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荣耀 - xp1024.com
《墨者荣耀》


第1章 人生突变

迷雾散去,杨崇走出了密密的枯立木林,往山坡下一看,瞬间愣住了。库姆河水静静地淌着,阳光明媚,长满青苔的灰石板从身边一路延伸到坡下的河边,几处小湖沼被芦苇、红柳环绕,还有白色的艾草和褐色的车前草,不时还有一两只野鸭飞过。公路和远处的断壁残垣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破旧的城池和两座寺庙,其中一座寺庙飘着缕缕炊烟,彻底证明杨崇不是眼花。

杨崇猛回头,正待重新钻进林子,看见的却是一株株高达四五米的绿树,杨崇里外跑了三趟,找不到一棵枯立木,杨崇终于放弃了挣扎,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曾看过无数的穿越故事,杨崇明白,轮到自己了,还是在迷雾中穿越了。

杨崇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东西,除了口袋里的打火机,就是装着两张银行卡的钱包,为了半日闲的安静,手机关了丢在车上呢;杨崇懊恼无比,早知道身上多揣几样东西就好了;踌躇了一刻钟的功夫,杨崇确实感觉有点饿了,鼓足勇气,走下山坡,朝冒着炊烟的那座寺庙走去。

庙宇古色古香,庄严肃穆,牌匾上是大漠寺三字,杨崇进了寺门,院中壁墙装饰精美,三棵菩提树挺拔苍翠,硕大无比。寺中一名僧人看见杨崇也是大吃一惊,微笑着迎了上来,僧人四十多岁,不是汉人,身材清瘦,鼻梁高耸,说得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施主如何到的这里?”

杨崇稍微松了口气,能够交流就好,于是笑着说:“我叫杨崇,是从中原来的,本来想见识一下古楼兰的传奇,没想到迷了路,到了这里。请问师傅怎么称呼,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杨崇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僧人敬佩道:“贫僧孤地藏,中原果然人杰地灵,讲究文化传承,我们鄯善人,现在都快忘了古楼兰这个地方。这里就是当年汉军屯田的地方,这座城叫介子城,因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尝归而得名,楼兰古城在北面的大沙漠里,就连我们当地人都难以找到,施主有这个心就可以了,无需钻牛角尖,白白浪费了生命。”

杨崇颔首道:“师父所言极是,在下远来疲惫,不知道能否在贵寺休息片刻?”

孤地藏笑道:“佛门对万众大开,有何不可,是贫僧怠慢了,施主请。”

在去厢房的路上,杨崇了解到大漠寺现在是介子城唯一的寺庙和居民,不远处的望竺寺已经和介子城的居民一起,迁到鄯善国都扜泥城,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寺庙。而大漠寺,只有五名僧人,除了主持荒北禅师,只有孤地藏与外界联系,时常去扜泥城和其他地方,另外三名僧人慧明、舍问、昭五省都是苦行僧,终年闭关。

安排好住所后,孤地藏又请来荒北禅师相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僧,鹰钩鼻,白发枯眉,笑起来一脸的皱纹;荒北禅师的汉语更加流利,乐呵呵地说:“大漠寺已经九个月没有人上门了,施主从中原来,一切都有本寺款待,看施主英华内敛,想必是才学过人,还望给本寺留下点什么。”

荒北禅师的话虽然让人意外,但杨崇理解,唐僧取经还要送紫金钵盂给阿傩、伽叶两位菩萨做人事,何况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可是杨崇真的身无分文,杨崇有些尴尬地问:“钱财以外的东西可以吗?”

荒北禅师依旧笑道:“万物皆空,钱财乃身外之物,岂是我佛门中人看重的东西,老衲只是想提醒施主,要记得今天与佛门的缘分,就是一句话也可以。”

杨崇恍然大悟,点头道:“他日若是富贵,杨某一定到大漠寺还愿。”

荒北禅师心满意足地稽手谢过。眼前这个叫杨崇的年轻人,看上去简单,其实一身行头价格不菲。杨崇的裤子和衣服做工精致,并且材料都是棉布的,比高昌国的高昌棉布还要好,颜色更是从未见过,还有那皮带的金属扣,一看就知道不是铜的,但光泽远甚于铜。这样的东西,或许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波斯;这年头能随随便便用得起波斯货的,有几个是平常人家?杨崇应该是大有身份的人,至少是巨商之后。

僧舍的用餐你很简单,两个素菜,一碗米饭;看孤地藏吃的狼吞虎咽,杨崇明白今天是因为自己来了加餐,看来大漠寺确实清寒。闲谈中,杨崇充分发挥了在网络上写段子的水平,让两个僧人大半时间都处于目瞪口呆的状况,杨崇一兴奋,不小心便说出自己看过的一首佛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荒北禅师念叨了两遍,十分欢喜,立即叫孤地藏去拿来笔墨纸砚,请杨崇写下来;等孤地藏磨好墨,杨崇苦着脸,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出来,那个字不知道有多难看。好在两位僧人不在乎书法,对汉字的繁简更不讲究,一字一字确认后,心满意足地收了字幅,孤地藏提醒杨崇道:“施主的服饰太扎眼,小僧的房间里还有几件俗家人的旧衣服,若不嫌弃,换上最好。”

杨崇担心地问道:“莫非现在鄯善在打仗?”

荒北禅师解释道:“不是鄯善,西域各国看起来繁杂,其实都是小国,物资匮乏,哪有打仗的本钱,但是大隋和吐浑谷、突厥、波斯四强在周围虎视眈眈,人心已乱。隋明帝杨广去年登基以来,号称圣天子,更让西域人紧张,现在,有点门路的人,都在想办法向外转移财物。施主从中原来,难道一路上没有遇到过马贼?”

杨崇搪塞道:“我是跟着一支商队过来的,一路上比较太平。”

荒北禅师扫了杨崇一眼道:“阿弥陀佛,真是万幸。孤地藏,明天你去趟扜泥城,买点米面回来,正好把杨施主带过去,看有没有可靠的中原商人可以托付。”

孤地藏一口答应,立即跑去准备,杨崇却在心里合计,杨广去年登基,现在应该是大业二年。

第2章 白人

杨崇本身是学冶金的,毕业后进不了钢厂,就到了一家酒厂上班,混了一年后,为了挣钱和兴趣,改入了文物一行,四处折腾;杨崇到米兰城就是为了长点见识,顺便看看周围地区,能不能淘到一点值钱的东西,没想到一步就到了隋朝,还在大业年间,连太平日子都不知道能过上几天。

饭后杨崇回到树林,又搜索了一遍,还是扫兴而归,悻悻地跑到介子城和望竺寺散心。介子城是座土城戍堡,南北宽约五十米,东西长约七十米,只有西面有两个城门进出,城中并排的两座道路,一为官道,一为平民和牲畜通道。房屋集中在北面,顺着城墙建造,平顶,没有门洞,部分房屋半穴入地下;东面是孤零零的官衙和一口干涸的水井,南面是烽火台。

城中还有些木简、漆皮、甲片、织物的碎片,杨崇见了几个看看,估计要是带着回到现代,最起码能在北上广深买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可惜,得到的不是时候。望竺寺比大漠寺要大许多,可惜久无人烟,显得破旧不堪,佛像佛头满地,尤其中间的一个高大佛龛,只剩下半截卷云柱头浮塑,根本看不出供的是菩萨还是天王。

回到大漠寺,没想到寺中一日两餐,没有晚饭,杨崇在床上一百个不习惯,苦思冥想,捱到半夜才睡着。一早,杨崇又去立木林里绕了几圈,也在迷雾中钻进林子,可是雾气散去,人还是在隋朝;杨崇无奈,掏出一张银行卡抛在天空,嘴里念叨着:“正就离开,反就留;正就离开,反就留。”

银行卡落下来,是正面,冥冥中自有安排。杨崇垂头丧气地回来,孤地藏在寺门前认真地说道:“杨施主,衣服已经送到你的房间,还帮你在河里打了半盆水。你大概是丢了东西吧?请放心,日后小僧若是在林中捡到什么东西,一定留在寺中,静等杨施主回来取走。”

杨崇无奈地笑笑,晓得这是一个说不清楚的事,只有走了。经过昨天,杨崇晓得就留在寺里不可能,大漠寺清苦,多自己一个人,食物供给恐怕都成问题,弄不好没找到回去的路,已经饿死;前面在林中抛硬币,不过是杨崇的一种精神寄托。杨崇主意一定,立即精神大振道:“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

孤地藏准备了两套衣服,还有一个布袋和一块打包袱的布,杨崇将一套新一点的鄯善国服装穿在外面,另一套打了包袱。杨崇想想,从钱包中把纸币拿出来,分成两份,分别塞到两只皮鞋的鞋垫下,然后洗了脸,才晃悠悠地出去;孤地藏看见,摇头道:“人就是要年轻,杨施主真是穿什么都潇洒。来,到方丈室看看你自己的模样,顺便和方丈告个别。”

方丈室里有铜镜,杨崇意外地发现,自己真的年轻了许多,就象大学刚毕业时候的样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两个僧人不明所以,但是看杨崇情绪高涨,也是心情愉悦,吃完早饭,荒北禅师一直送到五里地外才回去。扜泥城离介子城五十多里路,两人走到下午才到,杨崇发现,自己体能真的不能和古人比,望见城池的时候,杨崇已经步伐艰难,孤地藏跟个没事人一样。

走到城边,正看见一支队伍在缓缓进城,十来辆马车,六十多头骆驼,数以百计的战士,旗幡招展,一个斗大的隋字。第一次真正看见古代的军队,杨崇看得有些激动,忍不住上前几步,挤到了最前面,最后一辆大车在杨崇面前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望着杨崇问道:“你是汉人,是哪里的汉人?”

孤地藏就在身后,杨崇不敢改口,答道:“我是岭南人。”

大汉爽朗地笑道:“岭南,真不敢相信,你是怎么到了这里?”

杨崇也笑了,和气地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我不是一个人,只是现在和商队走散了。”

大汉问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想办法回中原,到西域,见识一次就够了。你看,大漠寺的僧人好心,正准备送我到中原的商人那里。”杨崇说着,指了指孤地藏;大汉嗤之以鼻道:“他们自身都需要保护。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在西域还有三个月就要回去了。”

杨崇谢道:“我叫杨崇,当然愿意和军队同行,只是我身上没有钱。”

大汉挥手道:“都是大隋的人,不要谈钱,我史大千会找活让你干抵债的,赶快和和尚说一声,上车。”

杨崇回头和孤地藏告别,坐上了史大千的马车,在晃悠中,随着车队进了城,来到驿馆。杨崇只有一个担心,史大千这个车夫的话能不能起作用,好在已经在扜泥城,真要不行,大不了明天自己去城中找中原的商人想办法。不过史大千好像很有办法,吃饭的时候,给杨崇带了一份,里面还有几块羊肉;吃完饭,史大千就带着杨崇去集市上采买。

扜泥城在沙漠边上,所有要穿越沙漠的人,一般都会在城中停上七到十天,以解人畜之渴,准备好一个月的粮食草料再走,所以甚是热闹。城中有三个市场,城东的粮食市场,城西的牲口市场,城南的货物市场,在一家汉人的店铺前,两人看见了孤地藏,他正在买粮食。

老板范迪三十多岁,一脸沧桑的样子,替孤地藏装好米,对史大千说:“军爷,我这可是小本买卖,你们要得多的话,最好换一家。”

史大千的脸色顿时变了,慢慢问道:“是吗?”

范迪吓得脸色煞白,连声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杨崇正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是希腊语,回头一看,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杨崇在中学上的是小语班,学的就是希腊语,所以听得明白,白人这是在问范迪,米的价钱能让多少?杨崇看了一下价格牌子,上面用几种文字写着,一贯钱一斗,杨崇随口问道:“你愿意出什么价?”

第3章 修行不够

白人发现有人会希腊语,心中大喜,问过杨崇姓名后,自我介绍叫拉诺斯,拜占庭帝国的人,拉诺斯问道:“我没有铜钱,能不能以货易货?”

杨崇把意思和范迪一说,范迪立即同意说:“问他,有什么货?”

杨崇来回翻译,最后双方说定,一张波斯毛毯换十斗米,拉诺斯拿来两张毛毯,范迪选了一张,做成了这笔生意。孤地藏从头到尾都没走,只能在心中夸奖方丈眼光独到,昨天一眼就看出杨崇不是池中之物,结了善缘;史大千一脸惊奇地说:“杨兄弟,你既然会大秦的语言,是我先前冒昧,回去我就和使节韦大人说,给你安排一个好点的差事。”

拉诺斯也告诉杨崇,明后两天还要和一些汉人交易,到时候去找他;杨崇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学希腊语竟然是穿越后才派上用处,在原来的世界里,去找工作,一说希腊语,就被对方打发走人。杨崇和拉诺斯一阵嘀咕,说好明天还是在范迪门口见面,再和孤地藏告个别,扭头才发现,史大千已经把米买好了。

回到驿馆,杨崇就被史大千拽去见了两位使节大人,正遇到韦节的门客袁天罡,三十多岁,面目奇朗,飘逸出尘。袁天罡好心道:“韦大人和杜大人去皇宫赴宴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咦,这位小兄弟器宇非凡,骨骼……”

袁天罡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杨崇,史大千给双方做了介绍;杨崇一开始也没在意,等发现情况不对,史大千再告诉他眼前之人是袁天罡时,杨崇顿时有些紧张。袁天罡,唐朝第一相士,和李淳风一起写《推背图》,看出还在幼年襁褓中的武则天当为天下之主,杨崇不知道袁天罡能在自己脸上看出什么。

袁天罡看了足有半个小时,最终摇头道:“杨兄弟相貌妙不可言,可惜天罡修行不够。”

杨崇心神大定,故意问道:“先生从未遇见在下这种情况?”

袁天罡笑道:“杨兄弟是第二个,还有一人是凉州张果。”

张果,杨崇转念想到一个人,八仙中的张果老,也是隋唐时代的人,好奇地问道:“可是倒骑毛驴的那个?”

袁天罡立时有一种巧妙的感觉,抚掌道:“杨兄弟所说一点不假,可是认识?”

杨崇发觉自己话多,露了马脚,弥补道:“不是,在来西域的路上听一个商人说过,觉得有趣,忍不住问上一声。”

袁天罡大有深意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张果现在隐居中条山,等闲人难以见到,杨兄弟若是有意,回到中原倒是可以去看看。”

杨崇谢过,就跟着史大千回到房间,两人聊了一会,甚是投机,杨崇充分发挥了胡诌和段子的技术,说自己是岭南安道尔岛人,碧水蓝天、椰子树、橡胶林,说得有鼻子有眼。言谈中,杨崇才知道,史大千是名将史万岁的侄子,年初因为得罪了上司宇文述,被一撸到底,从军官变成了马夫,好在和韦节是旧识,这次被调来,就是希望能有个出头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杨崇和史大千说了一声,便溜出驿馆,匆匆跑到范迪店前,和拉诺斯会和,帮拉诺斯买了丝绸和瓷器,隋朝的商人还是比较含蓄,根本没有后世那种死拼到底的狠劲。在杨崇的腰斩还价技巧前,纷纷溃退,让拉诺斯拿了个好价钱,拉诺斯按预先说好的,给了杨崇三两胡椒,另外加了六枚银币的奖励。

杨崇回到驿馆,却看见史大千正在屋子里着急,杨崇一问,史大千吞吞吐吐地说:“翻译的差事已经有人了,是杜大人的门客冯真,虽然他的水平不及你,但是杜大人认为你来路不明,不适合接触机密,也不同意你留在使团里。”

杨崇并不意外,杜行满既然要帮冯真,就要去掉自己这个不安的因素,无所谓地笑了笑,掏出三枚银币递给史大千说:“史大哥,多谢你昨日收留,我这就走人,等会你把这个交给那位杜大人,就说是我昨夜的住宿费。”

“杨兄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史大千脸色变得阴沉,从藤箱中拿出十两银子和两封书信说:“这是韦大人和我替你写的信,你交给扜泥城的长风车行,他们会送你回到长安,银子是给你路上用的。”

杨崇正要拒绝,屋外袁天罡微笑着走进来说:“听说杨兄弟要去长风车行,我正好也想去看看,不如同行。”

杨崇明白,韦节的这封信是史大千花了力气才弄来的,自己不能当着外人面伤了史大千的好心,顺手接过来说:“那就多谢史大哥,等回到长安相见,我请大哥吃饭。”

史大千松了口气说:“杨兄弟,把银币收好,这银币在西域四十四国都能找到地方使用,就算到了长安和洛阳那些地方,都有胡商认它,金银店、柜坊也收。再不济,这总是银子,化掉可以当碎银子用,你一个人行走江湖,还是需要用钱的。”

史大千当时留意杨崇,就是看见了杨崇眼神中那种对军队兴奋的光芒,原想拉着杨崇加入隋军,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有种无言的感伤。杨崇把书信和银子揣入了怀中,从床上拿起自己的包袱背上,和史大千告别;袁天罡安慰史大千说:“人就是命,不可强求,杨崇也许就因为这样,另有机缘呢?”

袁天罡和杨崇出了驿馆,迎面拉诺斯跑来,告诉杨崇,他还有两个伙伴,也想要杨崇去帮着进货,杨崇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拉诺斯,说如果这两天不走,一定帮忙。拉诺斯反倒知道车行的位置,自告奋勇地领两人过去,正好等杨崇的决定;车行就在城南,管事的元浩看了韦节和史大千的信,和气地说:“后天就有一趟回长安的车队,我给杨公子留一个位置,杨公子抓紧时间进点货,来一趟不容易。”

车行就有客栈,杨崇就在客栈住下,拉诺斯约好第二天过来,兴冲冲地走了。袁天罡看了看天色说:“杨兄弟,我看车行对面就有一家酒肆,不如去小酌几杯,西域的葡萄酒可是佳酿,不容错过。”

杨崇早就在猜测,袁天罡是特地陪自己过来的,闻言笑道:“那就打扰了。”

第4章 袁天罡的劝告

酒肆不大,只有两张桌子,葡萄酒也就是一般的品种,酸酸涩涩,和后世超市里二三十块一瓶的味道差不多,下酒的是牛肉和羊肉,盘子很大,味道不错。袁天罡和杨崇都吃得很慢,很斯文,袁天罡有点欣赏地说:“我来是有个建议,你回到长安以后,最好去洛阳发展,那里更适合你。”

杨崇失笑道:“我发现你们都在安排我的人生,我同意回长安,只不过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我明白,你是怕史大千因为你而毁了自己的前程。”袁天罡淡淡地说:“虽然听不懂你和那个番人说什么,但是肯定是谈买卖的事,所以你不缺挣钱的手段;正因为这样,你才不会在乎鄯善,还是长安。既然如此,洛阳又有什么不同,难道你在长安还有亲戚,还有值得留念的人?”

杨崇只觉得被刺了一下,穿越到隋朝,已经没有亲戚,没有值得留念的人,就算还在现代,亲戚是有的,依旧没有值得留念的人。杨崇大口喝着葡萄酒,直到酒杯空了,杨崇放下酒杯,问道:“我曾经听人说过,葡萄酒有棱角,有肉感,一直不明白,今天我喝出来了。袁兄,不好意思问一句,你的建议是你自己的,还是韦大人的意思?”

袁天罡笑道:“这有分别吗?有些事,是你永远想不到的。”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杨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袁天罡心中一惊,坐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杨崇的眼睛明亮而清澈,没有一丝醉意。袁天罡端起酒杯说道:“那是谚语,自西汉以来,广泛流传于关中,说的是世居长安城南之韦、杜两族密迩皇宫,文武昌盛,势重关辅。其实都是妄言,现如今关陇门阀掌握军权,朝中又有五新贵,韦杜已经是第二流的世家。”

袁天罡掩饰得虽好,但是身体语言在霎那间的停滞,已经让杨崇断定,韦杜肯定对自己不满意,自己离开鄯善,不代表事情到此为止。不过就是一个翻译的差事,值得他们这么上心,杨崇试探着说道:“那怕是第三流第四流的世家,对普通百姓来说,那也是不可撼动的。袁兄既然说洛阳好,我问一句,袁兄回去后,是到长安,还是洛阳?”

袁天罡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恐怕由不得我,这次随使团回去后,我肯定要到地方任职。”

袁天罡的话说得很明白,也理直气壮,这次西域之行就是捞资历的,为了回去以后做官。杨崇暗想,袁天罡在历史上就是个官迷,否则不会后来为武则天奔走,于是站起来道:“是金子总会闪光的,杨崇就提前恭贺袁兄,并在长安等候袁兄的佳音。”

袁天罡没想到杨崇如此硬骨,无奈地叹了一声,起身付账走人。

第二天,拉诺斯带来了自己的两个朋友,马尔古和罗翰,都是欧洲人的样子;杨崇帮着跑了一天,挣了五两胡椒。在要分手的时候,杨崇从怀中掏出自己穿越带来的皮带,问拉诺斯要不要?罗翰眼睛一亮,抢过去仔细看了又看,甚至用舌头舔了舔皮带头说:“我要了;一斤胡椒。”

拉诺斯和马尔古虽然反映慢了半拍,但是看出奥妙后,都眼神烁烁发光,杨崇皮带的金属皮带头肯定不是金银,但是光泽远远超过金银,应该是跟波斯、大秦的镀金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杨崇心中冷笑,商人就是商人,这给皮带就是当珠宝卖了,也不止这个价,何况罗翰一看就是个懂行的人,杨崇摇头道:“十斤胡椒。”

四个人讨价还价半天,最后拉诺斯给了杨崇六斤胡椒,各取所需而散。杨崇问过范迪,一两胡椒在鄯善能换一两黄金,到长安大约在三两上下,很多地方胡椒可以直接当钱使;想想自己已经有了六斤半胡椒,能换二三百两黄金,杨崇也暂时心满意足,花了两枚银币买了身汉族的衣服和一张旧毛毯,另外买了一把匕首。

第三天一早,杨崇就跟着长风车行出发了,一行五十多人,四辆载客的车厢马车,七辆运货的马车,还有十名骑马的保镖和一个厨师。杨崇被安排在运货的马车上,怡然自得,把十两银子交给车队的镖头尉文通当饭钱,又给了车夫元九两枚银币的小费,便一头躺在马车上,在太阳下睡觉,考虑自己以后的人生。

长风车行果然名不虚传,鄯善到阳关一千六百里,七天的行程,每天夜里都是在城堡里休息,一次荒野扎营都没有。杨崇和乘客们攀谈,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乘客要五十两银子才能到长安,货物运载另算;而在车厢马车里的乘客,一路开小灶好吃好喝,一个人要三百两银子。

阳关在隋朝是县治,通往西域的门户,自古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有浥池和西沟两处天然水源,关城外就有烽燧墩台,一路向北延伸。关城内多得是军队,还有几十户人家的一条小街,到了这里,就完完全全是中原的地盘,客人们都明显地放松下来,说说笑笑,或者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杨崇趁着元九等人出去喝酒的时候,洗了把澡,独自躺在床上休息,就听到敲门声响,开门一看,是镖头尉文通。尉文通身长八尺,一部虎须髯,面如重枣,目若朗星,看上去很有几分关云长的味道,尉文通是带着官兵进来检查的,杨崇来自岭南,没有路引,经过尉文通的提醒,杨崇才想起韦节的信。果然,领头的军官看完信后,和和气气地走了。

杨崇已经明白自己误会了史大千,对自己的身份,史大千不是没有怀疑,甚至可能和韦节争执,才换来韦节的这封信,至于银子,更可能是史大千自己的。杨崇豁然开朗,韦节、杜行满、袁天罡同样会对自己产生怀疑,韦杜要对自己不利,只有一个可能,担心自己是敌对一方派来的,那么韦杜的西域之行,应该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5章 张掖得书

过了阳关,绿色渐渐变多,经常可以看见风中摇曳的杨柳、泛着涟漪的池塘,又走了几天,就见河水滔滔东去,在黄色的戈壁中宛若银练飞舞,一座城池巍然耸立,元九告诉杨崇,到张掖了。张掖城修建的很讲究,门楼都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元九边赶着马车进城,边对杨崇说:“杨少爷,现在是真正的安全了,你可以不用装作苦哈哈,把你包袱里的货拿出来,在城里换了钱,坐车厢马车走吧。”

杨崇脸微红,问道:“你早就知道我带着货。”

“那当然,又不是第一次带你们这样的人,你的包袱一看就有问题。”元九毫不在乎地说:“在西域那鬼地方出生入死,夹带点东西回来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干了这行,不容易。”

杨崇疑虑顿生,问道:“你们以前带的是什么人?”

元九拉了拉缰绳,免得马撞上人,顺口说道:“原先的人一看就是军队出身,五大三粗,黑不溜秋,你是第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要不是韦大人的信,一点都看不出来。”

杨崇完全听明白了,元九说的就是间谍,苦笑道:“元兄说笑了,不是那么回事。”

元九无所谓道:“我懂,你放心,我们元家人是不会乱说的,要不然长孙大人、韦大人他们也不会长期找我们帮忙。”

杨崇沉默了,这是一个解释不清楚的事,毫无疑问,自己被利用了,不管是韦节,还是史大千,都没有分别,杨崇想起袁天罡的那句话:“这有分别吗?有些事,是你永远想不到的。”

杨崇定定神,逼着自己往下想,他们制造一个回归者的目的,就是掩护在西域的真正间谍,韦节现在正好在西域,杨崇一拍巴掌,韦节就是要和这个间谍见面,一个很重要的见面。元九吓了一跳,回头道:“不要太兴奋了,车队会在张掖休息一天,你可以好好玩玩,去干你想干的事。”

杨崇抱歉地笑笑,把目光转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汉人的比例和其他民族差不多,彼此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样子;街道的建筑物也是造型各异,精巧绚丽,圆顶瓦屋、浮雕墙、佛塔,再过去是江南水乡的风格,黛瓦檐楣,白墙如雪,太阳光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懒洋洋的,分外耀眼。

前面人群一阵骚动,挡住了车队的前行,杨崇站在马车的货袋上一望,原来是一个壮士在卖马,壮士身长一丈,膀壮腰阔,鬓边有一搭朱砂记,相貌凶狠。壮士牵着的那匹马,形体高大,浑身铁青,颈上的鬃毛有一尺多长,走得没精打采,人群中有识马的在议论,这青鬃马马牙口老了。

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观看的人多,几乎没有问价的;元九和杨崇并肩看了一眼说:“那匹马牙口虽老,却是走过沙漠的好马,别看现在这样病秧子一样,要是拉到空旷的野外,激起它蛰伏的野性,跨阡度陌,跃丘越壑,都不在话下。这汉子应该也是没办法,要不然不会卖这匹马。”

杨崇听了,恻隐心顿起,下了马车,挤到壮士面前问道:“你为什么卖这匹马?”

壮士一愣,瓮声瓮气地答道:“这匹马是我主人的,他病倒在客栈里,要钱抓药。你要是要这匹马,三十五两银子。”

尉文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问杨崇:“你想管这件事?”

杨崇点点头,尉文通说道:“客栈就在前面,等安顿好,我陪你去看看大汉的主人如何?现在可不能耽搁大家时间。”

杨崇立即对壮士说:“你要是没骗我,见到你家主人,我就买这匹马。”

壮士感激道:“我叫毋端儿,我不会骗你们。”

尉文通和杨崇劝开人群,让车队通过。长风车行还是包含着客栈,位置在城中心,院子造型考究,规模庞大,围墙高高筑起,院内种着花树,客栈房舍和走廊的梁柱、门楣、窗棂上都刻着鱼鸟兽虫。每个客人只要添五钱银子就可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杨崇丢给柜台一枚银币,也被安排了一间。

杨崇看好房间,就找到尉文通,尉文通会意地一起走出,看杨崇还是把包袱背在身上,忍不住地摇了摇头。毋端儿牵着马,一直在大门旁等着,看见两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把两人领到城东的雪山客栈,果然有一个面目黯然的老者躺在病床上,老者听毋端儿说了经过,咳嗽着说:“多谢公子。”

杨崇摆手道:“我叫杨崇,不是什么公子,我不会骑马,要你的马没用。这样吧,我借给毋端儿三两胡椒,你们自己找地方换钱去。”

三两胡椒在张掖能换七十两银子,杨崇解下包袱,从包袱里掂量出大约三两的胡椒,放在床边的桌上;老者盯着杨崇的动作,看杨崇面不改色,眼神波澜不惊,点头说道:“杨公子高义,老朽稽步虚愧领了,人海茫茫,以后相见也是不易的事情,看公子是读书人,端儿,你把我书箱里的那两本书拿来。”

毋端儿拿来两本书,稽步虚说道:“这两本书是我家传之物,杨公子可挑选一本作为信物,否则老朽不能接受胡椒。”

尉文通插话道:“钟离先生有收徒之意?”

隋朝是有这种讲究,赠书就如授道,稽步虚一阵急促地咳嗽,平息下来说道:“老朽那配收徒,我家世代习武,这两本书只是收藏品而已。”

尉文通轻轻地哦了一句,杨崇来自现代,我行我素,一时心痒,早翻开两本书看,竟然都是手抄本,一本是像蝌蚪文一样的篆体,一本竟然是希腊语的,难怪无人学习。杨崇顺手就把希腊语的手抄本拿着,对稽步虚说:“先生放心,书我拿了,你还是请毋端儿去抓药。尉兄帮我做个见证,哪怕明天毋端儿来要书,无论钱还没还,我都完璧归赵。”

稽步虚摆手道:“公子言重了,端儿,送客。”

离开雪山客栈,尉文通感触地说:“杨崇,说实话,我很高兴,你从西域回来,还能保持着朝气,保持着一颗慈悲的心肠。大部分在阴暗和独孤中煎熬过来的人,都把世道想得很糟很糟,即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也会唉声叹气。”

杨崇展示了一个自以为酷的笑容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一个被韦节帮助的人,和间谍那种事没关系,你相信吗?”

“间谍,很专业的词。”尉文通玩味着说:“我相信,我曾经也是你说的间谍中的一员。我只是好奇,一个拥有数百两黄金身家的人,非要打扮得象一个逃难者,为的是什么?”

杨崇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感觉世界一片灰暗,好像看到了六月飘雪。

第6章 稽步虚走了

杨崇的希腊文还没好到能把手抄本轻松地看懂,希腊语几千年来有了很大变化,誊抄的人恐怕也不懂希腊文,只是照葫芦画瓢,很多字母描得似是而非。杨崇看得很吃力,但是开始三页能看懂的地方已经让杨崇冷汗直冒,甚至从床上爬起来,去看门关好了没有。

这本不知是真是假的笔记,说的是一个叫隋朝子的人,年轻时,探索周穆王去的西极之国,先是遇到月氏人,最后到了一个叫居鲁士城的地方,遇到的是身材高大、前额突出、高鼻梁的白种人。隋朝子在居鲁士城居住了十五年,才带着两名工匠回到中原。杨崇虽然不知道居鲁士城在哪里,但是知道历史上波斯有个居鲁士大帝,所以杨崇断定这个居鲁士城应该是在中亚的某个地方,波斯的占领区。

杨崇第一个念头,这个叫隋朝子的人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去的,还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就独自游历西域,就是汉代的张骞也有所不如。杨崇耐着性子往下看,发现后面写的是一些学术争论和研究,很混乱,不过看到了两名工匠的名字,一个是波斯人,隋朝子称呼他偃工,还有一个是孔雀王朝的人,叫木惑。

第二天一早,杨崇就跑去雪山客栈找稽步虚,客栈伙计很客气地告诉杨崇,老人和毋端儿都走了,昨天傍晚时分走的。杨崇晓得这对主仆是想避开自己,便不再寻找,去柜坊换了两贯铜钱,在街头吃了碗臊面和半斤焖羊肉,才回到车行客栈;下午,在房间补觉,起来后继续看那本手抄本。

看到后面,杨崇看到一点熟悉的东西,偃工谈起斯巴达克的勇士和木马计,随巢子认为不一定是真的,应该对这两个故事很是称赞;随巢子三人还带回来两把刀,居鲁士城有一种灿若星辰的铁,打出的刀锋利无比。杨崇想了下,觉得应该是文物中常说的乌兹钢,一种古代的结晶花纹钢。

杨崇突发异想,如果自己有一个钢厂,即使造不出乌兹钢,最起码能让唐刀早出现十年,不就是百锻钢加包钢的技术吗;杨崇随即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是不可能的,钢铁历来是国家的支柱,在古代更是门阀和皇族控制的,怎么会给自己机会,该洗洗睡了。

杨崇心中并不甘心,自己穿越到隋朝,怎么也应该为华夏做一点贡献,杨崇后来躺在马车里还在琢磨这个事。元九轻松地赶着车,和杨崇调侃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几十辆银子挥挥手就送人了,自己却为了省两个铜钱,风吹日晒。”

杨崇不屑地说:“我这叫境界,你不懂。”

“我不懂。”元九寂寂地说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杨崇一下子坐了起来,问道:“元兄,你是读过书的人?”

元九放慢马车速度说:“读书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是元家庶子的庶子,除了能读点书,其他方面还不如元家的佣人部曲;而大隋的官场,都是五姓七望的人占着。唉,还是赶车好,自在。”

杨崇轻声问道:“你是拓跋魏宗室的那个元家人?”

元九停了片刻说:“没有拓拔魏了,都是大隋的子民。”

元九的回答等于承认了身份,杨崇叹了口气,正准备重新躺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尉镖头是怎么到车行的?”

元九怪异地回头望了杨崇一眼说:“他是为了避免军队的再次征召,主动入了奴籍,做了元家的部曲。对了,到了长安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杨崇精神一振道:“我准备先好好地玩玩,然后找个事做。”

元九笑了笑说:“是应该放松放松,不过那些好玩的地方一掷千金,我劝你还是少去为好。你见识广,人又聪明,如果你不打算回岭南,也不想去做官,到了长安以后,你可以开一个工坊,或是买上一些田,做一个小地主。”

元九这是在隐晦地告诉杨崇,离开军队,不要想着做官,也不要去做别人的部曲,自己能做的事很多。杨崇感激地朝元九笑笑说:“我本身就是一个和商队失散的人,我会在长安做点生意,看能不能遇见商队回来;等赚够了钱,就回岭南。”

元九见杨崇接纳了自己的劝告,心中畅快,一甩长鞭,催动着马车向前奔去。

张掖到长安还有两千多里路,但道路宽阔而平坦,车队的行驶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尉文通也不担心马贼和错过城池,即使跑到半夜,也能找到一个集镇休息,所以每天都能跑上四、五百里,六天的时间就到了长安。下午太阳还在,车队就从长安城西城墙最北的开远门进了城,随后拐入南面义宁坊的长风车行。

杨崇下了马车,尉文通说要和杨崇去一趟城南韦家结账,杨崇摆手道:“不劳尉兄奔波,我自己付就行了。”

尉文通一竖大拇指说:“杨兄弟好见识。出发的时候你给了我十两银子,再给我一两胡椒就行了。”

杨崇把一两胡椒交给尉文通,拿了尉文通的收条,便背着包袱走出车行,顺着义宁坊南门出去向东,边走边逛;知道长安城晚上有宵禁,杨崇很快找到一家邸店,住了下来。邸店是一种新兴的旅馆,杨崇在路上就听元九说过,除了象客栈一样,给商人提供食宿,还有仓库和柜坊的作用,能让客商存货和交易。

果然,当夜无人打搅,第二天早上,伙计送早饭的时候,就问杨崇:“这位客官,您是来买货的,还是来卖货?”

杨崇笑道:“不急,我刚到长安,先玩几天再说。”

伙计点头哈腰道:“客官好见识,您要是喜欢热闹,就在大兴城逛逛,吃喝玩乐,只要人间有的,大兴城都有。客官要是想看看古迹,出北门到龙首原的那侧,汉朝的老长安城最适合,走到哪都有一段故事。您要是有贵重东西,可以寄存在本店,重量低于十斤,不要钱。”

杨崇在现代社会到过西安,龙首原就是汉长安城和隋唐长安城的分界,唐代大明宫宫殿群所在,历经千年沧桑变化,龙首原大半已成为耕地,地形亦渐趋平稳,但基本地势仍可分辨。杨崇一时兴起,招呼伙计道:“给我说说出北门怎么走。”

第7章 巧遇宇文恺

从渭水向南,地势逐渐上升,势如龙首,便是龙首原,传说古代有黑龙自长安县蜿蜒北行到渭河饮水,化为龙首原,故西端从渭河边突兀而起。其实真站在龙首原上,还真没什么可看的,蓝天白云、碧水青山,在后世是风景,在隋朝哪里不是这种景观;杨崇只觉得索然无味,想起自己的穿越,悲从心起,吟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掌声从身后响起,一人飘然而至,赞道:“好一个长短句,整合此时此景,不知道可是公子所作?”

来的是一个中年人,身材瘦长,面色苍白,双目明亮,额头上已经有了几道皱纹,笑吟吟地望着杨崇;杨崇吟的是元朝张养浩的散曲《山坡羊·潼关怀古》,中学课本里的东西,杨崇怎么好意思剽窃,摇头道:“在下也是听来的,只觉得比较能应对眼前景色罢了。”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杨崇,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杨崇身上的衣服是上午出城前才买的,但是包袱缠在身上,明显不是长安人,杨崇答道:“我是从南海来的。”

“南海。”中年人思考着说:“是有这种说法,那么你是岭南人?”

“安道尔人。”杨崇只能赌上一把;中年人重复了一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了长安?”

谢天谢地,遇到了一个简单的问题,杨崇答道:“我叫杨崇,是来北方游历的,刚到长安,今天是来龙首原观光的。”

中年人点头道:“我叫宇文恺,我的庄园就在对面,不如到村里歇歇脚吧。”

宇文恺一指不远处官道对面的村庄,几十户人家,炊烟袅袅,酒幡招展;杨崇也确实饿了,点头答应。两人慢慢走去,刚刚走上官道,就看见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杨崇估算了马车的速度,索性站立在道旁,等着马车过去;这在后世,是最起码的交通规则,但在宇文恺眼里,杨崇是个仔细而谦让的人。

没想到,车夫一拉缰绳,吁了一声,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下马车道:“宇文大人回到长安,也不和我们通知一番,实在是让我等失望加失礼啊。”

宇文恺拱手笑道:“家中杂事,不敢打扰韦大人清净。”

“洛阳城都建好迁都了,还有什么事。”韦大人不相信地摇摇头,看见杨崇,问宇文恺:“这是你新收的学生?”

宇文恺笑道:“韦大人莫要玩笑,他叫杨崇,从岭南来的。杨崇,这位是韦福子大人。”

杨崇听到“洛阳城都建好了”一句,才想起宇文恺正是隋朝的第一建造大家,隋朝大兴城、洛阳城都是他设计督造的。杨崇听宇文恺一说,急忙上前见过韦福子,宇文恺说道:“韦大人,不妨一起到村庄里坐坐。”

韦福子过来,就是有事要和宇文恺商量,闻言欣然前往;到了酒店,杨崇知道韦福子和宇文恺有事情要商量,坦然道:“我看见前面有一个酒坊,想去看看,待会回来听先生指教。”

宇文恺满意地说:“没想到你对酒还有研究,那座酒坊是我的产业,你随便看。”

宇文恺喊过一个村民,让他送杨崇到酒坊,酒坊的院子里堆积着如山的坛子,远远的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管事的宇文恂是宇文恺的族侄,听村民说杨崇是叔叔宇文恺的客人,十分客气,杨崇当着酿酒师傅的面尝了一口碗里的酒,很淡,随即问道:“能否观看一下制作流程?”

酿酒师傅老刘摇摇头,宇文恂好奇道:“你懂酒的酿造?”

杨崇明白,现在是自己穿越后遇到的一个真正机会,宇文恺本身是名匠,必定喜欢有技术的人,杨崇暗自咬牙道:“我有南海酿酒的配方,只需要两坛酿好的酒,还有一些物件就可以试了。这样吧,如果出现了损失,我愿意赔偿。”

宇文恂摇头道:“言重了,这事需要我叔叔做主。”

两人聊了一会天,宇文恂陪杨崇回到酒店,韦福子已经走了,宇文恺听说了杨崇的意思道:“做手艺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杨崇你就算是有秘方,也未必能一次成功。我不是那种糊涂的人,这样吧,我给你五坛酒,你还需要什么,我让管事的去买,再给你一件空房子。”

得知杨崇只要黄蜡和木炭,宇文恂松了一口气,问了数量,立即安排人去买;杨崇要了间两个大灶的厨房,请宇文恂在两个空酒瓮侧部靠近底的地方钻了一个孔,用杨树枝做的塞子塞住,再倒入酒。等酒倒满,杨崇用一块布把酒坛口盖好,再用绳子围绕坛口绕圈系牢系好,然后再在封口的酒坛口上用泥覆盖一层,等泥干了,又用黄蜡少许,密闭酒瓮的上部和塞木处。

全部准备好,杨崇把酒瓮放到灶台的锅上,然后用木炭文火加热,一连七天。这七天,杨崇一步都没离开酒坊,每过一个时辰就去看一下火势,火力太猛,酒都挥发了;火力太弱,酒炼不出来。宇文恂是个细心的人,煮酒的第二天,就派人给杨崇送来两套旧衣服,供他换洗用。

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杨崇的原因,还是隋朝人实在,在酿酒的过程中,无论宇文恂还是老刘师傅都没有过来看一眼,只是杨崇要什么就给什么。宇文恺在煮酒的第二天离开的,到了说好的第七天,宇文恺又回到了酒坊,杨崇已经灭了炭火,搬出一只放完瓮底混沌物的酒瓮。

第8章 好酒

宇文恺拍开上面的泥封,顿时空气中飘起一股诱人的酒香,宇文恺和宇文恂都是好饮之人,各自拿了一只碗,倒了酒尝,酒还带着温度,醇香浓厚,两个字,过瘾;两人赞不绝口,杨崇有些得意地说:“那一坛放置七天后,味道更佳。”

宇文恺品着酒道:“这就不错了,不比韦家进贡给皇宫的御酒差,就是太费粮食,一坛酒就剩不到半坛了。杨崇,你说个价钱,这配方我买了。”

杨崇心里一阵得意,斟酌着,按自己想好的思路说道:“这只是一个小窍门,不算什么。在下愿意拜先生为师,若是先生同意,这配方就算拜师礼。”

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杨崇的原因,还是隋朝人实在,在酿酒的过程中,无论宇文恂还是老刘师傅都没有过来看一眼,只是杨崇要什么就给什么。

宇文恂嘴张得老大,这配方可是能换一大笔钱。宇文恺也有些意外,思考了一番说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晚上,告诉我你在鄯善遇到韦节他们,然后回长安的经过,我就有一个疑惑,你为什么不自己开个酒坊?”

杨崇心有成竹地说道:“朝廷战事在即,必定会重起酒税,或者粮食管制,这生意以后只有士族高官可做,一般人根本做不起来。先生放心,我拜先生为师,只是想跟着先生长长见识,先生愿教什么,就学什么。”

宇文恺喝着酒,问杨崇:“你习过什么书?”

杨崇头皮发麻,这才是自己的死穴,别说四书五经,就是三字经也背不全,只好回道:“回先生,小人所学都是杂学,不值得一谈。”

宇文恺看看杨崇说:“无妨,举一个例子。”

杨崇低声道:“格物。”

大隋的读书人没几个学格物的,宇文恺琢磨了一下说:“我呢,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这样,明天你和我去一个地方,等回来后,我告诉你决定,宇文恂,把两坛酒都给我搬车上去。”

宇文恂立即明白宇文恺的意思,抱屈道:“叔叔,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杨崇没想到第二天去的地方是长安城,在马车上看到的情景似乎更热闹,建筑恢弘高大,街上热闹非凡,宝马香车,金翠耀目。马车顺着朱雀大街走了一个来回,最后绕进了东面的都会市,都会市占两坊大小,酒楼、茶肆星罗棋布,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杨崇跟着宇文恺进了一家于家酒楼。

宇文恺明显是酒楼的熟客,伙计问都没问,就把两人领到二楼的一间阁子间,不多时,就端上菜来,报着菜名:长生粥、炉烤饼、羊皮花丝、五肉盘;杨崇一看,长生粥是红枣粥,炉烤饼是夹着肉馅的烧饼,羊皮花丝就是鸡腿肉加猪肉皮和木耳,唯有五肉盘里只认出牛肉和羊肉,问宇文恺才知道,另三种是驴肉、鹿肉、兔肉。

宇文恺坐下,品着茶问道:“担心什么,你要是儒生,我一点都不考虑。你说说看,这朱雀大街设计得怎么样?朱雀大街和天街是大兴城的分界线,大街以东五十三坊为万年县,大街以西五十五坊为长安县。”

设计得怎么样,你设计的我能说不好吗?杨崇正在心里嘀咕,猛然醒悟,宇文恺是在看自己有没有眼光和悟性,立即答道:“朱雀大街宽达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排水沟是分流用的,那么宽的道路,不是为了同行,也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军队设计的,调集军队,或列阵检阅。”

宇文恺点头道:“不错,我当年设计就包含着这个意思,平时利于民,战时利于军,不仅朱雀大街,就是这都会市的附近,都有几条宽度在一百二十米的道路。任何一座城市都可能发生意外,设计城市的人最关键的就是要考虑到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你能看出这点,还是很有悟性的。”

杨崇问道:“这就是先生要带我看的地方?”

宇文恺笑道:“不是,哪会那么便宜你,我在等我的族弟宇文化及,前几天他派人通知,今日在此一见。”宇文化及,杨崇吓一跳,隋唐小说中的大反派,最后杀了杨广的人。

门帘一挑,进来两个人,前面的一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高瘦颀长,虽然在笑,但是眼神深邃莫测,有一种狠冷的逼人气势;后面一人身长腰阔,虬须虎目浓眉。宇文恺笑呵呵地介绍道:“杨崇,这是我族里的两个族弟,宇文化及和宇文无及。”

杨崇站起来,躬身施礼道:“见过二位将军。”

宇文化及冷冷一笑道:“我不是什么将军,喊我大人就可以了。”

宇文恺皱着眉说道:“现在楚国公情况怎样?”

