帮,这是积德行善,小事情不用向他禀报了,就由我自己做主,你现在就要用车吗,那我现在就把车钥匙给你。”鑫伯说完,就回屋里取车钥匙去了。

不一会儿鑫伯将车钥匙交到李明阳的手里:“车就停在后院里,你自己开走吧!”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鑫伯,那我现在就开走了。”李明阳接过钥匙,向鑫伯拱手作揖。

“不客气,不客气,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而已。”

李明阳连连点头称谢,然后去后院将那辆黑色的雪佛兰开走了。

傅星瀚这一上午也没闲着,他衣冠楚楚地来到了一家日本高级服装店,这里不仅销售高档男士西服,女士礼服,还经营日本男女和服。

店主见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进来了,连忙笑脸相迎,用粤语问道:”先生,您想要买些什么?“

傅星瀚用日语回答道:”我未婚妻要过生日了,我想要给我的未婚妻买一件和服。“

店主一听,笑盈盈地从柜台里拿出一套牡丹花图案的和服,用日语介绍道:”先生,您看这件怎么样?您未婚妻穿上后显得富贵华丽。“

”哦,这件太艳丽了,有素雅一点的吗?“傅星瀚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

店主又拿出一件嫩黄色的雏菊花纹的和服:”这件如何,这图案非常雅致,清爽。“

傅星瀚展开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就选这个图案吧。“

”请问您的未婚妻穿多大的尺寸?“

”她跟我差不多高,胖瘦也跟我相似。“

店主一听,有点意外:”您未婚妻跟你差不多高?那您的未婚妻可真够高的。“

”嗯,她以前在学校里打篮球的,所以个子高了一点。“傅星瀚吹起牛来从来不打草稿。

店主麻利地找到这种图案那件最大号的和服,然后包装好,交给傅星瀚。

”哦,店家,你这儿有女式木屐吗?“

”有有有,我这里服饰都是配套的,你要多大的?“老板边说,边把各种鞋码的木屐放在柜台上。

傅星瀚挑了一双最大的:“嗯,这双差不多。”

”哇,你未婚妻的脚够大的。“

”那当然啦,人高嘛,脚也肯定大。“

店主便将这双木屐包装好,递给傅星瀚,傅星瀚付了钱之后,便拿着和服和木屐离开了服装店。

回到利德药房的二楼小房间里,傅星瀚将日本和服穿在身上,然后脚蹬木屐,再从行李箱里取出他的那只化妆包,戴上假发套,化了淡妆。瞬间,一位温婉美丽,楚楚动人的日本女子跃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戏痴,你又要开始颠倒众生了。“凌云鹏见到傅星瀚那精致的妆容,忍不住夸耀了一句。

傅星瀚听后,很是受用,朝凌云鹏莞尔一笑,让凌云鹏不禁打了个冷战。

”戏痴,我怀疑你前世肯定是女人。“阿辉也恭维了一句,要不是傅星瀚替他去扮女人,现在这和服和木屐就穿在他身上了,现在总算是逃过一劫,所以阿辉很是感激傅星瀚救他于水火。

秦守义瞥了一眼如花似玉的傅星瀚,摇了摇头:”唉,真是一个妖孽啊!“

536. 获悉真相

午饭过后,凌云鹏,秦守义和阿辉人三人一身日军的装束,而傅星瀚则穿着和服,装扮成一名日本少妇,秦守义驾驶着雪佛兰车,阿辉坐在副驾驶座上,凌云鹏和傅星瀚则假扮成夫妇并排坐在汽车后座。

十几分钟之后,雪佛兰车就来到了圣乔治教会医院的门口。

“哪吒,你的那身军服看上去不太合身,你索性就别下车了,就待在车内吧。”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凌云鹏让秦守义留守在车内。

“好的,老大,那我就在车内等你们。”

“阿辉,你还愣着干嘛,给老大开车门呢!”傅星瀚吩咐了一声阿辉:“真是没有眼力见。”

“好好好。”阿辉赶紧下车,给凌云鹏开车门。

凌云鹏下车后便走到汽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将身着和服的傅星瀚从车内搀扶下车。

凌云鹏挽着傅星瀚的手,朝医院走去,门口站岗的几名哨兵见一位少佐带着一位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的夫人前来,不禁集体肃立。

凌云鹏用日语问道:“格雷院长在吗?”

一位哨兵马上回答道:“报告少佐,格雷院长今天上午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院长办公室。”

“你,带我去院长办公室。”凌云鹏指着这位士兵命令道。

“哈依。”

那位哨兵在前面带路,凌云鹏挽着傅星瀚,阿辉背着长枪紧随其后。其余几个哨兵窃窃私语,猜测这位少佐是找格雷院长来给他的夫人看妇科病的。

哨兵带凌云鹏一行人来到了三楼一间办公室门口。

“你可以下去了。”凌云鹏朝哨兵挥了挥手。

“哈依。”哨兵向凌云鹏顿首行礼,然后转身下楼了。

凌云鹏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ein,please”里面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

凌云鹏推门而入,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高高瘦瘦,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正端坐在办公桌旁书写着什么,那老头见门口站着一位日本军官和一位日本少妇,便停下手中的笔,诧异地望着他们。

“请问,您就是格雷院长吗?”凌云鹏用英语问道。

老头点点头,然后用英语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是宫泽千惠子丈夫,宫泽真一的朋友,我叫吉川一郎。宫泽真一因有急事提前回国了,临走前他委托我将他的妻儿带回日本。昨天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惜当时您不在医院。”

格雷院长一听,心头一怔:“你是宫泽真一的朋友?”

“是的,能否让我先见一见千惠子?”凌云鹏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向格雷院长打听千惠子的下落。

“你来晚了,大约十天前,千惠子难产死了。”格雷院长心情沉重地说道。

“你说什么,格雷院长?千惠子难产死了?”凌云鹏佯装吃惊的模样。

格雷院长点点头:“千惠子入院时就发现胎位不正,而且孕期才才三十二周,有早产迹象,情况十分危急,而当时正值香港沦陷前几天,香港到处都是枪炮声,结果一颗炮弹落在医院附近,将电线炸断了,医院停电了,手术室里只能点油灯,千惠子的情况相当危险,母子俩只能保一个,千惠子当时恳求我别管她了,先救她的孩子,后来我只能采取剖宫术,将孩子取出来了,但千惠子因为大出血没能救回来。”

凌云鹏听后,觉得心里堵得慌,尽管宫泽千惠子是个日本人,但母性的光辉则不分民族,不分种族,千惠子是个伟大的母亲,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孩子,而自己则坦然地直面死神。

“sorry,我感到很遗憾,二十多年前,是我给千惠子的妈妈接生的,当年千惠子的妈妈也是胎位不正,先兆早产,不过当年在我的努力下,她们母女平安,而如今,我却没能再现奇迹,我没能把千惠子救活。”格雷院长心情异常沉重:“千惠子这次怀孕之后,就高兴地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给她接生,她是那么信任我,可我辜负了他们夫妇的信任。”

“哦,格雷院长,这不是你的错,千惠子太不幸了,她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凌云鹏劝慰了一句格雷院长:“那么格雷院长,千惠子的孩子呢?他情况怎么样?”

“小家伙虽说是个早产儿,不过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现在各项指标跟足月的婴儿差不多了,特别能吃。”格雷院长舒了口气:“这是千惠子唯一留存于世的血脉,你们一定要把他安全地带回到他父亲那儿去。”

凌云鹏点点头:“嗯,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

“来,我带你们去,他们在四楼呢,我这儿现在成了伤兵的天地了,医院里原本住着十几个产妇和婴儿,结果伤兵一来,把这些妈妈们都赶出医院了,现在我楼上还有三名婴儿,都是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格雷院长带着凌云鹏几个往楼上走去。

“他们的妈妈都像千惠子一样,难产死了吗?”

格雷摇摇头:“只有千惠子是难产死的,另一位中国准妈妈是在来医院生孩子的途中遭到炮弹袭击,她的家人当场被炸死,而她自己则被炮弹炸断了双腿,在医院诞下孩子之后,一眼都没来得及看,就因为流血过多而咽气了。而另一位则是弃婴,扔在了医院门口,被玛格丽特小姐发现了,便抱了回来。”

“这些孩子还真是可怜。”傅星瀚在一旁轻轻说了一句。

格雷院长回头看了一眼:“吉川先生,这位是你的夫人吗?”

凌云鹏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带你的夫人前来,是不是来找我就医的?要不待会儿我给她做个检查。”

“哦,不。”凌云鹏赶紧谢绝格雷的好意,怕被格雷医生拆穿傅星瀚的真实身份:“昨天我听说这儿有三个可爱的婴儿,回去后跟我妻子说了,她很喜欢孩子,可惜我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听后就跟我说,想要收养一个,所以我就带她来这儿看看。”

凌云鹏灵机一动,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吉川夫人,要是您有这意向,倒是可以挑一个回去领养,我保证这几个婴儿都很健康,没有疾病。”格雷院长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竟当真了,又见这位吉川夫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且又喜欢孩子,正好给这几个孤儿找到一个好归宿,因为这些孤儿如果无人收养的话,就只能送到修道院里去了,那儿的条件肯定不如那些殷实人家来的好。

凌云鹏和傅星瀚见格雷院长这么一说,面面相觑,只能讪笑着点点头。

537. 水落石出

来到了四楼的那间临时婴儿室,里面传来婴儿此起彼伏的哭闹声。一位二十岁出头,眉清目秀的中国女孩正抱着其中一个小宝贝轻柔地拍着,但那个小婴儿还是哇哇大哭。

“怎么啦,玛格丽特,今天孩子们好像哭得特别厉害。”格雷走到婴儿床那儿,抱起其中一个婴儿,轻轻地拍着后背。

“院长,奶粉吃完了,这些小家伙从今天中午起就没吃的了,我刚才给他们喂了点米汤水,可他们都不吃,哭闹个不停。”玛格丽特无奈地向布朗抱怨道。

“又吃完啦?唉,我待会儿再去买两罐吧。”格雷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凌云鹏一听,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叠英镑交给阿辉,用日语吩咐道:“赶快去买几罐奶粉。”

阿辉听明白了,点点头,接过钱,飞快地朝楼下跑去。

”格雷医生,请问哪一个是千惠子的孩子?“凌云鹏迫不及待地用英语问道。

”我手上抱的这孩子就是宫泽夫人的儿子。“玛格丽特用英语回答道,抱着孩子走到凌云鹏和傅星瀚面前,给他们看宫泽千惠子的孩子。

这个男婴因为不足月,所以看上去更娇小一些。

”哦,原来就是这个小家伙呀,仔细看看,还真有点宫泽夫人的影子。“傅星瀚望了望这个小婴儿,跟孩子轻轻地用日语交流起来了:”小乖乖,你长得真漂亮,长大后肯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哎,他有名字吗?”

“宫泽夫人跟我说过,他们夫妇俩曾讨论过孩子的名字,如果生男孩的话,就叫宫泽幸太郎,如果生女孩的话,就叫宫泽雪奈,现在生的是位公子,我们就叫他幸太郎。”玛格丽特向傅星瀚解释道。

玛格丽特见傅星瀚流露出对这个婴儿的喜爱,便将手里的幸太郎递给了傅星瀚,傅星瀚连忙用手接着,可是毕竟是第一次抱孩子,心里怦怦直跳,手足无措,一脸紧张。

格雷医生把凌云鹏来此的目的跟玛格丽特说明了一下,玛格丽特听完,从脖子上将一根金项链摘了下来,交给凌云鹏,用英语说道:”这是宫泽夫人留给她儿子宫泽幸太郎的遗物,请你交给孩子的爸爸。“

凌云鹏看了看这个金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个硕大的椭圆形的红宝石,凌云鹏见坠子上面有个暗扣,便按了按,打开一看,里面镶嵌了一张非常迷你的宫泽真一与千惠子的日式结婚照。

凌云鹏望着照片,不禁觉得世事无常,照片上这一对璧人如今已经天人永隔,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吉川少佐先生,刚才你们不是说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吗,你们看,这两个孩子,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格雷院长指着另两个小婴儿,满脸期待地望着凌云鹏和傅星瀚。

这句话简直是将了凌云鹏一军,自己的任务只是负责将宫泽千惠子的孩子安全地带回总部去,这一路将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一个孩子就够他们受的,还要弄两个,这不是把他们架到火上烤吗?唉,刚才自己就这么信口一说,现在反而骑虎难下了。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要的话,这一路如何照顾好两个婴儿,不要的话,刚才所言岂不是自欺欺人?

权衡再三,凌云鹏决定还是领养那名中国男婴吧,毕竟同是中国人,况且他的娘亲死于日本鬼子的炮火,身世凄惨,令人疼惜。

“格雷院长,那我们就收养这位中国男孩吧。”凌云鹏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格雷院长。

“ok,上帝会保佑你们的,我替这个可怜孩子的妈妈谢谢你们的善心。”格雷院长向凌云鹏投来尊敬的目光。

凌云鹏从婴儿床里将那个男婴抱了起来,但男婴随即哭闹起来,凌云鹏一时手足无措,玛格丽特立刻前来相助。

玛格丽特将男婴接了过去,轻轻地拍了几下,男婴马上不哭不闹了,凌云鹏尴尬地冲玛格丽特笑了笑:“看来,他还是比较喜欢你。”

“没关系的,男人第一次抱孩子都紧张,习惯了就好了。你抱他的时候,要一手托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脖子,让他枕在你的胳膊上,这样他会比较舒服。”玛格丽特一边说着,一边给凌云鹏示范如何抱婴儿,傅星瀚也在一旁认真听着,调整着自己抱娃的姿势。

凌云鹏试了试,果然在玛格丽特的指导下,小家伙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凌云鹏随后转向格雷院长:“格雷院长,有件事我还是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啊,吉川先生?”

“是这样的,宫泽委托我把他的妻儿送回国内,但现在千惠子死了,没人证明这个孩子就是他和千惠子所生的儿子,我怕他得知了千惠子的噩耗之后,说不定会怀疑我是为了安抚他,随便找了个孩子来慰藉他,那我真是有口难言呢,宫泽这人我了解,有时候会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所以,我想请您当个证人,你和他是熟识,而且还是千惠子的接生医生,比起我来,他肯定更相信你。”

格雷院长一听,觉得这位吉川少佐的担心也是正常的,由自己出面将真相告诉宫泽真一是最合适的,毕竟当时的情况只有他和玛格丽特最清楚。可是他是一院之长,现在医院里住满了伤兵,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分身乏术。

格雷院长耸了耸肩:“吉川先生,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您的这个要求我也并不认为过分,只是我现在分身乏术,要不我让玛格丽特小姐跟你走一趟。她全程参与了千惠子的救治过程。”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这样也好,有玛格丽特小姐一路照顾这两个孩子,我们也放心多了。”

“那好吧,玛格丽特,你辛苦一趟,跟这位吉川先生去见宫泽真一,给他解释一下,反正现在医院里也没有妇产科了,你就帮着吉川先生他们照顾一下这两个孩子吧!”

玛格丽特迟疑地望了望格雷院长,随后点了点头:“好的,院长。”

“玛格丽特,你把千惠子的病例记录也一起带上吧。”格雷院长吩咐了一句。

“格雷院长,你想得真周到,有了那份千惠子的病例记录的话,可信度会更高一些。”凌云鹏笑着向格雷院长点点头。

玛格丽特点点头,随后朝一间办公室走去,不一会儿将一叠病例记录拿了过来,交给了凌云鹏。

这时,阿辉回来了,他将三罐奶粉交给凌云鹏,凌云鹏将其中一罐奶粉留给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婴儿。

“格雷院长,这罐奶粉就留给那位小朋友了。”凌云鹏将一罐奶粉交给格雷院长,然后跟他告别:“格雷院长,麻烦您了,那我们走了。”

格雷院长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你们。”

凌云鹏一行人随即朝外走去……

秦守义见凌云鹏护送着两位怀抱婴儿的女士走出医院时,有些诧异。等凌云鹏,傅星瀚,玛格丽特,阿辉都落座了之后,秦守义踩下油门,雪佛兰车朝利德药房驶去。

汽车在利德药房门口停了下来,凌云鹏将玛格丽特搀扶下车,玛格丽特诧异地望着这家药房,眼里写满了困惑二字。

538. 本相毕露

凌云鹏将玛格丽特带到利德药房的二楼。

“这是哪儿?”玛格丽特惊恐地用英语问道。

“这儿是利德药房的员工宿舍。请进,玛格丽特小姐。”凌云鹏用中文回应道。

玛格丽特惊诧地望着凌云鹏,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们是中国人?”

“你应该也是中国人吧?”凌云鹏反问了一句。

玛格丽特沉默了,许久她才说了一句:“我的中文名字叫罗小芳。玛格丽特是菲利普神父给我起的教名。”

“那我们以后就叫你罗小姐吧!”凌云鹏对罗小芳笑了笑。

罗小芳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父亲是印尼华侨,祖籍山东,是一家航运公司的老板,母亲是广州的大家闺秀,同时也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罗小芳是家中的独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然而母亲在小芳十岁时却因病早逝,三年前,父亲的船运公司的两艘货轮因为资助抗日,运输抗战物资而被日舰击沉,航运公司因而破产,父亲因此一病不起,最后抑郁而终,罗小芳因而成为一名孤女,家中剩余的资产和别墅都被强行拍卖还债,罗小芳从一个家境优渥的千金小姐沦落为身无分文的孤苦伶仃的女孩,于是便寄居在菲利普神父的修道院里,在那里她学习了护理专业,成为了一名护士,后又到圣乔治医院,在格雷医生的指导下,成为一名优秀的助产士。

凌云鹏将房门推开,客气地对罗小芳说道:“你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抱着孩子挺累的。”

罗小芳忐忑不安地走进这间逼仄的小屋子里,将手上的婴儿放在床上。

“我穿着这身也好累啊!”傅星瀚说着,将手里的幸太郎往凌云鹏怀里一放,然后将脚上的木屐踢掉,打着赤脚走进房间,然后将假发除去,将身上的和服脱掉,朝床上一躺。

罗小芳惊诧地望着傅星瀚,嘴巴张得老大老大:“你……你……你是男人?”

傅星瀚朝罗小芳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是不是比女人还女人?”

罗小芳眼里忽然流露出紧张的神情,望了望这四个大男人:“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凌云鹏把幸太郎放在了床上,然后向罗小芳彻底摊牌了:“罗小姐,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军统人员。上峰让我们来香港寻找宫泽真一的妻儿并将他们安全带到重庆去。”

“你的意思是说,宫泽先生现在在重庆,而不是日本?”罗小芳觉得自己被谎言和假象包围着,不知道这些人刚才在医院所言,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凌云鹏点点头,略带得意地回答道:“对,没错,目前看来,日本他是暂时回不去了,他现在人就在重庆。”

“你们也要把我带到重庆去吗?”罗小芳怯生生地问道。

“是的,你作为证人,你的任务就是向宫泽真一解释清楚他妻儿的情况,让他相信千惠子死于难产,幸太郎是他的亲骨肉。”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罗小芳疑惑地望着凌云鹏。

“为了帮我们策反宫泽真一。宫泽真一是日本著名的破译专家,现在他被我们抓获了,我们希望他能跟我们合作,这样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我们扭转战局不利的局面。”凌云鹏直言不讳地说道。

罗小芳对凌云鹏所说的事情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她诚惶诚恐地望着凌云鹏:“先生,是不是只要我帮你们去重庆做个证,我就没事了?”

凌云鹏点点头:“对,我们只需把宫泽真一的孩子安全地带到重庆,然后你向宫泽真一讲述当时千惠子难产的过程就算是完成任务了,我们会派人送你回来的。”

“罗小姐,你别害怕,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去做,说不定到了总部,你还能得到一份丰厚的奖金呢!”傅星瀚为了打消罗小芳的顾虑,以金钱为诱饵来笼络她。

面对傅星瀚,罗小芳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奖金,只求你们别伤害我。”

傅星瀚耸了耸肩,吹了声口哨,脸上露出一种不知所谓的笑容。

“罗小姐,请你放心,我们是军人,不是土匪,我们会保护你的,不会伤害你的。我向你保证!我来介绍一下吧,我叫凌云鹏,那个大高个叫秦守义,我们都叫他哪吒,这个小个子的叫阿辉,那个男扮女装的名叫傅星瀚,大家都叫他戏痴。”

凌云鹏知道罗小芳在担心什么,就像当初在云雾山戴公馆时,云凤对他们几个大男人也抱有防备之心,晚上入睡前必定会把房门反锁,这种女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是与生俱来的,罗小芳自然也不例外,这一路要与他们四个大男人同行,所以必须要打消她的顾虑。

罗小芳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中间凌云鹏是头,他行事稳重,说一不二,其他几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尽管凌云鹏向她承诺,会保证她的安全,会一路保护她的,但罗小芳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罗小芳赶紧将床上的幸太郎抱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嘴里哼着轻柔的摇篮曲。

“你帮我冲点奶粉吧,凌先生。”罗小芳一边哄着幸太郎,一边吩咐凌云鹏。

“哦。”凌云鹏见状,便手忙脚乱地准备冲泡奶粉。

凌云鹏打开奶粉罐子,然后拿起奶瓶,看了看,转过头来询问罗小芳:“罗小姐,放几勺奶粉?”

“你先把奶瓶消毒一下。”罗小芳随口吩咐道。

“这个奶瓶怎么个消毒法?”

“把这个玻璃奶瓶放在锅里煮一下就可以了。”罗小芳一边抱娃,一边指导着。

“阿辉,去,把这两只奶瓶放到煮锅里煮一下。”凌云鹏把两只奶瓶交给阿辉。

阿辉拿着奶瓶跑到厨房里,然后找了个大锅子,把奶瓶放在锅里,然后将锅子放到炉子上进行烧煮,等水煮开了,阿辉便从沸水中将两只奶瓶捞了出来,赶紧将消毒好的奶瓶交给凌云鹏。

“罗小姐,怎么冲泡奶粉?”凌云鹏一手拿着奶瓶,一手拿着勺子,不知所措地望着罗小芳。

“刚出生的婴儿每次喝三十毫升的奶,你先把三十毫升温开水倒入奶瓶,然后加一勺奶粉,搅拌均匀之后,就可以喂了,一般每隔两到三个小时喂一次,以后逐步加大奶量。”说到如何喂养新生儿,罗小芳便不再觉得局促不安,侃侃而谈起来。

按照罗小芳教授的步骤,凌云鹏先将热水瓶里的开水往奶瓶里倒了一点,看了看刻度,大致三十毫升了,然后舀了一勺奶粉倒入奶瓶中,再用筷子搅拌了一下,随后将奶嘴拧紧,准备直接朝幸太郎的嘴里塞去。

“诶,这样不行,要先试一试温度。”罗小芳赶紧把奶瓶抢了下来:“万一太烫了,会把宝宝烫伤的。”

只见罗小芳拿着奶瓶,将奶液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温度:“有点烫了,要冷却一下才行。”

凌云鹏没想到就光冲奶粉就有这么多讲究,而且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喂一趟,这可真是要被折腾死的节奏。

罗小芳耐心地哄着幸太郎,幸太郎在罗小芳的手里,显得很高兴,咿咿呀呀地像是跟罗小芳在聊天。

539. 学做奶爸

等奶瓶稍稍冷却了之后,罗小芳将奶瓶塞进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用力地吮吸着,两只小手捧着奶瓶,三十毫升的牛奶很快就被喝完了。

“哇,这小东西的胃口真好!”

四个大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幸太郎喝奶时的可爱样,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喝完奶之后,要把小宝宝竖着抱,然后手指弯曲,呈空心状,轻轻地拍打他的背部,等他打个饱嗝才算结束,否则婴儿会回奶,就是把刚喝下去的牛奶又吐了出来,搞不好会呛着宝宝的。”罗小芳抱着幸太郎,用右手轻叩着他的后背,向这四个大男人传授着喂奶的技巧。

此时,躺在床上的中国男婴也开始哭闹起来了,凌云鹏估计他也是饿了,便赶紧冲泡奶粉,这次他有经验了,不再手忙脚乱的了,按照刚才罗小芳告诉他的流程冲泡奶粉,把奶嘴拧紧之后,在手背上倒了点牛奶试了试温度。

傅星瀚已经将这个男婴抱在怀中:“老大,好了没有,快点,我们的小乖乖要喝奶了。”

“好了,好了,来了,来了。”凌云鹏急急忙忙地将奶瓶递给傅星瀚。

傅星瀚赶紧接过奶瓶,将奶嘴塞进男婴的嘴里,男婴立刻停止了哭闹,用力地吮吸着奶嘴,聚精会神地喝着奶,两只大大的眼睛骨溜溜地转着,好奇地看着四周的人,大家伙欣赏着小家伙喝奶时的撩人姿态。

“这个男孩有名字吗?”凌云鹏转头问罗小芳。

罗小芳摇了摇头:“还没给他取过名字,我叫他小可怜,他妈妈好像姓岳,岳飞的岳。”

“这孩子还真是可怜,一出生就是孤儿,不过总不能一直叫他小可怜吧,得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阿辉望着这男婴,想到了自己那可怜的身世,也像这个男婴一样,无父无母,犹如浮萍一般存活于世,同病相怜,因而对这男婴更是显得怜爱。

“老大,你学问好,你给这小家伙取个名吧!”秦守义怂恿着凌云鹏。

“对对对,老大,你给小可怜取个好听一点的名字吧!”阿辉双手托腮,一边盯着男婴喝奶,一边说道。

“那就叫她岳寒江吧!岳与月同音,寒是指他出生在冬天,江指的是香江,也就是香港。有个成语叫秋月寒江,比喻有德之人心底清纯明净。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名心底纯净的有德之人。”凌云鹏望着这个男婴,意味深长地说道。

“岳寒江,这个名字真有诗意,感觉就像是一幅画,一轮皎洁的秋月映照在滔滔的江水中,如梦似幻一般的景色让人浮想联翩。”傅星瀚在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的诗情画意。

“好了,别酸了,岳寒江小朋友已经把牛奶全都喝完了,你快点把他抱起来拍拍背,否则他会吐你一身的。”秦守义把进入浮想联翩的傅星瀚拉回到现实中来。

傅星瀚一听,赶紧回过神来,将男婴竖抱起来,随后张开右手手掌,准备用手掌去拍他的背,秦守义一见,赶紧一把抓住他的右手。

“干什么,哪吒,你把我捏疼了。”傅星瀚疼得龇牙咧嘴,左手抱着岳寒江,右手被秦守义紧紧抓住,不得动弹。

阿辉怕傅星瀚把小寒江给摔了,赶紧把婴儿从傅星瀚手里接过来,抱在自己怀中。秦守义这才松开手,傅星瀚揉着被秦守义捏疼的手腕,又恼恨又委屈。

“你没听罗小姐刚才说吗,要手指弯曲,呈空心状,轻叩他的背部,你直接拿手掌去拍,你就不怕小寒江被你一掌毙命啊?”秦守义怒目圆瞪地训斥着傅星瀚。

秦守义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对待那些柔弱的女人和孩子则小心翼翼,温柔似水。

“你以为我是你啊,大老粗一个,我是用手掌心轻轻拍打,你这个莽夫,把我的手都快捏断了。”傅星瀚狠狠地瞪了秦守义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罗小姐在这儿呢,你们也不怕丢脸。”凌云鹏连忙过来劝架。

罗小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柔声细语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固定的动作,关键在于动作要轻柔点。”

傅星瀚感觉像是有人撑腰了,头昂了起来,不买账地望着秦守义:“听到了吗,罗小姐是专业人士,她都没说我不对,你瞎起什么劲呢?”

秦守义见状,不好意思地望了望罗小芳,又望了望傅星瀚,觉得确实是自己鲁莽了,有点小题大做,便挠了挠头,低声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戏痴,我错怪你了。”

傅星瀚见一向刚硬的秦守义低头向他认错,恍若西边出太阳的感觉,连忙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刀子嘴,豆腐心的。不过我希望你能改一改你的臭脾气,别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大打出手,何况还老是针对跟你如同手足般的我,哪吒,你好好反省反省,你是不是经常性地针对我,我跟你说,我忍你忍了很久了,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上,我早就……,对吧,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你不能得寸进尺,是吧,我们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了,你说你老是跟我过不去,唉,想我傅星瀚,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怎么就成了软柿子了,专被你这个大老粗随便揉捏呢?你是不是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身的蛮力,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我?“

傅星瀚得理不饶人,唠唠叨叨地数落着秦守义,凌云鹏看不过去了,走到傅星瀚面前,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好了好了,戏痴,别没完没了的了,说几句就得了。”

“吵啥呀,都是一家人,有啥可吵的,连我们小寒江也听不下去了,是吧?”阿辉逗着婴儿,跟小婴儿自言自语。

其他人见阿辉这么一说,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寒江身上,小家伙凝视着阿辉,嘴巴忽张忽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回答阿辉。

“你们看,宝宝多好玩,小寒江他听得懂我说的话的,是不是啊,小寒江啊?”阿辉继续与男婴进行交流。

小寒江打了个哈欠,忽然阿辉觉得手上,身上热乎乎的,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原来小寒江尿了。

“哎呀,寒江呀,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辉叔叔呀?”阿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举着小寒江,向罗小芳投来求助的目光。

大家见状,都忍俊不已。

“来,还是我来吧。”罗小芳见状,赶紧把已经在她怀里睡着的幸太郎放在床上,然后从阿辉手里把小寒江抱过来,把他放在床上,给他换尿布。

罗小芳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找出尿片,一边给小寒江换尿布,一边对凌云鹏说道:“哦,凌先生,你们能不能帮我多准备一些尿布,我带来的尿布不够用。”

“这没问题,你要多少?”

“四五十块尿布吧,你们可以把那些旧床单撕了当尿布。”

“行,没问题。”凌云鹏赶紧将自己床上的一条床单扯下,然后对折,用牙一咬,双手用力一扯,床单就一撕为二,接着再对折,再一分为二,接着再对折,再一分为二,很快,一块床单就变成了二十多块尿布了。

秦守义也马上效仿凌云鹏,将自己床上的床单也撕成了一片片的尿布。

阿辉也赶紧把自己的床单撕成了尿布,他觉得还不够,把傅星瀚的床单也一起撕了,傅星瀚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床单被一撕为二了。

“罗小姐,这些差不多了吧?”凌云鹏指了指床上被堆放得高高的一叠尿布。

罗小芳微笑着点点头:“够了,够了。”

小寒江在罗小芳的轻轻地摇晃下,渐渐地睡着了。

凌云鹏见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连忙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出来,别影响婴儿睡觉。大家蹑手蹑脚地走出小屋子,生怕惊醒了这两个小宝贝。

540. 何去何从

四个大男人走出小屋子的一刹那,都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跟这两个小东西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情绪一直笼罩着他们,眼睛一刻不离地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弄得手忙脚乱,提心吊胆。

“唉,面对鬼子我从未发怵过,可对着这两个小东西,我的心怦怦直跳。”秦守义手心里全是汗,至今他都不敢伸手去抱这两个娃儿,生怕自己那双粗笨的手把这两个小家伙给弄痛了,弄伤了,面对这两个小可爱时,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举止,甚至是呼吸。

“这才刚开个头呢,后面还要长途跋涉,这一路上都得跟这两个小家伙打交道,这活可不轻松!”凌云鹏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四个大男人站在走道上正说着,李明阳上楼来了:“哎,凌队长,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

“嘘。”阿辉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道:“宝宝在睡觉,别把他们吵醒了。”

李明阳点点头,朝大家招了招手,四人便跟着李明阳进了他的房间。

李明阳刚才去把雪佛兰车还给了梁会长,所以还没来得及了解事情的始末,凌云鹏便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明阳。

“凌队长,这么说,这次你们几个打算把罗小芳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带走?”

凌云鹏深思了一会儿,说道:“罗小芳和幸太郎当然是非带走不可,不过我能否把小寒江留在这儿?”

考虑到一路要带两个孩子实在是不方便,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新生儿,比较娇嫩,不适合长途跋涉,幸太郎是非走不可的,但小寒江不必非要遭这个罪,所以凌云鹏想要把岳寒江留在李明阳这儿。

阿辉一听,有点急了:“老大,你不想把小寒江一起带走了?小寒江很可爱的,而且很可怜,不如一起带到重庆去吧!”

傅星瀚也不忍心把小寒江留下:“老大,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不如就一起带走吧。”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一路的风险?我觉得把小寒江留下是明智之举。”凌云鹏虽然内心也挺舍不得小寒江的,但毕竟这一路不是在游山玩水,撇开新生儿本身脆弱,娇嫩,不宜风餐露宿不说,如何离开香港,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日本人的关卡,就并非易事,而且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对照顾孩子基本上是一窍不通,虽然有个罗小芳可以一路照顾,但同时照顾两个孩子,而且是在一路逃亡的路途中,这难度可想而知,所以理智告诉凌云鹏必须把小寒江留下。

“凌队长,我这儿应该没问题,你就把那个小寒江留下来吧!”李明阳随即表态,愿意接纳岳寒江,其实接纳一个婴儿对于一个潜伏组织而言,肯定是不合适的,但现在除了他这儿,小寒江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所以李明阳只能应承下来。

“你们这儿也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们也未必懂得如何照顾婴儿,我们有罗小姐,她是助产士,肯定比你们懂得照顾孩子,老大,我觉得还是把小寒江也带走吧!”秦守义也提议让凌云鹏将小月带走。

“哪吒说的对,我们有罗小姐,她是照顾孩子的行家里手,总比这些大老爷们儿强。”傅星瀚见秦守义也赞成带走小寒江,更理直气壮了。

傅星瀚这人一向是比较自私的,怕麻烦,怕被连累,但这次却破天荒地不怕被这两个小娃娃拖累,坚持把小寒江也一起带走。

“对对对,三比一,老大,你还是把小寒江一起带走吧!”阿辉恳求道。

“阿辉,戏痴,哪吒,你们起什么哄?什么三比一,这里我说了算。你们知不知道,从香港到重庆有一千五百多公里,我们一路上要过多少关卡,又是水路,又是山路的,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的,这些你们都考虑过吗?”凌云鹏厉声问道,见三人都不做声了,便放缓语气:“不是我不喜欢小寒江,我这样做是给小寒江提供一个更安全的环境。”

“诸位放心,我虽然是个大老爷们,不过我也带过娃,我儿子就是我一手带大的。”李明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我儿子很小的时候,我老婆就死了,我是又当爹来又当妈,所以各位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小寒江的。”

“哦,老李,原来你还有过这段经历,那你儿子今后肯定会好好孝敬你这个父亲的。”凌云鹏笑着随口一说。

一听这话,李明阳眼里滚落出两行泪水,喃喃地说道:“等不到这一天了。”

“怎么啦?”凌云鹏不觉心头一惊。

“那两个被炸死的队员里有一个就是我的儿子,他才十八岁,十八岁啊!”李明阳再也忍不住了,手捂着嘴,伤心地哭泣起来。

凌云鹏等人都被震惊了,没想到这些天里李明阳正饱受丧子之痛,他将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强压下去,努力地配合凌云鹏完成这项寻娃护娃的任务。

凌云鹏一时无语,他走到李明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明阳拍了拍凌云鹏的手,强忍泪水。

大家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内心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默默无语地望着李明阳。

过了会儿,李明阳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大家尽管放心,我本人也是学医的,在喂养照顾孩子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新生儿比较脆弱,经不起折腾,要不是那个幸太郎非带走不可,我倒是建议等这孩子长得稍微结实点再走,起码是到满月了之后再出远门比较合适。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也只能让这小家伙提早经历这一路风霜了。”

听李明阳这么一说,那三人不再坚持了,他们只是舍不得小寒江,其实就算是没有日本兵从中阻挠,这一路的风吹雨打就够一个新生儿受的,看来还是凌云鹏的决定更理智一些。

而凌云鹏听李明阳这么一说,倒是有点犹疑了,是不是应该等幸太郎再长得结实一点再出发,毕竟他是个早产儿,体质比足月儿要差一点,如果这一路幸太郎因为体弱多病而三长两短的话,那到头来还是没有完成这项任务,反而耽误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老李,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幸太郎是个早产儿,出生才十多天而已,如果现在让他跟我们一路颠簸去重庆的话,也许危险太大,要不在这儿再待上几天,给他多补充点营养,让他的体格更壮实一点再带他走。”

“嗯,这样最好。”李明阳赞同地点点头:“这样吧,我让伙计把隔壁那间空房间打扫一下,当作婴儿室,让罗小姐和幸太郎,小寒江一起住在那儿。”

“好好好,这主意不错。”大家都赞成李明阳的意见。

李明阳随即吩咐楼下的队员,也就是药店里的伙计,把二楼的一间空房间打扫了一下,随后让罗小芳和幸太郎,小寒江一起住了进去。

罗小芳有了这么一个私人空间,感到很满意,李明阳又让伙计去买了两张婴儿床,放在房间里,房间里再用气球装扮了一下,并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一些小玩具,这样,一间简易的婴儿房就算是布置好了。

541.真假吉川

当日本军部得知宫泽真一及联络官所乘坐的飞机迫降到了中国战区时,已经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第十天了。先前军部一直在想方设法联系宫泽真一,但由于战时通讯不畅,始终无法与他取得联系,就连联络官也杳无音讯。

直到后来,从重庆的报纸上得知一架从香港飞往东京的飞机因机械故障而被迫降落到了中国战区第36师的防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不能确定宫泽真一和联络官是否就在这架飞机上,于是便立即电告香港驻军最高长官长谷和彦,让他派人在港九全城搜寻宫泽真一的下落,会不会这两人因为香港沦陷而滞留在这座孤岛上了。

毕竟宫泽真一对于军部来说太重要了,战争机器一旦开动,必将引起连锁反应,尤其是几个大国的动向需要特别关注,侦听部门将所截获的世界各地的情报和电文全都汇集到了情报部门,而一些加密的重要情报需要宫泽真一这个破译专家来破解。而现在,这名不可多得的专家竟然像失踪一般杳无音讯。

长谷和彦得到军部的指示之后便派人四处找寻这个宫泽真一,因为宫泽真一的身份特殊,长谷和彦不敢大张旗鼓地进行搜寻,怕被当地的抗日组织得知消息,先下手为强,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如果被他们抢先一步找到宫泽真一的话就糟了,所以只能暗地里去宫泽下榻过的酒店,去过的地方进行明察暗访,但收效甚微,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香港各大医院和私人诊所里,因为考虑到宫泽千惠子即将临产,所以医院的可能性最大,于是长谷便让负责调查的仓田智久中佐对所有医院进行排摸。

在圣乔治教会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负责调查的仓田智久一脸严肃地望着格雷院长。

“格雷院长,我想知道宫泽真一和他夫人是否来过贵院?”

格雷院长望了望仓田智久,觉得有些诧异,前几天刚来过一拨日本人,说是宫泽真一的朋友,怎么现在又有一拨日本人向他打听宫泽真一的下落。

格雷院长点点头:“是的,宫泽先生确实来过这儿。“

仓田一天,精神为之一振:”你确定宫泽先生来过贵院?“

”他们确实来过。“格雷院长心情有些沉重:”他的夫人有先兆早产的迹象,所以就安排在这儿住院了,而宫泽先生可能因为有要事不能陪伴他的夫人,所以就匆匆忙忙地把他夫人安顿好了之后便离开了。宫泽夫人生产的那一天正值香港沦陷前几天,香港到处都是枪炮声,结果一颗炮弹落在医院附近,将电线炸断了,医院停电了,宫泽夫人的情况相当危险,母子俩只能保一个,宫泽夫人当时恳求我别管她了,先救她的孩子,后来我只能采取剖宫术,将孩子取出来了,但宫泽夫人因为大出血没能救回来。”

格雷院长把当初的跟凌云鹏讲的情况又对仓田智久讲了一遍。

“宫泽夫人已经死了?”仓田吃惊地问道。

“是的,宫泽夫人因为难产死了。”格雷院长脸色阴郁,心情沉痛。

“那宫泽夫人的孩子呢?”仓田追问道。

“哦,上帝保佑,宫泽夫人的儿子还是存活了下来了。”

“宫泽夫人的儿子现在在哪儿?”

“前两天宫泽先生的朋友吉川一郎先生和他夫人已经把孩子给接走了。”格雷院长如实相告。

“吉川一郎?”仓田一听,惊讶万分,他曾与吉川一郎一起在参谋部供职,彼此相识,怎么先前并不知道吉川一郎认识宫泽真一这个情况,而且两人还是好朋友,问题是他所认识的吉川一郎根本就没结过婚,怎么会有夫人,难道是同名同姓?,仓田连忙向格雷院长打听这个吉川一郎的样貌:“请问格雷院长,你见过的吉川一郎长什么样?”

“吉川一郎长得很高大,应该超过一米八了,而且很英武,也很文质彬彬。”格雷回忆起当初凌云鹏给他留下的印象。

仓田想起他所认识的吉川一郎虽然也长得高大,但容貌一般,谈不上英武,更谈不上文质彬彬,难道是西方人的审美角度与东方人存在差异?

“那他夫人长什么样?”仓田继续追问道。

“吉川夫人长得很高挑,而且容颜清秀,温文尔雅,很有女人味。”格雷院长对傅星瀚的印象极好。

仓田觉得格雷院长所说的这个吉川一郎与他所认识的吉川一郎相去甚远,不过能有夫人随军的一般都是大佐以上的军衔,而在他的记忆中,目前香港驻军中,大佐以上的军官里叫吉川的似乎没有。看来这个带走宫泽真一孩子的吉川一郎很值得怀疑。

仓田离开圣乔治医院之后,便将情况报告了长谷和彦,长谷一听,宫泽真一并没有陪伴在宫泽夫人身边,也不知道他夫人去世的噩耗,那么他一定是离开了香港,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出现在医院里,或是直接来司令部找他安排行程,现在既不在医院,也没来找他,那么宫泽和联络官肯定是坐上了那架出了故障的飞机了。

这么一分析,长谷不禁后背发凉,他连忙电告军部,香港境内未发现宫泽真一的行踪,推断宫泽真一肯定是在那架迫降在第36师防区内的飞机上。

而那个带走宫泽真一孩子的吉川夫妇则是重点怀疑对象,长谷立马将参谋部的吉川一郎叫来,讯问他是否去过圣乔治医院,并带走了一个新生儿。

吉川一郎一听,一脸懵然,连连摇头:“我从未去过什么圣乔治医院,也从未见过什么新生儿。”

长谷见吉川否认此事,也觉得此事蹊跷:“这就奇怪了,圣乔治医院的格雷院长说几天前有一个名叫吉川一郎的少佐带着夫人前往圣乔治教会医院,自称是宫泽真一的朋友,并将宫泽真一的孩子给带走了。”

“这个可真够荒唐的,居然有人跟我同名同姓。”吉川一郎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我现在怀疑那个出现在圣乔治医院里的吉川一郎是个冒牌货,因为我查过所有驻军军官的花名册,并没有两个叫吉川一郎的。”长谷和彦肯定地说道。

听长谷和彦这么一说,吉川一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长谷将军,我前几天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丢失了一套军服。”

“什么?你竟然丢失过一套军服?”这个情况让长谷大吃一惊,双眸里投射出愤怒的目光。

542. 顺藤摸瓜

吉川见长谷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两道从眼镜片后面射出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不禁吓得有点语无伦次了:“是的,除了……除了我的那套军服之外,还……还丢了……三套士兵的军服。”

“什么时候丢的?”长谷凑近吉川,声色俱厉地问道。

吉川吓得脸色煞白:“是在三天前,在洗浴的时候丢的。”

“哪个浴池?”

“是……是……仙台浴池。”

“你的军服里还有什么?”长谷步步紧逼。

吉川一郎知道长谷这么问,一定是有所指,根据刚才长谷所言,那个冒牌货之所以冒他的名,那一定是从他那张军官证里获知信息的,看来军官证的丢失是瞒不过去的。

“还有,还有我的军官证。”吉川垂头丧气地回答道。

吉川一郎尽管感到寒意彻骨,胆战心惊,但只能如实相告,当时发现好几件军服被窃之后,吉川一郎原本想要向上峰报告此事的,但又怕被责备和处罚,所以便将此事按下,那几个日本兵自然是听命于他,他不让说,自然都闭口不言军服被盗一事,好在军服不止这一件,有备用的,当时吉川一郎就通知他的勤务兵去军营将四套军服送到了仙台浴池,所以这几天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混过去了。

但没想到有不法之徒不仅盗走了他的军服和军官证,而且还盗用他的名字,去圣乔治医院带走了一名男婴。虽然吉川一郎目前还不清楚这名男婴有何特殊意义,但从长谷的语气中他感觉到了此事非同小可,况且军服失窃一事知情者众多,恐怕想瞒也瞒不住。因而吉川不敢心存侥幸,等闲视之,只能把军服和军官证失窃一事如实告诉了长谷和彦。

但当他看到长谷铁青的脸色和狠厉的目光,吉川一郎知道兹事体大,自己或许因为军服被窃一事而遭到严厉的责罚,若是让长谷知道连那张特别通行证也一起丢失的话,那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吉川一郎不敢想象,故而不敢把特别通行证也被窃一事告知长谷和彦,毕竟军服被窃一事有多人知晓,想要隐瞒有点困难,但特别通行证的失窃只有他本人知道,能瞒则瞒了。

“吉川君,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几套军服肯定是被人冒用了,他们穿着你和你手下的军服,大模大样地进了圣乔治教会医院,并且以你的名义将宫泽真一的孩子带走了。“长谷和彦目露凶光地望着吉川:“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汇报,若不是今日我亲自找你询问,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不不不,长谷将军,请您息怒,我当时没想到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还以为是有些士兵觉得自己的军服破烂了,便想浑水摸鱼,搞几件干净整洁的军服换上,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有发生过。”吉川一郎还想为自己的过失辩护。

“笑话,你一个堂堂的少佐,被人偷走了军服,居然还能这样自欺欺人。”

“其实,其实起初我……我也有所怀疑的。”吉川眼神有些闪烁。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这几件军服是不是被日本侨民盗走了?”

“日本侨民?”

“是呀,军服被窃之后,我问过浴池老板,是否发现有人盗窃更衣室里的军服,老板一口否认,我转念一想,去那儿洗澡的除了日本军人之外,就是有点身份的日本侨民,如果不是军人盗走的,那只能是日本侨民干的,那他盗取军服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想大概就是想要炫耀一番吧,让别人不敢小觑。”

“炫耀?”长谷听完吉川的分析解释之后,冷笑了两声:“吉川君,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

在长谷看来,吉川一郎简直蠢得像头猪。

“你凭什么说盗取军服的只是日本军人和日本侨民,难道没有第三种可能性吗?”

“第三种?”吉川惊讶地望着长谷。

“难道不会是抗日分子所为?”

“可是能去仙台浴池洗浴的不是日本军人,就是日本侨民,中国人是不允许进入的。”吉川一郎否认这第三种可能性,因为这第三种可能性会带来难以预测的后果。

“仙台浴池的老板凭什么判定到他的浴池去洗浴的都是日本军人和日本侨民呢?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吗?”长谷立即反驳吉川一郎的判断。

吉川摇了摇头,额头上的冷汗淌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弱,毫无底气:“这个好像没有。也许浴池老板从衣着和言谈方面判断的吧!”

长谷狠狠地瞪了吉川一眼,吉川被长谷看得浑身直冒冷汗。长谷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电话:“仓田君,请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不一会儿,仓田智久进来了,他一进门,看见吉川一郎一脸沮丧地站在那儿,估计是被长谷训斥了。

“仓田君,你马上把仙台浴池的老板拘押起来,进行审讯,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盗取了吉川君等人的军服。”

“哈依。”仓田智久这才清楚到底吉川一郎为什么如此神情沮丧了。

“吉川君,你暂时被解职了,希望你配合仓田君把军服的事情搞清楚。”长谷对这个吉川一郎很是失望,毫不犹疑地将他解职了。

“哈依。”吉川一郎愁容满面地跟在仓田身后走出了长谷办公室。

长谷望着吉川的背影,恼怒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喃喃自语道:“那个带走宫泽真一孩子的假吉川一郎到底是谁呢?”

没多久,仙台浴池的老板被“请进”了日军驻港司令部的审讯室。

一走进那个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味的审讯室室,浴池老板就双腿发软,冷汗直淌。

“你叫什么?”仓田问道。

“小松四郎。”浴池老板抖抖索索地回答道。

“你见过他吗?”仓田指了指旁边的吉川一郎。

浴池老板朝吉川一郎那边望了望,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吉川一郎的脸,然后点点头:“见过,这位长官曾经来我这儿洗过澡。”

“很好,那你还记得他最近是什么时候来你店里洗澡的呢?”

小松四郎点点头,随后脱口而出:“这位长官是三天前的下午来我店里洗澡的。”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仓田追问了一句。

“因为这位长官后来跟我说,他的军服不见了,而且还有三名士兵的军服也不见了。我一听,也很惊讶,我们店里很少丢东西的。”小松四郎早就被吓破了胆,赶紧竹筒倒豆子,实言相告。

“很好,那我问你,那个时段,进入浴室的人有哪些?”仓田身子前倾,双目紧紧盯着小松四郎。

543. 探寻真相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小松四郎,日本人喜干净,爱洗澡,这是他们文化中的一部分,所以日本人基本上每天都要洗澡,而香港的住宅大多狭小,不具备洗浴条件,因而香港的日式浴室有不少,而且生意都很兴隆,基本上人满为患。小松开的仙台浴池也不例外,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顾客前来光顾,而且现阶段日军刚刚占领香港,所以来这儿洗澡的军人数量猛增,这进进出出的,怎么可能记得清呢?那天与这位军官差不多时段来洗澡的顾客就有十几拨,有熟客,也有生客,但他对那些生客面貌的记忆并不清晰,当时他只顾着算账,迎来送往,这里面到底会是谁偷了那几件军服的人呢,都说捉贼拿赃,他压根就没看见有人拿着军服离开浴池,怎么能胡乱攀咬他人呢?这不是把进他店里洗澡的客人都当贼防着呢,那以后还有谁敢上他那儿去洗澡了,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今后还能在香港立足吗?

“这个,这个我记不得了,每天都有很多顾客前来洗澡,有穿军服的,也有穿和服的,还有穿西服的,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小松面露难色。

仓田脸色一沉“你给我说实话,我再问你一遍,跟这位吉川一郎差不多时间来洗澡的有哪些人?这点很重要。”

小松连连摇头“长官,我真的是记不得了。每天来我们这儿洗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有没有中国人混入其间?”

小松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来我们这儿洗澡的都是日本人,不是军人,就是侨民,没有中国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检查了他们的身份证明吗?”

小松被仓田将了一军,支支吾吾地说道“进来的人都是讲一口流利的日语的,而且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都是日本人。”

“荒唐,难道中国人里面就没有会讲日语的吗?同是东亚人,如果不说话的话,你能分辨哪个是日本人,哪个是支那人?”

小松四郎额头上冷汗直冒,确实,仓田抓住了他的最大疏漏,他没法说清楚凡是进他浴池洗澡的人都是日本人,难不成有中国人冒充日本人前来他的浴池洗澡,然后偷走了吉川一郎几个的军服?小松不敢往下想。

仓田见小松默不出声,冷笑了一声“小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核查清楚,就放支那人进来洗澡?”

“不不不,长官,我没有,我没有放支那人进来洗澡。”

“那你告诉我,当时进来洗澡的人都有哪些?”

“我真的记不清了呀!”小松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那我们就换种方式来勾起你的回忆。”仓田脸色露出一丝狰狞“来人,把他带到刑讯室去,也许在那儿,他就能记得所有的一切了。”

仓田不仅对中国人凶狠残暴,对那些不予以合作的日本侨民也同样毫不手软。

“不,不,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小松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向仓田求饶。

可怜的小松四郎被带去了刑讯室里,被打得遍体鳞伤,可是效果却适得其反,他非但没能记起当初有哪些人来他店里洗澡了,而且还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小松的记忆彻底断片了。

随后仓田又审讯了仙台浴池的几个伙计,他们更说不清了,因为当时他们不是在锅炉房烧水,就是在浴室打扫,帮客人助浴搓澡,根本没在更衣室,也没特地关注与吉川一郎一行人差不多时段进出的人。

仓田本想从仙台浴池找到突破口,但线索在这儿竟然断了,这让仓田好不恼火。他悻悻地将这一结果告诉了长谷和彦。

长谷拍了拍仓田的肩膀“别泄气,此路不通,还有他路,你去把圣乔治医院的那个院长请过来,他应该知道那个假吉川一郎的容貌。”

“对呀,我敢肯定那些盗取吉川一郎军服的几个人就是去圣乔治医院,带走宫泽真一孩子的那几个人。”仓田智久被长谷和彦点拨了一下之后,豁然开朗。

仓田智久立即派人将格雷院长“请进”了司令部的审讯室里,格雷院长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带到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心里不觉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格雷院长,请你不要紧张,也别见怪,把你请到这儿来只是想要跟你核实一些情况。”仓田客气地端了一杯茶过来,递给格雷院长。

“那天你来我医院不是跟我谈过了吗?为何今天又以这种方式进行问询?我是教会医院的医生,不是犯人,你不应该派士兵把我押解到这儿来,你们无权这么对我,我抗议。”格雷院长脸涨得通红,双手握拳,向仓田提出严正抗议。

仓田笑了笑,把茶杯放到一边,给格雷院长整了整西服,掸了掸格雷院长肩上的头屑,嘴角往上歪了歪,用英语说道“格雷院长,请您不要激动,激动对你是没有好处的,现在香港已经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管辖下了,你的主子已经缴械投降了,所以,你还是放下你那套白人至上的优越感吧,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会让你有机会尝试一下我们日本武士的精湛技艺。”

这裸的威胁让格雷马上认清了形势,他不再表达无谓的口头抗议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中国俗语突然从格雷的脑海里闪现了出来。

“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格雷终于低下了盎格鲁民族的高贵头颅,不再抵抗。

“嗯,这态度就对了。”仓田呵呵一笑“那我们就言归正传了,格雷院长,请您告诉我,那天到医院来抱走宫泽真一孩子的一共有几个人?”

“有三个,一个是吉川一郎少佐,另一个是他的夫人,还有一个是他的卫兵。”

“你再仔细描述一下这三人的样貌特征。”

“吉川一郎先生长得很高大,脸部棱角分明,很是英武,但说起话来却很是文质彬彬。”格雷回忆道。

“有没有什么具体的面貌特征,比如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痣啊,疤啊,痦子之类的?”

格雷院长摇摇头“没发现他有这类特征,长得蛮干净的,有点书卷气,如果不是穿军服,我可能会把他当成一名书生。”

“那么他的夫人长什么样?”仓田继续问道。

“个子很高挑,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和服,显得很淡雅,容貌很清秀,就是嗓音稍稍有些粗哑。”格雷在回忆傅星瀚给他留下的印象。

“那个卫兵有什么特征吗?”仓田一边记录,一边追问道。

“那个卫兵个子矮小,不过看上去挺机灵的。其他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544. 如坠云雾

仓田想了想那失窃的四件军服中,有两套是大高个穿的,有一套是中等个子的,还有一套是矮个子穿的。但现在出现在医院里的只有其中两套军服,一高一矮,似乎与失窃的军服在某些方面是契合的。

“格雷院长,请你回忆一下,当时那个吉川一郎跟你说了些什么?”仓田停下笔,望着格雷院长。

“他告诉我,他是宫泽真一的朋友,叫吉川一郎,宫泽因为有公务在身,所以不能亲临医院来陪伴他的妻子,宫泽真一就委托他前来看望一下宫泽夫人和孩子,并且让他把宫泽夫人和孩子一起带回日本。”格雷拿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当我告诉他们宫泽夫人不幸因难产去世时,他们感到很是惊讶,随后又追问我宫泽夫人的孩子在哪儿。”

“后来呢,你告诉他们了?”

格雷点点头“是的,我告诉他们,宫泽夫人的儿子就在四楼的临时婴儿室里,于是他们便跟我一起去那儿了,我把宫泽夫人的儿子交给他们了,而吉川夫人因为不孕,想要收养一名婴儿,所以我就把另一名中国的孤儿也交给他们了,他们提出让我的助产士跟他们同行,一来可以一路照顾这两名婴儿,二来可以向宫泽解释他的妻子因难产而亡的全过程,我便同意了。于是玛格丽特小姐就与吉川一郎先生和妻子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格雷把那天凌云鹏等几人来找他的这个过程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仓田。

“你是说,这个吉川一郎和他的妻子从医院里带走了两名婴儿,其中一人就是宫泽真一的儿子,而助产士玛格丽特小姐也跟他们一起走了,是吗?”仓田问道。

格雷点点头“是的。”

“他们说过要去哪里吗?”

“他们说要带宫泽真一的孩子去日本,把孩子交到他父亲的手中。”

仓田冷笑了一声”恐怕他们的目的地是重庆,而不是日本。“

”重庆?“格雷吃惊地望着仓田”重庆不是中国政府的陪都吗?他们这些人怎么会去那儿呢?“

”因为宫泽真一在重庆。“

”宫泽先生不是有要事,要急着回国吗?怎么他又去了重庆了?“格雷院长被仓田搞得莫名其妙。

仓田并没有回答格雷院长的问题,他冷冷地望着格雷院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格雷院长,你至今还认为那几个人是日本人吗?“

”阁下,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日本人?“格雷一听这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几个是支那人?“

”这怎么可能?吉川一郎先生和他的夫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举手投足也都极具日本人的样子,怎么突然变成了中国人了呢?“被仓田这么一问,格雷院长更是如坠云雾,难道先前来医院接走宫泽真一儿子的那些人竟然是中国人?

仓田拍了两下手掌,外面审讯室的门打开了,吉川一郎从外面走了进来。

”格雷院长,你看清楚了,这位才是真正的吉川一郎先生,你看到的那个应该是个冒牌货。“

格雷脑海里”嗡“的一声,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吉川一郎,这两个吉川一郎相去甚远,如果说这个是真的,那么那个假的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样貌上都远胜于眼前的这个真的。

”那个假吉川一郎在日式浴池里盗取了吉川少佐的军服,然后假扮成日本军人的模样,到你这儿骗取了你的信任,随后将宫泽真一的孩子带走了。他们要将这孩子带往重庆。“

”阁下的意思是,那个假吉川少佐要把宫泽夫人的孩子带到他父亲那儿去,对吗?“

仓田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我觉得这个假吉川少佐干的没错呀,孩子的母亲不幸难产死了,那这个孩子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就是他的父亲了,把这个可怜的孩子交给他的父亲,这完全合情合理呀!难道你们不希望这个孩子回到他父亲身边吗?“格雷院长反问仓田智久。

仓田被格雷这一问给问住了。确实,他们接下来所要做的确实不是让这对父子团聚,而是竭尽全力阻止这对父子相见,将宫泽真一的儿子牢牢拽在手上,作为人质,对宫泽真一进行要挟,不让此人倒向重庆,这样做确实有违人伦,但这是控制宫泽真一唯一有效的手段。

”后面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仓田粗暴地回应格雷。

格雷院长一听,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

“如果我们找到了宫泽真一的儿子的话,还得麻烦格雷先生来辨认一下真伪。”

仓田觉得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便让卫兵将格雷送回了圣乔治医院。

情况基本已经清楚了,下一步就是寻找宫泽真一的孩子了。

而军部获悉长谷的电报之后,很是震惊,一旦宫泽真一被重庆捕获,然后进行策反,为他们服务,那这个损失是无法估量的,这会让日军在战场上,在外交上,在舆论上都会处于被动局面,所以必须阻止宫泽真一倒向重庆。

要阻止宫泽真一叛国投敌的话,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让宫泽真一永远闭嘴,虽然这位破译专家是难得的人才,杀了太可惜了,可是要想从军统手上把宫泽救出来,这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此人不能为己所用,那么为了防止泄密,只能选择让他从地球上消失。

而要做到这一点,有两个方案,一种是派遣潜伏在重庆的间谍小组刺杀宫泽,但目前看来这个行动难度太大,宫泽真一若是落在军统的手里,那肯定是重点保护对象,目标不容易接近,若是他们将宫泽真一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让他为他们提供情报的话,那些鼹鼠们只能束手无策。

而第二种方案就是借刀杀人,让宫泽顽抗到底,最终让重庆对他失去耐心而处死他,这是个相对而言完美的方式,但这个方案的重点就是如何让宫泽顽抗到底,既不受利诱,又不怕威逼。

根据军部对宫泽的了解,宫泽真一这个人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性格耿直,执拗,很有骨气,恐怕重庆方面威逼利诱未必会奏效。

但宫泽真一最大的软肋就是他是个非常重情的男人,他看重家庭,与爱妻千惠子伉俪情深,如今妻子身怀六甲,他即将初为人父,马上就要拥有一个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了,而这种幸福对于宫泽真一而言是最大的满足。



545. 临危不乱

但是,如果宫泽真一得知他夫人去世的消息之后,他会作何反应呢?如果再雪上加霜,告诉宫泽真一,就连千惠子留下的血脉也已经夭折了,宫泽真一又会作何反应呢?他一定会伤心欲绝,心如死灰,一心求死,若是这样的话,倒是正中了军部上层的下怀。只是这个如意算盘可不好打,宫泽为人很是谨慎,不会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只有当这些消息都得到证实之后,宫泽才会相信,否则以宫泽的智力,他大多会以为这些都是假消息,都是双方为了拉拢他,胁迫他而使的诡计。所以如果散布这样的假消息未必能达到所期待的效果,甚至可能是适得其反。

当然,重庆方面肯定不会让宫泽一死了之,必定会想方设法将宫泽唯一的孩子找到,如果重庆方面捷足先登,抢先将宫泽真一的孩子控制在手,并以此为要挟,那等于是抓住了宫泽真一的命门,宫泽八成会倒向重庆,所以目前看来,谁得到宫泽真一的孩子,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因此,军部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宫泽真一的孩子。

长谷和彦得到军部的命令之后,一刻不可怠慢,立刻成立了以仓田智久为组长的特别行动小组,鉴于目前通向内地的各个口岸都已经封锁,没有特别通行证的人员一律不准放行,且尚未发现有携带婴儿的偷渡者,所以长谷判断宫泽真一的孩子目前一定还滞留在香港,因而特别行动小组便将目标锁定在香港境内,开始在香港全境搜寻宫泽真一的孩子。

长谷命令全港戒严,各出入口岸都须加强检查,严防没有特别通行证的人员离港。一时间,全港肃杀可怖,大家都闭门不出,大街上冷冷清清,各商家也都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随后,长谷和彦下令所有港警必须协助仓田智久的特别行动小组,以统计人口为名,排摸每家每户中新生儿的情况。

李明阳看见对面大街上,警察正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心头一紧,连忙让阿南去通知楼上的凌云鹏,自己则跑到马路对面,挤进人群里打探消息。

“哎,阿良,怎么回事啊,警察来抓谁啊?”

阿良是有名的包打听,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哦,是李老板啊,警察是上门来统计人口的。”

“统计人口?怎么,日本人来了,准备给我们发救济粮啊?”

“你想得美,日本人什么时候干过这好事?”阿良嘴角一歪,一脸不屑,然后跟李明阳小声地咬耳朵“我已经看出来了,这次警察上门的目标是苏虾,特别是苏虾仔!”

苏虾是广东话,就是指新生儿,苏虾仔就是指男宝宝。

李明阳一听,心里暗暗吃惊“你怎么知道啊?”

“我看见那些警察对家里刚生孩子的人家特别留意,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是男是女,在哪家医院生的,父母是谁?问得可详细了。如果是男仔的话,还要登记在册,好像说是日本人在找一个男婴。”

“哦?是吗?”李明阳听后,后背发凉,赶紧告退“日本人一来,搞得天翻地覆的,我得回店里看看。”

李明阳赶紧跑回利德药房,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把刚才打听到的情况赶紧告诉凌云鹏。

“凌队长,这次警察挨家挨户上门查询,是打着统计人口的幌子寻找幸太郎,他们对刚出生的男婴特别留意,还要登记在册,我们该怎么办?”

“老李,你别担心,刚才阿南上楼来通知我们了,我们已经猜到了,正在做准备。”凌云鹏倒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你们已经在做准备了?”李明阳吃惊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把李明阳拉到一边,把他的设想跟李明阳通了通气。

“好好好,我明白了,凌队长,你们真是身经百战,所以能临危不乱,我会配合你们的。”李明阳听完凌云鹏的计划之后,频频点头,对凌云鹏几个的急智很是佩服。

这时,阿辉匆匆上楼来,把一个纸袋递给凌云鹏“老大,东西买来了。”

凌云鹏接过来,打开稍微看了看,便赶紧走到隔壁的婴儿房,把纸袋交给罗小芳。

“罗小姐,拜托你了,要你配合我们一起演戏,难为你了。”凌云鹏面带愧意地望着罗小芳。

罗小芳脸一红“我怕我到时候会演砸了,误了你们的事。”

“别紧张,罗小姐,按我们刚才说的做,你不用多说话,只要抱着小宝宝就行了。”凌云鹏微笑着对罗小芳说道,以纾解她的紧张感。

罗小芳看着面色沉静的凌云鹏,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她点了点头,然后打开纸袋,将纸袋里的两件粉红色公主裙展开,笑了笑“这小裙子还真是漂亮。”

罗小芳说着,抱起幸太郎,麻利地给幸太郎穿上公主裙。

“阿辉眼光不错。”凌云鹏望了望这两件公主裙,笑着把小寒江抱了起来“来,宝贝,今天我们换上女装,好不好?”

小寒江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凌云鹏赶紧轻轻拍打安慰他“哦,我们小寒江不愿意穿女装,是不是,我们小寒江是小小男子汉,对不对?”

小寒江嘴巴一张一张,像是在说“是的,是的,我是男生,我不要穿女生的衣服。”

“哦,我知道,不过我们跟那些警察玩个游戏,让他们认不出我们来,好不好?”

小寒江小嘴咧开,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我们小寒江真乖。”

罗小芳见凌云鹏这个大男人跟一个小毛头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尽显温柔一面,不禁含情脉脉地望着凌云鹏,羞涩地说道“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

凌云鹏一听,脸一红,赶紧把小寒江递给罗小芳,罗小芳手脚麻利地给小家伙穿上了粉红色的公主裙,戴上系着蝴蝶结的婴儿帽,幸太郎和小寒江这两个男娃瞬间就变成了两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模样。

傅星瀚和秦守义二人正在布置婴儿房,见罗小芳和凌云鹏二人配合默契地正忙着给两个小家伙打扮,不禁在一旁抿嘴偷笑。



546. 兵来将挡

凌云鹏回过头来,两人赶紧装模作样地低头摆弄装饰品,凌云鹏眉头一皱,清了清嗓子“快点,别磨蹭,警察快来了。”

“老大,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傅星瀚拿着一只气球,模仿罗小芳的模样,含情脉脉地望着凌云鹏。

罗小芳一听,脸红到脖子根了。

“去你的。”凌云鹏抬起脚,往傅星瀚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傅星瀚佯装被踢疼了,双脚跳了起来“哎哟,好疼啊,好疼,告饶啊,老大,告饶。”

秦守义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凌云鹏将一只洋娃娃朝傅星瀚扔了过去,傅星瀚在房间内左躲右闪。

阿辉听见婴儿房内传出打闹声,便轻轻推开房门,伸出脑袋,被凌云鹏的洋娃娃砸中脑袋。

“嘿,你们可别伤着我们的小宝贝们!”阿辉接住洋娃娃,然后走到婴儿床,望着这对穿着公主裙的小家伙,忍不住跟这两个小家伙扮鬼脸“哇,真像两个洋娃娃。”

“这俩小家伙就像是天使,还真是可爱。”秦守义这个彪形大汉却有颗柔软的心,他见阿辉朝小家伙扮鬼脸,连忙制止“你别吓坏宝宝了,别把他们弄哭了。”

“他们看见你这种庞然大物都没哭,看见我这样的娇小玲珑的就更不会哭了。”阿辉依旧不停地跟幸太郎和小寒江扮鬼脸。

罗小芳在旁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时,阿南跑了上来“快快快,警察来了。”

“好的,知道了。”凌云鹏指挥大家各就各位。

罗小芳见凌云鹏沉着应对,其他三个也是有说有笑,并没有如临大敌之感,刚刚产生的紧张感也消除了不少,她感到只要有凌云鹏在她身边,没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李明阳正招呼着几位进店的警察“阿sir,你们想要买药吗?”

“我们又没生病,买什么药啊,我们是来调查的。”为首的一位胖警察走到李明阳面前“你是老板吧,你们药店里一共有多少人啊?”

“哦,我们这里,算上我,现在一共是大人九个,小孩两个。”李明阳掰着手指数着。

“你这店铺也不大,居然有这么多人?”胖警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药店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我们这家药店虽然不起眼,但忙起来人手还是很紧的,我们药店进货,出货很忙的,还要常常给周围的病家送药,所以就多雇了几个伙计,除了我之外,还有六个伙计,最近我女儿女婿和孩子住在我这里,所以人多了点。”

“你女儿女婿和孩子也住这儿吗?”警察朝四周望了望。

“是啊,我女儿在我这儿坐月子,我也算是半个郎中,可以给我女儿调理调理身体。”李明阳镇定自若地说着。

胖警察一听,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李明阳“你女儿刚生孩子吗?”

“已经一个月了,今天正好是满月,原本想要去外面酒店摆一桌的,可我女儿身体还有些病怏怏的,再加上外面乱糟糟的,就在家里随便搞搞了。”李明阳按凌云鹏给他的脚本应付着这些警察。

为首的警察朝另四个警察示意了一下,五人便不容分说地朝楼上走去。李明阳赶紧跟在后面。

刚到楼梯口,就听见楼道里传来生日歌的旋律”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dearbabies,happybirthdaytoyou。“

紧接着,听见掌声响起,几名警察便朝那间屋子走去,推开房门一看,只见一间不大的房间里,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只大蛋糕,上面点着一根蜡烛,周边围着一圈人,其中一男一女手里抱着两个小宝宝,只见这两个小宝宝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来人。

凌云鹏手里抱着小寒江,满脸堆笑地走到警察面前”差佬,你们有什么事吗,你们来得正好,今天正好是我双胞胎女儿的满月,我们正打算喝满月酒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也一起喝杯满月酒吧。“

傅星瀚,阿辉,阿南几个连忙端了几杯酒过来,递给这几个警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人家诚心诚意给你敬酒,自然是不好意思拂了别人的一番盛情,于是,这几个警察只好接过酒杯,喝了一杯满月酒。

”恭喜恭喜啊,恭喜你喜得一对千金。“胖警察喝完这杯满月酒之后,给凌云鹏做了个揖,然后拿出记录册”不过,公事公办,有些事我还是要问问清楚的。“

”没事没事,阿sir,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凌云鹏摆出一副非常配合的姿态。

”你叫什么?“

”我叫洪明义,我太太叫李小芳。”

“你那对双胞胎女儿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在哪里生的?”

“阿sir,你怎么这么健忘,刚喝了我女儿的满月酒就忘了,当然是一个月之前生的,是在家里接生的。”

“哦,对对对。”警察笑了笑“你们几个把身份证明给我们看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凌云鹏说着,把李明阳给他们几个做的假身份证明拿了出来,交给警察。

其他几人也把身份证明交给警察检查。

胖警察看了看凌云鹏的身份证明,上面写着利德药店伙计,再看了看凌云鹏“你好福气啊,居然娶了你老板的女儿,还生了一对千金。”

凌云鹏嘿嘿一笑“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觉得我命好,碰上了好老板,还肯把女儿嫁给我。”

“我就是看中阿义人老实本分,又聪明能干的份上,所以才放心把女儿嫁给他。”李明阳也在一旁敲边鼓。

“最近一阵子你们最好别到外面瞎逛,尤其是带孩子外出,日本人最近查得挺紧的,说是在找一个出生才十多天的日本人的新生儿,幸亏你们生的是一对千金,要是男孩啊,都要登记在册,然后送到日本司令部去,让那个圣乔治教会医院的院长辨认一下,看看是否是他当时接生的那个男婴。”为首的警察见凌云鹏等人对他们笑脸相迎,又是敬酒,又积极配合他们的问询查验,便爆点内幕给他们,关照他们这些天多加小心。

“谢谢,谢谢,我们知道了,这些天我们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阿sir。”警察的这些爆料对于凌云鹏他们而言,太及时了,凌云鹏连声感激。

“好了,你们继续喝满月酒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为首的警察示意其他警察离开利德药房,去下一家巡查。

等警察一走,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近期风声很紧,我们要暂缓行动。等这一波巡查结束之后,看看局势是否有所松动,我们再见机行事。”目前风声鹤唳,若是此时冒险出境,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凌云鹏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对,凌队长,你们就安心地在我这儿住下吧,等风声过了再说。”李明阳赞成凌云鹏的主张,凡事还是以稳妥为上。

“好,老李,那就麻烦你了。”

“凌队长客气了,这是应当应分的,我们是在同一战壕里共同作战。”

“对,我们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凌云鹏跟李明阳紧紧地握了握手。



547.机不可失

鉴于目前局势紧张,凌云鹏便决定暂时不忙着离港,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把幸太郎和小寒江喂养得壮实一点,尤其是幸太郎,是个早产儿,体质弱,需要好好调理,接下来的长途跋涉对于这个早产儿来说是个重大的考验。

当然一方面是调养身体,另一方面是等候时机,不过不能一直被动地等待这阵风声逐渐消弭,而应该主动地寻找突破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则能伺机而动。

深夜,一切都沉静了下来,凌云鹏不禁又想起了赵锦文跟他提起的林秋实,也就是谭鸿铭,他从贴身衣袋里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仔细辨认着那位骑在骏马上的意气奋发的青年军官,眉宇间的那股子英武之气令凌云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彭若飞和他的养父康钧儒,这些人的身上似乎都有一种气场,一种英姿勃发的豪迈之气。

那天他听李明阳无意之中谈论起那位梁会长与东江纵队暗中有联系,这似乎给他提供了一条与谭鸿铭接触的途径,但这条暗线不能让李明阳察觉,否则让上面知道他有通共行为,会对他产生怀疑,继而影响到整个妙影别动队和赵锦文,所以这件事只能暗中进行,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行。

过了一周左右,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那天早饭过后,李明阳接到一个电话,是梁会长打来的,问他店里还有多少多息磺胺消炎药,这种药品在日本人来了之后就变成了管制药品,所以各个药房都私下里悄悄地备货,毕竟这种消炎药的药效很好,且用途广泛,内外科的疾患外伤都需要。

梁会长在电话里告诉李明阳,自己的多息磺胺消炎药已经脱销了,但有位老客户要货要得急,能不能调剂一下,等他手头上有货的时候再还给李明阳。

对于李明阳来说,梁会长可是一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重要人物,很多事情有了梁会长的帮忙会容易得多,所以这个关系一定要维护好,现在梁会长求到自己头上来了,那正好是他献殷勤的时候。

李明阳在日本人占领香港之前就囤积了一些多息磺胺消炎药,日本人来了之后,他当然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种药物的重要性,因而在黑市上也购买了不少,所以他的库房里,多息磺胺消炎有十几箱。

“梁会长,多息磺胺消炎我这儿倒是有几箱,你要多少?”李明阳慷慨地说道。

“这太好了,你能不能先给我五箱?”

“没问题,要不,我让阿南给你送过来。”

“好好好。”

挂了电话之后,李明阳便吩咐阿南把库房里的五箱多息磺胺消炎药给梁会长送去。

凌云鹏下楼正好看见阿南忙着从储藏室里搬出五箱多息磺胺消炎药,一打听,原来是梁会长家要串货,便主动向李明阳请缨。

“老李,这些药要送到梁会长家去,是吗?”

“是啊,梁会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有个老客户要货要得急,而他那里多息磺胺正好脱销了,所以找我来串货,梁会长可是神通广大的人,能攀上这个关系对我们还是很有利的。”

“嗯,老李,你说的对,要不,我去跑这一趟吧,说不定将来离港的时候,还真得靠他才行,我也得认认他家的门。”

“好,那我让阿南带你去吧。”李明阳听了,点点头,随后吩咐阿南:“阿南,你把葡萄糖口服液的纸箱套在多息磺胺的外面。”

“哎。”阿南找了五只葡萄糖口服液的纸箱,套在多息磺胺消炎药的纸箱的外面。

“来,阿南,我们一起去梁会长家。”凌云鹏说完,把这些经过伪装的多息磺胺消炎药放到了运货用的驴车上,上面再披了块雨布。

“好嘞,凌哥,我们一起走吧。”

阿南坐在前面赶着驴车,凌云鹏坐在驴车后面,朝梁会长家而去。

到了梁会长家之后,鑫伯把阿南的驴车引进后院,然后谨慎地朝门口望了望,随即把院门关起来:“阿南,你就把货卸在后院里吧。”

阿南点点头:“好嘞。”

阿南随后跟凌云鹏一起把驴车上的药品一一卸了下来,凌云鹏一边卸货,一边朝周边扫描了一下,看见后院的一角堆放了二十几只跟他们驴车上的药品箱子大小一模一样的纸箱,他估计这些纸箱里装的应该也是多息磺胺消炎药。

梁会长一下子囤积了这么多消炎药,看来这个老客户不是一般的客户,那会不会是东江纵队问梁会长要货呢?

凌云鹏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只有部队里才会急需这么多消炎药,看来梁会长有可能是在为东江纵队筹措药品。

此时,只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人和一位年轻人走到后院里,指着那些纸箱说道:“龙仔,药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今天你就可以运走了。”

”多谢梁会长鼎力相助。“龙仔向梁会长抱拳作揖。

”替我向老林问个好。“梁会长笑着跟龙仔说道,忽然一眼瞥见了在一旁卸货的阿南和凌云鹏,便连忙打住。

凌云鹏听见从梁会长的嘴里吐出老林二字,心里更有底了,看来确实如他所料,这些药品是运往东江纵队的。

梁会长走到凌云鹏和阿南的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凌云鹏:“这位兄弟好像以前没见过嘛!”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梁会长,我在利德药房刚干了没几天。”

梁会长随后笑着同阿南打招呼:”阿南啊,回去替我谢谢你们李老板,就说我会尽快把货给他补齐的。让他放心,我不会让他吃亏的。“

”没事,我们掌柜的说了,你梁会长问他要货是看得起他,他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李老板真是客气,好了,阿南,今天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你和你的兄弟在这儿吃饭了,下次再补。“

”梁会长说哪里话,伙计给老板跑腿是天经地义的,您别客气,您忙您的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好好好,鑫伯,把后院的门打开,让他们从后院出去吧。”

鑫伯打开后院的门,阿南赶着驴车往外走去,凌云鹏坐在驴车上,看见后院门外停着一辆大货车,凌云鹏估计这货车一定是用来装运这些多息磺胺消炎药的。

走了没多久,凌云鹏就让阿南停下:“阿南,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梁会长谈。”

阿南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好的,凌哥,那我先回去了。”

等阿南走后,凌云鹏便原路返回,来到了卡车的必经之处停了下来,然后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等待着那辆装药品的货车的出现。

548. 追踪而至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辆货车慢悠悠地朝大路驶来,此时正值黄昏之际,今天又是阴天,所以光线暗淡,凌云鹏趁大货车拐弯的时候,司机后视镜里的盲区,飞速地钻进了货车车底,双手拉着底盘的横杠,双脚贴着车底,随着货车一路前行。

大货车在途中停下来一次,凌云鹏在车底看见日军的军靴,便判断这里是一处日军所设的关卡,一个日军哨兵命龙仔打开货箱,凌云鹏心头一紧,担心货车里的那些消炎药被那个哨兵发现,但见龙仔跟日军哨兵身旁的警察耳语了几句,警察连忙跟那个日军哨兵说了几句日语,因为声音轻,凌云鹏没听清楚,但那个日军哨兵随即放弃了检查,立即放行,让货车通过,凌云鹏好生奇怪,龙仔跟那个警察说了什么,让日军哨兵改变了主意,连例行检查都免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卡车在一处海边渔村停了下来,然后,龙仔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下了车。龙仔拢着手,嘴里发出三声野鸭的叫声,这时,海边灌木丛中走出三个人来。

“龙哥,货到啦?”其中一个年轻人问道。

“是啊,阿荣,虾仔,阿生,这趟挺顺利的,林叔这些天怎么样了?“

”林队长的伤口还在化脓。“阿荣愁眉不展地说道。

”没事,有了这些消炎药,林叔一定会好起来的。“龙仔挥了挥手:”来,帮我一起把车上的药品卸下来,装到渔船上去。”

“好嘞。”

几个年轻人一起动手,把卡车上的二三十箱药品卸了下来,然后搬运到停泊在海边的一艘渔船上。

当药品快卸完之时,龙仔突然发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卡车旁,冲着他们微笑。

”你是谁?“龙仔从腰间拔出一把驳壳枪,对着凌云鹏。

其他几人也急忙从腰间拔出枪,五把枪一起对准了凌云鹏。

凌云鹏将双手举起:”别误会,我是你们林队长的旧识,我想见一见你们林队长。“凌云鹏开门见山地提出要见谭鸿铭,他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递给龙仔:”麻烦你把这张照片交给你们的林队长,顺便告诉他,有位故友之子求见。“

龙仔伸手接过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影有些模糊,但挺拔的身影跟林队长倒是有几分相似,他把驳壳枪收起,望了望凌云鹏,眼里充满了疑惑:“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就一直躲在你们那辆货车的车底下,是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的。”凌云鹏嘴角往上一扬,眼里露出一丝不羁:”没想到吧,哎,别愣着呀,快去禀报呀,我就在这儿等着。“

龙仔看了看凌云鹏,又看了看那辆大货车,没想到这个人身手这么好,一直藏在车底,而他竟浑然不知:”阿荣,虾仔,你们俩在这儿看着这个人,阿生,黑仔,你们跟我走。“

龙仔说完,和阿生,黑仔一起上了渔船,然后解开缆绳,摇着橹,划着桨,朝着对岸的小岛而去。

而在岸上,阿荣和虾仔二人,依旧手持短枪对着凌云鹏。

“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把枪收起来吧,小心枪走火。”凌云鹏笑着朝这两个半大小子走近。

“你别过来,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阿荣朝后退了两步,一脸紧张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停下脚步,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示意了两人一下,两人摇摇头,凌云鹏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后吸了一口。

”看你们的样子还没超过十八吧?“凌云鹏坐在一根木桩上,笑着跟阿荣,虾仔两人攀谈起来。

阿荣和虾仔见凌云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时吃不准这人是什么来路。

”我们多大关你什么事?“两人警觉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笑了笑:”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人不大,倒也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阿荣和虾仔见凌云鹏在夸奖他们,不由得心里乐滋滋的,便把手枪收了起来。

”你们的林队长有五十开外了吧?“凌云鹏弹了弹烟灰,问了一句。

”你认识我们的林队长?“阿荣好奇地望着凌云鹏。

”我不是说了嘛,我和你们林队长是旧识。“凌云鹏吐出几个烟圈,微微一笑。

”可你看上去也没比我们大多少呀,林队长在我们这儿已经待了好几年了,你怎么会跟我们的林队长是旧识呢?“虾仔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懵然。

”我跟你们林队长相识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你们这个岁数。这一晃,差不多八年没见到他了。”凌云鹏目光深邃,似乎又回忆起当年在党旗下,在谭鸿铭和康钧儒的见证下,他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员的情景。

阿荣和虾仔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英武的年轻人竟然与他们的林队长是忘年之交。

“我刚才听你们说,你们的林队长受伤了?”凌云鹏牵挂着谭鸿铭的伤情。

“是啊,就是在半个多月前,在阻击日本人登岸时,他的右手手臂受了枪伤。“虾仔对凌云鹏甚有好感,在他看来,凌云鹏应该跟他们是一路人,所以对他并不隐瞒。

阿荣在一旁朝虾仔使眼色,责怪他多嘴多舌,对一个陌生人毫不防备,但虾仔像是视而不见,依旧滔滔不绝:”因为没有消炎药,所以伤口一直愈合不了,一直在化脓,我听大夫说,要是伤口一直感染的话,可能要截肢。所以这次龙哥冒险去找梁会长筹措消炎药。”

“虾仔,你身后有条蛇。”阿荣为了阻止虾仔继续爆料,连忙大叫了一声。

虾仔一听,吓得赶紧撒腿就跑。跑出二十多米之后,才回过头来,却见阿荣和凌云鹏两人待在原地哈哈大笑,方知自己上当受骗了。不禁撅起嘴,冲着阿荣吐舌头,扮鬼脸。

这时,龙仔的渔船靠岸了,他见阿荣,虾仔二人跟凌云鹏有说有笑的,甚觉奇怪。

“我们林队长请你过去一趟。”龙仔对凌云鹏做了个恭请的姿势。

凌云鹏站起身来,跳上了渔船,阿荣,虾仔二人也登上了渔船,渔船向对面的小岛驶去。

登岛之后,龙仔带着凌云鹏朝岛上的一个祠堂走去。到了祠堂门口,龙仔跟守在门口的两个队员打了个招呼,便将凌云鹏领了进去。

穿过外面的门厅,朝着一条过道一直朝里走,到了一间稍大的木屋前,龙仔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望了望凌云鹏,朝龙仔点了点头:“进去吧,队长在里面等你们。”

549. 故人相见

龙仔带着凌云鹏朝里间走去,到了里间,凌云鹏看见一个身穿白色短褂,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张藤椅上,右手前臂绑着绷带,吊在胸前。

“林叔,人我带来了。”龙仔把凌云鹏带到了谭鸿铭的面前。

谭鸿铭望了望凌云鹏,忽地眼睛一亮:“龙仔,你先出去吧,别让其他人进来。”

“林叔,这……”龙仔不放心,让一个自称是旧识的陌生年轻人与一个有伤在身的老人共处一室,万一有什么不测,他怎么跟大伙儿交代。

“放心吧,龙仔,我不会有事的。”老者看出了龙仔的顾虑,笑着用左手向他挥了挥手。

龙仔见林叔坦然自若的神情,虽然还有点惴惴不安,但既然林叔已经发话了,龙仔只好退出了屋外。

待龙仔离开了之后,谭鸿铭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张开臂膀,眼里闪烁着泪光:“云麟,没想到会是你,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

“谭叔……”凌云鹏与谭鸿铭紧紧相拥,泪水瞬间流淌了下来。

虽然在这之前,凌云鹏与谭鸿铭仅有一面之缘,虽然赵锦文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谭鸿铭与眼前的谭鸿铭相去甚远,但凌云鹏从看见谭鸿铭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遇见了久违了的亲人的感觉,当两人相拥之时,那股暖流一直在凌云鹏和谭鸿铭的心间流淌。

这么多年来,凌云鹏一直与党组织失去联系,虽然他身为军统上校,但他的内心一直与党组织紧紧相连,休戚与共,一直在暗中尽力为地下党组织提供帮助,为壮大我党的力量而不懈努力,从藏宝图,抗鼠疫新药极其资料,到金条,药品,粮食,军火,只要一有机会,他总会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我党。尽管没有掌声,没有颂扬,没有嘉奖,没有勋章,甚至连他是谁都没人知道,但他并不在意,他很清楚,自己和他的父亲彭若飞,他的养父康钧儒,以及眼前的谭叔这些人一样,注定是个隐姓埋名地无名英雄,他们的名字或许永远无人知晓,但他们的功绩将会与世长存,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一定会继往开来,如旭日东升,气势磅礴,宏伟壮丽。

而如今,当凌云鹏与谭鸿铭紧紧相拥时,那种游子回到母亲怀抱的温暖让他的内心激荡不已。

谭鸿铭也不禁泪水连连,当他看见凌云鹏的一刹那,仿佛又见到了彭若飞,他曾经最亲密的战友,而那段血雨腥风的岁月旋即在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

“谭叔,我现在名叫凌云鹏。”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没外人,我还是叫你云麟吧!”谭鸿铭仔细地端详着凌云鹏,恍若见着了彭若飞:“你的身形,容貌,神态,还有说话声都跟你父亲像极了,不过你看上去比你父亲更壮实些,也更英武,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凌云鹏羞涩地笑了笑,瞥见谭鸿铭的伤臂,不由得抚摸着谭鸿铭的右胳膊,关切地问道:“谭叔,你的胳膊怎么啦?”

“小意思,这是小日本给我的见面礼,你放心,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会奉还他们的。”谭鸿铭一脸豪气地说道。

“嗯,一定要加倍奉还。”

“说得好,加倍奉还,云麟啊,这些年你单枪匹马,像个独行侠一般在**的阵营里闯荡,比你父亲当年的处境更凶险,难为你了。”谭鸿铭拍了拍凌云鹏的肩头,疼惜地望着他。

“谭叔,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我不觉得苦。”凌云鹏拭去泪水,笑着说道:“今天能再次见到您,我觉得那些形单影只,孤苦无依的日子全都化为乌有了。”

“你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忍辱负重,初心不改。”谭鸿铭紧紧地握着凌云鹏的双手,热泪滚滚。

凌云鹏腼腆地笑了笑:“谭叔,现在情况比前些年好多了,我已经通过死信箱同上海地下党组织联系上了,并通过他们把一些重要的物资运往我根据地了。”

“哦,是吗?看来你最近收获不小吧,来,快跟我说说你的情况。”谭鸿铭听说凌云鹏已经与上海地下党组织重建了联络渠道,很是欣喜,饶有兴致地想要知道凌云鹏的近况。

于是,凌云鹏便将他在这近一年内的一些主要活动向谭鸿铭汇报,从妙影别动队的成立,到寻找藏宝图,营救鼠疫专家,鼹鼠行动等情况一一告诉了谭鸿铭。

听完凌云鹏的讲述之后,谭鸿铭不禁感慨万千:“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云麟,这段时间以来,你所取得的成绩,所建立的功勋远胜于我们这一辈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谭叔,你过奖了,当年你和我父亲,康爸等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仰,不屈不挠地同当局作斗争,那些可歌可泣的壮举一直鼓舞着我,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想起我爹留给我的那封《与儿书》,就会想起你们当年所经历的艰难困苦,想起你们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依旧不屈不挠地斗争,就给了我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力量。”凌云鹏神情坚毅地望着谭鸿铭。

谭鸿铭的眼里不禁波光粼粼。

“哦,云麟,有件事我不明白,刚才龙仔拿着那张照片对我说,有位故友之子求见,但我不记得给过你父亲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儿得到这张照片的?”

“哦,谭叔,这张照片是你的旧部赵锦文给我的。”

“赵锦文?”谭鸿铭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忽然他想了起来:“赵锦文,我想起来了,他确实曾经是我的部下,这就对了,我是给过他这张照片留念。可惜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了,去了不同的阵营,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在陆军军官学校的老师。“

”哦,这小子倒是一帆风顺,也算是身居高位了。这人倒是个厚道人,脾气也温和,一点也不像那些飞扬跋扈的财主家的子孙。“谭鸿铭回忆起赵锦文给他留下的印象。

”这次我来香港是来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临行前,他给了我这张照片,告诉我,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可以拿着照片来找你,他说,在北伐时,你是连长,他是通讯兵,你曾经替他挡了一枪,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直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跟你见上一面,但至今未有这个机会。”

谭鸿铭听后,淡淡一笑:“战场上子弹纷飞,谁救过谁,谁去计较这些,能活下来都是生死兄弟,他倒是个感恩的人,一直惦记在心。”

“他跟我说,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私人关系,局座并不知道他和共党之间还有这一丝渊源。”

“这事让你们的局座知道,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怎么说,他能想到我,让你来找我,让我们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见面,我还是非常感谢他这个牵线搭桥的人。”

“是呀,估计老师也没想到,他的这一举措会让我找到了久违的亲人,让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凌云鹏不无得意地说道。

550. 追忆往昔

“说得对,云麟,那就让我们这对久违了的叔侄举杯痛饮一番,今天你就别回去了,住在这儿,我要同你彻夜倾谈。”谭鸿铭与凌云鹏相谈甚欢,对这位战友之子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好,谭叔,我听你的。”凌云鹏爽快地答应了。

谭鸿铭走到屋外,向门外的队员吩咐了几句,龙仔一听,谭鸿铭要与这个陌生的青年人痛饮,不禁觉得奇怪:“林叔,他是谁呀?”

“他呀,是我的侄儿,我们已经七八年未见了,今天要一醉方休。龙仔,你去吩咐他们上几道我们这儿的特产海鲜,我要招待我侄儿。”

“林叔,大夫不是说你伤口在化脓,不易饮酒吗?”龙仔关心地提醒了一句。

“没事,今天我心情好,见到我多年未见的侄儿,不喝酒怎么说得过去,你放心吧,没事的,再说了,不是有你的消炎药吗,快去准备吧!”

龙仔见谭鸿铭难得这么高兴,当然不愿让他扫兴,便吩咐手下赶紧去捕鱼捞虾,款待凌云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龙仔让厨师烧了一桌丰盛的海鲜,有刚捞上来的螃蟹,鲜虾,活鱼,还有虾糕,虾酱,鱼蛋,烧腊等本地的特产。

望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凌云鹏不禁想起了康钧儒,当年他在广州求学,康钧儒一有时间就带他去广州城的各家餐厅酒店,让他品味各式菜肴,几乎把广州城都吃遍了,康钧儒对凌云鹏的爱近乎于一种溺爱。

“云麟,别客气,放开肚子吃,我这儿其他没有,海鲜管够,小日本再横,也不能把海里的这些鱼虾蟹都消灭了。”谭鸿铭给凌云鹏斟满酒,爽朗地说道:“来,云麟,这杯酒为你接风。”

谭鸿铭和凌云鹏碰了碰杯,然后二人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凌云鹏连忙给谭鸿铭和自己再次斟满酒:“谭叔,这杯酒,我敬你,祝你身体早日康复。”

“嗯,你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的很,不把这帮狗日的赶出中国去,我还舍不得去见马克思呢!”谭鸿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云麟,别光顾着喝酒,尝尝我们这儿的特产。”

“好嘞,我不客气了,谭叔。”凌云鹏拿起一只大虾,剥掉壳,吃了起来:“嗯,真鲜,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谭鸿铭用左手给凌云鹏夹菜。

“谭叔,我自己来。”凌云鹏赶紧把一只大虾剥净之后,放到谭鸿铭的碗里,然后又给谭鸿铭斟满了第三杯酒,然后拿起酒杯,神色凝重地说道:“谭叔,这杯酒,我敬你和我的父亲,我康爸曾经经历的那段峥嵘岁月。”

“好!”谭鸿铭激动地举起酒杯,想起那些曾经的战友,谭鸿铭心绪难平,拿着酒杯的左手微微颤抖着,而后一饮而尽。

“谭叔,说到我康爸,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我康爸的下落吗?“凌云鹏此次来谭鸿铭这儿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从谭鸿铭这儿了解到康钧儒的情况。

一直以来,康钧儒的下落是凌云鹏的一块心病,四年多前,康钧儒突然间失踪了,对他的传闻一直不绝于耳,有的说他叛变了,有的说他被秘密处死了,有的说他逃亡国外了,反正是众说纷纭,难辨真假,但凌云鹏宁愿相信他的康爸是牺牲了,也不愿相信他的康爸叛变革命了,或是去国外避风头了。他所认识的康爸是和他父亲彭若飞一样,有着坚定信念,是不畏强权,不惜生死的铮铮铁骨的汉子,绝不是奴颜媚骨,屈膝投降的软骨头。

而谭鸿铭作为康钧儒的上级,与康钧儒是休戚与共,惺惺相惜的战友,在凌云鹏看来,谭鸿铭无疑是最了解康钧儒的人。

“云麟,这件事说来话长,四年多前,组织遭到了灭顶之灾,组织成员死的死,走的走,许多同志都失去了联系,这种情况当年四一二事变时,你父亲也经历过一次,而四年多前的那次重创几乎是重蹈覆辙,作为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主要负责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谭鸿铭重重地叹了口气。

“谭叔,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谭鸿铭默默地点了点头,思绪又拉回了四年多前的一个夜晚。

那天夜晚,康钧儒行色匆匆地敲开了采韵书场的门,那儿是康钧儒与谭鸿铭的联络处,但平时,康钧儒一般是白天去采韵书场与谭鸿铭联系的,但那天康钧儒却出乎意料地在夜晚出现在谭鸿铭的面前。

“钧儒,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谭鸿铭意识到康钧儒这个时候来找他,肯定是有紧急的事要找他商量。

“老谭,你上次跟我说,部队里缺粮,让我想办法筹粮,我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康钧儒气喘吁吁,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哦?这么快就办妥了?”谭鸿铭一听,脸色露出欣喜之色。

那段日子,我军异常艰苦,缺衣少粮,而康钧儒被中央领导誉为康大财神,为我军筹措了不少物资,所以,中央给谭鸿铭去电,希望上海地下党组织能够为我军将士筹措一些粮食,谭鸿铭接到任务之后,就把筹粮这项任务交给了康钧儒去完成。

康钧儒自然全力以赴完成这项任务,他不仅把宏利商行所有的货款全都提取出来,把股票,债券全都变现,而且让金翊轩把如意轩这些年留存的钱也拿了出来,在黑市买了大量的粮食,然后囤积在如意轩饭庄内,准备运往前线。如意轩作为沪上知名食府,囤积一些粮食倒也不会太引人注目,但是因为这些粮食数量巨大,所以如意轩就以重新装修包房为名,暂停了楼上包间的生意,把粮食都堆放在楼上的这些包间内。

“嗯,今天最后一批粮食搞定了,我刚从如意轩那儿赶过来,老金让我来问问你,能否尽快把这些粮食运走,如意轩现在把上面的包间都用来堆放粮食,连那些行动队员的宿舍也堆满了粮食,老金让这些队员暂时住旅馆。每次有客人想要订包间,都被老金以楼上装修为借口回绝了,不过时间一长肯定露馅。所以我连夜赶过来,就是想让你尽快把这些粮食运走。”

“钧儒,没想到你们一下子搞到了这么多粮食。”谭鸿铭喜出望外,对康钧儒的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大为赞赏:“好,我这就通知交通站的同志,让他们现在就去如意轩,连夜将这些粮食运走。”

“这样最好,以防夜长梦多。”康钧儒松了口气:“那我现在就通知老金,让他把队员们都召集起来,准备连夜搬运粮食。”

“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当夜,谭鸿铭就通知交通站的同志,动用了五辆卡车前来如意轩运粮,金翊轩让队员们把堆积在如意轩里的粮食全都装运上了车。

这次运粮很是顺利,交通站的同志连夜将粮食运出了上海,运往了我方根据地,中央领导对我们上海地下党组织很是满意,青鸾同志还称赞我们是及时雨,给部队解了燃眉之急。

“这不是挺顺利的吗?怎么会发生灭顶之灾了呢?”凌云鹏不解地望着谭鸿铭。

551. 背信弃义

谭鸿铭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做地下工作就是要细致再细致,小心再小心。”

“怎么啦?”凌云鹏知道谭鸿铭话里有话。

“问题就出在那个洪二爷身上。”

“洪二爷?我听康爸说过,他是如意轩的账房先生,是金叔叔的得力助手,当年金叔叔去往武汉后,如意轩就是交由洪二爷打理的,这才勉强维持着如意轩的运转。”凌云鹏想起了当年康钧儒告诉了他如意轩的一些情况。

“那个洪二爷原名洪元盛,是老金的同乡人,曾在老家的一个财主家里当管家,能写会算,他的妻子早逝,留下一个宝贝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跟一个教书先生私定终身,有一次来财主家找她爹时,被那个财主看上了,就跟洪元盛说想要娶他的女儿,洪元盛跟他闺女说了,可他闺女誓死不从,后来,那财主偷偷地去了洪二爷家,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给糟蹋了,可怜的女孩就投河自尽了,洪元盛得知之后,悲愤交加,当晚就拿了把刀,把财主给杀了,还放火烧了财主家,财主家一家六口全都葬身火海,洪元盛因此被官府通缉,后来遇上了老金,老金见他孤苦无依,就把他带到了上海,在如意轩饭庄里当了个账房先生。”

“原来那个洪二爷还有如此坎坷的一段经历。”

“这个洪元盛原先也算是个苦命人,老金就是看着这个份上,才吸纳他成为地下组织的一员,起初几年倒也是忠心耿耿,但后来随着如意轩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这个洪元盛的贪欲也就显现出来了,老金发现了好几次洪元盛偷偷地窃取饭庄里的钱款,同四马路那儿的一个烟花女子打得火热,老金私下里跟洪元盛谈了几次,洪元盛也表态要痛改前非,老金也就把洪元盛留下了,老金把这事向钧儒也汇报过,钧儒起初决定把洪元盛扫地出门,但老金考虑到洪元盛已经是组织的人了,如果将他赶出去,怕他反目为仇,向敌人告发的话,反而会给组织带来损失,况且洪元盛孤苦伶仃一人,老金还是不忍心将洪元盛给撵出如意轩,钧儒也就同意了老金的意见。”

“这么说来,这个洪元盛是个隐患?”

“现在回过头来看,确实如此,那次因为如意轩的员工宿舍要堆放粮食,所以老金就把这些行动队员安排到了附近的旅馆里,没想到这个洪元盛故态复萌,又去找那个烟花女子鬼混,而且还在酒后向那个女子泄露了如意轩里最近进了许多粮食这个重要的信息。那个烟花女子有个相好的是淞沪警备司令部总务处副处长,当他从这个烟花女子的口中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即报告了上峰,随后,洪元盛就被秘密逮捕了。”

时间追溯到大约四年半前的某一天,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里,洪元盛被绑在刑柱上,主审官龚培元用鞭子柄支起洪元盛的下巴:“你最好放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想要出去就难了,你看看这四周,你自己掂量掂量,你能扛下几道菜?”

洪元盛浑身哆嗦着:“长官,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账房先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哦,是吗?我们搞错了?那你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呢?”

“你们要找的是那些图谋不轨的暴乱分子,可我不是,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呀!”

龚培元冷笑一声:“油嘴滑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

两个彪形大汉把洪元盛的双手拷在两个带锁链的铁环上,然后一拉锁链,洪元盛就被吊在了半空,浑身重量都集中在双臂上,痛得洪元盛哇哇直叫。

“我还没开始招呼呢,你叫唤什么?”龚培元一看就知道这个洪元盛是个什么货色了,不屑地横了洪元盛一眼。

“长官,求求你,把我放下来吧,我的胳膊要被拉断了。”洪元盛带着哭腔恳求道。

“可以,不过,放你下来之前,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说,我一定如实禀告。”

“好,那我们开始吧,你跟醉香楼的翠莲说,如意轩里堆放了好多粮食,几辈子都吃不完,那我问你,你所在的如意轩为什么会囤积这么多的粮食?而且还以装修为名,把楼上的包房和你们的宿舍都占用了,你们如意轩虽说是个饭庄,但囤积这么多粮食总不太寻常吧?而且前几天,包房又恢复接待客人了,这说明这些粮食都被运走了,你告诉我,这些粮食都运到哪里去了?”

洪元盛这才知道是那个四马路的婊子出卖了他,这都怪自己酒后失言,唉,没想到贪杯这个毛病最终害了自己。看来这些人已经对如意轩产生怀疑了,而且看样子,不说清楚自己就要被那些可怕的刑具活活折磨死,很可能再也出不去了。既然如此,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趁早招了吧。

“长官,那些粮食运到哪里去,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掌柜的半夜把我们从旅馆里叫起来,去如意轩搬运粮食,那晚饭庄门前来了五辆大货车,我们从午夜一直干到凌晨三点多,才把包房里的那些粮食装运完。至于要运到哪里去,我们确实不清楚呀,长官,我说的是实话啊!”

“如意轩的掌柜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龚培元身子往前探,盯视着洪元盛。

“掌柜名叫金翊轩,他……他是上海地下党组织行动队队长,如意轩里所有的伙计,包括我都是行动队队员。”洪元盛彻底叛变了,将组织的机密全都吐露了出来。

“那么金翊轩的上级是谁?”龚培元一听,精神为之一振,看来已经触摸到了上海地下组织的内部了,不过,金翊轩只是个行动队长而已,那他的上级应该就是掌控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了,于是他继续刨根问底,想要把上海地下党组织一网打尽。

洪元盛摇摇头:“这我不清楚,掌柜的平时出去时都是孤身一人,有时回来后就开始给我们布置任务,我想他一定是去见他的上级了。可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

“这个问题很重要,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回答,你们掌柜的平时一般什么时候出门的,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洪元盛一脑门官司,他绞尽脑汁在回忆金翊轩的那些不同寻常的举止,忽然他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答案:“对了,我们如意轩有许多外卖的生意,有时候伙计要给客人送餐,但宏利商行的康老板来电话订餐时,一般都是掌柜的亲自送餐。”

“哦?宏利商行的康老板?你见过他没有?”

552. 巧舌如簧

洪元盛点点头:“这个康老板是我们如意轩的常客,他是个大老板,有时会跟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亨来我们这儿用餐,每次来,我们掌柜的都是亲自迎送,而且有时亲自伺候他们用餐。这个康老板跟我们的掌柜关系很好。”

龚培元在审讯记录册上记下了宏利商行康老板几个字,然后在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龚培元也曾经耳闻宏利商行的老板康钧儒是个商业奇才,理财高手,跟上海滩许多商界大佬关系密切,而且与政府机关的一些高官也交情不错,许多有钱有势的大佬都委托他打理资产。难道这个康老板与共党也有联系?或许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这个大胆的设想让龚培元不禁心跳加速,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康钧儒就是一条大鱼,而他正悄悄地靠近这条大鱼。

龚培元向两个打手努了努嘴:“把他放下来吧。”

打手把洪元盛从铁索上解开,按到了刑讯椅上。洪元盛一脸惊恐地望着龚培元。

“这样吧,我们放你回去,你给我密切关注你们掌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同这个康老板接触的情况。我会派人跟着你的,你要是敢耍滑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下次一定让你在这儿吃一顿满汉全席。”

“不敢,不敢。”

“谅你也不敢。”龚培元拍了拍洪元盛的脸颊,然后将一些细节跟他交代了一遍。

洪元盛诚惶诚恐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照做的。”

“那你回去之后,怎么跟你们掌柜的交代你这两天失踪的情况?”

“这个……”洪元盛想了想:“我就跟他说,我回了一趟老家,去给我女儿上坟。”

“嗯,这个借口还说得过去。来人,给他搞搞干净。”

手下端来一盆清水,让洪元盛洗了把脸,龚培元看了看洪元盛,拍了拍他的脸颊:“别哭丧着一张脸,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来,笑一个。“

洪元盛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像是在抽筋。

”算了算了,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好了,走吧,放机灵点,别给你家掌柜看出破绽。”说完,龚培元便让人把洪元盛带离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洪元盛回到了如意轩,金翊轩见洪元盛回来了,不禁有些恼怒:“洪二爷,你上哪儿去了?大伙儿找了你两天了,你怎么这么自说自话,说走就走,还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你是不是又去四马路了?”

“没有,掌柜的,这次我是回老家去给我女儿秀蓉上坟了。”洪元盛自知理亏,轻声说道。

“你回老家给你女儿上坟了?”金翊轩惊诧地问道。

洪元盛点点头:“是啊,前几天我做梦做到秀蓉了,她怨恨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死的冤,是我这个当爹的没能保护好她,所以对我心怀怨恨,托梦给我,告诉我她的委屈,所以我决定回趟老家,去给我女儿烧点纸,祭奠一下她的亡灵。”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明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我又不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洪二爷,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紧张了好一阵子。”金翊轩埋怨道,他知道女儿的死是洪元盛的心病,对此他对洪元盛的遭遇还是极为同情的。

“掌柜的,这事我不想让大伙儿都知道,我怕他们问起我女儿的事,毕竟这是我洪家的不幸,我怕他们会问长问短,这等于是再次揭开我的伤疤。”洪元盛眼神闪烁。

“洪二爷,你的这种心情我能明白,不过,你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悄悄走了呀,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有组织的人,什么时候都要有组织性,纪律性,你要是怕被大伙儿知道这件事,那你不能直接跟我说吗?”金翊轩对洪元盛所说的有点持怀疑态度,就算如洪元盛所言,怕被别人知道他女儿是被财主糟蹋后投河自尽这件事,可没必要瞒着自己呀,他对洪二爷的事情是一清二楚的,为什么对他也隐瞒呢?

“嗯,是我考虑不周,掌柜的,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洪元盛赶紧认错。

“好了好了,洪二爷,你先去忙吧!”

“哎,对不住啊,掌柜的,那我忙去了。”洪元盛向金翊轩躬了躬身,随后下楼去了。

金翊轩望着洪元盛的背影,再联系他最近的一些表现,脑海里不禁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此后几天,洪元盛都特别注意金翊轩的动向,只要金翊轩出门,洪元盛都会朝如意轩门口的那些装扮成乞丐,小贩的特务示意,那些特务便会尾随金翊轩,进行密切跟踪监视。

金翊轩发现这些天似乎总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如意轩的周围,而自己一旦外出,就会有人在暗暗地跟踪着自己,一想起最近刚把一大批粮食运往我根据地,会不会是这批粮食出了问题,走漏了风声,敌人把注意力转向了如意轩和他自己,若是这样的话,整个如意轩都会有灭顶之灾,得提前做好防范工作。

于是,他找到康钧儒,把自己的这个担心告诉了他,康钧儒一听,也不禁眉头紧锁:”老金,你确定吗,如意轩周围有人在盯梢?“

”对,那些人总是眼神闪烁,有意无意地往如意轩里张望,而且我只要一外出,就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那你今天到我这儿来,身后有没有尾巴?“康钧儒警觉地问道。

”有,但被我甩掉了。“

”那会是哪儿出现了纰漏了呢?“

”会不会是那批粮食出了问题?被敌人拦截了?然后怀疑到我们如意轩了?“

康钧儒摇了摇头:”那批粮食已经顺利地运抵目的地了,问题不可能是发生在交通线上,我怀疑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了。“

”我们内部?“金翊轩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老金,你想想看,最近你的那些队员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康钧儒敏锐地感觉到问题应该是出在如意轩的那些行动队员身上。

553. 以防万一

金翊轩想了想:”要说反常的话,那个洪二爷令人怀疑,这人是我的同乡,因为女儿被财主糟蹋了,便投河自尽了,洪二爷就把财主杀了,还放火烧死了财主一家,被官府通缉,后来遇到我了,我挺同情洪二爷的遭遇的,就把他带到如意轩了,让他在店内当了账房先生,四一二事变时,我接到通知,转移去武汉,如意轩就交给洪二爷打理了,后来如意轩的生意风生水起,我发现这个洪二爷有点手脚不干净,好几次偷了店里的钱,然后去四马路找乐子去了,据伙计们说,洪二爷勾搭上了醉香楼的一个叫翠莲的女人,有些神魂颠倒,前些日子还失踪了两天,我问他去哪儿了,他说是回老家给他女儿上坟去了。我问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让大家担心了整整两天,结果他说他怕被别人知道他女儿的这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就悄悄走了,可我对他这话很是存疑,因为他的情况我是清楚的,他完全可以向我说明情况,况且那几天也不是祭扫的时节,他解释说是他女儿托梦给他,所以他要回去给女儿上坟。“

康钧儒听完之后,神情凝重:”老金,像洪二爷这样的人迟早会出事,他这人既好色又贪财,留着他迟早会惹麻烦,不如把他扫地出门,给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算了。“

”老康,这恐怕不妥吧,我倒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同乡帮着他说话,我是担心,这个洪二爷对我和如意轩的伙计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要是把他扫地出门,万一他投向了敌人,出卖了如意轩,那我们岂不是会被敌人一锅端?“

康钧儒觉得金翊轩的担心不无道理,不禁叹了口气:”唉,这可真是麻烦,老金,那你这段时间要密切注意这个洪二爷,这阵子,你们保持静默,还是像往常一样做生意。”

“嗯,我明白了。”

金翊轩走后,康钧儒有点心神不宁,组织内部如果出现叛徒的话,那打击是致命性的,得事先做好防范,有可能自己的这个宏利商行也已经被敌人注意到了,看来得再寻找一处场所作为备用的联络处,狡兔三窟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康钧儒开始物色新的联络地点,他打开报纸,在报纸上寻找那些出售房子的信息,然后将那些他认为合适的房子都列了个清单,随后几天便与张孝波一起去看房子,终于在圣母院路找到了一栋小楼,康钧儒看了看这栋小楼,地理位置不错,三面临街,视野开阔,若有危险,便于撤离,于是,当机立断,把定金付给了房东。

随后,金翊轩驾车去了采韵书场,张孝波在门外望风,康钧儒直接上楼去找谭鸿铭了。

“钧儒,你怎么突然来了?”谭鸿铭没想到康钧儒没到联络的时间就直接到楼上来找他了。

“老谭,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康钧儒见着谭鸿铭之后,开门见山说道。

“什么事?”

“老金的如意轩有可能暴露了,我觉得我的宏利商行也未必安全,所以我又重新找了一处联络点,就在圣母院路27号,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位置有点偏,不过安全性强,地理位置不错,可以用作新的联络点。”康钧儒把情况向谭鸿铭汇报了一下。

“如意轩暴露了?”康钧儒这话让谭鸿铭吃惊不小。

“如意轩的周围有便衣,老金一出门就有人跟踪他,我怀疑是他那个账房先生洪二爷出问题了,所以目前情况很是危急。敌人之所以还没下手,可能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等我入网呢!”

“那这样的话,钧儒,你和孝波也尽快撤离吧!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才是。”谭鸿铭马上意识到康钧儒和张孝波也处于危境之中,得赶紧撤离上海。

“等我把手上的一些事处理完了再走,否则我到哪儿都不安全。”

“哎呀,钧儒,你还有什么事要急着处理呀,安全第一,快去外地躲一躲吧。”谭鸿铭着急地说道。

“我得把账目重新做一下,上次给根据地购粮,我挪用了那些股东的资金,几乎把宏利商行的资产全都掏空了,马上要到分红的日子了,我要是拿不出来这些钱,那些大佬吃了你的心都有,我得拆东墙补西墙,我手上还有些外汇,准备抛掉后,暂时把这个漏洞给填补上。如果我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话,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可能还没出上海就会被他们抓回去,等我把这事办完了之后,我就对他们说我要去国外度个假,他们自然不会怀疑我。”

谭鸿铭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唉,真是难为你了,钧儒,你刚才说要我帮忙,你要我帮什么忙?”

“就是圣母院路新的联络点,我刚付了定金,余款我已经无力支付了,现在我是囊空如洗,所以还望谭兄助我一臂之力,把余款付了。”

谭鸿铭笑了笑:“没想到你康大老板也有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时候。”

“是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铜板逼死英雄好汉啊!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没钱的滋味。”康钧儒故作轻松地说道。

“还剩多少没付?”

“五十根小黄鱼。”

“好家伙,你康大老板还真是大手笔,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就拜托了,老谭,你得快点,那个白老板跟我说好了明天交钱,你可别放人家鸽子。”康钧儒特意又叮嘱了一遍。

“放心吧,不会误了你的事的。”

“老谭,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好了,我走了。”康钧儒笑着跟谭鸿铭挥了挥手。

“钧儒,当心点,快点撤吧。”谭鸿铭还是有些担心康钧儒的安全。

“嗯,我知道。”

康钧儒说完,下了楼,离开了采韵书场。

康钧儒走后,谭鸿铭马上就着手处理康钧儒交代给他的事情,这些年康钧儒除了给中央输送了不少钱财之外,也把不少钱都交给了谭鸿铭,相比他的宏利商行和金翊轩的如意轩,能日进斗金,谭鸿铭的采韵书场算是个清水衙门,所赚的钱仅仅够日常开销,积攒不了多少,所以,康钧儒时不时地接济一下谭鸿铭,谭鸿铭则把这些钱都存了起来,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存下了不少钱,所以当他听说康钧儒还剩下五十根金条的房款时,也没感到特别惊讶,他立刻去银行,取出了五十根金条,这些钱相当于他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然后叫了辆黄包车前往圣母院路27号。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谭鸿铭把五十根金条交给了白老板,白老板把房契和钥匙交给了谭鸿铭。

谭鸿铭上上下下走了一遍,觉得这地方做个贸易行还是挺不错的,下面做仓库,上面当住所,如果如意轩出事了,那些行动队员们可以以此为据点。

谭鸿铭发现这儿距离下水道管网很近,如果挖个地道,有个秘密通道,那安全性提升了不少,于是谭鸿铭回去后,跟他的警卫员罗阳一说,两人便拿着铁锹和铁铲,连夜挖地道,三天后终于挖通了。

554. 左右为难

而康钧儒回到宏利商行之后,决定把新联络处的情况告知金翊轩,他担心如意轩的电话可能被窃听,便派张孝波亲自去如意轩一趟,让他把新的联络处的地址告诉金翊轩,万一如意轩被敌人端了,可以去圣母院路27号暂避一下。

张孝波来到了如意轩,金翊轩见张孝波前来,知道一定是康钧儒有事找他,连忙上前招呼:“张秘书,好久不见了,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唉,这几天正好碰到一些闹心的事,想到你这儿喝几杯,金老板,你现在有空吗?能陪我喝一杯吗?”张孝波佯装郁郁寡欢的模样,邀请金翊轩跟他一起喝酒。

“哎,张秘书,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酒我不陪你喝了,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老金,你可以把那些闹心的事说给我听听,我虚长你几岁,算是卖个老,开导开导你几句。”金翊轩跟张孝波寒暄了几句。

“边喝边谈,边喝边谈。”张孝波拉着老金往楼上走去。

“行行行,我们去呈祥阁包房里喝几杯吧!”金翊轩拗不过张孝波,笑着答应着,转头吩咐阿胜:“阿胜,弄几个下酒菜,烫一壶绍兴花雕,送到呈祥阁来。”

“哎。”阿胜答应了一声,随即去吩咐厨房了。

洪元盛好奇地望了望金翊轩和张孝波的背影。

待阿胜把一壶黄酒和几只下酒菜上齐了之后,金翊轩便将包厢的房门关上了,轻声问道:“孝波,你今天特地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老金,康哥怕你这儿的电话被窃听,所以特地叫我来通知你一声,他已经找到了一处新的联络点,在圣母院路27号,这栋小楼就在街角,地理位置不错,而且很隐蔽,万一这儿出状况了,你和行动队的兄弟们可以去那儿暂避一下。”

“圣母院路27号,好,我记住了。”金翊轩默念了一遍地址,点了点头。

“哦,孝波,这几天,我在想,为了安全起见,我准备让队员们暂时离开上海,去外地避一阵子,如意轩以整修为由,关门谢客,等这阵风过去了之后再回来。“

张孝波听后,点点头:”这事我回去跟康哥汇报一下。我想康哥应该会同意你的建议的,他不是让你们保持静默吗?去外地避一避也好。“

”我准备让淑娟先回老家安排一下,把两间堂屋腾出来安置如意轩的兄弟们。“

”好,我这就回去向康哥转达你的意见,康哥吩咐你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对那个洪二爷,要多留个心眼。“

“嗯,我明白。”

“那我走了。”

“我送你下去。”

金翊轩把张孝波送到门口:“张秘书,欢迎常来啊,那些事不必太计较,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只要心放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哎,谢谢啊谢谢,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好了,金老板,告辞了。”张孝波向金翊轩拱手作揖,离开了如意轩。

当张孝波与金翊轩寒暄时,洪元盛特地看了看他,让掌柜亲自招呼的客人应该不是一般的顾客,他朝门口的那个乞丐使了个眼色,那个乞丐便尾随在张孝波的身后。

张孝波往前走了一段之后,第六感告诉他有人在跟踪他,于是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去城隍庙兜了一圈,把尾巴甩掉了之后再回宏利商行。

张孝波把有人跟踪的情况告诉了康钧儒,然后又把金翊轩提出的暂时撤离上海的计划转告康钧儒。

康钧儒感觉到了目前情况的严重性,同意金翊轩的决定,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如意轩:”金老板吗,你好,你上次跟我说的那桩买卖,我想了想,可以,就按你说的那个价交易吧。“

金翊轩听出了康钧儒的声音,而康钧儒电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地告诉他,他同意他的撤离计划。

”好,那我马上准备一下。“金翊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康钧儒和金翊轩的这个电话果然被龚培元的电讯科的人窃听到了,自从洪元盛被捕叛变了之后,如意轩就被监控起来了,不仅派了一些特务常驻如意轩的周围进行观察,而且连电话也被监听了。

”买卖?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买卖呢?“龚培元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龚培元决定秘密调查宏利商行,于是,他派人到银行,股票,外汇,期货交易所等处调查宏利商行的交易情况,迫于压力,一些银行,交易所便将宏利商行的进出帐,投资记录交了出来,龚培元突然发现宏利商行的银行账户上余额为零,而且发现最近宏利商行把股票,债券和期货都抛售一空。

龚培元马上联想到最近如意轩突然冒出的这么多粮食,而康钧儒与如意轩又有着某种联系,他便推断康钧儒把股票,债券,期货清空套现的目的是用来采购粮食,但关键是这些粮食是运往哪儿去了的呢,难道只是想要低吸高抛,买空卖空,从中投机赚一票,纯粹的商业行为吗?

龚培元更愿相信康钧儒把这些粮食运往共党的根据地,如果属实的话,那说明康钧儒与共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最终的调查结果,那个康钧儒就是潜伏在上海的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深藏在上海商界,在巨贾富商,高官大佬之间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风云人物就无处遁形,而他龚培元,就能一举歼灭上海地下党组织,成为党国的股肱之臣。

于是乎,龚培元加大了对宏利商行,对康钧儒的监视,同时向上峰汇报案情调查的结果,征求上峰的意见,是否要逮捕康钧儒,毕竟康钧儒的社会关系复杂,宏利商行的股东牵扯到许多国府大佬,投鼠忌器,这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审讯处处长能兜得住的。

果然,当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唐崇信得知这一情况之后,也不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既想为党国铲除这个疑似共党的隐患,又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得罪了那些握有实权的国府大佬,挡了别人的财路,被反诬一口,那他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毕竟康钧儒在这些人之中有财神爷的盛名,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同休戚,共进退的福祸相依的关系,若是证据不足,贸贸然地动康钧儒,恐怕到时候自己得卷铺盖滚蛋了。

所以在对待康钧儒的问题上一定要慎之又慎,一定要握有铁证才能对康钧儒动手,光有那些财务数据,往来账目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即便是查到了康钧儒倾家荡产,把全部的钱款用来购粮并且运往了共区,那也有可能被他狡辩成只是跟共党做了一笔买卖罢了,共党出价高,他作为商人,唯利是图而已,所赚的钱是准备给股东们分红的,而他身后的那些大佬才不管康钧儒跟谁做生意,他们只要到时候能拿到分红就眉开眼笑了,天下谁人不通共,在这乱世之中,政治立场只不过是彼此利益的博弈而已,而投机的人无所谓什么立场,真金白银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555. 灭顶之灾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头“培元,你的工作能力我是清楚的,但这个康钧儒不是一般人,我们一定要慎重行事,不要被那些大佬们抓住小辫子,你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让那些大佬看清康钧儒的真面目,最终幡然醒悟,倒戈一击,才能扳倒康钧儒,才能给那些与康钧儒有利益勾连的,吃里爬外的军政大佬们一记重拳。”

“司令,我明白了,那我就从如意轩下手,据洪元盛交代,如意轩的掌柜金翊轩的真实身份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行动队队长,他的如意轩就是他们行动队的老巢,那些伙计都是他的手下,如果能把金翊轩抓获,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让他指认康钧儒就是他的上级,那么这个康钧儒就有口难辩了。”

唐崇信点点头“好,这事就按你的计划去执行吧。”

龚培元信心满满地顿首道“是,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龚培元回到办公室之后,立即进行了布置,准备在深夜来个突然袭击,兵不血刃就把如意轩里的所有队员都一网打尽,因此决定事先让特务跟洪元盛通了通气,让他做好内应。

那天上午,一个乞丐走进如意轩“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洪元盛抬头一看是龚培元的手下,原本他应该跪在门外行乞,现在进来了,肯定是有事找他,便赶紧走出柜台,走到门口进行驱赶“走走走,这儿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出去出去。”

那个乞丐央求着“给口吃的吧,菩萨会保佑你的。”

洪元盛便拿起桌上别的客人吃剩的半个包子,塞给这个乞丐,而乞丐飞快地将手上的一个纸团塞到了洪元盛的手心里。

“谢谢啊,谢谢!”乞丐拿着半个包子离开了如意轩。

洪元盛紧紧拽着手里的纸团,连忙跑进茅房,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今天午夜后院进入,三下敲门声为号,届时做好准备。

洪元盛看完之后,赶紧把纸条撕碎,扔进茅坑,感到心惊肉跳,看来今晚将是一个血腥之夜。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柜台,茫然地望着店里的伙计,这些跟他同甘共苦,朝夕共处了十多年的兄弟今夜将会面临灭顶之灾。洪元盛的内心备受煎熬,金翊轩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金翊轩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出手相助,把他带到上海,带到如意轩,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环境,让他有吃有喝,他早就被下了大狱,早就被官府咔嚓了,可现在,他恩将仇报,要置这些人于死地,他简直是个毫无人性的,不折不扣的畜牲,人神共愤,可是从他被逮捕招供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苟活于世,他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那天深夜,格外的宁静,马路上人迹罕见,只有昏暗的路灯在风中摇曳,然而在这宁静的背后却隐含着磨刀霍霍的杀机。

龚培元亲自带队,率领他手下的行动队深更半夜时忽然将如意轩的前后门全都围堵住,随后敲了三下后院的院门,早已侯在后院里的洪元盛赶紧打开后门,一伙人拿着枪直接闯入了如意轩。

“金翊轩在哪儿呢?”龚培元轻声问道。

“就在楼上的左拐第二间。”洪元盛指了指金翊轩的办公室。

“你带路。”龚培元命令洪元盛带路,洪元盛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那些人悄悄地往楼上摸了过去。

住在楼上办公室里的金翊轩平时睡眠很浅,稍稍有些动静就会被惊醒,这是长期在高压态势下养成的习惯,他忽然听见后院的开门声,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迅速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下了床,摸到房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见外面的楼梯上一阵凌乱而轻微的脚步声,觉得情况不妙,赶紧将勃朗宁手枪的保险打开,随后突然拉开房门,打开电灯,对着楼梯口的人举枪射击。

金翊轩见洪元盛竟然带着敌人来抓捕他,他没想到当年自己救下的这个同乡洪二爷居然忘恩负义,引狼入室,企图将如意轩的兄弟们置于死地,而自己竟然成了害死兄弟们的东郭先生,不禁怒火中烧,对着洪元盛抬手便是一枪。

洪元盛被金翊轩一枪爆头,当场毙命。龚培元没想到楼上的金翊轩居然早有准备,先发制人,且金翊轩的枪法很准,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龚培元看见身边的人纷纷滚下楼梯,赶紧命令后撤“下去,快下去,朝楼上开枪,记住,别打要害,抓活的。”

双方就在楼上楼下进行对射,龚培元虽然人多,但因为担心把金翊轩打死了,就无法指认康钧儒了,所以龚培元不准手下对金翊轩的要害进行射击,只是想要把金翊轩逼到弹尽粮绝的境地,因而反被金翊轩占了上风,手下被金翊轩击毙击伤了数人,但金翊轩勃朗宁手枪里的子弹有限,很快就把子弹打光了。

“快,冲上去,他已经没子弹了,活捉了他。”龚培元叫嚣着,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正当金翊轩陷入绝境时,楼下宿舍里的行动队员们也全都操起了家伙,冲出房间,对准那些闯入如意轩的敌人进行还击,一时间如意轩饭庄内枪声大作。

”快,阿发,阿豪,你们俩快上楼掩护金哥,让他赶紧离开这儿。“阿胜见敌人众多,硬拼下去会全军覆没,连忙对身旁的阿发吼了一声。

”好,阿豪,走,上楼去。“

阿发和阿豪在阿胜的掩护下,快速上楼,来到金翊轩身旁,而此时,金翊轩正在楼道上左躲右闪,躲避着敌人的子弹。

”金哥,这儿交给我们吧,你快走吧。“阿豪站在楼梯口阻击那些企图冲上来的敌人。

阿发则一把将金翊轩推进办公室内,把办公桌拉到中央,然后爬上桌子”金哥,快,踩着我的肩膀,从屋顶走。“

”不,阿发,阿胜他们还在下面阻击敌人呢,我怎么能独自逃生?“金翊轩说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把枪,想要开门出去。

”哎呀,金哥,来不及了,别耽搁时间了,你先走,我们在你老家碰头。“阿发跳下桌子,飞身一跃,把房门堵住,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房门上出现了几个弹孔,阿发的左臂中了一枪。

阿发忍住剧痛,用尽气力将身边的一个柜子拉过来,堵住房门,随后爬上桌子,蹲下身子”金哥,你还磨蹭什么呀?“

金翊轩一咬牙,飞身跳上桌子,踩着阿发的肩膀,推开天花板上的老虎窗,双手撑住窗沿,一用力,跳上了屋顶”阿发,来,把手给我,我们一起走。“

却见阿发跳下桌子,一脚把桌子踢到远处,眼里露出决绝的目光”金哥,你多保重吧!“

阿发说完,拉开柜子,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打开房门,左右开弓,朝着外面一阵猛射。

金翊轩鼻子一酸,他站起身,沿着屋檐,在夜幕中飞快地逃离了如意轩。

而如意轩里的其他行动队员们为了掩护金翊轩,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斗,奋力还击,不让敌人靠近金翊轩的办公室,最后子弹打光了,这些忠贞不渝的队员们终因寡不敌众,血洒当场,壮烈牺牲了。



556. 星火相传

龚培元最终还是没有抓住金翊轩,他望了望如意轩里血流成河的惨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这次夜袭,原本想要兵不血刃,活捉金翊轩,没想到主要目标却死里逃生了,而自己却损兵折将,死伤过半,不禁恼恨地用胳膊肘撞击了一下墙壁,“妈的,走,先回去,马上全市范围内通缉金翊轩。”

金翊轩听见身后的如意轩饭庄内枪声四起,他知道他的那些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们生还希望渺茫,眼里的泪水不禁滚滚而下,原本打算明天他们就撤离如意轩,去他的无锡老家躲避一阵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些地下党组织的骨干成员就这样枉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他的眼前不停地闪现那些跟他朝夕相处的好兄弟的面容。

金翊轩噙着热泪,朝圣母院路方向飞奔而去。此时,康钧儒刚刚置办的这处新的联络点成了他的避风港。

金翊轩跑到圣母院路,借着月光,看见了门牌号为27号的这栋小楼,他见二楼窗户打开着,便趁着周边没人,后退几步,随后蹬踏上墙,翻身跃入二楼的窗户,金翊轩定睛一看,这是一条走道,走道两边有好几间屋子,金翊轩推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看见里面有张床,便倒在床上,捶胸顿足,失声痛哭起来。

等心绪稍稍平复之后,金翊轩站起身来,他看见房间里有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有一部电话,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康钧儒的宏利商行的电话号码。

深夜的电话铃声异常刺耳,康钧儒被这铃声惊醒,猛地意识到出事了,他一把抓起床头的电话机“喂,哪位?”

“是我,家里被抢了,家破人亡了。”

康钧儒听见电话里金翊轩的抽泣声,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拿着电话机的手颤抖不已,感到胸口一阵绞痛。

“我已经到了下一站,请指示。”

下一站就是指圣母院路的这个新的联络处。

“原地待命。”康钧儒从齿间缓缓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康钧儒把电话挂断,双手用力擦了擦脸,然后走向酒柜,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双手颤抖着倒了一杯酒,猛地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后愤然地将酒杯砸向屋内的一面镜子上。只听得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张孝波冲进屋内,看见康钧儒身着睡衣,将头埋于双手之中,双肩不停地抖动着,失声痛哭不已……

“上海地下党组织就这样遭到了重创,所幸,钧儒事先准备好了一处新的联络处,让老金有了一个藏身之地,事实证明,钧儒还是有预见性的,组织遭到灭顶之灾后,老金就是在这处小楼里重建了地下党组织。”谭鸿铭神情忧伤地叹了口气。

“这个联络处我知道,就是位于圣母院路上的金顺贸易行。”凌云鹏轻声说道。

“哦,云麟,你居然知道这处联络处?”谭鸿铭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上次情况紧急,我想通知金叔叔把我刚搞到手的那批紧俏物资运往我军前线,一时来不及启用死信箱了,就直接去他那儿了,把情报塞进泥块里,扔进了窗户,但金叔叔并不知道我就是信鸽,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接到让我与上海地下党组织公开组织关系的指令,所以我目前还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谭鸿铭点点头“嗯,你的身份特殊,没有收到中央的指令之前,不能随便公开身份。哎,云麟,那你是怎么得知老金就在圣母院路的金顺贸易行的呢?”

凌云鹏笑了笑“谭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云凤了,就是在云雾山上营救那个鼠疫专家时偶遇的,我们兄妹俩失散了十多年后终于团聚了。”

谭鸿铭一听,惊讶万分“你说什么?你找到你的亲妹妹云凤了?”

彭若飞丢失女儿一事谭鸿铭是知道的,当年是康钧儒告诉他的,康钧儒曾经通过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科科长上官谦同被关押在此的彭若飞见过一面,当时彭若飞自知大限将至,便将云麟托付给了康钧儒,而此前在广州时,彭若飞就告诉康钧儒云凤在上海火车站走丢了一事,事后,康钧儒通过各种关系寻找云凤,但始终杳无讯息,彭若飞是带着这份遗憾走的。而寻找云凤这件事一直是康钧儒和谭鸿铭的心病,他们多希望能尽快找到云凤,以告慰九泉下的战友。

没想到,云凤最终还是被她的亲哥哥找到了,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得不说这血缘的力量超乎寻常。

凌云鹏点点头“是啊,真是天不负我,我找了云凤十多年了,一直杳无音讯,没想到居然在云雾山上邂逅了。谭叔,你知道吗,云凤其实就是金叔叔的养女,她现在名叫金嘉琪。”

“什么?云凤是金翊轩的养女?你没搞错?”谭鸿铭吃惊不小,他知道金翊轩有个女儿,但没想到他的这个女儿就是彭若飞的亲闺女,这个老金,居然隐瞒组织这么多年。

“我百分百确定,但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军统的缘故,所以云凤对我还是怀有戒心,她并未告诉我实情,是我暗中跟踪云凤才找到金顺贸易行的,后来看见了金叔叔,才确定他们这层关系。不过,这事是我自己擅作主张,他们并不知晓我已经掌握了他们联络处的地址。”

“这虽然违反组织规定,不过特事特办,如果不是你事先知道老金的这处联络处,那些紧俏物资怎么能及时运到我们的前线部队里去?“谭鸿铭并未责怪凌云鹏不按组织章程行事,毕竟,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灵活处置更有利于开展工作。

”这么说来,云凤就是雨燕。“谭鸿铭清楚上海地下党组织各成员的代号。

”是吗,原来云凤早就是组织的人了。”凌云鹏一听,很是高兴,云凤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党员了,而且还有代号,这说明云凤不是一般的外围人员,而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他这个当哥哥的为妹妹的成长而由衷感到高兴“谭叔,云凤的工作热情很高,只不过还缺少一些经验,她是块璞玉,只要多历练历练,一定能成大器的。“

”嗯,你父母地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他们的一双儿女都是那么优秀,都是我们事业的接班人,生力军。“谭鸿铭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对云麟云凤这对兄妹寄予厚望。

谭鸿铭不禁又想起了彭若飞,眼里闪现一丝感伤,凌云鹏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谭叔,瞧我,把话题给扯开了,你还没告诉我康爸后来怎样了?“



557. 金蝉脱壳

被凌云鹏这么一提醒,谭鸿铭的思绪又拉回到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敌人没有在如意轩抓到老金,便在全市范围内通缉老金……“

时间又追溯到那个凌晨,金翊轩连夜逃离了如意轩,并在圣母院路的那个新联络点给康钧儒打电话,告诉他如意轩遭到了灭顶之灾,康钧儒听后悲愤地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让金翊轩原地待命,随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善后事宜。

如意轩暴露之后,康钧儒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就是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原本他还想用他的这个身份做掩护,等分红完了之后再悄然离开,这样便能够全身而退了。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做这种掩饰工作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地给其他组织成员发出警示以及迅速撤离的工作。

康钧儒首先想到的是谭鸿铭,这是他的上级领导,若是敌人早就注意他了,那他的行踪有可能被敌人掌控了,而采韵书场也是他时常出入的场所之一,万一敌人进行地毯式排摸,那谭鸿铭这儿也未必能脱得了干系,为了安全起见,谭鸿铭也应该尽快撤离,康钧儒拿起电话机,刚想拨打谭鸿铭的电话,一想,有可能自己的电话也已经被监听了,便把电话机搁下。

”波仔,你去一趟集贸市场……“康钧儒轻声地吩咐了张孝波几句。

张孝波点点头,朝外走去,走到房门口时,转过身子,眼里流露出几许担心”康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太难过了,要多注意身体,你看你,眼睛都肿了。“

康钧儒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放心吧,波仔,我没那么脆弱,我知道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康哥,最近我们商行外面也有不少陌生的面孔,是不是敌人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这儿了?“

”你也注意到了?看来,敌人要比我想的更阴险狡猾。“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撤离?“张孝波担心康钧儒的安危。

”还没到时候,我不能扔下这一大摊子事就这么走了,好了,波仔,你别担心我,你先去集贸市场吧!“

”哎。“

张孝波走后,康钧儒摁了摁密室的开关,走进密室,打开保险柜,把这些年来宏利商行与那些军政大佬和商界大亨们的来往账目,票据,存根等物全都整理出来,随后装入一个大文件袋里,这些东西都是有利的证据,有了这些证据,他就能掌控住那些大佬,就能保护好自己。康钧儒把文件袋锁拿了出来,然后将密室的门关闭。他要把这个文件袋转移到圣母院路金翊轩那儿去,因为一旦他这儿出状况的话,敌人很可能对宏利商行进行查抄,这处密室也未必保险。

过了没多久,张孝波带着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走了进来。

”老人家,你的这两筐蔬菜,还有菜筐和扁担这些家伙什我全都买下了。“康钧儒给了老农两块大洋。

”哎呀,这太多了,太多了。“老农没想到康钧儒这么慷慨,他这两筐蔬菜,就算是加上菜筐和扁担这才值多少钱,五六十个铜板顶了天了,康钧儒居然给了他两块大洋,连忙憨笑着脱下草帽,向康钧儒鞠了个躬。

”不客气,老人家,这样,你呢,先在我这儿待半天,我呢,还想借你的这身行头,你看行吗?“

老农满脸疑惑地望着康钧儒,眼前的人衣着光鲜,分明是个有钱人,干嘛要向他借这身满是汗臭味的粗布衣裤?但此人对他很是客气,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且慷慨地还给了他两块大洋换他这些破烂玩意儿,这有钱人的想法穷人真的是难以理解”行是行,只不过我这身衣服都有汗臭味了。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没事,你换上我身上这一身吧!“康钧儒说完,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西裤脱了下来,递给老农,跟他交换。

老农不好意思地接过这套很是高档的衬衣西裤,然后将身上的粗布衣裤脱下,递给康钧儒,老农的身材跟康钧儒相仿,所以康钧儒换上老农的衣裤,穿上布鞋,戴上草帽之后,不细看,还真是一时没认出来,于是乎,康钧儒装扮成菜农的模样,把那个文件袋放在菜筐的底层,然后挑着蔬菜担子朝外走去。

而老农换上康钧儒的衬衫西裤之后,觉得很不自然,手足无措,便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脸懵然地望着张孝波。

张孝波给老农拿来一块蛋糕,老农尴尬地笑了笑,接过盘子,用手拿起蛋糕,一口塞进嘴里,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满嘴都是蛋糕碎屑,边吃边频频点头”好吃,真好吃。“

“老伯,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张孝波给老农递了一杯水,老农感激地点点头。

康钧儒化妆成老农的模样走出了宏利商行,在宏利商行附近进行暗中监视的特务把康钧儒当成了刚才进去的老农,不屑地望了一眼,随后继续把目光投向宏利商行。

康钧儒挑着两筐蔬菜先朝圣母院路走去,大约半小时之后,康钧儒来到了圣母院路27号,那幢独栋的小楼,看了看四周,没有异常,便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挑着担子走了进去。

正在楼上休息的金翊轩听见下面有人开门的声音,立即从床上跃起,从枕头下掏出手枪,悄悄地打开房门,来到楼梯口。

康钧儒手里拿着文件袋和一个纸袋走上楼梯,金翊轩猛地窜了出来,刚要举枪,一看是康钧儒,连忙把枪放下。

”老康,你怎么来了,还换了这身打扮?“金翊轩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老金啊,你吓了我一大跳。我那儿也被盯上了,没办法,只能来个金蝉脱壳,找了个菜农,跟他换了身衣服,才算是跑了出来。“康钧儒风轻云淡地说道。

”没想到你那儿也被盯上了,看来敌人注意我们很久了。“金翊轩知道康钧儒的宏利商行被敌人盯上了,肯定是他的如意轩惹的祸,很是愧疚“老康,对不起,都是我太大意了。”



558. 善后事宜

”老金,你说什么呢,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做到事事都算无遗策。“康钧儒宽慰着金翊轩”我估计从那个洪二爷失踪那两天起,敌人就盯上如意轩了,而我那儿被盯上也是迟早的事,洪二爷对你的行踪,你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而你又经常来我宏利商行,所以你那儿要是出事了,我那儿也是在劫难逃啊!“

”那老康,你和孝波也快点撤离吧。“

”我知道,不过在撤离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善后。“康钧儒将手上的那个文件袋交给金翊轩”老金,这个文件袋很重要,里面是我所掌握的那些军政大佬,国府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这可是我的护身符,你帮我保存好。要是一个月得不到我的消息,或是得知我已经亡故的讯息,那你就把这个文件袋内的资料加印两份,一份交给报社,另一份寄给重庆政府的稽查委员会。“

金翊轩一听,接过这文件袋,觉得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他默默地点点头,随后跟康钧儒紧紧拥抱,眼含热泪“老康,你一定要活着。”

康钧儒拍了拍金翊轩”放心吧,老金,我一时还死不了呢!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给你带来点吃的,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儿别出去,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康钧儒说完,把手上的纸袋交给金翊轩。

金翊轩打开一看,是面包,红肠,鼻子一酸”老康,我对不起组织,如意轩毁在我手上了,我请求组织处分。“

康钧儒拍了拍金翊轩的肩膀,劝慰道”老金,你别太自责了,革命哪有一帆风顺的,跌倒了,就爬起来,再继续往前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坚持走下去。“

金翊轩含着泪,点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好了,我走了。“

康钧儒拍了拍金翊轩的手,随后下了楼,挑着担子离开了圣母院路27号。

接着,康钧儒朝采韵书场走去,到了采韵书场门口之后,康钧儒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挑着担子直接进去了。

罗阳见一个菜农进来了,刚想过来驱赶,一看是康钧儒,连忙把他带入后面,康钧儒也无暇跟罗阳寒暄了,赶紧朝楼上走去。

康钧儒推开谭鸿铭办公室的房门,谭鸿铭看见康钧儒这身装束,很是惊讶”钧儒,你怎么这身打扮?“

”老谭,如意轩暴露了,被敌人一锅端了。“康钧儒心情沉重地把这个噩耗告诉了谭鸿铭。

”啊?“谭鸿铭失声叫了一句”那老金他们呢?“

”只有老金一人逃脱了,其他的行动队员估计全都牺牲了。“康钧儒痛心疾首地说道。

”唉。”谭鸿铭不禁一跺脚,随后眼光犀利地望着康钧儒“是不是那个洪二爷出卖了如意轩?“

”肯定是他,我猜不出第二个出卖如意轩的人。“康钧儒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家伙真该千刀万剐。“

”那老金他人呢?他去哪儿了?“

”老金昨夜逃出如意轩之后,就躲到了圣母院路的那栋小楼里去了,他就是从那儿给我打的电话,告诉我如意轩出事了。“

”幸亏你有预见性,事先准备了这处联络点,否则老金还真是悬呢!“谭鸿铭稍稍舒了口气。

”我刚才来这儿的路上,已经看见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老金的通缉令,看来这阵子老金寸步难行,只能蜗居在圣母院路了。“

”只要待在里面,应该没问题,何况我和罗阳已经在那儿已经挖了一个地道,若有危险,他可以从地道逃脱,待会儿我让罗阳给他送点吃的去,让他就暂时待在那儿避避风头吧!“

”老谭,我那儿已经有特务进行监视了,要不我也不会穿这身来你这儿,我担心你这儿也有可能被敌人发现,敌人要是早就注意我了,一定会对我的行踪进行排摸,而这儿我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万一他们查到这儿就糟了,我建议你尽快撤离吧!“

”情况我知道了,是不是撤离,我得跟上级联系了之后再说。“谭鸿铭神色凝重地望着康钧儒”倒是你,钧儒,你得赶快撤离上海。“

康钧儒淡然一笑”老谭,我这身份放在那儿,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他们想动我也得有所顾忌。“

”钧儒,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也许如意轩只是一个前奏,他们真正想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你。“谭鸿铭担心地望着康钧儒。

”放心吧,老谭,我心里有数,现在如意轩被端了,老金又不方便抛头露面,趁着我还有些人身自由的时候,有些善后事宜还是由我去完成吧。“

”你指的是其他的一些组织成员?“

”嗯,除了如意轩的这些伙计之外,老金手下还有一些其他不同掩饰身份的队员,我得启动紧急密令,让这些队员暂时蛰伏,,不要试图与老金取得联系,以免暴露自己。”

康钧儒所说的紧急密令就是在报纸上刊登一则通告,告诉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全体队员,暂时切断一切联络,就地蛰伏或去他处隐蔽起来,等日后风声过了之后,再次被唤醒。这是当组织遭受重创之后,为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保存有生力量所采取的一种自救措施。

这些在战火中久经考验而幸存下来的组织成员是革命的火种,这是组织上一笔宝贵的财富,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好了,老谭,我得尽快回去了,老金那儿就拜托给你了。”康钧儒刚要转身离开,又折返回来“老谭,你这儿有西服吗?借我穿一下,我总不能这个模样去报社登广告吧。“

”有有,你呀,穿着这一身,我都快认不得你了,康大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寒酸过?“谭鸿铭边说边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挺括的西服”穿这身吧,这是我最拿得出手的西装了,还有皮鞋。“

康钧儒脱下粗布衣裤和布鞋后,换上了谭鸿铭的西服和皮鞋,衣服还算合身,就是袖子短了一寸,鞋子有些紧,不过整体看上去还是挺合身的。

康钧儒把粗布衣服和鞋子都装在一个盒子里,然后交给谭鸿铭”麻烦你派人帮我送到宏利商行去吧,那个老农还等着这身衣服呢,那两筐蔬菜就归你了,好了,老谭,我走了。“

康钧儒跟谭鸿铭紧紧拥抱。

”钧儒,保重!“

”保重!“

两位志同道合的战友紧紧相拥,前途坎坷,命运多舛,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见,抑或是此生永不得见。



559. 迂回试探

康钧儒离开了采韵书场之后,便去了几家沪上知名报社,在各大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关门歇业的通告,并要求各大报社连续一个月刊登此通告

兹因如意轩饭庄经营不善,破产倒闭,故凡与如意轩饭庄有业务往来之公司和个体,见此通告之日起,请勿与如意轩饭庄再进行洽谈联络,望相互告知。如意轩饭庄老板金翊轩诚启。

从报社出来之后,康钧儒松了一口气,紧急密令发出之后,组织的剩余力量应该能够有效地得以保存。

康钧儒返回宏利商行,那两个负责在宏利商行附近进行监视的特务见康钧儒大模大样地回到了宏利商行,不禁有些糊涂了,这个康老板什么时候离开宏利商行了的?那他们守在这儿半天,全他妈的做了一上午的无用功。

康钧儒旁若无人地走进宏利商行,过了没多久,有个伙计把一个纸盒子送到了宏利商行,张孝波接过纸盒,给了伙计一点小费,然后走了进去。

张孝波打开纸盒,里面是老农的一套粗布衣裤,布鞋和草帽,张孝波把这身行头递给正在打瞌睡的老伯“老伯,你换上这身回去吧。”

老农重新换上那身粗布衣裤,朝张孝波和康钧儒鞠了个躬“谢谢啊,有吃有喝,还拿了这么多钱,真是太谢谢了!”

“不客气,来,老伯,我送你出去吧。”

张孝波把老农送出宏利商行,老农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朝前走去,今天运气真不错,遇上了一个大主顾,白吃白喝还得到两块大洋,今天可真是发了。

但老农没走出多远,就被在门口监视宏利商行的特务盯上了,他拍了拍老农的肩膀,一张阴沉的脸望着老农“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老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这个特务推上一辆汽车,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头上被罩着一个黑头套,身旁两名大汉抓住他的双手,让他难以动弹。

老农被带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里,除去了黑头套和嘴里的破布,被锁在刑讯椅上。对面坐着一个穿军装的人,吓得老农魂飞魄散。

“名字?”对面的人冷冷地问道。

“陆有根。”

“你去宏利商行干什么?”

“我……我去送菜的,那家有钱人要买我两筐菜,我就挑着菜筐去了。”

“送菜送了这么久?”

“那个有钱人要跟我换衣服,他让我待在他们那儿,还拿好吃的招待我。”

龚培元一听,连忙转向那个在宏利商行进行监视的特务,眼睛一瞪“你是怎么盯梢的?人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你居然还毫无知觉。”

“我当时也没注意,不过康钧儒后来又回来了。”

“那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去干了什么,你清楚吗?”龚培元厉声问道。

那个特务摇了摇头。

“废物。”龚培元不屑地骂了一句。

看来康钧儒已经发现了有人监视他了,而昨晚如意轩饭庄里发生的激战有可能康钧儒已经获悉了,据电讯科的人报告,康钧儒寓所昨晚有电话进来,但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监听就结束了,那么这个电话会是谁打的呢,会不会是金翊轩?康钧儒今天一早化妆成菜农出去,是不是去见金翊轩了呢?

看来这个菜农也不是什么来接头的人,他只不过是康钧儒金蝉脱壳的工具而已。

“你接着审,要是审不出什么的话,就让他滚蛋。”龚培元吩咐了身旁的那个特务一声,自己则去找唐崇信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唐崇信得知康钧儒昨晚接过一个电话,而今天一早又化妆成菜农离开了宏利商行,失踪了四个多小时,在这四个多小时里,康钧儒去干什么了呢?是与金翊轩接头去了吗?或许是还有其他紧要的事务让他必须化妆出去处理,但不论是何种原因,康钧儒已经识破了对他的监视,已经做好了防范,那么这种暗中监视已经失去了意义。

“司令,你看,是不是现在就去抓捕康钧儒?”龚培元着急地问道,既然康钧儒已经识破了他们对他的监视,他一定意识到危险了,很有可能会趁机潜逃,现在应该是争分夺秒,防止康钧儒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唐崇信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是不是现在就拘捕康钧儒,他还下不了决心,虽说康钧儒只是个商人,但他身后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令唐崇信不敢贸然出手。

“我看还是让尹修文出面吧,他跟康钧儒关系非同一般,让他约康钧儒出来见面,如果康钧儒肯与尹修文见面的话,那说明他还没打算潜逃,若是他不肯与尹修文见面的话,说明他心中有鬼,怕无法向这些股东交代清楚那些账目,想要畏罪潜逃,更有可能是因为如意轩的暴露,让他成了惊弓之鸟,想要一走了之,不管康钧儒是不是共党,让尹修文这块试金石去试一试,就真相大白了,到时候再进行抓捕也不迟,否则的话,怕是对那些大佬,大亨们交代不过去。”

“好,那就有劳司令给尹修文打个电话吧!”龚培元将电话机拿起,双手递给唐崇信。

“这事也只能我做,你份量太轻,那些大佬根本就不会买你的帐。”唐崇信拿起电话,拨通了工部局局长尹修文的电话“修文兄吗,我是唐崇信啊,你有空吗,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哦,原来是唐司令啊,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行行行,你来吧。”尹修文觉得有些奇怪,他跟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并没有什么来往,这个唐崇信竟然会有事找他聊聊。

尹修文与康钧儒的关系甚笃,但尹修文也是一个极其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康钧儒是隐藏在他们身边的共党的话,估计尹修文会气得吐血。

半个小时之后,唐崇信在工部局尹修文的办公室里出现了。

“修文兄,好久不见。”唐崇信向尹修文拱了拱手。

“崇信老弟,你可是个忙人啊,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尹修文同唐崇信寒暄了起来。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找你修文兄是有件要事要谈,这可是牵扯到修文兄的前程啊!”唐崇信话里有话,对尹修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哦?跟我本人有关?那还请唐司令直言相告吧,我胆子小,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唬。”尹修文故作害怕地跟唐崇信打着哈哈。

“修文兄,我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尹修文听唐崇信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忐忑不安地望着唐崇信。



560. 恍然大悟

唐崇信见尹修文一脸紧张的模样,又反过来宽慰他“不过,修文兄,你放心,我来找你就是想要让你能置身事外的。”

“那我尹某人先谢过唐司令手下留情。”尹修文向唐崇信拱了拱手。

秘书给唐崇信和尹修文泡了两杯茶进来了。

尹修文连忙屏退左右,把房门反锁上“唐司令,到底是什么事?”

“修文兄,你认为康钧儒这个人怎么样?”唐崇信突然抛出这一问题。

尹修文见唐崇信提到了康钧儒,不知是何用意,他猜想是唐崇信想要委托康钧儒理财,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那些军政大佬请康钧儒理财的可有一大把。

“这人可是商业奇才,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而且眼光独到,有胆略,有魄力,我们圈子里的人都把他当作财神爷,很多人都把资产交给他去打理,怎么,唐司令是不是也想要找这个康大老板理财啊?没问题,我帮你牵线搭桥。”

唐崇信冷冷一笑“修文兄,你们可能都被这个康大老板骗了。”

“骗了?他骗我们什么了?他每年都要给我们几次分红,怎么会骗我们呢?”尹修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已经对这个康钧儒进行了暗中调查,我们发现他目前的银行资产为零,目前他的股票账户,期货账户也全都清空了。”

“啊?”尹修文一听,手上的茶杯差点掉落“不可能,不可能,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他从来没有食言过,而且账目清晰,毫无漏洞。”

“我们现在怀疑,这个康钧儒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唐崇信将这一重磅炸弹亮了出来。

尹修文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惊愕地张开嘴巴望着唐崇信“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个康钧儒平时没有流露出一点亲共的倾向,他只不过是个生意人,是个善于投机的商人而已,怎么会跟共党沾边,而且还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唐司令,你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若是康钧儒是共党负责人的话,那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军政大佬把钱交给一个共党的负责人打理钱财,那不等于是资敌吗?这个罪名尹修文他们可吃罪不起。

“我知道你不信,喏,这是昨天被我们端掉的共党的一个行动队的老巢,如意轩。”唐崇信把一叠照片扔在茶几上“这些人修文兄应该不陌生吧?”

“如意轩?你是说那个沪上知名食府如意轩饭庄?”尹修文冷汗直冒,他跟如意轩的金老板也算是熟识了,经常去那儿聚会,用餐,没想到那儿居然是共党的一个巢穴,尹修文把照片拿起来看了看,这些倒在血泊中的伙计确实是他在如意轩里见过的那些伙计。

“昨晚我们跟这伙人进行了激战,我们也死伤好多弟兄,你别看这些人平时拿着锅碗瓢盆,其实他们那双手是拿惯了刀枪的,身手好着呢!”

尹修文像是被猛击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这些照片,嘴里喃喃地问道“那么那个金老板呢?他也是共党啰?”

“当然,他是共党行动队的队长,昨晚就他一人逃脱了,其余人都被我们全歼了。”唐崇信一边将这些照片收起来,一边得意地说道。

“难道康钧儒跟这些人是同伙吗?”尹修文失魂落魄地问道。

“完全有这可能,我们现在正在寻找这方面的证据,修文兄,我也不瞒你了,当初我们是得知如意轩进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的数量远远大于如意轩所需的粮食,可以这么说,这些粮食相当于如意轩五年的消耗量,这就引起了我们的怀疑,而且这些粮食很快就被运走了,结合目前共区粮食紧张的情况,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意轩的粮食是被运往了共区,而据我们抓获的一个如意轩的伙计坦白,如意轩就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行动队的老巢,金翊轩就是行动队长,伙计们全是行动队员。而康钧儒最近把银行里的钱全都取走,股票,期货都抛售一空,进行变现,其目的就是在黑市上购买了大量的粮食。修文兄,你觉得这两件事是孤立的,毫无联系的吗?”

尹修文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用手敲击着额头,但他还是不愿把康钧儒视为共党“这康钧儒真的会是共党分子吗?会不会是场误会?”

这些年,康钧儒跟那些军政大佬混得风生水起,在那个圈子里游刃有余,如果真如唐崇信所言,康钧儒是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那他从他们那儿获取了多少情报啊?别人不说,就说他尹修文,这些年给康钧儒提供了多少机密信息,要是康钧儒是共党分子这一罪名被坐实的话,上面要是追究起来,那将是一场官场大地震,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肯定是要被摘掉的了。所以,尹修文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康钧儒是共党分子。

“修文兄,我看你还是面对现实吧!你想想怎么会这么巧,康钧儒这儿把所有的资产都换成了粮食,存放在了如意轩,如意轩那儿很快就把这些粮食运走了,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又是共党行动队队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唐崇信给尹修文分析,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康钧儒是共党的负责人。

“唐司令,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尹修文面色惨白地望着唐崇信。

“我今天特地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把康钧儒给约出来,听听他的解释,毕竟他跟那些大佬关系紧密,若是我们贸贸然抓捕他的话,也许那些不明真相的大佬会把矛头对准我们,说我们诬陷康钧儒,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跟他们过不去,想断了他们的财路,从而栽赃陷害,那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所以想要得到你修文兄的支持,你约康钧儒出来,他要是肯来,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那说明他暂时还没有畏罪潜逃的打算,如果他不肯赴约,那他肯定有潜逃的打算了,那时我们再进行抓捕也师出有名了。”唐崇信将他的设想跟尹修文交了底。



561. 义无反顾

尹修文听明白了,唐崇信想要让他当诱饵,对康钧儒进行诱捕。现在听唐崇信的分析,康钧儒是共党的可能性是相当高的,自己若是再一味地袒护康钧儒,一旦康钧儒共党的罪名坐实了,那自己也难逃干系,自己若是现在能反戈一击,诱捕成功,那也算是戴罪立功了,于是尹修文点点头“好,我一定配合唐司令的行动。”

尹修文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康钧儒打了过去。

康钧儒回到宏利商行之后,便着手进行撤离的准备。他把组织上的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等物都扔进火盆,付之一炬。

“康哥,我们准备去哪里?”张孝波一遍烧毁文件,一边问康钧儒。

“要不,还是回广州暂避一阵子吧,那儿算是我们的老土地了,而且我已经好几年没见梁叔了,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怎样了。”火焰映红了康钧儒的脸庞,他望着火焰,想起了梁叔。

“嗯,我也挺想梁叔的,那我们就去广州吧!”张孝波是广东人,一听说回广州,不禁怦然心动。

忽然,一阵电话铃响起,康钧儒望了望电话机,犹疑了一下,这个时候会是谁来电话呢?谭鸿铭和金翊轩都已经知道他这儿被监控了,应该不会给这儿打电话,除非是又出了什么状况了?

康钧儒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喂,哪位?”

“钧儒啊,怎么才接电话呀,我有事找你商量。”电话那头响起尹修文的声音。

“修文兄,什么事啊?”一听是尹修文的声音,康钧儒松了口气。

“我有个很好的投资项目想跟你商量一下。”尹修文故作神秘地跟康钧儒谈起了投资事宜。

“你老兄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啊?说来听听。”康钧儒佯装轻松地问道。

“这个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跟你探讨探讨,看看合不合适。”尹修文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唐崇信,唐崇信朝他点了点头。

“那你总得让我知道大概是什么项目吧?我也好事先查阅一点资料再给你个建议。”康钧儒此时可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尽快收拾干净,赶紧撤离。

“这个电话里头讲不清楚,我们见面边吃边谈。”

尹修文一再相邀,却又不说清楚是什么投资项目,这让康钧儒很是起疑。他忽然有某种预感,尹修文该不会是摆了个鸿门宴吧。

“那我们就去如意轩的万寿阁吧,让金老板给我们上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我们边吃边聊。”康钧儒试探性地说道。

“如意轩?”尹修文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钧儒啊,最近我肠胃不是很好,如意轩的菜有些油腻,你要不先上我这儿来一下,然后我们再去紫云坊,好吗?”