宇文化及:“杨素现在不肯吃药,是一日不如一日,御医们又不敢强迫,只能干着急;他儿子杨玄感整天阴沉着脸,还有那个李密,说话阴阳怪气的。”

宇文恺听了神情变得严肃,却一句话也没说;听到这里,杨崇便明白了,宇文无及讲的楚国公是杨素,野史中说杨素是被隋炀帝杨广害死的,也是后来杨玄感造反的原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到这里,杨崇心一跳,现在离杨玄感造反也没多长时间了;宇文无及果然是高手,捕捉到杨崇情绪的变化问道:“杨崇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宇文化及功夫不在宇文无及之下,刚才只是没在意,听宇文无及这么一说,立即将目光投在杨崇的脸上。杨崇心中叫苦,嘴里编着谎话:“我是在想,如果找到孙思邈,兴许楚国公的病有救。”

说完杨崇就后悔了,孙思邈在隋朝就是名医,宇文恺和杨玄感他们能不知道?宇文恺摇头道:“周静帝时,文帝执掌朝政,召孙思邈任国子博士,开皇元年,孙思邈见国事多端,飘然离去,一晃二十多年,听说孙思邈隐居在太白山,我回来的时候,杨岳和韦福子都已经安排人找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第9章 别无所求

宇文无及勉强地笑了笑说:“兄长,我知道楚国公对你有知遇之恩,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他自己,若是肯吃药,拖个一年半载没问题,找孙思邈也不需要如此着急,我看你还是先回洛阳,劝楚国公吃药才是上策。”

宇文化及不屑地说:“杨约是他亲弟弟,都劝说不动,凯哥一定不行。”

杨崇暗叹,君子可以欺其方,宇文恺绝对是个君子,但是宇文化及不是,宇文化及和宇文无及就是唱的双簧,要宇文恺回洛阳。宇文恺叹道:“我只是想尽尽力,当年二哥叛乱,我被罢职回家,要不是楚国公保荐,我恐怕现在还在家里。不过这几天也没白呆,认识了这位小朋友,他有南海的酿酒秘术,刚刚小试牛刀。酒就在车上,杨崇,你把开封的那一坛拿上来。”

杨崇下楼,取来剩下的半坛酒,宇文化及品尝完后目光大盛,盯着杨崇说:“杨崇,你如果想通过我走上仕途,我兄弟可以引荐。”

宇文化及对这一点有信心,凭自己和隋明帝杨广的关系,还有宇文家的势力,安排杨崇做个小官是肯定没问题,没想到杨崇无所谓地摇头说:“我已经和先生说过了,想拜他为师,长长见识,别无所求。”

宇文无及目露欣赏之色,宇文化及掉头望向宇文恺,宇文恺哪能不知道其中含义,解释说:“你们也知道儒童和温儿对机关之术没有兴趣,我收一个徒弟,不能那么随便。你俩放心,杨崇人就在这里,无论收不收他为徒,我都会拿下这个配方。”

宇文恺这么一说,宇文化及二人再也无话可说,坐了一会,喝完坛中酒,得知宇文恺明天便启程回洛阳,便告辞离去。宇文恺在窗口看两人走远,回过身对杨崇说:“长安、洛阳的好酒都在大族手中,但是献给宫里的御酒,除了皇家的酒坊,就只有杜家的洛水春和长盛两种,你的酒或许能和杜家的酒一拼。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还是可以出钱购买配方。”

杨崇撇撇嘴说:“先生,不是我说大话,这种手艺只是一般的东西,我不在乎。对了,宇文无及也是宇文述的儿子?”

宇文恺知道杨崇在故意转换话题,苦涩地说道:“宇文无及不是宇文述叔叔的儿子,只是族中的一个庶子,因为宇文无及把独子宇文CD过继给宇文化及,才被宇文述收为养子,和宇文化及兄弟相称。等会我去见韦福子,再问一问孙思邈找到没有,你自己在都会市里逛逛,两个时辰后,我们还是在于家酒楼会合。”

宇文恺走了,杨崇自己独自溜达,都会市内有两条东西和南北大街,构成“井“字形街道,南北向长有两里路,东西宽二十米。杨崇顺着南北街一路走过去,看店铺里经营的都是高档和珍奇的东西,尤其是珠宝店居多。杨崇找了个卖丝绸的伙计打听,才知道都会市靠近皇宫,主要的客人是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伙计说得含蓄:“客官,现在也就是迁都洛阳了,要不然,我赵六连招待您的时间都没有。”

杨崇说自己是从西域回来的商人,问胡椒的市场在哪里,伙计指点着说:“到西边利人市去,那里波斯邸、珠宝店、货栈、胡姬酒肆都大量买卖胡椒。如果您想买个好价钱,也可以到典客署,那是朝廷办的客栈,有高丽、百济、新罗、日本等国的客商和使者,他们肯定要。”

杨崇谢过赵六,又玩了一会,问了几家店铺的价钱,便开始往回走,到了于家酒楼门前,正看见宇文恺的马车回来;宇文恺招呼杨崇上车,孙思邈还是没有消息,两人便一起回到宇文恺在长安的住所。说是住所,也就是一件工坊,由一名老管家宇文虎负责,宇文恺介绍杨崇说:“虎叔,这就是杨崇,把刚找来的工匠交给他管理,先带他到处看看。”

宇文虎笑道:“老爷,这么说,这位杨少爷真酿出酒来了,恭喜了。”

宇文恺也笑道:“可惜遇到化及,那坛酒喝完了,要不然你倒可以尝尝,不过有杨崇在,你以后不会少了这种机会。”

宇文虎领着杨崇在工坊参观,共分木工、铁匠、漆匠、石匠、兵器、杂项六间,每类都有一名领头的师傅;最后来到样品室,第一间摆着六十六种鲁班锁和各种的滑轮,第二间是兵器陈列室,第三间是满屋子的矿石,第四间关着门,宇文虎介绍道:“这是工坊的禁地,只有老爷一个人可以进去,就是少爷也不让看。”

然后宇文虎领杨崇到了后面的一个大院,把杨崇介绍给住着的十一名匠人,杨崇记住他们姓名和工种后,便和宇文虎回到前面大厅。宇文恺方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招募一批工匠回洛阳,圣天子要造千人大帐和风行殿,这是个机会,你正好参与进来,我会在工部司给你留个位置,专门带这帮工匠。”

杨崇迟疑道:“还是要做官?”

宇文恺严肃地说:“我见过尉文通了,晓得你不愿做官,也知道你有挣钱的手段;但是虚衔还是要的,有了身份,才不会显得突兀,有些人也不敢刁难你。另外,你每天干活,朝廷也应该给你一份俸禄,要是能有个爵位,还能获得赏赐和永业田。”

杨崇一听有这些好处,便没再坚持,宇文恺这时候才说:“这十一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其中有五人是杨家和韦家的部曲;我准备以后让他们做带队的师傅,每人带十个人左右,你的任务就是管好他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你能让他们心服口服,我就收你为徒。”

宇文虎插话问道:“杨少爷,是不是觉得老爷过分?”

杨崇淡淡笑道:“先生做的都是大工程,机关之巧妙在其次,团队的管理和效率是最重要的,如果我连十一个工匠都管不好,就算学了先生的本身,充其量就是一个木匠或铁匠。”

第10章 原来是随巢子

宇文恺听了大感欣慰,杨崇绝对是一块好材料,就看自己怎么雕琢了;却见杨崇有些为难地问道:“先生,你知道一个隋朝子的人吗?”

宇文恺顺口答道:“随巢子,他是墨子的学生,我书房里正好有两部墨子的书籍,待会拿给你看看。”

杨崇拿到书,才知道自己把人名弄错了,随巢子不仅是墨子的学生,还写过墨家著录之一《随巢子》,杨崇便想到那本手抄本里,说的应该是墨家的东西。墨家在战国时也是显学,不过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墨家遭到打压,逐渐灭绝;直到清末民初,才从故纸堆中被重新挖出来,又因神秘性,成为无数小说的题材。

宇文恺的《墨语》也是手抄本,字迹工整清楚,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序,这本手抄书抄自楼观藏书,抄书的人正是宇文恺。宇文恺写序主要是对墨子身份论证,从城市防御战的方法和机械的角度推论,墨子非常了解各种机械的细节、尺寸、重量,还知道如何制造和具体的应用,应该是个内行,是从事于工程机械方面的专家,在战国时期,属于“百工”的职业范畴,墨子是平民身份。

杨崇在房间里看《墨语》看到了天黑,发现了一个秘密,希腊文手抄本当中有一个“不害”的词反复出现,原来是墨子的另一个学生告子的名字,也就是和孟子争论“人之初性本无”的家伙。晚餐的时候,杨崇很惊异,在酒坊的时候,晚上只是有人送来两个馒头,工坊却是正正规规的正餐。

杨崇装作无意中说起,宇文恺笑道:“农庄的人天黑都睡了,所以习惯下午吃第二餐,省一顿。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不过你问了也是对的,大隋军队中,官兵是一日三餐,而役工民夫,一日只有两餐。我明天就要走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崇笑笑说:“暂时没有。”

吃完饭,杨崇向宇文虎要了笔墨纸砚,就回到自己房中,关起门来作业。次日天刚亮,杨崇先找来十一个匠人中的五个木匠,说要打两把椅子,一把男人坐的,一把女人坐的。木匠杨屈是个精瘦的汉子,个不高,脸色微黄,问道:“杨公子,这椅子还分男女,要不然你给我们画一个样子,让我们见识一下。”

杨屈来自杨岳府中,也是见多识广,第一个想法就是杨崇故意刁难,没想到杨崇拿出了两张画好的图,图形虽然难看,但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两种不同的椅子。第一张图上的椅子是一种圈背连着扶手,从高到低一顺而下的椅子,造型圆婉优美,体态丰满劲健;第二张图上的椅子轻巧优美,靠背是曲线的,椅腿向外弯曲,花纹装,椅子的坐面是藤编的。

杨屈顿时无语,木匠李老头看了啧啧赞道:“杨公子的心思真是精巧,这种构思老儿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这就去动工。”

除了杨屈以外,其他四名木匠都是来自民间,宇文恺在建筑方面和官府的名头已经让他们不敢多想,杨崇的椅子图更让四人折服,立即转身去寻找材料开工。杨屈迟走一步,低声笑道:“杨公子,小人有眼无珠,以后多多指教。”

杨崇客气道:“杨师傅,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象你们都是有真手艺的人,以后还望你多多帮忙。”

杨屈连连点头,也跟着去干活了;宇文虎在边上看得清楚,放心地走了。宇文恺临行前听说,特地来看了图纸,嘱咐宇文虎说:“等十把椅子做好,立即安排马车送到洛阳来,我有用处。另外如果后面打造出什么铁器,也送到洛阳来。”

宇文虎笑着连连点头,回头来看杨崇如何对付四个铁匠,四名铁匠叫韦雷、韦横、韦隆、杨蒙,都是军中出身的人物;至于两名石匠王长脚、马六,都是平头老百姓,宇文虎知道不会出问题。杨崇却一直没动静,只是找杂项间的师傅吴新商量编藤子、做坐垫,找漆匠间的师傅路胜商量怎么上漆。

忙活了两天,十把椅子做好了,看上去还真象那么回事,宇文虎把椅子全部包起来,租了辆马车,派木工间师傅柴风和一名家将跟着,送往洛阳。杨崇回头找到四名铁匠的时候,韦横干脆地说道:“杨公子,我们都知道你的意思,没别的,和对付木匠一样,亮一手给兄弟们看看。”

韦雷四人年纪相仿,都是四十多岁,身上透着老兵的肃杀之气,杨崇点点头说:“我们打一把刀如何?”

这么简单,韦雷怀疑地问道:“杨公子不会是要打百锻刀吧?”

“不是。”杨崇拿出图纸说道:“是长砍刀,刀重十五斤,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韦雷看了,倒吸一口凉气道:“此刀刀身窄,弯曲弧度,可劈砍,可枪刺;并且重量不是很重,步兵中高大之士便可操纵,比斩马剑对士兵的要求低,更适合步兵与骑兵的交锋。”

杨崇画出来的就是在现代见过的唐朝大刀,也不知道是不是佰刀,但这毕竟是一种剽窃;听韦雷这么一说,杨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如,我们先打一把出来,看看效果如何。”

四个军汉也无比兴奋,工坊的铁匠间也兴致勃勃地参加进来,打了十多天,总算打出一件刀样;这期间,杨崇对隋朝打制兵器有了极大的了解,和韦雷等人的关系处得越来越融洽。韦雷、韦横都善使大刀,挥舞下感觉很是不错,尤其韦横,大刀挥舞之间,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众人玩了半天,最后韦雷把刀递给杨崇说:“杨公子,大隋府军兵器自带,这把刀就算是你的兵器吧了。”

杨崇连连摆手,众人哄然大笑,就见宇文虎大步流星地进来,对杨崇说:“恭喜杨少爷,朝廷来旨,任命你为儒林郎,命你带着十一名工匠迅速赶赴洛阳。”

第11章 将军是君子吗

杨崇等八人坐着马车,韦雷四人骑着马,一路披星戴月,两天就到了洛阳;到了宇文恺的府上,宇文恺正和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在聊天,见到杨崇,宇文恺一介绍,李景颔首笑道:“宇文大人果然是慧眼识才。”

宇文恺得意地说:“就凭两款椅子和那坛美酒,就看出这小子脑袋里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

杨崇高兴道:“先生夸奖了,韦雷,把那把刀拿来。”

韦雷扛着长刀进来,宇文恺二人看了就是一惊,忍不住上前仔细观瞧,宇文恺看了半天说:“杨崇,我是真要失言了,你天赋如此,我是真的不敢贪天之功。这样吧,我代师收徒,你做我师弟得了,李大人,你看呢?”

李景一代名将,自然看出这种大刀的优点,调侃道:“你们收徒还是收师弟的事,我不参合,但是这把刀我要带走,让圣天子看看,这可是对付骑兵的好武器,和那种三尖两刃的佰刀正好相配。对了,杨崇,你新酒酿出来以后,记得给我留两坛,让我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李景乐呵呵地带着刀走了,宇文恺让管家安排工匠们休息,自己带着杨崇来到书房,这间书房比起在长安工坊里的书房要大了几倍,六排书架上摆满了书。宇文恺思考了一下,才对杨崇说:“杨崇,其实看到椅子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个事,把手艺全部传给你没有问题,但我还是觉得代师收徒更好一点。”

杨崇恭谨地施礼道:“先生既然这么想,一切任凭先生做主。”

宇文恺松了一口气说:“我师父是诸葛河,著作郎诸葛颍的族兄,他一生没做过官,也不是墨家的传人,就是喜欢钻研墨家机关术,所留颇多。可惜我是做官的人,把精力都放在了土建方面;我还有个道士师弟,就是楼观的冯齐整,比我还不堪。明天你去将作监报道后,晚上我请诸葛世叔过来见证,办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

杨崇问过宇文虎,自己的儒林郎是散官,正九品的官职,在将作监应该还有一个实职,便问了一声,宇文恺实话实说道:“圣天子很喜欢那两种椅子和酒的味道,急着把你召来,只有一件事,就是赶紧大量的酿制这种酒,皇宫已经把订单下到我们宇文家的工坊了。所以你的实缺应该是你见过圣天子后,才会安排。”

“圣天子会见我这样的小人物?”杨崇确实有些惊奇,按后世的看法,礼物再好,也是宇文恺这个献礼物的人得益,没必要见做礼物的工匠。宇文恺想了想说道:“圣天子就喜欢奢华和新奇的东西,他见你,是他有些设想,我们将作监一直无法满足或意会。还有一个原因,朝廷调查你的来历时,裴矩曾对人说,你不是他们安排在西域的人。”

杨崇遍体生寒,历史上裴矩虽然不是《大唐双龙传》中的邪王,但绝对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他这么说,表面上是帮自己辩解,实际上更加会让别人误会。杨崇低声问:“朝廷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宇文恺笑了起来说:“所以圣天子才要见你。虽然我现在是工部尚书,但是这个尚书只是一种荣耀,朝廷刚刚任命原卫尉卿卫玄同时担任工部尚书;楚国公杨素死了,其叔杨文思也病倒了,目前裴蕴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

杨崇懂了,从网络和文物圈里,看过不少关于隋炀帝杨广的评论,他是一个喜欢大权独揽的皇帝,上台后铲除了不少大臣,就是因为要把权力收回去。历史上宇文恺揣测杨广的心思,不外乎是担心和自保的手段,现在不收自己为徒,其实想让自己和他的距离,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远一点。

第二天杨崇到将作监报道,原以为就是一个过场,宇文恺是工部尚书兼将作大匠,大不了和底下的少监、署令见见面,没想到另一位工部尚书卫玄和右武候大将军贺若弼竟然也在。卫玄的态度还好,贺若弼对杨崇则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宇文恺和杨崇好生说了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改换门庭的人,再有本事也是小人。。

宇文恺晓得贺若弼就是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当年杨素为右仆射,高颎为左仆射,贺若弼仍为将军,贺若弼心里很是不平衡,到处放言高颎、杨素是酒囊饭袋;其实高颎是贺若弼的好友,杨素更是贺若弼的舅子,隋文帝那么好的脾气,都被气得将贺若弼免职下狱。杨崇年轻气盛,顿时放下脸问:“说我们是小人,将军是君子吗?”

贺若弼一愣,自己当然不是君子,可是这些年来没人敢当面这么问,就连高颎、杨素也不敢,贺若弼脸色发黑,正要发作,杨崇接着说了下去:“将军当然不是,兵者,诡道也,长于打仗的人都离君子差了点。所谓君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卫玄耸然动容,杨崇这话的水平就是多少大儒也说不出来,急忙拦住贺若弼道:“杨崇,只是因为你的那把刀,圣天子决定先装备宇文述和李景的两卫,贺若将军有点着急,所以话语说过了点。你也不能以下犯上,在言语上顶撞。”

杨崇反驳道:“在下年轻莽撞,话中不当的地方,还望大人指点。”

卫玄一时语塞,杨崇的几句话还真挑不出毛病,尤其是关于君子的定义,说不对,那就是心里没有百姓,没有天子。几位少监署令都憋着笑,宇文恺赶紧圆场道:“杨崇本是工匠出身,初入官场,不懂规矩,还望二位大人海涵,哪天有空,我带他上门赔罪。”

卫玄是大气度的人,摆手道:“不必了,他也没说错话,年轻人,总是有些激情。贺若将军,你说是吗?”

贺若弼在这种情况下真是发作不得,一拍桌子,气汹汹地走了;杨崇过来给卫玄赔礼道:“小子鲁莽,还望大人见谅。”

卫玄笑道:“你第一关算过了,可以和我去见圣天子了。”

第12章 面见炀帝

原来隋炀帝杨广是让卫玄来看看杨崇这个人,如果卫玄感觉对光,就带去宫中一见,杨崇得知大是后悔,人啊,就是不能冲动。但是木已成舟,杨崇只好乖乖地跟着卫玄来到宫中议政厅,隋炀帝杨广是个身材伟岸,相貌俊朗的人,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后世小说中描写得那么不堪,要不是在隋朝,杨崇还以为是唐太宗李世民呢。

隋炀帝是后来唐朝给杨广加的号,杨广自己在位的时候,是称隋明帝。杨广看着杨崇也很是惊奇,这个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没有经过军旅生涯,甚至不会武功,那么他对武器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杨广一声厉喝:“拿下。”

早有侍卫过来将杨崇一举擒下,杨崇根本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也没有反抗力,乖乖地被按在地上。杨广问道:“杨崇,你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长柄弯刀的?”

杨崇来自现代,稍一慌乱,便醒悟这是杨广在诈自己,明白万万不可说是在哪里见过,一旦说了,杨广追问下去,自己就不得不一个谎接着一个谎,弄不好就会露馅。杨崇低头回答道:“皇上,这是臣的灵感。”

“灵感。”杨广是聪明到极点的人,瞬间便领会了这个词的意思,示意侍卫松开手说:“那么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在一个时辰内再设计出一种军队用的兵器,朕就相信你,并升你的官,任命你做给事郎。”

给事郎是正八品的官,杨崇等于连升两级,议政厅里的几位宰辅都默不作声,静眼观看,杨崇要是能闯过这一关,绝对有资格做给事郎。杨崇谢恩后站了起来,一时还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朝四周看看,议政厅不是大殿,有点象后世的会议室,君臣都是围着一张大桌子坐着,只不过隋炀帝杨广独霸一方罢了,坐的正是自己设计的圈椅。

杨崇灵机一动,想到了宋朝的朴刀,要了纸笔,还是画了一柄长刀,但是这柄刀与长柄弯刀完全不一样,是宽刃的大砍刀,杨崇把刀柄设计成可拆卸的,安柄之处有螺口,杆棒的一端有螺丝,而且是三个丫儿的。杨广看了,笑道:“这倒有点象畲刀了,不过这个刀柄不错,同样可以用在弯刀上,算你通过了。杨崇,你这两种刀,可有名字?”

杨崇立即答道:“回皇上,没有名字。”

杨崇心中暗恨,这杨广真的和网络上评价的一样,若论演技,在奥斯卡拿个小金人不会有问题;和风细雨的问话中暗藏杀机,这刀若是有名字,不就是早就设计好的,还说什么灵感,妥妥的一个欺君之罪。杨广似乎全无觉察,点头道:“那我就起个名字,弯刀叫骁刀,宽刃的叫鹰刀,你们看如何?”

一把刀的名字而已,谁会找不痛快,宰辅们纷纷点头赞同;杨广似乎忘了杨崇还站在一旁,回头和宰辅们商量起国事来,对着桌上的一张大地图,讨论起西域的情况。杨崇有一种应聘的感觉,面带微笑站在一旁,仔细听着,逐渐辨认出矮矮胖胖的是虞世基,身材修长面无表情的是裴矩,始终带着笑意的是裴蕴,看着自己和仇人一样的老头是高颎,和杨广长得有些相似的是观王杨雄和纳言杨达,还有身穿铠甲的宇文述和有点象太监的杨约。

其实包括杨广在内,这些大佬都在暗中观察杨崇,看杨崇始终心平气和,都有点欣赏;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君臣的讨论渐渐陷入僵局,在能否拿下西突厥的事上存在异议,高颎突然转身问杨崇:“你刚从西域回来,西域各国对我大隋是什么态度?”

此举虽然出乎众人意外,但是都把目光投向杨崇,杨崇嘴角泛过一丝苦笑道:“大人,这轮不到我说话。”

卫玄笑道:“你驳斥贺若将军的时候,不是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吗?高相不过是要你说说看法,有什么不能说的,另外和高相说话,要称下官。”

连杨广都笑了起来,杨崇定定神说:“回高相,以下官之见,西域各国都是小国,人口不足,且需要外部的物资才能发展,对西突厥和大隋,都是不敢反抗的,纵使一千铁骑兵临城下,他们也不敢一战。”

高颎点点头,作为政治家他自然清楚,杨崇所说不敢战是因为怕战了以后,会惹来源源不断的大军;但是高颎没有放过杨崇的意思,继续问道:“西突厥可敢和大隋一战?”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西突厥不会和大隋一战。”

裴矩目光闪动,问道:“为什么?”

杨崇只能豁出去了,上前几步指着地图说:“西突厥虽然立国,但是西域不同于塞北,沙漠荒原多于草原,最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在吐谷浑手里,东突厥的兵锋可达高昌等地,所以西突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控制西域,甚至向大秦和波斯方向扩展,以便获得足够的物资和生存空间。如果他们在西域横行,西域各国一旦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就会起来反抗,这种情况下,西突厥怎么可能与我们一战。”

裴矩颔首道:“此话有几分道理。大业元年,正是处罗可汗治国无道,先发兵袭击铁勒诸部,搜括他们的财物,又猜疑薛延陀部生变,杀其酋长数百人,造成铁勒诸部反抗,共推契苾部首领契苾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薛延陀部首领乙失钵为野咥可汗。我们一直奇怪处罗可汗为什么这么做,原来是物资短缺的原因。”

虞世基望向杨崇问道:“如何可利用这种弱点?”

杨崇想了想,谨慎地答道:“远交近攻,先拿下吐谷浑。”

杨崇记得,历史上杨广就是这样做的,自己的回答应该没问题;果然,杨广沉默片刻,吩咐道:“世基,拟个文,升杨崇为给事郎。杨崇,你可以走了。”

杨崇急忙磕头谢恩,退了出来,有内侍领到在宫门口,一出宫门,就看见宇文化及在前面等着,杨崇无处避让,只好上去打招呼:“见到宇文大人。”

第13章 拜师

宇文化及看着杨崇的眼神就像看到金子一般,满面笑容地说:“我已经听族兄说了,最后决定让你做他的师弟,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不要见外。”

杨崇向宇文虎和韦雷他们打听过,宇文化及比小说中的描写一点不差,年轻时号称“轻薄公子”,贪婪骄横,经常带领家丁,骑高头大马,挟弓持弹,狂奔急驰于长安道上;后来做了宫廷护卫官,同杨广处得很亲近,累迁为太子仆,平日里目中无人,就是同公卿交往,话语中也多有不逊。杨崇不相信自己是例外,放低姿态说:“多谢大人。”

“哎。”宇文化及实际上很满意杨崇的自觉,热情地说:“我是特地来接你去酒坊的,圣天子催的紧,族兄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到了酒坊,宇文化及丢下杨崇,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倒是宇文恺兴致勃勃地看杨崇尝了准备好的每坛酒,然后安排瓦匠、木匠做事,白发苍苍的酿酒师傅越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在宇文恺的身后,等第一个灶砌好,越一眼才开口问杨崇:“公子是要蒸酒?”

杨崇点头道:“对,和南方做黄酒的方法有点类似,只是黄酒蒸煮的是糯米,我直接蒸酒。”

越一眼也是几十年道行,闻言道:“有道理,只是知难行易,酿酒最主要的就是那一点点技巧。”

三人大笑,杨崇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约好明天蒸酒,便把后面九个灶交给越一眼监督,和宇文恺回到府中。诸葛颍早就等候多时,正在和宇文儒童谈论经书,望见两人站起来说:“宇文大人,我代家兄谢谢你了,真帮他找到一个好传人。”

宇文恺故意打趣道:“世叔,你这是在指责我呀?”

诸葛颍须发皆白,脸色红润,毫不在乎地说:“我就是在指责你,你师傅的那些破玩意你是根本看不上眼,还有那个冯齐整更不像话,宁可做道士,也不接受衣钵。你们和杨崇比,缺的就是一颗平常心。”

诸葛颍原是晋王府参军事,是杨广的从龙之臣,在《周易》、《河图》和纬书、《仓颉篇》、《尔雅》、《庄子》、《老子》上,都颇得要领,就是气量有点小,一番话说得宇文恺真不好回答。宇文儒童司空见惯,杨崇赶紧上前行礼,替宇文恺解围;众人谈笑中便一起来到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甚至不象拜师的地方,房间正当中两米宽的长几上放着香炉,香炉前面是三样东西,一片弯弯曲曲的片簧、一张小弩、一把伞。杨崇惊讶道:“弹簧。”

宇文恺点点头,上前点燃香炉里的香,让杨崇三叩九拜,行完了拜师礼后说:“这是家师从一个大秦商人手里买下的东西,一直不知道怎么造出来。另外两样是诸葛弩和秦王伞,都是根据野史和笔记做出来的,你可以看看;师傅当年有遗言,谁能造出这三样东西,便能拿到他的《机关术》。”

杨崇在现代的博物馆里看见过诸葛弩,是那种铜弩机,体型很大,诸葛河留下的这把诸葛弩袖珍小巧,藏五支箭;秦王伞的技术含量在伞杆,伞柄中空,暗藏利器;柄底多机关,可以灵活控制伞柄在十字底座上滑动,调整伞的倾斜方位。杨崇最在乎的还是片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断定是弯曲的青铜板做成的。

诸葛颍等杨崇停止摆弄,问道:“杨崇,先前你叫出弹簧的名称,莫非你知道用处?”

杨崇兴高采烈地说:“世叔,我们要是把这玩意做出来就发财了,不过我需要时间,还要找一个冶炼的工坊。”

宇文恺立即说道:“师傅当年为了研究这玩意,在孟津渡口附近建了一个工坊,世叔,要不然你让诸葛全这几天抽空来一趟,我们商量商量。”

诸葛颍脸一板,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宇文恺陪笑道:“全弟天资聪慧,博览群书,浪费了可惜。”

诸葛颍摆摆手说:“他来了,你劝劝他,不要嫌官小,我也不想他成为陶朱公,在朝廷先做着事,以后才有出路。”

宇文恺忙不迭地答应。送走诸葛颍,杨崇好奇地问宇文恺:“这诸葛全是怎样的一个人?”

宇文恺考虑了一下说:“诸葛全是诸葛颍的庶子,是一个非常会挣钱的人,诸葛家的生意在他手上翻了一番,但是这只是一个表象,他很象古代的范蠡,对什么都很淡薄。我和世叔的看法倒是一致,他做事完全凭自己的兴趣。”

杨崇晓得,宇文恺说的范蠡和诸葛颍说的陶朱公其实都是一个人,和文种一起帮助越王勾践复国,然后和西施逃走,最后成为一代巨富,名扬天下。诸葛全要是这样一个人,倒是很值得一交,甚至能和他探讨一些局势的问题,作为诸葛颍的儿子不肯做官,肯定不会是嫌官小这么简单。

杨崇随后的半个月都泡在宇文家族的酒坊里,一直到十坛酒被送进宫中,宇文无及下午过来,宣布工坊中人都赏半个月工钱,工坊里一阵欢腾。宇文无及仔细问了越一眼和管事,确定酒坊能够独自酿造,便客客气气地把杨崇送回宇文恺的府中,

路上,金乌西坠,和风吹送,杨崇放下帘子,收回看风景的目光,问宇文无及:“听师兄说,酒生意以后是无级兄负责?”

宇文无及掩不住兴奋说:“这还要多谢你啊。原来宇文家的三处酒坊就是酿点酒自己喝,最多给军中的部下一些,现在不一样了,今天拿下皇宫三成的贡酒订单,消息传开后,王府豪门肯定都会来下单子,父亲大人正和恺哥商量扩充酒坊。”

杨崇微笑着说:“我给你出个主意,等酒坊扩充了,你买些民间差一点的酒回来,按这种方法酿制,专门供应长安洛阳的各大酒楼,纵使利润少一点,那也是钱。”

宇文无及大喜,拍着杨崇道:“杨兄弟,哥哥心里有数,以后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尽管开口。”

第14章 吐谷浑路不通

回到宇文恺府中,杨崇却意外地见到卫玄正在客厅坐着,和宇文恺、宇文述聊天;卫玄看见杨崇,示意杨崇进去坐下说:“杨崇,那天在议政厅关于西域的话题我们没说完,今天继续。”

隋炀帝杨广不在,杨崇放松不少,叫苦道:“卫大人,我就是一个小人物,酿酿酒,鼓捣点小东西差不多,这种大事就不要为难我了。”

卫玄呵呵笑道:“杨崇,你现在是给事郎,朝廷命官,我好歹是你的上司,论年纪更是你的长辈,和你谈论点东西怎么了,难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杨崇拱手道:“尚书大人,您请吩咐。”

卫玄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给事郎是个明是非的人。我问你,你说的远交近攻是个什么设想?”

杨崇回忆了一阵说:“西域地区广漠,要想一下子吃下来几乎不可能,以我看,从土谷浑到高昌一步步拿下来方为上策。我说的拿下来是朝廷设置州县,移民过去,每十年往前推进一步,如同秦灭六国的做法;至于西突厥,我们灭不了,就算灭了,也会有新的部落崛起。”

卫玄和宇文述面面相觑,宇文恺好奇地问:“难道杨崇的话有什么不妥?”

卫玄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昨天诸葛颍父子进宫赴宴,诸葛嘉会说诸葛全说裴矩的计策不可行,只是隔靴搔痒。今天圣天子召见了诸葛全,诸葛全说现在大隋四面临敌,要想一个个打服是决不可能的事,长期战争下去,就是战国时魏国的下场,虽然魏武卒天下无敌,最后还是疲于奔命,输掉了整个魏国的前程。”

诸葛全的话和杨崇有几分相似,难怪卫玄和宇文述两位重臣有点失态;杨崇却是另外一番感受,这个诸葛全竟然有这份眼光,莫不是和自己一样穿越而来?杨崇问道:“诸葛全有没有说,应该采取什么办法?”

宇文述立即问道:“他说大隋和秦国一开始的情况类似,应该先消耗东突厥,再图其他。”

杨崇点头,后来唐朝正是采取的这种方式,才平定草原;但是东突厥在隋朝正处于最强盛的时候,想要消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宇文恺问道:“圣天子现在是什么态度?”

卫玄叹了口气说:“段文振已经到京,弓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崇道:“如果只是先攻打吐谷浑,应该没事。”

杨崇有把握,历史上隋炀帝击败吐谷浑,占据青海新疆等地,并没有引起东突厥的反应,东突厥蠢蠢欲动是在三征高句丽,中原大乱已起的时候。再说隋炀帝杨广,也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果然,冬十月戊子,灵州刺史段文振出任兵部尚书,朝廷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府军十二卫开始调动,大批的物资通过大运河运往长安。

杨崇的实缺一直没有下来,便趁机去了孟津渡诸葛家的铁坊,铁坊看上去不大,但是占地位置很好,依山傍水;北面黄河滚滚而下,河面上千帆竞流,东面一座小山岗郁郁苍苍,一片绿色。铁坊前后都是车水马龙,一面是运铁矿石进坊,一面是来提货的官府车辆和商人,让杨崇佩服的,是铁坊外盖的一个小村落,整整齐齐的三排瓦房,紧挨着官路,在村头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集市,开着百货铺、酒店,大有后世宿舍区的味道。

诸葛全三十而立,身材很高,看上去玉树临风,一双奇异的眼睛,睿智而灵活,让杨崇有一种面对袁天罡的感觉;一路上杨崇试探了几次,从天文地理说到商贾买卖,最终确定诸葛全只是聪明,不是像自己一样,穿越而来的后世人。

诸葛全得知杨崇二十七岁,也是不敢相信,杨崇的外表怎么看都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却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派头。见杨崇关注瓦房,诸葛全介绍道:“那是给厂里工匠居住的地方,有些人拖家带口,所以就买下了坊前后的两百亩荒地,不过没有荒废,我在后面建了一个一百多亩的马场,有机会你去看看。”

进了工坊,诸葛全直接带杨崇到了材料间,让管事拿出了五片弯弯曲曲的片簧,有铁的,有铜的,杨崇试了一下,弹簧的弹性都不够。杨崇学过,制造钢弹簧时,常加矽、锰、铬、钒及钼等金属元素于钢中以增加弹簧之弹性及疲劳限度,且使其耐冲击;而铜弹簧的黄铜是铜和锌的台金,它的颜色随着含锌量的增加,而由黄红色变到淡黄色。

杨崇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了十多天,和诸葛全商量后,决定还是做青铜片簧,为了保证弹性做大做厚,再加上动物筋腱的扭簧,花费一个多月时间做出了三个样品,送到将作监,宇文恺第一个念头就是用在抛石机上。改装抛石机花了两天的时间,宇文恺才让卫玄请段文振过来观看。段文振亲眼看到两百斤抛石机的射程提高到一百米,立即让卫玄安排下单。

卫玄来了洛阳两个月,总算明了所有采购中的弯弯绕绕,但是面对杨崇这种用产品取胜的做法,卫玄还是很欣赏。要是人人都不走歪门邪道,不以权势压人,自己这个工部尚书将当得何等惬意,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卫玄走出工部的时候,看见一支车队停在宫前,很多人在围观,卫玄一问,是出使西域的韦节和杜行满回来了。

两人满载而归,带回来羁宾的玛瑙杯、安国的无色盐、王舍城的佛经,最出彩的还是史国的礼物,不仅有火鼠毛、狮子皮这样的珍稀物品,还有十名正在芳龄的舞女。隋炀帝满面微笑地看着内侍清点礼物,一一拿走或领走,和朝臣一样心中等待的,还是韦节二人在西域的见闻。

韦节、杜行满的西行不是为了礼物,专门安排好的路线,康国、史国、嚈哒、安国都在药杀水的南岸,与在石国的西突厥一岸之隔;绕道去罽宾、王舍城,就是为了看看土谷浑的态度,开皇年间伏允发动政变,杀了原先的吐谷浑王吕伏,隋文帝又同意伏允兄死妻嫂,娶了原先嫁给吕伏的光化公主。杨广就想知道,自己这个妹夫伏允,拿没拿自己当舅子看。

韦节中等身材,神采奕奕,面目清朗;杜行满矮了半头,体型肥胖,嘴角始终挂着笑容。到了朝堂,只能是作为正使的韦节汇报,韦节说了大半个时辰,越往后说越不从容,最后苦涩地说:“吐谷浑道路不通,臣和商队一样,从鄯善路回来的。”

满殿无声,杨广面色铁青,俊朗的脸上有着一丝丝扭曲,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迸出来:“下月回长安。”

留守长安的皇太子杨昭是和杨素同月死的,关陇元老、留守长安的官员一封接着一封的奏章,请杨广回长安主持大局;为了江山大计,杨广只是封皇孙杨倓为燕王,皇孙杨侗为越王,皇孙杨侑为代王,硬是没有回长安一趟。今天,杨广终于决定回长安了,所有官员都明白,大战的帷幕拉开了。

第15章 重逢袁天罡

袁天罡被任命为盐官令,正八品的官职,得知杨崇已是给事郎的虚衔,大为好奇,一路问到宇文恺府上。杨崇刚刚练习骑马回来,在诸葛铁坊的马场里,杨崇总算学会了骑马,诸葛全为此特地送了一匹温和的白马给他,现在每天只要没事,杨崇都会在宇文温的陪同下,骑马出去溜上一圈,加强练习。

杨崇闻讯迎到门口,和袁天罡相视而笑,鄯善的情景恍若昨天,杨崇拱手谢道:“袁兄真是神算,洛阳果然是好地方。”

袁天罡摇头道:“惭愧,惭愧,没想到杨兄弟如此大才。”

杨崇笑道:“你我也无需互相吹捧,找一酒楼坐坐如何?”

袁天罡拍手道:“正有此意。”

两人一路说笑,到了不远处天津桥旁的和盛楼,找了一个阁间,靠窗口坐下,点了四个招牌菜,酱羊肉、蒸鹿肉、红烧鲤鱼、炒鸡子,另外要了两瓶酒和两样蔬菜。窗外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天津桥渡还是人来人往,军人明显比以往多;远处天街上店铺林立,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从楼上望去,甚至能看到一艘艘帆船在房舍中穿行,如同陆地行舟。

袁天罡没来由地叹道:“新都位于周王城和汉魏故城之间,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又凭运河与海河、黄河、淮河、长江等水系连接,洛阳已经超过长安,实际上成为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

杨崇会意道:“河阳定鼎地,中原应四方,洛阳是八朝古都,在份量上不比长安差,你是担心这种变化影响大隋的格局。”

袁天罡点头道:“金钱是一切政权的基础,长安的经济掌握在关陇世家和门阀手中,圣天子也有这种担心,要不然不会为了使洛**都城之实,朝廷从全国各地迁来了数万户富商,又将河南三千多家工坊安置到洛河南岸,这一步太大了。河南等地凭空损失钱财,是怨声载道,迁来的人也是惶惶不安。”

袁天罡说的杨崇能理解,这些商户、工坊表面上只是换个地方,实际上失去了原有的人脉和市场,甚至失去了大批有经验的工匠。这些人要想重新做起来,没有个五到十年的时间是不行的,而五年以后,大隋已是天下大乱,十年后,李渊都起兵造反了。杨崇心有所动,问道:“看样子,你们这趟的结果并不满意。”

袁天罡淡淡道:“意料之中,不过在长安的时候,听说杜大人摔坏了两只杯盏。”

“这么严重,出了什么事?”杨崇惊奇地问,袁天罡以为杨崇明知故问,无奈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杜家酒坊是关中,甚至整个北方最负盛名的酒坊,原先皇宫的贡酒几乎九成是他们家族的,王公侯府、各大酒楼都是求着他们才能拿到酒。现在皇宫贡酒宇文家占了三成,各大酒楼的生意更是冲击得一塌糊涂,你说杜大人能不气吗?”

杨崇哦了一声说:“难怪,昨天师兄送给我一百两黄金,说是酬谢。”

袁天罡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喊来伙计问:“你们这里最贵的是什么菜?”

“熊掌,辽东黑熊的掌,五两黄金一份。”伙计刚答完,袁天罡就挥手道:“来上一份。”

杨崇没有阻拦,在现代社会,熊掌已经很难吃到,就算没有动物保护组织和国家法令,杨崇也不奢望东北活着的那几千只熊中,能有一只熊掌是自己的。现在到了隋朝,有了条件,杨崇也想开开荤,杨崇于是笑吟吟地问:“你是准备吃大户啊?”

“那当然。”袁天罡理直气壮地说:“我可见过尉文通了,原来你在西域的时候,身上就有几斤的胡椒,这几个月还不知道挣了多少钱,不吃白不吃。”

杨崇想了下说:“这几个月没挣多少,除了师兄昨天给的,就只有诸葛全给的六百两银子。对了,史大千这次怎么样,官复原职没有?”

袁天罡的脸一**:“韦家在军中的力量还是差了些,史大千只做到太子左内率府铠曹行参军,一个正九品的位置,这次根本没有到洛阳来。”

杨崇想了想问:“史大千得罪的上司是谁?”

袁天罡夹了一块鹿肉道:“大兴城的监门将军罗荣,一个跟着圣天子从扬州来的军官。”

杨崇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明白这罗荣能从扬州跑到长安,一定深受杨广信任,撇撇嘴和袁天罡继续喝酒聊天,心中期待着熊掌快快上来;熊掌过了半个时辰才送上来,菜色金红,油亮光润,佐以青虾、冬笋等辅料烹制而成,吃起来汁浓味醇,肉质酥烂。杨崇得到很大的满足,心想不能亏了自己,既然来了隋朝,以后有机会,象老虎、豹子这些要多吃一点。

袁天罡也吃得很满意,带着酒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杨崇,你以后一定能发大财,到时候,我天天上门,对了,就是你说的吃大户。”

杨崇付了酒账,得知袁天罡住在驿馆,关心地问了几句,得知袁天罡确实不用送,就各自分头回去。杨崇走得看不见身影后,袁天罡卓然站立,哪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自言自语道:“杨崇,你真是运气吗?杜家一定会找出真相。”

杨崇其实也怀疑袁天罡的目的,袁天罡长于相术,来看自己,未必没有看相的目的,只是杨崇确定不了,袁天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不过杨崇从袁天罡的话里,领悟到一件事,隋炀帝杨广是想以洛阳为中心建立一个商业圈,一个既不被关陇集团控制,也不被五姓七望控制的商业圈。

杨崇忽然想到,历史上武则天执政的时期,正是袁天罡帮助武则天迁都洛阳,其实武则天也是和隋炀帝杨广同样的原因,第一是政治因素,摆脱反对改革的一派;第二是经济因素,关中粮食难以自给,运输不便。

第16章 雪中失神

杨崇进府门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宇文恺还没有回来,杨崇和宇文儒童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自己在客房的房间里,关好门,拿出那本希腊文的手抄书阅读起来。有了宇文恺给的墨家书籍,杨崇又向诸葛全借了一本诸葛家收藏的墨门典籍,在这些资料帮助下,杨崇把手抄书读了几遍,现在已经把其中的大部分内容看懂了,确定这本书就是随巢子写的。

随巢子在书中说,自己其实是被抓到居鲁士城的,被押到一个铁厂干活,是希腊人暴动的时候,三人才逃了出来。书中有几页是铁厂的一位师傅写的配方,临死前交给了随巢子,随巢子因为看不懂其中内容,各国都没有铁厂供他们实验,所以只能原文誊抄。随巢子用希腊文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墨子的大弟子禽滑厘知道这些,随巢子和告子认为禽滑厘有为诸侯出力、背叛墨子思想的嫌疑。

杨崇对墨家的斗争没兴趣,杨崇只是惊喜地发现,那几页所谓的配方,其中就是炼钢、制作青铜的流程和工艺;最让杨崇赞叹的还是最后一页,和前面毫不关联,说随巢子和告子见了一面后,决定将某些东西交给学生鹿石子,并且以一个龟形的玉佩做信物,玉佩上刻着一只木马。

杨崇想象不出木马的样子,更不相信经过千年的时间,这些东西还在,还有人为着一个承诺而世代相传。杨崇觉得自己终于把一部小说看完了,当然,那几页的配方还是有用的,当杨崇自己哪天能拥有一个铁坊的时候,就可以炼出质量更好的产品。杨崇合上手抄书,小心翼翼地塞进房间的木箱里。

杨崇出来打水的时候,正遇到宇文恺回来,宇文恺告诉杨崇,隋炀帝杨广下旨了,过完年就回长安,杨崇和诸葛全也在回长安的官员名单里,不过杨崇在工部,诸葛全在兵部,挂了一个从八品旅骑尉的散官虚衔。宇文恺看看杨崇手中的铜盆,称赞道:“这点我不如你,穿衣服、做杂事从来不要别人侍候,都是自己来,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本来就是墨家的子弟。”

宇文温从后面冒出来说:“就是,现在弄得我经常被娘亲拿去比较,一有事就说,你杨崇师叔不是自己能做吗,你怎么非要人帮忙?”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杨崇晃晃手中的铜盆,朝厨房走去。

天空开始淡淡地飘起雪来,落在屋顶上、地面上,井台边,很快铺了一层白绒绒的地毯;快过年了,老天也要给些兆头。杨崇竟然有些发呆,任凭雪花在身上簇拥,这是到隋朝来的第一个新年,每逢佳节倍思亲,杨崇不禁想起现代社会里的那些亲人朋友,回忆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有那些漂亮的女网友。

杨崇轻轻哼起:“记得那年冬天,这里没下雪,看着你失望的眼,我也难过好几天。你要我答应你,说好在明年,要我不能变,守住诺言。那棵树,已经慢慢开始掉叶,你的心也随着枫叶飘远,我还是,来到这里等待诺言,我想终有一天你会从我背后出现。啊~今年下起雪啦,白茫茫的雪花,告诉她我在想她;啊~白茫茫的雪花,一朵一朵的落下,覆盖我脸上的泪光。

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没什么变,只是笑容少了点,都是寂寞在身边。你织一半的毛线,像未完成的缘,慢慢脱了线,成了茧。这故事,还来不及写到永远,这个重要的人已经走的好远,我还是,来到这里等待救援;我是多么多么希望,还能再见你一面。”

杨崇一遍又一遍的哼着,也不知道自己哼了多久,铜盆落在地上的哐啷声惊醒了他,猛想起自己还在隋朝;杨崇回过头去一望,身后站了一排人,宇文恺、宇文温父子俩也在,最前面两个婢女的眼都是红红的,还能看到泪珠。杨崇抱歉地笑笑道:“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没想到惊动了大家。”

杨崇的笑不比哭好看多少,宇文恺上前一步,揽住杨崇道:“师弟,我明白,我明白。”

除了宇文温,剩下的人都很识相地一哄而散;但是从这一天开始,宇文家的人都知道杨崇是个重感情的人,都在猜测杨崇从岭南到中原,甚至远赴西域,就是在找一个人,一个让他难以割舍的人。杨崇偶尔听到零星半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虽在人间,早已是隔世;杨崇在那天晚上已经想通了,老天既然这么安排,无论是在隋朝,还是在现代,都是自己该走的路。

隋朝过年也很热闹,宇文恺家掸扬尘、洗被褥、备年货、贴春联、贴年画、贴剪纸、贴福字,除夕晚上还有宫廷守岁,太常寺卿安排傩舞,据说有男有女,杨崇级别太低,根本没机会参与。杨崇郁闷之余,亮了一手手艺,自己去厨房切了一盘生羊肉,然后让一个婢女把宇文恺烧茶汤的风炉和铜锅搬来,铜锅里烧上半锅水,等水一沸腾,就把切得和纸一样薄的羊肉片放进去,烫熟了,沾着准备好的茱萸酱吃。

宇文儒童和宇文温尝了连声说好,宇文温让厨子照样切了一盘羊肉,又找了个风炉和铜锅,分了一半茱萸酱,送进了内宅。回来后,宇文温说:“小师叔,母亲说了,你要是还有什么吃的手段,尽管施展出来。”

三人大笑,杨崇遗憾地说道:“可惜你们都不吃猪肉,要不然倒是能让你们见识一番。”宇文儒童和宇文温都是摇头,在隋朝,猪肉纯粹是苦哈哈们吃的,贵族富商根本不看一眼,宇文儒童和宇文温自然也不例外,不识这种后世的美味。

当新年初升的太阳照耀千家万户的时候,家家门上的桃符都换成了新的,和后世一样,穿新衣服,走亲访友。最让杨崇长见识的就是隋朝人放的爆竹,那是真正的爆竹,把一节节竹子放在火中烧,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爆裂声,惹得大人小孩东奔西跑。

第17章 家主同意见你了

正月里,朝廷宣布了新年的第一道旨意,“敕并州逆党已流配者,而逃亡者一旦抓获,斩立决。”

并州逆党,就是汉王杨谅所部。杨谅是隋文帝杨坚与文献皇后独孤伽罗的第五子,隋炀帝杨广同母弟,仁寿四年,因不满杨广即位,起兵造反,不久被杨素率兵击败,杨谅投降之后被幽禁,次年死亡,终年三十一岁。

这道圣旨等于宣告杨谅被囚禁的家人和被流放的人都无罪了,是一个和解的信号;朝中重臣都明白,近十万人流放凉州,还有支持杨谅的那些山东士族人心不稳,圣天子这是想攘外之前安内。现在就看山东士族的态度了,出乎大多人意料的是,杨广派去并州给裴震贺寿的是一名新人,刚刚上任的工部主事杨崇。

并州本地的士族两王一郭最出名,但河东裴氏在并州有中眷房,裴震就是中眷房的家主,曾任大隋散骑常侍,从四品的散官。满朝寂然,摸不清隋炀帝杨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几位大佬也没有任何一点暗示,散朝后,杜行满跟着韦节来到韦家的酒楼阁间,迫不及待地问:“圣天子这么安排,不怕裴震恼怒?”

韦节不慌不忙地说:“随便怎么做,裴震都会恼怒,所以圣天子派了一张生面孔,就算裴震给他俩吃闭门羹,也没有什么。杨崇有一个优势,就是他从岭南来,根本士族的地位,也根本没有士族的顾忌。”

大隋还是豪门士族的天下,等级森严,象裴氏这样一等豪门的地位不容亵渎,裴氏的子弟门生就比低等士族尊贵,尤其在正式场合下,都是以士族等级来排座次,官职再高也没有用。经常能看到,一群人聚会,一个出身尊贵的低级官员堂而皇之的坐在首席上,高官反而是陪坐。

但是岭南是荒莽之地,根本不讲究这些,杨崇没有顾忌,就会尽施手段,让裴震低头最好,就算被打了脸,灰溜溜地回来,也不伤朝廷和任何人的脸面。杜行满恨道:“这个小贼要是在并州出意外才好呢。”

韦节不满地看了杜行满一眼说:“杨崇恰恰不能出事,杨崇这趟要出了意外,就会给关陇集团和江南士族一个借口,并州之乱没有结束。裴家更不敢让杨崇有闪失,杨崇毕竟是朝廷派来祝寿的使节,哪怕摔了一跤,都有人会往裴家身上泼脏水。”

官场上讲究的是心照不宣,韦节能和杜行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是因为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另一个原因就是知道,因为杨崇的酒配方,杜行满被家主训了几次,心情不好。宇文家酒坊的酒一出来,杜家很快就查到杨崇的来历,得知杜行满因为一个门客的原因错过这样的机会,让杜家酒坊几乎失去了一半的市场,杜行满便成了替罪羊。

其实换做杜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和杜行满一样的选择,那时候的杨崇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年轻人,除了翻译的水平或许高一点,谁能看出他是酿酒和设计兵器的好手,自然是长随亲近。杜行满满腹委屈地说:“你知道吗?族里竟然还有人想和杨崇那小子联姻,说他能酿出第一种酒,就能酿出第二种酒。”

韦节琢磨了一下说:“这种说法很有可能,杨崇没有投入宇文家族,酒配方是他拜师的礼物,他不可能没有保留。我明白宇文恺为什么对杨崇这么用心了,因为他也是大匠,早就猜到杨崇有所保留,行满,杜家酒坊的前景不容乐观。”

杨崇哪怕还保留着一个配方,就意味着在下一次两家酒坊竞争的时候,会突发奇变,宇文家族不过是拿出一部分利润给杨崇,而杜家有可能浪费人力物力不说,甚至会再次被压缩酒坊的生存空间。杜行满并不笨,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在钻牛角,韦节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告辞。

杜行满走后,韦节步入隔壁阁间,隔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器宇非凡,一身青色布衣,透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味道;另外一个年轻人二十上下,锦衣玉带,满是富贵之气。老者叫韦逊,是韦节的族叔,内尚署的尚方令,别看只是一个正八品下的小官,却控制着朝廷和皇家的珠宝、金银饰品的采购;年轻人是韦节的侄子韦诚,这座酒楼的负责人。

韦逊笑道:“杜家还是有人的,不过不急,按我估计,杨崇搬出宇文恺家只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韦诚迟疑地说:“我分析了资料,杨崇其实和诸葛全一样,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韦节带着赞赏的神情道:“正因为杨崇有主见,他才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杨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暗道谁在惦记着我;虽然宇文恺动用手中的权力,把韦雷、韦横、韦隆、杨蒙四人调给了杨崇,杨崇还是对并州之行忐忑不安。杨广和朝中大佬们这次彻底放权,除了给了一只玉盘做礼物,什么都没说;宇文恺的意思,把礼物送到了,连寿宴都不必出席,直接回来就行了。

杨崇不愿意这么简单,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做了官,就要做出个样子,所以杨崇坐在马车上,一路胡思乱想。马车很颠,杨崇虽然知道诸葛铁坊的片簧可以缓震,但是知道片簧的产量低,连段文振那里都是供不应求,所以没胆子提;一辆马车、四匹马,过了黄河,是一路北上。

太阳暖洋洋的,春风荡漾,漫山遍野的小花睁开了眼,一朵、两朵,一丛、两丛,托出娇嫩浴滴的花骨朵。远处飘着几只风筝,看不清是画的是什么动物,只看见风筝在空中越飞越高,带走了杨崇的烦恼;杨崇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帘子,对着外面喊:“找个地方吃饭。”

赶车的孟鲲鹏宇文恺家的部曲,和杨崇很熟,大笑道:“杨大人,别急,不到六里地就是红花集,有驿馆,也有吃饭的地方。”

孟鲲鹏却不知道,红花集已经是客满为患,别说驿馆、酒肆,就是进也不让人进;不长的街道上,只有九个店铺和二十几户人家,现在家家门窗紧闭,门外都站着一个人,面无表情,腰佩钢刀。入集的道口,一并排立着十匹马,每匹马上都有一名身穿黑色披风的骑士,一样的面无表情,手握马槊。

所以杨崇一行到了,却根本进不了镇。韦雷纵马上前一问,迅速回来说:“是崔家家主崔弘度。”

杨崇沉默良久,对韦雷说:“再次通禀一声,说我要见崔弘度。”

韦雷五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杨崇,五姓七望的家主就这么容易见的,只是看杨崇态度坚决,韦雷没有办法,再次上前交涉。很奇怪,集里传来回信,崔弘度愿意见杨崇;韦雷的嘴根本合不上,又问了一声,被对方确认后,兴冲冲地跑回来说:“崔家主同意见你了。”

第18章 反击

马车还是被阻止在集外,杨崇一个人步行着进镇,在驿馆里见到了崔弘度,崔弘度体型魁岸,容貌英伟,站在那里比杨崇高半个头,杨崇感到山一样的压力。杨崇没有回避,注视着崔弘度说:“家主的身体好像不大好。”

崔弘度身后的两名家将顿时变色,崔弘度却点点头说:“难怪段文操说,你和诸葛全是最让人吃惊的两个人,甚至用一鸣惊人来形容。”

杨崇心平气和地说:“家主的病来自忧郁,是因为家主看到了未来。”

崔弘度踱了两步问:“可有解?”

“有。”杨崇肯定地答复,见崔弘度没有反对,便继续说下去:“家主所忧不过是河南王妃未能重立为太子妃一事,当时崔家错失表明立场的机会。家主身为五姓七望之一,不能低下身子,偏偏崔氏出过秦孝王妃下毒一案,又与其他家不同,家主现在正是猜不透都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忧心。”

杨崇来自现代社会,坦坦而谈,自有一种人人平等的气势,让崔弘度刮目相看,崔弘度问道:“依你之见?”

杨崇看看左右,并不言语;崔弘度一挥手,屋内外人尽数离开,杨崇走近两步,低声道:“河南王妃一事,只是意外,圣天子还是需要崔家的。”

崔弘度厉声问道:“何以见得?”

杨崇定定地回答:“高句丽。”

元德太子杨昭死后,杨崇先后听过宇文恺、诸葛全的评论,对杨广准备重立河南王妃为太子妃一事有深刻了解,当时汉王杨谅兵锋正盛,立太子妃是杨广对崔家的一种试探,但是去的使者牛弘没有看透其中含义,连崔弘度都没见,就会长安复旨;隋炀帝问起,牛弘只好说崔弘度卧病不起。

用杨崇后世的眼光看,这就是一种政治联姻,所以不可能因为太子杨昭死了就中断,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途径,依杨广的身份地位,必须是一种体面的联合,最好是崔家能先做出姿态。崔弘度没有言语,脸上面不改色,心里却在反复衡量,最后问杨崇:“如何解开这盘死棋?”

杨崇也在加速思考,刚刚有个想法,脱口而出道:“家主卧病多年,长安、洛阳多良医,家主何不前往寻访?听说孙思邈就在太白山,家主大可以派人寻找,自己在长安等候。”

“善。”崔弘度是个当机立断的人,从腰间摘下玉佩,递给杨崇说:“老夫这就前往长安求医,这只玉佩留给你,做个念想。”

杨崇收了玉佩,拢入袖中,施礼道:“多谢家主,不知能否让我等一行在集市中用上一餐?”

崔弘度大笑道:“老夫马上启程,过一会,红花集就是你说了算了。”

韦雷等人看着崔家的队伍离去,急忙冲进集中,见杨崇正在唯一的一家酒肆里指手画脚地点菜,才松了一口气。六人用完餐后,继续行进,一路晓行夜宿,终于在裴震生日那天,赶到太原城;进了城,在驿馆找到一个差役带路,很快来到崔府门前,只见车水马龙,门外足足排了数千来宾。

杨崇这才懂得宇文恺的意思,来裴家贺礼的客人最少有一半是上不了宴席的,所以自己以自己的身份,送完礼就走,也没什么。杨崇没有排队,带着韦雷四人直接走到门口,一名管事斥道:“不懂规矩啊,到后面去,一个一个来。”

韦雷上前一步,大声说:“我家大人奉圣天子之命,前来贺寿。”

“谁的命也不。”管事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断掉后面的话。不管裴家对隋炀帝杨广什么态度,绝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落了口实,管事换了一副面孔说:“大人稍等,我这就进去禀报。”

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管事才出来说:“我们家主没空,要不你明天来吧。”

今天过生日,要我明天来送贺礼?杨崇气得笑起来说:“裴家主的意思就是圣天子的旨意哪天想接再接,只要裴家主不愿意,圣天子的话就当没说。”

管事的读过书,自然晓得这话的分量,在把裴家往藐视皇权上绕,立刻板着脸说:“你不要胡言乱语,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杨崇抖开圣旨笑道:“太原城和并州的高官想必都在府上,你们裴家做过大官的就更多,喊一个人出来看看,不就知道我的圣旨是真是假。韦雷,站住门口,不许送礼的人上前,若有人挡,杀无赦。”

韦雷等人一声呐喊,管事的暗骂杨崇奸诈,如果杨崇不抖开圣旨,还能装糊涂,现在就算裴家想装糊涂,送礼的客人可不敢犯糊涂。排队在最前面的几个商人,见势不妙,立即退到一旁,送礼的队伍顿时就乱成一团,更多的人挤上来看热闹;管事只好喊了一声,裴府的家将呼啦涌出来十几个,人人持刀,杀气腾腾,直接朝韦雷等人冲来。

韦雷四人正在犹豫,孟鲲鹏已经站到最前面,一声虎啸,恍若晴天霹雳,众马皆惊,马嘶声此起彼伏,大街上乱成一团。裴府的人根本不敢在家主生日的时候见血,刚才不过是装样子,现在是真傻眼了;一直站在院门内的管家裴远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满面和气地问管事:“听说来了圣旨,可知是哪位大人?”

管事满头大汗,指着杨崇说:“就是这位。”

裴远上前施礼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杨崇让孟鲲鹏退下,走上台阶行礼,自我介绍说:“工部主事杨崇。”

“原来是杨大人。”裴远说话间,突然一拳把杨崇打倒,随即上去就一脚,裴远只是想给杨崇一个教训,手上并没有用劲,嘴里骂道:“裴府门前也敢亮刀,不想活了。”

裴家的气度果然不凡,周围人正要围上来看热闹,只看见寒光一闪,杨崇已然发出了弩箭,裴远中了五支弩箭,顿时身亡。裴家人又惊又怒,杨崇这是不要命的反击;孟鲲鹏手一抬,一支军队的信号焰火飘然飞上天空,显得无比的诡异。门口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手下不乏军中人物,有些人本身就从过军,一看焰火的颜色,就知道是十二卫中的求援信号。

管事飞奔着到里面报告,大厅里顿时哑然无声,裴震暗暗惊于杨崇的当机立断,裴远打杨崇,是可大可小的事,以裴家的地位,如果有足够的筹码,裴远甚至能一点事都没有,最差的结果也就是隐名埋姓,躲在裴家的某个农庄。杨崇正是看破了这点,当机立断杀了裴远,使裴家再无回转的余地,只剩下鱼死网破和认输两条路。

而太原城的卫府军是关陇军方的爪牙,就是监视各大家族的,裴家如果想鱼死网破,只是给对方一个屠杀的机会。裴震吩咐身后的一名家将:“速去请刺史大人,我这就前去大门应付。”

裴震来到大门口,示意家人退后,独自走到门外,就见杨崇也是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五名军士站在台阶下面,大街上的人早就全部躲到远处。裴震悲从心起,自己的六十大寿就这样被毁了,裴震一步步走上前,叱问道:“为何杀人,还发出军队信号。”

杨崇的面容也已经变了形,如果不是听诸葛全的建议,自己练习诸葛弩防身,自己今天就被毁了。杨崇冷冷道:“裴府人袭击天使,形如谋反,你是何人?”

“裴震。”裴震从牙缝里蹦出名字,杨崇一抖右手的圣旨,高声叫道:“裴震接旨。”

第19章 幸亏动了手

并州刺史崔弘升正在来裴家的路上,同样看见了焰火,立即催促手下加快行军速度;赶到崔府门口,却看见奇怪的一幕。裴震抓着圣旨,和一个年轻人横眉冷对,一名军士正在把礼物打开,呈给裴震;看见崔弘升走过来,裴震咬着牙说:“崔大人,你做个见证,裴某感谢天子隆恩。”

裴震说完,就抱着礼盒进去了,杨崇朝崔弘升施礼道:“下官杨崇见过刺史大人。”

崔弘升诧异问道:“你认识我?”

杨崇嘴一张,呕吐了半天,才停下来解释道:“下官前几天才见过崔家主,大人与崔家主长得极为相似。”

崔弘升明白,杨崇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先前不吐是因为高度紧张,现在看到自己,人放松了下来。崔弘升没有说话,走过去蹲下,仔细看了裴远尸体的弩箭,站起来说道:“原来你是诸葛河的弟子,不知道接受衣钵没有?”

崔弘升能问到衣钵,肯定与诸葛家关系不差,杨崇恭谨回道:“晚辈只造出片簧,诸葛弩、秦王伞还没琢磨出来。”

其实杨崇已经破解了诸葛弩的秘密,玄妙还是在机关弹片和各种配件的材料上,但是随巢子的书提醒了杨崇,宇文恺和诸葛全,还有没见面的二师兄冯齐整,都是才华横溢之辈,他们未必不能钻研出来。他们不研究,很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害怕怀璧其罪,引起别人的窥视之心,有些东西想要握在手中,是需要实力的。

墨子死后,禽滑厘等人就是因为实力不济,才会考虑为某个诸侯效力,才会和随巢子等人产生分歧,而那些诸侯看重的绝不是墨子的理念,而是墨子的兵法和机关术。战国后期,秦、楚、齐都曾经墨者横行,但从未听说哪个君主采用墨者为相,所以杨崇已经决定,在自己的力量还不够的情况下,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进度。

崔弘升点头道:“不简单了,你进师门还不到半年,这些年,宇文恺他们一样也没弄出来。”

杨崇笑道:“二位师兄志不在此。”

崔弘升脸一板问道:“你也是个很明理的人,为什么要在裴震寿宴的日子杀人?”

杨崇无奈地笑道:“晚辈知道王与马共天下的道理,但裴震只是裴氏五房的一个家主而已,手下的奴才就敢光天化日打传圣旨的朝廷命官,这还有共天下的味道吗?裴家干脆自己坐天下算了。晚辈其实也是为裴家好,布衣一怒,流血十步,天子一怒,赤地千里;裴家再有能力,也不能视万物为刍狗,随随便便就毁了一个官员的前程。”

崔弘升无言以对,杨崇的话很犀利,话糙理不糙,甚至把崔家也含沙射影在里面,只不过豪门不拿别人当一回事习惯了,自己感觉很正常,旁边人看了也没反应。杨崇就是少数有反应的人,崔弘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这一霎那,动了惜才之心,问道:“你可知道,你以后的路会很艰难?”

杨崇无所谓地笑笑说:“我本来就姓杨,就应该做杨家的鹰犬。太史公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大人物死重于泰山,我是小人物,就轻于鸿毛罢。但是要我死,有些人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孟鲲鹏五人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禁有些佩服杨崇,别看杨崇是个文弱书生,但是面对五姓七望,谈笑自如,没有半点胆怯。崔弘升问道:“下面你准备怎么做?”

杨崇淡淡地说:“下官已经完成皇命,应该回长安交差了,出发的时候,卫尚书有过交代。”

崔弘升提议道:“你不如在刺史府小住几日,等有军队同行的时候,再回长安。”

崔弘升是好意,身为豪门的顶尖人物,崔弘升太清楚豪门是什么做派,裴家只要把消息传出去,不用明说,愿意为裴家出死力,杀了杨崇的人能挤满半个太原城。说到底,杨崇就是一个小官员,没有世家的背景,杀了也不会掀起惊涛骇浪;而裴家肯定会承这个人情,以后的好处是无法估量。

杨崇想了一下,拒绝说:“多谢大人美意,下官还是立即启程的好。孟鲲鹏,你们五个难得来太原,玩几天再走。”

孟鲲鹏嘴一撇道:“杨大人,说什么呢?孟某也是军中校尉,正九品的职位,能为玩乐耽误正事吗?韦雷,你们呢?”

韦雷一拱手道:“宇文尚书有令,我等沿途不可离开杨大人左右,违令者斩。”

这是明显的拒绝,崔弘升发出一阵笑声,断然道:“好,那本官就不强留,祝杨大人一路顺风。”

崔弘升话音未落,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和零碎的马蹄声,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到了裴府门口,足有六七百膘骑军战士,盔明甲亮。为首的一名将军正是太原膘骑军府的中郎将元敏,身材高长,鹰鼻鸷目,在数名将校的簇拥下走上台阶,见过崔弘升后问道:“是谁放的焰火信号?”

孟鲲鹏上前行礼道:“见过元将军,是末将。”

元敏打量了孟鲲鹏一番,笑着说:“鲲鹏,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这位就是杨崇吧,果然是少年英杰,我前两天收到兵部的文书,还在纳闷,今天我元敏算认识了,原来真有胆大的人。”

杨崇来之前,研究过太原官员的名单,知道这元敏是太府卿元寿的儿子,是杨广改革一派的急先锋,急忙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元将军。”

元敏问道:“裴家主可接了圣旨?”

杨崇答道:“接了,就在这府门外,崔大人可以作证。”

元敏高兴地说:“好好,杨大人辛苦了,裴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厮只是裴府的一名保镖,不知道今天怎么担负接待之责。兵部要调一百骑去长安换防,正好和杨大人同行,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领队的参军麦孟才。”

麦孟才身材伟岸,虎背猿腰,一看就是员猛将。杨崇只觉得背后发冷,裴家就是准备害自己的,亏得自己当机立断;影帝杨广更可怕,自己和裴震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在让自己送礼物的同时,做好了把裴家当并州事件的逃亡者,一旦抓获斩立决的准备,即使没有孟鲲鹏发信号,人群中也有元敏的探子。杨崇表面不动声色,朝麦孟才施礼道:“有劳麦将军了。”

官军走后,裴府的人收敛了裴远的尸体,送礼的人重新聚集在门口,大部分人放下礼物后,都急急离开,忙着回去通报今天发生的事情;裴家的脸被打了,绝对不是小事。崔弘升没有走,在门口一切恢复原样后,在裴震等人的迎接下,进了裴府;崔弘升没有办法,作为山东士族的领袖,作为五姓七望的一员,这时候不能掉链子。

杨崇在麦孟才的护送下,一路经过汾州、河东、绛郡,回到长安。在这一路上,杨崇才得知,孟鲲鹏原来是一代游侠,名动长安,后来因为报恩,才成为好友宇文恺的家将。麦孟才则是名将麦铁杖的儿子,麦孟才对杨崇的那支弩推崇不已,裴远的功夫麦孟才见过,在这支小弩面前,根本没有逃避的机会。杨崇一面答应以后造出弩来送麦孟才一支,一面暗自琢磨,这封建社会太残酷了,要不要做点炸药备用。

第20章 杨崇罢官

裴府的事情象风一样,很快传到长安、洛阳,正逢彗星出现,朝堂上要求处分杨崇的奏章如雪花飘出,第一天二十二份,第二天三十七份,就连八竿子都打不到关系的偃师县令都在上奏,罪名是杀人、扰民、逾制。中枢的几位大臣哭笑不得,杨崇也就是一个八品的小官,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可是偏偏动不了杨崇。

因为朝堂上有三个人在为杨崇争辩,第一个是工部尚书卫玄,认为杨崇做的没错,冒犯天使就是死罪,不需要问原因;第二个是兵部尚书段文振,表示杨崇一行发出求援信号没错,这是以防万一的手段,不能以扰民来论;第三个是谁都没料到的人物,博士孔颖达,孔颖达的看法是杨崇根本不逾制,裴远就是裴家的一个家奴,连平民都算不上。

孔颖达字冲远,冀州衡水人,孔子的第三十一世孙,大儒刘焯的学生,隋炀帝杨广即位后,重开国子学,孔颖达应时而出,对策高第,授任河内郡学博士。这次孔颖达来洛阳,是因为朝廷广征天下宿儒,集中于洛阳,由门下省主持,效仿当年汉宣帝石渠议经、汉章帝白虎论礼之故事,举行大规模的儒学讨论大会。

大佬们都清楚,孔颖达替杨崇出头,肯定是他老师刘焯的意思,刘焯和诸葛河是知己之交。文帝年间,蜀王杨熹将刘焯发配到边远充军,诸葛河一怒之下敲了皇宫前的登闻鼓,从此拒绝出仕;隋炀帝即位后,刘焯又重被起用,任太学博士。现在诸葛河的弟子被人攻击,刘焯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双方引经据典,唇枪舌战,争论数日而没有结果,最后高颎建议,没必要为这种小事浪费精力,杨崇也还年轻,不如让杨崇先停职反思,避避风头。杨素一去,高颎在朝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话语一出,形势立即改变,就连隋炀帝杨广也无法阻拦;不过卫玄还是用停职做了文章,让杨崇在长安获得三顷职田和两百亩永业田。

杨崇此刻在长安就是被关注的中心,接到圣旨,杨崇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到工部交完差事后,乐呵呵地回到宇文恺的工坊;可惜工坊也不清净,杨崇到家就看见韦福子在等着自己,韦雷、韦横、韦隆三人在一旁哭丧着脸,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原来韦福子被族里人逼得没办法,先是停了韦雷他们在工部的差使,最好想把韦雷、韦横、韦隆三家卖掉。这对韦雷等人来说是晴天霹雳,他们三人无所谓,可三家老小十几口怎么办?在长安,很少有待遇好超过韦家的,况且韦家都不要他们,其他人家也不敢要。韦福子叹了口气说:“杨崇,我和宇文大人、冯道长都是好友,原本不该如此,可是裴家开出的条件越来越大,我顶不住。”

杨崇问道:“韦大人何不给他们自由身?”

宇文虎笑道:“杨崇,这就是你不懂,韦大人给了他们自由身,他们就要服役交税,他们既无田产,也无买卖,怎么过日子?更何况,在这个风口浪尖,韦大人那样做就是表明立场,就像你师兄不能出面买下一样。”

杨崇暗骂自己糊涂,这种事韦福子肯定和宇文恺商量过了,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杨崇点头道:“我明白了,如果韦大哥他们不嫌弃,我愿意出钱买下三户人家,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韦福子大喜,说道:“你是朝廷命官,当然有这个资格。我问过他们三个,都愿意跟着你,我说个价,每家一百两黄金,当然,杨崇你要是手头不方便,也可以挂账,用其他东西抵。”

其他东西,自然是杨崇琢磨出来的那些配方之类的,宇文虎和韦雷大怒,杨崇愿意帮你,你韦福子也不能这样。杨崇带笑不笑地望着韦福子,悠悠说道:“不贵,不贵,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韦大人告诉我,裴家出了什么价钱,才让你们韦家动心。否则的话,每户三十两黄金。”

韦福子大笑道:“杨崇,你果真是个趣人,难怪云起要我报一百两黄金的开价,不赚白不赚。我告诉你,裴家同意和我们韦家联姻,裴家五房各有一桩嫡亲的婚事。”

五姓七望,几乎不和外人通婚,这个筹码确实高得出奇,韦家从此可以在关陇和山东两面逢源,成为两大士族集团的协调人。杨崇摇摇头,问道:“文书可成带来?”

“带来了。老夫自然不能空口白牙。”韦福子饶有兴趣地望着杨崇,这个年轻人和韦杜失之交臂,每每有惊人之举,不知道今天有什么花头精。杨崇转身问韦雷三人:“你们可愿意跟着我?”

韦雷三人立即跪下道:“杨大人,我等若是入了杨家,绝无二心。”

杨崇扶起三人道:“三位大哥言重了。”

说完杨崇走回自己的房间,不多会出来,六斤多胡椒摆在桌上,让宇文虎称了一下,六斤二两,杨崇又添了十两黄金,韦福子掏出一沓文书交给杨崇,把黄金拿到一边说道:“不用挤兑老夫,这些胡椒足够了。”

对完文书,韦福子走了,韦雷三人也回去搬家眷;宇文虎拿出一张房契给杨崇说:“这是宇文家的一处闲宅,已经按恺少爷的吩咐改成你的名字,或许小了点,但是安置他们三家,应该绰绰有余。”

杨崇拒绝道:“虎叔,这怎么可以?”

宇文虎脸一板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你怕收了这房子,就贴上我们鲜卑人的标签。”

宇文虎的话很重,自拓跋魏以来,一直到隋,关陇鲜卑贵族虽然一直把持着军事大权,但是与关中士族格格不入,无法在山东发展,其中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鲜卑族和汉族的分歧,很多汉人宁可没有前程,也不肯投入鲜卑贵族门下。杨崇晓得自己是穿越来的,得罪了裴家,要是没有隋炀帝和关陇贵族的庇护,分分钟都可能死,杨崇立即举手投降,收下房契说:“都是大隋的子民,哪有这种说法,我就谢谢师兄和虎叔了。”

第21章 胡商的生意

杨崇心里其实有点兴奋,现在哥也是有家业有奴仆的人了;等韦雷他们一回来,立即一起跟着宇文虎去了宅子。宅子在马行坊,前后三进的院子,大门进去,前院有个空场,立着拴马桩和一排兵器架,东南拐角是马棚;十来间瓦房,功能齐全;最后面是一个花园,花园和前院另有侧门相同,直到马棚。

宇文虎介绍,这座宅子原来是给宇文家的一个部将住的,可惜那位部将参与了宇文恺二哥宇文忻的叛乱,满门被杀,宅子就空了下来,一直没人住。杨崇来自现代社会,根本不相信这些,历史上贪官叛臣的豪宅,接手的人多了去了,哪有什么忌讳。杨崇给韦雷三家指定好房间以后,直接任命韦雷为管事,留了十两黄金给韦雷,让他明天安排人打扫房屋院子,再买些生活用品。

杨崇自己还是回到宇文恺工坊里,向宇文虎讨教怎么去领田,宇文虎得知杨崇没做过农事,就建议杨崇要找一个懂农活的管家,韦雷三人看着就不合适。只是等长安县给了农田位置,宇文虎带着杨崇跑去一看就傻眼了,三顷职田是薄田不说,两百亩永业田全部在山上,两块地相隔六七里路。杨崇不明所以,问宇文虎:“这田不够交税?”

宇文虎摇头道:“交税你不用担心,粮食真要是不够,你还可以买,只是长安县欺人太甚,我一定要和少爷说。”

难怪宇文虎不高兴,杨崇和宇文恺的关系在这里,长安县这么做,就是不给宇文恺面子。杨崇反而看得开,劝着宇文虎,带着韦雷走进山上的石村,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有九个姓,都是外地搬过来的,村里的里正叫汤春。杨崇一问才知道,只有这山上的田他们才能种到,其他人家的田,哪怕是一个小士族,都有自家的家奴种,外人插不上手。

杨崇高兴道:“我是外地人,也没有什么奴婢,不仅这二百亩可以给你们种,山下还有三顷田,就怕你们嫌路远。”

汤春谢道:“杨老爷看得起我们自然好,我们也原意种,只是原先租那块地的是赵村的人,不晓得他们肯不肯放弃。”

杨崇只能感叹隋朝人忠厚,自家的日子都过得艰难,还为别人着想;杨崇带着汤春又到赵村一问,看了村中的租契,发现有六百亩是上一个官员自家种的,便把这六百亩的田租给了黎屋村。回到城里,杨崇又花了三百里银子买了个铁匠铺,包括两个打铁的炉子,还有铺子里的铁料和产品,韦雷三人本身是铁匠出身,做起来熟门熟路,根本不需要杨崇操心。

杨崇搬到马行坊后,整天就去都会市和利人市溜达,杨崇很快发现了异常,自己住在长安,三天两头出现在利人市不足为奇,但是有些西域商人消失几天后,就重新出现在长安,并且是带着货来的。只不过长安的人看这些胡人,长相都差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杨崇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叫乌厦的龟兹商人。

在又一次看见乌厦的时候,杨崇算算日期,乌厦最快也只能到敦煌。但是有哪个商人,刚刚穿过沙漠戈壁,行程六七千里,甚至万里,在最后可以出售获利的时候,为了节省六七天行程,放弃一倍、甚至数倍的利润。除非,除非是一个团体,或者乌厦拥有强大的实力,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杨崇让韦雷、韦隆在不远处等着,在路上拦住乌厦,谈了谈,表示自己想开一家珠宝店,问能不能长期供货。乌厦被杨崇流利的希腊语惊住了,不过表示,自己带来的货首先要给老客户,然后才能供给杨崇。杨崇晓得,乌厦的老客户就是自己最喜欢的去的是两河波斯邸。

两河波斯邸的大厅,周围墙上全是反应两河风情的浮雕,大厅正中是三根粗大的柱子,分别以牛、狮和人面形为柱头。货架也是西方的工艺品,上面摆着廉价的珠宝样品,很有现代社会的风格,再加上玻璃制品的衬托,整个大厅富贵堂皇。两河波斯邸的老板是胡商泰吉斯,一个在长安住了快三十年的老人,面色红润,谈笑风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泰吉斯对杨崇的口语大为惊讶:“杨先生,你是我见到的人中,希腊语最好的汉人。”

随着后来见面的次数增多,尤其能够谈论巴比伦、希腊、大流士这些话题,两人迅速成为好友。杨崇也发现,波斯邸实际上没有自己的商队,专门收购波斯、西域商人带来的货,然后在长安慢慢卖,就是在一进一出中,利润可观。杨崇在两河波斯邸看到过乌厦送货到后面仓库,所以就问乌厦,这一趟有没有多余的货;乌厦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一点也没有。

泰吉斯是个老练的生意人,他绝不相信杨崇经常光顾,什么东西都不买,仅仅是喜欢波斯文化,和自己聊天;杨崇设计的两款椅子现在风行两京,泰吉斯早打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年轻人能设计出不可想象的东西。但是杨崇什么都不说,泰吉斯也没办法,总不能把杨崇赶到大街上去,那不是对待客户和朋友的礼数。当乌厦回来告诉泰吉斯,有个希腊语说得很好的汉人时,泰吉斯立即明白,该怎么办了。

等到两天后,杨崇再次来到两河波斯邸的时候,泰吉斯递上了一杯葡萄酒,直截了当地说:“杨,你要是有兴趣做珠宝生意,应该对我说呀。我们是朋友,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货,七折的优惠。”

杨崇暗笑,果然是有猫腻,嘴里客气地说:“泰吉斯,你是我的前辈,我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你店里的大部分货品,应该都不是波斯和大秦的,珠宝的风格和工艺,看上去象龟兹和粟特生产的风,另外玻璃的材料和色泽,与我在另外一家看到的玻璃还是有点差异的,五折拿货怎样?”

杨崇知道在北周的时候,高昌、龟兹等地就能生产玻璃,所以说话的时候信心十足,至于珠宝上的不同,杨崇只是诈泰吉斯罢了。泰吉斯注视杨崇良久,终于微笑道:“杨,如你所愿,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杨崇把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泰吉斯的态度表明,这些胡商的生意肯定有问题。

第22章 康国任务1

杨崇想不通的事,史大千倒是门清。杨崇在家里,和史大千喝酒的时候随口提起乌厦这种情况,本来抱着有当无的想法,谁知史大千不屑地说:“玉门关外的双塔镇,敦煌城西的汉玉关,这种事多了去。”

然后史大千细细一说,杨崇就懂了,由于大隋有户籍管理,所有胡商玉门关以后的通行文书都是有路线的,而从西域过来的商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拿到通行文书,有钱熟人,自然快一点;没钱,不认识,一边等着去。你让一个人带着值钱的东西,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着,那是种什么感觉,除了恐惧就是担心。

而正式文书一般是一式二份,正本由官方加盖官印发给申请人,副本与正本相同,在刑部司门司或州户曹档案。地方官员如果想对付一个商人,常耍一个花招,利用文字的不同,让商人文书上所记物品品数与实际携带数不符,然后抓住罚款。长此以往,就形成一个产业链,许多走投无路的商人只好在玉门关和敦煌,把货兑给有门路的人。

史大千劝杨崇:“兄弟,你做什么不发财,甚至过几天就回去当官了,那个珠宝行就别开了,长安城中的好买卖,哪样后面没人插手?就是那些胡商,也人人和权贵有联系,否则长安城中的那些牛鬼蛇神,早把他们折腾走了。”

杨崇没有跟史大千说泰吉斯的事,就是怀疑其中不是那么简单,现在是心中大定,笑道:“史大哥,我哪来的本钱做,只是想想而已。你在太子左内率怎么样?”

史大千豪爽地笑道:“还能怎么样,现在太子都没定,好在我只是个九品的小官,到哪儿都一样,现在烦神的是上面那些人。依我看,等到下个月圣天子回到长安,才会有所安排,估计你也一样。”

杨崇正要说笑几句,韦雷跑进来说:“工部刘大人到了。”

两位尚书都在洛阳,长安的工部由工部侍郎何妥之负责,杨崇所挂名的工部下属工部司由工部员外郎刘龙负责。杨崇急忙迎了出去,刘龙已经六十多岁,要论在工部的资历,卫玄和宇文恺都比不上,刘龙眯着眼,望着杨崇说:“杨大人,现在兵械坊出了点问题,你设计的那种骁刀,产量总是上不来,赵国公要你明天过去一趟。”

杨崇说道:“刘大人,先进屋歇会,我现在是停职期间,不好插手这些事吧?”

“去不去由你,反正老头子把话带到了,我走了。”刘龙说完,连门都没进,转身上车走了。

杨崇回头一问史大千才知道,赵国公就是独孤篡,独孤罗的嫡长子,隋炀帝杨广的表弟,长安兵械坊的总监。杨崇晓得,在隋朝,要说哪个门阀最让隋炀帝放心,那就是独狐阀,难怪独孤篡能把住那个肥得流油的差使。杨崇虽然不知道怎么去提高产量,但刘龙来通知了,也只好跑一趟,毕竟只是见独孤篡,不是到骊山的兵械坊。

独孤篡还兼着太子右卫率,办公的地方就在太子府,由于杨广没有立新的太子,元德太子杨昭手下的两万多人还是变动,如杨昭在世时一样各司其职。独孤篡保养的很好,看不出真实年龄,说四十也行,说三十也像,见到杨崇,第一句话就是:“做得漂亮,虽然多花了点钱,但是人心是钱都买不到。”

杨崇吓了一跳,支吾道:“国公说得可是下官买家奴的事,我也是没办法,不敢和韦福子还价,他毕竟是韦家的人,我只是一个工匠。”

独孤篡爽快地笑道:“裴家的人都不怕,你还会怕韦家的人。杨崇,本官看得清楚,你不止是一个工匠,你是一个合格的官员,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裴家大门口,在裴震的寿辰日杀人。无论你实际上是怎么想的,你的做法都在宣示,皇权不可抗拒,让自己站在了士族门阀的对立面。”

杨崇有些不知所措,你独狐家也是门阀,你这样讲是什么意思。独孤篡没有让杨崇过多的猜疑,直截了当地说:“我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局势的见解。”

杨崇为难地说:“下官实在没有这个眼界,来中原不到一年,谈不上看法。”

独孤篡含蓄地笑道:“我问过史大千,也问过元九、尉文通,他们第一次见你,你的口音就是中原人的口音,说明你不是岭南土族,即使在那个安道尔岛长大,也应该是先辈流放过去的。你回到中原故土,又去了西域,可谓行万里路,怎么会没有看法?卫玄把你的那句话已经当做座右铭了,怎么说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现在可是庙堂上的官员。”

杨崇不想被人打脸,说道:“国公,能说具体点吗?”

独孤篡收起笑容道:“你为什么你不惧怕世家,是不是认为世家的权势要到尽头了?”

杨崇明白独孤篡想问的是什么了,摇头道:“我师父诸葛河不是墨学的传人,却喜欢墨子机关术;我是一个工匠,我只是喜欢墨子的思想,兼爱尚同。至于世家的结果怎样,其实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话题,象裴家那样的千年世家,不可能一点优点也没有;我来中原就是游历,现在只想舒舒服服过日子。”

独孤篡不相信地笑笑,喊手下拿来十两黄金说:“恭喜你乔迁新居,这点小意思就当贺礼,我们这就出发去骊山。”

十两黄金,数目之小,杨崇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收下谢过,跟着独孤篡上了马车,一路到骊山的一个山坳里,近千亩的区域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军营,兵械坊就在军营当中。杨崇仔细地看了一遍工艺流程,发现兵械坊采用的是折叠打造和覆土烧刃的方法,淬火后再整形,打磨,抛光。

覆土烧刃其实是一种局部淬火的技术,用泥土覆盖刀身不需要高硬度的位置,然后将刀剑加热至特定温度,所以当红热的刀身进入水中后,赤裸的部分迅速冷却,刀条不同部位淬火时的不同冷却速度,与硬度成正比,与韧度成反比。杨崇看了半天,总算看出来了,钢在高温锻打时脱炭,硬度变小,后面还要经过渗炭处理,使钢刀表面硬度加强,麻烦的就是渗炭,很不容易掌握。杨崇再看看打刀的铁料,怀疑地问道:“这是哪家铁厂产的?”

独孤篡沉默良久说:“这是镔铁,原来做佰刀的材料,从西域进口的,我们大隋的铁厂做不出这种产品。”

杨崇苦笑,历史还是走在老路上,自己改变不了,骁刀的增加就是佰刀的减少,杨崇问道:“能不能从西域大量进口?”

第23章 康国任务2

独孤篡没有回答,把杨崇带到了一间三重门栅的密室里,所有随从都被留在在第一重门栅外,独孤篡关起门来说:“现在土谷浑和西突厥也在购买镔铁,我们在西域的力量不够,大量进口很难。其实还有其他的办法,去年韦节去西域就是想接应一个人,一个从波斯逃出来的人,可是失败了。”

杨崇想起随巢子的那本希腊文的手抄书,问道:“难道是铁厂逃出来的人?”

独孤篡愣了半天,才赞叹说:“杨崇你果然聪明,说实话,我不清楚,这是由韦节和杜行满负责的行动,从西域采购镔铁是韦家和元家负责的生意,我只负责收货。韦节这次西域之行,安排了八个月的行程,有一半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人。一年多前,一个从撒麻耳干来的僧人把消息传到国内,圣天子要求我们一定要把他接回来,可惜韦节失败了,僧人和带进城去的四个军官全死了,史大千的接应小队也损失了一半的人。”

杨崇想了想问:“撒麻耳干,是不是昭武九城中的城市?”

独孤篡点头道:“撒麻耳干是康国的国都。”

杨崇好奇地问:“难道我们在那座城里没有商人?非要用这么冒险的手段。还有,这个人,为什么不和僧人同时逃出来?”

独孤篡满意地答道:“那个叫归鸟的人手中有一份乌兹钢的炼钢秘方,传话的僧人在康国为这件事等了十五年。他们都是圣天子还是晋王时派出去的高手,僧人是归鸟的手下,归鸟是托人通知的,僧人有些事也不清楚。”

杨崇一针见血地问道:“其实逃到康国的人是不是归鸟,归鸟是不是还活着,僧人都不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没影的事。”

独孤篡严肃地说:“可是圣天子希望查清楚真相,归鸟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朝廷决定派出一个小组再入西域,小组的负责人就是你。”

杨崇再一次感受到平民和士族间的不平等,韦家和元家在西域有现成的人手,还要另外派人前往,不外乎是为了避免门阀士族的生意受损。杨崇没有吱声,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悲哀;这让独孤篡很不好受,在心头把韦节和元文都骂个不停。独孤篡不能让这种状况长时间下去,这样会使两人越来越有抗拒感,独孤篡干巴巴地说:“其实你也可以拒绝。”

杨崇摇摇头说:“这是一个阴阳局,去的人很可能全部死掉。而我如果拒绝,就会成为泄密的调查对象,落在士族的手中审问,一样是个死。”

后世的电影小说中,太多这样的谍战桥段,杨崇几乎不用去推敲什么,就轻而易取地勾勒出前景。独孤篡十分尴尬,等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杨崇,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杨崇毫不掩饰地说:“我需要想想,让他们送点酒肉进来。”

这点要求不高,独孤篡出去一会,就用食笼带进来一壶酒和一盆羊肉,军中厨子的水平有限,羊肉除了咸,还是咸。独孤篡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杨崇吃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喝上两口酒,一直到确实吃饱了,杨崇才问:“所有的事你都能做主,还是需要向圣天子汇报,在朝堂上拿方案?”

独孤篡也是聪明人,意会道:“你是怕朝中有奸细?”

杨崇点点头说:“也不一定是奸细,或许是几方的人在互相拆墙脚,在西域应该不止韦家和元家的人吧?”

独孤篡脑海中闪过自己知道的名单,不敢接杨崇这个话,按杨崇的意思推论下去,这件事能上升到朝中各方势力争斗的高度,会掀起一场争斗和血洗,这不是独孤篡希望看到的。杨崇站起来问道:“国公,你还希望我查出真相,希望我活着回来吗?”

独孤篡几乎无言可对,勉强道:“所有的真相都需要证据。”

杨崇真想破口大骂,强忍着说:“所有的证据都会被熟视无睹,你们应该派一个你们信任的人去。”

“你就是圣天子信任的人。”独孤篡总算缓了口气,强调说:“为了皇权的威望,敢踩五姓七望一脚,他不相信你,相信谁。”

杨崇不置可否地提出条件:“我需要组建一个五到六人的团队,每个人必须经过我的审核;再给我一张朝廷的公开任命,二十名骑兵,去康国寻找汗血宝马;另外帮我准备五百两黄金的珠宝绸缎。你们如果有归鸟在康国的联系方法和地址,我可以冒险试上一试,否则,毫无办法,不过,我有一个担心,如果那个人手中真有所谓的东西,但是人难以带回来,怎么办?”