若是往日,尹修文一听是去如意轩,肯定一口答应,可是今天,却支支吾吾,而且让他先去他的工部局办公室里谈,再去紫云坊饭店,而不是直接去紫云坊谈,这么多年来,尹修文从来不邀请康钧儒去他的办公室里谈私事,今天倒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康钧儒断定尹修文安排了一场鸿门宴,而幕后主使应该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唐崇信,看来对方已经按捺不住了,打算对他动手了。

如果他赴约的话,那很可能是唐崇信利用尹修文对他进行诱捕。但如果拒绝赴约的话,无疑是让唐崇信怀疑他企图畏罪潜逃,而一旦唐崇信认定他畏罪潜逃,那肯定会动用军警对他进行抓捕,而目前这种高压态势之下,恐怕他是难以逃脱的。看来无论他去不去赴宴,这次似乎在劫难逃了。横竖都是死,那就死得体面一些吧!而且起码还能保全波仔。

“行啊,听你的,我这就去你的办公室里谈。”康钧儒挂了电话,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最考究的西服穿上,随后拿起车钥匙要走。

“康哥,千万别去,我觉得尹修文这老家伙可能是在给你下套。”张孝波见康钧儒穿上西服,手里拿着车钥匙,准备独自前往,觉得他不像是去赴约,而像是去赴死,连忙站起身来,堵住康钧儒的去路。

“波仔,把这儿收拾干净后,赶紧到火车站买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去那里躲一阵子吧。”康钧儒面色沉静地说道。

“不,康哥,我们说好了一起走的。”张孝波顶住门,不让康钧儒出去。

张孝波从参加革命开始就一直跟着康钧儒,从没有离开过他,他一直把康钧儒当作大哥,康钧儒把他视为小弟,两人从广州到上海,一直形影不离。

康钧儒当然清楚这次分别也许就是生死永诀,但他不愿让波仔跟着他一起去赴死。

“波仔,这次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你先走,我随后来。”

“不要,康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张孝波固执地说道。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康钧儒厉声喝问道。

“康哥,别的话我都听你的,但这次不行。”张孝波红着眼睛,决然地说道。

康钧儒知道他现在跟波仔讲再多的道理都是枉然的,张孝波死心塌地要与他共赴难。

“好吧,波仔,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康钧儒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

张孝波见康钧儒同意他留下了,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忽然康钧儒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波仔,给我倒杯水去,我心脏又不舒服了,把那瓶舒心康给我。”

“康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心脏又疼了?”张孝波赶紧搀扶康钧儒坐下,他知道康钧儒有时会有心绞痛的毛病。

张孝波转身准备给康钧儒倒杯水去,此时,康钧儒突然从沙发上站起,用手朝张孝波的后脖颈上猛击一下,张孝波被砸晕了过去。

康钧儒把波仔扶到沙发上,疼惜地望了望他,喃喃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波仔,多保重吧。”

康钧儒走出宏利商行,开着道奇车朝工部局方向驶去,负责在宏利商行监视的几名特务见康钧儒开车走了,便留下一人继续在此监视,其余的人也上了停在附近的一辆福特车,尾随在康钧儒的道奇车的后面。



562. 生死相依

过了没多久,张孝波醒了过来,他摸了摸后脖颈,发现康钧儒已经不见踪影了,知道康钧儒去工部局见尹修文了,他急得冷汗直冒,赶紧跑出宏利商行,门口的一个特务赶紧追了上去,张孝波跑出几步,猛地一回头,给了身后的那个特务一记重拳,打得对方一声未吭地就倒在地上。

张孝波走到附近公用电话亭,给谭鸿铭去电话。

“老谭,我是孝波,康哥去工部局见尹修文了,那很可能是个圈套。”张孝波万分着急地将情况向谭鸿铭汇报。

“什么时候走的?”谭鸿铭急问了一声。

“大概走了十分钟了。”

“我这儿离工部局近,我去拦住他。”谭鸿铭挂了电话之后,便匆匆出门了。

谭鸿铭叫了一辆黄包车,塞给车夫一块大洋“兄弟,去工部局,麻烦你跑快点。”

“好嘞,您坐稳了。”车夫接过钱,拉起车杆,飞奔向前。

张孝波挂了电话之后,也叫了一辆黄包车,朝工部局方向而去。

康钧儒开着道奇车朝工部局方向驶去,他从后视镜中发现有辆福特车一直尾随着他,康钧儒冷笑了一声,从副驾驶座的座位底下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放进裤袋中。今天可能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二十分钟之后,康钧儒来到了工部局,他把道奇车停好之后,便朝工部局走去。这时,他突然发现了谭鸿铭正坐着黄包车赶来了,康钧儒马上意识到一定是波仔通知了谭鸿铭,谭鸿铭肯定是前来阻止自己去见尹修文,他见谭鸿铭正要叫车夫停车,不禁大吃一惊,只要谭鸿铭停下来跟他稍微接触一下,就会被后面福特车里的特务发现,谭鸿铭也就暴露无遗了。况且唐崇信很可能在这周围布置了暗哨,谭鸿铭插翅难逃。

康钧儒急得汗都下来了,他突然转身朝停在他身后的福特车飞跑过去,福特车上的特务见康钧儒朝他们跑了过来,不知所措。

康钧儒走到福特车前,大声叫嚷起来“混蛋,你们干嘛老是跟着我?”

谭鸿铭起初还没搞明白康钧儒这异常举动,听见康钧儒的呵斥声才明白康钧儒是在给他发信号,告诉他自己被人跟踪了,别再跟他联系了,康钧儒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谭鸿铭赶紧叫车夫别停车,继续往前跑。

“先生,这里就是工部局呀?”车夫不解地问道。

“我是要去工部局附近的电报局。”

车夫赶紧加快脚步,拉着黄包车朝前而去。

黄包车经过康钧儒的身边,谭鸿铭与康钧儒对视了一下,心如刀绞。

康钧儒整了整衣服,毅然决然地朝着工部局的大门走去……

坐在黄包车里的谭鸿铭眼睁睁地看着康钧儒走进工部局的大门,他感到心里像是被掏空了,双手紧紧地拽着拳头。

过了两条横马路之后,谭鸿铭看见一辆黄包车正迎面而来,车上坐着的正是张孝波,便连忙叫车夫停车。

张孝波也看见了谭鸿铭,赶紧让车夫停车“停一停,你等我一下。”

张孝波跑到谭鸿铭的面前,谭鸿铭拉着张孝波的手,一脸懊恼。

“孝波,我还是晚了一步,后面有特务在跟踪钧儒,他怕我暴露,故意大声训斥特务,给我发信号,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走进工部局了,我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唉。”

“康哥真的已经进去啦?”张孝波吃惊地望着谭鸿铭“不行,我得进去保护他。”

“孝波,靠你了,希望钧儒能化险为夷,全身而退。”此时,谭鸿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搭救康钧儒,只能寄希望于张孝波。

“老谭,你放心,我一定会拼死保护康哥的。”张孝波说完,又坐上了黄包车“车夫,快走。”

黄包车夫拉着张孝波朝工部局跑去,张孝波还没等黄包车停稳,就急着跳下车,扔给车夫一块大洋,朝工部局方向飞奔过去。

张孝波走进工部局的大门,被门口的警卫拦住。

“我找尹局长,我是康老板公司的经理,是尹局长让我来的。”

警卫一听,把手放下,让张孝波进去。

张孝波朝着局长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又被两个警卫拦下“先生,局长正在里面和重要的客人会谈,请你在门外等候。”

“我就是那位重要客人的随从,他把药落下了,我给他送药去。”张孝波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药瓶,朝警卫晃了晃,随后不容分说地推门而入。

张孝波推门一看,办公室里只有尹修文和康钧儒二人,顿时松了口气,他朝尹修文点头示意了一下“尹局长,不好意思,打扰了。”

张孝波随即走到康钧儒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舒心康片交给康钧儒“康哥,你走得急,忘了吃药了。”

康钧儒没料到张孝波居然赶到这儿来了,这不是来送死吗,当初自己那一击真是枉费心机了,早知这样,该把波仔的手脚捆绑住才是。

康钧儒接过药瓶,淡淡地笑了笑“没吃就没吃,少吃一顿药也不会立时三刻就一命呜呼了,你何必跑这一趟。好了,药送到了,你回去吧!”

康钧儒还是想赶张孝波走。

“康哥,你最近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出状况,我还是留在你身边吧,尹局长,你不会介意吧?”张孝波执意要留下来,他索性坐在了康钧儒的身旁。

“没事,没事,孝波,你就留在这儿吧!”尹修文见张孝波执意要留在康钧儒的身边,也不好意思赶他出去,他转过身去,关心地询问康钧儒“钧儒,怎么,最近身体不适吗?”

“老毛病了,没事的,你别听孝波一惊一乍的。”康钧儒风轻云淡地说道。

“怎么是我一惊一乍的,你昨晚睡觉时还喊心脏痛呢!半夜三更地爬起来找药吃。”张孝波反正铁定了心,就是想要赖着不走,便无中生有地编排。

“钧儒啊,心脏病可不是小病,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孝波也是不放心你,有这样的下属,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尹修文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流露出关心的模样。

“多谢修文兄的关心,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刚才我们谈到哪儿了?”

“我们谈到哪儿了?”尹修文敲了敲脑袋“哦,我刚才好像是说到我们要加大投资。”

“修文兄,你在电话里说你有一个好的投资项目,到底是什么投资项目啊?”

“粮食。”唐崇信边说,边从尹修文办公室的里屋走了出来。



563. 仇人相见

张孝波见身穿军服的唐崇信出现了,怕他对康钧儒下手,下意识地要去摸腰间的枪,被康钧儒一把按住手。

唐崇信的出现并不出乎康钧儒的意外,他早就判定是唐崇信让尹修文给他打这个电话的。

“哦,钧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唐崇信。”尹修文连忙站起身来给康钧儒和唐崇信介绍彼此:“唐司令,这位是宏利商行的康老板。”

“鄙人康钧儒,唐司令,幸会。”康钧儒朝唐崇信拱了拱手。

唐崇信就是当年置彭若飞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康钧儒见到唐崇信的那一霎那,感觉一股热血直往上涌,眼前的人就是残害他最亲密战友的凶手,当年就是他下令以越狱之名,将彭若飞等六名**员枪杀在狱中,此事一出,舆情汹汹,各地**的游行示威此起彼伏,波澜壮阔,当局迫于压力,将执行任务的龚培元撤了职,下了大狱,而将主谋唐崇信从处长贬为科长,但过后没多久,龚培元和唐崇信又全都官复原职了,过了一年之后,龚培元升为审讯处处长,而唐崇信被调往南京国民政府国防部,半年前,唐崇信被调回淞沪警备司令部,坐上了警备司令部司令的宝座。

而今,唐崇信再次重创了上海地下党组织,并且把魔爪伸向了自己。

“康大老板盛名在外,今日有幸得以一见,乃我唐某人的荣幸,康老板果然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呢!”

“过奖了,唐司令,康某不才,是朋友们抬爱我,给我康某人的面子才让我略有小成。”康钧儒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那不知康老板能不能也给我唐某人一个面子呢?”唐崇信嘴角歪了歪。

康钧儒呵呵一笑:“唐司令说笑了,应该是我康某人仰仗你唐司令才是。”

“哎,大家见过面了,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相互提携才是。”尹修文连忙在这两人中间打哈哈。

“是啊,修文兄说的是,有钱大家赚嘛,有康大老板这样的商业奇才坐镇,运筹帷幄,何愁真金白银不滚滚而来啊?”唐崇信阴阳怪气地吹捧着康钧儒,然后话锋一转:“康老板,我刚才提议的粮食,这个投资项目如何?”

康钧儒清楚唐崇信在试探自己,但他不露声色地说道:“粮食当然是个很好的投资项目,卢沟桥事变之后,日本人一副势不可挡的样子,现在前线战事吃紧,而今年各地主要产粮区粮食都欠收,所以粮价日日攀升,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粮食什么时候都是一个紧俏商品,投资粮食自然是稳赚不赔的。”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尹修文呵呵一笑。

“枪声一响,黄金万两嘛,古今中外无一例外,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说是吗,唐司令?”康钧儒望了一眼唐崇信。

“康老板说得没错。”唐崇信见康钧儒侃侃而谈,毫不露怯,不得不佩服康钧儒的心理素质,他继续试探道:“那康老板,你说这次我们投资粮食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

康钧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气定神闲地说道:“那当然,只要货源充足,就该全部押上,粮食这种紧俏物资不愁销不掉。”

“这么说,钧儒,你打算把我们投资的股票,期货,债券都抛掉?”尹修文故意试探地问了一句。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康钧儒知道无法再隐瞒了,便实话实说:“修文兄,实话跟你说吧,我先前已经把股票,债券,期货都抛光了,把银行的钱也都拿出来了,全都拿去投资粮食了。”

“啊,你已经把所有证券都抛光了,投资粮食了?”虽然尹修文已经从唐崇信那里得知了康钧儒清空了股票,债券,期货等账户,但这话从康钧儒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尹修文大吃一惊。

“是啊,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要把所有的资金全都押上。你看,连唐司令都说要投粮食,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修文兄,你放心吧,这笔买卖我们肯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可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这些股东商量商量?”尹修文虽然觉得康钧儒说的有理,而且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康钧儒在为大家打理资产,让大家钱生钱,一年几次分红,虽说商海有风险,输赢难料,但康钧儒却在商海中游刃有余,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但这件事却让尹修文的心里直打鼓,毕竟是所有人的全部资产,一下子全都清空了,押在粮食上,是不是风险太大了,因而心里直打鼓,不禁有点埋怨康钧儒。

“修文兄,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投资的这些买卖,你们只关心每次能有多少分红,你们不是说自己不懂理财,所以才全权委托我给你们理财吗?这些年你们也赚了不少了吧,修文兄这么说,是不是信不过我康钧儒啊?”康钧儒以攻为守,佯装委屈失望。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啊,钧儒,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尹修文连忙否认,向凌云鹏致歉。

“不过,康老板,我想知道你这一大批粮食从哪里购得,又卖于谁了呢?”唐崇信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直击康钧儒的要害。

康钧儒斜睨了一下唐崇信:“唐司令,这个呢,是商业机密,如果我把供货渠道,销货渠道都公之于众,那以后还有谁会找我理财呢?我还怎么在商场立足呢?你说是吧?”康钧儒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透露粮食的去向。

唐崇信一听,知道康钧儒不会轻易地将这个机密说出来,但这个问题是个关键问题,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康老板,这生意场上的规矩呢,我也清楚,不过我最近得到消息,说是共党从上海获取了大批粮食,不知那批粮食是否与康老板的这批粮食有关联呢?”

564. 直言不讳

康钧儒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唐司令是在怀疑我跟共党有瓜葛,是吧?”

“康老板,如果这事牵扯到共党的话,那就不是纯粹的商业机密了,我是有权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唐崇信正色道。

“既然唐司令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不错,我的这笔生意确实是跟共党做的。不过你说共党已经获取了大批粮食,这恐怕是在诓我吧!”康钧儒索性豁出去了,毫不含糊地承认与共党有生意往来,但是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不相信唐崇信这么快就得知这批粮食的下落。

唐崇信的那条信息确实是自己杜撰的,目的是想要诈康钧儒,没想到康钧儒立刻识破了他的伎俩,这让他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尹修文一听,一脸惊讶,他望着眼前的康钧儒,觉得像是一个陌生人。唐崇信没想到康钧儒居然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他跟共党之间有牵连。而张孝波也惊讶地望着康钧儒,他也没想到康钧儒会向唐崇信坦陈跟我党有生意往来。

“康老板,你这话不是在说笑吧?你居然在跟共党做生意?”康钧儒的回答着实出乎唐崇信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康钧儒会百般狡赖,否认与共党有牵连,没想到康钧儒竟然毫无隐瞒地就承认此事了。

“唐司令,在商言商,有钱可赚,有利可图便是商人的原则,我作为一名商人,跟谁做生意不是做?共党出价高,做生意爽快,不拖泥带水,不附加条件,又不毁约,我当然选择跟他们做。这样我资金风险低,回笼快,何乐而不为?”康钧儒此时彰显着商人的本色,理直气壮地回答唐崇信。

“钧儒,看来你只有商业头脑,却缺乏政治头脑,你怎么能跟共党做生意呢,让这些共党分子吃饱了饭,跟政府作对?”尹修文摇头叹气着,他没想到康钧儒几乎倾其所有,全部购买了粮食,最后却把粮食全都卖给了共党。

“修文兄,坊间有句话叫天下谁人不通共,党国的钱是钱,共党的钱就不是钱啦?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有钱赚就行了,管它是来自何方。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风险与机遇同在,不冒风险怎会财源滚滚?”康钧儒干脆把自己装扮成一副唯利是图的奸商模样。

“康老板,你说这话可是要获罪的,共党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你这可是资敌行为。”唐崇信见康钧儒摆出一副只讲利益,不顾立场,黑白不分的模样,很是恼火,便出言恐吓道。

“唐司令,目前可是国共合作,共御外患,你这话就不怕被视为破坏抗日统一大业的言论?”康钧儒毫不让步,争锋相对。

唐崇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他的话被康钧儒抓住了话柄,于是换了个话题,冷冷地问道“那个与你有生意往来的共党分子叫什么?”

“唐司令这是在审问我吗?”康钧儒不屑地望了唐崇信一眼。

唐崇信脸一沉“康老板,你这个态度可不太好,就你刚才所说的,我完全有理由把你请到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去。”

“唐司令是在威胁我啰?资敌,如果说我资敌的话,那我资敌赚来的钱可都给那些军政大佬们分红了,这些年来,他们从中捞走了多少好处、油水,这些我都是有记录的,唐司令是不是觉得那些大佬们全都在资敌?”康钧儒索性撕破脸面,亮出底牌,好让唐崇信知难而退。

尹修文一听,神情紧张,这些年来他从康钧儒那儿拿走了多少花花绿绿的票子,如果说这些票子都是资敌而来的,那他也等于是参与资敌了,而且康钧儒那儿都有记录,要是跟康钧儒撕破脸皮的话,一旦康钧儒恼羞成怒,把这些账本都公之于众,那他头上这顶乌纱帽肯定会丢了,说不定连这条老命也一起丢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康钧儒把那些账本公之于世。

“两位请息怒,唐司令,依我看呢,钧儒只是一味求财,未必想要跟那些共党分子有什么瓜葛。“尹修文连忙出来打圆场,先稳住唐崇信,让他对康钧儒网开一面,只要康钧儒安全了,那他和他的那些大佬们也就安全了。

随后尹修文又转向康钧儒”钧儒啊,不是哥哥说你啊,做生意赚钱固然重要,但一定要有原则,什么生意可做,什么生意不可做一定要心里有杆秤,宁可少赚钱,不赚钱,也不能触碰底线,赚钱事小,守法事大。”

康钧儒见尹修文出面打圆场了,便顺着梯子下来了,毕竟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容易擦枪走火,于是平复一下心情,面带愧意地望了望尹修文“修文兄,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下次我注意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时间不早了,我在紫云坊已经订好了位置,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吧,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尹修文打着哈哈。

“好吧,客随主便。”唐崇信笑着朝尹修文点点头,康钧儒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他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好吧,修文兄,那就叨扰了。”康钧儒朝尹修文拱了拱手。

“钧儒啊,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你我之间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尹修文嗔怪了一句”你和孝波一起上我的车吧,你那辆道奇车就停在这儿吧。”

“行啊,修文兄,就听你的安排。”

于是,一行人便离开工部局,康钧儒和张孝波坐上了尹修文的别克车,朝紫云坊酒家而去。

在别克车上,尹修文迫不及待地询问康钧儒“钧儒,那些账本……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股东过过目?”

“修文兄,我哪次不是把那些投资项目的财务报表,包括收益分红,风险评估等报告都发给股东们,让大家过目的?”康钧儒反诘道。

“钧儒,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刚才对唐司令说的,记录参与分红的那些个股东的名单的那个账本。”尹修文毫不掩饰地向康钧儒要讨要这些关乎他前途命运的账本。



565. 巧言善辩

康钧儒当然清楚尹修文打的是什么主意,尹修文是担心万一自己遭到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查,会反戈一击,把他们这些股东都拖下水,从而引发官场地震,尹修文自己也难以自保。但那些账本是康钧儒的护身符,自然不能轻易交给尹修文,他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把这些账本移交给了金翊轩。

“修文兄,你这可是为难我了,要是我把我的护身符交出来,那姓唐的立时三刻就能把我下了大狱,他之所以还不敢对我痛下杀手,还不是对我的这些账本有所忌惮吗?”康钧儒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尹修文,希望尹修文知难而退。

“不会的,钧儒,你多虑了,有我们这么多有份量的人保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尹修文给康钧儒吃定心丸,宽慰他。

康钧儒呵呵一笑:“修文兄,我可不敢把我这条命交到别人手里,求人不如求己,修文兄,你放心,只要不把我逼到绝路上去,我是决不会把这东西公之于众的,毕竟大家朋友一场,你说是吗?所以还请修文兄体谅我的难处。”康钧儒这么说显然是希望把那些大佬同自己捆绑在一起,同休戚,共进退。

尹修文见康钧儒一口回绝,知道要让康钧儒把那本账册拱手奉上是绝无可能的了,失望之余不免心生怨恨,若是这账册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迟早是枚定时炸弹,自己的财运,官运,命运就一直被别人左右,这会让尹修文坐卧难安,于是,一丝杀机从镜片后面的眼里一闪而过,他笑着拍了拍康钧儒的手:“理解,理解。”

别克车很快就到了紫云坊酒家,尹修文招呼唐崇信和康钧儒等人前往预定好的包房就坐,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

尹修文还是极力想要修复唐崇信和康钧儒的关系,希望二人能冰释前嫌,和光同尘,大家能和气生财,希望唐崇信对康钧儒不再追究那笔粮食买卖,于是尹修文充当和事佬,忙着给唐崇信和康钧儒斟酒,布菜,介绍菜品。

但唐崇信却不理尹修文的这一套,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问清楚康钧儒跟共党之间的生意往来,卖了多少粮食给共党了,到底是商业投机行为还是暗中资助共党,他和共党之间的联络人是谁,运输渠道是什么,所以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之后,唐崇信又把话题引入了粮食上了。

“康老板,你这次卖了多少粮食给共党了?”唐崇信一边剔牙,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几十吨吧。”康钧儒也随口一答。

“几十吨?几十吨粮食似乎不用把你账户里的股票,期货,债券都抛光吧?”很显然,唐崇信并不相信康钧儒给出的答案。

“唐司令,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粮食也不是一天就能搞定的,在黑市里,这粮价是一天一价,日日攀升,一石米从50块大洋升到90块大洋,起初我也只不过是试试水,进了几吨而已,但随着战事吃紧,粮食成了天价,我怕再不出手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后面就加大了投资,把所有资金都压上了,不过也只搞到七八十吨粮食而已。”

“钧儒,可你成本这么高的话,还有赚头吗?”尹修文觉得康钧儒的这笔买卖成本价太高了,担心这次做了赔本的买卖。

“当然,我不是说过吗,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天价,大家也还是会趋之若鹜的。所以,修文兄,你就放宽心吧!”康钧儒一副胸有成竹,沉稳笃定的样子。

“你跟共党做生意,共党方面是货到付款呢,还是先付款后发货?”唐崇信继续问道。

“他们先交一部分定金,然后等货到了之后再回款。”康钧儒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现在收到他们的货款了吗?”唐崇信追问道。

“还没有。”康钧儒摇了摇头,但随即信心满满地回应:“等货到了之后自然会收到货款,到目前为止共党方面还没食言过。”

“这么说,康老板跟共党做生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唐崇信眯起眼睛望着康钧儒。

“当然,谁出价高,回款快,我就跟谁做,我们做生意的,资金流很重要,如果资金周转顺畅的话,就能多做几笔生意。到目前为止,我跟共党方面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康钧儒毫不讳言自己跟共党方面生意频繁,他之所以这么说,其目的就是最多让唐崇信给他扣上一顶敌我不分,亲共的帽子,而不至于怀疑他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唐崇信见康钧儒侃侃而谈,非常坦然,似乎并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他的打算,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康老板,那我想问你,跟你有生意来往的那个共党是谁?”唐崇信仍旧不依不饶,不停地盘问康钧儒。

“是386旅后勤部的人,叫朱国华。”康钧儒随口编了个假名字。

“朱国华,康老板能否提供这人的样貌呢?”唐崇信饶有兴趣地问道。

“中等身高,皮肤黝黑,长得倒是很敦实,不过挺有生意头脑的,五官嘛,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哦,对了,嘴角处有一颗痣。”康钧儒杜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朱国华以及他的样貌。

“那他们是怎么把这些粮食运走的呢?”唐崇信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

“我把粮食事先存放在如意轩饭庄,我跟那儿的掌柜的关系不错,他那里地方大,存放几十吨粮食应该没问题,然后朱国华就派汽车过来装运,至于他怎么运往共区的,我也不清楚,这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

“如意轩?康老板,你知不知道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是共党行动队的队长?”唐崇信见康钧儒谈到了如意轩,觉得对方已经渐渐步入了关键地带。

“啊?这怎么可能,我跟老金挺熟的,我和修文兄经常去他那里聚餐,没看出来这人会是共党呀!”康钧儒睁大双眼,佯装吃惊不已的模样。

566.佯装受骗

“谁会在脑门上刻着共党二字呢?”尹修文笑着指了指康钧儒“钧儒,你呀,政治上太幼稚了,共党很善于伪装,我们都被这个金翊轩给蒙骗了。”

“唉,那我真是看走眼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康钧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忽然他满脸担忧的模样“哎呀,唐司令,照你这个说法,那个金老板是共党的话,那我存放在他那儿的这些粮食,他会不会偷偷地给运走了啊?”

“你的意思是金翊轩有可能私自把你存放在他那儿的粮食偷运走了?”尹修文一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是跟共党386旅后勤部的朱国华做生意,照理他应该昨天来找我的,可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他呢!”康钧儒双手一摊,一脸郁闷地望着尹修文。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那批粮食现在应该还在如意轩?”唐崇信一听,也吃惊不小。

“是啊,朱国华没来,我那些粮食交给谁呢?他又不知道我把粮食存放在如意轩了,那批粮食当然应该还在如意轩,我今天本来要去一趟如意轩的,这不是硬是给你修文兄拽到这儿来了吗?”康钧儒埋怨地望了望尹修文。

“可我们昨天查抄了如意轩,并没有发现粮食,据可靠消息,如意轩前些日子就把大量的粮食运走了。”

“你们昨天查抄了如意轩?”康钧儒忽地站起身来,目光直逼唐崇信“你说什么,粮食前几天都运走了?运到哪儿去了?”

唐崇信不解地望着康钧儒“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为这事来问你的。”

“完了,完了,我那批粮食居然失踪了。”康钧儒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这么说,金翊轩私自把我们的那批粮食给偷运走了?我们所有的钱都打水漂了?”尹修文额头上直冒冷汗。

“完了,这次我栽大了。”康钧儒突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模样,张孝波赶紧从康钧儒的衣袋里掏出药瓶,将一片舒心康片放入他的嘴里,让他服下。

“金翊轩要是把粮食运走的话,也一定是运往共区的,你康老板不也是跟共党做生意吗,应该算是殊途同归吧!”唐崇信冷冷地瞥了一眼康钧儒。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我跟386旅后勤部的朱国华做生意,是有利可图,有钱可赚的,现在被那个姓金的偷运走了,我知道他把粮食交给谁了?共党有那么多支队伍,我找谁去?”康钧儒佯装气急败坏的模样“唐司令,你们抓住那个金翊轩了吗,你们要好好审审他,问问他把我的那些粮食运到哪里去了!”

“抱歉,康老板,我们目前还没有抓住金翊轩,我们正在全力抓捕他归案。”

“那你问问姓金的手下,也许他们清楚。”

唐崇信摇了摇头“如意轩里的所有伙计都是共党分子,都被就地正法了。”

康钧儒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目光凌乱。

而尹修文此时恼恨不已,他不仅痛恨金翊轩,也痛恨康钧儒,要不是他孤注一掷,把他们交给康钧儒理财的所有的钱都压在这批粮食上,他和他的那些股东们也不至于血本无归,现在这个康钧儒把他们所有的钱全都败光了,而且手里还握有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这件事让他坐立难安,一定得想方设法把康钧儒他手里的那些账本拿到手。

尹修文站起身来,走出包房,走到外面的走道上,跟自己的随从耳语了几句,随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紫云坊,而尹修文则不动声色地又返回到了包房内。

包房内,唐崇信一杯杯地给自己灌酒,刚才听了康钧儒的一席话之后,他感到此案更加扑簌迷离了,康钧儒把所有家当换成了粮食,存放在如意轩,打算与386旅后勤部的朱国华做成这笔生意,而金翊轩利用康钧儒的信任,把存放在他饭庄里的粮食偷偷地运走了,至于运到哪里去,现在没人知道了。如意轩昨天被龚培元带人一锅端了,但主犯金翊轩却不见踪影,其余的手下因负隅顽抗被全部击毙,没留一个活口,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而从今天康钧儒的表现来看,似乎与上海的地下党并无瓜葛,他只是经常出没如意轩聚餐而已,与金翊轩是熟识,也许是金翊轩更想要巴结康钧儒,想要通过他来获知一些大佬方面的讯息,康钧儒显然是被金翊轩利用了。而如今康钧儒被这个金翊轩给坑了,把他和他股东们的所有家当都给卷走了,康钧儒如今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唉,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识人不善。

而康钧儒此时佯装气急攻心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而心中则暗喜不已,这批粮食原本就是资助我党的,他将那些大佬们放在他那儿的所有资产全都购买了粮食,然后运往了根据地,这笔巨资当然是不可能返回到他的账户里了,虽然他不停地给尹修文吃定心丸,告诉他,这次他们肯定会赚个盆满钵满,但纸是包不住火的,那笔购粮款迟迟不到账的话,一定会引起尹修文这只老狐狸的怀疑,尹修文他们见不到所赚的真金白银岂能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彻查此事,现在他巧妙地把这批粮食的失踪的责任归罪于金翊轩,这样他就能全身而退,不必担责了。

尹修文进来之后,三人变成了借酒浇愁,长吁短叹。康钧儒后悔自己轻信了金翊轩,被卷走了所有资产,尹修文心疼他那些打了水漂的钱款,而唐崇信则叹息誓将上海地下党组织一网打尽的宏愿落了空,三人唉声叹气,牢骚满腹。

尹修文看了看时间,估计那个随从已经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便结了帐,三人随后一起离开了紫云坊。唐崇信坐上了自己的汽车先走了,康钧儒和张孝波则坐上了尹修文的别克车。



567. 痛下杀手

上车之后,康钧儒对尹修文深表歉意地说道:“修文兄,这次真是对不住你和大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笔钱赚回来的。”

“唉,钧儒啊,这次我们真的是元气大伤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了。”尹修文一脸沮丧地唉声叹气。

“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我相信,我相信。”尹修文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好了,到了,钧儒,孝波,你们一起上来再喝一杯茶吗?”

“不了,我想回去歇一会儿,本来今天我的心脏就有点不舒服,现在给这事一闹,我真的是心力交瘁,我想早点休息一下。”康钧儒婉言拒绝尹修文,他得赶紧回去收拾干净,尽快撤离。

“好吧,那我也不留你了,你们回去吧。”

尹修文说完,朝工部局大楼走去,而康钧儒和张孝波则朝道奇车走去。

康钧儒掏出车钥匙交给张孝波,张孝波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康钧儒则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坐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如释重负,能全身而退了,张孝波发动引擎,一踩油门,道奇车便朝宏利商行驶去。

走到工部局门口的尹修文见康钧儒的道奇车开走了,便又返回到了别克车上,吩咐了一声司机:“跟在那辆道奇车的后面。”

而躲在附近的谭鸿铭看见康钧儒和张孝波二人都安然无恙地返回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随后看见尹修文的别克车悄悄地尾随在康钧儒的道奇车后面,觉得蹊跷,赶紧叫了一辆黄包车,跟在别克车的后面。

唐崇信坐在自己的车内,颓丧地用拳头轻轻地敲击着额头,一开始他信心满满,觉得康钧儒就是他的盘中餐,今天一定是十拿九稳,将康钧儒拿下,可现在却是无疾而终。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搞明白,忽然他想起手下报告说,今天一早康钧儒就换了菜农的衣服出去了一趟,如果心里没鬼,康钧儒为什么要换装出去呢,他到底去了哪儿了呢?这失去监控的四个小时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些还都是未解之谜。

唐崇信立即吩咐司机掉头,去往康钧儒的宏利商行。

张孝波一边开着车,一边兴奋地说道:“康哥,你真厉害,竟然把尹修文和唐崇信这两只老狐狸都给骗了,让他们误以为那批粮食是被老金偷运走了。”

“我也是铤而走险,不过我觉得姓唐的未必肯罢手,不再追究此事了,他可能还不死心,想要一查到底。好在我们有了老金这块挡箭牌,很多事情就可以自圆其说了。”康钧儒还是心存疑虑。

“康哥,那你认为尹修文会不会对你不再信任了?”

“这老家伙阴的很,你没听他先前说,让我把那些记录他们这些年非法牟利的账本交给他,这是他的心病,怕被上面发现他败法乱纪,中饱私囊,所以想要销毁这些证据。”康钧儒不屑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人既想不劳而获发横财,又要那顶可以道貌岸然的乌纱帽,贪得无厌,好端端的一个国家就是被这些蛀虫掏空的。”

“那康哥,你把那些账本藏好了吗?”

“那是你我的护身符,我当然要藏好了,你放心吧,波仔,你康哥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康钧儒不无得意地说道。

“康哥,你真行,把敌人玩得团团转。”

张孝波钦佩地望了望身边的康钧儒,康钧儒淡淡一笑:“波仔,快点,我们快回去收拾一下,准备撤离。”

“哎。”张孝波说着,加大了油门,道奇车飞快地朝前行驶。

忽然前面窜出一只野猫来,张孝波连忙踩刹车,但是却怎么踩都踩不下去,道奇车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向前飞驰。

“康哥,不好了,刹车失灵了。”张孝波将方向盘左打右打,躲过那只野猫,努力保持着道奇车的平衡。

“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了。”康钧儒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他从后视镜里发现尹修文的别克车一直在跟着他们,康钧儒回忆起刚才的情景,觉得这事十有**是尹修文指使人干的,尹修文为了得到他手里的那些账本居然孤注一掷,想要置他于死地。

道奇车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往前行驶,张孝波额急得头上冷汗直冒:“康哥,快,准备跳车。”

康钧儒点点头,随即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此时,迎面驶来的一辆大卡车,张孝波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道奇车要与前面的卡车相撞,张孝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尽全力,一把把康钧儒推了出去,而自己则避让不及,撞上了卡车,只见道奇车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坠落在地,随即发生了爆炸,车毁人亡。

康钧儒被张孝波及时推出了车外,朝路边翻滚过去,他突然听见“轰”的一声,一团火焰腾空而起,康钧儒心猛地一沉,还没来得及看清所发生的一切,由于惯性的作用,康钧儒的额头撞到了路边的行道树上,被撞晕了过去。

尾随在后面的尹修文见状,赶紧下了车,他跑到康钧儒的身边,见康钧儒的额头血流不止,昏死过去,他赶紧摸了摸康钧儒身上的口袋,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串钥匙,便拿着钥匙回到了车内。

“快,快走,离开这儿,去宏利商行。”尹修文催促着司机快点离开车祸现场。

别克车赶紧离开车祸现场,继续向前行驶。

几分钟之后,唐崇信的车也随后赶到,他被眼前的车祸现场震惊了,而且没想到居然是康钧儒遭到了车祸,他发现康钧儒的道奇车已经被烧毁了,正大为懊恼之际,突然他发现康钧儒昏倒在路边,于是赶紧下车,跑到康钧儒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有气,便赶紧吩咐司机和手下把康钧儒抬上车,送往附近的济康医院。

谭鸿铭坐在黄包车上,他远远地看见康钧儒被唐崇信的手下抬上了汽车,朝附近的济康医院驶去,而一旁的道奇车则已经严重损毁,还不时地窜出火苗,他飞奔至道奇车跟前,看见车内的张孝波已经倒在方向盘上,气绝身亡。

568. 庐山真面

谭鸿铭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将张孝波的遗体从车内拉了出来,然后给了黄包车夫五块大洋,让车夫帮忙一起将张孝波的遗体抬上了黄包车,并将张孝波的遗体运往郊外的乱坟岗内掩埋了。

谭鸿铭在张孝波的坟前立了块墓碑,上书:贤弟张孝波之墓

谭鸿铭在张孝波的墓前鞠了三个躬,然后离开了乱坟岗,他随即让车夫把他拉到济康医院。

谭鸿铭匆匆来到急诊室内,询问医生:“大夫,你有没有见着刚才送来的一个车祸中受伤的人?”

“你是他的什么人?”大夫打量着谭鸿铭。

“我是那人的大哥。”

“哦,这人的伤不是很重,稍微包扎了一下就被送他来的那个军官带走了。”

“带到哪儿去了?”谭鸿铭追问道。

“我听那位军官对下属说是把他带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去。”

谭鸿铭的心“咯噔”了一下,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了,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稍稍定了定神之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济康医院。

尹修文的本意并非要置康钧儒于死地,他只是想让康钧儒住几天医院,以便他能有机会去宏利商行搜寻那些账本。

他当时吩咐手下去把道奇车的刹车破坏一下,让道奇车发生侧翻,从而让康钧儒受伤住院,这样他就有机会下手了,他的目标只是账本,而并非是康钧儒,对尹修文而言,康钧儒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康钧儒为大家进行资本运作,而且收益颇丰,只不过这次被金翊轩骗了,才会血本无归,说到底,这只是康钧儒识人不明罢了,而并非是康钧儒的投资眼光或是是非立场有问题,他只是担心万一康钧儒被唐崇信威胁之后,为了自保,而把那些账本公之于众,给他和其他那些大佬带来不利。只要账本到手了,今后还是要倚仗康钧儒为他们打理钱财。

可事情并非朝着他打的如意算盘方向进行,尹修文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交通事故,张孝波命丧当场,而康钧儒生死难料,而此时尹修文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从康钧儒身上搜到钥匙之后便前往宏利商行。

尹修文到了宏利商行之后,用从康钧儒身上搜到的钥匙打开了房门,里面一股焦糊味扑鼻而来,尹修文进去一看,见客厅里放着一只火盆,里面有一些纸张的灰烬,尹修文瞥了一眼,不禁产生了疑问,康钧儒想要焚毁什么呢?

尹修文来不及细想,他的首要目的是拿到那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账本,于是,他朝客厅里的办公桌走去,拉开抽屉,仔细地翻找着,可是把抽屉里的东西全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他又去那些文件柜里寻找,可也是一无所获。他还不死心,又去了楼上康钧儒和张孝波的两间卧室进行查找,但还是空手而归,尹修文上上下下地翻找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他所要寻找的那些账本。

尹修文转念一想,那些账本是如此重要的东西,被康钧儒视为护身符,那么他很可能没有把这些账本藏在宏利商行,而是把这些账本存放到银行的保险柜里了,若是这样的话,康钧儒是唯一知道密码的人,要想知道银行密码,还是必须找到康钧儒。

于是,尹修文原路返回,到事故现场去寻找康钧儒,但康钧儒已不见踪影,他询问了路旁的一些居民和路人,据目击者说,有个军官把路边的一个伤者送到了济康医院,于是乎,尹修文又赶到了济康医院询问情况,医生告诉他,有个军官把此人送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尹修文判断应该是唐崇信带走了康钧儒,他虽然不知唐崇信为何会出现在事故现场,不过既然康钧儒已经落入唐崇信之手了,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得让唐崇信想方设法从康钧儒的嘴里掏出他想要知道的账本情况。

于是,尹修文又返回宏利商行,他拨通了唐崇信的电话:“唐司令,我是尹修文,我在康钧儒的宏利商行内发现了许多被焚毁的文件的灰烬。我觉得有些蹊跷,所以特地给你打这个电话。”

“你去了宏利商行?”唐崇信有些纳闷,康钧儒刚刚遭遇车祸,而尹修文却出现在了康钧儒的宏利商行。

“是呀,钧儒把房门钥匙落我这儿了,我就给他送过去了,没想到钧儒和孝波还没回来,我就进去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糊味,我看见客厅里放着一只火盆,里面有许多被烧毁的文件的灰烬,我不知道钧儒他为什么要焚毁这么多文件,或许那上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修文兄,康老板出了车祸,我刚才碰巧路过时看见了。“唐崇信将康钧儒的情况告诉了尹修文,想看看他的反应。

“啊,钧儒出车祸啦?他现在人怎么样了?”尹修文佯装不知此事,着急地问道。

“康老板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他的助手已经死了,修文兄,你等在那儿,我一会儿就到。”

唐崇信放下电话之后,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他觉得康钧儒的这场车祸与尹修文脱不了干系,刚才康钧儒说出手里握有尹修文等一些大佬贪赃枉法的证据,尹修文就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了,之后又三番两次明里暗里让康钧儒交出账本,这场车祸八成是尹修文炮制的。

但尹修文在电话里告诉他,康钧儒在宏利商行内焚毁文件,唐崇信不禁精神为之一振,看来康钧儒身上确实还有许多秘密可挖,于是唐崇信便命龚培元带领一帮手下对宏利商行进行搜查,自己也亲自赶往宏利商行,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宏利商行老板到底在他的老巢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唐司令,你看,火盆里全是一些文件的灰烬,我估计,当初我打电话给康钧儒,约他来我工部局时,他正在烧毁文件,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尹修文一见到唐崇信,就把他拉到了火盆前,指着那个火盆里的灰烬。

569. 意外发现

唐崇信向龚培元示意了一下,龚培元吩咐手下把火盆作为证物拿走,随后命令士兵对宏利商行进行地毯式搜查。

然而搜查了大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唐崇信和龚培元,包括尹修文都不免有些失望,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堆灰烬,也许那里面才蕴藏着康钧儒不为人知的秘密。

忽然,有个手下急匆匆地来到龚培元的面前:“报告处长,那里的一堵墙像是空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打开那堵墙的机关。”

龚培元一听,与唐崇信相视一笑,连忙来到了那堵墙面前,用手敲了敲,声音果然不同。他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墙上有一幅莫奈的《日出》油画,便仔细端详起来。

“去,把这幅画取下来。”龚培元的第六感让他觉得这幅油画有问题。

这名手下连忙招呼一个同伴一起取画,可这画框像是被钉在了墙上,纹丝不动。

“机关肯定就在这幅画里。”龚培元语气十分肯定。

龚培元说完,便走到油画前,用手捶打着油画,没发现异常,再摸了摸画框,忽然发现画框上有一处是活动的,用手往里摁了摁,旁边的白墙居然打开了。

龚培元兴奋异常,与唐崇信一起步入密室中,密室里还有一间暗室,龚培元吩咐手下小心翼翼地将暗室内的所有东西包裹好拿出来。

唐崇信望了望这间密室,里面的文件柜里空空如也,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康钧儒已经把重要文件都付之一炬了,唉,可惜了。”

唐崇信再次环顾了一下密室四周,看见桌上有一叠诸子百家的书籍,便随手拿起一本《史记》翻了翻,忽然一张照片从书中掉落下来。

龚培元赶紧将照片拾起,仔细看了看:“司令,这照片上的人有点眼熟。“

随即龚培元将照片递给唐崇信。

这张照片就是当年云麟考入军校时,在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门口拍的,这么多年来,云麟几乎没有拍过什么照片,只有这一张入军校时拍的照片,康钧儒一直珍藏着,有时他想云麟时,就会去密室,拿出这张照片看上一眼,心里便觉得舒坦一些。

唐崇信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确实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两人眉头紧蹙,望着照片上的年轻人苦思冥想。

“彭若飞。”龚培元和唐崇信几乎同时从脑海中挖掘出来尘封多年的回忆。

“这是彭若飞年轻时候的照片吗?”龚培元问道。

唐崇信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彭若飞年轻时这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还没成立呢,这应该是他的儿子。”

“对对对,当年彭若飞确实有个还未成年的儿子。”龚培元对这一发现欣喜若狂。

“这彭若飞儿子的照片在康钧儒的密室里,这里面确实值得玩味,我听说康钧儒把他外甥过继后当儿子,该不会是个烟雾弹,真实情况应该是他把彭若飞的儿子收为了养子。”唐崇信说完,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司令果然目光如炬,看来这康钧儒确实是条共党的大鱼。”龚培元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句。

“走,回司令部去。”唐崇信得意地挥了挥手,一行人随即离开了宏利商行。

回到司令部之后,龚培元将那一堆灰烬交给了技术科,连夜进行分析还原,最后终于拼凑还原出了几段文字。

龚培元拿到技术科交给他的还原文稿后,仔细看了看,立马兴奋地跳了起来,随后把这个宝贝送交到了唐崇信的手里。

“司令,你看,这是技术科刚还原出来的。“龚培元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唐崇信接过来看了看,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惊喜,他轻声念道:”近期投降派的言论甚嚣尘上,为了打击这股势力,积极宣传抗日,各地党组织可采取各类有效行动,对那些亲日派给予严惩;今年冬季北方异常寒冷,各部队普遍棉衣短缺,故命你部积极筹措棉纱,以确保我军将士安然过冬;目前战事吃紧,我方伤亡严重,前线部队缺医少药,故命你部尽快筹措多息磺胺等消炎药物,以及药棉,纱布等物资。“

”司令,果不出我所料,这个康钧儒果真是条大鱼。他应该就是金翊轩的上级,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龚培元喜不自胜。

”是啊,要说这个康钧儒是个纯粹的商人,打死我都不信。十年前,我们抓住了时任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彭若飞,没想到十年后又抓住了现任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康钧儒,培元啊,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唐崇信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当初那个彭若飞是个软硬不吃的顽固分子,而且还设计借刀杀人,让我把投诚过来的杜怀志给除掉了,让我无形中充当了共党的杀手,除掉了他们的叛徒,这件事,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居然被一个阶下囚操控戏弄,玩于股掌之间。“龚培元至今对自己被彭若飞利用而恼恨不已:”但愿这个康钧儒能够容易对付一点。“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培元,像彭若飞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你真以为共党是刀枪不入,铁板一块?就算是彭若飞也是有其软肋的,他最看中的就是他的一世清誉,当初我们把他的供词作为他叛党投敌的铁证,他不是气急败坏,以绝食抗议吗?尽管后来被共党搞清楚之后平反了,但这影响,这声势已经造出去了,何况他身陷牢狱,怎么可能知道他已经被平反一事,这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只是这人骨子里就是那种忠烈之士,让他改换门庭比杀了他还难。不过这个康钧儒应该有所不同,他混迹于那些巨贾富豪的圈子里,与高层打得火热,这种人肯定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不会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他应该懂得顺势而为,知进退,明得失,会权衡利弊,所以对于这个康钧儒,我还是很乐观的。“

“司令,你这么有把握?“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把!“唐崇信信心满满地说道。

570. 众说纷纭

”司令,那我们什么时候提审康钧儒?“龚培元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康钧儒的嘴里获悉他们所要了解的关于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一切。

唐崇信思忖了片刻,随后笑着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不急,反正这条大鱼现在已经落入我们的手里了,既然进来了,就插翅难飞了,这两天让他把伤养养好,可千万不要出现失忆这种现象,你去关照上官谦,让他派最好的护士照料康钧儒。不过你先去办两件事,一是去趟各大报社,刊登一则消息,就说宏利商行的老板康钧儒因车祸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医生正全力抢救;二是去趟济康医院,就说昨天遭遇车祸的那名伤者正在抢救中,且不许探视。“

龚培元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望着唐崇信:“司令,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你呀,还是头脑简单,这样做我们就会少了许多压力,否则以康钧儒的人脉关系,想要捞他出去的人不要太多,到时候我们忙着应付那些方方面面的大佬就够受的了。就让这些人围着医院去吧,况且这人知道的内幕太多,要是公开审讯的话,恐怕对党国不利,所以对康钧儒,我们只能秘密处置。“

“那我们不如说康钧儒因车祸去世,岂不更干脆利索?”

“培元,这你不懂,康钧儒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手上可是握有那份军政大佬们贪赃枉法的名单,这可是他的护身符,尹修文这只老狐狸在康钧儒出了车祸之后就出现在宏利商行,他去那里干什么?送钥匙?鬼才相信,他不就是想要得到那份名单吗?可他没找到,我们搜了半天也没发现,可见康钧儒早就把这份名单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他肯定会留一手,做最坏的打算,到最后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我担心一旦我们向外界宣布他死亡的消息,那很有可能那份名单就曝光了,所以即便把康钧儒处决了,他被处死这一消息也要封锁起来。否则那份名单就公之于众了,这可是一枚重磅炸弹,会引发连锁反应,我们要从康钧儒的嘴里得到那份名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今后那些大佬还不是我们的盘中餐,乖乖就范?”

”嗯,还是司令您想得周到,想得长远,我明天一早就去办。“龚培元对唐崇信所分析的利害关系十分佩服。

次日,各大报纸都刊登了一条消息:本市名流,商场骄子,惨遭车祸,命悬一线,宏利商行总裁康钧儒先生因车祸而性命堪忧,目前医护人员正全力抢救。旁边还附了车祸现场惨烈的照片。

”谭叔,那我康爸后来怎么样了?“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

”车祸发生的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是宏利商行的老板康钧儒因车祸生命垂危,还附上了车祸现场的照片。我当然不相信这事,后来我打听到,其实钧儒被秘密逮捕之后,直接被投进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龙华监狱了。敌人清楚钧儒知道的事情太多,很多事情还牵扯到国府高层,怕公开审判的话,会抖搂出许多丑闻,所以就秘密关押,对外宣称,康钧儒因车祸而生死未卜。

我曾经想要组织人手去劫狱,把钧儒救出来,但因为那里戒备森严,无法靠近而最终放弃了这一计划。

而我,因为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重创,中央随即把我调离了上海,派我来广东筹备南方抗日武装力量。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了。”谭鸿铭很是遗憾地把这个结果告诉凌云鹏:“所以,云鹏,我对你康爸被捕后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凌云鹏听后有些失望,看来谭鸿铭也不清楚他康爸的最终下落。

”钧儒被捕后没多久,淞沪警备司令部随军西撤,司令部也随之撤销了,我托了好些人打听了钧儒的情况,但说法不一,有的说敌人西撤时,杀害了一批**员,钧儒有可能也在其列,因为上层的一些官员怕康钧儒把他们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给捅了出来,便将他秘密处决了;也有的说他被人保释出来,然后送出国了;还有的说他叛变投敌了,被周佛海策反,加入了汪伪政府。反正众说纷纭,无法考证。但我一直坚信,钧儒是不会背叛组织的,他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有着坚定信念的人,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背叛自己的信仰。“

“我也相信康爸是个有坚定信念的人,他绝不会背弃组织。”凌云鹏至始至终认定他的康爸是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决不会卑躬屈膝,背信弃义,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谭鸿铭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老金逃出如意轩之后,躲到了圣母院路的那栋小楼里,跟我曾经见过一面,把如意轩的情况都详细告诉我了。我当时提议让老金离开上海,去外地避避风头,但老金执意留下,说一定要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为钧儒,孝波还有如意轩的那些兄弟们报仇,现在看来,他的确做到了。青鸾同志告诉我,仅仅过了三个月,上海地下党组织又重建起来了,老金注册了一家金顺贸易行,并以此作为掩护,作为新的联络点,上级又从根据地派遣了一些有斗争经验的战士来上海,以补充上海地下组织的战斗力。“

”上海地下党组织发生重大变故时,我正在陈诚的部队里,等我回到宏利商行时,才发现商行被封了,而康爸和孝波叔叔也不知行踪了,随后我又去了如意轩,发现如意轩已被查没了,我也去过采韵书场,想要直接跟你联络,但采韵书场也是人去楼空,我从此也就同组织失去了联系。“凌云鹏无奈地叹了口气。

谭鸿铭把手搭在凌云鹏的肩头,双眸凝视着他:“我戎马倥惚了半辈子,无数的战友,兄弟倒在了我的面前,但我们不能气馁,只能擦干血泪,继续前行,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把这个光辉的事业进行到底,否则对不起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同志们。”

凌云鹏郑重地点了点头:”谭叔,我明白。“

571. 寻求外援

”哎,云鹏,你还没说你这次来香港是执行什么任务,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呢?“谭鸿铭忽然想起凌云鹏这次赴港是带着任务前来的。

”哦,是这样的,有个叫宫泽真一的日本人,他是个著名的情报破译专家,香港沦陷前,他和即将临盆的妻子千惠子特意来香港,想让圣乔治医院的格雷院长给他孩子接生,而就在这当口,他接到日本军部的命令,要求他速速回国,宫泽真一只能把妻子留在了圣乔治医院,自己与联络官一起乘坐了飞往日本的飞机,没想到途中飞机发生了故障,迫降在我防区,宫泽真一被当场俘获,后被押至重庆。

军统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希望他能与重庆方面合作,这将对前线战局有着重要的作用,先前这个宫泽很是顽固,想以绝食的方式自裁,但后来因为他难以割舍他的妻儿,所以就回心转意了,与重庆方面达成协议,答应只要把他的妻儿送到他身边,他就与重庆方面合作,将他所知道的那些机密情报告知重庆方面。“

”这么说,护送宫泽真一妻儿返回重庆这件任务就落在了你头上了?“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上峰点名要我们妙影别动队负责此事,我和我的队员们接到任务后,随即出发,从深圳河偷渡至香港,并与军统香港站的站长李明阳取得了联系,现在就暂居在他的药房内,后来我们几个化妆成日军进入了圣乔治医院,见到了给千惠子接生的格雷院长,他告诉我们千惠子因难产死了,不过千惠子和宫泽真一的儿子宫泽幸太郎则幸存了下来。而我们的任务现在就变成了将幸太郎送到重庆去,但鉴于宫泽真一的重要性,日本人现在也加大力度来搜寻这个孩子,前些日子就以统计人口为名,查询不明人员,尤其是对新生儿的排摸,所以这几天我们一直蜗居在药房里,不敢轻举妄动。“

凌云鹏将自己这次前来的任务和目前的状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谭鸿铭。

”嗯,你们的这个任务可不轻松,现在日军很是猖狂,你们目前还是应该以静制动为上策。“

”但一直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突破日军的围捕,想方设法把孩子带离香港,否则宫泽真一会怀疑我们的诚意,拒绝与重庆方面合作。出发前,赵锦文把你那张照片交给我,让我来找您,他说你们东江纵队在香港沦陷前后陆陆续续地将那些著名爱国人士,外国友人都偷运出香港,你们也一定有办法,有渠道帮助我们离港的。”

谭鸿铭听后,略略点了点头:”赵锦文说得没错,我们确确实实的已经将几百位文化名人,社会名流陆陆续续地送出了香港。这样吧,这件事我们还得好好商议一下,毕竟是带一个娃娃离港,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待会儿,我让龙仔跟你详谈,他可是一名行动高手,我们护送那些文化名人的任务,有一大半都是由他们这个行动组完成的。“

“好。谭叔,这杯酒就预祝我们顺利完成任务。”凌云鹏举起酒杯敬谭鸿铭,随后一饮而尽。

饭后,谭鸿铭把龙仔叫了进来,向他介绍凌云鹏:“龙仔,这位是我故人的儿子,也算是我的侄儿,凌云鹏。”

“你好,凌先生。”龙仔见谭鸿铭很是器重这个年轻人,知道此人在谭鸿铭心目中的份量,连忙伸出手去,跟凌云鹏握了握手。

“云鹏,这是我们东江纵队港九大队地下武装队队长陆霆龙,大家都叫他龙仔。”谭鸿铭向凌云鹏介绍龙仔。

凌云鹏拍了拍龙仔的肩膀:“你好,陆队长。”

凌云鹏见到龙仔之后,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凌先生客气了,叫我龙仔吧。”

“那你就叫我云鹏吧。我属龙,你属什么?”

“我也属龙。“

“这么巧,我们居然是同年生人。“

“是啊,真巧。“

两个年轻人彼此熟络起来。

“云鹏是奉了军统戴局长之命来香港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因为凌云鹏的特殊身份,谭鸿铭自然不会将凌云鹏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他人,只能向龙仔介绍凌云鹏的另一层身份。

“哦,原来你是重庆方面的。”龙仔一听凌云鹏是军统人员,眼里不免露出一丝警惕和不屑,虽说现在国共摒弃前嫌,共同抗日,但曾经受过的伤害岂会一笔勾销,从记忆中彻底抹去的?

龙仔眼里流露出来的这一丝警觉和不屑可没逃过凌云鹏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对龙仔说道:“龙仔,希望我们彼此能相互提携,相互合作。”

“龙仔,我不是跟你说过许多次了,诗经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云鹏现在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若是这项任务能顺利完成,对我们前线抗击日寇是非常有利的。”谭鸿铭也注意到了龙仔的表情变化,他担心龙仔对凌云鹏会有不满情绪,影响此次任务的完成,连忙提醒龙仔:“这次任务不亚于我们将那些爱国的文化界人士护送出港,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龙仔见谭鸿铭一脸严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点头回应道:“是,林叔,我一定全力以赴,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好,云鹏,你把你的任务跟龙仔交代一下吧。”谭鸿铭见龙仔态度转变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龙仔,我们想要撤离香港,但遇到点麻烦,所以我们想借助你们的渠道离开香港,还得有劳你们港九大队鼎力相助啊!”凌云鹏向龙仔拱手致意。

龙仔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你们一共几个人?”

“算上我,五个大人,四男一女,外加一个婴儿。”

“还有一个婴儿?”龙仔眉头皱了皱:“这可能有点难度。”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婴儿才来香港的。我们必须把这个婴儿安全带离香港。”凌云鹏面色沉静,语气坚定地说道。

572. 商讨撤离

龙仔好奇地望着凌云鹏:“这个婴儿到底是什么身份,让你们千里迢迢来香港接他走?”

既然龙仔问了这个问题,凌云鹏也不想隐瞒实情,便实言相告:“这个婴儿是日本人。”

“日本人?”龙仔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云鹏,你有没有搞错,让我们全力以赴搭救一个日本人?”

“孩子是无辜的,况且这个男婴的父亲是日本的一位著名的情报破译专家宫泽真一,现在已被重庆方面俘获,这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我们希望他能跟我们合作,这样我们就能掌握许多日本方面的情报,这对于我们的战局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但宫泽真一开出条件,他提出只有与他的妻儿团聚了,才肯合作,所以上峰让我们来香港找到宫泽的妻儿,但他的妻子因难产去世了,这孩子是宫泽唯一的骨肉,所以我们必须带他去重庆。”

龙仔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我明白了,那我来安排一下,让你们能安全离港。”

“好,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凌云鹏见龙仔应承下来了,心中一喜,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好奇地问道:“哎,龙仔,我来的时候,发现这一路虽然有日本人设卡检查,但好像对你们来说,形同虚设,你们像是进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凌云鹏想起来这儿的路上,虽然卡车被日本兵拦下了,但一个警察跟日本兵耳语了几句,日本兵马上就放行了。

龙仔还没来得及开口,谭鸿铭立马呵呵一笑,得意地说道:“我们有护身符,自然可以畅通无阻。”

“哦,你们有护身符?”凌云鹏回过头来望着谭鸿铭。

龙仔点点头:“说起这张护身符,还得感谢梁会长,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与这儿的刘三爷相识,刘三爷是这里方圆百里的乡绅,早年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是如今这儿日本驻军的最高长官长谷和彦的学长,所以长谷一来这儿就登门拜访了刘三爷,希望刘三爷能出山,出任这儿的华人维持会会长一职,但刘三爷以身体欠安为由,婉拒了长谷,长谷一时也没辙,但为了拉拢刘三爷,所以对这个刘三爷很是客气,凡是刘三爷的人和货,都大开绿灯,于是我们就冒了刘三爷的名,把这些药品运往这儿。”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们若要离港的话,是否也能借助刘三爷的威名呢?”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刘三爷的威名也只限于港岛内,要离港的话,恐怕就爱莫能助了,何况现在日本人加大了各个口岸的检查力度,所以现阶段风声很紧,不过你们既然有如此重要任务在身,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那真是多谢了。”凌云鹏笑着向龙仔拱了拱手,随后问道:“那你们的离港线路是什么呢?”

“我们主要有四条线路。”龙仔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在八仙桌上画起了路线图:“东线,坐船撤到海丰;东二线,坐船撤到沙鱼涌;西线,经澳门撤往台山等地;中线,是最重要的一条线,就是走陆路,先从香港岛坐船偷渡到九龙,由武工队护送,从九龙走青山道,翻过九百多米高的大帽山,到达落马洲,渡过深圳河,经水围一带,最后翻越梅林坳进入广东抗日游击队驻地龙华白石龙村。

目前,我们走中线的居多。因为海上风浪大,我们的船小,而且日本人把我们所有渔船的发动设备都拆了,因此坐在小船上只能听天由命了,上次护送何香凝和柳亚子这两位老人家去海丰时就遇到了惊险的一幕,因为遇到了大风,他们被困在大海上足足有七天七夜,断水断粮,后来还是被我们的队员发现才算是幸免遇难。所以我们现在以走陆路为主,虽然要爬山涉水,很是辛苦,但相对而言安全系数更高些。”

”好,那就听你的,走陆路,那龙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后天晚上吧,我来接你们。“龙仔估算了一下准备时间,给了凌云鹏一个确切的出发时间。

”好,我们目前住在弥敦道20号,利德药房,掌柜的名叫李明阳。你到时敲门,就说是九龙湾的,掌柜就会开门的。“

”弥敦道20号,利德药房,九龙湾,好,我记住了。“

凌云鹏伸出手去,跟龙仔握了握手:”那后天晚上,利德药房,不见不散。“

原本谭鸿铭想要留凌云鹏彻夜长谈,凌云鹏也想与谭鸿铭多待一会儿,虽然这个祠堂很破旧,屋子也很是简陋,但凌云鹏却把这里当作是避风港,在这儿他能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亲人的呵护。只是目前形势逼人,时间紧迫,凌云鹏急需回到利德药房做好准备,因此,凌云鹏依依不舍地跟谭鸿铭告别,随后连夜赶回了市区。

一回到利德药房,大家就都围了过来问长问短:

”老大,你去哪儿了,都一整天了不见你的踪影,急死我们了。“阿辉最先开口,眼里满是焦虑。

”是啊,凌哥,你说你有事跟梁会长谈,我还以为很快就谈完了,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又回去找梁会长,结果他说没见到你,我一听急得冷汗直冒。“阿南见到凌云鹏的一刹那,大舒一口气。

“阿南,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凌云鹏拍了拍阿南的肩膀。

”老大,你平时总是跟我们说要有组织性,纪律性,你身为一队之长,更应该以身作则,你说是不是?你这次跟我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失踪了十多个小时,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大家岂不群龙无首了?大家都替你捏了把汗,就差报警了。“傅星瀚虽然也一直惦记着凌云鹏的安危,但却表现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数落着凌云鹏。

凌云鹏抬头望了望傅星瀚,傅星瀚自知自己有点过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当然这有点夸张,不过我们的心情,对吧,你老大应该能理解的吧!”

凌云鹏只能无奈地笑着点点头:“理解,理解。”

573. 拿钱干活

”好了好了,戏痴,瞧你,叨叨个没完了?“秦守义见傅星瀚抓住凌云鹏的小辫子不放,心里很是不爽,他瞪了傅星瀚一眼,转而回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凌云鹏一番,担心地问道:”老大,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有,我好着呢!“凌云鹏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让秦守义放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守义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凌队长,你是不是想找梁会长商量离港一事啊?“李明阳猜测凌云鹏之所以这么晚回来,一定是想要寻找离港的途径,但听阿南说,凌云鹏并没有去找梁会长,那他去干什么了呢,搞到这么晚才回来,心里不免满是疑惑。

而在楼梯口,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远远地望着凌云鹏,凌云鹏没回来前,她一直心神不宁,站在二楼窗口不停地往马路上张望,翘首以盼凌云鹏的影,现在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于是抱着幸太郎默默地回到了婴儿房。

”不好意思,让大家为我担心了。“凌云鹏向大家伙儿拱手作揖,然后解释道:”我原本想要和梁会长商讨一下有没有离港的办法,但无意中听见和梁会长谈生意的年轻人说他上周刚运送了一批药品离港,躲过了本兵的搜查,很是顺利,所以我就想通过他们的渠道离港,于是我一路跟随着这个名叫龙仔的年轻人,找到他们的居所,跟他们谈了此事,没想到他们很爽快,一口答应了,打算后天晚上来接我们走。”

凌云鹏自然是不能提及谭鸿铭和赵锦文,因而删减了一些重要的关键信息,只是告诉大家,他找到了离港的途径。

“真的,我们找到安全撤离的办法啦?”阿辉一听,兴奋地蹦了起来。

“这个龙仔是谁呀?他怎么会有离港的途径的?”李明阳很是好奇,现阶段有能耐从本兵的眼皮子底下逃离香港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我估计是当地人吧,本人虽然想要封锁整个香港,让香港变成孤岛,可香港人并不心甘愿受本人的摆布,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打破这种封锁,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本人再横,也不如当地人天时地利人和呀!”凌云鹏笑着给李明阳释疑。

李明阳听后点点头:“嗯,虾有虾路,蟹有蟹道,这倒是可以一试。”

“不过,他们是江湖人士,拿钱干活,他们开价八百英镑。”为了掩饰龙仔的份,凌云鹏只能把龙仔描绘成拿钱干活的江湖上的地头蛇。

“多少?八百英镑?他们这是想要抢钱啊?”秦守义吃惊地望着凌云鹏,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漫天要价,趁火打劫。

“哪吒,瞧你大呼小叫的没见识的模样,我们这些人的命难道不值八百英镑啊?就你命jiàn)。”傅星瀚见秦守义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很是不屑。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且现在形势紧迫,本人正在抓捕我们这些人,只能有求于人,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免得夜长梦多,这该花的钱还得花。”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跟他讲明利害关系。

“哼,等下次他们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们也狠狠地宰他们一刀。”阿辉不服气地嘟哝了一句。

“哼,你还等着下次?”傅星瀚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去,低声地对凌云鹏说道:“不过,老大,你可别急着付钱啊,等他们把我们都毫发无损地护送离港了,再付钱,否则这些江湖人士拿钱走人了,我们都没地哭去,这可是我一个老江湖的忠告。”

傅星瀚以老江湖自居,给凌云鹏提个醒。

“这我知道,我哪会这么傻。”凌云鹏笑着斜睨了一下傅星瀚:“不见兔子不撒鹰,这道理我比你懂。”

“对对对,在钱财方面,你可比我抠门多了,哦,你还不是最抠的,还有一个比你更抠门,一个铜板都想掰成两半花。”傅星瀚望了一眼凌云鹏,随后又瞟了一眼秦守义,眼里满是不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兵的出怎么都一个德行,一个比一个抠。”

凌云鹏扬了扬眉毛,不去搭理傅星瀚了,走到李明阳边。

“老李,我们这儿也要做些准备。”凌云鹏将李明阳拉到一边,轻声说道:“老李,这一路我们可能要翻山越岭,爬山涉水,我担心幸太郎的体虚弱,经受不起风餐露宿,你能不能给他备一些儿童用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凌队长,这事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这小家伙准备的,我已经给幸太郎准备了十几种可能用得着的药品了。”

“老李,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我当过父亲,知道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我儿子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我也是被bi)无奈,所以才成了半个郎中。”李明阳无奈地笑了笑。

望着李明阳苦涩的笑容,凌云鹏抿了抿嘴,无言地拍了拍李明阳的肩膀,对于一个中年丧子的父亲而言,这种痛苦是剜心裂肺,难以愈合的。

凌云鹏上了楼,走进婴儿房,看见罗小芳正在轻轻地摇着摇篮,哄孩子入睡。

“你回来啦,凌队长。”罗小芳轻言细语地跟凌云鹏打了个招呼。

“嗯,罗小姐,今天这俩孩子怎么样?”凌云鹏走到摇篮前,望着熟睡中的两个小东西,脸上露出关切的笑容。

“这两个小东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好的,就是……就是他们总要人抱,我有时抱了这个,那个就哭闹,抱了那个,这个又闹小脾气,有趣的。”

“那可把你累坏了,罗小姐,其实你不必太客气,只要你招呼一声,戏痴,阿辉他们都会帮着你一起哄孩子的,何况我看他们几个都喜欢这俩孩子的。”

“我知道阿辉几个都喜欢幸太郎和小寒江的,可是这两个小东西认人,他们一抱,反而哭得更凶了。”

“是吗,这两小东西这么小就懂得认人了?这么坏,就黏着你一个?”凌云鹏斜着脑袋,朝罗小芳微微一笑。

574. 两情相悦

“其实这两个小东西也喜欢你的,只要你一抱,他们都不哭不闹了。”罗小芳脸红着脸,斜睨了一下凌云鹏,继续轻声说道。

凌云鹏一听,脸“唰”地一红,挠了挠后脑勺,支吾着说道:“是吗,我还不知道我居然这么受这俩小家伙待见。”

“你虽然是个当兵的,平时不苟言笑,看似拒人以千里之外,但其实你是个外冷内的人,表面看上去你冷冰冰的,但你比谁都心,比谁都善解人意。孩子虽小,但也是有感觉的。”罗小芳柔声细语地说道。

凌云鹏听着罗小芳对他的评价,内心怦怦乱跳。除了母亲和云凤,他还从来没有从其他女的嘴里听到过对自己的评价,不心慌意乱,连忙岔开话题:“罗小姐,我们后天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麻烦你这两天清点一下幸太郎的必备用品,如果需要添置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嗯,我知道了。”罗小芳点点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赶紧休息吧,我们这一路要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很是辛苦,需要充沛的体力,你也要多注意体。”凌云鹏特地关照了一句。

“嗯,我知道,我会的。”罗小芳轻声地回答道,面对凌云鹏的关心,她的内心泛起涟漪,流淌着丝丝甜蜜。

“那我先回屋了。”

凌云鹏跟罗小芳告别之后,便朝门口走去,一拉房门,却见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正脑袋叠脑袋,躲在门外面听门缝呢,见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三人连忙尴尬地朝他讪笑着。

罗小芳一见,也满脸绯红,手足无措,手指绞着一块手帕,羞涩地转过脸去。

“你们这是干嘛呢?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守在门口干嘛呢?”凌云鹏拉下脸来,瞪视着这三人。

“老大,你不在,我们睡不着。所以我们仨来找你了,没想到听见你正和罗小姐互诉衷肠呢!”阿辉笑嘻嘻地辩解道。

“滚。”凌云鹏一脚踢在阿辉的股上,阿辉佯装痛苦地“嗷嗷”大叫道。

其他二人赶紧朝屋子里跑去,边跑边叫到:“老大,我们知道你是外冷内,最善解人意了,你最面慈心善了。”

凌云鹏双手叉腰,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赶紧走出婴儿房,把满脸绯红的罗小芳独自留在婴儿房内。

凌云鹏走进屋子,其他几个已经躺在上了,脸对着墙,佯装睡着了,还夸张地发出呼噜声。

“好了,都别装了。”凌云鹏一把掀开傅星瀚上的被子,见傅星瀚正躲在被窝里偷笑呢:“戏痴,你笑什么呀,笑个不停,瞧你,脸都笑抽抽了。”

“老大,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吗?”傅星瀚索一骨碌爬了起来。

“替我高兴?替我高兴个什么呀?”凌云鹏横了傅星瀚一眼。

“当然是替你和罗小姐两人两相悦高兴啦!”傅星瀚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两只大拇指相对弯曲着,意思是成双成对。

阿辉也来劲了,从上坐了起来,也加入这场谈话中:“是啊,是啊,老大,我觉得罗小姐不错的,人长得漂亮的,子也温顺,又会照顾孩子,要是你们以后有孩子了,她肯定是个好妈妈,你也会是个好爸爸的。”

阿辉兴奋地畅想着凌云鹏和罗小芳的未来。

“你想多了吧,阿辉,我跟罗小姐根本就没有的事,你们少造谣生事啊!”凌云鹏极力否认道。

“老大,你就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们都看见好几回了,上次罗小姐含脉脉地说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后来警察上楼来搜查,你们俩假扮夫妻,手里各抱了一个孩子,那配合可是相当默契,简直是天衣无缝,就连警察也都丝毫不怀疑你们俩是假夫妻,这要是缺乏心有灵犀,那早就当场穿帮露馅了。”傅星瀚煞有介事地说道。

“老大,你真的是看上罗小姐啦?”老实巴交的秦守义眨巴着眼睛望着凌云鹏:“那金小姐怎么办啊?”

秦守义一直以为凌云鹏心仪的女孩是金嘉琪,现在又冒出一个罗小姐,对他的老大也有独钟,这让秦守义这个憨直的汉子觉得凌云鹏一定会左右为难。

“哪吒,你真傻,又不是让你挑媳妇,你着什么急呀,真是咸吃萝卜淡cāo)心,不过要我说呀,罗小姐虽然不及金小姐那么大气,泼辣,果敢,有魄力,但罗小姐温柔,体贴,细腻,有女人味,选老婆嘛,我觉得还是罗小姐更合适一些。”傅星瀚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两位女的不同个。

凌云鹏听了,又好气来又好笑,那些人都把云凤当成了他的女友了。

“戏痴,我觉得你有点不怀好意,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打金小姐的主意啊?”阿辉一眼就识破了傅星瀚的鬼心思:“你自己想追金小姐,是不是?”

“哎,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隐瞒了,我对金小姐确实有点意思,从我在戴公馆第一次见到金小姐起,我对金小姐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老实说,我也算是阅女人无数,但金小姐上流露出的那种率,机敏,豪气是大多数女人不具备的,所以这种女人可不好掌控,也就得我这种对女人了如指掌的人才能驾驭得了。”傅星瀚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对女人的把控能力。

望着傅星瀚这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凌云鹏有些按捺不住了,云凤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妹妹,尤其在感上,他不许云凤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傅星瀚这个曾经的拆白党,向来用不专,且始乱终弃,是玩弄女的老手,傅星瀚上的这个毛病是凌云鹏最为痛恨的,也是他最为鄙夷的,所以他绝不许傅星瀚染指云凤,哪怕是动点歪心思都不行。

“戏痴,我警告你啊,别打金小姐的主意。”凌云鹏声音虽不大,但却是一字一坑,掷地有声。

575. 儿女情长

傅星瀚见凌云鹏拉长着脸,觉得纳闷,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不起玩笑了,那说明他刚才所言触犯了凌云鹏,所以才会这么一脸严肃样:“老大,你怎么啦,我只不过这么一说而已,你怎么反应过度啊?你要是放不下金小姐,那还是归你得了,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必为了一个金小姐,让我们兄弟之间生嫌隙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似的,把女人都视作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想扔就扔?”凌云鹏听不得傅星瀚的这种歪理邪说,忍不住训斥了他几句。

“我倒是想穿金小姐这件衣服,可你不让啊,老大,你也太霸道了,你现在有了罗小姐,那就把金小姐让给我们吧,你倒好,一占就占俩,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傅星瀚原本想讨好一下凌云鹏,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傅星瀚有些看不懂了,看起来凌云鹏对罗小姐颇有好感,可对金小姐也极力维护,难道他想脚踏两只船?可这与他所认识的凌云鹏反差太大了,老大这人平时很是高冷,甚至有点不近女色,怎么突然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老大的心,比女人心还难以让人琢磨。

“没影的事,你别在那儿乱嚼舌根子,让人家罗小姐听见了,不知人家会怎么想?”凌云鹏可不想让那些闲言碎语骚扰了罗小芳。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老大,你要是真对人家罗小姐没意思的话,那我可就追了。”

傅星瀚一向认为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想到跟凌云鹏待在一块儿时,竟然会相形见绌,女人们都纷纷朝凌云鹏扑过去,这让傅星瀚这个采花大盗不禁对凌云鹏充满了嫉妒。

诚然,傅星瀚承认凌云鹏是个颇具魅力的男人,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足智多谋,外冷内热,对女性彬彬有礼,真诚以待,所以,无论是伯爵夫人,还是金小姐,到现在的罗小姐,都对凌云鹏充满了好感,凌云鹏还真是有女人缘。傅星瀚顿时滋生出一丝自愧不如的沮丧。

“戏痴,我们这次要完成的任务非同一般,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如何完成任务上吧!别一天到晚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凌云鹏说完,把灯一关:“好了,睡觉。”

“我想什么啦?我想。”傅星瀚嘴里嘟哝着,满肚子的委屈。

凌云鹏躺下之后,心绪却难以平静,人非草木,罗小姐对自己的好感和关爱,凌云鹏岂能不知,罗小芳确实如戏痴所言,清秀,温柔,体贴,细致,对他格外关心,凌云鹏是个敏感的人,他当然感觉到了罗小芳对自己的倾心,自己见到罗小芳时也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每当他见到罗小芳时,总有一种心慌意乱,手心出汗,眼神闪烁的紧张感,或许这就是书上所描述的两情相悦时所出现的症状。

但凌云鹏不仅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相当理智的人,相对于情感上的微澜,他更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儿女情长只能暂且撇在一边了。

得知凌云鹏他们即将离港的消息之后,李明阳就开始给他们筹措路上所需的吃的,用的,尤其是婴儿用品更是不敢有一丝马虎,不仅给幸太郎准备了奶粉,尿布,还有各种儿科疾病所需的药品,考虑到这一路气温变化巨大,还特地给幸太郎备了冬衣,冬被。

“老李,你还真是想得周到,连幸太郎的冬衣冬被都备齐了,不过我们这一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这些东西也太过累赘了。”望着李明阳办公室里堆满的婴儿用品,凌云鹏觉得他们即将面对的似乎不是一次危机四伏的逃亡,而是一次轻松愉快的旅行。

“凌队长,你可别嫌麻烦,这些东西都是新生儿的必需品,况且幸太郎是个早产儿,更要小心伺候才是。俗话说穷家富路,你们这一路上为了躲避日军,肯定要走一些偏僻的地方,那里可不像在城里,缺少点什么还都能买得到,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可是有钱也没处花,多带一点以防万一总是没坏处的。”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全带上。我觉得你在育儿经验方面,一点都不输罗小姐,甚至更胜一筹。”

李明阳哈哈一笑:“那自然,我可是过来人,人家罗小姐虽说是个护士,可毕竟是个未婚的大姑娘,可能在婴儿喂养方面比我更在行,其他方面未必比我更有经验。凌队长啊,我看那个罗小姐对你挺有意思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机缘难得,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李明阳的最后一句话让凌云鹏窘得面红耳赤,连忙辩解道:“老李,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我们军统的家规,抗战期间,一律不准结婚,我可不敢明知故犯,害了人家罗小姐。”

“这家规也太不近人情了。”李明阳摇摇头,叹了口气:“唉,说实话,这仗也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难道大家伙都不结婚,不生孩子啦?依我说呀,你跟罗小姐先这么处着,等抗战结束了,再补办个手续不就结了?”

“老李,这对人家罗小姐可不公平,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受伤,牺牲,那都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你说有哪个女人愿意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凌云鹏淡淡地说道。

凌云鹏觉得婚姻对他而言,是非常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及之事,所以即便凌云鹏对罗小芳有点爱意萌动,他也会理智地将这份感情深埋于心,他害怕这份感情中途夭折,难以善始善终。

“云鹏,我觉得你对婚姻太悲观了。”李明阳觉得凌云鹏对待婚姻太消极悲观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不应该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576. 痛定思痛

“好了,老李,我们不谈这个了,你这里有行李箱吗,我得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凌云鹏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扯开了话题。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

李明阳从床底下拿出一只大皮箱,交给凌云鹏:“这个够大,应该能装下。”

凌云鹏打开皮箱,发现箱子里有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凌云鹏拿起照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照片上,当年风华正茂的李明阳搂着他年轻漂亮的妻子,妻子的怀里抱着的是他们虎头虎脑的儿子,照片上的李明阳笑得很灿烂,意气奋发的模样,那段日子也许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凌云鹏默默地把照片递给李明阳,李明阳望着照片,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这张照片原来在这儿呢,我前些日子还一直在找这张照片,却一直找不到,这张照片还是我儿子刚满周岁时照的,你看我那个时候,头发多浓密,哪像现在,都已经谢顶了。”

李明阳自嘲地笑了笑,从凌云鹏手里接过这张照片,端详了许久,忽然双唇颤抖起来,自言自语道:“蕙兰,悦儿,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我对不起你们啊!”

起初,李明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喃喃自语,紧接着,开始饮泣,再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凌云鹏从李明阳凄惨的哭声中能感受到这个丧妻丧子的男人心中那种悲戚绝望之情。他与李明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让这个饱受创伤的男人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个地方可以宣泄,有个朋友可以倾诉:“老李,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李明阳伏在凌云鹏的肩头,似乎找到了一种支撑,多日来积郁在内心的痛苦终于能够酣畅淋漓地释放了出来,。

而凌云鹏的泪水也涌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的亲爹亲娘,想起了义父冷劲秋,想起了养父康钧儒,想起了小郭叔叔,想起了孝波叔叔,想起了金叔叔,想起了如霜,想起了师母,想起了营长姚子青,想起了裴俊杰,李立峰,张勇,想起了他的那些战友,那些同袍,那些同志们,那些曾经经历过的难以忘怀的岁月,令他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他紧咬嘴唇,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感伤了一阵之后,两人的心情都释然了许多,李明阳擦干眼泪,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肆无忌惮地宣泄过了,干我们这行的,总是把感情置于内心最深处,让人无法察觉到我们最真实的一面,总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错觉,其实,我们岂是冷血动物,无情无义之人,无情未必真男儿,只是我们把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掩盖了起来,隐藏了起来,这也可以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对于这份职业,李明阳颇有感触。

“老李啊,你入这行多久了?”凌云鹏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边把那些婴儿用品装箱,一边询问李明阳。

“我母亲祖籍广东,而我父亲的祖籍是东北吉林,日本鬼子占领东三省之后,我就参军入伍了,后来加入了军统,被派往香港,屈指算来也有十个年头了。”李明阳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的入伍的年头。

“那你算是老资格了。”

“算是吧,十年啊,弹指一挥间,这十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李明阳颇有感慨地说道。

“老李啊,我相信总会有云开日出的那一天的。”凌云鹏给李明阳打气。

“但愿我能等到这一天吧。”李明阳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涩的笑容。

“一定能。”凌云鹏拍了拍李明阳的肩膀,目光里充满了信心。

后天晚上九点多钟时,龙仔带着阿荣,黑仔等五个队员,开着一辆厢式货车,来到了弥敦道。龙仔把货车停在拐角处,然后带着队员来到了利德药房门前,敲了三声店门。

“谁?”李明阳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接凌云鹏几个离开,所以一直待在店内守着,听见敲门声后,连忙走到门前,压低嗓音问了一声。

“九龙湾的。”龙仔对着门缝轻轻说了一句。

李明阳一听,同凌云鹏告诉他的暗号相同,便赶紧将店门打开:“来啦,快进来!”

龙仔几个闪了进来,李明阳望了望外面,没发现异常,便将店门关上。

此时,凌云鹏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楼下,凌云鹏跟龙仔握了握手:“龙仔,你们来啦,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还行,没遇到什么麻烦,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开了一辆厢式货车过来,你们几个就坐在车内。”龙仔说完,跟秦守义,傅星瀚,阿辉和罗小芳点头示意了一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先坐车到码头,随后坐船到九龙。”龙仔把线路简单地说了一下。

“好,我们一起走吧!”凌云鹏一挥手,大家都拿起行李,准备出发。

李明阳打开店门,朝外面看了看,没有异常情况,便朝凌云鹏等人招了招手,于是一行人悄悄地走出店门。这时,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罗小芳抱着熟睡中的幸太郎,凌云鹏则打着伞,搂着罗小芳前行,其他人则簇拥着这两人。

走过一条马路之后,大家看见了一辆厢式货车。

龙仔打开后车厢的车门,凌云鹏率先跳上了车,然后把罗小芳拉了上来,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也全都带着行李上了车,虾仔,黑仔等也一起上了车。

龙仔把车门关上,然后来到驾驶室里:“阿荣,都上车了,开车吧。”

阿荣点了点头,随后一踩油门,卡车朝码头疾驰而去……

路上很是宁静,只听见车轮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罗小芳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幸太郎,又抬头望了望身旁的凌云鹏,心情又紧张又甜蜜。

577. 护送离港

货车一路前行,但就在朝码头行驶时,阿荣忽然发现远处有点点灯光,便低声叫了一声:“龙哥,前面好像设了个关卡。”

龙仔一听,身子立刻前倾,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在黑幕中有灯光闪现,还有一些影影绰绰的背着长枪的士兵在来回踱步。

“妈的,见鬼了,这儿居然也增设了关卡,阿荣,掉头,绕道过去。”龙仔随即命令阿荣立即掉头。

坐在车厢内的罗小芳发现卡车掉头而行,眼眸里露出紧张之色,她默默地抬头望着身旁的凌云鹏。

凌云鹏则微笑着握了握罗小芳的手,宽慰道:“没事的,龙仔是老码头了,他会有办法的。”

这话听上去像是对罗小芳说的,其实也是对车上其他人而言的,因为凌云鹏已经发现秦守义下意识地把手移到后腰处,想要拔枪,连忙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别轻举妄动。秦守义瞥见了老大的眼色之后,把手从后腰处移到了行李箱上。

听了这话,罗小芳像是松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老大,这龙仔靠得住吗?像这种给钱干活的人,会不会为了几个赏钱而出卖我们?”多年的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傅星瀚,看在钱的份上办事的人往往不怎么牢靠。

凌云鹏当然不能把龙仔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这会牵扯出太多的机密,当时他告诉大家伙,他发现龙仔在给梁会长运送药品,有一条香港和内地的交通线,所以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便一路跟随龙仔到了他的住所,跟他说有五个人大人一个婴儿想要离港,想请他们保驾护航,龙仔开价八百英镑,他答应了,所以这次离港只是一桩买卖而已,他们跟龙仔的关系也就是雇佣关系罢了。

“是啊,老大,我觉得戏痴讲的有道理,要是日本人出的赏钱比我们给的佣金高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出卖我们。”阿辉也有同感。

“你们多虑了,江湖人士也是讲江湖道义,有江湖规矩的,他若是为了几个赏钱出卖我们,那到时我们在日本人面前攀咬他运送违禁药品,他岂不是惹祸上身,也难逃牢狱之灾?”凌云鹏设法打消傅星瀚和阿辉的顾虑。

阿辉听后,觉得凌云鹏讲的也有道理,便释怀地舒了口气。

傅星瀚则将信将疑,不可置否地轻叹了一句:“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啰!”

货车绕道而行,终于来到了海边,龙仔跳下车,朝海边一块礁石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手电,闪了三下,过了一会儿,又闪三下,这时,礁石后面也出现了光柱,闪了三下,随即跳出一个人影,朝龙仔跑了过来。

“龙哥,你们来啦?”来人望了望龙仔和他身后的一群人。

“阿彪,船准备好了吗?”

阿彪脸色有些尴尬,把龙仔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龙哥,情况有点变化,原先准备的大船今天一大早出海捕鱼时被日本兵发现了,被打成了筛子了,只好问隔壁的文伯借了一艘小船过来。”

“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说了,这两天我要借你的大船一用,你呀,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龙仔一听,心头一紧,不免心生埋怨。

龙仔考虑到有十多个人要坐船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快速摆脱日本人的海上巡逻艇,所以最好大家伙都一次性渡海,而港九大队也没有一次性运送十人以上的大船,都是只能坐三四人的小渔船,所以便向他的发小阿彪借了一艘大船。

阿彪的祖父曾经是个船东,有三条大船五条小船,但后来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从此家道中落,家里的船只也都一一卖掉了,只剩下一条大船赖以谋生,阿彪也从先前的小少爷沦落成了一个靠打渔为生的渔民。

阿彪是个单纯的年轻人,并非港九大队的队员,并不知道龙仔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龙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手下有帮兄弟,一起在道上混,不买日本人的帐,维护村民们的利益,挺受村民们尊敬的,所以对龙仔很是佩服,也想跟着龙仔一起闯天下,只是怕龙仔看不上自己,所以一直把这一心愿藏在心底。

没想到前两天龙仔来找他,问他借船,阿彪心里可高兴坏了,也不问个缘由就一口答应了,他觉得龙仔问他借船是看得起他,只要这件事办成了,以后就可以跟着龙仔一起混了。

可是,今天一清早,老渔民田伯就告诉大家鱼汛来了,机会难得,快出海捕鱼去,要知道,日本人最近颁布法令,严禁渔民出外海捕鱼,怕有人借此偷渡,所以对渔船也统一进行管理,将渔船上的马达都拆了,每天还要定时检查渔船数量。所以这阵子渔民们的日子苦不堪言,不捕鱼就没有收入来源,大家只能整天守着空船发呆,或是在周边摸个鱼,捞个虾,勉强充饥度日。

因而当田伯告诉大家鱼汛来了,大家都抑制不住兴奋,想趁着大清早捕捞一船鱼虾,卖个好价钱,于是纷纷驾船出海,阿彪也跟着一起去了,可没想到,还没到外海呢,就被日本巡逻艇发现了,立即朝他们开火,打死了两个渔民,大家吓得都纷纷跳海,算是逃过一劫,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渔船却被打成了筛子。

阿彪望着破损不堪的渔船,欲哭无泪,当下他便决定以后跟着龙仔跟日本人斗,可一想起龙仔向他借船一事,心就拔凉拔凉的,龙仔第一次托他办事,他就办砸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龙仔呢,于是阿彪问隔壁的文伯借了一艘小船,在指定的地点等候着龙仔的到来。

龙仔见阿彪面露愧色,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便拍了拍阿彪的肩头:“阿彪,龙哥刚才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走,去看看你那艘船去。”

阿彪见龙仔向他道歉,又惊又喜,连忙带着龙仔去往礁石后面,那儿果然停着一艘小渔船,可以一次乘坐四个人。

578. 渡海遇险

“好吧,阿彪,你先回去吧,船我用完了就还给你。”龙仔拍了拍阿彪的肩膀。

虽然不是艘大船,但也算是有了一个渡海的交通工具,好歹也能将凌云鹏这些人分期分批运送过海,只是要多冒点风险。

“龙哥,船你尽管用,反正文伯这几天老毛病犯了,也用不了船。那我先走了。”

阿彪说着,笑着跟龙仔挥手告别,一蹦一跳,脚步轻快地回家去了。

等阿彪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龙仔才返身回到凌云鹏等人那儿。

“凌先生,我原本打算用一条大船送你们渡海的,现在情况有点变化,只能用小船送你们走了。”龙仔的神情有些严峻,他知道这样一来无疑会将渡海时间拖长,而这意味着风险在增大。

“只要能过去,大船小船无所谓。”阿辉插嘴说道。

龙仔望了望阿辉,继续对凌云鹏说道:“大船的话,我们这些人可以一次性渡海,现在换成小船的话,一次最多坐四个人,我们就要分期分批走了,阿荣是驾船好手,而到了对岸,还得由我来安排接头,所以,我和阿荣只能先带你们其中的两位过去,凌先生,你看,第一批谁先走?”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好,龙仔,我们听你的,这样,第一批就让罗小姐抱着孩子和戏痴先过去。”

“好,那快上船吧!”龙仔朝罗小芳和傅星瀚挥了挥手。

罗小芳听后,眼巴巴地瞅着凌云鹏:“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戏痴见状,连忙止住脚步:“老大,要不还是你跟罗小姐一起走吧。”

“戏痴,别啰嗦了,还是你先走,把这箱婴儿用品带上,照顾好罗小姐和幸太郎。”凌云鹏把那个装有幸太郎用品的皮箱交给傅星瀚,随后转身对罗小芳说道:“我是队长,我必须殿后,你放心吧,他们一路上会照顾好你的。”

罗小芳抿了抿嘴,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抱着幸太郎,跟着龙仔上了船。

黑暗中,一叶扁舟在大海里摇曳前行,晚上风浪大,小渔船摇晃得厉害,傅星瀚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没多久就趴在船舷上呕吐个不停。

“你没事吧?”龙仔见傅星瀚晕船晕的厉害,关心地问道。

傅星瀚痛苦地摆了摆手:“龙先生,我没事,什么时候可以到对岸啊?”

“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吧。”龙仔望了望黑咕隆咚的对岸,算了下时间。

海风把幸太郎给吹醒了,他张开双眼,好奇地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黑漆漆的,冷飕飕的,于是变得惊恐不安起来,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开了。

婴儿的哭闹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船上的人见幸太郎哇哇大哭起来,也都紧张地手忙脚乱起来。

“这孩子,嗓门可真大,小姐,你快让他别哭了,这大半夜的,把鬼子惊动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龙仔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周边的动静,一边轻声地对罗小芳命令道。

罗小芳赶紧一边拍着幸太郎,一边哄着他:“幸太郎乖,不哭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是不是饿了呀,我们一会儿就到了,马上就有吃的了,哎呀,你别哭了呀,别把鬼子给招来了呀。”

面对嚎啕大哭的幸太郎,罗小芳也慌了神。

傅星瀚则支撑着身子,忙不迭地朝幸太郎扮鬼脸,希望幸太郎能停止哭泣。

“扮什么鬼脸啊,这乌漆嘛黑的,他能看清吗?”阿荣朝傅星瀚嘟哝了一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达声。

“不好,是鬼子的巡逻艇,阿荣,快点,从那块礁石后面绕过去。”龙仔马上判断出这马达声一定是来自鬼子的巡逻艇。

显然,幸太郎的哭声惊扰了巡逻艇上的鬼子,他们开着巡逻艇循声而来。

阿荣加快摇橹的速度,但速度一快,小船就更是晃个不停,一个浪头打了过来,正打在傅星瀚的脑袋上,他头一晕,人一懵,手没抓住船舷,只抓住了身旁的那只皮箱,扑通一声,连人带箱子一起掉进了海里。

罗小芳惊呼了起来:“不好了,戏痴他掉海里去了。”

此时,巡逻艇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龙仔一手抓住船舷,身子几乎与海面平行,一手在海里打捞,可捞了好几下也没捞着,又见巡逻艇越来越近了,便命令阿荣:“先上岸再说。”

阿荣快速将小船驶向岸边,此时的幸太郎哭累了,昏昏欲睡。龙仔接过罗小芳怀里的幸太郎,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拉着罗小芳,朝岸上飞奔而去,嘴里发出三声野鸭的叫声。

从岸边灌木丛中跑出两个人来,龙仔见到他俩,连忙喊道:“明仔,快去帮阿荣把船藏起来,阿杰,带这位小姐去江伯那儿。”

龙仔把手上的幸太郎交给罗小芳,随即要朝海边跑去。

“你要去哪儿啊?”罗小芳一把拉住龙仔。

“我去海里找找你们的那个同伴,说不定他还活着呢!”龙仔说完,挣脱开罗小芳的手,朝海边飞奔而去。

“小姐,快跟我走吧。”人高马大的阿杰从罗小芳手里接过幸太郎,催促着罗小芳。

罗小芳愣愣地望着阿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她摇了摇头:“不,我要在这儿等他们。”

阿杰见罗小芳杵在那儿,没有挪步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姑奶奶,别犯倔,这里可不是你耍小姐脾气的地方,给日本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罗小芳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儿,阿杰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手抱着幸太郎,一手扛起罗小芳就跑。

明仔和阿荣两人把小船抬到了海边的灌木丛中藏了起来,随即二人便躲在灌木丛中等候龙仔。

龙仔跑到海边,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朝刚才傅星瀚落水的方向奋力游去……

而此时,日本人的巡逻艇已经接近傅星瀚落水的水域了,巡逻艇上的探照灯朝水里照射着,发现有个人正在海里浮浮沉沉,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去把那个人捞上来。”一个日军小队长的对几个日本兵命令道。

很快傅星瀚被打捞了上来,他浑身颤抖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巡逻艇的甲板上,不停地朝外吐着海水。

“看样子是个支那人。”日本兵向小队长报告。

“有没有看见那艘小船?”

“没有,雾太大,看不清。”

“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

“刚才我们大家明明都听见了,现在又没声了。”

“走,先把这人带回驻军总部再说。”小队长手一挥,巡逻艇便掉头离去。

龙仔在水里望见了这一切,赶紧回头,朝岸边游去。

579. 始料未及

龙仔上岸后,发出三声野鸭的叫声,随即阿荣和明仔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龙哥,怎么样?”阿荣和明仔急切地问道。

“他被日本人带走了。”龙仔有些沮丧地望着阿荣,随即果断地说道:“趁现在日本人把人带去总部这个时机,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对岸的人运过来。”

“好,明仔,来,搭把手,把那艘小船抬出来。”阿荣马上带着明仔一起把藏在灌木丛中的小渔船又抬了出来。

“明仔,你在这儿守着,准备接应第二批人。阿荣,走,我跟你一起去接他们,我得跟凌先生交代一下。”

龙仔说完,和阿荣一起将小渔船推入海中,阿荣撑着篙,龙仔划着浆,朝对岸驶去。

在岸上等候着的凌云鹏刚才听见海面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一沉,随后又传来巡逻艇的马达声,更是将心揪了起来。他掏出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海,内心很是焦灼,一边吸烟,一边来回地踱着步。

“唉,我还从未看见老大这么坐立不安的样子。”秦守义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你就不懂了,老大心里一定是牵挂着罗小姐的安危,所以才会魂不守舍的。”阿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你没听见刚才幸太郎的哭声和巡逻艇的马达声啊?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秦守义见阿辉那副没心肝的模样,不禁瞪了阿辉一眼。

“哪吒,你朝我吼什么,我又不聋,怎么会没听到幸太郎的哭声和巡逻艇的马达声,可你听到枪声了吗?”

秦守义摇了摇头。

“要是日本人真发现他们了,还不开枪射杀啊?最起码也得鸣枪示警吧?现在没听见枪声,这就表明他们有惊无险,已经逃出了小鬼子的魔爪。”阿辉得意地给秦守义分析道:“老大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没意识到这点呢,这主要还是心里头牵挂着罗小姐,关心则乱嘛。”

听阿辉这么一说,秦守义那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这时,龙仔和阿荣撑着船过来了,凌云鹏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龙仔的手,急切地问道:“龙仔,没出事吧?”

“云鹏,罗小姐和孩子都没事,已经顺利上岸了,现在正去往我们的交通站呢,但你那个兄弟,刚才风大浪急,他掉海里了。”龙仔面露难色地望着凌云鹏。

“戏痴掉海里了?他可是旱鸭子,不会游水呀!”凌云鹏一听,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了。

这话被赶来的秦守义和阿辉听了个正着,两人怔怔地望着凌云鹏和龙仔。

秦守义一把抓住龙仔的衣领:“你说什么?戏痴他掉海里了?”

阿辉也一把拉住龙仔的手:“龙先生,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当时怎么没跳下海去救他呀?要是戏痴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这不是坑人吗?”

“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下海去捞他的话,罗小姐他们可能就遇上鬼子了,我只能先顾一头,所以……”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戏痴他掉海里淹死?”秦守义朝龙仔大声吼道。

“你们别着急,你们听我说,我把罗小姐和孩子送上岸之后就回去找你们那位兄弟了,正巧看见鬼子的巡逻艇赶到他落水的地方,鬼子把他捞上巡逻艇了,现在正送往驻军总部呢!”

“你是说戏痴还活着,他被鬼子逮住了,送去驻军总部了?”凌云鹏再次确认一遍龙仔所传递的信息。

龙仔点了点头:“我懂几句日语,当时我就在巡逻艇附近的海里,我听见那个日军小队长这么说的。凌先生,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再送两个去对岸?”

“你带他们俩走吧,我留下来。”凌云鹏指了指秦守义和阿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老大,你不走我们也不走。”阿辉和秦守义也执意要留下,与凌云鹏共进退:“我们陪着你一块儿去救戏痴。”

“胡闹,别忘了我们身上的任务,我们是军人,我们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凌云鹏神色严峻地望着秦守义和阿辉,在他的心目中完成任务高于一切,哪怕是别动队所有队员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你们俩先渡海,照顾好罗小姐和幸太郎。我先去打探一下戏痴的下落,稍后我会来找你们的。”

“这样吧,我留下,帮着你一起打探戏痴的下落,毕竟你们人生地不熟的。”龙仔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助凌云鹏搭救傅星瀚。

“好,就这么办。”凌云鹏向龙仔投来感激的目光,随后吩咐秦守义:“哪吒,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罗小姐和幸太郎,你们暂时就待在他们的交通站里,听从他们的安排。”

秦守义知道凌云鹏这次又要去闯龙潭虎穴了,而他却不能在他身边帮衬,助他一臂之力,不免有些担心,但他也知道罗小姐和幸太郎的重要性,便默默地与凌云鹏握了握手:“当心一点,老大,我们几个在九龙等着你和戏痴。”

说完,秦守义跟凌云鹏紧紧拥抱了一下。

“凌哥,多保重,你一定要和戏痴一起回来。”阿辉红着眼睛搂住凌云鹏说道。

凌云鹏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你们快走吧!”

于是,秦守义,阿辉拿着行李,跟着阿荣和虾仔上了船,而凌云鹏和龙仔,黑仔,阿生则留下来,准备一起搭救傅星瀚。

等小船离开之后,凌云鹏和龙仔几个往回走。

“龙仔,你看我们是不是去找找刘三爷?”凌云鹏提议道:“林叔不是说刘三爷与这儿的长谷和彦长官交情匪浅,也许有他的帮忙,事情就有转圜之地。”

龙仔点点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刚才也想到了这层关系,不过,虽说我们跟刘三爷有点交情,但听说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不太好打交道,我看我们还是先找梁会长帮忙,一般他出面,刘三爷不太会驳他的面子,让梁会长从中斡旋,说服刘三爷出面,这样事情也许好办一些。”

凌云鹏点点头:“嗯,还是你考虑周到。哎,龙仔,这个梁会长怎么会跟刘三爷有这么大的交情?”

580. 忐忑不安

龙仔呵呵一笑:“当年刘三爷的独子刘明瑞得了一种怪病,老是用手抠泥墙,然后把这泥灰放进嘴里,吃得是津津有味,这怪癖哪个爹娘受得了啊,可要是不让吃,他就大哭大闹,后来刘三爷让他住在用竹子做的屋子里,不让他出门,结果这小子寻死觅活的,绝食抗议,那刘三爷只能顺从了他,搬回原先的房子里住,结果呢,他把屋子四周的墙都扣得只剩下砖头了,为此刘三爷苦恼不已,于是悬赏重金,寻遍名医,但都毫无见效,后来遇到了梁叔桐,只服了三剂汤药,就药到病除了,从此之后他儿子再也不吃土了。”

“看来这个梁会长还真是扁鹊再世啊!”凌云鹏没想到这个梁会长并不只是个药商,还是个医术高明的郎中。

“是啊,不过当年梁叔桐只是个小郎中而已,这事之后,刘三爷就把梁叔桐视为刘家的恩人,跟他拜了把子,后来就扶持他坐上了香港药品协会会长的宝座。不过这个梁叔桐也并非浪得虚名,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会长,不过此人确实医术高明,妙手仁心,而且古道热肠,对街坊邻里也是能帮则帮,所以深得大家的赞赏,被誉为梁大善人。”

“此人确实是一位仁义之士,那你们怎么会跟梁会长这么熟络呢?”凌云鹏对港九大队与梁会长之间的良好关系很是好奇。

“我们之前跟梁会长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有一次他的一批货被海匪劫了,是我们帮他把这批货抢了回来,所以后来我们就成了梁府的座上宾,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我们是干什么的,其实梁会长心里也清楚,我们有时问他进点治刀枪伤的消炎药,他也没二话,有求必应,自打日本人来了之后,这消炎药成了违禁药品,要搞到这消炎药就不那么容易了,好在梁会长朋友多,只要他开口,多少也能搞到一些。”

“看来这位梁大善人确实名不虚传啊,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他商量搭救戏痴的事。”

龙仔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云鹏,现在才凌晨三点多,现在去敲门恐怕不合适吧,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去你那个利德药房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找梁会长。”

凌云鹏一听,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只惦记着尽快搭救戏痴一事,忘了现在是凌晨时分,现在去叨扰人家显然是不合适的:“好,那我们先回利德药房吧。”

四人又回到了利德药房,李明阳见凌云鹏等人又折返了,神色不禁凝重起来:“云鹏,怎么回事,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嗯,老李,出了点事,刚才渡海的时候,戏痴掉海里了,被日本人巡逻艇发现了,被捞起来送到驻军总部去了。”

“啊?怎么会出这种事?那罗小姐他们呢?”李明阳一听,吃惊不小。

“罗小姐和那孩子都已经顺利达到我们的联络点了,另两位应该也顺利抵达了。”龙仔向李明阳说明其他人的状况。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老李,我打算先把戏痴救出来,然后跟哪吒他们会合,再离港。”凌云鹏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李明阳。

“你要去驻军总部救人?”李明阳睁大眼睛望着凌云鹏:“云鹏,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就凭你们这几个?那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老李,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跟龙仔他们商量的。”凌云鹏语气坚决,毫不含糊地说道。

李明阳一听,望了望龙仔几个,然后向凌云鹏示意了一下:“云鹏,你先上楼来一下。”

“龙仔,你们几个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凌云鹏跟龙仔几个打了个招呼,便随李明阳上楼去了。

一进办公室,李明阳就把门关上,小声地劝告凌云鹏:“云鹏,这些人只是走江湖的,你找他们去救戏痴?这靠谱吗?万一把你自己再搭进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李,你放心,龙仔有路子,我想试一试。”

“一个走江湖的能有什么路子进日本人的驻军总部?他们这些人无非就是拿钱干活,现在钱没到手,戏痴掉海里了,这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就蒙骗你说有办法救人,一旦见势不妙,他们才不管你呢,肯定拍拍屁股走人,比兔子溜得还快,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你就孤掌难鸣了。”

“老李,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任人摆布吗?”凌云鹏反诘了一句。

“云鹏,我是担心你斗不过这些地头蛇,他们在这儿肯定有根基,有人脉,要是出了事,他们肯定能全身而退,溜之大吉,然后让你一个人处于危境之中,你人生地不熟的,孤立无援。依我看,壮士断腕,你还是别管戏痴了,带着罗小姐他们先走吧!”

“让我抛下戏痴,一走了之,我做不到,老李,戏痴是我的人,他对我们别动队的重要性你还不了解,他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了他,我们这支别动队也差不多散架了,而且我和他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给救出来,而且我正是看中了龙仔他们的根基和人脉,所以想放手一搏,不尝试一下就放弃,这不是我为人处世的风格。老李,你别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他们骗不了我的。”凌云鹏不能向李明阳挑明龙仔的真实身份,以免受到通共的怀疑。

“唉,你呀,还真是拧。”李明阳见自己说服不了凌云鹏,只能摇头叹息:“好吧,如果需要我们香港站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谢谢你,老李,我先让他们上楼来,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们再行动。”

“好吧,我去叫他们上楼来睡一会儿吧!”

李明阳说完,打开房门,走下楼去,招呼龙仔几个上楼来休息。

一夜未眠,又加上紧张劳顿,这些大小伙子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但凌云鹏却难以合眼,他正忐忑不安,担心着傅星瀚的安危,自妙影别动队成立之后,他们四人一路走来,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完成了多次艰巨的任务,这其中傅星瀚的作用功不可没,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又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怎忍心抛下傅星瀚不管?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傅星瀚从魔窟中救出来。但要从这驻军总部里把傅星瀚给捞出来,谈何容易?

581. 意外收获

凌云鹏孤注一掷想把傅星瀚救出魔窟,不仅仅是感情方面的考虑,其实他更担心傅星瀚有可能迫于日本人的淫威而叛变,依照他对傅星瀚的认识,这人骨子里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虽然他会耍小聪明,会察言观色,会巧言善辩,会装疯卖傻,会拿腔拿调,可一旦日本人的施压手段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他也许会将他们这次任务和盘托出,出卖别动队和香港站,从而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倘若傅星瀚真的叛变了,那凌云鹏别无选择,必须将他除去。尽管这会让凌云鹏心如刀割,难以下手,但这是军统的家规,也是自保的措施,无法回避,且必须执行。

所以他要趁敌人还未掌握傅星瀚的真实身份之前探听到他的情况,按照他的预估,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凭借傅星瀚的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出神入化的演技,应该至少能撑个一天一夜,因此他必须赶在今夜之前进入驻军总部,而如何说服梁叔桐,如何争取刘三爷,如何让长谷和彦放人则是他目前必须面对的难题。

凌云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在日军驻香港总部的审讯室里,浑身湿漉漉的傅星瀚正坐在审讯椅子上不停地哆嗦着,刚刚经历过的那一幕至今令他心有余悸,胆战心惊。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刚才生死一线间的可怕遭遇,海面上波涛汹涌,那个巨浪劈头盖脑地朝他打了过来,他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当时周围漆黑一片,犹如地狱一般可怖,他虽然听见有人在呼喊他,可他的嘴里全是咸涩的海水,连呼吸都不畅,更别提应声了,喝了几大口海水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被什么东西往下拖拽着,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拖入海底,他用尽气力,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希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周围连根毛都没有,难道他傅星瀚今夜就命绝于此吗?他不相信,他更不甘心,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始终坚持着在大海里扑腾着,希望有奇迹的出现,可是渐渐的,他体力不支了,身体不断往下坠,他感觉死神离他越来越近了。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柱,照亮了他的四周,难道这是通向天堂的路吗?难道他真的已经灵魂出窍了吗?等他脑子清醒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鬼子逮住了,那道光柱并不是什么天堂之光,而是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他长舒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虽然刚刚摆脱了水鬼的纠缠,但却要面对凶残狰狞的小鬼子,这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傅星瀚不禁再次陷入绝望之中。

正当傅星瀚在为自己的命运唉声叹气之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两个日本军官。

“仓田中佐,这人是我们今天巡逻时在海上发现的,当时我们听见海面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所以我们就寻着婴儿的哭声追踪而去,随后隐约发现海面上有艘小船出没,但赶到时,小船和婴儿都没有了踪影,但却在这附近发现了这个人。”

“你们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有没有听错,中野君?”仓田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不禁为之一振,这些天来,凡是听到与婴儿有关的事,他就会本能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一毫与宫泽之子有关的线索。

中野英夫摇摇头:“不会的,夜里很是宁静,所以这婴儿的大哭声显得尤为刺耳。”

“你们还看见有艘小船出现在海面上?”仓田继续问道。

“这个不敢确定,因为昨天夜里有浓雾,隐隐约约觉得有艘小船,但之后并没有发现小船的行踪。”中野如实将昨夜巡逻时发现的情况向仓田汇报。

“海上传来婴儿的哭声,那这婴儿肯定是在船上。”仓田马上拿起电话通知渔船监察小队:“佐藤君,你马上去核查一下渔船的数量,天亮之后告诉我。”

放下电话后,仓田智久仔细打量了一下傅星瀚:“你询问过此人的身份了没有?中野君?”

“还没有,这人被打捞上来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所以一路上也没问出什么来,就直接带到这儿来了。”中野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眼神涣散的傅星瀚哆哆嗦嗦地坐在审讯椅上,摇了摇头。

“这人身上穿的这套西服倒是挺贵重的,看来是个有钱人,这有钱人怎么会深夜掉海里去了呢?”仓田智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吩咐中野英夫:“这样吧,中野君,你先带这人去洗个热水澡,你瞧他浑身直打哆嗦,就算开口了,也说不了一句整话。洗完澡后,你再带他进来。”

“哈依。”

尽管这两人是用日语交谈,但对于深谙日语的傅星瀚而言,这并不存在任何障碍,他已经从两人的交谈中获悉了一些信息,看来小鬼子并没有发现罗小姐他们,只是在浓雾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艘小船在海里出没,是幸太郎的哭声把他们吸引了过来了,而自己身上的这套价值不菲的高档西服倒是让这两人误认为自己是个有钱人。

傅星瀚被带去洗热水澡了,在氤氲的浴室里,热气驱散了湿冷,傅星瀚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浑身舒坦,刚才被冰冷海水浸泡,有点木讷的脑袋也重新活泛了起来,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着,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审讯。

洗完热水澡之后,傅星瀚又被带去了审讯室。

仓田斜躺在椅子里,双脚搁在审讯桌上,他在想象着昨晚的情景:在漆黑一片的深夜里,在茫茫的大海上,一艘带着婴儿的小船正在渡海,忽然婴儿发出嘹亮的哭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晚,船上的人惊恐万分,手忙脚乱,随后一个浪头把小船上的人掀翻,落入海中,巡逻艇赶到,将落水之人打捞上船。

为什么会有婴儿出现在夜幕下的大海上,为什么在如此严控之下还会有小船出没在大海上,这一切难道不值得怀疑吗,这个婴儿极有可能就是宫泽之子,而这个落水之人则可能是重庆方面的人,这人极有可能想带着宫泽之子渡海离开香港,可惜啊,虽然他有幸躲过了他们严密的搜查,但汹涌澎湃的大海却阻止了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想到这儿,仓田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真是应了中国人的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天可把他累坏了,为了查找宫泽之子的下落,几乎把全港的婴儿查了个遍,可惜毫无收获,没想到在今天凌晨,却收到了中野给他带来的这则好消息。

582. 胡编乱造

审讯室的门开了,洗完热水澡的傅星瀚被带进了审讯室,此时的傅星瀚,神清气爽,干净整洁,与刚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是神情落寞,眼神黯淡。

傅星瀚被带了进来,双脚被锁在了审讯椅子上,仓田从自己的臆测中清醒了过来,连忙将双脚从审讯桌上放了下来,用手擦了擦脸,清醒一下头脑,然后开始审讯。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深夜里掉进了海里?”仓田用娴熟的中文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傅星瀚忽然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

仓田智久和中野英夫两人见状,不由得张大嘴巴,睁大眼睛望着傅星瀚,眼里充满了疑惑。

这个状况远超仓田智久的想象,他不解地盯视着傅星瀚:“你是去投海寻死的?”

“你为什么要自杀?”中野英夫也附和了一句,他的中文虽不及仓田那么娴熟,但也很流畅。

“我的萍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傅星瀚痛哭流涕地饮泣起来。

“萍儿?萍儿是谁?”仓田追问道。

“萍儿,她是我的心上人,是我这辈子的最爱。”傅星瀚喃喃说道。

“可我听说当时在你落水的地方传来婴儿的哭声。”仓田眼里露出狡黠的目光。

幸太郎的哭闹声是傅星瀚无法回避的事实,若是否认自己听见婴儿的哭声,显然仓田会认定他在说谎,在欺瞒,那接下来极有可能是刑讯逼供了,这是自己最害怕面对的。所以傅星瀚别无选择,只能承认当时有婴儿在场。

“那是萍儿和我生的孩子。萍儿死了,我们父子也没有什么盼头了,我要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九泉之下找萍儿,让我们一家三口在阎王殿团聚吧!”傅星瀚说完,把头埋在手心里,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傅星瀚那个悲痛欲绝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动容。

“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你把他扔海里了?”中野吃惊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伤心欲绝地点点头,随后又悲从中来,一个劲地哭得昏天黑地。

中野突然怒火中烧地瞪视着傅星瀚:“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想殉情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起去死呢?你太没有人性了,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虎毒不食子’,你简直比老虎还凶恶,居然把自己的亲儿子给淹死。你……你根本不配当父亲。”

傅星瀚抬起泪眼来望着中野英夫,觉得这个日本人挺可爱的,居然轻信了他所编造的故事,还满腔怒火地控诉他。看来日本人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恶魔,也有良善之辈,比如眼前的这位,比如宫泽真一。

”你叫什么名字?“仓田忽然发问道。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傅星瀚为了难,按照目前日本人对他的判定,他应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这样的话,当初李明阳给他做的那个假身份证上的伙计名字周祥林是不能用的,可临时编一个名字,万一日本人去查证的话,查无此人,岂不是弄巧成拙?所以傅星瀚只能用哭泣拖延时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仓田提高嗓音又问了一句。

傅星瀚抬起婆娑的泪眼,喃喃自语道:”将死之人还需要什么名字,我现在跟阿猫阿狗有何分别?“

傅星瀚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脑子不停地转动着:张王李赵遍地刘,就姓刘吧,叫刘慕萍。

”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仓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刘慕萍,爱慕的慕,萍水相逢的萍。“仓促之下,傅星瀚只能给自己先起这个名,敷衍一下这两个日本人,这名字让有点墨水的中国人一听,就知道不是爹妈取的,是遇到萍儿之后,自个儿改的名。这样,就算是日本人去查证,结果查无此人也不打紧,只要推说是自己见到萍儿之后,对她产生爱慕之情,所以就把名字给改了。

傅星瀚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两个日本人汉语不精,没觉察出来他的用意,不再继续追问他的原名。

“刘慕萍?你是说你爱慕萍儿,所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刘慕萍?我问的是你的原名。”仓田是个中国通,一听就认定这个名字不是他的原名。

傅星瀚的这个小把戏在仓田面前失灵了,他不免有些沮丧,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日本人挺难糊弄的。

“刘明华。明天的明,中华的华。”傅星瀚给自己取了个自认为最普通的名字,他估计香港应该有百十来人叫这个名。这样,日本人要查证起来也得费点功夫。

“你在姓名一栏填上刘明华。”仓田吩咐旁边的记录员将刘明华三字写在卷宗上。

仓田按了按桌上的铃,一个士兵走了进来。

“小泽君,麻烦你去户籍登记处查一下这个人的情况。”

“哈依。”小泽顿了顿首,随后出去了。

”刘先生,你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吗?我们可以通知他们领你回去。“仓田面带微笑地对傅星瀚说道。

听日本人这么一说,傅星瀚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本人竟然会放他回去,这可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进来了,想要出去肯定比登天还难,说不定自己会命丧此地。

傅星瀚刚想开口说出利德药房的地址,可转念一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这两个日本人对他所编造的谎言毫不起疑吗?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他走了?那个仓田看上去很是狡猾,刚才姓名一事差点就露馅了,这会不会是日本人的一个圈套?

这么一想,傅星瀚从刚才无以伦比的内心兴奋又转为万念俱灰的沮丧惆怅:”我没有其他什么家人,我只有萍儿这一个亲人,可我的萍儿离我而去了,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

”那你和萍儿住哪儿呢?“仓田继续问道。

”萍儿去哪里了,我就去哪里。“傅星瀚依旧一副痴心汉的模样。

仓田转头对中野说了句什么,中野点点头,随后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中野手里拿着一架相机进来了。

“中野君,麻烦你给这位刘先生拍张照片,我们待会儿在全港张贴刘先生的寻人启事,相信会有人来看望这位刘先生的。”

中野英夫拿着相机,对着傅星瀚按动快门,然后把相机交给仓田。

仓田吩咐身旁的记录员:“你赶快去把照片印出来。”

“哈依。”记录员接过相机,出去洗印照片了。

仓田智久脸上露出不可置否的微笑,用日语对中野说道:”我觉得这人现在情绪不稳,我看先把他关押起来,也许很快就有人来找他的,到时再问个清楚。“

”嗯,就按中佐的意思办。“

583. 登门求助

仓田命令卫兵先把傅星瀚关押起来,于是卫兵便将傅星瀚带去了一间单人牢房。

独自待在阴森森的牢房里,傅星瀚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自从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之后,他就一直心存念想,他的老大一定会来救他的,一定会把他从这魔窟中救出去的。现在仓田给他拍了照,并在全港范围内张贴关于他的寻人启事,估计老大很快就得到消息了,老大一定会带着哪吒和阿辉来救他的,他一定能逃离这个魔窟的。

而在审讯室里,中野沮丧地望着仓田:“仓田中佐,我原本以为这个人会跟宫泽之子的案子有点关系,没想到却是一个投海自杀的懦夫。”

“中野君,你还真是个老实人,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难道对这人刚才所说的毫不怀疑吗?”仓田反问中野道。

“这么说,仓田君认为这人在撒谎?”

仓田笑而不答,斜睨了一下中野,然后说道:“中野君,现在快天亮了,你去昨晚那人落水的海域再巡查一遍,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哈依。”中野说完,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天刚放亮,凌云鹏就与龙仔一起前往梁会长的府上去了。

鑫伯一大早就听见敲门声,好生奇怪,嘴里嘟哝着:“这是谁啊,这么早就上门来?”

鑫伯打开门一看,是龙仔,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轻声问道:“龙仔,怎么是你,是不是那批货出事了?”

“没有,鑫伯,那批货没事,我是有其他事找梁会长,梁会长在家吗?”

“在,在,我去帮你去叫。”鑫伯刚要转身,看见龙仔身后还站着一个面色沉静,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连忙轻声地问龙仔:“龙仔,这位是……”

“哦,鑫伯,这位凌先生是我的朋友,他有件要事想要请梁会长帮忙。”

“哦,好的,好的,你们先在前厅坐会儿,我这就去叫老爷。”

“麻烦你了,鑫伯。”凌云鹏朝鑫伯拱了拱手。

“小事一桩,凌先生请坐。”鑫伯拱手回礼,随后去里屋叫梁会长了。

不一会儿,梁叔桐出来了,朝龙仔拱了拱手,随后看见前厅里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便拱手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凌云鹏站起身来,朝梁叔桐拱了拱手:“在下凌云鹏,是龙仔的朋友,今天一早就前来冒昧打扰,还望梁会长海涵。”

“不碍事,不碍事,凌先生请坐。”梁叔桐摆了摆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知道,若不是遇到难事,你们也不会一大早就登我梁府的门,有龙仔做中间人,我信得过你,你说吧,只要梁某人力所能及的事,一定出手相帮。”

“梁会长古道热肠,令人钦佩。凌某确实碰到一件难事,想请梁会长出手相帮。”凌云鹏向梁叔桐抱拳致意:“我的一位过命的兄弟昨夜渡海时不幸落水,但被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发现了,把我那位兄弟打捞上来之后就带去了驻军总部。”

“哦,你那位兄弟被日本人给带去了驻军总部?”梁会长双眉紧蹙。

“是的,当时我就在场,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龙仔连忙补充说道:“梁会长,其实昨夜是我送那位兄弟渡海去九龙,但半路上风高浪急,那位兄弟又不识水性,所以一个浪头把他打下水去了,我救了几次没能成功,后来看见日本人的巡逻艇过来了,把他打捞上了巡逻艇,带去驻军总部了。”

梁叔桐见龙仔在一旁作证,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脑海里不禁产生疑问,这位凌先生跟他的那位过命的兄弟到底是什么身份,而龙仔是干什么的,他当然心知肚明,他早就听说龙仔一直在把一些重要的文化名人送出香港,送往内地,此次龙仔夜半又送人渡海,那说明这两人是重要人物,他梁叔桐自然不敢怠慢,若是他跟驻军总部的日本人有点关系,他肯定会出手相帮,可是他与日本人素无往来,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于是,梁叔桐面露难色地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来意了,梁某人倒是认识不少朋友,但和日本人却很少打交道,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应该找一个能和日本人说得上话的人才对,这事确实梁某人能力有限,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梁会长,你误会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并非是想请您出面去和日本人说情,我们是想请您去说服一个人,让他出面,让日本人放人。”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想让我去说服哪一位?”梁叔桐一听,呵呵一笑。

“刘三爷。”

“哦,对对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三爷,他是长谷将军的学长,长谷将军现在是香港驻军的最高长官,对刘三爷颇为敬重,我这些药品还多亏了走刘三爷的门路,找他算是找对人了。”经龙仔这么一点拨,梁叔桐豁然开朗。

“但我们跟刘三爷不是很熟,怕是说不上话,所以还请梁会长能从中斡旋,替我们说服刘三爷,让他出面将我兄弟从牢狱中救出来。”凌云鹏向梁会长坦陈自己此番来梁府的目的。

刚才报出刘三爷的名字时,梁叔桐就知道这两人来找他的目的了,所以当凌云鹏的话音刚落,梁叔桐就表态了:“这事我可以出面去跟刘三爷说,但是否能成,我也不敢打包票。刘三爷这人的脾气有点古怪,第一,凡是请他办事,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对他有所隐瞒,否则他会觉得被人利用,不会出手相帮。“

凌云鹏与龙仔相视了一下,点了点头:“行,我们一定对刘三爷实话实说。”

“第二,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他替人做事,往往要看眼缘,如果求他办事之人能入他的法眼的话,他可以二话不说,鼎力相助,若是不入法眼的话,则再怎么劝说都没用。”

“啊?这刘三爷替人办事还要看面相啊?他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吗?怎么还这么迷信?”龙仔没想到刘三爷这人虽然接受了新思想,但骨子里却很是迷信。

584. 揭秘真相

“这可能是当年他儿子得了异食癖的时候,有个道士给他算命时,说他儿子十岁之前会让父母寝食难安,但十岁之后若能遇到一个会医术的,眉心有痣的人就能逢凶化吉,而我当年给他儿子医治异食癖的时间也正是他儿子十岁生日那天。”

凌云鹏和龙仔不由得望了望梁叔桐的样貌,果然在眉心中间有颗不起眼的黑痣。

梁叔桐见二人眼里满是疑惑,便毫不隐晦地向他们坦陈其中的奥秘。

“其实呢,这个道士曾经得过一种怪病,跟刘三爷的儿子差不多,就是吃饭不香,但爱啃书本,不是指爱读书,是真的用牙去啃书。“梁叔桐给凌云鹏和龙仔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名副其实的“啃书本”。

“这个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刘三爷的儿子爱吃土,这个道士爱啃书。“龙仔对这种异食癖闻所未闻,所以很是惊奇。

“是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次偶遇,我治好了这个道士的这一顽疾,于是他对我千恩万谢,说一定会让我飞黄腾达,后来他听说了刘三爷儿子的事,便主动去找刘三爷,给他算了命,说是这孩子十岁生日是个关键点,如果能遇到一个眉心长痣的懂医术的人,也许能化解他儿子的这个恶疾。随后,他又来跟我说了这事,让我过半年之后,也就是刘明瑞十岁生日那天去刘府,给他瞧病,他相信我一定能医治好刘三爷独子的这一顽疾。我于是按那个道士所说的时间去刘府了,而且治好了刘明瑞的异食癖,从此之后,我确实如道士所言,在刘三爷的帮衬之下,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让我从一个小郎中变成了香港药品协会的会长。”

不知何故,也许是因为凌云鹏是龙仔的好友,而龙仔与谭鸿铭又与梁叔桐的关系非同一般,因而,尽管梁叔桐与凌云鹏初次见面,但却像是神交已久的朋友一般,所以毫不隐晦地向他们二人坦陈自己的发迹史。

“梁会长医术高明,妙手仁心,得此殊荣,乃名至实归。”凌云鹏打心眼里对梁叔桐充满了敬意。

“不过,这事我也没法跟刘三爷挑明,怕他误以为我跟那道士联手做局,从而对我失去了信任。“

“这能理解,有些事不易说破,否则会越描越黑。“凌云鹏当然明白梁叔桐的难处,更不会因为此事而否认梁叔桐是个坦荡的君子。

“但这件事之后,却让刘三爷从此迷信上了相面啊,黄历啊,风水这些东西。”梁叔桐耸了耸肩,苦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凌云鹏这才明白刘三爷为什么会如此迷信。

“那我得先看看,今天的黄历如何?”龙仔听完梁叔桐所言,看见前厅的案几上有本黄历,赶紧拿过来看一看,结果是今日宜祭祀、普渡、捕捉、解除、结网、畋猎、入殓、破土、安葬;忌开市、交易、入宅、嫁娶。

“这上面也没写宜出行还是忌出行,黄历上的这些会影响刘三爷出面去找长谷吗?”龙仔把黄历递给梁叔桐,挠了挠头,一脸懵然。

“这要看刘三爷怎么解读了,这我也不懂。”梁会长拿过这本黄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我俩的面相呢?是否合乎吉人之相?“龙仔对刘三爷的这些破规矩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俩长得英武挺拔,在我看来是人中龙凤,可不知道你们这面相是否合刘三爷的心意了。“梁叔桐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那他儿子如今怎样?”凌云鹏随口问了一句。

“他儿子现在虽然没有了异食癖,但身体较之常人还是弱了不少,常常药不离身,他儿子是我的长期病人,隔三差五的,不是我去刘府给他问诊配药,就是他来我这儿寻医问药。反正是个药罐子,一看就是那种身体羸弱之人,唉,恐难长寿。”梁会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三爷的儿子如今几岁了?”凌云鹏又问了一句。

“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刘三爷是中年得子,又是独子,所以宝贝得不得了,可惜这孩子的身子骨弱,刘家要靠他繁衍子嗣,开枝散叶恐怕有点难。“

“这样的话,那刘三爷家还怎么延续香火啊?“龙仔禁不住插了一句。

“刘三爷也明白这点,所以去年他过继了他大哥的第二个儿子,他的侄儿刘明璋当儿子,这孩子已经二十五六了,现在和他的兄长刘明玮都在美国读书,半年前刘三爷还为他说了一门亲事,过些时日,等璋少爷从美国回来,新媳妇就要过门了。看来刘三爷家这两年里就要添丁了。”梁叔桐对刘三爷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当凌云鹏问起刘三爷家的情况时,便侃侃而谈:“也许这两天他心情不错,你们的事可以谈成。“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那梁会长,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刘三爷?“凌云鹏此时心急如焚,为了尽快把傅星瀚救出来,他顾不得刘三爷心情如何,黄历怎样,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去试一试,搏一搏。

梁叔桐当然理解凌云鹏他们此刻的心情,能早一分钟把他的兄弟救出来,就早一分钟安心。他望了望屋内的挂钟:“现在刘三爷也该起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好,那就有劳梁会长了。”凌云鹏立马起身,朝梁叔桐拱了拱手。

“凌先生客气了,请。”

于是梁叔桐吩咐了一下司机,三人一起上了雪佛兰汽车,前往刘三爷家。

刘三爷家的管家阿泰见梁叔桐来了,便赶紧招呼:“梁会长来啦,是不是来给瑞少爷瞧病的?我去叫他起床。”

“瑞少爷这些日子情况怎样,还老是拉肚子吗?”梁会长关心地问道。

“拉肚子的情况好多了,这些日子也不说肚子疼了,不过气又喘不匀了,要不,待会儿麻烦梁会长再给他瞧瞧。”

“好,等瑞少爷起床后我再给他瞧瞧去,阿泰啊,三爷起床了没有啊?”

“哦,老爷啊,他在后院打拳呢!”

“哦,我今天来有点事找他。”梁叔桐转头对凌云鹏和龙仔说道:“走,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刘三爷的刘家拳。”

585. 刮目相看

“刘三爷会打刘家拳?”凌云鹏一听,兴致勃勃地问道。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刘三爷是刘家拳第十一代传人,当年可是威震一方啊!”梁叔桐翘了翘大拇指,很是钦佩地说道。

阿泰见梁叔桐身后的这两个年轻人,笑着问道:“这两位是梁会长新收的徒弟吗?”

“他们俩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带他们俩来府上是有点事要麻烦刘三爷。”梁叔桐向阿泰解释了一下。

凌云鹏和龙仔朝阿泰拱了拱手。

“那我去向老爷通报一声。”阿泰说完,便要朝后院走去。

“不用麻烦了,阿泰,我们自己去后院吧!你去忙你的吧!”梁叔桐朝阿泰摆了摆手。

“好好好,那我去忙别的了。”

梁叔桐带着两人朝后院走去,边走边给二人介绍刘三爷:“刘三爷的上头有两位兄长,二哥因病早夭,大哥身体也是体弱多病,刘老太爷怕三个儿子都难以成年,所以就把三爷送去学刘家拳,三爷从小聪慧,悟性甚高,深得师傅喜爱,所以在众多的弟子中,他师傅独独看中了三爷,便把刘家拳的精髓全都传给了三爷,让他成为刘家拳的第十一代传人。”

“哦,那刘三爷后来怎么从军了呢?”龙仔好奇地问道。

“刘三爷的一位师兄加入了同盟会,他常常给三爷讲一些革命道理,三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热血男儿,所以后来就去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想学成归来助革命军一臂之力。但后来军阀混战,他觉得救国无望,便解甲归田了。不过三爷威名在外,深得这里乡亲的拥戴,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开明绅士。”

听梁叔桐这一介绍,凌云鹏对刘三爷的印象很不错。

梁叔桐带着凌云鹏和龙仔二人走进了后院,远远地,凌云鹏就看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正在院子里聚精会神地练拳呢。

虽说刘三爷已经五十开外了,但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目光如炬,只见他脚下虎步生风,出拳刚劲有力,拳掌变化多端,身形灵活,有章有法,令人眼花缭乱。

凌云鹏曾经跟父亲的联络员郭子超学过几年形意拳,后来又跟养父冷劲秋学过点少林拳,所以对各种派别的拳术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看见刘三爷的这套刘家拳打得虎虎生风,忍不住击节叫好。

刘三爷听见有人在叫好,便收住了拳脚,回头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正站在后院的角落里,身旁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梁叔桐,便走了过去。

“叔桐,你来啦,这二位是……你新收的徒弟?”刘三爷指了指凌云鹏和龙仔。

“我哪有这福气,这二位是我的朋友。”

“哦,没想到你叔桐还有这么年纪轻轻的朋友。”刘三爷随即转向凌云鹏和龙仔:“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凌云鹏,见过刘三爷。”凌云鹏连忙朝刘三爷拱手致意。

“在下陆霆龙,见过刘三爷。”龙仔也对刘三爷抱拳致意。龙仔虽然常常借用刘三爷的名义运货,对刘三爷也有所了解,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刘三爷的真容。

“免了,免了,请问二位在哪里高就啊?”刘三爷好奇地望着两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像是有点来头。

“我们俩都在林叔的手下混口饭吃。”龙仔朝刘三爷点了点头。

“哦,林叔?”刘三爷马上转向梁叔桐:“叔桐,他们说的那个林叔是不是就是那次帮你从海匪手里把货给抢回来的那个林叔?”

刘三爷知道梁叔桐曾经被海匪劫走了一批贵重药品,后来是林叔带着十多个弟兄帮他把这些货夺了回来,所以梁叔桐对林叔很是感恩。

林叔其人很是神秘,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几个人见过林叔的真容,在江湖上有多种传言,有人说他是共党,有人说他是过江龙,还有人说他是帮会头目,手下有人有枪,但从不滋扰百姓,却常常行侠仗义,被誉为香港的罗宾汉。

梁叔桐点点头:“是啊,就是那个林叔。”

“哦,原来是林叔的弟子,失敬,失敬。”刘三爷朝凌云鹏和龙仔二人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刘三爷过誉了。”凌云鹏和龙仔二人也连忙拱手回礼。

“刚才见你在这儿叫好,你也懂拳术?”刘三爷好奇地望着凌云鹏。

“学过一些皮毛而已。”凌云鹏谦虚地说道。

“哦?那你说说,我刚才的这套刘家拳怎么样啊?”刘三爷是刘家拳的第十一代传人,拳术高超,所以对于懂拳术的人往往会高看几分。

“既然刘三爷问了,那我就班门弄斧了,刚才刘三爷这套刘家拳是属于南拳流派,刘家拳在广东一带颇为盛行,这种拳法讲究以“灵”为主,短桥短马、功夫硬朗、灵巧敏捷、步走四方、拳打八面。正如其拳理:进似追风箭、退似雷电闪、走步似清风、出手似云烟。”凌云鹏如数家珍一般对刘家拳的特点侃侃而谈。

刘三爷一听,不禁对凌云鹏刮目相看,很少有人能这么全面而又概括地总结出刘家拳的精髓,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却能看出其中的道道,侃侃而谈,看来是个内行。

“没想到你倒是个行家,你以前也学过刘家拳?”刘三爷好奇地问道。

“刘三爷过奖了,云鹏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贻笑大方了。我未曾学过刘家拳,但幼年时曾学过几年形意拳和少林拳,但我对拳术颇感兴趣,所以成年之后,若是遇到拳术高手,我都想见识见识,故而认得刘家拳。”凌云鹏对刘家拳的认识其实源于当年在军校里,有些教官和同学是武林高手,凌云鹏常常与他们切磋技艺,其中一个便是广东人,学过刘家拳,因此凌云鹏知道刘家拳的套路和拳势。

“难得遇到一位同道中人,既然你能说得头头是道,那不妨跟我过几招,如何?”凌云鹏的这番言辞勾起了刘三爷想要跟凌云鹏比试一下的念头,棋逢对手是尚武之人的最大乐趣,今天有这么个好机会,刘三爷自然是不想放弃,所以,他给凌云鹏下了战书,欲与凌云鹏过过招。

586. 切磋武艺

刘三爷的反应正中凌云鹏的下怀,他就是希望刘三爷能对他产生好奇之心,继而勾起他跟自己比试一下的**,这样他能通过比武这一形式,更进一步与刘三爷接触,让刘三爷对他产生好感,也许这样更容易说服刘三爷了,因而面对刘三爷的邀战,并不推辞,笑着对刘三爷抱拳致意。

“刘三爷,云鹏道行浅,如有莽撞之处还请海涵。“

“你不用客套,我一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你是练武之人,凡是尚武之人,都喜好以武会友,今日能遇到一个懂拳术的人,对我而言,可谓是久旱逢甘霖。来吧,别磨叽了,我们来切磋一下武艺吧!“刘三爷说完,便张开双臂,摆出了迎战之势。

“恭敬不如从命。“凌云鹏说完,把西服一脱,扔给了龙仔,然后解开衬衣的领口,袖口,卷了卷袖子,恭敬地朝刘三爷抱了抱拳:”那云鹏就斗胆向前辈请教了。“

凌云鹏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一边缓缓地朝刘三爷四周移步,一边双目注意观察刘三爷的招式变化,以便寻找可乘之机。

刘三爷随即对凌云鹏发起了凌厉的攻势,只见他大吼了一声,腾空而起,飞身朝凌云鹏冲了过来,凌云鹏见状,立刻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这凶猛的一击。可脚刚一落地,刘三爷的拳头就朝他的面部袭来,凌云鹏左躲右闪,连连后退,双拳护住面部,脚下灵活地移动着,随后倏地一下,跃到刘三爷的背后,刘三爷立马转身,来了个扫荡腿,凌云鹏赶紧腾跃起来,躲过刘三爷的这一脚。

“小子,别老是躲我呀,还手呀!“刘三爷知道凌云鹏有顾虑,不好意思出拳,怕伤了他,所以一直以守代攻,但这样就失去了对攻的乐趣了,而且他也不能评估凌云鹏的拳术的高低。

凌云鹏见刘三爷有些不悦,知道是自己消极逃避惹恼了刘三爷,便不再采用守势,而是采取了攻势,主动出击,只见他连着三个筋斗朝刘三爷进逼过来,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接着左右推掌,朝刘三爷的胸口而来,刘三爷赶紧一面后退,一面双手护胸,正好后面有棵香樟树,便双脚一蹬,随后一个转身,双拳朝凌云鹏的面门而来,凌云鹏随即用手掌抵挡住刘三爷的铁拳,接着双膝着地,身子后仰,从刘三爷的下方划过,随即一个腾跃,飞身一掌击中了刘三爷的后背,刘三爷朝前踉跄了两步,眼看着要跌倒,凌云鹏赶紧一把拉住了他,刘三爷便趁势飞起一脚,踢中了凌云鹏的左手手腕,凌云鹏感到一阵手麻。

凌云鹏挨了一脚之后,随即右手护住左手手腕处,后退了几步,然后收住脚步,笑着抱拳认输:“刘家拳果然名不虚传,前辈拳法精湛,云鹏输得心服口服。“

“是吗?这么快就认输了?“刘三爷还在兴头上,没想到凌云鹏却无心恋战,挂白旗了。

“我怕再打下去,我会输得很难堪的。还请前辈点到为止,给云鹏留个脸面。“

凌云鹏示意刘三爷见好就收,他此番跟刘三爷过招的目的只是想跟刘三爷套个近乎,从一开始,凌云鹏就觉察出刘三爷是个求胜心很重的人,跟自己比武的目的是为了证明刘家拳的威猛和他自己拳术的精湛,所以他决不能让刘三爷认栽,输得难堪,他必须保全刘三爷的脸面,维护刘家拳的名声,所以这场比武凌云鹏肯定会是以落败告终。

但如何落败也是一门学问,若是自己的武功表现得太弱,则会让刘三爷不屑一顾,就算赢了也觉得没啥意思;若是自己的武功表现得太强,而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输了,刘三爷肯定觉得自己是让着他,是轻视他,这样做反而会弄巧成拙,会惹怒刘三爷,刘三爷就算是赢了,也会觉得自己胜之不武,所以要让刘三爷既觉得自己是个强劲的对手,不是能轻易获胜的,但同时又要让刘三爷觉得自己是一个勇武有余,经验不足的新人,这样既满足了刘三爷的好胜心,赢得了脸面,又让刘三爷觉得自己是个功夫不错的后生,增添对自己的好感,因而他要让刘三爷险胜,让刘三爷感觉自己作为刘家拳的传人,依然宝刀未老,雄风犹在。

所以在刚才的比试中,凌云鹏只是用了五分力,而且还略占上风,当时凌云鹏本可以一掌之后,乘胜追击,这样刘三爷则必输无疑,但此时,他要露出破绽,让自己反胜为败,他把即将摔倒的刘三爷给及时拉住了,这样一来便给了刘三爷可乘之机,反过来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手腕,于是刘三爷反倒占了上风,反败为胜。

而这样的结果正是凌云鹏想要的,既输得不露痕迹,又输得不卑不亢,这火候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呀,心太软,见我要跌倒了,就停止了攻势,岂不知这很可能是对方的一个陷阱,因你的一时手下留情,便葬送了即将到手的胜利。要是换作我,可不会就此收手,功败垂成,我一定会奋起直追,直到把对手打趴下为止。“刘三爷笑着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小子,你的身形,拳法还真是不错,是个习武的料,就是还嫩了点,要是在战场上,你这样心慈手软的话,那可就一命呜呼了。“

“多谢前辈指教。“凌云鹏笑着跟刘三爷拱了拱手。

刘三爷笑着摆摆手:“受之有愧。“

刘三爷边说,边从家仆的手中取过毛巾,擦了擦汗,走到梁叔桐面前:“叔桐,你一早来找我,什么事呀?“

“三爷,今天我是带这两位后生来见你的,他们找你有要事相商。“

“哦?是你们俩找我说事啊!“刘三爷回头望了望凌云鹏。

凌云鹏赶紧走到刘三爷面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刘三爷,我有一事相求,我有个异姓兄弟昨夜被日本人带去了驻军总部,所以恳请刘三爷能出手相救,你能否跟长谷将军求情,让他放我兄弟一马,让我兄弟逃脱牢狱之灾。“

587. 三爷其人

“你们居然对我跟长谷的关系也一清二楚?”刘三爷很是惊讶地望着凌云鹏和龙仔。

“这事估计全港人都知道,刘三爷,您是长谷将军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学长,长谷将军到了香港之后,便亲自登门恭请您出山,而且对您甚是敬重,对您的人和您的货都大开方便之门,其他商人对您的这种特殊待遇都眼红得狠呢!”龙仔笑着解释道。

“看来,我的名声在全香港都被这个长谷给搞臭了,会有多少人在背后骂我汉奸啊!一人一口唾沫,就把我给淹死了。”刘三爷冷笑一声,对龙仔所言不屑一顾,甚至很是愤懑。

“刘三爷跟长谷将军师出同门,这同门之谊也是人之常情,刘三爷大可不必为此纠结。”凌云鹏笑着说道,这话既是在宽慰刘三爷,也是在试探刘三爷。

凌云鹏话音刚落,刘三爷便转过身去,横了凌云鹏一眼:“这话我听着别扭,我可不想跟鬼子有什么同门之谊。我当年留学日本,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一方面是因为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另一方面,是想师夷长技以制夷,一雪当年甲午海战之耻。可惜啊,壮志难酬啊!”

凌云鹏一听这话,心头一热,依照刘三爷这直肠子的性格,这些话绝非虚言,而是他的肺腑之言,看来这个刘三爷并未因为有这么一个香港驻军最高长官的同门而觉得脸面有光,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一种精神枷锁,这么看来,刘三爷还是一个挺正义的中国爷们,那么他对被日本人扣押的傅星瀚应该抱有同情心。

刘三爷边走边说道:“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之后,我也参加过北伐,流过血,负过伤,但后来我发现我们这些人就是被那些军阀用来争权夺利的棋子,便对所谓的革命心灰意冷,于是便早早地解甲归田,守着祖上留下的一份家产,只是想过几天与世无争的日子罢了。唉,没想到你不去惹鬼,鬼倒来惹你,那个长谷得知我赋闲在家,就三番五次来我府上游说我,让我当什么维持会会长,这会长说白了,不就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吗?我刘子良也算是汉高祖的后人,我放着堂堂的中国人不做,卑躬屈膝给日本人当狗?岂不笑话?“

“三爷,小弟我还就是佩服您这骨气!“梁叔桐向刘三爷翘了翘大拇指。

“是啊,刘三爷,您是真爷们。“龙仔听了刘三爷这番话,也很是钦佩刘三爷。

“那个长谷和彦确实来了好几次,可我并没有答应他出来帮他做事,我以年事已高,犬子身体欠佳为托辞,婉拒了他多次,但长谷这人就是不死心,为了笼络我,他给了我一张特别通行证,对我的人和货大开方便之门,说是在港九范围内可以畅通无阻,可这并不是我私底下跟长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出卖了自己的良知换来的,这是长谷向我投来的糖衣炮弹。“刘三爷向众人解释他的人和货之所以能在全港内畅通无阻的缘故,并不能因为这个而把他视为汉奸走狗:”既然人家给你提供了这么个便利,不用白不用,说实话,在这种高压态势下,有这么一张特别通行证确实挺受用的,那些鬼子只认证不认人,所以有些商家问我来借这张特别通行证,我也是二话不说,慷慨出借,叔桐,我不就经常把这张通行证借给你用的吗?”

梁叔桐频频点头:“是是是,要不是靠你三爷这张特别通行证,我哪有机会囤积一些所谓的违禁药。“

凌云鹏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龙仔他们的那车消炎药能顺利过关的原因了,要不是刘三爷乐善好施,暗中资助,港九大队也不可能日益壮大,有今天的规模。从这个角度说,刘三爷可谓港九大队的恩人。

“刘三爷,我们也是从梁会长那里了解到您的为人,所以才斗胆前来相求,望刘三爷能能出手相救,让我兄弟免遭日本人的涂炭,云鹏一定会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凌云鹏说着,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刘三爷叩拜。

刘三爷见凌云鹏言辞恳切,又知书达理,而且见多识广,身手了得,对这个后生已经心存好感,此时见他有求于己,而所求之事又是去搭救自己的兄弟,足见此人重情重义,便开口说道:“你先别急,先到客厅去,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于我。等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我才能判断自己是否有能力帮到你。“

“多谢刘三爷。“凌云鹏从刘三爷的言谈中,觉得他是个挺靠谱的人,不会事前说大话,拍着胸脯给你吃定心丸,事后却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他不会敷衍你,给你打包票,他会仔细权衡过了利弊得失和此事的可行性,才会做出决定。

“不用客气,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我是个爽快人,不喜欢兜圈子,如果我觉得行,我肯定会帮你的,而且分文不取,如果我觉得不行的话,则多说无益,我办事的原则就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刘三爷停顿了一下,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不过,就算是买卖不成但仁义还在,若是我这次不能帮到你,你这小子我还是挺喜欢的,以后可以多来我府上走动走动。“

“多谢刘三爷抬爱。“凌云鹏笑着点点头,但刘三爷的这番话,却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龙仔走在凌云鹏的身后,悄声地说道:“我估计面相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下面就是黄历这一关了,但愿今天诸事皆宜。”

“但愿如此。”凌云鹏的心里也直打鼓,虽然从刘三爷的言谈之中,感觉得到他对戏痴很是钦佩,也痛恨日本人的所作所为,看似站在傅星瀚这一边,照理会出手相救,可他又拘泥于那些黄历,面相之类的虚无缥缈的玄学之中,要是错过了时机,傅星瀚最终迫于日本人的淫威而叛变了,那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588. 隐约其辞

四人来到了客厅,待落座了之后,家仆奉上茶点。

刘三爷招呼大家用茶,随后他掀开茶杯盖,喝了一口清茶,对凌云鹏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凌云鹏立即站起身来,向刘三爷躬身行礼,随后开始细述事情的经过:“刘三爷,事情是这样的,我那位兄弟昨夜搭乘龙仔的渔船想要渡海去九龙,但在途中遭遇风浪,我兄弟不慎落入海中,而他又不识水性,不会游水,龙仔当时也没能抓住他,且又是黑夜,又是浓雾的,难觅踪影,可等龙仔跳入海中去寻找他时,发现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日本兵发现了我那位兄弟后,便将他打捞上船,押往驻军总部了。”

凌云鹏当然不能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刘三爷,这样就会牵扯到幸太郎,若是刘三爷在长谷面前说漏了嘴,那不仅傅星瀚救不出来,而且还暴露了幸太郎的行踪,日本人肯定会顺藤摸瓜,加大力度在这范围内搜寻罗小芳和幸太郎的踪迹,这样不仅害了罗小芳和幸太郎,还会牵连到港九大队,所以他只能先说个大概,若是刘三爷对此有疑问,他才会进行解释,他只能采取挤牙膏式的方式回答刘三爷的问题,而不能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那些关键的信息他还是要有所保留的。

“刘三爷,刚才凌哥说的全是实情,我当时就在巡逻艇附近的海里,日本人将他兄弟打捞上来之后,就开着巡逻艇走了,我懂点日语,他们在巡逻艇上的对话我听得真真切切。”龙仔等凌云鹏说完之后,便立刻在一旁作证,以证明凌云鹏所言非虚。

“哦,你兄弟昨夜渡海时落水了,后被日本人的巡逻艇给救起来了,随即押去日军驻香港总部了,是吗?”刘三爷反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是的。”

“你兄弟叫什么?”

“我们都叫他戏痴。”这个问题凌云鹏其实很难作答,傅星瀚应该不会告诉日本人他的本名,那他的化名呢,李明阳给他的那张假身份证上写的是周祥林,可那个名字的身份是利德药房的伙计,而昨夜渡海时,傅星瀚身着一套光鲜的西服,一个伙计是不可能穿得如此体面,所以凌云鹏判断,傅星瀚也一定不会告诉日本人他叫周祥林,那傅星瀚会取个什么名来应付日本人呢?凌云鹏不得而知,所以他只能用傅星瀚的绰号回应刘三爷,但这显然会令人质疑。

果然,刘三爷马上又问了一句:“那他真名叫什么?”

“傅星瀚。”凌云鹏决定对刘三爷还是应该坦诚一点,否则他一定会拒绝出手相帮。

“他为什么要深夜渡海呢?”刘三爷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是刘三爷想要知道的,也是梁叔桐想要知道的,刚才他不好意思问,怕牵扯到人家的机密,但刘三爷却替他问了这个横亘在他心头的问题。

“因为他是日本人想要抓的人。”为了绕开幸太郎,凌云鹏只能把傅星瀚说成是被日本人盯上的文化名人:“他是位表演艺术家,是上了日本人的那份黑名单的,所以不敢在白天抛头露面,只能趁着黑夜渡海。”

“你那位兄弟傅星瀚是表演艺术家?”刘三爷和梁叔桐,以及龙仔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刘三爷,一脸懵然:“请恕我孤陋寡闻,我怎么对这位名叫傅星瀚的表演艺术家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是这样的,傅星瀚是他的本名,而他还有其他不少艺名,笔名,比如海螺,灯影,夫子,潜行者,凡此种种,有二十多个呢!我也记不住,他呢,确实是位表演艺术家,但一次手臂骨折之后,他就告别了舞台,把精力基本上都放在培养学生方面了,自己则退居幕后,除了教学之外,他还发表了一些剧评,他的一些学生如今都功成名就,比如陈燕燕,叶秋心,谭瑛,白云,朱飞等等他都教过。“凌云鹏灵机一动,把傅星瀚包装成一个资深的表演艺术的教育工作者。

在吹牛扯谎这方面,凌云鹏虽不及傅星瀚那样炉火纯青,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直跟这么个牛皮,谎言张口就来的大骗子待在一起,便潜移默化,就如同唐诗熟读三百遍,不会作诗也会吟。

“哦?你兄弟这么厉害?这些角儿都是他的学生?他今年多大啊?“刘三爷觉得凌云鹏的这位兄弟不简单,能给当今那些当红的角儿当老师,那老师的水平应该高了去了,且应该是个老学究的模样。

这牛皮已经吹到这份上了,凌云鹏只能接着吹:“他年纪虽不大,跟我差不多,不过在表演艺术方面确实是有很高的造诣,他沉迷于舞台艺术,想要将它发扬光大,自然是要培养一些好苗子,使之传承下去。刘三爷,我兄弟不仅是个醉心于表演艺术的大师,也是一个有着拳拳爱国之心的文化人士,如今他的一些学生正在为抗日救亡运动进行义演,而他就是其中的组织者之一,这次他来香港也是为了抗日而筹款,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抓住他,因此他需要速速离开香港,回到内地去。”

凌云鹏明白,此时将傅星瀚抬升为一名抗日爱国的文化界名流,一定能够得到刘三爷的同情和赞许,即使所谓的命理星象方面不利于傅星瀚,但心里的这架天平会偏向傅星瀚,最终刘三爷也许会弃命理,从道义,伸出援手,搭救傅星瀚。

“哦,原来是这样,你兄弟年纪虽轻,不过倒是有所建树,且是个挺有骨气的中国人。”刘三爷听罢,果然频频点头:“日军在中国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如今太平洋战争爆发了,香港也变成了孤岛,任凭日军蹂躏,哪个中国人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凌云鹏一听,大喜过望:“这么说,刘三爷肯施以援手救我兄弟了?”

“不过,我还有些疑问。”

“您说。”凌云鹏面带微笑地朝刘三爷示意。

589. 顺乎天意

刘三爷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说道:“刚才你说昨夜因为夜黑,雾大,你那位兄弟落水之后,龙仔当时没能抓住他,而等龙仔跳入海中去寻找他时,才发现晚了一步,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已经先他一步将你兄弟捞起来了。我就有疑问了,当时你那位兄弟一落水,龙仔,你干嘛不立马跳入海中,而非要等上一段时间再去海里寻找,你说是吗?”

刘三爷说完,把目光移向了龙仔。

龙仔一听,愣了一下,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凌云鹏一听这话,不禁觉得刘三爷心思缜密,直击问题的关键,龙仔当时不跳入海中救傅星瀚,不就是因为当时为了把也同样处于危境之中的罗小芳和幸太郎安全送上岸,所以才耽搁了,可他不能告诉刘三爷这事。

凌云鹏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思考着如何使龙仔的举止合乎常理,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刘三爷,当时龙仔没在第一时间跳下海去救我兄弟,因为当时船上还有其他人,他不能两者兼顾,所以只能先顾一头。”

“船上还有其他人?”刘三爷和梁会长都好奇地望着凌云鹏:“是什么人啊?”

“是戏痴的妻子和他们还没满月的孩子。”凌云鹏不紧不慢地说道:“龙仔只能先把戏痴的妻儿送上岸才能回头去救他,否则他谁都救不了。”

龙仔一听,心里十分佩服凌云鹏,这样一说,罗小芳和幸太郎就能置身事外了,而他当时的举措也就顺理成章了。

刘三爷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刘三爷,请你看在戏痴刚出生的孩子面上,别让这孩子刚一来到世上就失去了父亲。”凌云鹏红着眼睛恳请刘三爷。

“我也是当爹的,骨肉相连,父子情深,这我懂。”

“多谢刘三爷体恤。”凌云鹏朝刘三爷拱手致意。

“不过,你还得等一等,我得先看看今天的黄历,这事今天能不能成?”

刘三爷说着,从客厅的一个橱柜里拿出一只精美的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面有一本精致的黄历小册子。

刘三爷打开黄历小册子,翻到今天的日期,仔细看了起来,凌云鹏和龙仔二人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紧盯着刘三爷的脸部细微的变化,屋内鸦雀无声,大家凝神屏气,等待最终的结果。

“有了,今天宜普渡,嗯,看来今天可以帮你兄弟度过此劫,此乃天意,我自当顺从天意。”刘三爷说完,合起黄历,装入木匣之中。

凌云鹏和龙仔一听,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谢天谢地,今天还真是良辰吉时。

“不过,我还得算上一卦,看何时出发为宜。”说着,刘三爷从另一个木盒中拿出三枚铜钱。

凌云鹏原以为黄历这一关过了之后,刘三爷就可以立马启程去找长谷了,没想到刘三爷又不紧不慢地掏出三枚铜钱进行算卦,让老天决定何时出门为妥。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凌云鹏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傅星瀚承受能力越弱,要是去晚了,傅星瀚因忍受不了日本人那些非人的手段而吐露机密,那他们的营救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不仅龙仔和他的港九大队的队员们要遭殃,刘三爷也会遭到怀疑,而他自己则无疑是自投罗网,因而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见刘三爷将三枚铜钱往上一扔,一爻就成了,连续抛撒六次,则成一卦,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三枚铜钱,但却不解其意,只有刘三爷懂得其中的玄妙。

“嗯,这卦象上说,要等到申时才能出门,那我们就在家候着,等到申时我再去找长谷。”刘三爷边说边将三枚铜钱收了起来。

“申时?”凌云鹏一听,心凉了半截,申时意味着下午三点到五点,他们将在刘府等上近八个小时,这么长时间在这儿干等着,真是白耽误工夫,不知傅星瀚那儿会发生什么状况,能不能扛得住,这实在是令人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龙仔见凌云鹏的眼里流露处焦虑之情,连忙朝刘三爷拱了拱手:“三爷,您看,能否提前一点,我们那位兄弟毕竟是个文人,他哪经得住牢狱之苦?”

“可天意难违,这卦象上说申时是吉时,我们那时去才顺乎天意,事情便能迎刃而解,否则就会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刘三爷劝说龙仔要有耐心。

龙仔还不死心,继续恳请刘三爷:“刘三爷,其实事在人为,还望刘三爷看在我兄弟是位初为人父的爱国文人的份上,及时施以援手,让他早一点重获自由。”

刘三爷一听,脸一沉:“古语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事,还得看天意才能决断,我刚才已经跟你们讲了我办事的原则,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多说无益。”

凌云鹏见刘三爷面色不悦,赶紧朝龙仔递眼色,龙仔便坐下,不再多言。

但愿戏痴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和三寸不烂之舌能撑到申时,凌云鹏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刘三爷,待会儿我跟你同往,你看行吗?”凌云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凌云鹏了解傅星瀚,他一定会为了蒙混过关而在鬼子面前胡编乱造,若是他所言的跟刘三爷在长谷面前所说的那套说辞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岂不是弄巧成拙,错漏百出。而刘三爷对傅星瀚毫不了解,根本就不清楚傅星瀚的套路,届时定会让长谷疑窦顿生,这样的话,傅星瀚肯定是出狱无望了,恐怕还要牵连刘三爷,长谷肯定会对刘三爷起疑的,最低限度会收回那张特别通行证,这损失可大了去了。而自己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傅星瀚在鬼子面前会怎么胡诌,但毕竟彼此了如指掌,又曾是配合默契的搭档,多少能帮他圆谎,补漏。

刘三爷点了点头:“行啊,你们毕竟是兄弟,你比我更了解他的情况。”

590. 踌躇不前

“那我们先得讨论一下您跟戏痴的关系,能让您刘三爷亲自出马,前去说情,那么您所救之人必定得与您沾亲带故,否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让刘三爷如此热心相救,这似乎有点不合常理,长谷一定会起疑的。”

“你说得对,我们是得先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你那个兄弟跟我非亲非故的话,长谷未必肯卖我这个面子。“刘三爷对凌云鹏的建议点头称是,这点很是重要。

“刘三爷,听说您已将大哥的次子收为养子,那可不可以让戏痴假冒您养子之名?“从刚才梁叔桐的介绍中,凌云鹏便得知了刘三爷家的情况,此时他所设想的是让傅星瀚假冒刘明璋,若是刘三爷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去向长谷求情,合情合理。而长谷为了笼络刘三爷,应该不会驳刘三爷的这个面子:”刘三爷,您刚才说父子情深,骨肉相连,所以您作为父亲,亲自前往驻军总部,请长谷放过自己的儿子,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了,想必长谷不会不给您这个面子。“

刘三爷听了凌云鹏的建议之后,起初一怔,随后频频颔首:“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可以一试。看来你对我家的情况早已一清二楚了。“

刘三爷说着,斜睨了一下梁叔桐,梁叔桐赶紧避开刘三爷的目光。

“请刘三爷多担待,我兄弟高攀了。”凌云鹏喜出望外,连忙向刘三爷抱了抱拳。

“哎,谈不上,只是为了应付一下长谷而已。况且我有这么个表演艺术家当儿子,做梦都没想过,此乃老夫的荣幸。”

“刘三爷过谦了,那我与您同往,我算是您的家仆,可以吗?”凌云鹏给自己设定了刘府家仆这一角色。

“哎,让你来当我的家仆,我可雇不起。“刘三爷连忙摆手,那张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给你想好了,你不是跟戏痴是兄弟吗,那你索性就冒充我另一个侄儿刘明玮,他是璋儿的亲哥哥。反正璋儿和玮儿现在都在美国求学,日本人查不到他们本人。”

刘三爷马上把凌云鹏,傅星瀚和他自己的关系确立好了:“你现在得改口叫我三叔了。”

“三叔在上,请受云鹏一拜。”凌云鹏赶紧向刘三爷叩拜。

“免礼,免礼,这都是临时做戏给长谷看的,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小子应该是个有来头的人,让你屈尊当我的侄子,老夫是占便宜了。”

“三叔说笑了,是云鹏高攀了。”凌云鹏不好意思地朝刘三爷拱了拱手。

“那我呢?我能否也一同前往呢,刘三爷?”龙仔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有点没着没落的。

“要不,你就当我的保镖随从吧,龙仔,会不会觉得有点屈才啊?”刘三爷望了望龙仔,揶揄了一句。

“行啊,这角色是我最擅长的了。”龙仔高兴地答应着,从林叔那里,龙仔已经深知这次凌云鹏任务的重要性,所以这次他会全力以赴协助凌云鹏几个离港,现在戏痴被抓进驻军总部了,作为港九大队地下武装小队的队长,他自认为营救戏痴一事责无旁贷,所以他一定要与凌云鹏一起深入虎穴。

“那我们再探讨一下其他一些细节问题吧!”凌云鹏提议道。

“对对对,想得周到些才行,那些小鬼子狡猾着呢!”梁会长连连点头,赞成凌云鹏的意见。

于是,四人便围坐在八仙桌旁,细细探讨起来。

这时,阿泰匆匆走进客厅,手里拿着一张纸,径直朝刘三爷的方向走来。

阿泰走到刘三爷面前,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他:“老爷,您看,这是贴在大街上的告示,我不知道有用没用,就撕了一张回来让您过过目。“

刘三爷将告示展开,凌云鹏一眼就认出了傅星瀚:“刘三爷,这告示上的人正是我的兄弟。“

刘三爷一听,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告示:“这上面说昨晚在九龙附近的海域发现了一个幸存的落水者,但此人因惊吓过度而思维混乱,所述前言不搭后语,希望认识该男子的亲朋好友前往驻军总部认领。“

凌云鹏听罢,心头一凛:因惊吓过度而思维混乱,所述前言不搭后语,这是什么意思,是戏痴在海水里泡久了,濒临死亡,被吓得魂飞魄散而出现了精神问题,还是被日本人的刑讯吓破了胆,被逼疯了,或是戏痴在日本人面前再次演技爆棚,装疯卖傻?