“先把东西拿回来,人以后再想办法。”独孤篡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心中充满惊讶,杨崇不过二十岁的年龄,对事情的把握老练至斯,难道天生就是做这种事的材料?独孤篡斟酌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肯定地说:“你需要的东西,我会向圣天子去请示,你先告诉我,要什么样的人。”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史大千,还要两个会说昭武语言的军官,和一个懂马的行家、一个珠宝的行家;我还要做些私人的准备,大约需要七天的时间。如果所有东西齐全,七天后,我们就可以出发,除了史大千,其他人到了西域,我再告诉他们找人的任务。”

独孤篡当即敲定:“就这样,圣旨我去想办法。”

隋炀帝车驾到长安的当天,下了一道圣旨,命杨崇带队出使康国,寻找汗血宝马;消息传出,满长安轰动,汗血宝马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要是康国愿给,韦节他们去的时候就给了。一时间,人言鼎沸,有说隋炀帝贪得无厌的,有说杨崇这趟差事是得罪裴家的下场。独孤篡把杨崇找到太子府,先给杨崇透了个底,朝堂上知道杨崇目的的不超过十个人,如果杨崇他们出了事,他会逐一追查的。

然后独孤篡带杨崇到了一间偏僻的公事房,史大千垂头丧气地坐在里面,杨崇笑道:“史大哥,这么巧?”

第24章 康国任务3

史大千抬起头,苦笑道:“杨大人,你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告诉你,我是故意和罗荣冲突的,就是为了朝廷的任务,可是你看看我,回来得到什么?别跟我说什么找汗血宝马,你是去找那个人的。”

独孤篡坐到了办公桌后面自己的椅子上,杨崇提起屋角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史大千,笑笑问:“史大哥,在康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史大千低声说道:“韦节要我去接应二十名使团外的战士,然后在撒麻耳干城外的一座民宅里等着僧人他们,半夜里突然遇到大批的骑兵包围那里搜查,我们掩藏不住,只好突围,断后的十个人全部死了。”

杨崇等史大千喝完水,问道:“这二十名战士是从哪里调的?那些骑兵是一片片搜查过去的,还是直奔你们民房?”

史大千回忆说:“二十名战士是从敦煌军中调集的好手,骑兵是直接奔房子区域去的,因为那一片散乱的房子很多,所以一时确定不了目标。”

杨崇想想问道:“你们回去后,韦大人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史大千肯定地说:“当时韦节很愤怒,脸色铁青,后来告诉我,僧人他们出事了。”

杨崇似乎抓到点头绪,看着史大千问:“你见过僧人?他叫什么名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史大千点头说:“他叫大藏,一个很平常的僧人,不会武功,很精明,总是淡淡地在笑;我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在敦煌的将军府中,一次是在高昌的法安寺,最后一次是在康国,行动前的一天。对了,他带走的四个人不是使团的人,是杜行满从外面调来的人,都是潜伏在康国四周的人手。”

杨崇忽然换了话题问:“康国对你们使团是什么态度?”

史大千想了想说:“没见到国王,出了这种事,韦大人不敢久留,早上进城,办了手续,然后采购了东西,只呆了一个夜晚就离开了。康国的国王好像出城打猎了,没有见到人。”

杨崇没有再问,让史大千随独孤篡去挑选二十名精锐军卒;然后在独孤篡送来的十名军官中,选中了单英、单福兄弟俩,因为两人本身就是高昌人。独孤篡找来的珠宝行家是长安城最大珠宝行玉海斋的师傅毒龙客,懂马的行家却是独孤篡的族弟独孤延寿,长安纨绔中公认的马痴。杨崇无话可说,独孤篡这一手很漂亮,独孤延寿的到来既表示独孤家与自己共进退,同时也是监视自己。

杨崇把家里的事全部交代给韦雷,拒绝了三人要求去西域的想法,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杨崇还是把秦王伞送到了宇文恺的工坊里,顺便要了几把鲁班锁。宇文恺和孟鲲鹏回来,见到杨崇,很高兴地说:“我正要找你,和你说说西域的情况。”

宇文恺又喊来宇文虎,在桌上铺上了一张西域地图,宇文恺指着敦煌北面的沙漠地区说:“西域的马贼众多,最强悍的是阿拉善沙漠里的木骨帅,他们是柔然旧部,立志复国,只要被他们碰上了,人财两空,就是不死,人也是被抓去做奴隶;最诡异的是赤金突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每一次抢的都是富商巨贾,从不留活口。

而最倾向于中原的,就是攀天岭的沙陀寨和赤金山的天狼帮。沙陀寨有五位头领,大头领左昆仑、三头领孙迟是汉人,二头领沙成功、五头领杨摩羯是沙陀人,四头领曹洪太是史国人;天狼帮中天狼九煞分别是马德来、甘豹、王谢天、罗铁汉、项阳、王雷、彭辽、荆三川、刘大朋。”

杨崇立即问道:“沙陀寨和天狼帮应该不是真正的强盗吧?”

孟鲲鹏笑道:“你真是思维敏捷,这在西域也不是什么秘密。沙陀寨背后是大隋在撑腰,和中原很多士族有生意上的来往;天狼帮是史万岁的旧部,当年还是军坊制,我叔叔被杀后,在敦煌的部下六百多人斩关出逃,马德来九人原来都是军中将领,边关众将一则念袍泽之谊,二来也需要人做脏活,就任凭天狼帮做大。”

杨崇听懂了,沙陀寨是门阀的一颗棋子,所谓生意上的来往,不过是替门阀走私;天狼帮则是大隋军方伸在西域的一只手,做一些军方无法出面的事情;杨崇无言地笑笑,这一寨一帮最重要的任务恐怕还是背锅。

孟鲲鹏继续说道:“韦、元等家在西域遇到事情,都是请沙陀寨出面帮忙,我还见过左昆仑和杨摩羯,文帝还在的时候,他二人随着高昌国的商团来的长安,在明月楼拜访芷若姑娘。我们那天也在明月楼,正好遇见,左昆仑长得高高大大的一老头,杨摩羯是个光头,看上去跟一只鹰一样,又狠又冷,可惜当时不知道是他俩,后来听阚渊说起才晓得。”

杨崇点点头,宇文恺和孟鲲鹏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自己只要记住就行。宇文恺一指高昌说:“杨崇这次任务艰险,我会安排人在高昌接应你,阚渊是高昌商人,开了一家瓷器店,叫邢州行,我的人就在那里等你。鲲鹏也会赶往敦煌,不让那里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杨崇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宇文恺的设想是防止大隋内部人的举动,这说明所有人都认为,士族一定会对自己动手。杨崇盯着地图,看了又看,突然想起长孙晟和裴矩,问道:“朝廷在西域展开行动,是不是有一个部门负责?”

“没有。”出乎意料,回答的人是宇文虎:“各家士族派往西域的人不会让朝廷知道,而朝廷派往西域主持的人却大多是各家士族的人,长孙晟和裴矩也是以部曲和门生的名义招募人手,与军中的做法无二,所以忠于个人是第一,忠于朝廷是第二,这种情况下,谁会交出自己的人手。”

第25章 康国任务4

宇文恺解释道:“虎叔当年就是我们家负责西域的管事,家兄作乱以后,我们便主动掐断了外面所有的联系。”

杨崇对宇文恺一族的情况大部分都了解,宇文恺的祖先是鲜卑族,父亲宇文贵,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仕周,位至大司徒;长兄宇文善,西魏和北周时历位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柱国,洛州刺史,上柱国;二兄宇文忻,十七岁时即以军功被北周政权赐爵兴国县公,拜仪同三司,后又因战功进位开府、骠骑将军、上柱国,进爵英国公,周隋禅代之际,宇文忻大有功劳,被拜授为右领军大将军。

宇文忻威名远播,隋文帝杨坚有了戒惧之心,因此找了个由头让他丢了官,结果宇文忻与好友梁士彦图谋造反,计谋外泄被杀,当时六十四岁。宇文忻家人都被籍没为奴,宇文善之子宇文颖被废为庶民。杨崇暗暗奇怪,难道宇文恺还是不甘心的,自己西域之行,给了他一个机会,准备召集旧部?

宇文恺似乎看穿了杨崇的心思,或许孟鲲鹏和宇文虎也有这种疑惑,宇文恺低声说道:“今天圣天子找我谈了谈,说如果杨崇这趟能够圆满而归,会给宇文颖一个机会。”

三人恍然大悟,宇文颖是宇文恺的一个心病,隋炀帝杨广这手脉把得很准,所以宇文恺于情于理,都要搏上一搏。孟鲲鹏拱手道:“恭喜主人,委曲求全,终有结果。”

宇文恺不好意思地说:“鲲鹏,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吧。我只是感觉有些为难杨崇,西域之行,魅影重重啊。”

杨崇反倒放松了,只要没有阴谋就行,没有宇文恺的帮助,自己还是要去康国的。杨崇微笑道:“师兄放心,小弟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圣天子的使命。”

三天后,杨崇一行人,二十二骑,两匹马车,在阳光明媚的早晨离开了长安城。史大千感觉很奇怪,才走了三十里,就和独孤延寿钻进了杨崇的马车,独孤延寿有九品云骑尉的虚衔,被杨崇任命为史大千的副手。史大千不满地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所以连韦雷他们几个部曲都不带?”

大隋的部曲才是大人物真正的死士,杨崇有三名好手,一个都没带,难怪史大千怀疑;杨崇笑道:“我在长安的生意刚刚开始,抽不开人手,等到了张掖,我再买几个人,免得你胡说。你看,独狐延寿不也是一个人吗?”

独狐延寿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长得和猛张飞一样,身材魁梧,黑脸膛,豹头环眼。独狐延寿在车厢里扭动了下身子,坐得舒服些说:“杨崇,你和我说个实话,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杨崇和史大千都是一怔,杨崇问道:“你是听说什么了?”

独狐延寿说:“还用听说,谁不知道我们去康国的路动荡不安,我们这几十个人,还不够马贼一顿砍杀的。昨晚上,我和元锵、赵双他们喝酒,他们还说裴家不会让你活着回来,你这次去康国,就是裴矩的主意。”

杨崇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顿时打起精神问:“谁说是裴矩的主意?”

“元锵。他是在家里听到长辈们的议论。”独狐延寿毫不在意地出卖兄弟说:“杨崇,我们都有点不懂,你为什么要站在世家的对立面,你不过是个八品的小官,何必出这个风头?”

杨崇脸一板说:“不是我想出风头,是裴家想我死。那个裴远原来是个保镖,那天负责迎宾,就是对付我的,要让我下不了台。你想想,他们打的是谁的脸,是圣天子的脸,主辱臣死,我要是白白给他打一顿,回来怎么交差,丢官罢职是小事,甚至可能流放边疆。凭什么,他裴家就能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世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独狐延寿脸一阵红一阵白,史大千拍手道:“痛快。杨崇,难怪在鄯善,我一眼就看你对路。”

杨崇正色道:“官无常贵,民无终贱,豪门毕竟是少部分人,大隋多的是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就像你们独狐家,权势、财富不在五姓七望之下,你们会无缘无故去打一个官员,去打圣天子的使节吗?”

独狐延寿再傻,也不会说独狐家人会干这种事,心中一阵腹诽,杨崇,你也太无耻了。史大千忍住笑,问杨崇:“我们这次走哪条路线?”

杨崇果断地说:“沿着你们上次出使的路线走。史大哥,我问你一件事,这西域的马贼都是什么样的?”

史大千一拍杨崇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省油的灯。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出来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特地吩咐了我,说必要的时候可以向边关的驻军求援,还给了我一封信。”

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杨崇心中犯疑,在铁厂的时候,杨崇曾听诸葛全点评高官,李子雄是高颎、裴矩的死党,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热情。杨崇立即要看信,史大千摇头道:“杨大人,这不行,你不是军队里人,再说,李子雄的信用的是军方密语,你看也看不懂。”

独狐延寿一下子就乐了,杨崇就感觉心中发堵,扭头就叫:“老爷子,老爷子,起来。”

杨崇叫的老爷子就是毒龙客,两辆马车一辆装货,一辆载人,所以毒龙客和杨崇在同一辆马车上,刚才三人讲话的时候,毒龙客一直在睡觉,至于真睡假睡,就没有人知道了。杨崇做好让毒龙客参与行动的准备,所以根本没打算回避他,看史大千认死理,杨崇才想着换个话题,喊醒毒龙客。

毒龙客姓周,叫周三笮,是个五十岁的老头,慈眉善目,一双细长而有力的手,一双眼睛看似有些浑浊,但无论什么样的珠宝经过他观瞧,总能准确地核出价格来,让你心服口服。毒龙客是行内朋友送他的绰号,意思说他眼光毒辣,做生意手段凶狠,每次都把对方逼得走投无路。毒龙客打了个哈欠问:“杨大人,到哪了?”

杨崇一直感觉毒龙客有点象武侠小说里深藏不露的高手,否则独孤篡没有必要花这么大的本钱,杨崇可不相信玉海斋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商行。杨崇微微笑道:“老周,玉海斋的大老板是谁?”

“不知道。”毒龙客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声,又去见周公了,史大千和独狐延寿憋着笑,跳出了车厢。杨崇盘膝而坐,心中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局势,杨崇确实抱着到大漠寺看一下的念头,也寄希望于找到那个穿越的通道,回到现代社会;但是如果回不去,杨崇还是要面对在隋朝的这盘棋。

第26章 李家气焰

杨崇在马车上一直想到天黑,毒龙客就一直睡到天黑,到了阳西驿站,临下车的时候,毒龙客嘀咕了一声:“我们老板姓萧。”

萧,杨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兰陵萧氏,南朝侨姓四大顶级门阀之一,也是大隋唯一建立过两个朝代的家族。杨崇只觉得头一个有两个大,难怪说士族不可抗拒,真是到哪里都少不了他们;杨崇走在前面,注意力不够集中,正撞到从驿馆出来的一个人,杨崇心知不妙,赶紧伸手把对方扶住,却感觉入手处过于柔软。

杨崇定睛一看,是个年轻的公子哥,急忙松了手问道:“没事吧。”

公子哥皮肤白皙,脸微微发红道:“没事。”

对方说话声音柔弱,杨崇不由得仔细打量对方,还真是个女子,杨崇不想惹事,立即让到一旁;女子倒是不慌不忙,走下台阶,消失在黑暗的街道里。史大千等人正在拴马停车,没有注意到这边,毒龙客似乎无所察觉,直接走进了驿站;可是众人在吃晚饭的时候,驿站里乱了起来,甚至有人跑到这边寻找。

单福出去一打听,原来是西安县公李望的女儿李惜玉失踪了,李望是右骁卫大将军李浑的侄子,陇西李氏家人。陇西李氏曾在魏晋乱世中兴起,西凉王李暠就是李氏第一位国君,从此陇西李氏蝉联圭组,世为显著,与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为中原五姓高门士族。

到了隋朝,陇西李氏因李穆而权倾朝野。李穆在尉迟迥叛乱中支持杨坚平叛,派十子李浑入京为质,开皇元年,李穆被拜为太师,允许他赞拜时不自报姓名,并赐实封成安县三千户食邑,李穆的子孙中,即便尚在襁褓的,也都拜为仪同,家族中手执象笏做官的子弟有一百多人。

如此门阀,做事自然无需顾忌旁人,李望的随从和当地的官兵迅速封锁了驿站,然后在驿站周围扩大区域搜索,但一直到天亮也没找到人;杨崇一觉醒来,梳洗完,吃了早饭,让独狐延寿去问驿站的官吏,何时解除封锁。

驿站的官吏一听说来人是独狐家的少爷,这支使团的主官是在裴家杀人的杨崇,差点没哭出来,立即跟着独狐延寿来见杨崇,客气万分地说:“杨大人,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西安县公不开口,小人也做不了主。要不然,杨大人您辛苦一下,和我一起去拜访县公,商量商量。”

官吏足有四十岁,如此低声下气让杨崇发不出火,便和独狐延寿一起去拜见李望;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一听说杨崇,李望的随从立即进去汇报。李望正在火头上,张口就说不见,杨崇听到传话也不生气,和独狐延寿掉过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告诉手下人,今天不走了。

驿站连续封锁了两天,李浑和韦津等人都从长安跑了过来,解除封锁的时候,李浑特地接见了杨崇、史大千一次,杨崇等人才打听出来为什么李望如此紧张,原来李惜玉是准备献给齐王杨暕的。太子杨昭死后,隋炀帝杨广没有设太子,但齐王杨暕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杨暕正巧见过李惜玉,印象不错,韦津一说就同意了,现在出了这么档事,真是世事难料。

李浑和杨崇、史大千说,就是希望使团西去的时候,能够帮着找一下,虽然是大海捞针,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李望等杨崇两人出去后,没好气地说:“和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有什么说的。”

李浑摇头说:“杨崇简在帝心,虽然不被我们看好,但是在宇文述、杨达他们眼中,此人前途无量。”

韦津笑道:“这也要看杨大人能不能在西域全身而退。”

杨崇已经带着使团继续西行,自然听不到韦津的嘲讽,但是杨崇知道,现在有无数的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所以后面几天,杨崇就做一件事,和使团里的每一个人谈话。到张掖的时候,杨崇对手下这些人的情况基本上心里有了数,也构思好一个计划。

进了张掖城,住进驿馆,杨崇让毒龙客把值钱的珠宝单独装了一个小箱子,就安排史大千、单福把剩余的珠宝绸缎全部运到市场上,按市价卖掉,又买了十名壮年的奴隶和二十头骆驼,还有大量的粮食、草料。待运货的马车和二十头骆驼装满,杨崇让单英和一个叫邓火的士卒换了便装,装作商人,去长风车行租了两辆马车装了剩下的粮食,委托车行送到高昌城。

杨崇吩咐单英,到了高昌,一定要像个商人那样,把粮食卖了,再每天在市场上寻找价格合适的商品,每过一两天买上一点;至于联系地点就定在了单英的叔叔家,单福知道。毒龙客品着茶汤笑道:“你这是在给车行出难题,到驿馆装的粮食,怎么可能不往官方想,再说,路上多十个人就安全了?”

杨崇狡辩道:“在这条路上,哪有绝对的安全,我让单英去高昌,就是想多一手准备,至于车行怎么想,我管不着,要是他们出了岔子,我的责任不也小一点。最关键的是,不过一般的马贼,何必与隋朝的官军作对,难以对付,也没有什么油水。我们手中如果只有一车粮食和二十驼草料,他们会不会感兴趣?后面每到一个城市,我就补给一点,让所有马贼的眼线都知道,我们有多少东西。”

毒龙客赞道:“好计策,这种情况下还来打劫的就是敌人,没有误会。不过现在你就开始花钱了,你到了康国,拿什么买汗血宝马。”

杨崇回道:“五百两黄金能买到汗血宝马吗?买一具马骨差不多。我们使团在礼部还领了笔钱,等会我让史大千交给你,到了康国你就开始买珠宝。”

独狐延寿在一旁听了吓了一跳,低声问道:“杨崇,你这样做,不会要我去野外降服一匹汗血马吧?那种马可是马王,难度太高了,我没把握。”

独狐延寿说的是实话,毒龙客哈哈大笑说道:“独狐延寿,别说汗血马了,反正这一趟跟着杨崇,吃好睡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行,至于使命能不能完成,那不是我们的事,天塌下来上面有杨大人顶着。”

第27章 遇袭

北周以来,由瓜州趋西北直达伊州的伊吾路成为第五条西域通道,伊吾路因为避开了敦煌城,所以玉门关也东移五百里,成为一座孤城。现在的玉门关东通酒泉,西抵敦煌,南接瓜州,西北往伊州,傍山带河,形势险要,在山顶、路口、河口要隘都建有烽燧。上次杨崇随着长风车行的队伍穿关而过,根本没有心情和时间打量这座雄关。

现在不一样,杨崇好歹也是使节,得知真有一个叫双塔堡的榨场,在百里之外的葫芦河旁,是行商的歇脚之地,也算官府的半个驿馆,杨崇就决定在逗留一天。史大千哭笑不得,但是毒龙客和独狐延寿也想见识,史大千只好同意;史大千靠着李子雄的信,从边军中借来五十名骑兵,指挥队伍走上岔道,来到双塔堡。

葫芦河古称瓦亭水,河床蜿蜒曲折,宽窄悬殊,形似“葫芦“得名。河宽有丈余,河面上有几处树木搭成的浮桥,车马都能过;过了葫芦河,再走六七十里就到了大道,路程反而近了很多。双塔堡由此而生,一开始是纯粹的戍地,逐渐变成现在的状况,玉门关守军五千,在双塔堡里戍卒不过五十人,由一名屯长负责。

杨崇他们一到,堡里就显拥挤,因为双塔堡实在太小了,四方城,每一面不过长二十几米,全堡不过二十四间客房。除非是携带着贵重物件,或是身份特殊,大部分的商人都是在堡外的平地上搭起帐篷过夜;今天在杨崇之前,堡内已经到了两批贵客,只能给杨崇他们八间客房,五十名边军只能在堡外扎营。

杨崇当即决定,除了毒龙客,其他人都在堡外扎营过夜,独狐延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屯长张巨面露感激之色,边军出动,不论是为商人护行,还是为官府出差,大多有另外一份收入,但这次因为李子雄的书信,纯粹是苦差,杨崇要是再搞出什么特殊对待,这兵真的是没法带了。

堡里的贵客是长孙晟的弟弟长孙显和河东裴家的裴翊,听说有朝廷使节来到,自然过来拜访;杨崇一听裴家,心中长叹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长孙显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一点看不出在沙漠中奔波过的痕迹,见到杨崇,淡然笑道:“杨大人,早就听说你们使团了,没想到这么巧,我们也是去康国。走的时候可得和我们一起走,有官军保护,我路上也就放心多了。”

大隋虽然提倡以官职论高低,但是民间依旧是以门阀的高低看人,杨崇不愿惹事,无可奈何地答应着:“我正有这个想法,大伙一路不寂寞,也安全得多。”

裴翊也就二十多岁,中等身材,锦衣奢华,走进帐正听见杨崇讲话,鼓掌道:“这就好,这就好。”

长孙显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两家带着十来家商户,共有三百多伙计、武士,原来还有些担心,看见史大千将军,我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杨大人,一切你说了算。”

杨崇微笑着接过话说:“我是动嘴皮子的,出发后,一切行动由史将军安排。”

史大千和独狐延寿心中暗赞,杨崇别看年轻,就是心态好,看见裴家的人,一点异常的神情都没有,有前途。史大千也晓得情况很蹊跷,三百多人在路上要动手,杨崇和自己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史大千笑道:“杨大人,别被他们骗了,长孙家和裴家在西域可是横行无忌的。”

杨崇立即领悟到,裴翊是裴矩的族人,和裴震的关系还是比较远;史大千晓得自己和杨崇得罪不起长孙显和裴翊,明天肯定是同行,立即开始询问随行商户的情况。商人一个个喊进来,问完话再出去了,等全部情况摸清楚,史大千便要各商家共出二百人,组成了一支护卫队,由自己统一指挥。

杨崇趁着天色没黑,和长孙显等人在榨场游逛了一遍,虽然不是官方的交易日,依旧有各族商人在交易,杨崇暗暗数了下,超过两百个铺位。看毒龙客等人散开,杨崇沿途找几个胡商问了下价格,对长孙显说:“知好坏,论远近,辨贵贱,做一个商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这是明朝大商人沈万三的名言,在淘货为主的文物行当尤为流传,杨崇顺口说来,长孙显吃惊不小,没有多少年生意场的打滚,是无法有如此深刻的体会。长孙显想起杨崇是南海人的说法,试探道:“杨大人不愧是商贾世家,此话精辟,入骨三分。”

杨崇听出长孙显的用意,颔首道:“家中原先是做海商的,可惜我没有兴趣,让家业凋零。”

长孙显不以为然地笑道:“杨大人现在已入仕途,那点生意算不了什么。”

两人相视,抚掌大笑,弄得一旁众人莫名其妙。

第二天,大队人马渡过葫芦河,走了两百多里路,就看到一望无际的荒原。荒原上多得是石山,有的耸天而起,有的也就二三十米高,都是一样的特色。山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树,岩石因为长年风蚀,犬牙交错,看上去多是残丘蚀柱,千姿百态。车队在荒漠中慢慢行走,迎面没有遇见一支商队,显得那么孤单和渺小。

突然,远处传来觱篥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两千余骑从四面集结而来,有骑骆驼的,有骑马的,都杂衣覆面,手挥长刀,背负弓矢;一面大旗在风中飘扬,旗上绣着一个巨大的狼头,商队中早有人惊呼:“赤金突厥。”

呐喊声越来越近,在滚滚的洪流面前,商队仿佛就是一群等待屠宰的羔羊,正等着即将落下的一刀;炙阳如火,生命似乎脆弱到微不足道。史大千指挥商队迅速占据了最近的一个小山坡,命令单福等人各自约束队伍,张弓以候,自己一人提长刀,大呼着迎下山坡;史大千遇见冲在最前面的敌将,手起刀落,一道白光闪过,就把对方砍下骆驼。

史大千随即突入敌阵,趁着敌军惊愕之际,左冲右突,人马仆地,转眼杀三十多人。杨崇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的场面,虽然一再赞叹史大千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双腿仍然哆嗦,站立不定。史大千又斩了两名敌将,才掉马回头,杀出重围,还有五十余骑鼓噪追来;护卫队一阵箭雨,对方折损大半,剩下十多人才仓皇而退。

史大千回到阵地,接过旁边人递过的水囊,大口喝了几口水说:“换一匹马,等会我再冲上一阵。”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敌骑再次呼啸着而来,冲在最前面的五百人骁勇整齐,一看就知道是军队,单福对张巨统帅的边军笑道:“弟兄们,准备好,别坠了你们的名头。”

边军五十人骑已经全部换上铠甲,从马铠到人的头盔面具联成一体,只有双眼和手握马槊的双手露在外面,张巨点点头,五十骑转移到侧翼,护卫队成员迅速各自进入狙击阵地,动作干练,气度镇定。裴翊拍拍杨崇的肩膀道:“不用担心,各家部曲都是府军中百战老兵,以一当十没有问题。”

果然,这些老兵射出来的箭几乎每箭必中,对方由于向上射,准头差了许多,当前面骑兵冲过五百步时,仅剩二百多人;张巨率领五十骑旋风般地杀出,人人盔明甲亮,双方短兵相接,赤金突厥一方连轻骑兵都算不上,倒下百余人后,溃散而去。但是后面的突厥军做好了准备,号角催促中,驼铃乱响,骑马的战士分向两侧,四百匹骆驼结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势。

张巨看敌人做好了御敌准备,晓得赤金突厥在人数上依旧占着巨大优势,率领五十骑缓缓地退上山坡。杨崇看史大千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询问,单福忽然叫道:“他们撤退了。”

杨崇举目一望,只见敌骑突然呼啸而去,迅速分成一股股小队,消失在荒漠中;众人惊喜中,充满了疑问。正北方传来疾如骤雨的号角声,一支骑兵出现在天际,一个点,逐渐放大成一条线,一支队伍奔驰而来。

第28章 大漠寺没了

长孙显舒了一口气说:“是沙陀寨的人。”

队伍到了近前,五百多骑兵,服饰混乱,为首的竟然是一名汉人将领,五十多岁,身材伟岸,看样子和长孙显很熟,见面就说个不停。裴翊走到杨崇身边,眨着眼睛说:“杨兄弟是第一次上战场吧,可比我强多了,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站都站不住,整个人瘫在地上。”

两人大笑,单福走过来说道:“左昆仑要见你。”

杨崇止住笑,正要走过去,裴翊一把拉住杨崇;杨崇瞬间反应过来,左昆仑是强盗,自己是朝廷命官,不说话可以装糊涂,要是当着这么多人和左昆仑见面,就是与贼同谋,回去必被弹劾。单福脸色大变,杨崇没有吱声,站在原地,望向左昆仑,心中决定,要是左昆仑走过来,自己就和他交谈;左昆仑不知道是没在意杨崇,还是明白禁忌,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和长孙显谈完话,便率着队伍开始收拾战场。

杨崇无声地望了单福一眼,喊过史大千说:“等沙陀寨的人走了,看看那些死尸都长什么长相。”

史大千应了一声,便从护卫队里找了四个老兵,让他们过去辨认;老兵看完所有尸体后,回来说:“有汉人,有粟特人,有突厥人,还有铁勒人。”

杨崇面色顿时沉重起来,史大千问:“你想到了什么?”

杨崇摇摇头,没有说话。杨崇是从明朝的海盗想到的,明朝许多所谓的海商是登岸为民,出海为盗;这支所谓的赤金突厥,会不会也是这样,实际上是一个组合,平日里是商人,特定的时候就是强盗。杨崇不想过早提出,是因为还有一个疑惑未解,今天出现的赤金突厥的队伍,其中明显地有一部分是军队,或许是是赤金突厥自己的队伍,不过杨崇脑海里盘旋着一个设想,赤金突厥或许跟西域的某一国有关,才会如此强大,如此神秘。

商队收拾整齐便出发了,沙陀寨的人马还在原地收拾整顿,不过听史大千说,沙陀寨的人马会远远缀在商队后面十里的地方,慢悠悠地跟着;张巨的五十骑一直到了离玉门关外五百里的伊吾才回去,过了伊吾,使团随后在荒漠中行进近千里,没有人来骚扰,即使偶尔遇见一小队马贼,对方也是立即遁去。

杨崇和史大千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开心,反而更加担忧,这是沙陀寨的人马在后面,一旦左昆仑率部离开,赤金突厥会立即展开反击。两人表面上强作镇定,看看长孙显等人,也是愁眉不展,显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到了扜泥城的时候,沙陀寨的人没有跟上来,独狐延寿往回跑了二十里,只看见对方远去的影子。

入住驿馆后,到鄯善国的礼宾司盖了公章,杨崇和史大千还是到范迪的铺子买粮食,范迪见了两人,十分激动,说了一件事,大漠寺不存在了,一夜之间被风沙埋了,寺中的五名僧人,只有孤地藏逃了出来,现在在望竺寺。杨崇让士卒先把粮食送回去,和史大千赶到望竺寺,在寺门口,孤地藏看见杨崇,欢喜道:“方丈说的没错,杨崇你果然是大富大贵之人,我就等着你以后重建大漠寺了。”

杨崇问道:“大漠寺出什么事了?”

孤地藏说:“天意如此,大漠寺现在沙漠之下。那天,风沙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大漠寺来了六个骑骆驼的黑衣人,他们搜查了寺庙和介子城,慧明、舍问、昭五省三位师傅都被惊醒出关。他们打听你的消息,我们说了,他们又不相信,还要抓我们走,慧明三位师傅都是会功夫的人,忍不住动起手来,最后杀了六人;慧明师傅他们深受重伤,方丈发现沙漠起龙卷风,就让小僧带着骆驼逃出来。”

杨崇晓得自己回到现代社会的路彻底断了,沙漠中的古城要在一千多年后才会被发现,以隋朝的技术,根本挖掘不出来,自己更不可能去冒这个险。杨崇忍住心中的悲哀,问道:“方丈是不是也受伤了。”

孤地藏难过地摇摇头说:“方丈没有受伤,他说如果风沙过了,大漠寺还在,他要照顾三位苦行僧,如果大漠寺被埋在沙丘下,他就要和寺庙共存亡;让小僧逃出来,是让大漠寺能够延续下去。小僧其实在沙漠里已经昏厥,是一头骆驼把我驼了出来,最后被路过的旅客给救了。”

杨崇暗恨自己大意和无能,这肯定是有人来查自己的底细,孤地藏或者只是一个意外;如果没有这些黑衣人,荒北禅师他们是有可能逃生的,四条人命。杨崇对孤地藏说:“孤地藏,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重建大漠寺。不过我现在有事要办,暂时也没有钱,我可以和范迪说,提供米粮给你。”

孤地藏反而笑着说:“不要激动,你不是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吗?,这就是天意,你我都还年轻,大漠寺迟早是能重建的。不过我想跟着你走,到长安那些地方看看,方丈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是大漠寺,小僧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包经书,想了一个多月,反而觉得鄯善小了。”

孤地藏的笑容和善而从容,经过生死的人,有些人变成了魔鬼,有些人得到了升华。杨崇点头道:“没问题,你跟我回驿馆。”

孤地藏回寺中拿了一个大包袱,和望竺寺僧人打了招呼,跟着杨崇回到驿馆;所有人对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名僧人都很好奇,史大千只说孤地藏是杨崇的朋友,准备跟着使团去观观光,最后去长安。趁无人的时候,孤地藏悄悄递给杨崇一个皮囊,里面是六枚形状相同的铜牌,都是一样的猛虎图符。

杨崇看完,还是交给孤地藏,低声吩咐孤地藏找地方埋掉,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杨崇能猜到,这猛虎图符一定代表着某一方势力,或是某个家族,如果被人发现孤地藏有这种东西,会招来杀身之祸。第二天,杨崇让孤地藏回去给望竺寺十两银子的香火钱,孤地藏趁机在路上把铜牌处理掉了。

第29章 杨崇的担心

杨崇在扜泥城一住就是三天,每天带着孤地藏和独狐延寿到街上游逛,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毒龙客则陪着长孙显去谈生意,有一个晚上甚至都没回驿馆。史大千忍耐不住,晚饭后到杨崇房间询问,准备什么时候走;杨崇见左右无人,示意史大千坐下说:“你来得正好,我有几件事要问你,单福兄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背叛独孤篡?”

杨崇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想通其中关节,杨崇一行此去高昌前程未卜,就算能活着回长安,杨崇也未必能完成使命,单福没必要节外生枝,利用左昆仑给自己设陷阱。所以设陷阱的目的就是独孤篡,康国之行在朝堂上是独孤篡一手策划安排的,杨崇出了事,独孤篡必定会受到牵连。

问题是独孤篡既然希望杨崇能够成功,第一轮挑出的人必定是自己的心腹,即使对朝廷的忠心有待商榷,但是对独孤篡的忠心肯定是没有疑问的。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单福因为某个原因背叛了独孤篡,并且背叛的时间就是单福被杨崇选中之后,杨崇没有其他渠道去了解情况,只有和史大千商量。

史大千其实听独狐延寿说过这件事后,就找单福问过,单福给的理由是当时没反应过来,听左昆仑说想见杨崇,便走过去说了一声。单福既然能独孤篡挑中,派出来执行秘密活动,就肯定不是个没头脑的人,史大千又去找长孙显求证,可长孙显在当时那种大喜大悲的情况下,根本没在意,左昆仑是否说过这句话。

听杨崇这么问,史大千决定不再隐瞒,把自己这几天做的调查全部告诉了杨崇,最后才说:“单英单福兄弟是一个月前加入太子卫率的,他们来自右武卫,平日里都比较低调,所以我也不大了解。”

杨崇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对独孤篡的看法出了问题,独孤篡虽然全力支持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完成朝廷中枢给他的使命,其实并不在乎杨崇康国之行的成败,所以条件合适第一位,忠诚摆在了后面。杨崇想了想问:“你认为单福后面会是哪一个人?”

史大千不敢回答,甚至不敢去思考答案,怕卷进斗争的旋涡。杨崇现在在官场,明显是宇文恺的人,甚至与宇文述、宇文化及父子都有交集,这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隋炀帝杨广的改革支持者,也是关陇保守各派的眼中钉。史大千的叔叔史万岁当年就是得罪了关陇军方,被越国公杨素轻轻一句话,就送了性命;史大千始终不被提拔重用,也不乏这个缘故。

杨崇只好转换话题问:“长孙显、独狐延寿、裴翊在族里的情况你清楚吗?”

史大千松了口气,笑道:“独狐延寿是独孤陀的次子,独狐陀因贪求财物,对姐姐独孤皇后和越国公杨素之妻使用猫鬼巫蛊,事发后文帝大怒,准备将他赐死,独孤皇后绝食三日为之求情,隋文帝只好免其死罪,除名为民。圣天子登基的时候,独狐陀已经死了,追赠他为银青光禄大夫,但是独狐陀的政治资本被长子独孤延福继承,独狐延寿是一无所有,甚至想进十六卫谋个出身,都没有人帮忙。至于长孙显和裴翊,都是长期行走在西域,在族中地位可想而知。”

史大千好歹也是三流的贵族,说起这些事门清,豪门贵族的嫡子,那一个不是想在官场上大显身手,只有在家族中没有分量的人,才会经商给自己找一条活路。杨崇来自后世,看到的不仅仅限于官场权力,长孙显和裴翊肯定在家族中能有足够的好处,金钱、族内地位、子女安排等等,才会不辞辛劳地奔走在西域。

想着三个贵族都是有可能被家族放弃的人,杨崇斟酌着说:“我现在不敢走。没有沙陀寨和边军的保护,我们这些人在赤金突厥眼里就是一只可以随时宰杀的羔羊。另外我在考虑,到高昌以后,是否还是按原计划,把单英兄弟拉进小组;如果把他俩排除在外,又用谁来接替这个位置。”

史大千毫不犹豫地说:“你没有人选,你愿意到康国走一趟,只是和独孤篡一样,要在西域为某些人打开一个口子,甚至你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完成这个任务,你们想的是如何在最后找一个替罪羊交差。虽然各路神仙都在西域有自己的门路,但是最有实力的就是韦家,韦家无法完成的事情,你们根本就没理由走第二趟。”

杨崇低声问道:“如果是韦家不想接回这个人呢?赤金突厥对我们袭击,是为什么?是要杀了我们,我们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为什么要杀我们?是因为怕我们调查出蛛丝马迹,所以不能让我们到康国,也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我问你,是谁怕泄露真相,是你,是杜行满,还是韦节?”

史大千顿时愣住了,如果说史大千在此之前,还对独孤篡安排杨崇负责有些不快,此刻是真的清醒了,自己不是这块料。杨崇问的没错,从撒麻耳干城出的事来看,大藏死了,归鸟下落不明,嫌疑最大的就是自己三人,杨崇虽然年轻,看上去没有经验,但是能力绝对够了;史大千无言以对,所有情况在长安城的太子府已经说过了,自己问心无愧。

杨崇放缓语气说:“有时候不用到康国,也能从侧面证明真相,但是我们还要去撒麻耳干城,这事关大隋的颜面。另外就是,宇文显和裴翊这支商队,来得太过凑巧,我从市场上了解到,因为有长风车行,很少有商队大规模结伴而行这种事,因为这很容易引起大股马贼的兴趣。”

史大千冷静地问:“你准备怎么办?”

“去长风车行找元浩。”杨崇说出自己的打算:“让他想办法去联系赤金突厥,我们必须在出发前,与赤金突厥谈判,达成一种共识,现在我只希望这伙强盗是真强盗,只是一伙为钱而拼命的人。”

第30章 联系赤金突厥

长风车行在西域享誉几十年,明里暗里,肯定和方方面面都有着联系,但是元浩认为自己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权力。让元浩和史大千意外的是,在听到元浩明确拒绝后,杨崇竟然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甚至有站在窗边看风景的雅兴。

车行和杨崇上次来没什么差异,依旧是红色的大门,灰色的石板墙,忙碌的人群,进进出出的车辆;也不知道是灰尘蒙蔽,还是年代长远,给人的一个感觉就是旧。从窗口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五棵翠绿色的树,点缀着两株不知名的红花,给车行添加了不少颜色,也引来几只小鸟在树梢上歇息。

杨崇回过头,客客气气地说道:“杨某只是一个小官,生死可以置之度外,但是让长孙晟和裴矩知道长风车行见死不救,任凭他们的商队受袭,他们会有什么想法?如果让圣天子知道长风车行与西域的马贼一起,破坏他的大事,圣天子会不会发火,就不知道车行的股东到时候会怎么做。”

元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隋炀帝杨广当然会发火,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长风车行是关陇集团几家的产业,关陇集团是什么,是大隋的基石,几乎家家与皇族通亲,拒绝帮助朝廷的使团,这就是啪啪打脸,不找回来,杨广的面子何在。更何况还有长孙晟和裴矩两位朝廷重臣,到时候落井下石是少不了的,这时候关陇集团会怎么做,元家会怎么做,当然是把元浩交出去抵罪。

元浩换了副笑容说:“杨大人,元某只是怕和赤金突厥牵上关系,对你的前程不利。”

杨崇正色道:“我只是想和他们见见,看能不能说服他们投奔大隋,为朝廷出力。”

史大千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元浩在心里暗骂,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明明是想在赤金突厥手中讨一条活路,偏偏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元浩不无讽刺地说:“杨大人有如此壮志,何不在葫芦河西说服左昆仑,听说他可是跟了你们好几天呀。”

杨崇面不改色地说:“原来那支人马是沙陀寨的左昆仑,我还以为是在西域的哪家士族部曲。早知如此,确实应该谈谈。”

元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史大千无奈地摇摇头说:“元管事,杨大人有如此信心,还望你帮忙,早一日了解此事,我们早一日去撒麻耳干。”

元浩自然不会落人口实,点头道:“杨大人既然吩咐了,不管能不能联系上,我都会尽力,一有消息,就到驿馆通知你们。”

杨崇得意洋洋地回到驿馆,立即让人派人找来毒龙客和独狐延寿,然后让史大千安排好门外屋后的岗哨。毒龙客看杨崇如此郑重其事,心中都有些惶惶不安,等四人走下,杨崇把去车行的事情一说,独狐延寿就不满道:“你们应该喊我去,我们独狐家也是股东之一。”

毒龙客不怀好意地说:“元浩会买你独狐延寿的账?那就见鬼了,是独孤篡还差不多。”

毒龙客这是在故意调节气氛,杨崇诡异地笑笑说:“其实那天我就在想,左昆仑来得太是时候,所以我想知道赤金突厥为什么要杀我。鉴于这种情况,我决定提前把去康国的目的告诉你们。”

杨崇把独孤篡安排的任务一说,史大千相应地补充了几句,回答了毒龙客和独狐延寿的一些问题,足足谈了大半个时辰。毒龙客考虑了一阵问道:“杨崇,真是想和赤金突厥谈判吗?还是只不过想把长风车行拉下水。杨崇,说实话,是不是还有一些人暗地里来了西域保护你?这样,一旦你出事了,就能给整个事情定性,甚至能根据新的线索查清真相。”

杨崇认真回答道:“不乏这种可能,但是独狐大将军没有告诉我这些,我想不告诉我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怕我畏难不前。其实找归鸟并不麻烦,归鸟都不肯和大藏一起回来,现在这种情况,更是会躲得严严实实的,原来的地址联系方法肯定都不管用,找到归鸟的唯一办法就是归鸟自己跑到使团来。”

毒龙客微笑道:“所以你愿意走一趟,就是清楚,自己只是一只钓鱼的诱饵。”

史大千听了,只想骂自己猪脑子,自己是知情人,又一直参与西域的暗战,早就应该想到,杨崇的任务就是一个诱饵。杨崇摇头道:“老爷子你说错了,我愿意去,是因为我知道这个配方的价值,中原如果有这个方子,就可以把三十万府军的兵器全部换成佰刀,而不是现在只装配三千人。”

史大千和独狐延寿眼中都闪出火花,别说三十万,只要三万佰刀手,大隋军就可以横扫塞北。毒龙客在心里鄙视杨崇,脸上不动声色地问:“说说你的想法。”

杨崇站起来,缓缓说道:“左昆仑和赤金突厥应该一直在葫芦河以西一带活动,所以那天才会和我们遭遇。我们边军巡逻的区域是四百到五百里的范围,赤金突厥纠集了两千多人,冒着与大隋边军遭遇的危险深入,说明他们这次求的不是财,就是冲着我们使团来的。他们为什么没有等我们过了伊吾再动手,是因为他们有顾虑。”

“有顾虑?”独狐延寿困惑道:“强盗也会有顾虑?”

杨崇笑道:“如果他们除了强盗以外,还有另一个身份呢?比如商人,某个国家、或某个城池的军队,挂着其他名义的强盗,等等。赤金突厥传说中从不留活口,他们的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自己传出来的,为了震慑人心。”

毒龙客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杨崇的神情有些郑重,似乎在下决心说:“换一个角度看,赤金突厥费尽心思,掩藏自己本来面目,就是为了得到一种不是强盗的生活。所以我要和他们谈判,他们要是在乎钱,别人能给,我们大隋也能给;他们要是不在乎钱,在乎的是其他东西,别人不能给,我们大隋还是能给。只要解决了赤金突厥,别说我们使团,就是我们四个人,也能横行到撒麻耳干。”

做强盗的人不在乎钱,在乎的就是地盘、权力这些了,这恰恰是大隋能给的。大隋在西域的国策就是以夷制夷,只要你在塞北西域有野心,大隋都支持,突厥就是这样被分成东西两个突厥,争斗不已。杨崇的思路没错,但史大千三人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杨崇背后是宇文家,杨崇要是做成了这件事,就代表宇文家的手插进了西域,长孙晟、裴矩、韦节等人恐怕想哭都哭不出来。

第31章 发财大计

“那么该如何查出上次撒麻耳干事件的真相?”史大千震撼之余,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杨崇胸有成竹地说:“两个方向,请赤金突厥出手的人,还有单福的恩主。”

杨崇刚刚说完,独狐延寿就说道:“单福的恩主是高颎,后来一直在赵仲卿和赵世弘父子麾下,单福的妹妹是赵世弘新收的小妾。听说这次单英、单福来太子卫率的时候,特地到堂兄家拜访,独孤开彻正好在家,还收了单英一对夜光杯,在我们跟前炫耀了好几天。”

原来独孤开彻是独狐罗的庶子,独孤篡的五弟,连个虚衔都没有,难得有人送上礼物,自然要拿出来炫耀,来路都说得清清楚楚。杨崇听说过高颎和裴矩的关系,不由得暗暗诧异裴翊那天为什么提醒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和自己拉拢关系的一个手段?杨崇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站在裴家的立场上,无需弄这些玄虚。

毒龙客提议道:“何不把单福请来一问,杨大人向独狐大人要人的时候,也是准备让单家兄弟知道机密的。”

杨崇一想也是,有话当面讲清楚,立即让人去请单福,单福来后,毒龙客直截了当地问:“单将军,此次前来,除了杨大人,还有谁给你安排了使命?”

单福看看史大千,回答道:“没有。”

毒龙客追问道:“是你自己对杨大人不满?还是赵世弘?此事很严重,杨大人正准备写信给宇文述大将军汇报这件事。”

单福听到宇文述的名字,明显打了个激灵,现在军中将领无不知道宇文述的权势,不要说自己,就是妹夫赵世弘一个上柱国,也得罪不起宇文述。单福踌躇道:“杨大人,开个玩笑,何必这样呢。”

史大千看毒龙客诈出单福的话,心中怒火燃烧,厉声问道:“单福,到底是谁?”

单福咬咬牙说:“是李浑大将军。”

屋内人都怔住了,杨崇立即反应过来,问道:“难道是在阳西驿馆?”

单福点头道:“李浑大将军没别的意思,只是说要给杨大人一些苦头吃,我也没办法。”

毒龙客同情地望望杨崇说:“我看单将军说的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李浑作为关陇士族的领头人,打击政治对手宇文恺的爪牙是再正常不过的意思;杨崇苦笑着,把去撒麻耳干的任务又讲了一遍,单福听的是一头大汗,晓得自己差点被误会做奸细的同伙看待,单福急忙表白:“杨大人,前面是小人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小人以后一定唯你马首是瞻。”

杨崇问清楚事情,又有了面子,笑呵呵地说道:“单福,我们这个行动小组就相当于一家人,不管在长安是什么情况,到了西域,就要同心协力。老爷子,说的对不对。”

独狐延寿嘴一撇,毒龙客不慌不忙地说:“杨大人,你也该说一下珠宝的事了,把老头子从玉海斋弄来,总要让老头子长点见识吧。”

杨崇微笑着说:“鄯善西边,有一个小国叫于阗,你知道吗?”

于阗国是西域王国,地处塔里木盆地南沿,东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车、疏勒,盛时领地包括今和田、皮山、墨玉、洛浦、策勒、于田、民丰等县市,建都西山城,西山城就在新疆和田一带。

“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毒龙客有点扫兴道:“魏晋以来,玉器逐渐以装饰、实用鉴赏为主,雕刻风格越来越简单,已经是珠宝中的下品。”

杨崇晓得,和田玉是在唐宋以后才大放光芒,玉龙喀什河、和田河和喀拉哈什河的白玉、绿玉、黑玉开始广为人知,雕刻的工艺上也向多层镂空的透视效果发展,和田玉的顶峰是乾隆命人雕琢的“大禹治水图玉山”,挥斥巨资从距北京万里之外的新疆采集重达万斤的巨型玉材,不吝人力、财力历时三年才将其运至内地,在苏州召集各路能工巧精雕细琢,耗时六年方完工。

杨崇低声道:“这是我送给诸位的一笔财富。我准备在于阗买一个玉矿,老爷子只要选矿石好的就行。”

毒龙客好奇地问道:“杨崇,你有多少钱,竟然想买一个玉矿,又怎么是送给我们的一笔财富。”

杨崇淡定地说道:“老爷子,你这次负责选矿,下次我来买的时候,算你一成股份,独狐延寿你要有兴趣来经营,我也算你一成。史大千和单英单福,你们三人帮我在高昌卖,我送你们半成。”

史大千怒道:“凭什么我们三人半成,独狐延寿一成?”

杨崇解释道:“你们三人都是对权势军功热心的人,不会对一个生意全力以赴,独狐延寿不一样,他静得下心来。”

毒龙客摆摆手说:“杨崇,你是不是对玉也有研究,就像酒一样。”

杨崇酿的酒让宇文家一举击败了杜家的百年老字号,毒龙客不敢轻视杨崇在格物方面的造诣;见杨崇微笑着点点头,毒龙客拍手道:“我明白了,杨崇,你真是好算计,一分钱不花就挣下产业,你还要去找一个真正掏钱的主。”

杨崇笑道:“姜果然是老的辣,我让掏钱的那个人占六成,我只要净得一成半就行了。老爷子,你要是做得了主,也可以让玉海斋掏这笔钱。”

史大千一听,泄气道:“原来是空谈,我还以为是真的。”

独狐延寿两眼放光问道:“需要我在于阗呆多长时间,一成大概多少钱?”

杨崇闭眼合计了一下说:“从开始到结束,你要在西域呆五年,在洛阳呆一年,我俩的钱加起来,估计长安杜家的一处酒楼差不多。”

独狐延寿兴奋地一拍桌子说:“我干了。杨崇,要是这生意真做起来,你不喊我,我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独狐延寿话音未落,头上已经捱了毒龙客一掌,毒龙客边打边说:“就你这样还做生意,去抢劫差不多。杨崇,你能告诉我大概怎么运作,和开始的时间吗?”

杨崇张口就答道:“在这里采了玉石,运回高昌和洛阳,雕刻以后出售,大业六年底可以开始。”

毒龙客闭上眼睛,琢磨了足有一个时辰,睁开眼睛说:“杨崇,老夫陪你赌一场,不过老夫占十成股份,做成以后送你和独狐延寿一座长安杜家的酒楼,史大千洛阳北市一处一间门面的玉铺,单家兄弟高昌城御街上一处一间门面的玉铺。史大千、单福,你俩愿不愿意参加?”

史大千三人都听傻了,独狐延寿和单福只顾着点头,说不出话来;史大千等自己平静下来,摇头道:“史某立志戎马一生,不想参与买卖。”

毒龙客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史大千,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杨崇,你是否同意老夫的方案?”

杨崇笑道:“如您老所愿。”

第32章 假的毒龙客

两天后,元浩和尉文通来到驿馆,长风车行尽了全力,在鄯善的黑白两道找了所有的人,赤金突厥的一点线索也没有,更不要说联系了。杨崇并不意外,对于长风车行来说,这种结果最有利,使团安排的事情尽力了,但是没有结果,影响不了长风车行在西域的声誉,也没让关陇武川集团在长安落下口舌。

杨崇抱歉地笑笑说:“是杨某的不对,让元管事费心了。既然如此,我等也只有先去康国,回头再考虑此事。”

杨崇亲自送两人到驿馆门口,随口问道:“尉大哥是哪里人?”

“雁门。”尉文通顺口答道:“家人都搬到长安了,老家很长时间没回去了。”

杨崇安慰道:“会有机会的。”

元浩笑笑,杨崇这是纯粹的没话找话,便向杨崇告辞,与尉文通上马离去。杨崇派史大千去找长孙显和裴翊,两人已经率着商队走了,相必两人现在都清楚,赤金突厥的目的就是杨崇的使团,跟着杨崇走,危险更大,所以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

大隋使团第二天就出发了,谁也没想到,使团既没有穿越沙漠直扑昭武九城,也没有前往高昌,反而在孤地藏和单福的指引下,一路颠簸来到于阗西山城,在关口验完文书进城后,只见西山城中有三分之一的建筑都是佛寺,最奇特的是城中央是个回形土台,台上塑有佛像,土台四周围回廊的墙壁上绘有壁画,壁画中的文字有汉文、梵文、于阗文、和婆罗谜文,画像是关于菩萨、小千佛等形象以及波罗迷文题记等。

西山城中的居民长相与中原人无异,街头巷尾说的都是汉语,看上去就像中原的某个城市,杨崇逛得得兴高采烈,去驿馆的路上,甚至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一幅光环护持的鼠头神像的木版画;在后世,一幅类似的木版画被考古学家发掘出来,被誉为无价之宝,杨崇这时候才越发感觉到,穿越也有穿越的快乐。

毒龙客打破了杨崇的臆想,在驿馆一住下,就和独狐延寿硬拉着杨崇在城里玉器店询问玉矿的事情;几家店里的伙计都说,于阗国有三处玉矿,都在玉龙喀什河和和田河附近,但都是国王所有,一般人找玉,只能沿着河去寻找。毒龙客毫不客气地对杨崇道:“说出你心里的打算。”

杨崇没有吱声,又带着两人走了几家店,终于在一家店铺停住脚步,杨崇指着货架的三块墨玉说:“我们做这个,贵美石。”

杨崇在宇文恺府中见到一块墨玉砚台,是泰山玉,才想起和田也出黑玉。毒龙客在杨崇一指的霎那间,就明白了杨崇的意思,上前仔细观赏三块墨玉,发现色重质腻,纹理细致,漆黑如墨,光洁典雅,握在手中还有一种温润感。毒龙客还了两次,买下墨玉,顺便问伙计墨玉的来历,伙计说是从和田河中收来的;等三人回到驿馆,在毒龙客房间坐下,毒龙客问道:“你上次来西域,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买卖?”

杨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杨崇是无法回答,但是在毒龙客和独狐延寿看来,杨崇就是默认;这让毒龙客产生一种错觉,杨崇不远万里而来,肯定手中有矿藏的位置图。毒龙客冷哼一声道:“杨崇,此事你既然答应了,无论何时开采,你就只有和玉海斋合作,若是毁诺的话,老夫绝不饶你。”

杨崇一拱手道:“老爷子,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再说,我宇文师兄视金钱如粪土,看不上这买卖。”

“呸呸,宇文恺还视金钱如粪土,杨崇你怎么说得出口的,他家的酒坊和工坊是摆样子的?”毒龙客是成精的人,自然听出杨崇的调侃之意,立即还击。独狐延寿兴奋地跟打了鸡血一样,他虽然不懂玉,但是看毒龙客的态度就知道一定是大买卖,黑大个搓着手,仿佛看见自家的酒楼已经开张。

杨崇笑道:“老爷子,不过话说回来,首先是我能活着回到长安,其次要独狐延寿回去不和他们家里人说。”

毒龙客笑道:“独狐延寿说了也没关系,玉海斋本来就是皇亲国戚们合伙开的店,萧家是大股东,占五成;宇文家占着三成股份,还有杨雄、杨达兄弟俩,各占一成。至于你回去的事,我明白,这买卖就是你的活命钱,我想你保证,只要你能回到长安,无论完成完不成任务,朝廷都不会追究。”

毒龙客迫不及待地说出四家股东,就是要让杨崇认识到,如果玉海斋想动他杨崇,宇文恺是阻挡不了的。不过杨崇听出了其他意思,立即把独狐延寿支出了房间,然后试探着问道:“老爷子,你和毒龙客是孪生兄弟吧?”

毒龙客看看杨崇,很干脆的说:“毒龙客只不过是一个绰号,玉海斋里面掌眼的是周三笮,我是周谦。杨崇,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应该没见过我三弟。”

杨崇点头道:“老爷子你说的是,但是我问过宇文师兄,周三笮为人孤傲,任何玉器到他手中都是原形毕露,所谓一口价。但是老爷子您哪点有孤傲的样子,和长孙显他们去集市能彻夜不归,刚才买东西的时候竟然讨价还价,最关键的是,如果您在玉海斋能决定我们说的投资买卖,就不应该再做掌眼的活,哪一个老板对手下这么放心?”

周谦拍案笑道:“原来如此,你看长孙显和我交谈,就猜到我和我三弟应该长得极为相似,是孪生兄弟,真是人老了,没用了。我在玉海斋,是专门替皇族料理那两成股份的人,平日里根本不露面,即使露面,也是以我三弟的身份出现,听说你要鉴定珠宝的人,我便决定出来走走。”

杨崇明白,自己如果要一个懂绸缎的,独孤篡派来的人还是一样的身份,于是含笑问道:“老爷子和归鸟是旧识?”

周谦颔首道:“我们在扬州的时候就认识,这次我来,就是不惜一身老骨头要见他,你向独孤篡提出的看法没错,问题很可能出在归鸟的身上,我是少数几个认识他的人。我原以为你来于阗,是想避开赤金突厥的狙击,躲躲风头,现在才明白你原来还有很多想法,生意的事先不说,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完成任务?”

第33章 初见射匮

周谦的话信息量很大,他和归鸟在扬州认识,说明周谦是隋炀帝杨广的亲信,甚至和归鸟一样,是秘密战线上的人;能知道独孤篡和自己谈话的内容,说明周谦在独孤篡眼中的份量,结合前面谈论买卖时的话,杨崇确信,在朝廷某些人的眼里,周谦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己只不过是摆在前面的靶子。

杨崇估计周谦绝不会孤身前来,回答道:“康国目前是昭武诸城的霸主,米国、三曹、何国、安国等国都以康国为盟主,诸城中唯有药杀水北的石国已被突厥占领。药杀水东流就是真珠河,赤金突厥肯定不敢惹西突厥,必定在真珠河南岸枕戈以待;我们反其道行之,沿着北岸直接奔西,取道突厥控制的疏勒,再从石国渡过药杀水,到达撒麻耳干。”

周谦也研究过昭武诸城的地势,药杀水绕了大半个石国,杨崇的计划有可行性。不管大隋和西突厥现在各自抱着什么打算,但是名义上两国是盟友,大隋还是西突厥的宗主国,而向康国讨要宝马的事,也无需隐瞒,这是打康国脸面的事,西突厥甚至会鼎力相助。两人又找来史大千等人,将计划加以完善,关于周谦的身份,杨崇还是决定保密,没有通告。

大隋使团仅仅休息一夜,便离开西山城,穿过于阗,进入疏勒境内,不一日,来到疏勒城下。让杨崇意外的是,疏勒官员对杨崇一行十分欢迎,驿馆下榻不久,就有副相成盘来访,杨崇急忙出迎;成盘竟然是个汉人,五十多岁,身材魁梧,汉语流利,见到杨崇,高兴地说:“我们等了几十年,大隋总算来人了,有几个使团过疏勒而不入。”

杨崇暗道惭愧,施礼后说:“疏勒是西突厥帐下属国,我朝怕有所误会,为疏勒平添动乱。”

“也是。”成盘说笑着,和杨崇入屋坐下道:“我国多产稻、粟、麻、麦、铜、铁、锦、雌黄,每岁供送于突厥,那也是无奈之举。周围康国、龟兹、于阗都是大国,若没有突厥牙帐力挺,恐怕早生出无数事端;但是我国一直心向中原,疏勒城也是当年耿恭将军抵挡突厥的地方,其事迹至今流传,我本人就是汉朝驻军之后。”

汉明帝去世那年,匈奴北单于派左鹿蠡王率领两万骑兵进攻车师,戊己校尉耿恭救援失败,退守疏勒城。双方苦战数月,到汉朝新君汉章帝继位,任命耿秉为征西将军进驻酒泉,救援耿恭,击败北匈奴时,耿恭手下仅剩二十六人,由于常久的饥饿困苦,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一半的人死在归途。

杨崇听成盘这么一说,便明白疏勒,至少成盘有投靠中原的意思,不过杨崇没有当真,这些小国都是一样,左右逢源,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杨崇表面上还是十分在意的,认真说道:“成相有如此见解,一定能心想事CD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杨崇又让周谦选了两样珠宝送给成盘,成盘更是满意,问道:“听说使团是去康国,从疏勒走就有点绕路了,莫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杨崇笑道:“下官是第一次来西域,走错了道,就想着顺便到石城去看看,听说那里还有突厥牙帐?”

成盘低声道:“是射匮可汗大人的牙帐。”

射匮可汗西突厥可汗达头可汗之孙、都六之子,文帝时,达头可汗败于隋朝,投奔吐谷浑,处罗可汗占据西突厥之地,现在射匮可汗应该还是个小可汗。但是杨崇知道,射匮可汗后来击败了处罗可汗,成为西突厥之主;其弟统叶护更是雄才大略,北并铁勒余部,西南逾阿姆河,占领吐火罗故地,拓境至迦毕试北界。

杨崇这么一想,更想见见这两人,笑着对成盘说:“还望成相通知牙帐,安排好时间,以便下官过去拜访。”

成盘也是久经官场的人,满面含笑道:“杨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人前去通知。”

杨崇一行只等了两天,便有了回音,射匮和统叶护亲自赶到疏勒城,在成盘的陪同下来到驿馆。射匮不愧为突厥达头可汗后人,高大雄伟,一看就霸气十足;统叶护相貌俊伟,一身中原读书人的打扮,唯有那双眼睛,凌厉逼人。射匮两人并不在意杨崇的官职大小,诧异的是杨崇的年轻,以前见过的隋朝官员无不是中年以上的人物。

射匮因此反倒少了几分怀疑,寒暄几句,便往杨崇的来意上打听,得知是往康国寻马走错了道,统叶护笑道:“荒莽千里,认不清楚道路也是正常的,这说明杨大人和我们牙帐有缘,不如明天和我们一起回石国,然后我们通知康国在边境迎接,杨大人,你看如何?”

杨崇看出统叶护这是个试探,赞同道:“下官正有此心,那就麻烦两位可汗了。”

统叶护看看成盘,成盘立即想起还有一样公事没办完,匆匆离去,屋内只剩下射匮、统叶护、杨崇三人,统叶护看似随意问道:“杨大人是国姓,可是皇族,还是弘农杨氏?”

杨崇摇头道:“都不是,我是岭南人。”

统叶护立即道:“那杨大人必定是圣天子的干臣,否则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差使交给你。”

统叶护的说法没错,国与国之间没小事,大隋向康国要马,本身就是个仗势欺人的行为,就是在给康国施加压力。而担负这种任务的人,往往是皇帝比较看重的人,最起码在独自面对一个国家,面对成千上万战士的时候,不会怯场;杨崇没有背景,有这么年轻,隋炀帝杨广和大隋朝堂能看重的,应该就是杨崇的能力。

杨崇谦逊地笑笑说:“一趟苦差事,朝中有门路的人都不愿意做,就轮到下官了。”

统叶护微微摇头道:“杨大人过谦了,自从并州裴家的事发生后,杨大人已经是名声在外。现在西域的道路上都在传言,在葫芦河西,赤金突厥第一次失手,败在沙陀寨的手上。”

第34章 互相算计

赤金突厥纵横西域,被称为最诡异的强盗,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每一次抢的都是富商巨贾,从不留活口。这一次沙陀寨撵走了他们,没有理由不放出风来,至于沙陀寨有没有和赤金突厥交手,没有人会在意,除非赤金突厥自己跳出来;沙陀寨这样宣传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向西域各国传递一个消息,我和大隋是有联系的。

杨崇霎那间想清楚这些关联,苦笑道:“赤金突厥抢劫商团,我们使团正巧适逢其会。”

“适逢其会?”统叶护大笑道:“杨大人真是个风趣的人,赤金突厥出动了数千战士,冒着得罪中原阀门的危险,仅仅为了一个商团?沙陀寨不惜得罪同道劲敌,也只是为了一个使团,杨大人太会说笑话了。不过我很高兴,要不是这样,杨大人也不会绕道疏勒,作为朋友,我给杨大人说个故事,不知道杨大人可有兴趣?”

杨崇当然有兴趣了,在历史上,这时候的射匮兄弟是最需要大隋支持的;统叶护无论说什么故事,都是一个目的,彰显自己的实力,不管是军事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影响力。杨崇以为,在原先的历史上,射匮兄弟就是这样不断地展示自己的自信和实力,才会打动隋炀帝杨广,弃处罗可汗,而支持射匮在西突厥上位。

杨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统叶护娓娓说来:“从前有一个人,少年时充满理想,为了国家去了一个危险的地方,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任务。但就在这时候,这个人忽然发现,自己活得毫无价值,为了显示出价值,这个人开了一个赌局,骗人来赌博。”

故事很干涩,没有一点精彩的地方,杨崇却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撒麻耳干的秘密果然不存在,杨崇小心地问道:“可汗也参加了这个赌局?”

统叶护微笑道:“我们赌不起,只好袖手旁观。”

统叶护说得是实话,以今天射匮兄弟的实力,打败康国的机会很大,但是要想征服康国,绝无可能;杨崇沉吟片刻说:“我对这个赌局的结果很感兴趣,还望可汗把故事说得清楚一点,不知道可汗有什么要求?”

统叶护要的就是杨崇这句话,立即道:“我哥哥射匮对圣天子敬仰无比,怎奈路途遥远,不得拜见,所以想给圣天子上一道奏章,还请杨大人带回去。”

杨崇答应道:“举手之劳,不过我个人认为可汗和我一起去长安为好,毕竟有些事别人代劳不得。”

统叶护惊讶道:“难道杨大人能猜到奏章内容?”

杨崇呵呵一笑道:“昭君出塞。”

射匮和统叶护脸色大变,他们就是要向隋炀帝杨广表达归顺之心,请求赐婚。这件事要是被处罗可汗知道,就会让处罗可汗洞悉射匮的不臣之心,引起西突厥的内战;杨崇如此随意地说出,说明中原对此早有预案,让两人顿时有一种落到大隋算计中的感觉。统叶护勉强笑道:“杨大人真会说笑,不过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统叶护说得很含糊,听起来好像是杨崇出的这个主意,杨崇不以为然地说:“可汗真是有心,不过一切都要等杨某活着回到长安才行。”

统叶护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弟兄是真的失算了,不该跑来疏勒的,这就是一个陷阱。现在疏勒和突厥的很多人知道自己和射匮来见过杨崇,如果杨崇在西域死了,自己兄弟是绝对脱不了干系,大隋和处罗可汗都会找自己的麻烦。到了那个地步,还谈什么与隋朝联姻,击败处罗的想法,能保住现有的地盘就不错了。

射匮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粗鲁,站起来哈哈大笑道:“杨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请杨大人帮我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

射匮的做法很果断,杨崇既然能猜到,再遮遮掩掩就很别扭,不如直接挑明,兴许还能有点意外的收获。杨崇欣赏地看看射匮,能成为西突厥可汗的人果然不简单,相比之下,目前的统叶护兴许是因为所处的位置问题,还没射匮的那种眼光。杨崇也站了起来,冷声道:“如果我说没这个可能,你就不会去做吗?”

当然不会,射匮想要西突厥大可汗的位置,就是想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事情。射匮伸出熊掌般的手掌,拍拍杨崇道:“知我者,杨崇也。你放心,我安排统叶护在药杀水边上等你,然后和你一起去长安。至于那个故事,你们可以一路上慢慢地谈。”

大隋使团的日子由此有了转机,从疏勒到石国,一路都有射匮帐下的精骑护卫;杨崇在路上暗自观察这些突厥骑兵,发现除了马上民族那种从容和熟稔,突厥战马所配备的马具远比隋军先进。战马的马衔均为铁制,成对使用,衔上有两个孔,中间系带;马镫一般是宽镫板的八字形马镫,制作精美,就是普通士兵也在环孔和镫板上镂刻花纹,军官们普遍镶着草木纹银错。

射匮带来的的这一千铁骑应该是军中精锐,人人身着盔甲,手持长矛,配备弓矢和鸣镝,有一种莫名的杀气;史大千介绍,在突厥,盔甲是侍卫之士的专用装备,控弦之士和柘羯不得染指,这一千精兵应该是射匮的侍卫军,看神态都是百战的老兵。

石国都城柘枝城现在是射匮的石城牙旗所在,若在中原只能算个小镇,全城周长不过二三里,坐落在平原上,四面平岗多树木,驻扎着三千突厥控弦之士。城内外居民稠密,良田甚多,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杨崇一问,才晓得这里竟然是西突厥和昭武诸城展开贸易的榨场,不由得对射匮兄弟高看几分。

统叶护找了一个康国的商人,让他立即回国送信,隋朝的使团到了,需要派军队迎接;统叶护看这玩笑说,要是康国一时忙不过来,西突厥也可以帮忙,护送使团到撒麻耳干。商人慌慌张张地走了,第四天就和一名康国的官员回到柘枝城吗,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次日,杨崇一行过了药杀水,就有康国的骑兵迎上来,护送到撒麻耳干城。

第35章 毕万的猜测

撒麻耳干城是中原通往大食、大秦的必经之路,粟特人又是丝路上聪明的商旅,艺术家、音乐家、舞蹈家、织工巧匠、马夫狮奴,只要能挣钱,都有人做。葡萄酒、硇砂、甘松香、阿萨那香、瑟瑟、麖皮、锦等这些奢侈品从大秦经他们之手运至长安,又将中原的丝绸用骆驼驮到君士坦丁堡,换来不计其数的金币和银币。

撒麻耳干城墙高大,弧形和方形交替,丝毫不影响美观,城里沟渠相同,街道构造精巧考究,很多豪华的建筑物四周镶嵌玛瑙方砖,地面铺以名贵石材,内饰为镶金壁画,主要街道沿街的门窗和栏杆上都有精雕细刻的图案以及阿拉伯书法。杨崇懂得,这种美轮美奂代表着一个词,有钱。

城里各种肤色的人都有,经单福指点,杨崇发现,粟特人最好认,全是白衣,但也未必是全白,而是多夹用各种花色,服装窄袖紧身,一般戴尖顶虚帽,腰带特别讲究,装饰着各种珠宝;女子多盘髻,面蒙黑巾。使团在驿馆住下后,杨崇就让独狐延寿去寻找汗血马的线索,自己和史大千、单福、周谦四人就象小说中描述地那样,开始在城里游走踩点,吃喝玩乐中搜集情报。

在城里走了两天,熟悉了城市后,杨崇发现,那个叫归鸟的潜伏者是个很聪明的家伙,留下的地址是胜利街,一条住满了粟特勇士的街道。胜利街两边共六十五栋房子,住着二十六个神射手,不用当地人指点,每一个神射手的门前都挂着一支铁箭标志,候鸟藏身的十一栋是三年前的胜利者康世元的住所。

每年六月一日起,撒麻耳干城都举行马射比赛,所有撒马尔罕城的粟特人都会参加,最后的胜利者将在一天之内主宰这座城市,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占有城里最美丽的姑娘不会遭到拒绝,杀死自己的仇人不会遭到任何反抗。如果他觉得时间够用,他还可以骑上高头大马,绕城三圈,向世人展示他的荣耀。虽然第二天,他就恢复本来身份,但是大部分活下来的胜利者都会在这条街上住下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崇喃喃自语,这和后世没什么差别,住宅、小区、街道、地段都成了一种身份荣耀的手段。杨崇用了个最简单的办法,租下了十一栋斜对面的二十栋房子,还在人市上招了两个当地的男佣人;经过两天的观察,胜利街和十一栋住所左右都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杨崇决定,开始拜访和街坊们交往。

二十六位神射手的家庭都接到了大隋商人杨崇聚会的邀请,只是每个人的时间不一样,无论家里的神射手是否活着,只有六户人家接受了邀请,分别是毕万、吹律照、康世元、曹对、阿布、何忽歇,阿布和毕万就是康世元的左右邻居。杨崇感觉有点意思,下令史大千、单福穿着盔甲参加聚会。

果然,在丰盛的酒席前面,六位来宾全部愣住了,挽着女伴有些发呆。阿布身材高大,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头发齐项,穿着夹有绿花的白袍,站出来威风凛凛,第一个问道:“我知道杨大人是大隋的官员,需要做这种排场吗?”

单福翻译后,杨崇边请大伙入座,边笑道:“阿布先生言重了,我大隋是府兵制,他们二人都是卫府的军官,穿习惯了。”

曹对闻言,面带微笑道:“那也不需要如此庄重,这可是在撒麻耳干。”

杨崇笑着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本官这次前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康国邀请两位箭术高手到长安去担任教习。请他们二位穿上盔甲,就是为了让他们给有兴趣的人解释军队中的种种问题,也表示他们有资格在某些方面做出询问。”

到长安去,要是真的,绝对是赚大钱的机会,可以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兼着差事。毕万问道:“大隋雄师威震天下,军中高手如云,为何需要从康国招人?”

杨崇定定地答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大隋想招的是独步一方的神射手。”

杨崇的话很伤人,单福翻译过去,六人都听懂了,顿时陷入沉默。神射手和好的箭手完全不同,六人年纪落差不到二十岁,没有一个人能连续两年蝉联胜利者,谁也不能说,也不敢说独步一方。吹律照年纪最长,笑着说道:“杨大人已经打了招呼,大隋使团估计还有一些时日才会离开撒麻耳干,此事不急。难得主人家在丝阿柏酒店定了这桌酒席,我们可不能让主人扫了兴。”

丝阿柏酒店是撒麻耳干城最好的酒店,一般人根本吃不起,粟特人禁酒,更是很少会去光临;杨崇心一动,吹律照若不是丝阿柏酒店的常客,就是知道自己一行的行踪,换了个笑容道:“吹律照先生不说,我都忘了。各位带着家人而来,我们说这些是大煞风景,史将军,你们去换装吧,周先生,把珠宝拿出来,请大伙看看。”

不多一会,周谦带着两名佣人捧着十来件珠宝出来,都是浦珠手链、玉镯、玉佩之类。珠宝盒是撒麻耳干当地的精品,衬托得珠宝独特各异的光泽,让人眼花缭乱,杨崇逐一介绍后说:“各位是杨某第一批的客人,若是看中了,价格可以打折,也可以以货易货。”

最后,杨崇用希腊语说了几句莎士比亚的名句:“美丽的女人,戴合适的珠宝是相得益彰;戴不合适的珠宝是锦上添花。反正只要是珠宝,没有不让女人发光的!”

这段话在现代社会,被无数珠宝商用在广告上,对女人的杀伤力从未失败过,撒麻耳干曾被马其顿帝国长期统治,希腊语也是撒麻耳干城的常用语言,屋内人都听得懂;几位女眷听了,都把眼光投向自家人,眼中的那种热切,让英雄气短,一家买了一件;至于杨崇所说的打折,和现代商场的做法一样,只是个唬人的幌子,商业手段。

宾主皆欢,吹律照果然是丝阿柏酒店的常客,一上桌就开始点评桌上的每一道菜,杨崇听了连连点头,频频敬杯,粟特客人都不喝酒,杨崇只能敬水。毕万、曹对、阿布三人比较豪爽,和周谦、单福谈得很是投机,只有康世元和何忽歇显得过分谨慎,不仅菜吃得少,始终不大肯说话,一点也不像长袖善舞的粟特人。

当毕万说到去过君士坦丁堡,杨崇随口问道:“去大教堂没有?那里的圆柱是从古希腊神庙移来的。”

杨崇所说的大教堂就是圣索菲亚大教堂,是拜占庭帝国极盛时代的纪念碑,整个建筑是穹隆覆盖的模式,穹顶离地五十五米,通过帆拱支承在四个大柱敦上。装饰地板、墙壁、廊柱是五颜六色的大理石,都是来自远处的采石场,包括埃及的斑岩、色萨利的绿色大理石、博斯普鲁斯海峡地区的黑石及叙利亚的黄石,其中就包括以弗所阿耳忒弥斯神庙的古希腊圆柱。

毕万面露惊愕之色,从撒麻耳干城到君士坦丁堡这条路线一直是粟特人和大秦人的专利,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隋朝官员是怎么晓得君士坦丁堡情况的?或许是听说的,毕万决心试探一下,问道:“杨大人去过君士坦丁堡?”

“没有。”杨崇在大学的时候就想出国游玩,伊斯坦布尔也是其中的一个目标,可惜一直未能成行,不过杨崇看过不少的图片和资料,很轻松地说:“听说那是个海边上的城市,紧挨着的一条狭长海峡从古希腊时代起就被无数帝王觊觎,君士坦丁堡的街道到处是喷泉和廊柱,华丽而富有。”

“喷泉是什么东西?”史大千不明所以,杨崇解释道:“天然的喷泉是山中的泉水喷出,君士坦丁堡的喷泉是人工建造的,多与雕像、柱饰、水池等结合造景。你可以想象,在一座城市的繁华地带,阳光下,水柱在高空溢开,晶莹剔透,是何等瑰丽的一种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杨崇这么一说,明摆着就是见过喷泉的,毕万实在想不出,除了君士坦丁堡,还有哪座城市有喷泉的景色,毕万的心情顿时差到了极点。

第36章 代失毕的体恤

杨崇第二天开始,就想等着鱼上钩,没想到首先来的是宫中的侍卫,康国国王代失毕召见;杨崇很是意外,康国是昭武九国的宗主国,代失毕可谓一方霸主,召见自己肯定有事。杨崇匆忙中,选了一支珊瑚和一串浦珠项链,让周谦捧着,跟着侍卫来到皇宫,走进大殿,一座规模巨大、构造精巧的宫殿,支柱都是整条的青石柱,雕满花文。

大殿内有不少人,人人神情肃穆,代失毕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坐在宝座上,一个覆盖着毛毯的高台,旁边站着两位宫女,各自端着盛着水果的盘子。代失毕的眼光在杨崇的脸上来回扫视,在场的人都明白,杨崇倘若有人敢动一动嘴唇,或者有丝毫不够谦卑恭顺,他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推出去杀头。

可惜杨崇递上国书后,再没有反应,周谦捧着礼物站在杨崇,就像一只迷途的老绵羊,根本没觉察出危险。两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代失毕开口,气氛诡异而压抑,就连侍卫都恨不得时间过快一点,代失毕终于开口问话:“大隋的使团为什么从突厥过来?”

杨崇恭谨地施礼答道:“回大王,下官是在疏勒那里有些公事,所以直接从石国过来,大隋也是突厥的宗主国。”

代失毕娶的是西突厥达度可汗之女,仁寿元年,隋文帝派杨素等人在启民可汗的协助下进攻达头可汗部属,三年激战,达头部下各族溃败,纷纷改弦易帜,投奔了启民可汗,突厥也分成东西两部,达头可汗本人逃入吐谷浑。现在西突厥处罗可汗并不待见他代失毕,大隋朝的态度又不明,虽是昭武九国的宗主国,代失毕还是感觉到如履薄冰。

大相温达尔看出了代失毕的坏心情,在众臣越出问道:“杨大人,大隋使团到西域来做什么?”

杨崇一脸无辜地说:“是来找汗血宝马。我还带来两件珠宝献给大王。”

侍卫过来打开看后,把珠宝盒接过去呈给代失毕,代失毕也看懂了温达尔的用意,和一个隋使没必要计较,统叶护的大军还在药杀水对岸,忍一忍就过去了。一段短短的静默之后,代失毕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问道:“杨崇,你知道什么是汗血马吗?”

杨崇深施一礼,回答道:“汗血宝马的皮肤较薄,奔跑时,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容易被看到,另外,马的肩部和颈部会流汗,对于枣红色或栗色毛的马,出汗后局部颜色会显得更加鲜艳,给人以流血的错觉,称之为汗血马。汗血宝马其实最大的优点是体型饱满优美,步伐轻灵优雅。”

杨崇说得如此详细,周谦听了心中一惊,杨崇是从书中看到的,还是真见过汗血宝马?代失毕也很意外,这种流汗的隐秘就是很多本地人也不太清楚,毕竟能接触到汗血宝马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代失毕在心里诅咒,该死的,撒麻耳干城里到底有多少中原的探子,要是不允许外国商人来撒麻耳干城多好。

不过代失毕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粟特人就是靠做生意起家的,没有生意,就没有撒麻耳干城;再联想到昨天听到的汇报,和这一两年来波斯逃回汉人的传说,代失毕几乎可以断定,大隋正在想法设法地开辟和波斯、大秦的路线。代失毕低沉地问道:“如果,我说没有呢?”

杨崇不卑不亢地说道:“回大王,圣天子要求我们是来康国寻找汗血宝马,并没有向大王索要的意图。找到汗血宝马后,我们自己带了降马的勇士;当然,如果康国的人捕获了汗血马,我们也原意出钱收购。”

杨崇说得合情合理,但是换一个角度看,岂不是一天没有捕获汗血宝马,大隋使团就一天不离开康国,如果大隋使团用这种名义在昭武诸城游走,谁知道是不是在勘探路线,那么后面会发生什么?温达尔再次出声提醒道:“大王,我们军营里还有两匹汗血马,要不然?”

这是商量好的套路,代失毕装作恍然的样子说:“有吗?要有,就给大隋使团带走,也算是我给隋明帝的一点心愿,记得再配上两个专门养马的好手。”

杨崇急忙跪下谢道:“多谢大王体恤。”

剩下的事自然是温达尔负责,到了租的房子里,杨崇把剩下的珠宝一起送给温达尔,温达尔个子瘦长,精明能干,扫了一眼,看都是隋国的东西,估计在康国值个四五百两黄金,便熟练地收下了,转眼这些珠宝就消失在温达尔的袍子里。杨崇问道:“温达尔大相,下官到现在都是一团雾水,到底出了什么事?”

温达尔用汉语说:“昨天晚上,吹律照和何忽歇两位将军去见了大王,不知道说了什么,大王顿时发了脾气,据说还摔坏了几个花瓶。杨大人,汗血宝马到手,何不早点回到长安,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杨崇让史大千和独狐延寿带上十名,跟着温达尔去军营接受马匹,杨崇和周谦一合计,吹律照和何忽歇肯定是说了大隋使团的一些行为,让代失毕受不了。这说明代失毕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两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归鸟事件,代失毕肯定知道归鸟的事,才会对大隋来的人疑神疑鬼。

杨崇和周谦的意思都是见好就收,康世元的家有可能是陷阱,三日内等不到归鸟来联络就离城,这次不行,下次还可以派人来。但是看完马回来的史大千不同意,史大千断然否决道:“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归鸟,拿到配方,这关系到国家的命运,今晚,我去试一次。”

“试一次。”杨崇带笑不笑地说:“康世元家中,连佣人估计有十来个,你一个个去问?如果真是陷阱,你这样做就是自投罗网,连我们都一起死。”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去?”史大千语气弱了几分,依旧不甘心;杨崇冷静地说:“明天我和周先生会一一拜访六家告别,最后去康世元家,如果有缘分,归鸟就会出现,否则就意味着我们只能失败而归。史大千,你要记得,僧人回中原的时候,通道是安全的,归鸟没有同时回来,也没有把东西交给僧人,就说明归鸟有想法。”

第二天傍晚时分,杨崇和周谦逐一到吹律照六家拜访告辞,只有阿布不在家;各家的房屋结构和杨崇租的房子差不多,顶多是一些装饰上的不同与局部的改造。康世元一家正在吃晚饭,听完杨崇来意,和曹对等人一样,康世元表示了惜别之情,为杨崇匆匆离去,自己而感到意外。

康家从上到下十九个人,没有一个汉人;杨崇逐一打了招呼,兴致勃勃地提出参观一下康家。康世元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领着杨崇楼上楼下地逛了一圈,周谦是随从的身份,只好留在客厅里等候;康世元家也是古罗马式的冲水厕所,杨崇借用了一下,仔细看了石墙上的缝隙,什么也没有。

平静地过了一夜,归鸟还是没有出现,第三天一早,温达尔带来一千骑兵,护送着杨崇一行和两匹汗血马离开了撒麻耳干城,两名养马的好手竟然是曹对和阿布,一行人顺着原路返回,北渡药杀水后,统叶护的大营果然还在,狼旗飘扬。

第37章 波斯的消息

两匹汗血马一公一母,一红一栗,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步伐轻盈地走在河滩的草地上,展示着它们完美的身形曲线。统叶护羡慕地看着说:“马不错,都是两三年的马龄。汉武帝元鼎四年,有个敦煌囚徒捕得一匹汗血宝马献给汉武帝,汉武帝欣喜若狂,称其为天马。为改变国内马的品质,汉武帝派使团带着一具用纯金制作的马前去大宛国,希望以重礼换回大宛马的种马,遭到拒绝,后来李广利两次征战,才让大宛国交出良马。你们短短数日,便让康国交出宝马,果然是大隋天朝的威慑所在。”

统叶护明明说的是赞赏的话,听在杨崇耳朵里是不寒而栗,你一个胡人,对汉人的历史那么了解干什么?杨崇转换话题问道:“可汗可以继续说那个故事吗?”

统叶护点头道:“那个人从波斯带出了一样东西,据他自己说可以改变天下的形势,他给我们牙帐投了一封信函,介绍了大隋使团到康国的目的,以此证明他的内容。说来惭愧,牙帐高手过百,硬是让他不知不觉地把信送进来,没有发现一点踪迹;正因为如此,引起了我们高度的重视。”

杨崇点点头,非常人做非常事,归鸟走了如此惊险的一步棋,射匮和统叶护不可能无动于衷,换了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心。统叶护的脸色变得有些忧愁,继续说道:“我们立即向康国加派了人手,在药杀水两岸遍布暗桩,果然见到韦节使团的到来,甚至见到一些人与他们会和。只是在撒麻耳干的那个晚上,我们的人被隔离在那片民宅区以外。”

杨崇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的人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吗?”

统叶护笑道:“那些人都戴着面罩,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人,不过敢在撒麻耳干弄出这么大的动作,代失毕应该知道,杨大人没向他打听?”

正如一个故事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卡壳,杨崇有些烦躁和难事,向代失毕打听?他知道也不敢说;杨崇立即调整心情,淡淡说道:“一个故事而已,不值得深究。”

统叶护一竖大拇指赞道:“杨大人果然有涵养,如此情况,依旧风轻云淡。只不过我们是好朋友,就是编,我也要编下去。我的人虽然没有看出对方是什么人,但是可以断定,对方绝不是康国的军队,因为他们最后大部分人消失在城外的荒漠里,只有少部分人回了撒麻耳干。”

杨崇理解,荒漠地带不同于城市山区,根本没有作为掩护的掩体,只能远远地缀着,统叶护就是这点信息也肯定付出了代价。杨崇故作迟疑地问道:“可汗不会是提醒我,那批人是赤金突厥吧?对了,在证明第一封信函真实后,有没有第二封信函?”

统叶护忽然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大哥对我这次去长安很担心,不知道能不能被朝廷接见?”

现在大隋是西突厥的宗主国,处罗可汗是西突厥的王者身份,射匮和统叶护只是西突厥一个部落首领的身份,按照规定,可能由礼部的官员接待一下,连皇城都进不了。杨崇自然不会跟自己找麻烦,笑道:“可汗可以到了长安以后再想办法,要是换了处罗可汗,长安可不是想进就进的。”

处罗可汗要进长安城,必须先上表陈情,隋炀帝杨广批准后,才可以在隋军的一路接应下,前往长安;统叶护就简单多了,只要以一个使者的身份,就能一路验关入京,当然随从不得超过十人。统叶护诚恳地说道:“杨崇,我和哥哥对大隋的忠心是真的,你放心,五百骑送到高昌便返回,我孤身和你们回长安。”

统叶护的眼神庄重,语气充满对大隋的敬意,要不是杨崇晓得统叶护在历史上是什么人,十有八九被骗了,不过杨崇佩服统叶护单骑入京的想法,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杨崇突然想到,人是会变的,这时候的统叶护虽然充满理想,或许对大隋的畏惧是扎在他心中的,杨崇开始琢磨,如果自己加以引导,是否能改变统叶护这个人。

改变统叶护,就意味着可能改变西突厥的历史,杨崇决定尝试一下,安慰道:“可汗放心,到了长安,生活上有什么不便,尽管找我。”

统叶护是个明白人,晓得杨崇只是八品小官,能许诺的目前只有这些,不介意地说:“到时候,可是多有打扰。”

杨崇半开玩笑说:“我其实有点私心,想把那个故事听完,哪天可汗想到第二封信函,告诉我一声。”

统叶护苦涩地笑笑说:“结局往往都是出乎意外的,第二封信函还是送到了射匮的卧室,上面只有一句话,‘你们上当了’。”

杨崇暗叫好险,难怪统叶护肯说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对西突厥而言毫无用处,统叶护是想用来和自己讨价还价。但杨崇转念一想,统叶护什么人物,需要做这些使诈的事吗?尤其在部落刚刚起步,还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统叶护不会那么蠢,那些“什么少年时充满理想,后来发现自己活得毫无价值,开了一个赌局”之类的话,不应该是统叶护的猜测。杨崇从容问道:“可汗可是遗忘了什么?”

统叶护低头考虑了一阵,抬起头说道:“其实我们从波斯还听到一件事,在两年前,波斯的一座铁厂发生暴动,据说参与者多达数百人,在波斯军队的追击下,大约有二十多人骑马逃出波斯,最后在米国都城那密水西失去行踪。那密水西距撒麻耳干只有百里之遥,其后在昭武诸城先后发生了三起灭门案。”

原来如此,杨崇主动说道:“到长安后,我可以介绍你给宇文述大将军认识,你也可以自己去找裴矩或长孙晟。但是两条途径不能同时进行,你只能选一条。”

统叶护为难道:“杨崇你真够朋友,不过我不是不相信宇文将军和你,只是怕裴大人他们不高兴,从中阻扰,毕竟是他们负责西域,听说裴大人和高相,对宇文大将军有些感冒,所以我还是想去求见裴大人,你要是有办法,帮我打听一下,裴大人有什么嗜好。”

看得出统叶护确实下过一番功夫,晓得大隋的朝堂上,以高颎为首的一方力主守成,以隋炀帝杨广为首的一方力争改革。守成也好,改革也罢,说到底,牵扯的就是权力争斗,高颎希望杨广曹随萧规,和文帝当年一样,杨广正在壮年,又岂能看着大权旁落。统叶护说这番话并不担心杨崇,自己护送使团回长安,杨崇绝不会在宇文述面前说坏话,要是裴矩等人再点头,哥哥射匮可汗的事就大有可为。

第38章 归鸟的实情

当使团的队伍到高昌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高昌王麴伯雅竟然亲自出城迎接;麴伯雅也是没办法,高昌国在东、西突厥的威慑之下,不堪重负。开皇年间,西突厥攻破高昌城,竟然要麴氏依附于突厥的风俗,惹得满朝风波,但最终在突厥的多方施压下,麴氏不得不暂时屈从。

高昌国在原车师国故地,汉元帝时,建筑军事壁垒,称为高昌壁,又称高昌垒时,设戊己校尉,治于高昌,主管屯田和军事。东汉、魏晋沿袭其制,高昌壁隶属凉州敦煌郡。虽经十六国时五凉统治,但是高昌依旧是个汉人为主的地方,语言也与中原相同,官方所用的文字,完全同隋境一样。

麴氏本身更是凉州金城大族,与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摆脱突厥的控制,麴伯雅一直想找机会交好大隋,统叶护的到来,就是天上掉下馅饼,突厥人自己把机会送到了麴伯雅面前。看见大隋使团,麴伯雅十分高兴,但是表面上依旧对统叶护恭恭敬敬;统叶护心如明镜,但现在是处罗可汗执政,只要麴伯雅不坏自己的事,就任他敷衍。

麴伯雅四十多岁,留着五绺长须,举止上很有点陶渊明的风范,但是一双眼睛出卖了他,一看就是个饱经世故富有权术的人。麴伯雅丝毫没有因为杨崇年轻而有一丝怠慢,能从康国要到汗血宝马,能让统叶护亲自护送的人,绝不是可以轻视的主;杨崇和麴伯雅谈笑风生,预先从孤地藏和单福嘴里知道高昌国上上下下信佛,杨崇也做了点功课。

杨崇一行在驿馆住下,统叶护另有突厥人专门的住所。驿馆内外,无数灯笼长烛照耀,高昌国士兵安排了双岗和大量的巡逻哨。汗血宝马自然还是有曹对和阿布、独狐延寿三人照料,杨崇找了个理由和周谦密谈,开口就很不高兴地说:“老爷子,关于归鸟,你们还有事情没说。”

周谦从容笑道:“你从统叶护那里打听到消息了。”

杨崇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统叶护说的内容全部告诉了周谦,杨崇把自己位置摆的很正,别看自己是使节,周谦要是有官方的身份,肯定远远在自己之上。周谦听完,果然一声长叹说:“连统叶护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处罗可汗和代失毕就更应该心中有数。杨崇,我们确实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归鸟没有和大藏一起回来,也没有交出秘方,是因为归鸟要把剩下的十七个人一起带回大隋。”

杨崇能够理解,归鸟一个人在波斯十几年,大部分时间恐怕都忘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对未来不抱希望,现在和归鸟在一起的人,无疑是归鸟这些年朝夕相处的朋友和战友,一起生活,一起参加暴动,在归鸟心中的份量甚至超过在中原的亲人。杨崇有些不解地问:“圣天子不同意?”