凌云鹏吃不准傅星瀚属于哪种情况,但有一点他能肯定,日本人贴出这张告示,绝非是善意地替傅星瀚寻找家人,领他回家,而是想要挖坑,等着傅星瀚的同伙入坑。

这张告示让他一时处于两难之间,到底是与刘三爷一起去驻军总部营救傅星瀚,还是放弃这一营救计划,因为他现在无法确定傅星瀚是否叛变了,他自然是希望告示上所述是第三种情况,傅星瀚再次在日本人面前展现他的出神入化的演技,装疯卖傻,让敌人无从下手,所以想通过告示来确认傅星瀚的身份。

但万一是第二种情况呢,傅星瀚没能扛住日本人的刑讯,出卖了别动队和香港站,而鬼子便以傅星瀚为诱饵,引诱他们前去认领傅星瀚,那他们的这个营救计划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所以这次营救行动无疑是场豪赌,凌云鹏不仅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也将押上了龙仔的港九大队和刘三爷的后半辈子。

可万一输了呢?他自己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惜一切代价,但若是港九大队毁在自己的手上,那他就是个罪人,他也不愿刘三爷为了救他的人而将安稳的后半辈子搭上。

凌云鹏开始有些犹豫不决,踌躇不前了。

“刘三爷,要不取消这次营救计划吧。“凌云鹏面色凝重地说道。

凌云鹏的声音不高,但在龙仔和刘三爷听来却犹如一声霹雳。

“怎么啦,云鹏,怎么突然想要取消营救计划?“龙仔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是啊,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怎么突然间又想作罢了呢?“刘三爷也一脸困惑望着凌云鹏。

“我们兴师动众地去救一个可能已经被逼疯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凌云鹏喃喃地说道。

591. 水来土掩

“云鹏,你是不是被鬼子的告示误导了?鬼子嘴里哪有实话?“龙仔走到凌云鹏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云鹏回过头去,苦笑地拍了拍龙仔的臂膀:“那你想过鬼子这张告示的真实用意吗?就算是戏痴没疯,他们这么说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们这些去营救他的人自投罗网。明知这是个圈套,我们还不顾一切往里钻,搭上你我和其他几个弟兄的性命,还有刘三爷安宁的下半辈子,我于心难安,我做不到。“

“哎,小子,你多虑了,你怕连累我们,可你就不怕你兄弟寒心吗?他在那鬼地方肯定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去救他呢!你若是对他弃之不顾,那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你们了,就不会反悔,否则传出去,我就是千夫指,万人骂的缩头乌龟。何况,我还真的是想要见见这位表演艺术家。“刘三爷给凌云鹏打气,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是啊,刘三爷说的没错,云鹏,我们是兄弟,又都是林叔的干将,林叔点头的事情要是完不成,岂不是对不起他老人家。“龙仔在暗示凌云鹏,他们港九大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帮助凌云鹏一行人。

“是啊,凌先生,你放宽心,三爷和龙仔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带你来刘府了。“梁叔桐也在一旁劝慰凌云鹏。

凌云鹏听后,很是感动,患难见真情,无论是龙仔,还是刘三爷都是慷慨乐助的义士。

“小子,你别担心,不管你兄弟疯没疯,我们都得去看看,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我想我这张老脸,他长谷多少还是会买账的。“

凌云鹏眼睛红了,他抿了抿嘴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三爷和龙仔叩首行大礼。

“哎,多大的事,值得你小子行如此大礼,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快起来。“刘三爷心疼地将凌云鹏扶起。

“现在既然满大街都贴了告示,那正好我们找上门去,就说璋儿昨晚一夜未归,刘府上下急得火烧火燎,看到了告示之后才得知璋儿的下落,所以就亲自上门来领人了。“刘三爷捋着胡须,从容地说道。

凌云鹏笑着朝刘三爷翘大拇指:“三爷想得周全。“

“那现在离申时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再仔细探讨一下细节问题。“刘三爷招呼大家坐下,一起商讨如何跟长谷要人。

这时,阿泰走到梁叔桐跟前,俯下身子,跟梁叔桐轻言道:“梁会长,瑞少爷已经起床了,正在卧室等着您呢!“

梁叔桐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三爷,要不你们仨在这儿详谈,我去给瑞少爷把把脉。”

“好好好,叔桐,你去看看瑞儿吧,这孩子的身子骨不知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弱,拉肚子刚刚好了没多久,又气喘起来了,唉。”一想到儿子这病怏怏的身子,刘三爷不禁眉头紧蹙,叹了口气。

梁叔桐跟大家示意了一下,便随阿泰朝刘明瑞的卧室走去。

“三爷,那我们怎么向长谷解释明璋少爷半夜渡海一事呢?”龙仔觉得这个问题日本人肯定会问及。

刘三爷用手指敲击着脑袋:“让我想想,对了,就说瑞儿昨晚气喘不上来,我派璋儿渡海去接九龙塘的姜大夫来府里给阿瑞治病。可没想到这一去就彻夜未归,让刘府上下都急死了。幸亏看到了大街上的告示,方才得知璋儿是被日本巡逻艇所搭救,估计是昨夜海上风浪大,璋儿被海浪打下了渡船,多亏了日本人的巡逻艇经过,救了璋儿。”

凌云鹏听后,点了点头:“刘三爷,这个借口倒是挺顺理成章的,不过,还有个细节我们要注意一下,我猜想当时可能是因为戏痴那个襁褓中的孩子遇到风浪,害怕得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把日本宪兵的巡逻艇吸引过来了,所以龙仔只能在风浪中加速前行,结果小船越发不稳了,以至于浪头把戏痴掀翻,落入海中,所以,刘三爷,我估计日本人会问及戏痴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一事。”

“那你的那位兄弟会怎么回答呢?”刘三爷问道,他现在的说辞应尽量与傅星瀚一致,否则就会穿帮,弄巧成拙。

“我猜戏痴的回答无非是两个,一则说是没听见婴儿的哭声,因为当时被海浪砸晕了,但日本人未必相信戏痴这一说辞,连巡逻艇上的宪兵都听见了,戏痴就在婴儿哭声的附近,怎会听不见,所以我猜想戏痴也许会承认自己确实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云鹏,当时巡逻艇上的宪兵说他们隐约看见了一艘小渔船,那他们一定会认定戏痴和婴儿是在同一艘小船上,那么日本人接下来一定会问这个婴儿跟戏痴是什么关系。”龙仔按照凌云鹏的思路进行分析。

“对,龙仔分析得很对,日本人肯定会问这个婴儿跟璋儿有何关系。”刘三爷侧过脸来看着凌云鹏,希望他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璋儿还没成亲,怎么可能有孩子?”

凌云鹏皱了皱眉头:“要不,就推说那婴儿是船家的孩子,这样一来,这孩子也就不关明璋少爷什么事了,他只是想渡海而已。“

“这主意好,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想璋儿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了。”刘三爷听了凌云鹏的建议后,觉得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了。

“既然明璋少爷与那婴儿毫无瓜葛,那么如果长谷问及婴儿一事,我们要表现出对这个婴儿一事一无所知的态度。”凌云鹏提醒刘三爷和龙仔。

“嗯,我明白了,我们当然是不清楚船上有婴儿这回事,所以要是长谷问及婴儿一事,我们应该感到莫名其妙才是。”刘三爷点点头,觉得凌云鹏所言极是,应否认璋儿与婴儿有任何瓜葛,璋儿只是搭乘船家的渡船去九龙塘请医生而已。

“云鹏,你这主意不错。“龙仔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

592. 无路可退

这一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刘三爷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又转向龙仔:“哎,龙仔,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戏痴的妻儿情况怎样了?“

龙仔想了想,说道:“我把他们送上岸了,后来我回去找戏痴了,他们母子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估计他们应该已经被送离九龙了。“

刘三爷听后,点了点头:“离开了就好,现在是能走一个是一个。但愿他们一家三口都能顺利离开香港,合家团圆。“

“刘三爷,如果长谷问及婴儿这个问题,我们暂且就这么回应,不过我猜想戏痴所言未必会依照我们这个脚本进行,我们到时还得随机应变才是。”

刘三爷点点头:“但愿我们的说辞能骗过长谷他们,不过我相信我们能行,黄历,卦象都已经表明我们此行应该是顺顺当当的。”

凌云鹏和龙仔听了刘三爷的这句话,都面面相觑,一脸苦笑。

正当凌云鹏和刘三爷,龙仔几个在起商讨如何与长谷和彦打交道,营救傅星瀚出狱之时,在驻军总部仓田智久的办公室里,仓田正在来回不停地踱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仓田拿起电话,里面传来渔船监察小队长佐藤的声音:“报告仓田中佐,昨晚我们连夜清点了各个码头上的渔船,发现少了五艘小渔船,两艘大渔船,据查,昨天凌晨时分,有一伙渔民想要外出打渔,结果被海上巡逻队发现了,便开火阻止,打死了两个渔民,击毁,击沉了数艘大小渔船。报告完毕。”

“好的,我知道了。”仓田放下电话,思忖着中村他们隐约看见的那艘小渔船是来自何处。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只见中村英夫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皮箱。

“仓田君,果然不出你所料,我们的巡逻艇在昨日打捞起刘桑的水域附近,发现了一些散落在海面上的婴儿用品,然后我又让士兵下海打捞了一下,把一些东西都捞了上来,这只皮箱也是从海里捞上来的,你看。”

中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只皮箱打开,把里面的一些零零落落的物品拿了出来:“尿布,披风,小棉被,小衣服,奶瓶,玩具,奶粉罐头。”

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婴儿用品,仓田智久的脸上荡漾着笑容:“哟西。“

仓田拿起那些婴儿用品,细细查看,嘴角微微上扬:“中村君,我们现在可以再次提审那位刘慕萍先生了。”

仓田随即按了按桌上的红色响铃,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你马上把昨晚抓获的那个支那人带到审讯室里去。”仓田命令道。

“哈依。”士兵领命出去了。

“中村君,你把这些东西装进皮箱里,然后拎着这只皮箱跟我一起去审讯室吧,我想看看那位刘先生的尊荣。”仓田得意洋洋地说道,随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

中村明白了仓田的意思,一边笑着点点头,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婴儿用品。

两人容光焕发地来到了审讯室,没多久,就见傅星瀚被再次押进了审讯室里,锁在了审讯椅上。

仓田抬起眼皮望了望傅星瀚,随后不经意地用中文问了一句:“刘先生昨晚睡得可好?”

傅星瀚垂头丧气地坐在座位上,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我一闭眼就看见了我的萍儿和我们的儿子,我想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母子在九泉之下相会?”

傅星瀚一边伤心地喊叫着,一边又嘤嘤哭泣起来。

“刘先生痴心一片,令人同情,我们若是不满足你这一要求,似乎太过残忍,我们也不忍心把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拆散,让你们天人永隔。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有些疑问想要刘先生帮我们来解释一下。”仓田走到傅星瀚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先生既然已经心如死灰,一心求死,那死之前帮我们这个忙,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你也一定不会拒绝的,是吧?“

傅星瀚一听仓田将会成全他求死的心愿,心头不禁一凛,但随即马上佯装镇定:“哀莫大于心死,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一个连死神都毫无畏惧的人还会害怕说真话吗?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嗯,刘先生的这个态度我很欣赏,那请你先看看,这只皮箱是我们在你昨天落水的地方找到的,你仔细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仓田说着,把那只皮箱从桌子底下拿了出来,放在傅星瀚的面前:“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毫无隐瞒地回答这个问题,实话实说,对吗?”

仓田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只皮箱打开,把里面的婴儿用品一一拿了出来,让傅星瀚过目:“刘先生,这些东西应该是你的吧?”

傅星瀚一看到这只皮箱,心里便咯噔一下,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回想着自己当时落水时的情景,当时他心慌意乱,想要抓住船舷,结果只抓住了这只皮箱,连人带箱子一起掉进海里了,而当时除了他们乘坐的这艘小船之外,附近没有其他的船只,而自己昨天对日本人胡编乱造,说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和一个杜撰出来的萍儿所生的儿子,现在日本人居然在这片海域找到了装有婴儿用品的皮箱,若是否认这只皮箱是自己的,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狡猾的仓田会相信吗?若是不信,该不会对他动刑,逼迫他承认?傅星瀚一看见审讯室里琳琅满目的刑具,心就砰砰直跳。

但承认这只皮箱是自己的,无疑是钻进了仓田的另一个圈套,一个伤心欲绝的人,居然带着满满一箱婴儿用品去自杀,有谁会信啊?怪不得仓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一定是觉得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死穴,自己无法自圆其说,投海自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渡海。

傅星瀚觉得自己已无路可退了。

593. 应付自如

傅星瀚索性豁出去了,于是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承认这只装有婴儿用品的皮箱是自己的:“这只皮箱确实是我的。这里面装的都是我儿子的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没想到居然被你们找到了。”

仓田冷笑了一声:“刘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这个行为有些怪诞,不合常理吗?你一个想要投海自尽的痴心汉,还有心情把这些婴儿用品都收拾干净,装进皮箱,然后带着你儿子去投海?我看你不像是要投海自尽,倒是想要偷渡离港。”

傅星瀚不理会仓田的质问,神情落寞地说道:“萍儿活着的时候,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对我们的儿子百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萍儿走了,我们父子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要带着我们的儿子去九泉之下找她,我们一家三口能在阎王殿里团圆,也算是一件幸事。我要让她在地底下也能是个好母亲,宠爱着自己的儿子,给他穿衣,喂他喝奶,逗他玩耍,所以我把儿子所有的物品都装入皮箱,给我的萍儿送去,我想她看见这些东西,一定会高兴的。”

反正自己是豁出去了,傅星瀚心里反而沉静了下来,他并没有被仓田的质问吓得六神无主,瞠目结舌,反而倚仗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振振有词地诉说着自己对萍儿痴心不改,就好比是梁祝,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仓田和中村一边望着傅星瀚那声情并茂,煽情动容的诉说,一边不约而同地眨着眼睛,一脸懵懂,原本以为找到了傅星瀚的死穴,能一下子拆穿他的鬼把戏,没想到傅星瀚几句话就把这给化解了。

“刘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是一步步走进海里的,还是乘船到你落水的地方的?”仓田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进行突破,因为傅星瀚落水之处距离岸边有一段较长的距离,若是一步步迈向大海,那海水早就没顶了,根本不会出现在把他打捞出海的地方,仓田试图从这点着手,让傅星瀚说出那条送他出海的船只是何人提供的。

傅星瀚当然不能说是坐船出海,然后跳海,这无疑会将罗小芳和幸太郎牵扯进来,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将死之人还要坐什么船,我是一手抱着我儿子,一手拎着皮箱,一步一步迈向大海深处的。”

“可照你这么说,你在没有到达你落水之处,海水就已经没顶了,把你吞噬了,你应该早就沉入大海了,可你怎么在离海岸这么远的地方,还在海面上挣扎?既然你一心求死,何必在海里张牙舞爪乱扑腾呢?”仓田不相信傅星瀚所言,步步紧逼不放。

傅星瀚听完仓田的质疑,并不慌张,反而展现出心静如止水一般的从容:“我是随波逐流,被海浪推向大海深处的,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竟然在海水里挣扎不已,这虽然并非我本意,但我确实曾有过那么一丝的求生欲,如今想想,我为我当时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傅星瀚的一番陈述,让仓田感觉自己用尽全力却击打在棉花上。傅星瀚四两拨千斤,轻易就化解了他那些直击要害的问题。

“也许是老天认为我还没尝够人间之苦,还要让我苟活下去。“傅星瀚苦笑了一声,随后把目光投向中村,他居然以攻代守,询问起中村来了:”你们既然找到了皮箱,那你们是否找到了我的儿子?”

中村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只找到这些婴儿用品,没有发现婴儿的尸体。”

傅星瀚一听,悲从中来,又是一阵伤心落泪,掩面而泣:“儿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是想害死你,爸爸只是不想把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上,独自遭受痛苦和磨难,我们是一家人,要生生死死守在一起。”

傅星瀚虽然被锁在了审讯椅子上,但他的肢体语言依然十分丰富,从眼神到表情,从声音到语气,似乎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充满着戏剧张力,尽情地表演着,他把那种丧子丧妻的悲天动地,痛不欲生的凄苦演绎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中村也有点被感动了,忍不住也在那儿连连叹息。

可仓田并没有被傅星瀚所表现出来的哀哀欲绝所打动,他始终认为傅星瀚是重庆方面派来的,他一定就是那个想带着宫泽之子离开香港的军统分子。可问题是现在宫泽之子在哪儿?难道真的如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已经被他掉进了海里淹死了?当时中村他们是循着婴儿的哭声来到这个刘慕萍落水之处,但到达附近之后,婴儿的哭声消失了,这孩子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吗?

仓田一时一筹莫展,他掏出根烟,点燃后吸了几口,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仓田烦躁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他走到傅星瀚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先生,听你一句一个萍儿的,那你告诉我萍儿的真名叫什么?你和萍儿是怎么认识的?”

傅星瀚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望着仓田:“你想听我和萍儿的故事?”

“是啊,这世上很少有像你们这样的夫妻了,就像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所写的,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我以为只有在书本上才会出现,没想到我的眼前就有一个,所以我对你与萍儿的故事很感兴趣,你能否跟我讲一讲你们俩之间这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呢?”

傅星瀚知道仓田肯定没憋着好屁呢,他虽然善编瞎话,可是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仓田就是想从他的言谈中发现漏洞,然后给他致命的一击。可是拒绝仓田显然是行不通的,傅星瀚只能硬着头皮,理清思路,慢慢悠悠地向仓田诉说起他和那个萍儿之间的故事。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和萍儿之间的故事吧,萍儿真名叫夏金萍,长得如花似玉,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吸引了,她纯洁,善良,温柔,体贴,虽识字不多,却喜欢听故事,我经常给她讲一些《山海经》上的故事,她总是坐在那儿,双手托腮,饶有兴致地聆听着,她总是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她神情专注的小模样,总是让我意乱神迷。”

傅星瀚一边说着,一边嘴角荡漾起一丝笑意,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而此刻他的心里却在暗骂仓田:妈的,你这个东洋混球,想让你大爷露马脚,做梦去吧,今个儿就让你们好好瞧瞧我这个上海滩的大骗子,超级巨星是如何把你们耍得找不着北的。

594. 爱情故事

仓田见傅星瀚沉浸在往日的甜蜜之中,连忙咳嗽了两下,傅星瀚的思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将迷离的目光收回,随后怔怔地望着仓田那张阴险的脸。

“这位夏金萍小姐住那儿?”仓田随时抓住可乘之机来验证傅星瀚所讲故事的真实性。

“她家住在一条小河边上的一幢小红楼里,平时她就倚在花窗边,手持团扇,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次我从她楼下经过,她的手绢不慎掉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我的脸上,一股幽香沁入我的心扉,我抬起头来,看见萍儿正朝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我一下子被萍儿虏获了。“

“哦,原来是一见钟情啊!挺动人的,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很是熟悉,与《水浒传》里的潘金莲与西门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简直是如出一辙。“仓田不愧为中国通,对中国古典文学很熟悉。

傅星瀚横了仓田一眼,不理会他的戏谑,继续说道:“我上楼把这块帕子还给了萍儿,萍儿对我嫣然一笑,她把帕子塞进我的手里,说是让我留作纪念,欢迎我以后常来,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委婉,身姿是那么的婀娜曼妙,自那天之后,萍儿的身影就一直在我眼前飘荡,我自此彻底沉沦了,一日不见萍儿,我就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

“看样子你是害了相思病了。“仓田斜睨了一眼傅星瀚。

“确实如此,萍儿是我的初恋情人,这份感情最是刻骨铭心了,每次看见我来了,她就面带笑靥,掏出手绢,轻轻地朝我挥舞几下,我的心就会被她撩拨得荡漾起涟漪来。”傅星瀚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有多么迷恋这个萍儿。

“那她家里还有哪些人啊?”仓田再次打断了自我陶醉中的傅星瀚。

“她与她的母亲和一帮姐妹同住,她的这些姐妹高矮胖瘦,脾气性格,情趣品味都参差不齐,唯有萍儿最为出挑,最合我意。就这样,我与萍儿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她便滋生嫁我之意,我也有娶她之心。“

“嗯,两情相悦,挺不错的。“仓田歪着嘴,呵呵一声:”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萍儿是个烟花女子?“

“烟花女子怎么了?只要我们彼此倾慕,世俗的目光又有何惧?”傅星瀚立刻反驳仓田,展现出捍卫爱情的坚贞不屈的一面:“柳如是,董小宛不都是烟花女子吗,可她们的芳名永垂史册,我的萍儿比起她们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仓田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那么刘先生,你那个萍儿赖以营生的小楼名叫什么,有具体地址吗?”

显然,仓田想要查实那个妓院。

傅星瀚当然明白仓田的用意,可自己对香港的地理环境一点儿都不熟悉,忽然,他灵光一现,立刻为一个虚拟的人物寻找到了一处虚拟的住所。

“那栋小楼名唤‘春意浓’,就在玲珑巷里,可惜已经在战火中被摧毁了,萍儿的妈妈和姐妹们也已经作鸟兽散,各奔东西了。”虽然傅星瀚对香港的大街小巷,路名店招根本就不清楚,但他随口编造的这个妓院名称和地址让不熟悉香港的人猛一听还真像是有那么回事。

仓田听罢,便起身来到审讯桌前,在一张白纸上写下“玲珑巷,春意浓妓院,夏金萍妓女“几个字的中日文,然后按了按桌上的响铃,一个卫兵进来了。

“你把这张纸交给负责户籍登记的龟田君,让他去核实一下。顺便问问他,昨天让他去核查的刘明华的资料准备好了没有?”仓田用日文向卫兵交代了核查一事。

仓田以为傅星瀚不懂日文,所以毫不避讳,但坐在审讯椅子上的傅星瀚完全听明白了仓田对卫兵所交代的任务,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兵出去了之后,仓田索性拿了个凳子坐在了傅星瀚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先生,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请继续。“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傅星瀚心乱如麻,但还需强作镇定。

“哦,你刚才讲到你和你的萍儿姑娘两情相悦,彼此相爱。“

“是啊,我俩两情相悦,彼此相爱,不久,萍儿怀孕了,我们便开始准备谈婚论嫁,但无奈她妈妈太过贪心,索要无度,原本说好了的赎金,一增再增,我虽贵为公子哥,可是所有开销用度都是我父亲把控的,实在是囊中羞涩,而我父亲已经给我说好了一门亲事,自然是不肯让我迎娶萍儿的,原本我想同我父亲商量,纳萍儿为妾,萍儿也愿意,但还未开口,父亲就告诉我亲事要提早进行,原因是我那岳父大人得了重病,女方希望我们能早日成婚,给我老泰山冲喜,我自然是不答应的,于是我悄悄地带着萍儿私奔了。“

“哦?你带着萍儿姑娘私奔了?你们去哪儿了?“仓田想要了解这个刘先生和萍儿最终在哪儿落脚的,只要找到这个地方,许多问题就会有答案了。

“我们还能去哪儿?我们只能四处打游击,我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在郊外租了一间小屋,虽然简陋,但我们并不在乎,只要彼此相爱,陋室又如何?就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萍儿诞下了我们的儿子,我们还没给他取大名呢,看他长得圆滚滚的,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圆圆。萍儿以为她诞下了刘家的子嗣,刘家肯定会认她,接纳她,她对我说,祖辈都是隔代亲,等我父亲见到了圆圆,也许老爷子一高兴了,就能让她进门了。可她想错了,我父亲见到我们仨时,怒气冲天,非但不肯认萍儿,而且还把萍儿和圆圆一起赶了出去,从此我和萍儿就被强行分开了,犹如牛郎和织女。“傅星瀚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萍儿姑娘真是可怜,你父亲还真是狠心,居然棒打鸳鸯,让你们饱受相思之苦。“中村听得入神了,竟然在一旁为萍儿抱屈。

595. 核查身份

“可我对萍儿的感情始终如一,就算是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也至死不渝,于是我想方设法逃出那个令人窒息的樊笼,我曾经成功地逃出去一次,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爱的小屋,可我的萍儿因思念过度而忧郁成疾,与我先前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而圆圆也面黄肌瘦,我心痛不已,可没多久我又被我父亲捉了回去,他们将我锁在了屋内,还派家丁看着我。

原本下个月我父亲就逼我成亲,可我此生想要娶的女人只有萍儿,于是我买通了家丁,逮了个机会,跑了出去,我跑到我们那间小屋去找萍儿,可是等我到小屋里的时候,我的萍儿已经归西了,床边留着一块绢帕,萍儿在临终前,用尽气力咬破手指,在绢帕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我知道萍儿直到临死都念着我,爱着我。“说着,傅星瀚再一次潸然泪下。

“嗯,真是感人。刘先生,那后来呢?“仓田饶有兴致地听傅星瀚讲故事。

“后来,我将萍儿掩埋了,我已经万念俱灰,便将圆圆的用品全都装箱,趁着黑夜,我抱着圆圆,拎着皮箱,来到海边,我在海边徘徊了很久,最后一步一步走进大海里,我对圆圆说,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圆圆虽小,但也记得他的母亲,一直张望着四周,寻找他母亲的身影,他见我痛哭流涕,也跟着伤心地大哭起来,随后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朝我们打来,圆圆掉进了海里,渐渐听不见他的大嗓门了,而我则被海浪推向了远方,我以为我们仨此后将永不分离,没想到却被你们救起,真是造化弄人啊!”

傅星瀚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好了,我和萍儿的故事讲完了。”傅星瀚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仓田拍了拍手:“真是精彩,像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有在文学作品中才能得以一见,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的存在这样的痴男怨女。刘先生,想必你也说累了,请你坐在这儿休息一下,喝口水,润润嗓子。”

仓田说完,把桌上的一杯水递给了傅星瀚,傅星瀚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地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他太渴了,他在海水里浸泡了这么长时间,灌了一肚子的苦涩的海水,现在又唾沫横飞地编造了一个冗长的故事,嗓子直冒烟,急需喝杯纯净的凉白开滋润一下干涸的嗓子。

仓田和中村一起离开了审讯室,回到了办公室,还没坐下,就见龟田拿着一叠资料进来了。

“仓田中佐,这是我查到的关于香港所有名叫刘明华的户籍资料,我是从香港户籍警察那儿拿到的户籍资料,他们去年刚刚做过全市范围内的人口普查,可信度还是挺高的,户籍资料查阅量太大,从凌晨接到您的命令开始,我派了我们科所有人员去查,直到刚才才完成。”龟田一边擦汗,一边打开资料袋,从里面拿出一叠户籍证明:“请您过目,现在我们查到的全港名叫刘明华的华人总共是六十七位,除去女性,已故的,以及二十岁以下和四十岁以上的,我们进行了排查,发现其中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的男性共有十五位,而这里面家境比较优渥的有三位,分别是在圣玛利亚医院工作的医生刘明华,在政府财政司工作的刘明华和天华贸易公司股东刘明华,这三人我们都已经查实了,都有其人,这是他们三位的照片。”

仓田从龟田手里接过这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三个人与审讯室里的那个刘明华相去甚远。

“你有没有遗漏了?再扩大范围,把那十五个名叫刘明华的都一一查实。”仓田大失所望,这些资料里竟然没有审讯室里的那个公子哥的记录,于是命令龟田继续核查:“我给你的那张纸条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已经派人去查找玲珑巷,春意浓妓院和名叫夏金萍的妓女。”

“好,要快,我下午两点等你的报告。”仓田抬手看了看手表,给龟田四个小时完成这项调查任务。

“哈依。”龟田朝仓田顿了顿首,随后领命离去。

“中村君,走,我们去吉野酒馆喝一杯清酒提提神,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仓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好啊,仓田君,我们去喝一杯吧。”中村欣然接受仓田的邀请。

话说阿杰将罗小芳和幸太郎带去了位于九龙海边的港九大队的交通联络站。

老交通员江伯早就点了油灯在屋内守候着,阿杰在屋外轻轻地敲了敲门:“江伯,我是阿杰。”

木门打开了,江伯见是阿杰,便赶紧招呼他们进屋,阿杰领着罗小芳和幸太郎走进了那间小木屋。

“江伯,他们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人要渡海,我去接应龙哥他们。”

“好,你去吧,把他们交给我吧,我带他们去后屋。”

“哎,那我走了。”阿杰说完,朝海边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姑娘,你跟我来吧。”江伯掌着油灯,在前面领路,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径,就到了几间茅草屋前。

江伯打开屋门,领着罗小芳进屋:“姑娘,你暂且就在这儿栖身,等龙仔他们回来了,再带你们走。这个渔村人口少,还是比较安全的,被子和被褥都是干净的,你就安心地住这儿吧!”

罗小芳抱着熟睡中的幸太郎,环顾了一下这个茅草屋,虽简陋破旧,但好歹算是有个遮风避雨之处了,便点了点头。

“那你早点休息吧。”江伯笑着朝罗小芳点点头,随后转身要走。

“老伯,请留步。”罗小芳却连忙叫住了江伯。

“什么事啊?”江伯转过身来问道。

“老伯,刚才渡海的时候,风浪太大,我们有个人落水了,而且我们所带的那只装有婴儿用品的皮箱也掉进海里了,宝宝所有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没了,我怕待会儿宝宝饿醒了之后会哭闹,会惊动这儿的村民的,说不定还会把鬼子引过来。”罗小芳满脸惆怅,欲哭无泪地望着江伯。

江伯一听,也愣住了:“姑娘,你是说这个苏虾仔一点都没得吃了?”

596. 六神无主

罗小芳点点头:“宝宝所有的东西都掉进海里了,连一丁点儿奶粉都没有了。”

罗小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莫急莫急,办法总会有的。”江伯顿了顿,然后劝慰罗小芳:“我这里还剩下点小米,要不我去熬点米汤来,你试着喂喂。”

罗小芳点点头:“那麻烦老伯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伯一边摆手,一边走出茅草屋。

半个小时之后,江伯把一小锅小米粥端来了。

“姑娘,小米粥煮好了,等凉了之后,你喂给这苏虾仔吃,我先去小木屋守着,估计下一批人要到了。”

“多谢老伯。”罗小芳对江伯满怀谢意。

罗小芳此时也是身心疲惫,刚才渡海时所遇到的风浪让她差点支撑不住,当时她一手把幸太郎紧紧地抱在怀中,为他遮挡风浪,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船舷,任凭风浪如何汹涌,她始终不撒手,最后她和幸太郎总算是安全抵达了。但她已经精疲力竭,加上紧张害怕,到了茅草屋后,她终于顶不住了,很快就倚在床边睡着了。

天色已渐渐放亮了,此时,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也已经上岸了。阿荣,明仔和阿杰三人护送他俩来到了江伯的小木屋。

阿杰敲开了江伯的屋门,几个人快速闪了进去。

“都到了吗?”江伯望了望这一行人,但没见到龙仔:“哎,龙仔呢?”

“龙哥没过来,他和凌先生打算一起去驻军总部救那个叫戏痴的去了。”阿荣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江伯。

“啊?龙哥去了日本人的驻军总部?”明仔和阿杰二人异口同声,惊讶地望着阿荣。

江伯一听,也吃惊不小:“阿荣,怎么回事啊?”

阿荣于是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大家,随后说道:“龙哥让我们先在这儿待着,他说最迟等他三天,若三天之后他们还没到,就让我们几个别等了,直接走青山道,翻大帽山,渡深圳河,一路护送他们到达白石龙村。”

阿荣把龙仔与他分手前,在他耳边给他交代的任务跟大家交了个底。

大家听罢,一阵沉默。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我去找几个兄弟,我们一起到驻军总部附近打探消息,万一鬼子扣人,我们也好一起冲进去救人。”阿杰首先打破沉默。

“不行,阿杰,你别瞎嚷嚷,你以为驻军总部是你家后院呢?就凭我们几个兄弟能救龙哥吗?你这不是带着兄弟们往枪口上撞吗?”阿荣立即阻止阿杰的蛮干:“龙哥决不会允许你这么干的。”

“是啊,阿杰,你先别激动,龙仔让我们在这儿等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就按照龙仔的命令行事。”江伯也不赞成阿杰的鲁莽。

“是啊,阿杰,我们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明仔也在一旁劝慰阿杰稍安勿躁。

“那就先这么办吧!”阿杰见大家都不同意他的想法,便不再坚持了。

来香港都已经大半个月了,秦守义和阿辉虽然还不太会说广东话,但大致能听懂个七七八八,从阿荣这几个人的言谈中,他们清楚这次离港不会一帆风顺,前面可能还有许多沟沟坎坎等着他们,此时他们特别想念老大凌云鹏,只要他在他们身边,他们就特别有信心,似乎任何艰难险阻都奈何不了他们,而现在,老大和戏痴都远离他们,秦守义和阿辉顿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来,我带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这一路你们肯定是累坏了。”江伯笑着招呼秦守义和阿辉二人。

“哎,多谢老伯。”秦守义向江伯拱了拱手。

“不客气,不客气,来,走吧!”

江伯将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带到了罗小芳隔壁的一间茅草屋内。

“你们就住这儿吧,这里简陋了些,不过安全没问题,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谢谢老伯。”阿辉向江伯点点头:“老伯,那个罗小姐和小宝宝住在哪儿呢?”

“他们就住在你们隔壁。”江伯指了指旁边的茅草屋。

“哎,谢谢老伯,我现在就去找她。”阿辉说着,就要往外走。

江伯连忙拦住了他:“哎,那个罗小姐累坏了,估计现在还在睡觉,你现在去打扰她不方便,等鸡叫三遍之后再去吧!”

阿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我知道了。“

而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江伯警惕地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屋外传来罗小芳的声音。

阿辉连忙将门打开,只见罗小芳站在屋外,眼里饱含着焦虑。

罗小芳见屋门打开了,秦守义和阿辉都到了,但却不见凌云鹏的身影,急切地问道:“你们队长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他还要等下一批才过来吗?“

罗小芳始终牵挂着凌云鹏的安危,原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起渡海的,结果他说他要留下殿后,现在戏痴掉海里了,生死未卜,而幸太郎所有的物品也全都泡汤了,罗小芳急需要有个人来倾诉宽慰,有个坚强的肩膀来倚靠,有个温暖的怀抱来给她力量,而这个人无疑就是凌云鹏。只要有凌云鹏在,罗小芳就不会惊慌失措,不会六神无主,不会无依无靠。

“哦,罗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戏痴掉海里了之后,被日本巡逻艇捞上来了。“秦守义向罗小姐解释道。

“哦,上帝保佑,他没死,这太好了。“罗小芳一听,高兴地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好什么呀,才摆脱了海里的水鬼,又落到了小鬼子手里了,戏痴被日本人带去驻军总部了。“阿辉垂头丧气地说道。

“啊?“罗小芳一听,刚才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那怎么办呀?“

“老大和龙先生去想办法了,他说他要把戏痴从驻军总部给救出来。“秦守义把情况告诉了罗小芳。

罗小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眼神黯淡,嘴里喃喃说道:“那可是驻军总部啊,那是魔窟呀!“

“谁说不是,我和阿辉想留下来,跟老大一起去救戏痴,可老大不让,硬是让我们渡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秦守义双手抓着头发,内心烦躁不安。

江伯见状,连忙宽慰他们几句:“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放心,龙仔跟你们队长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三人望了望江伯,江伯的话并没有减轻他们的担心。

“你们先休息,我去前面安排他们几个。”江伯说完,离开了茅草屋。

屋内一片寂静,三人垂头丧气地面面相觑。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沉闷而压抑的气氛。

597. 人为食愁

三人一听,赶紧冲出屋子,来到了隔壁的茅草屋里,只见罗小芳迅速将幸太郎抱起,然后不停地摇晃起来,而跑在最后的阿辉则赶紧将屋门关闭,以免婴儿的哭声引起附近村民的注意。

罗小芳一边摇晃着幸太郎,一边吩咐阿辉:“阿辉,你把锅里的小米粥盛一点米汤出来,幸太郎肯定是饿了。“

“奶粉呢?奶瓶呢?“秦守义望了望四周,然而四面徒壁。

“戏痴连人带箱子一起掉海里了。“罗小芳终于忍不住了,嘤嘤地哭了起来:”你们队长也不在,孩子现在也没有吃的了,我们该怎么办?“

“小芳姐,你别哭呀,你一哭,幸太郎哭得更凶了,办法总会有的。“阿辉连忙劝慰罗小芳。

罗小芳赶紧擦干泪水,继续哄着幸太郎。

阿辉将盛了一小碗米汤水放在桌上:“小芳姐,要不你先歇歇,我来喂他吧!“

“还是我来吧。“罗小芳舀了一勺米汤水,吹了吹,然后放进幸太郎的嘴里。

幸太郎小嘴吮吸了一下,小眉头皱了皱,然后把米汤水吐了出来,继续在那里啼哭不已。

“这小东西,嘴太刁了,一尝味道不是奶粉,就全吐出来了。“阿辉见幸太郎不喝米汤水,有点来气,不禁唉声叹气直摇头:”唉,这可怎么办,再这么哭下去,准保把鬼子给引来了。“

“幸太郎吃惯了奶粉,换了一种食物,不太习惯,何况这米汤水哪有奶粉好喝呀!“罗小芳放下小勺子,不停地摇晃着,想让幸太郎停止哭泣。

“要不在米汤水里加点糖,这样就好喝了。“秦守义建议道。

“对,小孩子最爱吃甜的了。我去找老伯问问,他这里有没有糖,村里有没有卖糖的。“阿辉说着,打开屋门,向小木屋跑去。

阿辉见到江伯,把来意说了一下,江伯为难地挠了挠头:“细仔啊,我们这里靠海,盐有的是,可是糖这东西,村里人都把它当作奢侈品,难得过年过节吃一点,买是买不到的了。”

阿辉一听,耸了耸肩,一脸为难之色:“这可怎么办?”

“哦,你等等,或许我这儿还有一点儿。”江伯说着,从碗柜的角落里拿出一只小玻璃瓶:“这还是去年龙仔送给我的呢,当时我们缺食少粮,大家就喝点糖水充饥。瓶子里的糖是吃完了,不过应该还有一点甜味吧,要不你把这交给罗姑娘,让她看看还能不能用。”

阿辉接过小玻璃瓶,赶紧回到茅草屋内,把玻璃瓶递给罗小芳:“小芳姐,这是老伯这里仅存的一只放过糖粉的玻璃瓶,不知道里面沾着的糖粉还能不能吃?”

罗小芳接过玻璃瓶,看了看,只见瓶身四周还沾着一点儿糖粉。

望着啼哭不已的幸太郎和犹豫不决的罗小芳,秦守义一把把玻璃瓶拿了过来,打开瓶盖:“还磨叽个啥,能有点甜味,让这小东西喝点米汤下去,不哭了就行了。”

秦守义说着,用小勺舀了几勺米汤水到玻璃瓶里,晃了晃,然后递给罗小芳:“给,先对付一下再说。”

罗小芳望了一眼秦守义,接过玻璃瓶,用小勺舀了一勺玻璃瓶里的米汤水,放在嘴里一尝:“太甜了,小孩子这么早吃甜食,会影响食欲的,以后可能还会长蛀牙的。”

“这小东西长牙了吗?还蛀牙,罗小姐,拜托你就别穷讲究了,先让这小东西安静下来再说吧。”秦守义被幸太郎的哭声闹得头都大了,见罗小芳还在那儿严格按照书本上的标准喂养方式进行喂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罗小芳横了秦守义一眼,不理会他,往玻璃瓶里又多加了好几勺米汤水,搅拌均匀后,尝了尝,觉得不那么甜了,便舀了一勺放进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用小嘴吮吸了一下,觉得滋味不错,马上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罗小芳。

“哎,你看他,不哭了耶,这甜甜的米汤水对他的胃口。”阿辉高兴地咧开嘴笑了。

秦守义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唉,总算是摆平了,这小东西嘴还真是刁。”

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甜甜的滋味很对幸太郎的胃口,小家伙一口气将小玻璃瓶里的米汤水都喝完了。

“这一顿算是混过去了,可下一顿怎么办啊,糖粉已经吃完了,奶粉也没有,到时候,他还是会哭闹个不停。”罗小芳依旧忧心忡忡。

“你别担心,罗小姐,等天亮了之后,我们就去想办法,保证让这小东西不饿肚子。”秦守义拍着胸脯向罗小芳保证,保护照顾好罗小姐和幸太郎是凌云鹏交给他的任务,他一定不能辜负老大对他的信任。

“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罗小芳柔声地说道。

“好,罗小姐,你也要注意休息,我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们。”

罗小芳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便回屋去休息了,屋内剩下罗小芳一人。罗小芳一边来回走动,哄着幸太郎入睡,一边又不禁想起了凌云鹏,为他的安危而担忧。

鸡叫三遍之后,秦守义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推了推身旁的阿辉:“阿辉,快起来了,那小东西已经两个钟头没吃的了,待会儿又要嚎了。”

阿辉一听,一骨碌爬了起来:“还真是的,这小东西哭起来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一想起幸太郎哇哇大哭的模样,阿辉头皮直发麻。

“可哪吒,我们上哪儿去给小东西找吃的?这儿穷乡僻壤的,估计也没有奶粉卖呀!”阿辉双手抓着头发,脸上写着“苦逼”二字。

“走一步看一步,混一顿是一顿,要不,我先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子,榨点果汁给小家伙吃,他不是爱吃甜的吗,野果子应该对他的胃口。”秦守义决定让幸太郎喝果汁充饥。

“嗯,这倒是一个法子。”阿辉觉得秦守义这个想法不错:“那我也在村子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吃食适合这小东西的。”

“那好,我们兵分两路,一个小时之后回来,否则时间久了,小家伙醒了,又要闹腾了。”秦守义说完,赶紧起床。

598. 吃饱喝足

阿辉和秦守义二人早早地出门了,秦守义朝山上跑去,而阿辉则在这个海边小渔村里闲逛着。

朝霞映照下的渔村很是宁静,阿辉走了十来分钟也没见着一个人,以前大家还起早出海打渔,现在日本人下了禁渔令,所以渔民们过起了闲散的日子,这个时间大家还躺在被窝里做梦呢!

忽然身后有婴儿的哭声响起,阿辉以为幸太郎又醒了,吓了一跳,仔细一听,这婴儿的哭声温柔多了,时断时续的,阿辉便循着哭声而去。

他来到了一个小茅屋旁,只听见小茅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哦,细仔乖,莫吵,妈妈马上给你喂奶。”

阿辉一听,欣喜若狂,朝四周望了望,认清了这个小茅屋所处的位置,然后飞奔回去。

阿辉来到罗小芳的茅草屋前,敲了敲门:“小芳姐,小芳姐,我是阿辉,你开开门,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很快,屋门打开了,罗小芳满脸惊喜地望着阿辉:“是不是你们的队长到了?”

“哦,不是,老大还没消息。”

罗小芳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同时有些尴尬,满脸绯红:“不好意思啊,我看你这么高兴,还以为是你们队长已经渡海过来了呢!”

“哦,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幸太郎口粮的办法了,小东西再也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阿辉兴奋地说道。

“是吗?你买到奶粉啦?”罗小芳一听,也很兴奋。

“比奶粉好,不用消毒,不用冲泡,不会变质,想吃就吃,而且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了,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找到了一个村妇,准确地说是奶妈,她现在正在给她儿子喂奶呢,我们把幸太郎抱过去,蹭口奶喝。”阿辉洋洋得意地说道:“小芳姐,怎么样,有了这奶妈,幸太郎还愁吃不饱吗?”

“母乳当然是婴儿最好的营养了,可人家同意了吗?”罗小芳听后也满心欢喜,可一个奶娘同时喂两个孩子,这奶水足不足啊?人家肯不肯啊?

“多给点钱,应该没问题,老大把钱都交给了哪吒了,我现在就去拿。”

阿辉说完,跑到隔壁的茅草屋内,打开行李箱,在夹层里找到了一叠叠的英镑,阿辉从里面拿了一张十英镑的钞票,揣在怀里。

阿辉回到罗小芳的屋内,向罗小芳扬了扬手里的英镑:“小芳姐,快走吧,晚了,小东西醒了之后又要闹了。”

罗小芳点点头,连忙抱着幸太郎,跟在阿辉的后面,朝那间小茅屋走去。

两人来到了那间小茅屋门口,罗小芳敲了敲门:“请问里面有人吗?”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财神爷来了。”阿辉得意地喊了一声。

“你又去喝酒了,把我和儿子扔家里头,天亮了才回来,满嘴醉话。”

小茅屋的门打开了,村妇以为是老公喝醉酒回来了,刚想骂人,眼前出现了一张票面为十英镑的钞票。

村妇的眼睛都直了,随后高兴地叫了起来:“哎呀,发财了,阿旺,我们发财了,你这次真的是撞大运了,居然能捡到了这么多钱。”

阿辉把十英镑钞票从脸上移开,露出一张笑脸,村妇见到一张陌生人的面孔,吓得蹦了起来:“你是谁呀?”

“我不是你家的阿旺,我是财神爷,我给你送钱来了。”阿辉说着,把钱递给了村妇。

阿旺媳妇手里拽着钱,感觉像是做梦:“你,你想干什么?”

罗小芳连忙拉了拉阿辉的衣襟,然后从阿辉身后走到了前面:“阿旺嫂,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你若是答应的话,这钱就归你了。”

“什么事啊?”阿旺嫂愣愣地望着罗小芳。

“这是我孩子,他已经饿了两天了,你能否给他喂口奶?”

“哦,是这事啊,没问题,来,交给我。你们进来坐吧!屋子小,别嫌弃啊!”阿旺嫂一边招呼着罗小芳和阿辉,一边把幸太郎从罗小芳的手里接了过去,然后解开衣襟,给幸太郎喂起奶来了:“我奶水多,细仔也吃不完,不吃也浪费,你是不是奶水少啊?”

罗小芳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低下了头。

阿辉忙在一旁嬉笑着:“是啊,是啊,她奶水不够,阿旺嫂,你看,这几天你就算是帮我们一个忙,这孩子要是饿了,我们就抱过来,你呢,给我们的孩子喂喂奶,只要他吃饱不哭,不仅这十英镑归你,我还会再给你十英镑作为酬谢。”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我保证让他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你们放心吧。”阿旺嫂没想到今天真的是碰上财神爷了,只要喂几口奶,就有二十英镑的酬劳,自己这奶水简直是天价:“你们是外乡来的吧?”

“是啊,是啊,我们是从内地逃难来的,本想在这儿安居乐业,没想到香港现在也不太平。”阿辉跟阿旺嫂打着哈哈。

“那你们是不是想回内地去啊?”

阿辉和罗小芳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情况,看情况。”

“我告诉你们啊,现在风声紧,日本人盯死了这儿的码头和渡口,你们可别冒险过海,所有的渔船都不让出去,你们要是想走的话,最好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走,否则就撞上枪口了。”

“嗯,我们懂,我们懂,谢谢你提醒啊,阿旺嫂。”阿辉笑着跟阿旺嫂打招呼。

阿旺嫂一边给幸太郎喂奶,一边跟阿辉,罗小芳攀谈,闲谈中,阿辉了解到阿旺嫂的丈夫因为偷偷地出海去捕鱼,被日本人的巡逻艇发现了,结果家里的那艘渔船被日本人扣下了,人被日本人打了一顿,浑身是伤地回了家,家里因此也就断了营生,只能靠阿旺嫂给人家洗衣服,一天赚几个先令勉强度日,而阿旺则整日借酒浇愁,拿着阿旺嫂辛苦赚来的钱去买醉,渐渐养成了酗酒的毛病,家里现在就靠阿旺嫂支撑着,又要洗衣赚钱,又要喂养孩子,日子很是艰辛。

幸太郎在阿旺嫂的怀里尽情地吮吸着,半个小时之后,幸太郎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咿咿呀呀地跟阿旺嫂进行交流。

“这细仔还真是讨人喜欢。”阿旺嫂把幸太郎竖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听见他打了个饱嗝之后,便把他交给了罗小芳:“待会儿他饿了,你再抱过来吧!晚上的话,要不我多挤点奶备着,万一半夜里他饿的话,也能对付。”

“哎,好的,真是太谢谢你了,阿旺嫂,我过几个钟头再来麻烦你。”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跟阿旺嫂道别。

599. 各显身手

而秦守义则跑到了山上去采野果子了,这山上野果子还真多,有野桑葚,覆盆子,毛桃,野山楂,野树莓,秦守义将带来的布袋挂在脖子上,然后蹭蹭蹭地就爬上了树,每种野果他都尝一尝,觉得味道甜甜的,便采摘下来,扔进胸前的布袋里。

没多久,布袋里就装满了野果子。秦守义从树上跳了下来,把布袋扎紧了,背在肩上,准备下山。忽然,他抬头看见几只蜜蜂一直围着一棵树在飞舞,仔细一看,树梢上有个蜂窝,秦守义心头一喜,连忙爬上树梢,悄悄探头一看,蜂窝内密密麻麻的工蜂正忙着酿蜜呢,蜂巢内流淌着蜂蜜。

有了这蜂蜜,以后米汤水里加上一点这玩意儿,甜滋滋的,小东西一定喜欢喝。秦守义一想到这蜂蜜对幸太郎而言,有止饿止哭的功效,心里乐开了花。

可怎么才能将蜂窝内的蜂蜜取走呢?这可难不倒秦守义,打小他就是掏鸟窝,偷蛇蛋,取蜂蜜的高手,只是成年了之后,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基本上不玩了,有点生疏了而已。

秦守义想了想,便将树底下的树叶聚拢,然后找了两块石块,相互摩擦,产生火花,再将这些树叶点燃。因为昨晚下过细雨,所以这些树叶有些潮,点燃后不见明火,只冒白烟。秦守义在一旁不断地添加树叶,随着树叶的增加,烟味越来越浓了,树上成千上万的蜜蜂都被这烟气熏了出来。

秦守义坐在地上,乐呵呵地望着树林里那些慌不择路的蜜蜂飞离蜂巢,等蜂窝里基本上没有蜜蜂飞出来了,秦守义便将那堆冒着白烟的树叶踩灭,然后爬上树梢,把手伸进蜂窝,打算把蜂房从蜂窝里取出来。

忽然秦守义的右手食指被蛰了一下,秦守义叫唤了一声,原来里面的蜂王还没飞走,它对这个入侵者可不客气,狠狠地用尾刺蛰了一下秦守义的手指。

“好家伙,够狠的。”秦守义嘀咕了一句,然后把右手食指放入嘴里,吮吸了一下,把吸出来的鲜血吐掉,随后将蜂窝所附着的树枝折断,把整个蜂窝取了下来。

从树上跳下来之后,秦守义将蜂窝里残余的蜜蜂都驱赶走,随后脱下褂子,把蜂窝包起来,抱在怀里,背着野果,吹着口哨,凯旋而归了。

回到茅草屋后,秦守义将今天一早的收获都放在了桌上,得意地向阿辉炫耀起来:“阿辉,你看,我这一小时效率高吧,摘了这么多的野果子,还搞到了一个蜂窝,我打算把野果榨汁给幸太郎吃,把蜂窝里的蜂蜜都弄出来,以后米汤水里加点这个,准保小家伙喜欢。”

“行啊,哪吒,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阿辉朝秦守义翘了翘大拇指,随后挑了一个野树莓,放入嘴里,一咬,连忙吐了出来:“哪吒,你这摘的是什么果子呀,又酸又涩的,幸太郎能咽得下吗?”

“怎么会又酸又涩?我每种果子都尝过的,都是挑最熟的那个才摘下来的。”秦守义也挑了颗野树莓放入嘴里,咀嚼了一下:“我觉得还好嘛,稍微有点酸而已,不至于难以下咽吧,你的嘴现在跟幸太郎一个样,都刁得有些过分。”

“我的嘴还刁啊,我有戏痴刁吗?要是戏痴在这儿,准保把你这些野果子都当垃圾给扔了。”阿辉不服气地反驳道。

一说到戏痴,两人不禁又无语了,现在距离戏痴被带去驻军总部已经七八个小时了,不知戏痴现在怎样了,罗小芳望着他俩,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秦守义清了清喉咙:“你们爱吃不吃,我给那个小东西榨点汁,待会儿睡醒了之后,有点东西充饥总比饿着大哭大闹强。”

说完,秦守义从那一堆野果子里,挑出一些又大又熟的野果子,准备去洗一下,用筷子捣碎了,弄点果汁出来给幸太郎吃。

“不用这么麻烦了,幸太郎现在不缺粮了,我们已经彻底解决了幸太郎的口粮问题。”阿辉满脸写着“得意”二字。

秦守义简直不能相信阿辉所言:“你说什么,你们已经彻底解决了幸太郎的口粮问题?”

罗小芳微笑着点点头:“是啊,秦大哥,阿辉给幸太郎找到了一个乳母,离这儿也不太远,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而已,只要幸太郎饿了,我就抱他过去,那个阿旺嫂会给他喂奶的。”

“怎么样?是不是现在不用为幸太郎的口粮担忧了?”阿辉摇头晃脑地说道。

“行啊,小子,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这就叫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秦守义捶了阿辉一拳:“哎,这个阿旺嫂倒是挺够意思的。”

“我们是各取所需,我们需要母乳,她需要oney。”阿辉耸了耸肩,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哦,那你给人家阿旺嫂多少钱啊?”

“先给了她十英镑,我们走之前再给她十英镑。”阿辉向秦守义坦陈这场交易所需费用。

“啊?二十英镑啊?人家当一年奶妈才挣多少钱?她喂三天奶就可以拿二十英镑,阿辉,你也太败家了。”一听这个天文数字,秦守义差点蹦起来。

“哪吒,你这个守财奴的本色又露出来了,你要想清楚,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老大怎么关照我们的?是不是让我们要照顾好小芳姐和幸太郎?”

“没错,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他们。”

“可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是不是填饱肚子?我们大人无所谓,有一顿没一顿的,都能忍得住,可幸太郎行吗?幸太郎所有的吃的,穿的,用的,都喂海龙王去了,他能像我们一样,有了上顿没下顿?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不是要马上解决幸太郎的口粮问题?一顿米汤水就差点让他闹绝食,如果找不到奶源,别说他一直哭闹会把这儿的村民惊动了,或是把日本人给引来了,如果一个月子里的小婴儿没有母乳或是奶粉的话,他还有抵抗力吗?还能跟我们一起长途跋涉吗?你用脑子想一想,行吗?”阿辉激动地给秦守义上课。

秦守义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可他就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我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出手太大了,给那个奶妈两英镑顶了天了,你居然一出手就是二十英镑。”

“哪吒,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物以稀为贵,知道吗?现在我们有什么?有钱,对不对?我们没什么?没奶啊,你有奶吗?我有奶吗?她有奶吗?我们都没奶,你一身的腱子肉,有用吗?没用,幸太郎啃不动。“阿辉越说越激动。

600. 姓甚名谁

阿辉得理不饶人,滔滔不绝地数落着秦守义,秦守义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阿辉不理会秦守义的情绪,继续说道:“可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天把一个奶妈送到我们面前,这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天赐良机啊,我们得珍惜啊,我们能因为舍不得两张花花绿绿的票子而错失这个良机吗?这钱花了,换来的不仅仅是幸太郎的口粮,还有人家阿旺嫂对我们的信任支持,这个帐你会算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啊?”

“我又不是说你不应该花钱,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和戏痴,你们俩都喜欢大手大脚,就不懂要节俭一点,省着点花吗?用小钱也能办大事啊!”秦守义还是不能苟同阿辉的大手大脚的毛病。

阿辉还想跟秦守义理论,被罗小芳一把拉住:“行了,阿辉,你别说了,秦大哥也是好心好意提醒我们花钱要省着点。我们后面可能还会遇到很多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呢,何况我们还得付给龙仔他们一大笔钱呢!“罗小芳连忙出来打圆场。

阿辉和秦守义见罗小芳出面打圆场了,便不再争执了。

“秦大哥,阿辉,我先去看看幸太郎,我怕他醒了看不到我,又要哭闹了。”罗小芳站起身来,跟秦守义和阿辉打了个招呼。

“小芳姐,你也睡会儿吧,否则待会儿小东西醒了,你又要忙忙碌碌了。”

罗小芳笑着点点头,随后转身走出了秦守义和阿辉的茅草屋。

“唉,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你看小芳姐,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阿辉望着罗小芳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下午两点左右,龟田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仓田的办公室,一进门便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仓田君,我已经派人查过你纸条上写的那个玲珑巷,‘春意浓’妓院,还有那个名叫夏金萍的妓女。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这处地方,整个香港没有玲珑巷这个地名,春意浓妓院也无人知晓,查了户籍,叫夏金萍的女人倒是有一大把,但都是良家妇女,这会不会是个花名啊?“

“你的意思是查无此地?查无此人?“仓田眼里满是狐疑。

龟田点点头:“是的,查不到,哦,对了,还有那十五个二十岁至四十岁名叫刘明华的男性也都已经查实了,他们的情况在这张表上,他们的照片也附在上面了,请您看一下。”

龟田把装有十五个经过筛选过的名叫刘明华的资料的文件袋交给仓田,仓田接过那个文件袋,打开后,一一过目那些刘明华的照片,可惜没有一个能与审讯室里的刘明华对的上号的。

“难道这家伙是在编故事吗?”仓田有一种被蒙骗的愤怒涌上心头。

仓田连忙招呼了一下中村:“中村君,我们现在去审讯室,我怀疑这家伙是在耍我们。”

中村一听,有点惊讶:“啊,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竟然玩弄我们大日本皇军。”

仓田和中村二人一起来到了审讯室,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傅星瀚的面前,仓田怒不可遏,伸手给了傅星瀚重重的一巴掌,把傅星瀚打得眼冒金星,嘴角鲜血直流。

“八格,你到底叫什么?”仓田冲傅星瀚咆哮起来。

“刘慕萍,刘明华,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傅星瀚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傅星瀚当然清楚,自己的谎言终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刻的,但他没想到日本人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从今天凌晨他说出刘明华这个名字,到现在,只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日本人就把香港的户籍都翻了个遍。

“香港这么多叫刘明华的,可偏偏没有你,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叫什么,你父亲叫什么?”仓田面对眼前这个不知真实名字叫什名谁的男子,有种抓狂的感觉。

“别跟我提我父亲,我没有父亲,要不是他横加干涉,从中作梗,我的萍儿怎么会死?”傅星瀚依旧不松口,还是试图按照自己所编故事的脉络,一条道走到黑。刘明华这个名字都是编撰的,更别提所谓刘明华父亲的名字了。

“那你告诉我,你的萍儿,夏金萍,为什么也会查无此人?春意浓在哪儿?玲珑巷又在哪儿?你和萍儿那个爱的小屋又在何处?”仓田一把抓住傅星瀚的衣襟,双眼喷火一般地望着他。

“我是个路盲,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也说不清楚具体地址,只记得这玲珑巷是条靠河边的小巷子。”傅星瀚避开仓田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有点心虚地说道。

“你不仅是路盲,你还有间歇性失忆症,对吗?”仓田嘲讽了一句,随后将傅星瀚推到椅子上,朝旁边的打手示意了一下:“来,你们帮他恢复一下记忆。”

两个打手立即走到傅星瀚的身边,解开他脚下的锁链,随后将他一把从椅子上提溜起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傅星瀚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了,这是他最害怕面对的,他声嘶力竭地叫嚷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呵呵,你反正是个将死之人,我只不过让你换个死法。”仓田冷笑了一声:“海水的滋味你已经尝过了,那我们玩个空中飞人的游戏,怎么样?”

傅星瀚知道仓田要对他动刑了,不知道这些变态狂会怎样折磨他,他嘶叫起来:“士可杀不可辱。”

仓田毫不理会傅星瀚的歇斯底里,对两个打手说道:“开始吧!”

“哈依。”

两个打手得令,将傅星瀚的双手双脚用皮绳勒紧,再将其双手绑在房梁上悬挂着的绳索上,然后一拉绳索,傅星瀚瞬间双臂被拉扯起来,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吊在了半空中。这样一来,傅星瀚的双臂要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而他的右臂又是骨折过的,根本承受不住,傅星瀚感觉自己像是被五马分尸一般,疼痛难忍,不禁惨叫声连连。

“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飞翔的感觉啊?”仓田望着一脸痛苦的傅星瀚,戏谑地问道。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的手要断了。”傅星瀚哭求道。

“可以放你下来,不过,你先回答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仓田紧逼不舍。

601. 刑讯逼供

“刘……刘明华。后来……后来改名叫刘慕萍。”傅星瀚还是死咬住这个假名字,他清楚如果改口了之后,那自己先前所说的便会全都被认定为一派胡言,那么仓田会对他进行更残酷的刑讯,以求真相。

“撒谎。”仓田冷笑了一声,对两个打手说道:“给他加大点难度。”

两个打手立刻会意,两人合力将傅星瀚往前推,随后放手,这样,傅星瀚像是在荡秋千,整个人以被吊着的双手为支点,来回晃悠,双手上的皮绳越勒越紧,双臂又酸又麻,痛入骨髓。

“啊……”傅星瀚大叫起来,眼泪滚滚而下:“别……别推了,别推了。”

仓田示意打手停下,然后冷冷地问道:“名字。”

“刘明华。”傅星瀚喘着粗气回答道。

“香港总共有六十七个叫刘明华的,其中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华人男性共十五人,我们查了这十五人,每个人的资料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但这里面没有你。”仓田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向傅星瀚挥了挥:“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这里面没有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许登记的时候,我和萍儿都不在家,所以可能是把我们给漏了吧!”傅星瀚只能胡诌了。

“哦?这么巧?你和夏金萍都成了漏网之鱼?”仓田根本不信傅星瀚这种站不住脚的解释:“我看你现在是不是脑缺氧啊?这样吧,给你换种姿势吧,让你大头朝下,这样血液可以流到你的脑袋里,增加含氧量。”

“不,不要……”傅星瀚哀求着。

两打手不容分说,将傅星瀚先放了下来,然后将他的双足的皮绳捆绑在绳索上,接着将绳索用力一拉,傅星瀚旋即便被倒吊在半空中。

傅星瀚感到整个人天旋地转,身上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往脑袋里流,双眼肿胀,尽管自打被关进来之后还没进食,但傅星瀚感觉此时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胃酸纷纷涌向食管,烧灼着他的口腔。

“怎么样,现在脑袋不缺氧了吧,记忆力该恢复了吧?”仓田用手拍了拍傅星瀚的脸颊。

“我是叫刘明华。”傅星瀚此时尽管涕泗横流,但依旧不改口,他狂叫道:“要杀便杀,士可杀不可辱。“

仓田冷笑了一声:“在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面前,你还充什么好汉?对于你们这些支那人,我们想杀便杀,想辱便辱。”

仓田说完,便示意打手给他搬来一张凳子,仓田坐在傅星瀚的面前,然后用脚踢着傅星瀚的身体,傅星瀚的身体被踢到了打手那边,然后打手再把傅星瀚给踢了回来,就这样,仓田和打手把傅星瀚当球踢,来来回回地倒腾着,他们一边踢着,一边大笑着。

傅星瀚浑身上下都被踢得瘀青红肿,呕吐不止,他不停地嚎叫着,央求着,但这丝毫打动不了这些刽子手,反而更加增添了这些刽子手施虐的乐趣,他们加快了节奏,傅星瀚觉得眼前金星闪烁,头疼欲裂,浑身疼痛不已,自己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了。

“我说,我说,我不叫刘明华,我叫傅星瀚。”傅星瀚最终还是没能挺住,他向仓田交代了自己的真名。

仓田一听,连忙收住脚,把傅星瀚扶住了:“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我叫傅星瀚。”傅星瀚说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负心汉?”仓田重复了一句,莫名其妙地望着傅星瀚,然后抬头望了望中村:“中村君,你刚才听清楚他说什么了吗?”

“我好像听他说,他叫负心汉。“中村眉头紧皱,也在琢磨着傅星瀚所说的意思:“这人明明是个痴心汉,怎么说自己是负心汉?真是搞不懂。“

“把他先放下来。“仓田吩咐打手。

打手把傅星瀚放了下来,傅星瀚的身子就像是根面条似的,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打手把他手脚上的皮绳解开,傅星瀚的手脚都被皮绳勒出了深红色的伤痕。

“把他弄醒。“

打手将一桶冷水劈头盖脑地泼在了傅星瀚的头上,身上,傅星瀚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当他看到对面墙上的皮鞭等刑具时,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刑讯室里,他赶紧再次把眼睛闭上,现在他只能靠装死,装昏迷才能躲过这惨无人道的折磨。

仓田见傅星瀚动了几下又没动静了,便蹲下身子查看,他翻了翻傅星瀚的眼皮,见傅星瀚毫无反应,拍了拍他的脸颊,也没反应,踢了他一脚,还是没反应,他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呼吸,便松了口气。

“先把他扔到角落里再说。“仓田拍了拍手:”这才开了个头,就已经不行了?这身子骨,还真是东亚病夫。“

傅星瀚被打手拖到了墙角里。他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就连呼吸也尽量屏住。

这时,一个卫兵推门进来:“报告,长谷将军请您去趟他的办公室。“

“长谷将军回来了?“仓田问了一句,他知道长谷前两天去广州了。

“长谷将军刚回来。“

“好的,我马上就去。“

申时一到,刘三爷就带着凌云鹏和龙仔去驻军总部找长谷和彦了。

长谷前两天去广州开军事会议了,今天下午刚回来,他前脚刚到,刘三爷后脚就进来了。

“哎呀,是师兄您啊!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啦?快请坐,快请坐。“长谷见刘三爷主动来找他,连忙热情招呼刘三爷。

“长谷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是为我儿子而来的。“刘三爷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那张告示,递给长谷:”犬子璋儿昨晚掉海里了,多亏了你的海上巡逻队把他从海里捞起来了,不然,老夫可就老年丧子了。“

长谷一听,连忙将告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连忙安慰道:“哦,我前两天去广州开会了,两分钟前刚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事,您别急,我让人去问问。“

长谷马上吩咐卫兵将仓田智久叫进来。

凌云鹏和龙仔听长谷这么一说,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刘三爷的卦象这么精准,申时果然是吉时,早了,根本就见不着长谷本人,营救之事也就无从谈起。他俩看了看刘三爷,刘三爷捋着胡须,得意地看了看他们,像是在说:“现在信了吧,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

长谷亲自给刘三爷泡了杯茶:“师兄啊,您请用茶。“

刘三爷摆了摆手:“不必客气。“

“师兄啊,您儿子昨晚怎么会掉海里去了?“长谷好奇地望着刘三爷。

602. 随机应变

“长谷啊,是这样的,我的情况你大致也知道,我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位兄长,我二哥早逝,没有子嗣,我大哥有三个儿子,而我的亲儿子瑞儿一向体弱多病,所以我就过继了我大哥的次子璋儿为养子。“

长谷边听边点点头:“嗯,这情况我知道。我还听说你大哥的这几个儿子都在海外求学呢!“

“对,是一直在美国读书,不过玮儿和璋儿前几年就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我大哥身体不好,他们就一直在我大哥那儿照顾着,所以,上两次你来我府上,没见着他们,来,玮儿,见过长谷将军。”刘三爷向凌云鹏使了个眼色。

凌云鹏连忙毕恭毕敬地向长谷鞠了一躬:“长谷将军,在下刘明玮,请多指教。”

长谷大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英挺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师兄,你侄儿还真是一表人才。”

“过奖了,过奖了,我们言归正传,从昨天下午开始,瑞儿就感到胸闷气短,唉,这孩子的身子骨就是弱,不知看过多少名医,吃过多少中药西药了,可就是不见好,昨天发病了之后,又是把我们吓得手忙脚乱,所以我便让璋儿去九龙请姜大夫来给瑞儿治病,可他一去之后就没了音讯,彻夜未归,急得府里上下都乱成一锅粥了,直到今天一早,管家把告示递给我,我才知道璋儿昨晚渡海时遇险了,他又不会游水,若不是遇到贵军的巡逻艇,恐怕就葬身鱼腹了。”刘三爷说到此处,不免声音发颤,伤心落泪。

“师兄,别难过了,璋少爷不是已经脱险了吗,吉人自有天相。”长谷安慰道。

刘三爷点点头。

这时,仓田敲门进来了:“报告。”

“进来,来,仓田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给你说起的,我在陆军士官学校的的师兄,我的学长刘子良,刘三爷,当年他可是我们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我曾有幸跟师兄住在一间宿舍里,他对我的帮助很大。”

随后长谷又转向刘三爷:“师兄,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仓田智久中佐。”

仓田连忙向刘三爷顿首行礼:“请您多多关照。”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早已经脱下了戎装,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而已。老夫今天冒昧来访,只是为了犬子一事。”

仓田不明其意地望着刘三爷。

“哦,仓田君,这个人现在在你这儿吗?”长谷将手上的告示递给了仓田。

仓田一看,是关于审讯室里的那个自称叫刘明华的寻人启事,这张告示不正是自己安排手下在全港范围内张贴的吗?目的就是引诱这个疑似重庆分子的刘明华的同伙,难道这个刘明华竟然是长谷将军师兄的儿子?

仓田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把长谷拉到办公室门外,赶紧凑近长谷的耳边,悄声说道:“将军,此人现在就关在刑讯室里,但此人很值得怀疑,我怀疑他是重庆方面的人。此人恐怕与宫泽之子有关。”

长谷一听,也不由得一惊,轻声问道:“你确定?”

仓田面露难色地回答道:“他还没有承认,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有问题。他说他叫刘明华,可我们查了户籍资料,香港所有叫刘明华的里面并没有此人。他所提供的一些人名,地名均查无此人,查无此地,所以这个人你看……”

仓田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想听一听长谷的意思。

长谷觉得此事干系重大,如果确实如仓田所言,那么此人放不得,但如果不是的话,将此人扣押下来严加审讯,那如何向刘三爷交代,毕竟刘三爷是他来香港之后,第一个想要争取的有影响力的华人。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此人是否真的是刘三爷之子?

长谷想了想,便转身来到刘三爷的跟前,对刘三爷说道:“师兄,刚才仓田君告诉我,昨天海上巡逻队确实救起了一名落水者,但此人是不是璋少爷,还说不准。”

“可这告示上的照片,不就是璋儿吗?”刘三爷指着那张告示上的照片,对长谷说道。

“璋儿?”仓田反问了一句:“请问您的儿子大名叫什么,刘三爷?”

“刘明璋。”

“是这样的,此人自述名叫刘明华,刘慕萍。这应该不是贵公子吧?“仓田笑着敷衍刘三爷:”刘三爷,样貌相似的人多的是,而且这告示上的照片也不是很清晰。”

仓田可不想让这个可疑分子与刘三爷的儿子挂上钩,否则会让自己处于两难之间。

刘三爷听仓田这么一说,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回头望了望凌云鹏。

“中佐先生,请问您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他自己叫刘明华?”凌云鹏确定告示上的人就是傅星瀚,而仓田不愿承认他是刘三爷之子,就是想继续扣押傅星瀚,要想救出傅星瀚,就必须一口咬定这个刘明华就是刘三爷之子刘明璋。

凌云鹏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傅星瀚肯定是给自己起了个刘明华的假名,想要蒙混过关,这个戏痴还真会取名,与刘三爷的养子的名字刘明璋居然仅一字之差,可就是这一字之差,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是的,他说自己叫刘明华,明天的明,中华的华,这是一个在中国人中间十分常见的名字,我们刚调查过,香港共有六十七个叫刘明华的。”

“这就对了,他的原名确实是叫刘明华,我们这一辈是明字辈。当初我的祖父用‘荣华富贵‘四个字给我们刘家四个孙子起名,我原名叫刘明荣,我二弟叫刘明华,我三弟叫刘明富,我四弟叫刘明贵,后来我三叔觉得这四字太俗了,就请算命先生给我们几个重新取名,算命先生说刘家的子孙都是刘家之宝,所谓宝,乃家与玉之结合,且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这与刘家的家训,家风甚为匹配,所以他建议三叔以王字旁的字给我们四个取名,因而三叔给我们四个兄弟取名叫刘明玮,刘明璋,刘明琏,刘明瑞。中佐先生,这是中国人的姓名文化,不知您能理解吗?”

“这我懂,我对中国文化还是很欣赏的。”仓田听了凌云鹏的解释之后,这才明白过来刘明华就是刘明璋。

刘三爷听完凌云鹏的一番从容不迫的解释之后,不禁被凌云鹏的机智所折服。

“对对对,玮儿,你不提起,我都差点忘了,这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刘三爷连忙附和了一句。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为什么璋少爷一直坚称自己叫刘明华?他要是早说自己叫刘明璋,我也就不用在全港张贴这寻人启事了。”仓田虽然对凌云鹏的所言找不出什么漏洞,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603. 兄弟相见

“这个嘛……”凌云鹏欲言又止,转头望了望刘三爷,像是征询他的意见,其实他的脑海里一直在盘算该如何给傅星瀚解围,所以想要拖延一下时间。

此时刘三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仓田提出的疑问,只能把这一问题交给凌云鹏去回答了:“玮儿,既然仓田中佐问了,但说无妨。”

凌云鹏点点头,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中佐先生,这事牵扯到家丑,所以有点难以启齿。二弟他不肯承认自己叫刘明璋,恐怕是在跟三叔闹脾气,他这个人有时候一根筋,别人很难说服他。至于他说他叫什么刘慕萍,这我就无从谈起了。”

凌云鹏讪笑着,把仓田的这个问题解释为家丑,是跟刘三爷闹情绪所致,含糊其辞,蜻蜓点水般地向仓田作解释。

仓田把傅星瀚的表现和凌云鹏的说辞一对照,情况确实有些相符,刚才问及那家伙父亲的名字时,那家伙显得很是激动,叫嚣着不认这个父亲,指责父亲就是逼死萍儿的凶手,可见这对父子之间确实存在深深的间隙,甚至是难以弥合的伤痕。故而他不愿称自己刘明璋,因为这是刘三爷给他起的名字,而坚持他祖父给他取的名字——刘明华,他是不愿承认这个父亲。即使刑讯逼供,他还是紧咬牙关,坚称自己叫刘明华,可见此人还真是脾气倔,一根筋。

看来此人确实是刘三爷之子,但仓田心里还是有不少疑惑,就算刘明华是刘三爷的儿子,但如果此人涉嫌将宫泽之子偷运出港,他还是会毫不留情的,不过此时,面对长谷将军的学长,他还是要给刘三爷一个面子的。

仓田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如何应付刘三爷叔侄,真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要不,仓田,你带刘三爷他们一起去审讯室里认一认。”长谷赶紧给仓田一个台阶下。

“哈依。”仓田顿首回答道:“刘三爷请。”

刘三爷点了点头,凌云鹏连忙搀扶着刘三爷,龙仔则跟在他俩身后,三人跟随长谷和仓田,一起去了刑讯室。

刑讯室的门打开了,中村见长谷和仓田带着一行人进来了,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长谷顿首行礼。

刘三爷,凌云鹏和龙仔三人一起走进阴森可怖的刑讯室里,刑讯室里弥漫着血腥味和霉臭味,凌云鹏连忙用眼睛扫了扫四周,一眼看见了蜷缩着躺在角落里的傅星瀚。

“二弟。”凌云鹏急叫了一声,赶紧跑了过去,把有些神志不清的傅星瀚扶了起来。

双目紧闭的傅星瀚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二弟”,这声音很是熟悉,是老大的声音,傅星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他慢慢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傅星瀚摇了摇脑袋,揉了揉眼睛,天啊,眼前的人确实是凌云鹏,他的老大,他这几个时辰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的老大能救他出魔窟,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要想把他从这日军的驻军总部救出去,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就算是老大想要力排众议,竭尽所能将他从这儿救出去,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了。

傅星瀚把手指放进嘴里,用力咬了一下,啊,真疼,看来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确实是真的,他的面前确确实实是他朝思暮想的老大,没想到老大还真是有通天的本事,竟然亲临魔窟来救他出去了。

“二弟。”凌云鹏望着失魂落魄的傅星瀚,感到心中隐隐作痛,又呼唤了一声。

“大哥,大哥!”傅星瀚扑进凌云鹏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你怎么才来呀,大哥!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望着傅星瀚惨白的面容,红肿的四肢,凌云鹏也不禁鼻子一酸,泪水在眼里打转:“二弟,你受苦了。”

但此时此地不是兄弟俩互诉情感的时候,凌云鹏趁势紧抱着傅星瀚,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正前方的那个人是刘三爷,你现在是他的养子刘明璋,你们父子不和,听明白了吗?”

两人都处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几乎没有机会留给凌云鹏给傅星瀚交代清楚此刻他们角色之间的关系,他只能稍稍透露一点信息给傅星瀚,希望他能快速反应,彼此配合默契,使得双方所编造的言辞能吻合上。

“刘三爷,养子刘明璋,父子不和。”这些信息意味着什么,傅星瀚脑袋飞速运行,将这些关键词和自己在仓田面前的供词进行联系,该如何补漏,如何圆谎,傅星瀚绞尽脑汁思考着。

而此时,刘三爷则脸色铁青地望着仓田:“仓田君,犬子怎么成这样了?你把他怎么啦?”

仓田一脸尴尬,长谷见状,则马上出来打圆场,他赔笑地给刘三爷端来了椅子:“师兄,您先消消气,先请坐下,事情总会搞清楚的。”

仓田不好意思地朝刘三爷鞠了个躬:“刘三爷,这事呢,我得给你解释一下。”

“好吧,老夫洗耳恭听。”刘三爷虎着脸,冷冷地回了一句。

“是这样的,昨夜十二点多,我海上巡逻队在海面上巡逻时,听见有婴儿的啼哭声,又隐约看见有艘小船在海里航行,然后巡逻艇靠近该海域,在距离九龙岸边五十多米处的海里发现了贵公子,当时他正在海里挣扎,呼救,于是士兵将他救起,送到了我这儿。我见他浑身颤抖,神志不清,就让贵公子先去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我便开始对他进行询问。”

仓田不紧不慢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刘三爷。

“刘三爷,最近我们一直在全港范围内查找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所以当巡逻兵听见海面上传来婴儿的哭声时,很自然地就联系到了我们想要寻找的那个婴儿。只可惜,我们只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却没有见到婴儿,只见到了贵公子。”

仓田故意将婴儿与傅星瀚联系在一起。

“婴儿?我不明白你想告诉我什么?璋儿没成亲,不可能有孩子,所以这婴儿与璋儿又有什么关系?我昨日派璋儿去九龙找姜大夫给我的瑞儿治病,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彻夜未归,直至今天早晨,管家给我看了告示,我才知道璋儿出事了。”刘三爷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极力否认婴儿与傅星瀚之间有任何联系。

604. 配合默契

“璋少爷没孩子?”仓田满脸狐疑地望着刘三爷:“可据璋少爷自己说,那个婴儿是他的儿子。”

仓田的这句话令刘三爷,凌云鹏和龙仔都大吃一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傅星瀚的身上。

凌云鹏马上开始揣测傅星瀚到底在日本人面前编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而刘三爷和龙仔从仓田口中听到这句话,则都愣住了,这跟他们的脚本完全是南辕北辙,他们的脚本是极力否认傅星瀚与婴儿有任何关联,而傅星瀚却一口承认他和婴儿之间是父子关系。

刘三爷不禁一时语塞,整个屋子里顿时一片沉默。

傅星瀚见状,连忙开口,替刘三爷解围:“你还装什么糊涂,你难道不知道我和萍儿有个儿子叫圆圆吗?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认他,不想让他认祖归宗,呵呵,反正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傅星瀚想通过对刘三爷的控诉来向凌云鹏和刘三爷传递着他所编撰故事的信息。

傅星瀚满脸委屈地望着刘三爷:“要不是你硬是拆散我和萍儿,我的萍儿怎么会抑郁而终?我又怎么会绝望至极,带着圆圆去投海?”傅星瀚大声地哭诉着,像是在控告刘三爷的无情。

“你昨晚去投海了?”凌云鹏已经大致听明白了傅星瀚在仓田面前所编织的故事大概了:“二弟啊,你说清楚,三叔昨天放你出去,是让你渡海去九龙找姜大夫给四弟治病,结果你昨天没去给四弟请姜大夫,而是趁机去了你那个相好的那里了?结果你发现你的那个叫什么萍儿的死了,所以你就绝望地带着你们的儿子去投海自尽了?”

傅星瀚默默地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萍儿是我的一切,萍儿走了,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我带着我儿子的所有的物品,想随萍儿而去。然而造化弄人,我一心求死却没死成。”

凌云鹏听明白傅星瀚向他传递的信息,那只装有幸太郎所有物品的箱子也落入海中了,看来现在幸太郎要面临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的境况了,不知哪吒,阿辉和罗小芳能否找到解决这一危机的有效办法,凌云鹏不免有些忧心忡忡,但眼前,他必须先想方设法把傅星瀚救出去再说,于是他赶紧调整一下情绪,顺着傅星瀚的说辞演下去。

“哎呀,二弟呀,你怎么这么糊涂,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一个女人寻死觅活的,你呀,还真是有出息!”凌云鹏佯装生气的样子:“要不是遇到了巡逻艇,你这条小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葬送了,唉……,亏你还曾经留过洋,喝过洋墨水,这脑子怎么会这么一根筋的呢?”

“璋儿啊,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都已经给你说好亲事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从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的对话中,刘三爷也渐渐明白了傅星瀚在日本人面前所编造的故事概况了,他也顺着傅星瀚和凌云鹏的思路接下文。

“我谁也不娶,我就是要我的萍儿,你们都看不上萍儿,都嫌弃她,说她是烟花女子,娶她进门就会辱没了刘家的名声,可你们了解萍儿吗?她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忠贞。”

“够了,一个妓女还谈什么忠贞,纯洁?”刘三爷勃然大怒,厉声打断了傅星瀚。

刘三爷没想到傅星瀚所编造的故事的女主人公居然是个青楼女子,两人还爱得死去活来的,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的养子刘明璋在外面狎妓,寻花问柳,最后还和一个妓女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妓女死了,他养子还为了这个妓女跟家里闹翻,抱着儿子去殉情,这简直是刘家的奇耻大辱,不仅败坏了他刘家的门风,而且还让他刘子良颜面扫地,刘氏一族蒙羞,他这个耕读世家的清誉也全让这混蛋给毁了。一想到这儿刘三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凌云鹏也没想到傅星瀚所编造的故事竟然如此离谱,这小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好好的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怎么跟青楼沾上边了,你就不能跟一位良家妇女来一场生死恋吗?跟一个欢场女子还至死不渝,天荒地老,这多么可笑?尤其是让这么个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发生在你这么个玩弄女性的老手,始乱终弃的拆白党的身上,简直是令人作呕。

凌云鹏心里暗骂了一句:傅星瀚啊傅星瀚,你还真够厚颜无耻的,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痴情人。

凌云鹏一眼瞥见刘三爷铁青的面孔,知道傅星瀚所言对刘家和刘三爷本人的声誉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这要是传出去,刘三爷还怎么抬头做人呢?也许此刻刘三爷正后悔上了贼船了,让他犹豫这个败坏他名声的混蛋还要不要救?。

可这也不能全怪傅星瀚,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去请刘三爷出面来搭救他,他这个无心之举却阴差阳错地将自己和刘府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凌云鹏怎么也想不明白,傅星瀚居然会给自己取名叫刘明华,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为成为刘三爷之子而量身定制的,这难道真的是天意,让傅星瀚瞒天过海,绝处逢生。

“你对萍儿一直抱有成见,所以就算是萍儿为我诞下了儿子,你都不肯认她,萍儿很天真,以为给刘家延续了香火,你会看在孙子的份上接纳她,萍儿对我说,她其实她并不在乎我是否能明媒正娶她,她只要跟我在一起,就算是做小也无所谓,只要圆圆能认祖归宗就行了。可是,你居然连这小小的请求也不答应,还硬是拆散我们,把我软禁在家里,致使我的萍儿因思念过度而在孤独中死去,你是何等的残忍。”傅星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着他那凄惨的爱情故事。

“二弟啊,你也别曲解了三叔的良苦用心,三叔也是为你着想,为我们刘氏一脉考虑,毕竟我们刘氏在这里也算得上是望族,身为刘家子孙,自然不应该做出辱没刘氏门风的事情来。”凌云鹏装模作样地在一旁劝解着傅星瀚。

长谷,仓田,中村三人作为旁观者,听着,看着这三个中国人之间的对话,情真意切,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那刘三爷,真是对不住,让璋少爷受惊了。”长谷站起身来,对刘三爷微微欠了欠身。

“长谷,不好意思,家门不幸,让你见笑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了,那我就带这个孽障回去了。”

刘三爷唯恐夜长梦多,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605. 全身而退

凌云鹏也连忙向长谷躬了躬身子,以示谢意:“打扰长谷将军了,回去之后,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凌云鹏说完,便将傅星瀚搀扶起来,跟在刘三爷身后,朝审讯室门口走去。

仓田眼看着刘三爷一行人要离开审讯室,心有不甘,赶紧快跑两步,来到凌云鹏和傅星瀚的面前,双手一伸:“请各位留步,在下还有些事情想搞清楚,诸位不会介意吧?”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却见仓田拦住了凌云鹏和傅星瀚的去路,刘三爷不禁心头一紧,龙仔怕仓田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由得双手握拳,随时准备动武了。

凌云鹏见状,赶紧给龙仔递眼色,让他千万别轻举妄动。

“中佐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尽管说。”凌云鹏倒是坦然,对仓田的横插一杠倒并不介意。

“不好意思,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到了我们这儿,就一定是要把事情搞清楚的,有时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所以刚才让璋少爷吃了点苦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刘三爷,璋少爷见谅。”仓田倒也不隐瞒他对傅星瀚用刑了。

“哦,原来中佐先生是为这事啊,我们能理解,能理解。舍弟确实脾气不太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得罪之处还望包涵,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刘家也是家规甚严的,舍弟所作所为令人失望,让人痛心,他被稍加惩戒也情有可原。”凌云鹏此时却摆出一付毫不偏私的宽容模样,不仅不追究仓田对傅星瀚刑讯逼供的做法,反而觉得傅星瀚是咎由自取,活该挨打。

傅星瀚简直不能相信这些话是出自凌云鹏的嘴里,气呼呼地望着他,似乎在说:“你我还是兄弟吗?你还是那个不惜生死,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老大吗?我都被仓田快折磨死了,你居然拍手称快?”

不过从凌云鹏的言辞中,他也能领悟到凌云鹏是想稳住仓田,以便尽快离开此地的用心。所以尽管心生怨气,但也不去驳斥凌云鹏,听凭他在那儿苛责自己。

“不过,我们刘家的子孙还是不劳他人动手教训,我们刘家自会家法伺候。”刘三爷则毫不客气地对仓田横眉冷对。

仓田讪笑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哦,刘三爷,大少爷,你们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们,当时璋少爷在三木之下,向我们坦白了他的真名叫负心汉,我实在是不解其意,从他所述供词中,我们都认定他是个痴心汉,为何他又称自己是负心汉?”

听闻此言,凌云鹏知道傅星瀚最终还是没能扛住,把自己的真实姓名供出了,只是傅星瀚与负心汉几乎同音,所以让仓田误以为傅星瀚为负心汉,有点莫名其妙。这可真悬啊,要是再晚到几分钟,或许傅星瀚就彻底崩溃了,把所有一切都和盘托出了。一想到这儿,凌云鹏感到自己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凌云鹏瞥了一眼傅星瀚,冷冷地说道:“他当然是负心汉,他辜负了我们刘家对他的期望,辜负了三叔对他的养育之恩,辜负了待字闺中的姑娘对他的一片痴情,他不是负心汉,还有谁称得上是负心汉。”

傅星瀚从凌云鹏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斥责,倍感委屈,于是争锋相对进行反驳:“对,我就是负心汉,我辜负了萍儿对我的一片深情厚意,我应该跟她一起赴黄泉,而不是临阵退缩,在海里挣扎呼救,现在我和萍儿,还有我们的儿子阴阳相隔,我真的是辜负了她,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傅星瀚一边泣诉,一边狂笑,那绝望的神情令人心颤。

刘三爷终于见识到了一个表演艺术大师的深厚功力。

仓田这才明白“傅星瀚”的真实涵义,连忙赔笑地对凌云鹏说道:“看来这确实是场误会,还望刘三爷和大少爷多多包涵。”

“那中佐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刘三爷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仓田。

“当然,当然。“仓田朝刘三爷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对傅星瀚说道:”璋少爷,要不我让士兵背你走?”

“仓田,你去把福山医生请来,让他给璋少爷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若是有问题,马上住院治疗,可千万不能让璋少爷留下什么后遗症。”长谷突然开口了。

长谷虽然对刘三爷颇为殷勤,很是尊重,但这件事若是牵扯到宫泽之子,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仓田虽然对那个璋少爷有所怀疑,可是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而审讯和调查的时间太短,刘三爷的突然造访又打乱了仓田的节奏和计划,所以他试图为仓田争取一点时间,故而他提出让这个璋少爷住院治疗,以便把刘明璋控制起来,继续进行审讯盘问。这样做看起来合乎情理,也显示他向刘三爷道歉的诚意,既达到了目的,也照顾了刘三爷的面子。

“这就不必了,我看他刚才中气十足,伶牙俐齿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最多是皮外伤,这我自己就能医治。”刘三爷一眼看穿长谷的虚情假意,一口回绝了长谷的建议:“长谷啊,你日理万机的,又风尘仆仆地刚回来,一定累了,你快去歇息吧,老夫打扰多时了,实乃无奈之举,还望见谅,好了,老夫告辞了。”

长谷没想到刘三爷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一时也想不到继续挽留刘明璋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三爷等人走出了驻军总部。

刘三爷跟长谷告别后,就坐上了汽车,凌云鹏将傅星瀚扶上车,然后也坐进了车里,龙仔立即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小汽车一骑绝尘,飞快地离开了驻军总部。

车上的人都大舒一口气。

“戏痴啊,你这次真是命大,居然能从戒备森严的驻军总部全身而退。”龙仔一边开车,一边不由得发出感慨:“戏痴,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戏痴,我看你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606. 守口如瓶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从今天凌晨直到现在,十二个小时,每一分钟我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怕自己所编造的谎言被仓田找出错漏,从而功亏一篑。老大,多亏你和刘三爷及时来救我了,否则我真的是坚持不住了。”回想起过去的十二个小时,傅星瀚依然感到心有余悸,泪水不禁涌了出来。

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望着他那两只红肿的手腕,轻声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这一问,像是拧开了傅星瀚泪腺的开关,刹那间,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下,傅星瀚情不自禁地将脑袋靠在凌云鹏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老大,那帮畜生把我倒吊起来,当球踢,他们把我当球踢,当球踢啊,呜呜……”

“好了,别去想了,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凌云鹏轻轻地拍着傅星瀚的臂膀,安慰着他。

凌云鹏从见到傅星瀚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傅星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在那种地方,别说是被施以酷刑,就算是望着满屋子令人胆战心惊的刑具,又有多少人能够依旧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傅星瀚能坚持十二个小时,独自面对那些狰狞的恶魔,而且还能编织如此既离奇又合理的故事以蒙骗仓田一伙,实属不易。

就在刚才,当凌云鹏从仓田嘴里获知傅星瀚已经供认出他自己的真名时,当时真的是对傅星瀚有点失望,鄙夷,恼怒,但此时,他对傅星瀚只有同情,理解,疼惜。

“仓田那帮畜生,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幸亏我们恰逢其时到达那儿,事情才这么顺利,早了,见不着长谷,晚了,恐怕戏痴被逼疯了。早了,晚了都不行,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话一点都不假,真乃天意,这玄学之妙让人不得不信。”刘三爷捋着胡须,得意地说道,他再次提醒大家,这次之所以这么成功地将戏痴从驻军总部救出来,是天意使然。

“刘三爷,这次能把我兄弟从驻军总部救出来,您功不可没,要是没有您鼎力相助,就算是天意使然,我和龙仔也没有回天之力。您的再造之德,我和戏痴都会铭记于心,他日定会结草衔环。”凌云鹏对刘三爷充满了感激之情。

“刘三爷,您的大恩大德,我傅星瀚没齿难忘。我傅星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傅星瀚信誓旦旦要报答刘三爷。

“免了,免了,我说过,我办事的规矩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如果行,我定会鼎力相助,且分文不取,如果不行,则多说无益,既然黄历,卦象都预示,此事能成,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帮助你们,况且,你我都是中国人,自当抱团取暖,同舟共济。这事呢,就算是过去了,别再提了。”刘三爷笑着摆摆手。

“刘三爷高义,我定会铭记于心。”傅星瀚朝刘三爷拱了拱手。

“哎,你还没听明白吗,我是让你们别牢记于心了,有恩没恩的,我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把这个噩梦忘记了,把你在仓田面前所编造的那个故事也忘记了。”

傅星瀚一时还没明白过来,愣愣地望着刘三爷,凌云鹏自然是明白刘三爷的意思了,傅星瀚所编造的故事把刘家这一望族的盛名全都糟蹋殆尽,此事若是传出去,对刘三爷,刘家都是一桩丑闻,所以刘三爷希望此事不要张扬,就当是从没发生过。

“刘三爷,您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请恕我兄弟鲁莽,玷污了刘三爷和您公子的清誉,虽为无心之举,但终究对您和刘家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我们真的是感到十二万分的抱歉。”凌云鹏赶紧向刘三爷赔罪。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傅星瀚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所编撰的爱情故事无意中辱没了刘家门风,给刘三爷抹黑,丢脸了,便不好意思地冲刘三爷讪笑了几声。“刘三爷,请恕我无知浅薄,还请你多担待点。”

“真所谓无巧不成书,没想到戏痴在仓田面前所编造的谎言与我们事先准备的说辞还真是吻合。”刘三爷摆摆手:“还好这事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我估计那几个日本人也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这事啊就烂在我们自己的肚子里,对谁都别说,可以吗?”

龙仔连忙点点头:“刘三爷放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决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我发誓,我绝不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傅星瀚举起右手发誓。

凌云鹏也郑重其事地向刘三爷保证:“刘三爷,这事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三缄其口。”

刘三爷捋着胡须,对傅星瀚笑了笑:“今天老夫算是开了眼了,总算是看到一位表演艺术大师的表演功力了,的确是名不虚传,你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戏痴,哎,你以前是不是真的是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才会演得如此逼真?“

傅星瀚一听,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随即大言不惭地说道:“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将生活延伸到舞台上,让别人的经历嫁接到自己身上,真正做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这还真是玄妙,那你的生活中是否真的出现过萍儿这样的姑娘?“刘三爷好奇地问道。

傅星瀚露出狡黠的微笑:“刘三爷,您说呢?“

刘三爷哈哈一笑:“老夫懂了,看你那种为爱痴狂的劲,想必你生活中你也是这样的人吧?”

“差不多,差不多。”傅星瀚嘿嘿一笑。

凌云鹏坐在一旁亲眼目睹着傅星瀚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粉饰成一个为爱生死相许的痴情种,但又不能当着刘三爷的面拆穿他,简直是恶心得想吐。他脸上掠过一丝不屑,随后把头扭向窗外。

“你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艺术家,老夫不虚此行,能结识你这么个表演大师。不过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取什么名不好,非要取名叫傅星瀚,这跟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有何区别?我建议你还是改个名字吧!”刘三爷郑重其事地建议道。

“嗯,三爷提醒的是,我以后就不用这名了。”傅星瀚耸了耸肩。

“不过,三爷,幸亏他取了这名,让那个仓田云里雾里,不知道负心汉其实就是傅星瀚,否则肯定会穷追不舍。”龙仔回头朝傅星瀚眨了眨眼睛。

“这倒也是,仓田也算是个中国通了,不过还是会张冠李戴,不解其意。”刘三爷呵呵一笑。

607. 肝胆相照

凌云鹏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转过头对刘三爷说道“刘三爷,有件事您还需早作打算,万一长谷对璋少爷还是有所怀疑,他也许会登门造访,找借口见璋少爷,或是玮少爷,您是否有应对之策?”凌云鹏担心长谷突然现身刘府,提出想见一见刘明璋或是刘明玮,或是看到了真的刘明璋和刘明玮的照片,那会给刘三爷带来弥天大祸。

经凌云鹏这么一提醒,刘三爷也意识到这件事也许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了,凌云鹏所担心的事情或许真的会发生,所以必须想好应对之策,才能防患于未然。

“云鹏啊,幸亏你及时提醒我了,我回去之后就把璋儿和玮儿的照片收起来,以免露出破绽,要是长谷来访,想见璋儿和玮儿,我就推说,已送他们兄弟俩去外地度假散心了,过些时日就回美国了。我回去后给璋儿拍份电报,让他们兄弟暂时别回国了。”

“三爷想得周到。”凌云鹏点点头,对刘三爷的安排表示赞同,忽然他又想得了什么,面带愧意地说道“刘三爷,我听说原本您打算让璋少爷下个月回国成亲,这么一来,这事恐怕要泡汤了,您如何向女方交代?”

“这事恐怕要黄,璋儿上次给我来了封电报,说是自己在美国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女孩了,是当地的一个华侨,他的同学,不想回国成亲,让我将这门婚事推了,我原本还在犹豫之中,现在看来,不依他也不行了,唉,现在的年轻人都讲婚姻自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已经行不通啰!”刘三爷颇有感慨地说道。

傅星瀚听闻此言,朝凌云鹏扬了扬眉毛,一脸得意,在凌云鹏耳边轻声说道“老大,听见了没,真假刘明璋的爱情观如出一辙,都是追求婚姻自由,我所编造的故事并不离谱吧!幸亏我有预见性,把仓田一伙骗得团团转。”

凌云鹏望着一个劲往脸上贴金的傅星瀚,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把脸转向车窗外,佯装在闭目养神,心里却对傅星瀚很是不屑人家刘明璋的爱情观跟你的爱情观是一回事吗?人家找的是良家妇女,志趣相投的女同学,哪像你,就算是编故事,居然也找个神女当作女神,还把自己美化成为了捍卫爱情,可以与封建家庭决裂,从一而终,生死相随的痴心人。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傅星瀚见凌云鹏双目紧闭,并不搭理他,自觉无趣,便也闭目养神起来。

汽车很快到了刘府,凌云鹏,傅星瀚和龙仔三人下车,向刘三爷行礼致谢。

“刘三爷,此次多谢您仗义出手,鼎力相帮,才使我兄弟逃离魔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凌云鹏向刘三爷拱手致意。

刘三爷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你小子可不简单,是个人物,老夫看好你,将来一定能独当一面,威震一方。“

凌云鹏笑着向刘三爷拱了拱手“托三爷的吉言,云鹏自当努力。“

傅星瀚双膝一屈,向刘三爷磕头致谢“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好了好了,我只是去长谷那儿走一圈而已,不值得你们这么千恩万谢的,好了,我们就此别过,祝各位大展宏图,鹏程万里。“

“三爷,那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随后,龙仔带着凌云鹏和傅星瀚两人来到了靠近海边的一处港九大队的据点。

“凌先生,你们暂且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找船,等天黑了我们一起渡海过去。”龙仔把两人安顿好之后,便着手渡海准备。

“行,你去吧。哦,对了,龙仔,你这里有跌打酒吗?“

“应该有,我找一找。“龙仔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玻璃瓶,递给凌云鹏”还剩半瓶,这玩意儿挺管用的,对我们来说是常备药。好了,我先走了。“

龙仔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凌云鹏和傅星瀚二人,凌云鹏手里拿着跌打酒,打开瓶盖闻了闻,随后朝傅星瀚努了努嘴“你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上点药。“

傅星瀚一听,心头一热,眼睛一红“老大,你对我真好。“

傅星瀚心里明白,按照军统的规矩,如果别动队的成员被敌人逮捕了,那么他就是一枚弃子了,为了确保任务的完成,为了别动队其他成员的安全,肯定会弃他于不顾,甚至是杀人灭口,根本不会像凌云鹏那样,不惜生死,深入虎穴,把他救出来,一个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满盘皆输。凌云鹏这么做,完全与军统的规矩背道而驰,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

在傅星瀚看来,凌云鹏应该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而这个理智的人之所以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来,不正是因为凌云鹏念及他们之间生死与共的兄弟情义吗?老大这人,就是面冷心热的性格,纵观别动队的数次危险的行动,他总是把危险和困难留给自己,若是别动队队员陷入困境,危境,他从来都是不离不弃。

傅星瀚能够想象得到,凌云鹏为了救他,肯定是费了不少心血,才说服了能与长谷说得上话的刘三爷,为救他出魔窟而奔走,这是多大的面子,多难办到的事,可凌云鹏为了救他,却义无反顾地做到了,他傅星瀚何德何能,此生能得到这样一位肝胆相照的挚友。

一想到这儿,傅星瀚的泪水忍不住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

“别磨叽了,快把衣服脱了,坐到椅子上来。“凌云鹏又催了一遍。

傅星瀚点点头,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但他感到浑身上下都僵硬得很,稍稍一动,浑身的筋骨,肌肉都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痛哼了几声。凌云鹏见状,赶紧帮他把衣服脱下。

望着傅星瀚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凌云鹏心里一阵难过,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能想象得到傅星瀚在刑讯室里遭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由此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你忍着点。“

说完,凌云鹏从瓶子里倒一点跌打酒在手心里,然后抹在傅星瀚的身上,用力按摩,推拿,让跌打酒快速渗入皮下,起到活血散瘀的作用。

傅星瀚感到一阵阵刺骨的疼痛向他袭来,他忍不住扭动着身躯,嚎叫起来“老大,你手轻点,轻点,疼,好疼啊,疼死我了。“

“咬着。“凌云鹏将一块毛巾递给傅星瀚。

傅星瀚将毛巾塞进嘴里,凌云鹏继续给傅星瀚上药,傅星瀚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疼痛难忍,只听见从毛巾里传出沉闷的呜呜声。



608. 手足情深

凌云鹏清楚,若不赶紧将傅星瀚身上的瘀伤治好,后面的路程还很漫长,如果多一个伤员的话,一定会拖延行程,时间越久,危险越大,宫泽真一的耐心也就越发少了,那他投诚的可能性也就越发小了。因此得尽快将幸太郎送达重庆。所以,尽管他知道傅星瀚疼痛难忍,但还是使劲涂抹,按摩,希望戏痴身上的瘀伤能快点治愈。

“好了,你把衣服穿起来吧。“凌云鹏满头大汗地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四肢和脖子。

傅星瀚也是汗流浃背,他是疼得浑身冷汗直冒,不过经过凌云鹏的治疗之后,他感觉身上的筋骨,肌肉都松快多了。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老大,你还真行,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是你手劲太大了,我浑身的骨头都被你捏的咯咯响。“

凌云鹏一边将瓶盖拧紧,一边呵呵一笑“要不,明天我让哪吒给你推拿一下。“

傅星瀚一听,直翻白眼“哦,算了吧,让他推拿,我浑身上下还会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吗?“

“所以啊,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由我来伺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凌云鹏斜睨了一下傅星瀚。

“老大,我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让我这辈子能遇上了你。”傅星瀚情真意切地望着凌云鹏,诚恳地说道“这是我的真心话。“

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戏痴,这是缘分,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彼此惜缘吧!“

“老大,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确实有缘,从当年的同学,到如今的同袍,我这辈子跟定你了。“傅星瀚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他都将追随着凌云鹏,此生不渝。

凌云鹏听闻此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兄弟俩双手紧紧相握。

“老大,等这次任务完成了之后,我有一事相求?”傅星瀚认真地说道。

“什么事?”

“你得教会我游泳,我现在深刻领悟到游泳的重要性,要是当初我会游泳,就不会被那些狗日的逮住了。”傅星瀚反省自己遭此劫难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自己不会游泳。

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臂膀“原来是这事啊,行啊,小事一桩。我保你三天学会。”

“一言为定。”傅星瀚伸出小指跟凌云鹏拉勾。

“一言为定。”凌云鹏跟傅星瀚拉了拉勾。

凌云鹏打量了一下傅星瀚憔悴的面容,乱蓬蓬的头发,便从屋里找了把剪刀“戏痴,来,我给你理个发吧,你这鸡窝似的的头发该打理一下了,否则看上去萎靡不振。”

傅星瀚质疑地望着凌云鹏“老大,你这手艺行吗?别把我这玉树临风的形象给毁了。”

“都到这份上了,还穷讲究个什么呀,快坐下。”凌云鹏命令道。

傅星瀚只得乖乖地坐了下来,凌云鹏操起剪刀,给傅星瀚剪起头发来了。

“哎,老大,你觉得龙仔这人怎么样?“傅星瀚突然问道。

“什么怎么样?“

“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一般的走江湖的。“

“何以见得?“凌云鹏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担心龙仔的身份被傅星瀚识破。

“江湖人士虽然也有讲义气的,不过像他这样的,能陪着你和刘三爷,进日本人的窝巢来捞人的,应该不多见吧?难道为了这八百英镑,他愿意把命也一起赌上?“

凌云鹏不得不佩服傅星瀚的判断能力,诚如傅星瀚所言,一般的在江湖上混的,哪有为了钱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命搭上的道理?可他不能向傅星瀚说明龙仔的真实身份。

“戏痴,你想多了,龙仔就是一个走江湖的,可能此人比较实诚,讲江湖道义,俗话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大概觉得你的落水跟他有干系吧,所以出手相帮,老实说,这次你能活着走出日本人的驻军总部,龙仔功不可没,要不是他认识的人多,关系多,能找到刘三爷,我也束手无策。“凌云鹏尽量掩饰龙仔的真实身份。

傅星瀚点点头“嗯,像龙仔这样的人,现在可不多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好了。”凌云鹏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杰作“嗯,比刚才精神多了。”

傅星瀚看见屋里有一块小镜子,便拿过来一看,不禁眉头一皱“老大,你这手艺也太糙了,这头发剪得跟狗啃似的。”

“这总比你刚才的鸡窝强多了。你就凑合凑合吧!”凌云鹏也承认自己的理发水平确实次了点。

“唉,我这一头秀发毁于一旦啰!”傅星瀚边说边自己拿着剪刀修整着发型。

正说着,门开了,龙仔走了进来“凌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一艘小船了,等到半夜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出发。“

“好,辛苦你了,龙仔。“凌云鹏拍了拍龙仔的臂膀。

“龙仔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你的救命之恩,我傅星瀚一定铭记于心。请受我一拜。“说完,傅星瀚双膝跪地,向龙仔磕头行礼。

“哎,别别别,快起来,快起来。“龙仔赶紧把傅星瀚搀扶起来”不用行此大礼,我们虽然是走江湖的,但还是讲究江湖道义的,我龙仔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哎,你的身子骨好像利索了不少。“

“哦,老大刚才给我涂了跌打酒,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傅星瀚动了动四肢,向龙仔证明自己的身子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就好,渡海之后,后面我们还要翻山越岭,你吃得消吗?“

“应该没问题。“

龙仔又望了傅星瀚一眼,好像觉得傅星瀚哪儿不对,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头发剪短了,便打趣地说道“我才出去这一会儿,你就改头换面啦?”

傅星瀚苦笑了一声“这发型嘛,是老大给我设计的,怎么样?”

“还行,还行。”龙仔望着凌云鹏,呵呵笑着。

凌云鹏耸了耸肩,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609. 兄弟重逢

龙仔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凌云鹏:“我买了几块煎饼,你们先凑合着吃点,垫垫饥,等半夜时分我们就出发。“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将煎饼递给傅星瀚:“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快吃吧!“

傅星瀚接过煎饼,一改往日慢嚼细咽的斯文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傅星瀚来说,要是搁以前,这几块煎饼他根本就不会瞅上一眼,但此时,这几块普普通通的煎饼成了这世上最好吃的珍馐美味。

等到十一点钟的时候,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龙仔轻轻地打开屋门,朝凌云鹏和傅星瀚招了招手,随后三人悄悄地朝海边走去。

龙仔走到海边的一块礁石后面,把藏在那儿的一艘小渔船拖了出来,而后,凌云鹏和傅星瀚都上了船,龙仔摇着橹,凌云鹏划着桨,小渔船在海面上颠簸前行。

傅星瀚这次双手紧紧拉住船舷,就算是晕船晕得想吐,也不敢放手,他怕万一自己一松手,那可怕的一幕又要重演了,真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船在夜幕中快速地朝对岸移动,终于靠岸了。龙仔和凌云鹏一起将小渔船抬进了灌木丛中,然后龙仔带着凌云鹏和傅星瀚前往江伯的小木屋。

龙仔敲了三下屋门,里面的油灯亮了,有个声音问道:“谁啊?“

“江伯,是我,龙仔。“龙仔轻声地回答道。

“是龙哥回来了。“屋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阿荣,明仔和阿杰都从床上跳了下来。

江伯连忙起身将屋门打开。龙仔,凌云鹏和傅星瀚连忙闪了进来。

“龙哥,龙哥。“阿荣等人将龙仔围了起来,问长问短。

“龙哥,你没事吧?“明仔担心地问道。

“我不是很好啊?“龙哥笑着拍了拍明仔的脑袋:”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给你们提起的凌云鹏,凌先生。那位是他的兄弟,人称戏痴。“

“你们好。“凌云鹏和傅星瀚跟龙仔的人打了个招呼。

“你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好。”阿荣认识凌云鹏和傅星瀚,见他们毫发未损地回来了,很是高兴,便主动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江伯,你把凌先生他们带去后面的茅草屋吧,他的兄弟们肯定也彻夜未眠,牵挂着他呢!“

“哎,好嘞,你们跟我来吧。“江伯手拿油灯,招呼着凌云鹏和傅星瀚。

凌云鹏和傅星瀚跟龙仔他们告别之后,便跟着江伯来到了茅草屋前。

“他们就在里面。“江伯指了指茅草屋。

“江伯,你先回去吧。“

“哎,那我先走了。“

江伯转身走了,凌云鹏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屋门打开了。

阿辉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凌云鹏和傅星瀚时,惊喜地叫了起来:“老大,戏痴,你们终于回来啦!真是想死我们了!“

此时,秦守义也来到了屋门前,见到凌云鹏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老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嗯,现在好了,我们四兄弟又聚在一起了。“凌云鹏拍了拍秦守义。

秦守义看见凌云鹏身后的傅星瀚,也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戏痴,你还真是命大。“

傅星瀚经不住秦守义这么热情的拥抱,不禁痛哼了一声:“哎呦,哪吒,你轻点。“

“怎么啦?“秦守义连忙松开手。

傅星瀚疼得龇牙咧嘴的:“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

“戏痴,那帮狗日的,是不是打你了?“阿辉急问了一句。

傅星瀚点点头,阿辉赶紧将一瘸一拐的傅星瀚搀扶进屋里。借助着油灯微弱的光线,阿辉和秦守义对傅星瀚嘘寒问暖。

傅星瀚终于回到了兄弟们中间,这些人就如同是他的亲人,他满肚子的委屈正想找人倾诉呢,于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这两天在驻军总部的经历,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声音哽咽。

“今天太晚了,你们别多问了,让戏痴好好休息吧。“凌云鹏担心傅星瀚说漏嘴,把牵扯到刘三爷一家清誉的事情也抖搂出来,便赶紧阻止阿辉和秦守义问长问短。

“戏痴,来,我扶你上床。“阿辉搀扶着傅星瀚,躺在了床上。

屋内只有两张床,傅星瀚已经占了一张床了,另一张床阿辉和秦守义都不肯睡,都让给凌云鹏。

“老大,你上床睡吧,我和阿辉打地铺。“

“不了,我睡哪儿都成,你们快点上床睡吧。”

凌云鹏还想推辞,秦守义二话不说,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和阿辉一起躺在了席子上。凌云鹏苦笑了一下,只得躺在了床上。

“哪吒,这两天罗小姐和幸太郎的情况怎样?”凌云鹏心里放不下罗小芳和幸太郎。

“老大,你瞧你,刚一回来就开始念叨罗小姐了。“阿辉听见凌云鹏在问罗小芳和幸太郎的情况,连忙支起身子,佯装吃醋的样子,揶揄着凌云鹏:”我和哪吒站在你面前,你也不问我们一句,你也太偏心了吧!”

凌云鹏一听,觉得脸上发烫,好在天黑,没人注意到他的窘态。

“阿辉啊,你吃个什么醋啊,老大牵挂罗小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谓隔山隔水一线牵,梦里千回暖心田,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傅星瀚躺在床上,接着阿辉的话茬,出口成章,吟了首诗,戏谑着凌云鹏。

“哎,戏痴,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别说得这么文绉绉的。”阿辉听不懂傅星瀚脱口而出的诗文,连忙好奇地询问。

“这还不明白,就是男女之间那种情意绵绵的意思啦!”傅星瀚呵呵一笑。

“戏痴,你真有学问。”阿辉对傅星瀚能出口成章深表羡慕。

“这些东西对于我这个情圣而言,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信手拈来。”傅星瀚不免得意地炫耀他的泡妞技巧:“阿辉,你要是看上了哪位姑娘,你告诉我,我给你支招。”

“好好好,戏痴,一言为定啊!”阿辉满心欢喜,有傅星瀚这么个泡妞高手在一旁指导,还愁今后虏获不了姑娘的芳心吗?

610. 拌嘴斗舌

“戏痴,你就不能积点德,你用那些花言巧语欺骗人家姑娘的手段,祸害了多少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还嫌不够,还要把这下三滥的手段传授给阿辉,你缺不缺德啊?”

虽然秦守义对傅星瀚牵肠挂肚,可以为了他而两肋插刀,不惜生死,但他就是看不惯傅星瀚那张花言巧语的嘴,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哄骗得芳心暗许,结果他始乱终弃,贻误了人家姑娘终身。

傅星瀚听秦守义如此编排他,可不服气,支起身子,冲秦守义嚷嚷:“哪吒,你可别污蔑我,那些流传千古的爱情诗篇,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了下三滥的手段了呢?你自己像个榆木疙瘩不开窍,还要讥诮别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懂不懂?亏你长得这么高大威猛,心智怎么这么不成熟,丝毫不谙男女之情,真是个傻大个。”

傅星瀚那张嘴伶牙利嘴像机关枪似的,朝秦守义突突突地一阵扫射,秦守义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听凭傅星瀚那三寸不烂之舌,唇枪舌剑地攻击他。秦守义笨嘴拙舌的,气得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

“戏痴,你浑身都疼,就嘴不疼,是吗?”凌云鹏发话了。

秦守义和傅星瀚的恋爱观完全不同,因而这两人一遇到这类问题,就会吵个没完,秦守义本可以理直气壮,占据上风,但因为不如傅星瀚伶牙俐齿,因而傅星瀚的歪理邪说往往把秦守义说得哑口无言,每到此时,凌云鹏便会出面调停。自然,他是力挺秦守义一方的,何况凌云鹏饱读诗书,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令傅星瀚也望而生畏,若是凌云鹏开口,傅星瀚立马蔫了,加上凌云鹏一身正气,气场强大,所以,只要凌云鹏出面了,傅星瀚便老老实实地鸣金收兵,不吱声了。

傅星瀚见凌云鹏发话了,便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哪吒,阿辉,我听戏痴说,幸太郎的那一箱婴儿用品,包括奶粉,全都掉进海里了,那这两天幸太郎吃什么呀?”凌云鹏急切地问道。

凌云鹏此时最为担心的就是幸太郎的口粮问题,大人饿了可以忍一忍,扛一扛,但幸太郎的吃喝一定要保证,否则还没到重庆了,幸太郎就可能被饿死。这么一个生机勃勃的鲜活生命若是葬送在他们手里,那他们会愧疚一辈子的,况且这一路千辛万苦,所经历的磨难全都白费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解决此事乃当务之急。

见老大发问了,阿辉连忙直起身来,得意地向凌云鹏标榜自己的聪明才智:“老大,你还不知道吧,当初得知幸太郎的奶粉泡汤了之后,我,罗小姐和哪吒都快疯了,那小东西一饿,就哇哇大哭,那嗓门,简直跟雷公有的一拼。”

“你快捡重要的说。”凌云鹏见阿辉唠唠叨叨的,却没说到点子上,有点着急。

“老大,你别急呀,你听我说下去。”阿辉倒是不急,慢慢地叙述着:“后来江伯就煮了点小米粥给小东西喝,可这小东西嘴太刁了,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急得我们仨都束手无策,后来哪吒建议在米汤水里放点糖,也许小东西就喜欢喝了,于是我去问江伯要糖粉,江伯告诉我,这里是海边,盐有的是,但糖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一点,是奢侈品,最后江伯总算是找到了一只曾经装过糖粉的玻璃瓶给我,小芳姐就将米汤水灌入玻璃瓶里,喂给小东西吃,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真爱吃甜食,一会儿就把大半瓶米汤水喝完了。”

“可这只能救急,没糖粉的话,那小东西还是不要喝米汤水的。”

“是呀,老大,所以我和哪吒决定天亮了之后就去给小东西觅食,哪吒上山去给小东西找些野果子,想要给他榨果汁充饥,而我想去渔村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适合婴儿吃的东西,结果,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你找到什么了?”傅星瀚好奇地问道:“该不会找到一罐奶粉吧?”

“想不到了吧,我找到了奶妈!”阿辉洋洋得意地宣布答案:“这奶妈可比奶粉好上百倍,一,用不着奶瓶,二,不怕烫嘴,三,想吃就吃,四,最重要的是不愁断粮,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哇,看不出嘛,你小子还有这经济头脑。”傅星瀚兴奋地拍了拍阿辉的脑袋。

“阿辉,这次你可立大功了,我给你记一笔。”凌云鹏也很是欣赏阿辉的机灵和聪明。

“可这奶水是用二十英镑换来的,这哪是奶水啊,这是金水。”秦守义在一旁泼冷水。

阿辉见秦守义在一旁说风凉话,不爱听了:“哪吒,你就是个守财奴,小气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让幸太郎吃饱,吃好,为了让他吃饱,吃好,再多的钱也得花,现在幸太郎就缺奶,而你,我,罗小姐都没奶,所以就必须要用钱去换奶,不要说是二十英镑,就是二百英镑,该花还得花。凡是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阿辉振振有词地驳斥秦守义。

“嗯,这次我站在阿辉这一边,现在我们最首要的就是保证幸太郎能平平安安的,没病没灾的回到他父亲身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凌云鹏赞成阿辉的做法,并且重申了此次任务的重点就是确保幸太郎的安全和健康。

“哎,阿辉,罗小姐和幸太郎住哪儿呢?”傅星瀚问道。

“他们就住在隔壁的茅草屋里。”

“那晚上要是小东西饿了,该怎么办呢?”傅星瀚担心待会儿幸太郎醒了,想喝奶,却找不到奶妈。

“没事,那个奶妈阿旺嫂人不错,她晚上还挤了一瓶奶给小芳姐,要是幸太郎半夜醒了之后,也不怕,有那瓶奶托底呢!”

“怪不得这么安静呢,原来这小东西吃饱喝足了,餐餐无忧。”凌云鹏听阿辉这么一说,总算是放心了:“好了,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吧。”

611. 情意绵绵

这一觉,大家睡得格外香,直到鸡叫三遍才醒了过来。

阿辉见凌云鹏醒了,便怂恿着他:“老大,你还不去见见罗小姐,人家可是对你朝思暮想,牵肠挂肚呢,一天要向我打听三遍:阿辉,你们队长来了吗?常常抱着幸太郎朝海边张望,人家对你可上心了。”

“就你话多。”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后脑勺:“我去找龙仔,跟他商量一下行程。”

凌云鹏起床后,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打开屋门,正要前往江伯的小木屋,这时,隔壁茅草屋的屋门也打开了,只见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走出茅草屋,正要朝阿旺嫂的家里走去。

两人同时发现了对方,一时间,四目相对,竟然不知要说些什么。

罗小芳羞涩地说了一声:“你终于来了。”

凌云鹏点点头:“是啊,一波三折,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顺利过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阿辉,秦大哥,还有我都很担心。”罗小芳满脸绯红,柔声地说道。

凌云鹏当然听出了罗小芳的对他的思念之情,忙不迭地回应道:“我明白,我也是心急如焚,想尽快带着戏痴过来与你们会和。”

“戏痴他没事吧?”罗小芳关心地问道。

“没事,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没事就好。”罗小芳舒了口气。

“那你这两天过得还好吗?”凌云鹏关心地问道。

“江伯挺照顾我们的,就是……就是有点心神不宁而已。”罗小芳羞涩地低下了头。

凌云鹏一时不知怎么回应罗小芳,他见罗小芳手里抱着幸太郎,便微笑着走到罗小芳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幸太郎:“嚯,几天没抱他了,竟然重了不少。”

“是啊,多亏了阿辉给幸太郎找了个奶妈,阿旺嫂的奶水足,小东西的胃口越来越好,以前一天喂六七次奶粉,昨天我去了阿旺嫂家八次,还不包括半夜里的那一顿。”

“嗯,怪不得看上去胖了不少,小脸都肉嘟嘟的。”凌云鹏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幸太郎的小脸蛋。

幸太郎被凌云鹏弄醒了,睁开眼睛盯着凌云鹏看,忽然,咧开嘴一笑,把两人都逗乐了。

“看,他认识你,在跟你打招呼呢!”罗小芳也咧开嘴笑了。

“看来这小家伙的记忆力不错,几天没见,竟然还认得我,还冲我笑。”凌云鹏笑得很是灿烂。

凌云鹏和罗小芳两人在屋外谈笑风生,阿辉,秦守义躲在屋内,从门缝里偷看,傅星瀚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热闹,无奈腿脚不得劲,一下子把屋门撞开了,把阿辉和秦守义都撞倒了。

三个光着上身的大男人趴在地上,尴尬地望着凌云鹏和罗小芳,而罗小芳和凌云鹏转过身来,望着狼狈不堪的这三个人,也一脸窘迫,罗小芳羞得连忙从凌云鹏手里抱走幸太郎,朝阿旺嫂家的方向而去。

“老大,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没想打扰你和罗小姐。“阿辉忙不迭地辩解。

秦守义则憨憨地冲着凌云鹏傻笑。

“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摔这一跤,就不会中断这么令人倍感温馨的一幕了。“傅星瀚佯装哭丧着脸说道:”唉,我真该死,老大,真对不起哦!“

凌云鹏双手叉腰,无奈地冲着这三人摇了摇头,随后朝江伯的小木屋里走去。

龙仔正好过来,看见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三人都光着上身,趴在地上,很是不解:“凌先生,你的弟兄们在干什么呢?”

凌云鹏尴尬地笑了笑:“他们在练蛤蟆功呢!”

龙仔呵呵一笑:“你那些弟兄们还真是勤奋,一早就练上了。”

“龙仔,你找我什么事?”凌云鹏赶紧岔开话题。

“哦,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方案,我想待会儿吃完午饭之后,我们就出发,我已经让江伯给我们准备干粮和水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那个婴儿的吃喝该如何解决,奶粉没了,靠什么维持呢?”

“阿辉给小家伙找了个奶妈,算是吃了几顿饱饭,但这奶妈也只能在这儿给幸太郎喂几顿奶,我们不可能把这个奶妈一起带走,所以,幸太郎的吃喝还是有待解决。好在哪吒昨天摘了些野果子,可以榨点果汁,阿辉说,江伯那儿还有点小米,那我们把小米带上,路上煮点小米粥,让幸太郎喝点米汤水充饥,我估计这样的话,大概可以勉强维持两天,后面的吃喝还是个问题,现在只能吃一顿,是一顿了。”凌云鹏只能把初步设想告诉龙仔。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龙仔知道这种办法并非长久之计,但眼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幸太郎的口粮的办法了。

“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早作准备。”凌云鹏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茅草屋内。

凌云鹏将龙仔的计划告知了大家,现在大家最为担心的就是幸太郎吃喝问题,以及所有的婴儿用品都丢失了之后,如果遇到问题了,该如何解决。

“老大,我昨天从山上采了许多野果子,如果小东西实在没吃的了,也可以吃点果汁充充饥,还有啊,我还顺手摘了个蜂巢,把里面的蜂蜜刮了下来,装了两大瓶。我想这一路我们可以充点蜂蜜水果腹,也可以在米汤水里加一点蜂蜜,小东西喜欢吃甜食,这蜂蜜肯定对他的胃口。”秦守义把这则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秦守义的这则消息无疑提振了大伙的信心。

“干得好,哪吒,有了这些野果和蜂蜜,幸太郎就不愁饿肚子了。”凌云鹏兴奋地和秦守义击掌庆贺。

秦守义眉毛皱了皱,可这并没有逃过凌云鹏的眼睛:“怎么啦,哪吒?“

凌云鹏翻开秦守义的手掌,发现食指红肿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手指肿的橡根胡萝卜?“

“被蜂王蛰了一下。可能这尾刺里带毒。“秦守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这蜂王可真够毒的。“阿辉也走近秦守义的手指,一看究竟:”哪吒,你还真沉得住气,都肿成这样了,都不哼一声。“

612. 临行之前

傅星瀚也凑了过来:“哪吒啊,我可告诉你啊,你得赶紧将这手指割破,把血放掉,不然会越发厉害的。“

“我知道,我当时就把伤口里的毒刺拔了,把毒血吸出来了,可能没吸干净,还有部分毒汁残留在手指里面,所以肿起来了,不过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好的。“秦守义淡然一笑。

凌云鹏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匕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之后,将匕首放在火焰上来回烧灼,直到匕首的刀刃发红发黑,随后一手捏住秦守义的右手食指,另一只手用匕首轻轻将秦守义的手指划出一道口子,然后用力将手指内的瘀血挤了出来。

“哇,这血都有点黑了,哪吒,你中毒不浅啊!“阿辉惊讶地说道。

“把这毒血挤干净了就没事了。“傅星瀚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宽慰了一句。

秦守义食指里毒血基本被挤干净了,凌云鹏还不放心,又用嘴将秦守义手指里的残余的毒血吸出来吐掉,直致血变成鲜红色了才停止。

“好了,现在应该没事了。“凌云鹏用手擦了擦嘴上残留的血迹,随后找了块干净的手绢把伤口包扎好。

望着一丝不苟给他包扎的凌云鹏,秦守义的内心很是感动,老大就是这么个人,话虽不多,但肯定是最心善,最热心,最具行动力的那一个。

半个多小时之后,罗小芳抱着幸太郎回来了,凌云鹏将启程时间跟罗小芳通了个气,罗小芳点点头,然后哄幸太郎睡觉了。

等幸太郎睡着了之后,罗小芳便把幸太郎放在了床上,自己则来到了隔壁凌云鹏他们的茅草屋里,轻声告诉他们:“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小芳姐,待会儿中午给幸太郎喂完奶之后,你让阿旺嫂再挤这一大瓶奶存着,今天的小东西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就靠它了。”说着,阿辉拿出一个大号的广口瓶交给罗小芳。

罗小芳一见这只大号广口瓶,一脸尴尬。

傅星瀚见到这只硕大的玻璃瓶,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阿辉啊,你可够狠的,想把人家阿旺嫂当奶牛啊?你竟然还惦记着幸太郎明天的早餐?你也不怕这奶馊了啊?”

“我这不是想让幸太郎多喝几顿营养母乳嘛。”阿辉辩解道:“而且我觉得阿旺嫂,她确实长得像头奶牛,我估计这只瓶子能装满。“

阿辉话还未说完,后脑勺就挨了秦守义的一个毛栗子:“你小子这张嘴还真是欠揍。人家阿旺嫂好心好意给幸太郎喂奶,你竟然说她长得像头奶牛,真是没口德。“

阿辉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不服气地瞪着秦守义,嘴里嘀咕着:“我是实话实说嘛,你们又没见过阿旺嫂。“

“阿辉,快把这瓶子收起来,刚表扬你聪明能干,一会儿又犯二了,你能不能少干一些不着四六的事?“凌云鹏横了阿辉一眼。

阿辉满脸委屈,噘着嘴在那儿叽叽咕咕。

凌云鹏也不去理会嘀嘀咕咕的阿辉,转向罗小芳,他想嘱咐罗小芳几句话。

“罗……小……小芳……”凌云鹏原本想叫罗小芳罗小姐,但觉得这么称呼对方,显得有点疏远生分,毕竟现在两人之间熟络了许多,再称对方罗小姐,似乎是在有意强调距离感,但又觉得直呼小芳太过亲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称呼,倒反而变得结巴起来了。

“叫我阿芳吧,我的亲戚朋友以前都这么叫我的。”罗小芳敏锐地洞察到了凌云鹏的心思,便大大方方地替凌云鹏解围。

“好,那我们以后就叫你阿芳吧。”凌云鹏冲罗小芳微微一笑:“要不,你以后就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大吧!”

“老大?“这个称呼让罗小芳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自小接受教会教育,对这种江湖上的称呼很不习惯:”这个,我叫着觉得有点别扭,要不,我以后叫你凌哥,行吗?”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没问题,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哎呀,叫我说呀,叫什么凌哥呀,把哥去掉,索性叫凌,或者叫鹏,这样岂不是更好?”傅星瀚在一旁打趣道。

罗小芳一听,脸“唰”地红了。

凌云鹏回过头来,瞪了傅星瀚一眼:,轻声呵斥道:“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瞎起哄。”

傅星瀚耸了耸肩,朝凌云鹏吐了吐舌头,坐一边去了。

“哦,对了,阿芳,你待会儿中午去阿旺嫂那儿时,让幸太郎吃的饱点,如果能再带些回来那是最好的了,毕竟往后这一路上幸太郎可能吃不到母乳了,能多吃一点是一点,要是阿旺嫂问你,是不是要走了,你就说是的,就说打算去香港岛再找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在那儿落脚,明白了吗?”

罗小芳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不要把我们的真实行踪告诉她。”

凌云鹏点点头:“嗯,我就是这意思。我们此次的行程是要绝对保密的,所以决不能告诉其他人。”

“嗯,我懂了。“经凌云鹏这么一提醒,罗小芳顿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凌云鹏从行李箱里取出十英镑交给罗小芳:“阿芳,你把这钱带上,交给阿旺嫂。这是阿辉答应给阿旺嫂的,我们可不能食言。”

罗小芳点点头,接过钱,塞进了衣袋里。

“好了,大家再准备准备,看看还需要带哪些必需品。”凌云鹏吩咐大家做好启程准备。

午餐的时候,罗小芳抱着幸太郎又去了阿旺嫂那儿,正巧阿旺也在,阿旺已经从阿旺嫂那儿得知有个有钱人给了她十英镑作为酬劳,让她给一个新生儿喂奶,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降临到了他阿旺身上,阿旺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此时,罗小芳抱着婴儿进来了,阿旺一看便知这个年轻女子便是那个有钱的太太。

阿旺十分谦卑地向罗小芳躬身打招呼:“太太您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罗小芳听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抱着幸太郎朝阿旺嫂走去。

613. 疑窦未消

阿旺凑近罗小芳手里的幸太郎,看了看:“太太,您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长大后肯定是个靓仔。太太,你放心,我老婆的奶水又多又浓,一定会把你儿子喂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

“让阿旺嫂费心了,这两天她要喂两个孩子,真是辛苦她了。”罗小芳跟阿旺寒暄了一句。

“不辛苦,不辛苦,喂一个是喂,喂两个也是喂,奶水多了吃不掉,反而会奶涨难受。这样最好,不浪费。”阿旺挠了挠头,笑着回应罗小芳。

“好了,阿旺,你别啰里啰嗦了,快去把那张渔网补一补,哪天日本人把禁鱼令撤销了,你拿什么去捕鱼?”阿旺嫂吩咐了阿旺一句,然后从罗小芳手里接过幸太郎,敞开衣襟给幸太郎哺乳。

阿旺点点头,随后走出了屋外。

“阿旺嫂,这是你喂小宝的最后一顿奶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啊,你们马上要走了吗?”阿旺嫂感到有些惊讶。

罗小芳点点头:“是啊,我们想去香港岛再找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在那儿落脚。”

“也对,这儿毕竟是个偏僻的小渔村,跟香港岛没法比,你们去那儿肯定机会多点。”阿旺嫂很能理解罗小芳的决定。

阿旺嫂得知这是喂幸太郎最后一顿奶了,所以这次喂奶时间特别长,直到幸太郎吃着吃着睡着了。

喂完之后,阿旺嫂又挤了一瓶奶给罗小芳:“这瓶奶就当是宝宝的晚餐和夜宵吧,说实话,这细仔还真是讨人喜欢,唉,还真有点舍不得。”

阿旺嫂对幸太郎有些恋恋不舍。

罗小芳接过还热乎的奶瓶,对阿旺嫂心存感激,从衣袋里掏出那十英镑纸币,递给阿旺嫂:“阿旺嫂,多谢你,这钱你收下。”

阿旺嫂摇摇头:“太太,你太客气了,我已经收过钱了,你们已经给的够多的了,这钱我不要。”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罗小芳把钱塞进阿旺嫂的手里。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阿旺嫂坚决不肯收。

这时阿旺进来了,他见两人正相互推搡着,便走过去,笑着从罗小芳的手里拿下这十英镑钞票,转头对阿旺嫂说:“哎呀,这是人家太太的一片心意,你这么拒绝,让人家太太很难做的。”

阿旺嫂见阿旺将这十英镑收下,要放进自己的裤兜里,连忙一把夺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拿着这钱去喝酒赌钱,阿旺,你现在越来越没人样了。”

阿旺嫂将这十英镑塞进幸太郎的衣服里:“太太,这钱我们真的不能收,你还是用这钱给这细仔买些奶粉吧!”

罗小芳见阿旺嫂坚决不收,只能作罢,抱着幸太郎回去了。

罗小芳走后,阿旺和阿旺嫂吵了一架,阿旺还动手扇了阿旺嫂一巴掌,然后从阿旺嫂那儿抢走了先前阿辉给的十英镑,朝村里的小酒馆走去,阿旺嫂气得直掉眼泪,大骂阿旺这个没良心的。

午饭之后,龙仔和其他几个队员护送着凌云鹏一行人朝大帽山方向行进,他们绕过大路,走小径,这条通往大帽山山顶的小径并不为人所知,这是龙仔他们特地开辟出来的,可以避开游客和当地的香客,很是隐秘,那些文化名流,爱国人士也是走这条道而返回内地的。

自从刘三爷将傅星瀚从驻军总部带走了之后,仓田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碍于长谷与刘三爷那层师兄弟的关系,他也不好意思去跟长谷说出他的疑虑。

但长谷是个细心的人,他从仓田欲言又止的神态中已经感知到了什么,便主动询问:“仓田,什么事让你如此心神不宁的?”

仓田见长谷主动询问,便实话实说:“将军,我总觉得那个刘明璋身上还是存在不少疑点,就这么放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可惜我手上还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来证明这个刘明璋是重庆分子,唉,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仓田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仓田君,你能跟我说一下,你到底觉得这个刘三爷的儿子身上有哪些疑点?”长谷抬起头望着仓田。

“将军,那我就直言不讳了,首先,这个刘明璋所提到的玲珑巷,春意浓妓院和夏金萍这个妓女,我都派人去查证,但是毫无结果,照理,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总会在这世上留下痕迹,但这个刘明璋所说的这些像是个虚幻的故事,实际上似乎根本就找不到;龟田就跟我抱怨,说是这些地名,人名,他们从地图上找,从户籍资料里查,走访许多香港的活地图,都查无此人,查无此地,腿都快跑断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其次,刘明璋口口声声所谈及的他和夏金萍的那个爱的小屋到底在哪儿?夏金萍死了,他把夏金萍埋在了哪儿?我们也无从查起。蹊跷的是,他一心求死,却能从容不迫地将所有的婴儿用品整理干净,装入皮箱,然后拎着皮箱,带着儿子去投海,这是不是太令人费解了?所以,从头至尾,我都觉得这个刘明璋所述的这个故事像是个传说,真实性很值得怀疑。

还有,刘三爷走后,我让龟田又去查了刘明璋和刘明玮的档案,但因为这些档案资料是好多年前建档的,上面只有一些简单的信息,连照片也没有,所以也无从考证其真实性,唯一可信的是刘三爷是您的学长,您对他应该有所了解,想必他应该不会欺骗您吧?”

长谷听完仓田心中的疑惑之后,也不免产生了疑惑:“其实当时我也想以住院治伤为名将刘明璋暂扣下来,让你有充分的时间去调查清楚,但被刘三爷断然拒绝了,我也不能来硬的,硬是将刘明璋扣留下来,这样会惹恼刘三爷。”

仓田一听,觉得长谷身为香港最高长官,驻军总部的司令官,居然对一个中国的乡绅如此客气,甚至是有点发怵,不免觉得长谷有点太软弱了,他不由得眉毛抖了抖,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614. 打探虚实

仓田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没有逃过长谷的眼睛,他拍了拍仓田的肩膀,解释道:“你大概以为我怕刘三爷,顾及他是我的学长,师兄,所以不敢动他,其实我这样做并不是畏惧这个刘三爷,而是我们刚到香港不久,人生地不熟的,中国人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很多事情需要借助当地的势力才能完成,而那个刘三爷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声誉很高,而且我跟他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自然容易说得上话,所以刘三爷是我在香港实施以华制华策略的首选,虽然他多次婉拒了我,但我想这只是个时间问题,随着我们大日本帝国横扫东南亚各地,捷报频传,有不少观望的人最终会看清形势,顺势而为,成为我们的附庸的。这点我很有信心。所以对待刘三爷这样的有影响力的乡绅,我们应以礼相待,而不是一味地用武力征服。”

仓田听完长谷的一番论述表白之后,方才明白为什么长谷对刘三爷如此客气的缘由。

“虽然我对我的那位师兄很是克己礼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无视那些支那人跟我们作对,容忍他们对我们的欺骗,侵犯我们的利益,我们终究是天皇的臣民,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所有与我们大日本帝国为敌的人和势力都必须剿灭干净。”长谷站起身来,戴上军帽:“看来,我有必要再去刘府一趟。”

“那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长谷拍了拍仓田的肩膀:“我看你还是先别去了,刘三爷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中国人都护犊子。“

“可我觉得刘三爷未必看得上这个刘明璋,对他的所作所为好像很是鄙视,还大骂他孽障。“

“这你就不懂了,中国人喜欢在别人面前训斥自己的孩子,以示自己是个帮理不帮亲的公正无私的人,你别看他嘴上骂刘明璋孽障,但毕竟血浓于水,这刘明璋是他的接班人,他怎么可能对这个养子狠下心来不闻不问?否则他也不会心急火燎地来问你要人了。而你这么对他的儿子,他一定会记仇的。所以我看你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吧!”

听长谷这么一分析,仓田也就打消了与长谷一起去刘府的念头。

于是,长谷驱车来到了刘府。

管家阿泰匆忙来向刘三爷通报说长谷将军亲临府上了,刘三爷一听,不由得暗暗佩服凌云鹏的料事如神,早已预测到了长谷会来刘府一探究竟,所以让他事先做好准备。

刘三爷听从了凌云鹏的建议,所以一回来之后便将所有有关刘明玮和刘明璋的相片都收了起来,然后将府里的家仆集中起来,告诉他们如果有人问起玮少爷和璋少爷的情况,就说他俩出去散心了,其他的一律不准多嘴。

此时长谷的来访,自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因为早已在预料之中,所以刘三爷成竹在胸,从容应对,他吩咐阿泰先去客厅招呼长谷,自己随后便到。

当刘三爷刚刚步入客厅时,长谷就连忙起身相迎:“师兄,您好!我今天是特地来看望您和璋少爷,昨天你走了之后,我还是不放心,担心璋少爷身上的伤,他怎么样,我特地给他带来了治皮外伤的特效药。”

说着,长谷殷勤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盒外用药,递给刘三爷。

“哦,谢谢,谢谢,长谷,你有心了。”刘三爷将两盒药收下。

“璋少爷呢?我可以去看看他吗?”长谷一脸关切地问道。

“哦,璋儿啊,他跟玮儿一起到外地散心去了。”刘三爷端起茶碗,吹了吹,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璋少爷和玮少爷一起去外地散心了?璋少爷不是有伤在身吗?怎么不在家养伤,而去外地散心?”长谷一听刘明璋居然不在家养伤,而是带伤外出,觉得里面有问题。

“长谷啊,我这养子你也见着了,昨天他在审讯室里那番话你也听到了,他现在对我是一肚子的怨气,不愿进家门,昨天是在玮儿的劝说之下,好说歹说,总算是在同一张桌上吃了一顿饭。”刘三爷叹了口气:“唉,我们父子这个结呀,看来短时间内是解不开了。”

长谷见刘三爷长吁短叹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刘三爷,你不必太难过了,中国人不是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医治所有的伤痛。相信璋少爷终会明白你的一片舐犊之心,回心转意的。”

“但愿吧,毕竟是刘家的子孙嘛,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就算是我恨铁不成钢,我也希望他将来能有出息,光宗耀祖。所以他跟我提出来要去外地散心,我也不便阻拦,就让玮儿陪他先去外地度假散散心,之后还是去美国继续学业,将来能够接我的班,担负起将我们刘家发扬光大的重任。”

“刘三爷考虑得极是,看来我这一趟是白跑了,原本想要当面向璋少爷道个歉,那现在只能请刘三爷代为转达我的歉意。”

“区区小事还让你专程跑一趟,你也真是太抬举璋儿了,长谷啊,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多谢你对璋儿的关心。这孩子的脾气我知道,肯定是他桀骜不驯,言语冲撞,所以惹怒了仓田,玮儿说的没错,是应该给他一个教训,否则他真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长谷一听,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匆匆离开了刘府。

回到驻军总部之后,长谷沮丧地坐在办公桌前,仓田听说长谷回来了,连忙前去长谷的办公室。

“将军,您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那个刘明璋有什么异常表现?”仓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长谷的刘府之行有无收获。

长谷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唉,我连刘明璋的面都没见着。”

“刘三爷不让你见刘明璋吗?”

“这倒没有,但他告诉我说刘明玮陪着刘明璋到外地度假散心去了。”

“一个一瘸一拐,连路都走不大动的人竟然去外地度假?将军,你不觉得这借口太牵强了吗?”仓田觉得这是刘三爷在搪塞长谷,不想让他见刘明璋。

615. 峰回路转

长谷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也难说,刘三爷说刘明璋对他心怀不满,昨天离开这儿之后,死也不肯进家门,是刘明玮从中生拉硬劝才勉强进门,一家人在一张饭桌上吃了顿团圆饭,可饭一吃完,刘明璋就提出来要去外地散散心。刘三爷也只得依了他,让刘明玮陪着他一起去了。这个刘明璋脾气还真是倔。”

“这么快就走了?”仓田觉得刘明璋似乎消失得太快了。

“是啊,刘三爷还告诉我,等他们散心回来,就让他们重回美国继续学业。我后来出来的时候,悄悄问了一个刘府的家丁,璋少爷和玮少爷都在府上吗?他回答说这兄弟俩一起出去散心了。看来,这事八成是真的了。”长谷虽然觉得刘明璋的外出散心有些突兀,但按照刘明璋的性格以及他与刘三爷之间的隔阂,这似乎也挺顺理成章的。

“看来,想要再见刘明璋,恐怕是难上加难了。”仓田对此有些失望。

“仓田,既然刘明璋这条线断了,你就从其他方面入手,对宫泽之子的调查不可就此终止。”

“哈依。”

仓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后,双手枕着后脑勺,双脚搁在办公桌上,思考着哪儿才是突破口。

中村进来了,手里拿着那只从海里捞起的皮箱“仓田君,这个刘明璋的案子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结案?谁告诉你可以结案了?”仓田斜睨了一下中村。

“不是人犯都已经放了?而且这案子看起来跟宫泽之子也没什么关联。”

“中村,你这么关心这案子结没结是什么意思?”

中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上的那只皮箱放在仓田的办公桌上,一边打开皮箱,一边说道“这案子要是结了的话,我就想向你讨要一点东西。”

“你想要什么东西?”

“我看这箱子里的一些婴儿用品都很不错,都是高级货,就想给我儿子留几样。”中村一边说,一边从皮箱里将一件婴儿的披风抖了抖“你看,这件婴儿披风的款式是最新潮的,我儿子现在正好能穿。”

“中村,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这爱贪便宜的臭毛病。”仓田不屑地望了中村一眼。

“我的薪水也就这点,我有三个孩子要养,所以能省则省啦。”中村不以为然,笑着为自己辩解“况且这箱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全新的,要是搁在这儿不用多可惜啊!”

“都是全新的?”仓田突然眼睛一亮,把双脚从办公桌上拿了下来,拿起一个洋娃娃,仔细看了看,看见洋娃娃的底下有个孩之宝的商标,心头一热,要知道像孩之宝这样品牌的玩具往往是那些大型百货公司和知名商店才能拿到货源,只要把这些婴儿用品的买家找到,也许真相就会浮出水面,因为他始终怀疑,那天在海上出现的婴儿哭声应该与宫泽之子——幸太郎有关。

于是,仓田便对中村说道“中村君,这些东西我还有用,你还是自己花钱给你儿子买吧!”

中村一听,不免沮丧地耸了耸肩,悻悻地出去了。

中村走后,仓田立即打电话给龟田,让他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一下。

龟田急匆匆地赶到了仓田的办公室里。

“龟田君,现在你们调查课停下所有手头工作,先做这件事,你们将这只皮箱里所有的婴儿用品都拿去百货公司和大商店里查一下,查看他们最近一个月内的销售记录,询问卖货的店员,这些货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都是谁来买的?你最晚后天上午要给我调查结果。”

“哈依。”

龟田马上小跑步回到了调查科,然后将仓田布置的任务安排下去。

很快,这些调查课的人跑遍了香港的所有百货公司和大商店,询问当时售货的店员有关买家的信息,然后将这些情况汇总后,交给龟田。

第三天早上七点,龟田急匆匆地走进了仓田的办公室。

仓田见龟田心急慌忙地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龟田君,有眉目了吗?”

“仓田君,这是我们这两天调查的结果。”龟田将资料袋打开,把里面的一张纸拿了出来,给仓田一一解释。

“仓田君,目前香港的大型百货公司和大商店大概有二十多家,而进孩之宝这样品牌的商家不超过五家,现在香港的商业比较萧条,所以这种高档玩具的销售量并不高,经过调查他们的营业记录,我们发现,这一个月内卖出这种洋娃娃的大概有十二只,店员能回忆起买家模样的大概有五个,后来我们又去查了这件婴儿披风,这种淡蓝色的披风这个月里总共卖了十八件,能回忆起来买这种披风的买家是六个,后来我们又去查了这种牌子的婴儿冬被,总共是销售了八条,这种牌子的婴儿奶粉卖了一百十五罐,这个牌子的奶瓶卖了三十四只……”

“你不要给我一一列举数字了,你只要告诉我,最后有没有找到那个最大公约数?”仓田不耐烦地打断了龟田冗长的汇报。

“找到了,就是这个人。”龟田说着,把一张照片推到了仓田面前“据这些店员回忆,这十六种商品里有七个买家是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查了吗?”仓田激动地拿起这张照片。

“查了,其中有两个店员认识这个买家,他说那人是利德药房的老板李明阳。”

“李明阳?”仓田拿着李明阳的照片,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仓田立刻拿起电话通知宪兵队的川崎小队长,立即抓捕李明阳。

李明阳正在给小寒江喂奶粉呢,忽然听见大街上传来警笛声,立刻警觉起来,忽然,阿南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

“掌柜的,不好了,日本人朝我们这儿过来了,你快走吧!我和威仔,旭仔他们掩护你!”阿南气喘吁吁地催李明阳快走。

日本人怎么会突然出现?难道是凌云鹏他们被日本人发现了?还是傅星瀚出卖了他们?李明阳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回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怎么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要来抓捕他呢?

616. 弥天大祸

此时李明阳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反省,他赶紧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勃朗宁手枪,塞进裤兜,然后抱起小寒江,快速下楼,走进那间小仓库,想要穿过仓库到达外面的大街上。

但与此同时,宪兵队已经将利德药房前后门团团围住,李明阳还是晚了一步,后门已经被日本兵堵死了,他无路可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困在了逼仄的仓库内。

宪兵用枪托砸开了店门,此时,店内剩下的其他队员,阿南,威仔和旭仔以柜台为掩体,朝冲进来的日本兵开枪射击。

跑在前面两个日本兵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药店里遭到了伏击,一个胸口中弹,另一个头部中弹,一声未吭就毙命了。后面的宪兵赶紧趴下,随后用机枪朝店内扫射,刹那间,药店里的柜台玻璃,药水,药丸等物碎片飞溅,阿南,威仔和旭仔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停止射击,抓活的。”宪兵小队长命令道。

机枪立即停止了扫射,一群宪兵冲入店内。

此时阿南从腰间拔出一枚手雷,大吼一声”威仔,旭仔,杀身成仁的时候到了!下辈子见!“

随后,阿南一拉引线,手雷随即爆炸,阿南,威仔和旭仔三人与那些冲进药店的日本兵同归于尽。一时间,店内火光四射,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躲在仓库内的李明阳听见了外面店堂内的爆炸声,整个人像是被猛击了一棍,浑身颤抖不已。

李明阳一手紧抱着小寒江,另一只手握拳塞进自己的嘴里,强忍悲痛,但泪水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难以自已。

这几名队员是香港站仅存的战斗力,平时他们之间与其说是上下级关系,不如说是一家人,李明阳的儿子牺牲之后,这几个队员就把他视为父亲,嘘寒问暖,以此来温暖李明阳那颗渐渐枯死的心,而李明阳也把这几个与他儿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当作是自己的儿子,关怀备至,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同仁关系,情同父子。

如今一声巨响之后,这几个年轻的生命也就戛然而止了,李明阳伤心欲绝,他不明白他的香港站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外面巨大的爆炸声吓坏了李明阳怀里的小寒江,他止不住哇哇啼哭起来,李明阳想要制止他,可是此时若想让这婴儿闭嘴不哭,除非是把他掐死。但李明阳做不出这种狠绝之事,自从小寒江和幸太郎来到了他的利德药房后,他觉得他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美好起来了。

李明阳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也罢,可以与地下的妻儿团聚了。

一想到这儿,李明阳从裤兜里掏出那支勃朗宁手枪,想要吞枪自尽,但还没等他打开保险,仓库的门就被踢开了,一道光线照射了进来,几个日本宪兵冲了进来,对准李明阳的手腕就是一枪,李明阳手腕中枪,手上的勃朗宁手枪应声落地,束手就擒。

川崎小队长一把将小寒江从李明阳手里夺了过来,李明阳想要伸手去抢,被宪兵的枪托砸在腹部上,李明阳痛得弯下了腰,他强忍疼痛,疾呼了一声“别伤害他。“

川崎小队长得意地努了努嘴“带走。“

李明阳被带出了仓库,当他看见店堂内血流成河,一片殷红,望着阿南,威仔和旭仔那支离破碎的断肢残臂时,李明阳心如刀绞,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他趁着士兵不注意,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想要朝自己的颈部动脉划去,却被后面的日本兵及时发现,一拳将他击倒,玻璃划伤了他的脸颊,鲜血直淌。

“八格。”川崎转过身去,给了李明阳两记耳光。

一个士兵兴冲冲地从楼上下来,手里捧着一部电台,交给了小队长。

川崎小队长得意地笑了笑“收队,回总部。“

李明阳被五花大绑,塞进了吉普车里,几辆军车朝驻军总部方向驶去。

当仓田得知宪兵队在利德药店里发生了枪战,药店里面有三名抗日分子负隅顽抗,拉响了手雷,当场毙命,而宪兵队也有三死六伤,感到十分震惊。

而当宪兵小队长告诉仓田这次不仅抓住了药店老板李明阳,而且还搜到了一部电台,找到了一名男婴时,仓田顿时兴奋异常,这说明当初自己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刘明璋所说的有关这个皮箱的故事,仓田一直是半信半疑,他始终不相信一个一心求死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地将婴儿用品一一整理好,然后带着皮箱,抱着儿子去投海,而且箱子里的婴儿用品都是挺高档的,虽然刘明璋是个有钱的公子哥,但因为与家庭决裂了之后,他并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一家三口三张嘴要吃饭,又要租房,哪有闲钱买这么多高档的婴儿用品吗?难道是举债度日?从当初刘明璋的叙述中,似乎他的妻儿都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萍儿疾病缠身,孩子也面黄肌瘦,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病都瞧不起的人怎么可能花大笔钱去买这些高档的婴儿用品呢?当初他就对此存有疑惑,只是后来刘三爷来了,向他来要人,他被打断了思路,忙着应付刘三爷,所以就把这个疑点搁置了,这事就这么给混过去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那是一处很明显的漏洞。

现在查明这只皮箱内的物件都是那个利德药店的李明阳所买,那这个李明阳跟刘明璋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们之间是朋友?但现在从川崎汇报的情况来看,这个李明阳和他店内的伙计肯定是抗日分子,这个利德药店是他们的一个据点,这么看来,刘明璋极有可能也是抗日分子,这就与他所怀疑的刘明璋是重庆分子完全吻合了。

问题是那个婴儿是谁?会不会就是宫泽之子幸太郎呢?那么那天晚上在海上哭啼的婴儿是谁呢?难道真的是刘明璋的儿子圆圆吗?这两个婴儿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还是就是同一个人?

仓田拿起桌上的电话,通知审讯室“马上提审李明阳。”

617. 间接盘问

李明阳戴着手铐,脚镣,被带进了审讯室,坐在审讯椅子上,双脚被锁在地上的铁环里,右手手腕中了一枪,是个贯穿伤,弹孔依稀可辨,不过还好,已经不流血了。李明阳面无表情地坐着,此时他心如死灰,只求速死。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仓田和助手一起走进了审讯室,两人落座了之后,仓田便开始进行审问。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仓田智久,是宫泽真一专案组的负责人,我这个人喜欢直截了当,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我不希望多费口舌,你听明白了吗?”仓田用流畅的中文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李明阳垂着头,一声不吭。

李明阳的这个态度令仓田感到十分不爽,但他暂且不去理会李明阳的态度,直接开始发问。

“姓名?”

李明阳无动于衷。

“姓名?”仓田声音提高了八度,厉声喝问道。

李明阳还是双目低垂,一声不吭。

仓田从审讯桌后面走了下来,来到李明阳面前,弯下腰,双目直视着李明阳:“我再问一遍,你的姓名?”

李明阳充耳不闻,依旧如故。

仓田扬起手,给了李明阳左右两记耳光,打得李明阳眼冒金星,嘴角流血,但还是一声不吭,形同泥塑木雕。

仓田低头看见李明阳受了伤的右手手腕,狞笑了一声,随后伸手用力捏住李明阳的伤口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令李明阳痛哼了两声,他双目怒视着仓田,但依旧咬着牙不出声。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这儿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仓田向站在一旁的打手努了努嘴,两个打手便走上起来,将李明阳的镣铐打开,然后将他拖进旁边的刑讯室里,把李明阳的双手吊在刑架上,双脚固定在地上的铁环里,随后抡起皮鞭朝李明阳的身上招呼过去,皮鞭在空中发出一阵阵呼啸声,李明阳的身上顿时血迹斑斑。

二十分钟过去了,李明阳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昏死过去了,但却始终不吐一字。

仓田用手支起李明阳的耷拉着的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把他弄醒后,继续用刑,直到他开口为止。”

仓田走出刑讯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双手撑着脑袋,感到有些受挫,虽然现在抓住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抗日分子,而且此人应该是个关键人物,但此人却始终一言不发,这让他感到有些无从下手。若是此人一直不开口的话,难道他就此陷入僵局了吗?

仓田用手搓了搓脸,脑子里把那些问题再捋了一遍,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在纸上圈画着,纸上写着刘明璋,李明阳,圆圆,药店婴儿几个名字,仓田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记起来了,十多天前,他们与港警进行了联合调查,对全港的婴儿进行排摸,想要寻找幸太郎的下落,但最后一无所获,不了了之。利德药店所在的这片城区也是在重点调查范围之内,可当初并没查到什么疑点,也许当初调查范围太大,工作太多,太繁杂,而人手又少,所以就草草了事,让这些抗日分子蒙混过关了。

那么现在只要把当时参与调查的港警叫来进行问询,就可以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了。于是,仓田立刻给警察总署打电话,让他把那天参与利德药房这片区域调查的警察送到驻军总部来。

香港沦陷之后,港英当局就俯首称臣了,所以当警察总署署长接到仓田的电话后,马上唯唯诺诺地答应了。随即找来了那天参与利德药店这一片调查的张启亮等五名警察。

警察署长立刻派车将这五名警察送往日本驻香港司令部,日本兵将这五名警察送到了仓田办公室。

张启亮等五人自走进驻军总部,心里便忐忑不安,日本人的嚣张跋扈他们早已领教过,现在不知日本人又要做什么,专程把他们五人叫到这儿来。

仓田面带微笑地请这五人坐下,但张启亮五人都诚惶诚恐,僵立在那儿。

“好吧,你们爱站就站吧!”仓田耸了耸肩:“我请你们来是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好的,太君,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启亮率先表态,其他警察也点头弯腰附和着。

仓田点点头:“很好,很好。”

仓田从桌上拿起那张李明阳的照片,在这五个人面前晃了一圈:“这个人,你们有印象吗?”

五个人仔细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下,想了想,都点了点头:“有,有,有印象,这人我们认识,他应该就是那个利德药店的老板。我们前些日子刚刚见过他。”

“是啊,我们前几天去调查那个婴儿时,见过此人。”张启亮肯定地说道。

“那你们跟我说说那天去利德药店调查的情况吧!”仓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身子往后一靠,望了望这五人。

“好,好。”张启亮点点头,随后回忆起当天的情况:“我们到了利德药店后,就核查了药店老板的身份证明,我记得这个人是叫李明阳。”

仓田点点头:“嗯,你的记忆力不错,那你还记得其他人吗?”

“嗯,我想想,那时他店里有不少人,我记得他当时跟我说,店里一共有十一个人,九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九个大人和两个孩子?”仓田身体前倾,重复了一句。

仓田马上联想到利德药房被炸死的三名伙计,加上李明阳,才四个大人,怎么会有九个大人?那剩下的五个成年人是谁呢?而那两个孩子又会是谁呢?

“是的,是的,他说除了他的女儿女婿和孩子之外,店里还有六个伙计。我们当时还问他,你这药店也不算大,怎么要雇这么多伙计?他回答说,他们这家药店虽然不起眼,但忙起来人手还是很紧的,进货,出货很忙的,还要常常给周围的病家送药,所以就多雇了几个伙计。”张启亮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和对话。

“那你们有没有查那六个伙计和李明阳的女儿女婿?”仓田连忙问了一句。

618. 剥茧抽丝

“查了,查了。”张启亮连连点头:“我们几个一起去了二楼,当时李明阳的女儿女婿正在给一对双胞胎女儿办满月酒,大家在唱生日歌。”

“一对双胞胎女儿?”仓田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按他的设想,应该是男婴,怎么会变成了一对女婴?

“是的,是的。”另一位警察插嘴道:“这对双胞胎女儿长得很可爱的,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像两个小公主,到底是有个当药店老板的阿公哦,身价不一般,打扮得就是不一样。”

“我记得当时李老板的女婿还给我们几个敬酒,好客气的。”一个皮肤黝黑的警察补充道。

“酒是喝了,不过证件也仔细查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所以我们就离开利德药房,去下一家了。”张启亮怕仓田怀疑他们几个喝酒误事,或是吃人嘴短,所以马上予以撇清。

“哦,对了,我听李老板叫这个女婿好像是叫阿义,原先是个伙计,因为人勤劳聪明,所以李老板看上他了,就把女儿嫁给他了。这次女儿是来娘家坐月子的,李老板毕竟是懂医的,可以帮女儿调理调理,所以这药店里就一下子多出好多人来了。”张启亮又补充了一句。

“那李老板的女儿叫什么?”仓田又问了一句。

“身份证上写的是李小芳。这名字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女儿的名字也叫小芳。”

“那其他人呢,都核查过身份证件了吗?”仓田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都查过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后来我们就离开了利德药房。”

“那你现在告诉我李明阳的女儿女婿和那几个伙计的样貌,”仓田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进入仙台浴池的那几个盗走吉川军服的贼人,这些贼人就是假冒吉川,去圣乔治医院接走幸太郎的那几个骗子,他们应该就是他想要抓捕的重庆分子。仓田马上将这些伙计与这些重庆分子挂起钩来了。

“这我有印象。”张启亮很有把握地说道:“那个叫阿义的,就是李老板的女婿,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长得高大英武,相貌堂堂,李老板的女儿大概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清秀,看上去很温柔的。这一对倒是看上去挺般配的。其他几个伙计嘛,有一个长得很高大,像一座铁塔似的,有一个很矮小,还有几个中等身高,样貌嘛,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二十几岁的后生仔,长得都挺周正的。”

仓田回忆起当初圣乔治医院的格雷院长说起过,那个假冒吉川的军官长得也是高大英武,而那位吉川太太则长得很清秀,那么李明阳的这对女儿女婿会不会就是冒充吉川和吉川太太的人呢仓田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接近真相。

“你们还知道哪些跟这个利德药房的老板,伙计有关的情况吗?”仓田继续问道。

五个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没有了,基本就是这些。我们在那里也就待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后面还有许多住户要查,我们不可能在一家待很久的。”

仓田朝五个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今天就到这儿吧,如果还想起什么跟这个利德药店的老板伙计有关的事情,请及时告诉我。”

“一定,一定。”张启亮等五人连忙站直了,朝仓田行了个英式敬礼,随后便走出了仓田办公室。

五个人一走出仓田办公室,全都松了口气,随后朝楼下走去,走到底楼时,听见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惨叫声,吓得五个人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这……这叫声该不会是那个利德药店的老板李明阳发出来的吧?”有个警察指着走廊的尽头,颤巍巍地说道。

“完全有这可能,我听说今天早上利德药房发生了爆炸,里面炸死了不少人。据说是店里的三个伙计拉响了手雷,跟那些闯进药店的日本宪兵同归于尽,那个利德药房的老板李明阳也被日本宪兵队的人带走了,说不定现在日本人正在审他呢!”张启亮已经获悉了上午在利德药房里发生的事情。

“怪不得这个日本军官一个劲地问我们有关利德药房的事情,八成是这利德药房的老板和伙计都是抗日分子,被日本人盯上了。”

“唉,还真是看不透,这个利德药店的老板像是个挺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也会是抗日分子?”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多管闲事了,快点离开这儿吧,迟了,说不定那个日本军官又想起什么来了,把我们扣在这儿,问个没完,这日本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快点走吧!”