“怎么会呢?”周谦一口否认道:“这些人都是铁厂的工匠,是大隋需要的人才,何况暴动的头领中,还有一位是拜占庭的将军佛卡斯,所以圣天子下令连人带秘方都要带回来。韦节出使西域的同时,另外还派了杜家为首的商队,并调集了长孙、裴等几家在西域的人手协助,结果莫名其妙地折了不少人手,商队全军覆没,杜家在西域的人被清理一尽。”

杨崇灵光一现,问道:“这次是不是还是两路人马,长孙显和裴翊就是另外一路?”

周谦点点头道:“赤金突厥一出现,我们就知道不妙,我也不敢让他们有所散失,所以长孙显他们就一直滞留在高昌,以为疑兵。还是你棋高一着,反其道而行之,至少得到了汗血宝马,我们如此动静,在归去的路上,归鸟再不出现,就肯定是不愿出现,或者出了意外,日后不用操心了,只是可惜了那个配方。”

原来如此,难怪各方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怕重蹈覆辙,所以沙陀寨是预先约好的,对归鸟并不抱多大信心,只有史大千这样被瞒在鼓里的人才会壮志凌云。杨崇扫了周谦一眼,问道:“杜家商队失败前,可曾发现过线索,或传回来什么消息?”

周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道:“在那次行动中,只传回来半张布片,但是看不懂文字,现在还在草堂寺翻译,这是我描下来的样本,连布料都是选得差不多的布。”

杨崇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希腊文的布片,断断续续写的关于炼钢的过程,杨崇粗粗看了一遍问道:“草堂寺当中没有懂希腊文的?”

周谦点头道:“史大千说得一点都不错,你精通希腊文,我们也找了懂的人翻译,可是翻出来,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甚至你在宇文恺家显示出工匠的手艺,有人都猜测你是否是那十七个人中的一个,跟随大藏回来的一个人偷偷地去看了你,才确定不是。”

杨崇把布片还给周谦道:“文字我已经看过,只是内容一时半刻也理不出头绪,还要仔细琢磨。你这么说,大藏一行还是带回了几名工匠?”

周谦倒也不以为怪,杨崇要是立即说出来是什么内容,反而会吓了他,答道:“康国当时检查的很严,大藏以莫名顶替的办法只带回来一人,他说了,配方是参与暴动的一名钢厂主管比尔盖抄的。那块布片不是人传回来的,而是商队把布片藏在一个联络的石缝里,我们才拿到手。”

死信箱,杨崇不由得想起看过的电视剧中那些情报活动中的无人交接点,没想到古人就会运用了。杨崇试探着问:“后面怎么办?”

周谦毫不犹豫地说:“我们先回去,估计长孙显他们也把该买的货都买了,我们一起回去。至于归鸟,另想其他办法。”

杨崇摇头道:“你们弄错了,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商队,而是重建像大藏一样的情报网,如果归鸟和佛卡斯他们没死,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迟早会暴露身份,被那些人追踪出来,情报网可以在第一时间帮助他们,掌握住事情的动态。”

周谦一听,就晓得杨崇有方案,饶有兴趣地说:“说来听听。”

第39章 史蜀胡悉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在高昌、昭武九城、于阗这些地方,从军中派出人扮作小商人,去做生意,但是这几个人彼此要不认识,另外什么都不要干,就是做生意,静等事态的发展。”

杨崇碍于自身的资源,只能说到这里,但是周谦不同,立即融会贯通,赞道:“好办法,只要他们在三五个月立稳足,就可以继续加派人手,扩大规模。不对,你小子还有话没有说,小子,把话说完。”

杨崇苦笑着摇头说:“老爷子,其实你心里清楚,何必非要我说出来得罪人。”

周谦会意道:“你还是担心士族,要把他们排除在外?”

杨崇点点头,大藏既然能带回来一个人,说明当年的布置没有出问题,问题出在大藏汇报给朝廷以后;后世的谍战中,这种事例比比皆是,中外小说中更有无数的描写,就像《谍影重重》里那样,阴谋无处不在,出问题的原因不可思议。周谦又叹了口气,明白杨崇说得有道理,小人物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问题就是在士族的身上,即使杜家在行动中损失惨重,也不代表杜家没有问题。

两人相对无语,门外响起敲门声,警卫来报,长孙显和裴翊等人到了;杨崇与周谦立即换了一副笑容,双双迎出门去。在驿馆客厅坐下,长孙显倒也直接,提出和杨崇一行一起回国,杨崇自然是满口答应,双方说好十天后出发的时间,长孙显和裴翊就起身告辞,杨崇一直送到门外,周谦独自回房。

第三天,裴翊又带着六件珠宝来请周谦掌眼,在周谦房中摆弄了一上午,杨崇让单福回家一趟,把单英两人找回来。杨崇最初是想把单英长期留在高昌,但考虑到长风车行知道单英的来历,最后还是决定算了,杨崇不想留一点的风险,毕竟关系到两条人命。单英见到杨崇,交上银两,说了一个情况:“高昌城里有东突厥的人。”

杨崇很感兴趣,让单英慢慢说,单英兴奋地说道:“我在长安见过这个人,他叫蒙重,

是启民可汗的儿子咄吉世的随从,武艺很好,现在在高昌城里的身份是一个珠宝商人。”

杨崇问道:“他认出你来了吗?”

单英笑道:“我当时是穿着盔甲,站在一千护卫军后面,蒙重是便装,高高骑在战马上,他不认识我。若不是咄吉世让蒙重出来射箭,一箭双雁,我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记住他。”

杨崇这才安点心,问道:“你可发现有什么人和他来往?”

单英尴尬地摇摇头说:“我做的是粮食生意,不敢过于接近,有几次远远地瞟着,只有大商人史蜀胡悉是我认识的。”

“史蜀胡悉。”杨崇差点跳了起来,虽然对于突厥中人没什么了解,史蜀胡悉杨崇却记忆深刻。不管是头条等自媒体,还是网络上的小说,只要说到始毕可汗,就会说到史蜀胡悉,东突厥的财神和宠臣,后来被裴矩设计杀了,引得始毕可汗率突厥军狂攻雁门郡,差点杀了隋炀帝杨广。

“是啊。”单英很奇怪杨崇的反应,解释说:“史蜀胡悉是高昌城中最会做生意的商人,是昭武人,从珠宝粮食到牛羊皮货,什么都做,并且听说他做什么都赚钱,很受城里的商人尊敬。对了,这次长孙家商队的货,就是由史蜀胡悉吃进的。”

单福听到昭武人,脸色微变;杨崇看在眼里,示意单福放松点说:“单英,你明后天还是跟着长风车行的车队回长安;单福,你先把路上收集的那些白砂给单英,再去隔壁请裴翊过来,我有要事商量。”

所谓白砂,就是天然纯碱,是杨崇在路上荒漠中的一些盐水湖泽旁发现的,就让人装了大约有五六百斤,让统叶护和周谦狐疑不已。单福单英应了一声就去办事了,很快请来裴翊,杨崇对裴翊直说:“裴公子,能否请长孙先生安排一下,我想见见本城的大商人史蜀胡悉,有一笔买卖要谈。”

裴翊随意道:“长孙先生今天很忙,这点小事,裴某就可以。”

裴翊出去吩咐了一名长随,不到一个时辰,史蜀胡悉就到了,裴翊和周谦也闻讯过来。史蜀胡悉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体有些发福,高鼻鹰眼,目光深遂,又有一种狡猾的闪烁,一身丝绸衣服手工很好,不是昭武流行的白色,反而是中原的宝蓝色。史蜀胡悉见到杨崇,施礼道:“使节大人,一听说有生意可做,我就浑身来劲,请问是哪方面的生意?”

杨崇微笑道:“既然在高昌,自然是葡萄酒的生意,我想把高昌的葡萄酒销往中原,不知道史蜀胡悉先生有没有兴趣?”

史蜀胡悉皱了皱眉头说:“使节大人恐怕不知道,高昌的葡萄酒现在已经销往高昌,无论长安还是洛阳,都能喝到。大人在高昌也没有特别的拿货渠道,这生意利润有限。”

杨崇笑道:“先生过虑了,现在的葡萄酒到了中原,味道应该已经改变了不少,所以葡萄酒的销量有限,除非有冰窖的大户人家才会收藏。”

葡萄酒的品质会随时间变化,在高昌,葡萄酒在保存的时候出现混浊的情况是家常便饭,运往中原和塞北的酒每年变质都超过六成以上,酸了的酒根本无人要,到了当地只能倒掉。史蜀胡悉疑惑道:“难道大人有解决这个的办法?”

杨崇晓得,葡萄酒变质一种原因是酵母和有害细菌等危险微生物,另一种原因则是酒窑和容器的不良气味和口味物质。在隋朝这样的条件下,隔绝微生物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象后世一样,用橡木桶和玻璃瓶还是有可能实现的;杨崇在长安琢磨过这件事,橡木在东北和华北都有,玻璃瓶嘛,做葡萄酒奢侈品吧。

杨崇微微点头道:“杨某确实有一个办法,能提高三成到一半的保存率。”

史蜀胡悉和裴翊的眼神都是一亮,这绝对是一桩大买卖,史蜀胡悉越发客气,低声问道:“不知大人准备如何运作?”

杨崇想了想说:“我找先生是因为需要一个在高昌的合作伙伴,但是我的生意目前都是和我师兄合伙,先生如果有兴趣,能否和我一起回长安,把这件事敲定。老爷子和裴公子要是愿意,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商量合伙的事情。”

裴翊以为杨崇想缓和一下和裴家的关系,笑道:“杨大人既然看得起裴家,某不能失礼,自然愿意参加。史蜀胡悉,这位杨大人可是酿酒高手,去年帮助宇文家酒坊拿下了一半的贡酒订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史蜀胡悉立即决定道:“小人店里正好有些存货,明天就整理出来,大人什么时候走,小人就一路跟随。”

史蜀胡悉回去的路上一直小心地观察着身后,在高昌城绕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到市场上调货,走了五家店铺后,才装作随意地走进蒙重的珠宝店。史蜀胡悉没料到的是,单英、单福早就赶到蒙重珠宝店附近,远远地看着他走进店里,单福迅速回去报告,单英直接回了长风车行的客栈。

第40章 朝堂上的议论

统叶护没想到,杨崇的队伍离开高昌城时是如此的浩浩荡荡。杨崇的使团也就三十多人,但是长孙显的商队足有近五百人,史蜀胡悉的商队也有一百多人,除了几十车货以外,还有上千头牛羊。麴伯雅经统叶护同意,把杨崇使团的骆驼留下,送了三十匹上等的好马,现在连孤地藏和十名奴隶都一人一匹马。

一千高昌骑兵护送使团到伊吾城,得到高昌国通知,边军派了五百隋骑前来接应,领队的是列曹行参军赵十住,先前护送使团的张巨也在其中。赵十住是天水南安人,关陇赵家的旁支,对杨崇这个八品使节根本不感冒,一路上反而和熟人长孙显有说有笑,这让长孙显有些尴尬,提醒道:“赵将军,杨崇此番回朝,万一时来运转,由宇文述帮忙,高升不在话下。”

赵十住猛然醒悟,告声谢,打马跑到杨崇马车旁,问道:“杨大人可方便说话?”

赵十住的官衔高于杨崇,贵族等级更是杨崇不可相比,杨崇让单福停了马车,迎赵十住进了车厢才走,赵十住坐下就问:“杨大人,这统叶护去朝中干什么?”

赵十住这是明显的没话找话,杨崇心说统叶护去长安干什么要向你汇报?玉门关有专门的部门负责。但是杨崇脸上满是笑意说:“统叶护是射匮可汗的使者,据说有事情要向朝廷禀奏。”

赵十住点点头道:“石城牙旗是西突厥镇守东南的要塞,虽然人不多,但是射匮可汗颇有威望,手下又多是突厥精锐,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杨崇想不起赵十住在历史上的功绩,但是赵十住如此真知灼见,让杨崇暗暗惊讶,恭维道:“赵将军眼光长远,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赵十住得意道:“这是我们武贲中郎将柳武建的看法。”

杨崇晓得柳武建就是玉门关的镇戍守将,闻言点点头,问道:“赵将军,关于使团的消息,可曾飞报长安。”

赵十住以为杨崇贪功心切,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道:“接到高昌国的消息,我们就八百里快马报送长安,我出兵的同时,柳将军又派人送了一份快报。”

杨崇道了声谢,脸上并没有喜色,赵十住忽然想起,为了杨崇一行,兵部专门来文要求边军协助,据说军中某位大佬还有私信给柳武建,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难道?赵十住不敢往下面想,作为士族的一员,赵十住听说的故事太多,赵十住急忙找了个借口,从马车里出来,下定决心不趟浑水。

杨崇他们回来的消息确实被八百里快马送入长安时,隋炀帝杨广和观王杨雄等大佬商量驾北巡狩的事情,天子巡狩,实际上就是考察诸侯,并州是大隋的边关大州,东突厥是大隋的下属藩国,所以要提前发出消息,让东突厥和并州的官员做好准备,安全、礼仪、招待、汇报之类的事项。

让中枢万万没料到的是,并州的官员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太行驰道损坏,自己无力维修,隋炀帝一怒之下,决定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驰道,以通并州。杨雄其实有意无意都听说,并州实际上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并州的士族心中窝着火,恨被杨崇活生生地打了脸;据说朝堂上下等着参杨崇的人已经是磨刀赫赫,只等着杨崇空手回来,看看那个小人物最后怎么死。

杨雄是知道内情的人,更担心杨崇是一具尸体回来;隋炀帝杨广倒不在意,杨崇,一个鹰犬而已,成功了就是传奇,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并州的事,杨广心如明镜,这是门阀大族在向自己展示实力,只不过现在正准备对外开拓,杨广还是决定退一步,缓和关系。

众人正在商议,内史元寿拿着一份邸报进来,给事郎杨崇讨了两匹汗血宝马回来,边军已派军队去伊吾城迎接。朝堂上的十来位大佬集体失声,第一个念头就是杨崇这小子命真好。杨雄和宇文述松了口气,无论另一件任务杨崇完成没有,最起码表面上的差事说得过去了,只要不让圣天子丢脸,其他事情都好说。

武卫将军长孙晟看完邸报问道:“统叶护为什么和杨崇一起回长安,他来是什么目的?”

黄门侍郎裴矩淡然道:“杨崇想必是借助西突厥的力量才到康国,不得不还这个人情,统叶来长安自然是为了自己的部落着想。现在处罗可汗的形势不妙,射匮大概是想做第二个启民可汗。”

启民可汗正是借助于大隋的力量,一步步击败哥哥都蓝可汗,坐到东突厥大可汗的位置上。长孙晟和裴矩是朝堂上的外交专家,其他人缺乏他们的经验,都静静地听着,隋炀帝突然问道:“如果我们支持射匮,处罗是继续嚣张,还是会回头是岸?”

处罗现在的心态和表现根本不能说,即使对大隋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但是长孙晟二人都听出来,隋炀帝杨广还没有动处罗可汗的意思;杨广想的还是给处罗可汗一个教训,治病救人,统叶护的到来可谓是及时雨,正好做文章。长孙晟回答道:“射匮的力量弱于处罗,但是西突厥现在处在薛延陀和东突厥的夹击下,射匮有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射匮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派统叶护进京。杨崇要是看到这一点,故意接近射匮兄弟,这眼光,嘿嘿。”

长孙晟只能笑笑,大佬们都听懂了,杨崇的眼光不仅在于看到大隋在西突厥的机会,更看到他把统叶护带回来,隋炀帝杨广也不会拿他怎么样。高颎脸一板道:“杨崇这是逾制,必须严惩。”

纳言杨达笑道:“高相言重了,这和韦云起营州之行一样,使节有特事特办的权力。”

大业元年,因契丹侵扰营州,通事谒者韦云起原是去谈判的,谈判不成自己去找突厥启民可汗,借兵二万骑兵。契丹本是依附突厥的,所以对突厥骑兵并没有多少猜忌防范之心。韦云起率军进入契丹境内后,让突厥兵士诈称借道去柳城做交易,突发夜袭,尽获契丹男女四万口,女子及畜产以半赐突厥,余将入朝,男子皆杀之。

工部尚书卫玄叹了口气,朝堂上为了杨崇一个八品小官,又要大动一场干戈。

第41章 气走牛弘

大佬们还是能保留颜面的,但是朝堂百官就不一样了。消息传开后,大理卿郑善果第一个上奏,要求调查杨崇的西域之行。郑善果可不是一般的人,五姓七望中荥阳郑氏的代表,以清廉著称,刚刚在官吏考核中,与武威太守樊子盖并列第一,隋炀帝赏赐黄金百两、物品千缎,迁大理卿,圣眷正隆。

大理卿本来就负责刑狱案件审理,郑善果也没有给杨崇乱扣帽子,仅仅是要求调查,合情合理,就是杨雄等人也感觉不好阻拦。宇文恺随即上书,因为身体不佳,要求辞去工部尚书和将作大匠职务,回去休息;左仆射苏威立即建议同意宇文恺辞官,一时大殿上寒气逼人,在卫玄的反对下,隋炀帝杨广最后同意宇文恺辞去工部尚书一职,保留将作大匠的职务,回去修养一个月。

卫玄开始还觉得宇文恺失策,把一件小事变成保守派和改革派的对垒,等中枢拿出调查杨崇大员的名单,卫玄真是有点惊愕。三位大员分别是右光禄大夫牛弘、起居舍人虞世南、内史舍人韦福嗣,三人都是中间派,深受隋炀帝信任的大臣;由此可见,中枢对杨崇调查一案的重视和担心。

太仆卿慕容悉达被授权负责汗血宝马一事。文帝时期,康国曾献过一匹千里马狮子骢,鬃毛垂地,捷足先登,朝发西京,暮至东洛,但是汗血宝马来大隋还是头一遭;慕容悉达嘴都乐的合不拢,训斥手下太仆寺人:“你们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再玩忽职守,不用圣天子开口,我把你们一个个都送到大理寺问罪。”

太仆寺下各种监官一千五百人,文帝年间,隋文帝杨坚派亲卫大都督屈突通去陇右检查群牧,得知太仆寺隐匿马二万馀匹;隋文帝大怒,要不是屈突通再三劝谏,太仆卿慕容悉达和诸监官一千五百人全部得死。慕容悉达自然清楚,不存在隐匿一事,完全是自己手下玩忽职守,到陇右的人光顾上吃喝玩乐,没有认真统计。

慕容悉达也清楚,隋文帝杨坚当时要杀自己纯粹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要不然就凭屈突通,是救不了这一千五百人的;但是现在的隋炀帝杨广不一样,要是汗血宝马出了事,真能拿自己的脑袋祭马。所以杨崇的队伍刚刚到长安,慕容悉达就在第一时间赶去了,把两匹汗血宝马和曹对和阿布、独狐延寿三人一起要到太仆寺。

史大千等人自回太子府,杨崇刚刚在驿馆安排好统叶护,还没来得及去礼部交差,就被早已等候的长安县令屈突盖带回了县衙,屈突盖是名将屈突通的弟弟,以方正严肃闻名,不畏权贵,不徇私情,和屈突通一样出名,长安人编谣:“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食三斗葱,不逢屈突通。”

杨崇大叫道:“屈突盖,我现在还是使节,代表天子行事,你想干什么?”

屈突盖笑道:“杨大人,你以为我喜欢干这种事,我也是没办法,现在右光禄大夫牛弘、起居舍人虞世南、内史舍人韦福嗣三人占着我的县衙,我的人全被赶出了大堂。等回去后,我也是和你一样在堂下,我做笔录。”

杨崇一愣,问道:“出事了?”

屈突盖收敛笑容道:“是不是出事,主要看你,不是看我。”

杨崇便不再问,和屈突盖来到县衙,整个大堂上真的只有三位高官,牛弘老成内敛,虞世南潇洒飘逸,韦福嗣认真严肃;大堂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连衙役都不得靠近。杨崇和屈突盖上前行过礼,牛弘就让杨崇把西域之行说一遍,杨崇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屈突盖坐在一旁笔录。

杨崇说完,牛弘就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擅自走石国那条路线,就算有危险,你的气节何在?”

牛弘,本姓裛,字里仁,安定鹑觚人,北周时,就专掌文书,修起居注。隋文帝即位后,授散骑常侍、秘书监,进爵奇章郡公;开皇三年,拜礼部尚书,请修明堂,定礼乐制度,修撰《五礼》百卷,人称大雅君子;越国公杨素凭着才气和富贵看不起人,唯有看见牛弘,始终态度尊敬。

牛弘的问题也不简单,杨崇要是答不好,就算朝廷这关过了,杨崇的名声也算毁了,一个没有气节的人,能做什么?杨崇不急不躁地问道:“牛大人,西突厥可是我们的属国?我作为宗主国的使节到属国去要求协助,就是没有气节?如果这也算没有气节,那下官就不明白了,大人眼中的气节是什么?”

牛弘是个性格宽厚的人,晓得杨崇的问题是一个都没问错,大隋再怎么和西突厥互相争斗,表面上还是宗主国和属国的关系。牛弘淡淡说道:“气节就在心中,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

杨崇施礼笑道:“下官承教了,那范晔写的书能看吗?”

牛弘怔住了。范晔确实才华横溢,元熙二年,刘裕代晋称帝,范晔应招出仕,任彭城王刘义康门下冠军将军、秘书丞;后来,因得罪刘义康,被贬为宣城太守,于是范晔投靠始兴王刘浚,官运亨通;但元嘉二十二年,掌握禁军的范晔又与刘义康谋反,事发被诛,时年四十八岁。

范晔做官的途径哪有气节可言,但是《后汉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齐名,是读书人必读的史书。而“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偏偏是范晔书中的名句,杨崇言下之意就是范晔说的一套,做的一套;牛弘再想到自己从周到隋,顿时一声暗叹,漫步走出大堂。

韦福嗣三人自然晓得杨崇是置绝地而后生,根本不会再管什么忌讳和底线了,虞世南问道:“杨崇,事当权变,我们理解,但是你不应该把统叶护带回长安,这是越权了,说重一点,逾制,外使来朝,应该先告诉礼部,圣上允许才能成行。”

杨崇点头道:“大人所言即是,我本来是想向礼部解释的,结果被屈突大人带到这里来了,要不我先向大人说一下内情?”

第42章 东西我带回来了

屈突盖和韦福嗣立知不妙,杨崇话里有玄机,偏偏虞世南是个君子,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脱口就说:“讲。”

杨崇便说道:“下官认为,赤金突厥和我们大隋境内的某些人是有联系的,先前杜家商队惨遭袭击,我们在葫芦河西遇伏,都是有预谋的事件。当我得知救我们的是沙陀寨,我就更确信这点,所以我希望能从突厥那里打听一些线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把统叶护带到长安,以便圣天子或上峰垂问。”

虞世南明白自己问出了祸害,屈突盖二人心中叫苦不停,三人都是高官,有深厚的人脉和背景,杜家商队的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当然晓得杨崇的猜测有几分道理。杨崇说到的线索更是可畏,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万万停不下来,韦福嗣干脆地问道:“线索你能说出来吗?”

“能。”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出卖杜家的一定是官府中人,是有人泄露了从西域传回来的消息,你们可以向中枢反应,他们能够调查出结果。”

韦福嗣联想起自己在中枢听到的部分内容,当机立断说:“此事事关重大,不如我们四人一起见苏相和观王。”

屈突盖和虞世南连连点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四人赶到尚书台,正巧遇见独狐篡出来,彼此只是象征性地行了个礼,独狐篡便走了。四人在通报允许后便走进议政厅,杨雄、苏威、高颎、长孙晟、裴矩、杨达、宇文述七人正坐在里面;苏威问道:“韦大人,杨崇的调查进行完了?”

韦福嗣颔首道:“我们能问清楚的问完了,在那部分中,杨崇没做错。但是有些事,我们不清楚,所以把杨崇带到这里。”

高颎脸色铁青道:“杨崇,你目无尊长,连牛弘大人那样的老好人都被气走,真是无法无天。”

杨崇冷冷道:“高相言重了,我说的只是实话,牛大人是个讲道理的人,才不愿再做没有意义的事。”

苏威急忙劝阻道:“先说正事,杨崇,你把秘密行动说一遍,韦大人他们不是外人。”

杨崇一声诺,便把行动小组的事说了一遍,韦福嗣三人才晓得自己掉进了多大的坑,这种事一旦知道,肯定是从此脱不了身的,难怪杨崇什么都不顾,只考虑回到长安。苏威问道:“你认为是什么人泄密?除了独狐篡、韦节、杜行满,就只有我们七人知道。”

苏威的话很重,这十个人无一不是权贵,随便哪个动动手指就能让杨崇死。杨崇看看七人问道:“你们谁和沙陀寨有联系?上一次行动的时候,有没有要沙陀寨出手相助?”

高颎已经平静下来,回答道:“是我和苏相派人去沙陀寨联系的,那个人绝没有问题。”

杨崇摇头道:“不存在绝对的话,高相能告诉我那个人的资料吗?不用说出姓名。”

杨崇的态度如此镇定,杨雄等人也是暗中欣赏,高颎慢慢说道:“他是名门世族,愿意放弃荣华富贵,长期潜伏在西域和塞北,也正是他,和沙陀寨等很多地方都产生联系。出事后,我问过他,杜家车队被狙杀的时候,他和沙陀寨的人还在路上,差了两个时辰。”

“为什么会差两个时辰,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小组,他如此有经验,应该安排一个人跟着杜家商队,最起码能像突厥人那样,决定不了结果,看到一个过程。”杨崇说得一点情面都没留,因为高颎看重的人,不应该有能力上的问题;高颎看了看厅内的人说:“他安排了一个人在前面的路上等着,但是杜家车队和你一样,因为不相信我们,擅自改变了路线。”

杨崇理解地笑笑说:“所以想我们死的,不是赤金突厥,而是你和那个人,你们故意两次都放出风声,只为了利用我们这个饵,钓出赤金突厥。”

“不是我们。”高颎立即否认,杨崇这个话太重,如果为了自己的目的耽误朝廷的事,耽误圣天子的事,即使高贵如高颎,也承担不起。杨崇却没打算放过高颎,继续说道:“高相,现在很多人都在和东西突厥做买卖,有些是合法的,有些是不合法的,不合法的生意就是秘密,也属于对方的情报,如果你获得了,你准备怎么做,是每一件都公开,还是有选择地公开?”

议政厅内寒气逼人,即使所有的门窗都关着,厅内的人都在感觉到,温度在迅速地下降,杨崇在问的其实是,你高相会不会用这个来打击对手。高颎竟然没有回答,杨崇笑道:“对不起,高相,其实我不该问。今天我被调查,就已经说明了你和苏相会如何选择,但是我告诉你们,铁厂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杨崇说完,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放在议政厅的桌子上,然后站立一旁;观王杨雄走过来,拿起纸,一张一张看了一遍,沉声道:“本王出去一趟,正好杨崇回来,你们推演一下西域的变化。”

杨雄走了,除了杨达言简意亥地简单说了几句情况,没有人有心思讨论,杨达笑笑,让大家安坐休息,又让侍卫去准备饮食,安排晚餐。众人吃完饭的时候,观王杨雄回来了,看看杨崇说:“草堂寺看过了,和那张布片上的内容很相似,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其中很多词意思无法掌握。杨崇,你说,你是怎么拿到的。”

这根本就不是拿到的,这是杨崇在出发前两天,从随巢子那本书上抄的段落,并且做了旧,杨崇原就是在特定的时候保命用的,现在拿出来糊弄。杨崇脸色郑重地说:“在没有查清楚泄密情况前,我不能说,这关系着多少人的命和清白。”

众大佬无不恼怒,杨崇这态度还是怀疑泄密的人就在他们中间;韦福嗣三人有些幸灾乐祸,这种事还真是说不准,观王杨雄无奈在,只好带着杨崇去见隋炀帝杨广。

第43章 愿献西域之策

杨广正在殿中看歌舞。一个异族的俏丽女子,正在婀娜独舞,美奂美轮的服装,小巧玲珑的锦靴,手中一只漂亮的小鼓,边舞边敲;节奏时而刚健明快,时而婉转流长,舞女踏着鼓点,曼舒腰肢,舞袖低垂又翘起,佩带的金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舞到最后,舞女一个深深的下腰动作,轻盈柔软得让人叹为观止。

杨广挥手,等舞女侍卫都离开了大殿,才问道:“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杨雄把整个事情一说,杨广站起来,盯着杨崇的眼睛说:“你精通希腊文,又是第一流的工匠,会设计兵器,或许对炼铁也有经验,所以写一段这样的文字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你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会这么多东西,想到这么深的问题,周谦、归鸟都是朕认为杰出的高手,你除了不会武功,几乎每一样都比他们当年强,杨崇,你告诉朕,你究竟是什么人?”

天子威严不可抗拒,杨崇能明显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但是杨崇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水,平静地说:“回圣上,微臣只是个工匠而已。”

杨广盯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忽然发笑,说道:“朕感觉在你身上有很多秘密,这也许就是宇文恺选中你的原因,朕也看重你的才能,但是你必须绝对效忠于大隋,告诉朕,你还有那些隐瞒的,那些纸又是怎么拿到的?”

杨崇不傻,太清楚说出实情的后果,那就是欺君和妖孽两样大罪,杨崇稳声说道:“微臣对圣上忠心耿耿,没有任何隐瞒,纸张是在康世元家茅房后面的一个墙缝里发现的,微臣只找到这几张纸。”

杨广大笑道:“圆满的说法,再说说你的打算。”

杨崇斟酌道:“如果纸张的事传出去,各方人士应该在微臣经过的沿线寻找,估计归鸟不是死了,就是藏在哪里不会再动了,几个月后,如果他们失去兴趣,或许有助于归鸟脱身。”

“那是归鸟还活着的情况。”杨广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归鸟死了,不管你这纸张是真是假都没有意义,不对,有意义,只有杀死归鸟的人才会知道归鸟死了,泄密的人未必知道。杨崇,既然你对朕是忠心耿耿,那么朕相信你的能力和忠心,有两件事你可以任意挑选,一是去负责兵械坊,每年提供给朕三千把佰刀;另一件事就是替朕想一个分解西突厥的方法。”

观王杨雄在一旁瞠目结舌,自己这个堂弟果然是想一出是一出,多少外族人和来历不明的人都在朝堂出入,一个杨崇,至于这么刁难吗。杨崇心中暗骂,这其实就是怀疑自己;杨崇再一琢磨,钢铁之事不可沾边,容易被人栽赃不说,和那些控制铁厂的豪门打交道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急忙道:“臣愿献西域之策。”

杨广微笑道:“说来听听。”

杨崇问道:“圣上是要一个名声,还是要真正的扩地千里?”

隋炀帝杨广不动声色,观王杨雄问道:“这有区别吗?”

杨崇拱手道:“观王,此中差别甚大。若是只要一张降表,一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可以施展各种手段,离间、收买、利诱,但若是真正要扩地,则是要灭掉那些国,和中原一样,建州立县。”

杨雄笑道:“若是能如此,那是最好。”

杨崇继续说道:“西域主要是三方势力,西突厥、土谷浑、西域四十四国,我们必须分而化之,一步步来。在军事上灭掉土谷浑,解除陇右等地的威胁;在政治上控制西突厥的形势,让这头怪兽去和波斯、东突厥争利;在经济上瓦解西域四十四国的各种联盟,逐步蚕食,把一个个国变成一个个州。”

杨雄有些讶然,杨崇的年纪能有这样见解实在少见,问道:“如何一步步来,纸上谈兵可不行。”

杨崇坦坦说道:“首先是西突厥,现在的形势对我大隋最为有利,处罗可汗面对铁勒和东突厥的威胁,自顾不暇。统叶护这次来长安,就是石城牙旗的射匮有自立之心,让统叶护带着一份奏章来探虚实。”

杨崇这么做是真正的逾制,先斩后奏,杨广顿时有几分不悦,沉声问道:“什么奏章?”

“微臣没有看过。”杨崇小心回道:“依微臣的猜测,无论什么奏章都应该是在试探,不在乎结果,只是看圣上有没有拿掉处罗可汗的打算。”

杨广和杨雄点点头,杨崇的揣测和中枢的考虑一样,射匮这时候不可能主动跳出来,和处罗可汗翻脸,但是杨崇后面说出来的设想和中枢完全不同:“依微臣之见,若是要控制西突厥,就不能在这件事做文章,还是要支持处罗可汗。在高昌等国没有变为大隋的州县前,我们必须保持和西突厥的结盟,建立一种长期的关系。”

杨崇没有为射匮兄弟说话,杨广很意外,故意问道:“帮助射匮就不能保持和西突厥的结盟,建立一种长期的关系?”

杨崇答道:“这种取而代之的手段长期使用,大隋扶持的可汗就会丧失感激之心,忠诚就更谈不上,没有这些,所谓的结盟不过是一张没用的纸;还会造成另一个后果,以后无论东西突厥的贵族都不敢相信大隋的许诺和帮助。从目前而言,处罗可汗根本不可能东来,所以他在位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杨崇的想法正好和高颎、裴矩制定的方案抵触,杨雄问道:“你是不是认为处罗拿不下铁勒?”

杨崇肯定道:“但是要换成射匮兄弟,铁勒支持不到一年。即使我们不支持射匮,他还是会起兵的,不过这样,他击败处罗可汗的时间最起码要三到五年,甚至更长。而我们大隋需要的就是时间。”杨崇记得,射匮当上西突厥可汗不久,铁勒诸部就一败涂地,乙失钵及其部落投降西突厥,其余部落投靠东突厥。

杨广和杨雄都晓得,杨崇说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时间是大隋最大的敌人。杨雄问道:“那如何对待统叶护。”

杨崇不好意思地笑道:“能不能封他一个大隋的官职?”

第44章 玉佩为证

隋炀帝杨广眼中一亮,这是个办法。对于统叶护这样的小部落头领,有个大隋的官职那也是一种荣耀,更关键的是,可以把统叶护名正言顺地留在长安,让射匮和处罗可汗的争斗有一个更长的时间。杨广点头道:“杨崇,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说说你经济蚕食西域的手段。”

杨崇恭谨地答道:“是。依微臣在西域的所见,即使高昌等国拥有良田,但要供给自己和西突厥,依旧有相当的困难。我们可以首先在粮食、铁器等战略物资上实行管制和禁运,只有官府出面,才能用西域的良马来换,其次鼓励民间从高昌等地进口棉花、羊毛、葡萄酒等物资,引诱当地士族商人和国家争利。”

杨崇点到为止,深受门阀牵制的杨广自然清楚其中的滋味和后果,赞许道:“思路不错,然后呢?”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利用各种理由,从伊吾城推进,一国一国地端掉。”

杨广冷哼一声说:“别耍滑头,朕问的是如何变国为郡。”

杨崇原想躲过这个细节,被杨广一逼,只好回答道:“每灭一国,就把国王搬到长安来,贵族迁往别地,三年军管;建立郡县后,就在当地编造户籍,按人分田或草原,商籍则分住宅,募军等各种事宜与中原无二。”

杨崇的设想完全脱离了以夷制夷的框架,让杨广一时也无法判断好坏,杨雄为政多年,经验丰富,立即替杨广出了个主意:“圣上,反正这也不是一时之事,就让杨崇再考虑考虑,但是第一个拿下的西域城池,可以交给杨崇去试一下。”

杨广大喜道:“王兄所言甚是。”

杨崇急忙施礼告退,隋炀帝杨广摆摆手说:“不急,杨崇,朕听到一种说法,说你在裴府杀人,是为了某些人的利益,故意挑起朕和五姓七望的争斗?”

名门大族果然出手不凡,任何事情都能换一个角度解释,杨崇想了想,从胸怀里摸出崔弘度给的玉佩,递给观王杨雄。崔家的玉佩有独特的记号,权贵中人都认识,杨雄看了一怔,走上前几步,交给杨广,杨广仔仔细细看完问:“这是哪来的?”

杨崇把红花集的事情一讲,垂首道:“玉佩是崔家家主崔弘度送我的,我若真是有这个心,就不会劝崔家主到长安,崔家主也不会把这块玉佩给我。”

杨雄和崔弘度在长安已经见过面,崔弘度的身体在孙思邈的调理下大有好转,对杨广的态度也有改变,闻言便晓得杨崇没有说谎。隋炀帝杨广也不认为杨崇会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崔弘度的这块玉杨广见过,只要找崔弘度一问就知道真假,杨崇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犯这种糊涂。

杨广态度大为好转,安慰杨崇两句,嘱咐杨崇明后天去拜访崔弘度后,就让杨崇跟着杨雄出殿了;议政厅里,高颎、杨达等人还在等着,观王杨雄说圣天子已经明了一切,众人便散了。出宫的时候满天星斗,宵禁的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兵,杨崇和屈突盖没有夜行的腰牌,只好搭乘韦福嗣的马车回家。

马车沿着朱雀大道向北奔行,接近都会市的时候马车右转,没走多远,就见到街左右的两坊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似乎比白天还热闹;没待韦福嗣吩咐,马车就拐进了其中的一个坊,在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韦福嗣笑着说:“我和几位好友有个约会,一起进去坐一会,打个招呼便走。”

屈突盖和杨崇面面相觑,两人身上都是打了标签的人,第一个想法就是合不合适。韦福嗣解释道:“这是河北的进奏院,太学博士刘炫有学生从河北来,约在晚上坐坐。你们过门不入,传出去可就得罪了一批人。”

杨崇只能感慨人生无处不是坑,这地方是宣阳坊,与一排并列的平康坊、崇仁坊都是“要闹坊曲”,合称北里三坊。因为靠近尚书省官署,是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的聚集地,进奏院就是地方各方镇驻京办事处,刘炫又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开皇年间因不愿侍奉蜀王杨秀,被枷送益州,做了蜀王帐内的一名持仗门卫,隋炀帝登基后,才被重新重用。并州出事后,大儒孔颖达仗义而言,杨崇才知道师傅诸葛河和孔颖达老师刘焯的关系,刘炫和刘焯是同窗挚友,杨崇不进去拜见就是失礼。

屈突盖只是有些不高兴被韦福嗣设局,屈突盖不是杨崇,清楚刘炫第一次丢官罢职,就是栽在韦福嗣的父亲韦世康的手上,韦福嗣拉着自己二人,不过是壮壮声势而已。至于见什么人,屈突盖抱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想法,根本不在乎;韦福嗣报上姓名后,三人被引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

十几个人正在评诗,韦福嗣和屈突盖是不停地打招呼,杨崇认识的人只有孔颖达,孔颖达立即喊了杨崇过去,向正当中主位上的刘炫介绍,刘炫清瘦飘逸,点头道:“诸葛河能有这样的传人,宇文恺是花了不少心思。杨崇,墨学曾经是显学,老夫希望你能重创辉煌。”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大部分人心中摇头,刘炫果然是不通世故,墨学要是有用,就不会衰弱,象老庄之道、阴阳五行、纵横谋术,再不是显学,代代有传人,过个几十年就会出几个人杰,墨学呢?从汉代起,连个名人都没有。杨崇倒是不以为怪,恭恭敬敬地答应了,让刘炫很满意。

韦福嗣和屈突盖坐到了刘炫左右,孔颖达身旁两人丝毫没给杨崇腾个位置的表示,好在对面的一个文士叫杨崇过去坐下。孔颖达松了口气,告诉杨崇,那是崔弘升儿子崔处直,现在是门下录事;崔处直和孔颖达年纪相当,一样的儒雅豪迈,留着长须,面目与崔弘升兄弟有几分相似。

众人正在评论的是王申礼带来的一首诗:“岩间无结构,谷处极幽寻。叶落秋巢迥,云生石路深。早梅香野径,清漳响邱琴。独有栖迟客,留连芳杜心。”

诗写的不错,王申礼更是江南王家的嫡子,相貌俊秀,意气洋洋,刚才不肯给杨崇腾位子,就是看不起这个传说是工匠出身的小官。孔颖达另一侧坐着的是承奉郎杜淹的长子杜敬达,杜敬达看崔处直给杨崇解围,心有不甘,提议道:“杨崇刚刚从西域带千里马归来,相必心中感慨无数,我们请他做一首诗如何?”

第45章 《从军行》

杜敬达话音刚落,很多人脸上顿露不屑之色,就连和杜淹情同手足的韦福嗣也是暗暗摇头,谁不知道杨崇是工匠,是格物高手,你要他做一个物件差不多,要他做诗就是故意刁难。孔颖达替杨崇召集,偏偏不能明着阻止,杨崇没有理杜敬达,反而问崔处直:“久闻崔兄写得一手好字,能否让杨崇开开眼界。”

“当然没问题。”崔处直二十岁出任汉王府长史,才华横溢,处世更是老到,立即猜到杨崇要吟诗,笑着提笔说:“杨大人不若作诗一首,崔某正好挥笔。”

众人见没有冷场,一起来了兴趣,杨崇便说在西域曾做过一首诗,请大伙斧正。杨崇其实记住全部的诗词不多,很多唐诗宋词只记得那些精华的几句,但王昌龄的七首《从军行》是熟了又熟,那是小时候罚抄千遍的硕果。杨崇轻声吟诵道:“玉门山嶂几千重,山北山南总是烽。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首诗谈不上锦绣,却实实在在描写出山峦叠嶂、烽火遍布的边塞景色,语浅意深,余味不尽。杜敬达是后悔不及,这首诗将大大抬高杨崇的声誉,屈突盖赞道:“好诗,杨崇,崔大人的这幅字就给我吧,你以后再向崔大人讨字。”

刘炫指了指坐在最下首的两人笑道:“屈突大人所言极是。杨崇,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两个学生,王薄和孟让。”

杨崇一惊,现代社会上过学的人没有不知道王薄的,课本里写着,隋炀帝东征高句丽时,王薄自称“知世郎”,创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在山东长白山揭竿而起,孟让好像也是一位义军头领。王薄中等身材,一身读书人打扮,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须长;孟让身长大约七尺五寸,猿臂狼腰,淡黄面皮,留一口落腮胡须,锦衣在身。

杨崇急忙起身行礼,孔颖达和屈突盖坐在对面,清楚的看到杨崇那一惊,虽然不明所以,也把王薄和孟让记在心中。王薄和孟让过来行过礼后,王薄试探问道:“杨大人家在哪里,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

杨崇已经恢复正常道:“我就住在马行坊,王兄、孟兄有空,尽管前来。”

王薄一个寒门,孟让只是齐郡的一个小士族,到长安几天了,都不被人待见,刘炫出面,就是想为两个学生谋一条出路。杨崇是第一个平常相待的官员,不管是不是看在刘炫的面子上,王薄和孟让已经很感激了;刘炫同样欣慰,自己的脸面保住了,首先韦福嗣千里赴约,现在杨崇也照顾王孟两人的情绪。

屈突盖算看出来了,刘炫已经一再考虑到名门大族的眼界,才邀请了这些人,但若不是杨崇糊里糊涂地跟来,王薄和孟让恐怕只有孔颖达这个师兄来照顾面子了。屈突盖轻声对刘炫说:“刘兄,韦大人,时间不早,大伙散了吧。”

刘炫和韦福嗣都是连连点头,众人各自散去;杨崇回到马行坊家中,已是三更天,韦雷夫妻俩还在守着门。见杨崇回来,韦雷老婆急忙打来热水,杨崇实在太困,洗完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刚起来,韦雷就跑来问:“老爷,给你报个帐,你出去的这段时间,除了开销,我们挣了八十七两银子,还有史将军送来的十个奴隶和那些白砂怎么办?”

杨崇一愣道:“史大千怎么送家来了。”

韦雷笑道:“史将军说了,军营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人是你让买的,自然算你的人,买人的二百两银子毒龙客垫过了,还钱去玉海斋。史将军还真够意思,连文书一把送来了。”

杨崇猜是独狐篡的意思,给自己一个小小的补偿,就吩咐韦雷把天然纯碱先放在库中,再带着十个人去长安县上登记,然后先选四个身强力壮的进铁匠铺做学徒,把韦横换出来,铁匠铺以后由韦隆负责。十个人中只有五名汉人,其余分别是两名铁勒人和三名室韦人,杨崇不分民族,按年龄大小,直接赐名杨一到杨十。

杨崇自己吃完早饭,查看了书房里的樟木箱,发现从宇文恺那里拿来的鲁班锁和暗记都没动过,箱中的书和物品还是原样,才跑去宇文恺府上。孟鲲鹏还没回来,宇文恺见到杨崇十分高兴,笑着说:“我听说了,现在过了调查和圣天子的两关,大伙也知道你另有任务,恐怕过几天,你就会升职了。不过,实缺估计不会有。”

杨崇毫不在乎地说:“我才不稀罕那些,这次西域之行,耽误了我几个月赚钱的时间,我要想办法补回来。”

宇文温插话道:“杨师叔,你真是掉在钱眼里了。”

宇文恺训斥道:“胡说什么,你师叔家里那么多人,不挣钱,吃什么?你要是有你师叔一半的本事,我也不用烦神。”

杨崇劝道:“师兄不必在意,温儿只是那么一说。温儿,我就是个工匠,军国大事轮不到我烦神,不给朝廷添麻烦,我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我的目标就是要挣钱,有一天就算丢了官,也是吃喝不愁。”

宇文恺问道:“你是不是想打什么神兵利器?”

杨崇一竖大拇指说:“师兄,你现在正好在家,我们合计一下,打一把利器来,以后我们两家作坊专门做。我听毒龙客说,现在关陇士族的收购价已经到千金买宝刀的地步,我们只要每个月打一把就够了。”

宇文恺也不怕钱多,打趣道:“亏得我们不是开铁厂的,要不然圣天子非以为你私吞了配方不可,说说你的想法。”

杨崇的想法就是从百锻钢入手,百锻钢就是在打制兵器时烧烧打打多至上百次,由于碳分比较多,组织更加细密、成份更加均匀,所以钢的质量有很大提高。杨崇想的是方法是在钢块打成六寸左右厚的时候,在刀背面开一个V字的槽,深度两寸上下,然后放入一条软钢,再打成刀的形状;覆土烧刃时,不是一次性覆土,改用五到六次的叠加方式。

宇文温没反应过来,但是宇文恺和宇文虎一听就懂了,宫中侍卫的横刀就是百锻钢的,仅次于佰刀和骁刀,刀身内软外硬中间韧,杨崇这样炼出来的刀与横刀不同,刀锋锋利硬度高刀背韧,更适合作战。最主要的是,杨崇这种方法对钢铁的要求不是非常高,不需要镔铁就能打制,宇文恺立即拍板动工,杨崇就决定把韦横调过来帮忙。

孟鲲鹏在西域的具体情况杨崇没问,宇文恺也没细说。杨崇推敲过此事,孟鲲鹏去西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肯定有其他的目的,宇文恺要是想让自己知道,肯定会主动告诉自己,否则问也没用。

第46章 拜访崔家园

下午,杨崇就去崔家园拜访崔家家主崔弘度。昨天隋炀帝看似这么一说,但是杨崇来自后世,晓得老板是不会随便说话的,要是想知道崔弘度的情况,朝中有的是和崔家关系好的大臣,崔处直等人也在朝做官。隋炀帝要自己去拜访,一定是和崔弘度之间需要一个外人传话,至于什么话,杨崇猜不出来。

崔家园里亭台楼榭,假山流水,黑石子铺的小道,道旁全是翠松绿蕉。崔弘度正在和孙思邈聊天,看见杨崇走进花园的八角亭,笑着问道:“怎么,这次敢来拜访我了?”