“对对对,快走快走。”

这五个警察赶紧快速离开了驻军总部大楼。

仓田坐在办公桌前,他现在基本已经确认了利德药房是香港的抗日组织的一个据点,但药店内的老板和伙计究竟是重庆分子还是延安分子呢?从获悉的情报中看,宫泽真一落入了重庆政府的手中,他们肯定会逼迫宫泽真一跟他们合作,也许交换条件就是用他的妻儿来换他的情报,根据宫泽这个人的脾性,十有**他会答应的。

所以,重庆方面肯定会千方百计将幸太郎护送离港,然后送到宫泽真一的面前,这么看来,这几个人应该是重庆分子,而且这五个伙计应该就是那天去仙台浴池盗取吉川军服的人,然后他们假冒日本军官和士兵去圣乔治医院,骗取了格雷院长的信任,带走了宫泽真一的儿子幸太郎。

那么现在这个幸太郎在哪儿呢?利德药房里的那个婴儿是幸太郎吗?刚才那个港警说那日他们正好遇到李明阳的女儿女婿为一对双胞胎女儿设满月宴。双胞胎女儿?那应该是个烟雾弹,这两个婴儿应该是男婴,就是从圣乔治医院带走的幸太郎和那个中国孤儿。

仓田想起那天格雷院长告诉他,那对假吉川夫妇来医院不仅带走了幸太郎,而且还以结婚多年不孕为由,带走了一名中国孤儿,同时还带走了一名叫玛格丽特的助产士,为的是让她向宫泽真一解释他的妻子因难产而亡的全过程。

这么看来这个案子似乎有点头绪了,现在外逃的五个人之中,除去玛格丽特助产士之外,应该还有四个重庆分子,这四人应该是三男一女,幸太郎应该就在这些人的手上,而在药房里发现的那个婴儿应该是从圣乔治医院被带走的那个中国孤儿。

案情的脉络大致清楚了,仓田不禁心情一阵舒畅,困扰他近一个月的案子基本搞清楚其中的关系了,但该如何解释刘明璋所说的呢?

619. 推测揣度

这个刘明璋与利德药店的李明阳肯定是脱不了干系,那只皮箱内所有的婴儿用品都是李明阳所购,它是怎么到了刘明璋的手里的呢?那天夜晚在大海上大声啼哭的婴儿到底是谁呢?是刘明璋所说的他的儿子圆圆吗?而李明阳自称有一对双胞胎外孙女,但显然他们是将两个男婴装扮成了女婴,蒙骗那帮傻警察,以便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现在药店里少了五个大人和一个婴儿,这说明这些重庆分子已经带着幸太郎在逃离香港的路上了。

如此推断下来,刘明璋是在撒谎,是在编造故事,那天在海上哇哇大哭的婴儿应该就是幸太郎,而刘明璋则是意外落水,他当时一定是坐在那艘隐约可见的小船上,带着幸太郎渡海,那天风急浪高,刘明璋被海浪打下了小船,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编造了一个离奇又凄美的爱情故事。

如此看来,这个刘明璋应该就是这四个重庆分子中的一员,或许此次重庆给他下达的任务就是将幸太郎护送出港,虽然他被刘三爷软禁在家中,但他一旦逮到了机会就从家中逃了出来,然后来到利德药房,将幸太郎接走,随后连同那个助产士,五个大人带着幸太郎渡海,准备离港。

如果刘明璋是重庆分子,那么刘三爷呢?刘明玮呢?难道他们也是抗日分子吗?

仓田有些质疑自己的这个假设了,刘三爷是港岛久负盛名的乡绅,而且还是长谷的师兄,学长,长谷对他应该是了解的,而且长谷对刘三爷甚为器重,尊敬,他本人应该不是抗日分子,那么刘三爷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重庆分子吗?也许当年刘明璋离家出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是去参加了抗日组织,为此刘三爷很是气恼,所以便把刘明璋抓了回来,软禁在家中,根据这个推断,刘三爷完全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抗日分子。

试想自己的儿子是个重庆分子,而全家上下为此而整天提心吊胆,刘三爷既担心刘明璋的安危,更担心刘明璋的所作所为会连累整个家族,所以这个应该是刘三爷的软肋,也是他的难言之隐。故而当刘三爷得知刘明璋被驻军总部扣押时,作为父亲,他肯定是心急如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落难,所以昨天他急匆匆地来向他要人,想把刘明璋救出去。

而刘明璋为了不连累家人,硬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刘三爷之子,而且还编了一个离奇的故事,目的就是想让刘氏一族置身事外,真可谓用心良苦。

因而昨日在审讯室里,刘三爷几次欲言又止,大概是怕自己说漏嘴,害了刘明璋,所以他一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就把目光投向了他的侄子刘明玮,想必是年轻人反应快,能及时堵漏。

那个刘明玮倒是沉着冷静,伶牙俐齿,几次替叔父解了围。而且言语之中既替刘明璋开脱,又保护了刘氏一家。怪不得当时刘明玮对他兄弟被刑讯一事并未不依不饶,予以追究,不仅不袒护自己的兄弟,反而认为应该给刘明璋一个教训,恐怕其中的缘由就在于此了吧!

仓田这么一想,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他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刘明璋这么快就离开香港去外地了,因为刘三爷既怕刘明璋执迷不悟,继续从事抗日活动,陷入危境,又担心被驻军总部发现刘明璋的真实身份而遭逮捕,所以索性让刘明玮将刘明璋送去外地避避风头,刘三爷也算是煞费苦心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将刘明璋当作是刘三爷的软肋,可以以此来要挟刘三爷出任维持会会长一职,以前他总是以年事已高,他的亲儿子体弱多病为借口,婉拒长谷的一番盛情,现在,刘三爷有把柄被他们拿捏住了,不怕他不答应。

仓田一想到这儿,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长谷的这件久拖不决的事情,让他轻而易举地就攻克了。这次他又可以在长谷面前露了一回脸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掌握这些重庆分子到底是走哪条线路将幸太郎护送出港。而这个关键问题,李明阳应该知道。

仓田再一次回到了审讯室里,他走进刑讯室,看见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李明阳被绑在老虎凳上,双腿已经被折断。胸前,腹部,背部,腿部都布满了烙印。

“怎么样,开口了吗?”仓田询问站在一旁的两个打手。

两个打手摇了摇头:“已经昏过去五六次了,除了惨叫,还是不开口。”

“先把他弄醒了再说。”仓田吩咐了一句。

一勺凉水泼在李明阳的脸上,但他毫无反应,又一勺凉水泼了过去,李明阳还是没有反应。仓田有些紧张了,赶紧用手探了探李明阳的鼻息,还有呼吸。

“再泼。”仓田向打手努了努嘴。

两打手索性将一木桶的凉水劈头盖脑地泼向李明阳。

李明阳终于缓过神来了,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力地望了望眼前的人,吐了一口气,便又闭上眼睛。

李明阳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从他走进审讯室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将要经历那些非人的折磨了,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里,他被各种刑具折磨得死去活来,虽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这痛彻心扉的酷刑加身时,他才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而这让他那一心求死的愿望更强烈了。

仓田拍了拍李明阳的脸颊:“喂,醒醒,我有话问你。”

李明阳依然闭着眼睛。

仓田用手紧紧捏着李明阳的脸颊上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李明阳痛得睁开了双眼。

“你告诉我,你店里的那几个伙计去哪儿了?你那所谓的女儿女婿又去了哪儿了?”

李明阳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珠动了动,仓田知道他的话已经戳中了李明阳的要害,李明阳大概没想到自己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核心机密。

“那部电台是用来和重庆联系的吧?”仓田得意地说道,似乎在告诉李明阳,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620. 击中软肋

李明阳对于电台的暴露并不感到意外,当阿南他们决定与鬼子同归于尽时,这个据点里的所有一切都会暴露无遗,而所谓的伙计,女儿女婿,则是当日为了应付警察而编造的假身份,现在被仓田掌握了这一信息,那说明仓田已经从那些警察那儿了解了当时在药店里的人员情况。但当时无论是凌云鹏,还是傅星瀚,秦守义,阿辉和罗小芳,用的都是那些假冒的身份证明上的假名。

“听见了吗,回答我的问题,那几个人去哪里了?“仓田见李明阳依然沉默无语,有点沉不住气了,厉声喝问道。

李明阳扭头不去理会仓田。

仓田简直要气疯了,眼前的李明阳摆明了是想要一死了之,不管用怎样的酷刑都不能迫使他开口。仓田胸口起伏着,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怒火。

忽然,隔壁值班室的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这哭声让仓田为之一振,他随即跑到隔壁的值班室里,见那个从利德药房带回来的男婴正躺在床上哇哇大哭,旁边的一个士兵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仓田从床上一把将男婴抱了起来,回到了审讯室,他把婴儿带到了李明阳面前。

小寒江的哭声令李明阳心颤不已,虽然他和小寒江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天的接触,但李明阳已经跟这孩子分不开了,天天眼睛一睁开就是小寒江的吃喝拉撒,虽然带孩子很辛苦,但李明阳却是乐在其中,他把小寒江当作是自己的儿子,孙子,每当看见小寒江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时,他仿佛就看见了自己儿子的小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融化了。当初凌云鹏决定将小寒江留在利德药房时,他暗自高兴,他已决定要将小寒江一直带在身边,将他抚养成人。

而现在,他清楚自己已时日无多了,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小寒江该怎么办,等待小寒江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呢?这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

“你睁开眼睛看好了,这个小东西你应该认识的吧?你若是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他的骨头一根根地捏碎。“仓田说着,捏起小寒江的一根小手指,然后稍加用力,小寒江痛得哇哇大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通红。

“不要伤害他。“李明阳用尽气力,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仓田放开小寒江的小手,得意地笑了笑:“我可以不伤害他,但这取决于你。“

“你们这些畜生,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连一个婴儿也不肯放过!你们的心是肉长的吗?“李明阳破口大骂,而泪水则不由自主地流淌了下来,他知道仓田已经抓住了他的软肋。

“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这点你应该清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仓田说着,又捏起小寒江的小手指,小寒江哭得气都喘不匀了,在仓田的手里不停地挣扎着。

“求你们放过这条无辜的小生命,他是无辜的,你们不要伤害他。“李明阳的心像是被撕裂开了,声音颤抖着向仓田恳求道:”求你们别伤害他,他只是个婴儿,只要你们放过这个孩子,善待他,我……我……我说。“

李明阳被仓田抓住了软肋,他无法忍受小寒江在他面前被仓田一伙活活地虐死。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但他希望小寒江能活下来。

仓田见李明阳终于开口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把小寒江交给身旁的打手,然后吩咐助手将李明阳的口供记录下来。

“没问题,只要你肯开口,我们不会为难这个小孩子的。你要是早些醒悟,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仓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我们开始吧,你叫什么?“

“李明阳。“

“你的身份?“

“利德药店的老板,军统香港站站长。“

“你店里的那些伙计都是香港站的成员吗?“

“是的。“

“一共几个?“

“七个。“李明阳还是想为凌云鹏掩护一下,把他们四人归为他店内的伙计。

“他们的名字。“

“石英南,廖威,林东旭,洪明义,苏永财,周祥林,李耀东。“李明阳将凌云鹏等人的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告诉仓田。

“这个婴儿是谁?”

“是一个弃儿,我们都叫他小寒江。”

“这名婴儿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捡来的。”李明阳知道若是说出小寒江的来历,那就有可能会牵扯到幸太郎,而幸太郎是此次任务的重中之重,且是绝对机密,因而李明阳还心存侥幸,将幸太郎之事隐瞒下来。

“捡来的?”仓田眼睛一眯,质疑地望着李明阳,前面几个问题李明阳的回答与他所掌握的信息基本相符,但这个问题李明阳似乎有意在回避,因为据他分析,这个婴儿应该是从圣乔治医院领回来的,但他并不马上拆穿李明阳,而是顺着他的供词继续提问:“你是在哪儿捡的?”

“就在药店后门门口。那天天很冷,我看这个孩子被扔在后门口,快要被冻死了,就把他抱了回来。”李明阳想要尽量掩饰小寒江的来历。

“这么巧?”仓田斜睨了一下李明阳。

李明阳抬起眼皮,望了一眼仓田,叹了口气:“唉,这年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这恐怕都是拜贵军所赐。”

“八格。”仓田一听,不由得咬牙切齿,扬手给了李明阳一个嘴巴:“你在撒谎。这个婴儿是你们的人从圣乔治医院里抱走的,与他一同被抱走的还有一名日本婴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圣乔治医院?日本婴儿?我不清楚。”李明阳心头一凛,看来仓田已经知晓小寒江的来历了,而且也清楚幸太郎的存在。但他还是一口否认。

“李老板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间歇性的障碍?那我提醒你一下,前些日子,港警来调查户口,你的女儿女婿正在为一对双胞胎女儿办满月酒,我想知道,你的这对外孙女现在在哪儿?”

李明阳一听便明白了,当初为了应付警察而编造的身份,已经被仓田掌握了。

“做完月子之后,我女儿女婿就带着他们的双胞胎女儿回自己家了。”

“回他们自己家了?他们的家在哪儿?”

“在我女婿的老家,大屿山那儿,具体的地址我不是很清楚,我从没去过阿义的家。”

李明阳的这一回答完全出乎了仓田的预料,根据李明阳的所言,他的一对双胞胎外孙女回大屿山了,而留在药店里的这个婴儿是他捡的弃儿。这么一来,似乎与幸太郎毫无瓜葛。

621. 大相径庭

李明阳这一回答,等于是将了仓田一军,他千方百计想要知晓幸太郎的下落,本以为已经快摸到了幸太郎的踪迹了,结果被告知方向错了,这让仓田很是沮丧。

仓田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似乎进入了瓶颈,他只能把这一问题暂时搁置,从另一个方向进行突破。

仓田转身去了审讯室,然后将那只皮箱拿了进来,仓田当着李明阳的面打开箱子,将里面的婴儿用品一一呈现在李明阳的面前。

“这只皮箱你认识吗?”仓田双眼盯着李明阳,仔细观察着李明阳的面部变化,情绪起伏。

当仓田将这只皮箱拿进刑讯室时,李明阳心头就一紧,这只皮箱他太熟悉了,这里面曾经装载着他青年时期救国救民的梦想,他与妻子相濡以沫的爱情,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亲情。

凌云鹏当时将他为幸太郎购买的所有婴儿用品装入了这只皮箱,现在这只皮箱落入了仓田的手里,那是不是凌云鹏他们出事了?但若是凌云鹏他们真的出事了,被捕了,那幸太郎也就落入了仓田的手里,那仓田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他有关幸太郎的事情,可见仓田并未抓住凌云鹏他们,可这只皮箱怎么会落入仓田之手了呢?

“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的皮箱。”李明阳否认这只皮箱是自己的。

仓田冷笑了一声:“李老板,你似乎又得了间歇性失忆症,我帮你回忆一下吧,这只孩之宝洋娃娃,这件淡蓝色的婴儿披风,这只玻璃奶瓶,是你在先施公司购买的,这四罐婴儿奶粉你是在万成百货公司买的,这三套婴儿衣服你是在童之梦童装店买的,这套婴儿碗和勺,你是在路易商店买的,这条婴儿冬被,你是在大发百货公司买的。怎么样,还要我再一一列举吗?”

李明阳这时才明白过来,利德药房之所以遭受灭顶之灾,原来是这只皮箱惹的祸,仓田派人去核查了箱内所有婴儿用品的购物地点,购买时间和购买者,然后就能找出这些物品的共同购买者,这样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他身上。

看来还是自己的一时疏忽造成了这场弥天大祸。当初他要是让阿南他们几个分头购买的话,也许就不会有此纰漏了。怪只怪自己太宠这两个小家伙了,想要亲力亲为,怕阿南这些毛头小伙不懂婴儿用品的优劣,没想到却因此而酿成大祸。

“不用再说了,这只皮箱确实是我的,这些婴儿用品也确实是我去各大百货公司买的。”在铁证面前,李明阳知道否认,抵赖都是徒劳的,只会让仓田更疯狂地对小寒江施虐,以此来要挟他,所以索性就承认了这只皮箱是自己的。

仓田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只皮箱会出现在这个人的手里?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仓田手里拿着那张印有傅星瀚照片的寻人启事,在李明阳的面前晃了晃。

李明阳看了一眼这张告示,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当时凌云鹏和龙仔等人返回利德药房,告诉他傅星瀚在渡海时不慎落水,结果被日本人的巡逻艇捞起来,送往驻军总部了,而凌云鹏打算和龙仔一起去营救傅星瀚,当时他还力劝凌云鹏不要自投罗网,但凌云鹏不愿抛下傅星瀚,所以并未接纳他的善意劝阻,还是想通过龙仔的人脉,找关系去捞人。

当凌云鹏告诉他傅星瀚被日本人逮住的时候,他就担心傅星瀚会出卖他们,所以曾想过暂时将药房关张,人员转移,只是小寒江这两天感冒发烧,所以才放弃了这一计划,后来几天风平浪静,他推断要么是傅星瀚被凌云鹏和龙仔他们救出去了,要么就是傅星瀚坚不吐实,敌人没能突破傅星瀚,所以没有动作。

他记得阿南告诉过他,大街上贴满了有关傅星瀚的寻人启事,李明阳当然清楚这是日本人所设的圈套,目的是诱使傅星瀚的同伙前去认领,所以那几天他吩咐阿南他们尽量少抛头露面,以免被有心人关注,受到怀疑。

可没想到突然之间厄运降临,利德药房被日本人一锅端了,当时李明阳就怀疑是傅星瀚没能扛住,出卖了他们,现在看来是冤枉他了。但这只皮箱怎么会出现在傅星瀚的手里?难道那天晚上傅星瀚落水时,是带着这只皮箱一起掉进海里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仓田怀疑他跟傅星瀚之间的关系也就说得通了。

“我不认识这个人。”李明阳看了看寻人启事,然后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认识,那你的这只箱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人的手里?”

李明阳摇摇头:“我也想不通,这些婴儿用品,我原本是给我那两个外孙女买的,但后来捡到了这个弃儿之后,我就打算把这些东西留下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用,可是前两天我发现这只箱子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这只箱子怎么会跑到那个人的手里的。”

“李老板,那我再提醒你一句,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他就是港岛有名的乡绅刘子良,刘三爷的养子刘明璋,我们现在怀疑他是个重庆分子,而你是军统香港站的站长,难道你们之间不认识,没联系吗?”仓田反问道。

“刘明璋?我跟刘三爷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我怎么会认识他的养子?”李明阳现在清楚了傅星瀚在仓田那里编造了一个假身份,谎称自己是刘三爷的养子。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刘明璋吗?”仓田又追问了一句。

“我不认识,但我好像听阿威说起过,他有个远房亲戚姓刘,最近生孩子了,他想送份礼物给他,我当时也没在意,但我发现他对我买的这些婴儿用品很感兴趣,在我把这些婴儿用品装箱时,他就一直凑在我身边,问长问短,后来我发现这只箱子不见了,曾怀疑过阿威,但他死不承认是自己拿的,我也没有证据,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自认倒霉。”

“你是说你的伙计阿威偷了你的这只皮箱,送给了刘明璋?”仓田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敢肯定,只是怀疑而已。”

李明阳将这件事推在阿威的身上,反正是死无对证,仓田无从查起。但他心里觉得对不住阿威,阿威已经英勇殉国了,还被他诬陷为鸡鸣狗盗之徒,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可眼前最为迫切的就是尽可能把小寒江救下来,但又不出卖凌云鹏他们。

622. 南柯一梦

仓田没想到李明阳的供词与他的揣度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大相径庭,自己把刘明璋推测为重庆分子,跟李明阳是一伙的,而李明阳则声称根本就不认识刘明璋,自己的那只装满婴儿用品的皮箱是被伙计所盗,然后借花献佛送给了刘明璋,而那个伙计已经被炸身亡,已然死无对证了。

而刘明璋的供词则是自己因爱人逝去,心如死灰,所以带着儿子和这只装满婴儿用品的皮箱投海自尽,没想到没死成,被押至驻军驻军总部,而那只箱子里的东西散落在海里,被巡逻队发现了,交到了他的手里。随后刘三爷和刘明玮叔侄二人来向他要人,从中暴露了父子二人之间不和的关系,其原因是刘明璋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而离家出走,未婚生子的这个家丑令刘氏家族蒙羞。这与他所推断的刘明璋是护送幸太郎离港的重庆分子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真相到底是什么?仓田忽然感觉自己被搞得一头雾水。

仓田原本以为李明阳会交代出幸太郎的去向,但现在李明阳断然否认知道幸太郎一事,眼前的这个男婴是他捡来的弃婴,而李明阳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外孙女则回到了他的女婿洪明义的老家,大屿山,但在大屿山的哪个地方,却不甚清楚,这让他从何查起,难道将整个大屿山都包围起来搜山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那个铁证——装满婴儿用品的皮箱,原以为能将刘明璋与李明阳联系起来,用来指证刘明璋是护送幸太郎离港的重庆分子,但现在居然变成了一起盗窃案,是伙计将这一箱子的婴儿用品偷出来,借花献佛送给了刘明璋,李明阳跟刘明璋之间根本就毫无关联。

仓田觉得自己所揣度臆想的那个真相正在崩塌。这让仓田感到很是受挫,他长吁了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尽管他很是怀疑李明阳供词的真实性,但现在他手上缺少证据,很难反驳他。

于是,仓田只能再换一个角度来审讯李明阳。

“除了这三个负隅顽抗的伙计之外,另外几个伙计去哪里了?”

“去送货了。”

“去哪儿送货了?”

“去那些病家家里送货。我店里都有记录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李明阳知道店内的一切都已经被毁了,仓田想查也无从下手。

仓田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从宪兵小队长川崎的嘴里已经获知利德药房的店堂内被炸得一片狼藉,怎么可能还找得到什么送货记录,药品账本,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李明阳很难对付。

“八格,你很不老实。”仓田有种有苦说不出的郁闷。

“我自认为自己当了一辈子的老实人,利德药房开业这么多年来,童叟无欺,街坊邻里都知道我李明阳的为人。”

“这说明你很善于伪装,一个老实人怎么可能成为军统香港站的站长?你的老实只是你的一副假面具而已。”

李明阳听后,冷笑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那你的那些伙计什么时候回来?”仓田继续问道。

“我说了,你会信吗?”

“说不说由你,信不信由我。”

“他们送完货就回来,不过,如果他们看见利德药房这副惨景,你认为他们还会待在那里吗?”

“那他们会去哪儿?”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也不清楚他们会去哪儿。”

仓田挠了挠头,看来这次审讯是失败的,李明阳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他想要了解的信息。

“你们先给他治治伤,然后押回牢房。”仓田无奈地呼了口气,用日语吩咐了一下两名打手。

虽然李明阳没有说出仓田所期待的口供,但只要这个弃儿在他手里,他依然可以用这个弃儿来要挟,操控李明阳。

随后,仓田走出刑讯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这两天,他一直是在审讯室里度过的,审完了刘明璋,又接着审李明阳,可是这两次审讯都未能达到他的预期,而现在距离接到军部命令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可是他连幸太郎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谈要将其掌控起来,仓田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仓田站在那张香港地图前,用红笔将刘明璋的落水处圈画出来,那些重庆分子想要离港去内地的话,有好几条线路,向东可以去海丰,或是汕尾,向西可以去中山,向北则可以到达宝安,如果从海上距离来看,此处距离九龙最近,然后经九龙可以到达宝安县,但这条线路中陆路距离比较长,走陆路上的话,遇到的关卡也会比较多,所以要承担的风险也比较大;如果要避开这些关卡的话,那应该是走水路,毕竟一艘小船在大海中航行,并不引人注目,但是海上风浪大,气候难测,一旦遇到狂风巨浪,小船则有被倾覆的危险。

那些人到底会选择哪条路呢?仓田决定试试运气,先去九龙附近的渔村查一查,毕竟那天巡逻艇听见婴儿哭声的时间是半夜里,如果这些人登岸的话,肯定是先去九龙岸边的渔村过夜,第二天再赶路,也许在这些渔村里,他们会留下印迹。

于是,仓田拿起电话,通知宪兵小队长:“川崎君,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很快川崎就来到了仓田的办公室。

“川崎君,今天上午的行动很成功,我们终于将一名暗藏在香港的军统香港站的站长抓捕归案了,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你功不可没。“仓田拍了拍川崎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的雷厉风行很是欣赏。

“多谢仓田中佐的厚爱,这是在下的职责。“

“不过人虽然抓住了,但他并没有供出幸太郎的去向,我现在怀疑那天夜晚在海上出现的婴儿哭声很有可能就是幸太郎的哭声。我现在推测,这些重庆分子很可能是想要经九龙,到达宝安县,然后再去往内地,所以我命令你,带领宪兵队将九龙沿海的所有渔村都调查一遍,设法找到那些重庆分子遗留的痕迹。”

“哈依。”川崎向仓田顿首行礼,领命而去。

623. 阿旺夫妇

夜幕降临了,整个龙湾村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得格外宁静而美丽。

阿旺嫂已经烧好了晚餐,招呼正半躺在竹榻上,摇头晃脑地哼唱着粤剧的阿旺:“快起来了,晚饭已经烧好了。”

阿旺懒洋洋地下了床,走到饭桌旁,一看到桌上的一菜一汤就直皱眉头,用勺子捞了捞汤里的东西,随后把勺子一扔:“天天吃这个清炒土豆丝,萝卜汤,连一点肉腥也没有,叫人怎么咽得下去?”

“你就凑合着吃吧,要不是你把那位太太给的十英镑拿去喝酒,赌钱,我们现在的日子应该好过多了,你还有脸说想吃肉?你想过我和细仔吗?你这个丧良心的。要我说呀,这钱就不该是我们的,来得快,去得更快。”阿旺嫂一想起那日阿旺从她那儿把十英镑抢走了,还打了她两巴掌,心里就越想越气,把盛好的饭碗重重地放在阿旺面前。

“要我说啊,这都怪你,人家太太后来又塞给你十英镑,你硬是推掉,不肯收,你这不是把财神爷往外赶吗?怪不得我手气不好,老是输,就是你这个扫把星,把送上门来的财神爷给赶走了。”阿旺不仅不认错,反而还振振有词。

“就算是再给你十英镑,二十英镑,还不是都让你给赌掉了?”阿旺嫂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想翻本,想让你和细仔过上舒坦点的日子,不用天天给人家洗衣服,可没想到手气这么臭,连输好几盘,我怀疑基仔几个串通一起抽老千。”阿旺愤愤然地说道。

“好了,阿旺,我看你也没这赌运,你就收手吧,我可不指望你靠这个给我和细仔翻身,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靠捕鱼,做工挣钱过日子。“

“捕鱼?我们现在靠什么捕鱼?船都给那些不讲理的日本人没收了,还捕鱼?捕个屁呀!“一提到捕鱼,阿旺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身上到现在还疼呢,那些乌龟王八蛋,把老子打得半个月都起不了床。“

一想到当时阿旺被日本兵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阿旺嫂不禁叹了口气,心疼地说道:“你到现在还疼呢,要不待会儿吃好晚饭后,我再帮你揉揉。“

阿旺不耐烦地瞥了阿旺嫂一眼:“好了,好了,别假惺惺的,你要是真心疼我,当时就该收下那十英镑的钞票,起码现在还能给我买点肉补补身子。“

“阿旺,我就喂了她家的细仔两天半的奶水,我能昧着良心收人家这么多钱?做人得凭良心。“阿旺嫂没想到阿旺现在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你有良心,可这良心是能当饭吃,还是当肉吃啊?”阿旺不屑地哼了一声。

“人家太太是客气,可我不能把这当作是理所应当的,我们打渔打三年也攒不了十英镑,人家太太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她没奶水喂细仔,哪个当娘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娃儿受冻挨饿啊?她这也是没办法,可我不能趁火打劫,贪心不足。况且人家也不容易,千辛万苦来香港避难,结果现在香港也被日本人占了,搞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往后可怎么办,这一路又没奶水喂细仔,想想都着急,让她留点钱给细仔买点奶粉,也算是我积点德。”

“好了好了,我们都穷得快当掉裤子了,你还有闲心替别人操心,”阿旺横了阿旺嫂一眼,喝了两口萝卜汤,把碗筷一扔:“我去海边转转,看看能不能抓点鱼回来。”

“你早该去抓点鱼虾了,整天不是睡,就是喝,不是喝,就是赌,把这个家都败光了。”阿旺嫂不满地瞥了一眼阿旺,嘴里嘀咕着。

阿旺瞪了一眼阿旺嫂,然后一甩手出门了。

阿旺嫂收拾完碗筷之后,来到床边,抱起儿子,给他喂奶。

阿旺走到海边,腰里挂着一只鱼篓,然后俯下身子,盯着浅海里游着的小鱼,然后用手上的鱼叉去叉鱼,但一直没有成功。

“妈的,连你们也不听话,快点,跳到你爷爷的鱼叉上来。”阿旺自言自语嘟哝着。

好不容易叉到了一条鱼,阿旺嘿嘿一笑,将鱼放进鱼篓里。

忽然,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的狗叫声,便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鬼子正列队朝龙湾村行进,村里的大大小小的狗儿立刻狂吠起来。

阿旺一见,吓得立马把鱼篓扔了,朝家里跑去,先前一次因偷偷摇着渔船出去捕鱼,被日本兵抓住后,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还把渔船没收了,没了营生,现在阿旺一见到日本兵就发抖,所以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不好了,日本兵来了,快出去躲一躲吧。”

阿旺嫂一听,也吓了一跳:“阿旺,你没看错?”

“我眼睛又没瞎,连日本兵也看不清了吗?你快点收拾收拾,我们快点出去躲一躲。”阿旺催促着阿旺嫂快点离开。

“躲什么躲,我们就这么一间破屋子,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有什么可躲的。”阿旺嫂把床上的一条破棉被拿起来,又扔下,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哪儿也不去,这里是海边,哪里有什么藏身的地方?日本兵想抢就抢吧,反正家里就这点破家什,他们稀罕就拿走吧!”

“哎呀,我的傻老婆,你以为日本人在乎你这些破玩意儿?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我是怕他们对你下手啊!”阿旺走过来把阿旺嫂一把拽起来:“看在儿子的面上,我求你快点走吧,晚了,想逃都逃不掉了。”

“这帮畜生,真该千刀万剐。”阿旺嫂嘟哝着,将一些随身衣物打了个包袱,交给阿旺,然后抱起儿子,跟着阿旺朝外走去。

可是,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就看见日本人已经将渔村里的老老少少都集中在一块空地上,周围都站着打着火把的日本兵。

一个日本兵发现了阿旺一家子,连忙用枪指着他们,让他们去空地集合。

阿旺点头哈腰地答应着,随后拉着阿旺嫂朝那片空地走去,边走边嘀咕着:“都是你,啰里啰嗦的,这下好了,跑都跑不掉了,真不知道这些日本兵想要干什么,把大家都赶到这里来?”l0ns3v3

624. 利欲熏心

等全村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川崎站在一块礁石上,对着下面几十个村民叽叽呱呱地讲了几句日语,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所云。

一个日本翻译官在一旁大声叫嚷道:“刚才皇军说了,最近有几个抗日分子带着一个婴儿,正在疯狂逃窜,有可能已经逃到这里来了,你们要是见着带婴儿的陌生人,必须向皇军报告,如果知情不报,就死啦死啦的,如果发现线索,举报有奖。你们都听清楚了吗?我再说一遍,如果发现带着婴儿的陌生人到此地,举报有奖,瞒报遭殃。”

阿旺一听,心头一动,原来日本人是想要找带婴儿的陌生人,那么这两天来找他老婆喂奶的那个太太,不就是日本人想要找的人吗?

下面的人都沉默无语,川崎见大家都默不作声,眼里露出一丝凶狠,他扫了扫下面的人群,用手指着一个年长者,士兵便将这位老人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川崎走到老人的面前,用日语问道:“老头,你有没有看见带着婴儿的陌生人到你们村子里来?”

翻译官赶紧将川崎的话翻成汉语。

老人摇摇头,摆摆手:“没见过,没见过。我最近病了,一直躺在床上,我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翻译官将老人的话翻成日语。

“那你呢?”川崎又把目光投向了一位年轻人,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年轻人也摇摇头:“我也没见过。”

“哼,你也病了吗?躺在床上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川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翻译官马上将川崎的话翻成了汉语。

“我忙着在家照顾我瘫在床上的老豆,所以也没注意到村里面是否有陌生人来。”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的日语之后,川崎不禁有些泄气,他来到翻译官面前,跟他耳语了几句,翻译官便站到礁石上,大声对村民们喊道:“皇军说了,如果你们知情不报的话,就把村里的男劳力都送去修工事。”

下面的人一听,都骚动起来,纷纷叫嚷起来:“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你们已经不让我们出海捕鱼了,还要抓壮丁,你们还讲理吗?”

“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让我们大变活人啊?”

……

川崎见下面群情激愤,怕村民们一旦群起而反抗,一时间难以收拾,便站到礁石上,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下面顿时肃静了。

“我只是说如果,我并不希望发生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认认真真地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带婴儿的陌生人来过此地。”仓田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翻译官将仓田的意思用中文告诉大家。

下面又是一片沉默。

川崎见大家都默不作声,心想:要么就是那些重庆分子没来过这儿,这些人压根就没见过他们,要么就是这些人都想要包庇那些重庆分子,知道了也不说,要么就是有人怕当众举报会惹众怒而不敢出声,但愿是第三种情况。

于是,他又叽里呱啦地讲了几句日语,日本翻译官连忙进行翻译:“皇军说了,你们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好好回忆回忆,如果有知情者,随时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二十四小时驻守此地。好了,散了吧!”

大家纷纷离开那块空地,各自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阿旺就连忙问阿旺嫂:“哎,那个找你喂奶的有钱人该不会就是日本人想要找的人吧?”

阿旺嫂瞪了阿旺一眼:“阿旺,你可别做丧良心的事,你自己也说了,日本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事,他们肯定会去把那一家三口都抓起来,那家人还有活路吗?他们可都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那家人是好人,他们脸上又没刻着‘我是好人’这几个字,他们这是害我们,万一有人看见那个太太抱着细仔来我们家了,到日本人那儿去举报,我们一家子都完了,都给她害死了,还不如我自己去跟日本人说,说不定日本人看在我坦白自首,举报有功的份上,饶了我们,还给我们一笔奖金呢!”

“阿旺,你现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你这么做就是害了人家,要遭报应的。”要不是怕他们大吵大闹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阿旺嫂恨不得抽阿旺一嘴巴,这种丧良心的话居然也说得出口。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万一被别人抢了先,到日本人那儿举报了,我们一家可就遭殃了。”阿旺依然不死心,还惦记着日本人所说的举报有奖,瞒报遭殃八个字。

“你怎么就相信了日本人的鬼话了呢,我们这屋子这么偏,又没谁来串门,有谁会知道我替人家细仔喂奶这件事。”阿旺嫂一边哄孩子睡觉,一边驳斥阿旺。

“可你听到了吗,日本人说了,要是知情不报,就把村里的男劳力送去修工事,我可不想去那些鬼地方。”

“那是日本人吓唬大家的,你没看到,当时大家在下面一叫嚷,日本人马上就改口了吗?”阿旺嫂当时就觉察到了日本人一看见下面群情激愤,就立马怂了,赶紧让大家散了。

“不过,这事……我觉得……恐怕瞒不过去……”阿旺挠了挠头,眉头紧皱,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事恐怕基仔知道了。”

“你说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你跟他说了?”阿旺嫂一听,吓出一身冷汗。

“我不是把十英镑拿去喝酒赌钱了吗?基仔一看见这张十英镑的钞票,眼睛就碧绿碧绿的,问我怎么有这么多钱的?”

“那你怎么回他的?”阿旺嫂着急地问道。

“我说是我捡的。”

“那不就完了,你又没把这事捅出去,怕什么呀?”阿旺嫂不屑地瞥了一眼阿旺。

“可我吃不准他信不信啊?刚才日本人当着全村的人这么一说,你说,他会不会怀疑我这钱来路不正啊?”

“你就一口咬定是捡的,他们还能拿你怎么着啊?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阿旺嫂觉得这问题不大,只要阿旺一口咬死这十英镑是自己捡来的,基仔就算是怀疑这钱的来处,也是空口无凭。

“好吧好吧,这事我们不谈了,睡觉。”阿旺觉得跟阿旺嫂说不通,便气呼呼地躺在床上了。

阿旺嫂还想劝阿旺几句,见阿旺已经睡下了,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孩子哄睡了之后,便吹灭油灯躺下了。

阿旺人虽躺在床上,但却睡不着,脑子里一直盘算着如何能得到那笔举报奖金。l0ns3v3

625. 前去告密

夜深人静了,阿旺转过身来,见阿旺嫂已经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便悄悄起床,怕发出声响,便打着赤脚,手里拎着一双布鞋,轻轻地走到屋门口,打开屋门,随后一溜烟地出去了……

阿旺朝那块空地走去,夜幕中,他听见一个日本兵在他身后大喝一声:“止まる!”

阿旺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身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向日本兵比划着:“我有重要事情向皇军禀报。”

日本兵听不懂阿旺在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里看,似乎并没有恶意,便将他带去了村头的一个祠堂内,这里现在是日本宪兵队的临时指挥所,日本兵将阿旺带到了翻译官面前。

“太君,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你们禀报。”阿旺向翻译官鞠躬示意。

日本翻译官一听,眼睛一亮,连忙屏退士兵:“哦?你叫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叫我阿旺吧,我见过你们想要找的那个带婴儿的抗日分子。”

翻译官一听,兴奋异常,“蹭”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见过那几个带婴儿的抗日分子?”

“我只见过其中的一个女的,其他人我没见过。”阿旺如实汇报。

“好,你现在跟我走,你把刚才说的话,跟川崎小队长再说一遍。”

“哎,行,行。不过,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得到那笔奖金啊?”

“只要你所说的都是属实的,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属实,属实,绝对属实。”阿旺举起右手发誓。

日本翻译官将阿旺带到了川崎面前,在他耳边悄声地说了几句,川崎一脸惊喜,上下打量着阿旺,随后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问道:“你的,认识那个带小小孩的女人?”

“是的,我见过她,她抱着她家的细仔来我家,让我老婆给她家的细仔喂奶。”阿旺战战兢兢地说道。

“她让你的妻子给她的小小孩喂奶?”川崎睁大眼睛望着阿旺,阿旺所提供的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幸太郎还是个吃奶的娃儿,离不开母乳和奶粉,这些重庆分子想要将幸太郎安全送到重庆,必须解决幸太郎的吃喝问题,而他们随身所带的那些婴儿奶粉全都掉进了海里,所以一定会想办法寻找奶源,而寻找奶妈则是最直接的办法。

川崎朝翻译官示意了一下。

“那你具体说说,那个女的长什么样?”翻译官马上领会了川崎的意思。

“那个带细仔来我家的太太大概二十岁出头,个子大概到我耳朵这儿,头发大概到这儿,头上戴着一只粉红色的发箍。“阿旺比划着罗小芳的身高和发型:”那个女的身材很苗条的,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皮肤白白的,眼睛水灵灵的,反正长得蛮好看的,穿一件蓝色的旗袍,说起话来柔声细气的。”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之后,川崎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川崎又问了一句,他要确保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真的,绝对是真的,他们还给了我老婆十英镑作为报酬呢!”

“哦?给了你们十英镑的钞票?”翻译官重复了一遍,然后对川崎耳语了一句。

“真的,我不骗你们,他们确实给了我老婆十英镑。”阿旺点点头。

“那钱呢?这钱现在在哪儿?”川崎追问了一句。

“在村里小酒馆的老板基仔那儿,我拿了这十英镑去他那儿喝酒赌钱了,结果把钱都输给他了。”

川崎听明白了,马上对身边的士兵说道:“马上把那个基仔带过来。”

川崎随后又问阿旺:“你的,就只见过那个女的?”

阿旺点点头,然后补充道:“不过我老婆见过那个男的。”

“哦?你的妻子还见过那个男的?”川崎来了兴致:“这样吧,你去把你的妻子请到这儿来。”

阿旺一听,有点紧张:“太君,我……我老婆不知道我来这儿,她……她……她会骂我的。”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怕老婆的人。”川崎呵呵一笑,用日语说道:“没关系,我让我的士兵为你撑腰。”

川崎不容分说,命令两个士兵与阿旺同行,去家中把阿旺嫂请过来。

于是,阿旺走在前面,两个日本兵走在他身后,朝阿旺家走去,阿旺心里忐忑不安,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会遭致阿旺嫂的怒斥,但现在有两个日本士兵在身旁壮胆,想必阿旺嫂也不好发作,阿旺于是有了一种狐假虎威的趾高气扬。

来到了家门口,阿旺轻轻地敲了敲门,但里面并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睡着了。”阿旺讪笑着向两个士兵解释道。

两个士兵见里面没人出来开门,便直接用枪托砸门,这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显得尤为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熟睡中的阿旺嫂被这声音吓醒了,身旁的儿子也被吓哭了,阿旺嫂转身见身旁的阿旺不见了,心头一惊,以为阿旺趁她睡着之后又去喝酒了,现在有人来砸门,该不会是阿旺喝醉了。

“来啦,来啦,别砸门,这门都要被砸破了,这个丧良心的,真不是个省油的灯。”阿旺嫂赶紧走到屋门口,拉开门栓,突然看见两个日本兵站在自己面前,吓得惊叫了一声,而这两个日本兵的身后还站着阿旺。

“阿旺,你怎么啦,他们为什么抓你啊?”阿旺嫂以为是阿旺犯了什么事,被两个日本兵逮住了:“你是不是喝醉酒了,惹恼了这些日本兵啊?”

“我……我没事,是那个日军长官……他……他请你去一次。”阿旺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直视阿旺嫂,微微抬起眼皮,吞吞吐吐地说道。

“日本军官,日本军官为什么要叫我去?我又不认得他。”阿旺嫂一听,日本军官想要见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想要知道那天……那天给你十英镑的那个男人……是谁。”阿旺支支吾吾地将对阿旺嫂说道。

阿旺嫂这下明白了,原来阿旺趁她熟睡之际去日本人那儿告密了,出卖了那位富太太的一家子,阿旺嫂万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然变得如此无耻,为了钱,居然昧了良心,与恶魔交好,出卖自己的同胞。

“阿旺,你过来说,我听不清。”阿旺嫂让阿旺靠近她一点。

阿旺挤到阿旺嫂的面前:“那个日本军官说……”

阿旺嫂扬起手,给了阿旺左右两个大嘴巴:“你这个混蛋,趁我睡着了,竟然偷偷跑到日本人的面前去告密,你还是个中国人吗?你忘了你被日本人打得都爬不起来的时候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626. 河东狮吼

阿旺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回手,任凭阿旺嫂对他拳打脚踢,两个日本兵在一旁见了,起初觉得好玩,哈哈笑着,后来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彪悍了,把自己的男人打得鼻青脸肿,而这个男人也很窝囊,居然打不还手,便连忙上前阻止。

“不许打架。”两个日本兵用日语说道,然后上前将阿旺嫂和阿旺两人拉开。

“你的,跟我们走一趟。”两个日本兵用生硬的汉语对阿旺嫂说道。

“我不去。”阿旺嫂也来气了,索性回到屋内,一屁股坐在床边,把哇哇大哭的儿子抱起来,轻轻拍着哄他入睡。

两个日本兵见状,有些生气了,便走进屋内,不容分说,站在阿旺嫂的身旁,一边一个,将她架了起来,朝屋门口拖拽。

“小心,小心,小心我的儿子。”阿旺见日本兵来硬的了,赶紧跑上前去,将儿子从阿旺嫂的手里接了过来:“你就别犟了,日本人不好惹。”

“都是你这个丧良心的,你竟然引狼入室,帮着日本人欺负你老婆,你还是个人吗?”阿旺嫂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就这样,阿旺嫂一路走,一路骂,把阿旺骂得狗血淋头。阿旺也不敢回嘴,低着头,听凭阿旺嫂对他河东狮吼。

两个士兵将阿旺嫂带到了川崎面前。

“中国女人很凶嘛。”川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刚才他已经在屋外听见了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了,所以他一见到阿旺嫂,便好奇地打量着她。

“我骂自己的男人,你管得着吗?”阿旺嫂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在皇军面前,你放老实点。”日本翻译官见阿旺嫂居然不把宪兵队的小队长放在眼里,连忙出面教训了一句。

阿旺嫂横了日军翻译官一眼,眼里露出不屑之意,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找我来什么事啊,快点说吧,我还要带细仔回家睡觉呢!”

“我问你,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带着婴儿的陌生人?”日本翻译官问道。

“我们这儿虽然是个小渔村,但两边人来人往的,每天都会有陌生人过来,带着婴儿的也应该有不少吧,我怎么知道你们指的是哪个?”

“我指的是到你家的那个带着婴儿的陌生人。”翻译官直截了当地点明了。

阿旺嫂一听,就知道是阿旺告诉日本人的,不由得双目怒视了阿旺一眼,阿旺连忙避开阿旺嫂的眼神,心虚地低头哄儿子。

“哦,你是指那个有钱的太太啊?是啊,她是来我家了。”阿旺嫂知道阿旺已经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日本人,所以她也无法隐瞒此事。

“她来你家做什么?”

“她让我给她儿子喂几口奶,她奶水少,细仔不够吃,所以就找到我了,给了我十英镑的钞票,后来这十英镑让我男人拿去喝酒赌钱了,我连这张钞票看都没看清,就被我家的那个败家子送给别人了。”

翻译官将阿旺嫂的话翻成了日语,川崎听了点点头。

“是这张钞票吗?“川崎手里拿着那张十英镑的纸币,在阿旺嫂面前晃了晃。

在阿旺嫂来之前,基仔已经被请到了这儿,基仔向川崎讲述了这张十英镑钞票的来历,跟阿旺所说的差不多,川崎将基仔那张十英镑的钞票没收了之后便把基仔赶走了。

阿旺嫂手一伸,将这张十英镑钞票拿过来看了看:“对,应该就是这张,这上面还有我儿子吐的奶呢!“

川崎笑着对阿旺嫂说:“这十英镑归你了,不过你得告诉我那天到你家的那个男的长什么样。“

翻译官把川崎的意思告诉了阿旺嫂。

阿旺嫂甩了甩这张十英镑的纸币,疑惑地问道:“你是说,这张钞票归我了?“

“嗯。“川崎点点头。

阿旺嫂在得到了川崎的肯定答复之后,突然将手上的这张十英镑的纸币撕得粉碎,在场的人都对她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吃一惊。

阿旺甚至是惊呼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疯了吗,跟钱过不去?“

阿旺一边叫嚷着,一边俯下身子,将那些碎纸币捡了起来。

“都是这钱惹的祸,我要把这祸根给毁了。为了这钱,你居然连祖宗都敢卖。“阿旺嫂怒不可遏地呵斥着阿旺。

川崎没想到这个阿旺嫂如此凶悍泼辣,当着他的面竟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阿旺嫂把纸币撕碎了,骂也骂累了,站在那儿,胸口起伏着,气得直喘粗气。

川崎把一杯水递给阿旺嫂:“我看你骂得这么凶,肯定口干了,喝口水吧!“

阿旺嫂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把一杯水喝了下去。

“这张十英镑的纸币你撕了,不过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能告诉我到你家,给你这张十英镑纸币的男人大概多大的岁数,长什么样啊?“川崎迫切想要知道那几个重庆分子的样貌,那么就能有的放矢地进行搜捕。

等翻译官将川崎的话翻成汉语之后,阿旺嫂清楚川崎的目的了,但她可不想让这群恶魔去加害这善良慷慨的一家子。

“多大的岁数?长什么样?让我想想,大概四五十岁吧,也就一般人的长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模样。“阿旺嫂笼统地说了个大概,想要糊弄川崎。

“大概有多高?比我高吗?“川崎比划着自己的身高。

阿旺嫂当然记得阿辉的长相,阿辉长得比较矮小,比眼前的川崎要矮一个头,大概一米六出头,但她并不想实话实说,反正阿旺没见过阿辉,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嗯,比你高点,不过也高不了多少。“阿旺嫂随意地编造着阿辉的身高。

川崎马上让助手记录下来:“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那胖瘦呢?比我胖,还是比我瘦?“

“看上去比你胖一点吧。“

川崎立刻吩咐助手记录:“体重大概七十公斤。“

“肤色怎么样?“川崎继续问道。

“中国人嘛,都是黄种人,当然是黄黄的。“阿旺嫂不耐烦地回答道。

“脸上有什么特征吗?长没长痣,有没有胎记,疤痕之类的比较明显的特征?“这点很重要,是最具识别性的,所以川崎对这点很是期待。

“让我想想,好像右边眉尾,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颗黑痣。嘴角也有一颗,下巴上也有一颗痣,痣上面还长了一根毛。“阿旺嫂随意地给阿辉的脸上加了几颗痣。

川崎赶紧让助手把这些鲜明的特征记录下来。

“那人穿什么颜色的西服,领带是什么颜色的?“川崎连续发问。

“黑色西服,蓝色领带。“阿旺嫂随便说了个颜色。

627. 虚虚实实

“那个女的呢?“川崎继续问道。

阿旺嫂想了想,阿旺见过罗小芳,他肯定已经告诉日本人那位太太的长相了,所以对于罗小芳的样貌她不能随意编造,只能尽可能实话实说。

“那女的穿了一件蓝色的旗袍,头上戴着一只粉红色发箍,头发到肩膀下面,长得很白净,人瘦瘦的,说起话来很客气,细声细气的。“

阿旺嫂对那位富太太的描述与阿旺差不多,所以川崎也就不怀疑阿旺嫂对那个男的描述了,虽然他觉得阿旺嫂很是泼辣跋扈,但也是个直肠子,应该不会跟他耍花招。

“这些人现在还在龙湾村吗?”川崎心存侥幸,万一这些重庆分子还留在龙湾村,那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阿旺嫂摇摇头:“应该已经走了两天了吧,那天那个太太抱着细仔到我这儿来喂奶,说是这是最后一顿了,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龙湾村了。”

“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龙湾村的?“川崎想要了解这些人的动向。

阿旺嫂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我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不是给人家洗衣服,就是做家务带孩子,我哪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这儿的?“

“那他们住哪里?“川崎想要知道这些重庆分子在龙湾村的落脚之处。

阿旺嫂依旧摇摇头:“不清楚,每次都是那个太太抱着细仔过来,让我喂奶,她也没说他们住哪里,我也没多问。“

“那你一共给那个小宝宝喂了几次奶?“

“喂了两天多吧,十多次,具体记不清了。“

“那他们走之前没告诉你他们要去哪里吗?“

阿旺嫂停顿了一下,她当然记得那天罗小芳跟她说起过,他们想要去香港岛,托托熟人,找找关系,看看那里是否有落脚之地,这事阿旺嫂本不想告诉川崎,但一想到当时阿旺就在外面,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若是阿旺已经告诉川崎了,他只是来向自己求证此事,而自己却推说不清楚,那日本人一定会为难他们夫妇俩。反正香港岛总比这龙湾村大,他们在哪儿,这些日本人未必找得到。

“我听那位太太说,他们想去香港岛找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在那儿落脚。“

“他们要去香港岛?“川崎有些疑惑,这个方向跟仓田的推断正好相反,仓田推测这些人要北上去宝安,而这些人对阿旺嫂说他们要南下去香港岛。

“是呀,她告诉我,他们从内地来,原先是想来避难的,没想到现在香港也沦陷了,所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川崎听完翻译之后,点点头,随后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五英镑的钞票,想递给阿旺嫂,但怕她把这张钞票也撕了,便走到阿旺面前,将这张五英镑的纸币交给他,用日语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奖金,不要再去赌钱了,否则你太太会把你吃了。“

翻译官将川崎的意思告诉了阿旺。

阿旺谄笑着点点头:“是,是。”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如果还想起什么来,可以到驻军总部来找我。“川崎对今天的收获还是很满意的,起码他已经发现了这些重庆分子的踪迹。

阿旺嫂从阿旺手里将儿子夺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日军的临时指挥所,朝家里走去。阿旺则默默无声地跟在阿旺嫂的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阿旺嫂一回到家,就用门栓把屋门关了,把阿旺关在门外。

“开门啊,阿芬,快开门啊!“阿旺敲打着屋门。

“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的家在日本人那儿,你应该留在那儿,让你的日本爹供你好吃好喝的,你还跟我回这个破家干嘛?你去给日本人当龟孙子去吧!“阿旺嫂在屋内,隔着屋门嘲讽着阿旺。

“阿芬,别闹了,快开门吧,外面挺冷的,我快被冻死了。“阿旺冻得直哆嗦。

“活该。“阿旺嫂越想越气,忽然她打开屋门,将一盆洗衣服的脏水泼到了阿旺的身上,然后将屋门又关了起来。

阿旺被这一盆水劈头盖脑地浇了个透心凉,成了只落汤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喷嚏连连。

川崎回到驻军总部,将情况向仓田一一汇报,当仓田得知那些重庆分子果然带着幸太郎在龙湾村里停留时,多日来像是被乌云笼罩着的心情总算是云开日出了。

仓田拍了拍川崎的肩膀:“川崎君,你还真是运气好,昨天上午端了军统的香港站,昨天晚上又找到了那些重庆分子的踪迹,你还真是一员福将。”

“多谢仓田中佐的器重,卑职一定不辱使命。”川崎向仓田顿首行礼,能得到仓田的赏识并不容易,所以川崎很是受宠若惊:“川崎愿为阁下效力,为天皇尽忠。”

仓田望着川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川崎君忠心耿耿,其心可嘉,下一步我们就是要尽快抓捕这些重庆分子,这还得倚仗川崎君的雷厉风行。”

“中佐尽管吩咐,卑职定将全力以赴,一定将那些重庆分子捉拿归案。”

“你刚才说,这些重庆分子朝香港岛方向去了?“仓田来到地图前,眯着眼睛,托着下巴思忖着:”我怀疑这些人是从香港岛渡海去九龙龙湾村的,但现在怎么又要渡海回香港岛?他们这么来回折腾干什么?“

“或许他们原来打算经九龙去往宝安,但侦查之后发现这一路有好几道关卡,于是他们便放弃了走陆路的计划,而改走水路,就是不知他们要走哪一条水路,向东,还是向西?“川崎也在分析那些重庆分子想要走哪条路离港。

“这个信息是那个很凶悍的村妇告诉你的?你觉得她的话可靠吗?“仓田不由得对阿旺嫂所提供的信息持怀疑态度。

“我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很凶悍,但也很直爽,是个直肠子,一个村妇能有多少胆量和弯弯肠子来欺瞒我们大日本的皇军?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个村妇或许没有弯弯肠子,但那些重庆分子也没有弯弯肠子吗?恐怕返回香港岛是个烟雾弹,他们还是会继续北上,经大帽山,然后去往宝安。”仓田依旧坚持认为那些重庆分子会走陆路:“不过,你刚才分析得也有道理,我看不如这样,兵分两路,你带着一部分宪兵队继续走陆路,走大帽山这条山路进行追击,另一部分宪兵队交由中村指挥,走水路进行拦截,这样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哈依,我这就去安排。”川崎朝仓田顿首行礼,领命而去。

628. 艰难行进

话说龙仔和他的队员们带领凌云鹏他们五个大人和一个婴儿正朝着大帽山方向行进,他们避开青山道大路,专走偏僻的山涧小道,攀爬至大帽山,但小道上荆棘密布,树枝交错,走起来很是费力,他们吃完午饭后就出发了,但走了大半天,都已经日落了,还没到达宿营地。

龙仔的几个队员手提肩扛江伯给他们这些人准备的食物,炊具,被褥等物,而龙仔则在前面用柴刀劈开那些横生出来的树枝,荆棘,为大伙开道。

凌云鹏手里抱着幸太郎,罗小芳在他身后紧紧跟随,有时遇到陡峭,湿滑的地段,凌云鹏便会腾出一只手来搀扶罗小芳。

秦守义手提肩扛两只大行李箱,他是走惯山路的,所以这条崎岖小路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阿辉一只手里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则拄着一根树枝,紧跟在秦守义的后面。

傅星瀚手里也拄着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后面艰难地行走着,横七竖八的树枝将他那件贵重的西服勾破了好几处,手上,脚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被划破的伤口,不免牢骚满腹,渐渐地与队伍拉开了距离,龙仔见傅星瀚要掉队了,赶紧跑到队尾来搀扶傅星瀚。

“龙仔,干嘛放着平坦的大路不走,非要走这条鸟不拉屎的小路,你看看,我本来就浑身疼痛,腿脚不灵便,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我的脚底都磨出血泡了。不行,我走不动了。”傅星瀚说着,往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坐,赌气使性子。

“戏痴,我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不过如果走青山道大路的话,我们会遇到三道日本人的关卡,我们如果带着幸太郎过关卡,恐怕到时候谁也走不了。所以,还望你多担待一点,你要是实在走不动的话,要不我背你走吧?”

龙仔向傅星瀚解释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子,欲背傅星瀚走。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走吧!”傅星瀚听了龙仔的解释后,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所以只能服从龙仔他们的安排,但嘴里却嘀嘀咕咕的:“花这么多钱,走这种路,别说八百英镑,二百英镑我都觉得坑人。”

龙仔一听这话,愣了愣,望了望凌云鹏,凌云鹏示意龙仔别理傅星瀚,龙仔耸了耸肩,随后跑到前面去开路了。

凌云鹏一手抱着幸太郎,一步一步朝前迈进,为了保护幸太郎不被树枝,荆棘划到,凌云鹏有时徒手将荆棘扒拉开,因而手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淋淋的,罗小芳见状,很是心疼,连忙掏出干净的白手绢给凌云鹏包扎。

“还是我来抱幸太郎吧,从出发到现在,都一直是你抱他,你的手流血了,要不还是让我来抱会儿吧,你歇一歇。”罗小芳温柔地说道。

“不用了,小东西睡着了,换人抱的话说不定会把他弄醒,还是我来抱吧!”凌云鹏朝罗小芳笑了笑,依旧抱着幸太郎往前走。

龙仔带着大家来到了一片竹林附近,这儿有一块稍稍平整的空地:“来来来,大家先歇一歇,我们就在这儿垒灶做饭吧。”

于是,阿荣等人便找了几块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然后将一些干树叶放在灶台内,用打火机将树叶点燃,再用一截竹管向冒着白烟的树叶吹气,渐渐地火苗窜了出来。

“好了,可以煮饭烧水了,阿杰,去那儿的小河里装点水过来。”龙仔将一口铁锅递给阿杰,阿杰便背着铁锅朝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凌云鹏几个听龙仔说这儿有条小河,也全都跟着阿杰朝小河方向走去,大家都已经走了五六个小时了,早就走乏了,正好可以在河边洗一洗,解解乏。

望着眼前清澈的河水,阿辉兴奋地将上衣脱了,然后跳进了小河里,秦守义也脱了衣服跳了进去,傅星瀚此时也兴致高涨起来,将那件被勾破的西服扔到一边,脱掉衬衣,下水凉快去了。

“凌哥,你也下去洗一洗吧,看你这身汗,把外套都浸湿了。”罗小芳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来抱这小东西吧!”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将幸太郎移交到罗小芳的手里。

凌云鹏也脱掉了外衣,然后跳入河中,清澈的河水洗去了他们身上的尘埃,汗水,疲惫,让他们几个又重新焕发出活力,这几个大男人像是回到了童年,竟在河里打起了水仗,相互泼水,戏耍,喧闹起来。

见四个大男人在小河里**着上身,尽情地嬉水,站在岸上的罗小芳连忙羞涩地背过身去。

此时幸太郎醒了,他睁开眼睛望着罗小芳,脸上展露出笑容,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跟罗小芳说话,于是罗小芳也逗着幸太郎,跟他说起话来。

“小东西,你醒了?睡得香吧,你知不知道凌哥抱着你走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小路,两条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还怕你被树枝荆棘刮到,用手去扒拉这些带刺的枝条,结果手都被划得血淋淋的,你知道不知道啊?你这个小东西,就知道呼呼大睡。”罗小芳怜爱地跟幸太郎说着话。

幸太郎的小嘴一张一张,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回应罗小芳。

罗小芳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幸太郎的小鼻子:“你呀,以后长大了,还记不记得我们呀?”

幸太郎的小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罗小芳听到后禁不住笑了起来。

几个大男人洗净了一身的疲惫和困顿,纷纷上了岸,穿好衣服,闻见了风里飘着的稻米香。

“哇,好香啊,龙仔他们已经把饭煮好了,我口水都要下来了。”阿辉咽了咽口水。

“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我们快去吃饭吧!”秦守义这个大高个一听说饭好了,便浑身来劲了。

而傅星瀚趁着那两人发感慨之时,早就一瘸一拐地朝龙仔方向跑去了。

而凌云鹏则来到了罗小芳的面前,递给她一块毛巾:“我来抱吧,你去河边洗洗脸吧。”

罗小芳点点头,随后将幸太郎移交到他手里,拿着毛巾去河边洗脸了。

罗小芳看见河中有块青石,便卷起裤腿,淌着河水走到那块青石上,河水映照着罗小芳秀丽的容颜,她对着河水,将盘着的头发解开,一头乌发倾泻而下,更增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罗小芳坐在青石上面梳洗着头发,在霞光的映照下,格外动人。

站在岸上的凌云鹏见了此情此景,不免想到了《诗经》里的两句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顿时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在出汗。

629. 温情脉脉

凌云鹏怀里的幸太郎似乎觉到了凌云鹏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感觉有些不舒服,便咿咿呀呀地向凌云鹏提出抗议。

凌云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背过身去,然后用一只手遮住幸太郎的眼睛:“非礼勿视。”

凌云鹏抱着幸太郎回到了空地上,此时龙仔已经煮好粥了,他从铁锅里盛了一碗粥,递给凌云鹏。

“给,凌先生,你尝尝。”

“嗯,真香。”凌云鹏闻了闻,一股稻米香味扑鼻而来。

“老大,这粥还真是香,我已经喝了三碗了,还没喝够。”阿辉手里拿着饭碗,走到凌云鹏的身边,嘴角上还沾着粥米。

阿辉把碗里的粥喝得一干二净,还想去铁锅里盛粥,凌云鹏见铁锅内的粥已经不多了,连忙拦住阿辉。

“行了行了,你都喝三碗了,别再添了,阿芳还没吃过呢,给她留点。”

阿辉一听,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两声:“嘿嘿,瞧我这记性,是啊,阿芳姐还没吃呢,我不吃了,不吃了,留给阿芳姐吃。”

坐在凌云鹏身旁的傅星瀚瞟了一眼阿辉,然后又瞥了一眼凌云鹏,抖了抖眉毛,不咸不淡地说道:“阿辉啊,你可真是没有眼力见,居然跟大嫂抢食吃。”

凌云鹏一听,满脸窘迫,连忙踢了傅星瀚一脚,轻轻地骂了一句:“就你话多,滚一边去。”

“好好好,我滚我滚,我给大嫂腾位置。”傅星瀚边说边戏谑着,一瘸一拐,一蹦一跳地躲到秦守义身后去了。

众人呵呵大笑起来,凌云鹏的脸臊得通红,只得低头喝粥,以遮掩自己的窘样。

“什么事大家这么高兴啊?”不知什么时候罗小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见大家都在那儿乐得合不拢嘴,迫切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内容。

大家见罗小芳来了,笑得更欢了。

罗小芳莫名其妙地望着大家,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凌云鹏,凌云鹏连忙站起身来给罗小芳盛了一碗粥:“别理他们,快喝粥吧,挺香的。”

罗小芳接过碗,柔声细气地说道:“谢谢啊,凌哥,你……你们都吃了吗?”

“我们都吃过了,这锅里剩下的都是你的,大嫂。”阿辉嘿嘿一笑,殷勤地回应道。

罗小芳一听,脸红到脖子根了,不好意思吃了,把碗推给凌云鹏:“我不饿,你们吃吧!”

“哎呀,大嫂,你可别辜负了老大的一片心意啊,他可是从阿辉这只馋猫的嘴里夺下来省给你吃的。”傅星瀚在一旁起哄。

罗小芳羞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把碗塞给凌云鹏之后,便转身抱起幸太郎:“我先去给小东西喂奶了。”

罗小芳抱着幸太郎朝旁边的那片竹林走去。

凌云鹏手里拿着碗,狠狠地瞪了傅星瀚一眼,然后从行李箱里取出那只装有阿旺嫂母乳的玻璃瓶和一把小勺,一手拿着奶甁和小勺,一手端着那碗粥朝罗小芳走去。

大家伙见状,又哈哈大笑起来。

凌云鹏来到罗小芳的面前,把那碗粥递给她:“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你去喝粥,我来喂小东西吧!”

凌云鹏说着,从罗小芳的手里把幸太郎接过来,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开奶瓶,一只手托着幸太郎,另一只手用那把小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将母乳塞进幸太郎的小嘴里。

幸太郎又尝到了他所喜欢的**了,小嘴一张一合地将小勺内的**吸进小嘴里。

望着凌云鹏虽不专业,但很专注的喂奶姿态,罗小芳脸上荡漾着笑意。

罗小芳把碗里的粥喝完了,然后走到凌云鹏身边:“凌哥,还是我来吧!”

“粥喝完啦?我再去给你盛点来吧。”凌云鹏抬起头,望着罗小芳。

“不用了,我吃饱了。”罗小芳羞涩地摇摇头,她怕凌云鹏回去盛粥,又被大家戏谑一番。

“一碗粥怎么吃得饱,锅里还有,我给你再盛一碗过来,这粥不扛饿,到了夜里你肯定会觉得饿的。”凌云鹏一边跟罗小芳说着话,一边喂着幸太郎,但却把这勺奶往幸太郎的小鼻子里塞,幸太郎哇哇大叫起来。

凌云鹏一惊,低头一看方知是自己的勺子碰疼了幸太郎,连忙给幸太郎擦干净,然后哄着幸太郎:“哦,都是凌叔叔不好,把幸太郎弄疼了,凌叔叔向你道歉,你笑一个,笑一个就算是原谅你凌叔叔了。”

幸太郎忽然咧开嘴笑了,凌云鹏兴奋地对罗小芳说:“哎,你看,他真的笑了,他还真听得懂我说的话。”

“没想到你这个面冷心热的大男人哄起孩子来还挺在行的。”罗小芳从凌云鹏手里接过幸太郎,然后坐下来,继续一小勺一小勺给幸太郎喂奶。

凌云鹏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

凌云鹏则回到了空地上,把锅里所剩的粥全盛了出来,有满满一碗,他也不顾其他人揶揄戏谑,径直走到罗小芳身边,把这碗粥递给罗小芳。

“凌哥,还是你喝吧,你抱着小东西走那么多路,手上还划了那么多口子,你比我累多了,还是你喝吧。”

“没事,我们当兵的都习惯了,不觉得累,还是你喝吧。”

罗小芳见盛情难却,只得接过碗,喝了几口粥汤,把沉淀在下面的粥米则留给了凌云鹏。

“凌哥,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凌云鹏见状,知道罗小芳是省给他吃,若是执意拒绝的话,罗小芳肯定会因为她的一片盛情被拒而不高兴,于是便笑着将碗里的粥米吃了。

很快幸太郎也喂饱了,罗小芳听见幸太郎打了个饱嗝之后,便将瓶内剩下的**用瓶盖盖好:“夜里还能再喂一顿。”

“嗯,明天起,小东西要跟我们一样,喝粥汤了。”凌云鹏心疼地摸了摸幸太郎的脑袋:“但愿加了蜂蜜的粥汤能对幸太郎的胃口。”

罗小芳一听,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幸太郎这么小,肠胃都还没发育齐全,如果一直喝粥汤的话,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出问题。”

“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尽快赶路,让小东西早点吃到奶粉。”凌云鹏嘴上安慰着罗小芳,心里却有点忐忑。

罗小芳笑着点点头,她相信,只要有凌云鹏在,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我来抱一会儿吧!”凌云鹏从罗小芳手里接过幸太郎,然后想哄他睡觉。

可幸太郎刚吃饱,一点都没有睡意,躺在凌云鹏的怀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哼歌,凌云鹏饶有兴致地附和着吹起了口哨,罗小芳则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他俩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有些出神。

630. 冷眼静看

忽然凌云鹏哎呀一声,把罗小芳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啦?”

“小东西尿了。”凌云鹏耸了耸肩,无奈地望着罗小芳。

“我来吧。”罗小芳把幸太郎抱了过去,然后将小家伙身上那块尿湿的尿布换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我去拿一块干净的尿布过来。”凌云鹏赶紧去行李箱里取一块干净的尿布,原先李明阳给幸太郎准备的尿布都掉海里了,现在的这些尿布是江伯把自己的床单撕成了一片片,然后两边缝了两条布带便算是完工了。

凌云鹏将一块干净的尿布递给罗小芳,罗小芳麻利地给幸太郎换好了尿布。

这时,龙仔跑了过来:“凌先生,这天像是要下雨,我们快点赶路吧,我知道一个藏身的山洞,我们可以在那个山洞里过夜。”

“好,那我们就快走吧!”

于是,一行人又踏上了征途。

中村接到仓田的命令之后,便首先加强对船只的管理,将香港岛和九龙周边所有渔村里的现存的渔船与登记在册的渔船进行比对,结果发现少了五艘渔船,这些渔船是因为那天老渔民田伯告诉大家渔汛来了,古柏村的老老少少便偷偷地驾船出海捕鱼,本想趁着渔汛捕捞一船鱼虾,卖个好价钱,没想到船还没到外海,就被日本巡逻艇发现了,二话不说,开枪射杀,结果两个渔民被打死了,五艘大小渔船被击沉,击毁了。

龙仔原本想问发小阿彪借一艘可装载十人以上的大船一次性渡海,结果阿彪的大船被日军巡逻艇击毁了,所以阿彪就问隔壁邻居文伯借了一艘小船给龙仔。因为是只能容纳四个人的小船,所以就要分批渡海,而傅星瀚与罗小芳,幸太郎一起渡海时,因风急浪高而不幸落水,后被日军巡逻艇发现,送去了驻军总部,之后凌云鹏在梁会长和刘三爷的协助下,将傅星瀚从驻军总部捞了出来,随后龙仔依旧用文伯的那艘小船送凌云鹏和傅星瀚渡海。

出发去大帽山前,龙仔将文伯的小船又送回了阿彪那儿,让阿彪将小船还给文伯,随后准备泅渡回九龙。

阿彪一心想跟着龙仔去闯天下,他向龙仔表明了心意,但龙仔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这次便婉拒了阿彪,但阿彪不死心,死缠着龙仔,一定要追随着他。

于是龙仔给阿彪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密切关注日本人在周边渔村的动向,若是发现日本人有什么行动,可以去龙湾村的小木屋里找江伯。

阿彪一听,欣然答应,他把这项任务视作龙仔在考验自己的能力的试金石,看看自己是否有资格追随龙仔去闯天下。

于是龙仔张大眼睛,竖起耳朵,一直关注着鬼子在渔村一带的活动。果然,没过几天,他就忽然发现日本宪兵队出现在附近的龙湾村,也就是龙仔告诉他江伯所在的那个渔村,后来他打听到原来是日军宪兵小队长川崎带着宪兵队前往龙湾村的目的是去寻找几个带着婴儿在龙湾村落脚的陌生人。据说川崎此行还是很有收获的,有村民向日本人告密,说是确实见着了带着婴儿的陌生人到过龙湾村,而且还找了个奶妈给婴儿喂奶。

川崎离开龙湾村之后没多久,日军巡逻艇便加强了对周边海域的巡查,以前大概有四五艘巡逻艇在海上巡逻,现在已增加到了六艘,而且巡逻的时间也增加了,原先每三小时在固定海域巡逻一圈,现在变成每两个小时巡逻一圈,而且对渔民的渔船也加强了管理,他们把所有的渔船都用进行编号,并且把一些船只上的马达等机械设备都拆除,这样船速就无法提升。此外,阿彪还发现最近大街小巷,村头村尾都贴满了一男一女的通缉令,画像中的那个男人身穿西服,像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形魁梧,脸上长了好几颗痣,女的则是一名穿着蓝色旗袍的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姣好,身材苗条,通缉令中特别提到这两人正带着一名婴儿四处逃窜。

阿彪原以为这两个人是拐卖婴儿的人贩子,但又觉得不像,日本人会为了两个人贩子如此大动干戈吗?而且抓人贩子是警察的事,宪兵队管这类刑事案件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些异常的现象让阿彪很是好奇,日本人如此大动干戈,大费周章的目标难道就是那些带着婴儿的人吗?那天龙仔向他借船的目的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啊?他该不该把这个情况告诉龙湾村的江伯啊?

正当阿彪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川崎带着宪兵队二次闯入了龙湾村,这次他们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朝大帽山方向而去。

阿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些情况向江伯汇报,于是他从最靠近龙湾村的地方下水,泅渡过海,来到了龙湾村,根据龙仔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了江伯的那间小木屋。

可是阿彪敲了半天的屋门,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阿彪不禁有些纳闷,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仔细一看,发现木门上挂着一把门锁。

“你找江伯啊?”旁边走过来一位村民,上下打量着阿彪。

“是啊,江伯不在家吗?”

“是啊,江伯走亲戚去了,不过他说今天下午会回来的。你要是有事找他的话,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阿彪点点头,便走到屋外的一棵树下,坐在那儿,倚靠在树干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江伯回来了,他在龙仔一行人离开之后,便去谭鸿铭那儿汇报情况,并采购一些食物和日用品作为补充,以备龙仔他们返回时之用。

江伯刚要开门,看见旁边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位年轻人,正在闭目养神,这人并非是龙湾村人,不知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打盹。

江伯走到阿彪的面前,摇了摇他:“喂,醒醒,靓仔。”

阿彪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位老者,揉了揉眼睛,问了声:“你是江伯吗?”

“你找我?”江伯没想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却是来找他的。

“江伯,我叫阿彪,是龙仔让我来找你的。”阿彪连忙自我介绍。

江伯想起来了,龙仔临行前曾告诉他,他有个发小叫阿彪,这次渡海就是他给借的船,他很想加入港九大队,但因为目前自己有任务在身,无法吸纳阿彪为新队员,不过给阿彪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注意这几天鬼子的动向,若是有情况,让他来龙湾村跟自己联系。

现在阿彪特地来找他,难道是这两天里鬼子有异动?江伯便赶紧让阿彪进屋。

阿彪一进屋,便马上向江伯汇报他所观察到的鬼子异动情况。

“江伯,龙哥说,如果发现鬼子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就让我来找你。”

“我这两天正好去走亲戚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不妨告诉我。”江伯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江伯,你还不知道吧,这两天鬼子可忙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宪兵小队长川崎就带着宪兵队来你们龙湾村,把大家都集中在一起,说什么要找几个带着婴儿的陌生人,听说后来有个人向日本人告密了。”

“有人告密了?”江伯一听,大吃一惊。

631. 风餐露宿

“是呀,江伯,就是你们龙湾村的人,听说这些人还在你们村里找到了一个奶妈,让她给婴儿喂奶,这事估计被人知道了,而且现在外面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一男一女的通缉令,说是这两个人带着婴儿在港九到处逃窜,我起初还怀疑他们是贩卖婴儿的人贩子,现在想想不太像,日本宪兵队怎么可能出兵去抓捕两个人贩子,这应该是港警的事。”

江伯一听,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没想到他离开的这一两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敌人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他们似乎已经嗅到了幸太郎身上的奶香味了。

“哦,对了,今天一早开始日军的巡逻艇就开始加强在港岛周围的海域巡逻了,巡逻时间增加了,次数也增加了,而且今天川崎又带着宪兵队来龙湾村了,这次他们没在村里停留,直接朝大帽山方向去了。”

江伯一听,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日本宪兵队直接朝大帽山方向去了”

“是啊,我刚才来找你的时候,听到你们龙湾村的人说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彪。”

“不客气,江伯,龙哥吩咐我做的事,我一定要做好的。”阿彪笑着挠挠头,露出一对小虎牙“江伯啊,你要是见到龙哥,你就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让他以后带着我一起闯江湖。”

“好好好,我一定会在龙仔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哦,阿彪啊,我还有点事,要不你先回去吧。”

江伯没想到鬼子动作这么快,已经朝着大帽山方向去追击龙仔他们了,龙仔他们虽然是昨天下午出发的,但带着一个孩子,一个女人,而且又是走崎岖小路,这行进的速度肯定快不了,万一被鬼子碰上,那可就全军覆没了。尤其是现在龙仔他们并不知道后面有追兵,说不定这些人还不急不缓地朝前走,无论如何得去通知龙仔他们,让他们一路上要提防那些鬼子。

于是,江伯决定自己亲自去通知龙仔,那条小路他清楚,以前江伯也一起参加过护送那些文化界的爱国名人离港的行动,就是从这条小路去往白石龙村的。

阿彪见江伯下逐客令了,也不好意思多待,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好的,江伯,那我先回去了。“

阿彪说着,便朝江伯挥挥手,离开了小木屋。

等阿彪一走,江伯便将屋门锁住,然后背上一只竹筐朝渔村的北面方向疾走而去。

阿彪其实并没有走远,他躲在一棵树后面注视着江伯的举动,他觉得江伯的举动有些蹊跷,怎么刚一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要出去,莫非他是想要去找龙仔,告诉他鬼子的动向

阿彪这么一想,心情激动起来,这说明自己向江伯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否则江伯也不会这么心急慌忙地离开小木屋了,于是,他决定悄悄地尾随在江伯身后,去看看龙仔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龙仔带领大家来到了大帽山上的一处洞穴里,秦守义和凌云鹏见此洞穴,不免想起了当初在云雾山上,在黑熊洞穴前,帮沈芝筠寻找黄藤时,惊动了洞中的大黑熊,以至于两人经历了一场与黑熊作殊死搏斗的生死考验。如今见到这个洞穴,凌云鹏的本能反应就是打着火把将四周照一照,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兽猛禽之类的动物待在里面,万一这里是黑熊,野猪,老虎的老窝,那他们几个无疑是自投罗网给这些猛兽当夜宵来了。

凌云鹏照了照,没发现什么野兽,心里松了口气。

凌云鹏发现山洞里面有块大石头,他走过去看了看,大石头里面正好有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上方还有一个小洞,月光正好通过这个小洞射进山洞内,于是他把罗小芳安排在这处相对比较隐秘的地方。

“阿芳,你和幸太郎就睡这儿吧。“

罗小芳笑着点点头“嗯,这里还真不错,还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

“这么晚了,你就别抬头望明月了,还是闭眼进梦乡吧“凌云鹏一边跟罗小芳开着玩笑,一边在地上铺上厚厚的树叶和毛毯。

“来,你试试,这床垫够不够软小东西睡在这上面不会觉得太硬吧“

罗小芳弯下身子摸了摸,笑着说道“真不错,感觉像是睡沙发。“

“行,那你和幸太郎早点休息吧“

“好,我再给他喂顿奶就睡。“

罗小芳说着,从行李箱里把那只盛奶的玻璃瓶拿了出来,随后从阿辉怀里将幸太郎抱了过来,给幸太郎喂最后一顿母乳。

看着幸太郎狼吞虎咽般地吮吸着勺子里的母乳,凌云鹏叹了口气,随后来到了龙仔身边“龙仔,你出来一下。”

凌云鹏说着,拉着拉着来到了山洞外,轻声地问他“龙仔,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白石龙村”

凌云鹏之所以把龙仔拉到洞外,悄悄问此事,主要是担心万一在途中逗留时间过长,大家会产生急躁情绪,尤其是罗小芳,一定会为幸太郎的饮食问题而担忧。

“如果顺利的话,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大概还需要两天左右吧”

“还要两天啊”凌云鹏挠了挠头。

“怎么啦,凌先生”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幸太郎会不会吃不惯米汤水。”

“不是说小东西喜欢吃甜的,只要在米汤水里加点蜂蜜进去,他就吃了吗”

“我原先也这么认为,可阿芳说,婴儿肠胃没有发育好,应以母乳为主,如果太早吃米汤的话,也许吸收不好,会引起身体不适。”

龙仔听了笑了笑“我听说罗小姐以前是护士。”

凌云鹏点点头“是啊,阿芳是一个挺敬业的护士。”

“所以嘛,他们这些医生啦,护士啦,都有职业病,把什么问题都看得很严重,稍微偏离一点他们的书本上的知识,他们就认为这不对,那不行的,依我看,小孩子只要能吃饱,睡足,不哭闹就行了,哪来这么多讲究,毕竟我们现在是在逃亡的路上,很多物资都缺乏,只能将就一下了。”龙仔不以为然地说道。

凌云鹏听后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拍了拍龙仔的肩膀,转身回山洞里去了。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軟體,安卓手機需oge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632. 通风报信

江伯从阿彪那儿得到了川崎带兵前往大帽山追击龙仔等人的消息之后,便一刻不敢耽误,匆匆离开龙湾村,经青山道直奔大帽山,青山道上有好几处日军设置的关卡,不过江伯打扮成进山采草药的药农,倒也没有引起小鬼子的注意。

于是江伯通过了几道关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朝大帽山方向疾走而去,他一刻不敢停歇,经过青山道之后,便进入荃湾地段,然后沿着他们当初开辟出来的那条小道,艰难地朝前迈进。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天色昏暗。

忽然江伯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以为是条蛇,便从腰间拔出砍刀,转过身去,准备砍蛇。

当江伯举起砍刀要向下砍去时,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江伯,是我,阿彪。”

“阿彪,怎么是你,你怎么跟来了?”江伯惊讶地望着阿彪。

“江伯,你就别瞒着我了,你是不是去找龙哥他们?”阿彪直截了当地问道。

江伯愣了愣,没吱声。

“江伯,我家现在就剩我一人了,我赖以谋生的那艘渔船也给鬼子击毁了,我……我想跟着龙哥闯天下,你就带我去找他吧!”阿彪央求着江伯。

在这荒山野岭的,江伯也不忍心让阿彪一人回去,况且江伯也从龙仔的嘴里知道阿彪想加入港九大队的决心,何况这次要不是阿彪来向他通风报信,他对目前的严峻形势根本就一无所知,从这点上说,阿彪功不可没,因而江伯也就不忍心拒绝阿彪,便同意阿彪跟着他一起前往大帽山。

“好吧,阿彪,那你就跟着我走吧,不过这条路可不平坦,又苦又累,还很危险,你可要小心点走。”江伯一语双关地说道。

阿彪见江伯同意他的请求了,咧开嘴笑了,连忙点头答应:“哎,我明白,我不怕这些,江伯。”

于是,这一老一小便趁着月黑风高夜,一刻也不停歇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着。很快他们来到了竹林附近的一块空地,江伯一眼就看见了地上遗留下来的一片灰烬,树枝,石块,知道龙仔等人一定是在这儿稍作停留,垒灶煮饭。

“他们应该就在前面,阿彪,我们快点走。”江伯赶紧招呼阿彪继续前行。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江伯为了早点把情况告诉龙仔,和阿彪两个决定连夜赶路,借着月光,拄着树枝做成的拐杖,两人一脚深来一脚浅地在荆棘丛中行走着,身上,脸上,手上被树枝和荆棘刮破了好些个口子。但二人全然不顾,依旧没有放慢脚步。

终于,走了大约三个小时之后,江伯发现了前方可以用来藏身的那个山洞:“前面有个山洞,龙仔他们也许就在里面。”

阿彪一听,兴奋起来,朝前飞奔过去,毕竟是年轻人,腿脚灵便,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山洞口。

龙仔就倚在山洞口进行警戒,他迷迷糊糊地觉察到周边有动静,便警觉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洞外的声响,果然是有脚步声靠近山洞,他本能地从腰间拔出手枪,紧握在手,趴在洞口的石头上,双眸紧盯着洞外。

龙仔发现一个身影正向洞口靠拢,为了不影响大伙儿熟睡,他决定徒手抓人。

阿彪走进洞口,朝里面看了看,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双手拢成喇叭状,刚想冲里面大喊一声:里面有人吗?

还未等阿彪发出声响,他就感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还没等他转头看个究竟,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重击了一下,阿彪一声未吭便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龙仔将此人翻了个身,借助着洞外的月光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想要看看来人的真面目,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阿彪。”

这时,江伯也随后赶到了,他看见阿彪倒在地上,龙仔蹲在他身旁,连忙一把拉住龙仔:“唉,龙仔,你误伤他了,他是阿彪。”

“江伯,你怎么也来了?”江伯的出现让龙仔又吃了一惊。

“阿彪来向我报信,说是宪兵队的川崎小队长带着宪兵队朝大帽山方向来了,我担心你们不知道这一情况,会遇上这些鬼子,所以就跑来通知你们了。”江伯气喘吁吁地说道。

“日本宪兵队也来大帽山了?”龙仔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情况比他想象得严峻得多。

“是啊,阿彪告诉我的,你们走后,我就去找你林叔了,向他汇报一下最近的情况,然后再采购点食物,所以这两天不在龙湾村,但这两天鬼子动作很多,先是川崎的宪兵队在龙湾村寻找你们这些人,说是龙湾村有人告了密,日本人已经知道幸太郎在那儿待过了,然后在全港的街头巷尾都贴了通缉令,通缉一男一女两个带着婴儿的人,我估计日本人想找的就是阿芳他们。哦,对了,阿彪还说最近日本人的巡逻艇也加强了巡视,船只,时间和次数都有所增加。”

“江伯,你是说宪兵队已经上了大帽山,在追击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凌云鹏已经站在江伯和龙仔的面前。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云鹏。”龙仔见凌云鹏站在自己身边,连忙打了个招呼。

“没事,我睡眠浅,稍有动静就会警醒。”

“哦,凌先生,是阿彪特地到龙湾村告诉我的,待会儿等他醒了,让他详详细细告诉你们吧!”江伯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阿彪。

龙仔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阿彪,随后便拿了个碗,在洞外的山泉里接了一碗水进来,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随后对准阿彪的脸,喷了一口水,阿彪在凉水的刺激下,醒了过来。

阿彪摸了摸后脖颈,懵懵懂懂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人,他一看见龙仔就兴奋起来:“龙哥,龙哥,我终于又见着你了,刚才我不知被哪个不知轻重的家伙背后袭击,还没看清是谁,就晕倒在地了。”

龙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阿彪,刚才那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就是我,我不知道是你,所以下手重了,你多担待啊!”

这下轮到阿彪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还好,还好,我没事,你龙哥的铁拳有几个人能吃得消的,我没事说明龙哥你还是手下留情了。”

“阿彪,我们言归正传,刚才江伯已经告诉我一些情况了,你再跟我仔细说说,这两天龙湾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龙仔迫切想要知道目前的局势。

于是阿彪将他所见所闻,所打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龙仔和凌云鹏。l0ns3v3

633. 分析判断

听完阿彪所言之后,凌云鹏思忖了片刻。

“江伯,阿彪,你们过来时是走青山道吗?”凌云鹏想要知道江伯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江伯点点头:“我想尽快通知你们,所以就走青山道大路了。好在我这身药农的打扮,没有引起鬼子的怀疑,很快就过关卡了。”

“那你发现鬼子的关卡比先前是否加强了警戒?”凌云鹏继续问道。

“这倒没有,跟以前差不多,检查也不是很严,看了看我的竹筐就放行了。”

凌云鹏听后点点头,然后又转向阿彪:“阿彪,你刚才说最近的日军的巡逻艇的数量,巡航次数和时间都有所增加,而且还将大家的渔船进行统一编号?”凌云鹏特地问了一句。

阿彪点点头:“是的,最近日本兵对香港岛周边的海域加强了巡逻力度。”

凌云鹏听后笑了笑:“我判断这次川崎带宪兵队来大帽山只不过是来探探虚实,碰碰运气,鬼子并没有完全掌握我们的动向。”

龙仔听后不解地望着凌云鹏。

江伯和阿彪也对凌云鹏的得出的结论很是质疑:“你是说鬼子还不知道我们在大帽山上?”

凌云鹏点点头,然后十分有把握地分析道:“如果鬼子已经掌握了我们动向的话,只需在青山道,荃湾和其他通往大帽山的关卡处加强检查力度,这样才能有的放矢,而不会到处张贴通缉令以及加强海上巡逻力度了,日军这样做只是想要在水陆两线双管齐下,确保万无一失,但这样做也正说明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我们离港的方向。”

听凌云鹏这么一分析,龙仔也点点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江伯一脸焦急。

“虽然宪兵队没有十足的把握是否会在大帽山与我们来一次邂逅,他们只是来大帽山一带巡视一遍,寻找我们的踪迹,看看我们是否会从这条路离港,但我们还是得提防意外的情况出现,毕竟我们现在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必须考虑得充分一点,根据我的判断,目前川崎的宪兵队应该在荃湾一带安营扎寨,所以我建议我们现在马上出发,以免被川崎追上,毕竟他们走的是平坦的大路,我们走的是崎岖小路。”

“你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是在荃湾宿营?”龙仔好奇地问道。

“首先,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就在他们的前方,他们是无目标追击,鬼子来大帽山只是来寻找我们的踪迹,碰碰运气而已,并不确定会在这儿跟我们照面,所以并不会着急赶路,其次,夜晚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并不确定的目标而冒险走山路,况且昨天下了场雨,与其在湿滑的山路上搭建帐篷宿营,不如在山下的村子里过夜安全便捷,第二天养精蓄锐之后再上山。所以我判断现在川崎的宪兵队应该是在荃湾宿营。”

龙仔对凌云鹏的解释频频点头:“云鹏,你分析得不错,现在鬼子应该就在荃湾。”

“这么算来,他们离我们也不远了,现在是凌晨四点,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尽管我们走的是条隐秘的小道,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尽量将我们这一路所遗留的痕迹消除干净,以免后患。”

龙仔一听,神情严峻起来,他把凌云鹏拉到了一边:“昨晚我们在竹林附近的空地上还留下了垒灶煮饭的痕迹,难保不被日本人发现。毕竟那片竹林距离上山的必经之道距离并不远。”

凌云鹏一听,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的脑海里像是过电影一般,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在竹林那儿停留歇息时所留下的印迹,忽然他想起来,昨天幸太郎喝完奶之后,尿湿了,罗小芳给幸太郎更换了尿布,可那条湿漉漉的尿布好像就扔在竹林那里了,这尿布可比那个简易的灶台更具有辨识性,这要是让川崎得到了这块尿布,无疑是告诉他,幸太郎已经到此一游了。

“龙仔,现在必须赶紧派人回到昨晚我们歇息的那个地方,不仅要将垒灶煮饭的痕迹消除干净,还必须找到那块幸太郎的尿布,万一给川崎发现了,那川崎肯定会对我们紧追不舍,后面的情况就吉凶难料了。”

龙仔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想了想,便走到江伯和阿彪面前,神情严肃地说道:“江伯,阿彪,有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去完成。“

阿彪一听,龙仔要给自己布置重要任务了,情绪立刻高涨起来,这说明龙仔非常信任他,器重他,连忙应声回答道:“龙哥,你尽管吩咐,我保证完成任务。“

龙仔拍了拍阿彪的肩膀,神情依然严肃:“阿彪,江伯,你们来这儿的路上一定是经过了那片小竹林,对吗?“

“是的,我们来的时候看见了那片竹林,还看见了一堆灰烬。“

“昨天我们就是在那儿垒灶煮饭,进行休整的,所以那里还留有烧火的痕迹,而且,当时还在竹林那儿扔了一块幸太郎尿湿的尿布,你们务必将这些痕迹消除干净,不要给日本人留下任何我们途径大帽山的证据。”

“没问题,这条山路我熟悉,你放心吧,龙仔,我和阿彪这就回去。”

“江伯,阿彪,你们下山时可能会遇上川崎的宪兵队,小心点。”龙仔特地关照了一句。

“没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跟川崎他们打交道了。”

江伯淡然一笑,随后背上竹筐,拉着阿彪就往回走。

阿彪朝龙仔挥挥手,也赶紧跟着江伯往回走。

江伯和阿彪走后,龙仔和凌云鹏赶紧把各自的队员叫起来,大家赶紧起床,收拾干净,然后将垫在身下当被褥的厚树叶都分散开来,免得被人一眼就看出洞里有人来过。

收拾停当了之后,一行人便出发了,龙仔带领大伙朝大帽山的山峰方向行进。

江伯和阿彪二人急匆匆地上山,一夜未合眼,现在又马不停蹄地下山,尽管他们早已疲惫不堪,但他们心里清楚,龙仔交给他们的这个任务有多么重要,如果不及时把龙仔他们留下的痕迹消除干净,难免不被川崎的宪兵队发现,那后果是不堪设想。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江伯和阿彪来到了那片小竹林附近,一眼就看见了龙仔等人在这垒灶煮饭的痕迹,连忙走过去,将那几块搭建的石头分别扔在周边的草丛里,然后脱下褂子,将那些树叶的灰烬用褂子包起来,扔进了前面的那条小河里。

阿彪在四周仔细寻找那块尿布,终于在小竹林的一角发现了这块尿布,阿彪走了过去,捡起那块尿布,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块尿布,拿在手里发呆。

634. 不期而遇

“你愣在那儿干嘛?”江伯朝阿彪走了过来。

“江伯,我找到了,可这尿布该怎么处理啊?”阿彪向江伯挥舞着尿布,不知所措地望着江伯。

“唉,你个痴线啊,这是尿布呀,不是旗子呀,还一个劲地挥不停?”江伯嗔怪了一句。

阿彪嘿嘿一笑,憨憨地挠了挠头。

“把这尿布绑在石块上,扔进河里不就好了吗?”江伯给阿彪支招。

阿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一块大石头,将尿布上的左右两根带子绑在石头上,但用力过猛,将两根带子都扯断了,阿彪望了望手里那两根被扯断的带子,一脸沮丧。

没了带子,尿布无法固定在石块上了,阿彪索性跑到小河边,直接将尿布扔进小河里,可是尿布却漂浮在河面上,显得尤为醒目。

阿彪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卷起裤管,朝小河中央走去,将那块尿布从水里捞了起来,准备把尿布埋进土里。

忽然,阿彪听见了远处传来了军靴声,他立即从水中直起身子,警觉地望着四周。

军靴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群日本宪兵出现在了小河旁,他们发现了站在河里的阿彪,一起用长枪指着他。

原来川崎带着宪兵队一路往大帽山方向进发,经过青山道时,曾经询问过驻守关卡的哨兵,是否发现带着婴儿的人从这里经过,哨兵告诉他,这些天他们一直非常严密地检查来往的人群,尤其是带婴儿的人,但这几天没有发现有带婴儿的人从青山道关卡过去。

听了哨兵的汇报之后,川崎不禁对仓田的推测产生了怀疑,但既然仓田已经下达了兵分两路的命令,他作为一名军人自然是必须服从命令,但此时天色已暗,又加上阴雨绵绵,于是川崎便命令宪兵队在荃湾驻扎,第二天清晨再上山。

第二天一早,川崎就带领宪兵队朝大帽山行进,这一路人烟稀少,但在经过一片竹林时,川崎似乎听见竹林那头有说话声,便带着士兵朝这边过来了。

当川崎的宪兵队看见河里有人时,便全都围了过来,用枪指着河里的阿彪。

阿彪一时间被吓蒙了,连忙举起双手,手上还拽着那块尿布。

“你的,为什么在这里?”川崎拔出军刀,指着阿彪。

“我……我……我在这儿洗澡。”阿彪赶紧编了个理由,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时,江伯背着竹筐赶了过来,对川崎躬了躬身,然后冲河里的阿彪叫嚷道:“你这个痴线,烂仔,我叫你去采草药,你倒好,躲到这里来洗澡了。”

川崎双眼满是疑惑地望着江伯,又望了望河里的阿彪:“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太君,这个是我的儿子。他从小脑子不太好。”江伯点头哈腰地,边打手势,边解释道。

“他是你的儿子?”川崎质疑地看了看阿彪,又看了看江伯。

“是的,是的。”江伯连连点头。

“你们到大帽山上来做什么?”川崎质问道。

“我们父子俩来这儿采草药。”江伯指了指背后的竹筐,竹筐里装着刚才江伯采摘的一些益母草和龙葵。

川崎命令江伯将箩筐放下。

江伯便将背着的竹筐放了下来,川崎用军刀在竹筐里翻了翻,只有一些药草,没发现什么其他违禁品。

江伯连忙转身冲阿彪说道:“你还傻站在水里干什么,还不快点上来。”

阿彪一听,赶紧一步一步走向岸边。

川崎上上下下打量了阿彪一番,忽然看见阿彪手里拽着一块布,随口问了一句:“你的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阿彪心头一惊,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是……我的毛巾。”

阿彪怕川崎不相信,连忙用这尿布擦了擦头和脸。

“你们有没有在这山上看见几个抱着婴儿的人?”川崎向江伯和阿彪打听幸太郎的下落。

江伯摇了摇头:“没有看见。”

川崎失望地转过身去,然后率领宪兵队继续往前行进。

凌云鹏,龙仔等人离开山洞之后,便朝大帽山的山峰方向进发,但这时,幸太郎醒了,以往每天早晨幸太郎眼睛一睁开,不是喝奶粉就是喝母乳,但今天,幸太郎的早餐没有了。因为要赶路,所以无法停下脚步进行烧煮,没有早餐,幸太郎不干了,他起初咿咿呀呀地哼着,但大家忙着赶路,也没人搭理他,幸太郎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深感委屈,于是扯开嗓子哭泣起来。

这一嗓子让大家都大吃一惊,龙仔惊呼了一声:“快让他别哭了,说不定川崎他们就在山脚下呢!”

罗小芳着急万分,不停地摇晃着幸太郎,想让他安静下来。而阿辉则不停地对着幸太郎扮鬼脸,希望幸太郎能破涕而笑,无奈幸太郎双目紧闭,依旧大声哭着,阿辉那丰富的表情全白搭了。

傅星瀚见阿辉的这一招失灵了,便采取更直接的止哭手段,干脆直接用手指在幸太郎的脚底挠痒痒,试图用这一招让幸太郎转悲为喜。可是幸太郎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是越哭越凶。

还是秦守义反应快,他立马意识到幸太郎是饿了,只有食物才是止哭良药,可现在既没有母乳,也没有米汤,看来只能靠果汁了,秦守义朝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了一棵梨树,便跑了过去,‘蹭蹭蹭’地爬到了树上,摘了几个梨子,往身上擦了擦,然后放进碗里,用勺子捣碎,弄出一点梨子汁,然后把碗交给罗小芳,罗小芳赶紧舀了一点果汁放进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的小嘴尝到了甜甜的梨子汁之后,哭声立即停止了。

大家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哪吒,今天上午我们只能吃野果充饥了,你和阿辉两人去给大家摘一些野果来。”凌云鹏知道目前首要任务是快速摆脱川崎的追击,所以不可能停下来垒灶煮饭,而所带的干粮有限,所以只能就地取材,采摘一些野果充饥,况且这野果幸太郎也能接受,现在让幸太郎吃饱不哭,是顺利离港的前提。

“哎,老大,放心吧,这活我拿手。”秦守义招呼了一声阿辉,两人便一起摘野果去了。

正在山脚下行军的川崎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婴儿的哭声,不禁为之一振,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但这婴儿的哭声时断时续,若隐若现,川崎也不敢肯定,连忙询问身旁的士兵有无听见婴儿的哭声。

士兵也不敢确定刚才是否有婴儿的哭声,有的说好像听见了,但也有士兵直摇头。

“跑步前进。”川崎决定加快行军速度,到前方一查究竟。

635. 调虎离山

阿彪耳尖,听见了山上传来了婴儿的哭声,马上拽了拽江伯的衣襟“江伯,你听,是不是有苏虾仔的哭声?”

江伯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对,肯定是幸太郎的哭声。”

江伯随即眉头紧皱“不好,这婴儿的哭声会把川崎的宪兵队引过去的,龙仔他们怕是要给鬼子追上了。”

听江伯这么一说,阿彪也吃惊不小,他挠了挠头,忽然他一拍脑袋“江伯,我有办法。”

江伯惊讶地望着阿彪“阿彪,你有什么办法?”

阿彪朝江伯笑了笑,忽然双手拢在嘴边,嘴里发出了婴儿的哭声,这哭声被模仿得惟妙惟肖,与真的婴儿哭声无异。

江伯一愣,他立即明白了阿彪的锦囊妙计,禁不住兴奋地拍了一下阿彪的肩膀“行啊,阿彪,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我还会模仿其他的声音呢,鸟叫啦,鸡叫啦,猪叫啦,羊叫啦,我都会。”阿彪得意地向江伯介绍自己的这一绝技——口技。

“阿彪,你快模仿幸太郎的哭声,把川崎引过来。别让他们朝大帽山的山峰方向去。”

“好嘞,江伯,这大帽山我熟悉,东北面有一条小溪,我们快点朝那边跑,把川崎他们引到那儿去。”

阿彪说着,撒开腿朝东北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嘴里发出婴儿的哭声,江伯愣了愣,也赶紧跟在阿彪后面,朝东北方向跑去。

阿彪边跑,嘴里边发出婴儿哭声,这声音时断时续,若隐若现。

川崎再一次听见了婴儿的哭声,这次他十分确定,他听到的确实是婴儿的哭声,此时是清晨,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带婴儿上山呢?除了要离港的幸太郎,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婴儿了。

川崎兴奋异常,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搞懂,那些重庆分子是怎么通过青山道的三个关卡,直接就从龙湾村一下子来到了大帽山,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立刻拦阻那些重庆分子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将幸太郎阻截下来。

于是,川崎命令宪兵队调整方向,朝声音的来源方向——东北方向,跑步前进。

阿彪一口气跑到了那条小溪边,江伯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阿彪啊,你跑这么快,把我这把老骨头都给跑散架了。”江伯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直喘气“阿彪啊,你干嘛非要跑到这儿来,你就不能在竹林那儿学娃娃叫?”

“江伯,那儿离川崎的队伍又不远,那种隐隐约约的声音效果不明显,到这儿来学娃娃叫,这种若隐若现的声音听上去更像真的。”阿彪得意地说道“而且,江伯,你看。”

江伯顺着阿彪手指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阿彪,你好叻啊!”

叻是聪明的意思,阿彪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江伯,你说龙哥他肯收下我,让我跟他一起闯天下吗?”

“阿彪,你放心,你这么聪明,龙仔一定会收下你的。”江伯拍了拍阿彪的肩膀,呵呵笑着。

阿彪听了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心花怒放。

忽然,阿彪听见了军靴声从远处传来,他连忙拉了拉江伯“江伯,鬼子过来了,你跟我来。”

江伯便随阿彪朝小溪走去。

川崎带着宪兵队跑步前行,忽然见到前面的小溪里站着两个人,便朝他们靠拢,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刚才在小竹林附近碰到的一对父子。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阿彪从小溪里直起身子,一脸懵然地望着川崎“太君,我……我和我老豆在这儿抓鱼呢!”

“抓鱼?”

“是啊,你看!”阿彪将手上的一条大鲵鱼举起来给川崎看。

阿彪手上用点劲,那条大鲵鱼便发出娃娃般的叫声。

川崎一脸惊讶,他一把将阿彪手上的大鲵鱼抢了过去,大鲵鱼在川崎的手里挣扎着,发出一阵阵婴儿般的哭声。川崎没想到让自己一路追踪而来的婴儿哭声竟然是这种鱼发出来的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川崎没有见过大鲵鱼,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动物,居然能发出人类的声音。

“这就是娃娃鱼呀,很补的,太君,你如果想要的话,我给你抓两条,这娃娃鱼是大补,可以滋阴补肾,益智健脑,强身健体。”阿彪憨憨地向川崎介绍娃娃鱼的功效。

川崎气得七窍生烟,把手上的大鲵鱼重重地摔在地上,大鲵鱼蹦跶几下之后便不动了。

阿彪见川崎把那条娃娃鱼摔死了,连忙将地上的娃娃鱼捡了起来,嘟哝着“多好的一条娃娃鱼,不要就算了,干嘛把鱼给摔死了。”

川崎不理会嘴里叽叽咕咕的阿彪,他悻悻地朝队伍挥了挥手“向后转,下山。”

川崎此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但却有气无处撒,他觉得仓田对那几个重庆分子的去向的推测并不准确,虽然在龙湾村出现过幸太郎和那几个重庆分子的踪迹,但这些人离港的途径并不清晰,到底是走水路还是陆路,仓田心里其实也没有把握,只是想要双管齐下,四面撒网,碰碰运气而已。

仓田当初推测那些重庆分子的离港线路是由香港岛渡海到达九龙,然后从九龙经青山道到达荃湾,越过大帽山,到达落马洲,随后过深圳河抵达内地。其理由是那个疑似重庆分子的落水者,他的落水处距离九龙最近,所以觉得这些人可能是走这条线路去往内地,而且相对于海上风急浪高,这条陆路为主的线路更安全一些。所以让川崎带着一半的宪兵队前往大帽山进行追击。

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那些人并没有采用这条线路,从青山道到大帽山,这一路有三个关卡,竟然都没有发现有带着婴儿的人从这里经过,难道这些重庆分子长了翅膀,飞跃了青山道和荃湾,直接抵达大帽山了?何况从时间上测算,这些人不可能带着一个婴儿一口气就跑那么远,他们肯定要在中途休息,吃饭,睡觉,可是这一路,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所以川崎觉得再往山上去,纯粹是浪费时间,徒劳无功。

因此,川崎下令,停止追击,撤离大帽山。



636. 空手而归

见川崎带领宪兵队往山下去了,阿彪和江伯都松了口气。

“走,阿彪,你跟我一起回龙湾村吧,我们爷俩就一起搭伙过日子吧!”

“好嘞,江伯,我这就去家里整理一下,搬过来跟你一块儿住。”阿彪见江伯主动邀请自己跟他住一起,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阿彪已经觉察出来了,江伯是龙仔最信任的人,江伯接纳他了,就相当于龙仔也接受他了,这样一来,等于他已经是龙仔他们的人了,他终于实现了他儿时的愿望。

龙仔和凌云鹏等人迅速翻越大帽山,午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落马洲。落马洲一带都是稻田和番薯地,此时番薯都已经成熟了。

从凌晨到现在,除了啃了几个野果之外,已经有七八个小时没进食了,大家全都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阿辉见到这一片番薯地,激动地跳了起来,赶紧跑进番薯地,从地里挖出了几个番薯,把上面的泥土弄干净,往衣服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你们快来,这番薯好甜的。”阿辉两只手里各拿了一只番薯,左右开弓,吃得津津有味。

大家见阿辉狼吞虎咽地吃着,也都忍不住了,全都往番薯地里跑去,大家从地里挖出番薯,把外皮擦干净之后,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秦守义将挖出来的几只番薯递给了凌云鹏。

凌云鹏走到罗小芳面前,把一只番薯擦干净,递给罗小芳“阿芳,饿了吧,吃个这个吧,这个能垫饱肚子。”

罗小芳接过番薯,咬了一口,点点头“嗯,还真甜,凌哥,我们什么时候到目的地啊?小东西已经三四个小时没进食了,我怕他醒来后又要哭闹了。”

“别急,我去问问龙仔。”

龙仔正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瞭望周围的情况,见凌云鹏过来了,便从山坡上下来了。

凌云鹏一边咬着番薯,一边走到龙仔面前,将手里的另一只番薯递给他“龙仔,你也饿得够呛,给,吃个这个吧!”

龙仔笑了笑,接过番薯,咬了一大口。

“龙仔,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啊,阿芳担心小东西饿了,又要哭闹了。”

“这儿离我们的联络点不远了,等到了联络点之后,我们就先给小东西煮点米汤水喝。”龙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番薯,一边向凌云鹏解释道。

“这就好,这小东西嘴很刁,梨子汁还能喝几口,但后面那个有点苦涩的李子汁就吐了出来,好在刚才哭累了,睡了几个小时,不然的话,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凌云鹏一想起幸太郎哭闹的情景,不禁摇头叹息“这小东西哭闹起来还真拿他没辙。”

“是啊,带孩子可不是件轻松的事。”龙仔也有同感,每当幸太郎大声哭闹时,他只感到头疼欲裂,束手无策。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东西闹归闹,可爱还是挺可爱的,有时候看着他那双纯真清澈的眼睛,你会感到所有的苦和累都是值得的。”凌云鹏说这话时,脸上展露着甜蜜而知足的笑容。

龙仔拍了拍凌云鹏的臂膀,戏谑道“云鹏,趁早自己生一个吧,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的。”

凌云鹏一听,脸一红,低头无语。

“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罗小姐对你的一片深情啊!”龙仔打趣道。

凌云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事恐怕遥遥无期,我知道阿芳对我情深义重,可我却不能对她承诺什么,我怕会耽误了她。”

“这我能理解,干我们这行的,都身不由己。”龙仔很能理解凌云鹏的矛盾心理。

“是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对我们来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凌云鹏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龙仔的肩膀“就把儿女情长留待胜利之后吧!”

“那就祝愿胜利早日到来吧!”龙仔笑着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而此时在仓田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很凝重,中村和川崎二人正在向仓田汇报这两天追踪那几个重庆分子下落的情况。

“报告中佐,我已经加强了港岛周边海域的巡逻,增加了巡逻艇的数量,巡航时间和次数,还将沿海的渔船进行编号管理,但目前还没有发现那伙重庆分子的踪迹。”中村有些沮丧地说道。

“报告中佐,我率部分宪兵队前往大帽山巡查,途径青山道关卡,询问了哨兵,这几天有无抱着婴儿过关卡的人员,这几个关卡的哨兵都说没有见到,后来我们又赶到大帽山,也没有发现那些重庆分子的踪影,只能打道回府了。”川崎一脸无奈地向仓田汇报。

仓田一听,顿时愁眉不展,满脸阴郁之色“水陆两线都没发现那些重庆分子的踪迹?”

“没有。”中村和川崎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倒是令人费解,难道这些重庆分子遁形消失了?”仓田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后却一无所获?

“我想,或许问题出在通缉令上,那些重庆分子原本打算迅速离开香港的,但现在满大街都贴了他们的通缉令,他们便不敢抛头露面,于是他们便就地隐藏,因此我们也就很难从撤离路线上发现他们的踪影了。”川崎分析道。

“我觉得川崎君说的有道理,那些重庆分子若是从海上逃离的话,肯定是难以逃脱的,他们也许正如川崎君所说的那样,看见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缉令,知道自己稍有动作便会被注意,所以索性按兵不动,也许他们是想等风声过了之后再撤离港岛。”

仓田觉得川崎分析得也不无道理,或许这确实是自己的过失,太急于求成了,满大街肃杀可怖的气氛把那些重庆分子都吓退了,可是这些重庆分子难道就一直隐匿下去,在这儿跟他们耗时间,耐心地等待风声过去?他们等得起,可宫泽等得起吗?难道他们不担心宫泽会失去了耐心而拒绝与重庆合作?也许他们会暂时隐匿起来,看看形势再做决定,若是这样的话,不如采用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之计。

仓田深谙中国文化,而且作为军人,他对中国人的兵书,兵法也了如指掌,尤其是对三十六计更是推崇。

“这样吧,先把大街上的那些通缉令撤了,海上巡逻队的巡查也减少次数和时间,让那些重庆分子误以为我们已经放松了警戒,这样也许那些人会蠢蠢欲动。”仓田决定采取外松内紧之策,让那些重庆分子自己跳出来。



637. 李代桃僵

于是,第二天大街小巷里的通缉令便不见了踪影,而海上巡逻艇的数量和巡航时间次数又恢复到了原样,宪兵队也在军营里休整,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这平静的表面遮挡不住底下的暗流涌动,大街上的便衣特务却比平时多出了许多,他们在密切关注着一切可疑人员,重点区域便是那些食品商店的婴儿奶粉柜台。若是有人来购买奶粉,那么这名顾客便被特务盯上了,会一直跟踪到那人的住所,了解清楚他家的婴儿状况。

尽管采用了如此盯人防守的举措,但那些重庆分子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幸太郎一案却丝毫没有进展,除了在龙湾村出现过重庆分子的踪迹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出现这伙人的踪影,而仓田的手里除了一个李明阳之外,再也没有与此案有关的人员了,仓田不由得着急起来。

而军部则不停地来电话催问此案进展如何,因而长谷也常常来仓田的办公室过问此案,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军部司令长官火了,限令三天之内必须找到幸太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下犹如将长谷放在火上烤。

长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一脑门的官司,而仓田则诚惶诚恐地望着长谷。

“仓田君,幸太郎的案子从军部下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了,你们竟然连幸太郎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也太令人失望了。”

长谷很少责备仓田,仓田是他的左膀右臂,许多事情他都是靠仓田去完成的,但是幸太郎这件案子上,却让长谷感到仓田的黔驴技穷,江郎才尽的迹象。

“报告将军,这件事我确实是难辞其咎,那些个重庆分子实在是太狡猾了,到目前为止我都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也就无法追踪了,我辜负了将军对我的信任。”

长谷拍了拍仓田的肩膀:“仓田君,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我们不能低估我们对手的能力,从这件事情上看,我觉得这些人不简单,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居然能来无影去无踪,这不得不让人觉得这是一群反侦查,反跟踪能力极高的精英分子。要不是军部催得紧,我倒是很想跟这群人把这猫与老鼠的游戏玩下去。”

仓田没想到长谷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居然想要跟这群让他头疼欲裂的重庆分子玩猫和老鼠的游戏:“那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要不,我就直接电告军部,找不到宫泽真一的儿子,让他们重新想办法控制宫泽真一。”长谷发着牢骚。

“将军,这……这军部一定会认为我们日军驻港总部太无能了,对我们的能力产生质疑,可能会对将军不利。”仓田担心地说道。

“可现在我们确实是无计可施,又怎么扭转军部对我们的看法呢?”长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仓田作为长谷的亲信,听到长谷说的这番话,对自己无法为长官分忧深感内疚,忽然他眼睛一亮,兴奋地对长谷说道:“将军,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长谷赶紧问道。

“将军,我们手上不是还有一个中国男婴吗?虽然李明阳声称这个婴儿是他捡的,但我一直认为这个中国男婴是来自于圣乔治医院,格雷院长应该对这个男婴有印象,我们只要把格雷院长请来认一下就清楚了。”

长谷不解地望着仓田:“就算是格雷院长确认这个男婴是从他的医院抱走的,又能说明什么呢?”

“将军,中国兵法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作李代桃僵。”仓田得意地说道。

“李代桃僵?”

“我们只要让格雷院长作证,这个中国男婴就是幸太郎不就可以向宫泽交差了吗?”仓田向长谷亮明他的计策。

长谷一听,也豁然开朗:“仓田,你不愧为我最得力的助手,对,只要有格雷院长作证,宫泽一定会相信的,就算是那群重庆分子的手上有真的幸太郎也没关系。有句中国古语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们就把这个假的幸太郎送往重庆,让当地的鼹鼠设法通知宫泽。这样他就不会倒向重庆政府了。”

仓田的这一李代桃僵之计让长谷顿时松了口气,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和两只酒杯,给自己和仓田斟上。

“来,为你的这一妙计干一杯。”两人干杯庆祝幸太郎一案有个圆满的解决方案。

随后,仓田立即派人将格雷院长从圣乔治医院请来。

格雷院长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仓田了,第一次是仓田来圣乔治医院核实情况,第二次是把他带进了审讯室了解那个叫吉川的军官,这一次则是派车把他接到了仓田的办公室。

格雷院长对仓田这家伙是敢怒不敢言,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香港是日本人的天下,他那颗高傲的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的头颅也不得不低下。

“格雷院长,我们又见面了。”仓田满脸堆笑地说道:“来,请坐。”

仓田这次对格雷院长的态度明显和善有礼了许多,格雷吃不准仓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请你认一个人。”仓田说着,摁了摁桌上的响铃。

一个士兵抱着一个婴儿进来了,他把婴儿放在了仓田的桌上。

“格雷院长,我想请您认一下,这个婴儿是不是在你们圣乔治医院接生的?”

格雷院长走到桌旁,望了望小寒江,现在小寒江已经满月了,面貌比刚出生时变化很大,格雷院长吃不准这个男婴是不是他所接生的,于是他将小寒江身上的衣服解开,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是的,这个男婴就是当日和幸太郎一起被抱走的那个中国孤儿。他的母亲当时送来的时候已经被炸断了双腿,生下他之后因失血过多就去世了。后来宫泽先生的朋友吉川一郎先生带走幸太郎的时候,把这个婴儿也一起抱走了。”

638. 又遇难题

“你不会认错?”仓田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格雷院长对这个婴儿印象这么深刻。

“不会,这个婴儿的脚底有一颗红痣,幸太郎的右臂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这两个孩子都是我接生的,后来我们医院变成了伤兵医院,再也没有接生过孩子,所以我对他们俩印象特别深刻。”

仓田点点头,随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格雷院长,有件事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什么事?”

“我们想让你到重庆去一次。”

“去重庆?为什么?”格雷惊讶地问道。

“帮我们向宫泽真一做个证。证明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宫泽幸太郎。”仓田毫不隐晦地将此次去重庆的目的告知格雷院长。

“可……可这不是宫泽真一和千惠子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个中国人。”格雷睁大眼睛,向仓田解释道“他们是不同血缘,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两个完全不同的孩子,这是有违伦理的,这是……”

“别跟我谈什么伦理道德,你不用问为什么,只需要按我们说的做就行了。从今天起,在你面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宫泽幸太郎。”仓田蛮横地打断格雷院长。

格雷院长知道自己被一群魔鬼所左右,别无选择,他默然地站在那儿。

“我们会尽快联系军机,我会亲自陪同你和这个幸太郎去重庆的。这几天,我会安排你住在我们司令部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位幸太郎就行了。”

“你们想要软禁我吗?”格雷院长惊恐地望着仓田。

“不是软禁,是邀请你住在这儿。”仓田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个男婴这几天一直哭闹不停,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在这儿你完全有用武之地。至于你的家人,我们会去通知他们的,就说你有出差任务,相信他们是不会有意见的。”

仓田说完,摁了摁桌上的响铃,两个卫兵进来了。

“请带格雷院长去贵宾室休息,把这个婴儿也一同送去,格雷院长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尽量满足。”

格雷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抱起躺在桌上的小寒江,跟着两个卫兵出去了。

望着格雷院长的背影,仓田的嘴角得意地上扬着。

龙仔带领凌云鹏一行人来到了落马洲的一处联络点落脚,自己则去联系过河的船只了。

凌云鹏等人则留在联络点进行休整,阿荣烧煮了一些粥米给大家充饥,房东大娘见有个婴儿,便去村子里问人要了个奶瓶过来。

幸太郎没有母乳,奶粉,只能退而求其次,改喝米汤了,因为加了点秦守义采摘的蜂蜜,甜蜜蜜的,所以幸太郎倒也喝得不亦乐乎,从午后到晚上这段时间里,幸太郎喝了三次米汤水,幸太郎喝得津津有味,不哭也不闹,还能自己双手捧着装有米汤水的奶瓶表演喝米汤的绝技,引得大伙一阵阵哄笑。

尽管幸太郎看似一切都很不错的样子,但罗小芳却还是有点忧心忡忡,凌云鹏见罗小芳的脸上现出一丝阴郁,便主动上前询问。

“阿芳,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思。”

“凌哥,这一路我们都是走这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吗?”

“恐怕是这样,我们带着幸太郎不可能走大路,那里有鬼子的关卡,我们很难无声无息地闯过那些关卡,所以我们只能走这些偏僻的小路。”

“要是这样的话,我真的是担心幸太郎。米汤水对于婴儿来说,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而言,吃多了反而不利,米汤水还是缺乏母乳或是奶粉里的营养成分,我怕时间久了,幸太郎的抵抗力会下降,要是生病了就糟了,我们带的婴儿药品都已经掉进海里了,只有一些成人药,而且品种有限,婴儿的剂量又不好掌握。”

“会这么严重吗?多喝了几顿米汤水就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凌云鹏此时觉得当初龙仔说得没错,罗小芳是个不折不扣的护士,她肯定从书本的角度出发,觉得小孩子一定要具备什么什么营养物质,少一点都会引发其他重大疾病,因而多少觉得罗小芳有点危言耸听。

“凌哥,幸太郎是个早产儿,所以他的身体情况可能比一般的孩子弱一点。”

“弱吗?我怎么觉得他比一般的婴儿强壮,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嗓门了。”

“嗓门大是天生的,不过幸太郎后天的营养还是要跟上。”

“好了,阿芳,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

大家在联络点休整,龙仔则出去找船了,龙仔打算趁着黑夜过深圳河,只要一过深圳河,就可以翻过梅林坳,然后到达游击队的根据地——白石龙村了。

直到晚上八点多,龙仔才沮丧地回来了。

“龙仔,怎么啦?”凌云鹏小声地问道。

“云鹏,看来我们只能泅渡过河了。”龙仔把凌云鹏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泅渡过河?”凌云鹏小声重复了一句。

“是啊,鬼子将深圳河附近的渔船都用锁链锁起来了,我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一艘渔船,那些渔民也不敢把船借给我们,看来也只能趁着黑夜,泅渡过河了。云鹏,我手下的队员没问题,个个都是游水好手。问题是你的人能不能泅渡过河?”

“我们这五人里面,我,哪吒,阿辉都会游水,阿芳还不清楚会不会游水,我待会儿去问问她,但戏痴是个旱鸭子,这你也清楚。关键是如何带幸太郎过河?”

“我已经想过了,阿杰不是背着一个铁锅吗?到时候,把幸太郎放在铁锅里,我派阿荣在河里推着他过河,其他队员在他周边进行保护,这应该没问题。”龙仔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凌云鹏。

凌云鹏一听,点点头“好,这样最好,那这小东西就拜托你们了。”

“没问题,我们还可以把你们的行李箱一起带过河去。”

“这真是太感谢了,龙仔。”龙仔不仅帮凌云鹏解决了幸太郎的过河问题,还帮他解决了这些行李箱渡河的问题,这让凌云鹏很是感激。

“别客气,林叔交代过,一定要将你们安全送离香港,所以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关键是你的人怎么过河?

“我的人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凌云鹏不想老是给龙仔添麻烦,想自己解决过河问题,阿辉虽然游泳技能差点,但至少不会淹死,现在问题是在傅星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落水后垂死挣扎,最后被日军的巡逻艇发现而押到驻军总部了。凌云鹏设想让秦守义背着傅星瀚过河,而阿芳如果不会游水的话,那自然是他背着阿芳过河了。

“那好,我们准备一下去吧!“龙仔拍了拍凌云鹏的臂膀。



639. 互诉衷肠

凌云鹏来到罗小芳的那间屋子里,看见罗小芳正在床边哄幸太郎睡觉,连忙走过去,轻声地问了一句:“阿芳,你会游水吗?“

“游水?“罗小芳愣了愣,随后回答道:”小时候有一次落水,我差点被淹死,此后我就不敢下水了,那天渡海的时候,我其实是吓得浑身发抖,一只手把幸太郎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船舷,我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在戏痴落水时才睁开看一眼,那天我觉得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罗小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至今心有余悸,声音都是颤抖的。

凌云鹏这才明白当时罗小芳上船时的目光是那么的无助和依依不舍,而自己当时全然没有顾及罗小芳是否会游水这一问题,只是想让罗小芳和幸太郎快点渡海,自己则留下殿后。要是早知道罗小芳当时的心情,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在她身边保护她。

一想起当初罗小芳无依无靠又要经历生死考验,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凌云鹏不禁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他把罗小芳一把搂住怀里,轻声说道:“都是我太大意了,让你担惊受怕了,以后不会了。“

罗小芳没想到凌云鹏会突然间揽她入怀,她的心就像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像是怀揣着一只小鹿,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依偎在凌云鹏的怀里,就像是小鸟依人一般,罗小芳感受到了凌云鹏的力量,也感受到了凌云鹏那宽阔的胸膛内一颗柔情似水的心,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刻让她忘记了时间,忘却了周围所有的一切,觉得这世界就剩下了她和凌云鹏两个人,她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幸太郎梦中的一声啼哭把罗小芳惊醒,她赶紧羞涩地从凌云鹏的怀里挣脱开,轻轻地拍着幸太郎,幸太郎又安静地睡去了。

凌云鹏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和鲁莽,连忙向罗小芳道歉:“对不起,阿芳,刚才我是一时冲动,如果冒犯了你,请你原谅。“

罗小芳的脸上还荡漾着爱意和羞涩,她柔声地回应道:“凌哥,你不用向我道歉,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很幸福,感谢上帝,能让我遇到你,我很知足。“

凌云鹏听着罗小芳的表白,内心像是清泉在流淌,又像是火山在迸发,他真想带着阿芳去一个世外桃源,男耕女织,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然而这些闪念转瞬即逝,现实的残酷无时不刻提醒着凌云鹏要将这份儿女情长深埋在心底,凌云鹏给了罗小芳一个坚定的微笑:“阿芳,你对我的这份情我心里明白,但现在我们是在逃亡的路上,前面还有许多危险在等着我们,你知道我是军统人员,我们组织有规定,在抗战期间一律严禁恋爱结婚,所以,阿芳,我现在不能给你,给你任何承诺,如果,如果等到抗战胜利的那天,我还有幸活着,还健全的话,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就长相厮守在一起。“

“你一定会活着的,一定会毫发无损的,一定会。“罗小芳听着凌云鹏的表白,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凌哥,我等你,我一定等着你来娶我,直到我去见上帝的那一天。“

凌云鹏禁不住再次与罗小芳紧紧相拥,亲吻,这一刻他们彼此的心紧紧相连,这一刻是他们永生难忘的时刻。

“阿芳,今天夜里,我们将泅渡过河,到时候,你不用害怕,我会背着你过河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安全渡过河的。“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罗小芳依偎在凌云鹏的怀里,满含深情地说道,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幸太郎怎么办?“

“这你放心,龙仔他们已经有方案了,他们打算把幸太郎放在那口铁锅里,然后推着铁锅渡河。“

“哦,这办法倒是奇特,不过这也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我去找一点厚棉被,把锅底铺厚实点,让幸太郎躺在里面舒服点。“

“好吧,你替幸太郎准备一下,我去通知哪吒他们。“凌云鹏说完,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罗小芳望着凌云鹏的背影,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此时,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正与阿荣几个在玩牌呢,看见凌云鹏走了进来,大家便将手里的牌放下,站起身来:“老大,什么事啊?“

“你们几个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凌云鹏朝秦守义几个招了招手。

“老大,龙仔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他是不是已经找到船了,我们可以渡河了?“傅星瀚刚才瞥见龙仔跟凌云鹏在屋外悄悄地说话。

“没有船,我们只能泅渡过河。“

“什么,老大,你说让我们游过河?“傅星瀚听罢,不禁失声叫了起来,他是只旱鸭子,先前渡海时就是因为不会游泳而险些丢了性命,现在要把他再一次扔进水里扑腾,这等于是让他第二次把他送进了鬼门关,这梦魇般的感觉让傅星瀚顿感惊慌失措。

“别紧张,戏痴,这次让哪吒背你过河,你只要趴在哪吒背上不动弹,保你不会被淹死。“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

“这就好,这就好。“傅星瀚一听,松了口气,他笑着对秦守义说道:”哪吒,到时候我会像一只壁虎一样吸附在你的背上的。“

“但愿你倒时候在我背上老实一点,别折腾就行。“

“我保证不折腾,哪吒,古语云,百年修得同船渡,如今你背我渡河,这得是多少年的修行才能达到啊?“傅星瀚冲秦守义嘻嘻一笑。

“起码得五百年。“阿辉笑着在一旁插嘴道:“哪吒,戏痴的意思是前五百年他就一直在修炼,就是为了今生赖在你身上。”

“咦,我听着汗毛都竖起来了。“秦守义嫌弃地瞥了一眼傅星瀚。

“那大嫂和幸太郎呢?他们怎么过河?“阿辉望着凌云鹏,随口问道。

640. 泅渡过河

“阿辉,别老是大嫂大嫂的,人家阿芳脸皮薄,经不起你们这么编排她。“凌云鹏连忙制止阿辉用大嫂一词来称呼阿芳。

“老大,其实你还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有种心理叫做欲迎还拒。“傅星瀚嘚瑟地向凌云鹏讲解他对女人心理的把握”大嫂这称呼,人家阿芳听了,虽然脸皮薄,有点尴尬,可这心里头心花怒放呀,这表明大家都认可了她是你的女人了,这不正中阿芳下怀,这称呼听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你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就你,唯恐天下不乱,尽干一些让人尴尬得下不了台的事。“凌云鹏没好气地横了傅星瀚一眼。

“唉,老大,你这可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这可是用心良苦,帮你和阿芳撮合呢!“傅星瀚连忙申辩。

“你说谁是狗呢?“秦守义朝傅星瀚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好好好,算我口无遮拦,冒犯了老大,可老大,你想啊,你和阿芳两人情投意合的,眉来眼去的,这我们都看在眼里,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就赶紧好事成双吧,奈何你们俩都是脸皮薄的人,就是抹不开脸面,不好意思说破,看得我们这些旁观者呀,为你们着急呀,总得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啊,所以我就充当了这个不招人待见的角色了,唉,我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你们哪,我这份苦心有谁怜呢!“傅星瀚佯装受了委屈的模样。

“好了,戏痴,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我们还不知道你,还是言归正传吧,老大,你还没说怎么把幸太郎送过河去呢?“秦守义连忙问道。

“哦,对了,这事差点给他打岔打掉了。龙仔说把幸太郎放在那口铁锅里,然后让阿荣推着铁锅过河,其他队员在周围进行保护,顺便把我们的行李箱也运过河去。“

“这法子好,小东西就像是躺在摇篮里一样。晃晃悠悠地就过河了。“秦守义翘了翘大拇指,觉得龙仔的这个主意不错。

“那阿芳姐呢?她会游水吗?“阿辉关心地问道。

“阿芳不会游水,先前的那次渡海把她吓得不轻,阿芳就交给我了,我带阿芳过河。“

傅星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大,你让我想到了猪八戒背媳妇。“

“你才猪呢!“凌云鹏轻声嗔怪了一句。虽然傅星瀚那张嘴挺讨人嫌的,不过他确实最能洞察他人的心思。

“戏痴,你和阿芳姐都找到靠山了,就我,高不成低不就的,说我会水吧,狗刨式的,速度比海龟也快不了多少,说我不会水吧,反正扔到水里,一时半会儿也淹不死,我担心你们都上岸了,就剩我一人还在水里扑腾着呢!万一被鬼子发现,那我可就成了活靶子了。“阿辉见秦守义背着傅星瀚过河,凌云鹏背着罗小芳过河,就他一个游不快,淹不死的没人搭理。

“阿辉,你别担心,到时候,你就待在我身边,我带着你游。“凌云鹏笑着摸了摸阿辉的脑袋。

“哎,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阿辉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到了深夜,龙仔一行人悄悄地来到了深圳河边,望着眼前的这条河,凌云鹏不禁想起一个多月前,他们四人就是从这条河偷渡去香港的,当时是问一个渔民借了一艘小船过河,期间也是险象环生,差点被日军的巡逻艇发现,多亏凌云鹏当机立断,跑到岸上,开枪引开了鬼子,才让其余三人顺利坐船过河,他随后泅渡过河。然后夜宿坟场,第二天才找到李明阳接头,算是在香港安顿下来了。

龙仔找到一处河面最窄的地方悄悄下了水,阿荣将一口大铁锅放在河里,龙仔将准备好的厚棉被铺在锅底,然后罗小芳把熟睡的幸太郎轻轻地放在了棉被上,幸太郎的两只耳朵都塞了棉花,以防其他声音把他吵醒,在他的脑袋旁边还特地放上了一株薰衣草,因为薰衣草有助眠作用,罗小芳担心幸太郎会在渡河过程中醒来,所以特地在村子里寻找这种植物,终于给她找到了几株,便放在幸太郎的身边,希望他好好睡一觉。

然后阿荣把铁锅往水里推进,阿杰等其他的队员则将包了油布的行李箱顶在头上,在铁锅周围围成了一个圈,慢慢地朝对岸游去。

随后,傅星瀚趴在秦守义那宽阔结实的后背上,双手绕着秦守义的脖子,秦守义在水下潜泳,傅星瀚则在水面上漂浮着朝对岸而去,看上去像是水上漂。

“云鹏,你带着阿芳先走吧,我来殿后。“龙仔密切关注着河面上的巡逻艇,万一有巡逻艇朝他们驶来,龙仔便为他们作掩护。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背着阿芳下水了,阿芳望着这深不见底的河水,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但她一接触凌云鹏温暖的后背时,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了,她相信这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

阿辉则游在凌云鹏的身边,凌云鹏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看阿辉有没有掉队,若是阿辉游慢了,便会伸出手去,拉他一把。

大家伙慢慢地游向了河中心,忽然一个浪头打来,把傅星瀚浇了个透心凉,他一惊慌失措,便死命地抱住了秦守义的脖子,秦守义顿时感到一阵窒息,他想掰开傅星瀚的双手,无奈傅星瀚紧抱着他不撒手,秦守义觉得自己快被傅星瀚给掐死了,他握紧拳头,用尽全身气力,一拳将背上的傅星瀚击晕了。傅星瀚的双手松开了,秦守义呛了几口水之后,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他把被打晕的傅星瀚驮在背上,快速朝对岸游去。

而就在此时,日本人的巡逻艇则发出轰鸣的马达声,朝龙仔他们这边驶来了。

龙仔见状,大吃一惊,他望了望正在过河的凌云鹏他们,此时,这些人正在河中央,现在的情况很是危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要巡逻艇将探照灯往河面上一照射,那这些人就完全暴露在鬼子的枪口下了。



641. 冒死掩护

于是,龙仔快速从岸边站起身来,迎着巡逻艇的方向猫着腰飞奔过去,然后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巡逻艇的探照灯,随着一声枪响,探照灯被打碎了,船上的日本兵惊叫起来,纷纷举起枪朝枪响的方向射击。

子弹在龙仔的四周飞溅起水花,龙仔索性跳入河中,潜水朝巡逻艇的后方游去,游过了巡逻艇之后,又从水里冒了出来,然后朝着巡逻艇的后方开枪射击,一个探头探脑的鬼子被他击中了,掉入河中。

这下,巡逻艇上的鬼子全都集中到了船尾,没有了探照灯的照明,鬼子只能往河里胡乱放枪,龙仔的四周水花飞溅,突然龙仔感到左臂一麻,随后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他强忍剧痛,继续朝巡逻艇的后方奋力游去,边游边放枪,巡逻艇便调转船头,朝龙仔的方向驶去。

凌云鹏在水里目睹了这一切,焦急万分,他替龙仔担忧,于是他加快速度,奋力朝对岸游去,没多久,他背着罗小芳,带着阿辉终于到达了对岸。

此时,阿荣等人正推着铁锅靠近河岸,见凌云鹏已经上岸了,正想跟他说要去救龙仔。

没等阿荣开口,凌云鹏便抢先对水里的阿荣吩咐了一声:“阿荣,你们上岸之后,先带着他们在灌木丛中躲一躲,我去接应龙仔。”

凌云鹏说完,不等阿荣回应,便沿着河岸朝龙仔的方向飞奔而去。罗小芳惊魂未定地看着凌云鹏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龙仔渐渐觉得体力不支了,于是奋力朝岸边游了过去,此时,凌云鹏已经看见了在水里奋力向岸边游过来的龙仔,赶紧飞身跃入水中,朝龙仔游了过去,而此时,巡逻艇上的鬼子正不停地朝水中射击,凌云鹏和龙仔之间的河面上水花四起,龙仔的右肩又不幸中了一枪,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凌云鹏一个猛子潜入水中,然后游到了龙仔身边,而此时龙仔已经筋疲力尽,凌云鹏拖拽着龙仔朝岸边游去。

凌云鹏将龙仔拖拽上岸,龙仔躺在岸边直喘粗气。

凌云鹏将龙仔那件被鲜血浸湿的衬衣脱下,然后撕成布条,帮龙仔包扎好伤口,随后背起龙仔,朝集合处跑去。

此时,阿荣和其他几位队员已经沿着岸边来接应凌云鹏他们了,见龙仔受伤了,心急如焚。

“龙哥,怎么啦?挂彩了?”

“我没事,阿荣,快,带着大家快离开此地,进入梅林坳。”龙仔脸色苍白,用尽气力向阿荣下达命令。

龙仔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头一歪,昏过去了。

“龙哥,龙哥……”阿荣小声地呼唤了两声。

“他失血过多,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鬼子可能马上会登岸搜查。”凌云鹏提醒了一句。

阿荣点点头,阿杰一把将昏过去的龙仔背起,几个人猫着腰,沿着岸边朝灌木丛跑去,来到灌木丛中之后,虾仔,明仔,秦守义和阿辉等人见龙仔受伤了,都着急万分。

“这儿不是久留之地,大家跟我来。”阿荣朝大家挥了挥手,一行人便手提肩扛悄悄地离开了灌木丛,朝梅林坳方向前行。

巡逻艇上的鬼子往水里胡乱打了一阵枪之后,见水面上毫无动静,有些纳闷,此时一个士兵已经将探照灯上的破损灯泡重新更换好了,探照灯重新亮了起来。探照灯的光束在水面上来回照射着,寻找着那个枪手的身影,但水面上很是平静,只有微澜起伏。

“把探照灯朝岸上照一下。”三木小队长命令道。

于是,探照灯的光束沿着两岸的岸边来来回回,仔细地照射着,可是,岸上也毫无动静。

“登岸搜查。”三木把手指向宝安方向的岸边。

于是巡逻艇马上靠岸,十几个日本兵纷纷从巡逻艇上跳下,随小队长登岸,他们沿着岸边来回搜查,忽然发现草丛中有新鲜的血迹,于是,一行日本兵便沿着血迹朝前搜索着,很快就来到了刚才凌云鹏他们的集合处。

“那个受伤的人可能还在前面,我们朝前追击。”三木判断那个受伤的枪手应该途径此地。

阿荣带着一行人抄近道,朝梅林坳方向前行,此时才凌晨两三点钟,除了点点依稀的星光,一片漆黑,大家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有时还会被脚下的石块绊脚而摔跤,被沿途的树枝和杂草磕碰着,但此时,大家已经全然顾不得这些障碍了,只要快速撤离此地,经梅林坳,到达白石龙村,就算是到达安全地带了。

但是后面的日军紧追不舍,凌云鹏似乎已经听见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于是凌云鹏当机立断,决定先把后面的追兵解决了再走。

凌云鹏将怀里的幸太郎交给罗小芳,然后将抱着幸太郎的阿芳,受了伤的龙仔和被打晕的傅星瀚都集中在一块巨石后面:“阿芳,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从这里出来,就待在这儿。”

罗小芳点点头,神情紧张地望着凌云鹏:“凌哥,你要小心点。”

凌云鹏点点头,拍了拍罗小芳,随后走到大家伙面前,命令秦守义将其中一只行李箱打开,把里面的几把勃朗宁手枪拿了出来,子弹上膛。

“哪吒,阿辉,虾仔,你们几个快上树,进行狙击,其他人就地散开,准备射击。”凌云鹏迅速下达作战命令。

“是。”阿荣,阿杰等人从腰间拔出驳壳枪,然后藏在树后,草垛旁,土堆后,准备与日军决一死战。

十几个日本兵端着长枪,打着手电朝这条小路走了过来,藏在树后的凌云鹏见鬼子已经进入了射程,立刻下令开火:“打。”

瞬间,子弹齐发,枪声四起,黑暗之中,只听得一声声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刺破了这宁静的夜空。

五分钟过后,战斗结束,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大家分别从树后,草垛后,土堆旁走了出来,秦守义,阿辉和阿荣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大家走到那些鬼子的尸体旁,凌云鹏拾起一只手电,照了照,总共有十一具尸体。

642. 宾至如归

“走,快离开这儿。”凌云鹏把那支勃朗宁手枪插进后腰,对阿荣说道:“阿荣,你带路,我们跟你走。”

“好。”阿荣随后一挥手:“大家跟我来。”

于是,阿杰背起龙仔,秦守义背起傅星瀚,凌云鹏一手抱着幸太郎,一手拉着罗小芳,跟随着阿荣进入梅林坳。

终于在天亮之前,一行人翻越了梅林坳,来到了白石龙村,这个抗日游击队的所在地。

游击队的队长曾宏早已接到了谭鸿铭的来信,告诉他龙仔和几个队员将护送五个大人和一个婴儿到白石龙村,让曾队长他们做好接应准备,曾宏他们了解到凌云鹏等人的任务之后,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却迟迟未见龙仔他们的身影,比预估的时间晚了好几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焦急万分。

此时在村口站岗放哨的游击队员前来报告,说是有十几个人正朝白石龙村过来了,曾队长一听立刻判断是龙仔他们来了,便亲自带人前往村口迎接。

曾队长疾步往村口走去,却见阿荣背着龙仔朝他走来。

“怎么啦,阿荣?龙仔他……”曾队长连忙上前问道。

“曾队长,龙哥中了两枪,昏过去了。”

“快快快,福仔,你赶紧把小邱找来,让她给龙仔做个检查。”曾队长对身旁的福仔说道。

“哎。”福仔转身跑去叫卫生员小邱了。

“你就是凌云鹏吧?我是曾宏。”曾队长向凌云鹏伸出手:“林叔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

凌云鹏没想到谭鸿铭对他的这次行动如此重视,让东江纵队的各个支队都全力配合他,很是感动,与曾队长紧紧握了握手:“曾队长,你好,我就是凌云鹏。”

“这些天一直在等你们到来,今天总算是等着了。“

“中间出了点意外,所以晚到了几天,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有惊无险。多谢林叔,龙仔和他的这帮兄弟。“

“香港的日本人现在很是猖狂,你们这一路也不容易。不过,你们放心,到了这儿,你们就安全了。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食宿了。你们可以安心住几天再走。“

“多谢曾队长想得这么周到,让你们费心了。“

“哎,我们现在是抗日统一战线嘛,你们不用这么见外。“曾宏爽朗地笑了笑。

曾队长随即吩咐手下将凌云鹏等人带去一间大屋子,屋子里面有两间房间,床铺上的被褥也都准备好了。

“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需要什么,尽管说。“

“已经很好了。太谢谢你们了!“凌云鹏跟曾宏握了握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曾队长笑着摆摆手,随后走出了房间。

一直趴在秦守义身上的傅星瀚其实早就苏醒了,只不过他不愿在夜幕中走那条崎岖小路,所以一直在装死,让秦守义一路驮着他来到了白石龙村。

进入白石龙村后,傅星瀚见一个斜跨着驳壳枪的中年人主动迎上前来与凌云鹏握手,两人相互寒暄着,有一种故人相见的亲切感,丝毫没有陌生感,这让傅星瀚好生奇怪。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正如他当初怀疑的那样,龙仔并非是什么江湖人士,而是共党游击队的小队长,而阿荣,阿杰,虾仔,明仔等人也都是游击队员。他们沿途的临时停留的小屋应该就是游击队的据点,而这儿,白石龙村,应该是游击队的一处大本营。

傅星瀚便开始怀疑凌云鹏的身份,老大怎么会认识共党的人?难道老大是他们的人?

正当傅星瀚在寻思之际,秦守义将他放在了床上,傅星瀚随口说了声:“哪吒,手脚轻点。“

秦守义吃惊地望着傅星瀚:“啊,你该不会早就醒了吧?“

傅星瀚嘿嘿一笑:“刚醒,刚醒。哪吒,这一路辛苦你了。“

“不会吧,我当时在河里差点让你给掐死了,我一拳把你打晕了,才得以自救,我这拳不至于让你晕到现在,你小子真不地道,居然让我一直背着你从深圳河走到白石龙村。“

“谁让你把我打晕的?你知不知道你那拳头有多重?是我这样的弱男子能扛得住的吗?你也不想想,要是你这一拳把我这聪明的脑袋打残了,打傻了,这对我们这支别动队来说,是多大的损失啊?“傅星瀚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又开始嘚吧起来了。

“你这混蛋,你把自己当幸太郎了吧,要别人一直抱着你,背着你,你自己不长腿啊?你还好意思觉得自己受委屈?滚下去。“秦守义一把将傅星瀚从床上提溜起来,扔在地上。

傅星瀚被秦守义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感觉屁股要被摔成两半了,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凌云鹏和阿辉见状,乐得呵呵直笑。

“你们还笑,也不心疼人家一下。”傅星瀚冲凌云鹏撒着娇。

“好了,戏痴,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一路,你把哪吒累得够呛。”凌云鹏横了傅星瀚一眼。

傅星瀚自知理亏,只得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冲秦守义扮了个鬼脸。

正当大伙儿说笑着,一个胖胖的炊事员端了一大锅粥过来了:“来,你们这一路饿了吧,先喝碗皮蛋瘦肉粥。”

一听说喝皮蛋瘦肉粥,阿辉,秦守义和傅星瀚几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起扑向了桌上的那锅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前,他们这一路上已经好些天没有碰过荤腥了。

秦守义手快,先抢到了勺子,随后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阿辉:“先给老大送去。”

“好好好。”阿辉赶紧端着碗递给了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碗,转身递给了罗小芳:“你先吃吧!”

“还是你们先吃吧!”罗小芳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阿芳啊,在这间屋子里头呢,他是老大。”傅星瀚指了指凌云鹏:“我们都得听他的,不过呢,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能降得住老大的人非你莫属,只有你才能驾驭得了他,你才是no1。所以呢,你得先喝这碗粥。”

傅星瀚的这番话让罗小芳臊得满脸通红,小声嘀咕着:“我哪有这本事,我也听他的。还是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阿芳姐,你就先吃了吧,你不吃,我们都没得吃了。”阿辉央求着罗小芳。

“阿辉说得对,你不吃,他们也不好意思张嘴,你就快吃吧!”凌云鹏顺着阿辉的话茬说道,把粥碗塞到罗小芳的手里。

罗小芳这才羞答答地接过了碗,吃了起来,其他人见罗小芳吃了,便不再客气,纷纷拿起秦守义盛好的粥碗,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锅满满的皮蛋瘦肉粥就见底了。

643. 雪中送炭

“啊,好吃,真好吃,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今天总算是开荤了。”阿辉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

“是啊,这道皮蛋瘦肉粥味道还真不错,不比那些大饭店里的厨师水平差。”傅星瀚开始评头论足起来:“粥米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粘稠度正好,菜叶碧绿,肉末和皮蛋则入口即化,咸淡适中,鲜香可口,真可谓色香味俱全。”

“你这张嘴咋这么能说呢?叫我说,就两字:好吃。”秦守义见傅星瀚把这碗皮蛋瘦肉粥评论得头头是道,很是佩服他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既会吃,又会说。

“哪吒,这吃可是一门学问,五脏庙里凝聚着天地精华,山珍海味,五谷杂粮各有各的精妙,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唉,反正你是个大老粗,跟你讲了你也不懂。”傅星瀚在秦守义面前总是不自觉地流露着优越感。

“我们大家都吃饱了,可这小东西吃啥呀?”罗小芳替幸太郎的吃喝发起愁来了。

“要不,我去问问曾队长。”凌云鹏说着,朝门口走去。

刚打开屋门,就见那位胖师傅手里拿着一只奶瓶走了进来:“来来来,这是我刚挤的牛奶,给你们那个小娃娃喝。”

“新鲜牛奶?”罗小芳一下子窜到屋门口,从胖师傅手里接过这瓶满满的,还带着温度的牛奶:“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曾队长告诉我们说,你们带着一个小娃娃过来,所以嘱咐我们要准备好娃娃的食物,我们养的那头母牛前两天刚产下一头小牛犊,所以正好可以给娃娃挤点牛奶喝。”胖师傅笑着向大伙解释道:“很新鲜的,快给小娃娃喝吧,这牛奶可比一般的牛奶营养好。”

“这我知道,这瓶牛奶是牛初乳,要比普通牛奶营养价值高许多倍呢,能增强婴儿的免疫力。”罗小芳兴奋地向大家解释牛初乳的作用。

“真是太感谢你们曾队长了,谢谢啊,谢谢!”凌云鹏紧紧握着胖师傅的手,难掩兴奋之情。

“不客气,不客气,好了,你们先给娃娃喂奶吧,我先走了。”

说着,胖师傅转身离开了屋子。

罗小芳抱起幸太郎,此时幸太郎刚睡醒,按照一般的生活规律,此时正是他进食的时候。

罗小芳将奶瓶塞进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吮吸了两口,觉得很对味,于是加快了吮吸的速度,两只小手竟然自己捧着奶瓶,用力地吮吸着奶瓶中的牛初乳。

傅星瀚想逗幸太郎玩,于是故意将奶瓶往外拔,幸太郎连忙双手用力,紧紧地抱着奶瓶不松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瞧这小东西,还挺机敏的。”秦守义也忍不住夸了幸太郎一句。

大家伙见小家伙喝得滋滋有味,不禁都喜笑颜开。

“这下好了,这几天不愁他没的吃了。”凌云鹏欣慰地舒了口气。

“要是能把这头奶牛带走就好啰,那我们几个也能天天有新鲜牛奶喝了。”傅星瀚想入非非地说道。

“你就别得寸进尺了,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一瓶牛奶喝,你倒好,居然惦记着人家一头牛来了,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凌云鹏马上给傅星瀚泼了一盆冷水:“不过,我们马上要去广州了,到那儿就可以买到奶粉了。”

“老大,我们马上就要去广州了吗?”阿辉一听来劲了,对他这个一直混迹于大都市的神偷王子来说,那儿才是他所向往的地方。

“嗯,我打算先到广州,然后搭乘开往武昌的火车,再乘船去重庆。”凌云鹏把他所设计的线路告诉大家。

凌云鹏计划从白石龙村到广州,然后经粤汉铁路,从广州到达武昌,之后再乘坐轮船溯江而上,到达重庆。

“老大,你说怎么走,我们就跟你怎么走。”秦守义反正是无条件地服从凌云鹏的决议。

“唉,要是有架飞机直接把我们从这儿带到重庆就好啰!”傅星瀚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呢?还想坐专机?别说没有这样的航线,就算有,你能堂而皇之地带着幸太郎上飞机吗?别做春秋大梦了。”凌云鹏瞥了傅星瀚一眼。

“唉,我们又得长途跋涉了。”傅星瀚重重地呼了口气。

“好了,你少发牢骚,我们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把幸太郎交到他父亲手上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秦守义舒展了一下四肢。

“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看看龙仔。”

凌云鹏牵挂着龙仔的伤势,于是他走出屋子,前往曾宏的屋子。

此时,在曾宏的屋子里,卫生员小邱正在为龙仔检查伤势,阿荣,阿杰,虾仔,明仔等队员则站在床的四周,焦急地等待着小邱的检查结果。

龙仔躺在床上,还是昏昏沉沉的,双目紧闭着,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小邱手拿听筒,听了听龙仔的心跳,测了测他的脉搏,翻看他的眼皮望了望,随后剪开绑在龙仔手臂和肩部的绷带,检查了一下龙仔的枪伤伤口。

检查完了之后,小邱眉头皱了皱,神情严肃地对曾宏说道:“曾队长,陆队长的这两处枪伤虽不致命,但伤口已经有些发炎了,子弹还留在伤口里,要开刀取出来,更严重的是陆队长失血过多,可我们这儿缺医少药的,没法动手术。”

曾队长一听,神情严峻:“那你说怎么办?能不能把匡医生请来?小邱?”

匡骏是位外科名医,医术高明,是曾宏的好友,也是地下党员,他在广州有家自己的私人诊所,同时这家诊所也是东江纵队在广州的秘密据点。曾宏的游击队里若是有队员受了严重的刀枪伤,都会派人把匡骏从广州接来,为队员医治。

“可这一去一回的话,时间太久了,我怕陆队长的伤口会恶化,不如直接把陆队长送到广州匡医生那儿去。”小邱建议道。

凌云鹏站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听说要把龙仔送往广州,便上前建议道:“曾队长,我们正好也要去广州,不如让我们把龙仔送到广州去吧!”

644. 奔赴广州

曾宏望了望凌云鹏,想了想,随后说道:“这样吧,我让阿荣他们几个和你们一起走,立即把龙仔送到广州去,也顺便护送你们一程,这样你们彼此也有个照应。”

“行,那就这么办。“凌云鹏点点头,同意曾宏的建议。

“原本想让你们在这儿多休整几天的,现在看来不能多留你们了,多有怠慢。”曾宏向凌云鹏拱了拱手。

“曾队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龙仔的伤要紧,这一路多亏了龙仔和他的这些队员们,我们才得以顺利到达这儿,龙仔是我的好兄弟,他这是为了掩护我们才受的伤,老实说,这份人情我们还真还不起,但我们一定会铭记于心。”

“不用分得那么清,我们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而战。”曾宏神情坚毅地说道:“这样,我让炊事班给你们准备点食物,带在路上吃,再给小娃娃挤两瓶牛奶备着。”

曾宏说完,立刻命令身边的警卫员去通知炊事班,准备大人和婴儿的食物。

“谢谢,谢谢!曾队长,你们真是考虑得太周到了。”

“不用客气,还是那句话,国共合作,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嘛!不分彼此,共同抗日!”

“好,那我这就去通知我的人做好动身的准备。”凌云鹏说完,往回走去。

曾宏当机立断,决定立即将龙仔送去广州治伤:“事不宜迟,我现在就给匡医生去信,福仔,你快去套两辆马车,记住,找两匹跑得最快的马。”

“是。”福仔转身朝屋外走去。

随后曾宏又吩咐身边的游击队员:“你们快去找几件粗布衣衫和布鞋,给那个屋子里的几位穿洋服的人送去,让他们马上换上,他们身上的那几套行头太扎眼了。”

“是。”

游击队员赶紧找了几件普通的褂子,粗布衣裤和几双布鞋给凌云鹏他们送去了,凌云鹏很是感激曾宏的细致周到。大家纷纷将身上的西服,衬衣脱下,换上了这些粗布衣裤和布鞋,俨然村民的打扮。

曾宏回到屋里,匆匆写了一封信交给小邱:“你一路上要照顾好陆队长,把这封信交给匡医生,地址你知道。”

小邱接过信,揣在怀里,抬头见窗外福仔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便朝阿荣说了声:“你们把陆队长抬到马车上去吧!”

“还是我来吧!”阿杰则将龙仔背起,走到屋外。

阿杰将龙仔放在马车上。阿荣接过福仔手上马鞭,让阿杰,虾仔,明仔和小邱等人上了马车。

很快,凌云鹏一行人也来到了另一辆马车前。

胖师傅提着两大袋的食物跑了过来,递给凌云鹏:“这是刚出炉的烧饼和窝窝头,还有两瓶牛奶。”

“谢谢你,胖师傅,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你们会赶马车吗?“曾宏问了一句。

“我会。“秦守义自告奋勇拿起了马鞭,坐在马车前,凌云鹏则将怀抱着幸太郎的罗小芳搀扶上车,随后傅星瀚,阿辉也上了马车。

凌云鹏与曾宏拥抱告别,向白石龙村的其他队员们挥手致意,然后一跃跳上了马车。

阿荣和秦守义两人挥舞着马鞭,两辆马车快速驶离白石龙村,朝广州方向飞奔而去。

从白石龙村到匡骏在广州的诊所大约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平日里骑着一匹快马到达匡骏的诊所大约三四个小时左右,现在套上大车之后,则大约要五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但为了让龙仔尽早得到治疗,阿荣和秦守义不停地挥舞着马鞭,两匹马跑得汗涔涔的。

幸太郎躺在凌云鹏的怀里,晃晃悠悠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但马车加速了之后,也就颠簸得更厉害了,躺在凌云鹏怀里的幸太郎被摇晃得不舒服,把刚喝下去的牛奶给吐了出来,吐了凌云鹏一身的牛初乳。

罗小芳赶紧将幸太郎抱了过来,将幸太郎的呕吐物擦干净,然后轻轻拍着他,让他舒服一点,幸太郎感到难受,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阿辉拿出一只拨浪鼓,对着幸太郎摇晃着,这只拨浪鼓是曾队长为幸太郎准备的玩具。幸太郎好奇地望着拨浪鼓,渐渐停止了哭泣。

阿辉把拨浪鼓递给幸太郎,幸太郎好奇地伸出小手摸着这只拨浪鼓,罗小芳轻轻握着幸太郎的手,轻轻转动拨浪鼓,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幸太郎听到这清脆的声音后,脸上露出了烂漫的笑容。

大家见这只拨浪鼓竟然可以成为幸太郎的止哭良方,不禁笑了起来。马车就在这一路的拨浪鼓声中前行。

正当凌云鹏等人奔赴广州之际,在中村办公室里,两名侥幸从凌云鹏等人的枪口下逃脱的日军巡逻艇上的士兵则在向中村报告昨晚在深圳河发生的枪击事件。

“你说什么?深圳河附近发生了枪击案?只有你们俩幸免于难?”中村一听,“蹭”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你快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中村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士兵的衣领。

“报告长官,昨夜我们在深圳河巡逻时,忽然有人开枪,打碎了巡逻艇上的探照灯,后来他又袭击我们的巡逻艇,涩谷君不幸中枪,跌入河中,估计也是凶多吉少。随后我们就朝河里开枪,但这个凶手水性很好,我们几乎很难找到目标,后来探照灯修好了,我们就对着河面以及两岸进行照射,但没有发现目标,之后三木小队长带着我们登岸搜查,我们在河岸上发现了新鲜的血迹,于是我们沿着血迹进行搜寻,但在一条小道上我们遭遇了伏击,当时枪声四起,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知道子弹从四面八方朝我们射来,我们这个小队基本上全军覆没了,就我和田中君两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松本胆战心惊地回顾着当时可怕的情景,声音颤抖着向中村进行汇报。

中村一听,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他的一支水上巡逻队居然会全军覆没,看来那些抗日武装在他们的高压政策下依旧非常猖獗。

645. 锁定凶犯

中村连忙将此事向仓田汇报,仓田听罢,脸色铁青,对着中村咆哮道:“八格,我们大日本皇军竟然会遭受如此重创,马上进行实地勘察。”

于是,仓田亲自率领一个中队,和中村一起,由松本和田中两个带路,浩浩荡荡地朝深圳河方向进发,在梅林坳附近的一条小道上,他们发现了十一具日军尸体,其中包括水上巡逻队的小队长三木太郎。

仓田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及中枪士兵身上的枪眼和入射角度,发现这些人身上的子弹有平射,也有俯射,这说明枪手是分别从树上和树后,草垛后等处进行射击的。这么看来,当时参与射击的枪手人数应该有七八个。

仓田又捡起地上散落的弹壳,发现这些子弹是来自于两种不同的手枪,勃朗宁手枪和m712毛瑟手枪。

“中村君,从人数上看,当时至少有七八个凶犯,你来看,这种782毫米子弹应该是来自于毛瑟手枪,而这种口径小一点的子弹应该是来自于勃朗宁手枪,目前共党的游击队大多使用毛瑟手枪,他们叫驳壳枪,而勃朗宁手枪在**军官中比较盛行,奇怪,这两拨人怎么会在一起?不过共党的游击队也有可能从缴获的武器中获得这种勃朗宁手枪。”

“仓田君,据我所知,这里附近有个白石龙村,据说就是游击队的根据地,他们在这一带很猖獗,也许这次伏击就是他们所为。”中村听仓田说这些子弹可能是从游击队的毛瑟枪射出的,便想起了这里附近的白石龙村是游击队的根据地。

“白石龙村的游击队?他们为什么要深更半夜来伏击一支水上巡逻队?”仓田眼里充满了狐疑。

“也许他们是针对我们近期在香港所实行的严查,严打行动而做出的反应?”中村猜测道。

“不像。”仓田摇了摇头:“他们地处深圳河的北侧,属于广东地界,对我们在香港所采取的行动反应如此强烈?何况我们找的是重庆分子,那些土八路又何必跳出来趟这浑水?”

中村被仓田这么一问,答不上来了,他觉得仓田分析得挺在理,白石龙村的游击队何必为了几个重庆分子而大动干戈,把日军的火力和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呢?

“那仓田君,你认为这是什么人干的?”

“我怀疑就是那几个重庆分子干的。”仓田把目标锁定在那几个带着幸太郎逃跑的重庆分子身上。

“难道他们已经到达这儿了?”中村惊讶地望着仓田:“不是说,他们在港岛隐匿起来了吗?”

过去的几天里,中村和川崎二人正进行着水陆二线的地毯式搜寻,但毫无结果,之后采取了外松内紧的策略,希望让那些隐藏起来的重庆分子能蠢蠢欲动,露出端倪,但也是毫无成效,没想到今天仓田居然认为这些人已经逃离了他们的控制范围,渡过深圳河,到了广东境内。

“这就要去问川崎了,他说没有在大帽山见到这伙人的踪迹,可是这又怎么解释呢?我估计这些重庆分子是由香港岛渡海来九龙,然后经龙湾村,沿着青山道,到达荃湾,越过大帽山,进入落马洲,随后渡过深圳河,到了这儿,在过深圳河的时候,遭遇了水上巡逻队,巡逻队发现他们的踪迹之后,一路搜寻,他们无路可逃,所以才决定孤注一掷,在这儿对三木小队进行了伏击,可惜啊,三木君大意了,中了他们的埋伏。”仓田一口咬定这次伏击是那几个重庆分子所为。

“可是,仓田君,从现在的迹象上看,伏击三木小队的肯定不止一拨人,你不是说凶手大概是七八个人吗,而那些重庆分子也就四五个人?而且你说这些子弹是从两种手枪里射出的吗?那就是说起码有两拨人一起对三木小队进行了剿灭。”

“难道是这些重庆分子与当地游击队进行了合作?还是当地游击队前来接应这些重庆分子?”仓田思忖了片刻,点点头:“有这种可能,虽说他们分属不同的党派,但毕竟同为中国人,完全可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追击吗?还是派兵彻底剿灭白石龙村的游击队?”中村望着仓田,等待着他的决定。

“中村君,你还真是个老实人,让我们出兵剿灭白石龙村的游击队?那我们需要投入多少兵力?会有多大的损失?你算过吗?虽说这里的游击队武器简陋,物资匮乏,但你别忘了,这儿是他们的老窝,中国的兵法上尤其重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我们一个都不占,要消灭这里的游击队,谈何容易?”仓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中村君,你忘了,这儿是哪儿?这儿是宝安地界,是广东驻军的管辖范围,跟我们香港驻军有什么关系?剿灭白石龙村的游击队这种军事任务就交给广东的军方去处理吧,我们要做的只是抓捕那几个重庆分子。”

“那这件事我们就此作罢?”中村疑惑地望着仓田。

“作罢?三木君的血不会白流的,那些重庆分子迟早要被我们绳之以法,我们要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三木君和这些士兵。”仓田紧咬牙关,太阳穴处青筋直跳,眼睛里射出狠毒的目光。

“中村君,把三木君等人的遗体运回驻军总部,好好安葬。”

仓田说完,望了望脚底下的这些尸体,深深地叹了口气,脱帽向这些兵士默哀,中村和其他士兵也列队一起哀悼这十一位阵亡的军人。

回到驻军总部之后,仓田把川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中佐,你找我什么事?”川崎走到仓田的面前,问了一句。

仓田看了看川崎,两眼冒着凶光,然后一扬手,给了川崎一巴掌:“八格,我让你去大帽山追踪那些重庆分子,你回来报告说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可是,昨天夜里,这些重庆分子已经出现在了深圳河对岸的梅林坳附近,并且对三木小队进行了伏击,致使我们十一名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不幸遇难。你作何解释?”