杨崇行过礼后,伸头看看四周,故作夸张地说:“还好,没有伏下数十甲兵。”

三人大笑,崔弘度示意杨崇坐下,谢道:“你上次的建议很有效,我现在身体好了不少,那位也明白我的心意,只是中间沟壑太深,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地迈出那一步。我刚才还和孙思邈道长开玩笑,高处不胜寒。”

杨崇听懂了崔弘度的意思,现在他和隋炀帝杨广都想再走近一点,但是崔家在士族中那种超然的地位不允许崔弘度这样做,因为一旦做了,就是其余门阀的公敌,这是崔家承受不住的压力。崔家不表态,隋炀帝杨广也不能太热情,毕竟是九五之尊,杨崇立即晓得杨广让自己来的含义,死马当活马医。

孙思邈鹤发童颜,道骨仙风,杨崇起身重新施礼后,坐下说:“孙道长医术通神,不知道《千金要方》完成没有?”

孙思邈微微一笑,快六十岁的人,牙齿竟然白得发亮;孙思邈喝了一口茶汤说:“难怪杨大人现在是传奇人物,《千金要方》是贫道独自琢磨的事情,杨大人从何得知?”

“你喊我杨崇吧,顺耳点。”至于消息来源,杨崇含糊道:“我是听说的,好像是袁天罡说的。”

崔弘度和孙思邈都知道袁天罡是个传奇的人物,碍于身份也不好深究,孙思邈问道:“杨崇,你问贫道的书是什么意思?”

杨崇想了想说:“我是认为道长常年在深山是一种失误,道长的医术称得上我大隋一宝,但是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再好的东西,也应该有传承才行。我认为道长应该在长安开馆收徒,以便让道长的医术可以为更多的人服务。”

孙思邈笑道:“贫道也久有此心,但是找一个合适的人,不是那么容易。”

杨崇不以为然道:“名师难遇,美质难求,道长何必非要找一个人,那难度太高了,如果道长找十个人,每个人学你的一部分,是不是容易一点,对找的人要求也可以降低一点?要是我,就一口气收个三五十个学生,好的将来传授衣钵,差的也可以让他们悬壶济世,这世上太缺医生了。”

孙思邈听了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点头道:“言之有理,是贫道的虚荣心作怪,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救人重,还是修为不够。”

杨崇没想到孙思邈有如此胸怀,顿时不好意思地说:“孙道长,小子胡说,您别见怪。”

崔弘度虽然和杨崇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对这个年轻人一直很关注,晓得杨崇不会无缘无故地和孙思邈抬杠,含笑说道:“杨崇,说出你的真实目的。”

杨崇小心说道:“我其实认为孙道长应该开一座医塾,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来,大范围地收徒,把医术发扬光大。但是,孙道长在财力方面可能有些问题,不过这在崔家主眼里是一件小事;如果这等善事能在长安或洛阳办成,必定轰动一时,朝廷也应该会赞同,孙道长也可以请圣天子赐名。”

孙思邈没意见,能有这样的医塾,帮助自己完成造福天下的理想,此生无憾,请皇上赐名是好事;崔弘度立即抓住了杨崇的用意,崔家出钱办这种事图的是名声,却给了杨广一个示好的机会。崔弘度拍案道:“如果孙道长没有意见,我崔家愿意鼎力相助。不过杨崇,你也要拿出点东西。”

杨崇立即说道:“我出一百两黄金。”

崔弘度呸了一声说:“我崔家就缺你这一百两黄金。”

崔弘度为人严厉,每每戒告手下人:“人当诚恕,无得欺诳。”有一次吃鳖,侍者有八九个人,崔弘度一个一个问:“鳖味道美吗?”手下人怕他,都说鳖味鲜美,结果惹来崔弘度大骂:“佣奴何敢诳我?你们都没吃鳖,怎么知道味道鲜美?”于是每个人杖打八十。

杨崇为难道:“家主你也知道,我是寒门出身,刚刚做官没一年,拿不出多少钱。”

崔弘度颔首道:“说的没错,所以我不需要你掏钱。我要你和我们崔家做一次生意,别不情愿,你能和宇文述做生意,能和裴家、玉海斋做生意,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崔家做生意,难道是看不起我们崔家,认为我们比宇文家、裴家他们差上几个档次。”

孙思邈摇头苦笑,崔弘度这顶帽子太大,五姓七望,崔家到哪儿都是顶级豪门,杨崇要是敢在崔家家主面前说看不起博陵崔氏,恐怕出了崔家园就会被吐沫星子淹死。杨崇果然不敢,垂头丧气说:“尊老爱幼,崔家主,您说了算。”

崔弘度得意地笑笑说:“我们这一房生意是老夫的四弟崔弘肃负责,过几天他到了长安,我就让他去拜访你。”杨崇明白,崔弘度这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让崔弘肃拜访自己,就是向世人宣告崔家和自己的关系,对自己是绝对有好处的,杨崇为难的是和崔家做什么生意?

香风袭来,一名俏婢袅袅走入亭中,用托盘端来一盏茶汤,放在杨崇面前;杨崇心中一动,茶叶,茶叶生意。穿越过来几个月,杨崇就没看见过喝清茶的,茶汤根本就不是茶,加了各种果脯中药,如同后世板蓝根一样;杨崇下了决心,如果崔家能给自己一个合适的价位,就谈茶的生意,大隋几年后就会波澜陡升,也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能有多大的效应,多一条退路不是坏事。

第47章 高朋满座

傍晚时分,杨崇回到自己家的时候,竟然发现是高朋满座,史蜀胡悉、裴翊、独狐延寿、王薄、孟让、孔颖达、宇文无及,七个毫不相干的人正坐在客厅里,谈的热火朝天。韦雷苦着脸说,史蜀胡悉、裴翊、独狐延寿三人中午就联袂而来,硬坐着不走,等杨崇回来;所以下午其他四人到后,也不感觉寂寞,就一起留了下来。

孔颖达最是通明练达,笑着对杨崇说:“不要顾忌我们,你带他们到书房去说。”

宇文无及也说:“我们是自家兄弟,你把裴公子的事先解决了。”

杨崇便把史蜀胡悉三人请到书房,杨崇的书房很小,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墙上一片空白;杨崇回来后,下人特地打扫了一番,但是杨崇的那几本书,还在箱子里压着,所以看桌上也是空空荡荡。裴翊笑道:“杨大人的书房果然简洁,要是需要,明天我送点字画过来。”

杨崇招呼三人坐下说:“字画便免了,裴府要是书籍多,不妨送我几本,我不在乎是什么书,多多益善,拿来充充门面。”

裴翊三人都笑了起来,史蜀胡悉谦逊地笑着说:“杨大人,小人只是想问问,葡萄酒的生意如何进行,我在长安可不能呆太长的时间。”

杨崇看看独狐延寿,裴翊立即解释道:“周老在玉海斋有自己的事情,所以玉海斋另外安排了两人参与这起买卖,一位就是延寿兄,还有一位是萧璟的族侄萧坚,人还在下邳,估计要过一阵子才能到长安。”

杨崇洒脱道:“既然你们都有定论,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先说股份,玉海斋四成,裴家两成,史蜀胡悉三成,我一成;如果以后有谁退出,其余三家还是按原比例分配那一家的股份。至于股本,有三方面投入,一个是到山东购买橡树,一个是在高昌购买葡萄酒,还有就是在长安以及中原的销售。”

裴翊淡淡笑道:“杨崇,长安和中原的销售就由我们裴家和萧家负责,高昌那边由史蜀胡悉负责,高昌到长安的运输由独狐家负责,玉海斋希望能买下你的配方,一次性的。”

玉海斋三家股东,独狐家、萧家、皇族杨家,萧家和独狐家现在已经承担了各自的职能,那么买配方的一定是皇族杨家。裴翊正是肯定杨崇能听懂自己说的话,才会说得这么有信心,杨崇好歹是朝廷的官员,背后有宇文述撑腰,得罪裴家等人也许不在乎,但是面对皇族,肯定会考虑考虑。

门阀士族果然是吃人不吐渣子的恶兽,不过杨崇来自现代社会,从小就是在各种挤压下竞争的人物,多少有点佛系,杨崇不动声色地说:“裴翊,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我也不在乎这点股份,这样吧,你帮我约一下老爷子和独狐篡,有些事,我要和他俩当面谈。”

这简直是当面打脸,史蜀胡悉惊讶地合不上嘴,裴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反倒是独狐延寿是去康国的小组成员,猜到几分,允诺道:“我大哥正想见见你,要不然这样,我回去说一声,定好时间通知你。”

看着裴翊三人失意地离去,宇文无及有些幸灾乐祸,拦住送客回头的杨崇说:“兄弟,哥哥来就是问你一声,葡萄酒的生意为什么我们自家不做,你要钱要股份开口就是。现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哥哥倒无所谓,只是化及和智及脸上有些挂不住。”

宇文无及的话证实了杨崇的猜测,宇文化及兄弟在西域果然有渠道,消息得知如此迅速,很可能渠道就是史蜀胡悉。杨崇叹了口气说:“哥哥,这生意宇文家不能插手,你听兄弟一声劝,不过一年半载,你就知道其中的好处。对了,你帮我问下宇文伯父,最近有没有时间接见我一下。”

宇文无及是个聪明人,点点头说:“我回去和义父说,看他如何决断。”

宇文无及说完,就匆匆离去,孔颖达漫步踱到杨崇身旁,轻声说:“王薄和孟让带了点礼物来,有事想请你帮忙。”

这在杨崇的预料之中,不过杨崇清楚自己的能力,谨慎地问道:“他们不会是相见什么大人物吧?”

孔颖达稳稳地说道:“他们想搭上兰陵萧氏或段文振的线,结识到一位朝中的大佬做靠山,哪怕是大佬的家人门客都行,孟让家在齐郡也是名门望族。”

齐郡的名门望族,孟让要是搭上萧家或段家这样的保护伞,就能更上一个台阶,甚至通吃齐郡的黑白两道。杨崇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暗想王薄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应该是想求个官什么的;历史上的记载,王薄造反前只是一名普通老百姓,但是眼见为实,大儒刘炫的学生,怎么可能愿意做普通老百姓。

果然,当杨崇对两人随口说出萧坚的名字时,孟让没有反应,王薄颔首道:“我在各地游历时见过萧坚,他是萧家所谓最不成器的弟子,从小对读书就没有兴趣,反而喜欢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成年后就在萧家的各处店铺帮忙,因为族内没有后台,一直没什么成就。”

杨崇打断王薄的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次萧坚是家族把他调到长安,想必是有所厚望,萧坚的这种经历,会让他对世故人情极为敏感,即使是故友,王兄和他交往的时候千万不能有怠慢的想法。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找萧家或段家有什么事,但是我有一个看法,大事往往都是从小事开始的,一开始不能急,尤其不能给对方太大的压力。”

王薄不好意思地笑笑,孟让显然很有经验,赞同道:“杨大人所言极是,所谓欲速则不达,求人帮忙非要他心甘情愿,否则不知道哪里会出岔子。”

两人带来的礼物是一方博山的淄石砚,绀红的砚身,冰冻纹的砚面,杨崇看了很是喜欢;听杨崇答应萧坚到后就安排,王孟两人就起身告辞。两人走后,孔颖达问道:“杨崇,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我看你对王薄二人的热情有些不正常。”

杨崇晓得王薄、孟让两人心怀大志,但是有些事无法说出口,只好说自己看两人有前途。孔颖达松了口气说:“我就怕你准备把两人介绍给宇文述,宇文述是关陇贵族,与山东士族对立,对王薄孟让来说不是合适的人选,刘炫也不会答应。对了,今天我带来一套《墨子》,是嘉则殿收藏的版本,害我抄了半个月。”

隋炀帝珍爱藏书,除了皇宫秘阁外,另有东都观文殿、长安嘉则殿两处书库,都有几十万的藏书;杨崇明白孔颖达的意思,是对自己报以厚望,希望希望学术上百家齐放,于是正色谢道:“有劳孔兄了,今天就不要走了,厨房里还有些豆酱,我亲自下厨,做几个菜谢谢你。”

第48章 不能无所谓

杨崇自己去厨房炒了两样菜,肉丝炒蒜和清炒大头菜。隋朝蔬菜还是以葵、藿、薤、葱、韭为主,藿是大豆苗的嫩叶,薤就是小根蒜,葵就是向日葵;另外就是萝卜和大头菜,只不过萝卜被称为芦菔,大头菜叫蔓菁。

杨崇又切了一盘生羊肉,然后让韦雷的老婆把烧茶汤的风炉和铜锅搬来,铜锅里烧上半锅水,等水一沸腾,就把和纸一样薄的羊肉片放进去,等羊肉烫熟了,就沾着茱萸酱吃。酒自然是宇文酒坊的白酒,孔颖达是头回吃这样的羊肉,边吃边说:“曹丕的五熟釜应该和你这个方法差不多,但是比铜鼎方便多了,对了,你这肉丝好像不是羊肉,炒菜的油也不是羊油。”

长安城中的官宦人家很少吃猪肉,但是杨崇家例外,从买下马行坊房子起,杨崇就要家里人开始吃猪肉,因为猪肉比羊肉便宜了一半的价钱;家里只有杨崇一个上等人,其他都是奴婢身份,所以杨崇不在乎,韦雷等人更是不在乎。杨崇烧菜还行,但是在长安佐料又难以搞到,平时只能指点下人熬猪油炒菜和用豆酱烧酱肉,今天用的就是猪油和猪肉丝。

孔颖达倒不是迂儒,对吃猪肉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得知实情后反而说:“你应该从宇文恺那里弄一点豆酱清,炒出菜来味道鲜美,颜色也好看。”

杨崇第一次听说这种调料,仔细问了孔颖达,才弄清楚豆酱清就是酱油。杨崇曾经在长安的市面上找过,就是没看到酱油,今天才晓得,酱油到目前为止,竟然和香水一样还是奢侈品。酱油的技术只有宫中和豪门的作坊掌握,市面上很难买到,中下等人家或许只有在收礼的时候才能见到。

杨崇暗暗下决心要自己研发出来,这一恍惚并没有瞒过孔颖达,孔颖达正色提醒道:“杨贤弟,我知道你是带艺投入诸葛师叔门下,你本身技艺了得,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的手艺在目前来说,就像这酒,只能为别人带来丰厚的利润,自己反而会被人盯住。而每一个人其实都想利用一切条件,从你身上榨得一笔财富。”

杨崇听了如同醍醐灌顶,诚心问道:“孔兄能否教我?”

“两条路。”孔颖达伸出两个指头说:“第一条路,你飞黄腾达,纵使建不成世家,也是一时权贵;第二条路,你重建墨门,门徒成千上万,任何人和你争利,就是和成千上万的人争利。”

杨崇无话可说,孔颖达在历史上不仅是大儒,还曾经参加过杨玄感的病变,后来加入李世民的秦王府,也是玄武门事变的知情者,果然是有眼光。孔颖达从容地说道:“你现在有侥幸的心理,认为自己所学丰厚,任何人不过是拿去九牛一毫而已。但是你想没想过,正因为你这无所谓的态度,才会为自己惹来大祸,你和一个人的性格很接近,就是房陵王。”

杨崇心一跳,房陵王就是死去的前太子杨勇,史书上说他性格宽仁和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但后世网络中有人评价过,正是这性格害他丢了太子之位,丢了性命;最简单的一件事,就是宿卫之争。隋文帝杨坚下令挑选皇宫侍卫,尚书左仆射高熲竟然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的力量太差;这让隋文帝大为恼怒,发火说:“我有时行动,宿卫须得雄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强武?”

高颎是隋朝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史称其有文武才略,明达世务,为相执政近二十年,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几句话会让隋文帝不快?这件事杨勇甚至都可能从前到后都不知道,白白地背了一个锅,这种背锅的事和其他事一件件积累起来,还有一个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的杨广在反衬,杨勇最终失去了太子之位。

这就是所谓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杨崇一时想得深了,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地停在那里,直到听到孔颖达的敬酒声,才反应过来。杨崇喝完杯中酒说:“孔兄所言极是,我过几天就和师兄商量,向天下藏书的人,求够墨家经典和机关之术。”

孔颖达含笑道:“诸葛全要听到,不知道有多快活,他就感觉世间缺少对手。”

两人大笑起来,诸葛全一直追求重建荀子、韩非子的学说,要是知道杨崇准备重建墨学,一定有许多言论。杨崇收住笑道:“也不知道他在南方怎么样了。”

诸葛全被隋文帝杨广安排了一个兵部主事的位置,派到江南,协助羽骑尉朱宽实行东南之策。孔颖达答道:“他们找到一个海师何蛮,曾在大海中发现有海岛,和诸葛全手中那副三国时的夷洲图标注的差不多。对了,听诸葛全说,你就是从海路来中原的,还说其中有个岛离泉州的距离最近。”

孔颖达说的就是台湾岛,三国时期称“夷洲”,吴王孙权曾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一支由一万余名军士、三十多艘船组成的船队前往。诸葛全手中的夷洲图据说就是诸葛直所绘,在族中传下来的;杨崇看过这个图,还和诸葛全讨论过一些地理位置,只不过地图上一厘米,海上多少海里,地形天气全部要现场勘查。隋朝的泉州就是后世的福州那一整片地域,离台湾岛近,现代人都知道。

杨崇谨慎地说:“我也是听船上的大食水手说的,那一带据说还有海盗,诸葛全如果能抓到几名远航过的海盗,找那些岛屿恐怕更容易。不过根据我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和听船上的人所说,恐怕顺着海岸线走下去,更容易找到一些国家,象真腊、婆利等国家都和广州的商人有来往。”

孔颖达用筷子指着杨崇说:“又犯毛病,你想的是生意,朝廷那些人想的是开疆辟土,没有主的地更好。”

第49章 豪门的强势

孔颖达的酒量还真是有山东人的底蕴,杨崇在现代社会八两白酒的量,也只能和孔颖达不分伯仲。两人喝到夜深才作罢,长安街上已经宵禁,孔颖达就在客房住下;杨崇洗完睡下,刚睡的迷迷糊糊,被韦雷敲门叫醒,太子卫率来人,赵国公有请。杨崇无奈,醉醺醺地起来,洗了把脸,就随太子卫率的人来到太子府,独狐篡和周谦正在等待。

杨崇上前行礼道:“赵国公真的为国操劳,这么晚喊下官过来,不知有何差遣?”

独狐篡挥挥手说:“不要惺惺作态,我是听延寿说你想见我们,所以特地和周大人抽了个空闲。杨崇,有什么话可以对我们说了。”

“周大人。”杨崇重复了一句道:“老爷子,恭喜了。”

“从七品绥德尉,一个虚衔罢了。小子,孤地藏我也安排到了明光寺,只不过。”周谦想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瞬间转了口风:“不说了,杨崇,你也是聪明人,还是说说你心里的打算。”

无论周谦有多难,不外乎是豪门给予的压力,杨崇应声道:“我找史蜀胡悉到长安,是因为我怀疑他是东突厥的人,这点单福单英可以作证,所以真要做葡萄酒生意,你们还要在高昌国重新找人合作。当然,如果你们证明了史蜀胡悉没问题,或者把他变成大隋的一份子,也可以按照原计划不变;至于葡萄酒的处理方法,我交给你们俩,玉海斋内部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周谦悠悠地说:“两千两银子。”

杨崇毫不在乎地说:“老爷子,不用谈钱,等你们赚到了再说,不过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以后管理出了问题,和我无关。”

周谦肯定地说:“杨崇,你不需要担心这个,裴家、独狐、萧家都是顶尖的家族,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给人笑死了。这么说吧,只要你一开始试验的酒达到要求,就可以了;两千两银子,你回去的时候就带走,我们之间有这个信任度。史蜀胡悉就交给赵国公了,你现在告诉我们怎么开始。”

周谦只是皇族杨氏的传话人,说话时其实已经考虑到杨崇的感受,但杨崇听了就是不舒服,毫不犹豫地回答:“其实没什么,葡萄酒变质,主要是木桶和土陶酒坛漏气,改用玻璃瓶装酒,或专门烧制的瓷坛装酒就可以,用缠扭布或皮革塞上,加蜡密封。”

周谦和独狐篡相视而笑,杨崇的答案果然如众人预测的一样,很简单,而且有效;玻璃就是琉璃,太过珍贵;但是瓷器就简单多了,兰陵萧氏在江南有大量的瓷窑,裴家也控制着河北邢州的三分之一民窑。在西域,瓷器是高价的工艺品,西域商人不舍得拿来装葡萄酒,独狐三家门阀却可以专门来烧制装酒的瓷坛,周谦和独狐篡更想到可以把运输垄断在手中。

周谦迟疑了一会,又问道:“很多刚酿出的葡萄酒不是变质,就是味道发涩,有没有办法解决?”

杨崇一听就想到,在长安或关中,肯定有葡萄酒的酿坊,要不然周谦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后世提倡橡木桶储存葡萄酒,就是因为橡木本身含单宁酸,可快速催酒成熟,短时间内使酒变得更加香醇,更接近琥珀色。而其他植物中,含有单宁酸多的,提取容易的,莫过于漆树和五倍子,漆树的树皮和树叶、五倍子树的瘤子都含有大量的单宁酸。

杨崇的心中还是有点生气,决定让这伙人吃点不大不小的亏,杨崇缓缓地说道:“南海中有两个国家,叫狼牙修和赤土,他们那里有一种白橡木,做成酒桶就可以让酒便于保存,提高品质。所有做酒桶的橡木都必须要直,且没有树眼,切割成木板后风干两三年,做成酒桶,再明火对木桶进行烘烤,直到把橡木桶内壁烧焦,才能使用。”

独狐篡一听,工艺复杂,时间上最起码要三到四年才能看到效果,狐疑地问道:“真有狼牙修和赤土这两个地方?”

杨崇笑道:“赵国公可以安排人到广州先问一声。”

广州从汉代开始,就是南海郡的州治所在;周谦点点头,表示同意杨崇的建议。杨崇走的时候还是不肯收银子,直到周谦暗示杨崇空手回去会影响玉海斋的信誉,杨崇才醒悟过来,是皇族中人怕落一个强买强卖的把柄,立即收了银子走人;独狐篡还是让接杨崇的马车送杨崇回去。

杨崇走后,独狐篡和周谦还是连夜去见了观王杨雄,史蜀胡悉的事关系到东突厥,没有朝中大佬的支持,两人还真拿不定主意,怕不小心捅了一个马蜂窝。观王杨雄根本没睡,上了年纪的人睡眠少,闻讯接见了两人,听完周谦的汇报,杨雄便断定是真的,高颎和裴矩都说过,东突厥有多条从中原走私的渠道。

独狐篡说出自己路上想好的计划,就是对史蜀胡悉这一百多人进行全方位的跟踪,杨雄暗暗摇头,独狐篡安逸日子呆久了,反应不够。杨雄想了想说:“如果一百多人全部跟踪,很容易被对方发现。杨崇的想法应该是把史蜀胡悉控制在长安,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抓起来,这说明史蜀胡悉这个人重要在本身,有些事不会对手下人说。让史蜀胡悉去邢州,周谦和裴翊相陪,路引上做点手脚,他就不可能带太多的人。”

周谦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方法,但是一直不准备提,因为邢州瓷窑是裴家的产业,要是史蜀胡悉在那里弄出事来,出主意的人是要承担后果的。不过观王杨雄不一样,别说出事,就是那些瓷窑全部被毁了,裴家也只有干瞪眼;独狐篡同样心中大定,立即告辞回去安排。

杨崇带着银子回家,安安心心地睡到第二天中午,把韦横带去了宇文工坊,说了和崔家的事,然后到市场上转了转。杨崇费了老大的劲才问清楚,现在茶叶是在药铺卖,到各家药铺看了一遭,终于在两家药铺买了十斤保存得比较好的茶叶,一种是陕西大巴山的毛尖,一种是从江南运来的湖州茶叶。

到了家里,杨崇安排韦横去买了一口新铁锅,支起来,让杨六和杨九用手抄茶,自己在一旁观察;每次炒半斤,遇到问题再想办法解决,一直炒到第十五次,茶叶才炒得有些样子,杨崇泡了一杯,感觉不错,比那些茶汤好喝多了;杨崇便让杨六把剩下的茶叶都炒掉,用竹筒装了起来。不过考虑到隋朝大众的消费习惯,杨崇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只是杨崇也没办法,因为崔弘肃到了。

第50章 贡茶

崔弘肃一看就是个生意人,大腹便便,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崔弘度那种叱咤风云的味道,让人听得很舒坦:“杨少,我大哥不懂生意上的事,以后这方面的事你只要和我说就行了。我想了两种方式,一种是你把东西做出来我卖,五五分成;另一种是点拨我一下,你说个价。”

崔家要的是大生意,崔弘肃根本不担心杨崇狮子大开口,怕的就是杨崇不开口,今天和孙思邈一起过来,崔弘肃心中有底。杨崇什么也没说,亲手泡了两杯茶,将第一泡的水倒掉,再次添满水后,分别递给崔弘肃和孙思邈品尝。

崔弘肃淡淡地抿了一口,一种完全不同的茶香留在舌尖,再喝一口回味,香气更满;杨崇自己也端着一杯茶,坐在崔弘肃对面慢慢品尝。崔弘肃喝了大半杯茶后,杨崇又续了水,等崔弘肃又喝了半杯,杨崇才问:“崔先生,味道如何?”

“不错。”崔弘肃很干脆地说:“江南人一直有煎茶的习惯,但是太费时间;这种泡茶的方法简单,茶香四溢,即使有很多人喝不惯,但是肯定会有大批的潜在客户。杨少,我懂你的意思,这玩意极好仿造,非要一次性打响牌子不可,否则就算是我们崔家,也是控制不了局面,你把方法告诉我们,七百两黄金。”

崔弘肃经验丰富,猜到茶叶的工艺也许并不复杂,但是杨崇拿出来与崔家合作就一定有后手,能让崔家在竞争者胜出。杨崇笑道:“崔先生这么说,倒显得我不厚道,不过我确实需要钱,这样吧,七百两黄金换成白银和铜钱,我有条件的捐一万贯给孙道长的医塾,剩下你们付我一千两白银如何?”

崔弘肃顿时对杨崇刮目相看,一个刚刚起步、正需要钱的人,转眼就把一万贯的大头送了出去,就是为了向崔家表示一个态度,果真是大手笔,家主没看错这个年轻人。崔弘肃含笑说道:“杨少这么够意思,崔某无话可说,成交。”

孙思邈一直没说话,他对茶叶的味道更加喜欢,只不过牵扯到豪门生意,不方便表态;听杨崇开口就是一万贯,孙思邈心中就一动,崔家虽然同意投资,但是到现在还没有进入真金白银的程度。孙思邈等两人说好才问:“杨崇,你的条件是什么?”

杨崇笑道:“如果关中遇到荒年,我希望医塾能对一部分实在没钱的穷人免费治疗。”

孙思邈正色道:“杨崇你放心,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这件事贫道答应了。”

杨崇从书房取出一张纸,递给崔弘肃,崔弘肃接过去一看,是五个茶叶的产地,分别在大巴山安康县、武夷山天心岩、湖州阳羡南部山区、杭州西湖、宣州鸦山,杨崇的策略是五地各取一种好茶叶做贡品,崔家要做的,就是不声不响地买下那些杨崇标注的茶树地。在成为贡品后,就是大规模推进市场的阶段,把茶叶分成四种不同价格的包装,分别对贵族、僧道、读书人、平民销售。

崔弘肃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晓得杨崇的销售方案就是为崔家量身定做的,崔弘肃和孙思邈急急而去;第二天,崔弘肃就送来一千两白银,并告诉杨崇,医塾的地址选好了,就在骊山脚下,原先是某个三流贵族的小农庄,现在崔家掏钱买下来,送给了孙思邈。杨崇带着杨六、杨九,跟着崔弘肃来到崔家的一个别院,立即安排建茶坊的事情。

别院里有灶,先拿了两个铁锅炒,杨崇看到崔家的管事带着大量的茶叶赶来,一问崔弘肃才知道,这时候贵族对茶叶已经开始讲究,安康和阳羡的茶叶颇有名气,崔家每年收购的茶叶中就有这两个地方的茶叶。至于武夷山天心岩、杭州西湖、宣州鸦山根本没人知道,正说明杨崇的方案有价值。

炒茶不复杂,崔家的下人看了一天就掌握了,第二天就变成了十口铁锅,只不过杨崇挑选茶叶的手法与药铺手法不同,崔家的管事花了几天时间。到第五天,杨崇和崔弘肃选了炒好的安康和阳羡绿茶各五斤,装在二十个准备好的竹筒里,连同两套精美的茶具一起送进了皇宫,由起居舍人崔赜献给隋炀帝。

崔家在朝中的代表人就是崔赜,即使双方关系最僵的时候,崔赜都在杨广的身边。崔赜学会泡茶的方式,在家里练习了整整三天,加上对喝绿茶的喜欢,动作做得很有热情,隋炀帝杨广喝后觉得茶叶确实清香,又明白崔弘度的心思,心中高兴,除了把茶叶送给中枢的各位大佬品尝,还把这两种绿茶定为贡茶。崔赜趁机说了医塾的事情,替孙思邈上了折子,想请圣天子赐名赐字。

这下更扰到杨广的痒处。周静帝时,杨坚执掌朝政,召孙思邈任国子博士,隋开皇元年,孙思邈见国事多端,才隐居太白山中。孙思邈现在重回长安,请杨广给医塾赐名,那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杨广顿时有一种超越文帝杨坚的感觉,当即赐名大兴医塾,另任孙思邈为国子博士、御医。

高颎没料到崔弘度和孙思邈现在对杨广这个态度,不顾苏威的眼色,走出人群问崔赜:“孙思邈的医塾是不是崔家出钱合作?”

“不是。”崔赜毫不脸红地说:“医塾是孙思邈自己的,目前已经有三个赞助商,崔家送了一座农园作为医塾的地点,杨崇送了一万贯作为办学的经费,宇文恺工坊提供五十套桌椅。”

杨广等人立即想到,绿茶应该是杨崇弄出来的东西,纳言杨达提醒道:“汗血宝马现在情况良好,使团回长安多日,应该有个说法了。”

草堂寺对杨崇那几张的翻译早就结束,使团的真实使命也就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只是牛弘三人到现在也没给出结论,所以就一直没有封赏或处罚。若是换了别的官员,三天两头到礼部或尚书台来打听,兴许早就有结果,偏偏杨崇与众不同,回家后就再也没露面,其他人又不好开口,所以耽搁了十几天。现在看来,杨崇没闲着,和崔家的生意就很成功。

第51章 约见宇文述

朝廷的圣旨下来,杨崇授从七品绥德尉,另赏黄金五十两,绸缎二十匹;今年朝廷更定官制,重改品级,废特进、八郎、八尉、十一等勋官,并省朝议大夫,更定后的散职从一至九品,从五品以下无文职。史大千升了从七品太子亲卫,单福单英是从八品太子翊卫。统叶护也是从七品太子亲卫,被调到了东都洛阳礼部公干,统叶护带来的奏章果然是替射匮求亲,被礼部尚书宇文弼一口否决。

同时,隋炀帝杨广终于决定起驾,第一个目的地是连谷。朝廷又一份诏令,命宇文恺、杨崇随驾,但是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杨崇这次给的实缺是兵部主事,顶头上司是兵部尚书段文振和兵部侍郎明雅。明雅,出自平原明氏,大儒明克让的侄子,和杨崇相似,儒雅有余,威猛不足。

两人安排杨崇的第一件事就是制定经济蚕食西域的方案,段文振戎马一生,最不相信的就是突厥人,对杨崇说:“我曾上书,认为周宣王外攘戎狄,秦始皇筑城万里,都是远谋良计,现在国家容纳启民可汗,就是养虎为患,胡人贪婪,弱小时投靠你,强大了就会反咬你一口,晋朝的刘曜、南梁的侯景就是先例。你的说法,圣天子和我都认为可以一试,上者伐谋,兵家诡道也。”

明雅笑嘻嘻地补充说:“杨主事,同时动动你的金手指,给我们兵部弄点钱。”

宇文恺则抢在出发前一天,把工坊打造好的第一把刀献给隋炀帝杨广,杨广试了刀大喜,得知不用进口镔铁就能大量打造,一次性下单三百把,赐刀名胜刀。宇文恺听从杨崇的建议,前面百锻钢块分给杨崇和独狐篡的铁匠铺打制,一个炉子三十把,只有最后成刀的工序在自己工坊完成。

六月的天气有些热,晴空万里,抬头看,一片蔚蓝。天子出行,大军三十万,十万匹战马,阵容鼎盛,旗帜飘扬,兵器的寒光在阳光下练成长长的一片,分外刺眼;军队从长安城出发,延绵不绝,前看不见队首,后看不见队尾。队伍中间是隋炀帝杨广的三十六辆金饰画轮、车型各异的马车,各部门组成的队伍,跟在天子的车队后面,浩浩荡荡往连谷方向开去。

最显眼的是通帛六旗,绿旗上画着日、月、五星,蓝旗上画着一条正在向天空飞跃的龙,红旗上是一只展翅的朱雀,黄旗上是四不像的麒麟,白旗上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黑旗上是龟蛇合体的玄武。以白牦牛尾为饰的是六面主帅使用的麾旗,紧跟在麒麟之旗后面,昭示着军权在天子之处;只有五色鸟羽装饰的旞旗,绣着各自大将的姓遍布在整个队伍的各处。

独狐篡一身鲜亮的铠甲,骑着一匹乌骓马,在行军路上找到杨崇,众目睽睽之下把杨崇从工部的队伍中拽出去,拉到路边的一座树林旁,冷哼道:“杨崇,你必须在葡萄酒的生意上补偿我,拿一个让我满意的方案。”

杨崇苦笑道:“我已经退出葡萄酒的生意,拿什么补偿你。”

独狐篡阴笑道:“我们重新商量了,史蜀胡悉的三成中拿一成给你。”

杨崇被笑得毛骨悚然,怀疑地问道:“这么好?没有条件?”

见杨崇这幅表情,独狐篡满意地扬扬马鞭说:“是杨家的意思,说你肯定能经略西域,到时候所有的生意都有你一成。对了,史蜀胡悉那边有结果了,他在邢州开口了,愿意誓死效忠大隋,你猜猜,是哪几家高族?”

杨崇闭上眼睛,想了想说:“在他这条线上,应该是高家、贺若家,最多是违规走私罢了。不过他没有说出全部,他应该还知道其他情况,譬如是和突厥牙帐中谁联络的,史蜀胡悉身份不低,即使是昭武人,也应该在牙帐有靠山,甚至在中原也有单独的网络。”

独狐篡吓了一大跳,杨崇猜的两家都没错,在名单里面,问题是都牵连到高颎和贺若弼,还没说出全部,那该是多大的网络。独狐篡追问道:“杨崇,你在西域是不是真的见到了归鸟,还是孟鲲鹏查到了什么?”

孟鲲鹏的事还是没瞒过朝廷,杨崇有点烦躁,偏偏有些事说出来,要是无法验证,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杨崇朝独狐篡施礼道:“我说实话,有些事是猜测,不能说,说了就是害人。赵国公,高相的那个神秘小组你清楚吗?”

“除了他们一两人,无人知晓。”独狐篡顺口说道,转脸面色一变道:“你不会是说,史蜀胡悉也是其中的成员吧?”

杨崇双手一摊道:“国公,别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没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敲开史蜀胡悉这个核桃,在验证他说的是不是属实。”

独狐篡已经和杨雄、周谦分析过杨崇,晓得这小子不仅有运气,而且确实眼光非凡,立即飞马而去。杨崇回到兵部的队伍里,找到段文振,低声问如何能见到宇文述,或者宇文士及;段文振料定是出了事,镇定地说他会安排。晚上宿营以后,杨崇单独一个帐篷,宇文述果然赶来,急匆匆地说:“我是抽空出来的,什么事快说。”

杨崇施礼问道:“这次圣上北上,是不是会和启民可汗见面?”

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子拓特勤和侄子毗黎伽特勤先后来朝觐见,表示启民可汗愿意入塞,奉迎隋炀帝杨广的舆驾,都被隋炀帝拒绝了。但是宇文述作为杨广的第一心腹,知道这次杨广到榆林,肯定会和启民可汗见面,只不过现在是秘密,朝中很多重臣都不知道,只限于核心的小圈子范围。

宇文无及其实早就告诉宇文述,杨崇想见他一面,宇文述一直以为杨崇是为了升官的事情,故意没搭理;后来听说杨崇短短时间,和玉海斋、崔家、宇文恺都做成了买卖,宇文述心中有些后悔。今天又是段文振传话,宇文述才无奈过来,没想到杨崇问的是这么敏感的一件事,宇文述有些为难。

杨崇一看宇文述的表情便看出了答案,急忙说道:“伯父查一下,化及和智及两位兄长的手下或奴婢,有没有和东突厥做铁生意的,如果有,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杨崇相信宇文化及兄弟有的是赚钱的路子,不应该无缘无故去碰这根红线,但是下面的人就不一样,宇文化及本身就是个手紧的人,对人可以用寡恩来形容,不排除有人想挣钱,打着宇文兄弟的旗号去卖铁器,最后被人利用了。宇文述盯着杨崇看了一会,什么也没再问,拍拍杨崇的肩膀,掉头而去。

第52章 机会来了

宇文述回到大帐,立即让人找来驸马宇文士及商量。宇文士及是宇文述的第三子,长得一表人才,龙眉凤目,所以深受隋炀帝杨广的喜爱,把女儿南阳公主嫁给了他,拜驸马都尉。宇文士及一听说,就断定杨崇所言不假,两个哥哥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宇文士及心中有数,就问宇文述:“父亲,现在怎么办?”

宇文述低低说道:“你现在开始调查化及、智及手下的人,一定要查清楚所有货物的往来,数量、和什么人联系的、走的路线、化及签字的东西,一样都不能漏,我亲自和这两个畜生谈。”

宇文述清楚,这是自己进入中枢以来遇到的最大风险,一旦被对手利用,就会让隋炀帝杨广对自己的信任和信心消失殆尽。宇文述一家本姓破野头,其祖先是随主人改姓为宇文,所以在宇文一族中始终是被人歧视,即使宇文述的父亲宇文盛在北周时因有战功而位至上柱国。现在宇文述不论在族中还是朝廷中枢,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完全来自于隋炀帝的信任和所赋予的权力。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来后就被宇文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两人一开始还不服气,等宇文述问是否参与过铁器买卖,两人顿时不吱声。过了一会,宇文化及才说:“我就是想给家里省一些费用,让下面人得点实惠,所以同意他们做点铁器的生意。”

宇文述什么人,料到绝不会这么简单,反复追问,宇文化及两人才一点点吐出实情,有时候为了不给钱,两人就写条子给铁厂拿货,还开过通行和出关的便条。宇文述立即下令,宇文士及对全家的部曲和奴婢进行秘密调查,只要是出关的货一定要弄清楚原委;宇文述自己慌忙赶去拜见杨广。

宇文士及是驸马,帐篷就在隋炀帝不远处;宇文化及太仆少卿,掌车辂、厩牧之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就在皇帝的左右。两人先后被宇文述找去,隋炀帝早得到消息,等听完跪在地上宇文述的自首,杨广的脸无比阴沉,心中有一种刺痛,更有一种深深的挫折感。

宇文述是自己的第一心腹,从江都就开始跟着自己,为自己登上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对宇文家也不薄,圣眷正隆,可谓满门公卿,宇文化及一次又一次的犯事丢官,自己都是等风头过去后重新起用。就是这样一个家庭,都会为了蝇头小利,触犯国家和我杨广的底线,那么关陇贵族和五姓七望那些豪门,就更不会拿朝廷当一回事。

杨广过了好半天才平复情绪,让宇文述先起来,召来观王杨雄和光禄大夫虞世基;虞世基详细地问完宇文述后,反而大喜道:“圣上,这和独狐篡说的是同一回事,机会来了。”

虞世基这是在帮宇文述转弯,隋炀帝杨广颔首道:“说来听听。”

虞世基上前一步道:“杨崇曾建议独狐篡监视史蜀胡悉行踪,我们以为是杨崇怕史蜀胡悉在长安惹祸,现在看大有深意。史蜀胡悉供出来往的是高颎家、贺若弼家,今天独狐篡说杨崇一口猜出,杨崇为什么会猜出,因为杨崇是从高颎等人手下的线人这个角度出发。”

一团乱麻被虞世基找到了线头,隋炀帝杨广等三人立即领悟到虞世基准备做什么,虞世基是要设一个局,等着某些人跳进去;杨广挥挥手,示意三人出去商量,自己好歹是当今天子,不参与这些阴谋。三人找到独狐篡,最后拿了个方案,独狐篡先通知长安的周谦,把史蜀胡悉保护起来,一定要问出是什么阴谋;剩下的就看调查结果,再接招拆招。

宇文士及在家族中的调查到榆林才结束,宇文家至少有超过二十车的铁器运到了东突厥牙旗,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的便条有些可能在突厥人手里。杨雄和虞世基洞若观火,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当得知这次还有三车要交易,虞世基立即让独狐篡安排人半路拦截,把宇文家的人全换成太子卫率的军官。

捅出这个秘密的杨崇似乎被人忘掉了,在兵部跟着段文振,每天看着枯燥的地图,兵部的地图比例尺约为十八万分之一,图上绘有山川、河流、居民住地、道路等现代地形图的基本项目。水系分支舒展自然,居民住地分级表示,山脉绘法采用山形线法并结合鱼鳞状和柱状符号,用以表示山体的延伸范围以及耸立于平地的峰峦,驻军情况采用了黑、红、蓝三色彩绘。

但是在杨崇这个现代人眼里,这样的地图还差了很多,缺乏透视感,很多资料也在地图上反映不出来。就像榆林城,原来是榆林塞,秦统一中国,北逐匈奴,收复河套地区后,在这里栽植很多榆树,榆林塞之名由此而来。到了隋朝,以榆林塞为中心筑起长城,榆林塞也扩建为城,现在榆林城东连长城,环绕红山,控南北咽喉,锁长城要口,巍峙于毛乌素沙漠之边。

地图上对于毛乌素沙漠和长城两侧的情景就没有标注,所以地图更像是为了行军打仗专用的行程图。杨崇想到另外一个可能,边塞没有在图上显示出来,或许正是为了走私的方便,一条小路,也许就是有着无穷的利润。杨崇试探着问到这个问题,段文振毫不在乎地说:“如果没有这些小窍门,谁肯做边军。”

是啊,段文振说得没错,同样的吃军队这碗饭,边军的条件和内地的卫戍部队比差得太远,如果没有适当的进项,不要说那些士兵,就是手握重权的边关将领,又有几个能呆得长的。杨崇很不以为然,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放纵边关将领,只会让他们野心膨胀,隋末大乱,边关诸将纷纷称王;唐玄宗时期,安禄山、史思明甚至在实力足够的时候,想着夺取李唐江山。

第53章 落网

窟野河在毛乌素沙漠的东南边缘,是大隋和突厥一条天然的分界线,站在河滩上,白草摇曳,胡杨难觅。河滩的西北是沙漠,东北就是厚厚的黄土丘陵,沟谷纵横,沿着沙漠和丘陵中间是一条破碎的小路,通往塞外;隋军的骑兵只在窟野河南巡逻,突厥人更不会在这里放哨,自然就成为许多走私者交货的地方。

一队隋军巡逻兵刚刚离开,小树林里就有一批人卸掉了伪装,赶出三辆装满铁器的马车,艰难地渡过了窟野河;几乎同时,沙丘中很快驰出十几名突厥骑兵,在马车前下了马看货。双方正在交易,沟道里涌出来上百的隋军士兵,随着一声响箭,河两岸的下游,数百骑兵飞奔而来,交易的双方全部落网。

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根据高颎提供的情报,捉住了交易的双方,当验明交易双方身份的时候,李子雄顿知不妙,大隋一方的人竟然不是宇文家奴,而是太子卫率的侦查人员,突厥一方更是突厥上牙旗的军人。太子卫率在现场的负责人独孤武都笑道:“大将军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把这些突厥人押回去,看启民可汗怎么说。”

李子雄的心立即沉到谷底,这是一个陷阱,高颎不知道中原这边是太子卫率的人,交易的消息只能来自突厥,高颎和自己有麻烦了;李子雄立即催促队伍回去,打消了先派出两名心腹给高颎报信的想法,独狐阀这次行事如此高明,报信的人弄不好就会成为把柄。独孤武都是独狐篡的亲弟弟,正七品武卫,看了心中暗笑,太子卫率半路劫车,把宇文家的人全换成太子卫率的军官,原来哥哥没说错,朝中真有人要弄事。

李子雄还是迟了一步,整个榆林城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宇文化及兄弟向突厥走私铁器的新闻,一时间,群情激涌,要求彻查。行宫内外站满了官员,几名御史先后上奏此事,说得是慷慨激昂,最后就连治书侍御史韦云起都出言,要求查清真相;隋炀帝捱到中饭后,终于同意在朝堂讨论,光禄大夫虞世基首先站出来为宇文述说话,要求御史台不能闻风而奏,应该出示证据。

韦云起当场反驳,御史就是监察,审案子是大理寺的事;随后韦云起当庭质问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是死不可口。隋炀帝杨广则下令将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羁押,命大理寺卿郑善果、礼部尚书宇文弼、工部尚书卫玄共办此案,郑善果犹豫片刻,终于出列说道:“此案无需审理,微臣手中就有宇文化及叛国的证据。”

韦云起大喜,等郑善果苦笑着说不是大理寺调查所获,而是有人在昨天夜里送到他房间的时候,韦云起一下子失去了笑容;不管案情如何,都说明这件事的背后有黑手。既然有黑手,事情的演变就是不可预测的,韦云起默默的退回了御史群中,郑善果站在中央不知所措,好在隋炀帝杨广的脸色还算平静,只是要郑善果把证据拿出来。

郑善果带来的十几张便条上签名确实是宇文兄弟的笔迹,按照资料上提供的人名一个个抓来询问,交易的时间、地点、数量都供认不讳,只是没有一个人说是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指使的,都是自己想搞点钱。苏威、裴矩等人的脸色越发阴郁,这些证人就像是预先准备好的,但是说到资料上最后一桩的时候,郑善果卡了壳。

因为资料上说今天要交货的两名宇文家的家将现在就在殿前跪着,郑善果摇摇头,只能把资料交给内史舍人韦福嗣;韦福嗣向杨广禀明后,一大半的官员听了倒吸凉气,很明显资料出了岔子,最后一个案子的错误,反过来证明前面资料的不可靠。就在这时,侍卫来报,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抓获走私铁器的车辆回来了,杨广立即命李子雄觐见。

李子雄进宫的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决心一个人扛下来,不待郑善果开口,李子雄就说自己误听一个突厥人的线报,抢功心切,破坏了太子卫率的行动。当虞世基问那个突厥人的时候,李子雄干脆地说,那个人已经回突厥了;此刻所有人都不需要问内幕,都晓得这个案子是双方布局,下了一盘大棋。

虞世基不急不躁地说了一句:“现在看来,这是突厥的一次有规划的行动,想挑动我朝内斗,其心可诛。问题是启民可汗参与没参与,高相、裴大人,你们长期经略塞外,怎么看待此事?”