646. 证据确凿

川崎被仓田这一巴掌打蒙了,他万万没想到那些重庆分子竟然出现在深圳河那儿,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说明这些重庆分子确实是走陆路,途径青山道,荃湾,翻越大帽山,到达落马洲,再渡深圳河,才能到达梅林坳。可是当初守在青山道的哨兵确实没有发现有怀抱婴儿的人通过青山道,这可是去大帽山的必经之道,难道还有第二条路通往大帽山?何况他们在大帽山一带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此停留,休憩,宿营,难道这些重庆分子一口气从龙湾村一路翻山越岭,丝毫不停顿?连续行走四五十个小时?真是不可思议。

“仓田中佐,当时青山道的三个关卡的哨兵确实报告说没有见着带婴儿的人通过此地,而且我们在大帽山上确实没有发现那些重庆分子停留的痕迹,难道他们另有通道经过大帽山?”

“你再给我仔细搜查一遍。”仓田瞪了川崎一眼。

“哈依。”川崎顿首行礼之后,便出去了。

川崎带着宪兵队,第三次来到了龙湾村,这次他们将村民们召集起来,询问通往大帽山的其他路径,一个放羊娃告诉川崎,有一条小路也能通往大帽山,但是那条路很难走,全是荆棘,青苔,横七竖八的树枝,上次他去找羊的时候走过那条路,身上被枝条剐蹭得都是伤痕,所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儿了。

川崎一听,连忙让这放羊娃带路,放羊娃将川崎的宪兵队带到了那条崎岖小路那儿。

川崎看了看这条小路,不注意看的话,根本想不到这里还有一条通往大帽山的秘密路径。川崎指挥士兵从这条小路前行,走了四五个小时才走出这条小径,到达了大帽山的半山腰,随后一路上山,来到了竹林附近,他看见一处空地上留有一处被火烤焦的印迹。

川崎走到这块烧焦的地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朝四周望了望,走到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几块有烧焦痕迹的石块,川崎命士兵将这些有烧焦痕迹的石块都捡了出来,然后拼搭了一下,发现这些石块正好可以垒成一个煮饭的简易灶台。

由此可见,有人曾在此垒灶煮饭。

川崎随即将这些士兵分成四个小组,朝东南西北方向寻找遗留下来的痕迹。

终于,在一条小溪的附近,有个士兵发现了一块长方形的布头,布头两边有两处撕裂的痕迹,而在竹林附近又找到了两根布条。而且发现这布条与这块长方形布头是同种花纹,这应该是来自于同一块布匹上。

川崎将这块棉布放在石头上,两根布条放在棉布的断裂处,正好吻合,而这显然是一块婴儿的尿布。

果然被仓田说中了,这些重庆分子确实是带着幸太郎从这条小道经过此地,然后在这儿稍作停顿,垒灶煮饭,然后再从这儿翻越大帽山,进入落马洲,最后与深圳河的水上巡逻队遭遇,发生了枪战,最后在梅林坳附近伏击了三木小队。

看来仓田打自己的这一巴掌并不冤枉。

当川崎将这些证据放在仓田的桌上时,仓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虽然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些重庆分子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而且也早已猜测推断这些重庆分子的去向,但始终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来验证他的推测,现在好了,眼前的这块尿布最能说明问题。但问题是这些来自于内地的重庆分子人生地不熟,他们怎么知道可以从这条人迹罕至的崎岖小道绕过青山道,直达大帽山呢?如果没有当地人做向导,仅凭他们几个是不可能走这条线路的,再加上梅林坳附近发现的弹壳,基本能判断,这些重庆分子与白石龙村的游击队已经合流了。这些重庆分子一定是在**的游击队的帮助下,顺利地躲过了他们所设的重重关卡,离开了香港,到达广东境内了。

仓田拍了拍川崎的肩膀:“川崎君,如果当初你再细致一些,也许就追上了那些重庆分子,三木他们也就不会枉死在这些人的枪口之下了。”

“是卑职的失误给帝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我恳请处分。”

仓田笑了笑:“川崎君,你要吸取教训,处分嘛,就免了。我知道你的忠心,希望你再也不要有下次了,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卑职一定谨记仓田中佐的教诲。”川崎对仓田对他的网开一面感激万分。

“你先出去吧!”仓田向川崎挥了挥手。

川崎顿首行礼之后,离开了仓田的办公室。

仓田已经确定了这些重庆分子已经带着幸太郎到达了广东境内,那接下去,他们该选择哪条线路到达重庆呢?在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尚且他都没法将这伙人抓捕归案,让这伙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那去了内地之后,就更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了。

不过仓田已经有了另一个更为绝妙的方案,那就是李代桃僵之计,也就是那个中国人家喻户晓的《包公案》里的那个狸猫换太子这一招,用那个中国男婴取代幸太郎,并且让格雷院长为他们作伪证。这样,即使那些重庆分子走过千山万水,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将幸太郎送到了重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届时宫泽真一已经把那个中国男婴当作是自己的亲骨肉,只要将这个中国男婴牢牢地控制在手上,那么宫泽真一就会有所顾忌,不会与重庆政府进行任何合作,这就从根本上消除了军部的顾虑。

现在仓田已经将格雷院长软禁在此了,有格雷院长作证,这可信度将大大增加了,但仓田觉得还不够保险,万一这个格雷教授说漏嘴了,或是受到良心的谴责,不愿作伪证,那他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就弄巧成拙了,所以他还需要双重保险,于是乎,他把目标转向了李明阳。

仓田拿起电话:“把李明阳带到审讯室去。”

647. 走投无路

李明阳双腿已被打残,被两个狱卒拖拽到了审讯室里,拷在了审讯椅上。

仓田和助手随即走进了审讯室里。

仓田来到李明阳面前,双手叉腰,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药店里的那个男婴儿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捡来的。”

仓田扬手反抽了李明阳一个耳光,李明阳嘴角的鲜血流淌下来。

“这个男婴是那几个重庆分子从圣乔治医院抱出来,放在你的利德药店的,是吗?”

“什么圣乔治医院,什么重庆分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明阳还是坚不吐实,不承认小寒江的真实来历。

“你去把那个男婴抱过来,顺便把格雷院长也一起请来。”仓田对身旁的助手说道。

助手点点头,随后走出审讯室。

李明阳知道仓田肯定是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所以才会如此胸有成竹。他一定是想要从他身上获知更多的有关重庆的信息。李明阳本想一心求死,以死明志,但现在小寒江落在了仓田的手上,被作为要挟他的工具,而这正是他的软肋,他知道自己无法过这一关。

不一会儿,格雷院长抱着小寒江走进了审讯室,当格雷院长见到审讯椅上坐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犯人时,心里直发毛。

“格雷院长,请你告诉你面前的这个人,这个男婴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雷院长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个男婴是我亲自接生的,他的脚底有一颗红痣,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他的母亲临盆时,正遇到香港沦陷的那几天,当时她双腿被炸断,被人抬到了医院里,我为她接生,但这个可怜的女人因失血过多,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就去世了。”

李明阳一听,知道小寒江的来历是瞒不过去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格雷院长,请你再说一下这个男婴是怎么离开你的医院的?”

格雷院长望了望仓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约二十几天之前,有个日本军官带着他的夫人和一名士兵来到了医院,他告诉我说,他叫吉川一郎,是宫泽真一的好友,宫泽真一的夫人千惠子在我的医院产下了一名男婴,叫幸太郎,但是千惠子因难产去世了,而宫泽先生当时有要事回国了,所以宫泽先生就委托他的好友吉川先生将他的妻儿护送回国,我把千惠子不幸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吉川先生,吉川先生决定把宫泽真一的亲骨肉幸太郎带到他父亲身边,临走时,我了解到吉川夫妇结婚多年不孕,便提议他们收养一个孩子,正好我这儿有一个中国孤儿,我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找一个好人家收养,就把这个男婴推荐给他们,于是吉川夫妇便收养了这个婴儿,把他抱走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儿再次见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格雷院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仓田冷笑了一声:“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们,那个吉川一郎和他的夫人,士兵都是假冒的,他们都是重庆分子,目前我们正在追捕这群危险分子。”

格雷院长惊讶地望着仓田,一时愣住了。

仓田走到李明阳面前:“李先生,你现在还坚持说这个男婴是你在药店门口捡来的吗?”

李明阳沉默不语。

仓田冷哼了一声:“好了,这个问题我们暂且搁在一边,现在请你回答我,你们香港站与重庆联系的波段,呼号,你的代号。”

李明阳一听,知道这个问题仓田迟早是会涉及的,他是无法回避的,但他若是吐露了这个机密,那他就是彻彻底底地背叛了党国,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他宁死也不愿意当变节分子。

李明阳依旧沉默无语。

仓田知道李明阳不愿回答他这个事关机密的问题,但他并不着急,他走到格雷院长身边,从他手上将小寒江抱了过去,然后稍稍用力捏了捏小寒江的小腿,就听得“哇”的一声,小寒江疼得大哭起来了。

这哭声像是在剜李明阳的心,他抬起头来,看见小寒江在仓田的手里挣扎着,小寒江看见了李明阳,他认出了这位天天把他捧在手心的老伯伯是他最可依赖的人,于是,小寒江向李明阳伸出了双手,哇哇哭着要李明阳抱。

李明阳的心要碎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紧咬着嘴唇,把头扭向一边,但小寒江的哭声在不断地撞击着他的底线,李明阳感到自己快崩溃了。

“快说吧,否则他的腿可就不保了。”仓田说着,把小寒江的腿反向掰扯,小寒江疼极了,哭得快背过气去了。

格雷院长见仓田像个恶魔一般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连忙朝仓田扑了过去,想要从仓田手里把小寒江抢过来,但还没接近仓田,就被两个打手拉了回来。

“你简直是个恶魔,你怎么能对一个新生儿施虐呢?”格雷院长气得浑身发抖。

仓田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格雷院长是上帝的信徒,宅心仁厚,只可惜我信的是撒旦,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是被中国人称之为天打雷劈的事我也会照做不误。”仓田说着,手上又加了把劲,小寒江歇疼得斯底里地哭叫起来,小脸涨得通红通红的。

“我说,我说。”李明阳的防线被仓田彻底攻破了:“你快松手,快松手。”

仓田转向助手:“把他所说的都记录下来。”

于是,李明阳将香港站与重庆之间的联络时间,呼号,波段,代号都一一告诉了仓田,说完之后,李明阳心如死灰。

今天恰好是香港站与重庆之间的常规联络时间,仓田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李明阳跟重庆方面联络的时间还差一个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把他带到电讯科,让他先给重庆方面发个简短的电报试试,看看是否能收到回电。”仓田怕李明阳耍花招,提供给他一个子虚乌有的呼号和波段蒙骗他,所以想让李明阳先发个电报试一试,看看这条通讯线路是否通畅,以此来验证李明阳有没有说谎。

648. 逼上梁山

仓田说完,把手上的小寒江交给了格雷院长:“格雷院长,还得麻烦你给这小东西治一治腿上的伤,可能我刚才劲使大了,小东西的腿肿起来了。”

格雷院长赶紧把小寒江的裤管往上一提,发现右腿上一片瘀青,小腿红肿起来,气得胸口起伏着:“他还是个新生儿,你怎么能下得了手,你不是说要让我带他去重庆,让他冒充幸太郎吗,要是让宫泽先生知道他的孩子被你折磨成这样了,他怎么可能相信你?”

格雷院长用不太熟练的中文激动地斥责着仓田。

仓田走到格雷院长面前,帮他整了整衣领,掸了掸西服上的灰尘:“只要你不说,宫泽真一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呢?格雷院长,我要提醒你一下,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清楚,是吧?否则的话,看见你面前的那个人了吗?他曾经是一家药店的老板,也是一个像你一样体面的人,不过现在,你再看看,这就是跟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的人的下场,我想这对你也一定有所启示吧?”

仓田那裸的威胁让格雷院长既气愤,又恐惧。

格雷院长刚才的几句话让李明阳大吃一惊,他怔怔地望着仓田,他没想到仓田会设计出狸猫换太子这一毒招,将小寒江当作幸太郎送到宫泽真一的手上,仓田如果决定这么做的话,那么小寒江一定会先于幸太郎到达重庆,来到宫泽真一的身边,若是这样的话,即使凌云鹏他们历经艰险,千里迢迢把幸太郎送到了重庆,让这对亲父子见面,那也是徒劳无益,劳而无功。因为宫泽真一已经把小寒江当作了幸太郎,甚至还会误以为是局座命人将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抱来冒充他的儿子,这将会让宫泽真一赫然而怒,断然拒绝与重庆方面的合作,更为可怕的是,也许宫泽真一为了报复,会用一些假情报来蒙骗局座。若是这样,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李明阳觉得后脊梁冷汗直冒,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仓田的企图了,仓田想通过他给重庆发报,给重庆传递错误的信息,让他们误以为真正的幸太郎已经被日军虏获了,而他们带去的小寒江才是宫泽真一的儿子。这一招何其毒也,而他无疑是仓田这个李代桃僵之计的帮凶。

一想到这儿,李明阳懊悔不迭,要是仓田没有掌握香港站与重庆之间的联络方式,呼号和他的代号,也许这招狸猫换太子还有点铤而走险,因为这个计策的关键人物是格雷院长,届时倘若格雷院长良心发现,不愿作伪证,那仓田的谎言就被戳穿了,他的诡计就破产了,所以仓田将这个计划全部押宝压在格雷院长身上,风险还是不小,然而一旦有了他的这份电报作为佐证,那就坐实了小寒江就是幸太郎这个谎言。

一定要将功补过,弥补自己自己所闯下的弥天大祸,想方设法阻止重庆得到错误的信息。但这又谈何容易,待会儿他发报时,仓田一定会在旁边监视着他,他是很难做小动作的。但李明阳心意已决,他打算拼死一搏。原先他还有所顾忌,担心小寒江遭遇不测,但现在,他可以彻底豁出去了,因为小寒江已经被赋予了特殊的使命,既然是被当作幸太郎对待了,那他的性命应该是无虞了,这点让李明阳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心意已决,李明阳感到一阵轻松。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曙光,在曙光的尽头,他的妻儿正在那儿迎接着他,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一个小时之后,李明阳被带去了电讯科,他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房间里,李明阳被按在座位上,他的面前放着的就是从他药店里搜出来的那部电台。

“李先生,我们已经给你调试好了机器设备,现在你可以呼叫重庆了。”仓田把耳机递给李明阳。

李明阳戴上耳机,手指伸向电键,随后有节奏地按动电键,发出问候声。

仓田将一则电文交给李明阳:“等有回音了之后,就按这上面的内容发报。”

李明阳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近日日军加强各关卡警戒,严密搜查幸太郎的下落,我站正密切关注日军动向,伺机而动,将随时报告总部事态发展情况。羚羊”

羚羊是李明阳的代号。军统中十二个重要站点的站长的代号是以十二生肖命名的,比如:仓鼠,犀牛,白虎,玉兔,青龙,毒蛇,飞马,羚羊,灵猴,金鸡,猎狗,野猪。上海站站长赵锦文的代号就是青龙。

李明阳看完电文之后,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看似心境如止水,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忽然,电台上的指示灯亮了,这说明对方已经听到了李明阳的呼叫了,给予回音。

“按上面的内容发报。”仓田命令道。

仓田随即拿起另一只耳机,在一旁倾听。李明阳的身边还有另两位电讯科的发报高手,密切注视着李明阳的发报指法,以监督他是否按电文内容发报。

李明阳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手指熟练地按动着电键,将电文内容准确无误地发了出去,但在发最后一个代号时,则把羚羊改成了羊。

这个细微的手指变化并未引起仓田等人的注意,他们见李明阳把电文原原本本地发送了,舒了一口气,现在就等着重庆方面的回音,如果有正常回复,说明李明阳所供认的这些完全是正确的,反之,则说明李明阳在撒谎。

此时,远在重庆的军统总部电讯科科长苏惠民将收到的香港站的电文交到了局座手上。

局座仔细地看了看电文,眉头一皱,问电讯科科长:“这是羚羊发来的电报?”

苏惠民点点头:“是的,局座。这份电报是我亲自接收的,发报时间没错,羚羊的按键指法我很熟悉,应该就是羚羊本人发的。”

“这个代号是你们译错了,还是原电文就是这样?”生性多疑的局座盯着电文的末尾处,望了苏惠民一眼,询问道。

649. 暗设漏洞

“原电文就是这样,我也奇怪,羚羊也是老资格的谍报员了,又不是第一次发报,怎么会这么马虎,犯这种低级错误,连代号也发错了。”苏惠民把原电文递给局座:“局座,您看,这是原电文,确实是只发了一个‘羊’字。”

“难道是他那儿发生什么状况了?在慌忙之间发的报,也不像啊,这份电文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与他上一份电报内容相差无几,何必多此一举,再发一次?”局座一脸狐疑。

“那我们该怎么回复羚羊?”苏惠民征询局座的意见。

局座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铅笔,在电文稿上写了几笔:“就把这个发给他。你要密切关注香港站的来电。”

“是。”苏惠民拿着电文稿离开了局座办公室。

局座最近一个月最为牵挂的就是香港站的情报,在凌云鹏刚到香港不久,就收到凌云鹏借用香港站的电台发来的电文,告诉他宫泽夫人因难产去世了,宫泽之子下落不明,请求指示。

局座当即就电告凌云鹏的别动队务必找到宫泽之子,安全带回。

之后,局座又接到了李明阳发来的电报,告诉他已经找到宫泽之子幸太郎了,但目前日军正在全力搜捕幸太郎,且幸太郎因早产身体虚弱,需在港调理身体,不宜长途跋涉。

局座把这一情况跟宫泽真一沟通了,宫泽真一当即表态,千惠子死了,儿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一切以儿子的安危为重,切勿莽撞行事,危及幸太郎的性命。

于是,局座电告李明阳,务必把幸太郎的身体调理好,一定要确保幸太郎的安全,伺机而动。

这之后,局座又收到了一份李明阳的电报,告知他近期日军加强各出入口关卡的搜查,一时难以将幸太郎送离香港,只能暂时隐匿,相机行事。

局座看完电文之后,当时就有点急躁了,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电文虽说是李明阳所发,但其内容应该是凌云鹏授意的,按凌云鹏的脾性,他一定不会强调困难,找借口进行推诿,他肯定是会竭尽所能,想方设法完成任务的,这也就是当初他思虑再三,决定把这一任务交给凌云鹏的别动队去完成的原因,凌云鹏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局座对凌云鹏的这个别动队的能力很是赞赏。

现在之所以来了两次电文,均告知局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要缓一缓,那必定是目前香港局势非常紧张,要把幸太郎带离沦陷区,确实是困难重重,但幸太郎一天不到宫泽的身边,宫泽就一天不会跟他们合作,早一天这对父子团聚,那宫泽真一就早一天倒向重庆政府。

为此,局座给李明阳回电:不惜一切代价,竭力纾困,确保幸太郎尽早安全送至重庆。

李明阳收到局座的回电时,凌云鹏已经与龙仔联系上了,正通过龙仔的关系,带幸太郎离开香港。但没想到收到电文的第三天,利德药房就遭到了灭顶之灾,他的队员们全都壮烈殉国,无一幸免,而他则被捕入狱。

如今,仓田的这则电文与李明阳被捕之前给局座的电文几乎如出一辙,这两份内容相似的电报发往重庆,重庆方面会作何感想呢?再三强调困难?这不是凌云鹏的风格,李明阳看到这份电文时,心中暗喜。他相信局座获悉这份电文之后,应该会有所怀疑。

这份电文虽然是为了测试他的供词是否准确的试金石,但同时也向重庆传递了一则信息:幸太郎还在凌云鹏的手上。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电台里发出声响,仓田立即令李明阳将电文抄录下来,另两位电讯科的高手也在一旁进行抄录。

回文只有寥寥的一个字“阅。”

仓田莫名其妙地望着李明阳,李明阳面无表情地把电文稿朝仓田那儿一推,默然无声。

李明阳猜测局座收到他的这封电报之后,对他重复发送内容相类似的信息有点不满,或许局座已注意到他最后一个代号的变化,感到纳闷,不敢肯定他这儿发生了什么情况,所以回了一个“阅”字,既说明已得知情况,但又没有明确答复,那应该是拭目以待的意思,希望李明阳能给予更多有实质意义的消息。而这就是李明阳所希望的,他希望重庆方面会对他的这封电报产生疑问,那对后面的那封假电报就更会产生更大疑虑了。

李明阳在等待着机会。

仓田又看了看那两名报务员的译文稿,也同样是一个“阅”字。

仓田有点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重庆方面真是惜墨如金,就回了个“阅”字,这说明什么?

“你告诉我,重庆总部是什么意思?”仓田以为这个字也许是重庆总部与香港站约定的暗号,有其他含义,所以逼问李明阳。

“这意思不是很简单明了吗?重庆方面已经收到我刚才发的电文了,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了电文的内容了。”李明阳不急不缓地回答道。

“就没有其他什么意思了?”仓田追问道。

“没有,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如果阁下认为这个字有其他意思,你尽管臆想。”李明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仓田恼怒地扬手给了李明阳一个嘴巴,李明阳的脸上多了五个指印。但他依旧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没关系,再过六个小时,我还会让你发第二份电报的。”仓田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再过六个小时,也就是凌晨一点,他将让李明阳发第二份电报。

仓田之所以要安排在凌晨发报,就是想让重庆来个措手不及,不能清楚地掌握过去的六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也是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刻,这则消息无疑会让重庆方面产生惊恐,急躁的情绪。

李明阳也清楚,先前只是试水,来验证他所供认的波段,呼号是否正确,这条通讯线路是否畅通,接下来才是重点,第二份电文一定是让他告诉重庆方面,幸太郎已被日本人捕获了,那几个来自于内地的别动队队员已被日军剿灭了。

这个消息对重庆而言无疑是个重磅炸弹,会让局座惊愕不已,对凌云鹏等人而言,更是灭顶之灾,他们毫不知情,千辛万苦把幸太郎送达重庆,期间还可能遭遇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是适得其反,画蛇添足。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第一份电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屋内的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困顿不已。

650. 宁为玉碎

此时距离第二次发报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仓田也有些哈欠连天,睡意阑珊,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打起精神,一回头,瞥见李明阳紧闭双目,无精打采的模样,李明阳本来就刑伤在身,身体虚弱,此时更是疲态尽显,仓田担心李明阳精神不济,到时候在发报时出错,那就要露馅了。

仓田按了按桌上的响铃,一个勤务兵进来了。

“你,去给我们几个泡几杯咖啡进来。“仓田吩咐道,然后他又指了指李明阳,加了一句:”给这个人也泡一杯咖啡。”

“哈依。”卫兵马上出去泡咖啡了。

过了一会儿,卫兵拿着一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四杯咖啡。

仓田将一杯咖啡放在李明阳的面前:“李老板,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李明阳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眼前的这杯热腾腾的咖啡,微微笑了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仔细看了看这只精美的咖啡杯:“谢谢!这只咖啡杯倒是挺别致的。”

“中国是盛产瓷器的国家,china不就是指瓷器吗?每当我看到这些精美的艺术品时,我就会产生一种占有欲,这种心态从我上大学时就产生了,中国确实有许多令我叹为观止的文化艺术品,书画雕刻,瓷器丝绸,无一不是美不胜收,所以在大学里我主修中文,研究中国文化,就是想要有朝一日能游遍中国的山山水水,收罗鉴赏这些宝物,可不曾想到,我最终会弃文从戎,用枪炮敲开了你们的国门。”仓田毫不隐晦地跟李明阳谈起自己的过往。

“于是乎,你从一个文人变成了一个强盗。“李明阳不无讥讽地说道。

“文人也好,强盗也罢,毕竟现在我们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所谓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就算是你们不愿臣服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仓田先生难道没听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吗?“李明阳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咖啡杯往电台上用力一敲击,咖啡杯顿时碎裂开来,还没等仓田等人反应过来,李明阳就迅速抓起一块碎瓷片,朝自己颈动脉处用力一划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喷溅在仓田的身上和旁边两位报务员的脸上,把那部电台也染红了。

李明阳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手上还握着那片沾着鲜血的碎瓷片,他双目微睁,脸上还留有一丝微笑,此刻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缕温柔的曙光,他看见了他妻儿渐渐清晰的脸庞,他们正含笑注视着他,向他伸出手来,李明阳从未感到如此轻松愉悦,他朝着他的妻儿飞奔而去……

仓田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仓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走到李明阳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翻开李明阳的眼睛看了看,李明阳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仓田直起身来,再次看了看李明阳,他的身上全被鲜血染红了,脖子上的伤口处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殷红的鲜血。

“快,快把格雷院长叫进来。”仓田歇斯底里地吼道。

卫兵赶紧把刚刚入睡的格雷院长从床上叫了起来,然后把他一口气拽到了仓田办公室。

格雷院长被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吓呆了,他站在门口迈不开步子。

“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呀,看看他还有没有救?”仓田冲格雷大喊道。

格雷院长回过神来,赶紧来到李明阳身边,他检查了一下李明阳的生命体征,然后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仓田叹息地摇了摇头:“唉,可惜了,太可惜了,中国人,看来真的是难以征服。“

李明阳的死让仓田肃然起敬,他摘下帽子,向李明阳的遗体致意。另两位报务员也赶紧向李明阳脱帽敬礼。格雷院长没想到仅一面之缘的李明阳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后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为这个貌似柔弱的中国人强悍的内心而折服。

“这个人是个忠厚仁义之士,如果不是这场战争的话,我倒是很愿意跟他这种人交朋友。”仓田喃喃说道:“其实,我没想过要杀他,可他却始终一心想着要杀身成仁,也许是我逼他逼得太紧了,所以让他产生了自我了断的念头。唉,可惜了。”

格雷院长对仓田所表现出来的惺惺作态感到恶心。

仓田走到李明阳的面前,用手将李明阳微睁的眼睛闭合上,然后招呼了一声勤务兵:“把这人的尸体抬出去吧,买一口好一点的棺材,拉到乱坟岗那儿把他埋了吧!”

说完,仓田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交给勤务兵。两个勤务兵把李明阳的遗体抬了出去。

然后仓田走到格雷院长面前,挤出一丝微笑:“格雷院长,辛苦你了,现在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屋了。”

卫兵将格雷院长带离了仓田办公室。

仓田随即让手下将桌上的咖啡,碎瓷片,血迹清理干净,然后他打开电台,却发现电台因为被李明阳刚才用咖啡泼上去了,已经短路了,无法继续使用。

“走,去外面的电讯室。“仓田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你来代替李明阳,向重庆发出紧急呼号,把这份电报发出去。“

仓田拿出另一份电文稿交给这两位报务员:“广末君,丰川君,你们刚才在一旁也看清了李明阳的发报指法了,尽量模仿他的指法,别让重庆方面有所怀疑。“

每个人的发报指法都会有细微的不同,李明阳的发报指法有两个特点,就是在两个点划之间的间隔时间略长,而且两个相同点划时,他会连按三下,这两个特征只有长期与他有报务往来的总部电讯科科长苏惠民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这两位电讯科的报务员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自己是发报好手,但要模仿别人的发报指法则有些勉为其难了。

他俩也不敢说自己不行,刚才发生的这一幕肯定已经让仓田怒火中烧了,仓田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甚至还有点悲秋伤春的感慨,但那只是暂时的,看得出来仓田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若是此时有一丁点儿琐碎小事触怒了他,那仓田那股无名之火一定会排山倒海一般地向那人喷发出来。

所以谁也不愿当那个冤大头,这两个报务员只能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

来到外面的电讯室后,广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打开电台,调节好波段,向重庆发出了一个紧急呼号。

不一会儿,电台的指示灯亮了,广末戴上耳机,按照仓田给他的那份电文开始发报,广末想要尽量模仿李明阳的指法,所以很多时候故意停顿,拉长时间,甚至有些颤抖,因而显得指法有些生硬,广末硬着头皮把这份电报发完了。

“报告中佐,电文发完了。”广末战战兢兢地向仓田汇报。

仓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向两人挥了挥手,两个报务员迫不及待地溜出去了。

仓田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电讯科的办公室里,心里空落落的,全然没有了当初那种兴奋之情。

651. 大惊失色

重庆总部接到香港站的紧急呼叫之后,整个电讯科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苏惠民,连忙戴上耳机,亲自抄录电文。

苏惠民一边收听滴答声,一边记录电文,旁边的两名报务员也带着耳机一同收听记录。

苏惠民听着听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个发报指法与李明阳的指法似是而非,虽然点划之间的间隔有点长,但显得是有意而为之,而相同点划的连按三下这个特征似乎被故意强调,显得指法很是生硬,此外原先比较流畅的指法现在听上去却比较凌乱。

苏惠民不知道李明阳那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连发报的指法都紧张得发生了改变,而对方发出的紧急呼号却着实让苏惠民惊出一身冷汗。

“日军今晚进行了突击搜查,幸太郎不幸被发现,在逃离过程中被日军虏获,我站全体队员殊死反击,损失严重。羚羊”

苏惠民将莫斯电码转换为汉字,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惊愕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抓起桌边的电话:“快给我接局座的电话。”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局座已经去休息了,而现在收到这则突如其来的电文之后,苏惠民也顾不得了,只能打扰局座的休息了,连忙让话务员接通局座寓所的电话。

“谁呀,半夜三更来电话,好不容易刚睡着,又被你们给吵醒了。”电话里传来局座不满的牢骚声。

“局座,不好了,香港站发来紧急呼号,幸太郎被日军虏获,香港站遭受重创。”

局座一听,“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香港站遭受重创,幸太郎被日军虏获。”苏惠民重复了一遍。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局座连忙掀开被子,抓了件军服赶紧穿上,随后朝门外大吼道:“备车,快备车!”

局座急匆匆地走进了电讯科,看见苏惠民和电讯科的全体人员都怔怔地站在那儿。

苏惠民见局座进来了,连忙将手里的电文交给局座。

局座从头到尾看了看这封电报,气得双手颤抖,他紧紧握住拳头,冲苏惠民吼道:“李明阳误了我的大事。”

“局座息怒,局座请息怒。”苏惠民知道局座并不是冲他发火,而是冲这封电报所传递的消息。

“马上给羚羊去电,问他妙玉呢,妙玉现在在哪儿?”

“是。我这就去发回电。”苏惠民赶紧朝电台跑去。

苏惠民戴上耳机,给李明阳发去了一封电报:“羚羊,请速告知妙玉的情况。”

苏惠民发完电报之后,吩咐身旁的报务员:“有回电的话,立刻叫我。”

苏惠民随后回到了局座身边:“局座,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告诉了羚羊。”

局座点点头,手里握着那份电文,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头,可见这则电报对局座的打击相当大。

苏惠民给局座端来一杯水,轻言道:“局座,喝口水吧!”

局座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但不当心呛了一口,猛咳了几声。

苏惠民赶紧上前给局座捶背。

局座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惠民,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这封电报的?”

“凌晨一点多,也就是二十分钟之前吧!”

“你把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好的,局座,凌晨一点时,我们收到了香港站的紧急呼号,我一听就知道出事了,所以这封电报是我亲自抄录的。”

“凌晨一点发报,前一封电报好像是昨晚七点左右发的,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香港那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日军连夜进行搜捕?”局座手指敲击着沙发,在分析着目前香港那儿的局势。

“局座,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苏惠民面露犹豫之色。

“有话就说嘛,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扭扭捏捏的?”局座不耐烦地横了苏惠民一眼。

“局座,刚才我接收电报时,发现对方的发报指法跟羚羊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局座一听,觉得蹊跷,马上身体前倾,睁大眼睛问道。

“羚羊的发报指法我很熟悉,昨晚七点左右收到的第一封电报我敢肯定是羚羊发来的,但第二份电报我觉得不像是羚羊亲自发的,那个指法像是在刻意模仿羚羊,但东施效颦,反而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哦?你确定这封电报不是羚羊发的?”局座眼睛紧盯着苏惠民。

苏惠民想了想,点点头:“我确定。”

“六个小时之前是羚羊亲自发报,六个小时之后有人模仿羚羊发报,但是两次的呼号,所用的代号都对,这说明什么?”

“羚羊被捕了?”苏惠民猜测道,话一出口,苏惠民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一定是,先前我还问你为什么羚羊将自己的代号改为羊,你认为是羚羊太马虎大意了,发报时发错了,现在看来,是羚羊用这个漏洞给我们报信,暗示他已经被捕了。敌人正逼迫他发第一封电报。”

“这么说羚羊已经变节了?”苏惠民望着局座,轻声问道。

“否则日本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波段,呼号和他的代号?”局座冷哼了一声,但随即又有些同情李明阳:“不过,想必羚羊也是被逼无奈,否则他不会用这个漏洞向我们示警。”

“那羚羊为什么没有发第二份电报呢?”

“只有一种可能,羚羊殉国了。”局座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惠民虽然从未见过李明阳,但他们在浩淼的电波里则有过无数次的问候交流,像是两位神交已久的老朋友,如今听局座说羚羊可能已经殉国了,那他今后再也不可能在电波里与这位老友相互问候了,再也听不到那带有羚羊特色的滴答声了,苏惠民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局座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满天的繁星,心情沉重,听老人讲过,人死后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局座凝望着那点点星光,仿佛看见了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

652. 悬断是非

过了许久,局座才离开窗前,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给我一支烟吧!”

局座破天荒地向苏惠民要了一支烟,可刚吸了两口就呛着了,赶紧将香烟摁灭了:“算了,这玩意儿注定跟我无缘。”

苏惠民知道局座现在心里很烦躁,很焦虑,现在大家的情绪都被幸太郎这个新生儿所左右着,局座得知这封电报之后,难免也会寝食难安,于是上前劝慰:“局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为幸太郎的下落太过焦虑了。”

“来,惠民啊,你坐下,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这封电报。“局座又恢复了往日镇定自若的状态,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苏惠民坐在他身边,苏惠民点点头,坐在局座身边。

苏惠民是局座所倚仗的译电高手,也是军统元老级人物,局座的心腹,原本可以去主持一个大站,成为一方诸侯,但他性格有些懦弱,局座觉得他缺乏那种杀伐果断,独当一面的威仪,便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替他出谋划策,局座对苏惠民是绝对的信任,而苏惠民对局座也是绝对的忠心,只是有时局座有点喜怒无常,这让苏惠民对局座多少有点敬而远之。

“惠民啊,我推断,这封电报主要目的是向我们传递两个消息,一是香港站受到重创,二是幸太郎已经被日本人虏获了,从我们断定羚羊已经被捕的情况可以得出结论,香港站可能确实是遭到了重创,但这封电报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我们幸太郎现在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了,而我们现在已经基本断定这封电报是日本人假借羚羊之手发给我们的,那就说明这是一个谎言,幸太郎应该还没被日本人虏获。”局座分析着这封电报所传递的信息。

苏惠民听了局座的分析后,频频点头:“对,他们借羚羊之手就是想告诉我们幸太郎已经在他们手上了。”

局座冷哼了一声:“看来日本人也急了,他们对宫泽之子也是穷追不舍,甚至想要制造假消息来混淆视听,打乱我们的部署。”

“那日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放这个烟幕弹的目的是什么呢?”苏惠民不解地望着局座。

“他们向我们传递这个消息,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抢先一步将幸太郎控制在手上了,或许幸太郎已经死了,或是妙玉他们也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了,幸太郎迟早会让日本人得到,所以他们想让我们彻底死了这个心,让我们无法向宫泽交代。”局座分析着这封电报所隐含的阴谋,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是沮丧。

“局座,你也别太灰心丧气了,毕竟现在我们还没有得到妙玉他们的消息。也许,也许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的,是吧?“苏惠民安慰了局座一句,但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底气。

局座望了望苏惠民,拍了拍他的手,苦笑了一声:“是啊,毕竟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胜负,唉,也不知道妙玉他们现在情况如何,香港站所遭受的重创有没有牵连到他们几个,他们这一路要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多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而在驻军总部的电讯室里,仓田刚收到来自于重庆的电文,他让译电员翻译了电文,拿着刚刚出炉的电文稿仔细看了一遍:羚羊,请速告知妙玉的情况。

“妙玉?”仓田嘴里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

仓田思忖了片刻,立刻明白了,这个妙玉应该是那些重庆分子中里的头目的代号,妙玉,这是《红楼梦》里金陵十二钗中的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的名字,此人清高孤傲,特立独行,令人刮目相看。难道这些个重庆分子的头目是个女人?

仓田回顾了一下,从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些重庆分子中确实有个女人,当初进入圣乔治医院,带走幸太郎和那个中国男婴的正是一对自称是宫泽真一好友的吉川夫妇,这么说,这个吉川夫人应该就是妙玉。

虽然仓田已经获知这些重庆分子已经逃离香港,将带着幸太郎去往重庆,他对这些人已经鞭长莫及了,但这些人灭了他的一个水上巡逻队,这口气他咽不下,他一定要将这些重庆分子抓捕归案,以告慰三木等十一位为天皇尽忠的大日本的勇士,而且他对这些人充满了好奇,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竟然还能带着一个婴儿突破了他的防线,成功地逃脱了,他想见一见这个妙玉的真面目,这是一种高手过招之后,揭秘真相的快感。

虽然妙玉已经逃离了他的防区,但他依然可以通过长谷将军,让他跟各沦陷区的头头脑脑打招呼,在各地的码头,火车站张贴妙玉等人的通缉令,对这几个重庆分子进行抓捕。

而见过这对吉川夫妇的只有格雷院长,于是,格雷院长再次被带进了仓田办公室。

格雷院长不知道仓田怎么又找上了他,战战兢兢地走进了仓田的办公室。

仓田冲格雷院长微微一笑:“格雷院长,这几天委屈你了,不过你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了,这几天重庆那里迷雾重重,能见度低,所以飞机飞不了,一旦天气好转,你我就带着那个男婴去一趟重庆。“

格雷院长望了望仓田,默然无语,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摆脱眼前这个魔鬼的控制。

“你不用这么紧张,今天找你来,只是让你回忆一下当初那对带走幸太郎的吉川夫妇的样貌而已。”

格雷院长注意到房间里有个画师,正坐在画板前,准备画画,格雷院长明白了,仓田肯定是想让这个画师根据他的描述,将吉川夫妇的样貌复原出来。

“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我可能印象有点模糊了。”格雷院长推托道。

格雷院长一次次地被仓田裹挟,他对仓田这个人是又恨又怕。他对吉川夫妇的印象很好,在他看来,这对夫妇是善良温存,乐于助人的好人,虽然仓田告诉他,这对吉川夫妇是假冒的,但在格雷院长看来,这两个骗子显然要比眼前的魔鬼好百倍,千倍,所以他不愿成为加害这两个好人的帮凶,尽量推脱着。

“没关系,你慢慢回忆,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只需将脑海里的回忆落实到人像的模拟画上就行了,别耍花招,我可记得你当初告诉我的那些对他们俩的描述,。”仓田摆出一副很有耐心的姿态,同时似乎洞察到了格雷院长的心思,对他进行威胁恫吓。

格雷院长知道自己难以逃脱仓田的魔爪,只得老老实实地向画师描述吉川一郎和他夫人的样貌。

653. 后会有期

凌云鹏等人乘坐着马车一路飞奔,终于到达了广州,在距离匡骏诊所的五里处,阿荣停下了马车,毕竟匡骏的诊所是他们的机密要地,所以对于凌云鹏这些军统人员而言,这里是禁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自由进出,参观访问的场所。

阿荣几个队员纷纷下了车,来跟凌云鹏他们告别了。凌云鹏他们也赶紧下车。

“凌先生,广州到了。”阿荣走到凌云鹏等人的面前,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在此地别过吧!我把这辆马车留给你们!”

“不,阿荣,马车还是你们带走吧,你们比我们更需要。“凌云鹏知道根据地条件艰苦,物资有限。

“那好吧。“阿荣笑着点点头。

凌云鹏让秦守义将马车上的行李都搬了下来。

凌云鹏紧紧握着阿荣的手,满含感激之情:“谢谢,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的一路护送,我们都走不出香港。”

“是啊,要不是你们,我大概已经被那帮狗日的折磨死了。”傅星瀚知道自己是靠着龙仔他们的人脉关系才得以从戒备森严的驻军总部全身而退,要不是龙仔他们,他也许早就在仓田的手里一命呜呼了,所以他对龙仔,阿荣他们甚是感激。

阿荣憨憨地笑了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自然是相互之间多关照啦!你们不必客气,龙哥吩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说到做到。”

一提到龙仔,凌云鹏几个心情沉重起来,便赶紧走到前面那辆马车那儿,看见躺在马车上的龙仔已经苏醒了,但人还是很虚弱,他望了望凌云鹏,嘴巴动了动,大概是想跟凌云鹏打招呼。

“龙仔。”凌云鹏的双手紧紧握住龙仔的双手,两行热泪禁不住流淌下来,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跟这位同袍兄弟诉说,但组织纪律让他无法向龙仔表明身份,他只能紧紧握着龙仔的双手,千言万语只能埋在心底:“龙仔,这一路要不是有你们保驾护航,我们几个也许早就落入仓田的手里了,你还为了我们受了伤,这份情谊我们永世难忘。”

“云鹏,你现在怎么变得容易掉眼泪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龙仔淡然地笑了笑:“我们兄弟俩还没一起喝过酒呢,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兄弟俩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

“嗯,说定了,等抗战胜利了,我一定来找你喝酒,我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凌云鹏眼里闪着光,嘴唇微微颤抖地说道。

“还有我们呢,我们跟老大一起来,还有阿荣,阿杰,虾仔,明仔,江伯他们,我们一起喝!”傅星瀚指了指自己,秦守义,阿辉,还有阿荣他们几个。

龙仔点点头:“嗯,对,一起喝,一起喝,到时候我一定拿最好的酒来招待你们。”

“龙仔,你一定要养好伤,保重身体。”傅星瀚真诚地,发自内心地说道。

龙仔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轻声对凌云鹏说道:““云鹏,一路珍重!”

“珍重!“凌云鹏与龙仔紧紧握了握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龙仔会意地点了点头。

跟龙仔告别了之后,凌云鹏等人便朝广州城走去,此时天上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凌云鹏赶紧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把伞,替罗小芳和幸太郎遮风挡雨。

凌云鹏望着这场倾盆大雨,眉头一皱:“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我们还是先找个旅馆安顿下来再说。”

“好,那你们先去躲躲雨吧,我去找旅馆。”阿辉自告奋勇去找旅馆。

“给,阿辉,找个不起眼的,安全一点的旅馆。”凌云鹏给了阿辉几块大洋,特地嘱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阿辉说完,便冒雨前去寻找暂且栖身的旅馆了。

“我们先去那儿的屋檐下躲躲雨吧!”傅星瀚指了指对面的骑楼,招呼了一声。

于是,这四个人便跑到大街旁的骑楼下躲雨,幸亏幸太郎睡得香,所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这让罗小芳和凌云鹏安心了不少。

阿辉跑到前面的一家名叫“八方客栈”的普通旅馆,看了看周围环境,这儿还算比较僻静,与周边的建筑有一定的距离,一旦出事,逃离起来还算是比较方便。

于是阿辉走进八方客栈。

“老板,你这儿还有空房间吗?”

老板望了望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外乡人,斜了一眼:“有啊,不过有点贵啊!你要不要啊?”

阿辉昂了昂头,趾高气扬地问道:“你这儿有几间空房间啊?都是多大的啊?”

那老板见阿辉摆出一副阔少的模样,一时吃不准来者何人,但看这架势不像是普通人,于是满脸堆笑道:“客官,我们这里的房间有大有小,你们几个人,几男几女呢?”

“也就四男一女,五个大人,一个小小孩。”阿辉不经意地说道。

“五个大人,你想要一间大的还是小的?”

“你还是先带我去看一看吧!”

“好好好,来,客官,这边请。”

老板带着阿辉走到二楼,这里有一排空房间,老板指了指其中一间说道:“这个房间是大房间,里面有四张床,可以住四五个人,一块光洋一天,旁边的是间小的,住一两个人没问题。客官,你是想要一间大的,还是两间小的?”

“有没有只放两张大床的大房间?”阿辉觉得这间大房间太拥挤了。

“有有有,客官,请到这边来。”老板把阿辉带到对面的一排的房间,打开房门,让阿辉过目。

阿辉走进大房间看了看,这里的陈设和装潢都还不错,房间看上去还是蛮干净的,阿辉兜了一圈,摸了摸桌子,有点浮灰,便伸出手给老板看:“老板,你看,你这卫生不咋的嘛!”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我马上让伙计擦干净,要不你看看旁边的那两间小的?”

“不用了,给我三间都是这种的,每个房间放两只大床的大房间吧!”阿辉从衣袋里掏出三块大洋,放在老板的手上。

654. 暂留广州

老板望着手上的三块大洋,惊愕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穿着穷酸的年轻人竟然出手这么阔绰,五个大人,一个孩子居然要三间大房间,而且还是只放两张大床的大房间,今天可真是碰到财神爷了。

“好好好,我马上安排,客官,你是今天就入住吗?”老板低头哈腰,谄笑地问道。

“嗯,你快给我弄干净点,我现在就把人带过来。”阿辉说完,神兜兜地走出了八方客栈。

阿辉回到刚才的地方,告诉大家已经找到旅馆了,于是大家伙便跟着阿辉来到了八方客栈。

老板殷勤地带着这些人来到了二楼的三间大房间:“客官,你们看,还满意吗?”

傅星瀚兜了一圈,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虽然不豪华,但也清新古朴,而且空间够大,于是点点头:“行,还可以。老大,你觉得呢?”

凌云鹏进来的时候已经观察了周围的情况,这家旅馆周围环境还是挺安全的,离闹市区和火车站都不远,于是点了点头:“行,那就住这儿吧!”

“如果各位满意的话,那你们几个就先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这是三个房间的钥匙,你们自己保管吧!”老板将房门钥匙递给了阿辉:“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凌云鹏点点头。

等老板走后,秦守义连忙问阿辉:“阿辉,我们就五个大人,你完全可以订一间大房间给我们四个住,一间小房间给阿芳和幸太郎住,干嘛要订三间大房间呢?多浪费。”

“大家都已经坐了六七个小时的马车了,腰酸背痛的,大房间的床大嘛,睡着舒服。”阿辉说罢,朝大床上一跃,躺在大床上翻滚了几下:“嗯,这大床确实舒服。”

“这房间多少钱啊?”秦守义看了看这房间,感觉价格不会便宜。

“一间房间一天一块大洋。”阿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口答道。

“啊?这么贵啊?”秦守义一听,心疼地叫了起来:“你可真是个败家子。”

凌云鹏也觉得阿辉太浪费了,完全可以像秦守义说的那样,订一大一小两间房间就能解决他们暂时的住宿问题,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不过既然已经订好了,那就既成事实吧,没必要兴师动众地换房间,反正赵锦文给他的活动费足够多。

“好了,既然订好了,就算了,这样啊,阿芳,你和幸太郎住最里面的这间房间里,我和哪吒住你旁边的那间,阿辉和戏痴住最外面的那间吧!”凌云鹏给大家安排好,随后轻声对罗小芳说道:“阿芳,这一路你也挺累的,要不把幸太郎放我和哪吒的房间里去吧,免得小东西吵着你睡觉。”

“没事的,凌哥,你们比我更累,还是让幸太郎跟我睡吧。”

“那你早点休息吧。“凌云鹏朝罗小芳笑了笑,随后转身向其他人说道:”大家也都累了,先回房休息休息,我待会儿去火车站看看,看看能不能买到今晚的火车票。”

“哦,凌哥,小东西的新鲜牛奶差不多喝完了,就够今晚这一顿了。”罗小芳赶紧把幸太郎的吃喝问题提到议程上来。

“哦,我知道了,阿辉,那剩下的钱你拿去买奶粉吧。”凌云鹏吩咐了阿辉一句。

“老大,这事还是交给我吧,阿辉这个败家子太不拿钱当钱了,还是我去买吧!”秦守义看不惯阿辉如此挥霍钱财。

“也好,哪吒,现在雨小了,那你现在就去买吧!”凌云鹏望了望窗外,看见刚才的漂泊大雨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便随口吩咐了一句秦守义:“你快去快回吧,小东西的口粮是头等大事,晚了,店铺关门了就麻烦了。”

“哎。”秦守义答应了一句,然后转向阿辉,伸出手去,问阿辉要钱。

“好吧,哪吒,钱给你。”阿辉从裤兜里把剩下的几块大洋交给了秦守义:“不过,哪吒,我提醒你啊,奶粉还是得挑贵的买,我以前在上海时就听人说便宜的奶粉里都掺了不少豆粉,米粉之类的东西,牛奶含量很低的,所以一定要买贵一点的。”

“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秦守义横了阿辉一眼,他还在为这昂贵的住宿费心疼呢!

秦守义走出八方客栈,然后往闹市区走去,在大街的拐角处,他看见一家名叫“隆庆”的食品店门口竖着一块小黑板,上书:爱宝乳粉,婴儿必备,对折出售,机不可失。

秦守义一看,心动了,连忙走进店铺:“老板,你这个爱宝牌乳粉对折?”

“是啊,先生,本店这款爱宝乳粉卖得最好了,我前两天又进了一批,为回馈新老客户,现在我们打对折销售。走过路过别错过啊!”老板笑容满面地向秦守义推荐道:“你看,这款乳粉,不管是自己小孩吃,还是送人都很不错的,很体面的,现在广州物资匮乏,乳粉可是奢侈品,能买到乳粉已经不容易的,能买到便宜的乳粉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原价两块光洋一罐,现在一块光洋就可以买一罐。”

“既然是紧俏商品,那你还打折卖?不是亏了么?”秦守义拿起那罐爱宝乳粉看了看。

“薄利多销嘛,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再说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发战争财,囤积居奇,抬高物价,是吧?”

秦守义见这个老板有如此觉悟,对此人的好感倍增,连忙掏出钱来,果断买下:“那给我拿两罐吧!”

“好嘞,来,这两罐乳粉您拿好。”老板喜笑颜开地收下了两块大洋,然后把两罐乳粉递给了秦守义。

秦守义觉得自己像是占了大便宜了,赶紧将这两罐乳粉抱在胸前,生怕被人抢了似的,一路小跑回到了八方客栈。

一走进房间,秦守义就赶紧把这两罐乳粉交给罗小芳:“阿芳,给,奶粉买回来了,你待会儿就给小东西冲这奶粉喝吧!”

“秦大哥,你可真是速战速决,才这么会儿功夫你就把奶粉买回来了。”

秦守义把剩下的五块大洋交给凌云鹏:“老大,这是剩下的钱。”

凌云鹏看了看手里的五块大洋,很是惊讶,没想到秦守义用了两块大洋就买回了两罐奶粉:“哪吒,可以啊,这么点钱,你就买了两罐奶粉回来了?”

655. 酒酣耳热

秦守义憨憨地挠了挠头:“我正好看见一家商店在打折,所以就买了两罐,要是平时,这点钱只能买一罐奶粉。阿芳,有了这两罐奶粉,这一路你就不用再为小东西的吃喝犯愁了。”

罗小芳笑着点点头:“是啊,这一路我最担心的就是小家伙的吃喝了,这下好了,我再也不用为小东西的吃喝成天忧心忡忡的了。明天一早就可以让他吃到奶粉了。”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去武汉的车票。”凌云鹏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如果能买到晚上的车票,他们就可以马上出发了,毕竟从广州到武汉要历经四十多个小时,而从武汉乘船到重庆又要四五天左右,这么一算起码要一周才能到达重庆。所以赶早不赶晚,得尽快将幸太郎送到宫泽真一的手上。

凌云鹏走出了八方客栈,朝火车站走去。

来到售票窗口,凌云鹏询问里面的工作人员:“请问今天晚上去武汉的车票有吗?”

“去武汉?没有,这两天都没有去武汉的火车票。”

“为什么?”

“听说很多流民逃荒到了湖北等地,粤汉铁路沿线的铁轨都被流民占了,这些天上头正处理这事呢,所以这火车只能暂停了。”

凌云鹏一听,心里着急万分:“那什么时候可以通车呢?”

“不知道,要等上头的通知,要不你每天到这儿来问问情况吧!”

凌云鹏只得悻悻地往回赶,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只能在广州多待几天了。

凌云鹏沮丧地回到了八方客栈。

秦守义见老大脸色不对,忙问了一句:“老大,怎么啦?”

“恐怕我们得在广州多住几日了,最近几天没有去武汉的火车。唉,真没想到一波三折啊!”凌云鹏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想去武汉的人这么多,一票难求?”罗小芳一听,也很是焦急。

“是一些流民把粤汉铁路沿途的部分铁轨占了,火车开不了。”凌云鹏向罗小芳解释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罗小芳心情也沉重起来。

“打仗就会让百姓流离失所,所以为了活命,在战火中的那些百姓只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了。”凌云鹏叹了口气:“好了,大家先暂时安心在这儿住下吧,我这几天每天都去车站问问,说不定明天或是后天火车就通车了。”

凌云鹏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六点钟了,便说道:“吃晚饭的时间快到了,哪吒,你去叫一下戏痴和阿辉,我们去附近的小店铺里吃点儿吧!”

“你们先去吃吧,我在这儿守着幸太郎。”罗小芳表示要留下照顾幸太郎。

凌云鹏一想,也对,便笑着点点头:“行,那就辛苦你了,待会儿我们给你带点儿吃的回来。”

凌云鹏四人来到了一家看上去比较普通的小饭店,凌云鹏打算随便点了几样简单的家常菜,对付一顿完事。

可还没点菜呢,傅星瀚和阿辉两人讪笑着凑到凌云鹏面前。

“老大,能不能要一坛酒啊,我们好不容易逃离香港,得庆祝一下,对吧?”傅星瀚怂恿着凌云鹏喝酒庆祝他们此次劫后余生。

“是啊,老大,我们这次可不容易,为我们这次胜利大逃亡喝一杯吧!”阿辉连忙附和了一句。

“嘘,轻点。“凌云鹏连忙示意阿辉小声一点,同时赶紧朝周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个,看见店里零星的几个顾客只顾着吃饭,并没人竖起耳朵在认真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便放下心来:”你们别以为离开香港就万事大吉了,后面还有至少一周的路程呢,我们还得时刻小心着,以防意外发生。”

阿辉连忙用手把嘴捂住。

“不过这么多天了,我们也算是经历了曲曲折折,最后有惊无险闯过各种关卡了,是应该庆祝一下。”凌云鹏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对店老板说道:“老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一坛过来。”

“好嘞。”老板连忙笑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酒坛递给凌云鹏:“客官,这个是本店最好的酒了,是我们自个儿酿的丹桂酒。”

“丹桂酒?那是不是糖桂花似的玩意儿?甜甜的,娘们才喝的,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带劲一点的烈酒?”秦守义嫌丹桂酒不够劲。

“客官,你可别小瞧我们这坛自家酿的丹桂酒,这后劲大着呢,有好些自称是海量的大汉喝了我这个丹桂酒啊,三杯下肚,就晕晕乎乎,唠唠叨叨,醉态毕现。”

“真的?那我倒要试一试,看它能不能把我放倒?”秦守义听店老板这么一说,来劲了,赶紧打开酒坛,给大家斟满酒。

“好酒配好菜,老板,你们这儿最好的菜都端上来吧!”傅星瀚索性准备大吃一顿以庆贺他此次大难不死。

凌云鹏知道傅星瀚是故意想敲他竹杠,不过此番逃离香港的确是实属不易,尤其对于傅星瀚而言,不仅经历了差一点溺毙的生死考验,而且还与仓田斗智斗勇,甚至被仓田施以酷刑折磨,现在大家还能欢聚一堂,畅饮一番,真的是上天的造化。

对于他们而言,能逃脱死神的魔爪,那就是一份幸运,因而对于他们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也不失为一种不留遗憾的快意生活。

“对,老板,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吧!”凌云鹏对老板又强调了一句,这次香港之行,对他而言,不仅经历了重重的艰难险阻,同时也收获了甜蜜的爱情,所以他觉得确实值得庆贺一番。

那三人见凌云鹏松口了,兴致更高了。

很快,桌上堆满了美味佳肴,兄弟几个频频碰杯,觥筹交错,大家为彼此的兄弟情谊,死里逃生纷纷举杯,干杯。

“老大,跟你在一起,再苦再累都值得。”秦守义有点大舌头了,这酒确实后劲大。

“老大,要不是你,我这次是必死无疑啊!来,老大,我敬你一杯。”傅星瀚已经脚步虚浮,晕头转向了,但他记得自己这条命是凌云鹏从仓田手里硬抢回来的,所以心怀感激。

656. 谑浪笑敖

“老大,要是罗小姐在这儿就好了,你们俩索性喝一杯交杯酒。”阿辉冲凌云鹏嘿嘿一笑,戏谑着他。

“阿辉,你怎么忘了,老大和罗小姐是喝过交杯酒的。“傅星瀚侧过脸,朝阿辉眨了眨眼睛。

“是吗?哎,你一说,好像有这么回事。“阿辉立即会意,故意装出惊讶的模样。

“你忘啦,那天警察来挨家挨户搜查,为了掩人耳目,你不是去给那两个小家伙买公主裙,把这两个小家伙扮成双胞胎女儿,然后老大和阿芳假扮夫妻,在利德药店楼上给两个小家伙办满月酒,我记得当时他们俩喝过交杯酒的。”傅星瀚醉眼惺忪地说道。

其实当时凌云鹏和罗小芳还不是很熟,就算是假扮夫妻,也是适可而止,所以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交杯酒,当时只是请那些警察喝了一杯庆生酒而已,但傅星瀚却故意夸大其词,无中生有,他很期盼看见一直以冷峻刚毅示人的老大窘迫时那满脸绯红,哑口无言的模样。

“嗯,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有那么回事。”阿辉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与傅星瀚的配合看上去总是那么天衣无缝,尤其在起哄方面,一唱一和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们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阿芳喝过交杯酒的?别胡说八道。”凌云鹏也有些醉意了,他听到傅星瀚和阿辉联手在编排他和罗小芳,便赶紧否认,一张英俊的脸庞憋得通红。

“嘿嘿,老大,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不觉得你看阿芳姐的眼神跟看我们的完全不一样吗?“阿辉继续火上浇油,戏谑着凌云鹏:”那眼神真是含情脉脉,戏痴,后面应该怎么说来着?”

“恰似江南春风吹拂过的一池温柔碧水,弥散着满天星光,任世间万紫千红,却只倒映出那一人的身影。”傅星瀚陶醉地朗诵着他那些曾经用来蒙骗那一帮富婆的陈词滥调,在这方面傅星瀚是信手拈来。

“对对对,就是这词。”阿辉拍手叫好。

“闭嘴吧。”凌云鹏将一只鸡腿塞进阿辉的嘴里。

凌云鹏脸上泛着红晕,有酒精的作用,更是内心的澎湃,长期的戎马生涯和谍报工作让他早就把个人感情抛在脑后,然而遇到罗小芳之后,一切似乎改变了。

尽管罗小芳是个基督教徒,又是一个孤女,很多方面与凌云鹏曾经所设定的另一半并不完全相符,但她身上自然流露出的人性的善良,女性的温存,与生俱来的母性和东方女性的柔美却让凌云鹏难以抗拒,甚至会令他怦然心动,他觉得罗小芳在许多方面跟自己的母亲很相似,都是具有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包容内敛这些传统美德的端庄女性。

阿辉嘴里被塞了只鸡腿,腮帮子鼓鼓的,惹得大家哄笑起来。阿辉把鸡腿从嘴里拿出来,扔在一旁。

“阿辉啊,这鸡腿你可别浪费了,快吃了吧,这可都是钱买来的,你就是大手大脚惯了。”秦守义见阿辉将鸡腿扔一边了,便在一旁数落起他来了。

“哪吒,我知道你还在为我多花了点住宿费犯嘀咕呢,不就多花了一半的钱吗,钱是用来花的,又不是用来看的,你瞧你,就这么点事,还一直耿耿于怀。”阿辉也挺看不惯秦守义那种守财奴似的消费观,他怕秦守义跟他抬杠,连忙找了他的同盟军戏痴:“你说是吧,戏痴?”

“阿辉啊,你说的没错,不过这次我要站在哪吒这一边。”傅星瀚瞥了一眼阿辉,又悄悄斜睨了一下凌云鹏,慢悠悠地说道。

阿辉没想到,一向追求奢靡,对生活品质讲究的傅星瀚这次竟然站在了秦守义这个老抠的这边,很是不理解:“戏痴,你也认为我不该订这三间大房间?”

“是啊,你这次就不该订三间大房间。这倒不是钱的问题,哪吒说只要一大一小两间房间就够了,我也觉得是,最多两间大房间,我们仨一间房间,老大和罗小姐,幸太郎一家三口一间房多好,可你偏偏订三间房,你让老大怎么好意思去罗小姐房间里去嘛!你可真是个棒槌!”

阿辉一听,马上意会,连忙向凌云鹏作揖,嘿嘿笑道:“哎呀,老大,我错了,我错了,我真不该浪费这一块大洋,要不我回去就退掉一间房间,以便给你和阿芳姐创造一个共处的空间。”

凌云鹏见傅星瀚和阿辉两个拿他开涮,忍不住赏他俩一人一记毛栗子:“回去再好好收拾你们俩。”

“哎呀,老大啊,饶命啊,你可不能把我俩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啊!”傅星瀚边笑边叫嚷道。

大家哄笑起来,凌云鹏则满脸通红。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酒酣耳热,桌上一片狼藉,凌云鹏看了看时间,感觉已经不早了,便吩咐店家再准备几只精致的小菜,外带给罗小芳当晚餐。

没多久老板将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饭菜打包好,放在了凌云鹏的面前,凌云鹏便结了账,捎上给罗小芳准备的热饭热菜,一行人喝得醉醺醺的,步履蹒跚地回去了。

回到了八方客栈二楼之后,其他三人便全部走进了阿辉的房间,凌云鹏则拿着饭盒,走进罗小芳的房间,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阿芳,饿了吧,快吃吧!”

罗小芳笑着点点头,随后打开饭盒,看见里面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不禁惊讶地望着凌云鹏:“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你虽然从没说过你喜欢吃什么,不过我们在老李那儿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饮食上的好恶多少还是能够让人捕捉得到的嘛!”凌云鹏朝罗小芳扬了扬眉毛。

“你还真是个有心人。”罗小芳羞人答答地说道。

“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凌云鹏站起身来,想跟罗小芳告别:“阿芳,你吃吧,我先回房了。”

凌云鹏站起身来,刚想迈腿,但头昏脑涨,脚步虚浮,有点踉跄。

“怎么啦,凌哥,你们喝酒了?”罗小芳见凌云鹏脸色绯红,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657. 节外生枝

凌云鹏笑着挥了挥手:“我没事,没事,没想到这丹桂酒后劲还真大。这次我们能从香港全身而退,实属不易,所以刚才大家一起喝酒庆祝我们摆脱了仓田的魔爪,总算是把幸太郎毫发无损地带离了香港,心里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是啊,我有时一想起刚刚经历的这一个月,我至今都有点不敢相信,像是做梦一般,我居然还上了通缉令了,从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变得这么重要了。”罗小芳羞涩地笑了笑。

“阿芳,你太低估你自己了,你确实很重要。”凌云鹏伸出手去,握住了罗小芳的手:“你不仅成为了仓田的要犯,也是幸太郎的保护神,还是……还是我这次在香港的最大收获。”

听着凌云鹏的表白,罗小芳内心一阵激荡,她感受到凌云鹏紧握着她的双手正微微颤抖,屋内出奇的静,她似乎已经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和脉搏,她抬起头,面对凌云鹏灼热的目光,她面若桃花,朱唇微启,轻轻地在凌云鹏绯红的脸庞上亲了一下。

凌云鹏的心狂跳不已,他一下子把罗小芳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朱唇,这一刻凌云鹏感觉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如梦似幻。

忽然一声啼哭将凌云鹏和罗小芳从梦境拉回到了现实,两人同时朝床边望去,只见幸太郎正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俩。

凌云鹏和罗小芳都不好意思地相觑一笑,随后罗小芳来到床前,将幸太郎从床上抱了起来,发现原来是幸太郎尿湿了。

罗小芳赶紧麻利地给幸太郎换尿布,凌云鹏站在一旁,欣赏着罗小芳麻利熟练的动作,有些出神。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若干年后的一副温馨的画面:夜深人静之时,罗小芳唱着摇篮曲,哄着他们的孩子入睡,而他则搂着她,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和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一想到这儿,凌云鹏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罗小芳好奇地望着凌云鹏:“你笑什么呀,凌哥?”

凌云鹏愣了愣,连忙恢复了常态:“没什么。”

“小东西饿了,我给他冲秦大哥买来的乳粉吧!”罗小芳洗了洗手,准备给幸太郎冲泡奶粉。

“还是我来吧!”

凌云鹏赶紧拿起奶瓶,然后拿起热水瓶,往奶瓶里倒了些开水,进行消毒,随后将奶瓶里的水倒掉,打开那罐爱宝乳粉,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哇,这奶粉好香啊!”

凌云鹏舀了三勺子乳粉放进奶瓶,随后再冲入开水,用筷子搅拌了一下,最后拧上奶瓶盖,递给罗小芳。

“你现在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罗小芳赞扬了一句。

“那自然,熟能生巧嘛。”

罗小芳将奶液倒在手背上测了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便把奶嘴塞进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现在一见到奶瓶,就能自己用两只小手抱着自己喝,煞是可爱。

“阿芳,那我先回屋了,你喂好小东西之后,也早点睡。”

罗小芳微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

凌云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发现秦守义不在,便赶紧走到阿辉的房间门口,推开房门一看,那三位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床上,沙发上,鼾声大作。

凌云鹏笑着将房门关上,自言自语道:“还说自己的酒量好,尽吹牛。看来你们的酒量都不如我。”

凌云鹏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屋内,便一头倒在床上,脑袋一挨到枕头,立马睡意盎然,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和罗小芳正徜徉在青山绿水之间,泛舟碧在波之上,两人相互依偎着,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好不惬意。

这一觉大家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忽然,他的耳畔传来“凌哥,凌哥。”急促的呼唤声和婴儿的啼哭声。

凌云鹏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罗小芳正抱着幸太郎,一脸焦虑地望着他。

凌云鹏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啦,阿芳,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啦,小东西半夜里就开始拉肚子了,已经拉了三回了,哭闹个不停。”罗小芳一脸忧虑。

“是着凉了还是吃坏肚子了?”凌云鹏一听,顿时睡意全无,连忙从罗小芳怀里接过啼哭不止的幸太郎,。

“不像是受凉,被子盖得好好的,挺暖和的,你走后,我给小东西喂奶粉,小东西挺爱喝的,可是过了两个小时之后就出现腹泻的情况,到现在为止已经拉了三回了。小屁屁已经红彤彤的了。”罗小芳心疼地望着幸太郎。

此时,幸太郎的哭声也惊醒了隔壁的几个人,他们赶紧都聚到凌云鹏的屋子里头,听见罗小芳正在向凌云鹏解释幸太郎哭闹的原因。

“是不是他不适应吃这个乳粉啊?”秦守义问道。

“一般来说,母乳最好,新鲜牛奶次之,奶粉再次之,不过以前幸太郎也吃过不同牌子的奶粉,但都没有这种现象发生,不知道这次怎么会这样?而我手头也没有儿童吃的止泻药。”当初李明阳给幸太郎所准备的十多种儿童用药都沉入海底了,而罗小芳手头上没有任何儿童药,所以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哪吒,你是不是买的是过期的奶粉啊?”傅星瀚转过脸去问秦守义。

“不会呀,老板说是刚到货的。”秦守义连忙解释。

“你是在哪儿买的?”傅星瀚问了一句。

“就在前面大街的拐角处,一家叫隆庆的食品店里。这款奶粉在打对折,所以我就买了两罐。”

阿辉白了秦守义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奶粉一定要买贵的,便宜的奶粉往往里面掺杂了豆粉,米粉之类的其他东西,营养比纯奶粉差多了,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

秦守义被阿辉这么一说,也吃不准自己买的奶粉是不是正宗的奶粉了。

罗小芳赶紧将秦守义刚买的乳粉罐子打开,仔细闻了闻,觉得这奶粉与之前幸太郎在香港吃的奶粉味道不一样,有股浓郁的香味,而之前的奶粉就是一种清淡的奶香味。

“这味道好像是有点问题。”罗小芳眉头一皱。

658. 敬酒不吃

傅星瀚赶紧将这罐乳粉拿过来,闻了闻:“嗯,这奶粉里面一定是添加了很多香料,厂家之所以要添加这么多香料,那肯定是这奶粉出问题了,所以想用这浓郁的香味掩盖乳粉变质的真相。怪不得卖这么便宜,一罐的钱可以买两罐。哪吒,你上当受骗了。”

秦守义一听,连忙将这灌奶粉从傅星瀚手里夺了过来,索性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的嘴里,他尝了尝这奶粉,果然有股子霉味,赶紧吐了,他将这罐奶粉重重地放在桌上,把盖子盖好:“那个混蛋老板,竟敢卖霉变的乳粉糊弄我,我决不饶他。”

秦守义说完,要准备冲出去找那家店老板理论,被凌云鹏一把拉住:“哪吒,你别犯浑,我们还在逃亡的路上,别节外生枝。”

秦守义恼恨地将桌上的那两罐爱宝乳粉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哪吒,你可真是的,你这贪便宜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了呢,你看,这一回你让大嫂整宿不睡,黑眼圈都出来了,早前她担忧小东西的吃喝睡不好,现在呢,又担忧小东西的拉撒睡不着了,你对得起大嫂吗,对得起老大吗?”傅星瀚振振有词地数落着秦守义。

秦守义面露愧色,懊恼不已。

“你别说秦大哥了,秦大哥也是好心。”罗小芳见秦守义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被傅星瀚数落着,不落忍,赶紧替秦守义开脱。

“好了,戏痴,你就别多嘴了,哪吒心里也不好受。”凌云鹏对傅星瀚的火上浇油很是不屑,然后对阿辉说道:“阿辉,你再去买一罐奶粉,记得闻一闻,尝一尝。”

凌云鹏特地嘱咐了一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八块大洋塞进阿辉的手里。

“老大,你放心吧,我可没有哪吒这么好骗。”

“阿辉,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骗到我们的头上来了,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傅星瀚忿忿不平地说道。

“戏痴,我可警告你啊,千万别惹事。”凌云鹏连忙警告傅星瀚一句。

“放心吧,老大,我有分寸。”

说完,傅星瀚和阿辉两人出去了。

“凌哥,我觉得我们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给幸太郎止泻,再这么拉下去的话,他要脱水的。”罗小芳焦急地说道。

“阿芳,你别着急,我记得我大哥跟我说起过有一种凤尾草能治小儿腹泻,煎水服用,效果很好的,我侄子侄女小时候吃坏肚子了,我哥就用凤尾草煎水给他们喝,立马止泻。你别急啊,我这就去找凤尾草。”秦守义知道这次幸太郎的突发疾病是自己贪小便宜所致,因而懊悔不迭,想要竭力将功补过。

“事不宜迟,哪吒,你赶紧去找凤尾草吧!”凌云鹏听说秦守义能找到小儿止泻的特效药,露出期待的目光。

秦守义便匆匆走出八方客栈,朝那些阴湿的墙根角落找去,凤尾草是常见的植物,往往生长在潮湿的犄角旮旯里,所以秦守义就到墙根那儿去找,没多久就拔了一大把凤尾草回来了,赶紧洗净,问老板借了一个药罐,煎水熬制止泻药水。

很快,凤尾草水熬制好了,秦守义把药罐拿到了罗小芳的房间内。等凤尾草水冷却之后,凌云鹏赶紧倒入奶瓶,交给罗小芳。

罗小芳试了一下水温,觉得温度适宜了,便将奶嘴塞入幸太郎的嘴里,幸太郎喝了一口,觉得这不是他所喜欢的,熟悉的味道,而是有些苦涩的味道,小家伙立刻甩了甩脑袋,把这凤尾草水吐了出来。

“这小东西还真是猴精,知道这味道不好喝,干脆全吐了。”凌云鹏见幸太郎把药水吐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对幸太郎说道:“小东西,我知道这水不好喝,可这是给你治病的良药,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要是不配合,乖乖地喝下去,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幸太郎见凌云鹏一反往日和蔼可亲的模样,说话的口气很是强硬,虽然听不懂这位凌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严肃的神情把幸太郎吓到了,小嘴委屈地一撇,哇哇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望着罗小芳,像是向她求救。

“你瞧这小东西,在向我呼救呢!”罗小芳望着可怜兮兮的幸太郎,心里不忍,对幸太郎轻声说道:“幸太郎乖,凌叔叔是为你好呀,你拉肚子多难受呀,喝了这药水肚子就不疼了,乖,我们喝了吧!”

说着,罗小芳再次把奶嘴塞进幸太郎的嘴里,可幸太郎还是不愿喝,小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似的,把奶嘴吐了出来。

“小东西,你还真是倔,那就只能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阿芳,来,你抱紧他,我来灌药。”凌云鹏见幸太郎还是不肯吃药,索性来硬的了。

只见凌云鹏一手捏住了幸太郎的下颌,轻轻一使劲,幸太郎的嘴就张开了,然后另一只手将奶嘴塞进幸太郎的嘴里。

站在一旁的秦守义见状,有点紧张,生怕凌云鹏把幸太郎弄伤了,连忙叫了一声:“老大,轻点,别捏伤了他。”

“嗯,我有数。”凌云鹏其实心里也很紧张,怕自己劲使大了,伤着了幸太郎,所以一直控制着手劲,反倒是把自己折腾得一身汗。

幸太郎没想到自己最后是以这种形式喝药的,他想要挣扎,无奈脑袋被凌云鹏牢牢控制住了,无法动弹,而身体被罗小芳紧紧抱住了,也难以挣脱,只能乖乖地把药水咽了下去。

终于把奶瓶里的凤尾草水喝完了,凌云鹏和罗小芳二人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大汗淋漓。

罗小芳想把幸太郎抱起来安慰一下,可是小东西不要她抱了,在罗小芳怀里挣扎起来。

“让我来吧。”凌云鹏见罗小芳的双臂在微微颤抖,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了,怕她累了,赶紧从她怀里把幸太郎抱走,可是幸太郎挣扎得更厉害了,哭闹得更响了。

“哇,你这小东西还记仇。“凌云鹏无奈地耸了耸肩,朝秦守义招呼了一声:“哪吒,你来抱一抱小东西吧。”

秦守义吃惊地望着凌云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你让我抱他?”

659. 惩治奸商

秦守义一直不敢抱幸太郎,这么长的时间相处,秦守义就是不敢去抱这么个小肉团。他怕自己这五大三粗的手会碰痛了幸太郎。

“你来抱一会儿他吧,他现在讨厌我和阿芳,肯定跟你最亲了。”凌云鹏一脸无奈。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秦守义憨憨地笑了,他走到床前,看见幸太郎满脸泪水,委屈地哭泣着,幸太郎望了望秦守义,然后伸出双手,要秦守义抱,秦守义那颗柔软的心被融化了,赶紧将躺在床上伤心委屈哭泣着的幸太郎抱了起来,幸太郎乖乖地趴在秦守义的肩上。

秦守义没想到小家伙竟然跟他如此亲近,兴奋得对凌云鹏说道:“老大,你看,你看,他喜欢我呢!”

“当然啦,我和阿芳都做了恶人,把好人让给你当啦,他当然喜欢你啦!”凌云鹏一边擦汗,一边说笑道:“素不知,让他拉肚子的是你,让他喝苦药的也是你,可到最后,反而是我们俩成恶人了,你成了好人了。”

凌云鹏的戏言却让秦守义深感内疚,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凌云鹏轻轻地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没事的,谁不犯错呢?”

而此时,阿辉和傅星瀚来到了那家隆庆食品店,他俩看见店门口放着的黑板,上书:爱宝乳粉,婴儿必备,对折出售,机不可失。

傅星瀚对着这则广告呵呵一笑:“还好意思这么写,真是不要脸,看我怎么治他。“

傅星瀚朝阿辉眨了眨眼睛,随后整了整衣服,大模大样地走进了隆庆食品店。

傅星瀚走到店内的乳粉柜台前,望了望堆放的各式奶粉,一眼就瞥见了那款爱宝乳粉。

店老板见有顾客光顾,连忙上前招呼:“先生,你想买奶粉吗?”

傅星瀚点点头:“嗯,我看见你门口小黑板上写着,你们店里的爱宝乳粉在打对折销售?”

“是啊,这款奶粉最近卖得不错,您要不要也来两罐?”老板殷勤地说道:“先生,这乳粉可是现在市面上的紧俏品,很难买到的,你运气不错,我们店里这两天正好打折,一罐的钱可以买到两罐,走过路过,可别错过啊!机不可失啊!“

“既然这么紧俏,为什么还打对折,该不会是这乳粉有问题吧?”傅星瀚质疑地问道。

“我便宜卖了,你倒起疑心了,我要是不打折,你是不是就安心了?人啊,就是这么矛盾,原价卖吧,觉得贵,对折卖吧,又觉得东西不好,唉,还真难做。”店老板在大叹苦经。

“你这个乳粉什么时候产的,是不是过期了才打对折啊?”傅星瀚拿起柜台上堆放的一罐爱宝奶粉,仔细看了看。

“这你放心,我这款乳粉是前两天刚进货的,不信的话,我给你看进货单。”店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一本账簿,翻到那一页,给傅星瀚看:“你看,先生,这是进货单,就是前两天进货的。”

傅星瀚瞄了一眼,然后问道:“你这乳粉有没有添加其他的豆粉,米粉啊?”

“不会不会,我这乳粉是百分百的牛乳所制,假一赔十。”店老板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我能不能打开看一看?”傅星瀚接着问道。

“这个,打开了,你若是不想要的话,我就不好卖给别人了。”店老板拒绝傅星瀚的要求。

“那好吧,我先买一罐吧!”傅星瀚爽气地递给店老板一块大洋。

店老板笑嘻嘻地收下钱,然后点头哈腰地说道:“我给你打包好。”

“不用打包,我这就打开来,看一看。”

傅星瀚将这罐爱宝乳粉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哇,你这奶粉怎么这么香?”

“香好呀,越香嘛,小孩子越喜欢吃呀!”店老板笑言道。

“可这香的有点不太真实。”傅星瀚说完,用勺子舀了一勺乳粉放入嘴里,尝了尝,然后一口吐了:“老板,你这乳粉都发霉了,居然还卖钱呀,你也太利欲熏心了吧?”

老板一听,脸色一变,心想:奶奶的,今天碰到刺头了。他连忙否认:“先生,你可别胡说,我这乳粉可是正品,你不买就算了,怎么还诬赖好人呢?”

“你不信啊,你不信,你自己尝一尝嘛!”傅星瀚把这罐乳粉推到店老板面前。

店老板没想到傅星瀚来这一招,只得硬着头皮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这乳粉不是很好吃,很香吗?“

傅星瀚见店老板死不承认,呵呵一笑,心里暗骂: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让你嘴硬。

傅星瀚从口袋里将所有的大洋拿了出来,“啪“的一声,往柜台上一拍:“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你要是把这罐乳粉吃下去,一点儿事都没有,这七块大洋,还有刚才的那一块大洋都归你了。“

店老板望着桌上的七块大洋,心里痒痒的,但唯恐这发霉的乳粉吃下去会有所反应,所以不敢赌。

“你要是不敢跟我赌,就说明这乳粉有问题,都是发霉变质的,那我就把这里所有的乳粉都倒入下水道去。“傅星瀚逼迫店老板跟他对赌。

这时,阿辉在店外正怂恿着路人进店看热闹,果然不少路人进店来围观。

阿辉也挤了进来,看见傅星瀚正跟店老板打赌,便在一旁起哄:“老板,怕什么呀,跟他赌呀,赢了,这七块大洋都是你的了。“

“是呀,老板,你就跟他赌一把嘛,否则说不清你这奶粉是好是劣了。“

“老板,你要是不敢赌的话,你损失就大了,“

店老板见今天来了一个耍横的,唯恐认怂,认输了之后,他店里所有的乳粉都被傅星瀚当作是伪劣品,全给倒了,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好,我跟你赌,如果我吃下去没事的话,你这七块大洋就归我了。“

“愿赌服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店老板只能一勺又一勺地将这罐乳粉往嘴里塞,吃得满嘴都是粉末。可还没吃到一半,就感觉肚子不舒服,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憋不住了,赶紧放下勺子,冲进店铺后面的茅房里去了。

660. 满载而归

傅星瀚将柜台上的七块大洋悉数放进裤兜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傅星瀚转身走到店门外,将那块小黑板上的广告擦了,改写成:爱宝乳粉,一文不值,丧尽天良,害人不浅。

众人拍手称快:“写得好,就该这么治这帮唯利是图的奸商。“

“是啊,做这种事真是丧良心,连小娃娃也不放过,真的是要断子绝孙哦!“

“以后这家店不要来买了,这家店老板是个不法奸商,卖霉变的奶粉给小孩子吃,真是猪狗不如。“

“真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国家危难,有些不法分子居然大发国难财,其心可诛。“

一时间,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将隆庆食品店里的奶粉倒入店外的阴沟里。

店老板从茅房里出来,看见大家把他的乳粉都开封后扔进外面的下水道,连忙提着裤子跑过来:“不要啊,不要啊,你们不能这么干啊,只有这款爱宝奶粉是假的,发霉的,其他的奶粉都是正品啊!“

店老板苦苦哀求着众人,但众人对他的哭求置之不理,依旧一罐接一罐地把柜台上的乳粉倒掉,店老板走到傅星瀚面前,向他下跪磕头:“先生,好汉,求求你,手下留情,让他们别再倒了。这爱宝乳粉你们扔就扔了,可其他的乳粉是好的呀,是正品呀,我孙子也在吃呀!“

店老板忽然想起还收了傅星瀚一块大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还给他:“先生,这一块钱也还给你,请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

傅星瀚一听,便手一挥,制止众人的行为:“好了好了,大家罢手吧,除了爱宝奶粉之外,其他奶粉不要扔了。想必是这位店老板昏了头了,想以次充好,浑水摸鱼,赚昧心钱,现在已经给了他一个教训,量他以后也不敢做这些昧良心的事,大家还是网开一面吧!“

众人见始作俑者都让步了,也就不再跟着起哄了,便纷纷把其他奶粉放回到了柜台上。

“好了,大家散了吧。”傅星瀚朝大家挥了挥手,然后转向店老板:“老板,我看你今天索性关门歇业吧,以免被别人把店给砸了。“

“嗯,嗯。今天歇业,歇业。“店老板望着一片狼藉的店铺,点点头。

“你孙子吃的是哪款奶粉啊?“傅星瀚问道。

“是这种天一牌乳粉,这是荷兰进口的纯乳粉,保证不掺假,不发霉,我发誓。“店老板抖抖索索地从柜台的最里面拿出两罐天一牌乳粉:”先生,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两罐作为弥补。“

傅星瀚接过来看了看,包装比爱宝牌乳粉精美许多,一看就是进口货,便点点头:“好吧,我也不多要,就五罐吧!“

“五罐?“店老板一脸苦相:”先生,这乳粉四块大洋一罐呢!“

“你不是说假一罚十吗?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也不客气了,给你这家店登个广告,看你这隆庆食品店什么时候关门大吉。“傅星瀚威胁道。

店老板知道今天碰到一个丧门星了,只得认栽:“好吧,五罐就五罐,请大爷你高抬贵手,放过小店。“

“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要是还继续卖假货的话,那就是自掘坟墓,自毁家业。“

“不敢了,不敢了。“店老板连连向傅星瀚拱手作揖,随后拿出五罐天一牌乳粉,放在柜台上。

傅星瀚从店里找了个布袋,然后把这五罐奶粉放了进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隆庆食品店,只留下在店铺里欲哭无泪,气得直跳脚的店老板。

在回八方客栈的路上,傅星瀚和阿辉说说笑笑,好不得意,忽然,他俩看见前面一根电线杆周围站了好些人,便好奇地挤进去一看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电线杆上贴了一张通缉令,上面是凌云鹏和他自己的画像,尽管把他画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带着耳环,项链,波浪卷发,但傅星瀚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己的相貌。

阿辉看了看通缉令,又看了看傅星瀚,小声说道:“戏痴,这通缉令上的人怎么跟老大和你好像啊?“

傅星瀚赶紧把阿辉拽出人群,低着头往前走去,低声说道:“别问了,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赶紧回到了八方客栈。

傅星瀚将五罐乳粉从布袋里拿了出来,一一排列在八仙桌上:“大嫂,给,这次保证是正品,不会掺假了。”

罗小芳眼睛挣得大大的:“哇,我的天呢,五罐天一牌奶粉啊!”

凌云鹏看了看摆放在面前的五罐乳粉,惊诧地望着傅星瀚:“戏痴,八块大洋能买五罐正品奶粉?这不打折吧?”

傅星瀚从裤兜里将八块大洋掏出来,递给凌云鹏,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叫本事,分文不花,这五罐进口奶粉都是老板心甘情愿奉送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老板居然分文不取,心甘情愿送你五罐进口奶粉?“秦守义简直是难以置信傅星瀚竟然白捡了这些高档奶粉。

“要说心甘情愿那确实是有点夸张了,这可是在剜老板的肉啊,他还是挺心疼的,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在关门大吉还是损失五罐奶粉这两个选项上,这个老板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后者。“傅星瀚得意洋洋地说道。

三人疑惑地望着傅星瀚,不知他是如何逼迫这个利欲熏心的店老板的,阿辉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伙,大家一听,不由得佩服傅星瀚的手段。

凌云鹏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说笑起来:“戏痴,你的这种巧取豪夺的手法可是越来越娴熟了,而且还更上一层楼了,以前光靠骗,现在还带抢的,你可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不过老大,对待这些不择手段发国难财的奸商,没什么好客气的。,戏痴,你这么做可真让人解气。“秦守义打心眼里佩服傅星瀚,在随机应变和洞察人心方面自叹不如,而傅星瀚总能使出那些阴招,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661. 再现危机

“戏痴,你这么做,解气是解气,不过,你确定那店老板认栽了之后,不会找你麻烦?”凌云鹏担心傅星瀚此举会带来后遗症。

“老大,你放心吧,就冲着那店老板向我下跪磕头的熊样,我量他也不敢。”傅星瀚自鸣得意地说道。

“戏痴,我还是要强调一句,我们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一定要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千万别太招摇。”凌云鹏担心傅星瀚会有种自我膨胀的感觉。

“放心吧,老大,我知道。”

“这下好了,等小东西不拉肚子了,我们就能给他喝高档奶粉了。“罗小芳高兴地说道:”喝了药水之后,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小东西还没拉过肚子呢,秦大哥,你这个药方还真是灵验。“

“哦?哪吒,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郎中?“阿辉笑着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

“我大哥算是郎中,我只是略知皮毛而已,算不得什么郎中。“秦守义憨憨地回答道。

“哪吒,你还真是谦虚,不像戏痴,半瓶墨水就晃荡。“阿辉悄声对秦守义说道。

傅星瀚见两人在那儿咬耳朵,眼睛往他那儿瞟着,便嚷嚷道:“又在说我的坏话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们哪敢呢?”阿辉嘿嘿嘿笑着。

“量你们也不敢。”傅星瀚回了一句,随后跟凌云鹏咬了咬耳朵:“老大,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

凌云鹏见傅星瀚神神秘秘的模样,一时吃不准傅星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跟着傅星瀚出去了。

来到傅星瀚的房间后,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啊,戏痴,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傅星瀚一脸严肃地说道:“老大,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电线杆上贴了通缉令,那上面的画像是你和我,只不过把我画成女人了,我匆匆看了一眼,也没看全,就看见通缉令上写着,他们正在寻找一个叫妙玉的女人。“

凌云鹏一听,暗暗吃惊,没想到逃离了香港,来到了广州之后,仓田的魔爪还是伸了过来,竟然在广州城里发出缉捕他们的通缉令,可见仓田,长谷已经跟广东当地的驻军联手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或许还有其他地方,他们也发出了追缉令。

这个情况让凌云鹏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戏痴,你看清楚了,通缉令上写的是他们要找叫妙玉的女人?”凌云鹏又问了一遍。

“我怀疑他们把我当妙玉了,否则也不会把我画成女人了。日本人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要找的妙玉是个大老爷们。”

“戏痴,我记得在香港你只扮过一次女人,就是扮作吉川夫人那次,跟我一起去圣乔治医院找格雷院长,搞清楚幸太郎的事情。现在通缉令上出现了你的女人形象,说明是格雷院长向仓田提供了你我的样貌。”

“嗯,肯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见过我女人的扮相呢?”

“不过这事你先别跟阿芳说,格雷院长是她尊重的人,她一直把格雷院长当作是自己可亲的长辈,如果让阿芳知道是格雷院长出卖了我们,她一定会难过的。”凌云鹏特地嘱咐了一下傅星瀚。

傅星瀚点点头:“这个我懂,我不会让大嫂难做的。”

傅星瀚一口一个大嫂,凌云鹏也懒得去纠正了,随他去胡诌了。

“可妙玉这个代号只有李明阳知道,当时我在他那儿用他的电台向总部请示时,他知道那是我的代号,难道是老李告诉了仓田我的代号?但如果是老李出卖了我,他应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让日本人误认为妙玉是个女人。”凌云鹏一时难以弄清楚这张通缉令是如何炮制出来的。

“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几个今天就别出门了,三餐让店老板给你们订外卖。“

“老大,你要去哪儿?这大街上可到处都贴着你的画像呢?“

“没事,我化个妆出去。“凌云鹏并没有告诉傅星瀚他要去哪里,因为此事他并不想让傅星瀚和他的队员们知晓。

凌云鹏根本就不知道香港站遭受了灭顶之灾,也根本不知道李明阳被捕了,已经殉国了,李明阳遇难时,他和他的队员们正在去往白石龙村的路上,故而对利德药房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通缉令上出现了妙玉二字令他怀疑李明阳被日本人抓了,并且供出了他的代号,只是凌云鹏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会误认为妙玉是个女人?难道是李明阳故意设下的**阵?不过这个代号也确实会让敌人产生错觉,这或许就是当初局座给他起这个代号的初衷吧,就是想要迷惑敌人。

此时凌云鹏想通过给李明阳发报来验证李明阳是否已经被捕了,,因为他曾经跟李明阳商讨过逃离香港之后,他们去重庆的线路,若是李明阳被捕了,供出了他们的这条线路,那长谷和仓田完全有可能先下手为强,与各地日军驻军联系,沿途设伏,就等着他们几个自投罗网了。而这条线路是凌云鹏思虑再三选择的一条线路,也就是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再由武汉坐船去重庆,这是他认为最省时便捷也是最安全可靠的线路,如果弃之,改走其他线路,则花费的时间更长,而且要经过的关卡更多。所以他不愿轻易地放弃这条线路,若是李明阳没有告诉日本人他们的去向,那么他们依旧可以采用这条线路。

“老大,你小心点。”傅星瀚脸上露出关切之色,他这个人放荡不羁惯了,很少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候,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傅星瀚渐渐改变了往日的轻浮,放浪形骸的模样,稳重了许多。

“嗯,我知道,戏痴,你们要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况变化,最好让阿辉在楼下望风,如果发现有人前来打听你们的情况,则马上化妆撤离此地,我们就在荣华楼碰头,你以你的名义订一间包间,我会先去那儿找你们的,听明白了没有?”凌云鹏担心此通缉令发布之后,他们的行踪会有人注意,所以一定要准备好撤离方案,原本他打算在火车站会和,但现在看来,日本人一定会对各个出口加强监视的,况且火车也停运了,去那儿碰头并不合适,而荣华楼是广州本地知名的食府,那儿人流量大,更便于隐蔽。

“好,我知道了。”傅星瀚郑重地点了点头。

凌云鹏随即来到自己那间房间,从行李箱里取出礼帽,长衫,金丝边眼镜,花白胡须。他换上长衫,戴上礼帽,将金丝边眼镜和灰白胡须放在口袋里。随后便朝楼下走去。

662. 寻踪觅迹

凌云鹏知道,李明阳一般每周有两次与总部联系的固定时间,一次是周一下午五点,另一次是周五晚上七点,而今天是周一,今天下午五点正是李明阳开机的时候。所以他要赶在这个时间之前与向李明阳发出电报。

凌云鹏在脑海里推演着,若是李明阳那里能正常接发报的,那说明利德药房那儿没事,那就让李明阳设法打听一下本人最近的动作,以了解仓田他们是否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去向。

若是无法跟李明阳取得联系,那很有可能利德药房暴露了。如果利德药房暴露了,李明阳被捕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仓田在他们的线路上设伏的话,他们则必须绕道而行。

但若是要跟李明阳联系,则必须使用电台,而现在在广州这个地界上,唯一可能让他使用电台的地方,应该是给龙仔治伤的匡骏的诊所了,所以,凌云鹏将目标锁定在匡骏的私人诊所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处私人诊所。

凌云鹏在白石龙村时,听曾宏提起过匡骏,还知道匡骏是个著名的外科大夫,在广州有家私人诊所,但很显然这处私人诊所是东江纵队的在广州的秘密据点,是东江纵队了解敌人动向的一个哨所,匡骏应该是广州的地下党员,他的作用远不止给东江纵队的游击队员们治伤那么简单,否则将他留在白石龙村岂不是更有利于给队员们疗伤,他应该是东江纵队了解敌的耳报神,所以匡骏那儿应该有电台。

现在龙仔就在匡骏的诊所里治伤,凭借着他和龙仔的生死之交的关系,想必问匡骏借用电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凌云鹏才会产生这个念头。但他的这个想法不能告诉傅星瀚他们,毕竟那是共党的秘密据点。

但问题是,昨跟龙仔分手时,是在远离匡骏诊所的地方,凌云鹏知道阿荣,包括曾宏他们对自己还是抱有戒备之心的,毕竟那是他们的秘密联络点,不可能向组织以外的人员泄密的,因此阿荣他们在远离匡骏诊所的地方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

不过如果想要找到这家诊所应该也不算是难事,那天阿荣他们驾车离开的方向他是清楚的,如果匡骏是个知名的外科大夫的话,认识他诊所的人应该有不少,鼻子下面就是路,一路打听过去,总能找到的。

凌云鹏首先想找店老板打听一下匡骏诊所的况,毕竟开旅馆的人,消息比一般人灵通。

“老板,我向你打听个事。”凌云鹏下楼之后,直奔前台。

“什么事啊?”店老板态度和蔼地问道,毕竟凌云鹏这几个人算是他的大主顾了。

“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匡骏,匡医生?”

“匡骏,匡医生?这个名字名字好像听说过,好像是个外科大夫,蛮有名的。”

凌云鹏一听,有戏,连忙又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诊所在哪儿吗?”

店老板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而已。怎么,你们有谁病了?要找匡医生治病?”

“哦,我腰扭了,听说匡医生的医术高的,所以想找他看看。”凌云鹏搪塞了一句。

“那你去城东头找找看,我听人说在那儿附近,只是具体地址不清楚。”

“谢谢啊。”凌云鹏笑着点点头,随后出门了,朝城东头方向而去。有了大致的方向,离目标也就越来越近了。

出门之后,凌云鹏在一处角落里将那花白的胡须贴上,金丝边眼镜戴上,俨然一位老学究的模样。这一路,他果然看到有不少电线杆上,布告栏里都贴了他和傅星瀚的通缉令,所讲的内容与傅星瀚所述相差无几。

凌云鹏边走边打听,终于碰到一个曾经在匡骏诊所里治过病的路人,他给凌云鹏指了指路,凌云鹏便沿着这位路人所指的方向,找到了匡骏的诊所。

凌云鹏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望了望店招,上面写着“匡氏诊所”四个大字,他随即将眼镜摘了,胡须撕了,整了整长衫,便走了进去。

诊所内只有一个病人,有个三十七八岁,戴眼镜的,穿着白大褂的中等高的医生正在为病人看病,凌云鹏猜测他应该就是匡骏。

匡骏见凌云鹏进来了,便和气地打了个招呼:“先生,您先请坐,我给这个病人看完了之后就给你看。”

“不着急,匡医生,您忙吧!”

匡骏点点头,随后仔细给那个病人问诊,凌云鹏朝诊所里望了望,诊室里面还有一个院子,估计龙仔和那些队员们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

凌云鹏站起来,要朝里面的院子走去。

匡骏见状,赶紧阻拦:“先生,后面是私人住所,闲人莫入。”

凌云鹏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匡骏给那个病人开了药之后,病人朝匡骏躬致谢,然后离开了诊所。

“先生,轮到你了,请问,你哪儿不舒服?”匡骏朝凌云鹏招了招手。

凌云鹏坐到匡骏的对面,直截了当地说道:“匡医生,我是来找陆霆龙的。”

匡骏一听,心里一沉,随即眉头一皱说道:“先生,你找错地方了,我这儿是看病的诊所,不是报案的警察局,你想找人的话,请出门右拐,一直走,就可以看见警察局了。”

“匡医生,我叫凌云鹏,我和龙仔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我知道龙仔就在这儿,他受了伤,是阿荣,阿杰他们送他来你这儿治伤的,龙仔上的枪伤是在深圳河掩护我们渡河时,被军击中的,白石龙村的医疗条件有限,所以曾宏曾队长决定把龙仔送到你这儿来治伤,他让我们和龙仔他们一路相互照应,我们是坐着马车从白石龙村到广州的,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了。”凌云鹏并不想向匡骏隐瞒自己的份,他坦然地向匡骏亮明了自己与龙仔的关系。

匡骏扶了扶眼镜,望了望眼前的凌云鹏,他已经听阿荣他们说了这次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几个军统人员带着一个婴儿离开香港,龙仔确实是在过深圳河时,为了掩护那些军统人员而负的伤。

663. 借用电台

匡骏见凌云鹏开门见山,一脸真诚地告知他这些机密之事,便打消了他对凌云鹏的怀疑。

“原来你就是凌云鹏?”匡骏小声地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对,我就是凌云鹏。”

“你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匡医生在这方圆百里闻名遐迩,找到你并不难。”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

凌云鹏还没开口,阿荣从后面院子里走了进来,他见凌云鹏在诊所,不禁一愣。

“凌先生,你怎么会来这儿的?”阿荣又惊又喜。

“阿荣,龙仔怎么样了?伤势要紧吗?”凌云鹏赶紧向阿荣打听龙仔的情况。

“已经不碍事了,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人还很虚弱。我就是过来问匡医生拿点药,等龙哥醒了之后让他吃药。”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凌云鹏望了望阿荣,又望了望匡骏。

“好吧,你跟我来吧!”

匡骏虽然对凌云鹏有所戒备,但见阿荣与他如此热络,便知道此人跟龙仔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而他此次到访,肯定是有要事,所以他决定今天停诊。匡骏先走到诊所门口,将停诊的牌子挂在门上,随后将房门反锁上,随后朝凌云鹏招了招手。

凌云鹏跟在匡骏后面,来到了后院,后院里有几间房间,那儿被当作了病房。

匡骏打开房门,凌云鹏走了进去,看见龙仔的手臂和肩膀处都绑着绑带,应该是刚动完手术不久,龙仔迷迷糊糊地睡着。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吧?”凌云鹏轻声地问匡骏。

“嗯,已经取出来了,现在就是靠静养了。”

龙仔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便睁开眼睛,看见凌云鹏站在床边,很是兴奋,挣扎着要坐起来:“云鹏,你怎么来了?”

“快躺下吧,快躺下。”凌云鹏赶紧上前,他坐在龙仔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道:“龙仔,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没想到我们俩还真是难分难舍。”龙仔呵呵一笑:“云鹏,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凌云鹏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我原以为逃离了香港我们就安全了,没想到仓田的手够长的,竟然把通缉令贴到广州的大街小巷上来了。”

龙仔一听,神情严肃地问道:“你是说,你们被仓田通缉了?”

“嗯,先前在香港的街头巷尾都贴满了阿辉和罗小芳的通缉令,这次是我和傅星瀚的通缉令,蹊跷的是,他们把傅星瀚画成女的了。所以我想要借用你们的电台跟香港站的老李联系一下,我担心老李被捕了,万一老李被捕了,事情就麻烦了,我曾经跟老李商讨过把幸太郎带离香港之后,我们会走哪条线路到重庆,若是他向仓田供出了我们的线路,那很有可能长谷和仓田会与其他各地驻军联手在我们途径的沿路上设伏,对我们进行抓捕,我们等于是在自投罗网。”

龙仔一听,原来凌云鹏找到这儿的目的是想要借用他们的秘密电台,龙仔当然清楚匡骏这儿确实是有一部电台,是用于与东江纵队联络的,匡骏这个诊所作为东江纵队了解外界敌情的一个窗口,必须常常与总部保持联系。

可凌云鹏毕竟是军统的人,把电台借给凌云鹏使用,肯定是违反组织规定的,但是,现在情况迫在眉睫,万一凌云鹏他们因无法判断仓田等人的部署,而落入仓田的魔爪,那他们先前所有的付出都将化作泡影。

龙仔思虑了再三,决定还是要再帮凌云鹏一把,他转向匡骏:“匡医生,凌云鹏是我信得过的人,我们这次任务就是护送他们撤离香港,让幸太郎顺利到达重庆,幸太郎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想必曾队长在信里也告诉你了,如果他们不能把幸太郎安全送到重庆,那我们先前的所有的心血也全都付之东流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忙我们应该帮。况且林叔和凌云鹏的父亲是至交,他对凌云鹏也是绝对的信任的,你看……”

匡骏接到曾宏的来信时,知道龙仔是为了完成护送几个军统分子带一个婴儿离港的任务而受的伤,而这个婴儿也许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影响,所以他很清楚凌云鹏这些人所要完成的这个任务的重要性。

“龙仔,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少说话,多静养,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吧。“匡骏向龙仔摆了摆手,随后朝凌云鹏招了招手:”事不宜迟,凌先生,你跟我来吧!”

凌云鹏没想到匡骏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一阵惊喜,原本他以为要说服匡骏借用电台得费尽口舌,没想到龙仔的三言两语就帮他解决了难题,可见东江纵队方面对他们这项任务是非常重视,竭尽全力在帮助他。

凌云鹏随匡骏来到了院子里最西边的一间屋子,这里看上去像是一间仓库,里面堆放了不少药品。

匡骏走到一堵墙那儿,墙边堆放着许多纸箱,匡骏带着凌云鹏侧过身子从两列纸箱中间的小道走过去,走到尽头之后,匡骏一只手伸进旁边的一摞纸箱与墙壁的缝隙间,按了一下隐藏在其间的按钮,忽然墙体折转成九十度,原来那些纸箱是作为伪装粘在墙体上的,不知情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个密室。

凌云鹏惊讶地看了看匡骏,匡骏微笑着向凌云鹏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凌云鹏走了进去,匡骏又按了按内墙上的按钮,成九十度的墙体又恢复了原样,凌云鹏不禁想起了当年康钧儒在宏利商行暗置的那个密室与这儿的机关布置几乎如出一辙。

凌云鹏赫然望见里面的桌上放着一部德制发报机,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离李明阳定时开机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

“凌先生,您请便吧!”匡骏指了指桌上的电台。

凌先生向匡骏点头致谢,然后走到桌旁,熟练地打开发报机的开关,然后调制好波段,当时针定格在四点五十时,凌云鹏手指伸向电键,向香港站发出了呼号。

664. 内情毕露

李明阳当初向仓田供认了周五晚上七点是与总部联络的时间,但并没有告诉仓田周一下午五点也是他与总部联系的固定时间,所以仓田当时只知道李明阳与总部联络时间是每周五的晚上七点,因而只在周五晚上六点半左右开机,接听重庆方面传递过来的消息。

凌云鹏提早十分钟发出了呼号,如果李明阳开机的话,一定会收到他的呼叫,并与他进行联络。

凌云鹏一直在等待对方的回应,但等到五点十五分了,耳机里还是没有传来李明阳的回应,跟李明阳联系不上了,这让凌云鹏心里猛地一沉,他随即判断利德药房出事了。

凌云鹏顿时感到手脚冰凉,虽然他曾猜测李明阳被捕了,可一旦确定无疑了之后,凌云鹏还是感觉被人重击了一下。

“怎么啦?”匡骏见凌云鹏心情沉重地将耳机拿下,双目低垂,脸色煞白,连忙问道。

“香港站可能出事了。”凌云鹏轻声对匡骏说道。

“你确定?”

“如果不出事的话,老李会有回应的,但直到现在,他都没回应,十有**是出事了。”凌云鹏心情沉重地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

凌云鹏想了想,回答道:“那我跟重庆总部联络一下吧,让他们事先有所准备。”

凌云鹏知道重庆总部的电台是全天候待命的,所以他可以随时跟总部取得联系。

“好,你自便吧,我去给龙仔换药。”匡骏估计凌云鹏此次发报时间不会短,便退出密室。

凌云鹏赶紧将波段调整好,然后戴上耳机,向重庆发出了呼号。

远在重庆的电讯科内,一位报务员忽然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电台呼号,连忙向苏惠民报告。

“报告科长,我听见一个陌生的电台呼号。”

苏惠民一怔,连忙走到那位报务员身边,拿起耳机,仔细聆听,耳机里传来凌云鹏的按键声:“妙玉呼叫总部,妙玉呼叫总部。”

苏惠民兴奋地对身旁的报务员叫道:“快去,快去向局座报告,是妙玉来电。”

苏惠民赶紧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按着电键:“总部收到,总部收到,妙玉,请报告你的具体位置,请报告你的具体位置。”

凌云鹏听明白了苏惠民的意思了,赶紧回应:“妙影别动队目前正在广州,我们已经顺利逃离了香港。”

苏惠民把凌云鹏的电文进行口述,让身旁的报务员抄录下来,随即又继续发报:“幸太郎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我们即将启程,计划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然后走水路到重庆。”

此时,局座已经疾步走进了电讯室,苏惠民赶紧将抄录下来的电文交给局座。

局座一看,喜上眉梢,用手敲打着电文稿,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行,再次证明我没看错人。”

“我适才试图与李明阳联络,但未见回应,香港站可能出事了,李明阳有可能被捕了。”凌云鹏将他推测的情况向总部汇报。

局座收到这条电文时,叹了口气,对苏惠民说道:“妙玉还不知道香港站的情况呢,你告诉他实情吧!”

“好。”苏惠民随即按键,向凌云鹏告知他们所了解的和所推断的情况:“妙玉,香港站已遭到重创,李明阳和他的队员可能均已殉国,日军曾逼迫李明阳向总部发报,并谎称幸太郎落入他们的手中,现得知幸太郎一切安好,甚慰,请务必将幸太郎安全送达我处。”

凌云鹏收到这一电文时,大吃一惊,他呆呆地坐在电台前,眼前出现了李明阳那慈眉善目的脸庞和温文尔雅的笑容。阿南,威仔,旭仔,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的笑脸从眼前掠过。他与他们只不过分手了几天而已,如今却已经天人永隔。

凌云鹏的感到心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心痛不已,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凌云鹏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致使香港站遭到了灭顶之灾,他感到心里堵得慌,但那句“日军曾逼迫李明阳向总部发报,并谎称幸太郎落入他们的手中”,不禁让他暗暗吃惊。

仓田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逼迫老李发这个电报给总部?谎称幸太郎在他们手中?难道是想要向重庆示威,让重庆觉得争取宫泽真一已然无望了吗?老李既然做好了殉国的准备,那为什么还要把与总部联络的时间,波段,呼号告诉仓田?

忽然,凌云鹏想到了小寒江,香港站遭到洗劫,李明阳被捕,那小寒江呢?李明阳与鬼子有杀子之仇,怎会背叛党国,倒向日寇?唯一能让李明阳屈服的只有小寒江,李明阳早已把小寒江和幸太郎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平日里对这两个小东西真是无微不至,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这也许是李明阳痛失爱子之后所做的心理补偿吧!

如此看来,仓田一定是拿小寒江作为要挟李明阳的工具,逼迫李明阳供出了与重庆总部联络的呼号,波段和时间。但自己的代号是否也是李明阳告知仓田的呢?

凌云鹏连忙向重庆总部传递他的疑问:“报告总部,我等现被日军通缉,且敌已获悉妙玉这一代号。但敌却视妙玉为一女子,何解?”

苏惠民将这个情况告知了局座,局座愣了一下:日本人把妙玉当作一个女子?这说明这个信息应该不是李明阳供认的,莫非是他当时情急之下让苏惠民向李明阳发报,询问凌云鹏的情况时透露的?

局座仔细回顾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当时苏惠民递给他第二份李明阳的电文稿,当他看到‘幸太郎已被日军虏获’这几个字时,一时乱了方寸,连忙让苏惠民向李明阳发报,让李明阳将妙玉的情况告知与他。后来才推断出这第二封电报不是李明阳亲自发的,应该是日本人仿冒李明阳的指法发的电报,但电文已经发出去了,已然覆水难收,后来也没有再收到其他的电文,想必是日本人正在研究这个妙玉到底是何许人也。

665. 危如累卵

那么现在根据凌云鹏汇报的情况来看,这个消息确实是自己当初的失误造成的,日本人已经确定妙玉是军统人员,但妙玉这个代号却让日本人误入歧途,以为是个女子,这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局座正色道:“你马上给妙玉去电,让他莫要纠结此事,只需将幸太郎安全送达重庆便是万事大吉。”

“好,我这就电告妙玉。”苏惠民赶紧将局座的意思通过电波告诉了远在广州的凌云鹏。

凌云鹏收到重庆的电文之后,一笑了之,看来重庆是知道此事的,那说明他的代号被泄密可能并非李明阳所为。

凌云鹏长吁了一口气,忽然又一个问题闪现了出来,小寒江现在落入了仓田的手里,那仓田会不会拿小寒江做文章呢?他以李明阳的名义给总部发电,告诉重庆幸太郎已被日军虏获,其目的应该不会是简单地向重庆方面炫耀,示威。

凌云鹏忽然想起当初他们初到香港时,因为无法寻找到幸太郎,傅星瀚曾经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随便找个婴儿冒充幸太郎就行了,当时被他怒斥了一番。那会不会仓田也有此意?想要鱼目混珠,狸猫换太子呢?

一想到这儿,凌云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仓田却有此意,让小寒江冒幸太郎之名来到了宫泽真一的身边,那宫泽肯定会把小寒江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幸太郎,那么和宫泽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幸太郎则会被视作冒牌货,这不仅是宫泽真一和幸太郎的悲哀,也是他们别动队的悲哀,更是李明阳和香港站以及龙仔他们的悲哀,这么多人千辛万苦,前赴后继,设法把幸太郎送到重庆,最终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宫泽真一会以为是局座为了笼络他,感化他,而用欺骗的手段,找了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婴儿来冒充他的儿子,这种愤怒将会让宫泽断然拒绝与重庆方面的合作,甚至会让宫泽产生报复心理,用一些假情报来欺骗我方,从而把我方带入歧途,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凌云鹏不敢往下想,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如坐针毡,仓田的这个计划太可怕了,他们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艰辛很有可能化为泡影,况且这个李代桃僵计划极有可能实现,因为格雷院长现在已被仓田掌控,否则不会有通缉令上的画像。那么格雷院长作为宫泽夫人的主治医生为她接生,而且格雷院长又是宫泽夫人的故交,宫泽真一没理由怀疑格雷院长,只要格雷院长证明小寒江就是宫泽真一的亲儿子,宫泽真一肯定深信不疑。

相比较之下,虽然他们有罗小芳作为证人,也有千惠子的病历来证明幸太郎是宫泽真一和千惠子的儿子,但罗小芳毕竟只是个助产士,跟宫泽一家也没有渊源,宫泽会选择相信罗小芳还是格雷院长呢?

由此看来,这封电报与其说是发给重庆,发给局座的,不如说是发给宫泽真一的,让他知道重庆方面手里并没有幸太郎,幸太郎被日本军部所控制,宫泽若是倒向重庆,那么他的儿子将有性命之虞,对于宫泽这个重视家庭,重视亲情的人而言,儿子在哪儿,他就必定倒向哪一方。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宫泽将如何得到这则电文呢?也许在重庆内部有日本人的鼹鼠,只要他们窃取这份电文,交给宫泽,宫泽必然反水。

必须马上把这一情况向总部汇报,让重庆方面预先做好准备,提防内鬼。

于是,凌云鹏将这一大胆的预测向总部报告:“总部,日军的电报极有可能蕴含阴谋,可能他们想要李代桃僵,让一个与宫泽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假冒幸太郎,而李明阳手里确实有一名叫小寒江的婴儿,仓田可能要借这个婴儿做文章,且幸太郎的接生医生格雷院长已被仓田控制,极有可能作伪证,当务之急,速查总部内部有无日军鼹鼠,以防宫泽获悉这份电报。”

当苏惠民将这份电文呈交局座时,两人都大吃一惊,半响说不出话来。

“惠民,你觉得是妙玉杞人忧天呢,还是确有此事,我们还蒙在鼓里?”局座望着苏惠民,眼里充满了疑虑。

“局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万一被妙玉言中的话,宫泽不再信任我们,甚至编造假情报,让我们上当受骗,那我们的损失可就不可估量啊!”苏惠民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赤那,日本人够阴险的,早知道他们会采取如此下作手段,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直接在重庆找个婴儿给宫泽,也就万事大吉了。何苦让妙玉他们千里迢迢去香港,还搭上一个香港站,到最后还有可能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局座咬牙切齿,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

“局座,你看我们是不是按妙玉所说的,排查我们内部是否存在内鬼?”

“这件事我就交给曲志勇去办吧,让他去做甄别,先从你们电讯科开始排查,然后扩展至整个军统。”局座长吁了一口气,随后对苏惠民嘱咐了一句:“那份电报一定要保存好,切不可大意。”

“哎,局座放心,保险箱钥匙我是寸步不离,就连睡觉时,我都把钥匙塞在枕头下。”苏惠民指了指皮带上的保险柜钥匙。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局座笑着拍了拍苏惠民的肩膀:“唉,干我们这一行的,就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苏惠民苦笑了一声。

“哎,惠民,妙玉现在在广州,是不是跟广州站联系上了,从猎狗那儿发的报啊?”局座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苏惠民摇了摇头:“不是啊,这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波段。”

“这么说,妙玉并没有跟猎狗联系,那他现在用的是谁的电台呢?而且还能使用这么长时间。”局座眼里充满着狐疑。

“可能赵锦文只给了他羚羊的联系方式,并没有告知他猎狗的联络方式,所以妙玉用的不是猎狗的电台,我估计赵锦文是不想让妙玉的这次行动让更多的人知晓。“苏惠民猜测道。

“这个赵锦文,也真是的,谨慎有余,冒险不够。“

“不过妙玉这人总是有奇思妙想,不按常规出牌,不知这些人从哪儿搞到了一部电台。”苏惠民欣慰地笑了笑:“起初报务员也没听出是妙玉在呼叫,但我一听就听出是妙玉的指法,在军校时,我还给这批学员上过一个学期的报务课和译电课呢,妙玉的发报水平和译电水平都是最好的,他发报时,指法非常干脆利落,清晰准确,所以我只听了一耳朵,就确定是妙玉在向总部发报。”

666. 一场虚惊

局座听了苏惠民对凌云鹏的评价也频频颔首点头:“是啊,妙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行动能力,组织能力,思辨能力,推断能力都是最上乘的,当年他不就是军校里的最出色的学员吗?怪不得赵锦文抓在手里不肯放呢,上次他还跟我说,就是给他一百个行动队员换他的这张王牌,他都不换。“

“他们这对师徒,就像是父子,自然是不愿分开啦!”苏惠民对赵锦文和凌云鹏的关系还是相当清楚的,当年在军校时,就常看见凌云鹏一到礼拜天就往赵锦文家里跑,赵锦文也是处处维护他这个得意门生。

“惠民,给妙玉去电,让他去找猎狗,他们现在被日本人通缉,肯定寸步难行,同时电告猎狗,必须确保妙玉等人的安全。”

“局座,你不是刚给猎狗他们下达了暗杀令,现在又让他们去保护妙玉几个,猎狗会不会分身乏术,顾及不暇啊?”

“我们军统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猎狗要是连这两件事都不能办好的话,趁早解甲归田养老去吧,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局座冷冷地说道:“已经过去了五天了,猎狗居然连对方的踪影都没摸清楚。”

“局座,你别生气,也许猎狗是想要谋定而后动。”苏惠民劝慰了一句。

“谋定而后动,你还真是抬举他了,他有谋吗?这只猎狗除了还比较忠心之外,简直是乏善可陈!”局座不屑地说道:“唉,要是我的那些个站长都像妙玉一样有能耐的话,那我就不会整夜睡不好觉啰!好了,惠民,就按我刚才说的给妙玉发报,他们可是我们手里的王牌,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好,我现在就给妙玉去电。”苏惠民连忙坐在电台前,给凌云鹏去电,告诉他去找广州站站长,代号猎狗的孟令忠,并将地址,接头暗号都一一告知凌云鹏。

凌云鹏收到了总部的回电,得知局座已经安排广州站协助他,心里一阵欣喜,虽然他曾经在广州待了三年,在康钧儒的照顾下,对广州城并不陌生,但毕竟时过境迁,他在广州除了梁伯之外,没有其他可靠的人脉关系,而梁伯如今情况如何,他也全然不知,也无从知晓。况且梁伯是地下党组织的人,而他现在是军统人员,无法产生交集。

现在局座让他去与广州站的站长孟令忠联系,这无疑是一则好消息。

收发完总部的电报之后,凌云鹏站起身来,按了按墙上的按钮,墙打开了,凌云鹏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龙仔的病房里,屋子里所有队员都在那儿。

“发完了?”龙仔见凌云鹏进来了,连忙问了一声。

“嗯,跟总部联系上了。”凌云鹏心情沉重地说道:“香港站被日军端了,老李和阿南,威仔他们都殉国了。”

龙仔和其他队员们一听,也都大吃一惊,怔怔地望着凌云鹏,无言以对,尽管龙仔几个跟李明阳这些军统人员并不熟,只是临时在利德药房过了一夜而已,但那毕竟是同胞,是一支抗日的有生力量,就这么被日本人摧毁了,心情也异常沉重。

“云鹏,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龙仔关切地问道。

“还是得尽快离开广州,把幸太郎尽早送达重庆。好了,打扰你们许久了,大恩不言谢,等到抗战胜利的一天,我们一起喝庆功酒。”凌云鹏向龙仔,匡骏和其他队员们拱手致谢!

凌云鹏辞别了龙仔他们之后,便匆匆前往火车站,了解粤汉铁路是否恢复通车之事,但得到的答复还是没有消息,继续等待。

凌云鹏随即来到了荣华楼,询问是否有一位傅先生订了包房,服务生查了查,点点头,告诉凌云鹏确实是有一位傅先生在二楼的荣昌厅订了位。

凌云鹏一听,心里一沉,难道敌人这么快就已经嗅到了他们的踪迹,对傅星瀚等人进行围捕了?幸亏早有预案,否则跟他们一时还联系不上呢!

凌云鹏径直朝二楼的荣昌厅走去,他敲了敲房门,房门微微露出一条门缝,傅星瀚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站着的是凌云鹏,便一把将他拉了进来,随后把房门关上。

“老大,你来啦?”傅星瀚脸上流露出一种焦虑和不安。

“八方客栈出事了吗?”凌云鹏赶紧问了一句。

“老大,你总算是来了,刚才我们还为你捏把汗呢!”阿辉赶紧上前抓住凌云鹏的手,凌云鹏感到阿辉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凌云鹏望了望屋内,所有人都到齐了,稍稍放下心来,他朝怀抱着幸太郎的罗小芳微微点了点头,罗小芳见凌云鹏戴着金丝边眼镜,贴着花白胡须,俨然一位老学究的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你快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凌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大,你走后,我就让阿辉去楼下望风。”傅星瀚向凌云鹏细述着凌云鹏走后的情况。

原来凌云鹏走后没多久,阿辉就看见隆庆食品店的老板带着两名警察在这附近转悠着,逢人便向路人和居民打听着什么,阿辉赶紧上楼告诉了傅星瀚,傅星瀚怀疑自己被店老板识破了,便赶紧退了房,带着大家从八方客栈的后门悄悄溜走了,直接来到了荣华楼。

“戏痴,你是说那个卖奶粉的店老板带着警察在找人?”凌云鹏问了一句。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店老板,逢人就打听,还比划着高矮胖瘦,我看他那样,是在向人描述戏痴的长相,后面还跟着两个穿黑皮的警察呢!”阿辉在一旁作证。

“我估计啊,这个店老板可能是因为你把他的生意给搅黄了,还讹了他五罐高档奶粉,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以受害人的身份报警,寻找你的下落。”凌云鹏听完傅星瀚的叙述之后,判断并非是傅星瀚暴露了,而是因为他去找店老板算账,结果惹怒了店老板,店老板便报警,想让警察帮他出口恶气,看来这是一场虚惊。

“老大,你肯定店老板没认出我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女的?”傅星瀚一脸疑惑。

667. 栖身之地

“要是你真被认出来了,那店老板肯定会向日本人报告,就算是他向警察报告你就是那个通缉令上的女子,警察也一定会向日本驻军报告此事,所以前来抓捕你的应该是日本兵,或是日本兵加上警察,而且也不会挨家挨户打听你的模样,而是直接将方圆几公里都封堵了,随后日本兵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而且日本人认定你我是危险分子,怎么可能派两个小警察前来进行抓捕?”

听完凌云鹏的分析解释之后,傅星瀚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哎呀,我的妈呀,虚惊一场,我还以为被那个店老板认出来了。”

“你呀,就跟那惊弓之鸟似的,听风就是雨,害得我们一路提心吊胆。”秦守义向傅星瀚投来不屑的一瞥。

“还是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傅星瀚横了秦守义一眼,反驳了一句。

“那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回八方客栈吗?”阿辉问道。

“既然已经退房了,再回去有些不妥,何况八方客栈离那家隆庆食品店也不远,危险性还是存在的,就算不被日本人发现,被警察找到,也是件棘手的事,所以当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惹事,你就是当耳旁风,现在知道惹麻烦了吧?我们是在逃亡的路上,要尽量避免被人瞩目,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还这么张扬,唯恐大家不认识你这么个英雄人物。”凌云鹏对这次傅星瀚大闹食品店的做法并不赞同,这样做,无疑会遭致他人的关注,这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傅星瀚也知道自己错了,因自己的一时争强好胜,逞英雄而让大伙又开始颠沛流离了。现在满大街都是他和凌云鹏的通缉令,再去另找旅馆投宿的话,那么店老板对住客的审核肯定更严格,难免不被识破发现。

“这样吧,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找栖身之地。”凌云鹏说完,起身要走。

“凌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茶点再走吧。”罗小芳见凌云鹏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出去了,赶紧把桌上他们点的茶点端过去。

“谢谢啊,阿芳。”凌云鹏经罗小芳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了,便随手从桌上拿起两只叉烧包,狼吞虎咽吃下肚去。

“饿了,你们就继续点宵夜吧。”凌云鹏说完,便匆匆往外走去。

凌云鹏决定去找广州站站长孟令忠,于是他朝位于位于包公庙附近的一家名为“心怡”旅馆走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很多商店都已经打烊了,大街上只有一些昏暗的路灯在指引着晚归的人回家。而心怡旅馆则在黑夜中依旧闪着霓虹灯光,凌云鹏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于是,他走进心怡旅馆。

“先生,住店吗?”一个伙计前来招呼。

“你们老板在吗?”凌云鹏朝四周望了望。

“客官,你找我吗?”从屋内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老板,我听人介绍说,你这里有一对嘉庆年间的太师椅?”凌云鹏轻声问道。

“不,你搞错了,我这里的太师椅是嘉靖年间的。”

“椅背上是否刻有牡丹图案?”

“先生,您记错了,椅背上刻的是芙蓉图案。”

暗语对上了,老板连忙伸出手去,跟凌云鹏握了握手:“我是广州站站长孟令忠,你就是凌云鹏,凌队长吧?”

凌云鹏点点头:“我就是凌云鹏,孟站长,您好!”

“来,我们到屋里谈。”孟令忠将凌云鹏带到底楼的一间房间里。

孟令忠亲自给凌云鹏斟茶:“凌队长,您先喝杯茶吧,这是上好的铁观音。”

“谢谢,孟站长,你就叫我云鹏吧。”凌云鹏双手接过茶,笑着朝孟令忠点点头。

“我已经接到局座的指示了,他命令我们护送你们安全离开广州。”

“那就有劳孟站长了。”

“那其他人呢?”

“哦,他们现在正……”

凌云鹏还没说完,只见一个伙计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老板……”

伙计见有个陌生人在房间里,便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没事,阿鑫,这位就是局座下令让我们进行护送的凌队长,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老板,我们已经查到了陆尧久的踪影了。”阿鑫把咽下去的话又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们已经发现了陆尧久的踪迹了。”孟令忠一听,里面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在哪儿呢?”

“就在荣华楼,我看见他和两个日本军官一起进了荣华楼,不过他身边有不少人。站长,我特地回来向你请示一下,我们是不是就在荣华楼动手?”

“荣华楼?”凌云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云鹏?”孟令忠诧异地望着凌云鹏。

“我的人现在也在荣华楼。”

孟令忠一听,一脸惊诧:“你说什么,你的人现在就在荣华楼?”

“是啊,孟站长,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打算去荣华楼把他们接到你这儿的心怡旅馆来。没想到你们要去荣华楼执行任务。要不,我跟他一块儿去吧!”

“也好,阿鑫,你和凌队长一起去荣华楼吧,等凌队长带人离开了荣华楼之后再动手,千万别伤了凌队长的人。”孟令忠特地嘱咐了一下阿鑫。

孟令忠有点头大了,陆尧久是他们要刺杀的对象,而凌云鹏等人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没想到这两拨人竟然都出现在了荣华楼。

“好,凌队长,我们快走吧。”阿鑫催促了一句。

于是,凌云鹏赶紧和阿鑫一起前往荣华楼。

“阿鑫,你们要杀的那个陆尧久是谁呀”凌云鹏很好奇孟令忠想要刺杀的对象是何许人也。

“是南京汪伪政府的财政司司长,周大汉奸的得力干将,上头点名要清除的对象。”

“哦,原来是个汉奸啊!你们在荣华楼的人手够不够?”

“加上我,一共是四位队员,他们现在正密切监视着陆尧久呢,我们找这个陆尧久找得好辛苦,这回可被我们逮着了,我们要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阿鑫信心满满地说道。

668. 不期而然

凌云鹏和阿鑫二人一路小跑,回到了荣华楼,阿鑫在底楼找到了那几位打扮成食客的队员,跟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而凌云鹏则赶紧上楼,通知秦守义,傅星瀚等人快速撤离此地。

凌云鹏走进荣昌厅,跟大家交代了一番:“戏痴,哪吒,阿辉,阿芳,来,你们听好了,我已经给大家找到了新的落脚点了,就在包公庙附近的心怡旅馆,旅馆老板是广州站站长,我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现在我们就去他那儿。”

“老大,你可真牛啊,这么快就帮我们找到了栖身之地了,有了广州站的支援,我们不愁走不出广州了。”傅星瀚一听,心花怒放。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凌云鹏说完,打开房门,一行人走出了荣昌厅,而此时,隔壁荣耀厅的房门也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群人,凌云鹏望了望,先走出包房的是四五个年轻人,他们簇拥着一个手持拐杖,头发花白,西装革履的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而后面则走出两位穿着军服的日本军官,两个日本人跟那个中年人在走道上躬身告别。

凌云鹏禁不住止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人,这人的身影很是熟悉,而此时那个中年人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一触碰,凌云鹏和那个中年人同时一怔。

天啊,这不是他的康爸吗?

凌云鹏的脑袋“嗡”的一声,他马上反应过来,楼下阿鑫他们要刺杀的对象就是他的康爸,也就是如今的汪伪政府财政司司长陆尧久!

而康钧儒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凌云鹏,尽管凌云鹏一袭长衫,与他印象中身着西服,军服的英姿勃勃的模样截然不同,但这身儒雅的打扮让康钧儒仿佛见到了凌云鹏的亲生父亲——彭若飞。

凌云鹏知道,只要他们一离开,或是他们晚走几步,康钧儒这些人便成了阿鑫等人的活靶子了,他不管眼前的康爸是康钧儒还是陆尧久,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

此刻他能做的就是跟康钧儒的一群人混在一起,这样楼下的阿鑫他们会因投鼠忌器而不敢贸然行刺了。

于是,他挤到康钧儒身旁紧挨着楼梯的一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康钧儒封挡子弹射入的角度,以免他的康爸遭到袭击。

傅星瀚和阿辉见老大突然冲到那些人中去,不知何故,也连忙跟紧了,一时间,两拨人都挤在了走道上。

“怎么回事啊?挤什么挤,你们会不会走路啊?”康钧儒周围的保镖发飙了。

“对不起,对不起。”凌云鹏赶紧跟那几个保镖打招呼。

而在楼下的阿鑫看见陆尧久的人和凌云鹏的人挤在一块儿了,心里那个急呀,他用双手做着分开的动作,向凌云鹏他们示意,要么赶紧离开,要么退回房间里去。

凌云鹏对此视而不见,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极力阻止阿鑫他们的刺杀行动,保护好康钧儒。

凌云鹏赶紧侧身对身旁的傅星瀚耳语道:“你看见楼下的那个在打手势的人了吗?”

“看见了,他好像是在对楼上的人做手势呢!”

“你赶紧带着阿芳下去,让他带着你们速速离开。”

傅星瀚愣了愣,但马上明白过来了,连忙拉着怀抱着幸太郎的罗小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边走边打招呼:“劳驾,借光,孩子病了,要马上去找医生。”

康钧儒连忙让保镖给傅星瀚和罗小芳让路:“来来来,让他们先走。”

傅星瀚和罗小芳匆忙跑到楼下,来到阿鑫面前,轻声说道:“我们队长说了,麻烦你们赶紧带我们去旅馆。”

阿鑫望着眼前抱着婴儿的罗小芳,又望了望陆尧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是他们奉命要保护好的人,另一个则是他们奉命要刺杀的人,这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都赶一块儿了。

“快点啊,你想让日本人注意到我们吗?”傅星瀚催促道。

阿鑫连忙对身边的两名队员说道:“肥仔,阿四,快,你们先带他们回去,我和阿元留下来。”

阿鑫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刺杀机会,所以决定兵分两路,让肥仔和阿四护送着傅星瀚和罗小芳,幸太郎先走,他和阿元留下来继续刺杀陆尧久。

肥仔和阿四连忙带着傅星瀚和罗小芳,幸太郎快速离开了荣华楼。

而楼上的凌云鹏见四人中走了两个,还有两个依旧等在那儿,知道阿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天非要取了康钧儒的性命不可。

凌云鹏既担心康钧儒被伤害,也担心阿鑫被暴露,忽然灵机一动,连忙对秦守义耳语了几句,秦守义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拉着阿辉快速离开。

今日与康钧儒意外重逢,让凌云鹏欣喜不已,然而如今的康钧儒已然成为了一个大汉奸,这让凌云鹏难以置信,他一定要弄明白他的康爸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所以他决定设计绑架康钧儒。

凌云鹏让秦守义去拉电闸,这样,一片漆黑之中,就可以带着康钧儒趁乱离开,而阿鑫也可以全身而退。

秦守义看了看电线走向,便悄悄地朝荣华楼底楼楼梯下方放电表的一间杂物房走去,这时,一个伙计叫住了他:“喂,这里闲人莫入。”

“我找厕所。”秦守义面露尴尬地说道。

“厕所在那边呢!”伙计指了指方向。

秦守义只得从楼梯下走了出来,他向阿辉使了个眼色,阿辉立即会意,他见身旁的一张餐桌上的剩菜还没被收拾掉,赶紧拿了一只餐盘,然后抓了一只苍蝇放入剩菜里。

“伙计,伙计,你看,你们这菜让人怎么吃得下去?”阿辉冲伙计叫嚷道。

伙计一看,连忙向阿辉道歉:“对不起啊,先生,对不起,我现在就让厨房给你重做一份。”

伙计拿着餐盘朝厨房走去,秦守义朝阿辉翘了翘大拇指,随后用一根铁丝打开杂物间的门锁,走进去,找到电表箱,打开之后,把电闸往下一拉,顿时荣华楼里一片漆黑,只听得惊呼声此起彼伏。

秦守义赶紧拉着阿辉溜出了荣华楼。

669. 父子重逢

走道上的几个保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腰间拔出手枪,紧张地望着周围,但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凌云鹏早就把撤退线路熟记于心,他一把将康钧儒背起,沿着墙壁悄悄地下楼了,而康钧儒很是配合地趴在凌云鹏的身上,一声不吭,凌云鹏趁着众人大呼小叫地涌向出口时,也混入其中,随着人流离开了荣华楼。

“黄包车。”凌云鹏叫了一辆黄包车,随即将康钧儒拉上了黄包车。

“车夫,去光孝路88号。”康钧儒对黄包车夫轻轻地说了一声。

车夫抬起脚便朝着光孝路跑去,两人顿时消失在夜幕中。

而阿鑫和阿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群推搡着,出了荣华楼的店门。

凌云鹏拉着康钧儒的手,一边催促着车夫快点,一边不停地往后张望,看看后面有无人员追踪而来,等过了两条马路之后,凌云鹏并未发现后面有其他人员跟进,才松了口气。

康钧儒紧紧握着凌云鹏的手,看似面无表情,但内心波澜起伏,汹涌澎湃,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他与凌云鹏分别了整整四年。

虽然康钧儒一路上一声未吭,但凌云鹏从他深邃的目光里闪着的泪光,起伏的胸口,紧握着的手,便知此时康钧儒与自己一样,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黄包车在光孝路88号前停了下来。凌云鹏走下黄包车,望着门口那个硕大的“和记”二字,愣住了,这个“和记当铺”不就是当年他父亲彭若飞送他来广州上学,带他来见康钧儒的地方吗?这也是凌云鹏有记忆之后,第一次见到康钧儒的地方,他记得当时还有梁伯,还有孝波叔叔经常出现在这里。

凌云鹏回头看见康钧儒正费力地拄着拐杖,从黄包车上下来,连忙走过去搀扶。

“康爸。”凌云鹏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康钧儒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店门,打开电灯。

凌云鹏望着空空荡荡的当铺,记忆一下子拉到了十多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他父亲彭若飞带着他走进了店铺,把手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解了下来,放在柜台的托盘上,说是请康掌柜的掌掌眼,当时还是账房先生的梁伯见到此表,便拿着托盘匆匆上楼去了。

没多久身着绫罗绸缎,贵气逼人的康爸就下楼来了,望着彭若飞,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说道:“先生,这块手表可是稀罕物,能否请到楼上一叙?”

之后,父亲拉着他跟着康爸上了楼,一进房间,康爸就与父亲紧紧拥抱在一起,故友重逢,两人激动不已,之后他俩畅谈过往,当时凌云鹏拿起手表,望着表盖上那串陌生的俄文字,好奇地问父亲是什么意思,父亲告诉他,那串俄文的意思是: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父亲和康爸都曾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而那块劳力士手表是当初父亲回国前,康爸送给父亲的礼物。

之后,凌云鹏就留在广州读书,父亲则回到了云雾山。康钧儒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学校,每个礼拜天都会带他去广州最好的食府,在广州的这几年,康钧儒带着凌云鹏几乎吃遍了广州所有的美食。如果说父亲对他是宽严相济,那康爸对他简直是宠溺有加。

之后,还是在这里,他得知了母亲坠崖牺牲的消息,是康爸和孝波叔叔带着他去云雾山为母亲收尸,把母亲掩埋在了云雾山的青山碧水之间了。

再后来,父亲被捕了,并被送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康爸被派往上海重整地下党组织,在获知敌人炮制父亲叛变投敌的假新闻之后,为了还父亲清白,康爸和孝波叔叔深入虎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文件柜里把父亲的审讯记录偷了出来,然后经谭叔之手送往中央,中央领导得知真相之后,在报纸上痛斥了国民党的卑劣行径,使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

再往后,他的父亲被枪杀在了狱中,是康爸和孝波叔叔偷偷地将父亲的灵柩从上海运到云雾山,与母亲合葬在一起。

在他十五岁那年,康爸把他从广州接到了上海,从此他和康爸一起在上海生活着,康爸安排他在上海最好的教会学校里读书,三年之后,他高中毕业了,在父母的坟前,他立誓要去上军校,这也是父亲生前对他的期许,又是康爸亲自送他去了南京陆军军官学校,同时在那一年,康爸和谭叔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批准他加入了中国**,从此他作为一枚我党的暗子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

可以说,康爸是他凌云鹏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是他父亲的同窗好友,生死兄弟,也是养育他长大的恩人,是他的指路明灯,是对他最为关心爱护的长辈,在凌云鹏的心目中,无人能取代康钧儒的位置。

但四年前,康钧儒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上海地下党组织也遭受了灭顶之灾,谭叔,金叔叔他们也杳无音讯,而他成了彻彻底底的断线风筝,在蛰伏的这三年里,他多次寻找,打听康钧儒的下落,但得到的却是支离破碎,各不相同的消息,而这些消息让他无从判断他的康爸到底怎么了,是牺牲了,还是叛变了,还是隐居了,他难以下定论。

这次来香港执行任务时,机缘巧合,他见到了曾经的谭叔,现在的林叔——谭鸿铭。从谭叔口中,他得知了康爸最后是落入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唐崇信之手,然后唐崇信又在报纸上炮制了康爸因车祸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谭叔不相信这事,但康爸的最后去向还是一个谜。

没想到今天在荣华楼里,他与康爸竟然不期而遇了,但此时的康爸却变成了军统广州站刺杀的对象,一个与日本人打得火热的汪伪政府的财政司司长——陆尧久,彻彻底底的大汉奸。

670. 遥想当年

凌云鹏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一定要了解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所以他在荣华楼制造了这次绑架,他要亲口问问他的康爸,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康爸却把他带到了这儿,那个他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

凌云鹏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地与康钧儒拥抱在一起,像孩子般地嚎哭起来:“康爸,康爸!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了?”

康钧儒也不禁泪流满面,他紧紧地抱着凌云鹏,喃喃地叫着凌云鹏的真名:“云麟,没想到我们父子今生还能再见面。”

两人伤心了好一会儿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凌云鹏给康钧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搀扶康钧儒坐下:“康爸,你曾经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没想到四年不到,你就拄拐了,是得了关节炎吗?”

康钧儒淡淡一笑,然后将右腿裤管拉了起来,凌云鹏一看,顿时惊愕了,原来康钧儒的右小腿是假肢。

“康爸。”凌云鹏失声叫了起来:“你的腿……”

“被截肢了。”康钧儒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悠悠地说道。

凌云鹏蹲在康钧儒的面前,心疼地抚摸着康钧儒的假肢:“怎么会这样,是车祸造成的吗?”

凌云鹏从谭叔那儿得知,康钧儒在落入唐崇信之手前,曾经接到工部局尹修文的邀约,去赴宴,而那次是一次不折不扣的鸿门宴,席间唐崇信就粮食一事对康钧儒进行旁敲侧击和威胁逼迫,但康钧儒机智从容,应对自如。

之后,康钧儒和张孝波竟然从这场鸿门宴全身而退,然而就在回宏利商行的途中,却遭遇车祸,张孝波不幸丧生,康钧儒也受了伤,后被唐崇信逮捕,送进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因而凌云鹏认为康钧儒的右腿是在车祸中被截肢的。

康钧儒摇了摇头:“不是车祸造成的,就在我们的道奇车和大卡车迎面相撞的千钧一发之时,波仔把我推出了道奇车,我就势滚到路边,只是被撞晕了而已,而波仔却因此丢了命。”

一想到波仔的惨死,康钧儒眼睛又湿润了。

“谭叔跟说起过,孝波叔叔的遗体是他从变形的汽车里拖出来之后,运到郊外的乱坟岗掩埋了。”

“哦,你见过老谭?”康钧儒眉头一展。

凌云鹏点点头:“就在一个月前,我们俩机缘巧合见了一面,我们谈起了当年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受灭顶之灾的情况,他告诉我的,他说当时他亲眼看见唐崇信把你拉上了他的汽车,然后去附近医院稍微医治了一下,就把你扔进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监狱里了。”

康钧儒点点头:“老谭说的没错,我这条腿就是在监狱里被弄残的。”

康钧儒眼前又闪现了四年前的那一幕。

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里,唐崇信和龚培元手里拿着从他的宏利商行里搜出来的那些灰烬复原的材料对他进行审讯。

“康先生,把你请到这儿来,非我所愿,但是我手里的这些灰烬都是从你的宏利商行的火盆里找到的,我们经过技术复原,得到了原文,这让我们大吃一惊,所以今天把你请到这儿来,就是希望听听你的解释。”

康钧儒一声不吭地望着唐崇信。

“要不,我念几段给你听听。”唐崇信得意地翻开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份材料,念了起来:“今年冬季北方异常寒冷,各部队普遍棉衣短缺,故命你部积极筹措棉纱,以确保我军将士安然过冬;目前战事吃紧,我方伤亡严重,前线部队缺医少药,故命你部尽快筹措多息磺胺等消炎药物,以及药棉,纱布等物资;近期投降派的言论甚嚣尘上,为了打击这股势力,积极宣传抗日,各地党组织可采取各类有效行动,对那些亲日派给予严惩。怎么样,还需要念下去吗?”

唐崇信说着,把手上的一些材料放在康钧儒的面前。

康钧儒翻了翻这些材料,这些都是当时他和波仔准备撤离时销毁的文件,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中央给他们上海站下达的命令,或是安排的任务。

康钧儒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康钧儒和波仔已经决定去广州暂时避一避风头,所以两人将一些重要的文件烧毁,没想到这时尹修文来电,邀他去工部局一谈,而当时他已经获知淞沪警备司令部已经对他和宏利商行进行了监控,而如意轩被摧毁正是唐崇信一手炮制的,连他的宏利商行也已经上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黑名单了,所以谭鸿铭建议他赶紧撤离,而此时尹修文的邀约无疑表明这是一场鸿门宴,但为了稳住尹修文和唐崇信,康钧儒还是决定前往。

波仔得知康钧儒要去赴宴,便极力阻止,康钧儒为了让波仔能幸免于难,便佯装心脏病复发,趁机击昏了波仔,随后驾车前往工部局。

但在工部局门口时,康钧儒看见谭鸿铭坐着黄包车过来了,显然是波仔苏醒了之后,发现康钧儒走了,便打电话给谭鸿铭,希望能阻止他前往工部局,但此时,后面监视他的特务也已经赶到了,一旦谭鸿铭与他接上头,那谭鸿铭肯定暴露了,为了掩护谭鸿铭,他大声训斥那些特务,给谭鸿铭示警,然后直奔工部局,一场危机算是化解了。

但后来波仔还是赶到了工部局,佯装给他送药,一直待在他身边保护他,之后唐崇信出现了,从唐崇信的言谈中,他已经感觉到唐崇信怀疑他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对他进行旁敲侧击,威逼诱供,但因为早已识破了唐崇信的计谋,因而他从容应对,让唐崇信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对他无可奈何。

而后,他和波仔坐上了尹修文的汽车前往紫云阁用餐,途中,尹修文问他要那份军政大佬参与投资和敛财的名单资料,这份名单记录了尹修文这些国家蛀虫贪赃枉法的证据,是尹修文的心病,但这也是他康钧儒的护身符,他早有预料,所以已将这份名单交给了金翊轩,让他好好保管。

671. 以攻为守

在紫云阁里用餐时,尽管唐崇信千方百计想要从他嘴里获取有用的信息,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唐崇信始终未能从他嘴里获取什么证据来指证他,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他和波仔搭乘尹修文的汽车回到了工部局之后,便开着他们自己的道奇车回宏利商行,可是途中波仔发现汽车刹车失灵了,他当时就怀疑是尹修文派人对他的车子动了手脚,因为他担心那份名单公之于众之后,自己的乌纱帽不保,所以对他和波仔痛下杀手。

当时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为了保全他,波仔在千钧一发之时,将他推出了车外,而自己则来不及避险,与大客车相撞,当场殒命。

当时他看见空中的大火球,知道波仔恐难活命,而他当时也被撞晕过去了,后来被赶到的唐崇信带上了汽车,送往附近医院进行了检查医治,随后便被带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看着眼前的这些文件的复原材料,康钧儒知道唐崇信已经对宏利商行进行了搜查,而这些材料无疑都指向他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纵然他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难以推翻这些指证,但康钧儒依然决定放手一搏。

康钧儒将这些材料合上,不屑地说道:“这些都是尹修文给你的吧!”

唐崇信一愣,确实,当初是尹修文从康钧儒的宏利商行给他打的电话,说是在宏利商行内发现了一个火盆,里面有许多纸张的灰烬,猜测是康钧儒想要在逃跑前销毁的资料。

于是唐崇信便命龚培元带人把宏利商行查抄了。唐崇信当时也奇怪,康钧儒刚出了车祸,而尹修文怎么会出现在宏利商行?尹修文当时自称是康钧儒把钥匙落在了他的办公室,他是来送钥匙的,闻到一股焦味,便开门进去,一进门就发现了这些灰烬,不过这些小伎俩在唐崇信看来不过是尹修文想进入宏利商行的借口而已。

康钧儒见唐崇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随即说道:“我是怎么出的车祸,就算是我不说,想必唐司令也心知肚明吧,要不是尹修文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以波仔的驾驶技术,怎可能出此事故?尹修文这老贼,居然为了一份名单,对我痛下杀手,全然不念我这些年来为他立下的汗马功劳。”

康钧儒难掩心中的愤懑,继续说道:“尹修文既想让我为他挣钱,又对我提防,几次三番让我把那些账本名单交给他,我一直跟他解释,这份名单只是我的护身符而已,我只是保存这份名单,要一份保障,并无要挟之意,但他就是心魔难除,非要拿到这份名单不可,而这次唐司令对我的调查,无疑是提醒了他,他正好趁此机会逼迫我交出名单,见我拒绝了他,他便恼羞成怒,他担心如果不把我除去,万一我被你逼迫,交出了那份名单,那对他和他的那些大佬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所以他非置我于死地不可,然后把这些伪造的资料栽赃与我,这样一来,唐司令也就顺理成章地自以为抓到了一个共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而弹冠相庆。呵呵,这主意甚好,你和尹修文都能各取所需,可以高枕无忧,牺牲的只是我这个一介平民而已。”

听完康钧儒的一番愤慨的陈述,唐崇信觉得站在康钧儒的角度,这个解释也有其合理的一面,尹修文为了自保,所以故意制造车祸,想置康钧儒于死地,然后从他身上拿走钥匙,去宏利商行寻找那份名单,尹修文知道自己在怀疑康钧儒是共党负责人,索性就栽赃与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所谓的文件烧毁,造成康钧儒想要逃跑的迹象,然后再打电话通知他前去搜查,这样对他来说,无疑是除去了一个隐患。

唐崇信笑了笑:“康先生,你可称不上是一介平民哦,你家大业大,又与国府的一些军政大佬打得火热,背景深得很,怎可说是一介平民?”

“我无官无职,虽说还算是有点财力,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但若是有点风吹草动,还不是官官相护,说到底,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官本位的体制,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能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手里没有实权还不是任人宰割,一旦风云突变,便成为了祭品。”康钧儒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康先生,你放心,我唐某人做事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果确实冤枉了你,那我一定向你摆酒致歉,但如果你跟我耍滑头,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这样吧,我把尹修文叫来,你们当面对质。”

很快,尹修文被唐崇信请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唐崇信的办公室。

“唐司令,你有什么事找我啊?”尹修文满脸堆笑地问道。

唐崇信开门见山地说道:“修文兄,这康钧儒虽然是被逮住了,可他就是死不承认这些材料是他的,还推说是你栽赃陷害与他。”

“胡说八道,这些全都是在宏利商行发现的资料,怎么可能是我栽赃与他的呢,他这是反咬一口。”尹修文极力否认。

“那就麻烦修文兄跟这个康钧儒当面对质,也好让这个家伙哑口无言,也算是还了修文兄的清白。”

“这……”尹修文望了望唐崇信,他并不想与康钧儒见面,毕竟康钧儒的这次车祸是他一手炮制的,面对康钧儒,他多少有些心虚。但他抬头看见了唐崇信向他投来的狠厉的目光,那目光无疑是告诉他,拒绝的后果会很严重。

尹修文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好吧,我跟你去见一见这个康钧儒,康大老板,跟他当面对质。”

来到了审讯室之后,尹修文看见坐在审讯椅子上的康钧儒,头上包着纱布,脸上,手上都有些瘀青,知道这是车祸留下的印迹。

康钧儒一见尹修文,便有种热血上涌的感觉,要不是被审讯椅子固定了双手,他必定会冲过去,将尹修文生吞活剥,为波仔报仇。

康钧儒大声怒骂起来:“尹修文,你这个老贼,你竟然对我和波仔下毒手,你还波仔命来。”

672. 避重就轻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我没有。”尹修文见康钧儒那股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气势,吓得连连摆手,极力否认。

“你还敢狡赖,你这个无耻之徒,敢做不敢当,是吗?你敢说,你没叫人在我的车子上动手脚,把刹车破坏了,造成了这场车祸,让波仔命殒当场?你敢说,你没有从我身上偷走了钥匙,跑到我的宏利公司里去,像个贼一样,想偷我的那些账本,名单?你敢说,你没有对我栽赃陷害,把那些子虚乌有的文件烧毁了,然后嫁祸与我?你个老贼,亏我这么年来,哥哥长,哥哥短的,鞍前马后,替你赚钱,替你理财,让你赚的盆满钵满,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你还是不是人啊?”

康钧儒慷慨激昂,怒斥尹修文的不义,一呵而就,让尹修文插不上嘴。而他那三个“你敢说”让尹修文感到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感,就算是尹修文死不承认最后一项,烧毁文件,对他栽赃陷害,但这么一说,无疑是承认了前两项。

尹修文被康钧儒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发问弄懵了,他一进门,还没说上半句话,就被康钧儒暴风骤雨般的叱骂搞得昏头转向,他除了摇头否认之外,难以辩驳,只得向唐崇信投去求助的目光。

原本想让康钧儒哑口无言的,到头来却是尹修文自己哑口无言,这大大地超出了唐崇信的预料。

唐崇信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个草包。亏你还是在上海滩上有权有势的人物,怎么在康钧儒面前,竟成了个窝囊废,别说是还手之力了,就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尹修文作为工部局的局长,虽说有一定的实权,也算是上海滩上的一个人物,但在唐崇信的眼里还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但尹修文的大哥尹修武则是一方诸侯,唐崇信当然掂得出其中的份量,所以必须撑一把尹修文。

“好了,康钧儒,你骂够了没有,这儿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唐崇信大喝一声,制止康钧儒对尹修文的怒斥。

康钧儒因为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感到心跳加剧,胸口有些隐隐作痛,浑身冒着冷汗。

“康钧儒,我现在就这些材料,问你几个问题。”龚培元开始向康钧儒提问。

“这些材料不是我的,你要问,问那个老贼去。”康钧儒矢口否认与这些材料有关。

“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的,我当时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子焦味,我走进办公室一看,那里放着一只火盆,里面都是那些被烧毁文件的灰烬,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打算逃跑了,所以在销毁文件。后来我就打电话给唐司令了。”尹修文连忙向唐崇信解释。

“你进的是谁的办公室?”康钧儒死盯着尹修文,咬牙切齿地问道。

“当然是你的宏利商行的办公室。”

“你怎么会有我宏利商行办公室的钥匙?”康钧儒继续追问。

“是你落在我办公室的。”尹修文眼神闪烁。

“胡说,我的钥匙一直在我皮带上挂着,从不离身,怎么可能落在你的办公室?”康钧儒立刻反驳道:“那你告诉唐司令,我怎么会到你的办公室去的?”

唐崇信当然知道此事,当初就是他让尹修文打电话给康钧儒,想要试探一下康钧儒是否会赴约,如果赴约的话,说明他还没觉察到自己正在监视他,或是根本没有逃离上海的打算,但若是不肯来赴约,则说明康钧儒心里有鬼,想要逃离上海。

尹修文连忙说道:“是我打电话给你,让你来工部局,跟你谈一件投资的事项。”

“你觉得如果我想要逃跑的话,我还会去你的办公室,跟你谈什么投资,这种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吗?我要是想逃的话,早就一走了之了,难道还自投罗网?唐司令,你觉得呢?况且,我为什么要逃?我的资产,我的公司,我所有的一切都在上海,我为什么要抛弃所有的一切,逃之夭夭?”

“因为我们怀疑你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我们对你监视了很久了,而如意轩被我们摧毁之后,你马上觉察到了危险,所以想要赶紧离开上海。”龚培元见康钧儒坐在那儿,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觉得康钧儒太嚣张了,便开始向他发难。

“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有什么证据吗?如意轩?如意轩被毁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我跟如意轩的老板金翊轩很熟吗?我记得唐司令当时在饭桌上也提到了如意轩的事情,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我再说一遍,我把所有的资产都在黑市上购买了粮食,想要大赚一把,可宏利商行没那么大的地方来囤放这些粮食,我就跟如意轩的金老板商量了,借用他的如意轩来存放这些粮食,没想到金老板起了黑心,竟然把我这些粮食偷运出去了,至于你们说的,他已把粮食送往共区,这我不清楚,反正我的这批粮食全让他给吞了,而我原本也要与共党的一个后勤干部做成这笔买卖,就因为这点,被你们怀疑我是跟共党是一伙的,说实话,跟谁做生意不是做,我找共党做生意,只不过是他们讲信用,资金到位快,我只是图利而已,没想卷入什么政治争斗,像我这样的商人,上海滩比比皆是,难道他们都是共党分子?可我现在是有口难辩,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爱信不信。”

康钧儒的这番辩解,确实让唐崇信和龚培元感到有些棘手,硬是把康钧儒与如意轩扯上关系,把康钧儒视作金翊轩的上级,似乎并无铁证。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再一次犯了识人不明的错误,就像我把尹修文这个老贼当作是我的大哥一样,我把金老板也当作是我的至交,所以才会把这么多粮食放在他那儿,这两件事无疑是让我明白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后一定要慎交朋友。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那些嘴上说的好听的酒肉朋友是万万交不得的。”康钧儒似乎顿悟了他这次麻烦缠身的缘由。

673. 一张旧照

唐崇信和龚培元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对康钧儒身份的怀疑,竟然被康钧儒用什么犯了识人不明,交友不慎的错误,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简直就是避重就轻,把他们当猴耍。

“可你那天为什么要乔装成菜农,挑着担出去?”龚培元又找到了康钧儒一处反常的行为,想以此为突破口,让康钧儒原形毕露。

听龚培元这么一说,康钧儒立即想起当初他得知如意轩被端了之后,急需通知谭鸿铭做好撤离准备,但当时担心电话被监听,所以便让波仔找了一个菜农,与他换装了之后,挑着担子去采韵书场找谭鸿铭,通知他赶快撤离,同时将那份记录着军政大佬贪赃枉法的证据的账本名单交给了藏在圣母院路那幢小楼里的金翊轩。

现在龚培元质问他这件事,康钧儒立即断定肯定是那个菜农被那些监视他的便衣抓获了,从而得知他摆脱了他们的监视,悄悄地溜出去了,但这些便衣只知他换装出去了,至于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他们则无从知晓,但他们一定是怀疑他跟那些地下党组织成员去联络了。

康钧儒淡淡一笑:“对,我那天确实是找了一个菜农,跟他换了衣服,挑着担子出去了一趟。”

“没想到康大老板也有如此寒碜之时?”唐崇信讽刺了一句。

“要不是察觉到被你们监视了,我何必如此打扮,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算不得丢脸。”康钧儒坦然地回答道。

“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龚培元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还能干什么,我怕被你们搜出那些账本,就把那些账本,名单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康钧儒索性大方承认他去转移账本,名单这些他的护身符了,反正这事唐崇信他们已经掌握,也无需隐瞒,以此来掩饰了去采韵书场通知谭鸿铭一事了。

尹修文一听,果然是康钧儒早有察觉,所以先下手为强,事先把这些账本,名单转移了,怪不得他在宏利商行找了半天都没有见到这些账本和名单。

“你把账本,名单都转移去哪儿了?”尹修文急问道。

“这些账本,名单现在不仅是我的护身符,也是你的死穴,老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康钧儒蔑视地望了尹修文一眼。

尹修文恼羞成怒,他冲到康钧儒的面前,一把抓住康钧儒的衣襟:“你说,你把这些东西放哪儿了,放哪儿了?你快告诉我,告诉我!”

龚培元连忙示意身旁的两个打手把已经失去理智的尹修文拉开,尹修文被两个打手架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发疯似地叫嚷着:“康钧儒,你这个混蛋,你把账本放哪儿了?放哪儿了?”

唐崇信见康钧儒始终不松口,不承认,觉得甚是棘手,虽然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康钧儒决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但他苦于没有过得硬的物证,原以为那些从灰烬中恢复的材料足以置康钧儒于死地,没想到却被他轻易化解了,推说是尹修文栽赃陷害与他,而尹修文确实有害康钧儒之心,所以按照康钧儒的说法,这点也完全说的过去。

康钧儒矢口否认那些材料是他的,反而推在尹修文的身上,硬说是尹修文诬陷他所为,而尹修文这个蠢货也是有口难辩,无法批驳康钧儒,反而在刚才的对质过程中,一直是康钧儒占据主动,尹修文这草包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这件铁证变成了一张废纸。

这一回合显然是康钧儒胜了,唐崇信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龚培元见唐崇信解开风纪扣,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一看就知道司令有些急躁了,他连忙将那张从康钧儒的密室里搜出来的凌云鹏的照片递给唐崇信。

唐崇信眼前顿时一亮,对,这张照片足以说明问题。

“康先生,这是从你的宏利商行的密室里找到的照片,请你告诉我,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唐崇信拿着那张凌云鹏当年在南京陆军军官学校门口拍的照片,在康钧儒的面前晃了晃。

康钧儒一看,心猛地一沉,这张照片是他珍藏在密室的一本古籍书里,没想到被龚培元发现了。

“这是我的儿子。”康钧儒很快恢复了平静,冷静地回答道。

“你的儿子?”唐崇信反问了一句。

康钧儒点点头:“准确地说,他原先是我的外甥,我没有妻儿,所以我大姐就把她的小儿子过继给我当养子了,这事很多人都知道,算不上什么秘密。”

“可你的这个养子怎么跟彭若飞如此相像呢?”唐崇信说着,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彭若飞的照片:“你看看,这两人是不是很像?”

凌云鹏确实跟父亲彭若飞长得很像,不仅是五官,身形,就连气质,神态相似度也极高,只是彭若飞身上多一份儒雅,而凌云鹏身上则多一份冷峻。

“彭若飞是谁?这天下长得相似的人多得是,有什么奇怪的?”康钧儒反诘了一句。

“彭若飞是谁?难道康大老板一点都不知道吗?”唐崇信质疑地望着康钧儒。

康钧儒摇了摇头。

“那好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彭若飞是何许人也,彭若飞曾经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四一二事变时,仓皇出逃,到云雾山落脚,之后他对当地的土匪进行赤化,率那帮泥腿子,匪徒洗劫当地的财主,并筹划将那些云雾山的土匪带往广东,归入**军队,之后,在**剿灭土匪的过程中,被击伤,抓捕入狱,后被发现其真实身份为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随即被移送到了我这儿。“

唐崇信也不禁沉浸在十多年前的这段往事之中:“这人应该算是我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共党分子,他竟然在我这儿设计揪出了上海地下党组织里的叛徒,并借用我们之手将这个叛徒除去,借刀杀人,这一招确实是高,我承认,我不如他心思缜密,否则也不会被他当枪使。怎么说呢?我虽然败在他的手上,但我不讨厌他,不恨他,各为其主嘛,共党能有他这样的人才,确实不容小觑。“

674. 难以核实

唐崇信呼了口气,深有感慨地说道:“老实说,撇开党派之争,我对这个彭若飞是相当钦佩的,他这个人意志坚定,足智多谋,博闻强记,又有牺牲精神,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我多次劝他弃暗投明,可惜他始终不肯改换门庭,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忠之士,最后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得将他除去了,否则留着他便是党国的心腹之患。”

康钧儒听着唐崇信的叙述,感到心在滴血,他最崇敬,最投契的同窗好友,同袍兄弟就是被这些刽子手杀害在这里的监狱里的。

唐崇信边说,边注意着康钧儒的神情变化,但他看见康钧儒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便继续说道:“我们当时就知道彭若飞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只是他把这个儿子保护得很好,我们一直未能找到他的儿子,就连最后在报上登载尸体认领的启事,也没见到彭若飞的亲属前来领尸,最后是一个牧师把彭若飞的尸体领走了,安葬在教堂内的墓园里了。”

“不过,当我看见这张照片时,我恍若见到了彭若飞一样,我敢确定,这张照片上的年轻人一定就是彭若飞的儿子,可为什么这张照片出现在你康老板的密室里?你说这是你的养子,难道说你收养了彭若飞的儿子当养子了吗?”唐崇信步步紧逼。

“唐司令,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对这个彭若飞肃然起敬,要是我能收养他的儿子,那是我此生的荣幸,不过,这张照片上的年轻人确实是我大姐过继给我当儿子的外甥,我外甥长得跟彭若飞如此相像,对我来说,倒是三生有幸。”康钧儒不卑不亢,依旧死不承认。

“你这个养子叫什么?”龚培元问道。

“康大为,希望他能大有作为。”

“他现在在哪儿?”龚培元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可没有唐崇信这么好的耐心,跟康钧儒兜圈子,他喜欢直奔主题。

“已经出国了,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书。”

“那这张在陆军军官学校门口拍的照片是怎么回事?”龚培元紧追不舍。

“那年我带他去南京玩,看见陆军军官学校前面正好在招生,他又好奇又羡慕,也想参军,但我们康家世代都是从商,所以我希望大为也能子承父业,况且兵荒马乱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去当兵呢?可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他赖在那儿不走,央求我让他圆一个军人的梦,所以我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问军校里的学员借了一套军服,让他穿上,在校门口拍了一张照,算是了却了他的这一从军的心愿了。”康钧儒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康钧儒有问必答,但所有的答案都不是朝着唐崇信和龚培元预想的方向而去的,这让唐崇信和龚培元都甚是沮丧,况且康钧儒所供认的这些情况很难得到证实,抗战爆发后,南京陆军军官学校早已内迁,军校如今分散在九江,武昌,瑞金,西安,甚至是新疆迪化等各地,要想核实一个十年前入校的学员,简直是大海捞针。

至于康钧儒所言的如今他的养子康大为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书,那更不可能核实清楚,总不见得派人漂洋过海去核实真伪,就算是拍电报,这一来一去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唯一可行的就是了解一下康钧儒的姐姐,是否曾经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康钧儒。

于是,唐崇信又询问关于康钧儒姐姐的情况:“你说你的姐姐把自己的小儿子过继给你了,那你姐姐现在在何处?”

“我姐姐前年已经去世了。”康钧儒这次说的是实话,是当初梁伯捎信给他的。

康钧儒与他的封建家族决裂了之后,家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只有梁伯还与康家有些联系,有时会把家里的情况告知康钧儒,年轻时的康钧儒意气风发,激进执拗,大少爷的任性让他毅然决然地与家族决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格的成熟,他对父母手足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但此时他却不敢再与他们有任何来往,怕自己的身份连累了家人,给他们带去危险,所以这么多年来,梁伯成了他和康家人唯一的纽带。

“已经死了?”唐崇信难以置信地望着康钧儒。

“是的,是病死的。”康钧儒心情沉重地说道。

“那你姐夫呢?”唐崇信继续问道。

“姐夫如今带着全家移民去了印尼了。”

康钧儒知道唐崇信想要对他姐姐一家进行调查,从而来证实他的供词的真伪,因此康钧儒谎称姐夫一家已经移民去了国外,这样一说,唐崇信自然是难以核实其真伪。其实,他的姐夫在他姐姐去世之后又续弦了,他的两个儿子如今由他资助,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书。刚才他对唐崇信所言也并非全是虚言,而是真真假假,张冠李戴,让唐崇信难以捉摸。

审讯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唐崇信觉得康钧儒没有说实话,但又苦于手头没有证据来反驳他,于是他决定让龚培元派人去康钧儒的老家了解情况。

唐崇信跟龚培元耳语了几句,龚培元便离开了,他去安排下面的人去康钧儒的老家浙江吴兴了解情况。

唐崇信只得先把康钧儒那个有争议的养子一事搁置一边,随后将审讯重心又转移到了那些被康钧儒藏匿起来的账本,名单上来。如果他能掌握这些账本和名单的话,就能以此作为要挟,从而可以对那些军政大佬的操控自如。

尹修文想要这些账本,因为那是他授人以柄的证据,是他的死穴,康钧儒想要这些账本,因为那是他得以自保的护身符,是他的利器,而唐崇信想要这些账本,因为那是他开启财富的钥匙,是他的宝库,同时,他若是将这份名单上交,那他成了国府反腐倡廉的英雄,成为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他若是将这份名单按下,那他就是那些贪赃枉法大佬们的恩人,真金白银就会滚滚而来。

所以,对于这份名单,唐崇信势在必得。

675. 筋断骨折

“好吧,康先生,现在我们就来谈谈你藏匿起来的那些账本,名单的事情吧!”唐崇信转移了话题。

康钧儒知道下面唐崇信肯定是想要逼问他这些账本名单了,而这是他的利器,他要在关键时候将这些证据向大众公开,给那些贪赃枉法之徒以重击,自然是不会拱手相让。

“唐司令,你想要知道什么呢?”

“当然是你这上面记录了什么,又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了。”

“这个问题,唐司令有点为难我了,我已经说了,那是我的护身符,有谁会把护身符拱手让人的呢?尹修文这老贼不能从我这儿得到它,其他人也一样,都别打这个主意,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康钧儒断然拒绝将账本交出。

唐崇信一听,脸色一变,凶相毕露:“康先生,我劝你最好识时务一点,这儿是什么地方,尹修文自然是拿你没办法,可我想要的东西,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的?”

“唐司令,难道你是想要利用职务之便,逼迫我交出这份账本,想趁机升官发财还是想占为己有以敲诈勒索?”康钧儒针锋相对,毫不让步。

这时,龚培元又回到了审讯室里,他看见康钧儒正在质问唐崇信,唐崇信的脸上怒气冲冲,他立马冲到康钧儒的面前,扬手打了康钧儒一巴掌:“反了你了,竟敢这样跟我们司令说话,司令,甭跟他废话了,大刑伺候,我看他能狂到几时?”

康钧儒的脸颊上出现了五个明显的指印,嘴里有点咸涩的味道,他扭头将血水吐掉,冷冷地望着龚培元和唐崇信。

“康先生,我们先礼后兵,你要是识时务的话,就趁早把这些账本交出来,否则的话,可就应了那句话了,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唐崇信继续威胁道。

康钧儒知道,自己今天恐难活着离开这间审讯室了,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外,也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尤其是被捕之后,他更清楚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其实从参加革命的那天起,他们这些热血青年就做好了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为了建立一个昌明的国家,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心理准备,这些人中间,有彭若飞,有谭鸿铭,有金翊轩,有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唐司令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能奈你何,但我若是死也不交,你又能奈我何?”康钧儒大义凛然地说道。

龚培元见康钧儒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朝审讯室内的两名打手努了努嘴,两名打手会意,将康钧儒从审讯椅子上解开,直接按在了老虎凳上了。

康钧儒的膝盖被皮带牢牢地绑在了那张狭窄的长凳上,双手则被捆在了十字刑架上,动弹不得,打手在康钧儒的双脚下垫上了两块青石砖,康钧儒顿时觉得自己的双腿的膝关节处被反向外翻,小腿立马抽筋起来,他疼得脸憋得通红,冷汗直淌,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样,这才加了两块砖,你就受不了了?”龚培元见康钧儒一脸痛苦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还是快说了吧,否则你的这两条腿难保。”

“做梦,你们休想从我这儿得到。”康钧儒喘着粗气,怒视着龚培元。

“再往上加。”龚培元对打手命令道。

打手抬起康钧儒的双脚,又在他的脚下垫上一块青石砖,康钧儒顿时觉得双腿腿骨正在被用力反向掰扯,膝盖处的韧带像是被撕裂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哼叫起来,他感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一阵阵心悸让他感到胸闷气短。

“快说,那些账本到底藏在哪儿了?”龚培元大声吼道。

“放在……放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你们……休想……休想拿到。”康钧儒用尽气力说道,他双眼充血,对龚培元怒目圆睁,但目光里没有丝毫屈服之意。

“加,再加,我看他能坚持多久。”龚培元被激怒了,他冲打手大喊道。

又一块青石砖垫在了康钧儒的双脚下,康钧儒忍不住惨叫起来,他汗如雨下,觉得自己的膝盖骨正发出摩擦声响,双腿肌肉剧烈颤抖着,而双腿似乎要离开他的身体了,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眼前出现了重影,康钧儒感到他快疼得窒息了。

“再不说,你的这两条腿就废了。”龚培元歇斯底里地冲康钧儒叫嚷道。

“你们……你们……枉费心机……,白日……白日做梦。”康钧儒紧咬牙关,忍受着车裂般的痛苦。

“再加。”龚培元咬牙切齿地说道。

打手继续将康钧儒的双腿往上抬,第五块青石砖刚垫上,就听得“咔嚓”两声断骨的声响,康钧儒的髌骨被折断了,碎骨破皮而出,膝盖处血迹斑斑。

康钧儒发出让人心悸的嘶叫声之后,便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在这第五块砖还没往上加时,唐崇信忽然想起康钧儒有心脏病,担心他万一受刑不过,心脏病复发而猝死,正要喊停,可还没等他喊出这个“停”字,康钧儒的双腿髌骨就被硬生生地折断了。

唐崇信连忙走到康钧儒的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连忙命令身边的打手:“快,快把上官医生叫来,让他过来接骨,还有,让他带上治心脏病的药剂。”

唐崇信怕万一把康钧儒给整死了,那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龚培元冷冰冰地望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康钧儒。

“我看他是敬酒罚酒都不吃。没想到这个康大老板还是个硬骨头。这点倒是跟彭若飞有点相像。”唐崇信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康老板跟彭若飞是一路人,可惜呀,我们手上没有铁证。”

上官谦背着药箱匆匆赶到了刑讯室里,他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衬衫,额头上缠着绷带的中年男子被绑在老虎凳上,脑袋低垂着,双腿下面垫了五块青石砖,腿部呈可怕的反折曲线,膝盖处鲜血淋漓。

676. 备受折磨

这么多年来,这种场面上官谦见多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他走到康钧儒身边,瞥了一眼这名犯人的脸,这一眼,让他差点失声叫了起来,上官谦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犯人就是多年以前跟自己打过不少交道的,说服自己协助他替彭若飞翻案,想要救彭若飞出狱的共党负责人康钧儒,当年神采奕奕的康钧儒风流倜傥,潇洒干练,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鬼地方见到他,而且还遭受着酷刑折磨。

上官谦不禁愣在那里,凝视着康钧儒。

龚培元见上官谦在愣神,连忙催促道:“上官,你怎么啦,怎么愣住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怎么跟一个新手似的?快,你快给他接骨吧!”

上官谦回过神来,连忙从药箱里寻找绷带。

“上官,你还是先给他打一针强心针吧,这人心脏有问题。”唐崇信提醒了一句。

上官谦一听,赶紧拿出听筒放在康钧儒的胸口,仔细听了听,发现康钧儒的心跳很不规则:“这人原先就有冠心病,重刑之下,心脏病更加严重了,现在不适合打强心针,我还是给他打一针舒心康吧,缓解一下他的心跳!”

“你是医生,你看着办吧!”唐崇信对上官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上官谦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舒心康针剂,然后将针剂抽入针筒内,撸起康钧儒的袖管,给他进行注射,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康钧儒渐渐苏醒过来。

然而一旦醒来,康钧儒就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他忍不住痛哼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正在给他进行接骨治疗。

康钧儒望着大夫的身影,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上官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会在这儿再次见到了上官谦,他竟然还在这儿从事着自己的老本行——救死扶伤,只是在这个魔窟里救死扶伤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很快,上官谦用木板和绷带将康钧儒的两条断腿固定住了。他抬起头来与康钧儒对视了一下,尽管上官谦戴着口罩,但康钧儒还是从上官谦的双眸中读懂了诧异,疼惜和难过。

康钧儒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

“康先生,怎么样,现在知道这筋断骨折的滋味了吧?我实话跟你说,你若是不识时务,不肯乖乖地招供,我会将这接上的骨头继续折断。”龚培元继续威胁恐吓着康钧儒。

“龚处长,这人心脏病挺厉害的,不适合用刑,否则性命难保。”上官谦一听,心头一紧,他知道心狠手辣的龚培元是完全干得出这种狠辣之事的,便赶紧加以制止。

“上官,你真他妈的啰嗦,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要是受不了这种场面,你就先回去歇着,等需要你的时候,你再过来。”龚培元不耐烦地赶上官谦走。

龚培元知道上官谦是个基督教徒,心软,看不得他们折磨犯人,总是在背后骂他们是魔鬼,不过,龚培元跟上官谦关系不错,也知道他的脾性,所以也就不以为然,只是嫌他在这儿干扰他刑讯犯人,碍手碍脚。

上官谦把目光投向唐崇信:“唐司令,我说的是实话,这人不能再用刑了,否则心脏病突发,后果难料。”

“什么后果难料,大不了多一具尸体而已,这人手里捏着重要资料,不让他交出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况且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共党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上官,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龚培元朝上官挥挥手,让他快点离开刑讯室。

“上官,这人对我们的重要性你大概还不清楚,先前我们已经对他晓之以理了,可惜这家伙软硬不吃,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要不,你就在一旁候着,如果犯人受刑不过,你就赶紧过来抢救。”唐崇信既不想让康钧儒还没吐露秘密就一命呜呼,更不想自己一无所获,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上官谦就在刑讯室里候着,随时对康钧儒进行抢救。

上官谦没想到唐崇信竟然让他在刑讯室里观刑,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最为残忍的事了,难道他就待在刑讯室里,眼睁睁地看着康钧儒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既不能出手阻止,也不能流露出疼惜悲伤之情,这无疑会让他在那里备受折磨,痛苦不堪。

上官谦愣着那里,手脚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去给上官医生拿一张凳子过来。”唐崇信吩咐身边的打手。

打手将凳子递给上官谦,上官谦默默地坐在那儿。

“上官,你就坐那儿吧,如果你发现犯人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就过来抢救。”唐崇信对上官谦又嘱咐了一句。

康钧儒此时无奈地望了上官谦一眼,他希望在接下来的受刑过程中,他能快点猝死,这样,他解脱了,上官谦也不至于因失态而被唐崇信怀疑与他有染。

“好了,康钧儒,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今天你要是不说出账本在哪儿,对你的刑讯是不会结束的,你最好识相一点,免得受皮肉之苦。”龚培元继续恫吓康钧儒。

“大不了这儿多一具尸体罢了。”康钧儒已经做好了死在刑讯室的准备。

“那好,来啊,继续让康先生尝一尝断骨的滋味。”龚培元朝打手招了招手。

上官谦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打手这次把皮绳绑在了康钧儒膝盖的下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增加新的骨折点,刚才康钧儒的两腿膝盖处的髌骨已经折了,那这次有可能双腿的胫骨也会被折断。上官谦知道老虎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是一下子就把腿骨折断,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增加痛感,让你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自己的骨骼在受刑过程中产生双腿的变形,发出骨裂的声响,直致筋断骨折,而像康钧儒这样,多次经受这种断骨的折磨,则会导致骨头坏死,面临截肢的危险,造成终身残疾。

上官谦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677. 生死一线

打手把两块青石砖放在康钧儒的脚下,康钧儒的双膝已经骨折了,稍微一抬腿,就感到锥心的疼痛向他袭来,他用力地咬住嘴唇,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淋。

“说,把账本藏哪儿了?”龚培元无视康钧儒疼得冷汗直淌,痛苦不堪,他们需要的只是口供。

康钧儒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见他喘着粗气,怒视着龚培元,不停地摇头。

“加砖。”龚培元让打手继续往康钧儒的脚下加砖。

康钧儒忍不住惨叫了起来,脖子上青筋直暴,面红耳赤,呼吸越来越沉重。

“没想到康大老板还挺能扛,康老板,招了吧,说出来了,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我们保证帮你医治,让你还像从前一样,潇洒倜傥。”唐崇信走到康钧儒的身边,蹲下身子规劝他。

“滚开,混蛋,少他妈的假惺惺的,有种你就弄死我。”康钧儒冲唐崇信咆哮道。

“妈的,还嘴硬,给他再加块砖。”龚培元向打手努了努嘴。

打手抬起康钧儒的双脚,又垫上了第四块砖。

康钧儒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上官谦听得浑身颤抖起来,他睁开眼睛望着痛苦不堪的康钧儒,只见康钧儒双目暴突,身子后弓,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你们别再对他用刑了,他快挺不住了。”上官谦忽然站起来,冲龚培元大叫道。

“就差这点火候了。”龚培元狞笑着:“说,快说,现在说了还来得及。”

康钧儒对着龚培元的脸上喷出一口血水,瞪视着他。

龚培元抹了抹脸,一看全是血,又见康钧儒虽然疼得快背过气去了,可还是怒目圆睁,龚培元被激怒了,他伸出手去,按住康钧儒的右腿,然后死命地往下一按,只听得“咔嚓”一声,康钧儒的右腿胫骨被生生折断了。

康钧儒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惨叫声之后,脑袋便垂了下来。

上官谦连忙冲过去,翻起康钧儒的眼皮,然后听了听他的心脏,发现心脏骤停,没了心跳,情况十分危急,便快速从药箱里拿出一支强心针,给康钧儒注射下去。

上官谦焦急地看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康钧儒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上官谦觉得不能再等了,赶紧给康钧儒按压胸口,做心肺复苏。

唐崇信也急了,走到上官谦的身边,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还能不能救活?”

龚培元见状,也挤了过来:“妈的,我没怎么用劲啊,怎么就不行了呢?”

上官谦瞪了龚培元一眼,龚培元自知自己有些过火了,在上官谦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之下,他还是一意孤行,对康钧儒施以重刑,从而导致现在康钧儒命悬一线,不省人事。

过了好一会儿,康钧儒苏醒过来,他看见眼前为了救他而累得满头大汗的上官谦,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而后,又晕过去了。

上官谦连忙用听筒听了听康钧儒的心跳,发现心脏已经能正常起跳了,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尽管还很微弱,但比刚才几乎摸不着脉搏的状态有了很大的好转。

“现在这个犯人情况很不稳定,不能再用刑了,我的意见是把他抬到我的医务室去,这人需要二十四小时的监测。“上官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唐崇信建议道。

“行,就按你说的办,把他先送到你的医务室去,上官,你一定要保证他活着。“唐崇信知道,现在再对康钧儒用刑是毫无意义的,先得保证康钧儒还活着。

“这个我可不敢打包票,这人的心脏本来就有问题,现在受了这么重的刑,双腿至少三处骨折,还有韧带撕裂,肌肉拉伤,这些巨痛对他的心脏也是极大的损伤,他现在之所以还昏迷着,主要是疼痛引起的。“

龚培元挠了挠头:“上官,你也别说那么多了,你只要想办法救活他就行,只要能救活他,多贵的药都行。“

“哦,我把他救活了,再送到你这儿来,你再把他打得半死?再送到我那儿去?是你吃饱了撑的,还是我吃饱了撑的?“上官谦不无讥讽地冲了龚培元一句。

“咦,你这个上官,怎么这么说话呢?“龚培元被上官谦质问得张口结舌。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还是给他治伤要紧,来,你们两个,把他抬到医务室去。“唐崇信连忙过来打圆场。

两个打手将康钧儒抬到了上官谦的医务室,上官谦连忙赶过去,让打手把康钧儒抬到了一张旧床上。

“好了,你们出去吧!“上官谦将两个打手打发了之后,便给康钧儒接上了一台心电图仪,对康钧儒的心跳进行监控,康钧儒的心电图显示他的心跳很不规则,时快时慢,时强时弱,有时呈一直线。

上官谦给康钧儒注射了缓解不规则心跳的药物,然后开始处理他的断腿。刚才在刑讯室里,他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断腿固定,但之后康钧儒的双腿又经历了一次老虎凳的折磨,先前固定的夹板已经移位,髌骨处的碎骨刺穿肌肉和皮肤,因而膝盖处鲜血淋漓,而新增的右腿胫骨骨折也是呈开放性的,右小腿的表面就能看见胫骨的断骨,右小腿处一大片青紫,这是由皮下瘀血造成的。

上官谦无奈地摇了摇头,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种刑伤很可能造成骨头缺血性坏死,康钧儒这两条腿极有可能保不住了,下半辈子或许要拄拐,或是坐轮椅了。

上官谦亲自给康钧儒清理伤口,然后用夹板将断裂处固定好,望着康钧儒血迹斑斑的两条腿,上官谦感到自己的心也一阵阵的绞痛,也许,也许康钧儒也将步彭若飞的后尘,被枪杀在这个魔窟里,一想到这儿,上官谦不由得泪眼婆娑,

旁边的护士小兰见状,不知上官谦为何落泪,轻声问道:“上官医生,你怎么啦?“

上官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用手擦去眼里的泪水:“没事,眼睛进灰了。“

上官谦赶紧跑到卫生间里,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捂脸,止不住痛哭起来,哗哗的流水声掩盖其憋闷许久的痛哭声。

678. 南京来人

此时在唐崇信的办公室里,唐崇信正手撑着额头,来回踱步,康钧儒生死难料,而那些账本,名单至今还是个迷,对康钧儒真实身份的认定也陷入瓶颈,原本十拿九稳的审讯现在变得骑虎难下,还真是应了康钧儒的那句话:“我若是死也不交,你又能奈我何?“

“唉,康钧儒啊康钧儒,我对你还真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唐崇信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卫兵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报告司令,外面有个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唐崇信连忙将信拆开,一看,连忙对卫兵说道:“快请。”

宋泽炎是正在筹建中的南京政府的实权人物周部长的秘书,自从日本方面打算扶植南京傀儡政府之后,便四处网罗各类社会贤才,或是直接招降重庆政府内的大小官员,以期与重庆政府分庭抗礼。

而淞沪警备司令部在抗战爆发之后不久便收到随军西撤的通知,唐崇信对此次西撤顾虑重重,一来,司令部西撤之后,人员将有大幅调整,届时他还能不能保住这个位置还真不好说;二来,他的家人都在上海和南京,尤其是八十岁的老娘,更是故土难离,说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头,埋在祖坟里,而唐崇信又是个孝子,不愿把老母亲独自一人留在南京老家,所以一直为这事左右为难。

正当他踌躇之际,这位周部长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说是给他在南京政府内留了个位置,无论是官职还是薪俸都比现在要高,并且“善意”地提出替他照顾在南京的老母亲。

唐崇信知道周部长是想以他的老母亲为人质来要挟他,同时又以高官厚禄来笼络他,而他权衡再三之后,便答应周部长,等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之时,他便会率部分官员向南京政府投诚,而宋秘书便成为了他与周部长之间穿针引线的联络人。

此时,身着长衫,头戴礼帽的宋泽炎悄悄地跟在卫兵的身后,在进入唐崇信的办公室之前,他特意将帽檐拉低,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便很快闪入了唐崇信的办公室。

进入唐崇信的办公室之后,宋泽炎将礼帽脱下,唐崇信连忙上前迎接,双手握着宋泽炎的手,轻声问道:“泽炎老弟,今天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我每周六在雨溪茶室见面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贸贸然来我的司令部,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跟你之间有掰扯不清的关系,那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要不是周部长命我必须来你这儿,与你见上一面,我才不会冒这个险来你的司令部闲逛呢!”宋泽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哦?这么说,你今天来我这儿是有要事找我?”

“是啊,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问你,康钧儒现在是不是在你手上?”宋泽炎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找他?”唐崇信有点纳闷。

“对,这是周部长点名要的人,报纸上说他出车祸了,我随即去医院调查了,医生起先不肯说,我亮明了身份之后,他告诉我其实康钧儒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已经被你接走了。可报纸上却说他被撞成重伤,生死难料,我猜这一定是你唐兄的手笔吧!他现在应该还在你手里吧?”

唐崇信知道瞒不过宋泽炎,便点点头:“实不相瞒,泽炎老弟,这个人现在确实在我手里,我们对他已经注意多时了。这人背景深得很,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在报纸上登了这则消息,免得那些大佬天天朝我这儿打电话,要人。怎么,周部长点名要康钧儒?”

“是啊,他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以前也找过他,接触过,但此人似乎对官场毫无兴趣,所以只得作罢,不过,现在正逢他落难之时,他也许会改变当初的想法。周部长对这个康钧儒真可谓是求贤若渴啊,说是他若是能为南京政府效力,那会让重庆政府在经济上一蹶不振。”宋泽炎向唐崇信坦言康钧儒对南京政府的重要性。

唐崇信眉头皱了皱:“泽炎老弟,其实我们对这个康钧儒已经注意多时了,我们怀疑他很可能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哦?真的吗?有证据吗?”宋泽炎一听,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的目光。

唐崇信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铁证,我们找到的证据都被他一一驳斥了,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得到非常有力的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只是怀疑了,你们呢,草木皆兵,好像每个人都有共党的嫌疑,这都成了你们的职业病了,唉,还真应了坊间一句话:天下谁人不通共,其实就算是真的共党又如何呢?周部长以前还是共党的创始人和早期领导人之一呢,后来呢,还不是脱离了共党,成为了老蒋的亲信,现在又成为南京政府的肱股之臣,这人啊,不是一成不变的,往往是此一时来彼一时。”宋泽炎倒是并不太计较康钧儒的身份,不管是重庆方面的,还是延安方面的,只要能为我所用,管他是哪个政党,哪个派系的,英雄不问出处。

“这倒也是。”康钧儒讪笑道:“确实,这个康钧儒在金融,商业方面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对于康钧儒是个经济方面的人才,这点唐崇信并不否认。

“他现在在哪儿?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他谈谈。”宋泽炎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康钧儒见面。

“这个,泽炎老弟,你来得还真是不凑巧。”唐崇信面露尴尬之色:“实话跟你说吧,他刚从刑讯室里出来没多久,可能现在还没醒呢!”

“你是说,你对他用刑了?”宋泽炎一听,惊愕地望着唐崇信。

“我事先也不知道他是周部长点名要的人,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关照下面的人对他手下留情。”唐崇信双手一摊,无奈地望着宋泽炎。

“唉,唐司令啊,你……你可真是的,好了,废话少说,你快带我去看看他。”宋泽炎对唐崇信投来不满的目光。

“好好好,他现在就在医务室里,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吧!”唐崇信连连点点头。

唐崇信亲自带宋泽炎去医务室看望康钧儒。

上官谦见唐崇信带着一个陌生人走进了医务室,有些奇怪。

“上官医生,康钧儒现在情况怎么样啊?”唐崇信问道。

“哦,唐司令,他现在还昏迷着呢!”

“那他有没有生命危险?”宋泽炎连忙问道。

679. 追忆故人

“这位是……?”上官谦望了望宋泽炎,愣了愣,不知这是何许人也,这么关心康钧儒。

“哦,这位是上头派来的宋监察长,他特地来看看康钧儒。”唐崇信赶紧给宋泽炎编造一个份,宋泽炎份特殊,若是让人知道他出现在司令部里,给唐崇信扣上一顶汉的帽子也不为过,所以他很是提防,不过他一向把上官谦视作是不问政治,不懂权谋的书呆子,所以觉得对他也不必太过防范,便随口编了个借口。

“你好!”上官谦向宋泽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哦,宋监察长,最危险的阶段应该是已经度过了,不过目前因为他刑伤严重,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宋泽炎听上官谦这么一说,便赶紧来到了康钧儒的前,见康钧儒仰躺在上,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且布满血痕,额头上则缠着绷带。

“他的头怎么啦?”宋泽炎怀疑康钧儒的脑袋受了刑伤,担心他的脑子受到影响。

“哦,那是车祸造成的。”唐崇信连忙解释了一下:“我们没对他的头部用刑,连电刑也没用。”

唐崇信知道宋泽炎在担心什么,怕宋泽炎责怪他把康钧儒的脑子弄坏了,不能为南京政府效力了,那周部长肯定要找他算账的,所以赶紧辩解。

宋泽炎看见头有一台心电图仪,便问了一句:“他有心脏病?”

上官谦点点头:“是的,他原本就有冠心病,被老虎凳折断双腿之后,疼痛引发了心脏骤停,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上官谦实话实说,而唐崇信则不停地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要他避重就轻,可上官谦毫不领会,还在向宋泽炎谈及刑伤对康钧儒体造成的影响。

宋泽炎一听,连忙把盖在康钧儒上的被子掀开,看见康钧儒的两条肿胀变形的腿上绑着夹板,断骨处鲜血淋漓,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唐司令,你下手也太狠了,你让他以后还怎么走路?”宋泽炎瞪视着唐崇信,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唐崇信连忙向宋泽炎解释:“泽炎老弟,你听我解释,这个康钧儒真的是软硬不吃,我们也是被他bi)急了,才出此下策。本以为他一个生活优渥的大老板见到那些刑具早就吓得腿软了,肯定会屈服于三木之下,供出那些机密材料,可没想到这人骨子里还真的是硬的,死也不肯交代,我们也是一时心急,手里便失了分寸,我已经严厉斥责了负责刑讯的龚处长。”

“他到底掌握了什么机密材料让你们下此毒手?”宋泽炎不明白是什么机密材料让康钧儒死都不肯交代。

“这个……”唐崇信尴尬地笑了笑,他并不想让宋泽炎了解那些账本之事,于是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了一句:“就是有关共党内部的一些文件。”

“你不是说只是怀疑他是共党分子吗?既然没有抓住真凭实据,就想让他屈打成招,你们也太过武断了,你看看,现在把人打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向周部长交代?”

唐崇信无语,他不知道康钧儒在周部长的心目中份量这么重,早知如此,他一定把康钧儒奉若上宾。

“上官医生,根据你的经验,他大概多久能醒来?”宋泽炎转头问上官谦。

“这个……不好说啊!也许一两天,也许要三五天。这要看他的体质了。”上官谦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么着吧,我先不回南京了,就在上海待几天,等康钧儒醒了之后通知我。”宋泽炎对唐崇信说道。

“好的,好的,泽炎老弟,那你住哪儿?”唐崇信恭敬地问道。

“我就住在华懋饭店314房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宋泽炎将礼帽戴上,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唐崇信:“差点忘了,这张照片是你老母亲前两在自家院子里拍的,你收好!你老母亲还是牵记你的。”

宋泽炎每个月都会为唐崇信的母亲拍一张照片,转交给唐崇信,以示他们对唐母照料有加,让他安心,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唐崇信,他的老母亲在他们的手里拽着呢!

唐崇信接过照片,望着母亲在自家庭院里,坐在藤椅上所拍的照片,百感交集:“唉,老娘又苍老了几分。”

“好了,唐司令,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好的,好的,我送你出去。”唐崇信亲自送宋泽炎离开淞沪警备司令部。

上官谦疑惑地望着宋泽炎和唐崇信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从没见过唐崇信对谁如此恭敬,尽管嘴里不停地叫着‘泽炎老弟’,但浑然没有年长几岁的老资格,反而让人觉得他在姓宋的面前像是跟班的小弟。

康钧儒直至第二天半夜才苏醒过来,这两天上官谦一直密切关注着康钧儒的体状况,所以一连几天没回家,在医务室里值班,守在康钧儒的边。

见康钧儒终于苏醒了,上官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康先生,你终于醒啦!”上官谦兴奋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康钧儒马上认出了眼前的上官谦,他想撑起虚弱的子,向上官谦致意,被上官谦阻止了。

康钧儒只能躺在上,微微地向上官谦点点头,轻声说道:“上官医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上官谦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我真不希望在这儿见到你。”

康钧儒淡然一笑。

“这次你还真是命悬一线,突然心脏骤停,我当时吓得手脚冰凉,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让你恢复了心跳。”上官谦回想起前天的那次经历,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辛苦你了,上官医生,不过要是这颗心脏真的停跳了,也好,我就彻底解脱了。”康钧儒无奈地笑了笑。

“康先生,你别这么说,你和彭先生都是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人,我希望看到你们得天下的那一天,也希望你能活着亲眼目睹那一天。“上官谦看见了康钧儒,就不由得想到了彭若飞,他是多么希望彭若飞也能亲眼看见他的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可惜,彭若飞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上官谦一直视彭若飞是他的人生导师,是彭若飞开启了他对这个社会不同阶层的认识,是彭若飞帮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是彭若飞豁达的人生观改变了他,是彭若飞那充满魅力的人格感染了他,他为此生能结识这样一位高尚的人而深感荣幸。

680. 誓言无声

一提到彭若飞,康钧儒的眼睛有点湿润了:“若飞兄已经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没想到我现在正在步他的后尘,不过我想就算是到了地下,我也不会感到寂寞,我又能和他见面了,又能聆听他那些说也说不完的历史典故了。“

“彭先生确实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我记得他当时就躺在这张上,跟我讲古代圣贤的故事,跟我讲古今中外那些英雄人物的事迹。“上官谦眼里仿佛又出现了当年彭若飞说起历史故事时,那神采飞扬的的模样。

“这张是若飞当年躺过的?“康钧儒连忙支撑起子,转头看了看自己所躺的这张。

上官谦点点头:“是的,这张以及被子,被单,枕头我一直都保留着,医务室几次更换用品设备我都极力要求留存下来,每次我看到这张,我就会想起彭先生。“

康钧儒深地用手抚摸着架,单,枕头,仿佛那上面还留有彭若飞的气息,曾经在这里,他与彭若飞见了最后一面,与彭若飞进行了组织交接,彭若飞将儿子云麟托付与他;在这里,他与彭若飞生离死别,肝肠寸断。

一想起这些,康钧儒悲从中来,眼睛湿润了。

突然,康钧儒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向他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闭起眼睛,咬牙硬。

“怎么啦,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上官谦知道康钧儒的腿伤会让他时不时地饱尝这种深入骨髓般的疼痛:“我这里有吗啡针剂,止痛效果不错,我还是给你打一针吧。”

上官谦说着,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吗啡针剂,然后将药水抽入针筒,给康钧儒进行注。

“这是美国原装进口货,一般人都拿不到,不过姓唐的和姓龚的都放话了,只要能救活你,多贵的药都可以使用,现在他们都把你视若上宾呢!”上官谦一边注,一边笑着跟康钧儒说。

“哦,是吗?没想到我还有机会从阶下囚转成为座上宾的可能?”康钧儒自嘲了一句。

“这是真的,你还不知道吧,前天你还昏迷着的时候,那个姓唐的带着一个姓宋的,说是上头派下来的监察长到这儿来看你。”

“姓宋的?监察长?”康钧儒在脑海里检索着他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

“我听姓唐的叫他泽炎老弟,好像是从南京来的,姓唐的在那人面前就像是跟班的小弟。”上官谦回忆着那天的形,不屑地摇了摇头。

“南京怎么会有上头派来的监察长,汪主席不是打算在南京另立政府吗?”康钧儒马上觉察出其中的漏洞。

“是呀,从南京来的,怎么可能是上头派来的呢?“经康钧儒这么一提醒,上官谦也觉得这里存在着问题:”可我确实听他对姓唐的说,他暂时不回南京了,就在上海待几天,等你苏醒了之后他再来。对了,他还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姓唐的,说是他老母亲的照片,这应该错不了,姓唐的就是南京人。”

康钧儒听到上官谦提到这个信息,似乎有点明白了:“上官医生,你还听到些什么?”

“我好像还听这个姓宋的责怪姓唐的对你下手太重,说‘你让我怎么向周部长交代?’”上官谦将他所听到的原话向康钧儒陈述。

康钧儒立即明白了,那个宋泽炎是正在筹备中的南京汪伪傀儡政府的人。

康钧儒猜测,唐崇信给宋泽炎编造了一个监察长这个份显然是想要隐瞒什么,从上官谦所陈述的内容上看,唐崇信对宋泽炎的态度很是恭敬,而且宋泽炎还把唐崇信母亲的照片交给他,显然唐崇信的母亲现在被南京政府所挟持,作为人质以要挟唐崇信,看来唐崇信已经倒向了南京方面了。

而宋泽炎来医务室看望他,目的应该也是想要拉拢他为南京方面效力,康钧儒记得前些时,南京方面也曾派人来找他,想要以高官厚禄笼络他,但被他严词拒绝了,康钧儒自然清楚,一旦自己答应为南京政府做事,那就意味着自己成了不折不扣的汉了。

而现在宋泽炎在他被捕落难之时,特地来找他,其目的应该还是想要拉拢他去南京为汪伪政府效力,也许他们以为,此时的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一定会因强烈的求生而对他们伸出的橄榄枝来之不拒。

康钧儒知道,在现阶段,正在筹备中的南京汪伪政府正拼命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此时若是能进入南京政府,肯定能被委以重任,掌握其重要的职能部门,这将能获取大量信息,不仅有汪伪政府方面的资讯,还能得到本当局高层方面的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打入其内部,可以让我军对军和汪伪政府的动向有一个准确而清晰的把握。

只是这么做,对他个人而言,今后或许就打上了汉的烙印,这将是他一生的耻辱,党内同志会认为他为了苟活于世而背叛信仰,出卖灵魂,屈膝投降,为虎作伥,即使他甘当无名英雄,但这段尘封的秘密也许在他死后都无法得到解密,也许他将背负着千夫指万人骂的罪名离开这个世界。无论在他生前,或是死后,他都将成为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不知那些史学家今后会如何评述他这个人,如何看待他今天所作的抉择。

康钧儒望着窗外的一轮皓月当空,不由得心潮澎湃,自己个人的荣辱得失与整个国家,民族的兴亡安危相比,是多么的渺小,心底无私天地宽,中有度是非明,勇于担当生前事,何必计较后评。

如今有谁能体会到当初康钧儒痛下决心,立下誓言时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悲壮!

康钧儒决心已定,便对上官谦说道:“上官,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愿意为你们效劳。“上官谦对康钧儒笑了笑,对他而言,能为自己所钦佩的人做些事,他是心甘愿,荣幸之至。

“我想写一封信给韩牧师,麻烦你把这封信带给韩牧师。“

681. 受人之托

韩牧师是康钧儒的另一条与中央联系的通道,早在彭若飞时期,韩牧师就经常将中央下拨的活动经费通过他的教会善款方式移交给彭若飞,他与中共高层领导的关系密切,若是谭鸿铭那里的联络点受阻,韩牧师这儿则是备用联络站。

当年四一二事变时,彭若飞和他的地下党组织受到重创,地下党员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康钧儒接到命令,让他重振上海地下党组织,可当时彭若飞被捕,他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着手,是从凌云鹏的嘴里的只言片语,对彭若飞常去的场所才略知一二,随后从韩牧师那儿找到了突破口,逐步与各个党组成员联系上了,终于把那些散落在外和转入地下的党员们唤醒召集起来,才使得上海地下党组织重新开始运作。

康钧儒记得当年唐崇信想利用尸体认领的方式寻找那些暗藏的上海地下党组织成员和彭若飞的亲属,这一招极其阴毒,他和谭鸿铭都无法抛头露面,将彭若飞的遗体认领回来,结果由韩牧师出面将彭若飞的遗体领回了教堂,因为韩牧师有个美国基督教会神职人员这个身份作掩护,所以唐崇信对韩牧师并未产生怀疑。之后,康钧儒和张孝波将彭若飞的遗体悄悄地从卿恩堂运到了云雾山,与他爱妻薛莹梅合葬在了一起。

所以,韩牧师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也只有通过他与中央取得联系,让青鸾知道自己的设想,从而建立与中央联络的秘密通道,以便今后将获取的各类情报通过这个渠道送达党中央。

“上官,你这儿有米汤水吗?”

“有有有,你等着。”上官谦知道康钧儒想要写密信给韩牧师,连忙走出病房,从桌上拿来了一盆作为宵夜的粥汤进来了。

康钧儒将粥汤放在康钧儒的手边,又从桌上拿了几根棉签递给康钧儒“给,康先生,你写信吧,我去外面帮你看着。”

康钧儒会意地点点头,随后拿起棉签,在信纸上开始写密信。

上官谦将病房的房门锁上,然后回到办公室里,护士小兰见上官谦进来了,便迎了上去“上官医生,你给那个康先生检查完了?”

“是啊,刚检查完。”

“那我给他打针去。”着,拿着托盘要往病房走去。

“哦,小兰,你不用去了,他还没苏醒呢,我刚给他打过针了,你先去休息吧。”

“啊,上官医生,你已经把我干的活都干掉啦?”小兰露出调皮的笑容“上官医生,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去休息了。”

“没事,你去休息吧,有我看着就行了。”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上官谦拿着托盘又来到了康钧儒的病房,此时康钧儒已经写完密信,正在将几张信纸折叠好。

“上官,我已经把信写好了,麻烦你送到卿恩堂的韩牧师那儿,你就跟他说,想办法把这封信的内容告知青鸾。”

上官谦接过信,顿时感觉沉甸甸的,他郑重地点点头“天亮之后,我下班回家的路上去卿恩堂走一趟,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把这份信交给韩牧师的。”

“那就拜托了。”康钧儒对上官满怀谢意。

上官谦将信件放在他贴身的衣袋里“不客气,康先生,你好好休息吧,好好静养,伤口才恢复得快。哦,对了,我还是给你吃颗安眠药吧,这样你就能多睡会儿了。”

上官谦怕自己走了之后,护士给康钧儒换药,喂药时,发现康钧儒已经苏醒了,便会向唐崇信汇报,上官谦担心唐崇信会对康钧儒再次进行威逼,所以就让康钧儒事先服下安眠药,这样的话,要到下午五六点康钧儒才可能醒来。

康钧儒点点头,上官谦给康钧儒服下了安眠药,看着他入睡了之后,才离开了病房。

等到天亮了之后,康钧儒便带着康钧儒的密信离开了司令部,随后乘坐黄包车,来到了福煦路上的卿恩堂,这里他已经来了多次了,跟教堂的看门人彼得已经很熟了。

“彼得,请问韩牧师在吗?”

彼得是个哑巴,他点点头,随后拉响了小铃铛,指了指教堂里面。

上官谦向彼得说了声谢谢之后,便朝里走,在教堂的走道上,上官谦遇到了韩牧师。

“韩牧师,你好!”上官谦连忙向韩牧师打了个招呼。

多年未见,如今韩牧师也已经头发灰白了,他觉得上官看上去很是面熟,仔细辨认了之后,认出上官就是多年之前为他与彭若飞,康钧儒传递消息的那个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科科长上官谦。

“原来是你啊,上官先生。”尽管分别了近十年,但韩牧师还依然记得上官的名字,见上官谦一大早就来找他了,便知道肯定是有要事找他“上官先生,你到我这儿来,是不是有要事找我啊?”

上官谦点点头“是啊,我这里有一封密信想要交给你。”

“请跟我来。”韩牧师一听,赶紧将上官谦带进自己的房间里。

走进房间之后,韩牧师轻声问道“密信?谁的密信?”

“是康钧儒,康先生亲笔写的一封密信。”

韩牧师一听,脸色一变“康钧儒,康先生的密信?他怎么会把密信交给你的?”

“康先生被捕了,他受了重刑,双腿断了,所以现在躺在我的医务室里进行救治,这封信是他在我医务室里,用棉签蘸着粥汤写的,他委托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并说希望你能将这封信的内容告知青鸾。”

韩牧师听罢,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了,赶紧将信收下,他沉思了片刻,对上官谦说道“上官先生,你若方便的话,今天下午四点,你能不能再到我这儿来一次?”

上官谦点点头“行,反正我今天在家休息,那我下午四点来你这儿吧!”

韩牧师点点头。

上官谦告别了韩牧师之后,便离开了卿恩堂。

等见上官谦走了之后,韩牧师便来到彼得那儿,把这封信交给他“彼得,你把这封信交给青莲街的邱老板吧!”

彼得点点头,随后将这封信揣在怀里,迅速离开卿恩堂,前往青莲街的邱老板那里。

</br>

</br>

682. 孤狼来电

邱老板就是在青莲街那里专门替人代写书信的老板,代写书信只是门面而已,邱老板其实有一门绝技,就是擅长临摹,所以暗地里给人制作假证,凌云鹏后来就曾多次在邱老板那儿制作假证,邱老板的规矩是:拿钱办事,不问来处,不问去向,钱货两讫,出门不认。

但其实邱老板的真正份是共党的地下联络员,代号孤狼,他负责与中央进行联络,但他与谭鸿铭,彭若飞,康钧儒等上海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均无直接联系,当初是作为一枚暗子,由青鸾特地安排他蛰伏于此地,他也是韩牧师这条线上的重要一环,只有在重要时候才会启用,而彼得便是他和韩牧师之间的交通员。

当彼得把这封密信交给邱老板时,邱老板点点头,走进里屋,然后拿出一瓶碘酒,在信纸上涂抹了一下,信纸上显露出了字迹。

邱老板仔细看了看这封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连忙对彼得说道:“彼得,你在门外望风,我去给青鸾发报。”

彼得点点头,走到了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注意着来往的人群。

邱老板撬开底的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部电台,然后架好天线,打开发报机,调好波段,向青鸾发出呼号。

在接到延安的回音之后,邱老板便把康钧儒的信件内容经过加密电码发送了出去。

远在延安窑洞里的电讯科报务员立即将这封电报抄录下来,随后将电文稿交给了电讯科科长丁学峰,丁学峰一看此电报的加密等级,立刻转交给了电讯部门的一把手潘荣之。

潘荣之亲自翻译电文,译完这封电报之后,觉得这封电报的内容非同小可,不敢怠慢,赶紧拿着这封电报前往三号首长的窑洞,向首长报告。

“报告首长,孤狼来电。”

青鸾一听,赶紧接过这封电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三遍,然后立刻走出窑洞,迈着矫健的步伐前往一号首长的窑洞,将这封电报交与他。

一号首长见青鸾面色凝重,便从他手里接过这封电报,看完这封电报之后,平时举重若轻的他也不心沉重起来,他手持香烟,默然无语,窑洞里烟雾缭绕,手上长长的烟灰微微颤动。

过了许久,一号首长面色凝重地对青鸾说道:“你手下的兵,我绝对信得过,这确实是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比我们今后再派人打入南京政府内部要有利得多,不过他这么做,对他个人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冒险,也许他这辈子都等不到解密的那一天,这会让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会背负骂名。“

“是啊,康大老板这次真的是完全豁出去了,这样的同志是我们党最为宝贵的财富,他们不惜生死,不畏严酷,不计个人荣辱,一心为党,一心为民,忍辱负重,这样的同志是我们事业的中流砥柱。“

一号首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些在隐蔽战线上的无名英雄为我们的事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没有他们默默无闻地奉献,我们这些人就是聋子,瞎子。“

一号首长沉思了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烟蒂熄灭:“你马上给他回电,同意他的设想,立即与他建立独立的报站,同时,要确保他的人安全。”

青鸾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将具体事务安排好了之后,青鸾随即给孤狼回电,向他转达了中央的意见,并让他转告康钧儒,待他到位之后,即刻启动联络程序,他的代号改为孤雁。

邱老板将中央的回电抄录好了之后,进行译电,然后将此译电文用密写的方式誊写在信纸上,随即将此信交给了彼得。

彼得拿到邱老板的信件之后,便回到了卿恩堂,交给了韩牧师。

下午四点不到,上官谦就来到卿恩堂找韩牧师,韩牧师随即将这封信交于上官谦:“上官先生,请你务必将此信件交到康先生的手上。”

上官谦点点头:“好的,我一定不辱使命。”

等上官谦来到淞沪警备司令部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此时康钧儒还昏睡着。

“怎么样,葛护士长,康先生醒了吗?”上官谦连忙询问葛护士长。

葛护士长摇了摇头:“没有,还没醒,不过唐司令已经来过几次电话了,询问康先生的况。”

“哦,我知道了,这样,你跟我一块儿进去,我给他检查一下心脏,你给他换个药。”上官谦吩咐了葛护士长一句。

“好的,我这就来。”葛护士长赶紧去准备纱布,碘酒等用品。

上官谦走进了康钧儒的病房,此时康钧儒还在昏昏睡,上官谦给看了看康钧儒的心电图仪,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了。随后又搭了搭脉搏,这两天的况已经相对稳定了。

不一会儿,葛护士长拿着托盘进来了,她来给康钧儒换药。

葛护士长将康钧儒双腿上的夹板除去,然后将断腿处的绷带解开,在掀开纱布的一刹那,突然听得康钧儒发出一声痛哼,葛护士长的手哆嗦了一下,此时康钧儒被痛醒了,他睁开眼睛,脸上冷汗直冒。

上官谦连忙拿了块毛巾给康钧儒擦汗,对葛护士长轻言了一句:“葛护士长,你动作轻点。”

葛护士长点点头,继续将伤口处的纱布揭开,但伤口处的皮与纱布已经黏连,揭开纱布的同时,把皮也一起撕裂,尽管葛护士长动作很轻柔,但对于康钧儒来说,再轻柔都无法消除这锥心的疼痛,他痛得眼冒金星,浑直打哆嗦,但他紧咬牙关,双手紧紧抓住上的铁栅栏,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哼叫。

“上官医生,你来看,他右腿的伤口好像开始化脓了。”

上官谦一听,连忙弯下腰,低下头来仔细查看,果然,康钧儒右腿胫骨断裂处的伤口已经红肿得发光了,上官谦用棉签稍微触碰了一下,康钧儒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叫。

上官谦最担心的况还是发生了,一旦伤口发炎溃烂,可能就要面临截肢的危险。

683. 日月可鉴

“先用碘酒进行消毒,再给他注射多息磺胺。”上官谦立即采取抗感染措施,力保康钧儒的双腿。

葛护士长点点头,随后打开碘酒瓶,准备给康钧儒的伤口进行消毒。

当碘酒一碰到康钧儒的伤口时,康钧儒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疼得他头往后仰,身子扭曲起来,右手本能地想要去触碰伤口。

上官谦连忙抓住康钧儒的手,防止他碰到伤口。

康钧儒疼得死命地捏紧上官谦的手,把上官谦的手都掐成青紫色的了。

葛护士长终于给康钧儒换好了药,康钧儒疼得大汗淋漓,他喘着粗气,望着上官谦的手,上官谦的手给康钧儒都掐得瘀青了。

“对不起,上官医生,把你的手都掐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康钧儒不好意思地向上官谦致歉。

“没事的,比起你的疼痛,我这点算什么呀!”上官谦羞涩地笑了笑,然后转向葛护士长:“葛护士长,你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给他打针。”

葛护士长点点头,出去了,上官谦便给康钧儒注射了消炎用的多息磺胺针剂。

等康钧儒稍稍缓过来之后,上官谦将房门反锁了,然后从内袋里将那封回信递给康钧儒:“这是韩牧师让我转交给你的。”

康钧儒接过信,赶紧打开,里面是一张白纸,上官谦随即将一瓶碘酒和一支棉签交给他,康钧儒感激地向上官谦点了点头,上官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出病房,并将房门锁上。

康钧儒用棉签蘸上碘酒在白纸上涂抹,信纸上的字迹便显现出来。

“飞鹰:来信收悉,同意你的设想,已成立了与你单独联络的情报网,待你到位之后,即刻启动,你的代号改为孤雁,首次联络可沿用百灵的波段,呼号。

孤雁,我谨代表全军将士向你致敬,君心如玉,日月可鉴,天降大任,共克时艰。青鸾”

当康钧儒看见最后十六个字时,顿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禁掩面而泣。

康钧儒已经明白了中央的意思了,飞鹰是他在上海地下党组织内的代号,如今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摧毁,也许飞鹰这个代号已被敌人掌握,所以中央决定废弃这一代号,而改为孤雁,意味着今后他也许是独自一人战斗在南京政府的心脏中,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这是中央对他寄予的厚望和信任。而他与中央的首次联络将沿用百灵的电台,呼号,也就是告诉他用谭鸿铭的联络途径与中央取得联系。

康钧儒又把这封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信纸上的每个字都像是一团火,印入他的脑海,温暖着他的内心。随后他将信纸撕碎,揉成团,咽下肚去。

唐崇信又来电话了,来催问康钧儒是否已经苏醒,电话是葛护士长接的,她如实地向唐崇信报告,康钧儒刚刚苏醒。

唐崇信得知后,连忙给华懋饭店的宋泽炎打电话,宋泽炎听说康钧儒已经苏醒了,便化妆成一名大夫的模样,驱车来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宋泽炎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提着药箱朝大门走来,门口的卫兵连忙拦住了他。

“是唐司令叫我来的。”宋泽炎向卫兵解释道。

而此时,唐崇信已经到门口来迎接宋泽炎了,他见宋泽炎被卫兵拦下了,便赶紧上前:“这是我请来的医生。”

卫兵随即放行,唐崇信便带着宋泽炎来到了医务室。

上官谦见唐崇信带着一位大夫前来,不由得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两人。

“哦,上官,这是我特地请来的大夫,是来给康钧儒治病的,你和葛护士长都出去吧,我带他进去给康钧儒检查一下。”

上官谦见唐崇信要让他和葛护士长回避,觉得有点纳闷,照理,如果是同行前来会诊,他这个主治医生应该在场才是,现在让他和葛护士长出去,显然,他们是有什么重要的机密事情要谈,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上官谦点点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这个大夫,觉得跟那天来这儿的姓宋的很像,心里便明白几分了。

等上官谦和葛护士长离开了医务室之后,唐崇信便将宋泽炎领进了康钧儒的病房。

康钧儒见房门打开了,唐崇信和另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的床边,康钧儒猜测这个陌生人应该就是上官谦提到的那个姓宋的所谓的监察长。

“康先生,听说你醒了,所以我特地带了一位朋友来看望你。”唐崇信赔笑地说道。

“托你的福,我还没死呢!”康钧儒冷冷地,不无讥讽地回敬道。

唐崇信面露尴尬之色,随后赔笑道:“康先生说笑了,唐某人也是奉了上头的指令对你进行调查审讯,得罪之处,还望康老弟多多海涵。”

“谁跟你称兄道弟?你他妈的少跟我套近乎。“康钧儒眼里冒着火:”在刑讯室里,你对我可没这么客气,你那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姓唐的,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想到你对我竟然下如此毒手,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恨我入骨,我现在也很后悔,对你确实是下手太重了,我已经训斥了龚处长,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气的话,我可以让龚处长摆酒赔礼,当众向你表示歉意。”唐崇信现在还真是骑虎难下,要不是康钧儒是周部长点名要的人,他才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一个阶下囚的原谅。

“道歉?这是道歉能解决的吗?你让也他尝尝老虎凳的滋味吧!”康钧儒一腔愤怒。

“康先生,这事呢,我也觉得确实是唐司令做得过火了,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特地过来向你道歉,他一个堂堂的少将司令能放下身段向你赔礼,康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宋泽炎连忙在一旁打圆场,在一旁开腔劝解康钧儒。

康钧儒望了望宋泽炎,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位?我不认识你。”

“哦,我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这位是宋泽炎先生,他现在是正在筹备中的南京政府周部长的秘书。”唐崇信连忙向康钧儒进行介绍。

684. 与狼为伍

“南京方面的人,可我跟南京方面素无来往,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康钧儒显得很是惊讶。

“康先生可是名闻遐迩的商业奇才,周部长对康先生的商业才能甚是欣赏,所以特意派我前来,想邀请康先生出山,为我们经济,财政方面出谋划策。”宋泽炎向康钧儒坦言他来这儿的目的。

“宋先生,多谢周部长的器重,可若是康某答应了你的邀约,岂不是被国人赐了一顶汉奸的高帽了吗?这以后我岂不是变成了千夫指,万人骂的卖国贼了吗?“康钧儒面露难色地说道。

“哎,康先生,此言差矣。“宋泽炎连忙向康钧儒解释道:”汪先生只不过不想让太多的中国人死于战火,生灵遭到涂炭而已,跟日本国相比,我们落后太多了,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军事上的,我们怎么可能跟他们抗衡呢?所以嘛,和呢,我们确实是会吃亏的,但是战呢,那我们一定是会打败仗的,所以汪先生才提出了曲线救国,但现在许多中国人不理解,硬是说汪先生卖国,唉,这个中曲直又有几个人能看明白的?康先生,其实不管是救国还是卖国,大家的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把大家的经济生活搞好了,这些论调自然而然就会烟消云散的,你说是吗?“

康钧儒听罢,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周部长对康先生可是求贤若渴呀,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若是康先生能加盟即将成立的南京政府的财政部,那他就是如虎添翼啊!“

“承蒙周部长如此看得起我康某,可康某实难从命。”康钧儒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康先生,现在的局势我想你也一定看明白了,如果你不跟我们合作的话,你在这儿是没有出路的,难道你愿意在此耗尽自己的生命,浪费自己的才华?”宋泽炎以为康钧儒还是不愿与他们为伍,所以拒绝他的盛情相邀。

“你看我现在,跟一个废人无异,怎能堪此大任?”康钧儒心情沮丧地说道。

“哦,是这个呀!”宋泽炎一听,原来康钧儒是担心自己的身体难以胜任这个重任,马上转怒为喜:“这事好办,我们马上帮你医治伤病,如果你觉得国内的医疗水平不行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国外医治。”

康钧儒听后,淡然一笑:“看来你们对我还真舍得花血本。“

“那是自然的,康先生今后也许就是周部长身边的红人,到时说不定我们还得仰仗康先生呢!“宋泽炎高兴地指了指唐崇信和他自己。

“哦?难道唐司令也易帜啦?“康钧儒敏锐地抓住了宋泽炎的这一小小的疏漏。

宋泽炎一愣,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唐崇信见瞒不住了,便讪笑道:“康先生,你我殊途同归,今后我们可就是在同一阵营里的同志了。希望你我能摒弃前嫌,携手共进。“

康钧儒嘴角向上歪了歪:“这真像是一场梦,前两天你我还水火不容,没想到现在居然握手言和,甚至还要携手共进,我只能说,真是造化弄人。“

“是啊,是啊,一切都是天意!“宋泽炎在一旁附和道:”要不是康先生有伤在身,我真想跟你们干一杯,祝贺我们形成了统一战线。那就等我们仨在南京相聚时,再举杯同庆。“

望着宋泽炎喜不自禁的模样,唐崇信还是稍许有些惴惴不安:“泽炎老弟,钧儒老弟,现在还是非常时期,这毕竟是我们仨之间的秘密,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啊!“

“这是自然,非常时期,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以免被人发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宋泽炎也知道这是一件高度保密的事情,切不可被人察觉。

“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将你送到南京的马林医院,那里是南京最好的教会医院,名医云集,先让他们给你诊断一下,如果他们医院的设施还不够先进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东京的大医院,送你去日本就医。“

康钧儒点点头:“那就有劳宋先生了。“

待唐崇信将宋泽炎送走之后,上官谦便来到了康钧儒的病房里。

“怎么样,康先生,刚才姓唐的没有为难你吧?”

康钧儒摇摇头,轻声地对上官谦说道:“上官,多谢你那天在刑讯室里为我施救,也谢谢你这几天的悉心照料,更要谢谢你为我们奔走,牵线搭桥,你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康先生,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你们相信我,我能为你们效力,是我的荣幸。”

“上官,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康钧儒觉得还是应该和上官谦告个别。

“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上官谦不禁紧张起来,他害怕康钧儒会步彭若飞的后尘,被唐崇信秘密杀害。

“去南京。”

“他们这是要把你……”上官谦紧紧握着康钧儒的双手,生怕康钧儒马上被带走,面色惨白,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他们还舍不得杀我,他们要我去为他们做事。”

“那你答应他们了?”上官谦问道。

“上官,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也不是每件事都是非黑即白,有时候选与不选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康钧儒微微淡然一笑:“上官,对我来说,也许这条道更适合我,不过这条道上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也没有光明,有的只是荆棘,鄙夷和危险。”

上官谦似懂非懂地听着康钧儒的这些似有所指的话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肩负的使命是不同的,也许那就是我的宿命,不过我无怨无悔。”

上官谦疼惜地握着康钧儒的手:“我不知能为你分担些什么?只要你需要,我会义无反顾的。”

康钧儒拍了拍上官谦的手:“谢谢你,上官,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知足。”

康钧儒说这话时,眼睛有些湿润。

那天夜晚,康钧儒无法入眠,他望着窗外的那轮皓月,又想起了那十六个字:君心如玉,日月可鉴,天降大任,共克时艰。

685. 千言万语

“第二天一早,宋泽炎就派车把我从淞沪警备司令部接走了,送到了南京马林医院,医生检查了我的断腿之后,发现我的右腿已经缺血性坏死了,他们建议截肢,否则可能危及生命。”康钧儒向凌云鹏讲述之后发生的事情。

“宋泽炎当时对我的伤情确实很上心,可能是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吧,一度想让我赴日就医,但那些专家认为就我目前的状况不宜远行,后来他们就把东京医学院的权威骨科医生从日本请来,专门对我的右腿进行了几次会诊,最后这位日本医生的结论与那些医生一致,认为截肢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于是我这条右腿就被截了,后来装了假肢。”

凌云鹏听了,泪水哗哗直淌,他心疼地抚摸着康钧儒的右腿:“康爸,康爸,你受苦了。”

康钧儒替凌云鹏抹去泪水:“云麟,别伤心了,你我父子今生还能见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康爸,那你怎么又改名叫陆尧久了呢?”

“我向他们提出,可以为他们效力,但必须隐姓埋名,这其实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汉奸’两字玷污了我们康家一门的清白。所以我改名叫陆尧久,意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康爸,你放心,你的一片冰心不会化为乌有的,后人一定会记得你所做的一切。”

“但愿吧,云麟,干我们这一行的,有时不能想得太多,想太远,想多了,就会踌躇不前,就会前功尽弃,就会一事无成。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四个字就够了。”

凌云鹏点点头,在他看来,康爸所走的这条路比父亲更艰难,父亲珍视自己的清白胜于自己的生命,所以宁折不弯,舍生取义;而康爸,为了心中的理想,这壮丽的事业,可以不惜钱财,可以不惜生死,甚至可以不惜自己一辈子的清誉,他所付出的心血和代价,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远远大于常人,没有坚定的信仰,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坚韧的毅力,没有磊落的胸怀是难以做到的。

凌云鹏对康爸的抉择除了钦佩,更有景仰,疼惜。

“康爸,那后来呢,那些账本和名单唐崇信就没再问你要过?”凌云鹏问道,为了保护这些账本,康爸吃了那么多的苦,还失去了一条腿。

“当初在刑讯室里,唐崇信逼问我这些账本的下落,我就已经识破了他的如意算盘,他想把这些账本占为己有,以此来讹诈那些名单上军政大佬,现在见我进入了汪伪政府的财政部了,自然不能对我怎么样了,在宋泽炎的面前根本就不敢提及此事。不过他并不死心,曾经私下里想跟我达成协议,想出点钱买我的账本和名单,被我拒绝之后,又乞求我吐露几个名字给他,这副吃相可真是难看极了。”康钧儒一脸鄙夷之色。

“这些账本我放在老金那儿了,我曾经关照他,如果一个月得不到我的消息,或是得知我已经亡故的讯息,就把那个文件袋内的资料加印两份,一份交给报社,另一份寄给重庆政府的稽查委员会。果然一个月之后,报纸上刊登了这些账本和名单,一时间群情激愤,舆情汹汹,重庆官场来了场大地震以平息民众的愤怒,那些名单上的军政大佬都被老蒋下了大狱,这件事我直接向周某人挑明了,他对我扔下的这颗重磅炸弹自然是欣喜若狂,因而也对我信任有加,南京政府成立了之后,我便坐上了财政司司长的位置了。“

“康爸,你这一石数鸟之计还真是厉害。“凌云鹏对康钧儒的这一举措甚是钦佩:”你既取信了南京政府,又激起民愤,让重庆方面不得不清理门户,正本清源,尽管是官样文章,但总好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将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绳之以法,为民除害。“

“还替波仔报了仇,我听说尹修文在狱中自杀了。”一提到波仔,康钧儒的神情黯淡了:“唉,你孝波叔叔从十八岁起就一直跟着我,我们俩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替我挨过刀子,挡过子弹,最后还是为了救我而死于非命,要说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波仔了。你刚才说,老谭把波仔埋在了郊外的乱坟岗了,那我以后每年在他的祭日,我都要去那里给他上坟,给他烧纸,祭奠他。”

一想起孝波叔叔,凌云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十多年前,他来广州时,每次回康钧儒这儿度周末时,孝波叔叔总是跟他闹着玩,他当时在康钧儒面前还有些拘束,对梁伯则是尊敬,循规蹈矩的,只有在孝波叔叔面前,他可以无拘无束,经常跟孝波叔叔切磋武艺,嬉耍打闹,得知孝波叔叔牺牲了之后,凌云鹏很是伤心难过。

“康爸,那梁伯呢?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梁叔去年病故了。”康钧儒叹了口气:“唉,梁叔临终的时候,我也没在他身边,我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我一直把梁叔视为我的父亲,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走,可我竟然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以前一直对他说,你无儿无女的,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可我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一句空话,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康钧儒说着,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竟捂着脸伤心地痛哭起来。

凌云鹏搂着康钧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他不禁也泪眼婆娑。

凌云鹏能理解康爸内心的痛苦,他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身边就是波仔和梁叔两位亲人,如今这两人都离他而去,他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而他如今孤身一人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为我党默默地奉献着,他身上所承担的压力,痛苦,无人倾诉的苦闷又有谁能体会?

两人伤心了一阵之后,逐渐平复了心情。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其实说到底,人生就是一场不停地告别,或走,或留,但终究都是要走的,等我百年之后,再向梁叔请罪吧!”康钧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吸了口气。

686. 父子情深

“康爸,别太伤感了,你还有我呢!”凌云鹏连忙劝慰康钧儒。

康钧儒点了点头:“对,我还有你呢!云麟啊,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康爸还指望你为我养老送终呢!”

凌云鹏破涕为笑:“康爸,我知道我身上未尽的责任,我一定会小心的。你也得多保重,将来让我在你身边,为你端茶倒水,尽一份为人子的孝心。”

“哎,我等着,我一定等着。”康钧儒拉着凌云鹏的手,轻轻地拍打着:“我还想等着看到你结婚生子,我能在晚年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呢!云麟啊,告诉康爸,有没有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啊?“

云麟羞涩地笑了笑,随后认真地说道:“康爸,我以前不是跟您说过,一日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我一日不娶妻生子。“

“云麟啊,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碰到钟意的女孩子,可别错失了,康爸可不希望你跟康爸一样,打一辈子光棍,抗战和结婚并不矛盾,亲情和爱情都是难能可贵的,要珍惜,一旦错过了,也许一辈子都弥补不了。“康钧儒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为了革命理想,与封建家庭决裂,与父母亲朋断绝了往来,如今却常在梦里梦见父母苍老的面容。

“康爸,那你自己呢,你比我更需要有个人来照顾你。“

康钧儒笑了笑:“云麟,还不瞒你说,组织上还真是照顾我,给我派了个女报务员,说是让我俩假扮夫妻。“

“哦?是吗?组织上想得还真周到,康爸,我看你不如就假戏真做吧,身边有个伴,不会太寂寞。“

“泓玉是来配合我的工作的,她是我们自己培养的优秀报务员,业务很过硬,觉悟也很高,是一个不错的助手,生活上她也很照顾我,只是……只是我们是不可能假戏真做的。“

“为什么呢?康爸?“

“她太年轻了,我一问她的岁数,比你还小两岁,我都可以当她父亲了,我怎能有这种非分之想,所以我就认泓玉当义女了。“康钧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凌云鹏不由得为康爸感到惋惜:“康爸,那你有没有遇到岁数相当,自己心怡的女人呐,有的话,就娶了她吧!“

“康爸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可惜她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走了,康爸这辈子不打算再娶了,何况我现在是个残废,何必给别人添麻烦呢?“

“康爸,你何必这么苦着自己呢?“凌云鹏心疼康钧儒这些年来一直孑然一身。

“好了,不谈我了,云麟啊,倒是你自己,不要错失了好女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等抗战结束吧,康爸,到时,我一定带着她来看你。“

“好,好,我得准备份大礼给我未来的儿媳妇。“

凌云鹏不好意思地笑了。

忽然,凌云鹏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起来:“哦,对了,康爸,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处境很危险,军统广州站的人打算在荣华楼行刺你。”

“从你的反常举止中我已经觉察出来了,今天荣华楼里有埋伏,不过像这种刺杀,我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了,见怪不怪了。”康钧儒倒是显得很是平静:“去年我就遇到了不止三次,在南京,在武汉,在上海都有人想要我的命,不过老天佑我,每次我都能化险为夷。”

“康爸,你这样太危险了。”凌云鹏一听,对康钧儒的处境甚是担心。

康钧儒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你别担心,你康爸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哎,云麟,我们父子俩快四年没见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部队了?”

“康爸,我现在是军统人员,一年多前,局座成立了一支妙影别动队,由我负责,隶属军统上海站,上海站的站长赵锦文就是我在军校里的老师,他对我倒是挺照顾的,这一年里我们这支别动队也完成了不少艰巨的任务,不过,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信鸽,我记得当初你告诉我,我的这个代号是青鸾亲自给我起的,说这只信鸽不仅仅是用来传递情报,信息的,他必定是一只有信仰的鸽子,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忘记回家的路。所以,我始终没有忘记我的信仰,我的初心,只要一有机会,我都会将一些物资,情报传递给上海地下党组织,我虽然没有跟金叔叔见过面,他也不知道我就是信鸽,但他知道信鸽的存在。”

“云麟啊,你干的不错,你这一身的本事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康爸为你骄傲,你父母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康钧儒疼爱地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康爸,你还不知道吧,我找到妹妹云凤了。”

“哦?你已经找到云凤啦?”

“我们在云雾山上巧遇,后来我才认出她就是云凤,我带她去了爹娘的坟冢,拜祭了爹娘。”

“哦,这么巧,你和云凤居然在云雾山上邂逅,这冥冥之中还真是天意。”

“其实,云凤就是金叔叔的养女,云凤那年走失了之后,在火车站被金叔叔发现了,后来金叔叔就把云凤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如今云凤也是我们组织中的一员了。”

“老金还真是用心良苦。”康钧儒没想到云凤就是金翊轩的养女,而老金没有向组织交代此事,其实他也向老金隐瞒了云麟之事,说到底,他们都想让彭若飞的遗孤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亲手抚养这两个可怜的孩子长大,以告慰彭若飞夫妇在天之灵。

“云麟,来,跟康爸聊聊你的那些经历吧!”康钧儒让凌云鹏坐在他身边,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于是,凌云鹏便向康钧儒细述起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听得康钧儒不时为凌云鹏的这些生死经历而捏了把汗,同时也为凌云鹏的智勇双全而拍手称赞。

“云麟,那这次你们怎么会来广州的呢?”康钧儒知道凌云鹏出现在广州绝非偶然,他一定是肩负使命而来的。

687. 依依惜别

“康爸,这次我们是为了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局座派我们别动队去香港,将一名日本破译专家在香港出生的孩子幸太郎送到重庆去,如果能让这个破译专家倒向重庆,那可能会对扭转整个战局产生积极的影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孩子,在军统香港站和港九大队的协助下,历经艰辛,总算是带着这个孩子逃离了香港,但没想到,我们前脚刚到广州,我们的通缉令后脚也到了,现在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我们的通缉令,所以一时间无处藏身。“

“哦?怪不得我看见满大街都贴了通缉令,原来是找你们。”康钧儒早就注意到了大街小巷里张贴的通缉令,他觉得画像中的男子与凌云鹏有几分相像,但因为与凌云鹏已经数年未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就没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我担心我们有可能被所投宿的旅馆识破身份,于是我让队员们先到荣华楼避一避,我去找广州站的同仁协助,没想到刚到那儿,广州站的行动队员便来向他们的站长汇报,说是在荣华楼里发现了你的行踪,请示是否在荣华楼里动手,我立即向站长说明我的人也在荣华楼里,站长便让我尽快带着我的人撤走,所以我便跟广州站的行动队员一起来到荣华楼,原本想要接走我的队员,没想到与康爸您不期而遇,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凌云鹏向康钧儒讲述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

康钧儒不禁为凌云鹏等人捏了把汗:“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你们后面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尽快离开广州,先走粤汉铁路,到达武汉,然后再坐船去重庆,可现在铁路暂时不通,一时走不了,我担心时间不够,因为我有种预感,日本人可能会用狸猫换太子之计,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冒充幸太郎,如果这条毒计成功的话,那有可能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也可能会给后面的战局带来不利的影响,而且我怀疑重庆总部内可能有日军的鼹鼠。”凌云鹏说到这里,不禁显得忧心忡忡。

“这样的话,你们得尽快离开广州,我这次来广州,主要是南京政府想要与日本人在广州长洲岛那儿建立一个后方物资保障基地,特地派我前来与驻广州的日军商谈此事,我这里倒是有一张他们给我的特别通行证,能让我畅通无阻,你拿去用吧。”康钧儒说完,从西服内袋里掏出这张由日军签发的特别通行证,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接过这张特别通行证,上面有驻广州的日军司令部的印章。

“你们可以开车直接从广州到湖南怀化,再由怀化到贵州同仁,随后经铜仁进入重庆,时间上可以节省一半。”康钧儒给凌云鹏出谋划策:“而且这条线路上关卡相对来说少一点。”

凌云鹏没想到康爸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大为欣喜:“康爸,你还真是及时雨。”

康钧儒疼爱地拍了拍凌云鹏的手:“康爸现在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后面还全得靠你自己了。”

“嗯。康爸,你放心吧,我早已不是乳臭未干的莽撞少年了。”

“康爸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乳臭未干的莽撞少年,康爸一直以你为傲,你从小就显现出比同龄人早慧,懂事,有思想,有见地,足智多谋,继承了你父亲身上的品格和长处。”康钧儒满脸喜悦,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凌云鹏,眼前浮现出他少年时的老成持重的模样。

凌云鹏被康钧儒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哦,对了,你刚才提到重庆总部有可能潜伏着日军鼹鼠,我觉得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康钧儒忽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名。

“康爸,你说的是谁?“凌云鹏一听,不禁为之一振。

“当年唐崇信在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之时,带着几个亲信一起叛逃到了南京,但这几个亲信里却没有龚培元,我当时就觉得蹊跷,照理龚培元是唐崇信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唐崇信去哪儿,他应该跟到哪儿才对,但这次龚培元却跟唐崇信分道扬镳,带着大队人马去了重庆,我听说龚培元到了重庆之后还得到了提拔,就这事,我曾经问过唐崇信,他当时以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来搪塞我,但我始终怀疑龚培元是唐崇信埋在重庆的一枚棋子,说不定就是你所说的潜伏着的鼹鼠,你去重庆时,要提防这个人。”

凌云鹏一听,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没想到杀害父亲,残害康爸的凶手现在居然身处重庆,还得到提拔,要是龚培元是南京政府埋在重庆政府里的一枚暗子的话,那这次日本军部很可能会启用他与仓田里应外合,共同实施这次的李代桃僵之计。

凌云鹏觉得康爸所言极是,必须立即通知重庆总部,让他们查找这个隐藏在重庆的鼹鼠——龚培元。

父子二人就在和记当铺里畅谈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凌云鹏抬起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凌云鹏和康钧儒知道,分手的时候即将来临了。

“云麟啊,我们父子俩失踪了三个多小时了,那些人肯定是急得上蹿下跳的,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不好交代了。”

凌云鹏点点头,望着康钧儒花白的头发,心中顿起悲意:“康爸,我们这一别,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康钧儒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别经年,世事两茫茫,此去经年,天涯路途远,云麟,你我各自安好就好。”

凌云鹏紧紧抱着康钧儒:“康爸,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们父子俩一定要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康钧儒含泪点点头:“嗯,一定,一定。”

“康爸,那你怎么回去?”凌云鹏担心康钧儒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云麟,你先走吧,我自有办法。”

凌云鹏不放心地望着康钧儒,康钧儒朝凌云鹏挥挥手:“云麟,你快走吧,否则广州站的同事和你的队员对你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会起疑的。”

凌云鹏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他转身向康钧儒屈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麟儿拜别父亲,您多保重!”

康钧儒忍不住老泪纵横,双唇止不住颤抖起来,默默地向凌云鹏挥手告别。

凌云鹏一咬牙,站起身来,随后转身离开了和记当铺,但泪水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康钧儒目睹着凌云鹏孤独的背影,独自坐在空旷的和记当铺里,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一别经年,世事两茫茫,此去经年,天涯路途远,麟儿,多珍重。”

过了许久,康钧儒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自己手上的一块金表褪下,将身上的钱包掏出来,一起放在当铺的柜子里。

康钧儒环顾了一下和记当铺,然后走出当铺,锁上店门。随后一个人拄着拐杖,沿着大街似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夜幕下,月朗星稀,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天地之间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足迹……

688. 佯装被劫

康钧儒一直走,走了几个小时,一直走到了郊外。

凌晨四点的郊外,一片寂寥,除了老树昏鸦,田间青蛙鸣叫之外,空旷而静谧,那条主干道上空无一人,康钧儒走到路边的水沟旁,把拐杖扔进水沟里,随后跃入其中……

过了许久,一个路过的黄包车夫听见有人在沟渠里发出呻吟声,便循声而来,看见有个人掉进水沟了,浑身又湿又脏,便将康钧儒从水沟里拉了出来。

“送我去爱群酒店,我会重赏你的。”康钧儒对车夫说道。

车夫见此人衣着贵重,像是个有钱有身份的人,不知为何会掉入水沟里,纳闷地问道:“先生,爱群酒店离这儿远着呢,你怎么会掉沟里了?”

“唉,一言难尽,遇到贼人了,你快送我去酒店吧。我付十倍的车钱给你。”

车夫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将康钧儒扶上黄包车:“先生,您坐好了。”

说完,车夫拉起车杆,朝爱群酒店跑去……

康钧儒的几个保镖正为康钧儒的失踪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甚至打电话给驻广州的日军司令部,告诉他们康钧儒不见了,司令部的藤田将军一听,也大吃一惊,赶紧派宪兵去找康钧儒。

一时间,广州的大街小巷响起了宪兵队的摩托车声和军靴声。

进入广州市区后,康钧儒看见日本宪兵正满大街地转悠,连忙吩咐车夫停车。

康钧儒从黄包车上下来之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日本宪兵走去,结果看见了其中的一个保镖。

保镖见到康钧儒之后,连忙迎了上来:“陆先生,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一言难尽,这是怎么回事?“康钧儒指着满大街的日本宪兵。

“是我们打电话报告驻军总部你失踪了,所以藤田将军出动了宪兵队,全城找你。“

“唉,没想到这事动静闹大了。“

“当时荣华楼一片漆黑,我们几个在四周找你,没找着,后来荣华楼电力恢复了之后,我们几个在荣华楼上上下下找你,还是不见你的身影,又找了周围几条大街,也见不到你的人,江口大佐和成田大佐也急得要命,命我们赶紧给藤田将军去电话,找寻你的下落。陆先生,你到底去哪儿了?“

“等我回去了之后再告诉你吧!”康钧儒随后转身对车夫说道:“你先别走,跟我一起回爱群酒店去拿钱。”

车夫起初被日本宪兵队这阵仗吓呆了,也不敢提车钱的事了,一听康钧儒让他跟着回酒店去拿钱,喜出望外,便满心欢喜地拉着车跟在康钧儒后面。

保镖将康钧儒扶上了摩托车的车斗里,然后把康钧儒送回了爱群酒店。

此时,在爱群酒店康钧儒下榻的房间里,广州驻军司令部的藤田将军正在等康钧儒的消息,忽见康钧儒一瘸一拐进来了,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而脸上和手上都是一块块的瘀青,一副狼狈样,很是纳闷。

“陆桑,你这是怎么啦?”藤田惊讶地望着康钧儒。

“藤田将军,让你见笑了,今晚我与江口君和成田君在荣华楼商议共建后方物资保障基地一事,没想到刚跟他俩告别后不久,就遇到了荣华楼停电,周围一片漆黑,荣华楼里乱作一团。“康钧儒讲到这儿,忽然问藤田:”将军,江口君和成田君都回来了吗?“

“他们都回来了,只是没看见你回来,大家都不放心。“

“让大家为我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当时,我腿脚不灵便,被人推搡着,差点摔下楼去,黑暗之中,我只感到脑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击昏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郊外的水沟里,可怜我这条残腿,连从水沟里爬出来的力气也没有,唉,我在那条水沟里躺了足足七八个小时,没想到这次来广州竟然还会遭此劫难。”康钧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幸亏遇上了这位车夫,是他把我从沟里拉了出来,一路拉着我回爱群酒店,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宪兵,才把我给送回来了。”

“啊?竟有此事?”藤田惊讶地目瞪口呆。

“来来来,你过来。”康钧儒转向车夫,向他招招手:“你别害怕,你告诉这位日本将军,你当时看到的情况。”

车夫连连点头:“我住在郊外,今天想早点出门去拉活,所以四点不到我就出门了,我经过路边田埂的时候,听见水沟里有人在叫救命,我就过去一看,发现这位先生倒在水沟里,浑身上下全是泥浆子,我就把他从沟里拉了出来,我当时还纳闷了,这位先生看上去像是个有钱人,怎么会躺这儿了?我起先还以为他是喝醉酒了,不小心摔沟里了呢,他告诉我说是遇上贼人了,让我把他送到爱群酒店来。”

“陆桑,那你丢什么了吗?”藤田问道。

“身上的钱包不见了,连我手上的一块金表也被抢走了。”康钧儒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贼人盯上了,或许是他们看见我戴了块金表,引起贼人注意了?唉,这年头还真是得小心,还是古语说得对,财不露白,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我还算是幸运,贼人只要了我的钱,没要了我的命。”

“那你人伤到了没有啊?”藤田关心地问道。

“我本来就是个残废,现在更惨了,瞧我这个狼狈样,搞得我真是灰头土脸的,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去吧,这身味儿,我自己都嫌弃。”

“好好好,陆桑,你先去洗个澡吧,人没事就好,看来广州的治安需要加强整治。”藤田向康钧儒鞠了个躬,随后转向几名保镖,瞪着眼说道:“你们几个要寸步不离,好好保护陆桑,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我们一定,一定。“几个保镖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康钧儒随后吩咐保镖给车夫十块大洋,车夫拿到这么多钱之后,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向康钧儒连连鞠躬致谢,随后离开了爱群酒店。

“陆桑,让你受惊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藤田再次向康钧儒鞠躬致歉,康钧儒可是南京政府的要员,如果康钧儒在他的防区里出了事,那他这个驻军司令可吃罪不起。

“多谢藤田将军关心。阿进,帮我送送藤田将军。”

藤田走了之后,康钧儒松了口气。

此时,服务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先生,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请。”

康钧儒点点头,随后走进浴室,躺在水汽氤氲的浴缸里,康钧儒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凌云鹏的身影。

689. 自圆其说

当凌云鹏回到心怡旅馆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孟令忠和他的队员们,以及傅星瀚,秦守义,阿辉,以及罗小芳见凌云鹏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凌队长,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担心了半天呢!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派队员去四处找你了。”孟令忠眉头一皱。

“孟站长,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在荣华楼里出了点意外,我看见那里有日本人出现,担心被他们认出来,就让我的人分期分批来你这儿,后来我发现荣华楼里见到的那两个日本军官军衔还挺高的,是两个大佐,我猜测他们随身也许带有重要文件,所以想一探究竟,于是我让我的人把电闸拉了,然后趁乱将那两个日本军官撞倒了,趁机搜了搜他们的衣袋,没想到真的是让我搜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你们看。”凌云鹏从衣袋里掏出那张康钧儒给的特别通行证,得意地给大家过过目:“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老大,你还真牛,居然搞到了这个!”秦守义从凌云鹏手里接过这张特别通行证,仔细看了看。

“老大,我还以为你担心被日本人认出来,所以让我和哪吒去拉电闸,没想到你居然去摸老虎屁股去了。”阿辉嘿嘿地笑着。

“老大,你嘛,忙着去摸老虎屁股了,可你让大家为你提心吊胆了好久,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可不是无牵无挂的状态了,老是孤身一人,单独行动,你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尤其是……”傅星瀚的嘴朝罗小芳那边努了努,朝凌云鹏眨了眨眼睛。

凌云鹏望了望罗小芳,罗小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见这些男人们正在谈正事,便知趣地抱着幸太郎回她的房间里去了,对她来说,只要凌云鹏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就心安了。

“凌队长,你拿到特别通行证之后,又去哪儿了呢?你失踪了近四个小时。”孟令忠想要知道凌云鹏的行踪。

“哦,孟站长,我拿到特别通行证之后,就随着人群离开了荣华楼,可是我发现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怀疑是不是被人识破了我就是通缉令上的人,或是在窃取特别通行证时被日本人发现了,因而被跟踪了,我当时想尽量甩了身后的人,就这样,我绕了大半个广州城才把身后的尾巴甩掉,所以才这么晚回来。”凌云鹏赶紧编造理由,以填补这四个小时的空白。

“凌队长,今天本来是一个绝好的刺杀陆尧久的机会,可惜阴差阳错,我们错失了这次机会,我估计他们肯定会加强防范,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局座肯定会对我们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阿鑫对今天没能将汉奸陆尧久除去而耿耿于怀:“凌队长,你当时有没有看见我在楼下给你打手势啊?当时你们和陆尧久他们一帮人一起走出了包房,我让你和你的人要么快点下楼离开,要么退回到包房里去,可你的人却跟陆尧久他们混在一起,让我们无从下手。”

“真是抱歉,阿鑫,我不知道坏了你们的大事了,我们也不认识陆尧久,我只是见到了两个日本军官,怕被他们认出我们是通缉犯,所以让戏痴和阿芳抱着孩子先走,这样,兵分几路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可我没想到这样做竟然是救了陆尧久一命,让你们功亏一篑了。”凌云鹏向阿鑫等几个行动队员道歉。

“算了算了,阿鑫,陆尧久只要还在广州,就还有机会,倒是凌队长他们得赶快离开广州,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凌队长搞到的这张特别通行证真是及时雨,可以让他们顺利离境。”孟令忠劝慰着阿鑫,然后转向凌云鹏:“凌队长,如果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的话,那你们不用走铁路了,可以直接走公路,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对,我也是这想法。”凌云鹏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孟站长这儿有没有汽车?”

孟令忠为难地耸了耸肩:“我们只有一辆汽车,而且还比较破旧,平时只在市区里开一开,就算是借给你们,恐怕走山路时会故障频发,所以,这车最好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凌云鹏点点头:“好的,没事,这车子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了,赶紧吩咐傅星瀚他们去睡觉:“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快回房间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孟令忠也让阿鑫几个赶紧去休息。

当孟令忠刚要转身离开时,凌云鹏叫住了他:“哦,对了,孟站长,我能否借用一下你这儿的电台?我要向总部发报。”

“你要发报?”孟令忠有些纳闷,什么情况要让凌云鹏三更半夜地向总部发报,但从凌云鹏的眼里,他感觉到情况的紧迫性。

“好,你跟我来。”

凌云鹏从康钧儒那儿听说了龚培元的事情后,觉得把龚培元挖出来一事刻不容缓,应该立即将此事上报总部,否则龚培元和仓田里应外合的话,宫泽真一很有可能会把小寒江错当成他自己的亲儿子幸太郎。

孟令忠将凌云鹏领到了地下室,那里有间杂物间,走到杂物间的尽头,有一个柜子,把这个柜子搬开,里面便露出了一间密室。

凌云鹏和孟令忠赶紧进入密室,凌云鹏见密室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部电台,而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则放着一些短枪和子弹,手雷等武器。

孟令忠将电台调节好,然后把耳机递给凌云鹏:“凌队长,你发报吧。”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戴上耳机,向重庆总部发出呼号:“妙玉呼叫总部,妙玉呼叫总部。”

很快耳机里传来回音:“总部收到,总部收到,妙玉请讲,妙玉请讲。”

凌云鹏连忙熟练而有节奏地按着电键,发出一串串莫斯电码:“速查一个名叫龚培元的人,此人年约四十岁出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民国二十六年从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赴渝,这人极有可能是汪伪政府在重庆的鼹鼠。妙玉”

690. 兄弟齐心

发完电报之后,凌云鹏关闭了电台,走出密室,和孟令忠一起将柜子恢复原状。

凌云鹏朝孟令忠特地给他安排的四人房间走去,这里的一排房间远离其他房间,比较僻静,隔音效果不错,平时不住人,一般上面有人来,孟令忠便会把这些人安顿在此处,这样更安全,更保密。

当凌云鹏走进这间四人间时,却看见房里灯火通明,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都躺在床上,但都没睡,三人在等凌云鹏回屋。

“你们怎么还不睡,再不睡就天亮了。”凌云鹏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

“老大,你今天晚上到底上哪去了?”傅星瀚向凌云鹏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发现身后有人盯梢,所以我就想方设法甩掉尾巴,绕了大半个广州城才甩掉尾巴,所以才这么晚回到这儿了。”凌云鹏依旧守口如瓶。

“老大,你这话骗那帮广东佬可以,可我们是谁啊,我们跟你天天混在一起,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你可是军校的高材生,难道你的反跟踪能力都还不及我们,差到这程度啦?要绕大半个广州城才能甩掉尾巴?你是低估了你自己,还是高估了你的尾巴了?”傅星瀚马上拆穿了凌云鹏的谎言。

“戏痴,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凌云鹏不禁警觉起来。

“我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你应该让我们知道。“傅星瀚毫不隐晦地说道。

凌云鹏见傅星瀚今天像是吃错药似的,不依不饶,有点恼火,立即拿出长官的姿态,只见他剑眉竖起,一脸严肃地叫起了口令:“全体立正。“

傅星瀚,秦守义,阿辉听见凌云鹏在喊口令,一个个赶紧从床上下来,站直了身子。

凌云鹏走到傅星瀚的面前,神情严肃地命令道:“背诵保密条例第三条第一项。“

“是。”傅星瀚双目平视前方,一字一句地背诵道:“保密条例第三条第一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既然知道,那你还问什么?”凌云鹏双目凌厉地望着傅星瀚。

阿辉见凌云鹏有些生气了,连忙出来打圆场,满脸赔笑道:“老大,你别生气,戏痴也是关心你,担心你的安全。”

阿辉又转向戏痴:“好了,戏痴,老大已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就别多问了。”

可傅星瀚却收敛起往日嘻嘻哈哈,放荡不羁没正行的模样,一脸严肃望着凌云鹏:“老大,有些疑惑憋闷在我心里好久了,我想知道答案。“

凌云鹏见傅星瀚并没有因刚才被他训斥了而打消质疑的念头,便知道部队里的那套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官高一级压死人的惯例对傅星瀚是无效的,对于傅星瀚这样的人,如果他内心有疑问,而不给予令他信服的答案,一味强压,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而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又是他不可或缺的帮手,他们之间必须建立牢不可破的信任感。

于是,凌云鹏调整自己的态度,语气和缓地说道:“你说吧,有什么疑惑。“

“老大,龙仔他们真的是江湖人士吗?他们不仅有人有枪,还有好几个落脚点,甚至过了深圳河,还有白石龙村这个根据地,这么多人,还配有医护人员,厨师,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江湖人士,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老大,他们是不是共党的游击队?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们暗通款曲了?”傅星瀚终于把憋闷在心里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阿辉和秦守义惊讶地望着傅星瀚,其实他们心里也有类似的疑问,只是他们不愿朝那方面去想。没想到傅星瀚却替他们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所以他们转过头望着凌云鹏,等待着他的回答。

凌云鹏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这事瞒不了傅星瀚,而且越描则越黑,便索性承认了:“是,龙仔他们确实是共党港九大队的游击队员。”

“那你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是怕我们泄密?还是担心我们到了重庆,告你的御状?”傅星瀚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质问凌云鹏。

“龙仔他们的信息是站长告诉我的,他跟龙仔的上级林叔曾经是北伐时的战友,站长已经预估到我们的这次香港之行不会一帆风顺,一定会遇到重重阻碍,所以他把这层关系告诉了我,让我在必要时可以向他们求助。”凌云鹏把赵锦文抛了出来。

“怪不得呢,老大,我想你怎么会突然找到龙仔这些法力无边的人,原来是站长的主意,幸亏他老人家有远见,否则我们还真走不出香港呢!”阿辉庆幸赵锦文给他们指了条明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们难道还不值得你信任吗?”秦守义感到很是委屈,他认为老大对他们应该是绝对信任的,尤其是对他,就算是信不过傅星瀚和阿辉,也应该信得过他,毕竟他们曾经是在部队里待过的同袍兄弟,今天要不是傅星瀚发难,估计凌云鹏还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们。

“这不是信得过和信不过的问题,是站长让我保密,这件事重庆方面并不知道,站长也不希望局座知道,毕竟这牵扯到他的政治前途,而他之所以冒着风险,告诉我他曾经跟林叔有这样的渊源,无非是想帮我们几个一把,让我们在危急时刻还有一根救命稻草,毕竟港九大队曾经把许多文化名人从香港秘密转移到了内地,他们肯定有离港的秘密渠道和线路,事实证明,如果没有龙仔他们的拼死保护,光靠我们几个和香港站的老李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突破日军的封锁。”

“对呀,这是站长的秘密,站长不让说,老大自然是要替站长保密的啰,你们俩还追究什么呀,老大怎么会不信任我们,我们都生生死死在一起好几回了,老大,是吧?”阿辉连忙打圆场。

“我当然信任你们,我们是一条船上的生死与共的兄弟。“凌云鹏一脸真诚地望着三位:“其实今晚我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我在荣华楼见到了龙仔他们的同志了,而我发现有人要刺杀他,所以我护送他离开了。”

凌云鹏含糊其辞地向傅星瀚他们坦白了自己晚归的缘由。

“老大,其实,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要跟谁接触,跟谁联络,你为谁效命,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大,这世上,除了你,我傅星瀚不会为任何人卖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愿意站哪个队,我就跟你站哪个队,绝不反悔。我发誓,今生今世,我傅星瀚绝不背叛凌云鹏。”傅星瀚举起右手,郑重地发誓。

“对对对,戏痴,你说的太好了,都是我想说的,你怎么把我的词都说完了?”阿辉赶紧表态,也举起右手发誓:“我徐小辉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背叛老大,唯老大马首是瞻,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不后悔。”

“老大,戏痴说得对,我们这辈子就跟定你了。”秦守义拍着胸脯说道。

四双手紧紧地搭在了一起。

691. 速查鼹鼠

凌云鹏被这份兄弟情义深深地感动了,一时语塞,紧紧地握住三位的手。

“我已经把底都透给你们了,不过龙仔他们的情况,大家还需保密。”凌云鹏特地嘱咐了一句。

“老大,这你放心,我们又不傻,这点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阿辉拍着胸脯说道。

“好了,睡觉吧!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凌云鹏说完,把灯一关。

大家迅速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凌云鹏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与康爸的意外相逢让他获知了康爸的真实身份,由此终于解开了萦绕他多年的困惑,他的康爸没有叛变,没有逃避,尽管康爸已不复当年的潇洒俊逸,如今的他年迈而身残,但凌云鹏觉得康爸的形象更伟岸了,康爸选择了一条更艰险的路,这条路荆棘密布,到处是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而更让人钦佩的是,康爸将承受着被误解,被唾骂,甚至是被刺杀的危险,却还是一如既往,默默无闻,寂寂无名地为我党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

而傅星瀚,秦守义,阿辉对他的忠心不二的生死相随也同样令他感动,想当初,他把秦守义从绞刑架上救下时,将傅星瀚和阿辉从监狱里救出后,临时拼凑成了这支别动队,并未对他们寄予厚望,只是想利用他们所身怀的绝技来助他一臂之力,当初他们之间只不过是一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甚至曾被赵锦文视为乌合之众。

然而正是当初的这些乌合之众,却总是能迸发出人意料的许多金点子,让这支妙影别动队变成了一把尖刀,直插敌人的要害,令敌人闻风丧胆,因而也深得局座和委座的信任和赞许,成为军统内的一支骨干力量。

人非草木,在一次又一次的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在一个又一个的生死攸关之时,凌云鹏与这些当初的莽汉,骗子,小偷都建立了深厚的兄弟之情,正是这种情感驱使,让他们之间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尽管有时他们之间也会因为个性差异,观念不同而磕磕碰碰,争争吵吵,但是,一旦大敌当前之时,他们会立刻摒弃前嫌,生死相依。真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同时这些人也被凌云鹏高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所以死心塌地地追随凌云鹏。

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纯粹的利己主义者,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名爱国者,一名愿意为了他人而甘愿牺牲的战士,凌云鹏为此生能结识这些人而深感荣幸。

当苏惠民收到凌云鹏夜半发来的急电,让他们迅速查找一个叫龚培元的鼹鼠时,不禁意识到情况的紧迫性,赶紧将局座从被窝里叫醒。

局座一听是妙玉的来电,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匆匆来到了电讯处。

“怎么,惠民,妙玉又来电了?”

苏惠民点点头,将电文稿交给局座:“局座,这次妙玉是用猎狗的电台发来的电报,他让我们速查一个叫龚培元的人,这人大约四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当年从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来重庆的,这人极有可能是汪伪政府安插在重庆的鼹鼠。”

“当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来的,我马上组织人手查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自从上次接到凌云鹏的电报之后,得知军统内部有可能潜伏着日本人的鼹鼠,局座就派重庆站的曲志勇进行内部甄别,这几天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内部核查。

如今凌云鹏又来电报,告知他鼹鼠有可能就是这个叫龚培元的人,这就大大缩小了甄别范围,于是局座连忙把机要处处长找来。

“你马上组织人手,连夜将当年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的人员档案找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龚培元的人。”局座马上交代机要处的任处长督办此事。

“是。”任处长领命而去。

很快,任处长两手空空地跑到局座面前:“局座,我们查过了,当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的人员档案里没有发现龚培元的档案。”

“没有?”局座一听,脸一沉:“怎么会没有?”

“真的没有,我们已经查了三遍了。”

“那这个龚培元上哪儿去了?”

“报告局座,我记得当初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员中有部分人员跑到南京那儿去了,包括他们的司令唐崇信,委座为了稳定军心,当时嘉奖了部分人员,但后来各军事单位人员调整,有些人则编入了前线作战部队,这个龚培元会不会也在其中啊?”

“查,赶快查,一定要查到他的下落。”

“好,我这就去。”任处长转身跑了出去。

过了三个多小时,任处长手里拿了一张纸来到了局座面前:“局座,找到了,不过我是在阵亡的军官名册里找到的。”

“他在阵亡名单里?”局座惊讶地望着任处长。

“是的,我先去查了各部队现役军官登记册,但里面没有龚培元的档案资料,于是我便让手底下的人在阵亡的军官名册里进行查找,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这个龚培元的档案。”

局座拿过来一看:“怎么这上面没有贴照片?”

“报告局座,当时很多机构西撤到重庆,档案资料很多都不齐全,有些是重新增补的,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所以有的档案上没有照片留底。”

局座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仔细看了看这个龚培元的资料:“光绪二十一年生人,山东菏泽人氏,高小文化,父母早亡,与兄长一起被寄养在上海的叔叔家,年少时在铁匠铺当学徒,后被招募当了巡捕房的巡捕,曾调任监狱龙华督办公署驻沪军法处,后成为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情报科科长,因在犯人越狱过程中处置不当而被撤职查办,入狱一年,出狱后任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处长一职。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后,任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十三军第四师第三团团副,后在武汉会战中英勇殉国。”

局座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妙玉搞错了?”

692. 重操旧业

当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房间的时,傅星瀚这才睁开双眼,昨晚大家都很激动兴奋,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入睡。

傅星瀚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忽然发现老大的床铺是空的,卧具已经整整齐齐地折叠好了。

傅星瀚赶紧推了推睡在他后脚跟的阿辉:“阿辉,醒醒,老大呢?”

阿辉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眼睛,朝四处张望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是去买早点了吧?”

“老大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把我们丢在这儿,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他一个通缉犯还满大街去转悠,要去也得人手多一点才是嘛!”傅星瀚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越想越不放心,便掀开被子,赶紧下床要往外去了解情况,刚拉开门,就跟秦守义撞了个满怀:“哎呀,哪个冒失鬼?”

傅星瀚抬头一看,是秦守义:“哎,是你啊,哪吒,你一大早到外面转悠什么呀?”

“我去给你们买早点了,看,差点把这云吞面给洒了,来来来,你们快起床,趁热吃了吧!”秦守义将一大锅云吞面放在桌上。

“老大呢?”傅星瀚急问了一句。

“哦,老大一早就化了妆出去了,他让我先别叫醒你们,让你们睡个够。”秦守义一边将锅里的云吞面盛到碗里,一边说道。

“他去干什么了?”

“他说先去摸摸外面的情况,哦,对了,老大交代了,待会儿吃完早饭后,你和阿辉去外面弄辆车回来,加满油,老大的意思是今晚出发。”

“行啊,没问题,小菜一碟,包在我们身上。”傅星瀚一口答应。

“我们不是有特别通行证吗,干嘛还要等到晚上才走?”阿辉连忙问道。

“你傻啊,就算是有了特别通行证,可我们都是通缉犯,而且还带着那小东西,白天走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只能晚上浑水摸鱼了。”傅星瀚拍了一下阿辉的后脑勺。

“这倒也是。”阿辉点点头。

“你们快去洗漱一下,把早点吃了吧。”秦守义催促道,然后端起一碗云吞面朝门外走去:“我给阿芳送去。”

傅星瀚一边洗脸,一边呵呵一笑:“去吧,去吧!”

傅星瀚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云吞面,一边拿起房间里的一本电影画报,无聊地翻看着:“唉,我都一年多没看电影了,跟这个圈子都脱节了,现在又涌现出不少新面孔,你看这个叫萧潇的,去年还籍籍无名的,现在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当红明星了,整版整版的都是他的报道。”

“人红是非多,这小子的面相看上去挺招女人的。”阿辉瞄了一眼萧潇的明星照。

“是挺招女人的,你看,这画报上说,他和一个富商的女儿马上要订婚了。”傅星瀚指着画报上的文章说道。

“这小子还真是好命,人财两得。”阿辉将画报拿过来,仔细看着,眼里尽是羡慕之意。

“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傅星瀚感到有些失意,他见阿辉眼睛一直盯着画报,便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好了,别流哈喇子了,快点吃吧,吃完了,我们还得去干活呢!”

阿辉耸了耸肩,把画报扔到一边去了。

吃完早饭之后,两人西装革履地出去了,两人一路走,一路寻找目标。

忽然,阿辉眼前一亮,他指了指前面停在一条小巷子里的黑色福特汽车,悄声对傅星瀚说道:“看见那辆黑色的福特车了没有?”

傅星瀚点点头:“看见了,这辆车看上去还蛮新的,那就这辆了。”

于是二人便朝这辆黑色的福特车走去,但稍稍靠近之后,就发现车内有人。傅星瀚瞄了一眼,原来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在低声哭泣,男的在一旁递手绢。

傅星瀚仔细一看,这个男的不就是画报上的那个萧潇,如今的当红电影明星吗?而那女的好像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小明星,这真是太巧了。

画报上不是说这个萧潇正在追求一位富商的女儿,马上就要订婚了吗,怎么现在跟这个小明星在一起了呢,显然是这个大明星脚踏两只船,而从小明星哭哭啼啼的样子来看,应该是萧潇提出要跟她分手,而小明星感到自己很委屈,萧大明星正在好生安慰她。

这种情形,傅星瀚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初他自己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浪子,诓骗过不少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而后来他跟几个狐朋狗友干起了仙人跳,专门诱骗那些少妇,然后进行讹诈,是个为世人所不齿的拆白党。

傅星瀚当然清楚这个萧大明星的命门在哪儿,于是他跟阿辉耳语了几句,阿辉听后点点头,随后跑到附近的一家照相器材商店,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台相机,便趁店主不注意,从柜台上将这台相机快速塞进西服内,然后跑到傅星瀚面前。

“给,照相机。”阿辉从西服里将照相机拿了出来,递给傅星瀚。

傅星瀚掂了掂分量,觉得轻了好多,打开机盖,发现里面根本就没装胶卷,而且连镜头都是坏的,不禁眉头一皱:“阿辉啊,就算是演戏,这道具也要做得逼真一点嘛!”

“怪不得老板把这台相机放柜台上,大概是拿出来修的,要不,我再重新搞一台新的来,顺便弄个胶卷?”

“算了算了,就拿这个凑合一下吧。”

傅星瀚将这架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俨然一位记者的模样,朝黑色福特轿车走了过去。

傅星瀚佯装路过福特车,然后猛一回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呼了一声:“萧先生,这不是萧潇先生吗?”

傅星瀚激动地拍了拍车窗:“萧先生,你好,萧先生!“

萧潇没想到在这个僻静的小巷里竟然被人认了出来,而且看这人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那模样像是一位记者,赶紧摇下车窗,尴尬地朝他挥了挥手。

傅星瀚和萧潇隔着车窗握了握手,随后自我介绍道:“萧先生,你好,我是明星周刊》的记者,我姓傅,没想到在这儿与你邂逅,真是太巧了。能不能给你做个采访呢?”

萧潇一听,果然是记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

693. 弄巧成拙

傅星瀚点点头:“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嘛,我们周刊现在正在进行本年度最受欢迎明星评选活动,已经采访了不少大明星,经过我们的宣传之后,他们的得票率都飙升了,萧先生,依你现在的这个人气,如果再加上我们的宣传,你肯定能折桂,你看,我们是否可以去那儿的公园里走一走,谈一谈?”

傅星瀚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公园。

萧潇一听,有些犹豫不决,但对于那些记者,他也不敢拒绝得罪,否则今后谁给你写那些吹捧的文章造势啊,说不定还会写一些抹黑的文章来攻击你,于是他的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好好好,那我们就去那里的公园里随便谈谈吧。”

萧潇说着,便从车上下来了。

傅星瀚又指了指车内的小明星:“这位漂亮的小姐长得跟周璇有几分相像,我们周刊马上就要进行未来之星的评选,我觉得你很有潜质,能不能也一起接受我们周刊的采访?”

对于一个小明星来说,有人来采访自己,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果然,那个小明星听傅星瀚这么一说,不禁心花怒放,从车里探出头来,兴奋地问道:“我也可以参加未来之星的评选吗?”

“当然,你天生丽质,又气质出众,我觉得你完全有可能胜出。”傅星瀚连忙恭维了一句。

小明星一听,露出灿烂的微笑,赶紧高兴地下了车。

“来,我们一起去公园那儿随便聊一聊吧!”傅星瀚微笑着朝这两位招了招手。

萧潇将车门关上,然后和那个小明星跟傅星瀚有说有笑地朝公园走去……

阿辉等傅星瀚三人走远了,便从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他见傅星瀚带着那两人转弯走进了那儿的公园之后,便手持一根铁丝,将汽车门锁打开了。

阿辉坐进车内,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阿辉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欠,他妈的,这香气太腻味了,简直是要熏死人呢!”

忽然他看见副驾驶座的底下有张纸条,拿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上面写着孕检阳性,孕期约两个月。

“呵呵,肖大明星还真是风流成性啊!”阿辉呵呵一笑,然后将这张化验单塞进西服的内袋里。

阿辉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便转动钥匙,发动引擎,随后一踩油门,开着这辆福特车离开了。

公园内,傅星瀚一边家长里短地东拉西扯,一边假模假式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来,萧先生,我来给你们拍几张照吧!”傅星瀚指了指那边的小桥流水:“那里风景不错,你们就站在那儿,以小桥为背景,很有江南水乡的感觉。”

“傅先生,我可以配合你拍几张照片,但只拍单人照,不要拍我跟她的合影。”萧潇指了指梅小姐,他担心他和梅小姐的合照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行行行,就按你的意思办。”

傅星瀚装模作样地按动快门,给不停地搔首弄姿的萧潇和梅小姐分别拍了几张照片。

“好了,谢谢你们的合作,等稿子和照片出来了之后,我会寄给你审阅的。”傅星瀚笑着向萧潇说道:“哦,对了,你给我一个地址吧,我把稿子和照片寄给你。”

“嗯,要不你就寄这个地址吧,这是我未婚妻的家,她要是知道我在参选本年度最受欢迎明星评选,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萧潇把未婚妻家的地址写给了傅星瀚。

傅星瀚一看,点点头:“好的,我就寄到这个地方,算是给你未婚妻的一份大礼。好了,萧先生,那我就跟你们说再见了。”

“你去哪儿,要不我捎你一段路吧!”萧潇边走边说。

“不客气,我很近的,我从那里走。”傅星瀚此时想快点溜,他指了指反方向。

“哦,傅先生,这里就一个出口,只能原路来原路回。”肖潇指了指出口。

傅星瀚只能硬着头皮朝原来的那条小路走去。傅星瀚走在前面,萧潇和梅小姐走在后面。

可一转弯,萧潇就傻眼了,原先停放在巷子里的那辆黑色福特车竟然不见了踪影,萧潇赶紧跑到傅星瀚的前面,来到原先停车的地方,朝四周张望,可是周边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

“不好了,我的车被偷了。”

“那可怎么办呢?”梅小姐急得直跺脚:“你不是说,要开车送我去医院,然后再送我回家的吗?”

“报警,赶快报警。“萧潇说着,连忙跑到傅星瀚面前:“不好意思,傅先生,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们一同去趟警局,给我们做个证。我们这辆车就是在这儿被偷的,当时你也看见这辆车的,对吧?”

傅星瀚此时觉得自己有点弄巧成拙了,怎么搞成这样了,把自己往警局里送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但此时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嗯,是的是的,好好好,我们一起去,一起去警局。”

三人来到警察局之后,萧潇就将福特车失窃一事报告了警察。

“原来是萧大明星啊?怎么,你的车被偷了?”警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大明星了。

“是啊,警察先生,今天早晨,我把车停在同福路附近的小巷子里,我在那儿巧遇了《明星周刊》的记者傅先生,他邀请我和梅小姐去附近的公园做了个采访,没想到回来时车就不见了。”

“哦,这样吧,萧先生,你们几个到那间房间去做一下笔录吧!把丢车的具体情况说一下,越详细越好。”警察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我也要一起去吗?”傅星瀚指了指自己,他觉得有点不太妙,万一被警察发现他是个假记者,那势必将他和盗车贼联系在一起,一定会认定他们是一伙的,那可就麻烦了,他得尽快想办法金蝉脱壳。

“嗯,这是必要的程序。”警察点点头。

傅星瀚佯装镇定地站起身来,朝警察欠了欠身:“警察先生,你这儿有电话吗?我想给报社打个电话,跟他们请个假,告诉他们我现在在警察局录口供,今天的采访任务看来只能延后了。”

“电话在那边。”警察指了指门口的那张桌子。

于是,傅星瀚走到电话机前,拨打心怡旅馆的电话。

电话通了,孟令忠拿起电话机:“喂,你好,这儿是心怡旅馆,请问你找谁?”

“老孟啊,我是小傅啊,阿辉回来了没有,麻烦你让他接个电话。”

“你等着,我去叫他。”孟令忠一听是傅星瀚找阿辉,便让伙计将阿辉叫来。

阿辉来到前台,拿起孟令忠手上的电话机:“喂。”

“阿辉啊,我现在在警察局。“

“啊,你被警察抓了吗?“阿辉一听,心头一凛,连忙捂住话筒轻声问道。

694. 全身而退

傅星瀚见身旁站着警察,不便直言,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风轻云淡地说道:“不是,你放心,不是我出事,我跟你说,我今天偶遇大明星萧先生和梅小姐了,并且对他们做了个采访,可是采访完了之后,萧先生发现他的福特汽车被偷了,所以就去警察局报案了,现在警察正在做记录,我作为证人也要录口供,所以今天后面的采访暂时帮我取消,唉,我还想快点将萧大明星的采访稿和照片搞完,寄给萧太太,算是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呢,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看来要延后了。你听明白了吗?“

阿辉一听,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傅星瀚被警察识破了,被警察抓了,而是被当作证人去录口供了,但现在傅星瀚需要他的帮助,他已经听明白了傅星瀚的意思了:“好的,我明白了,你那里的电话是多少?“

傅星瀚握着电话问警察:“这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同事待会儿可能有事找我。”

“6528。”

“阿辉啊,你就拨打6528,听清楚了吗?6528。”傅星瀚说完,挂了电话。

阿辉一向与傅星瀚配合默契,所以他很快就听明白了傅星瀚的意思,两分钟之后,阿辉拨打6528这个电话。

警察局的电话铃响了,警察拿起电话:“喂,你找哪一位?”

“我找萧潇先生。”

“萧先生,你的电话。”警察冲屋子里正在做笔录的萧潇喊了一声。

萧潇有些纳闷,到底是谁打电话到警局来找他,他起身,走到那个警察面前,接过电话:“喂,哪位?”

“萧先生,你的那辆福特汽车在我这里,我只是借用一下,会还给你的,你马上对警察说,是你自己记错了,你忘了把汽车借给你朋友的这件事情了,这是一场误会。你按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我就把梅小姐留在车里的那张大慈医院的化验单寄到你未婚妻那儿去,把你和梅小姐之间的丑事捅出去,听说你下个月就要订婚了,要不要我送这份大礼给你的未婚妻啊?”阿辉威胁着萧潇。

萧潇一听,脸色变得煞白,连忙回应:“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事跟我的未婚妻无关,我自己会处理的,请你不要去打搅她。”

萧潇放下电话机之后,走回小房间,面带愧色地对警察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是我自己搞错了,我把福特车借给我朋友了,肯定是他把汽车开走了。对不起啊,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开车送我去医院的吗?,怎么又把车借给朋友了,你借给哪个朋友了,是你朋友重要,还是我重要?你是不是存心骗我?”梅小姐忽然激动地冲萧潇大叫道:“你这个骗子,你敢做不敢当,你竟然还想骗我?”

梅小姐愤怒地扇了萧潇一个大嘴巴,然后哭哭啼啼地冲出了警察局。

萧潇满脸委屈地捂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警察们看见萧潇那副尴尬窘迫的模样,都在一边捂着嘴偷笑着。

“既然车已经找到了,那就销案吧!”那个做笔录的警察说着,把刚才的记录全都撕了。

“萧先生,既然车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傅星瀚朝萧潇眨了眨眼睛:“萧先生,还不快去追梅小姐,哄哄她?要是她把你们的事捅出去了,让你的未婚妻知道了,可就糟了。”

萧潇这时才明白过来,他向傅星瀚尴尬地笑了笑:“多谢提醒,多谢提醒!”

萧潇说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傅星瀚背着相机,吹着口哨,神兜兜地离开了警察局。

傅星瀚得意洋洋地回到了心怡旅馆,此时,凌云鹏已经回来了,他已经从阿辉那儿得知了今天早上盗车一事。

“老大,你回来啦?”傅星瀚得意地跟凌云鹏打了个招呼。

“看来你今天挺得意的?”凌云鹏瞟了傅星瀚一眼。

“是啊,你交代的任务我和阿辉已经圆满地完成了。”傅星瀚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台破照相机放在桌上,拍了拍:“我就靠着这台破照相机,就把那两个傻瓜哄得屁颠屁颠的,都找不着北了。那个萧大明星还等着我的采访稿和照片呢!”

“可你自己差点待在警察局回不来了呢?”凌云鹏眉头一皱。

“哪能呢?就凭我这脑子和我这张嘴,警察局?还不是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傅星瀚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戏痴,你可别太低估了别人,那个萧大明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你得逞了,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还是可以找出你的破绽的。”凌云鹏给傅星瀚泼冷水:“我要是那个姓萧的,就会问,盗车贼怎么知道我现在就在警察局的呢?而当时只有你在往外打电话,虽然电话里并没有泄露什么,但疑点肯定落在你身上,只要当时萧大明星对你产生了怀疑,你的这个假记者身份立刻被识破,那你认为自己还能走得出警察局吗?只是萧大明星当时可能被阿辉的这个电话给唬住了,一时吓傻了,失去了思考能力了。”

“嘿嘿,老大,幸亏你不是那个姓萧的,否则我就死在你手里了。”傅星瀚经凌云鹏这么一提醒,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戏痴,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太张扬,你去招惹谁不好,去招惹个大明星,我估计萧大明星的这件事很快就会见报。”

“老大,见报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跟他们说拜拜了。”阿辉露出调皮的笑容。

“是啊,老大,阿辉和戏痴还是功不可没的,你看,这么快就把车搞定了,而且现在那个萧大明星有把柄被我们抓住了,料他也不敢再报警了。”秦守义帮傅星瀚和阿辉说话。

“我没否认他们的功劳,我只是提醒他们这一路一定不要太引人注目,别忘了我们几个都是通缉犯,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傅星瀚和阿辉两人面面相觑,知道自己确实是在铤而走险,便低头不语了。

695. 准备离穗

“好了,阿辉,你把阿芳叫过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我们晚上怎么离开这儿。”凌云鹏见傅星瀚和阿辉不作声了,知道他们已经知错了,便转入下一个话题。

“哎。”阿辉赶紧去把罗小芳叫到房间里来。

罗小芳抱着幸太郎走进凌云鹏他们的房间后,凌云鹏随即把房门反锁上,他并不希望孟令忠等人知晓他们的计划,尽管孟令忠得到局座的命令,要确保别动队一行人的安全,但因为他的康爸差点死在他们的手上,因而凌云鹏的内心难免会对他们产生排斥情绪。

“阿芳,你坐,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撤离广州的一些细节。”凌云鹏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上,然后拿起一支铅笔,一边圈划,一边讲解。

“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广州,重庆在这儿,我们驾车去重庆的话,可以走这条线路,先从广州到清远,然后再从清远进入湖南,经永州,然后到怀化,再经过贵州的铜仁,一路往西北方向行驶,就可以到达重庆了。”凌云鹏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线路。

“老大,这条路好像都是山路嘛!”傅星瀚望着地图,不禁皱了皱眉:“这下我的屁股可又得遭罪了。”

“正因为是山路,所以关卡会少点,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而且比起走铁路和水路,走山路的时间要缩短许多,我估计顺利的话,我们三天之后就能到达重庆了。”

“行啊,我们无所谓,只要能早点把小东西送到重庆,颠就颠一点吧!”秦守义完全赞成凌云鹏的计划。

“因为走的是山路,所以我们的汽油一定要多备一点,以防中途无处加油。”凌云鹏提醒了一句。

“老大,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给汽车加满油了。”阿辉说道。

“我们还得准备几个汽油桶装汽油,放在汽车后备厢里备用。”

“这事交给我吧,我待会儿去装汽油。”秦守义自告奋勇申领任务。

凌云鹏点点头:“我一早去北面观察了一下,那儿的关卡管得还挺严的,所以我打算我们几个化妆成日本兵的模样混出城。”

“这主意不错,我们不是还留着当初在香港的浴室里偷来的四套军服吗?我们就穿日军军服蒙混过关。“傅星瀚马上想到了他们的行李箱里还有四套日军军服。

“对,我们有现成的日军军服,而且还有那本吉川的军官证,正好能派上用场。“凌云鹏点点头,当初他们几个在仙台浴室里搞到的四套日军军服和吉川的那本军官证,但在香港没敢再用,主要是担心驻港日军发现了军服缺失了之后,一定会加强这方面的监察,但现在是在广州,相对而言更容易蒙混过关。

“对了,阿芳,你呢,就打扮成日本少妇,抱着幸太郎,我感觉你那形象跟幸太郎的生母千惠子差不多。”傅星瀚忽然想起当初自己打扮成凌云鹏的妻子进入圣乔治医院时的情景:“那套雏菊花样的和服挺素雅的,和阿芳的气质挺相配的。”

罗小芳也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身穿日军军服的凌云鹏和身穿日本少妇和服的傅星瀚时的情景,不禁有一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

“戏痴,这次你这角色可让位给阿芳姐了,老大和阿芳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呢!”阿辉在一旁打趣道。

“那当然啦,我是冒牌的,阿芳才是正牌的嘛!”傅星瀚跟阿辉一唱一和,揶揄着凌云鹏。

凌云鹏横了一眼傅星瀚:“说正事呢,你们又扯哪儿去了?”

“好好好,言归正传,言归正传,对了,老大,这辆车只能坐五个人,现在我们五个人坐进去正好满额了,阿芳手里还抱着一个小东西,我们还有四只行李箱,还要塞几个汽油桶,这车能装得下吗?”傅星瀚突然觉得他们的这辆车太小了。

“那就我们把那四个行李箱合并成一个,除了身上穿的那套军服,枪支弹药,幸太郎的奶粉等婴儿用品,其余的一律扔掉。”

“老大,这恐怕不行吧,洗漱用品总要带吧,换洗衣服总要带吧,这一路穷乡僻壤的,卫生条件肯定差,不带点换洗衣服的话,那车里那味儿,岂不是要臭死了。”傅星瀚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戏痴,你就别穷讲究了,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你还惦记着自己当小开时的模样,想当初你在清水湾坐牢的时候,每天都换衣服?”秦守义不屑地望了一眼傅星瀚。

“哪吒,你可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傅星瀚见秦守义揭他伤疤,朝他横了一眼。

“凌哥,不过我听人说,山里的气温低,要是厚衣服都不带的话,会不会着凉啊?”罗小芳听凌云鹏说要把所有的衣服都扔了,不由得担心天寒衣薄,大家会因此冻病的。

凌云鹏一听,罗小芳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在山里,温差大,万一队员生病了,那战斗力无疑会受损,他想了想:“这样吧,你们各自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尽量精简。”

于是,大家开始各自整理行李,凌云鹏和秦守义最精简,只留下了那把勃朗宁手枪和一些子弹,日军军服,一只水杯,阿辉除了军服,手枪和子弹外,还悄悄地把两本电影画报也放进皮箱夹层里,而傅星瀚则是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丢,除了洗漱用品,换洗衣服,还带上剃须刀,化妆用品,杯子脸盆等物。最后将床上的一条厚棉被也带上。

“戏痴,你是不是太夸张了,还带棉被?”凌云鹏望着傅星瀚,又好气来又好笑。

“我觉得阿芳说得对,山里很冷的,冻病了可不值当,老大,穷家富路,路上一定要多带点,万一我们露宿的话,还能有这床棉被来御寒呢,你说是吧?我先说好了,你们不带棉被的话,到时候你们可别跟我抢。”

“那好吧,你要带的话,全程你自己一个人负责自己的行李。”

“我自己拿就自己拿。”傅星瀚嘀咕着。

罗小芳也把整理好的行李拿了过来,她的皮箱里主要都是幸太郎的东西,奶粉啦,奶瓶尿布啦,小棉被,还有就是千惠子的病例资料和她自己的一些随身衣物。

这样一精简,四只皮箱变成了一只大皮箱和两只小皮箱外带一床棉被,大皮箱里基本上都是傅星瀚的行李,一只小皮箱里装的是幸太郎和罗小芳的衣物,奶粉等物,另一只小皮箱里装的则是凌云鹏,秦守义和阿辉三人的东西。

“好了,老大,一切就绪。”

696. 顺利过关

秦守义整理好了行李之后,便问孟令忠要了两个可以装汽油的大铁桶,然后驾驶着偷盗来的那辆福特车,去了加油站,将两只大铁桶里灌满了汽油,随后将这两只大铁桶放进汽车的后备厢里,驶回了心怡旅馆,停放在旅馆后门。

凌云鹏将那条厚棉被铺在后座上,而罗小芳的那只小皮箱塞不进后备厢了,便只好放在后排阿辉位置的脚下,凌云鹏好不容易将所有的行李都装进了汽车,这使得这辆福特车显得格外拥挤。

凌云鹏见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抬起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好了,等天色暗了之后,我们趁着关卡的哨兵轮流吃饭的那段间隙,驾车过关,哪吒,我跟你轮流开车,大家都先前去睡一会儿吧,养足精神,准备出发。”

凌云鹏此时感到有些疲惫不堪了,昨晚他思绪难平,以至于几乎一宿没睡,今天早晨六点不到他就起床去外面摸情况,直到现在才算是安定下来,不过人一放松就容易感觉疲惫,他确实是需要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这一觉直至下午五点,凌云鹏才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大家也得到了充分休息,于是大伙开始更衣化妆,做好临行前的准备。

凌云鹏则先去向孟令忠辞行。

“孟站长,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广州了,多谢你们这几天对我们的帮助和保护。”

“我们也没做什么,凌队长,你确定不要我们护送离境吗?”

“不用了,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关卡那里的情况我也已经摸清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你们安全离开这儿了,我也算是能向局座交代了。可惜陆尧久这家伙让他给溜了。”

“哦,你已经获知陆尧久的行踪了?”凌云鹏一听,心里不禁一喜。

“我刚得到局座的电报,他告诉我陆尧久已经回南京了,还把我给骂了一通,说我们广州站无能,连一个瘸子都搞不定,给他丢脸了。”孟令忠无奈地笑了笑。

凌云鹏听罢,松了口气,康爸总算是脱离了险境,但面上他还得安慰一下孟令忠:“孟站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在荣华楼,听见那两个日本大佐说他们要在广州建一个后方物资保障基地,好像就在长洲岛那儿。”

凌云鹏不失时机地给孟令忠透露了这个消息,作为他们刺杀陆尧久失手后的补偿。

“真的?”孟令忠一听,兴趣来了。

“那两个日本大佐以为中国人大概都听不懂日语,可碰巧我懂几句。”凌云鹏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凌队长,给了我们这么个重要的信息,我会向局座请示这项任务的,希望能将功补过。”

“孟站长,那就这样了,待会儿我们直接走了,就不跟你的人打招呼了。”

“好,一路保重,凌队长。”

凌云鹏跟孟令忠告辞之后,便回到了房间里,见大家都已经穿好军服了,尤其是罗小芳,穿上和服之后,更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和温情,她怀抱着幸太郎站在那儿,那画面很是温馨。

凌云鹏穿上吉川的那套军服之后,四人便从心怡旅馆的后门出去了,那辆福特汽车就停在后门那儿。

几个人上了车之后,秦守义便发动引擎,一踩油门,汽车便朝北疾驶而去。

到了关卡处,此时正好是六点左右,关卡里的日本士兵正要吃晚餐,秦守义按了按喇叭,两个哨兵赶紧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看副驾驶座上是位日本军官,连忙向凌云鹏敬了个礼。

“赶快把路障搬开,我们有急事。”凌云鹏一边出示那张特别通行证,一边用日语向哨兵命令道。

哨兵朝车内张望了一下,看见后排中间有位穿日本和服的女子,手里怀抱着一个婴儿,有些好奇。

“八格,你看什么看,别耽误了我送纪子小姐去福山大佐那儿。”凌云鹏不耐烦地训斥了哨兵一句。

“哈依。”哨兵一听,原来这位女子和婴儿是一位大佐的妻儿,连忙顿首示意,朝两个站岗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赶紧将路障搬开。

秦守义赶紧脚踏油门,冲出了关卡,朝清远方向而去。

“总算是安然无恙地离开广州了。”傅星瀚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啊呀,小东西尿了。”罗小芳惊呼了一声。

“都是你,吹什么口哨啊,瞧,把小东西的尿给吹出来了吧?”阿辉瞪了傅星瀚一眼,赶紧从脚下的行李箱里取出尿布,递给罗小芳:“阿芳姐,给。”

罗小芳接过干净的尿布,给幸太郎换上,边换边对幸太郎说道:“你这个小东西啊,出门的时候刚给你换了一块,才两个多小时,你又尿湿了,我们这可是在赶路呢,你可别在车上一会儿尿,一会儿尿的,尿布可不够你这样糟蹋的。”

凌云鹏一听,赶紧转过头去,对阿辉说道:“阿辉,那块尿布别扔了,你把那块尿湿的尿布挂在车窗上风干,否则这一路小东西没尿布换了。”

“啊?老大,你这主意也太馊了吧,让我把尿布挂在车窗上当窗帘?”阿辉惊讶地嘴都合不拢。

“要不,尿布用完之后,你抱着小东西,让他在你手上拉屎拉尿?”

“好吧,好吧,我挂,我挂。”

阿辉一脸嫌弃地把那块湿湿的尿布挂在身旁的车窗上,凉风习习,尿布随风而舞,不时地拍打着阿辉的脸庞,阿辉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任由尿布与他亲密地接触。

幸太郎换上了干净的尿布之后,甚是舒服,一路上跟罗小芳叽叽呀呀地交流着。车上的其他人心情也很舒畅。

福特车飞快地驶向清远,终于在九点左右到达了清远。秦守义先把车开到了加油站,加满油之后,便继续赶路。

就在凌云鹏一行人离开广州,去往重庆时,仓田接到了机场方面的电话,告诉他重庆那里天气好转,明天可以飞往重庆。

由于重庆上空的迷雾使得飞机好几天不能起飞,所以仓田不得不延迟了带着格雷院长和小寒江赴渝的计划,但这几天,他也没闲着,跟军部联系了多次,终于得到军部的确切答复,军部已经唤醒了一名日本鼹鼠,让他设法将仓田以李明阳名义发送的那份电报窃取到手,然后转交给宫泽真一,军部还将与那名鼹鼠的联络方式和暗语也告知了仓田。

仓田得知飞机可以起飞了之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697. 紧锣密鼓

次日一早,仓田就命卫兵将格雷院长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格雷院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接到机场的电话了,我们即将启程去重庆了。“

“对我来说,这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格雷院长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或许吧,不过这次重庆之行对我们的意义非同一般,也可以说这次重庆之行是我们挫败重庆方面的一项重大举措。“仓田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你们的这次重庆之行,对于宫泽真一先生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这是违背伦常的,毫无天理的。“格雷院长对于仓田的这种不择手段,不顾最基本的伦理道德的行径深感可耻,而他自己却要成为他的帮凶,为此格雷院长怀有深深的负罪感。

“那又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有违伦理又有何关系?“仓田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好了,格雷院长,我们不用再继续讨论什么伦理,什么道德了,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套衬衫,西服,你快去洗个澡,刮刮胡子,然后把里里外外的衣服换了,精神面貌肯定会比现在好许多,要不然宫泽真一可能认不出你了。“

仓田说着,将衬衫,西服塞给格雷院长。

格雷院长无奈地将西服收下。

“我也给小寒江准备了一套新衣服,待会儿你去给他换上吧,小寒江马上要去见他的爸爸了,得穿得体面一点。“

仓田得意地说着,然后又将一套迷你型的水手服交到格雷院长的手里。

格雷院长望着手里的这套婴儿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之后,卫兵带着面目一新的格雷院长站在了仓田面前,只见格雷院长身着崭新的藏青色西服,系着蓝色领带,手上抱着身穿水手服的小寒江,一言不发地望着仓田。

而此时仓田也换下了军服,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西服。

仓田望了望格雷院长和小寒江,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仓田一挥手,三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手持皮箱,站在了仓田的身后。

“格雷院长,你放心,你的安全我会全权负责的。“

格雷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些人无非是看着他,防止他乱说乱动。

“格雷院长,我再重申一遍,见到宫泽之后,该怎么说,你不会忘记吧?“仓田再次提醒格雷院长。

“知道。“

“那请你重复一遍。“

格雷院长瞪视着仓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对宫泽真一先生说,这个孩子是你和千惠子的儿子,千惠子在生产时,因难产而大出血,我没能把她给救活,这个孩子一度被重庆分子带走,后来日本皇军将他从重庆分子那儿营救了出来,特地让我护送到重庆,送到你的身边。“

“嗯,很好!说得不错。“仓田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表情可以再自然一些。”

仓田抬手看了看手表:“好了,我们可以去机场了。“

一行人乘坐吉普车,来到了香港的启德机场,司机直接将吉普车开进了停机坪,在一架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前停了下来,随后一行人便上了飞机,在头等舱的位子上落座。

仓田看了看手表,微笑着对身旁的格雷院长说道:“再过三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将在重庆降落。”

格雷把头扭向了窗外,不愿搭理仓田。

毕竟重庆是在国民政府的控制之下,所以乘坐日本航空公司的飞机恐怕会引起重庆方面的注意,因而,仓田特意选择了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这样可以悄悄地潜入重庆,不为人所知。

飞机呼啸着划过长空,朝重庆方向飞去。

而就在仓田带着格雷院长和小寒江飞往重庆的前两天,在山城重庆,一名三十多岁,身着蓝印花布,挽着发髻的女人正在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内,戴着耳机接收电文。

这个貌似中国妇女的女子就是日本军部潜伏在重庆的王牌特工——久保由美,她刚刚收到了一封来自于日本军部的加密电报:夜来香,立即与毒蜂联系,让他这一两日内,速从重庆总部电讯处窃取一封来自香港的,具名为羚羊,关于幸太郎被日军虏获的电报,并交于宫泽真一,让他知晓他的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若是倒向重庆,那他永远也别想见到他的儿子。稍后,将有人带幸太郎来重庆,届时会跟你们进行联络的。

久保由美将电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走到后院里,这里有一排花盆,久保由美将电台藏在一个大花盆里面,再盖上木板,上面放上一株君子兰,最后将泥土覆盖在上面。

久保由美随后掸了掸衣服,走出民房,来到了一家杂货铺里:“黄老板,借你电话用一下。”

“哦,是天保嫂啊,给你家天保打电话呢,几天不见就又想他了?”黄老板打趣道。

“去你的,没正经的,我们家天保已经三四天不着家了,今天是他爹的祭日,我让他带点酒菜回来。”久保由美笑着向黄老板解释道。

“哦,原来是你公公的祭日啊,那你家天保是应该回来一趟,哎,你男人好几天不着家,你也不着急,你就不怕别的女人把你家天保给拐跑了?”黄老板不怀好意地望着久保由美。

“我着什么急呀,有谁会看上我们家那个只有一条胳膊的男人啊?”久保由美回敬了黄老板一句,然后拿起电话机,拨了几个数字,电话通了,久保由美对着电话说道:“麻烦你告诉食堂里的石天保一声,今天是他爹的祭日,让他晚上带点酒菜回家。”

久保由美放下电话,然后把一个铜板扔在了柜台上,扭着屁股回去了。

黄老板望着久保由美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这婆娘真够骚的,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石天保这个废人,居然也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傍晚,石天保右手提着一坛酒和几包熟菜回来了。

一进屋子,刚放下酒菜,久保由美就把那份电报给石天保看:“你看,这是我下午接到的军部的电报。”

“军部要我这一两天就把这封电报搞到手?”石天保眉头一皱:“他奶奶的,军部还真看得起我,把我这个残废当神仙呢?”

“毒蜂,这可是军部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久保由美柳眉倒竖,一脸严肃地看着石天保。

“怎么了,你想对老子耍横?老子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子怕过谁?收起你那套主子的嘴脸,老子不吃那一套。”石天保毫不退让,梗着脖子望着久保由美。

698. 秘密潜伏

“我还就是喜欢你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的样子。“久保由美忽然对石天保莞尔一笑,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好了,培元,牢归牢,活还得干,而且还得干得漂亮,这是军部对我们的信任,我相信军部是不会看走眼的。”

“我们在这儿已经潜伏了快三年了,我还以为军部已经把我们给忘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前,突然把我们给唤醒了,我这才意识到,我是只鼹鼠,我龚培元虽然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胳膊,但军部给我配了你这么一个标致的美人,我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说完,龚培元将久保由美一把扛起,朝卧室走去。

当年,淞沪警备司令部接到西撤的命令之后,唐崇信曾找到龚培元,询问起他的打算。

“培元,我已经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让我们撤往重庆,你有何打算?”

“司令,我龚培元无牵无挂,司令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龚培元父母早亡,唯一的兄长也已经病故了,而他浪dàng)惯了,宁愿去四马路找小姐,也不愿被婚姻束缚,所以对他而言,唐崇信不仅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人生方向,尽管当年唐崇信曾经出卖过他,把他当作是枪杀彭若飞等**员的罪魁祸首,他被革职查办,入狱一年,当他走进他所熟悉的监狱,从高高在上,审讯犯人的报科科长,一下子沦为被审讯的阶下囚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讽刺。

尽管如此,但他却不恨唐崇信,他始终认为唐崇信也是受到了胁迫,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否则唐崇信也不会被降职处理。所以出狱之后,即使升任了审讯处处长一职,他依旧唯唐崇信马首是瞻,对他忠心耿耿。

故而,当唐崇信询问他淞沪警备司令部即将随军西撤,他有何打算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要与唐崇信共进退。

龚培元记得当时唐崇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培元,不瞒你说,这次我不打算去重庆,我打算去南京。”

龚培元愣了愣,随即笑着回答道:“司令,不管你去哪里,我龚培元跟定你了。你去重庆,我跟着你去重庆,你去南京,那我跟着你去南京。”

唐崇信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培元啊,我原本也打算把你一同带去南京的,可周部长对我说,他打算在重庆打下几个楔子,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周部长对你也很器重,所以,你这次不能跟我去南京,你只能去重庆,作为一名暗子,打入重庆政府机关内,等你安顿好了之后,就跟我联系,然后本军部会派人跟你联络的。”

“司令,可我……我想一直待在你边。”龚培元不想离开唐崇信。

“培元啊,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不由己的,我追随了校长这么多年,扪心自问,可谓忠心不二,可我老娘已经八十了,她一定要叶落归根,百年之后埋在南京唐家的祖坟里,不愿跟我去重庆,我是忠孝难两全啊!只能对不住校长了。唉,还是应了那句诗:月有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培元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周部长也看好你,对你有了明确的安排,你就服从命令吧。”

就这样,唐崇信带着部分官员投靠了南京伪政权,而龚培元则带着大部分淞沪警备司令部人员西撤到了重庆。而后,龚培元受到了委座的嘉奖,以表彰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信念不动摇,坚定不移的国主义精神。这份嘉奖令无疑是对龚培元的莫大讽刺。

而后淞沪警备司令部被裁撤了,所有人员被安排到了下面的前线部队,龚培元不由己,还没打入重庆的政府机关,就被迫上了前线,被安排在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十三军第四师,担任第三团的团副,在武汉会战中,他的左胳膊被炮弹炸飞了,队伍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全军覆没了,他是被后面的友军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送往战地医院,被截去了一条胳膊,当他苏醒后,医生问他姓名时,龚培元想起在他边被炸死的一名军士名叫石天保,便冒了他的名,以便今后在重庆潜伏下来。

龚培元伤愈回到重庆之后,当时上面念及武汉会战时死伤将士所做出的巨大牺牲,对那些参加武汉会战的伤兵给予优先安置照顾,当时上面征求龚培元的意见时,他提出能否去机关的后勤食堂帮帮忙,所以龚培元便留在了军统总部的后勤食堂里,当了一名伙夫,尽管龚培元只是名伙夫,而且还是个只有一条胳膊的伙夫,但由于龚培元是前线御敌的抗战英雄,因而受到大家的尊敬。

安顿好了之后,龚培元便悄悄地给唐崇信去了封信,将他的现状和目前的住址告知唐崇信。于是乎,两个月之后,一个自称是逃荒的女子找到了龚培元,她便是受本军部派遣,来重庆找龚培元接头的久保由美,代号夜来香,不久,久保由美便成了天保嫂。龚培元成为了潜伏在军统总部的一名鼹鼠,代号毒蜂。

接到本军部的命令之后,龚培元便开始筹划如何才能得到那份电报,他把目标锁定在苏惠民上,作为电讯处的处长,苏惠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甚是勤勉。

苏惠民的妻子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女儿嫁到了山西,儿子也已经结婚了,他平时就一个人过子,他也不想回到他那个空dàng)dàng)的家里,所以几乎把电讯处当家了,除非儿子儿媳来看他,他才回家去住一到两天,平时基本上都是在电讯处的值班室里过夜的。电讯处所有的电报都要经过苏惠民之手,而苏惠民则将文件柜的钥匙时时刻刻都带在上,甚至连睡觉都把钥匙放在枕头下面。

电讯处一般晚上安排两个报务员值班,加上苏惠民,一共是三个人,要得到文件柜的钥匙的话,必须将这三人放倒才行,对于龚培元来说,要做到这点并不难,他是厨房里的伙夫,在饭菜里下药是手到擒来之事,龚培元每周轮到值夜班两次,他的工作就是给这些值班的同事准备夜宵。而最近一阵子,机要处通宵达旦地在查资料,要准备的夜宵量大,所以,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得留下来加班,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回家了,不过,今天接到通知,说是机要处不需要加班了,资料已经查到了,所以今天厨房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了,龚培元也就得空可以回家一趟。

现在接到任务之后,龚培元决定今晚回食堂加班。

699. 盗取电文

晚上十点左右,在重庆总部的电讯处里,苏惠民刚刚收到广州站孟令忠的电报,苏惠民看了看电文内容,原来是孟令忠告知总部,凌云鹏等人已经离开了广州,并且告诉总部,日本人即将在长洲岛建一个后方物资保障基地这一机密信息。

苏惠民松了口气,看来凌云鹏他们又闯过了一关。

这时,电讯处的房门被推开了,苏惠民见石天保提着一只食盒进来了,连忙迎了过去:“石师傅,你怎么亲自送夜宵上来啦?这事你完全可以让那些小伙计干嘛!”

“我啊,跟你一样,喜欢亲力亲为,只要我不忙,还是我来送吧!“

“你一条胳膊的,不方便嘛!“苏惠民指了指龚培元的一条胳膊。

“你可别小瞧我这个独臂侠,我在下面厨房里干活,可不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小伙子差。除了切菜不行,其他的他们都不如我。“龚培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今晚的夜宵是我和老朱一起做的韭菜盒子,你们尝尝看,可香啦。“

“辛苦你了,石师傅。“苏惠民闻了闻盘子里的韭菜盒子,香味扑鼻:“一闻就知道好吃。”

“你们趁热吃吧,我先下去了。“龚培元说完,提着食盒离开了电讯处。

等龚培元离开电讯处之后,苏惠民便招呼两个报务员一起来吃夜宵:“来来来,小潘,小颜,来吃韭菜盒子。”

“嗯,真香。”小潘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韭菜盒子,咬了一大口:“真好吃。”

“这石师傅啊,虽然只有一条胳膊,不过饭菜做得挺可口的。”苏惠民也咬了一口韭菜盒子,觉得味道不错。

三人很快就把盘子里的六只韭菜盒子都一扫而光。

半个小时之后,苏惠民,小潘和小颜都感到眼皮子沉重,苏惠民打着哈欠来到了值班室,倒在了床上。而小潘和小颜也都撑不住了,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十分钟过后,龚培元再次推开电讯处办公室的门,他见小潘和小颜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便径直走向值班室,见苏惠民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便从苏惠民的皮带上解下那串钥匙,随后走到文件柜前,用钥匙打开文件柜的柜门,在里面翻找那份来自香港,具名为羚羊,有关幸太郎被日军虏获的电文。

终于,龚培元找到了这份电报,他将这封电报从柜子里取出,放在桌上,然后从右边的裤兜里掏出一架微型照相机,将电文拍了下来,再把电文放回原处,关上柜门,锁好,最后又回到了值班室,把钥匙挂回苏惠民的皮带上。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龚培元望着熟睡中的苏惠民,嘴角微微上扬,随后离开了电讯处办公室。

龚培元回到厨房,此时,厨房里的两个伙计和厨师老牛都趴在厨房的操作台那儿,呼呼大睡。龚培元将微型胶卷从相机里取出,放进了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密封塑料盒里,然后放进一只韭菜盒子里,然后走到灶台那儿,把柴火扒拉开,将靠近灶台的角落里一块活动的土砖扒开,将微型相机放入其中,再把土砖塞进去,然后把柴火堆放在此。

干完这一切之后,龚培元也趴在操作台上。

第二天一早,上早班的伙夫来了,龚培元便跟他们交接班了之后,把锅里的四只韭菜盒子放进自己带来的饭盒里:“昨天多下来四只韭菜盒子,我带回去给我婆娘尝尝。”

“石师傅,还真会疼人,一大早就给你婆娘送好吃的去了?”老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龚培元往饭盒里装韭菜盒子,便打趣道。

“你嫂子就好这一口,昨天多下来的,不吃也浪费。”

“我也好这口,要不留给我吃得了。”一个伙计凑上来,伸手要拿那只韭菜盒子。

龚培元连忙打掉伙计伸出的手:“滚一边去,跟你嫂子抢食吃,你也好意思伸出这只爪子?”

大伙哄然大笑。

“好了,小山子,你就别跟老石闹了,别看他是个残废,他婆娘长得好乖的,怪不得他是个巴耳朵。一个缺胳膊少腿的能取这样的乖婆娘,也算是福气好啰!”老牛取笑道:“好了好了,老石,你快走吧,别让你婆娘等急了。”

龚培元笑了笑,随后拿着饭盒走了,到大门口时,卫兵按惯例要进行搜身,卫兵让龚培元走进旁边的一间小屋,然后搜了搜身,没发现什么,又让他把鞋子脱了,粗粗看了一眼鞋内和鞋底,也没发现什么,打开龚培元随身携带的饭盒,发现里面有四只韭菜盒子。

“这是昨晚剩下的韭菜盒子,我带回去给我婆娘尝尝。”龚培元解释道。

卫兵笑了笑,把饭盒盖子盖上,交还给龚培元:“行了,石师傅,走吧!”

龚培元朝卫兵笑了笑,随后离开了总部大楼。

龚培元一回到家,就把饭盒内的一只韭菜盒子掰开,将里面的微型胶卷取了出来,交给久保由美:“到手了。”

久保由美亲了龚培元一口:“我就知道,军部不会看走眼的。我这就把胶卷洗印出来。”

没多久,久保由美把照片洗印好了,交给龚培元:“你怎么把这个交到宫泽真一的手上?”

“宫泽真一现在就住在贵宾楼里,平时有卫兵看护,几乎不出门,等于是被软禁了。”

“那他每天的饮食呢?”

“他们请了一个日本料理店的厨师专门给他做饭,然后端上去给他吃。”

“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份电文交到他的手里。”

“这事可能有难度。”龚培元挠了挠头:“但愿苏惠民没有发现昨天被放倒因为吃了韭菜盒子的缘故。”

“你放心,我给你的这种迷药有失忆的作用,也许他昨天自己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是吗?怪不得今天一早老牛和两个伙计还跟我有说有笑的,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昨天被我在茶水里掺了迷药,不到十点就睡着了的事情。”龚培元听了久保由美的话之后,心情松弛了许多:“这事我来想办法吧!”

700. 风平浪静

一早,趴在桌上睡着的小潘和小颜总算是醒了过来,他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昨晚好困啊,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幸亏昨晚没有电报来,否则我们要挨批了。”小潘朝小颜吐了吐舌头。

“我也是,真困,可能这几天连轴转,吃不消了。”小颜扭了扭脖子,捶了捶肩膀:“我好像落枕了,你帮我捶几下。”

小潘连忙举起绵软的拳头给小颜捶背。

“用点力呀,怎么跟棉花球似的有气无力。”

“我刚睡醒,哪来的力气啊!”小潘给小颜捶了几下,然后四下里寻找苏惠民:“咦,处长呢,怎么处长也不见了,他应该比我们能熬。”

“我猜处长肯定也累了,前些日子他整宿整宿地值夜班,他都五十多了,岁月不饶人,肯定也熬不动了。我去值班室里叫他。”

小颜说完,跑进值班室,见苏惠民还在床上熟睡着,连忙凑近他耳朵,轻声叫了几声:“处长,处长,下班的时间到了,我和小潘可以下班了吗?”

苏惠民睁开沉重的眼皮,见是小颜,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哎呀,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贪睡?”

“处长,我们处里就数你最辛苦了,前些日子你整天盯在办公室里,整宿整宿不睡,这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能这么个熬法?别说你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就算是我们这些年轻人也顶不住啊,这些天我们也是累得够呛!”

“别说这些没用的,昨晚有没有电报进来?”苏惠民用双手使劲地搓了搓脸,问道。

“没有,没有电报。”

“有没有监听到其他异常的电台?”

“没有,没有。”小颜连忙摇头否认。

苏惠民下了床,站起身来,却觉得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站立不稳。

“处长,你怎么啦?要不要紧?”小颜赶紧上前搀扶苏惠民。

“没事没事,唉,年纪一大,身体就大不如前了。”苏惠民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上早班的人来了吗,你和小潘跟他们交接完,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我这就出去进行交接。”

苏惠民坐在椅子上,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我怎么会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苏惠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腰间的钥匙,钥匙并未离身,他起身朝办公室的文件柜走去,随后用钥匙打开文件柜,翻找那封以李明阳名义发来的电报,很快他找到了这封电报,刚才突然悬起的心算是放下了。

“哦,谢天谢地,电文稿没丢,唉,年纪大了,疑心病也重了,自己吓自己,差点把自己吓得半死。”苏惠民长舒了一口气。

龚培元对昨晚的下迷药,盗取电文的这一动作有没有被人识破,心里并没有底,但从早上到下午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找上门来,于是他判断,诚如久保由美所言,这种迷药带有失忆作用,电讯处的三个人和食堂里的三个人都没有发觉自己是被人下了药才昏昏欲睡,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今天轮到龚培元上中班,下午四点才开始上班,龚培元三点半钟便出门了,朝单位走去,他心里还是有点惴惴不安,脑子里不停地闪现他被卫兵抓捕,局座一双阴冷的眼睛望着他的镜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

值勤的这两个卫兵跟龚培元很熟,所以朝龚培元笑了笑,稍微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袋就放行了。

龚培元见卫兵对他并没有什么防范,吐了口气。

龚培元径直朝厨房走去,随后便在厨房里忙碌开来了,他一边和面,一边注意着是否上面会有人来找他,如果来找他,说明昨晚他在韭菜盒子里下药的事被发觉了,如果没有,则这件事有可能就蒙混过关了。

不过就算来找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他将那包装有迷药药粉的纸包放进了老牛的更衣箱里了,老牛是他用来为自己脱罪的替死鬼。

但一切都很平静,龚培元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下一步就是如何将这份电文送交到宫泽真一的手上了。

那个给宫泽真一做饭的日本料理店厨师的专用厨房就在食堂的旁边。平时这个叫岩崎的厨师跟他们这些人并无往来,只是碰上了点头示意一下而已。中国人见到他总是横眉冷对,他对那些中国人也很是提防,生怕被那些爱国分子暴打一顿,甚至被暗杀了。

自打国民政府迁都到了重庆,留在重庆的日本人日子可不好过,日资店被砸,侨居于此的日本人被驱赶,被殴打,甚至被杀的事件层出不穷,所以大多数日本人纷纷离开了重庆,去上海,南京,武汉这些沦陷区生活了。岩崎要不是被请到这儿来,给一个据说是很重要的日本人做饭,也早就离开重庆了。

岩崎胆战心惊地被请到这个军事部门里来烧菜做饭,但过了没多久,便发现大家对他还是蛮客气的,也许是爱屋及乌吧,那个宫泽真一只吃日餐,所以只能找个日本厨师给他一个人做饭,因而对他这个日本厨师也是笑脸相迎,薪酬还挺高的,所以岩崎在这儿倒也过得挺舒爽的。

龚培元走到窗口,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个专用厨房,龚培元见岩崎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边叼着香烟,一边哼着日本民歌。

龚培元知道岩崎是个瘾君子,每天要抽两三包香烟。他甚至怀疑,岩崎所做的日本料理里面会不会掺杂着烟灰啊!

不一会儿,龚培元见岩崎叼着香烟走出厨房,朝厕所走去,龚培元也立即朝厕所而去。岩崎走进厕所,坐在马桶上,吸着烟,吞云吐雾,龚培元则走到旁边的一个厕所门里,他把右脚的鞋子脱了,从鞋里拿出一根迷香,这种迷香只要闻了数十秒钟,就能让人不省人事。

龚培元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以遮挡自己的口鼻,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那支迷香,放在靠近隔壁的地上,烟雾袅袅,隔壁的岩崎马上出现了迷迷糊糊的感觉,不一会儿脑袋就耷拉下来了。

龚培元暗暗数着时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将迷香熄灭,把剩下的那段迷香重新放入鞋子里,随后走到隔壁,推开厕所门,看见岩崎已经不省人事了,便将藏在左脚鞋垫里的一支大麻烟取出,用手搓一搓,这支大麻烟与岩崎抽的香烟很相似,他把大麻烟点燃后放在岩崎的手里,而将岩崎嘴里叼着的香烟扔进旁边的马桶里,放水冲走了。

龚培元从岩崎的厕所门里出来,将厕所门拉上,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又回到了厨房。

701. 计谋得逞

到了下午五点半左右,总务处的杨处长接到勤务兵的报告,说是宫泽真一的晚饭还没烧好,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于是便过来质问,结果看见那间专用厨房内空无一人,那锅米饭也烧糊了,很是生气。

“那个日本厨师呢?怎么回事?人呢?还不快找?”杨处长命卫兵四处寻找岩崎。

卫兵连忙四下里寻找岩崎,最后终于在厕所里找到了岩崎,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坐在马桶上,手里拿着一支大麻烟。

杨处长等人赶到厕所,见到这幅情景,不禁勃然大怒:“他妈的,原来这家伙是到这儿来过大麻瘾了,你给我找来的人居然是个瘾君子,大烟鬼,你干什么吃的?”

杨处长对那个推荐岩崎来给宫泽做饭的下属厉声呵斥着。

“我,我不知道他吸食大麻。”

“整天嘴里叼着烟,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把他弄醒后,给我辞了。”杨处长怒不可遏地说道。

“处长,可是今晚宫泽先生的晚餐怎么办?我一时找不到会做日本饭的厨师。”

“那就先用我们自己的厨师凑合凑合!”

杨处长走进员工食堂的厨房内,大声问道:“你们中有谁会做日本寿司,饭团的?”

龚培元望了望左右,然后举起了右手:“杨处长,我曾经跟一个日本老太太学过做日餐,会做寿司,饭团。”

“呵,老石,看不出来嘛,你这个独臂侠还会做日本菜?”杨处长顿时对龚培元刮目相看。

“我是青岛人,我们家以前有个邻居是个日本老太太,她经常做日本料理,我小时候就偷偷看,偷偷学,后来被她发现了,她就教了我几次,我在部队时,给长官们做过几次日式料理,让大家尝尝鲜,他们还夸我做得不错,不过我已经好些年不做了,可能有些手生了。”

“你咋不早说呢,老石,我要是早知道你会做日式料理,我还用那个瘾君子干嘛?那行了,老石,你以后就负责宫泽先生的一日三餐。手生没关系,多做几次就手熟了嘛!”杨处长手一挥,算是把这事解决了。

龚培元笑笑:“那好吧,我服从安排。”

“老石啊,你得快点,今晚宫泽先生的晚餐还没着落呢!”

“要不,我给宫泽先生做个饭团吧,厨房里米饭是现成的。”

“行行行,你看着办吧,不要耽误了宫泽先生的用餐,局座说了,宫泽先生是我们的贵宾,一定要保证他吃好,住好,要把他当菩萨一样给供着。”

“好好好,我这就开始做。”龚培元说完,立马忙碌起来了。

“来来来,大家一起帮帮忙,把东西搬到那个专用厨房里去,观摩观摩石师傅的手艺。”杨处长见龚培元单手忙活着,连忙招呼了一声:“哎,老石,要不要给你配一个打杂的帮手啊?”

“不用了,处长,我一个人能行,就给一个人做饭,没多少活,还是把帮手留给老牛他们吧,食堂里吃饭的人多,那里活才多呢!”龚培元当然不希望有人在身旁一直盯视着他,这样他才有机会做些小动作。

杨处长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老石啊,我就知道你,身残志坚。不过,我还是给你找个搭班的吧,否则你可就得天天守在这儿,回不了家啰!”

杨处长戏谑着龚培元,大伙儿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在众人眼里,龚培元是个巴耳朵,把婆娘捧在手心里的妻管严,一天不着家就心里难受。

“处长,我这两天就去物色一个会做日餐的厨师。”那个犯错的下属连忙表态,希望能将功补过。

“你找来的人必须经过严格审查才行,这个岩崎就是前车之鉴,当时只对他的基本情况做了核查,却没查出这人有吸毒史,差点酿成大错,这次一定得全面细致,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一丁点的过失吗?”杨处长摆出一副官威,让众人不敢吱声。

龚培元嘿嘿笑了笑:“杨处长想得周到,不过搭班的没来之前,我可以克服一下,天天待在这儿也没关系,我会跟我婆娘解释的。”

“好好好,战斗英雄,觉悟就是不一般。”杨处长对龚培元顾全大局的姿态很是赞赏。

龚培元说完,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他说自己会做日餐倒并非吹牛,他确实有底气说自己会做日式菜,因为久保由美就经常偷偷地做一些日式的菜肴,久而久之,龚培元也看会了。

龚培元将一锅米饭端到了宫泽的专用厨房内,然后将做日式饭团所需的寿司醋,酱油,奶酪,火腿片等原料一一放在操作台上。

龚培元一只手进行操作,他先从锅里挖了两勺热腾腾的米饭放入盘子里,随后将寿司醋注入热饭内拌匀,然后取一张一尺见方的竹帘,把掺了寿司醋的热饭平铺在竹帘上面,再在饭中加入肉松,奶酪,火腿片,再用竹帘将饭团包裹起来,然后把饭团轻轻压实,搓成长条状。接着,在平底锅锅内放少量油,把饭团放入后用小火煎,等到饭团略呈焦黄色,再在饭团上涂上一层酱油,然后把饭团翻个个儿,反复涂上酱油,直至饭团呈金黄色之后,出锅。

杨处长和其他人在一旁看着龚培元单手忙而不乱地进行操作,频频点头称赞。

“不错,老石,你没吹牛,这饭团做得不错,我敢保证宫泽先生肯定喜欢吃你做的饭团。”杨处长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随后对勤务兵说道:“把这饭团给宫泽先生送去。”

勤务兵端着托盘,将龚培元所做的饭团和一杯清酒送到贵宾楼二楼,宫泽的房间里。

自从被俘之后,军统的上上下下都对宫泽很是客气,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军统的最高长官也常常来看望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甚至还给他带来了许多日文的文学名著,用以打发他枯燥乏味的日子,他也从最初的对抗,到如今的沉默。

702. 电文送达

此时,宫泽又拿起了他的爱妻千惠子的照片,他凝视着她,跟她进行着对话,自从那次局座给他带来了千惠子难产去世的噩耗之后,他恸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垮了,要不是他和千惠子的爱情结晶幸太郎还存活于世,他就随千惠子去了。

幸太郎是宫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早日见到幸太郎这个可怜的孩子,幸太郎已经没有母亲了,他这个当父亲的一定要加倍地疼爱他,这也必定是千惠子的遗愿。不管是谁,只要能将他的幸太郎带到他身边,让他们父子团圆,那他一定会对这人感恩图报。

重庆方面为此真的是不惜代价,派了最好的一支行动队前往香港,把幸太郎接回重庆,只是时间太过漫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是没有让他见到儿子幸太郎的身影,虽然局座也常跟他沟通,向他转达一些幸太郎的最新情况以示安慰,但作为父亲的宫泽难免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局座告诉宫泽真一,幸太郎是个早产儿,身体欠佳,不宜立即长途跋涉,要养得壮实一点才能出发,同时也告诉他,日军封锁很严,别动队暂时无法突破,只能伺机而动,因而可能要多等些时日,希望宫泽真一能予以理解。

宫泽真一虽然饱受思儿之苦,但他也能理解别动队这么做也是出于幸太郎的安全考虑,这事急不得,幸太郎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所以他只好按捺住思儿之情,静等幸太郎的到来。

宫泽真一当然也清楚那支别动队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将幸太郎送到他身边,那肯定是因为遭遇到了日军的阻挠,而日本军部也一定在寻找幸太郎,以防他倒向重庆,目前双方肯定是在争夺幸太郎,他不禁为儿子的安危捏了把汗。

宫泽觉得度日如年,每天除了看千惠子的照片,缅怀思念她之外,就是在想念这个从未谋面的儿子,但他相信,幸太郎终会来到他的身边。

勤务兵敲了敲门,宫泽无精打采地回应了一声:“进来吧。”

勤务兵把晚餐放在桌上:“宫泽先生,请慢用。”

宫泽看了看桌上的晚餐,觉得今天的晚餐有点不同,以前吃的饭团都是球形的,今天的饭团却是长条形的,而且色泽金黄,很是诱人。

宫泽从床上起来,坐到餐桌旁,用餐刀切了一段饭团放入口中,觉得很是松脆鲜美,又切了一块,一边咀嚼,一边回味:“今天的饭团味道好像与往日有点不同。”

“今天是一个新的厨师给你做的。”勤务兵向宫泽介绍道。

“哦?换人了?”宫泽真一随口问了一句。

“今天这个厨师是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个独臂侠呢!”勤务兵笑着地向宫泽真一介绍道。

宫泽一听,很是好奇:“独臂?独臂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团,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个饭团很好吃,不过就是量太少了一点,麻烦你告诉那个厨师,让他晚上再给我做一份相同的饭团,我当夜宵。”

“好的,宫泽先生,我这就去向长官转达你的这一要求。”

“我想见见这个独臂侠,可以吗?”宫泽真一停顿了一下,问道。

“那我去请示一下吧。”勤务兵说完,离开了宫泽的房间。

勤务兵将宫泽的要求向杨处长转达了。

杨处长听说宫泽对石天保做的饭团很是满意,还要加餐,甚是高兴,连连点头:“行啊,你去通知老石,让他晚上再做个饭团,让他亲自送上去,以满足宫泽先生的好奇心。哎,你还别说,老石还真是个能人,一只手竟然还能做出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不管是中餐还是日餐,都让人看得垂涎欲滴,吃得津津有味。”

勤务兵随后去关照龚培元,让他晚上再做一份相同的饭团,亲自送到宫泽的房间里去,龚培元一听,正中下怀:“好啊,他喜欢吃,我就给他做。”

到了夜晚,龚培元又开始忙开了,生火煮饭,开始做饭团,如今这个专用厨房只有他一人进行操作,甚是方便。龚培元将搓成长条状的饭团放在平底锅里进行煎制,一边煎,一边涂抹酱油,待两面金黄之后出锅。

龚培元朝那扇窗户望了望,从这里可以看见他原先的厨房,他见没人在注意他,便快速从右脚的鞋垫下将那张洗印出来的电文照片取了出来,卷成细条,塞进饭团里,随后按了按桌上的响铃。

“饭团做好了,是吗,石师傅?”勤务兵进来了。

“做好了,做好了。”龚培元指了指盘子里的饭团。

“那走吧,我带你上去。”

“好,走吧!”

龚培元一只手举着托盘,跟在勤务兵的身后,往宫泽真一的房间走去。

勤务兵敲了敲房门,宫泽真一喊了声请进,勤务兵推开房门,龚培元单手举着托盘走进了宫泽的房间,然后将托盘放在餐桌上。

宫泽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龚培元:“这饭团是你做的?”

龚培元点点头:“是的。”

“你一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个残疾人,却能把日餐做得如此地道,还真是不简单。”

“我没有其他什么能耐,打小就喜欢做饭菜,小时候我们家有个邻居是日本老太太,我这手艺就是从她那儿偷师学艺才学会的。”

“哦,怪不得呢,你叫什么?”

“石天保。”

“你这手臂是……”

“武汉会战的时候被炸断的。”

“真是抱歉。”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习惯一条胳膊做事了。好了,宫泽先生,您请慢用吧,这饭团趁热吃才好吃。”

“好的。”

“那我们先走吧!”龚培元朝勤务兵挥了挥手。

勤务兵和龚培元离开了宫泽的房间,宫泽真一拿起刀叉,开始切饭团,但忽然,他看见饭团里露出一截白纸条。

宫泽警觉地将走到房门口,将房门反锁上,然后用餐刀将饭团划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细长的纸条,然后慢慢展开,才发现这是一张照片。仔细一看,这是一则电文,上面写着:日军今晚进行了突击搜查,幸太郎不幸被发现,在逃离过程中被日军虏获,我站全体队员殊死反击,损失严重。羚羊

宫泽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幸太郎被日军虏获,这意思是幸太郎现在在日军的手上。那说明重庆方面营救幸太郎的行动已经失败了,怪不得到现在为止重庆方面还没给他明确答复,总是一个劲地安慰他说,快了,快了。其实重庆方面早已得知幸太郎被日军虏获了,而不敢对他说实话,采用拖延战术来敷衍他,欺瞒他。

“骗子,骗子。”宫泽恼怒地一把将餐桌上的托盘,饭团等物全都扫到了地上。

703. 撕下伪装

等心情稍稍平复之后,宫泽想起了那个石天保,对,这个消息一定是石天保传递给他的,他肯定是日本军部的人,是他冒着风险将真相告诉了他,那他也一定知道幸太郎现在身在何处。

宫泽冷静下来,他把托盘,饭团从地上捡起,然后按了按铃,勤务兵很快来到了他的房间里:“什么事,宫泽先生?”

“麻烦你把那位厨师再请上来好吗,我想跟他商量一下我的食谱,我的口味和偏好。”

“好的,我这就去请他上来见你。”

勤务兵将宫泽的口信带给了龚培元,龚培元朝勤务兵笑了笑:“好吧,看来宫泽先生还真是个挺较真的人,那我就上去一趟吧,你先去休息吧,我顺便把他吃完的餐具拿下来。”

龚培元断定宫泽已经发现了藏在饭团里的那张照片了,推测一定是他所为,所以想要向他了解实情,于是便将勤务兵打发了,准备独自上楼跟宫泽摊牌。

“好啊,那麻烦你了,石师傅。”

勤务员去休息了,龚培元则朝贵宾楼走去,他敲了敲宫泽的房门,宫泽打开房门,让龚培元进来之后,看了看外面,随后将房门反锁上。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宫泽开门见山问道。

“我受日本军部的派遣,潜伏在军统重庆总部,我刚接到任务,军部让我转告你,你的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怕你不信,所以让我去把那封电文找到,送交给你,那封电报就是我从电讯处的文件柜里找出来的。你现在相信了吧?”

“我要见到我儿子才能相信。”宫泽真一知道现在日本军部与重庆方面都在争取他,他不能仅凭一纸电文就做出决定,只有见到了幸太郎,他才能做出决断。

“没问题,你儿子马上就会来重庆,届时我会安排你和你儿子见面的,我把总部的意思再跟你重申一下,你若是倒向重庆,那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你儿子了。”

面对龚培元**裸的威胁,宫泽真一不做声了,儿子是他的命根子,若是幸太郎遭遇不测,那他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千惠子。

“我知道。请你尽快让我见到我儿子,拜托了。”宫泽向龚培元深深鞠了一躬。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你只要配合我就是了。”

宫泽点点头:“我明白。”

“那好,我先下去了。”龚培元转身要走,一眼瞥见餐桌上的那只饭团:“怎么,这只饭团做得不可口吗?”

“我没胃口吃。”

“等你们父子团圆了,你就会有胃口了。”龚培元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龚培元随后将托盘和饭团等物拿走了。

宫泽望着龚培元的背影,忽然感到浑身凉飕飕的。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重庆的机场降落了,随后格雷院长在仓田和四个保镖的“保护”之下,抱着小寒江,坐着人力车来到了一处坐落于上清寺附近的私人别墅,这里是当时重庆的富人区,别墅林立,由于战乱,很多人从内地转移来到了此地,那些有钱人早就在重庆的富人区置业,而仓田一行人入住的这栋名为菊园的别墅并不太引入注目,位置也相对于其他别墅稍稍有些偏僻,不过对于仓田来说,这处隐秘的别墅恰恰可以作为与宫泽见面的理想场所。

仓田一行人走进了菊园别墅。仓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个雅致的菊园别墅。

“格雷院长,我们这几天就在此下榻,这儿曾经是我的一位日本友人的雅居,战争爆发后不久,他就被迫离开了这里,后来他托人把这处别墅的钥匙交给我,委托我找个机会帮他把这处别墅卖掉,可我这些年南征北战,根本就没时间过问这事,没想到今天会来此下榻,这处庭院虽然小了点,但布局错落有致,卖了还真是有点可惜了,也幸亏有了这处雅居,让我们在重庆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点。”

仓田一边絮絮叨叨地向格雷院长介绍这处寓所的来历,一边用手摸了摸桌上的积灰:“唉,这儿空置了好几年了,落败了许多,若是稍稍打理一下,完全可以重新光彩照人,可惜这次我们也不过是蜻蜓点水,停留几日而已,看来只能等到将来战争之后了,我想把这儿买下,然后打造成古色古香的一座中式庭院,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坐在廊榭下,可以观赏到嘉陵江在夕阳西下之时那种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美景,然后吃一顿麻辣鲜香的重庆火锅,那也算得上是一种人生的惬意。“

仓田独自一人在畅想着恬适的未来的生活。

忽然小寒江打了一个喷嚏,把仓田从遐想中拽了回来,他望了望小寒江,又看了看手上的积灰,对那四个保镖命令道:“你们几个,赶紧将这里打扫一下。”

“哈依。”四个保镖赶紧找工具打扫房子。

“格雷院长,你暂且放宽心,好好休息一下,等我联系好了之后,会安排你和宫泽先生见面的。”仓田阴阳怪气地对格雷院长说道。

格雷院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仓田冷哼了一声,用日语对几个保镖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几个把他给我看紧了,可千万别出了纰漏。”

四人连忙顿首回应。

仓田说完,便拿着公文包出门了。

仓田叫了辆人力车:“去《中央日报》报社。”

车夫把仓田带到了这家由南京西迁来重庆的国民政府的著名报社,仓田走进《中央日报》报社,一个工作人员马上迎了过来:“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想在贵报刊登一则寻人启事。”仓田很有礼貌地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

“好的,请到这边来,请你把所要寻找人员的资料和你自己的情况登记一下。”

仓田点点头,随后拿出一份已经拟好的文稿交给工作人员:“就按这上面写的登载吧,在报纸中缝连登三天。”

“好的,先生,请你来这儿缴费。”

仓田付完了钱之后,便离开了报社,叫了一辆人力车,回到了菊园别墅。

704. 朋比为奸

第二天一早,久保由美上街去买糍粑,特地买了一张《中央日报》,然后把报纸包在糍粑外面,朝家走去。

自从军部向她传递了和仓田智久联络的方式之后,这些日子久保由美就一直关注着《中央日报》中缝的寻人启事,以便与香港来人进行接头。

杂货铺的黄老板见久保由美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套近乎:“天保嫂,你也看报啊?”

“我一个乡下女人又不识字,我看什么报啊,我这是用它来包糍粑的,这糍粑刚出炉,烫死了,正好旁边有张报纸,就拿来包一下了。”久保由美笑盈盈地向黄老板解释道。

“哎呀,早知道你也要去买糍粑,我就帮你一起买了,免得把你这么娇嫩的手给烫坏了。”黄老板色眯眯地盯着久保由美。

“老不正经的,不跟你多啰嗦了,我家天保马上就要下班回来了,我得给他煮粥去了。”久保由美瞥了黄老板一眼,扭着腰肢回去了。

黄老板望着久保由美的细腰肥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婆娘到底看上天保哪点了?天天把这残废捧在手心里,这天保还真是走了狗了。”

久保由美回到家之后,赶紧把门反锁上,然后将中央日报打开,在中缝的寻人启事板块里仔细查看着,终于在最后一面的中缝里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眼前一亮。

香香表妹:一别数载,甚是挂念,今兄抵渝,急盼相见,见此启事,速来我处,骨肉团聚,幸甚至哉。愚兄现暂居上清寺附近的菊园别墅。切盼!愚兄智久

久保由美一看,便知这是香港来人了,正在找她接头。

久保由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过五分了,龚培元差不多该回来了。

果然,门口有人敲门,久保由美马上出去开门。

“你怎么把门反锁了?”龚培元轻声问道。

“香港来人了,我看见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了。“

“哦?他们已经到了?”龚培元问了一声。

“喏,就在今天的《中央日报》,报纸中缝的寻人启事里。”

龚培元拿起那张油腻腻的《中央日报》,看了看中缝上登载的这则寻人启事。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那位表哥啊?”龚培元酸溜溜地说道。

“就现在,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你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久保由美说完,马上换上了一套青花瓷旗袍,发髻上插上一支玉簪。

“你这模样,倒挺像大家闺秀的,那我呢,我穿什么?”

“要不你换身西装吧。”久保由美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西服扔给龚培元。

“就我这模样,穿上西服也不像是个体面人,还是像个瘪三,算了,我现在只配穿这身粗布衣衫!”龚培元觉得自己在如花似玉的久保由美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卑微。

“随你吧!把这份《中央日报》带上。”久保由美不屑地望了一眼龚培元。

龚培元把这份《中央日报》折叠成小方块,塞进衣服口袋里:“走吧,由美小姐。”

于是,久保由美和龚培元走出屋子,久保由美叫了辆人力车,随后和龚培元一起上了车。

“去上清寺。”

车夫立刻拉着这两人朝上清寺而去。

黄老板望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久保由美,眼睛都直了,站在一旁的黄老板的老婆见状,随手操起一把生炉子的蒲扇拍了一下黄老板的脑袋:“看什么看,我看你的魂都给狐狸精给勾走了。”

“臭婆娘,你怎么不变成狐狸精的呢?”黄老板捂着脑袋,没好气地瞪了老婆一眼。

车夫把久保由美和龚培元拉到了上清寺,久保由美付了车钱之后,便向路人打听了一下菊园别墅的位置,路人指了指那一排排别墅,久保由美便朝别墅区走去。

终于找到了这栋叫做“菊园”的三层别墅,久保由美按了按门铃,很快里面的保镖出来开门了。

久保由美指了指手里的《中央日报》:“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来找我智久表哥。”

“请稍等。”保镖赶紧上去禀报。

仓田还躺在床上,听保镖说有位小姐自称叫香香,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之后,匆匆下楼,来到了院子门口,见一位身穿青花瓷旗袍,头上插着玉簪,气质不凡的女子站在门口,而她身旁则站了一位身穿粗布衣裤的独臂中年男子。

仓田看到眼前这个容颜秀丽的女子的装束便明白了,她应该就是代号夜来香的久保由美小姐。

“你是智久表哥?”

“正是,你是香香表妹?”

“香香是我的姐姐,我叫丽香,智久表哥。”

“原来是丽香表妹,你是什么时候来重庆的?”

“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昭和十二年。”

仓田智久一听,暗语完全正确,便连忙向久保由美顿首致意:“久保由美小姐,在下驻香港总部侦查课课长仓田智久,请多关照。”

虽然仓田智久与久保由美的军衔平级,都是中佐,但久保由美可是军部的王牌特工,在谍报部门也算是个传奇人物,精通汉语,英语,法语等多国语言,擅长与不同的人打交道,而且枪法出众,出手狠辣,比起男子,毫不逊色,所以仓田对久保由美甚是敬重。

“仓田君,你的计划军部已经电告与我了,那个男婴现在在哪里?”

“就在楼上。”

“请带我上去看一看。”

“请。”

仓田带着久保由美往楼上走去,龚培元则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久保由美的身后,刚才看见仓田对着由美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龚培元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不仅是因为他是个少了条胳膊的残疾人,更是因为仓田从他进门开始直至现在,从未拿正眼瞧过他一下,把他当作是可有可无之人,他顿时觉得自己在仓田眼里就是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而已。

仓田把久保由美带到了格雷院长的房间,保镖将房门打开,格雷院长惊恐地望着仓田和久保由美。

“由美小姐,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圣乔治教会医院的院长格雷先生,宫泽夫人就是在他的医院里生产的,他是宫泽千惠子的主治医生,幸太郎就是由他亲自接生的,而这个冒牌的幸太郎也是他接生的。”

“那个冒牌的呢?”久保由美问道。

仓田望了望床上,看见小寒江正熟睡着。

久保由美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小寒江,用日语说道:“这小东西长得倒挺漂亮,可惜啊,终究是枚棋子。我们要用这个冒牌的幸太郎牢牢地牵制住宫泽真一,让他将那些假情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重庆方面。“

705. 突遭袭击

“看来由美小姐的想法跟在下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只要让宫泽真一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幸太郎,那么只要我们把这个孩子牢牢地拽在手心里,不愁宫泽真一反水,而且能让宫泽真一成为我们打入重庆的一枚棋子。“仓田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也是军部的意思。”久保由美向仓田转达了目前军部对宫泽的态度和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折不扣地完成军部下达的这项任务。”仓田没想到自己最初的设想已经转变为军部的决策了,感到很是欣慰。

“宫泽真一已经知晓了那封电报,他已经开始相信他的儿子被我们所掌控了,只是在没有见到他儿子之前,他还不能痛下决心。“龚培元在一旁插了一句。

龚培元跟久保由美生活了这么久,早已掌握了一些日语,此时他要在久保由美和仓田智久面前显示出他的重要性。

“宫泽真一已经看见那封电报了?“仓田一听,有些惊讶,他走到龚培元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独臂的中年男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我就是打入军统内部的鼹鼠,代号毒蜂,我前天晚上用迷药将电讯处的人放倒,然后偷拍了那封电报,交给由美洗印出来,随后我将照片塞在鞋垫下,带入重庆总部,我又设计让他们把给宫泽真一做饭的厨师辞退了,随后由我担任宫泽的专用厨师,我昨夜把那封电文的照片塞进饭团里,送到了他的房间内。”龚培元将电文送交宫泽的过程详详细细地向仓田报告。

仓田听罢,立马对这个不起眼的独臂男子刮目相看。

“宫泽真一随后便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去,我刚一进门,他就问我是什么人,他的儿子现在在哪儿?我看他的样子很是愤怒,也很焦虑,显然他看了电文之后有点信以为真了。但他说,他必须要见到他的儿子之后才能相信。“

“那下一步就是满足宫泽真一的这一要求,让他来这儿与他儿子团圆。“仓田阴险地笑了笑。

“好,那下面我们就商讨一下如何让这对父子团圆的计划。“久保由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狠毒的目光。

凌云鹏等人离开了清远之后,又朝永州方向前行,一路上倒也顺利,但进入山区之后,气温果然骤降,冻得傅星瀚上下牙齿直打架,阿辉也冷得不停地哈气搓手,最后,傅星瀚索性将那床棉被从屁股底下拿出来,展开,后排的三人,阿辉,罗小芳和傅星瀚将棉被披在身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

“还是我有远见吧,否则,我们还没到重庆呢,就先冻死在山里了。“傅星瀚得意地向众人表功。

“瞧你那熊样,哪有大老爷们的精气神?“秦守义回过头去,看见傅星瀚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很是不屑。

“我能跟你比吗?你虎背熊腰的,脂肪层厚实,跟北极熊差不多。你妈怎么生的你啊,是不是熊掌豹子胆吃多了呀?“傅星瀚又在损秦守义了。

“戏痴啊,牙齿不打架了?说话说得这么顺溜,哎,我就纳闷了,你这张嘴怎么损起人来就这么利索呢?你妈怀你的时候是不是尽吃麻雀的舌头了?“凌云鹏连忙帮秦守义回敬傅星瀚。

罗小芳一听,扑哧一声笑了,阿辉和秦守义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傅星瀚脸皮厚,嬉笑着顺杆子爬:“老大,你说对了,我也纳闷我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能说会道呢,敢情是我妈怀我的时候啊,麻雀舌头吃多了。“

大家伙一听,又是一阵哄笑,汽车在欢声笑语中前行着,给这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忽然,凌云鹏听见一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连忙朝窗外望去,这一看,可把他惊得汗都下来了,原来是山头上站着一群人,正朝山脚冲了下来,凌云鹏马上意识到,他们遇上土匪了,而他们竟成了土匪的目标了。

“哪吒,快,快开,快离开这儿。“凌云鹏大喊了一声。

秦守义用力踩下油门,汽车朝前面飞驰而去,但后面的土匪紧追不舍,举枪朝汽车射击:“别让这几个小鬼子跑了,一个活口也别留,给我狠狠地打!“

“不好,他们把我们当鬼子了,这些人要对我们痛下杀手了。“傅星瀚绝望地大叫起来:”要是死在他们手上,那我们简直是比窦娥还冤。“

“要是早知道穿这身皮会有杀身之祸,我宁死也不穿,现在就算是被打死了,还把我当作是小鬼子呢!“阿辉愁眉苦脸地望着凌云鹏:“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少说这些没用的,趴下,快趴下。“凌云鹏赶紧从副驾驶座移到后排,然后将傅星瀚,罗小芳和阿辉按在座位下,自己则张开双臂,将棉被撑起,以阻挡后面射来的子弹射向驾驶座上的秦守义。

福特车的后窗玻璃被子弹击碎了,子弹打进棉被里,棉被上留下了一个个弹孔。

秦守义的驾驶技术了得,左转右拐,福特车飞速前行,终于逃离了子弹的射程。

福特车又开出了十几公里之后,秦守义发现汽油没了,赶紧下车,从后备厢里将那只装满汽油的铁桶拿了下来。幸亏汽油桶放在后备厢的里面,外面放了傅星瀚的行李箱,子弹打在皮箱上,没有打到汽油桶上,否则汽油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惊魂未定地纷纷从汽车上下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凌云鹏的左前臂被子弹擦伤了,正往外冒血呢,罗小芳赶紧从皮箱里取出纱布和绷带,心疼地给凌云鹏包扎伤口。

“老大,不要紧吧?“阿辉,傅星瀚和秦守义等人围着凌云鹏,满脸担忧。

“没事,擦破一点皮而已。“凌云鹏也是吓得不轻,没想到刚才突然间遇到了枪林弹雨。索性大家都无大碍,福特车的车身上虽然留下了不少弹孔,后窗玻璃也被打碎了,但好在油箱,轮胎和发动机等关键部位都没有被击中,还能继续行驶。

“幸太郎没事吧?“凌云鹏赶紧问了一句。

706. 特制面条

“放心吧,刚才枪声一响,我就把皮箱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把小家伙放里面了,小家伙把这当摇篮了!“

阿辉说完,回到车上,把放在他脚底下的那只小皮箱捧了出来,放到凌云鹏的面前,大家见只见幸太郎正躺在皮箱里,呼呼大睡,似乎把刚才的枪声当成了摇篮曲了。

凌云鹏见幸太郎睡得正香,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唉,这小东西心理素质还真不错,居然能在枪林弹雨中呼呼大睡,有大将之风。“

傅星瀚将那条棉被抖搂开,发现上面千疮百孔,阳光从破洞里照射下来,犹如淋蓬头一般,棉被里镶嵌着好些子弹头,傅星瀚仔仔细细地数了数,一共有十九个弹孔:“哎呀,我的妈呀,居然有十九个弹孔,老大,你还真是命大。“

大家一看这条棉被,也不禁后怕起来,尤其是罗小芳,眼泪顿时就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握着凌云鹏的手。

“阿芳,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事吗,别哭了。“凌云鹏给罗小芳擦掉腮边的泪水,风轻云淡地劝慰道:”我有金刚罩,子弹伤不了我的。“

随后,凌云鹏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戏痴,你这次立了大功了,要不是这条棉被,就轮到我身上千疮百孔了。“

“没想到这棉被还能当防弹衣。”傅星瀚耸了耸肩,苦笑了一声。

“哎,老大,我看还是把这日军军服脱了吧,这身皮还真是害人不浅。”秦守义连忙向凌云鹏提出建议。

“对,脱了,不脱的话,要是被自己人打死了,那可真是做了屈死鬼了。”阿辉赶紧把日军军服脱下。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大家都把日军军服脱下,罗小芳也把那身日本和服换了,换成了一件素雅的旗袍。

稍事休息之后,凌云鹏便招呼大家赶紧上车,朝下一站怀化方向进发。

宫泽真一自从得知幸太郎并不在重庆方面的手里,而是在日本军部的控制之下后,心情很是复杂,他是个日本人,如果从纯粹的民族主义角度考虑,他自然觉得幸太郎在自己人手里更好,这样自己也就不用背负卖国的思想包袱了,但从军部的态度来看,他们对他极其防范,所以会以幸太郎为人质而要挟他,以防止他倒向重庆;而从重庆方面的态度来看,他们倒是一直是非常积极努力地试图把幸太郎从香港带出来,想方设法让他们父子俩团聚,所以如果从人性的角度考虑,他又希望幸太郎控制在重庆方面的手里,。

但现在幸太郎已经被日本军部的人掌控了,他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宫泽双手抓着头发,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第二天一早,勤务兵给宫泽真一端来了一碗日式培根拉面。

“宫泽先生,这是石师傅特地给你准备的早餐,您请慢用。”

宫泽淡淡一笑,吃了两三口拉面,尽管这面做得很地道,味道很鲜美,但宫泽却没有胃口,吃了几口之后,便把筷子搁下了。

“不好吃吗?要不要让石师傅重新给你做一份早餐?”

“不用了,我只是觉得没胃口而已。你拿走吧。”宫泽真一心事重重,再好吃的食物都提不起他的食欲来。

勤务兵只得把宫泽吃剩的培根拉面送回了厨房。

龚培元见这碗培根拉面几乎原封不动地又端了下来,连忙问道:“怎么啦,宫泽先生不喜欢这拉面?”

“他说没胃口。”勤务兵无奈地耸了耸肩。

“宫泽先生还真是挑剔,可能昨晚吃的是肉松火腿饭团,今天再吃肉,他就没胃口了,要不,我给他重新做一碗海鲜乌冬面吧,换换胃口。”

“好吧,要不,石师傅,你受累,再给这个宫泽先生重新准备一份早餐,这日本人还真是难伺候。”勤务兵不满地发着牢骚。

“没事没事,杨处长说了,一定要保证宫泽先生吃好,住好,我这就给他重做一份。”

龚培元说完,便重新开始和面,只见他一只手用力揉搓面团。

“石师傅,我先去忙别的了,你做好后叫我一声,我给宫泽先生送上去。”

“哎,你先去忙别的吧,我做好后叫你。”

勤务兵转身走出了厨房,龚培元等勤务兵走远了之后,便从食品柜的角落里取出一只调味品罐子,这里面装的是能引发呼吸急促的药物,刚才的那碗培根拉面里就放了一些,原本以为宫泽吃完拉面之后十分钟就会有反应,没想到宫泽真一竟然没有吃几口,所以,这次龚培元只能重新如法炮制,这次他一定要让宫泽真一把这碗海鲜乌冬面全吃完。

龚培元将药物撒在面团里,然后再加以揉搓,最后制成粗粗的乌冬面条,然后再将海虾,贝壳,小章鱼等海鲜制成浇头,等乌冬面下好之后,盛在碗里,再把海鲜浇头放在乌冬面上。

龚培元按了按桌上的响铃,勤务兵走了进来。

“小左,我已经把面煮好了。”龚培元指了指桌上的那碗特制的海鲜乌冬面。

“石师傅,你动作真快,好,我把面条端上去了。”小左说着,端着托盘要往贵宾楼走去。

“等一等。“龚培元叫住小左:”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万一宫泽先生还是不想吃这面条的话,也得让我知道一下他到底想吃什么呀。”

“嗯,也好,那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勤务兵端着托盘,龚培元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朝宫泽的房间走去。

勤务兵敲了敲房门:“宫泽先生,石师傅给你重新做了一份早餐。”

“不用了,我不饿。”宫泽在屋内回应道。

龚培元一听,便在门口大声说道:“宫泽先生,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作: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吃早饭是不行的,你还是尝一尝我给你做的海鲜乌冬面吧。”

宫泽一听是石天保的声音,赶紧把房门打开,勤务兵笑嘻嘻地把这碗海鲜乌冬面放在餐桌上:“这是石师傅重新给你做的海鲜乌冬面。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宫泽先生,你尝尝吧!”

“是啊,宫泽先生,就算是你给我这个残废一个面子嘛,我忙了一早上了,你好歹赏个脸,吃几口嘛。”龚培元冲宫泽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

宫泽真一见龚培元不时地朝他递眼色,便点了点头:“好吧,我吃,我吃。”

宫泽真一拿起筷子,将面条夹起,放入嘴里,吃了一口,敷衍了一句:“嗯,石师傅,你这面做的不错,味道很好。”

“你喜欢吃的话,就把这碗面全吃完了吧,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动脑子啊,做事情啊,才能梦想成真嘛!“

听到梦想成真四个字时,宫泽真一愣了愣,从龚培元的眼神里,他似乎读懂了什么,便又吃了一大口面。

“反正我现在是你的御用厨师了,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你满意。”龚培元笑嘻嘻地望着宫泽。

宫泽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吃面,甚至捧起碗,把汤也喝完了,在龚培元的注视下,把一碗海鲜乌冬面吃得干干净净。

707. 瞒天过海

龚培元见宫泽把这碗海鲜乌冬面吃了个底朝天,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恭敬地朝宫泽欠了欠身:“您歇着,那我们下去了。”

龚培元和勤务兵转身离开了宫泽的房间,朝楼下走去。

“石师傅,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让宫泽先生把这碗面吃得一根不剩。”勤务员向龚培元翘了翘大拇指。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不知道粮食的珍贵,古人还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看那日本人多可恨,这么一大碗培根拉面,只吃几口就不吃了,这多浪费,我看着都心疼。”

“谁说不是呢,自打这个日本人来到这儿之后,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连局座都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聘请专门的日本厨师,给他开小灶,唯恐他不高兴,我们那些前线将士还有一顿没一顿的呢,你说,他一个小日本的,神气什么呀,还让我们的局座在他面前低三下四的讨他欢心。”勤务员小左发着牢骚。

“不过,话说回来了,局座把他当成宝贝自然有局座的道理,否则局座怎么不把你我这么供奉着,这事我们就不用操这个闲心了。我呢,只管做饭,你呢,只管送饭,我只希望我做的每顿饭,这个宫泽先生都能吃得干干净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龚培元和小左边走边说,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忽然听见宫泽房间里的铃声骤然响起。

“又有什么事了,这个小日本,事情还真多。”小左嘀咕着,把托盘递给龚培元,随后转身上楼去了。

龚培元知道是宫泽所吃的乌冬面里的药性开始发作了,他走到贵宾楼底楼出口处,静等小左的反应。

果不其然,小左匆匆下楼来了,边下楼边叫嚷道:“不好了,宫泽先生突然透不过气来了。”

“啊,怎么回事?”龚培元拦住小左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我一推开门,看见宫泽先生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气,面色难看极了,我得去叫医务室的人上来看看。”

“哎呀,宫泽先生会不会是心脏病发作啊,你这来来回回的,可别耽误事啊!“

“那可怎么办?“小左急得六神无主。

“医务室里的人只能看小毛小病,这情况得赶快送医院,这样吧,你去把宫泽先生背下来,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到最近的养和医院里去,咱们兵分两路,可以节省点时间。”龚培元给小左出主意。

“好,我这就上去把宫泽先生背下来。”

龚培元则朝办公楼底楼的医务室走去,那儿有可以打外线的电话。

龚培元走进医务室,拦住其中一个护士,满脸焦虑地说道:“你们快去贵宾楼宫泽先生的房间看看吧,宫泽先生突发疾病了。”

这名护士一听,立马紧张起来,连忙招呼其他的医护人员朝贵宾楼跑去。

龚培元走到电话机前,右手拿起电话,夹在下巴处,然后拨号:“养和医院吗,请立即派一辆救护车来,我们这儿有一位危重病人,我们是哪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龚培元说完,把电话机挂了。

在菊园的仓田接到龚培元的电话之后,便朝久保由美点了点头:“那里已经就绪了,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身穿护士服的久保由美笑着点点头:“好了,仓田君,好戏即将开始了。”

仓田和两个保镖将白大褂穿上,然后与久保由美一起走出了菊园,菊园的院门外停放着一辆救护车,这是他们一早从养和医院偷出来的,两个保镖上了前面的驾驶座,久保由美和仓田智久则待在后面的车厢里。

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在马路上疾驰,很快救护车就来到了军统总部所在地。

卫兵对装扮成医护人员的久保由美,仓田智久等人搜了搜身,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放行了。

此时,宫泽真一已经被抬到了楼下,医护人员正解开他的衣领,让他呼吸顺畅一点,然后给他做初步检查。

戴着口罩的仓田智久和久保由美提着急救箱来到了宫泽面前:“什么情况?”

“还没确定,就是发现他呼吸急促,有哮鸣音,应该是哮喘发作。”医务处的吴医生回答道。

此时,宫泽真一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躺在担架上,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仓田用小手电检查了一下宫泽的瞳孔,搭了搭他的脉搏,然后问道:“他吃过什么东西吗?”

“哦,吃过一碗海鲜乌冬面。”勤务兵小左连忙回答道。

“海鲜?那有可能是过敏引发的哮喘,我们先带他去医院进行抢救,再给他做个全面检查。”

吴医生想了想,原本他觉得这哮喘病自己也能处理,但还是觉得送医院更稳妥一点,毕竟他这里的仪器设备和药物不如医院齐全,而宫泽的情况看上去挺严重的,万一因为误诊而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他是无法向局座交代的,顺便也能给宫泽做个全面的体检。

“行,来,把宫泽先生抬上车。”吴医生指挥两个勤务兵将宫泽真一抬上了救护车。

两个卫兵,外加医务室的吴医生和高护士也一起上了救护车。

小左将救护车的车门关闭,龚培元站在远处,看着救护车缓缓驶出军统总部,呼啸而去……

救护车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坐在救护车上的仓田智久和久保由美相互之间目光对视了一下,仓田于是对两个卫兵说道:“麻烦你们把他扶起来坐着,这样他可以呼吸顺畅一点。”

随后仓田又对吴医生和高护士说道:“你们俩给他测个脉搏和心跳,看看他有没有好转一点。”

两个卫兵便蹲下身子,把宫泽真一从担架上扶起,吴医生则拿出听诊器放在宫泽真一的胸口,测着他的心跳,高护士则把手搭在宫泽的手腕上,测着他的脉搏。

而此时,久保由美则迅速从药箱里掏出一支迷香,悄悄点燃,迷香的烟雾在救护车内弥漫开来,仅仅过了三十秒,车内的两个卫兵,吴医生,高护士和宫泽真一都绵软地倒下了,不省人事。

708. 终得一见

仓田连忙将吴医生,高护士和两个卫兵一一扶起,让他们倚靠在座位上,像是熟睡了一般。

久保由美从口袋里拿出两粒解药塞进宫泽真一的嘴里,没过多久,宫泽清醒了过来,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他呆呆地望着久保由美和仓田智久。

久保由美用日语对宫泽真一说道:“宫泽君,我们这就带你去见你的儿子。”

“你们是……”宫泽真一一听,眼睛一亮,他支起身子,望着久保由美和仓田智久。

“我们是军部的人,我叫久保由美,是军部派遣来重庆潜伏的特工,他是刚从香港来的仓田中佐。”久保由美向宫泽真一介绍仓田智久。

“这么说,仓田中佐已经把我儿子从香港带到重庆来了?”宫泽激动地望着仓田智久。

仓田智久点点头:“是的,我们前天刚乘飞机从香港到达重庆。我们这几天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就是为了能让宫泽先生早日见到你的儿子。”

“辛苦你们了,让你们费心了。“宫泽向仓田智久点头致谢,随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儿子现在在哪儿?”

“宫泽君,请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就到了,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的儿子了。”仓田智久面带微笑地宽慰道。

救护车又回到了菊园,两名保镖下车后打开车厢后门,仓田智久和久保由美带着宫泽真一下了救护车。

“这些人怎么办?”仓田智久指了指不省人事的吴医生等人,问久保由美。

“放心吧,这迷香可以让他们两个小时之内醒不过来。”久保由美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对两名保镖下令道:“你们俩就守在这儿,看着车里的人。”

“哈依。”

仓田智久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对宫泽真一说道:“宫泽君,请跟我上楼来,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位熟人,相信你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宫泽真一停顿了一下,疑惑地望着仓田智久:“熟人?”

仓田智久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然后把宫泽真一带到了楼上,在格雷院长的房门前停下,笑着说道:“进去吧,宫泽君,他就在里面。”

宫泽真一赶紧走上前去,推开房门,走进屋子,一眼看见格雷院长正坐在沙发上,惊讶地望着他。

“格雷院长!”宫泽真一走到格雷院长面前,跟他紧紧拥抱:“格雷院长,没想到会是你。”

“宫泽先生,没想到我们会在重庆见面。”格雷院长拍了拍宫泽,难过地说道:“我很抱歉,我没能把千惠子救活。”

一谈起千惠子,宫泽不禁泪流满面:“我没想到香港一别竟然是我跟她的最后一面。”

“当年千惠子的妈妈难产,但我救活了她们母女俩,可这次,我却无能为力,当时炮弹把电线打断了,停电了,很多仪器设备都用不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千惠子因失血过多而咽了气,我真的是很抱歉。”格雷院长眼前又浮现出千惠子难产死去的情景。

“格雷院长,这不是你的错,该诅咒的是这场战争,它让我永远地失去了千惠子。”宫泽真一愤恨不已,正是这场血腥的战争夺走了他美丽温柔的妻子,将他们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推向深渊。

“是啊,这场战争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无辜的人冤死,这是一场灾难,大灾难。”格雷院长感慨地说道。

稍稍平复了之后,宫泽擦干了眼泪,真诚地握着格雷的手说道:“不过我还得感谢你,格雷院长,是你把我和千惠子的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格雷院长一听,不禁苦笑了一声。

宫泽真一回头看见床上躺着的那个穿着水手服,肉嘟嘟的婴儿,连忙跑过去,轻柔地把他抱了起来:“这就是幸太郎吧,真是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儿子。“

宫泽真一把脸贴在小寒江的脸上,亲吻着他的额头,脸颊,望着小寒江那纯真的面容,宫泽的心被融化了,想起千惠子的惨死,想起儿子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经历了种种磨难,宫泽不禁难掩悲伤,再次泪流满面。

小寒江好奇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见他对自己并无恶意,而是轻柔地抱着他,亲吻着他,便对宫泽产生了好感,咿咿呀呀地用小手摸着宫泽的脸庞,像是向宫泽述说着什么。

格雷院长见此情景,不禁心痛不已,喃喃说道:“要是千惠子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格雷院长言下之意,如果千惠子还活着,绝不会出现这种局面,让宫泽误把他人之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宫泽真一当然没有听出格雷院长此话的含义,他以为是格雷院长看见他们父子团聚,却少了千惠子,使得这个完整的家庭破碎了,因而才有此感慨。

而仓田智久马上注意到格雷院长话中有话,便走到格雷院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含蓄地提醒道:“格雷院长,多谢你这一路照顾着幸太郎,让他们父子俩得以团聚,也算是了却了宫泽夫人生前的心愿。”

格雷院长瞪视着仓田,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略带讽刺地说道:“我没做什么,这一路都是你们的功劳,我只是被你请来向宫泽先生证明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幸太郎,我可不敢居功自傲。”

宫泽听闻此言,觉得格雷院长似乎对仓田等人不满,心想,或许是仓田这些军人在处事方面有些霸道强硬,言语举止方面多有得罪,所以才导致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心生怨气。

宫泽连忙抱着孩子走到格雷院长跟前:“格雷院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恩人,没有你,就没有幸太郎,照理你年岁这么大,不该还让你这么辛苦,千里迢迢地飞来重庆,可千惠子不在了,也许仓田君他们怕我不相信这孩子就是我和千惠子的儿子,所以硬是拉你来作证,他们这番苦心我能理解,千惠子生前对你非常信任,所以要特地来香港,到你的医院来生产,而我对你也是绝对信任的,你不仅把千惠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把我和千惠子的儿子也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承认我是个谨小慎微,有些多疑的人,但对于你格雷院长,我绝对是信任的。如果他们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宫泽说完,向格雷院长深深鞠了一躬。

格雷院长惭愧地摇了摇头:“哦,上帝啊,你别这么说,我会无地自容的。”

“不,格雷院长,这是我的真心话。”

709. 威胁逼迫

这时,久保由美上楼来了,她走到宫泽真一的面前:“宫泽先生,儿子你已经见到了,下面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久保由美朝仓田使了个眼色,仓田便将小寒江从宫泽手上抱走,小寒江一见仓田,马上认出了这人就是当初在刑讯室里,用他来逼迫李明阳时,把他的小腿捏肿了的那个恶魔,顿时害怕地哭闹起来,在仓田的手里用力挣扎着,仓田则使劲地抓住小寒江不放手。

“还是把他交给格雷院长吧!”宫泽见孩子在仓田手里不停地挣扎着,担心仓田把孩子摔了,赶紧喊了一声。

格雷院长连忙走到仓田面前,仓田只好把小寒江递给格雷院长。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宫泽先生有话说。”久保由美对仓田使了个眼色。

仓田便将格雷院长带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久保由美和宫泽真一两个人。

“宫泽先生,军部为了保全你这个人才,不惜代价,把你的孩子从香港带到了重庆,让你们父子得以相见,我们的诚意你应该很清楚了。”

“我知道,我对你们为了我们父子俩团聚所付出的努力深表感谢!“宫泽真一站起身来,向久保由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坐下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把幸太郎送到我身边了,那我就带着幸太郎回日本,继续为军部效力。”

宫泽知道久保由美单独跟他谈话,无非就是让他心无旁骛地,死心塌地地为军部效力,所以便向久保由美表达了他的态度。

“宫泽先生,你只说对了一半。”久保由美微微笑了笑。

“一半?什么意思?”

“你当然应该为军部效力,你虽然是个破译专家,但你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军人,为大日本帝国效命是你分内之事。只是你无需回日本效力,在这儿也一样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在这儿?在重庆吗?”宫泽不解地看着久保由美。

“对,就在这儿,在重庆的军统总部。”

“我不懂你的意思。”宫泽觉得久保由美所说的跟自己的设想并不相同。

“我的意思是让你作为我们的鼹鼠,打入国民政府的军统内部,提供给他们一些虚假的情报,并将他们的一些绝密情报传递给我们。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军部的意思。”久保由美向宫泽坦言军部对他的安排。

日本军部原先担心宫泽被俘之后会立即倒向重庆,所以当时的首选处理方式是将宫泽干掉,但对于这么个人才,这么做又觉得太可惜了,尔后发现宫泽并没有立即倒向重庆方面,他的条件是如果能帮他把妻儿带到他的身边,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可以考虑与重庆合作。军部立即断定,谁得到幸太郎的妻儿,宫泽就倒向谁,为谁卖命,因而便让香港驻军总部千方百计找到宫泽的妻儿,只要掌控了他们,就能控制宫泽,但后来发现宫泽夫人已经因难产去世了,那宫泽的儿子幸太郎就成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但随后军部觉得,与其将宫泽从军统的手里抢出来,还不如让宫泽就留在军统总部,一来把宫泽从军统手里弄出来并非易事,有可能两败俱伤,或是让重庆方面痛下杀手,玉石俱焚,二来若是将计就计,让宫泽假投诚,把宫泽安插在军统总部,为他们传递假情报,以迷惑牵制中**队,则能使宫泽发挥最大的作用,因而军部改变策略,唤醒蛰伏在重庆的夜来香久保由美和毒蜂龚培元,让他们与宫泽建立起联络渠道,让宫泽成为潜伏在军统的鼹鼠。

而对于宫泽是否服从这样的安排,军部的人对此信心满满,他们深知宫泽这个人,只要牢牢地掌控幸太郎,就等于按住了他的命脉,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们让我当间谍?”宫泽真一惊讶地望着久保由美。他,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一个破译专家,一向不关心政治,没想到军部竟然让他去从事谍报工作,这对毫无谍报工作经验的宫泽而言,实乃勉为其难,而且这又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可我从来没干过这事,我怕我胜任不了这项工作。“宫泽摇了摇头,以难以胜任为由予以拒绝。

“没关系,有些基本技能一学就会,而且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传递情报的任务,石天保现在不是你的专用厨师吗,你可以通过他来传递,接受情报和任务。“

看来军部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他就位了。可这样一来,宫泽势必与儿子幸太郎分开,这对宫泽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宫泽面露难色地望着久保由美:“那我的儿子呢?我儿子怎么办?”

“交给我们来抚养,你放心,我们会把他抚养成人的。”久保由美冷冷地说道。

宫泽一听,军部的这一决定等于要把他和儿子活生生地拆散开,然后把幸太郎当人质牢牢地抓在军部那些战争疯子的手里,以此来胁迫,控制他,因而断然拒绝:“不,我不能没有幸太郎,幸太郎已经没有了母亲,我这个当父亲的一定要亲手抚养我的儿子长大成人,我要亲眼看着他成长。”

“宫泽先生,我要提醒你,你若是不答应的话,那你和你的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了。”久保由美柳眉倒竖,眼里透露出狠辣之色,毫不掩饰地对宫泽进行要挟逼迫。

“不,你们不能这么残忍,我已经失去了妻子,你们不能让我再失去儿子。”宫泽真一一听,愤怒之极,他双手拽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去做,我保证你的儿子安然无恙。当然,你也不是一直见不到你的儿子,只要你的工作卓有成效,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让你们父子见面的,不过,这由我们来决定。”

“我希望你们还是能考虑一下我的请求,让我带着幸太郎回日本,行吗?”宫泽真一几乎是乞求久保由美。

“军部的命令不可更改,你还是接受这个任务吧!”久保由美冷冰冰地回答宫泽。

710. 万般无奈

宫泽真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命门被军部抓住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听命于久保由美他们的安排。

“那你们要让我具体怎么做?”宫泽只能选择屈服,他垂下头,低声问道。

“你可以表现出愿意为重庆方面效劳的意向,随后在适当的时机,将这份情报向他们透露。这份情报就是你成为鼹鼠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久保由美说完,从公文包里将一份情报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推向宫泽真一。

宫泽拿起这份情报,展开看了一眼,上面是有关于日军兵力的调动计划。他仔细看了看,这份情报里面提及了一些兵力部署情况,命令第三军团步兵第二十九旅团,骑兵第四旅,野战重炮第一旅正朝华北集结的重要信息。

宫泽的记忆力非常不错,他马上想起一个多月之前,他在军部曾经将一份军部的绝密电文译成加密电码,内容是军部命步兵第二十九旅团上野少将向第五旅团靠拢,以钳制中**队朝西南转移,切断其他队伍与重庆的卫戍部队汇合,伺机攻打占领重庆,逼迫中国方面投降。这个计划应该不会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就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

宫泽真一清楚久保由美的目的是希望他把这份假情报透露给重庆方面,以此来打乱中**队的部署,或是掉入日军所设的陷阱里,造成重庆方面兵力空虚,为日军攻占重庆创造条件。

“你把这份情报的内容熟记于心,要想方设法让重庆方面相信这份情报的真实性,以此来调动战场上的兵力部署。”久保由美并不讳言这是一份假情报。

“我已经记住了,可你认为我把这份情报内容告诉重庆方面,他们会相信我吗?”宫泽不禁冷笑了一声,把情报推回给久保由美。

“我说过,你要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向重庆方面表示出你的诚意,利用这个时机,让重庆方面相信你愿意为他们效命。”

“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时机能让重庆方面相信我是真心实意倒向他们了。幸太郎已经被你们掌控了,重庆方面的营救计划失败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指望我还能为他们效命。”宫泽认为重庆方面能让他屈从的唯一举措就是把幸太郎带到他的身边,但显然他们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

“未必,也许重庆方面为了得到你的信任,会采取李代桃僵之计。”

“李代桃僵?什么意思?”宫泽面露困惑,不知久保由美所指的李代桃僵是何计策,会让他对重庆政府感恩戴德,甘心效命,而重庆方面对他的反应也会深信不疑。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也许会找一个不相干的婴儿来冒充幸太郎,然后跟你说这个婴儿就是他们千辛万苦从香港带回的你的儿子,这样,你一定会对他们感恩戴德,而这个时候,就是你倒向他们的最佳时机。”

宫泽一听,心跳加速,他不敢想象,重庆方面还会使出这样的阴招:“你怎么知道重庆方面会这么做?”

久保由美嘴角一扬:“我们当然是有渠道了解重庆方面的动态,从仓田君那儿我已经了解一二了,在香港时,仓田君就跟这些重庆分子打过交道了,虽然未曾谋面,但从种种迹象上看,他们确实有这种打算,这些重庆分子曾冒充我们的军士,从格雷院长的手里把幸太郎骗走了,但被仓田君及时发现,跟踪追击,特别是当仓田把军统香港站摧毁之后,把幸太郎重新掌控在手里时,那些重庆分子疯狂逃窜,据查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婴儿。宫泽君,你想一想,如果他们不是想用李代桃僵之计,他们何苦还要再带一个婴儿一起逃窜?”

“你的意思是重庆方面打算用那个不相干的婴儿当成是幸太郎来向我交差?”宫泽将信将疑地望着久保由美。

“你想一想那份军统香港站站长李明阳发给重庆总部的电报吧,重庆总部明明已经知晓幸太郎落入我们的手里了,可他们有没有向你或明或暗地提及此事?没有吧,这说明他们还想继续瞒着你,直到那几个重庆分子把那个不相干的婴儿交到你的手上,这样,你肯定对重庆方面感激涕零,心甘情愿为他们效命。”久保由美为了让宫泽对重庆方面彻底死了心,便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贼喊捉贼。

宫泽听了久保由美的这一番话之后,沉默无语了。

“宫泽君,你现在明白什么是最佳时机了吗?就是等他们把那个婴儿交给你的时候,你这时倒向重庆,他们对你绝不会起疑的。”久保由美的脸上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

宫泽真一感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了,面对那些毫无底线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择手段的欺瞒哄骗,宫泽真一觉得太可怕了,这个世界比宫泽想象的还要肮脏,还要龌蹉,还要令人感到心寒。

宫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久保由美的意图,就是趁重庆方面将假幸太郎送到他面前之际,对重庆政府为他所做的一切表示感激,明知这个婴儿不是幸太郎,可还是要表现出父子团聚的喜悦,之后便向重庆方面表明心迹,表示愿意倒向重庆政府方面,为他们提供那些机密情报,翻译加密电文。

等他获取重庆方面的信任之后,他便向重庆方面提供久保由美交给他的那些假情报,让中**队按日本军部的意图进行调动,以此来影响整个战局。

自己今后则必须将这个假幸太郎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与他朝夕共处,而自己的亲儿子真幸太郎则交由久保由美他们抚养,若是自己的表现令军部满意,则眼前的这个女人会让他与真幸太郎见面,以此作为对他的褒奖。今后,那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假幸太郎将整天喊他爸爸,而他却无法听见真幸太郎叫他一声爸爸,或许还可能将他视为陌路。

一想到这些,宫泽的心像是被刀绞一般,连呼吸都是痛的。

711. 难舍难分

“好了,任务我已经给你交代清楚了,以后你的代号就叫朱鹮。朱鹮自古以来就被天皇视为圣鸟,军部把这个代号赐给你,可见你在他们心中的份量,希望宫泽君不辱使命,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尽忠不渝。你放心,你不会是一个人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除了石天保,除了我久保由美之外,还有其他的帝国忠诚的战士和你共同战斗。”久保由美给宫泽打气。

宫泽真一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

久保由美看了看时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待会儿就出发了。”

“你们送我回军统总部吗?”宫泽惴惴不安地问道。

“不,我们送你去养和医院,你别忘了,你刚才不是哮喘发作,我们把你送去养和医院救治吗?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待会儿,你还会发生呼吸急促的症状,等医生给你医治了之后,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军统总部,从此开启了你的潜伏生涯。”

“可车上的那些人难道会不知道我失踪了两个小时?”宫泽疑惑地问道。

“这你放心,这迷香会让他们昏昏沉沉,对你失踪之事毫无察觉,他们醒来之后,依旧以为你刚被送往医院抢救。”

“那我现在可以再见见我的儿子吗?”宫泽眼里流露出恳切的目光。

“当然可以,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之后,我们就出发了。你抓紧时间跟你儿子再亲热一下吧!“

久保由美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把宫泽真一带去对面的一间房间。

宫泽见屋子里除了格雷院长之外,仓田智久和两个保镖也待在屋子里,格雷院长正抱着他的儿子,拿着奶瓶给他喂奶,连忙走过去:“格雷院长,让我来喂他吧!“

格雷院长把小寒江交到宫泽的手里,宫泽一手怀抱着小寒江,一手拿着奶瓶,耐心地给孩子喂奶,虽然宫泽是第一次当爸爸,从未给婴儿喂过奶,但却丝毫没有生疏感,也许这些动作他在睡梦里曾练习了无数次。

从得知千惠子怀孕开始,他就一直盼望着孩子的降生,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做个好爸爸,一个称职的爸爸,他要亲手给幸太郎喂奶,换尿布,烧好吃的,教他学走路,给他讲故事,陪他看星星,教他踢足球,打篮球,带他游山玩水,然后把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妙言趣事记录下来,留待今后回味;他还要看着幸太郎上小学,中学,大学,看着他工作,娶妻,生子,关注幸太郎人生的每一步。

这些平凡而琐碎的生活细节曾经是他的梦想,是他最为向往的日子。这个生活中原本还有千惠子,但现在千惠子已经离他远去了,只剩下他们父子俩了,他一定要给幸太郎加倍的爱。

可是现在,现在,他所有梦想都破灭了,他再也不能陪伴他的儿子了,他跟儿子相处的时间仅仅只有十分钟,也许今天是他唯一一次给幸太郎喂奶的机会,今天之后,他们这对父子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望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宫泽真一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格雷院长望着不停流泪的宫泽真一,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言以对,只能仰天长叹。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宫泽君,走吧!“久保由美过来催了一声。

“等一等,他快吃完了,让我喂完,行吗?“宫泽真一恳求道。

久保由美抬手看了看时间:“好吧,快点。“

宫泽真一希望幸太郎能吃得慢点,再慢点,他与儿子待的时间能长点,再长点,可是,奶瓶很快就空了,宫泽真一只得站起身来,将怀里的小宝贝交到格雷院长的手里,但在放下的那一刻,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对孩子亲了又亲,然后恋恋不舍地把孩子交给了格雷院长。

就在宫泽踏出房门的时候,小寒江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这使得宫泽的心颤抖不止,他想回过身去再去抱一抱孩子,可是却被仓田拦住了。

“宫泽君,该走了。“仓田不耐烦地催促道。

宫泽只能狠心地转过身去,朝楼下走去,但小寒江的哭声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

宫泽走到久保由美面前,强忍泪水:“请你答应我,不要打他,不要骂他,不要饿着他,不要冻着他,对他好点,行吗?“

“放心吧,宫泽君,对于大日本功臣的孩子,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他的。“久保由美拍了拍宫泽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

宫泽长叹一声,随后上了救护车,重新躺在担架上,久保由美和仓田智久也都换上医护人员的服装,上了救护车,车内吴医生,高护士和两名卫兵依旧还没醒来,他们闭着眼睛斜靠在座位上。

久保由美拿出一只小小的气雾器,朝宫泽喷了喷,宫泽立刻感到呼吸又急促起来。

两名保镖也上了救护车,随后发动引擎,救护车驶离菊园,朝养和医院方向而去……

久保由美注视着外面的马路,当救护车在距离养和医院差不多十分钟路程的时候,她朝两个保镖喊了一声:“停车。”

“怎么啦?为什么要停车?”仓田不解地望着久保由美。

“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一点。”久保由美冲仓田微微一笑,然后对两名保镖说道:“你们两个拿着工具钻到车底下去,装作是修理汽车的样子。”

于是,两个保镖下了车,然后手持修车工具,钻到救护车底下,装模作样地拧螺丝。

宫泽真一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不知她意欲何为。

久保由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瓶塞,一股刺鼻的香味散开了,车上那几个昏睡的人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咦,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高护士望了望车外,用手揉了揉眼睛,她感到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

吴医生也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方知自己在救护车上,他朝窗外望了望:“哎,怎么停车了?“

712. 掩过饰非

“救护车抛锚了,司机正在抢修呢!“久保由美连忙向吴医生解释道:“这辆车也不知怎么搞的,老是会抛锚,我们已经修了好几次了。”

原来久保由美此举是想要让吴医生和高护士相信,从军统总部出来到养和医院的这段路途中,他们遇到了汽车抛锚,一直在修理汽车,所以才迟迟没有到达医院。

“怎么回事,怎么修个车要修这么长时间?”吴医生看了看手表,距离离开军统总部都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按照以往,这段路程最多也就二十几分钟。

吴医生担心贻误了宫泽真一的医治,连忙俯下身子询问宫泽:“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宫泽真一点点头:“好一点了,呼吸不那么急促了。“

“什么时候可以把车修好,要是耽误了病情的话,我找你们院长去!“吴医生对仓田投来不满的一瞥。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仓田赶紧走下车去催促,他向那两个保镖示意了一下,那两个保镖马上从车底钻了出来,立即返回驾驶室。

仓田回到车上:“修好了,修好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救护车只行驶了十分钟就到了养和医院,两名保镖赶紧抬着宫泽真一朝急诊科而去,吴医生和高护士则一路小跑,快速走进急诊室。

“医生,快,这位病人可能是过敏引起的哮喘发作,麻烦你们赶紧给他救治一下。“吴医生赶紧对急诊科的医生说道。

“好的,我们马上对他进行救治,麻烦你们先出去。“主治医师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我是军统医务处的吴医生,她是高护士,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必须时刻在这个病人的身边,全程陪护。“宫泽是重点保护人员,所以吴医生要亲眼看着医生对宫泽进行救治,以防出现任何纰漏。

主治医生见吴医生和高护士都是军统的人,自然不敢说不,便同意他们留在急诊室里。

而此时,仓田智久和久保由美则悄然无息地离开了养和医院,那两个保镖也将偷盗出来的这辆救护车停放在医院内,随后也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主治医师给宫泽真一检查了一下,又听了吴医生对病况的叙述,便得出结论,宫泽真一因为对海鲜过敏而诱发了哮喘,导致呼吸急促。

主治医师赶紧给宫泽真一注射了抗哮喘和脱敏针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宫泽真一的症状明显好转了,呼吸顺畅了,心跳和脉搏也趋于平稳。

“好了,应该没事了,不过,患者对海鲜过敏,以后不要让他再吃海鲜类的食物了。”主治医生特地关照了一声。

“嗯,这我明白了。我们接下来能否给他做个全面体检?”

“当然可以,我这就帮你们安排。”

随后医生给宫泽真一做了全面的体检,宫泽真一的其他各项身体指标还是很健康的。

体检完了之后,吴医生便给总部打电话,让他们派车把宫泽真一接回去。

而此时,在总务处杨处长的办公室里,龚培元正站在杨处长的面前,一脸内疚和局促:“杨处长,我不知道宫泽先生有哮喘病,要是早知道他有这病,打死我也不会给他吃海鲜面了。要是宫泽先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罪不可恕啊!”

“老石,没人在怪你,这事呢,也真是奇了怪了,我也没听说宫泽这人有哮喘的毛病,而且以前那个岩崎也给宫泽先生做一些海鲜汤,也没发现他有过敏的现象,不知这次怎么会突然间诱发他的哮喘的?”杨处长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这事还真是蹊跷。

望着战战兢兢的龚培元,杨处长赶紧安慰了一句:“要怪只能怪你把面条做得太好吃了,让宫泽先生忘记了他有哮喘的毛病,一口气把面条全吃完了,可能吃得太多,太急了,所以才会引发哮喘,但凡他嘴下留情,少吃一点,也不至于发作得这么厉害,你放宽心吧,我问过医务室里其他一些医生了,他们说宫泽的问题不大,只要服用一些脱敏药物就会没事的。”

杨处长倒是并没有责怪龚培元,他拍了拍龚培元的肩膀:“以后你知道了吧,就不要再给他做海鲜面啊,海鲜汤之类的饭菜了。”

“我懂了,我懂了。”龚培元连连点头。

这时,吴医生带着宫泽又回到了总部,总务处的杨处长和电讯处的苏惠民都亲自出来迎接了。

“宫泽先生,你没事了吧?”杨处长连忙上前询问。

“我已经没事了,不好意思,让大家为我担心了。”宫泽真一非常有礼貌地向众人鞠了一躬。

“我以前没听说你有哮喘这毛病呀?怎么这次会一下子发作得这么厉害?“杨处长总觉得宫泽的这次发病太出乎意料了。

宫泽淡淡笑了笑:“这是我很久以前的老毛病了,已经很多年不发了,不知这次怎么会突然被诱发了,大概是吃多了吧!“

“宫泽先生,看你的脸色,这次你的病确实挺厉害的,得好好休息,别多想,多思伤神。”苏惠民眼里流露出关心的神情,若是宫泽向重庆方面投诚的话,那电讯处就是如虎添翼了,今后宫泽就是与他共事的同事了,所以他对宫泽寄予厚望,对他的健康状况自然很是挂怀,听说宫泽被送上了救护车,他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多谢苏处长的关心。“

龚培元赶紧来到宫泽的面前,诚恳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啊,宫泽先生,是我做的海鲜面害得你气都喘不过来了,我该死,我该死。”

龚培元用右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宫泽真一看着龚培元的表演,觉得真是滑稽可笑,惺惺作态,便冷冷地说了一声:“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说清楚我曾经有哮喘病,是我自己大意了。好了,我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好好好,赶紧休息,赶紧休息。”

苏惠民亲自搀扶宫泽去他的房间,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宫泽先生,你好好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按铃就是了。”

“好的,谢谢苏处长。”

等苏惠民走后,宫泽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儿子幸太郎的身影,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713. 听取汇报

凌云鹏一行人自从在山里遇袭之后,便吸取教训,大家赶紧脱去了日军军服,罗小芳也将那件日本和服换下,换上了一套旗袍,秦守义和凌云鹏二人轮流开车,日夜兼程,终于比预计时间提早了半天到达了重庆。

当秦守义驾驶着这辆千疮百孔的福特车停在重庆总部门口时,卫兵们如临大敌,立刻拉开了枪栓,瞄准了他们。

顿时,整个卫兵队都冲了出来,将福特车团团围住,举枪瞄准车内的人。

凌云鹏连忙举起双手,走出汽车:“我要见局座,带我去见局座。“

卫兵搜了搜凌云鹏的身,随后由两名卫兵押送着,朝里面走去。

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也都纷纷举起手,从车内走了出来。

“妈的,有这么迎接功臣的吗?“傅星瀚望了望这阵势,轻声嘀咕了一句。

“你,闭嘴。“一个卫兵用枪托砸了一下傅星瀚。

傅星瀚负痛叫了一声,马上闭嘴,不敢多言一句。

罗小芳抱着幸太郎从车里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望着那些举枪对准他们的士兵。

而此时,在局座办公室里,局座正在听取总务处的杨处长对于宫泽突发疾病一事的汇报,当时局座正与一些将帅一起,在委座那儿开会,商讨目前的战事情况,突然接到苏惠民的电话,说是宫泽真一突发疾病,被送往了医院,便赶紧中途离席,返回军统总部,当他回到总部时,宫泽真一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里休息。

于是局座马上来到了宫泽的房里,对他进行了亲切的慰问,然后命令警卫处在宫泽的门口加了双岗。

回到办公室后,局座把总务处的杨处长叫了进来。

“杨处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局座脸色阴沉地望着杨处长。

“报告局座,就是在今天早上大约八点左右发生的,当时给宫泽做饭的石天保给他做了一碗培根拉面。”

“石天保?原先给宫泽做饭的岩崎呢?“局座突然问道。

岩崎被辞,换了石天保当宫泽的专用厨师一事,杨处长并未向局座报告,他认为这种小事就不必惊动局座了,但现在出状况了,局座这一问,让杨处长不由地有些心慌。

“是这样的,局座,前天傍晚我们发现岩崎因为吸食大麻而昏倒在厕所里,所以我就把他给辞退了。“

“岩崎他吸食大麻?“局座眉头一皱。

“是的,当初我们也没发现他有这不良嗜好,我已经把招他进来的让狠狠批了一顿,这都是我们事先审查工作做得不到位造成的。请局座训示。“杨处长赶紧进行自我检讨。

“这事以后再说,你接着说。“

“然后我问了一下食堂里有没有人会做日餐,结果石天保,就是那个一条胳膊的石师傅,他说他曾经向一个日本老太太学过做日餐,所以就把他调到了专用厨房里,让他给宫泽先生做饭,我们一些人当场看着石师傅做的日式饭团,手艺确实不错,还很地道,宫泽竟然吃了还想吃,还让石师傅再做一份当夜宵呢!”

“那后来呢,宫泽早餐吃的不是培根拉面吗,怎么又跟海鲜挂上钩了?”

“哦,是这样的,今天一早勤务兵小左把培根拉面端上去之后,可是宫泽推说吃不下,然后小左只能把几乎没动过的拉面又端了下来,石师傅以为这培根拉面不合宫泽的口味,所以又重新做了一碗海鲜乌冬面,还亲自送上楼去,劝宫泽吃早餐。”

“他亲自把海鲜乌冬面送上楼了?”局座突然又问了一句。

“是勤务兵和石师傅一起上楼的。”

“那之后呢,宫泽吃了海鲜乌冬面之后就哮喘发作了?”局座对此始终有些怀疑。

杨处长点点头:“是的,没过多久,小左就听见宫泽先生按铃了,连忙跑上去一看,看见宫泽先生倒在地上,呼吸困难,我也纳闷,宫泽先生来我们这儿已经一月有余了,也吃了好多顿带海鲜的饭菜了,以前都没事,怎么这次发作得这么厉害,我问过吴医生了,他说养和医院的医生确实诊断为海鲜过敏引发的哮喘。”

“这样吧,你去把那个石天保和勤务兵,还有吴医生几个叫过来,让我问问他们一些具体情况。”局座还是不放心,他想要了解其中的一些细节。

杨处长迟疑了一下:“局座,我让石天保先回去休息了,昨天他上的是中班,照理今天早餐做完了就可以下班了,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所以,他一直等到宫泽先生回来了之后再走,他还主动向我认错,说是自己的失误差点酿成了大祸。老石还真是个挺负责任,挺有担当的人,其实这事跟他又有多大关系呢?”

“你是说,石天保现在不在这里?回家了?”

“是我放他假的,我看今天宫泽先生身体还很虚弱,午饭也未必吃得下,就算吃得下的话,就让食堂里给他做一碗粥吧,所以我就让石师傅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再过来给宫泽先生做晚饭。石师傅不像岩崎,是住在这儿的宿舍里的,据说石师傅有个漂亮的婆娘,他是个妻管严,所以石师傅几乎每天都要回家一趟。”杨处长笑着说道:“别看石师傅是个独臂侠,没想到他还能抱得美人归,也算是艳福不浅。”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顺便把勤务兵小左,还有吴医生等人叫来。”局座朝杨处长挥了挥手。

“好的,我这就去。”

杨处长随后退出局座的办公室,在楼梯口,杨处长看见两个卫兵押着一个年轻人朝局座办公室走去,有些疑惑。

“报告。”卫兵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

“局座,有个人说要见你。”

“谁想见我?”

“我还没问,我看见一伙人开着一辆车身上全是弹孔的福特车朝我们驶来,然后在门口停下,里面坐着五个人,其中一个一下车就让我带他来见你。”

局座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人呢?”

“他就在门外。”

“快,快让他进来。”局座激动地下令道。

“是。”卫兵转身朝门外走去。

714. 凯旋而归

卫兵马上押着凌云鹏走进办公室,局座一见凌云鹏,立马走上前去,跟凌云鹏紧紧拥抱:“云鹏,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局座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容憔悴的凌云鹏,感慨地说道:“辛苦了,这一趟也算是九死一生啊!”

凌云鹏向局座敬了个军礼:“卑职凌云鹏特来向局座报告,妙影别动队不辱使命,已经将宫泽之子幸太郎安全送达。”

“他们人呢?”局座赶紧问道,他要亲自接见这些不同凡响的别动队队员。

“被拦在门口呢!”凌云鹏耸了耸肩。

局座马上对卫兵命令道:“赶紧把他们请到我办公室里来。”

“是。”卫兵说完,转身离去。

没多久,秦守义,傅星瀚,阿辉和罗小芳,包括幸太郎都被带到了局座的办公室。

“辛苦了。”局座与这些别动队的队员们一一握手,表示慰问,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则向局座一一肃立敬礼。

局座走到罗小芳的面前:“你是……”

“报告局座,这位是幸太郎的助产士罗小芳,这一路多亏了她对幸太郎的照应,否则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小东西呢!”凌云鹏连忙向局座介绍。

“辛苦你了,罗小姐。”局座伸出手去,与罗小芳握手。

罗小芳诚惶诚恐地伸出手,与局座握了握手:“不辛苦,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局座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指着罗小芳怀里的婴儿:“这个就是幸太郎吧?”

凌云鹏点点头:“正是,他就是宫泽真一和千惠子的儿子宫泽幸太郎。”

局座一见到幸太郎,如获至宝,连忙从罗小芳手里接过婴儿,感慨万千地说道:“终于见到你了。可你知道吗,为了你这个小东西,我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凌云鹏知道局座所说的惨痛代价指的是李明阳的香港站,一想起老李和阿南等壮烈牺牲的香港站的战友,凌云鹏感到一阵伤感。

局座抱着幸太郎,原想表现出他亲民的一面,可幸太郎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忽然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局座眉头一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云鹏赶紧将幸太郎从局座手上接过去,交给罗小芳,幸太郎立即停止了哭泣。

局座尴尬地笑了笑:“这小东西,还认人。”

“那局座,我们是否现在就把幸太郎给宫泽先生送过去?”凌云鹏问道。

“好吧,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见宫泽真一吧。”局座也想让宫泽早日见到他的儿子幸太郎,这样宫泽就能早日跟他进行合作了。

局座带着凌云鹏一行人朝贵宾楼走去,到底楼时,看见杨处长带着勤务兵小左和吴医生,高护士正要上楼来。

“局座,我把他们带过来了。”

“哦,你们先在我办公室外候着,我待会儿过来。”

“好的。”

局座带着凌云鹏等人来到了宫泽的房间,敲了敲房门:“宫泽先生。”

宫泽真一听出是局座的声音,有点纳闷,局座刚刚过来看望过他,怎么时隔这么一小会儿,又来找他了,不知有何贵干,便连忙起身,打开房门。

局座一见宫泽,就笑容满面说道:“宫泽先生,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我们那支别动队终于不辱使命,把你的儿子幸太郎带回重庆了。”

宫泽一听,一愣,心想:“没想到还真是被久保由美不幸言中,他们果然给他带来了假幸太郎。而且动作如此神速,上午他刚见过真的,下午假的就到了。”

局座见宫泽愣在那儿,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云鹏,你们把幸太郎带进来吧!”

凌云鹏带着他的队员和罗小芳一起走进宫泽的房间,罗小芳把幸太郎送到宫泽面前:“宫泽先生,这是你和宫泽夫人的孩子幸太郎。”

宫泽真一是认识罗小芳的,当初他把千惠子送到圣乔治医院待产时,就是这个叫玛格丽特的助产士一直陪伴在千惠子的身边。

“玛格丽特护士,你也来了?”宫泽真一没想到这些重庆分子竟然把玛格丽特小姐也一起带来了,他们的想法跟仓田智久如出一辙,都是怕他不相信这个婴儿就是他的儿子,所以把给千惠子接生的当事人都找来为自己作证。

“宫泽先生,当时就是我和格雷院长为宫泽夫人接生的,可是当时在打仗,有一枚炮弹把电线打断了,所以医院里停电了,当时情况很危急,宫泽夫人已经出现大出血的症状了,可是因为停电,我们有许多仪器设备都不能使用,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幸太郎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我们只能在母子之间选择一个,宫泽夫人拼尽全力对我和格雷院长说,让我们别管她了,先救幸太郎,最后我们只能放弃救治宫泽夫人,采取剖宫的方式把幸太郎从母体中分离出来了,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宫泽夫人流尽了血,撒手人寰。”罗小芳心情沉重地向宫泽叙述当时千惠子生产时的情况。

宫泽一听,又勾起了他对千惠子的无尽的思念,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

“宫泽夫人在最后弥留之际,一直在呼喊你的名字。”罗小芳边说边流泪,当时她被千惠子伟大的母爱所感动,也为千惠子不幸的命运而感到悲伤。

宫泽真一听完罗小芳的叙述,再也忍不住了,掩面而泣,悲痛欲绝。

“宫泽先生,你别伤心了,好在幸太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你的身边,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局座拍了拍宫泽真一的肩膀,安慰着他。

宫泽真一从罗小芳手上接过幸太郎,但却未见欣喜之色,他默然地望着这个婴儿。

凌云鹏见宫泽真一的反应如此沉静,有点出乎意料。照理,宫泽真一得知千惠子难产而死的消息之后,他全部的希望就是幸太郎了,从局座的几次电文里,凌云鹏已经感觉到局座有点急躁,希望他们尽快把幸太郎送达重庆,这与其说是局座急躁,不如说是宫泽急躁。作为父亲,他当然希望幸太郎能尽早平平安安地来到自己的身边,这点凌云鹏能够理解,但现在宫泽的反应却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

715. 有悖常理

凌云鹏望着宫泽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宫泽朝思暮想,一直牵挂着自己的儿子幸太郎,那么当幸太郎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时,见到亲生儿子的第一眼,他应该对幸太郎的劫后余生表现出欣喜和感动,但却见宫泽真一很是漠然,对这个儿子并未表现出惊喜的模样,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失去千惠子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宫泽先生,这是宫泽夫人的项链。”罗小芳将千惠子交给她的那条金项链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了下来,交给宫泽真一。

宫泽真一望着这条熟悉的金项链,这是他送给千惠子的订婚礼物,他打开红宝石坠子,里面镶嵌的是一张宫泽真一与千惠子的日式结婚照,宫泽真一不禁睹物思人,亲吻着这根项链,用日语轻唤千惠子的小名。

罗小芳又从皮箱里取出千惠子的病例,交给宫泽真一:“这是宫泽夫人当时留档的病例记录,我把它交给你保存。”

宫泽接过这一叠病历记录册,眼里泪花闪现:“谢谢你,玛格丽特小姐。谢谢你千里迢迢地从香港来到重庆,给我带来了我爱妻的遗物。”

“宫泽先生,请你节哀顺变,这样吧,我把幸太郎先留在你身边,让你们父子俩好好聚聚。”局座见宫泽真一伤心不已,觉得此时不宜跟他谈什么合作之事,便转身朝凌云鹏等人挥了挥手,让他们一起离开了宫泽的房间,给宫泽与幸太郎一个独自相处的空间。

宫泽真一怀抱婴儿,默默地站在那儿。

罗小芳从皮箱里拿出奶瓶和奶粉罐子,交给宫泽真一:“宫泽先生,再过一小时你可以给幸太郎喂奶了,一半奶粉,一半温水,喂奶之前,先把奶液滴在手上试试温度,不能太烫,否则会烫伤幸太郎的口腔粘膜的。”

宫泽真一似听非听地站在那儿。

罗小芳见宫泽真一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懂,便耐心地再说了一遍,可是宫泽还是没搭腔,罗小芳只能改口说道:“这样吧,宫泽先生,一小时之后,还是由我来给幸太郎喂奶吧,你放心,我会手把手教你的,告诉你一些婴儿喂养的注意要点。”

“谢谢你,玛格丽特小姐。”宫泽真一朝罗小芳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罗小芳离开了宫泽的房间,宫泽赶紧把房门关上,罗小芳在门外愣了一下,不一会儿却听见房间里传来幸太郎哇哇大哭的声音。

“幸太郎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大哭起来了?”罗小芳眉头一皱。

罗小芳想要回去敲门,被凌云鹏拦住了:“阿芳,别去打扰他们,宫泽先生会处理好的,毕竟他们是父子。”

罗小芳点点头,便跟随凌云鹏朝楼下走去。

一行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有些垂头丧气。

“这个宫泽真一是不是个书呆子啊,我们这么千辛万苦地把他儿子送到他身边,他居然连一句谢谢也没有?”阿辉不禁嘀咕起来。

“大概是宫泽见到了他妻子的遗物,悲伤不已,再加上阿芳详详细细地告诉他有关他妻子生孩子,难产而死的过程,让他痛苦不堪,难以接受,所以才会礼数不周的。”秦守义替宫泽真一的失礼行为作解释。

“呵呵,哪吒,你倒是很能理解这位破译专家嘛,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傅星瀚讥讽了秦守义一句:“可我怎么觉得他对他儿子不上心呢?”

凌云鹏走到局座身边,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局座,我觉得有点问题。”

局座微微点点头:“来,云鹏,你跟我过来。”

随后,局座对卫兵说道:“你把他们带到贵宾楼的底楼房间休息,好好招待他们。”

卫兵把秦守义等一行人带到贵宾楼的底楼房间去了。而局座则把凌云鹏带到了底楼的一间会议室里。

一进会议室,局座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云鹏,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局座,你不觉得宫泽刚才的表现太过于平静了吗?照理,他这一个多月以来,最为关心的就是幸太郎什么时候能到达他身边,千惠子的死他应该不是他刚刚得知,尽管阿芳把千惠子去世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宫泽,把千惠子的遗物交给了他,可能会勾起他对爱妻的思念,伤心难过是正常的,可是我发现他全程没有正眼看一下幸太郎,这似乎不合常理,而后,阿芳告诉他该如何调制奶粉,他也是似听非听,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种有悖常理的反应我觉得里面有问题。”

“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我发现刚才在他的房间里,他只对那个助产士感兴趣,跟她一个人有交流,说的都是他妻子的事情,没过问一句关于幸太郎的情况,而且对其他人似乎都视而不见,照理,是你们几个出生入死才把幸太郎从香港安全地送达重庆,他应该对你们几个表示感激才是,可是他似乎把你们几个都忽略了,只对那个护士表示了感谢,宫泽是个有教养,有礼貌的人,他对那些勤务兵都很客气,对你们几个更应该感激涕零才是,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冷漠,如此失礼?”

“局座,我先前给你发的那份电报,你查了没有?”

凌云鹏马上想到了当初提醒局座内部有可能存在鼹鼠这一情况,因为根据现在宫泽的反应,凌云鹏有理由怀疑宫泽已经得知了那封假冒李明阳的名义发给总部的电报内容,认为幸太郎已被日军虏获,他们带来的幸太郎不是他的儿子,所以反应才会如此冷淡。

“你是指那个叫龚培元的人吗?”

凌云鹏点点头:“就是他,查到了没有?”

局座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云鹏,我们查过了,但是却是在阵亡名单中发现了这个名字,你是不是搞错了?而且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个龚培元就是潜伏在我们这儿的鼹鼠呢?”

面对局座的这一问题,凌云鹏沉默了片刻。

716. 巧言善辩

当局座看见阵亡名单中出现的龚培元这个名字时,就对凌云鹏的这则情报的准确性产生了质疑,他想知道凌云鹏到底是从什么渠道获悉有关龚培元的情况,而且竟如此肯定他就是潜伏在重庆的鼹鼠。

凌云鹏当初给局座发报的时候,并没有细想该如何向局座解释他的消息来源,当时情况紧急,当时他向东江纵队的匡骏医生借用电台与李明阳联系时,发现与李明阳联系不上,随后跟总部进行联络,局座向他透露的香港站全军覆没的消息以及收到了一份貌似李明阳发出的电文,他便推断出,那封以李明阳的名义给总部发的电报是假情报,仓田有可能利用小寒江实施李代桃僵之计,当务之急就是挖出那个鼹鼠,以防那封假电报被宫泽获悉,这会让所有人的努力和牺牲都付之东流,所以便赶紧通知总部,提醒局座总部也许存在日寇的鼹鼠。

之后,凌云鹏与康钧儒邂逅,并将康钧儒从军统广州站的枪口下救了下来,在和记当铺里,分别数载的父子俩畅谈了许久,后来谈及凌云鹏此次行动任务时,凌云鹏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康钧儒,康钧儒随即告诉他当年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龚培元没有随唐崇信投靠南京政府,而是去了重庆,不过依照龚培元的为人,以及他对唐崇信的依附程度,康钧儒觉得他们俩分道扬镳似乎不合常理,更像是个烟雾弹,所以猜测龚培元极有可能是唐崇信根据南京方面的旨意,安插在重庆的鼹鼠。

凌云鹏得知这一情况之后,便回到心怡旅馆,用孟令忠的电台向重庆发报,告诉他们龚培元的一些基本情况,让他们速查龚培元这个人。

现在局座告诉他,龚培元的名字出现在阵亡名单里,所以怀疑他情报的准确性,而且想要知道情报的来源。

凌云鹏思忖了片刻,淡定地回答道:“我是从陆尧久那儿得知的。”

凌云鹏的这一回答令局座大吃一惊:“你是说,你从陆尧久这个汉奸那儿得知这一情况的?”

凌云鹏点点头,然后向局座细述他得知龚培元就是鼹鼠的过程。

“当时我和其他几个队员在广州被日军通缉,我觉得所住的旅馆不安全,便带着大家躲进了荣华楼的荣昌厅包厢内,不料却发现隔壁的包厢内有两个日本人和几个中国人正在谈论什么,我担心被日本人认出来,所以我们就一直躲在包厢内,不敢轻举妄动,我拿着一只玻璃杯贴在墙上,偷听隔壁的谈话,想要了解日本人的动态。

当时,我听见一个日本人说:陆桑,据说重庆政府一直想要你的人头,你经常出现在公共场所是不是太危险了。那个陆桑回答说:没关系,我们在重庆政府里有鼹鼠,他们的一举一动南京政府有关部门都很清楚,不说是了如指掌,也**不离十,不过唐崇信这家伙却老是对我藏着掖着,有时还见死不救,甚至想要借刀杀人。我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共场所,就是要把那些想要刺杀我的人吸引出来,这些杀手有可能是重庆方面的,也有可能是南京方面的,如果是南京方面的,那我可饶不了那个姓唐的。不过你们放心,我穿着防弹衣呢,而且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他们对我还是忠心耿耿的。

我得知这一情况之后,想要立即与广州站取得联系,以便把这一情况告知总部,于是我把其他队员留在了包厢里,而我则去了心怡旅馆找广州站的孟站长接头,却不料在那里我得知他们已经发现了陆尧久这个汉奸在荣华楼,想要去荣华楼刺杀陆尧久,我这才明白那个人就是陆尧久,我既担心他们被陆尧久的人发现,白白送死,又担心他们若是杀了陆尧久,我就不能从陆尧久的嘴里获知潜伏在重庆的鼹鼠了,于是我跟广州站的那些队员一起回到了荣华楼,让秦守义拉了电闸,趁乱劫持了陆尧久,然后把他带到了郊外的僻静之处,逼迫他说出那个鼹鼠的名字,他后来告诉我那个鼹鼠名叫龚培元,是当年从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南京政府安插在重庆的一枚暗子,他还告诉我龚培元的大致情况,身高,年龄。所以我得知后就给总部发报了。“

局座将信将疑地看着凌云鹏:“看不出这个陆尧久还真是个软骨头,被你这么一逼就全都招了。“

“我觉得这个陆尧久像是要借我们的手除掉那个龚培元。“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这个鼹鼠向南京政府通报我们这儿的一举一动,他为什么要出卖龚培元?“

“也许是因为龚培元是唐崇信的人,而他和唐崇信不和,唐崇信多次给陆尧久使绊儿,我想陆尧久也许早就对唐崇信憋着一口气了,我正好给他提供了这么个机会,他是想要利用我们,趁机砍掉唐崇信的左膀右臂,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原来那些汉奸也是一盘散沙,彼此勾心斗角,窝里横。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可乘之机,趁此机会把这个鼹鼠给挖出来。“局座对凌云鹏所言有些相信了。

“那后来呢,你放过陆尧久了?“

“嗯,是啊。“凌云鹏点点头:”局座,你这个刺杀任务是交给广州站的,我就不跟他们抢功劳了,我只是把他打昏了,让他爬不起来。他一个残废,我就算是打死了他也胜之不武。“

局座听罢,眼睛一瞪:“凌云鹏,你是不是七侠五义看多了?一个汉奸你还跟他客气什么?谈什么胜之不武?就是你的一念之差,让我们失去了铲除他的机会,他已经逃回南京了,以后再想除掉他就难了。“

凌云鹏一听,连忙装出后悔不迭的模样:“真对不起,局座,我不知道我的一念之差坏了你的大事。“

“好了好了,这事暂且不谈了,就让这个陆尧久多活几天吧,这个汉奸迟早是要被铲除的。“局座的脸拉长了,他瞟了凌云鹏一眼,用手指指了指他,对凌云鹏是既爱又恼。

717. 分析梳理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局座挥了挥手,意思是那个刺杀陆尧久的问题翻篇了,又重新回到了正题上来:”你刚才说陆尧久他们对我们这儿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虽然有点夸张,但这就说明那个龚培元可能并没有阵亡,或是还有其他鼹鼠仍然在我们这儿继续活动。“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从今天宫泽的反应来看,我怀疑他已经获悉了那封假电报的内容了,宫泽可能认为我们带给他的幸太郎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幸太郎已经落入在日本人手里了。“凌云鹏将自己的推测如实地向局座坦陈。

局座一听,顿觉后背发凉:“你是说宫泽已经获悉了那封假冒李明阳名义的电报内容了?“

“否则怎么解释他今天反常的表现?对幸太郎的漠视?“凌云鹏反问道,然后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马上把苏惠民找来。“局座赶紧走出会议室,对楼道里的卫兵命令道:”你去把苏处长请到这儿来。“

卫兵得令,连忙朝电讯处跑去。不一会儿,苏惠民来到了贵宾楼底楼的会议室。

苏惠民一进门,就看见了凌云鹏,尽管凌云鹏已经军校毕业了近十年了,但苏惠民对这个曾经的优秀学员印象深刻:“凌云鹏,没想到今天终于在这儿见到你了。”

凌云鹏连忙毕恭毕敬地向苏惠民敬了一个军礼:“学生凌云鹏见过恩师。”

“免了,免了,我也不过是给你们上了一学期的电讯方面的课程而已。”苏惠民连忙谦虚地摆摆手,与凌云鹏紧紧拥抱:“时隔十年了,今日相见真是如梦一场。”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云鹏是个念旧的人,否则赵锦文也不会视其如子了。”局座在一旁笑着说道。

“云鹏啊,这一趟香港之行你们可是劳苦功高啊!我刚才已经听说你们把幸太郎带回来了。”苏惠民对凌云鹏的表现极为赏识。

“这是学生分内之事,比起香港站的老李他们,学生不敢居功。”

一提到李明阳,苏惠民沉默了,局座也不禁叹了口气:“李明阳这次算是为党国鞠躬尽瘁了,我一定会提议委座给他颁发嘉奖令。”

“老李家里已经没人了,他儿子也是他香港站的一员,在我们到香港之前就已经殉国了。”凌云鹏默默地说道。

“这些对党国赤胆忠心的英烈虽死犹荣,他们应该被列入党国英烈名册里去。”苏惠民提议道。

局座点点头:“放心吧,惠民,我们军统一向奖罚分明,李明阳他们不会白死的。对了,惠民,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沟通一下。”

“什么事?”

局座看了一眼凌云鹏,又看了一眼苏惠民,然后问道:“惠民,那份假冒李明阳名义发来的电文稿有没有丢失?”

“没有没有,局座,你放心,我昨天一早还查过这份电文稿,没丢。”

“老师,昨天一早你怎么会想到要去查这份电文稿呢?”凌云鹏马上注意到了苏惠民的措词。

苏惠民见凌云鹏一脸严肃,估计是出了什么问题了,连忙将情况向局座和凌云鹏说明:“局座,你是知道了,我上了年纪之后,这睡眠就一直不好,常常晚上只睡三四个小时就醒了,可是昨天一早还是报务员小颜把我给叫醒的,我居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这种情况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了,所以我怀疑会不会是有人给我下了迷药了,趁机拿走了那份电文,可我发现钥匙还在我腰间挂着,我走到文件柜那儿,也没发现文件柜有被撬的痕迹,打开一看,看见那份电文完好无损地躺在那儿呢!所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局座,你这么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鹏,还是你来告诉你的苏老师吧!”局座朝凌云鹏示意了一下。

“好的,局座。”凌云鹏随后给苏惠民端来一把椅子:“老师,您先请坐,我把情况跟你汇报一下,是这样的,刚才局座带着我们别动队的队员们去见宫泽先生了,把幸太郎交到他手里,可是我们都发现宫泽有些反常的反应。”

“他有什么反常的反应?”苏惠民脸色也严峻起来。

“他全程对这个幸太郎没有正眼瞧过一次,只是沉浸在失去千惠子的痛苦之中,他只跟幸太郎的助产士有交流,对我们一行人,包括局座都很漠视。这似乎有悖常理,幸太郎是他的独子,又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历经种种磨难才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不应该表现出这样的一种冷漠,而对我们的态度也一改他往日谦谦君子的形象,没说一句感激的话,如果不是他对我们敌视的话,我觉得他决不会如此失礼。”

“他敌视你们?你们是他的恩人,他竟然敌视你们,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苏惠民不敢相信宫泽会是这种反应。

“所以我怀疑宫泽有可能已经获悉了这份电文稿的内容,否则很难解释他的这种反常的反应,若是他获悉幸太郎不在我们手上,而在日本人的手里这个消息,而现在我们却把一个婴儿带到他身边,告诉他这就是幸太郎,你觉得他会相信吗?他一定把我们都当成了骗子,想获取他信任的骗子。他不敌视我们才怪呢!”

听凌云鹏这么一分析,苏惠民也紧张起来,觉得问题也许真的是出在自己这个部门:“怎么会这样,让我好好想想。前天夜里十点多钟,石师傅给我们送来了夜宵,是每人两只韭菜盒子,我和小潘,小颜都吃了,之后我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难道是这韭菜盒子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是石天保亲自给你们送的夜宵?”局座连忙问了一句。

苏惠民点点头:“是啊,我还说石师傅,你一条胳膊多不方便,让底下的小伙计送不也一样?他回答我说,我跟你一样,都喜欢亲力亲为,只要我有空就我来送吧。”

“那个石天保几岁了?”凌云鹏问道,他有些怀疑这个石天保就是他要找的龚培元。

718. 主动献礼

“这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

凌云鹏和局座对视了一下,这个年龄和龚培元差不多。

“不过我们局里四五十岁的人可不少,石天保是位战斗英雄,在武汉会战时被炸掉了一条胳膊,退役后就在我们食堂里干活,起初也就是个照顾性质,没安排他什么具体活,就是打打杂而已,但这人倒也勤奋,没多久就当上了厨师了,烧菜做饭是一把好手,不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差。”苏惠民向凌云鹏介绍道。

局座沉思了片刻,说道:“不过,这个石天保还是值得怀疑的,昨天他取代了岩崎成为了宫泽的专用厨师,今天一早宫泽就因吃了一碗海鲜乌冬面而被送去养和医院了,这人身上的疑点还是有不少。”

“宫泽今天一早离开过这儿?”凌云鹏失声问道。

“是啊,我正为这事赶紧从军事会议上离席,回到这儿来过问此事,还没问清楚呢,碰巧你们就到了,要不,云鹏,你跟我一起去问个清楚。”

凌云鹏点点头,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仓田的魔爪已经从香港伸了过来。

“局座,你这儿有没有那个石天保的照片?”凌云鹏觉得事不宜迟,得赶紧确认那个石天保的身份。

“有,我让机要处的任处长马上给你找来。”局座说完,立马拿起电话,给机要处的任处长去了电话:“老任,你马上把石天保的档案找出来,要快,现在就要,马上送到我办公室去。”

局座挂了电话,随后对凌云鹏和苏惠民说道:“走,现在就去我办公室,我已经把今天上午与宫泽发病有关的人员都叫到我办公室了,除了那个石天保之外。”

“那石天保呢?”凌云鹏问道。

“总务处的老杨让他回去休息了,这家伙警惕性很差,如果造成什么后果的话,我定饶不了他。”局座眼里射出阴冷的目光。

正当局座和凌云鹏,苏惠民要离开会议室之际,一名卫兵跑了进来:“报告,局座,宫泽先生他想要见你。”

局座愣了一下,随后对凌云鹏和苏惠民说道:“你们现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到上面去一趟。”

局座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宫泽的房间。

“宫泽先生,你有事找我?”局座满脸堆笑地问道。

宫泽向局座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刚才我只顾自己沉浸在失去千惠子的痛苦之中,失礼了,请你们见谅,那几位不顾危险把幸太郎送到我身边的勇士,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向他们表示我真诚的谢意。”

“这好说,好说,他们就在这儿,有机会,有机会。”局座见宫泽是想要弥补刚才失礼的过失,向他们表示感谢,便敷衍了几句。

“我说过,只要你们帮我把幸太郎带到我身边,我一定会信守我的诺言,跟你们合作的,所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决定把一份重要的情报告诉你们。”宫泽真诚地说道。

局座一听,不觉一愣,随即笑容满面:“宫泽先生果真是位一诺千金的君子,好,很好。”

“这是我一个多月之前,也就是我和千惠子去香港之前,在军部得到的一份绝密电文,当时是由我亲自进行加密译电的。”

“这是一份关于什么的密电?”局座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是有关于我们日本军队兵力部署的密电。”

“哦?那份密电电文在哪里?”局座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宫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忆力不错,一般看过的文件不会忘记。”

“这样吧,我带你去楼下,你口述,我让人把它记录下来。”

宫泽点点头,跟在局座的后面朝楼下走去。

刚才,当凌云鹏等人离开宫泽的房间之后,宫泽便把幸太郎往床上重重一放,幸太郎被宫泽的粗暴态度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宫泽随即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分了,尽管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但毕竟也是条无辜的小生命,远离自己的父母,被重庆那帮人充当棋子,来诓骗他,这孩子的命运也够凄惨的。

于是他又抱起这个孩子,轻柔地拍着,从某种角度来看,他和这个孩子一样,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同病相怜。

宫泽毕竟不是一位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而且还是个挺感性的人,所以当初他看见凌云鹏等人把一个冒牌货带到他面前时,他心里除了对千惠子的思念之外,就是恼恨,他恨重庆方面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不择手段欺瞒他,所以,当时他对凌云鹏等人充满了敌意,也就无暇做一些表面文章,对他们表示感激了,现在回过头想想,自己刚才太情绪化了,会不会被人发现破绽?他该如何弥补这个过失,让重庆方面对他不产生怀疑呢?

于是他让卫兵把局座请来,当面向他表示歉意,并按照久保由美的指示,在这一关键时机要表现对重庆方面的感激之情,流露出倒向重庆政府的意愿,并顺势把那份假情报告诉重庆方面。

局座得知宫泽要告诉他一份重要的情报时,感到有些意外,他立即把宫泽带到楼下的会议室,他想让凌云鹏能同他一起对宫泽的行为进行判断,宫泽到底是真投诚还是假投诚。

一进门,宫泽看见了凌云鹏,连忙向他鞠了一躬:“刚才我只顾自己伤心难过了,失礼之处还望阁下原谅。”

凌云鹏见宫泽忽然态度转变了,便朝他笑着点点头:“宫泽先生,您客气了,我们都知道宫泽夫人的不幸让你很悲伤,希望你能节哀顺变,毕竟你还有幸太郎需要抚养。”

宫泽点点头:“我明白。我会振作的。”

局座连忙吩咐苏惠民:“惠民,宫泽先生决定要跟我们合作了,他刚才对我说,他要告诉我们一份有关于日军兵力部署的重要电文。你赶紧把宫泽先生的电文记录下来。”

苏惠民一听,又是疑惑,又是惊喜,赶紧找来了纸笔。

719. 追根究底

“宫泽先生,请你说吧!”苏惠民望了一眼宫泽真一,准备记录。

“好。”宫泽坐在苏惠民和局座的对面,开始口述情报内容:“上野少将阁下,命你二十九旅团,骑兵第四旅,野战重炮第一旅朝华北地区集结,必须在五日内到达预定目标,我军即将展开春季攻势,行动结束之后,原地待命。”

苏惠民把宫泽口述的电文速记下来,交给局座。

局座看了看电文,默然无语,随后对宫泽说道:“多谢宫泽先生送给我们的这份大礼。希望我们今后有更多的合作。卫兵,先送宫泽先生回屋休息。”

待宫泽离开之后,局座将这则电文又看了一遍,然后交给凌云鹏,问了一句:“云鹏,你觉得这则电文的真实性如何?”

凌云鹏看了看,随后回答道:“局座,宫泽离开日本军部已经一月有余,就算这份电文是真实的,可一月之前的电文,时效性如何?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还是有待观察才能做出判断,不过我还是有些怀疑这则电文的真实性,按照宫泽所言,第二十九旅团,骑兵第四旅,野战重炮第一旅目前应该在华北地区,我们可以与各战区联络一下,进行核查,待查实之后再进行兵力调配,切勿盲动。”

局座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观点,目前宫泽的情况还没摸清楚,他所提供的情报都得打个问号。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日军潜伏在重庆的鼹鼠全都找出来,一举歼灭。来,我们一起到我办公室去吧!”

局座带着凌云鹏和苏惠民一起走入了办公室,此时在办公室门外,总务处的杨处长,勤务兵小左,吴医生,高护士,机要处的任处长都在门口候着。

“局座,这是您要的照片。”一进办公室,任处长就赶紧把照片交给局座。

“云鹏,给。”局座把照片交给了凌云鹏:“这个人你认识吗?”

凌云鹏拿起这张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这个中年男子,虽然有些头发稀疏,脸上有些沧桑感,但这人的目光却很是冷,凌云鹏隐约觉得此人应该就是龚培元,但他从未见过龚培元,所以不敢妄下断语,于是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不过可以找当年随淞沪警备司令部一起西撤的有关人员辨认一下。”

“任处长,你赶紧把淞沪警备司令部当年西撤的人员名册拿过来,还有他们的个人档案以及之后的去向也一同查清楚。”

“是。”任处长赶紧去机要室拿有关材料。

局座朝小左招了招手:“你是勤务兵小左吧,是你第一个发现宫泽先生突发急病的,是吗?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局座开始询问有关宫泽今天上午发病时的一些细节问题。

小左点点头:“报告局座,今天早上七点半左右,我把石师傅给宫泽先生做的一碗培根拉面送上去,可是宫泽先生说他没有胃口,吃了两三口就不吃了,让我拿走,我拿回厨房之后,石师傅见宫泽没有吃,就说可能是昨晚的饭团也是以肉为主,今天一早再吃培根,宫泽先生可能吃腻了,就决定给宫泽先生做一碗海鲜乌冬面换换胃口。”

“昨天宫泽先生的晚餐也是石师傅做的吗?”凌云鹏插了一句。

小左点点头:“是的,昨晚晚餐石师傅给宫泽先生做的肉松火腿饭团,宫泽先生很喜欢,说是夜宵还要吃这个肉松火腿饭团,还说想要见一见这个厨师,我就转告石师傅了,十点左右石师傅又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饭团,我陪石师傅亲自送上去的,宫泽先生问了一些石师傅的个人情况,比如在哪里学会做日餐的,左胳膊什么时候残疾的,后来宫泽先生开始用餐了,我们就退出房间了,可是没过多久,大概也就五分钟左右,宫泽先生按铃叫我,他跟我说,想让石师傅再上去一趟,跟他谈一谈他的食谱,口味和偏好。于是我下楼去通知石师傅了,石师傅让我先回去休息,他跟宫泽先生谈完了之后就把餐具拿下来,于是我便回屋休息了。”

小左原原本本地把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凌云鹏。凌云鹏对那份夜宵和石天保最后一次上楼产生了疑问,宫泽先生为什么在石天保离开之后,才过了五分钟又想见石天保?难道真如他所言的想和石天保谈一下他的食谱,口味和偏好吗?

“小左,你再说说今天早上你把海鲜乌冬面送到宫泽先生房里去的事吧。”局座听完小左所述昨晚龚培元的所为之后,想要知道他今早有无异常表现。

“是,局座,海鲜乌冬面做好之后,石师傅说他也不知道宫泽先生会不会喜欢吃这碗面,他想跟我一起上楼,劝劝宫泽先生,如果还不合宫泽先生的胃口,也好问问清楚,宫泽先生到底想吃什么,于是我和石师傅一起去了宫泽先生的房间。到了房间后,石师傅就劝宫泽先生要吃饭,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只有吃饱了,才能有精神做事啊,动脑子啊,才能梦想成真啊,看在他这个残疾人的份上,给他个面子,多吃几口啦,反正说了一大堆话,没想到宫泽先生听完之后,真的把一碗面全部吃完了,一根不剩。”

“看来石师傅的话对宫泽先生很起作用啊!”局座呵呵一笑:“那后来呢?”

“后来,我跟石师傅下楼了,快到厨房的时候,我听见楼上宫泽先生在按铃,我马上上楼去了,一进门就看见宫泽先生倒在地上,双手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气喘不止。我见状就赶紧跑下楼去,在楼道口碰到石师傅,他问我怎么啦,我把情况跟石师傅说了,我说我要去医务室找人,他说可能宫泽先生是突发心脏病,让我赶紧把宫泽先生背下来,他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后来我就去把宫泽先生背下楼了,到楼下时,看见医务室的吴医生和高护士他们都来了,他们马上给宫泽先生进行初步检查。”

小左把他知道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大家。

“你是说,你和石师傅兵分两路,你去楼上背宫泽先生,石师傅去打电话了?”凌云鹏又问了一句。

小左点点头。

“石师傅是在哪里打的电话?”凌云鹏继续问道。

“是在我们医务室里。”高护士说道:“我当时听见石师傅说,养和医院吗,我们这儿有个危急病人,赶紧派辆救护车来,你问我们是哪儿?我们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那口气,好霸气!”

720. 疑点重重

“那吴医生,高护士,你们把后面发生的情况说一下。”局座对吴医生和高护士说道。

吴医生点点头,随后说道:“当时我发现宫泽先生的心率和脉搏都很不正常,呼吸急促,还伴有哮鸣音,我当时判断那是因为过敏而引发的哮喘,我问了勤务兵,他说宫泽先生刚刚吃过一碗海鲜乌冬面,那有可能是海鲜引发的哮喘,对于有哮喘病史的人来说,海鲜类食品是一个很大的诱因。”

“那我问一下,宫泽先生在这儿的一个多月内发过哮喘病吗?”凌云鹏问道。

吴医生摇摇头:“没听说过。”

“那宫泽先生这一个多月内有没有吃过海鲜食物?”凌云鹏又问道。

小左点点头:“岩崎给宫泽先生也做过海鲜料理和海鲜汤,但都没发过病。”

“那宫泽先生有没有哮喘病史呢?”凌云鹏又转头问吴医生。

“这事我先前还问过宫泽先生呢,宫泽先生说这时他的旧疾,好多年没发了,可能是今天早上的这碗海鲜面吃得太快,太多了,所以引发了旧疾,是他自己大意了。”杨处长赶紧补充道。

凌云鹏略有所思,随后对吴医生说道:“吴医生,你继续说下去。”

吴医生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们给宫泽先生做了初步检查没多久,就看见救护车来了,从上面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医护人员。”

“那两个人长什么样,你看清了没有?”凌云鹏急忙问道。

吴医生摇了摇头:“他们都带着大口罩,除了眼睛,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不过他们看上去倒也专业,那个男医生用小手电查了查宫泽先生的瞳孔,然后给他搭了搭脉搏,询问吃过什么东西,我告诉他情况之后,他马上判断极有可能是海鲜面引发的哮喘,跟我的判断不谋而合,随后他说先送到养和医院去救治,然后再给宫泽先生做个全面检查。我当时同意了。”

“吴医生,你觉得我们的医务室有没有能力医治宫泽先生的哮喘呢?需不需要叫救护车呢?”局座突然问了一句。

吴医生和高护士面面相觑,随后说道:“局座,照理,我们医务处也有能力处理这种哮喘疾病,但觉得还是上医院进行全面检查更保险一点,他们那里的设备和药物要比我们这儿齐全,如果宫泽先生还有其他的心脏病等疾患的情况,我怕万一我误诊的话,可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既然救护车已经来了,不如上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之后呢?”局座继续问道。

“之后我们把宫泽先生抬上了救护车,我和高护士,还有两个卫兵一起上了车。”

“你们直接去了养和医院吗?中间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凌云鹏问道。

高护士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待在救护车里,哪里也没去过。”

“哦,不过我们这次去时所花的时间要比平时多了许多。”吴医生补充了一句。

“什么意思,是绕道了吗?”凌云鹏觉得其中有问题。

吴医生摇摇头:“没有绕道,但是救护车抛锚了,我们在路上耽搁了近一小时。”

“救护车抛锚了?“局座,凌云鹏和苏惠民同时异口同声问道。

“抛锚后那两个医护人员,还有驾驶员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凌云鹏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高护士摇摇头:“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情况,救护车上的司机和救护员下车去修车了,那两个医护人员就跟我们一起一直待在车里。宫泽先生的呼吸缓解了一些,就是,就是我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大概是车厢里空气不流通,太闷的缘故吧!”

“吴医生,你有没有感到脑袋昏昏沉沉?”凌云鹏问道。

“差不多,也有高护士所说的那种类似的感觉,不过下车之后就好多了。后来我们到了医院之后,就把宫泽先生送到了急诊室,我和高护士全程看着养和医院的医护人员对宫泽先生进行医治,一切都很符合规范,后来还给宫泽先生做了个全面体检,宫泽先生其他各项身体指标还是不错的。”

凌云鹏随后问道:“吴医生,从一早你们离开这儿到返回到这儿,这一趟你们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我想想,我们大约是早上八点十五分上的救护车,大概九点半左右到医院,十一点左右从医院出来,十一点半便回到这儿了。”

“也就是说,去时路上花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左右?那平时呢?平时需要多久?”凌云鹏又问道。

“正常的话也就二十分钟左右。”

“这么说这次修车至少花了五十分钟?吴医生,高护士,你们到达医院之后,养和医院派出的那一男一女两名医护人员有没有随你们一起去急诊室?”凌云鹏把重点放在那两个医护人员身上。

吴医生和高护士两个都摇了摇头:“没有,好像进了医院之后,他们俩就没跟我们在一起,原本我还想让那位男医生跟急诊室里的医生打个招呼,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进行诊治,但一转眼就没见他们的身影,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原先我还打算用他们的救护车把宫泽先生再送回这儿,可两个卫兵找了几圈都没见到人,那辆救护车也不知停到哪儿去了,所以只能打电话给总部,让总部派车来接我们。”

局座听完后点点头,随后向吴医生,高护士和小左等人挥了挥手:“好了,情况我大致都清楚了,你们先出去吧,记住,今天的谈话一律保密,谁敢走漏风声,军法从事。”

“是。”

这时,机要处的任处长手拿一个档案袋,朝局座办公室走来。

“任处长,找到了吗?”局座连忙问了一声。

“找着了,找着了。”任处长赶紧来到局座面前,把档案袋递给局座:“局座,这个是我刚找出来的有关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时的人员名单,这些是这些人的去向,请您过目。”

局座翻开档案资料,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道:“其他人都在外地的部队里,就这人目前还在重庆的卫戍部队里,你马上打电话把这人叫来。”

“是。”

任处长刚转身要走,局座又叫住了他:“算了,这个电话还是我来打吧,这人现在已经是上校军衔了,要把这人请来,必须征得刘司令的同意,那些手握重兵的大佬可不好得罪。任处长,你还是先回办公室吧!”

“哎,那我先告退了。”任处长向局座躬了躬身,便离开了局座办公室。

“局座,你要找的这个人是谁呀?”凌云鹏好奇地问道。

721. 从心所欲

局座指了指名单上的这个人,笑着说道:“喏,就是这个叫上官谦的,他现在已经是上校了,就在卫戍部队的野战医院里担任院长,他就是当初和龚培元一起从淞沪警备司令部西撤来重庆的。”

凌云鹏一听到“上官谦”这个名字,心头猛地一颤,这个名字让凌云鹏感到如此熟悉,这个上官谦不就是当年替父亲传递遗书《与儿书》的那个人吗,他不仅是他凌云鹏的恩人,也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恩人,没想到他现在就在重庆的卫戍司令部的野战医院里。

想当初,若不是上官医生受父亲的感化,与康爸进行合作,从淞沪警备司令部里将父亲的审讯记录册偷出来,大白于天下,父亲的冤屈也难以洗刷;若不是上官医生特意安排,让康爸化妆成士兵进入淞沪警备司令部,康爸也不能与父亲见上最后一面,与父亲进行交接工作,使得康爸能在短期内重整上海地下党组织;若不是上官医生及时出手相救,也许康爸就会在刑讯室里被龚培元活活折磨死了;若不是上官医生从中穿针引线,康爸就不能和中央建立联系,将他打算打入南京政府的设想告知中央,从而成为战斗在汪伪政府内的一只孤雁,为我党传递重要的情报。

上官谦虽然只是一个同情革命者的基督教徒,但他的正义感,他的善良天性,他甘冒风险的大无畏的精神却令人肃然起敬。

如今从局座这儿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凌云鹏不禁心潮起伏,他有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能与上官谦见上一面,亲自向这位恩人表达谢意。

局座拿起电话,拨通了卫戍部队刘司令的电话:“刘司令啊,我是雨农啊,近来可好啊?”

“多谢雨农兄的关心,还凑合吧,你老兄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哦!今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刘兄说笑了,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不过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倒确实是有一件小事想跟老兄通个气。”

“雨农兄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是委座跟前的红人啊,你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刘兄是抬举小弟了,那我就直言了,刘兄,我想请你那位野战医院的上官医生来我这儿一趟。”局座知道时间紧迫,所以也不打算与刘司令闲聊了,直接单刀直入。

“怎么啦?是不是上官医生出事了?”刘司令心里咯噔一下,但凡被军统盯上的人十有**是有问题了,若是他的手下出问题了,那很有可能会追根溯源,把矛头直指他本人,最起码也会被扣上一顶治下不严的罪名,所以刘司令马上警觉起来。

“不不不,不是不是,刘兄多虑了,我只是想让上官医生到我这儿来认一个人而已,绝没有其他事情,刘兄请放心。”局座赶紧解释。

“哦,那小事一桩,我这就给上官医生打电话,让他马上去你那儿。”刘司令松了口气,可就算是上官谦有事,戴雨农亲自向他要人,他也不敢不给。

局座放下电话,随后对凌云鹏说道:“这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局座,如果这个石天保就是龚培元,你打算怎么做?”凌云鹏望着局座,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那当然要顺藤摸瓜,把这些潜伏在重庆的日本人的鼹鼠一网打尽。”

“局座,我有一个想法……”

忽然电话铃响起,局座拿起电话机:“喂。”

“雨农兄啊,我刚才给野战医院打过电话了,他们说上官医生现在正在给王师长做手术呢,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局座一听,眉头微微一皱:“哦,上官医生在做手术啊,那这样吧,我派人拿着照片过来让他认一下。”

“这样最好。多谢雨农兄体谅。”

“客气客气,刘司令,那就这样,你跟下面的人打个招呼,我马上派人过来。”

“行,没问题。”

局座挂了电话,他望了望凌云鹏,他原本想要让凌云鹏跑一次,可一想到凌云鹏一路风尘仆仆刚到总部,一刻都没停歇,就跟他一起追查宫泽突发疾病一事,觉得再派他前往卫戍司令部查证,则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迟疑了一下。

“局座,让我去吧,我去找那位上官医生核实一下这个石天保。”凌云鹏主动请缨。

凌云鹏觉得现在是个天赐良机,能够去卫戍司令部见一见上官谦,这位他一直想见而不得见的恩人。

“云鹏啊,你一路风尘仆仆,车马劳顿,还没好好歇一歇,就又东奔西走,我可有点于心不忍,要不还是……”局座这话倒不是客套,他确实是挺心疼凌云鹏的,毕竟凌云鹏是他的一员干将,从把他纳入麾下之后,凌云鹏一路表现优异,常常能出奇制胜,无论是寻找藏宝图,还是解救医学专家,再到主动请缨,盗运军火,如今的孤岛营救人质,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展现了凌云鹏超常的智慧和勇猛,以及杰出的组织和驾驭能力,所以凌云鹏已然是局座心目中的一员爱将。

“局座,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我去吧,这事很简单,不费什么力。”凌云鹏不想失去这次机会,所以找了个借口,坚持要走这一趟。

局座疼惜地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他就欣赏这种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下属,于是他点点头:“好吧,云鹏,那就辛苦你了,你带着照片去卫戍司令部跑一次吧!”

局座马上按了按桌上的响铃,一个卫兵进来了。

“你去通知一下我的司机,让他带着凌队长去卫戍司令部一趟。顺便给凌队长找一件军服来。”局座见凌云鹏身上还穿着便装,便特地嘱咐了卫兵一句。

“是。”卫兵随后出去了。

凌云鹏将石天保的照片揣在怀里:“局座,那我先走了。”

局座点点头。

凌云鹏穿上卫兵给他临时找的一件军服,随后便上了局座的专车,朝卫戍司令部驶去。

当凌云鹏到达卫戍司令部的野战医院时,上官谦的手术还没结束,所以凌云鹏就待在手术室门外的走道上,一直等待上官谦做完手术。

一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开了,上官谦走了出来,他路过走道时,突然发现窗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回过头去仔细看了看。

凌云鹏和他父亲的身形,样貌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彭若飞更为儒雅,而凌云鹏则更为英武,上官谦见到凌云鹏的一刹那,思绪仿佛一下子就穿越到了十多年前,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医务室里见到的彭若飞。

上官谦不禁失声叫了一声:“彭……”

722. 确认无误

幸亏上官谦戴着大口罩,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所以没有引起周围同事的注意,大家只是回过头去望着上官谦:“上官医生,你怎么啦?”

“哦,没什么,可能手术时间长了一些,我有些头晕,你们先走吧,我在走道上坐一会儿。”

“上官医生,你今天辛苦了,这个手术一做就是五个小时,不过手术很成功,终于把王师长给救了回来。”

“大家都辛苦,都辛苦。”上官谦朝同事们挥了挥手,便坐在了走道上的长凳上。

凌云鹏已经从上官谦的反应中明白了,这位就是他要找的上官谦,见那些医护人员走了之后,走道上空无一人,他便走到上官谦的身边,坐在他身旁。

“上官医生,您好!”凌云鹏跟上官谦打了个招呼。

“你认识我?”上官谦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轻声问了一句。

凌云鹏笑了笑:“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相信你一定认识我。”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上官谦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凌云鹏,轻声问了一句:“难道你真的就是彭先生的儿子云麟吗?”

凌云鹏点点头:“十多年过去了,虽然你我素未谋面,没想到上官医生一眼就知晓我是谁。”

上官谦不禁眼睛一红,彭若飞对他而言,绝非一般的人生过客,彭若飞是他的人生导师,是他的启明星,是彭若飞开启了他对这个社会不同阶层的认识,是彭若飞帮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是彭若飞豁达的人生观改变了他,是彭若飞那充满魅力的人格感染了他,他为此生能结识这样一位高尚的人而深感荣幸。

彭若飞牺牲后,上官谦曾经有好多次梦见过彭若飞,梦中的他还是那么儒雅谦逊,那么冰清玉洁,那么坚毅不拔,他知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彭若飞的形象在他心中已深深地扎下根了。

“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上官谦感慨地说道。

“上官医生,我一直想见你,感谢你当年为我父亲,以及我的养父康钧儒所做的一切。”凌云鹏真诚地向上官谦表示感激:“要是当初没有你的出手相助,我父亲的冤屈也难以洗刷,我康爸也不能幸存下来。”

上官谦拍了拍凌云鹏的手:“说起这个,我感到很惭愧,当初唐崇信和龚培元准备枪杀你父亲时,我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你父亲从医务室里带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父亲被带走的那一天,那天天气很冷,你父亲穿着单衣,被那伙刽子手架着在雪地里拖行。之后没多久就得知你父亲被枪杀的噩耗。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真想手里有把枪,把那些恶魔统统杀掉。”

上官谦的回忆让凌云鹏再次陷入悲伤之中,一想到父亲惨死在狱中,他只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凝固了,手脚冰凉,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是痛的。

“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人就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养父,虽然你的养父后来去了南京,但我觉得他绝不会是个汉奸,他一定是带有某种使命的,否则他也不会让我与他的组织联系了。”

虽然上官谦是第一次见到凌云鹏,而且凌云鹏身着国民党的军服,但在他眼里,凌云鹏终究是彭若飞的儿子,他的身上流着彭若飞的血液,在两位杰出的父亲潜移默化之下,凌云鹏也一定是个有着坚定信仰的鲲鹏之才。

“上官医生,此生有幸能见到你,让我当面表示对你的感激,算是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我现在在戴雨农的手下谋职,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要让你来确认一个人。”

凌云鹏说着,从衣袋里拿出那张石天保的照片,递给上官谦。

上官谦一看,立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人烧成灰我都认得,他就是当年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残害你养父的刽子手,龚培元,这人的手上沾满了**人的鲜血。”

尽管凌云鹏早已心里认定了石天保就是龚培元,但一旦确认无误之后,满腔的怒火陡然升腾起来,面对这个加害父亲与养父的凶手,凌云鹏真想把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他现在在哪儿?”上官谦问道。

“我们正在查他,他极有可能是打入军统的一名日军鼹鼠。”

“这人竟然已经沦为汉奸走狗了,不过我也不觉得太惊讶,这人本身就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人,且嗜血成性,你们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挖出来,严惩不贷,我希望能早日看到他和唐崇信伏法的那一天。”

“上官医生,你放心,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些汉奸走狗一定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凌云鹏站起身来,跟上官谦紧紧拥抱:“上官医生,多保重,我相信我父亲的理想终会有实现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见证这一天的到来。”

“我相信,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上官谦点点头,眼里滚落出两行热泪。

凌云鹏与上官谦告别之后,便乘坐局座的专车又回到了军统总部,凌云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局座办公室,把调查结果告诉局座。

“局座,我已经确认了,石天保就是龚培元,上官医生一眼就认出他了。”凌云鹏将照片交还给局座。

“好啊,这个狡猾的鼹鼠,竟然钻到我眼皮子底下了。“局座死盯着龚培元的照片,咬牙切齿地说道。

凌云鹏随即判断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能断定宫泽一定是得知了那份假电报的内容,而今天上午宫泽犯病决非偶然,龚培元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

我现在推断,前天夜里,龚培元给苏老师他们送的韭菜盒子里可能掺杂着迷药,使得苏老师昏昏沉沉,久睡不醒,虽然苏老师说他曾有怀疑有人给他下了迷药,但第二天他发现腰间的钥匙还在,那封假电报的电文稿还完好无损,便以为这份假电报还是安全的,但我怀疑这份假电报已经被龚培元偷拍了照片。”

723. 缜密推理

凌云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之后,龚培元一早就离开了总部回家了,他的那个漂亮的婆娘也很值得怀疑,或许他们就是一伙的,那位原先给宫泽先生做饭的厨师岩崎被怀疑是吸食大麻而被辞退了,而龚培元则马上取而代之,成为了宫泽的专用厨师,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因为这样一来龚培元就可以经常与宫泽见面联络了。

再后来晚上的那份夜宵,肉松火腿饭团,我怀疑这里面肯定夹杂了那份假电报的照片,不然,宫泽先生不会刚吃了几口饭团,就马上让勤务兵把龚培元叫到楼上,他并不是想跟龚培元谈什么口味,偏好,食谱一类的问题,而是想向龚培元证实幸太郎是否真的在日本军部的手里,然后提出想要见幸太郎。

而后,龚培元便一手制造了宫泽突发疾病,要送往医院抢救这一紧急状况,那碗海鲜面是他亲手做的,也是他亲自上楼劝宫泽先生吃完的,我怀疑里面肯定是加了某种药物,不然宫泽先生以前吃岩崎做的海鲜料理时怎么没发病,单单吃了一碗海鲜面就哮喘发作了?”

凌云鹏条理清晰地向局座讲述着他的推测。

局座听了凌云鹏的分析推理,觉得很有说服力,默默地点点头。

凌云鹏继续说道:“而后给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也是龚培元,这个电话真的是打到了养和医院吗,只要询问一下养和医院可以知道答案了。”

这之后,吴医生和高护士都上了救护车,高护士说他们一直没离开过救护车,吴医生说去养和医院的这段路程所花的时间比平时多了许多,原因是救护车途中抛锚,修理了很长时间,但若是需要急救的话,就算是抛锚,也应该立刻送往医院,而不是在途中耽搁这么长时间修车,这点常识这两个医护人员应该懂的,我觉得他们是在掩盖什么,而且这所谓的修车花了大约五十分钟的时间,我觉得完全有可能救护车并未抛锚,而是去了其他地方。至于去了什么地方,还有待查证。

再者,高护士和吴医生都提及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这难道真的是因为车厢里空气不流通,太闷的缘故吗?那一男一女两名医护人员和救护车司机到了养和医院就失踪了,所以我大胆地推测,车上的这两名医护人员根本就不是养和医院派出的,他们应该是和龚培元一样的鼹鼠,他们肯定是给吴医生和高护士还有两名卫兵下了迷药了,致使车上的人都失去了知觉,随后他们开着救护车,带着宫泽去见假幸太郎了,有可能就是我所提及的小寒江,宫泽先生肯定把小寒江当作了幸太郎,这就解释得通他后来之所以见到真的幸太郎后反应冷淡这一反常行为了,他把假儿子当成了真儿子,而把真儿子当成了假儿子。这不得不说是宫泽先生的悲哀,也是幸太郎的悲哀。”

“云鹏,没想到你的逻辑推理能力还真是厉害,分析得头头是道,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这么看来,宫泽先生果然是见过那个假幸太郎了。”局座对凌云鹏的推理能力不得不刮目相看,怪不得赵锦文总是毫不吝啬地夸自己的爱徒,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我敢断定,仓田已经带着小寒江到达重庆了,或许还有格雷院长,宫泽把小寒江当作是幸太郎,如此深信不疑,若是没有格雷院长在一旁作证,他的态度不一定会如此坚决,不至于当我们把幸太郎交到他手里时,他会如此冷漠。”

“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石天保就是龚培元,他的那个婆娘也肯定是他的同伙,那我们就顺藤摸瓜,来个灭鼠行动,把他们一网打尽。”局座紧握拳头,重重地捶在龚培元的照片上。

“局座,我有个想法。”

“嗯,云鹏,你有什么想法?”局座停顿了一下,望着凌云鹏。

“局座,既然日本人用李代桃僵之计来控制宫泽,让宫泽假投诚,然后用假情报来迷惑我们,误导我们,那我们也可以用反间计,让宫泽为我们服务,只要让宫泽相信,幸太郎就是他的亲骨肉,仓田等人带去的并非是他的亲儿子,他一定会倒戈的,并会对欺瞒,要挟他的仓田一伙恨之入骨,这样我们就能继续通过龚培元这一渠道,把一些假情报送交给重庆的鼹鼠,以迷惑,误导他们,让日本军部受我们的牵制。”尽管凌云鹏对龚培元恨得食肉寝皮,但他觉得龚培元还有利用价值,这样做,能使我方利益最大化。

“你的意思是让龚培元继续接近宫泽,让他成为我们假情报传递的交通员?”

凌云鹏点点头:“当然,我们可以暗中对这些鼹鼠进行监视,排摸,但切不可打草惊蛇,让他们继续误以为宫泽被他们牢牢地控制住了,已经成为了他们安插在我们内部的鼹鼠。”

“那云鹏,你怎么才能让宫泽倒戈呢?他现在对我们可是毫无信任可言,我基本断定,他刚才送给我的这份大礼一定是给糖衣炮弹,我若是相信了,告诉了委座,重新部署兵力的话,估计是中了日军的圈套了。”

“罗小芳是幸太郎的助产士,她自然是最有发言权来证明幸太郎就是宫泽真一和千惠子的亲骨肉,但若是能让格雷院长亲自作证的话,那就更有说服力,所以我想尽快找到格雷院长。仓田能先我一步到重庆,那他们肯定是乘飞机过来的,只是我不知道仓田会在这儿待几天,也许他们马上就会乘飞机离开重庆了,或许,仓田觉得格雷院长作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怕格雷院长知道得太多,而对格雷院长痛下杀手。”凌云鹏对格雷院长的命运有些担忧。

“重庆飞香港的航班一般是一周两班,周二和周日,今天是周四,云鹏,你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你看看能否把格雷院长找到?”

724. 百喙如一

凌云鹏想了想:“局座,我们可以先去电话局查实一下今天早上龚培元从医务室打出去的那个电话是打到哪儿的,我们可以根据这个线索找到那个地址,然后再派人前去打探,看看能否找到他们的老巢。”

“嗯,这个主意可行,我这就马上派人去电话局核查此事。云鹏,策反宫泽一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直接向我汇报,希望能尽快找到格雷院长,让宫泽知晓真相,迷途知返,为我所用。”

“是。”凌云鹏向局座敬了一个军礼。

“好了,云鹏啊,今天你刚到这儿,一路风尘仆仆,车马劳顿,还没好好歇一歇,就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查明真相,一定把你给累坏了吧,你先去休息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后,我们再继续商讨对策。”局座疼惜地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好,那局座,我先去休息了。”

可凌云鹏刚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又折返回来。

“怎么啦?云鹏?”

“局座,我想我们几个能否先在外面安顿,我担心我们这些人的出现也许会引起龚培元的警觉,让他产生怀疑?”

凌云鹏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担心龚培元会认出自己,上官谦一眼就认出他是彭若飞的儿子,那龚培元呢,他对父亲也一定印象深刻,万一被他认出之后,自己就会很被动,甚至会引起局座对他的怀疑。

局座想了想,点点头:“嗯,你说的这点确实需要防范,这样吧,你们就住到军统名下的招待所里去,那儿离这儿也就十分钟的车程,比较僻静,里面进出人员也不多。我待会儿就给他们打个电话过去交代一下,你们待会儿就坐我的专车去那儿吧。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打电话到我办公室。”

凌云鹏点点头:“局座,那我现在就通知我那些队员们,让他们一起去招待所。”

“去吧。”局座点点头。

凌云鹏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贵宾楼,他确实很劳累,从广州到重庆的这一路上他与秦守义两人轮流开车,秦守义白天开,他是晚上开,其他人都还能打个盹,眯会儿,但他却得时刻保持警觉,以免遇到突发事件。

好不容易把幸太郎安全地送回了总部,却发现宫泽的反常反应,随后又了解到了宫泽今晨突发急病这档子事,所以又立即参与到了调查此事的过程中,结果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而问题的焦点落到了那个叫石天保的厨师身上,凌云鹏怀疑石天保就是龚培元,而机缘巧合,他要去求证的这个人竟然就是当年有恩于他父亲和康爸的上官谦,于是凌云鹏主动请缨,拿着石天保的照片去卫戍司令部找到了在那儿野战医院的上官谦那儿核实。结果如他所料,石天保就是龚培元。

了解了这一真相之后,便解开了宫泽突发急病之谜,也断定了宫泽已经得知假电报和见过假幸太郎这一情况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让宫泽相信如今在他身边的这个婴儿就是他的亲生骨肉幸太郎,让宫泽看清仓田一伙的真面目,然后使用反间计,让宫泽为我所用。

凌云鹏走进局座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其他几个人都围了上来。

“老大,局座跟你谈什么?是不是要嘉奖我们啊?”阿辉首先迫不及待地问道。

“嘉奖嘛,那是肯定的喽,我们这一个多月来,天天神经紧绷,跟鬼子周旋,我还差点被淹死在海里,还差点死在了仓田那个狗杂种的手里,我们吃的这些苦,受的这些罪,老大肯定跟局座详谈了,局座听了肯定也觉得我们劳苦功高,他一定在琢磨该如何重奖我们,我说的对吗,老大?”

凌云鹏呵呵一笑:“局座让我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啊,局座就这反应啊?”阿辉听后颇为失望,不过他马上又笑嘻嘻地说道:“局座这也是关心我们,我们这一路是很辛苦,确实得好好睡一觉。”

“阿芳呢,她在哪儿?”凌云鹏目光扫了扫,没有看见罗小芳的身影。

“哦,阿芳姐她上楼去给幸太郎喂奶了。”阿辉指了指楼上,然后说道:“你们不觉得那个宫泽真一有点奇怪吗?我原本以为幸太郎就是他的命根子,见到小东西后,一定会高兴坏了,哪知道他就一个劲地在那儿哭,比娘们还娘们。”

“阿辉,你这么说太不厚道了,宫泽太太死了,宫泽先生伤心欲绝,那是很正常的反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觉得挺正常的。”秦守义是个重情的人,他知道失去自己的挚爱是一种怎样的刻骨铭心的痛,就如同他当初暗恋的村里的女孩被鬼子蹂躏残杀之后,那种无以名状的心痛会一直萦绕在心头,每每想起那段往事,还是会觉得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可就算宫泽是个痴心汉,也不至于对他儿子不闻不问吧?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儿子呀,正常人都会第一时间把儿子抱在怀里,满脸喜悦,兴奋,这才是初为人父者最正常的反应,好伐?哪像楼上的那个书呆子,只知道哭老婆,老婆没了么可以再找的呀,儿子终归是自己的骨肉嘛,除非他认为这不是他的亲儿子,是宫泽夫人跟别人生的杂种,所以他才这么不待见。可他对千惠子的死又是那么伤心,真是让人看不懂,我真的怀疑这个宫泽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傅星瀚对宫泽的反应很是不屑。

秦守义听了傅星瀚的这番说辞之后,虽然并不完全认同,但也觉得宫泽不应该对幸太郎如此冷淡,宫泽的表现确实有些过了。

“嗯,我觉得戏痴说的有道理,这个宫泽的反应是让人看不懂。老大,你说呢?”阿辉挺赞成傅星瀚的看法。

凌云鹏当初并没有把他怀疑仓田可能会使用李代桃僵之计,让小寒江冒充幸太郎一事告诉他们,他们也不知道香港站的李明阳和他的队员们已经殉国一事,更不知道在重庆总部里还有日本人的鼹鼠,基于当初的紧急状态下,他不能将这些负面消息公之于众,只能独自去承受这些。

725. 听者有意

当初凌云鹏只是把隐约感到仓田会使出狸猫换太子这一计,以便浑水摸鱼,哄骗宫泽,从而来控制,要挟宫泽为他们服务,但并没有真凭实据,这只是他的猜测,也是他做的最坏打算,但他不能将这种焦虑和沮丧带给他的队友们,他担心万一傅星瀚他们得知这一噩耗的话,也许他们会因此而灰心丧气,他们这一个月以来所付出的全部努力,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和危险,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功尽弃。这个结果恐怕没有人能接受得了。

凌云鹏当时设想,只要他们比仓田早到达重庆,那么仓田的这个阴谋就会破产,这件事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但他们的交通工具是四个轮子的汽车,而仓田的交通工具则是飞机,尽管他们紧赶慢赶,但还是被仓田抢先一步了。

“戏痴,哪吒,阿辉,你们几个把行李整理一下,我们待会儿出去住。我先去楼上叫阿芳下来。”凌云鹏吩咐了一句,也不解释原因,便出去了。

“为什么?局座不是安排我们住这儿的吗?他改变主意了?”阿辉不解地问道。

“是啊,我觉得这儿挺好的,贵宾楼,又有卫兵保护我们的安全,又有勤务兵伺候我们,局座还关照他们好好招待我们,多好,何必换地方呢?”傅星瀚对这儿的条件感到很满意,不明白为什么凌云鹏要换住所。

“老大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别啰嗦了,快整理吧!”秦守义是最具有军人特质的,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所以不管凌云鹏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服从。

阿辉和傅星瀚横了一眼秦守义,不情愿地开始整理刚刚摆放好的行李物品。

凌云鹏走到宫泽的房间,敲了敲房门,宫泽把门打开,见是凌云鹏,便朝他尴尬地笑了笑:“您好,凌队长,有事吗?”

“哦,没什么事,我来看看罗小姐有没有给幸太郎喂完奶。”

“凌哥,你稍等一会儿,刚才我上楼来给幸太郎喂奶时,看见他睡着了,所以就等他醒来。我刚才在教宫泽先生如何给小东西喂奶,换尿布。”

“哦,是吗?恭喜你啊,阿芳,又收了一个徒弟。”凌云鹏打趣道。

罗小芳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要说我的这几个徒弟里谁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最强的话,宫泽先生可不亚于你,他上手很快,而且动作又规范,又麻利。”

“真的吗?”凌云鹏望了一眼宫泽,随口说了一句:“这也不稀奇呀,宫泽先生是幸太郎的父亲,父亲给儿子喂奶,换尿布自然要比我这个外人要在行一些啦!”

宫泽一听,尴尬地笑了笑。

“宫泽先生,我知道,你和千惠子的感情很好,用我们的话说,叫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我想当你知道千惠子怀孕时,一定是很兴奋的吧?”凌云鹏跟宫泽闲聊起来。

宫泽点点头:“那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我当时开心极了,我把千惠子高高举起,我俩一起出去时,碰到熟人朋友,我逢人便说,我快当爸爸了,搞得千惠子每次都难为情地红着脸,我曾经跟千惠子说,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们一定要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为我们的孩子接生。”

宫泽沉浸在当初与千惠子在一起的甜蜜的日子里。

“所以你们特地去香港找格雷院长?”凌云鹏插了一句。

宫泽有些诧异地望着凌云鹏:“你也知道格雷院长?对,你应该认识格雷院长,否则你也不会把幸太郎给带出来。我和千惠子之所以特地飞到香港去找格雷院长接生,那是因为格雷院长当年是千惠子母亲的主治医生,当年千惠子的母亲也是难产,是格雷院长亲自给她接生,结果母女俩都平安无事,所以这次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也在格雷院长的医院降生。”

“看来格雷院长是位医术高明的产科医生。”

“可是这次他没能把千惠子救活,他原本是可以救活千惠子的,若不是那发炮弹造成了医院停电,千惠子完全可以活下来,我相信格雷院长的医术,更相信格雷院长的为人,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千惠子的,可是,可是……我不怪格雷院长,我能想象他当时一定也很绝望。”宫泽说着,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罗小芳默默地将一块手帕递给宫泽:“宫泽先生,你别太伤心了,宫泽太太她一定不希望你每天以泪洗面,她一定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把对她的思念化为对你们孩子的爱,我想宫泽太太在天上一定会保佑你和幸太郎的。”

“谢谢你,罗小姐,你是个善良的人,谢谢你对幸太郎的照顾。”宫泽对罗小芳的印象不错,但对她协助重庆方面一起来欺骗他感到一丝不满,也许因为他们都是中国人的缘故吧。

“这是我分内之事,幸太郎是个早产儿,出生时像只小猫咪,才三斤多一点,比足月儿轻了差不多一半的重量,当时我和格雷院长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怕他发生意外,不过,幸太郎的生命力很顽强,这一个多月里,他几乎没生过什么病,体重也飙升了大概三斤多了。”

宫泽一听,忽然眉头一皱:“罗小姐,你是说幸太郎出生时才三斤多,这一个多月里只长了三斤多?”

“是啊,我天天抱他,能感觉得出来,宫泽先生,能你可别小看这三斤,一般的婴儿一个月长一斤差不多,就像我们医院里和幸太郎差不多同时出生的一个男婴,他是个足月儿,出生时是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可喂了一个月才长一斤左右,我估计到现在差不多也就九到十斤重吧!像幸太郎这样的早产儿一个月长三斤是非常少见的。”

宫泽听罢,脸色凝重起来,他忽然走到罗小芳面前:“让我来喂他吧!”

宫泽说完,不由分说地从罗小芳里接过幸太郎,掂了掂份量,他在菊园别墅里抱过的那个幸太郎要比现在这个幸太郎重不少,估计要有十斤多重,而现在的这个幸太郎才七斤左右,显然轻了不少,可问题是千惠子发生胎动异常情况确实比预产期提早了将近两个月,当初入院时,格雷院长给千惠子做了全面检查之后,也觉得千惠子极有可能早产,尽管给她打了保胎针,但估计效果不大,所以当时格雷院长给宫泽讲了最坏的结果,这个孩子有可能胎死腹中,或是因为太小而很难存活,让他事先要有思想准备。

宫泽感到有些茫然了,到底是自己怀里的这个男婴是幸太郎呢,还是菊园别墅里的那个胖小子是幸太郎呢?

726. 顿生疑窦

宫泽有些质疑了,罗小芳说幸太郎是个早产儿,他是相信的,一个三斤多重的早产儿一个月能长七斤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格雷院长明明说那个男婴才是他和千惠子的孩子,难道格雷院长在撒谎吗?

天啊,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幸太郎?

凌云鹏从宫泽的一些细微的神情变化中已经读懂了宫泽陡然冒出的一种惶恐,刚才罗小芳无意中谈起有关幸太郎体重方面发生的变化,让宫泽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疑虑,然后又主动去抱一抱幸太郎,想确认一下幸太郎的体重。显然罗小芳的这番话让宫泽产生了质疑。

这更能从侧面说明宫泽先前一定见过小寒江,小寒江是个足月儿,体重和个头都比幸太郎大,当初他们离开香港时,小寒江就有近十斤重了,这些天应该更重了。而宫泽显然是知道千惠子早产这件事的,一个出生时不满四斤的早产儿决不可能在一个多月里就长成十斤重的大胖小子。

凌云鹏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宫泽真一,心里暗喜,只要宫泽真一对此产生质疑了,那就容易说服他了,到时只要让格雷院长与宫泽与罗小芳见了面,一切都可大白于天下,宫泽就不会被仓田一伙裹挟,并且会反戈一击,倒向重庆一边。

罗小芳等宫泽给幸太郎喂完奶之后,便再手把手教他把孩子竖着抱起,随后轻轻拍打幸太郎的背部,让他打个饱嗝,这样幸太郎就不会回奶了。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他示意罗小芳动作快点。

宫泽认真地学着,很显然,现在他对幸太郎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动作轻柔,用手掌轻轻拍打着幸太郎的后背,幸太郎果真打了个饱嗝,随后又打了个哈欠,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大家都乐了。

“好了,宫泽先生,那我就先下去了,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罗小芳有礼貌地跟宫泽打了个招呼。

“罗小姐辛苦了,请慢走。”宫泽抱着幸太郎向罗小芳欠了欠身子。

“那我们就先走了。”

凌云鹏带着罗小芳下楼去了:“阿芳,你赶紧把行李整理一下,我们要去招待所住。”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快下午三点半了,龚培元将在下午四点来上班,马上就快到了,他们必须在龚培元到达之前离开这儿,免得彼此照面。

罗小芳不解地望着凌云鹏:“凌哥,我们要住招待所吗?那幸太郎要是有事的话,宫泽先生也不会处理,那可怎么办呢?”

“阿芳,你不用担心,这儿有医务室,那些护士会帮忙照顾幸太郎的。”凌云鹏再次看了看时间,加快脚步。

罗小芳不再说什么了,看来凌云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赶紧加快脚步,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底楼,然后罗小芳进房间把行李稍微整理一下,此时,凌云鹏已经看见局座的专车向他们驶来。

“车来了,我们快上车吧。”凌云鹏招呼了一声。

于是一行人把行李放在后备箱里,然后上了局座的专车,座位不够,阿辉便坐在秦守义的腿上,专车缓缓地朝门口驶去。

而这时,龚培元正好从外面进来,他看见局座的专车朝门外驶去,便站在一旁,让开通道,专车从他面前驶过,他忽然看见副驾驶座上一位年轻军官的侧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专车已经驶出了总部大门。

龚培元转过身去,望着离去的专车,那张年轻军官的面容却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中,喃喃自语道:“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呢?”

“哎,小贾,这车里头坐的都是谁啊?像是来头蛮大的嘛,居然还坐着局座的专车。”龚培元向卫兵打听道。

小贾摇摇头:“这我们哪知道啊!”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龚培元笑着朝里面走去,但却满腹狐疑地在脑海里搜索着那张熟悉的脸,那人会是谁呢?

龚培元今晨在宫泽的海鲜乌冬面里下了药,让宫泽突发哮喘,随后他貌似打电话给养和医院叫救护车,实则打电话到菊园别墅,久保由美和仓田接到电话之后便立即行动,打扮成医护人员,驾驶着从养和医院里偷出来的救护车驶向军统总部,龚培元当时就站在远处,亲眼看着勤务兵将宫泽抬上了救护车,随后驶离了总部。

龚培元知道久保由美将把宫泽带到菊园别墅,目的是让宫泽见到假幸太郎,让宫泽信以为真,把这个假幸太郎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之后,到了中午的时候,他看见宫泽又回到了总部,为了表示自己的内疚和忏悔,他主动向杨处长认错,自扇耳光向宫泽道歉,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获取了杨处长的谅解和信任,杨处长只是告诫他以后别给宫泽做海鲜类食物了,之后便让他回家去休息了,关照他晚上来给宫泽先生做晚餐。

龚培元松了口气,看来军统的人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只是以为宫泽突发急病是个意外事故,所以他安心地回去了。

回到家之后,他从久保由美的嘴里得知了在菊园别墅内发生的一切,久保由美告诉他,宫泽已经答应充当安插在军统内部的鼹鼠,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因为宫泽以为幸太郎在他们的手上,被他们所控制,所以他不得不屈从,以后就由他和宫泽建立起联络关系,把日方的假情报送交宫泽,再由宫泽将这假情报告知军统的决策层,而把军统内部获悉的真情报通过龚培元送出来,交由久保由美,再由久保由美通知日本军部,如果这条线路顺利畅通的话,那对战局的走向是极其有利的,能够让中**队加速溃败,大大地削弱中国抗日力量。

但久保由美又担心这次宫泽突发急病有可能让军统人员把焦点集中在龚培元身上,万一龚培元被军统总部的人怀疑的话,就算是不把他抓起来,也有可能把他调离现在的岗位,那么这条线就有可能被中断,所以必须再安排一个联络员作为双保险。

727. 街头无赖

“培元,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你被军统的人识破了,那这条线就中断了,所以最好再准备一个备选的人,你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进入军统内部,与宫泽建立起联络关系?”久保由美问道。

龚培元在脑海里搜寻了片刻,想起一个人来:“由美,我倒想到了一个人,他是重庆街头的一个无赖,曾经因欠赌债被债主追打,当年我刚到重庆没多久,见众人在围殴这个混混时,出于打抱不平,就出手救了他,他当时对我感恩戴德,说是愿意认我当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也就收下了这个马仔。“

“哦,这个人倒是可以考虑。”久保由美点了点头:“他叫什么,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大名叫孙建良,原先是个掏粪的,因为好吃懒做,所以一直吊儿郎当的,手里有了几个钱就赌,把钱输光了,就去掏粪换几个钱,没多大出息,不过,人还算是机灵。”

“掏粪的?这个行当可以,以后可以让他到军统总部里去掏粪,顺便可以获取情报。”久保由美马上就想到了一个让这个街头无赖混入军统内部的途径:“培元,你待会儿去把这人找来,让他换上掏粪工的装束,让我看看这人到底行不行,是不是干我们这行的料。我们就在白象街那个废弃的仓库里见面。”

龚培元面露难色地说道:“这人居无定所,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现在跟他几乎断了联系,因为他跟我拜把子没多久,我就被调到前线部队去了,再后来我没了一条胳膊,退役回到了重庆,这些年我也只是偶尔见过他几次面,他见我是个残废,对我这个曾经的大哥态度大不如前了,尽管表面上还是挺恭敬的,但我感觉得到他那是在敷衍我。唉,我要不是一直想着唐司令交代我的任务,我才不会屈就到军统总部的食堂里去当了个打杂的伙夫,连这么个下三滥的玩意儿都瞧不起我。”

“培元,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不过有句中国话叫什么来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可你现在不仅能吃香的,喝辣的,身边还有我这个日本王牌特工相伴,你也应该知足了。”久保由美把手搭在龚培元的肩膀上,眼里尽显妩媚之色。

“是啊,我干这个,多半也是为了你这个美人啊,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这就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家伙。”龚培元拍了拍久保由美的手,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龚培元知道孙建良是个赌徒,所以便来到了一处孙建良曾经时常出没的地下赌场,这里烟雾缭绕,乌烟瘴气,龚培元在人群里寻找孙建良的身影,忽然,一个身着皮夹克,油头粉面,又矮又胖,满脸横肉的家伙进入了龚培元的视野。只见他在赌桌旁叼着烟,在一旁嚎叫着:“买大,开大,开大,大大大。”

可当庄家把那只杯盅一打开,三个骰子显示的数字是五点,孙建良沮丧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已然没有本钱继续参赌了。

“你买大,买大肯定赢,前面已经开过四次小了,这次一定开大。”孙建良自己已经输了个底朝天了,却还在指导别人该如何买大买小。

“孙建良。”龚培元叫了一声。

“哪个在叫你大爷的大名?”孙建良输了个精光,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听见有人喊他的大名,便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扭头一看,见是龚培元,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笑脸:“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哥您呀,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怎么,今天手臭,全输光了?”龚培元斜睨了一下孙建良。

“是啊,不过胜负乃兵家常事,今天老子走背运,说不定明天就能鸿运高照。”

“跟我走吧,跟着我,你就能鸿运高照。”龚培元朝孙建良眨了眨眼睛。

“大哥,你是说,有好事找我?”孙建良舔着脸问道。

“走吧,我们出去说。”

孙建良跟在龚培元的屁股后头,走出了赌场,两人来到了嘉陵江边。

“大哥,你找小弟到底是什么事啊?”

“孙建良,我问你一句,你想不想今后能出人头地,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龚培元问道。

“当然,哪个人不想出人头地啊?唉,可惜小弟没这个命。”孙建良叹了口气。

“现在机会就在你眼前,只要你抓住这次机会,我保你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怎么样,干不干?”

“真有这样的好事,那小弟我当然不会错过,大哥,你说吧,你说怎么干,我就跟你怎么干。”孙建良像是下定了决心,跟定龚培元了。

“好,那你就继续干你的老本行。”

“我的老本行?”孙建良不解地望着龚培元。

“掏粪呀。”

“啊,大哥,开什么玩笑,你还让我去干掏粪的活啊?我可不想干这个了,又臭又累的。”孙建良一听,刚才还神兜兜的一张脸马上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

“我告诉你,你今后的掏粪跟你以前的掏粪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难道以前掏的是屎尿,今后掏的就是黄金了?”孙建良撅着嘴,不满地瞥了一眼龚培元。

“还真给你说对了,你往后干的这活,说穿了,就是等于掏黄金,具体的,待会儿你会见到一个人,她会告诉你的。”龚培元拍了拍孙建良的肩膀。

孙建良半信半疑地望着龚培元,他有点搞不懂,他的这位久未谋面的大哥究竟是干什么的,究竟要找他干什么。

“这样吧,你先回去,换上你那套干老本行的行头,把工具也带上,把自己捯饬成掏粪工的模样,然后一个小时之后,你到白象街后面的一处废弃仓库里,有人在那里等你,她会跟你谈的。”龚培元抬手看了看时间:“你得快点,我下午四点还得上班呢!”

孙建良点点头,随后两人便在嘉陵江畔分道扬镳了。

728. 滥竽充数

一个小时之后,在白象街后面的一处废弃仓库里,久保由美女扮男装,头戴礼帽,身着风衣,将自己半张脸藏在了风衣衣领下,站在角落里,注视着仓库大门外的动静。

过了没多久,孙建良推着一辆粪车,车上放着一把粪勺,吱吱纽纽地把粪车推进了这个废弃的仓库里。

“有人吗?”孙建良放下粪车,朝周围叫了一声。

久保由美和龚培元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久保由美把风衣衣领竖起,遮住口鼻,轻声问了一句:“你就是孙建良?”

“是的,我就是孙建良。”孙建良点点头,他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的人物。

久保由美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建良,摇了摇头:“你一个掏粪的,穿着皮装?你不觉得碍眼吗?”

龚培元也不禁皱了皱眉:“孙建良,你他妈的是吃屎的?穿着皮装去掏粪?我跟你怎么说的,我让你捯饬成一个掏粪工的模样,你这样子像掏粪工吗?”

龚培元怕久保由美责怪他办事不利,找了这么个二百五来干如此重要之事,无疑是要坏她的大事,便厉声呵斥。

孙建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皮装,嘿嘿一笑:“一时走得急,忘脱了,我也就这么一件像样的衣服,我以为要见贵人,所以就穿得隆重一些。”

“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久保由美冷冷地说了一句,尽管孙建良这副猥琐的模样难入久保由美的法眼,但现在是用人之际,必须找个备胎,做好两手准备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只能滥竽充数了,只要能找到愿意替他们卖命的人,就算是烧高香了。

“我们找你来,是希望你能为我们工作。”

“我知道,大哥跟我说过。”

“你的任务就是去军统总部,借着去那里掏粪的便利,替我们传递情报。”久保由美将孙建良的任务大致交代了一下。

孙建良一听,方知眼前的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了,也终于搞清楚龚培元是个什么人了,他诧异地张开嘴巴,望着面前的这两人:“原来你们是……”

“你不用搞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你只要记住,如果你一旦被启用,我会通知你来这儿取情报,情报会放在这儿,你跟我来一下。“

久保由美把孙建良带到西面的一处角落里,然后把倒数第六块砖头往外扒拉,这块砖是活动的,里面是空心的:“记住了吗?你就把里面的情报取走。“

孙建良点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随后你每周三和每周六的中午,利用去军统总部掏粪的时机,去那儿贵宾楼楼下男厕所,在男厕的最后一个茅坑的左边墙角里,倒数第三块砖跟这儿是一样的,都是活动的,你把情报放在里面,如果发现里面有情报的话,你就把情报取出来送到这儿,放在此处,懂了吗?”龚培元把军统内部的一处传递情报的秘密地点告诉了孙建良。

这个地方是他曾经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搞定的,当初他得知军部要让宫泽成为一名安插在军统的鼹鼠之后,他就寻找传递情报的途径,终于选定了这一地方,虽然这儿是贵宾楼,但楼下并不设岗,只是在宫泽所住的二楼楼道里才设立岗哨,而贵宾楼离他的专用厨房很近,他有时尿急时便就近解决,不用跑到位于食堂那儿的男厕去。

宫泽如果潜伏成功的话,他需要从贵宾楼去电讯处上班,必定会路过底楼的这处男厕,所以把放置情报的地点选在这儿,是最佳场所。

“你听懂了吗?”龚培元再问了一遍。

孙建良点点头:“懂了,懂了,那儿是贵宾楼底楼男厕最后一个茅坑的左边墙角倒数第三块砖,这儿是倒数第六块砖。”

“你把情报取走或是放好之后,在这儿的仓库门上画个小三角形,在总部粪池的墙上画个小三角,明白了吗?”久保由美提醒道。

“我知道了,事情干完之后要画个小三角。”

“对,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干,那你每月可以领到十块大洋的活动经费。”久保由美给孙建良承诺道。

“每月有十块大洋?”孙建良一听,眼睛瞪得像两只电灯泡:“乖乖,那我阿良可就发了。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但这些钱你可不能拿去烂赌,否则我就停发。”久保由美从衣袋里掏出十块大洋放在孙建良的手上。

孙建良的手里忽然多出来了十块大洋,这让他又惊又喜,拿起一块大洋,用嘴吹了口气,放在耳朵旁听声音,果真是货真价实的袁大头,乐得他合不拢嘴:“我发誓,我绝不去烂赌,我一定戒赌,戒赌。”

“你真的能戒赌?“龚培元眼里露出质疑的目光。

孙建良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发誓:“大哥,我发誓,如果我还去烂赌,你就把我这只手给剁了。”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被我发现你拿这些钱去烂赌的话,看我不把你这猪蹄子给剁了!“龚培元威胁道。

孙建良知道龚培元是个狠角色,说到做到,有点后悔发这样的毒誓了,讪笑道:“大哥,你到时候还真剁呀?“

“少废话,我跟你说,你先拿这钱去租个房子,别居无定所,让我找不到你,明天一早你就到这儿来,把你的住址告诉我。”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租房子。”孙建良对龚培元的话不敢违逆。

“好了,我们现在抓紧时间,我教你一些我们这行的基本技能和注意点,掌握了这些,你才能伪装好自己,不被别人识破。”久保由美准备马上对孙建良进行快速培训,以便他尽快掌握一些基本技能。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学。“一脸横肉的孙建良向久保由美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奴态毕现。

龚培元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三点了,他得上中班去了,他得去总部了解一下宫泽目前的状况,还有总部里的人对他的态度有否产生微妙的变化,以便他做出判断,自己有没有暴露。

于是龚培元与久保由美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而久保由美则留在仓库里,向孙建良传授一些特工技能,对其进行培训,以便他能尽快上手。

729. 心存疑虑

虽说龚培元有点做贼心虚,担心一进门就被抓,但他知道,一旦被军统发现他是鼹鼠的话,那他就是三头六臂,神行太保也难以逃脱,但如果他就此悄悄溜走,神秘失踪的话,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他就是致使宫泽突发急病的罪魁祸首,从而促使局座对他进行捉拿缉捕,有可能他的身份就此暴露无遗,而且久保由美希望由他跟宫泽建立的这条情报通道也就此夭折,所以龚培元只能心存侥幸,希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天衣无缝,不会引起军统那些人的怀疑,于是他硬着头皮朝总部走去。

这就是他们这些做鼹鼠的人之悲哀,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暴露了,随之被捕了,被暗杀了,有可能是自身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同伴的原因,所以一直生活在心惊胆战的状态下,常常会神经过敏,草木皆兵,犹如惊弓之鸟。

龚培元回到军统总部之后,发现一切都很平静,并未发现有那种异常的目光注视着他,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一切如常,是自己多虑了。

龚培元回到自己的那间专用厨房,随后便开始生火煮饭,今天的晚餐他打算给宫泽做一份寿司。

正当龚培元专心致志地做寿司之际,忽然他隐隐约约听见有婴儿的哭声传来,不觉一惊。在军统总部大楼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龚培元马上意识到一定是仓田所说的那支别动队把宫泽的儿子幸太郎从香港带回了重庆总部,那么刚才进门时遇到的局座专车上坐的那些人有可能就是别动队的队员,他们是功臣,自然会得到特别礼遇,才有资格坐局座的专车。

龚培元的内心不由得狂跳不已,甚至有些后怕,幸亏他们先别动队一步,把宫泽带去见那个假幸太郎了,让宫泽误以为那个男婴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自己的亲骨肉,否则晚一步的话,让宫泽先见到了真的幸太郎,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就完全落空了;也幸亏久保由美事先告诉宫泽别动队可能会使李代桃僵之计,把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当作幸太郎送到他手上,因而宫泽真一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在心理上会对这个真幸太郎产生排斥情绪,而相信上午见到的那个男婴才是亲儿子,而现在别动队送来的应该是个假儿子。

龚培元打算待会儿趁着送晚餐的机会再次见一见宫泽,看看他目前的状态以及是否已经将久保由美交给他的那份假情报告知了重庆方面。

而此时,凌云鹏等人已经来到了局座安排的招待所,这个招待所的条件并不亚于贵宾楼,工作人员见凌云鹏一行人来了,立马笑脸相迎,将他们带到安排好的房间,看来局座事先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

阿辉望了望这儿的环境,觉得还不错。这是一间套房,外面是客厅,放着一套沙发和一张西式餐桌,餐桌上还放了一只果盘,里面装了一些新鲜的水果,阿辉从餐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然后边吃边朝里面走去,里面的房间也挺宽敞的,放着又大又软的四张床,房间里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桌。

阿辉转了一圈,点点头说道:“这儿跟贵宾楼比起来也不差,我就知道局座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既然差不多,何必多此一举,搬来搬去的?老大,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局座的意思?”

傅星瀚想向凌云鹏问个究竟,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忽然搬离了原先的贵宾楼,可回头一看,凌云鹏已经倚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嘘,别把老大吵醒了,我们刚才还打了个盹,老大可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你们安静一点,让老大好好睡会儿,住哪儿不都一样?”秦守义见凌云鹏已经累得支撑不住了,赶紧让那两个闭嘴。

傅星瀚和阿辉见状,都知趣地走进房间里去了。

“你吃苹果就吃苹果,干嘛吧唧嘴,别把老大给吧唧醒了。”傅星瀚一把将阿辉嘴里的苹果夺了下来:“别吃了。”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阿辉耸了耸肩,把半个苹果扔进垃圾桶里,从皮箱里拿出那两本从广州带来的电影画报,躲一边翻画报去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轻声问傅星瀚:“戏痴,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理那辆福特车啊?”

“我打算把那辆福特车拍张照片寄给这个大明星,并且告诉他,车在重庆军统总部内,让他自己来取。”傅星瀚呵呵一笑。

“你可真够损的。”阿辉扬了扬眉毛。

“走,哪吒,我们找阿芳聊聊去,也许老大把我们为什么搬家的原因告诉了阿芳。”傅星瀚朝秦守义招了招手。

“我也去。”阿辉连忙放下画报,跟着傅星瀚,去隔壁找罗小芳了。

傅星瀚敲了敲隔壁的房门:“阿芳,我们几个找你聊聊天。”

罗小芳把房门打开,见是傅星瀚三人,便笑着请他们进来,但却没见着凌云鹏:“咦,凌哥呢?”

“他累了,睡着了。”秦守义回了一句。

“凌哥确实很累,这一路就数他最操心,我看见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在硬撑着,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罗小芳心疼地说道。

“老大就是这么个人,凡是都要亲力亲为,不累才怪呢!”傅星瀚了解凌云鹏的性格,凡事都力求周到,细致,完美,这样性格的人往往劳心劳力。

“要不是老大一直在劳心劳力,我们几个能带着幸太郎这么个小东西这么顺利地闯过一关又一关,安全抵达这儿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秦守义又跟傅星瀚杠上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就爱跟我抬杠,阿芳,我问你,老大跟你说了我们为什么要搬到这儿来吗?”

罗小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呀,觉得好突然,凌哥上楼来,其实是催我快走,我看凌哥挺急的,我当时在宫泽先生的房间里给幸太郎喂奶,凌哥上楼来,跟宫泽先生闲聊了几句,然后就一直抬手看时间,像是有急事,幸太郎的奶喂完之后,他就立马拉着我下楼来了,让我快点整理行李,离开总部,我也来不及问他原因。”

730. 公诸于众

“唉,老大做事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傅星瀚不由得叹了口气。

“戏痴,你想那么多干嘛,不累吗?等老大醒了之后,问问他就是了。”阿辉一副不所谓的模样:“我就是想知道,我们在这儿能不能出去逛逛街呀,我可是第一次来重庆,我以前听人说重庆妹子可带劲呢,可我还没机会见一见这儿的重庆妹子呢!”

“阿辉,我告诉你,这重庆妹子就跟重庆火锅一样,麻辣烫。我可警告你啊,千万别去惹重庆妹子,否则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傅星瀚告诫阿辉。

“戏痴,你是不是以前勾搭过重庆妹子,吃过亏啊?”阿辉戏谑道。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我傅星瀚平生就被两个女人修理过,其中一个就是重庆女人,那股泼辣劲儿,你简直是离了八丈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火辣辣的味道,从此之后,我对重庆妹子只能敬而远之了。”

“还真没想到,你这么个人间稀有的情种,摧花老手,居然栽在重庆妹子的手里,还真是叫一物降一物,大快人心啊!”秦守义在一旁看到傅星瀚谈起重庆女孩来,那种又憋屈,又心有余悸的尴尬模样,不禁有种舒爽之感。

傅星瀚狠狠瞪了一眼秦守义,随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众人难得见到傅星瀚吃瘪,哑口无言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隔壁传来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顿时让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谁来的电话呀?”秦守义自言自语道。

“唉,老大刚进入梦乡呢,就被人从梦乡里给拽出来了,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讨厌!”阿辉也嘀咕了一句。

“好了,我们回去吧,估计老大也已经被这个电话吵醒了。”傅星瀚连忙起身,朝门外走去。

果然,他们推开房门,就见凌云鹏已经手拿电话,站在书桌旁。

“局座,请指示。”

阿辉一听是局座的电话,不禁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云鹏,我已经派人查过了,龚培元的那个电话确实不是打给养和医院的,他是打给了位于上清寺附近的一个名叫菊园的别墅里,估计这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你这样,去摸清一下这个别墅里的情况,以便采取应对措施,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

凌云鹏放下电话,见后面站着四个人,都怔怔地望着他。

“老大,局座又给你下任务了?”阿辉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

“局座也真是的,我们刚到这儿,还没喘口气呢,又来任务了。”阿辉嘴撅得老高。

凌云鹏觉得已经到了非把这事给大伙儿交代清楚的时候了,否则会让大家产生负面情绪,影响后续任务的完成。

凌云鹏走进浴室,洗了把冷水脸,然后朝大家招了招手:“大家过来一下,有些事情我想跟大家交代清楚。”

大家伙见凌云鹏一脸严肃的模样,不知是什么事,忐忑不安地围坐在凌云鹏的身旁。

“什么事啊,老大,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敏感的傅星瀚已经从凌云鹏的神情中读懂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是这样的,仓田他们应该已经到重庆了。”

“仓田?那个狗杂种也到重庆了?”一提到仓田智久,傅星瀚立马蹦了起来,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狰狞的面容,唤起了那段当初他在香港驻军总部的刑讯室里,被仓田倒吊着当球踢的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恨得他咬牙切齿:“仓田那混蛋居然还敢来这儿,赶紧派人把他给抓了,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戏痴,你先别激动,听老大把话说完。”阿辉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这次仓田应该是把小寒江和格雷院长一起带到了重庆。”

“格雷院长和小寒江也来重庆了?”罗小芳一听,惊讶地问道:“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呢?”

“是啊,老大,格雷院长怎么会和小寒江在一起呢?小寒江不应该在利德药房的李老板那儿的吗?难道……”秦守义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寒江又回到了格雷院长那儿了,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会不会是利德药房出事了。

“香港站已经被日本人端了,老李和阿南他们估计已经全部殉国了。”凌云鹏将这一噩耗告诉了大家。

瞬间,大家都沉默了,呆呆地望着凌云鹏,脑海里则闪现出李明阳,阿南,威仔等人鲜活的面容。

“局座曾收到了一封以李明阳名义发的电报,他很是震惊,不过据我推测,老李当初是和小寒江一起被带到了香港的驻军总部,在那儿,仓田逼迫李明阳给重庆总部发报,声称幸太郎已被日军虏获。”

“可幸太郎明明在我们的手上,仓田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阿辉不解地问道。

“他想浑水摸鱼。”傅星瀚一下子就洞穿了仓田的心思。

“他不仅想浑水摸鱼,他更想李代桃僵。想用小寒江来替代幸太郎,让宫泽相信他的亲骨肉被日本军部所掌控,以此来要挟宫泽为他们效命。”凌云鹏把仓田的企图公之于众。

“哇,仓田这家伙太阴毒了,如果让宫泽相信了小寒江就是幸太郎的话,那我们这一个月来不是白忙活了吗?”阿辉觉得自己后背丝丝发凉。

“幸亏我们已经把幸太郎送到宫泽手上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傅星瀚长舒一口气。

“是啊,幸亏我们及时赶回重庆了。”秦守义也暗自庆幸。

“不,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宫泽已经见过小寒江了,并且把小寒江当作是幸太郎。”凌云鹏知道这一结果难以令人接受,但还是必须告诉大家实情。

果然,大家一听,都目瞪口呆。

“啊?你说什么,老大,宫泽已经见过小寒江了,已经把小寒江当作是自己的儿子了?”阿辉一听急眼了:“不行,我得回去跟宫泽说,他见过的那个男婴不是他的儿子,我们带给他的才是幸太郎,才是他的亲儿子。”

“这么说,我们白忙活了一场?”傅星瀚一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忍不住咆哮了一句:“我都差点死在香港了!”

傅星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心里憋屈极了,一脚把椅子踢翻了。

731. 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天我们把幸太郎带去见宫泽的时候,他对幸太郎这么不待见,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思念他的亡妻,所以沉浸在悲伤之中,所以对我们有些失礼,对幸太郎有点忽视,我还替他的失礼辩解呢!看来是我看走眼了。”秦守义这才恍然大悟。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人居然对亲儿子不闻不问,一个劲地在那里掉眼泪,现在看来,他压根就没把幸太郎当作是自己的亲儿子,怪不得对我们也是不理不睬的,肯定以为我们是用了李代桃僵之计,把一个冒牌货送到他身边,他肯定把我们当作是一群骗子了。想想真可笑,我傅星瀚以前是个货真价实的大骗子,遭人恨,现在我改邪归正了,不当骗子了,可还是被人误以为是骗子,还是遭人恨,早知道这样,老大,当初还不如听我的,随便找个婴儿给宫泽交代一下,既省心又省力。”傅星瀚牢骚满腹。

“闭嘴,戏痴,我再提醒你一句,天理人伦之事,可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人在做,天在看,欺瞒能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你要是这么做的话,良心不痛吗?”凌云鹏一听到傅星瀚的这种言论,就火冒三丈,其实他心里憋闷了许久了,傅星瀚正好撞枪口了,凌云鹏借此发泄着心中的那股怨气。

三人见老大发火了,便不做声了,他们平复了一下心情,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老大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事,但却一直压在心里,他才是那个内心最受伤的人,整个行动他最劳心劳力,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老大,你别生气,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我哪敢做这种有违天伦之事?”傅星瀚见凌云鹏生气了,连忙认错。

“凌哥,你怎么知道格雷院长也来了呢?”罗小芳见凌云鹏生气了,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

“阿芳,你还记得我们在广州见到的那个通缉令吗?”凌云鹏冷静下来,向罗小芳解释。

大家点点头,当初满大街都贴满了凌云鹏和傅星瀚的通缉令,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傅星瀚更是犹如惊弓之鸟,看见那个卖假奶粉的老板带着警察过来了,以为是自己被识破了,连忙退了房,带着大家仓皇逃到荣华楼,后来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那通缉令上的戏痴被描绘成女人的模样,仓田之所以得到这样的信息,那一定是格雷院长提供的,只有格雷院长和阿芳两人见过戏痴女扮男装的吉川夫人,而格雷院长并不知道那位吉川夫人是个男儿身,所以才让仓田误以为他要抓捕的重庆分子里有一个女人。”

“怪不得,原来是格雷院长出卖了我们,我们才在广州被日本人一路通缉,差点就落入那些日本人的手里了。”阿辉这才恍然大悟。

罗小芳一听,心里很是难过,她一向视格雷院长为父亲,可没想到格雷院长会出卖他们,她马上替格雷院长进行辩解:“凌哥,我想格雷院长他本意并不愿意与日本人合作,一定是受到仓田的逼迫,他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就不会为虎作伥了。”秦守义对于那些出卖别人的人很是不齿。

罗小芳听秦守义这么一说,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多么希望大家也能像她一样信任格雷院长,可她却难以说服大家,其实也难以说服自己。

“格雷院长有可能是受到仓田的要挟,仓田之所以把格雷院长一起带到重庆来,无非是想让格雷院长作证,让宫泽相信小寒江就是幸太郎,因为格雷院长是千惠子的接生医生,又是千惠子的故交,所以格雷院长的话,宫泽一定会相信。”

“那么从宫泽对幸太郎的态度来看,宫泽一定是见过小寒江了,而且这个格雷院长确实是做了伪证,指鹿为马,把小寒江说成幸太郎,让宫泽深信不疑。”傅星瀚马上得出结论,但马上又有疑问:“可仓田这伙人怎么让宫泽见到小寒江的呢?”

“是啊,宫泽好像是被软禁在军统总部,他怎么有机会见到小寒江的呢?”阿辉也有此疑惑。

“你们算是问到关键问题上了,我们今天到达总部之前,宫泽因为突发哮喘而被送往医院,这件事情引起了局座的重视,我刚才就是在局座那儿,和大家一起梳理分析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得出结论,总部内有日本人的鼹鼠。这也就是我非要离开总部,而住到这儿来的原因。”凌云鹏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傅星瀚,秦守义和阿辉,罗小芳四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军统总部内也会有鼹鼠的存在。

“鼹鼠是谁啊?查出来了吗?”阿辉赶紧问了一句。

凌云鹏摇了摇头:“还没查清楚,这事局座会处理的,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给了我一个线索,说是在上清寺那儿有栋名叫菊园的别墅,有可能是仓田等人的据点,他希望我们去把这处别墅内的情况摸清楚。”

凌云鹏并不准备把龚培元的情况公开,怕万一打草惊蛇,坏了他们的反间计。他有选择地将一些信息告知大家,既让他们知晓目前情况不容乐观,又掩盖了有关龚培元的情况。

“老大,你是说仓田,格雷院长和小寒江有可能藏在那栋菊园别墅?”傅星瀚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

“那老大,你让局座派些人给我,我带人去把他们的这个老窝给端了。”傅星瀚这次主动请缨,他想要报仇雪恨,把仓田抓起来,然后让他也尝尝被倒挂着当球踢的感觉。

“局座是让我们去摸情况,不是让我们去抓捕仓田,戏痴,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阿辉提醒傅星瀚。

“我们不仅不能抓捕仓田,而且还要让他和格雷院长回香港。”

“老大,你说什么,要放仓田走?”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

“这是局座布的局,我们只要遵命执行就是了。”

“那我去菊园别墅打探情况。”傅星瀚自告奋勇要去菊园别墅打探一下他的死敌。

“这件事戏痴和我都不能出面,你别忘了,当初在香港的驻军总部的审讯室里,我是刘明玮,你是刘明璋,仓田认识我们,万一被仓田认出了,就坏事了。这件事我看只能交给阿辉了。”凌云鹏拍了拍阿辉的肩膀:“阿辉,你今天晚上重操旧业,扮成毛贼,去菊园别墅打探一下情况,记住,千万别惊动他们。你把他们屋内的情况,有几个人,都位于什么位置记清楚,回来后把草图画给我。”

“行啊,老大,这事小菜一碟。”阿辉扬了扬眉毛,溜门撬锁可是他的老本行。

732. 秘密搜查

“我和阿辉一起去吧,我在外面接应他。”秦守义不放心阿辉一人独闯匪巢,主动请缨接应阿辉。

凌云鹏点点头:“行,你俩有个照应也好,等今晚天黑之后,我送你们去上清寺那儿。”

“不用了,老大,这点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俩叫一辆黄包车过去就是了,你这几天累惨了,就早点休息吧。”

“阿辉说得对,老大,你早点休息,我们一定不辱使命。”秦守义信心满满地说道。

“好,你们小心点,仓田这家伙可贼着呢!”凌云鹏又嘱咐了一句。

龚培元将晚餐做好了之后,便按了按铃,但进来的却不是勤务员小左,而是一张新面孔。

“石师傅,这个是宫泽先生的晚餐吗?”新面孔面无表情地问道。

龚培元点点头:“哎,原来的那个小左呢?”

“哦,我听说小左被调到卫戍司令部去了。”

“小左去了卫戍司令部?怎么这么突然呢?”

“这是上头的安排,我们只知道服从命令。”

龚培元点点头:“对对对,军人嘛,服从命令是天职,你叫什么?”

“倪大顺,你就叫我顺子吧。”

“哎,顺子,你看能不能我跟你一块儿上楼去,我想向宫泽先生道个歉,今天早上的那顿海鲜面早餐害得他大病一场。”

“这个,我去请示一下吧,正因为宫泽先生出了这档子事,所以现在管得挺严的,上面不让我们带无关人员见宫泽先生,不过你是宫泽的厨师,应该算是有关人员吧,我去问问。”

“好好好,那你帮我请示一下吧!”龚培元早就有预感,宫泽突发疾病这件事会让局座更加小心翼翼,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勤务兵小左为什么突然被调走了,这让龚培元有点心神不宁,该不会是局座他们发现了什么,然后将与他颇为投契的小左给调走了,但转念一想,又不像,为什么不直接拿他开刀,而拿小左开刀呢,也许是因为局座一气之下迁怒于小左对宫泽没有照顾好,而因为他是现在唯一会做日餐的厨师,所以局座还暂时不能把他也换了?龚培元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其实自从跟凌云鹏详谈了一番之后,局座便决定把小左,吴医生和高护士等已经对内情有所了解的人员全部撤换掉,他要把泄密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以防龚培元有所察觉。

局座雷厉风行,在龚培元还没来上班之前,便以卫生防疫为名,把食堂里的人全部赶出食堂,集中在一处会议室里,随后命行动处的人穿上防疫服,对食堂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终于在灶台旁的一个堆放柴火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活动的砖块,把砖块取出之后,发现里面有架微型相机。而后又在老牛的更衣箱里发现了一包淡黄色的粉状药物。经化验,这个药物是一种强效安眠药,且伴有失忆药效。

随后行动处的人又对龚培元的专用厨房进行了彻底的搜查,把所有调味品都搜走了,然后一一进行化验,终于在一个胡椒瓶内发现里面装有一些无味的白色粉末,经化验,这些粉末是一种能诱发过敏症状的药物,正是这种药物,被放入海鲜面里,致使宫泽突发哮喘。

当行动处的人将这些东西放在局座的桌上时,局座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然后命人将微型相机还是安放在原处,把那包迷药换成其他相类似的无毒粉末,还是放在老牛的更衣箱的角落里。

行动处的人按照局座的吩咐,把这胡椒瓶内的药物清理干净,然后再倒入一些无毒无害的促消化药粉,随后重新放置在原处。

局座既不能让龚培元发现他们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又不能让他有机会加害宫泽真一,所以采取了外松内紧的方式进行防范。

龚培元四点来上班了,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局座已经采取了一系列针对他的举措,只是这些举措的实施让龚培元毫无察觉。

不一会儿,顺子回来了,他笑着对龚培元说道:“上头同意了,让我陪你上去。”

“行,那我们走吧。”

龚培元跟在顺子后面,上了贵宾楼的二楼,敲开了宫泽的房间。

“宫泽先生,这是您的晚餐。”顺子把托盘放在桌上。

“你们轻点,这孩子刚睡着,你们别吵醒他了。”

“孩子?”龚培元朝里面的床上看了看。

“是啊,局座下午给我送来的孩子。说是他们刚从香港给我带回来的我的儿子幸太郎,我刚刚把他哄睡着。这孩子的嗓门可真大,吵得我脑袋都大了。”宫泽舒了口气。

“宫泽先生,恭喜你啊,父子团聚。”龚培元冲宫泽微微笑了笑。

“多谢!”宫泽淡淡一笑以示回应:“这是我第一次当父亲,我还真有点手忙脚乱的,看来还是要靠那些护士帮我带孩子。”

龚培元从宫泽的反应上来看,似乎宫泽对这个孩子并不十分上心,或许是因为顺子在场,他无法把心中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不过按照龚培元对宫泽态度的解读,宫泽还是相信菊园别墅里见到的那个男婴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而这个孩子只不过是重庆方面临时找来糊弄他的冒牌货而已。

龚培元看到宫泽这个态度,也就放心了。

“石师傅,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宫泽不知道龚培元上楼来找他何事。

“哦,石师傅说,他是来向您道歉的。”顺子急忙应了一句。

龚培元这才想起自己上楼来的借口,连忙朝宫泽深深地鞠了一躬:“宫泽先生,我是特地诚心诚意向您来道歉的,因为我的一时失误,差点酿成大祸,还请您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石师傅,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就别老是念念不忘,我现在也已经没事了,你尽管放宽心。”宫泽敷衍了龚培元几句。

龚培元随后笑着跟宫泽告别,随顺子一起下楼了。

自打罗小芳无意中说出幸太郎出生时的体重,宫泽就开始怀疑菊园别墅里见到的那个男婴是否真的是幸太郎,他等凌云鹏和罗小芳走后,便仔仔细细地翻阅罗小芳交给他的千惠子病历记录,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那日千惠子生幸太郎时的情况,幸太郎出生时才1850克,体长420毫米。现在看来,菊园别墅里见到的那个男婴肯定不是幸太郎,但他身边的这个婴儿就一定是幸太郎了吗?他也不敢肯定,或许日本军部和重庆方面都在欺骗他。

久保由美跟他说重庆方面会采用李代桃僵之计把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当作幸太郎送到他身边,他不敢确定重庆方面是否这么做,但是日本军部的人确实是在用李代桃僵之计来欺骗他,看来久保由美一伙人是在贼喊捉贼。

733. 离愁别绪

夜幕降临了,华灯初上,此时的重庆虽不及十里洋场灯红酒绿,莺歌燕舞,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纸醉金迷的靡靡之气,但在这西南重镇的一些主要街市上,也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那些茶馆,火锅店依旧生意兴隆,觥筹交错,喧闹不已,大家趁着这战火中的些许的平静,尽情享受,大有今宵有酒今宵醉之风,似乎大家都已参透了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的人生要义,所谓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而在上清寺附近的别墅群里却显得很是宁静。这里算是闹中取静之处,外面的喧嚣似乎在这儿被屏蔽了,偶尔那些轻柔而略带忧伤的乐曲从别墅群的留声机里传出,让人平添了几许离愁别绪。

此时,在菊园别墅二楼的一间日式房间里,一位随从走到身穿和服的仓田面前:“报告,中佐阁下,我刚才已经与各大航空公司联系过了,他们说最早的一班飞香港的飞机是在周日下午三点,而且还要看重庆方面的天气情况而定。”

“我知道了,重庆的鬼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仓田望了望窗外,叹了口气。

仓田望着窗外浓浓的雾霭,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比起重庆天气的潮湿又多雾,我更习惯香港的气候,温润且和煦,不过,我更喜欢我家乡的这个季节,再过些时日就是早樱开始绽放的时候了。”

“看来仓田君是思念故乡了。”

仓田淡淡一笑,从墙上取下一把三味线琴:“这把三味线琴还是当年我从军时送给高岛君留念的,没想到今时今日在这儿又见到它了,而它的主人现在也不知在何处,我已经好久没有高岛君的消息了。”

仓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琴身,然后跪坐在榻榻米上,手指轻轻地拨拉着琴弦,弹拨起《樱花》这首古老的日本乐曲,只见仓田闭起眼睛,沉浸在乐曲的淡淡忧伤之中,弹着弹着,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一曲完毕之后,仓田把三味线放在桌上,哀叹了一声:“见笑了,江口君。”

“仓田君情真意切,让人感动。”

“江口君,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父亲的六十大寿,我本该为他老人家敬一杯酒,祝他长寿安康,可我现在远在异国他乡,只能在这儿遥祝他生日快乐,我已经离开家乡五六年了,不知还能不能回去见到我那年迈的父母,也不知我父母是否还健在。“仓田拭去眼角的泪滴,哀叹一声:”唉,不知怎么了,在这个幽静的夜晚,不觉让我思念起我的家乡和亲人了。”

“仓田君,你不必这么伤感,你不是曾经说过,只要我们征服了支那,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宏图大业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到那时,我们把父母接来,让他们看看我们打下的江山。”

仓田听罢,淡淡一笑:“但愿你我有生之年能有此荣幸。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江口君,你陪我去格雷院长房间里看看那一老一小吧。”

“仓田君,你打算把格雷院长也带去香港吗,你不是说格雷院长知道得太多了,怕他万一泄露了机密,坏了我们的大事吗?反正他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他已经当着宫泽真一的面,向宫泽证明了这个婴儿就是宫泽和他妻子的儿子,而且宫泽也相信了,我看我们没必要留着他了。”

仓田摇了摇头:“我改主意了,格雷院长的年纪与我父亲相仿,而且他还是个著名的妇产科医生,杀了他未免太可惜了,还是让他回香港给人治病去吧。”

“明白了。”

仓田站起身来,和江口一起走出房间,朝格雷院长的房间走去。格雷院长的房间与仓田的房间正好面对面,在二楼走道的尽头,旁边是两个随从的房间。

江口推开格雷院长房间的房门,见格雷院长正抱着刚刚入睡的小寒江,他见仓田和江口两人进来了,连忙后退两步,惊恐地望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格雷院长,你不必太紧张,我只是出于关心,来看看你和这个小东西。”仓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仓田走近格雷院长,望了望他怀里的小寒江,呵呵一笑:“这个小东西倒是无忧无虑,睡得挺香的,但不知他的那位父亲,宫泽先生是否也睡得安稳?”

“宫泽先生和千惠子的儿子是幸太郎,不是这个孩子,你们这么做,是违背天伦的,宫泽先生如果有一天知道了他被你们愚弄了……”

“那又怎样?”仓田收敛起刚才的一丝笑意,脸色沉凝起来,毫无负疚感地说道:“他作为一名日本军人,理应为了我们大日本的利益,做出牺牲,他在我的眼里就是个懦夫,只知道儿女情长,却将国家利益抛诸脑后,他若是一个坚定的大日本勇士,就不会跟重庆方面提出变节的条件,我们这么做,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简直是难以理喻,你们这群战争疯子,还在为你们的丧尽天良寻找理由,借口,你们这么做,一定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格雷院长觉得他面前的这群人毫无人性可言,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抛却最基本的人伦道德,可以不择手段。

“好了,格雷院长,我知道你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看在你们上帝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可能后天就要一起回香港了。”

“那这个孩子呢,也一起带往香港吗?”格雷院长已经跟这个小寒江难舍难分了。

“不,这个孩子就留给久保由美小姐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下面如何处置这个孩子就取决于宫泽先生了。”

“你们千万不要伤害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他还这么小,这么可爱。”格雷院长知道小寒江的命运并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但他是个仁慈的医生,是个虔诚的教徒,珍视每一条弱小的生命。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格雷院长,我说过,这孩子的命运取决于宫泽先生,就看他能否按照军部的指令行事了。好了,格雷先生,你可以休息了。”

仓田说完,转身要离开,忽然发现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不觉一惊。他向江口示意了一下,江口连忙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外,窗外黑咕隆咚,一片寂静,他朝仓田摇了摇头,仓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回过身来,冲格雷院长笑了笑:“格雷院长,晚安。”

格雷院长面无表情地望着仓田和江口的背影,待他们离开之后,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734. 探查巢穴

身着夜行衣的阿辉刚才一直站在格雷院长窗台外的边缘上,紧贴着外墙,可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一只蝙蝠来,吓得阿辉差点从窗台上跌落下去,他赶紧抓住窗台,却差点被仓田和江口发现了,好在格雷院长的房间是在走道的尽头,阿辉赶紧朝侧墙移动,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侧墙上的一根下水管,像只壁虎一般紧贴在下水管上,这才没有被江口发现。

阿辉见仓田离开了格雷院长的房间,便从下水管上滑了下来,然后跑到后院内,秦守义正在那儿的围墙旁等候着他,见阿辉来了,便蹲下身子,阿辉踩着秦守义的肩膀,立马翻越了围墙,而秦守义则纵身一跃,双手扒拉在围墙上,用力一蹬,便越过了围墙。

“摸清楚了吗?”秦守义问道。

阿辉点点头:“已经摸清楚了,快走。”

于是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叫了一辆人力车,回到了招待所。

“回来了?怎么样,情况摸清楚了吗?”凌云鹏见阿辉和秦守义回来了,连忙上前问道。

阿辉点点头:“我已经搞清楚别墅里的情况了。”

阿辉说着,拿起书桌上的纸笔,在纸上画起了菊园别墅的草图:“老大,这菊园别墅有两层楼,底楼是客厅和餐厅,有两间客房,但没人住在里面,二楼有四间房间,仓田的那间日式榻榻米房间在最东面的一头,旁边是他两名手下的房间,我趴在仓田房间的外墙上,听见这家伙在弹琴,好像这家伙弹着弹着还哭了,我听那个手下问他是不是想家了,他说他已经离家五六年了,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的父母。”阿辉他们都跟傅星瀚学过一些日语,对一些基本的日语会话毫无障碍。

“像他这样毫无人性可言的魔鬼居然还会想念他的父母,简直是令人作呕,我呸呸呸。”傅星瀚不屑地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就算是恶魔附体,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会存有一些人之常情,可惜这些人被武士道精神所侵蚀,根本就不会理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这种浅显的道理,以为靠杀戮,靠武力就能征服一切。”凌云鹏不觉心生感慨。

“那些混蛋哪懂这些道理?”傅星瀚不屑地说道。

“之后呢?”凌云鹏接着问道。

“哦,那家伙弹了好长时间,我扒拉在墙上,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好不容易他不弹琴了,他说要去看看格雷院长。“

“果然不出我所料,格雷院长被仓田带到了重庆。“凌云鹏听阿辉这么一说,情况确如他所推测的,格雷院长被仓田带到重庆来,替仓田作伪证。

“我想格雷院长肯定是被仓田逼迫的。”罗小芳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不相信面慈心善的格雷院长甘愿当仓田的帮凶。

“我想格雷院长是不会心甘情愿受仓田的摆布的。”凌云鹏搂着罗小芳的肩膀,安慰着她。

听到凌云鹏这么说,罗小芳向凌云鹏投来感激的目光。

“那个手下问他是不是要把格雷院长给杀了?因为仓田曾经说过格雷院长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宫泽已经相信那个婴儿就是幸太郎了,可仓田说,格雷院长跟他父母的年龄相仿,而且还是一位有名的妇产科医生,杀了太可惜了,想带他一起回香港。”

“看来这个仓田天良还未完全泯灭。”秦守义没想到仓田竟然放过了格雷院长。

“目前看来格雷院长暂时还是安全的。”凌云鹏稍稍松了口气。

罗小芳听后,竟然双手捂脸,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当她听说仓田原本要杀人灭口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现在听说仓田改主意了,良心发现,准备放过格雷院长,不禁掩面而泣。

凌云鹏知道罗小芳与格雷院长的感情很深,她一个孤女这些年来要不是格雷院长的庇护,让她能自食其力,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罗小芳的命运一定会很坎坷。对罗小芳而言,格雷院长是如同父亲般的存在。凌云鹏不禁紧紧搂住罗小芳。

“阿辉,那格雷院长住哪儿?”傅星瀚问道。

“之后,我见仓田朝走道的尽头走去,便爬上屋顶,朝西而行,格雷院长的房间与仓田的房间正好相对,在靠最西面的那端,旁边的一间房间是仓田的两名手下住的,这样一算,这栋别墅里住着六个成人,仓田,格雷院长,还有四名手下。我就站在格雷院长房间的窗台外檐上,我看见仓田和那个叫江口的手下一起走进格雷院长的房间,我发现格雷院长手上抱的那个婴儿确实是小寒江。”

“真的,小寒江确实是在格雷院长的手里,你看清了,阿辉?”罗小芳听说格雷院长手里抱的确实是小寒江,心里一阵惊喜,和这个孩子分别了这么久,听凌云鹏说他现在落在了仓田的手里,罗小芳一直为小寒江的命运而揪心,现在听阿辉说他在格雷院长的手里,稍稍安心了一点。

“千真万确,格雷院长怀里抱着的确实是小寒江,这小家伙十多天没见,好像又长胖了点,他躺在格雷院长的手里睡着了,仓田走过去,用中文说了一句:这个小东西倒是无忧无虑,睡得挺香的,但不知他的父亲宫泽先生是否也睡得安稳?我听见格雷院长用中文对仓田说,你们这么做,是不道德的,宫泽先生如果有一天知道了他被你们愚弄了……,仓田打断格雷院长,说宫泽作为一名日本人,理应为了大日本的利益,做出牺牲,仓田觉得宫泽是个懦夫,只知道儿女情长,将国家利益抛诸脑后,宫泽若是一个坚定的大日本勇士,就不会跟重庆方面提出变节的条件,他们这么做,已经是对宫泽的绝对宽容了。”

“这才是仓田的真面目。”傅星瀚冷哼了一声。

“你还别说,这两个外国人的中文说得还真不错。然后我听见格雷院长骂仓田一伙简直就是战争疯子,还在为他们的丧尽天良寻找理由,借口,诅咒他们一定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我就知道格雷院长不会甘心受仓田的摆布的。”从阿辉的陈述中,罗小芳终于听到了她所了解的格雷院长的话语了。

“我也觉得格雷院长是个有良知的人,他肯定是被仓田挟持了。”秦守义对格雷院长充满了同情。

“后来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只蝙蝠,吓得我差点掉了下去,可能是我身子一倾斜,被仓田发现了,他让那个江口到窗口来查看动静,吓得我赶紧贴在侧墙的下水管上,总算是逃过一劫。”阿辉说道这儿,长舒了一口气:“我听见仓田对格雷院长说,后天他就要带着格雷院长回香港了。格雷院长问小寒江怎么办,仓田说要留给一个叫久保由美的女人,格雷院长希望他们不要伤害小寒江,可仓田说这要取决于宫泽是否能够好好配合军部。后来仓田和江口离开了格雷院长的房间,我也就撤了。”

阿辉将他这次到菊园别墅打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那老大,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秦守义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一步的行动。

735. 醍醐灌顶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把格雷院长劫持了,让他向宫泽讲清楚,我们带去的那个婴儿才是幸太郎,他在菊园别墅见到的那个婴儿不是幸太郎,是他的异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格雷院长亲自接生的,中国孤儿小寒江。”不等凌云鹏开口,傅星瀚抢着说。

凌云鹏点点头:“戏痴说的差不离,我们确实需要格雷院长亲口告诉宫泽事实真相。”

“宫泽他会相信吗?格雷院长出尔反尔,难道宫泽不会疑心吗,他会不会以为我们挟持了格雷院长,让他给我们作伪证?”阿辉有点担心宫泽真一不一定相信格雷院长所言。

“我想宫泽一定会相信的,首先,格雷院长毕竟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且是千惠子的故交,以阿芳对格雷院长的了解,格雷院长应该是个善良的人,他本心并不想欺瞒宫泽,只是受了仓田的胁迫,才违心做了伪证,他一定也希望能拨乱反正,让真正的幸太郎回到父亲身边,使这对历经磨难的父子俩能团圆;其次,我已经发现宫泽对菊园别墅里见到的这个婴儿是否是幸太郎有点起疑了。”

“是吗?宫泽已经起疑了?”大家都惊讶地望着凌云鹏,包括罗小芳。

“阿芳,你先前给幸太郎喂奶时,跟宫泽闲聊的时候,告诉他幸太郎是个早产儿,出生时才三斤多,一个多月已经长了三斤多了,我当时就发现宫泽的神情有些不对,他马上从你手里接过幸太郎,亲自给他喂奶。”

罗小芳点点头:“是啊,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宫泽把幸太郎抱过去的目的不是喂奶,是为了确认一下幸太郎的体重,幸太郎是个早产儿他是清楚的,而你们想想小寒江大概有多重,小寒江是个足月儿,出生时就已经八斤了,现在也有十斤左右了,而宫泽是抱过小寒江的,所以他马上意识到了这点,一个三斤多的早产儿怎么可能一个多月就长成了十斤左右的胖小子呢?”

“对呀,老大,听你这一说,看来宫泽是有点怀疑仓田带给他的那个婴儿是否真的是幸太郎了。”傅星瀚不觉击节叫好:“看来还有转机,宫泽真一一定会迷途知返。其实,我觉得宫泽这家伙肯定是因为先入为主,被严重误导了,我跟你们说,我第一眼见到幸太郎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跟千惠子眉眼之间很像的,可是宫泽这个傻瓜,居然一点都没瞧出来。亏他还对千惠子念念不忘的,千惠子要是地下有知,肯定跳出来给他一个大嘴巴,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

大家听傅星瀚这么一说,都愣愣地望着他,说实话,因为幸太郎是个早产儿,实在是太小了,五官都没长开,跟千惠子和宫泽的模样都有不小的差距,单从样貌上来说,倒是小寒江长得更虎头虎脑,大气一点。

在识别女人样貌方面他们跟傅星瀚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这个情种可是能从他眼前飞过的一只蚊子上都能分辨得出公母来。

“看着我干嘛,我说的是实情啊,你们没觉得吗?幸太郎只不过是迷你版的千惠子。”

“戏痴,在这方面你天赋秉异。”阿辉呵呵笑着。

傅星瀚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明天一早跟局座联系,在仓田他们回香港之前,必须让宫泽见一下格雷院长,让他彻底醒悟。”凌云鹏一边说,一边望着桌上的那张草图:“我们先来策划一下如何把格雷院长从菊园别墅里弄出来。记住,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要是让仓田等人发觉格雷院长离开了菊园别墅就坏事了。”

“这难度好像有点高啊,老大,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不把仓田一伙干掉,把重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鼹鼠查实之后一举歼灭,这样不是更安全了吗?”傅星瀚不明白为什么凌云鹏说要放仓田回香港,还说不能打草惊蛇,在他看来把仓田一伙彻底消灭就能高枕无忧了。

“因为局座决定将计就计,仓田等人想要利用宫泽为日本军部效命,让他打入我军统内部,以便将假情报传递给我们,而把我们的真情报传递给他们,这样他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日本军部误以为宫泽受他们的胁迫,为他们效命,实则是将我们的假情报告知他们,而将他们的加密情报加以破译,让我们掌握更多有关日军战场上的兵力部署和战略意图。”凌云鹏将为何不能打草惊蛇,不能把仓田杀了的意图公之于众。

大家听凌云鹏这么一说,犹如醍醐灌顶,方知原来局座在布如此大的一个局。

傅星瀚望了望凌云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老大,这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我想局座也未必清楚这其中内在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吧?”

凌云鹏淡然一笑:“我只是提议而已,最终还得局座拿主意。”

“这种主意也就老大你能想出来。”阿辉连忙朝凌云鹏翘了翘大拇指。

“老大,你这局布的够大的。”秦守义对凌云鹏的那脑袋瓜佩服得五体投地。

“主意归主意,关键还得看后续的执行,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否则被那些鼹鼠识破了,我们也就前功尽弃了。”凌云鹏对这个方案的落实还是心存疑虑的,稍有不慎,则不仅有可能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而且还可能危及宫泽的性命。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

“凌哥,那小寒江呢?把他放在那个叫久保由美的日本女人手里我不放心。”罗小芳唯恐小寒江落入那些日本人的手里,受到虐待:“最好让格雷院长带着小寒江去香港,我相信格雷院长一定会善待小寒江的。”

凌云鹏也想过这个问题,一旦宫泽醒悟了,与幸太郎相认了,那么小寒江就算是被龚培元等鼹鼠掌控着,对宫泽也构不成威胁了,可一旦被那些鼹鼠察觉宫泽倒向重庆方面了,也许他们会加害小寒江,所以小寒江的安全问题必须兼顾到。

736. 依计行事

虽然小寒江与凌云鹏他们非亲非故,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孤儿,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像小寒江这样的孤儿比比皆是,但因为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凌云鹏他们与小寒江已经建立起那种父子般的亲情关系,小寒江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他们的神经,所以凌云鹏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小寒江置于危险之地的,他一定要想办法为小寒江设置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而罗小芳所说的由格雷院长照顾小寒江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关键是如何让仓田同意格雷院长带着小寒江离开重庆回香港。

凌云鹏知道罗小芳在为小寒江的命运而担忧,他拍了拍罗小芳的肩膀,安慰道:“阿芳,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听到凌云鹏的承诺,罗小芳露出和煦的笑容,她知道只要凌云鹏答应的事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的。

接着凌云鹏便与秦守义,傅星瀚,阿辉几人便商讨可行性方案,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让格雷院长与宫泽见面。

不知不觉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阿辉伸了个懒腰:“老大,你精力真是旺盛,一连几天不眠不休的,昨天只眯了几个钟头,就跟着我们一起熬夜,你这身子骨还真是铁打的。”

“说不累那肯定是假的,不过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这两天内把这件事情搞定,否则,会影响整个布局。”凌云鹏扩了扩胸,转了转脖颈,舒展了一下四肢:“等这件事办完了之后,我一定得好好地睡他个三天三夜。”

“老大,那你现在先去睡一觉吧,离局座上班还有几个小时呢!”秦守义劝凌云鹏赶紧去休息一下。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好吧,大家都去睡会吧,大家还得养精蓄锐应对后续的行动呢!”

大家见凌云鹏发话了,便赶紧钻进被窝了,抓紧时间睡上几个小时,以便有充沛的体力应对后面的行动。

早晨八点半左右,凌云鹏估计局座已经上班了,便拿起电话机,拨通了局座的办公室的电话。

“喂,哪位?”局座刚刚落座,电话就来了。

“局座,是我,凌云鹏。”

“是云鹏啊,一大早你就给我电话了?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

“局座,我们昨晚已经把菊园别墅内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仓田这次果然是带了格雷院长和小寒江一起来重庆了,仓田打算周日乘坐飞机回香港,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两天内让宫泽和格雷院长见上一面,让宫泽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他才能安安心心地为我们效劳。”

“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我们昨晚已经一起商量过了。”凌云鹏随后将他们商讨的情况向局座做了详细的汇报。

局座思忖了片刻:“可以,但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仓田有任何察觉,你们所需的东西我待会儿会让司机送过来的。我会配合你行动的。云鹏啊,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先好好休整休整,特别是你,可别累倒了。”

“多谢局座关心。”

凌云鹏挂了电话,随后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在预演着晚上的行动。

到了傍晚的时候,局座的专车司机开车来到了招待所,把一个布袋交给了凌云鹏:“凌队长,这是局座让我交给你的物件,你核对一下。”

凌云鹏打开布袋,查看了一下,点点头:“嗯,全在这儿了。谢谢!”

“那我回去向局座交差了。”

凌云鹏点点头:“好的,请慢走。”

等司机走了之后,凌云鹏招呼他的兄弟们:“来,伙计们,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华灯初上,菊园别墅内,仓田的几个手下正在整理行装,明天下午三点他们就要乘飞机回香港了。

忽然灯灭了。

“该死,怎么回事?停电了?”仓田往外面看了看,外面乌黑一片。

此时,在一根电线杆上,秦守义已经将这片别墅群的电线全给切断了。随后,秦守义从电线杆上爬了下来,根据电线的走向,把菊园的院墙外的一处电线给扯断了。

与此同时,身着夜行衣的凌云鹏和傅星瀚已经从后院翻入菊园别墅内,然后,从西侧墙上的下水管爬上了二楼的屋顶。

秦守义敲了敲菊园别墅的大门,仓田的一个随从出来把门打开,秦守义拿着手电往里照了照,那个随从赶紧用手挡住手电光线。

“我是电力公司的,刚才接报说是这一片停电了,我能进来排查一下线路吗?”

那个随从见秦守义身着电力公司的制服,便点点头:“进来吧!”

“我先从楼上的房间进行排查吧。”秦守义指了指楼上。

“行,跟我来吧。”

那个随从将秦守义带上了二楼,秦守义径直朝西面走去,他要先从格雷院长的房间开始排查。

秦守义推开房门,见格雷院长抱着小寒江,坐在沙发上,秦守义朝格雷院长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对电线,电路进行检查,格雷院长默默地看着这个高个子的电力工人打着手电排查线路。

“这间房间没问题,去下一个房间看看。”

秦守义把格雷院长的房门关上,然后检查旁边两个随从的房间。

“查出故障了吗?”仓田走到秦守义的身旁,问道。

“哦,正在逐一进行排查,那间房间没问题,这间房间也没发现问题。还有其他房间吗?”

“那就快点到我的房间里来查一下吧。”仓田不耐烦地说道。

“行,走。”秦守义说着,打着手电朝东头走去,忽然,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上的手电筒甩了出去,沿着楼梯滚了下去,手电筒摔坏了,屋内一片漆黑。

“对不起,不好意思,刚才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麻烦你们帮我找一支手电来,行吗?”秦守义向仓田打招呼。

“江口,铃木,你们俩去楼下厨房里找找,看看有没有手电筒,或是蜡烛什么的。”

江口和铃木二人摸索着下楼去了。

而就在这时,凌云鹏和傅星瀚从屋顶下来,从西侧的窗户跳入格雷院长的房间。

“谁?”格雷院长看见两个黑影从窗口一闪,急问了一句。

737. 信而有证

凌云鹏快速从衣袋里取出一块浸过乙醚的毛巾捂住格雷院长的口鼻,格雷院长立即身子软软地倒在了沙发上,傅星瀚赶紧将他手上睡着的小寒江接了过去,放在了床上。

傅星瀚快速把格雷院长身上的西服脱下,然后穿在自己身上,随后从兜里掏出一顶假发,戴在头上,稍微一捯饬,然后微微佝偻着,从远处看,跟格雷院长的身形,发型还真差不了多少,简直能够以假乱真。

凌云鹏赶紧从腰间拿出一根麻绳:“来,戏痴,帮个忙。”

傅星瀚接过麻绳,把失去知觉的格雷院长捆在凌云鹏的后背上,随后凌云鹏背着格雷院长,从窗口处探出身子,然后一只手拉住侧墙上的下水管,另一只手托住格雷院长,脚一勾,整个身子便移到了下水管上,随后便从下水管滑了下去。

阿辉在底下接住格雷院长,随后,阿辉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集中在二楼,便悄悄地打开大门,凌云鹏背着格雷院长快速离开了菊园别墅,在离菊园别墅一百多米的一个角落里,停着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

凌云鹏打开车门,解开麻绳,将格雷院长拖入后排座位上,阿辉则钻进了驾驶室,发动引擎,雪佛兰汽车朝着招待所方向而去……

而与此同时,局座正走进宫泽的房间。

“宫泽先生,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宫泽不知道局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不过,这孩子怎么办啊?”

宫泽指了指床上熟睡着的幸太郎。

“一起带去吧。”

“好。”宫泽抱起幸太郎,跟着局座朝楼下走去。

贵宾楼外,局座的专车已经停在那儿了,局座亲自给宫泽打开车门,宫泽抱着幸太郎坐进局座的专车内。

局座坐到副驾驶座上,对司机说了一声:“开车。”

而此时,宫泽的专用厨房内则空无一人,龚培元此时正在家搂着久保由美喝酒呢!

今天下午,杨处长过来告诉龚培元,说是已经找到了一个跟他搭班的厨师了,今天下午放他大假,从明天开始,龚培元负责宫泽的早餐,午餐,而晚餐,夜宵则由另一位厨师负责。

龚培元听杨处长说过,要给他找个搭班的,当时还取笑他是个巴耳朵,妻管严,要是不着家的话,漂亮婆娘要跟别人跑了,所以当杨处长来通知他可以回家了,龚培元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正好他要把幸太郎回到宫泽身边的情况和宫泽的反应转告久保由美。

二十分钟之后,雪佛兰汽车到达了招待所,门口的卫兵见是凌云鹏,便立马放行。车停稳之后,凌云鹏将格雷院长扶到了他们的房间里,把他放在沙发上。

“老大,现在就把这老头弄醒吗?”阿辉问了一句。

“嗯。你给他擦把冷水脸吧!”凌云鹏点点头,他甩了甩胳膊,刚才背着格雷院长爬水管时,胳膊扭了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瞧我的。”阿辉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喝了一大口冷开水,然后含在嘴里,朝格雷院长的脸上喷了过去。

格雷院长被这冷水一激,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凌云鹏和阿辉:“你们,你们是谁?”

“格雷院长,多有得罪,你不记得我了吗?”凌云鹏笑着说道。

“我们见过面吗?”格雷院长仔细地打量着凌云鹏,这张脸似曾相识。

“当然见过,在香港的圣乔治医院里,当时我穿着的是日本少佐军服,我的身边还有一位穿着和服的漂亮夫人,而站在我的身后的卫兵就是这位小伙子。”

格雷院长被凌云鹏这么一提醒,如梦初醒:“你,你就是那个假冒的吉川少佐。”

“对,我就是那个假冒的吉川少佐。”凌云鹏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你的那位夫人也是假冒的?”格雷院长惊讶地问道。

“当然,而且他还是个男儿身!”凌云鹏笑着说道:“格雷院长是不是感到很惊讶?他是位优秀的演员,此刻他正在菊园别墅,你的房间里假冒你呢!”

格雷院长一听这话,更觉惊讶。

“你们把我绑架到这儿来,你们想要干什么?”格雷院长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凌云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格雷院长。”这时,罗小芳从门口进来,她疾步走向格雷院长,与格雷院长紧紧拥抱。

“玛格丽特,你怎么也在这儿?”格雷院长惊讶地望着罗小芳。

“格雷院长,当初不是你同意让玛格丽特小姐跟我们走,让她给宫泽先生作证,而且还让她带上千惠子的病例记录,为了证明幸太郎是他和千惠子的儿子的吗?”凌云鹏提醒了格雷院长一句。

“对,是我让你去向宫泽先生证明,那个可怜的早产儿就是他和千惠子的儿子幸太郎。”格雷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我却向宫泽先生撒了谎,做了伪证。”

格雷院长羞愧地低下了头,双手捂脸,忏悔道:“上帝啊,请你宽恕我。”

此时,局座带着宫泽真一也到了招待所,当宫泽真一走进房间时,正听见格雷院长在忏悔。

“格雷院长。”宫泽叫了一声。

格雷院长回过头去,看见宫泽抱着幸太郎站在自己的面前,连忙上前,将他怀里的婴儿抱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笑道:“感谢上帝,宫泽先生,没想到幸太郎最终还是回到了你身边,你们父子总算是团圆了。”

“格雷院长,你肯定你怀里抱的这个婴儿就是幸太郎吗?”宫泽声音颤抖地问道。

“宫泽先生,我先前向你说了谎,请你原谅,我发誓,这个才是你的亲儿子,是你和千惠子的骨肉,我是他的接生医生,我当然清楚,幸太郎是个早产儿,出生时体重1850克,体长420毫米。”

宫泽听后,连连点头:“对,我看过病例记录,上面记录了幸太郎出生时的体重和体长,跟您说的完全一致。”

“而且在幸太郎的背部右肩胛骨处有一块红色胎记。”格雷院长说道。

738. 真相大白

宫泽连忙掀开婴儿服,果然,在幸太郎右边的肩胛骨处有一处红色胎记。

宫泽这才完全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才是他与千惠子的爱情结晶,至亲骨肉,他赶紧把幸太郎从格雷院长的手里抱了过来,把脸贴在幸太郎的小脸蛋上,亲着他,吻着他,涕泗横流。

“仁慈的上帝啊,你终于宽恕了我,让我有机会洗刷了我的罪孽。”格雷院长为宫泽父子终于能团聚而高兴,也为及时弥补了自己犯下的罪过而庆幸。

“宫泽先生,现在总算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实话告诉你吧,为了能让你们父子团圆,我一个香港站所有的同仁都捐躯了。”局座心情沉重地说道。

宫泽听罢,感觉自己浑身在发颤,宫泽没想到为了把幸太郎安全地送到他身边,竟然有这么多人为此丧了命,他望着凌云鹏,阿辉和罗小芳,泪水模糊了视线,双唇颤抖着,抱着幸太郎向他们每人深深鞠了一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谢谢,谢谢,谢谢……”

“宫泽先生,这一趟没白跑吧,总算是尘埃落定,水落石出了。”局座拍了拍宫泽的肩膀。

“戴局长,多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信守我的承诺的。”宫泽把幸太郎递给罗小芳,然后朝局座深深鞠了一躬:“局座,先前我给你的那份发给上野将军的电文是假的,是军部授意潜伏在重庆的特工让我把这份假情报告诉你们,真情报不是这样的。我愿意与贵军合作,把我所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你们,还有那套绝密情报的加密密码,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

局座长舒了一口气:“宫泽先生,谢谢你能信任我们,好,等我们回到总部之后,我们再进行进一步的沟通。”

局座甚感欣慰,终于让宫泽幡然醒悟,可以为我所用了。

局座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云鹏,这件事你居功至伟,我给你记功。”

“局座,这件事还没结束呢,我们还没把格雷院长送回去呢,不过,我有件事想要宫泽先生帮忙。”

宫泽连忙向凌云鹏躬了躬身:“有什么事情,凌队长尽管开口,宫泽一定尽心尽力去做。”

“是这样的,宫泽先生,你先前在菊园别墅里见一个男婴,是吧?”

宫泽点点头,他惊讶地望了望凌云鹏,奇怪他怎么知道他去过菊园别墅。

凌云鹏从宫泽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他的疑惑,但此时他没有时间给他作解释:“宫泽先生的所有疑问,等有时间我会一一为你解释,但现在时间紧迫,我只能简单向你说明一下,那个男婴是个中国孤儿,我们都叫他小寒江,他也是出生在圣乔治医院,也是由格雷院长亲自接生的,当初我们把他和幸太郎一起带出了圣乔治医院,但因为担心路途遥远,两个婴儿会照顾不周,所以我们就把小寒江留在了香港站,但香港站之后被仓田带人摧毁了,小寒江就落到了仓田的手里,他想以此来李代桃僵,骗取你的信任,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你和真正的幸太郎终于团聚了,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打算把小寒江交给一个叫久保由美的女人,我估计这个女人是日本军部潜伏在重庆的特工。“

“是的,她是日本军部的王牌特工,这是个狠毒的女人,她想把那个男婴当人质,来要挟我,掌控我,逼我为他们效命。“宫泽把久保由美的底牌透露给了凌云鹏。

凌云鹏点点头:“这我们已经预料到了,我现在希望宫泽先生能向仓田提出,让格雷院长带着小寒江,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幸太郎回香港,这样,小寒江就能摆脱久保由美的控制,当然到了香港之后,小寒江依然是仓田手里的一张牌,用来牵制你,但如果你提出把小寒江交给格雷院长来抚养,那就能让小寒江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成长,你向仓田提出要求,要他每半月给你寄一张小寒江与格雷院长的合影给你,以了却你对这个远在香港儿子的思念。我想仓田为了笼络你,应该会答应你这个请求的。这样,格雷院长与小寒江都能确保安全。宫泽先生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宫泽点点头:“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阁下的意思,你们确实怀有一颗仁慈之心,一个与你们非亲非故的孩子,你们也要想尽办法搭救他。“

“每一条无辜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和珍惜。“凌云鹏面色沉静地望着宫泽。

“请你们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宫泽钦佩地望着凌云鹏。

“谢谢!“凌云鹏随后转向局座:”局座,我们已经出来近一个小时了,我现在必须把格雷院长送回去。“

“好,快去,别让仓田察觉出什么来。“

凌云鹏来到格雷院长面前:“刚才让格雷院长受惊了,现在我们得赶快回菊园了。“

格雷院长点点头:“好,我们快走吧,可别让仓田这家伙发现我离开了菊园。“

罗小芳见格雷院长要走了,连忙走到格雷院长面前,与格雷院长依依惜别:“格雷院长,您多保重,我会回圣乔治医院看望您的。愿上帝保佑您!”

“玛格丽特,圣乔治医院永远为你敞开大门,不过……”格雷院长望了望罗小芳和凌云鹏,微微笑了笑:“不过,不管你身在何处,我相信,上帝会祝福你的,愿上帝与你同在!”

格雷院长已经察觉罗小芳与凌云鹏之间的微妙关系,每次凌云鹏说话时,罗小芳都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

格雷院长说完,亲吻了一下罗小芳的额头,然后与罗小芳拥抱告别,转身随凌云鹏,阿辉走出了房间,三人一起上了车,凌云鹏驾车,快速驶向菊园别墅……

当凌云鹏带着格雷院长离开之后,傅星瀚便假冒格雷院长,待在房间里,以防仓田发现格雷院长失踪。

秦守义在菊园别墅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磨磨蹭蹭地进行排查线路,终于在院墙外发现了一处电线断了。

“看,原来问题出在这儿,这根电线一断,整个别墅区都断电了。“秦守义手里拿着两截断了的电线给仓田看。

“真是奇怪,这里的电线怎么会断的呢?“

“有可能是被老鼠咬断的。“秦守义一边说,一边接电线。

随后他指了指电线杆:“我上去试一下。“

秦守义爬上电线杆,随后将电线杆上的电线重新连接上,马上,电灯亮了起来。

“好了好了,终于来电了。“仓田舒了口气,他抬头望了望格雷院长的房间窗户,只见窗帘后面格雷院长怀抱着婴儿的婆娑的剪影在来回晃动着。

“走吧,你们上楼继续整理行李去。“仓田吩咐了一下四名随从。

“哈依。“

739. 功德圆满

仓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见墙上的那把三味线琴,又不禁取了下来,拨拉着那首略带忧伤的《樱花》曲子,思念起远在日本的父母。

凌云鹏把雪佛兰停在原先的地方,然后三人朝菊园别墅走了过去。

三人来到了后院的围墙处,秦守义见凌云鹏他们来了,便迎了过去。

格雷院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高个就是刚才进房间排查电线的电力公司的工人:“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嗯,我们确实是一伙的。”凌云鹏笑着回应了一句。

“看来你们早就谋划好了。”

“那当然,中国人有句话叫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要把您从仓田的眼皮子底下给弄出来,当然得事先深计远虑才行。”

格雷院长面露微笑:“仓田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到头来却是在作茧自缚。”

“老大,来啦。”

“怎么样,仓田没发现什么异常吧?”凌云鹏轻声问道。

“没有,我一直在这儿盯着呢,仓田现在还在房间里弹琴呢,其他几个随从在各自的房间里喝酒聊天,戏痴还在格雷院长的房间里。”

凌云鹏点点头,随后轻言一声:“开始行动。”

凌云鹏说完,往退后了几步,猛地朝前一窜,双脚一蹬,双手便拉住了外墙墙檐,一下子就坐在了墙头上。

秦守义蹲下身子:“格雷院长,你踩在我的肩上。”

阿辉扶着格雷院长,格雷院长双脚踩在秦守义的肩膀上,随后秦守义站起身子,凌云鹏在上面抓住格雷院长的双手,用力往上一拉,秦守义往上托举,格雷院长也坐上了墙头。

凌云鹏跳下围墙,落在后院的泥地上,阿辉随即也踩着秦守义的肩膀,翻过了围墙,而秦守义纵身一跃,便双手搭在了墙檐上,然后立即翻越围墙。

“格雷院长,往下跳。”凌云鹏在下面轻声叫道。

格雷院长望了望这两三米高的墙头,点了点头,随即闭起眼睛,往下一跳,凌云鹏和秦守义在下面接住格雷院长。

“哦,上帝啊,没想到我这把年纪了,还玩翻墙的游戏。”落地后的格雷院长长舒了一口气。

四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西侧的外墙处。

“格雷院长,你趴在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凌云鹏弯下腰,格雷院长顺势地趴在凌云鹏的背上,凌云鹏随即背着格雷院长,双手抱着下水管,攀爬上了二楼,随后,一只脚勾住水管,另一只脚则蹬在外墙上,一只手抓住窗台,另一只手托住格雷院长。

此时,傅星瀚从窗口处伸出双手,紧紧拽住格雷院长的双臂,凌云鹏则在一旁用双手托住格雷的臀部,傅星瀚一拉,凌云鹏一推,这样,格雷院长就被拖进了房间里。

凌云鹏随后敏捷地跳入房间内。

格雷院长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他定睛望了望眼前的这位打扮成自己模样的假格雷院长,又回想起当初此人装扮成风情万种的吉川夫人的模样,一时难以将此二人画上等号。

“你还真是个千面人。”格雷院长感慨道。

傅星瀚赶紧将身上的西服脱下,披在格雷院长的身上,又将假发拿下,把头发拨弄了一下,笑着说道:“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晚安,格雷院长!”

凌云鹏则走到床前,望了望熟睡中可爱的小寒江,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拉了拉他的小手,吻了吻他的小脸,自言自语道:“小家伙,一月不见,你又胖了一圈了,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到时不知你会长成什么样。”

“老大,我们该走了。”傅星瀚在一旁轻声提醒凌云鹏。

凌云鹏起身与格雷院长拥抱告别:“格雷院长,那我们走了。您多保重!”

“你们小心点。”格雷院长叮嘱了一声,随后在凌云鹏的耳边轻声说道:“玛格丽特是个好姑娘,千万别辜负了她!”

凌云鹏一愣,他没想到格雷院长这么会儿时间就看出了他和罗小芳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真是知女莫若父,格雷院长一定是把罗小芳当作了女儿,所以才会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了如指掌。

凌云鹏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与傅星瀚从窗口沿着下水管爬了下去。

格雷院长站在窗口,望着几个年轻人消失在夜幕中,默默地念叨着:“愿上帝保佑你们!”

凌云鹏等人翻越了围墙,随后驾车回到招待所,凌云鹏拿起电话,向局座汇报了情况,告诉他已经将格雷院长悄无声息地送回了菊园别墅。

局座在电话里发出爽朗的笑声:“好,云鹏,这次任务你们完成得非常好,非常圆满,我给你和你的别动队记大功,你们辛苦了,好好休息!”

“谢局座栽培。”

凌云鹏把电话挂了,伸了个懒腰:“兄弟们,局座对我们这次行动很满意,准备给我们记大功!”

大家一听,兴奋地欢呼起来。

“老大,我们这一个月所吃的苦,所受的累终于没有白搭。”秦守义兴奋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老大,跟着你干,每一次都功德圆满,你真是我们的福星。”阿辉拉着凌云鹏转圈。

“阿辉,别转了,我头晕。”凌云鹏本来就睡眠不足,脑袋有点晕乎乎的,阿辉这么一转,转得他天旋地转。

“阿辉,你还真是孩子气,老大都好几天没睡一个安稳觉了,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要转你一个人到空地里转去。”傅星瀚把阿辉拉到了一边,笑着问凌云鹏:“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怎么庆祝一下啊?”

“对对对,得好好庆祝一下。”阿辉听了傅星瀚的提议,兴奋地附和道。

“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吃一顿火锅?”凌云鹏提议道。

“要得。“傅星瀚冒出一句重庆话:”我们来重庆都两天了,我还没尝过重庆火锅呢,走,我们去尝尝重庆火锅去!”傅星瀚连连点头。

“我这就去叫阿芳姐。”阿辉连忙去敲罗小芳的门。

“阿辉,什么事啊,看把你高兴的!”罗小芳打开房门,见阿辉兴奋地冲她笑。

“阿芳姐,我们一起去外面吃火锅去!”

“这么晚了,还出去啊?”罗小芳望了望外面,黑咕隆咚的。

“局座刚才在电话里说要给我们记大功,我们一起出去庆祝一下,阿芳姐,跟我们一块儿出去喝庆功酒吧!”

“是吗?那是该庆祝,走,阿辉。”罗小芳一听,也满心欢喜。

于是,凌云鹏一行五人一起前往嘉陵江畔,那儿是重庆火锅的发源地,眺望江边,星火点点,在沉沉的黑夜之中显得尤为醒目。

740. 把酒言欢

凌云鹏一行人来到了一家名为“红火”的重庆火锅店,要了一间包房。

“老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端上来。”傅星瀚对老板招呼了一声。

“要得。”老板赶紧吩咐伙计准备好酒好菜。

不一会儿,一只亮灿灿的铜质火锅上桌了,里面是一锅满满的,红彤彤的汤汁,锅下炭火熊熊,大家看着这锅热腾腾,火辣辣的红油火锅,勾起了食欲,都有点想要跃跃欲试。

阿辉这只馋猫索性伸出手去,用手指头蘸了蘸锅内的红油,想要尝一尝,不觉被烫得龇牙咧嘴,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阿辉啊,瞧你那急吼吼的样,菜还没上呢,你就先涮上你的猪蹄子了?”傅星瀚望着阿辉不停地在用嘴吹手指,笑着挖苦道。

凌云鹏赶紧拿起冷水壶,倒了一杯冷水,递给阿辉:“阿辉,把手指浸在冷水里会舒服一点。”

“还是老大心疼我,戏痴,你最讨厌了,就会幸灾乐祸。”阿辉瞪了傅星瀚一眼。

“阿辉,你这双手不是久经考验,从小就放在开水里,油锅里练那个神偷绝技的吗?怎么还会怕烫呢?”傅星瀚不以为然地继续取笑阿辉。

“你以为我这双手下油锅,下火海都不疼的吗?我这双手也是肉长的,又不是铁做的。”阿辉没好气地抢白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拌嘴了,菜上来了,快搭把手。”秦守义见伙计端着大托盘走进包房了,赶紧接手。

不一会儿所有的菜品都放在了桌上,大家一看,菜品还真是丰富,有毛肚,鸭肠,鹅肠,牛心,牛肝,腰花,鸭血,洋芋片,黄豆芽,武昌鱼、麻辣牛肉、猪皮、豆皮、豆腐干、山药、莴笋头、贡菜等等,但凡能吃的,都能放到火锅里涮。

老板拿着一坛酒放在凌云鹏的面前:“客官,这可是本店最好的五粮液,各位请尝尝。”

“谢谢啊!”凌云鹏笑着点点头。

“客官请慢用。”老板跟诸位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包房。

等老板和伙计走后,凌云鹏将包房的房门关上,然后站起来给大家斟酒:“来,兄弟们,这一个多月来,大家辛苦了,我们这一路确实不容易,可以说是翻越了万水千山,历经了千辛万苦,但不管怎样,我们这支别动队还是一个不少地,全须全尾地到达了目的地,而且把幸太郎平平安安地送到了宫泽先生的手里,算是大功告成了,比起香港站那些捐躯的同仁们,我们还是很走运的。若是没有老李他们在我们身后默默地付出,协助,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完成这次任务,我提议,大家举杯,这一杯酒,我们先敬香港站的同仁们!”

听凌云鹏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由得想起了那段在利德药房与李明阳,阿南等人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心情颇为沉重,于是大家默默起身,神情肃穆,向着南方,举杯为敬,然后将杯中酒撒在地上,以寄托哀思。

凌云鹏随后又给大家斟满酒:“来,这第二杯酒,我敬大家,没有兄弟们的众志成城,默契配合,还有,若是没有龙仔他们东江纵队的一路护送,我们也难以离港,这个任务也不可能顺利完成,所以,这杯酒我敬诸位在场的和不在场的兄弟们,我先干为敬。”

凌云鹏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大,这第三杯酒该轮到我们敬你了,如果没有你运筹帷幄,用兵如神,我们也不能每一次都化险为夷,跳脱仓田等人布下的陷阱。”傅星瀚举起酒杯,敬凌云鹏。

阿辉连连点头:“对对对,老大才是我们成功的关键,这杯酒我们敬你,老大。”

“是啊,戏痴,阿辉说的没错,老大,你不仅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出谋划策,而且总是身先士卒,把最难,最危险的活都留给自己,这杯酒权当是兄弟们的敬意和谢意。”秦守义端起酒杯,心存敬佩。

凌云鹏的身先士卒是最令这些队员由衷钦佩的,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军队里面等级森严,官高一级压死人,但凌云鹏却毫无官架子,他的的确确是把他们当作了手足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甚至是有难独当,这不得不让人对他的这种舍己为人的品格肃然起敬。

“大家是兄弟,别总是把这些挂在嘴上,来,一起干杯。”兄弟们的肺腑之言,让凌云鹏甚为感动,一路走来,他和这些兄弟们已经形成了默契,而这种默契的前提是大家肝胆相照,手足情深,凌云鹏在关键时刻可以为兄弟挡子弹,同样,这些兄弟们在生死之间也会为他搏命,不惜生死。

“干杯!”

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觥筹交错,为胜利,为情义频频干杯。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涮着火锅,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凌云鹏频频给罗小芳夹菜,傅星瀚,阿辉这些调皮鬼也不停地给罗小芳夹菜,使得罗小芳面前的盘子上堆满了菜。

“阿辉,戏痴,你们自己吃吧,我盘子里都堆不下了。”被大家这么照顾着,罗小芳有些不好意思。

“也对哦,阿辉,我们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给阿芳夹菜,这活哪轮得上我们呢,我们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抢了老大的活呢?”傅星瀚一边眼睛瞟着凌云鹏,一边故意酸溜溜地说道。

凌云鹏知道傅星瀚又在戏谑他,连忙用筷子夹起一块毛肚,往傅星瀚嘴里塞:“堵上你的嘴吧!”

傅星瀚嘴里冷不丁地被塞了块毛肚,辣的他赶紧把毛肚吐掉,一边吐舌头,一边用手扇风,看他那个窘迫样,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傅星瀚喝了口凉水,总算是缓过来了:“老大,你可有点重色轻友之嫌啊!”

“谁让你自己犯贱。”秦守义呵呵一笑道:“你呀,就是没正行。”

“谁说我没正行的?”傅星瀚拿起酒坛,给每个人都斟满酒,随后走到罗小芳的面前。

“来,阿芳,不,得叫大嫂。“傅星瀚一脸真诚地举着酒杯敬罗小芳:”这次一路上要不是有你细心照顾幸太郎,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对着小东西可就只能束手无策了,来,哥几个,我们一起敬敬大嫂。”

“对对对,大嫂每天照顾小东西的吃喝拉撒,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们是该敬敬大嫂。“阿辉也连忙举杯来到阿芳面前,跟她碰了碰杯。

“嫂子,一路辛苦。“秦守义也举起酒杯向阿芳示意了一下。

阿芳被大家起哄得满脸绯红,举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741. 情难自已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难得幸太郎不在身边,阿芳可以得空跟大家一起吃顿安稳饭,你们就让阿芳安安心心地吃一顿嘛!“凌云鹏站起来给阿芳解围。

“嘿嘿,大嫂,要不这杯酒就算是你和老大的订婚酒得了?”阿辉嬉皮笑脸地说道。

罗小芳一听,脸红到了脖子,尴尬不已:“阿辉,你真是的,不是说喝庆功酒吗,怎么又扯上我了?”

“阿辉的这个提议不错,这庆功酒跟订婚酒就合一块儿了吧,老大,今天大家都在场,索性我们给你当个证婚人。”傅星瀚借着几分醉意,怂恿着,起哄着。

“戏痴,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军统的家规,局座早就说过,抗战期间不允许结婚,你这么做不是抗命吗?”凌云鹏连忙制止傅星瀚。

凌云鹏何尝不想与罗小芳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他深知战争年代,像他这样的军人每一次执行任务就意味着生离死别,他不希望罗小芳年纪轻轻就有可能变成寡妇,不愿她整日因牵挂他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曾经跟阿芳许下诺言,如果抗战胜利后,他还活着,还健全的话,他一定会来找她的,到那时,他一定会娶她为妻。

傅星瀚听凌云鹏这么一说,扫兴地叹了口气:“老大,你还真是个死脑筋,这事就不能来个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局座也拿你没办法,何况你还是他的一员爱将,这点还不能通融?”

“家规就是家规,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的阳奉阴违的话,军统的纪律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了吗?”凌云鹏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当然这条家规也是他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

“好吧,那我们就等到抗战胜利的那天,我们哥几个再来喝你和阿芳的订婚酒,我们今天先预祝你们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傅星瀚高举酒杯,为凌云鹏和罗小芳二人祝福。

“干杯!”

阿芳抿了一口酒,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凌云鹏。

包房里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大家又是喝酒,又是吃火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家一直吃到凌晨才离席,除罗小芳之外,四个大男人都喝得脚步虚浮,醉意阑珊。

也许是太高兴了,凌云鹏喝了不少酒,此时冷风一吹,则感到一阵头疼欲裂,罗小芳一路扶着凌云鹏回到了招待所。

回到招待所之后,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三人都跌跌撞撞地回屋里,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床上了。

罗小芳把凌云鹏扶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凌哥,你是不是头疼,我给你泡杯浓茶醒醒酒。”

罗小芳赶紧给凌云鹏泡了一杯浓茶,凌云鹏喝了几口浓茶之后,神志清醒了不少。

他醉眼惺忪地望着罗小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把拉住罗小芳:“阿芳,你对我真好,我刚才在酒桌上的话,你别介意,我不是拿军统的家规当借口,不想娶你,我是怕,怕你跟了我之后,也许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寡妇,我怕我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罗小芳连忙用手指按在凌云鹏的唇上,深情地望着他,轻声说道:“凌哥,你不要这么说,我明白你的心,我也知道你是个军人,一直在执行危险的任务,你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遇到不测,可我不怕当寡妇,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分,我只想给你生个孩子,让你有个后。”

凌云鹏听完罗小芳出自肺腑的表白,心潮澎湃,泪眼朦胧,他感到心头有一团火在升腾,在燃烧,此生有卿,夫复何求,娶妻如斯,一生足矣。凌云鹏情不自禁地将罗小芳紧紧地拥在怀里,深情地亲吻着罗小芳,然后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第二天清晨,一道刺眼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凌云鹏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罗小芳的卧房里,他一惊,连忙从床上坐起,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时,罗小芳打了一盆清水进来,见凌云鹏已经醒了,连忙给他挤了一块毛巾递给他,笑着说道:“凌哥,你醒了,先擦把脸吧!”

凌云鹏一把抓住罗小芳的手,满脸绯红:“阿芳,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我……”

“凌哥,我是心甘情愿的,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有负担。”罗小芳说这话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其实内心激荡不已,她愿意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付出所有的一切,就算是不能拥有他一辈子,也无怨无悔,至少她曾经拥有过他。

凌云鹏紧紧地握着罗小芳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阿芳,等着我,等打跑了鬼子,我一定娶你为妻。”

罗小芳羞涩地点点头:“嗯,我一定等你,哪怕到了背驼腰弯,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凌云鹏鼻子一酸,无语凝噎,紧紧地搂着罗小芳。

而此时,傅星瀚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他伸了个懒腰,扭动了一下脖子,忽然,他双眼紧紧地盯着老大的床铺,那张床上寝具都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床铺上连一丝皱褶也没有。

“咦,老大人呢?”傅星瀚嘀咕了一句。

这时,阿辉也醒了,他看见傅星瀚呆呆地望着对面老大的床铺,挠了挠头:“老大这么早就起床啦?”

傅星瀚赶紧下床,把秦守义摇醒:“哪吒,醒醒,我问你,你见过老大吗?”

秦守义揉了揉眼睛:“老大怎么啦?”

“我问你今天一早见过老大吗?”

秦守义愣愣地摇了摇头:“我一直睡着呢,昨晚酒喝多了,头疼。老大,老大他去哪儿了?”

“会不会在隔壁阿芳姐那儿?”阿辉一拍脑袋:“要不,我去问问阿芳姐,有没有见到老大。”

阿辉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要往外走,被傅星瀚一把拉住:“你傻啊,老大要是在阿芳那儿的话,你去了算什么,尴尬不尴尬?”

阿辉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傅星瀚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唉,昨晚的五粮液还真是浓郁醇厚,令人回味无穷呐,看来酒这玩意儿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742. 要挟反制

龚培元一早便来给宫泽真一做早餐了。经他考察,宫泽已经被牢牢地掌控了,所以为了保证今后这位被军部视为天才的破译专家能为他们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在生活方面一定要让宫泽感到备受关怀。

一到厨房,龚培元就忙开了,赶紧生火煮饭,今天他打算给宫泽真一做一份玉带饭团,趁着煮饭的工夫,便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他先将小黄瓜用削皮刀削薄长条,加点盐和寿司醋腌十分钟,而后在锅里加一大匙油,放姜末和香菇粒炒香。再将胡萝卜切丁,入盐水焯一下,等饭煮好之后,将热饭搅松,加寿司醋和盐搅匀。然后加入所有的辅料拌匀;调好味的饭做成饭团,用小黄瓜条卷起,上面撒点紫菜条,加枸杞点缀。

尽管龚培元先前只是一介武夫,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做饭方面很有天赋,尽管他只有一条胳膊,但他的右手很巧,这玉带饭团做得煞是好看。

龚培元摁了摁响铃,勤务兵顺子便马上进来了。

“顺子,早餐我已经做好了,麻烦你给宫泽先生送上去吧。”

顺子点点头,随即端着托盘朝贵宾楼走去。

顺子刚敲了一下宫泽的房门,门便开了。

“宫泽先生,这是您的早餐。”

宫泽看了一眼托盘内的早餐:“你放桌上吧,麻烦你去把石师傅叫上来,好吗?我想跟他说一下我午餐想吃什么。”

顺子点点头,马上下楼去了,把宫泽的意思转告龚培元,龚培元感到有些奇怪,宫泽会有什么事找他呢?

于是,龚培元点点头,随顺子朝贵宾楼走去,在走到贵宾楼楼梯口时,一名勤务兵跑了过来:“顺子,杨处长正找你呢!”

顺子点点头,随后对龚培元说道:“那石师傅,你一个人上去吧,我先去杨处长那儿。”

“行行行,你去吧,我去去就下来。”龚培元暗喜,宫泽找他肯定是有要事跟他说,顺子在场的话,可就没那么方便了,现在正好,顺子被人叫走了,那就可以与宫泽单独谈谈了。

其实,龚培元不知,自从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宫泽已经彻底倒向了重庆,为了能更好地掌控龚培元,了解龚培元和宫泽之间的情报往来,局座连夜在宫泽房间里加装了窃听器,并派电讯处的专人负责窃听。

宫泽受凌云鹏的委托,要说服仓田,让小寒江随格雷院长一起回香港,所以他必须先与龚培元取得联系,然后再由龚培元向久保由美汇报,最后让久保由美向仓田传达,而现已得知,仓田将于今天下午三点乘坐飞机离开重庆回香港,所以他必须尽快把这件事跟龚培元说明。

龚培元刚敲了一下房门,宫泽就把房门打开了,他见只有龚培元一人进来,便立马将龚培元拉进屋内,开门见山说道:“麻烦你马上跟久保由美小姐联系,我已经决定了,让幸太郎跟格雷院长一起回香港。”

“你说什么,宫泽先生,你打算让幸太郎随格雷院长一起回香港?”龚培元重复了一遍,尽管他也并不赞成久保由美说要把幸太郎带回家来抚养,但这毕竟是军部的决定,轮不到他愿不愿意,但没想到宫泽首先提出异议。

“是的,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幸太郎跟着格雷院长我最放心,格雷院长是千惠子的故交,又是幸太郎的接生医生,我相信格雷院长一定会善待幸太郎的,反正我在这儿也难得见到幸太郎一面,还不如让我儿子在更好的环境里成长,毕竟这儿是重庆,是中国人的地盘,而香港现在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儿更安全。”

“可军部的意思是,幸太郎交给久保由美小姐照顾。”

“我看久保由美小姐那模样未必会带孩子,而且我也不知道久保由美的掩护身份是什么,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婴儿来,是否有利于她的潜伏工作,说实话,我不放心把幸太郎交到她手里。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把幸太郎交给格雷院长。”

龚培元没想到宫泽居然还向军部提出要求,在他看来,宫泽只能乖乖地服从他们的安排,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他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要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呢?”

“为什么不答应,我已经答应你们提出的要求了,也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都不答应吗?如果你们不答应的话,那你们这是逼我倒向重庆方面,我就直接跟重庆方面说,你们交给我的那份情报是假的,反正幸太郎要是活不成,我也不想活了,你们也别想活,我们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宫泽的脸上流露出狠绝之色:“你就把我的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久保由美,我希望幸太郎能回香港,你告诉久保由美,只有当幸太郎平平安安地到了香港,我才能开始我的任务。”

龚培元决没想到一向以文弱示人的宫泽居然也会反过来要挟他们,也有如此狠厉之时,便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好吧,我会找机会跟久保由美说的。”

“不是找机会,而是马上,立刻,据我所知,重庆每周只有两班飞香港的飞机,周二上午九点和周日的下午三点,今天是周日,说不定仓田他今天下午就飞香港了,所以你一定要现在就去跟那个女人说,要是赶不上的话,那就得请你们亲自飞一趟香港,把幸太郎交到格雷院长的手上。”宫泽语气强硬。

“好吧,我马上想办法,找个借口出去一次,把这事告诉久保由美。”龚培元觉得宫泽的这个态度摆明了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许书呆子发起狠来,会比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顺便跟她说,麻烦她把格雷院长抱着幸太郎在上飞机时的照片拍一张给我,让我相信幸太郎确实是上了飞机了,还有,以后每半个月给我寄一张格雷院长和幸太郎的合影,我不能亲自抱一抱儿子,共享天伦,那你总得让我见一见我儿子长什么样吧,我可不希望将来我儿子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我的儿子。”宫泽几乎是在向龚培元下令。

龚培元一听,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半了,知道时间紧迫:“好吧,那我现在就想办法出去通知久保由美小姐。”

龚培元说完,便下楼去了,随后他走到杨处长那儿向他请假:“杨处长,我婆娘今天早上发烧了,我不放心她,想回去看看她,给她煮点粥,你看可以吗?”

743. 得偿所愿

杨处长已经从局座那儿得到命令,只要龚培元来请假,一律批准,于是他笑着对龚培元说道“哦,你婆娘病了,那你先回去看看吧,反正宫泽先生刚吃好早餐,午餐还早着呢,快去吧。”

“谢谢杨处长。”

龚培元说着,便赶紧朝外走去,卫兵例行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龚培元赶紧叫了一辆人力车,赶回家去。

一回到家里,龚培元便将宫泽向他提出的要求原原本本地向久保由美汇报了。

久保由美听后,柳眉倒竖“宫泽这家伙居然敢威胁我们?简直是胆大妄为。”

“不过,我觉得他有点讲得没错,如果这个幸太郎在我们身边的话,对我们的潜伏可能会带来麻烦。这突然间冒出个孩子,让左邻右舍怎么想?“

“我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到时候就说是我姐姐的儿子,寄养在我这儿。“久保由美为了能掩人耳目,早已准备好了借口。

“可家里突然多出个刚满月的婴儿,必须要有人伺候,老实说,我讨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整天在这儿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太烦人了。而且你会带孩子吗?到头来,这活还得我来干,我一个残废,还得让我去伺候一个婴儿?我可保不齐我哪一天我那暴脾气一上来,会不会一时兴起,拿把刀把这兔崽子给宰了。”龚培元当初就对久保由美说要把幸太郎带回家抚养一事很是不满,正好宫泽提出要把幸太郎交给格雷院长这个请求,正合他意。

“可这是军部的决定。”

“军部的决定还不是靠我们来执行,你把利害关系跟他们说清楚,我想他们可以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假幸太郎交给格雷院长抚养要比放在我们这儿合适得多。”

久保由美听了龚培元的满腹牢骚之后,犹豫起来。

“由美,幸太郎这事,我还真的觉得我们不掺和最好,我们不如把幸太郎交给格雷院长,然后让仓田去监视格雷院长,他们在香港有驻军,比我们方便许多。”龚培元倒是赞成宫泽的建议,把幸太郎交给格雷院长,然后让仓田派人监视格雷院长,这样既能掌控这个幸太郎,又可以免去他们很多的麻烦。

久保由美想了想,觉得龚培元说的确实有道理“好吧,这事我就先斩后奏,等我跟仓田交代了之后,再跟军部解释。“

于是,久保由美马上换了身水蓝色旗袍,然后叫了辆人力车,前往菊园别墅。

仓田原以为久保由美是来领走小寒江的,没想到久保由美提出让小寒江跟他们一起回香港。

“仓田君,既然宫泽希望幸太郎由格雷院长来照顾抚养,我觉得这个要求我们可以满足他,毕竟我们需要他在重庆总部长期潜伏,我们要靠他来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他的地位无人替代,我觉得有时笼络比要挟更有效。”

仓田笑了笑“好吧,既然久保由美小姐也认为这个假幸太郎还是交给格雷院长抚养更合适的话,我没意见,下午我把小东西一起带上飞机便是了。”

“下午我送你们上机吧,宫泽是个多疑的人,他希望能见到格雷院长抱着幸太郎上飞机的照片,不然他不相信我们已经把幸太郎送回香港了,到了香港之后,可能以后要麻烦仓田君,每半个月去给这一老一小拍一张合影,然后寄给我,宫泽要求每半个月能见到儿子的照片,以慰藉他思儿之情。”久保由美将宫泽的要求如实告诉了仓田。

“这倒是不难办到,只要宫泽能竭尽全力为我们效力,这点要求就满足他吧!”仓田对久保由美很是仰慕,所以对她提出的这一要求,爽快地答应了,他觉得此时不妨给久保由美送上一份顺水人情,以表示自己的善意。

仓田随后走进格雷院长的房间,笑着对格雷院长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以带着这个假幸太郎一起回香港了,你也算是有个伴了。”

格雷院长冷笑了一声“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该不会是你的良心发现吧?”

“格雷院长,你何必对我总是充满了敌意呢?今后我们还会经常打交道,这个婴儿就暂时交由你来照顾吧,以后我每半个月会来给你们拍一张合影,然后寄给宫泽先生,但愿宫泽先生看到这合影之后能慰藉他的思儿之情,能更加振作地为我们效命。”

格雷院长佯装很是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来你的计划得逞了,宫泽先生对这个孩子是他的亲骨肉已经深信不疑了,所以千方百计要给这孩子创设一个安全的环境。不过不管怎样,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尽管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你们操控宫泽先生的工具,但我依然希望他能够生活在一个更安全,更宁静的环境中,就让我跟他相依为命吧!”

仓田笑了笑“那就祝贺我们彼此都得偿所愿。”

说完,仓田离开了格雷院长的房间。

等仓田走后,格雷院长望着怀里的小寒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上帝保佑,我们终于能如愿以偿在一起了,你长大后一定不能忘记那些为了你而费尽心血的好人。”

下午,在机场上,一家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停在停机坪上,仓田等人逐一登上了飞机,格雷院长抱着小寒江站在悬梯前,久保由美拿着一台相机,对准他们按下了快门,随后格雷院长抱着小寒江也登上了飞机。

而此时,凌云鹏,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正在机场的一角,凌云鹏手拿望远镜,望着远处的停机坪上发生的一切,他亲眼看着格雷院长抱着小寒江登上了飞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格雷院长和小寒江终于都上了飞机了。“凌云鹏边说,边将望远镜递给了秦守义。

“老大,小寒江总算是逃离了虎口,但愿他能和格雷院长在一起,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秦守义拿着望远镜看到格雷院长怀抱着婴儿登上了悬梯,不禁心生感慨。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呼啸着划过长空,向东南方向而去。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小寒江能无灾无祸,一生平安。”傅星瀚望着头顶上掠过的飞机,喃喃自语道。

“但愿如此,只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小寒江才会真正得到新生。“凌云鹏望着远去的飞机,不由得感慨系之,一直到飞机从视线中消失之后,凌云鹏才朝大伙挥了挥手“走,我们回去吧。”

四人上了雪佛兰汽车,朝招待所方向驶去。

晚上,龚培元拿着一张格雷院长在机场抱着婴儿的照片交给了宫泽,宫泽望着照片,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744. 尘埃落定

自从宫泽从凌云鹏那儿了解了幸太郎从出生至来到他身边的这一个多月来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终于搞清楚了整个事件的始末,原委和真相,对重庆方面为了他和幸太郎的团聚所付出的代价和努力感激涕零,因而幡然醒悟,彻底倒向重庆方面。

宫泽向局座坦陈那日他口述的那份情报是久保由美给他的假情报,目的是用来迷惑和误导中队的兵力部署,而他一个多月之前在军部向上野将军所发出的加密电文的内容正好与之相反,军部并未命令上野将军的军团向华北地区靠拢,而是令其朝西南方向挺进,目的是横亘在重庆的卫戍部队与其他中队之间,以切断中队之间彼此呼应,并联合其他军团对重庆,这个西南重镇,战时首都进行围剿,将其卫戍部队逐一歼灭,企图一举摧毁占领重庆,瓦解消灭中国的抗日力量。

当局座从宫泽那里得知了这份重要情报之后,赶紧向委座报告,委座得知后,十分震惊,连夜召开军事会议,重新部署兵力,并加强重庆的城防建设,不仅是在陆路,水路也必须严防死守,必须使得重庆的整个城防体系固若金汤,要让日军方面妄想占领重庆的这一企图彻底破产。

而在兵力部署方面,则及时做出调整,趁着上野军团孤军深入之际,令周边其他的部队对上野军团进行合围,把上野军团死死地困在重庆周边的大山里,让其孤立无援,进不得也退不得,以消耗其战力,待其人困马乏,困兽犹斗之际,我军再以逸待劳,一举歼灭。

委座对这招将计就计很是满意,当然这主要归功于宫泽的投诚,不过说到底,是凌云鹏的妙影别动队千方百计地把幸太郎从香港这个孤岛悄悄地送到了宫泽身边,让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子团圆了,才使宫泽彻底看清了仓田智久和久保由美的丑恶的面目,从而改弦易辙,心甘情愿地为重庆方面效命。

因而委座认为这次凌云鹏的别动队居功至伟,应当予以重奖,但因为凌云鹏的军衔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少校升为上校,早就破格了,如今再要晋升至将官,恐怕那些资历比凌云鹏老,军龄比凌云鹏长的高级军官不服,尽管凌云鹏所立的功勋足以与那些高级将官比肩,甚至更胜一筹,但中国人一向讲究论资排辈,军队内犹是如此,从资历上看,凌云鹏显然太过年轻,所以这次凌云鹏在军衔上不可能再更上一层楼了,而其他几位队员则全部晋升一级,秦守义晋升为少校,傅星瀚和阿辉则晋升为上尉。

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内,妙影别动队的队员们屡获殊荣,连升几级,这在军统这个大家庭里也算是独一份。

此外,鉴于这次行动中凌云鹏和傅星瀚的表现尤为突出,凌云鹏被授予三等云麾勋章,傅星瀚被授予七等云麾勋章,妙影别动队被记大功一次。

当然,香港站的李明阳也被追授了上校军衔,五等云麾勋章,其他队员也得到了追授,以表彰他们为国捐躯的壮举。

当局座亲自给凌云鹏,秦守义,傅星瀚,阿辉四人授勋授衔时,那种军人特有的荣耀让他们倍感自豪。

另外委座特别批示,重奖妙影别动队,赏每位队员大洋两万,队长凌云鹏大洋三万。

当然,鉴于罗小芳这一路对幸太郎的悉心照顾,局座决定对罗小芳进行特别嘉奖,给了她五千块大洋,并且让她暂且留在军统总部,担任幸太郎的专职保育员。

凌云鹏对局座的这一决定感到甚是欣慰,因为罗小芳虽然是位教会医院的护士,但自从她跟随着他们一路辗转来到了重庆,她就很难再回香港了,毕竟那里是日本人所控制的孤岛,仓田也已知晓罗小芳跟一群重庆分子在一起,所以她若是回香港的话,肯定会遭遇危险。

现在局座把罗小芳留在了总部,给幸太郎当专职保育员,这便是解决了罗小芳的安置问题,何况,在重庆的这些日子里,他能天天与他的阿芳见面,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凌云鹏甚是珍惜与罗小芳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因为他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接到上面委派的任务,离开阿芳,奔赴危险之地,而这一别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授勋授衔之后,局座倒并不急着让凌云鹏几个回上海,而是叮嘱他们几个好生休养,养精蓄锐,局座对凌云鹏甚是赏识,这个智勇双全且对党国忠心耿耿的部下让他在委座面前屡屡露脸,让那些军政大佬也不得不服气,也提升了军统在委座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局座有意把凌云鹏安排在自己身边,重点培养,意欲将凌云鹏栽培为自己的羽翼。

不过当局座听说凌云鹏曾带着手下的这几个兵去外面吃火锅,然后大醉而归,不免有些不悦,虽然没明说不准,禁止这类字眼,但却私下里对凌云鹏说,如果觉得招待所的伙食不够好的话,可以叫外卖,让那些酒家把饭菜送到招待所里,或是聘请外面的厨师来给他们做饭。

局座的意思是,别动队的队员们可以在招待所里尽情享受,但最好别离开招待所,就像是孙悟空给唐僧画了一个圈,切勿踏出圈外半步。

局座是担心凌云鹏手下的那些兵,他们的底子可不那么干净,虽说现在也是一名军人了,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可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又有陋习在身,可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惹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他庇护也不是,责罚也不是,让他两头难做。责罚吧,毕竟这些人是功臣,这些能人异士是他倚仗的干将,责罚他们等于是打自己的脸;庇护吧,恐怕会给人留有治下不严的把柄,所以他婉转地提醒凌云鹏要对他手下的这几个人看管得严一点。

凌云鹏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当然听出了局座的弦外之音,明白局座的用意,于是便回去告诫他的这些哥们儿,就在招待所这一亩三分地里转悠,可别出了这个圈子。

傅星瀚等人虽有些不悦,感觉像是被软禁了一般,失去了自由,但好歹招待所的设施齐全,除了不能外出泡妞之外,所有的娱乐设施这儿都有,包括游泳池,电影放映室,台球室,图书馆,咖啡厅,酒吧,基本上一应俱全。

在经历了种种危险,艰难困苦之后,如今有了这么个犹如世外桃源般的一方小天地,也算是局座给他们的恩赐,于是大家也就欣然接受了。



745. 悠游自在

这些天,罗小芳白天去总部帮忙照顾幸太郎,宫泽因为要去电讯处工作,所以幸太郎必须交由别人代为照料,而罗小芳对幸太郎的一些生活习性了如指掌,又极具耐心和母性,所以,把幸太郎交给罗小芳照顾,宫泽最为放心,求之不得。他对局座的这一安排非常感激。而罗小芳对这一工作欣然接受,她天生喜欢孩子,这个工作正合她意。

而凌云鹏他们若是没有局座的召唤,就在招待所里逍遥自在。招待所里有现成的游泳池,凌云鹏几个平时便在游泳池里游泳健身,或是去电影放映室里消磨时光,或是在图书馆里看看书报,杂志打发时间,或是去酒吧小酌几杯,这种闲散的生活倒是让他们这些过惯了紧张危殆生活的人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傅星瀚因为不会游水而使他在这次孤岛营救行动中屡屡受挫,第一次是在渡海时因为海浪汹涌,被一个浪头打下船去,结果先是差点溺毙,后被日本巡逻艇捞了起来,却被送往了日军的驻军总部,受到仓田的威逼,惨遭拷打折磨;第二次是在过深圳河时,也因为不会游水,凌云鹏让秦守义背着他过河,结果一个浪头打过来,吓得他紧紧勒住了秦守义的脖子,秦守义差点因为被他勒至窒息而溺水,幸亏秦守义反应快,直接一拳把傅星瀚打晕,方才使两人脱离险境。

这两次因为不会游泳而差点丧命的经历让傅星瀚痛下决心,一定要学会游泳,所以到了招待所之后,见招待所里有游泳池,便请凌云鹏当他的教练,教他游泳。

凌云鹏欣然答应,他把傅星瀚带到泳池边,跟傅星瀚讲解了一些游泳的动作要领,傅星瀚愣愣地望着凌云鹏,凌云鹏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趁傅星瀚不备,一把将他推入泳池中。

“啊,老大,你疯啦,我不会游水啊!”傅星瀚在泳池里惊慌失措,扑腾着,叫喊着。

“只有在游泳中才会学会游泳,你先保持镇静,别乱叫唤,也别乱扑腾。”

傅星瀚喝了两口水,惊恐万分,而凌云鹏索性坐在泳池边,静静地看着傅星瀚在水里不停地扑腾挣扎着。

“你别那么紧张嘛,肌肉放松些,把呼吸调整好,先吸口气,憋住,然后把头埋进水里,再用鼻子出气,你先自个儿练憋气吧。”凌云鹏在池边指导着,让傅星瀚自己慢慢琢磨动作要领。

傅星瀚根据凌云鹏所说的动作要领,慢慢地学会了憋气。

“双手向两边划水,双脚用力后蹬,自己慢慢练。”凌云鹏纵身一跃,自个儿游水去了。

傅星瀚看着凌云鹏似浪里白条,在水里自如地翻滚,潜水,出水,动作流畅而优美,好生羡慕;再看看自己,动作笨拙,姿态丑陋,自己在陆地上还算是个翩翩公子,但一到水里,就像是只癞蛤蟆似的,奇丑无比。

凌云鹏从水里钻了出来,出现在傅星瀚的身边“光看不练怎么可能学得会,你得加强练习才行,初学者,呛几口水是很正常的,就算是高手也难免会呛水,你只有心里不怕水,才能驾驭得了水,你听明白了吗?”

傅星瀚点点头,随后靠近泳池边,不停地练习憋气,划水,蹬腿,凌云鹏则时不时地提醒他一下,或是帮他纠正一下泳姿。

第一天的训练,就让傅星瀚累得腿肚子直转筋,不过,基本上学会了憋气,划水,蹬腿这几个基本动作,只是这几个动作协调起来还不行。

“戏痴,可以啊,第一天就进步神速,依这个速度,再有两次就差不多了,这游水啊,就是一个自我体验的过程,只要勤练,假以时日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凌云鹏从泳池里出来,坐在池边,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鼓励了几句。

“老大,其实我要求不高,不求能像你那样,在水里挥洒自如,我只求以后掉进水里淹不死就行了。”傅星瀚实话实说,他知道自己在游泳方面没什么天赋,只求掌握这一技之长,不至于一掉进水里就小命危矣。

此时,罗小芳回到了招待所,经过泳池时,看见凌云鹏和傅星瀚都在池边坐着,便走了过去。

“凌哥,戏痴,你们游泳呢?”

“是啊,大嫂回来啦!老大在教我游泳呢!”傅星瀚朝罗小芳挥了挥手,随后问道“大嫂,你会不会游泳啊?”

罗小芳脸一红,她听见傅星瀚左一个“大嫂”,右一个“大嫂”称呼她,甚是尴尬,不过她知道傅星瀚这人口不择言,放荡不羁,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何况,若是叩问内心的话,她其实对这一称呼很是向往。

“戏痴,这儿人多嘴杂,别乱叫。”凌云鹏赶紧提醒了傅星瀚一句,谁知道局座会不会在这儿布置什么眼线,来监视他们这些人是否循规蹈矩,是否忠心不二,毕竟曾经在云雾山上有过类似的经历,让凌云鹏不得不防。

“好好好,知道知道。”傅星瀚知道凌云鹏怕被人洞察到他与罗小芳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被局座视为破坏家规,受到责罚,但他觉得凌云鹏多虑了,他现在是局座面前的大红人,局座疼他都疼不过来呢,哪会责罚,关键是他心里打着小九九,他想极力促成老大和阿芳之间的好事,这样的话,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追求那位金嘉琪小姐了。

面对傅星瀚的问题,罗小芳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不会游泳“我小时候不慎落水,差点淹死,所以怕水,不会游泳。”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那次过深圳河时,还是老大背你过河的呢!”傅星瀚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

一想起那天夜晚,枪林弹雨中,凌云鹏背着自己渡河时的情景,罗小芳的心里甚是甜蜜,尽管当时情况危急,大家心情紧张,但罗小芳的内心却滋生着一种幸福感。

“大嫂啊……“傅星瀚见凌云鹏瞪了自己一眼,连忙改口”哦,阿芳啊,游泳这个技能必须学会,我就是吃了不会游泳的亏,差点丢了小命,还让老大费劲心思,找来刘三爷,深入虎穴,把救我出去,我现在吸取教训了,一定要学会游泳。阿芳,你也一定得学会游泳,何况,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大是属鱼的,你拜他为师,你肯定能包学包会,而且嘛,他对你一定会比对我更有爱心,更有耐心,更加关心,更加用心。是吧,老大?”

凌云鹏被傅星瀚戏谑得面红耳赤,他一把把傅星瀚推到水里去“你还是去水里凉快凉快吧!”



746. 玉成其美

傅星瀚掉入水中,佯装惊恐的模样,大呼救命“救命呀,救命呀!”

罗小芳见状,着急万分,连忙对凌云鹏说道“凌哥,快把戏痴捞上来呀,他可不会游泳啊!”

“放心吧,阿芳,现在这点水已经淹不死他了,让他多喝两口水,堵上他这张嘴。”凌云鹏呵呵一笑,拿起浴巾擦了擦身子,穿上衬衣。

傅星瀚趴在池边,喘着粗气“老大,你可真狠,阿芳,老大现在可是越来越跋扈了,你也不管管他。”

罗小芳一听,面红耳燥,尴尬地站在那儿。

凌云鹏见罗小芳被傅星瀚说得面露羞色,连忙转移话题“阿芳,今天幸太郎乖不乖啊?”

“挺乖的,这小东西现在是一天一个样,饭量越来越大了,现在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敏感了。”一说起孩子,罗小芳心情飞扬。

“阿芳,今天晚上电影放映室里放费雯丽和克拉克盖博的《乱世佳人》,我们一起去看吧!”傅星瀚从泳池里爬了出来,一边拿着浴巾擦身,一边说道。

“真的?今天晚上放《乱世佳人》?我看过原著《飘》,写得真好,这部电影肯定很好看。”罗小芳很喜欢看电影,对这部鸿篇巨制更是心生向往,她听傅星瀚这么一说,兴致盎然。

“阿芳,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晚饭再去看电影吧。”凌云鹏看了看天色,估计现在已经六点了,便提议大家抓紧时间吃饭。

“电影是晚上七点开始,现在差不多快六点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傅星瀚也赶紧收拾收拾。

罗小芳看了看,不见秦守义和阿辉,连忙问道“阿辉和秦大哥呢?”

“他们俩在台球室里玩台球呢,我去叫他们一起去吃饭。”傅星瀚赶紧离开,给老大和阿芳创造独处的机会。

傅星瀚早已觉察出老大与阿芳之间的感情正在快速升温,自然是极力促成这段姻缘,但他知道凌云鹏不似他这般脸皮厚,感情很少外露,尤其是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们更是拘谨,所以尽管他们仨都知道老大对罗小芳情深意浓,可老大却表现得波澜不惊,况且还有军统家规这一紧箍咒,这使得他们俩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几乎见不到两人卿卿我我的举止,只是两人凝望对方时的眼神出卖了他们,所以傅星瀚决定要给老大与罗小芳创设独处的机会,悄悄地促使他们结为秦晋之好。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把天空映衬得格外绚烂,凌云鹏和罗小芳二人沿着招待所里的那条梧桐小路缓缓漫步,边走边谈论起《飘》里的一些情节和人物,身后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动人。

招待所很大,从泳池边走到食堂要十几分钟左右的时间,但凌云鹏和罗小芳二人谈兴正浓,觉得这条小路太短,太短。

傅星瀚把阿辉和秦守义从台球室里叫了出来,跟他们窃窃私语了几句,随后三人尾随在凌云鹏和罗小芳的身后,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情投意合的模样,好生羡慕。

夕阳下,晚霞中,梧桐路上,一对眷侣相伴而行,光与影,人与景相映成辉,这个醉人的画面不禁让傅星瀚产生了无限遐想,呆呆地凝望着,自言自语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凌云鹏忽然转过身,那三人一见,赶紧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凌云鹏真是又好气来又好笑“装什么装,早看见你们了,你们的跟踪能力竟然这么差,全都不合格,好了,别装了,一起去吃饭吧!”

傅星瀚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老大,我们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不好意思还跟的这么近,脚下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你们没听见吗?”

“我们一心竖着耳朵听你们谈什么来着,所以跟着跟着就靠近了些。”阿辉憨憨地笑了笑。

“你想听什么?”凌云鹏拧了一下阿辉的耳朵,嗔怪了一句,然后朝大家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快吃饭去吧,别耽误了晚上的电影。”

招待所的饭菜很丰富,不过以辣为主,罗小芳是广东人,平时吃得清淡,现在到了重庆,顿顿吃辣的,有点受不了了,嘴里已经上火生疮了。

凌云鹏见罗小芳望着一大桌子菜,却很少动筷子,便轻声问了句“怎么啦,阿芳,不对胃口吗?”

“嘴里长泡了,有点疼。”罗小芳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凌云鹏赶紧站起身来,来到食堂窗口,跟里面的师傅说了句什么,厨房里的大师傅便跑了出来,凌云鹏跟大厨讲了几句,大厨点点头,回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大厨烧了几只不辣的菜,端到了罗小芳的面前“姑娘,请您尝尝我烧的蜜汁叉烧,鲜菇虾丸汤,凉拌莴笋,香菇菜心。这些菜保证不辣,还能败火,我是换了个炒锅给你烧的广帮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谢谢你啊,杜师傅,辛苦你了,这几道菜一看就不错,以后麻烦你多烧几个不辣的菜啊!”凌云鹏笑着跟大厨打招呼。

“没问题,没问题。”大厨谦卑得着连连点头“局座吩咐过我们,一定要让你们几个吃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凌云鹏没想到局座对他们几个倒是真的很用心。

罗小芳感激地望着凌云鹏,凌云鹏还真是个心细如发,体贴入微的人。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凌云鹏叮嘱了一声。

罗小芳点点头,把菜端到桌子中间“大家一块儿吃吧!”

“待遇到底不一样啊,还能开小灶,老大,我想吃甜品,能不能让大厨也给我来一份啊?”傅星瀚撒娇道。

“是啊,老大,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偏心啊!”阿辉起哄道。

“你们俩别瞎起哄了,快吃吧,否则电影就要开演了。”秦守义见此二人不依不饶,让凌云鹏和罗小芳二人甚觉尴尬,连忙替他们解围。

傅星瀚和阿辉二人相视一笑,大家很快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随后傅星瀚,阿辉几个打着饱嗝离开了食堂,前往电影放映室。



747. 心乱如麻

这里的招待所里住着不少全国各地重要机构驻渝办事处的常驻人员,以及国府军事单位的一些官员,他们常年待在这里,而且这儿原是用来接待外宾,外国高级使节和官员的重要场所,所以颇为高档,放映室里的设施跟外面的影院并无二致,甚至更高级。

今天放映室里人头攒动,大家都是冲着这部好莱坞大片来的。

傅星瀚找了几个最后一排角落的位子落座,这儿虽然离银幕远了些,偏了些,但这儿也是最适合情侣看电影的地方,黑灯瞎火的,拉个手,亲个嘴的,没人注意到,很是隐蔽,傅星瀚是这方面的老手,以前就常常假借看电影之际吃那些富婆的豆腐。不过今天他是特地为老大和罗小芳找的这一处上佳座位。

“戏痴,前面座位那么多,干嘛坐在这个犄角旮旯里?”凌云鹏指了指前面的几排空位。

“老大,前面的座位估计是给那些大佬留的,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知趣一点,找个不显眼的位子吧,坐后面看也一样的。”傅星瀚坚持坐在这个角落里,他深知凌云鹏的为人,这样的借口让凌云鹏无法驳回。

听傅星瀚这么一说,凌云鹏也不作声了,他一向为人谦和低调,自然不会去做那些抢风头的事情,于是一行人便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落座。

放映室里的灯灭了,银幕上开始放映这部好莱坞的鸿篇巨制了,大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银幕,观看着这部经典影片。

这部电影是原版片,英语对白,虽然有字幕,但对于秦守义和阿辉来说,看起来太费劲,况且他俩对于美国的南北战争这一历史背景知之甚少,对于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感情纠葛也难以理解,因而看了两个小时左右,秦守义和阿辉便开始哈欠连天,浑身不自在了。

傅星瀚虽然对这部电影很是推崇,但显然他今天的心思不在电影上,他捅了捅阿辉,阿辉立马会意地点点头,随后对正聚精会神看电影的凌云鹏轻声说道“老大,这电影我看不太懂,我想回屋睡觉去了。”

“老大,我也想回去了。“秦守义连忙附和道。

凌云鹏知道让秦守义和阿辉二人在这里坐四个钟头,看一部看不太懂的电影显然是为难他们了,于是点点头“去吧,去吧,给你房门钥匙。”

凌云鹏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袋里掏出钥匙。

“戏痴那儿不是也有一把钥匙吗?老大,你陪阿芳姐看完电影再回来,这把钥匙你自己留着吧!戏痴,把你的房门钥匙给我。”

“算了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回去吧,我也累了,游了一下午,早筋疲力尽了。”傅星瀚也站起身来“老大,你陪大嫂看吧,我们先回去了。”

“好吧,你们先走吧,我和阿芳看完了就回来。”凌云鹏说完,把钥匙放回衣袋里。

于是傅星瀚,阿辉和秦守义便提前退场了,阿辉在经过凌云鹏身旁时,轻轻撞了凌云鹏一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凌云鹏口袋里的房门钥匙给取走了。

凌云鹏和罗小芳二人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这部经典作品,他们被主人公多舛的命运所牵绊着。

近四个小时的影片终于结束了,但罗小芳还沉浸在郝思嘉与白瑞德的情感世界里,为主人公的命运而感慨万千,脸颊上还留着泪痕。

两人默默地沿着梧桐树小道朝住所走去。

“凌哥,战争真可怕,如果没有战争,郝思嘉的命运不会如此坎坷。”

“是啊,战争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而我们现在也正处在战争中,我们身边每天都在上演无数个悲剧。”

“真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一起把小鬼子消灭了,这场噩梦才有可能结束,但这需要我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罗小芳停下脚步,凝望着凌云鹏“凌哥,你说我们能成为其中的幸运者吗?我们能活着看到这场战争结束吗?”

凌云鹏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罗小芳的这个问题,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谁知道自己下一秒是死还是活呢?

凌云鹏紧紧地握了握罗小芳的手,无语凝噎,罗小芳则情不自禁地把头倚靠在凌云鹏的肩膀上,凌云鹏紧紧搂着罗小芳,两人默默地继续往前走着。

早已回屋的傅星瀚看了看挂钟,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电影应该已经结束了,三人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忽然在远处,他们看见凌云鹏正搂着罗小芳缓缓地朝这儿走来。

“来了,来了,快关灯,关灯。”傅星瀚赶紧让阿辉把屋内的灯关了。

阿辉连忙把电灯熄灭,然后三人赶紧倒在床上,佯装熟睡着,发出洪亮的呼噜声。

凌云鹏和罗小芳回到住处,凌云鹏听见屋内发出了如雷鼾声,摇了摇头。他把手伸进裤兜,却发现房门钥匙不在裤兜里,凌云鹏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房门钥匙。

凌云鹏拍了拍房门,轻声叫道“戏痴,开门,听见了吗?阿辉,哪吒,开门呢!”

可屋内除了鼾声,不见其他动静。

凌云鹏想要砸门,可又怕影响了楼道内其他的住客,想找根铁丝撬门,可看了看周围,竟没找到可以用来撬门的工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这三个混蛋,怎么都睡得像头猪似的?”

“凌哥,要不,你今晚就待在我屋里吧!”罗小芳见凌云鹏被关在屋外,连忙把凌云鹏拉进了她的屋内。

“我那把钥匙该不会是落在放映室里了?要不我回那儿找找看。”凌云鹏还在纠结自己的那把钥匙到底丢在哪里了。

“凌哥,我猜你的那把钥匙一定是在阿辉的手里。”

“阿辉?他干嘛要拿我的钥匙?”

“他们是不想让你进屋呗!”

“为什么?”

“这你还猜不出来吗?”罗小芳面如桃花般的艳红。

凌云鹏这时才恍然大悟,他忽然感到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心乱如麻。

罗小芳给凌云鹏倒了一杯水,递给凌云鹏,随后坐在凌云鹏的身边。

“凌哥,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说我们能活着看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吗?”

“阿芳,我只能说我们要有必胜的信念,相信我们一定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但至于个人的命运,谁也不能预测,你说是吗?”

尽管凌云鹏知道这个答案会令罗小芳失望,难过,但他还是要让阿芳知道战争的残酷性,如果深陷儿女情长的话,会让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

“凌哥,其实我知道这个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既然不能预测未来,那我们应该活在当下,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你说对吗?”



748. 刻骨铭心

罗小芳的这番话让凌云鹏默然无语,却百感交集,热血沸腾。

凌云鹏深受康钧儒的影响,担心儿女情长会成为革命事业的羁绊,也害怕有始无终的感情会让彼此痛苦一生,所以对于异性,他往往从一开始就拒人以千里之外,这样做,当然就不会有感情萌芽了,尽管他的样貌,他的气质,他的才华会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但他却始终保持着冷若冰霜的态度,所以即使有不少女人对他产生好感,也被他的态度遏制了,知难而退。

在遇到罗小芳之前,凌云鹏信奉独身主义,他以为自己会是一位仗剑走天涯的独行者,独自一人终其一生或许就是他的宿命。

但是遇到罗小芳之后,他那扇紧闭的心灵之门不知不觉地被罗小芳的柔情悄悄地给叩开了,让他感受到异性相吸,两情相悦的美好,每当与罗小芳相处时,都会让他觉得温暖如春,轻松自在,让他可以抛却许多烦恼。罗小芳的身上似乎有种磁力,他被牢牢地吸引,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每次与罗小芳在一起时,都会让他产生一种想要呵护其一生的冲动。

尽管他向罗小芳许诺,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如果他还活着,他还健全的话,一定会娶她为妻,但是他能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吗?这谁能打包票?那么他给罗小芳的承诺就有可能是一张空头支票,他和罗小芳的感情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吗?凌云鹏并没有这个把握,他害怕他和罗小芳之间的结局也许会成为苏轼笔下的那种凄楚悲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凌云鹏不敢去想,他怕辜负了罗小芳此时的痴情,更怕耽误了罗小芳此后的人生,所以面对罗小芳的柔情一片,他有些心乱如麻,患得患失,进退两难。

而此刻,罗小芳再次婉转地向他表白她的心迹既然不能预测未来,那就应该活在当下,抓住眼前的美好时光,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这话让凌云鹏颇为吃惊,一直以来,罗小芳给凌云鹏的印象是传统意义上的善解人意而又温柔娴淑的女孩,但没想到罗小芳温柔的外表下却隐含着一颗洒脱不羁和超然不群的心,只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她可以不在意名分,可以不在乎名节,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这让凌云鹏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心情激荡。

如果说上回是酒精的作用,那么今天,凌云鹏是清醒的,他按捺不住那颗狂乱驿动的心,一把搂住罗小芳,狂吻着她,随后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一番过后,罗小芳躺在凌云鹏的怀里,握住凌云鹏的手,柔声说道“凌哥,你知道吗?我每次见到那些新生儿的时候,忍不住问自己,以后我的孩子会长什么样,我现在知道了,我的孩子以后肯定长得像他爸爸一样洒脱俊逸,气度不凡。”

凌云鹏将罗小芳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希望她能像你一样温柔娴淑,聪慧可人。”

“凌哥,我想如果生的是男孩的话,就叫他凌飞,飞翔的飞。”

“嗯,不错,如果生的是女孩的话,也叫凌菲,芳菲的菲,阿芳,你觉得如何?”凌云鹏笑着亲吻了一下罗小芳的额头。

“鹏飞,芳菲,真好听,凌哥。”

“阿芳,其实我并不姓凌,我姓彭。”凌云鹏思量再三,还是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了罗小芳“我的真名叫彭云麟。”

罗小芳愣了愣“凌哥,难道凌云鹏不是你的真名?”

“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几个化名都不足为奇,但这个名字是我爹给我取的,我很喜欢这个化名。不过,阿芳,这是个秘密,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罗小芳点点头“这我明白,那我们的孩子以后就叫彭凌飞,或叫彭凌菲。”

凌云鹏亲吻着罗小芳的脸颊,罗小芳的柔情似水令凌云鹏有些意乱情迷,此刻的他几乎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留恋这份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他似乎觉得此刻有点不真实,如梦似幻,他用力咬了一下手指,一阵疼痛,让他警醒过来。

凌云鹏毕竟是理性的,他知道自己所肩负的使命和职责让他难以与罗小芳花前月下影成双,梦里水乡鸳鸯戏,而且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罗小芳,面对憧憬着未来的罗小芳,凌云鹏还是决定说出憋闷在心中的这些真话,尽管这真话会破坏此刻的温馨气氛,会让罗小芳受到伤害,但他还是必须要说出来。

“阿芳,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虽然你我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但我现在无法给你名分,无法常伴你左右,也许,也许我们也未必有将来,这对你来说,是不公,是伤害,但我无法改变这种状况,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

“凌哥,你多虑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公,有什么伤害,虽然我的外表看似很柔弱,其实我的内心要比你看到的坚强得多,对我而言,随心而动,心之所向,行之所致是我所追求的人生,常日里我们被许多东西所禁锢,常常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而现在我能率性而为,真的很满足,至于你说的那些,我能理解,也有思想准备,我并不奢望我能一直拥有你,但我至少曾经拥有过你,这就够了,其实你真的不必背负过重,顾虑太多,所谓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你放心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吧,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

凌云鹏没想到一向柔弱示人的罗小芳比他想象中坚韧,洒脱得多,不禁令她刮目相看,他紧紧搂着罗小芳,用手指拨弄着罗小芳的秀发,他庆幸自己的眼光,能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这样一位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刚柔并济的可人儿,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给他的恩赐,让他拥有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如果他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的话,他定然不负韶华不负卿。



749. 想入非非

此时,在隔壁的房间里,傅星瀚双手枕在脑后,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回想着黄昏时的那一幕,凌云鹏与罗小芳在夕阳下相伴而行,漫步在梧桐小道上的温馨画面深深地感染了他。尽管他曾与众多女性纠缠不清,但那只是为了钱财和肉欲,他并未遇到让他刻骨铭心的的爱人,也不存在至死不渝的爱情,当然这与他游戏人间,放荡不羁,始乱终弃,玩弄情感不无关系,常言道有什么样的因,就会有什么样的果,所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苍天可曾饶过谁?

傅星瀚回顾着自己的情史,不禁哀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唉,老大算是有着落了,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了,名草有主了,阿芳成了板上钉钉的大嫂了,可我的女人在哪儿呢?”

傅星瀚不禁想起了金嘉琪,当初在云雾山上第一次见到金嘉琪时,傅星瀚就被她吸引住了,金嘉琪的端庄秀丽的容颜,大气聪慧的气质,率性纯真的性格深深地吸引着他,他虽然自称阅女人无数,但只是容貌各有千秋,大多数他所交往的女人不是爱慕虚荣,扭捏作态,就是口是心非,娇纵蛮横,或是头脑简单,直冒傻气,当然其中也不乏个别的优秀女性,欣赏他的才华,对他动了真心,以诚待他,但他却只是利用别人的感情,做着不耻之事。但自从见到金嘉琪之后,傅星瀚确实有种浪子回头的愿望,希望能虏获金嘉琪的芳心。

但当初傅星瀚的这种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凌云鹏无情地掐灭了,凌云鹏身为云凤的兄长,且父母都不在世了,那他当仁不让长兄为父,他自然希望云凤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能得到幸福,得到呵护,但傅星瀚花花公子的形象,且有着拆白党的过往历史,始乱终弃的恶名,显然是不入凌云鹏的法眼,早就将他剔除在其妹夫人选之外,若是傅星瀚想要追求云凤,那凌云鹏无论如何会阻挠傅星瀚染指云凤,这是他作为兄长保护胞妹的职责所在。

“戏痴,你居然还在为得不到女人叹气?你有过那么多女人,你还叹什么气?”阿辉没好气地说道“倒是我和哪吒,还从未有过女人。”

“你还小,着什么急呢?我们四个中,论岁数,我岁数最大,比云鹏还大几天呢,当然这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是老大,我屈居老二,你们也不会有异议吧,哪吒是老三,你么,当然年龄最小,只能当老四了,我是说,老大的女人算是已经敲定了,下面该轮到我老二了,哎,你们说,金小姐有没有可能当你们的二嫂?”

“你说什么,戏痴?”阿辉瞅了傅星瀚一眼,呵呵一笑“金小姐,就是在云雾山上遇到的那位金小姐?让她当我们的二嫂?戏痴,你想多了吧?”

“你说谁?金小姐?你别做梦了,戏痴,老大不是让你断了这个念想了吗?”秦守义一听,立马给傅星瀚浇了一盆冷水。

“哪吒,你可别总是把老大抬出来说事,当初你说老大看上了金小姐,所以我就不动这心思了,可现在老大已经跟阿芳板上钉钉了,既然老大放弃了金小姐,那我当仁不让就有追求金小姐的资格了,难道他还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啊?”傅星瀚对秦守义把凌云鹏的话当作圣旨一般来压他,感到很是不满。

“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人家金小姐吗?”秦守义见傅星瀚似乎铁了心要追求金嘉琪了,便提醒他要有自知之明。

“我怎么配不上金小姐啦,如今我也是堂堂的上尉军官了。”傅星瀚反驳道。

“好了,戏痴,说实话,我也觉得你配不上人家金小姐,人家金小姐可是报社记者,人又漂亮,性格又好,你就高抬贵手,别去祸害人家黄花的闺女了。”阿辉也对傅星瀚这个花花公子想去追求金嘉琪持反对态度。

“你们干嘛老是用老眼光看人啊?对,我以前确实是个花花公子,用情不专,可我自从加入别动队以来,你们见我祸害了哪个姑娘,哪个女人啦?我就不能正儿八经地谈一回恋爱?找一个良家妇女结婚生子?”傅星瀚对秦守义和阿辉反对他与金嘉琪交往很不服气。

“那是没给你机会,你要是逮着机会了,不定哪个姑娘就遭殃了,就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呀,就一辈子打光棍的命,别胡思乱想了。”秦守义对傅星瀚的花心是最难以容忍的,现在听他意思似乎对金小姐势在必得,一想到傅星瀚轻薄的嘴脸,秦守义很是不屑。

“咦,哪吒,我发现你今天像是吃了枪药似的,我一提起金小姐,你就浑身长刺似地刺我,你那张笨嘴居然长出铁齿铜牙来了,咬起人来还挺厉害的,你是不是心里也有金小姐,见我对金小姐有意思了,你就浑身不自在了,是吗?”

秦守义对金嘉琪的确有好感,但这种朦胧的感情是不是所谓的爱情,他并不确定,他只是觉得金嘉琪是位好姑娘,需要悉心呵护,因而对有负心汉之名的傅星瀚想要追求金嘉琪甚是反感,尽管现在老大有了阿芳,不太可能与金小姐发展感情了,但这并不等于就轮到傅星瀚这个花心大萝卜去追求金嘉琪了,好男人多了去了,金嘉琪这朵鲜花哪能就插到傅星瀚这堆牛粪上去呢?

“好了好了,你们别斗嘴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何必喋喋不休,争来争去的?你们不嫌累吗?”阿辉打了一个哈欠“快睡吧,戏痴,也许睡着了之后,说不定你就可以在梦里和金小姐拉个手,说几句肉麻的话。”

“不许你在梦里欺负人家金小姐。”秦守义撂下这一句之后,便翻过身去,不去理会傅星瀚了,但心里特爽。

“你居然还想控制我的梦?你也太霸道了吧?”傅星瀚恨得牙痒痒,他握紧拳头,真想揍秦守义一顿,可一想到自己根本就不是秦守义的对手,只得握紧拳头,往墙上一击,结果痛得他龇牙咧嘴。

傅星瀚见秦守义和阿辉都不理他,赌气地把被子蒙在头上,他想尽快进入梦乡,与金小姐来次梦中邂逅。

750. 疑神疑鬼

凌晨时分,久保由美正戴着耳机接收军部的电文,她快速地把电码抄写在纸上,然后将耳机放下,进行译电,很快她把军部的来电译了出来,她仔细地读了两遍电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啦?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龚培元一边收拾电台,一边问道。

“军部来电说,上野将军的军团在重庆附近的山区遭到中队的围剿,这太奇怪了,我让宫泽将那份假情报透露给军统总部,他有没有按我的话去做啊?如果那份情报起作用的话,中队目前的兵力应该主要集中在华北,怎么突然会在这儿多出了许多兵力,将上野军团剿灭了呢?”久保由美不由得对宫泽产生了疑问。

“我已经把格雷院长抱着那个男婴的照片交给宫泽了,他看了之后很高兴,他当时就向我表态,只要我们善待他的儿子,他一定会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的。后来我还问过此事,他说已经告知了局座,局座听后点点头,然后没有下文了。”龚培元认为宫泽那儿不会出纰漏“由美,我觉得宫泽那儿应该没问题,可能是上野将军的军团在向这儿挺进的过程中,遭遇了这儿的卫戍部队,他们之间发生交火也很正常。”

“培元,不是交火,是围剿,军部的意思是上野军团被中队给剿灭了。一支卫戍部队根本就不可能独自完成对上野军团的合围,况且我们还有其他军团在向上野军团靠拢,怎么就被中队切断了去路,无法驰援,眼睁睁地看着上野将军孤立无援,陷入绝境。”久保由美手拿这份电报,心情沉重。

“或许是上野将军他们迷路了,正好落入中队的包围圈里了?况且这儿都是山峦叠嶂,迷雾重重,稍不留意就会迷失方向。”

久保由美瞥了龚培元一眼,点燃打火机,将这份电文烧毁“但愿问题不是出在宫泽这儿,否则我们花了这么多的精力,都白费了。”

“由美,你多虑了,宫泽毕竟只是个技术人员,军统那些人肚子里都是弯弯绕绕的,尤其是局座,一向多疑,他是否相信宫泽的话,就很值得怀疑,毕竟宫泽向局座透露的这份情报的时间是两个月前的事,战场上瞬息万变,这份情报的时效性有多少呢,也许早就发现了上野的动向。”

久保由美听后点点头“看来我们是有点画蛇添足了。但愿他们不会怀疑宫泽是故意投放假情报。”

“这应该不会,刚才我不是说了时效性吗?不管是真情报还是假情报,都是一个时效性的问题,就算是他们认为宫泽给的情报不对,但这是两个月前发生的,宫泽已经在军统总部待了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宫泽也不清楚呀,最多他们认为这是一个过期的情报而已,你说是不是?”

久保由美被龚培元这么一说,释然了许多“嗯,其实宫泽的最大作用是将他们的情报传递出来,让我们掌握先机。”

“放心吧,由美,我们只要控制了那个男婴就等于抓住了宫泽的命门,不愁他不为我们效命。”龚培元得意地说道。

“对,培元,你还是要不时地敲打敲打宫泽,让他始终别忘了自己身上的使命。”

“放心吧,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呢,最近我发现他心情挺好的,白天去电讯处上班,晚上回贵宾楼,逗逗那个婴儿,而且现在他已经喜欢上中餐了,有时会去食堂吃饭,我现在比以前更空闲了。”

“你是说宫泽最近心情很好,还常常逗逗那个婴儿?”久保由美担心宫泽了解实情“培元,你说,宫泽会不会真的把那个婴儿当作是自己的亲儿子?”

“那本来就是他的亲儿子幸太郎,只是我们跟他说他身边的那个婴儿不是他亲儿子,那个远在香港的才是他的亲儿子,他也相信了,否则他为什么要提出让我们把那个男婴交给格雷院长,他要是起疑的话,完全不用这么紧张那个婴儿。”龚培元拍了拍久保由美的肩膀“我看你倒是很紧张,疑神疑鬼的,其实宫泽只是喜欢孩子而已,现在身边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时间长了,自然会有点感情,逗逗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嘛。我猜他在逗这个小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想念那个远在香港的假儿子,这样不是很好,让他时时刻刻想念自己的儿子,也就明白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那白天宫泽上班去,这个婴儿谁照顾啊?”久保由美好奇地问道。

“哦,他们找了个专职保育员,让那个女孩负责照顾婴儿的吃喝拉撒。我看宫泽对这个女孩挺客气的,总是笑脸相迎,口口声声的‘你辛苦了,你辛苦了。’”龚培元一直关注着宫泽的动向,当然也就注意到了罗小芳,只是他并没有将罗小芳与圣乔治医院的那位助产士玛格丽特小姐挂起钩来。

“看来中国人对宫泽和他儿子还真是上心。只可惜啊,晚了一步,功亏一篑。”久保由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清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阿辉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他不情愿地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喂,谁呀?”

“我找凌云鹏,你快点让他来接电话。”

阿辉一听,是局座的电话,连忙支吾起来“好,好,我马上去叫他。”

“他不在你们房间里吗?”局座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奇怪。

“他,他在浴室洗澡呢!”阿辉急中生智,蒙混过去。

“那你就转告他,让他赶紧来总部我的办公室。”

“是是是,局座,我一定转达,马上转达。”阿辉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局座把电话挂了,阿辉已经睡意全无,他赶紧趿拉着鞋子,准备去隔壁叫醒凌云鹏。

刚一开门,就见凌云鹏已经站在门口了。

“老大,你,你已经醒了?”

“这么响的电话铃声,也就你们可以睡得像头死猪似的当耳旁风。谁来的电话?”

“是局座的电话,他让你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

“老大,昨晚你……你……”阿辉嘻嘻地笑着,脸上尽显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之色。

“你什么你,我问你,我的房门钥匙是不是你拿走了?”凌云鹏脸一绷,瞪了阿辉一眼。

阿辉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样“老大,哪有啊?”

凌云鹏一言不发,径直朝里走去,拿起阿辉的外衣,从口袋里掏出两把房门钥匙“这是什么?你还敢狡赖?”

751. 紧急任务

阿辉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随后马上为自己推脱,把焦点转移到傅星瀚身上,他立刻用手指了指傅星瀚“老大,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傅星瀚坐在床边,瞪了阿辉一眼“你这个叛徒,还没威逼利诱呢,你就举手投降了,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

“戏痴,这肯定瞒不住,我还是坦白从宽吧!”阿辉朝傅星瀚嘿嘿一笑。

“不用他出卖,我一猜就是你搞的鬼,他们可不如你的馊点子多。”凌云鹏当然早就断定昨晚这事主谋肯定是傅星瀚。

““我承认,我承认。”傅星瀚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随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老大,我的这个馊点子还算不错吧?瞧你今天的脸色,多红润呢!”

凌云鹏被傅星瀚戏谑得面红耳热,他瞪了傅星瀚一眼“我现在没空跟你胡扯,我要去局座那儿了,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凌云鹏说完,便扭头朝外走去,只听得傅星瀚在他身后撒泼“我做错什么啦,老大,你还要找我算账,我让你抱得美人归,让你躺在温柔乡里,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倒是成人之美了,可却被当成了小人了,唉,没想到啊,我那一片冰心竟然被扔进尿壶里去了啊!”

阿辉和秦守义二人笑得前俯后仰,凌云鹏听了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幸亏他背对着傅星瀚,没让傅星瀚觉察出来,他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房间。

凌云鹏兴冲冲地朝总部走去,在门口,卫兵例行公事检查了一番便放行了,凌云鹏朝局座办公室而去。

正在给宫泽做早餐的龚培元见凌云鹏疾步朝办公楼方向而去,便停下手上的活,他又看见了这张熟悉的面孔,让他不由得在脑海里搜索着,忽然,彭若飞这个名字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这张脸跟彭若飞相似度极高,难道这名年轻的军官就是彭若飞的儿子吗?从岁数上看,很是吻合,这个念头猛地在心中一闪,让龚培元倒吸一口凉气。

龚培元忍不住想再一次仔细看看那个年轻军官,可惜只留下了一个背影,龚培元不禁喃喃自语道“这该不会是做梦吧?”

凌云鹏走到局座的办公室门口,整了整军服和军帽“报告!”

“进来。”局座抬头见是凌云鹏,连忙朝他招了招手“云鹏,来啦!”

凌云鹏走到局座跟前,向他敬了个军礼“局座,妙影别动队队长凌云鹏前来报到。”

“来来来,你先坐下,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去完成。“局座将凌云鹏带到沙发那儿,让凌云鹏坐在他身边”我跟你先说个大概吧,更多细节问题,待会儿我带你去委座那儿了解清楚。”

凌云鹏马上意识到这件事非同一般,神色严峻起来。

“是这样的,今天一早,委座就给我来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是美国大使紧急求见,告诉他美国人为了报复日本人对珍珠港的袭击,采取了空袭行动,昨天上午,十六架b-25轰炸机从大黄蜂号航母起飞,中午时分对东京进行了轰炸,之后有十五架飞机飞往我国境内,大多飞机昨晚降落在浙江的衢州一带,另有几架飞机降落在了位于江西的山区,美国大使希望我们能想方设法找到这些飞行员,将他们送回到重庆。”

凌云鹏没想到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竟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

“局座,你的意思是让我带领别动队去寻找那些美国飞行员,是吗?”凌云鹏已经明白局座要给他下达的任务了是什么了。

局座点点头“委座对此事很重视,现在是我们跟美国人结成同盟的时候,所以这件事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责无旁贷,降落在衢州一带的那些飞行员基本上都已经找到了,将被陆陆续续送往重庆,就是降落在山区的那几位飞行员,搜寻起来比较麻烦,委座对你们很信任,所以他点名要你们去完成这项任务。”

凌云鹏立马起身,向局座敬了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局座抬手看了看时间“那我们现在就去见委座,让那位美国大使把具体情况向你说明一下。”

凌云鹏点点头,随即与局座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龚培元从厨房的窗口向外望去,看见局座与那位年轻的军官一起上了车,不觉对这位年轻的军官更加好奇,这个与彭若飞如此相像的年轻军官到底是谁?局座为何如此器重他?

局座的专车在委座的官邸停下,随后局座带着凌云鹏前往委座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神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委座见局座带着一个年轻军官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你们来啦?这位就是凌队长吧?”

“报告,在下凌云鹏,见过委座。”凌云鹏向委座行了个军礼。

“来来来,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美国大使高斯先生,高斯先生,这位是我们最优秀的谍报人员,别动队队长凌云鹏上校。”

“哦,你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校了,看来你确实功勋卓著。”高斯与凌云鹏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过奖了,大使先生。”凌云鹏谦逊地笑了笑。

“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吧。”局座在一旁插了一句。

“好的,我把具体情况跟你们说一下。”高斯随即将此次空袭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在座的几位。

“珍珠港事件之后,让我们很是被动,所以总统阁下决定要对日本本土采取报复性打击,以唤醒士气,这几个月军方一直在磋商这件事,最后决定对东京等城市目标进行空袭。“

“是啊,日本人不宣而战,这口恶气确实咽不下去。“委座带着浓重的乡音插了一句。

“多谢委员长的理解。“高斯继续说道原本我们打算派遣航母舰队,于昨日下午到达日本本土附近,再由十六架b-25,八十名机组人员进行投弹轰炸,但没想到清晨七点四十左右,整个舰队在距离日本本土尚有六百五十海里时被日军巡逻船日东丸23号发现了,他们随即向日本发送无线电预警,我们的巡洋舰纳什维尔号不得不将其击沉,负责此次空袭的杜立特中校担心日本人接到警报后很可能会出动兵力前来阻击,舰队若再往前行就会非常危险。于是,杜立特和大黄蜂号舰长马克?米切尔决定,所有b-25立即起飞,这就比原计划提前十小时实施轰炸任务。“

752. 鉴机识变

“提前十小时?那得增加不少航程吧?那他们返航时会不会出现燃油不足的问题啊?”凌云鹏听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高斯点点头,这位年轻上校的问题正切中要害“是啊,此时起飞就意味着他们将要多飞三百一十公里,六个小时后,十六架b-25于东京时间正午时分陆续飞抵日本上空,完成了对东京以及横滨,横须贺、名古屋、神户和大阪这些城市的一些军事和工业目标的轰炸任务。轰炸结束之后,这些轰炸机沿着日本南部海岸向西南飞往中国东部,按照杜立特中校的计划,他们打算降落在中国浙江境内的几座尚未被日军占领的机场,然后加油后再飞往重庆。在这几座机场中最容易找到的就是衢州机场,所以他们打算降落在那儿。可是谁料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怎么啦?”局座和凌云鹏异口同声问道。

“我接到总统的电话,他告诉我编队返航时,有一架飞机因燃油消耗过快而飞往了海参崴,其他十五架飞机则按原计划飞往中国沿海,他们一片漆黑的夜幕中飞行,而且还碰到了非常糟糕的天气,不是遇上了浓雾,就是遇上了大雨,这让机组成员根本弄不清机场方位。而此时飞机燃油即将耗尽,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在陆地上空弃机跳伞或是沿着海岸实施海面迫降。“高斯说完,叹了口气。

“那目前这些飞行员的身体状况如何?”局座插问了一句。

“现在我得到的消息是,大部分机组人员都已经被当地好心的中国老百姓找到了,除了个别轻伤,其他人问题不大,但是还有五位机组人员因为降落在山区,所以一时还没发现他们的下落,我希望贵国政府能帮助我们找到这些机组人员,并把他们安全送达到这儿,我们再安排他们回国。”

“大使先生,你能把这五名飞行员降落的大致地点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吗?”凌云鹏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了,现在这项搜寻任务无疑是落在了他们的头上,所以必须先弄清楚这几名飞行员大致的降落地点,才能有的放矢地去找寻。

“可以。”高斯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在江西与浙江交界处的几处山坳和山村圈画了出来“大致就是这个范围。”

凌云鹏忽然发现蓬莱村也在高斯所圈画的范围之内。

凌云鹏拿起地图,仔细地看了看,研究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将地图放入公文包内“我知道了。那大使先生,你有没有这些飞行员的照片呢?”

“有,我带来了其中的几张。”高斯先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五张飞行员的照片交给凌云鹏“我现在了解到的就是这个机组的五名飞行员降落在了这些山区。”

凌云鹏接过这几张照片,翻了翻,便放进随身的公文包里。

“云鹏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的这支别动队去完成,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委座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表示对凌云鹏的别动队很有信心。

“是,云鹏一定不辜负委座的信任。”

“雨农啊,具体事项,你跟云鹏去商讨吧。”

“好的,委座,那我和云鹏先回去了。”

“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你们放心,人力,物力,财力方面我是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多谢委座。”

随后局座走出了委座的办公室,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天气,叹了口气“云鹏啊,我原本打算把你们几个空投去那儿,但现在看来,重庆的天气不帮忙啊!我先前已经问过气象部门了,他们说这些天重庆不是大雾,就是大雨的,飞机很难起飞。你们还是走水路吧,说不定还比乘飞机提早到呢!”

凌云鹏点点头“行,那我们就先走水路到武汉,然后乘火车去往南昌,再搭乘汽车进山搜寻。”

局座听完凌云鹏的打算之后,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嗯,可以,我记得今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就有一艘货轮去武汉,你们就搭乘那艘货轮走吧,我会通知南昌站的同仁全力协助你们的。”

“多谢局座。”

局座和凌云鹏一起上了车,汽车朝军统总部方向驶去。

“云鹏,还是先送你去招待所吧,你把任务跟你的兄弟们交代一下,然后准备一下。“

“好。”

“云鹏啊,本来想多留你们在这儿住些日子,也想带你多认识一些这儿的政府官员,让你多与他们接触接触,以后帮助你从政还是很有裨益的。“局座拍了拍云鹏的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把我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局座,我可能不太适合跟那些大佬打交道,还是干我的老本行更得心应手一些。“凌云鹏一听,觉察出局座有意想要培养自己成为他的羽翼,凌云鹏淡淡一笑,委婉地推辞了。

“哎,云鹏啊,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打打杀杀啊,总得给自己找条后路,结识那些大权在握的权贵人物,这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云鹏哪,只要你跟着我,我一定会让你飞黄腾达的。“

“多谢局座对云鹏的器重,云鹏铭感五内,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局座交代的每项任务的,不负局座的信任。“

局座满意地点点头“云鹏啊,你们要去的那个地区可是沦陷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我等着你的捷报。“

云鹏点点头。

汽车到了招待所,凌云鹏下了车。

“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几个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会把船务信息,还有其他一些必备的东西准备好交给你们。“

“好的,局座,一小时后见。”凌云鹏点点头,随后朝里走去。

“走,回总部。“局座吩咐了司机一句。

汽车掉头朝军统总部而去。

凌云鹏回到招待所,随后将大家聚在一起,把任务跟弟兄们交代清楚。

“老大,你是说,局座让我们去深山老林找那些美国飞行员?”阿辉挠了挠头“这么大的一块区域,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找得到要找,找不到也要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上面的命令,否则上面就无法向美国人交代了。”傅星瀚耸了耸肩。

凌云鹏把地图打开,然后指了指红笔圈画的一处“这些飞行员大致降落在这个山区,而这附近有几个村子,那些狩猎的猎户打猎时也许会碰到这些飞行员。”

秦守义仔细看了看地图,蓬莱村这三个字赫然跃入眼帘。

753. 任重道远

秦守义抬头望了望凌云鹏,凌云鹏会意地拍了拍秦守义的肩膀“今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先搭乘货轮到武汉,然后由武汉坐火车去南昌,局座已经通知南昌站的同仁了,他们会协助我们去山里进行搜寻这些飞行员的。”

“这么说,我们离出发的时间也没多少了?”傅星瀚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点了点头“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吧!待会儿去总部局座办公室,局座会给我们交代一些事情。”

秦守义和阿辉一听,两人赶紧开始整理行装。

傅星瀚把凌云鹏拉到一边,轻声问道“这事阿芳还不知道吧?你快去跟她道个别吧,免得大嫂想你想的要变成林黛玉了。”

“阿芳可不像你想得那么脆弱。”凌云鹏淡淡一笑,刚想出门,又折了回来,轻声问傅星瀚“戏痴,阿芳现在应该去总部照顾幸太郎了吧?”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傅星瀚这才意识到阿芳不在招待所“那待会儿我想办法去通知阿芳跟你见个面吧。”

傅星瀚自然清楚凌云鹏与罗小芳的恋情是无法见光的,万一被总部的人发现,对凌云鹏和罗小芳而言都会带来麻烦,所以就自告奋勇充当这个报信人。

凌云鹏感激地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那就拜托你了。”

“那你还找不找我算账了?”傅星瀚斜睨了一眼凌云鹏,嗔怪了一句。

凌云鹏连忙笑着向傅星瀚拱了拱手“多谢阁下成全。”

“这还差不多。”

凌云鹏一行人整理好行装,身着西服来到了军统总部,卫兵例行检查了一番之后,便放行了,四人随即来到了局座办公室外。

卫兵向局座通报了一声,局座便起身相迎。

“你们来啦?来来来,我已经把你们需要的东西都装在这个行李箱里了。”局座把行李箱推到凌云鹏的面前。

凌云鹏打开行李箱一看,除了枪支弹药,刀具之外,还有指南针,手电筒,步话机,军用地图,望远镜,绳索等救援物品。

“如果还需要添置其他东西的话,你可以与南昌站的站长甘永平联系,这是与甘永平联络的暗语和方式,我已经让苏惠民发电报通知他了。”局座说着,把一张纸条递给凌云鹏。

凌云鹏看罢,把纸条撕了,放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我记住了。”

“中午十二点,在嘉陵江的三号码头,你们搭乘富宁号货轮走,我已经跟富宁号货轮的娄船长打过招呼了。”

“局座费心了。”

局座摆了摆手“云鹏,我还是要嘱咐你们一句,你们这次去的山区是日本人控制的沦陷区,而且正值美军刚刚轰炸了东京,所以日本人肯定会对那些美国飞行员恨之入骨,采取疯狂的报复行动,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这个行李箱内的东西一定要妥善保存,宁可销毁也不能落入日军之手,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云鹏谨记在心。”

“好了,时间紧迫,我也不多挽留你们了,来,我就借这几杯薄酒,替你们饯行。”

局座拿起桌上的一只小酒坛,斟了五杯酒,递给凌云鹏,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这四人。

“来,此去任重道远,预祝你们马到成功!”局座举起酒杯,与大家碰了碰杯“拜托大家了,我和委座等着你们的捷报!干杯!”

四人举起这杯壮行酒,一饮而尽。

喝完壮行酒之后,凌云鹏便带领其他三人,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局座的办公室,朝大门口走去,局座的专车已经在大门口等候着。

走近贵宾楼的时候,傅星瀚装作肚子疼“老大,你们先上车吧,我肚子疼,去去就来。”

傅星瀚把行李箱交给了阿辉,一个人朝贵宾楼飞奔而去,随后他透过每间房间的窗户,挨个找寻过去,终于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他看见罗小芳正在房间里逗幸太郎玩,于是赶紧敲了敲门“阿芳,阿芳,快开门。”

房门打开了,傅星瀚立即闪了进去,他也来不及招呼了,直奔主题“阿芳,我们突然接到了任务,中午十二点就要乘船离开重庆了。”

罗小芳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猛击了一下,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这么快啊?你们要去哪儿啊?危不危险啊?”

“阿芳,这个我不能说,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这任务说来就来,我是特地来通知你的,你赶快去嘉陵江的三号码头,老大在那儿等你呢!”

“哎,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小刘交接一下。”

“那我先走了,他们在大门口等我呢!”

傅星瀚说完,赶紧从幸太郎的房间里出来,然后匆匆下楼。

“站住。”勤务兵顺子发现傅星瀚鬼头鬼脑地从幸太郎的房间里溜了出来,连忙尾随其后,见他要逃出贵宾楼了,赶紧喝阻“你是什么人,来贵宾楼干什么?”

“我尿急,进来找厕所的。”傅星瀚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居然被发现了。

“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有你这么找厕所的吗?你刚才是从厕所里出来的吗?走,跟我去保卫处。”顺子用枪指着傅星瀚。

“我马上要执行紧急任务,局座的专车就在门口等着呢,耽误了大事,你可吃罪不起。”傅星瀚见顺子要把他送交保卫处,他怕事情穿帮,便脸一沉,语气强硬起来。

顺子一听,朝大门口望了望,果然局座的专车就在大门口停着,踌躇了起来。

“你不信的话,跟我去大门口核实一下。”

于是,顺子押着傅星瀚朝门口走去,坐在专车里的凌云鹏见傅星瀚被一个士兵押解过来了,连忙下车“怎么回事啊?”

“老大,我肚子疼,去贵宾楼找厕所,结果被这小子逮住了,怀疑我有不轨行为。”

顺子与凌云鹏照过几次面,知道他是位上校,是局座特别器重的人,便向凌云鹏敬了个礼“对不起,我看他有些鬼鬼祟祟的,所以……”

“嗯,你警惕性很高,这很好,不过这人确实是我的人,我们马上要去执行紧急任务。”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顺子面带愧意。

“快上车吧,戏痴,你就是懒驴拉磨屎尿多,都快走了,还去上什么厕所?”凌云鹏佯装责怪了一句。

傅星瀚赶紧上车,等傅星瀚一上车,局座的专车就立即发动,朝嘉陵江码头方向而去。

罗小芳赶紧抱着幸太郎去找医务室的小刘,现在幸太郎就交由她和小刘两人轮流照顾,罗小芳跟小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把幸太郎交到她的手里,自己则赶紧出门,叫了辆人力车,去往嘉陵江三号码头,与凌云鹏告别。



754. 依依惜别

局座的专车很快就把凌云鹏他们送到了嘉陵江边的三号码头,随后司机便打道回府了。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他望了望码头,富宁号货轮已经停泊在码头上了,船坞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凌云鹏猜测他应该就是娄船长。

凌云鹏走了过去,与娄船长握了握手“你就是娄船长吧?”

“你就是凌队长吧?局座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们这艘货轮正好要去武汉,现在离开船时间没多久了,你们快上船吧。”

“好,我去叫他们上船。“

凌云鹏走回到秦守义他们身边”船马上要开了,你们先上船吧!”

“那你呢?”秦守义见凌云鹏心神不宁的样子,知道他是在等罗小芳,可船都要开了,还没见到罗小芳的身影,便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再等等阿芳。”凌云鹏焦急地抬手看表。

“阿芳怎么还没来?我跟她说清楚了呀,三号码头,她该不会走错地方了吧?”傅星瀚也着急起来。

“阿芳肯定是坐人力车来的,两条腿哪比得过四个轮子,你们先上船吧,别让娄船长久等了,我再过五分钟就到。”凌云鹏催促其他人赶快上船。

秦守义,傅星瀚和阿辉点点头,三人朝富宁号货轮走去。

凌云鹏朝四周张望,寻找罗小芳的身影。

这突如其来的任务让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凌云鹏更是没料到在他与罗小芳刚刚温存过后就要即将与她道别了,苍天还真是喜欢捉弄人,真所谓聚散离合终有时,历来烟雨不由人。

忽然,凌云鹏眼睛一亮,他看见一辆人力车正飞快地朝码头方向而来,车上坐着一位系着红丝巾的年轻女孩正是罗小芳。

罗小芳付了车钱之后,便急匆匆地朝凌云鹏跑了过来,凌云鹏则赶紧跑上前去相迎。

“凌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接到任务了,这就要走了吗?”因为心急火燎,因为心绪难平,罗小芳气喘吁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双手紧紧拉着凌云鹏的手,急切地问道。

凌云鹏点点头“阿芳,我们也是刚刚接到任务,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次任务危不危险?”罗小芳紧紧拽着凌云鹏的手,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担忧,其实她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其实是多余的,凌云鹏他们要去完成的任务哪一件不是充满了危险的呢?

凌云鹏能感觉得到罗小芳浑身都在颤抖,他当然知道她的紧张难安,她的忧心如煎,她的牵肠挂肚,她的恋恋不舍,凌云鹏一把将罗小芳揽入怀中“阿芳,别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两人紧紧相拥,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罗小芳望着凌云鹏的双眼,那双美丽的眼眸里闪着泪光“凌哥,你说话要算数,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到我的身边。”

凌云鹏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但这笑容并不能化解罗小芳的忧心忡忡,但他必须装出轻松的模样,以免罗小芳原本就惶惶不安的心情雪上加霜。

“那我们拉个钩吧!”凌云鹏伸出右手小指,冲罗小芳微微一笑。

罗小芳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伸出右手小指,两根手指紧紧地勾在一起,两颗心也紧紧地系在一起,难分难舍。

“凌哥,我相信你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回到我身边的。”罗小芳说着,从脖颈上将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玉吊坠取了下来,塞到凌云鹏的手心里“凌哥,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你把它戴上吧,它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

凌云鹏展开手掌,看了看手心里这块洁白如雪的椭圆形羊脂玉的吊坠,吊坠的正面刻了一个篆体的“芳”字,吊坠的背面刻着一只飞鸟在云端上飞翔。这个“芳”字显然是罗小芳的母亲让工匠把女儿的名字刻在这块珍贵的羊脂玉吊坠上的,而背面的图案无疑是指凌云鹏,那是罗小芳找人特地刻在羊脂玉的背面。这爱意不言而喻。

罗小芳把这玉坠戴在凌云鹏的脖子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凌哥,我等你回来。”

凌云鹏把唇紧紧贴在罗小芳的唇上,亲吻着她,然后红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刹那,泪水夺眶而出。

罗小芳望着凌云鹏孤独的背影,心如刀割,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挂满两腮。

尽管罗小芳设想过好多个与凌云鹏告别时的版本,自己应该表现得洒脱一些,应该微笑着与凌云鹏挥别,不许哭哭啼啼的,应该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凌云鹏。但是当这分别的时刻来临时,罗小芳全然没有那种洒脱,她知道,也许这一别就是生死之别,也许这一吻就是最后一吻。尽管她向凌云鹏表明自己并不像外表那么柔弱,她的内心还是很坚强的,但此刻,罗小芳才明白自己终究是个小女人,她难以达到那种境界,潇洒地与自己的爱人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那眼泪终究还是像决堤一般哗哗直淌,不能自已。

罗小芳眼睁睁地望着凌云鹏登上了货轮,货轮拉响了汽笛,缓缓地离开了码头,罗小芳见凌云鹏站在船尾,向她不停地挥着手,她从脖子上解下那根红丝巾,朝着货轮挥舞着。

这时,起雾了,货轮渐渐远去,罗小芳跟随着货轮,沿着岸边奔跑着,边跑边挥舞着红丝巾,货轮越开越远,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罗小芳依旧沿着岸边的小山丘,继续不停地追赶着,挥舞着,追赶着,挥舞着,直至货轮完完全全消失在一片雾霭之中。

罗小芳站在山丘上,茫然若失,她的心似乎已经被掏空了,像一座泥塑木雕一般矗立在那儿,眼前尽是凌云鹏的身影初次见面时那谦谦君子的谈吐;把她骗去利德药房时露出的狡黠机敏的笑容;首次给幸太郎喂奶时手忙脚乱的憨态;说服刘三爷时那伶牙俐齿的口才;面对仓田时那不卑不亢的气度;掩护兄弟们撤退时那义盖云天般的豪气;面对日军追击时那冷静果敢的目光;而面对她时所表现出来的羞涩,局促,温蔼,体贴;他的智慧,他的阳刚,他的坚毅,他的霸气,他的隐忍,他的宽容,他的和煦令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忽然罗小芳的耳边响起一阵高亢激昂的船工号子,那悠远的歌声在山间回荡开来……

(完)

20191122于上海



完本感言

终于完本了!自2018年11月1日本书上架以来,已经连续更新一年有余,如果自本书提笔之日算起,则有六百六十余天了,每日两章,约175万字,从未间断,对我而言,也算是一项重大工程了。

本书类型为谍战,也是我所写的第二本谍战书,第一本原名《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现改名为《一抹残阳映青山》,是我于2017年完成的第一部网文作品,第一次写网文有点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凭借着对文学的热爱,对先烈的崇敬,对谍战的痴迷,让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好在没有触碰任何底线,此书至今还活在起点的军事书库里。通过这本书,让我逐渐适应了网文的创作。

之所以迷恋谍战,也许是少时的英雄梦使然,而谍战更能彰显那些孤胆英雄在最危险的环境里,凭借着超人的智慧和坚定的信念,突破层层阻碍,与敌周旋,最终得以完成任务的豪情壮举,这其中敌我双方的脑力较量,智慧比拼才是真正吸引读者的亮点,如何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的条件下反败为胜才是最为扣人心弦之处。

所以,谍战书是一类以烧脑为主线的类型作品,如何设疑,如何挖坑,如何释疑,如何填坑,如何让故事情节曲折且不落俗套,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很难,如何让局面剑拔弩张又能化险为夷也确实很考验作者的脑力,因而我认为写谍战的作者一般不会一日万字更新,对我而言,我一日两更已是饱和状态,前提还是我有六十万字的存稿基础上,才开始提笔上架,原因就是写到后面发现前面有漏洞,必须先去堵漏方能继续成文,而其中的细节才是最考验人的,看似不经意的一段描写却往往是后文的铺垫和破案的钥匙,所以一直在修修改改之中,当然本人属于笨鸟先飞型,不敢在毫无存稿的情况下贸然上传,当日写毕,当日上传至今还未尝试过。

而写抗战期间的谍战作品,势必要与民国的历史相融合,因而这段历史也是必备的写作要素,故事人物可以虚构,但时代背景不能作假,而民国时期虽是乱世,但俗话说乱世出英雄,正是在那段风云诡谲的年代里,各色人等才有机会在历史舞台上粉墨登场,使之精彩纷呈。而在这方面,个人觉得《一抹》写得更好一些,而这本《妙影》也许因为目前的态势,不能写得过于具体,所以背景往往一笔带过,更侧重于故事人物的塑造和故事情节的推动。

经过第一本谍战书的磨练,我又构思了第二本谍战书,这两本谍战书还是有很大差异的。首先,《一抹》是以陆昱霖这位富家公子的成长为主线,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少爷成长为一名坚定的员的成长历程为脉络,从最初的爱国主义萌动,到受未婚妻的感召,加入,到自觉成为一名无畏的战士,期间通过他的家族的命运,他与三位女性的感情纠葛来表现他的家仇国恨,凸显他的家国情怀,更多是时候他是孤军奋战,因而悲彩比较浓烈。

而《妙影》则是描写了一支由凌云鹏等四人组成的别动队如何在敌后搅动风云,成为一支让日寇闻风丧胆的奇兵,所以更侧重群像描写,这四个人之间脾气,性格,学识,人品,技能,观念等方面各有千秋,从而他们内部之间就会产生的一些龃龉,碰撞,摩擦,更不用说时代背景下,与日寇,汉奸,国共之间的生死存亡的博弈,这本书相较《一抹》来,显得轻松诙谐一些。

在人设方面,我还是坚持不穿越,无金指,在我看来,带着金手指穿越去民国搞谍战,等同于作弊,根据后世的经验教训来推断前世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强行拉低对手的智商。我一向认为谍战就是水平相当的高手过招,只有棋逢对手,才能感受到巅峰对决时的畅快淋漓,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浅见,不喜勿喷。

我把男主人公一开始就设定为红二代,这可能有别于其他作品,大多数的谍战作品的主人公的成长历程多为平民百姓出生,因为被他人感召,或被临危授命而觉醒,或是因为后世的穿越,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地下党员{这类谍战主人公占比很大},我之所以这么设定,是避免了很多书友对于投国还是投共的无谓讨论,说什么投共的话,今后会遭受什么什么迫害,还不如去海外,去台湾,似乎这样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其实这是一种穿越的思维而已,事后诸葛亮,于事无补。历史的发展从来不是以个人意志转移的,谁都不知道后世会发生什么,会遭遇什么,个人命运会如何演变,抗战时期就能预料wéngé了?中国难道不是民国时期最有生命力的一支力量?天下无人不通共难道不是当初guodǎng最无奈的悲叹?所以我干脆把主人公设定为红二代,那就毋庸置疑他注定该走哪条路了。

本书的架构是以抗战期间一支军统别动队在敌后执行一系列任务为主线,主要分为以下六个篇章

第一篇招纳队员;第二篇藏宝地图;第三篇血雨腥风;第四篇鼠疫专家;第五篇鼹鼠行动;第六篇孤岛营救

每一个篇章既独立成章,又有内在的联系,当然,这些篇章是由四位别动队队员串联起来的,他们四个便是本书的四位主要人物。其中的男一号凌云鹏是别动队队长,也是本书的灵魂人物,由他带领别动队队员完成一系列高难度的敌后任务。这些篇章无一不是情节曲折,险象环生,充满悬疑,希望能给读者带来阅读上的享受。

下面谈谈书中几位主要人物的设定

我把书中的男一号,别动队队长凌云鹏设定为一位红二代,他的生父彭若飞是当年的上海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因为四一二事变而被迫逃离上海,在逃亡过程中,在云雾山落脚,结识了云雾山的大当家,匪首冷劲秋,因凌云鹏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冷劲秋将其收为义子,而为了让冷劲秋带领山上的土匪投奔gongdǎng队伍,也为了让凌云鹏能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中接受教育,彭若飞将凌云鹏送到了广州,他的同窗好友兼战友康钧儒身边,后彭若飞夫妇牺牲之后,凌云鹏又成为了康钧儒的养子。而凌云鹏去军校读书之后,又遇到了当时的教官赵锦文,后成为赵的部下,赵锦文与凌云鹏的关系是亦师亦友,如同长辈一般对其疼惜有加。

所以凌云鹏不仅有生父,还有义父,养父,师父,而这里面的人物关系较为复杂,他们对凌云鹏的成长都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也使得凌云鹏这个人物更为立体而丰满。

凌云鹏无疑是本书的灵魂人物,也是我最钟爱的一个角色,所以在这个人物身上着墨最多,他信仰坚定,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义薄云天,谦逊有礼,人见人爱,然而他又身世凄楚,命运多舛,隐忍负重,踽踽独行,时常身处危险之地,被逼入墙角,然后绝地反击。看到这样的主人公,你一定会欣赏他,同时你也会心疼他。

队员傅星瀚可以说是一个型人物,他原本出生于书香门第,喜爱戏剧,最初的理想是想成为一名演员,但现实与理想相去甚远,以至于他渐渐堕落,沦为拆白党,专门干着仙人跳的诈骗勾当,在被凌云鹏招纳之前,他是一个人所不齿的社会渣子。但此人在许多方面非同凡响,不仅演技一流,而且是化妆大师,语言天才,会几国外语,随机应变能力极强,是凌云鹏的别动队里不可或缺的干将,但同时此人也是个妖孽,他的贪生怕死,他的自私自利,他的投机取巧,他的歪理邪说有时会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这并不影响他最终成为一名优秀的抗战英雄。

傅星瀚一出现,你会感到格外轻松,格外搞笑,他的损招一招接一招,令人招架不住。

队员秦守义,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他在这个别动队里武力值无疑是最高的,有他在,几乎是战无不胜,当然不是手撕鬼子的那种。他原本是乡绅之子,自幼习武,其实与凌云鹏师出同门,都是冷劲秋的弟子,而且与凌云鹏还是军队里的同袍战友,曾是凌云鹏手下的通讯兵,负责架线通讯,但因为其头脑简单,性格鲁莽,又好打不平,所以经常惹祸,因用毒蛇毒杀了日本兵而被日寇捕获,在被绞死的千钧一发之时被凌云鹏等人救出,从此进入别动队,成为凌云鹏麾下最赤胆忠心的一个。

秦守义忠厚仁义,传统保守,满腔热血,身手了得,而且其还有独门绝技,比如捕蛇训蛇,攀山潜水,他与傅星瀚是一对冤家,常常因观念不同而彼此不屑,所以只要秦守义和傅星瀚在一起,常常发生斗嘴争持,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

队员阿辉,此人曾是个被拐卖的孤儿,少时就沦为混迹于上海滩的神偷王子,溜门撬锁,顺手牵羊是他的强项,虽说是鸡鸣狗盗之徒,但其天良未泯,被凌云鹏救出牢狱之后,成为别动队的一员,其机智聪明,反应敏捷,但身上留有小混混的气质,好吃懒做,见风使舵,爱占小便宜。他是文中插科打诨的不二人选。

除了以上四位核心人物之外,还有些经常出现的人物。

1彭若飞他是凌云鹏的生父,公开身份是大学历史系教授,实为上海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曾赴苏俄的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军事,与康钧儒是同窗好友,亦是同袍战友。

四一二事变时,带领妻儿逃离上海,在途中遭遇围剿,情急之下,逃到了云雾山,被云雾山的大当家冷劲秋救下,从此在云雾山上落脚,后因寻找组织受挫,继而在山上对那些土匪进行军事技能和思想觉悟方面的宣讲和改造,力图把这支草莽队伍打造成一支我党的生力军,后策划了几次劫富济贫的打土豪行动,引起我党的关注,派人前往策反,于是彭若飞与组织接上头,并试图将这支队伍带往广州,与朱陈队伍汇合。

后因敌人的潜入而惨遭围剿,彭若飞拼死抵抗,使得大部队顺利转移,而自己则因伤重被捕,受尽酷刑折磨,后被转送到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在狱中,他与敌人斗智斗勇,并设计找出叛徒,然后借刀杀人,为死难的工友们报了仇,敌人对其威逼利诱,试图迫其改弦易辙,但彭若飞视死如归,最后被敌人杀害于狱中。

可以说,彭若飞是我最为痛惜的人物,在写完彭若飞牺牲这一章节的八个月之后,我又突发灵感,补充了一段他弥留之际的描写,使他的牺牲更显得悲情,通过对彭若飞牺牲的描写,终于淋漓地表达了我心中对那些先烈的崇敬之意。

2康钧儒凌云鹏的养父,公开身份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有着敏锐的商业头脑,与国府的军政大佬关系融洽,其实他被誉为我党的康大财神,一直为我党筹措资金和物资,康钧儒为人八面玲珑,但其内心却是一位坚定的员,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彭若飞入狱之后,敌人为了逼迫其拱手而降,在报纸上炮制并刊登了他的脱党声明,以及彭若飞为了揪出叛徒而假意叛变,断章取义的审讯记录,以达到混淆视听,栽赃陷害的目的,逼其就范。康钧儒作为彭若飞的挚友,为证明彭若飞的清白而勇闯虎穴,终于获取铁证,为彭若飞洗刷了冤屈。

彭若飞在狱中将凌云鹏托孤于康钧儒,康钧儒从此担负起抚养凌云鹏的重任,并在他的指引下成为了一枚我党的暗棋,凌云鹏表面是军统别动队队长,其实在执行任务中,利用可乘之机,将物资和资金悄悄送交给我地下党组织。

而彭若飞牺牲之后,康钧儒便成为彭若飞的继任者,担任了重整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后遭到叛徒的出卖,被敌人抓捕入狱,但凭借其伶牙俐齿和掌握了国府官员贪赃枉法的把柄而绝处逢生,又利用汪wěizhèngfu欣赏其在商场上长袖善舞的能力,招兵买马之际,成功地打入了南京政府,忍辱负重,成为我党深潜在汪wěizhèngfu内的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3金翊轩曾在彭若飞的手下担任行动队队长,后成为康钧儒属下的行动队队长,康钧儒失踪之后,挑起大梁,成为第三任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同时他也是凌云鹏的妹妹云凤的养父,当年彭若飞一家逃离上海时,云凤与家人走失,幸亏遇上了金翊轩,金翊轩把云凤视如己出,抚养成人,为了不辜负他心目中的兄长彭若飞,他为云凤创设了良好的生活和教育环境。

金翊轩接手时的地下党组织是最为艰难之时,刚刚遭受重创,人员和资金都是捉襟见肘,幸而有凌云鹏暗中接济,不断地把物资和资金运送到金翊轩的手里,望着这些从天而降的物资和资金,金翊轩对这位从未谋面的信鸽心存感激,得以在艰苦的环境中继续砥砺前行。

4冷劲秋凌云鹏的义父,当年凌云鹏随父母逃亡到云雾山上,被大当家冷劲秋所救,于是一家人便在山上落脚,冷劲秋少年时曾在少林寺习武,回乡后与同村的秀芹情投意合,但村里恶霸妄图霸占秀芹,冷劲秋一怒之下杀了恶霸,随后带着秀芹逃离村子,后在云雾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冷劲秋为人仗义,虽为匪首,但其嫉恶如仇,对凌云鹏甚是喜爱,有意收其为义子。在彭若飞的感召下,最终决定带着这支草莽队伍投奔gongdǎng,但因为被保安队和guodǎng军队联合围剿,虽在彭若飞的拼死掩护下,大部队逃离险境,远赴广东,但冷劲秋自己也身受重伤,后又因想要搭救彭若飞而中了敌人的圈套,致使一众兄弟军覆没,在经历了爱妻秀芹惨死,爱女如霜被劫,兄弟们阵亡的打击之后,心如死灰,在一位老衲的度化下,出家为僧,之后落叶归根,在家乡的寺庙里晨钟暮鼓,教授幼童习武为生。

5赵锦文他是军统上海站站长,凌云鹏的别动队的直接领导人,凌云鹏在他面前可以无拘无束,虽是上下级关系,赵锦文对凌云鹏却爱护有加,曾坦言凌云鹏是他的软肋。可见他们之间亦师亦友亦父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赵锦文毕竟是军统人员,凌云鹏与他之间并不能推心置腹,赤诚相见,这让凌云鹏很是痛苦。

6杨景诚和林曼芸二人是夫妇,军统人员,是别动队的wàiwéi人员,开了一间名叫博仁的私人诊所,其实是凌云鹏别动队在上海的据点,两人不仅常常替别动队队员治伤,而且还负责照顾凌云鹏等人的生活起居,并且协助凌云鹏完成任务。凌云鹏一直尊称杨景诚和林曼芸为哥嫂。

7云凤又名金嘉琪,是彭若飞夫妇的女儿,凌云鹏的亲妹妹,因四一二逃亡时与家人走散,后被金翊轩收养,成为金翊轩的养女,在养父的教导下,成为地下党一员,公开身份是报社记者,在一次与鼠疫专家的接头中,与凌云鹏意外邂逅,凌云鹏遂认出金嘉琪就是自己走散的妹妹云凤,最后兄妹相认,在父母坟前祭拜。但鉴于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凌云鹏并未向云凤坦陈自己的真实身份,云凤以为凌云鹏是军统人员,于是想要策反兄长。而凌云鹏为了自己和云凤的安着想,并未告知云凤实情,而众人也都不知晓凌云鹏与金嘉琪实为兄妹的这一事实,而傅星瀚则暗恋云凤,但这让身为兄长的凌云鹏难以接受。

8罗小芳她是香港教会医院的一名助产士,凌云鹏奉命去香港营救一位日本破译专家宫泽真一的妻儿,但其妻子因难产死亡,只留下一个早产儿幸太郎,凌云鹏的别动队决定带着幸太郎前往重庆,但为了解除宫泽的疑惑,向他证明该男婴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凌云鹏决定带证人罗小芳一同前往,一路上他们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阻碍,闯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终于胜利到达了目的地,并且挫败了日军的李代桃僵之计。凌云鹏和罗小芳在执行该任务的过程中,也产生了感情,擦出了火花,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本书不同于前一本书,有多位女主,本书主要是以男性为主,所以基本上看不到女性角色,就算是有一些女性角色也是打酱油的小角色,而罗小芳的出现是为了满足一些书友觉得男主太过孤独,此书阳气过甚,应该给男主配一个女主,让他得到幸福这一愿望,战火中的爱情更弥足珍贵,所以便有了罗小芳这一角色,希望凌云鹏与罗小芳的爱情能成为本书的一抹亮色。

9娜塔莎她是位俄国的没落贵族,伯爵夫人,高贵而美丽,因为一张藏宝图,让她成为多方角逐的目标,军统,樱机关,hēishèhui,俄方,美方,各方势力都卯足了劲,势在必得,娜塔莎于是身处漩涡之中,成为众矢之的,凌云鹏等人在执行该任务时,与伯爵夫人建立了友情,并最终得到了藏宝图。

10冯海泉此人为华界警局神探,在《藏宝地图》和《鼹鼠行动》两个篇章中占有较大篇幅,作为一名华界的神探,冯海泉有爱国情怀且心思缜密,思维敏捷,在凌云鹏在租界内搅动风云之后,他往往成为了那个追踪凶手,收拾烂摊子的那一个,尽管他能剥茧抽丝,层层深入,看似渐渐接近真相了,但却往往在最后关头放过了凌云鹏,无意之中似乎成为了妙影别动队的编外队员,被誉为神助攻。这种反转既让人匪夷所思,又似乎合情合理。而其实冯海泉心知肚明,有一个真正的凶手总是从他手中溜走,他期盼有朝一日能与这个犯罪高手一争高下。

本书中的反派角色也不少,但大多数反派角色只停留在一到两个篇章之内,比如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处处长唐崇信和他的手下龚培元,比如令人谈虎色变的hēishèhui老大柳大虎,比如设想出狸猫换太子之计的驻港日军总部的仓田智久中佐,比如在云雾山上为寻找鼠疫专家而与凌云鹏他们较量的上海特高科的小野三郎等等,都并非草包一个,只有反派智商在线,才能凸显主人公的不易。

此外,还有一些重要角色,比如与凌云鹏两小无猜的冷劲秋之女冷如霜;受彭若飞感化,悲天悯人的军医上官谦;不惜生死的上海站行动队队长齐恒;被日寇捕获,没扛住酷刑折磨而叛变的何晓光;一身正气,不向强权折腰的国府元老级大佬胡勉之;为了拯救生灵免遭涂炭的鼠疫专家高子睿与其妻子沈芝筠;忍受失子之痛,依旧默默协助凌云鹏的香港站站长李明阳;从监视凌云鹏等人动向到与凌云鹏等人同仇敌忾,英勇杀敌的裴俊杰,张勇和李立峰三人等等,除了主角以外,每一篇章都会有一些浓墨重彩的人物,希望能引发读者的共鸣。

这本原计划150万字的小说,现已超额完成了,在完成孤岛营救这一篇章之后,由于身体原因,我打算暂时告一段落,如果有缘,我会再续写《妙影别动队》第二部,毕竟在这本书内还埋了许多坑没有填,例如

1最后一个篇章中已经预设了营救美国飞行员的几个章节,但故事并未展开,凌云鹏将带领他的别动队如何营救因轰炸东京而降落到蓬莱村的美军飞行员?他们将会经历哪些惊心动魄的危险?别动队队员又是如何一一化解的呢?

2冷劲秋的独女冷如霜与凌云鹏曾经在云雾山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后如霜被一伙所劫,杳无音讯,冷劲秋与凌云鹏有过一次邂逅,曾托付他寻找冷如霜,凌云鹏答应了义父,但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冷如霜的身影,如霜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的话,她与凌云鹏会在什么情境下相遇?

3罗小芳与凌云鹏情意绵绵,他们之间的爱情会开花结果吗?罗小芳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4秦守仁的长子秦思贤曾经跟着秦守义一起逃离家乡,参加抗日的队伍,但在一次战斗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块金锁片,秦思贤真的死了吗?开篇用了大量篇幅描写的秦守义的大哥秦守仁又会在后续的篇章里担任什么样的角色呢?

5凌云鹏的地下党身份什么时候被揭秘,这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6凌云鹏与金嘉琪之间的兄妹关系会否被人洞察知晓,这一秘密的pojiě会给两人带来怎样的命运变化?

7冯海泉原本以为华界警长一职非己莫属,却被利益集团所抛弃,一气之下回到了离开了十多年的家乡,看望自己的老父汉奸冯德贵,冯德贵与秦守义大哥秦守仁之间生有嫌隙,而秦守义与秦思贤的离家参军一事一直是秦守仁的软肋,却也正是冯德贵想要窥探的秘密,如今秦守义重回蓬莱村,他将如何应对冯德贵?冯海泉一直以来想要与那个从未谋面,却把租界搞得鸡飞狗跳的真正凶手绳之以法,那他与凌云鹏之间会不会有一场瑜亮之争的对决?

8凌云鹏与赵锦文之间亦师亦友亦父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其实赵锦文的父亲赵大江曾经是乡里一霸,曾被凌云鹏的生父彭若飞策划的劫富济贫行动中,被凌云鹏的义父冷劲秋手刃毙命,虽然赵锦文与凌云鹏都不知当初之事,可一旦此事被揭晓之后,这对亦师亦友亦父的师徒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9何晓光这枚被策反而潜伏在日军特高课的冷棋在后面的任务中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10青峰岭的大当家草上飞梁一龙和他的一帮草莽英雄在后续的篇章中又将如何表现呢?

凡此种种,本书中并没有给出答案,或许可以给读者无限的遐想,或许等我精力充沛时再写续篇,给出答案。

历时一年半的这部作品要跟诸位书友说再见了,希望我们有缘在书中再见!

最后我要感谢军事组编辑橡皮和田七,他们给过我不少推荐。

还有一直以来给予我支持的书友过眼云烟,淡然看人生,转生真龙,菊花花花子,dreaerbc,孙球球,20170720175618233,2017072223334803等等,不一一罗列了,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谢谢!23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