人人都听出来了,虞世基实际上问高颎的是,你们在塞外是怎么经营的?宇文家奴交代,这些便条都是留在了突厥,只有突厥人才能把他送出来,李子雄也是听了突厥眼线的报告才出错,两者加在一起,整件事肯定是突厥人的阴谋,你们的人为什么没有察觉,没有发出警报?

裴矩笑道:“这正说明突厥畏惧大隋,不敢明来,只能耍些小手段。”

虞世基摇头道:“裴公所言差矣,突厥不是小手段,而是大手笔,我们从史蜀胡悉那边,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情报网,从西域到长安洛阳塞北,涉及的人更是繁杂。”

裴矩不禁有那么一丝犹豫,尚书右仆射苏威插话说:“那就是兵部主事杨崇的责任,史蜀胡悉是他从高昌请来的。”

观王杨雄笑道:“杨崇就在后面帮宇文恺的忙,去一个人把他找来。”

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挥挥手,一个侍卫飞一般地跑去,把杨崇找来,杨崇到后一听情况,立即反驳道:“苏相,史蜀胡悉到了长安后,每天都和裴翊、毒龙客在一起,莫不是在裴家和玉海斋发展的人脉。”

满堂大笑,玉海斋的秘密在权贵眼里根本不是秘密,裴家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裴矩怒道:“休要胡言。”

杨崇点点头道:“我也认为苏相是胡说,我只是感觉李大将军是代人受过,心中有点郁闷。其实事情很简单,启民可汗就在榆林,只要逼他交出与宇文家交易的所有突厥人,不就知道是谁在捣鬼。”

第54章 不得不做

很多官员暗笑,杨崇在偷改裴矩的意思,苏威嗤道:“杨大人你不懂外交就不要胡说,惹怒了突厥,就会毁掉目前大好的形势。”

“大好的形势。”杨崇不留情面地责问道:“苏相,人家差一点让我们自己杀得血流成河,这还叫大好的形势。李子雄,你这个懦夫,大丈夫马革裹尸而已,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背这个黑锅,万一查出什么,你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李子雄在朝堂上也算是大人物,被杨崇羞怒得满面通红,却是死咬着牙,一言不发,让人看了心里难受。内史元寿叹了口气,出言阻止杨崇道:“杨崇,你现在是兵部主事,段尚书和明侍郎也在这里,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杨崇朝元寿施礼后说:“史蜀胡悉的背后应该是启民可汗的儿子咄吉世,他和启民可汗的另一个儿子俟利弗都是突厥牙帐中有大志向的人,按现在的情况,启民可汗死后,很可能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人继位,所以和平的主旋律不会太久。即使今天启民可汗仍在的情况下,也不代表启民可汗会把中途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还是坚持要启民可汗交出人来,给突厥一个教训。”

裴矩故作迟疑地问道:“杨崇,你刚才说我们自己会杀得血流成河,是吗?”

杨崇晓得裴矩想往杨广身上引,断然道:“不是没这个可能。那个突厥人为什么谁都不找,就找李大将军,右武侯的军营可是在榆林的东南,没有目的,突厥人怎么会绕这么个大圈子。那么是谁指使的呢,指使的人必定熟悉李大将军的性格,知道李大将军会求功心切,想用假象置宇文化及于死地,掀起朝廷争斗,只是那个人没想到太子卫率已经介入此案,早把一切查的清清楚楚。”

杨崇这是在暗指保守的一派,苏威怒道:“什么叫假象?”

杨崇笑道:“宇文化及是渎职,但是要是李大将军押着宇文家人和铁器车子回来,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说他们里通外国,恐怕相信的人更多。时间一长,即使朝廷查清楚真相,人们也会不信,另外我也对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各方面盛怒之中,能否查清真相表示怀疑。”

杨崇的话就差明说是苏威等人指使的,段文振及时出列叱道:“杨崇,莫作口舌之争,说事情。”

大殿中的官员其实都比杨崇有从政和斗争的经验,一开始只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或者抱着看热闹的事来看待此事,但是在杨崇反复争辩下,换一个角度思考后,很多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杨崇摸了一把自己的头说:“苏相,你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些事情,我们是不是被利用了,在塞北的情报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失效了?”

这其实是和前面虞世基问的是同一个问题,苏威明白,必须做出正面的回答,否则会被人一直质疑下去。苏威还在思考,太常卿高颎已经坦然走到隋炀帝杨广的面前,大声说道:“是微臣通知李子雄去抓人的,塞北的情报网传回来了消息,宇文化及走私的情报就是他们获得的,朝廷不能否认他们的成绩。”

大殿内一阵叹息之声,高颎证明了自己的人格,同时失去了前程。隋炀帝杨广站起来,从容地说道:“让大伙散了吧,有些事我们几个人商议更方便。”

段文振、明雅、杨崇刚回到兵部,左备身骠骑将军赵才和卫尉卿刘权就跟着麦铁杖、长孙晟过来,麦铁杖毫不客气地对杨崇说:“把刚才没说的话说完。”

杨崇无奈道:“高相和苏相的目的也许只是借宇文化及的事情,与圣上讨价还价,但是那张情报网应该是士族子弟组成,长孙大人,你们谁能保证他们一定按你们的思路来,你们说泄露就泄露,你们说停止就停止?不可能,所以最后肯定变成你们要把宇文化及杀死的表象,在其他人眼里,你们就是要杀人立威。”

无需杨崇说下去,麦铁杖等人都懂,既然你们撕破了脸,对手唯有反击。原来的历史就是这样,隋炀帝一怒之下,听信谗言,下诏以“诽谤朝政”的罪名将高颎、贺若弼、宇文弼等杀死,下面的小人物被牵连的达数万人,隋朝元气大伤。长孙晟跌坐在椅子上,唉声道:“造化弄人。”

杨崇摇头道:“长孙大人,其实简单,苏相他们尚书省管的是国家大事,根本没精力直接管这种琐碎的事情,可以把情报网交到兵部来,或者在尚书省单独成立一个部门,而不是把情报网托付给某一个人,风险太大。”

等到半夜,大佬们终于谈成条件,圣旨出来,李子雄罚一年俸禄,高颎、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撤职为民;很多人在叹息,但杨崇晓得,这比历史上的结果好了太多。历史上宇文兄弟差点被砍了头,最后在宇文述和隋炀帝的长女南阳公主求情下,赐予宇文述为奴;而为了挽回颜面,高颎、贺若弼、宇文弼等人随后被陷害杀头。

宇文恺听完整件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要杨崇看他刚刚在榆林城东搭建完的大帐,大帐是四方形的,每边长两千米,帐内是木板做的支架和隔断,然后用布盖在外面装饰,作为围墙的布都画着各种图案,有的是山水,有的是故事,连绵不断。帐内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城堡,楼道、观察阁都有,足够容纳数千人。

杨崇看完后问:“师兄,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宇文恺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有信心地说:“外面人说我讨好圣天子取宠,认为你是鹰犬,其实归根结底,是我们的位置低了,有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得不做。杨崇,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有几个寒门像你这样,不到一年就从白身做到从七品的兵部主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这一切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只不过,我们目前都是做刀的人,要想办法改变这种境况。”

杨崇顿时明白了,宇文恺也是满腹心事。

第55章 可汗割草

长孙晟站在大帐外的道边,心里很愤怒。当年送义成公主和亲,就是长孙晟负责的,这次隋炀帝北巡榆林,对塞外陈兵耀武,也是预先派长孙晟到启民可汗处喻旨,长孙晟就相当于两边的联络人。昨夜和高士廉谈了一晚上,高士廉把其中的玄妙反反复复推敲了一遍,长孙晟才明白高颎和裴矩、义成公主在瞒着自己做什么,才知道启民可汗并没有象表面上那么听话。

高士廉的见解很中肯,义成公主既然嫁到突厥,很多事情就不能一味地为大隋考虑,有的时候必须站在突厥的一方,才是为大隋长远牟利的方式;如果每件事都要义成公主为大隋考虑,那就是强人所难,让和亲的目的适得其反。问题出在裴矩和高颎的身上,他们通过自己的手下,另外建立了与东突厥高层的联系途径,才会误导义成公主,被对方利用。

亲兵提醒了一声,远远的,启民可汗带着奚、室韦等数十个部落的可汗酋长齐齐走来,准备和长孙晟一起迎接隋炀帝杨广。长孙晟侧目路边杂草丛生,虽然翠绿,但是高低不成样子;长孙晟忽然想到一个打压启民可汗的方法,上前与启民可汗行过礼后,手指草地说:“这种草根有香味。”

启民可汗久在塞外,又是游牧民族,最熟悉草原上的情况,根本不相信杂草会有草香,上前拔起一株闻后说:“长孙大人说笑了,此草一点都不香。”

长孙晟上前一步,靠近启民可汗,低声说:“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亲洒扫,耘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中芜秽,谓是留香草耳!”

启民可汗这才领悟长孙晟的本意,关键在诸侯躬亲洒扫上,启民可汗想到昨夜收到的消息,局促地说:“小人罪过。小人之骨肉,皆天子所赐,今日有报效的机会,岂敢有辞?全是因为小人是塞外人士,不知道礼仪程序,幸亏有将军不吝赐教。将军的大恩,实在是小人的荣幸,将来必报。”

启民可汗立即拔出佩刀,亲自俯身除草;其余各部可汗酋长名义上都是启民可汗和隋炀帝的部下,看见此景怎敢落后,纷纷拔刀上前,争相除草。隋炀帝杨广到时,还真的清楚一条道路来,杨广听了汇报,哈哈一笑,邀请启民可汗一起入帐,还让各位可汗酋长派人回去,召集随来的官员,一起入帐同欢。

大帐足足容纳了三千五百多人,让启民可汗吃惊不小,顿藏争雄之心;咄吉世和俟利弗跟在亲民可汗身后东张西望,兴奋不已,中原果然是富裕。望着隋炀帝杨广的仪仗和风采,咄吉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带着突厥崛起,有朝一日,杀入中原;俟利弗则在想,我要是如此风光,死了也甘心。

启民可汗不知道两个儿子的心事,端起酒觞上前跪倒,给隋炀帝杨广敬酒道:“圣人先帝怜臣,死命养活,遣臣做大可汗;至尊养活臣及突厥百姓,实无少短。臣常记尊圣在心里,臣今非是边地突厥可汗,臣是至尊臣民,若是至尊同意,臣乞依大隋服饰法用,愿率整个突厥部落一起加入中原。”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这次来朝见,带来良马三千匹作为礼物,咄吉世和俟利弗已经不大高兴,没想到父亲糊涂到这个地步,竟然要把东突厥并入大隋。奚、室韦等部落的可汗酋长全部蒙了,你启民可汗这样表态,我们怎么办?说错一句话,就是等到隋军杀来的结果。

隋炀帝杨广和一干重臣也是不敢置信,不战而胜固然好,但是分不清是启民可汗个人的观点,还是突厥牙帐整体的决定。隋炀帝杨广看看长孙晟和裴矩,见两人都不吱声,只好说道:“夷夏殊风,君子教民,不求变俗,现碛北未静,犹须征战,突厥只要对我大隋真心,何必改变。”

杨广随即下旨,赐启民可汗个人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外加物品一万两千缎,另赐东突厥及各部落二十万缎。启民可汗叩谢后,起身说道:“臣愿发举国之力充当差役,为至尊开一条宽百步的御道,西起榆林,东达于蓟。”

榆林到蓟州大约长三千里,建这样一条路没有二十万民工是不行的,启民可汗确实是大手笔,奚、霫、室韦等部落的可汗酋长刚刚泛起的笑容,一下子凝结在脸上。突厥举国之力,突厥怎么会出人,最后还不是把差役移嫁到各族头上,突厥收获大隋好处的同时,削弱各族的实力。段文振和麦铁杖等人也想到,隋炀帝杨广能走几次这条路,但是这条路一旦建成,突厥铁骑就能迅速调兵,大隋防不胜防。

众人还来不及出言,隋炀帝杨广高兴之余,已经赋诗一首:“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韝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大帐内顿时喝彩声一片,谁要是说煞风景的话就是不合时宜。隋炀帝杨广再赐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每人一只金瓮,及衣服被褥锦彩,突厥特勤以下各有赏赐。杨崇一直站在帐内,把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佩服,这些帝王没一个是白给的,个个都是影帝级人物;反倒是咄吉世和俟利弗,还是年轻,吃相难看在脸上,不需要太担心。

段文振回到兵部还在纠结,杨崇劝道:“修路本身消耗突厥国力,谁能用这条路,还不是看谁的拳头硬。我看启民可汗脸色不大好,不若向圣天子奏明,安排个御医看看。”

段文振一听就恼火,正要开口训斥,忽然回味过来,睁大眼睛望着杨崇,见杨崇还是目光清澈如水,摇头道:“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官这就去见圣天子,还有什么鬼主意,一把说。”

杨崇问道:“我能不能先在奚、霫、室韦等部落做点文章?”

能,当然能。段文振和杨广都同意杨崇小试牛刀,奚、霫、室韦等部落再小,好歹也是个部落,蚊子再小也是肉。

第56章 大隋的好意

杨崇拜见的第一位首领,依旧是启民可汗,不管想和奚、霫等部落中哪一个接触,不经过东突厥的许可,很容易造成误会。杨崇因为穿越年轻了几分,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光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从七品大员,还在兵部做主事,要说没背景,打死启民可汗也不相信,偏偏义成公主和牙帐的情报都证实了一点,杨崇是寒门出身。

杨崇的礼节周到,举止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说话的声调很平和:“圣天子为感谢可汗发动差役修路,决定在北方开展定向贸易,以帮助可汗提高各族人民的生活水平。”

俟利弗很看不惯杨崇的年轻,不屑地说:“大隋只要多拨钱款,我们突厥的日子自然好过。”

杨崇微微笑道:“特勤所言差异,一个民族能否过上好日子,取决于这个民族的本身。就像突厥,原来归附于柔然,是柔然一族的炼铁奴,阿史那氏部落只有数百家,正是阿史那氏部落的自强不息,才有今天的辉煌,突厥各部的日子才蒸蒸日上。圣天子心怀天下百姓的疾苦,希望各族人民都能过上好日子,才有这个计划。”

奚、霫、室韦等部落的首领和官员就坐在一旁,即使莽撞如俟利弗,也不敢公开与杨崇争辩突厥是怎么起家的,那些依附的部落该不该过上好日子。启民可汗小心探问道:“不知道朝廷准备如何实施定向贸易?”

杨崇整了整衣衫,答道:“塞北辽东广阔,各地的物产也不同,圣天子的意思是由我们大隋根据各族所在地的特产和数量,定一个长期的协议,然后提供各族所需要的等价物资,互补有无。一开始暂定,每半年交易一次,如果随着双方的推进,交易数量巨大,可以每月一次,甚至半月一次。”

咄吉世轻声问道:“为何不像以往,由我们突厥统一代收,和中原交换?”

杨崇客气地解释道:“特勤有所不知,定向贸易和朝贡是两回事,定向贸易若要长久,就是贸易的双方都要有利润可赚。我们直接和各族贸易,就是为了节省中间环节的费用和时间,所以在大隋,也只是兵部牵头,实际参加贸易的商团是由各地商人组成的,若是利润不够,就难以召集商人。”

咄吉世一时不知道怎么问下去,启民可汗笑道:“杨主事,我们突厥也是交易的对象,要不然就和我们先开始,给其他各部落做一个示范。”

启民可汗能坐到这个位置,绝不像很多书中说得那样无能,好在杨崇预先做了功课,递上一张纸说道:“可汗所言极是。我们需要大量的牛羊马骆驼,愿意用等价的金银财宝来交换,我们将在中原定六家供应商,目前已经确定的一家是长安城的玉海斋。可汗可以先派人到长安选定珠宝,核准价格后,再按订单筹集牛羊马骆驼。”

启民可汗看纸上写着五万只羊、两万头牛、六千匹马和两千头骆驼,着实吓了一跳;坐在边上一直没吭声的义成公主伸手要过那张纸,看后问道:“你们和奚族准备交换什么?”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木材,一种特殊的木材,我们会安排人和奚族一起到山区寻找,确定以后才开始贸易。”

义成公主点点头又问:“如果我们突厥提供不了这几万头牲畜,你们将向谁收购?”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我们将分割数量,分成几批,分别向室韦等族询问,如果塞北无法完成,我们再向西域寻找。”

向西域寻找,那就是东突厥的对头西突厥和薛延陀了。启民可汗的脸色有些难看,义成公主淡淡地说:“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兵部并不在乎大隋和我们牙帐的关系。”

杨崇明白,突厥和中原的正常贸易有一半掌握在义成公主手上,是义成公主在牙帐说话的凭仗,和义成公主进行贸易的正是高颎、裴矩等世家,那个神秘的情报网就是在长期的交易中建立的。杨崇坦然道:“公主言重了,我们设计订单的时候考虑过各族的承受能力,如果明明有能力完成的订单不接,就等于是回绝了定向贸易。圣天子是希望通过贸易让百姓的日子过好一点,公主和可汗何不换一个角度考虑。”

“换一个角度。”咄吉世及时出面救场,问道:“如何换一个角度?”

杨崇平静地说道:“政府的职能在于服务,而不是追求无尽的利润,各部落如果在定向贸易中得了利,就会减轻可汗在经济方面的压力,推进突厥整体的发展。如果可汗还是采取原先的行政手段,强行从各部落征集牲畜来完成贸易,就如同杀鸡取卵,破环了贸易的长期性,很快就会出现下一单做不起来的局面,那就不如不做。”

杨崇的提醒如此犀利,封住了启民可汗的小心思,义成公主冷冷说道:“杨主事是在威胁我们?”

杨崇摇头道:“公主想歪了。草原上为什么每过多少年就陷入民族存亡的危机,其频率远远高于中原,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物资短缺。圣天子之所以想出这个办法,就是希望通过贸易,让中原民间多余的物资流向草原,帮助突厥各部度过难关,共同生存发展;突厥纵横万里,各部落差异极大,集中贸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可能事与愿违。”

咄吉世来了兴趣,问道:“杨崇,按你的想法,我们可以怎么做?”

杨崇不急不躁地说:“分解订单,把订单交给各个牙旗完成,贸易的物资也归各个牙旗所有,但是交易可以协商交税。在大隋,之所以由兵部出面,就是定向贸易的税收是交给军队专用的,在户部单独走账。”

所有人都听懂了,问题是突厥根本只有摊派和征收,没有税收,更没有户部和兵部这样的设置,每一个部落都是自己管自己的钱;启民可汗看似疆域万里,实际上给他钱的部落并不多,除非他开口强要。咄吉世看到了,有些兴奋地说道:“父亲,这是一个契机。”

杨崇适时地说道:“古人曾说‘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当机会来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他只给准备好的人。大隋的好意在此,接受与否,完全看可汗和在座诸位的意愿。”

第57章 第一桩交易

启民可汗等人只不过商量了几个时辰,就做出决定,让咄吉世掌管的鄂尔浑牙旗来做第一笔,咄吉世来时,带着一个叫安乌唤的昭武人,有五十多岁,体格健壮,神采奕奕。杨崇请教了安乌唤后,为咄吉世定下了一个较合理的数字,两万只羊、七千头牛、两千匹马;当杨崇请咄吉世安排人去长安的时候,咄吉世笑着说:“史蜀胡悉就在长安,他是我的人,你让他和珠宝一起到榆林来。”

杨崇装作很意外地说:“我现在被他们卸磨杀驴,踢出了葡萄酒的生意,根本不知道史蜀胡悉在哪里,特勤还是派个人去玉海斋通知他吧。”

咄吉世收起笑容道:“杨崇,我承认,你在高昌干得很漂亮,到现在我也没有查出你安排的那个人,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杨崇玩味道:“特勤吓着我了,其实我是为史蜀胡悉好,中原发财的机会远高于突厥。再说特勤不是一直有把突厥改造成大隋模式的想法吗?这次贸易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对你我双方都有利。”

咄吉世眼神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目露凶光说:“杨崇,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杨崇晓得自己说到咄吉世心中的秘密了,笑道:“特勤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大隋为你提供帮助,你的理想会实现得更快一些。”

咄吉世表面还是比较镇定的,但是内心已经有些承受不住,让突厥大隋化是他的一个梦想,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杨崇是怎么猜到的;而杨崇后面一句话的威胁更大,大隋能为自己提供帮助,就能为俟利弗提供帮助,就能为任何一个特勤提供帮助。而在目前的突厥牙帐,大隋的帮助是至关重要的,父亲启民可汗若不是有这个巨人撑腰,根本弹压不了其他部落。

咄吉世喘了口气说:“我同意和大隋贸易,只是金银财宝不能当衣服粮食,要来无用。”

杨崇指着安乌唤说:“有安先生在,特勤在什么地方买不到这些东西。据我所知,玉海斋也经营瓷器,瓷器可不是大隋的管制品。”

咄吉世大喜道:“这就没问题了。”

东突厥幅员辽阔,很多物品都有几处的来源,唯独贵族喜欢的瓷器,尤其是精美的瓷器,只有中原才有,可以说有多少要多少。咄吉世其实和安乌唤商量过,如果能通过贸易让鄂尔浑牙旗壮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咄吉世是处罗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突厥最终讲究的还是实力。

杨崇暗地里冷笑,定向贸易的实质就是变相的连横,通过贸易把突厥的各个部落分开,在利益面前,让各族发生羊吃人的事件,大隋再一一击破。十五世纪后,由于新航线的开辟,扩大了世界各地区之间的经济和文化交往,英国的对外贸易急剧扩大,刺激了英国羊毛出口和毛织业的发展,市场上的羊毛价格开始猛涨,养羊变得有利可图,于是,贵族们把原来租种他们土地的农民赶走,把可以养羊的土地圈占起来发展养羊业。农民丧失了赖以养家活口的土地,扶老携幼,向着陌生的地方去流浪;塞北各族流浪的地方只有大隋,到时候是予是取,主动权尽在中原。

段文振听完汇报,捋须而笑,比预料的要好,鄂尔浑牙旗是突厥有数的大牙旗,比原先设想的奚、霫、室韦等部落要有用多了。另一方面作为老将,段文振自然知道边关驻军其实早就和突厥各部暗地里做生意,只是其中的利润被边关将领和世家拿走了,今天杨崇能和突厥谈成第一单,兵部以后就能谈成第二单、第三单。只要源源不断的钱流入中枢,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解决,不过由于杨崇身上有着宇文家的烙印,段文振还是听从了明雅的建议,具体的操作请隋炀帝另外安排人选。

隋炀帝杨广最后选定的是左武卫将军周法尚。周法尚,字德迈,汝南安成人,初仕陈朝,后遭长沙王陈叔坚谗言陷害,而投靠北周。这次隋炀帝巡幸榆林,内史令元寿曾进言:“应该象汉武帝出关那样,旌旗连绵千里,现在在御营外面,请把军队分为二十四军,每天派遣一军出发,相距三十里,旗帜相望,战鼓相闻,首尾相连,千里不绝,一显出师的盛况。”

最后被周法尚否决,认为军队连绵千里,又有山川的隔阻,倘若中央有事,道路险阻漫长,难以相救;应该采用方阵,四面向外防御,六宫以及百官家属都在方阵内,倘若发生变故,就命令受敌的方面抵抗,并从阵内派奇兵,阵外奋力攻击,以车子作壁垒,再设曲形钩阵,交战若得胜,就调派骑兵追击,万一不胜,可以屯营自守。也就是凭这番话,隋炀帝授任周法尚为左武卫将军,并赐给良马一匹,绢帛三百匹。

杨崇乐得置身事外,这个方案最大的反对者其实还是来自大隋内部,因为原先的榨场贸易也好,走私贸易也罢,其实都是掌握在士族手中,兵部的这个方案纯粹是在火中取栗,夺人饭碗;现在没回声,是因为晓得内情的人并不看好这种手段,一旦产生了实际效果,各种事情都会发生。

杨崇随后几天,一直呆在兵部,没事就看看孔颖达送的《墨子》一书。宫中收藏的版本就是全,除了《墨子》本身的七十一篇外,还把在《新序》、《尸子》、《晏子春秋》、《韩非子》、《吕氏春秋》、《淮南子》、《列子》、《战国策》、《诸宫旧事》、《神仙传》十本书中的墨学言论个编辑了一篇,附在书后,让杨崇明白了墨学在其他学派眼里的地位,受益匪浅。

不过喧哗的榆林城已经容不下杨崇一张平静的书桌,独狐篡送来最新消息,史蜀胡悉在长安逃走了,在戒备森严的看守中逃走了。周谦等人撒出大网,都没有追查到一点线索,独狐篡懊恼地说:“杨崇,你说得对,他还有很多话没吐出来。”

独狐篡也与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凭着突厥和史蜀胡悉的力量,怎么可能把史蜀胡悉救走,并且掩藏得一点线索也没有;救走史蜀胡悉的只可能是中原人,而且是位高权重的中原人。能坐到那种位置的人不缺钱,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和宇文化及一样,有把柄在突厥人的手上。

第58章 麦铁杖的送行

送走了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隋炀帝没有回长安,而是走太原,绕道东都,到了洛阳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一到洛阳,就宣布齐王杨暕改任河南尹、开府仪同三司,原来太子杨昭的二万多人也划归杨暕,独狐篡交了兵权,还是回长安负责军工,李浑以右骁卫将军领太子宗卫率。

杨崇也被兵部派回长安,兵部尚书段文振和兵部侍郎明雅随杨广在外,长安和洛阳的兵部如同摆设。兵部共设有十位主事,其中兵部主事四人,职方主事二人,驾部主事二人,库部主事二人;在洛阳由库部侍郎裴弘策负责,兵部、职方、驾部、库部还各留主事一人,而长安只有兵部主事元无竭一人,负责整个兵部的运作。

杨崇以兵部主事的身份回去,排在元无竭之后,只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表示兵部还是重视长安的;实际上,兵部尚书段文振说得很清楚,杨崇回长安只要做两件事,一是尽可能整理西域的情报,二是再琢磨些装备。杨崇意外地是,自己离开洛阳的时候,在城门口除了宇文恺和工部尚书卫玄,柱国大将军麦铁杖竟然也跑来给自己送行。

麦铁杖是始兴人,勇猛而有膂力,少年时能日行五百里,据说跑起来可以赶上奔马,为人粗犷放荡且好酒,喜欢结交朋友;做贼被南陈广州刺史欧阳頠俘获后,麦铁杖沦为朝廷的奴仆,专给陈后主撑伞。隋灭陈后,麦铁杖转入大将军杨素军中,屡立战功,开皇十六年征召为车骑将军;隋炀帝即位,麦铁杖征讨汉王杨谅有功,任柱国大将军。

杨崇和麦铁杖在榆林城就是旧识,但是并不是很熟,麦铁杖扇动着巨掌,拍在杨崇肩上说:“好小子,在榆林做得不错,回到长安小心一点,你现在可是别人的眼中钉。”

杨崇忍着疼痛,咧咧嘴说道:“麦将军,轻一点。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圣意难违。”

卫玄听出杨崇的那一丝无奈。榆林城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杨崇的做法平息了一场政治风波,隋炀帝杨广高兴之余,也没有追究对手;但是苏威等人依旧认为,如果没有杨崇的节外生枝,他们会让宇文化及兄弟丢掉脑袋,甚至能让宇文述丢官罢职,逼迫隋炀帝杨广在政治角逐中作出让步。

这种差异同样在定向贸易这件事上,与咄吉世的贸易对中枢有利,但实际上是抢走了士族和咄吉世之间的走私生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中枢内外的压力下,隋炀帝杨广和兵部尚书段文振只好同意调杨崇回长安,让裴矩负责对塞北的运筹。军方对此的态度是截然相反,如果杨崇操作,十六卫的将领们多多少少都分点利,在裴矩的手上,连段文振和明雅都是忧心忡忡,麦铁杖来送杨崇,就是军方发出的一个不满信号。

麦铁杖分明听懂了杨崇的潜台词,哈哈大笑;宇文恺在大众之下,反倒没有多说话,只是礼节性地拱拱手,杨崇在洛阳住在宇文恺家,师兄弟要说的话要做的安排早就商议好。杨崇和众人行完礼,翻身上马,随换防的禁卫军奔腾西去,这几个月在兵部,杨崇唯一进步迅速的就是骑马技术,基本上能跟上大队的行动。

到达长安,杨崇到留守的尚书台报了个备,请了五天假,连兵部都没去,就很干脆地回家了;杨崇的打算很简单,先歇个几天再说。杨崇到家才知道杨六和杨九在崔家作坊帮忙,到现在也没回来;杨三、杨四、杨七、杨十在铁匠铺干得不错,韦隆已经开始教他们武功;杨一、杨二、杨五、杨八被安排到宇文作坊学木匠和杂艺,韦横在那里盯着。

韦雷每过十天半个月,都会去各处看看,包括农庄李春那儿,情况都不错。不过韦雷汇报完,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带着点讪笑站在那里,杨崇很奇怪,问道:“还有什么事?”

韦雷吱吱唔唔半天才说,上次去宇文作坊,宇文虎问了一件事,韦雷三人是不是原来就姓韦?韦雷一开始没弄懂,过了几天才反应过来。宇文虎的意思很明了,韦雷他们要是原来就是姓韦,倒也没什么,如果是韦家赐姓,那么都到杨家几个月了,韦雷三人应该到考虑改姓的时候。不过这种事,韦雷还真做不了主,所以就看杨崇的态度。

杨崇到隋朝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知道这赐姓是一种认同的象征,只是杨崇并不认同奴籍,所以心中一直有个想法,希望韦雷等人脱离奴籍;杨崇于是问道:“你们三人的意思,是改回原姓,还是要姓杨?另外,你们考虑过换籍没有?”

韦雷急忙跪下答道:“我们是自愿入奴籍的,绝没有换籍的想法,我们加入韦家的时候,已经抛弃了原来的姓氏,也不准备改回去,家主如果同意,我们希望姓杨。”

杨崇点头道:“我没问题,只是你和韦横家中的其他人怎么办?”

韦隆夫妻俩带两个小孩,改姓杨没问题;韦雷家除了三个小孩,还有老父亲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韦横一家三口外,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妹妹。韦雷很欣慰,杨崇没有大家族的那种嚣张,很考虑实情,拱手答道:“韦横希望两个妹妹姓杨,我和家父商量过了,他老人家同意改姓。”

杨崇对这些事可有可无,特地召集了所有人仔细问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让韦雷准备契约,到官府做了备注。杨崇又和杨雷、杨横、杨隆商量,家中的小孩都要识字,学费杨崇包了;不过在女子读书的问题上,双方争执得很厉害,最终杨崇拿出家主的身份,杨雷三人才偃旗息鼓。

不过杨崇还是遇到了问题,长安的私塾不收女生,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请先生到家里去教,杨崇没有被这点小事难倒。杨雷的弟弟杨霆身体瘦弱,读过私塾,现在被杨雷安排在府中机会记账、打杂,杨崇便把女孩子认字的事交给杨霆,规定杨家每个女孩子必须认六百个字,每教完一个女生,按私塾的学费标准,付给杨霆二两银子的报酬。

大隋很少有人家给奴婢付报酬的,杨雷和杨霆大为意外,正待推辞,杨崇正色道:“杨雷,看你这样子就不是个好管事,你以为我就现在这点家业?我是在给你们立规矩,要逐渐地让每一个干活的人都有工钱,免得以后家大业大的时候乱来。”

杨崇一槌定音,杨雷兄弟不敢、也不愿反对。

第59章 无竹观

杨崇去了宇文工坊一趟,把杨横五人要了回来,顺便谢谢宇文虎对杨雷的提醒,宇文虎笑道:“我是为他好,十名张掖买来的奴隶都姓杨,他韦雷要不姓杨,迟早是管不了这些人的;杨崇,你二师兄冯齐整来过几次,想见你和三少爷一面。你要是有空,不妨到楼观去一趟,离长安也不远,不过一百五十里路。”

杨崇晓得,自己这位二师兄在楼观也是大人物,田谷十老之一于章道长的衣钵传人,管着楼观的产业;杨崇立即答应下来,问怎么联系冯齐整。宇文虎晓得杨崇怕空跑一趟,就告诉杨崇,楼观在长安城中永阳坊有一处无竹观,是楼观道的产业,和那里联系就行了;杨崇回头的时候特地带着韦横等人去了无竹观。

无竹观真正是个清静无为、离境坐忘的地方,除了门前的那块匾上清清楚楚写着无竹观三个字,其他外观就是一座很普通的住宅民房;韦横上前敲门,一个中年道士开了门,得知一行人是找冯齐整冯道长的,顿时换了一副笑容,请众人进去。韦横五人留在了院子里,杨崇被请到一间充满药味的房间里,应该是道观给人看病抓药的地方。

房间里站着一位老道士和一个姑娘相迎,白发老道士身材高大,穿着灰布长袍,举止大方而舒展,气势丝毫不弱于官场中人;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纤美修长,风姿优雅,美眸如空山灵雨般,让杨崇一震。这是杨崇只有在电影上才见过的那种清逸,原以为只有戏里才有,没想到在隋朝遇见了。

老道士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客气地问杨崇:“贫道帅国真,常常听冯师弟提起,杨大人果然是少年英杰,不知前来本观,有何贵干?”

杨崇的恍惚也只有几秒时间,第一印象就是帅国真这个名字很耳熟,随即想起是听孙思邈说过,帅国真擅长治伤解毒,孙思邈想请他在药塾开课。杨崇急忙施礼道:“道长过誉了,杨某在朝廷也就是跑跑腿,混碗饭吃。我准备明天去楼观拜见冯师兄,不知道他在不在观中。”

帅国真颔首道:“巧了;明天冯师弟来长安对账,到时候贫道通知他,不知道杨大人在哪里见面方便?”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在我家吧,道长若是有空,不妨一起过来。”

帅国真一点也不客气,立即笑着答应下来;杨崇心神收回后,神态自如地和帅国真闲聊了几句才告别,离去的时候含笑对着美女点了点头。帅国真没有介绍的意思,杨崇只能当做一场美丽的邂逅,挥一挥衣袖而去。

帅国真一直送到观外,看着杨崇远去,才回到药房,对着姑娘问道:“甄姑娘,你看此人如何?”

甄姑娘叫甄雪晴,据说是来自江湖上一个很隐秘门派淬天阁的高手,更精通相人之术,甄雪晴摇头道:“我看不出来。杨崇很明显就是一个平常人,不会武功,但是他的定力超过了很多练武人。如果杨崇是和尚、道士,或者是五六十岁的老翁,倒也不足为怪,任何一种修行到高深的地步,都是自信和定力的体现,但是杨崇的确年轻了点。帅老,明天去杨府,你再多观察一下。”

帅国真不以为然地说道:“甄姑娘,我们楼观道是不掺和这些杂事的,这次也是掌教师弟吩咐,让我们协助你们,但是其他各支的反对声很大。”帅国真和掌教岐晖都是苏道标的弟子,所以有些事责无旁贷,有些岐晖不适合说的话也是由帅国真说出来。

甄雪晴轻松笑道:“道长多虑了,这件事其实关系到你们楼观道的存亡,圣天子东下江都,北到塞外,都有名僧高道相陪,可有你们楼观道的人?你们和关陇门阀在最近达成一系列协议,不就是为了挽回这种局面?等有一天,岐晖掌教同意我们说出身份,道长会立即明白。”

帅国真听了反而更加担忧,师弟岐晖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从来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就连当初像争夺掌教都和自己商量,而这次只是让自己协助甄雪晴,到底要做什么和甄雪晴的身份一点都不告诉自己。更可怕的是,冯齐整来了几次,帅国真旁敲侧击,发现冯齐整也不知道这件事;帅国真问道:“你们准备何时召开鉴宝大会?”

甄雪晴收起笑容道:“等江南的人一到,三件宝物到齐,我们就在长安发布消息。”

帅国真只能乞求历代祖师保佑,凡牵扯到所谓的宝物,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惹来一大堆麻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国人卞和为了献出和氏璧,历经楚厉王、楚武王、楚文王三代,被厉王砍去了左腿,被武王砍去了右腿;春秋时虞叔把宝玉献给了虞公,虞公又来索要宝剑,逼得虞叔发兵攻打虞公。

这些在帅国真的眼里,都是宝物惹的祸,甄雪晴一下子在长安公布三件宝物,还不惹得众人眼红,长安城中的这些权贵别看平时道貌岸然,一旦牵扯到利益和财富,一个个会立刻现出原形。圣天子杨广何等人物,要权势有权势,要能力有能力,在一帮中枢精英的协助下,拿他们都没办法,帅国真只能叹口气。

甄雪晴却说起另外一件事:“帅老,听说前陈州太守谢弘加入了楼观道,陈国公窦抗也有这种打算?”

谢弘是谢安的后裔,江南谢家的重要人物;窦抗是窦毅的侄子,曾做过幽州总管,杨谅起兵时,隋炀帝担心窦抗响应杨谅,便命李子雄驰赴幽州,接任窦抗的总管之职,结果李子雄上奏炀帝,称窦抗与杨谅有书信往来,虽虽查无实据,窦抗依旧除名为民,陈国公爵位由其弟窦庆承袭。

这两人身份显赫,加入楼观道的举动必定能为楼观道打开一个新的局面,只是窦抗是圣天子的眼中钉,岐晖再胆大,也不敢捋虎须;不过窦抗确实通过唐国公李渊和楼观道接触过。帅国真面不改色道:“甄姑娘说笑了,楼观道是清修之地,谢弘是有志于道,窦抗一事贫道从未听说。”

第60章 香胰子

杨崇一天都没出门,一边在家里忙活,一边等冯齐整。杨崇在太行山看见皂荚树的时候就开始琢磨肥皂的事情,昨天杨崇让韦雷出城去采了两麻袋肥厚的皂荚,在无竹观出来又去买了香料;晚上,杨崇就让杨二把皂荚煮熟捣烂,然后自己一个人把皂荚泥和面粉、以及昨天买来的香料掺和在一起,煮匀后放在两只铁盆里,摆在院子中冷冻。

今天早上,全部冻成了固体肥皂。杨崇自己先切了一块下来洗手,效果和后世的肥皂还是有一定差距,并且感到有点伤手,但是清洁的效果还不错;杨崇自己拿了一块去洗了把澡,出来后感觉身体轻松许多。杨崇又切了一块大的,让韦雷的老婆洗了几件脏衣服,去污效果比皂荚的好,更关键的是肥皂中有淡淡的香味,让韦雷老婆的感觉更加倾向于肥皂。

杨崇当场就拿定主意,这种简易肥皂先用着,不洗衣服,洗澡也不错;宇文虎接到杨崇的通知,中午就赶了过来,冯齐整和帅国真是下午到的。冯齐整看上去没有一点道骨仙风,身长九尺,道貌堂堂,反倒有点佛门金刚的架势,浓眉下一双慧眼,留着络腮胡子;道袍上补丁接着补丁,宝蓝色几乎洗褪干净,有种灰尘掸不去的感觉。两人带来的一盒礼物是楼观自产的续断膏、丹参膏、蛇衔膏,在长安很有名气和市场。

杨崇很高兴地收下了,立即吩咐杨雷上菜。菜单是杨崇安排的,甚至很多烧法都是杨崇提出的,八个素菜:茱萸酱烧的麻婆豆腐、香菇炒大头菜心、笋丝炒咸菜、清炒小葱、荠菜包子、豆腐羹、醋溜大头菜、红烧杏鲍菇。

冯齐整尝了一遍,掩盖住心中的惊奇问:“师弟,你府上是哪位大厨掌勺?”

杨崇笑道:“这是小弟吩咐厨房做的,师兄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冯齐整摇摇头说:“我原想请你家大厨去观里指导下后厨,现在总不能拖你这个兵部主事去做这件事。我们还是先公后私,趁帅师兄在此,先把掌教吩咐的事办了,晚上我留在这里,再和你讨论机关术。”

帅国真感到很欣慰,冯齐整是个为楼观道着想的人,他这么一说,有些事情杨崇就不能推却,如果杨崇对机关术还有私心的话,更不会让冯齐整下不了台。宇文虎哼了一声,杨崇抢先问道:“不知道师兄带来什么任务?”

冯齐整坦然说道:“师弟,掌教让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做生意,现在观里有了一些闲钱,但是我们又不善于经营,所以想听听你的建议。我们听说了你和崔家的事,如果茶叶生意让我们道观来做,最起码前三年分你一半的利润。”

崔家的茶叶生意现在如火如荼,据说是日进斗金,而杨崇和崔家谈的条件也被曝光出来,杨崇实际拿到手只有一千两银子。当然,在医塾方面的投资是一个长远的效应,为杨崇争取到一个金钱买不来的声誉,但是所有人看着茶叶生意都明白,杨崇所获应该远远不止这么一点。

只是这些话,一般人不会说,也不想说,但是冯齐整是杨崇的师兄,说出来没关系,即使崔家知晓也不会拿冯齐整怎样。宇文虎的脸色缓和一些,冯齐整能说出这样的话,最起码让人舒服点,杨崇还是很平静,眼神清澈如水,问道:“是师兄和岐晖掌教跟我合伙,还是楼观道给我合伙?”

“杨大人什么意思?”帅国真虽然一直主持长安的业务,但从未尽力过生意,忍不住问上一声。杨崇解释道:“如果是师兄和岐晖掌教的私人生意,我就一口答应下来,你们只需要告诉我能出多少钱就行了;但若是楼观道的合伙生意,我不做,我宁愿去借高息,自己单独做。”

冯齐整立即醒悟过来,笑着说:“师弟还是真有经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楼观道为了自己的利益或原因,限制产品的扩张,例如就算南方不做,也不让茅山宗插手。岐晖掌教考虑过这种情况,说可以投钱给你,不过利息不低,你先说说你的计划。”

冯齐整话说得如此直白,帅国真和站在一旁的杨雷是真听懂了,才明白冯齐整能掌控楼观的生意,杨崇有奇思妙想都不是偶然,帅国真更想到甄雪晴说的看不透。杨崇琢磨了一下说:“师兄,你看到崔家的茶叶生意了吗?”

冯齐整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要不是看到茶叶生意的利润,岐晖岂能动和杨崇合伙的生意。杨崇微笑着说:“我有一个和茶叶类似的生意,也适合你们道家去做,你们知道西域的香胰子吗?”

帅国真和冯齐整就算是多年道行,也顿时淡定不起来,西域的香胰子在大隋可是奢侈品,比黄金还贵,每次商人带来,立即被皇宫和权贵拿走,楼观道还是皇宫每次赏赐才拿到几块。冯齐整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问道:“师弟,你真能做出这种东西?”

杨崇肯定的点点头说:“差不多的玩意,只是做起来比较费时,而且产量也不够高,不过你们楼观有的是人和时间,正合适。”宇文虎差点没笑出来,人和时间其实是最不缺的,人市上有的是奴隶;再说,从南到北,哪家寺庙,哪座道观缺人和时间。宇文虎断定,杨崇这是在起价,完全看楼观道的打算。

不要说冯齐整,就是帅国真也想到了这一点,帅国真咳嗽了一声,冯齐整含蓄地笑道:“师弟,能否让我看一下成品?”

杨崇笑笑,喊杨雷去切一块四四方方的过来,冯齐整和帅国真一眼就认出,正是香胰子,虽然和西域的东西还有点差异,但那不是关键。杨崇用让人打来一盆水,请帅国真三人洗手体验效果,冯齐整洗完手坐下说:“师弟,愚兄服了,难怪宇文师兄挑中你。这生意我和你做了,帅师兄,你看呢?”

帅国真在这方面一点心机也没有,直接说道:“杨大人既然不和道观做,你和岐晖师弟就做了吧,赚了钱分大伙点就行了。”

帅国真才是岐晖这一代楼观弟子中的大弟子,只是性格淡薄,对掌教不感兴趣,才让岐晖得手;他这么一说,冯齐整便放心了,问杨崇:“你需要多少本金?”

杨崇刚才飞速地打了腹案,开口就说:“我准备建一个作坊,借我两万贯,作坊第一年每月提供给楼观三百块香胰子,第二年每月五百块,第三年每月八百块,我确保拿货价格是我店铺零售价格的一半,如果卖不掉,你们退货给我。另外每年两千贯利息,三年后若货款没还完两万贯,一次性付清,否则就把作坊抵给楼观。”

香胰子怎么会卖不掉,楼观道本身就有一千多弟子,信徒数万,拿货的成本又是市场的一半;冯齐整晓得,长安能拿出两万贯的人太多,杨崇要是放出消息,明天早上门口就能排满人。冯齐整看看帅国真,点头道:“师弟,我们先把协议签了吧,我带来一张永和庄的五千贯银票,就算定金,三天内把两万贯送来。”

第61章 兄弟说墨

帅国真走后,杨崇对宇文虎说道:“虎叔,你要是想做,我每月同样的价格提供一百块,师兄要是问起来,就说钱是给给宇文温的;二师兄你要是个人拿货,我也提供一百块。”

宇文虎晓得杨崇是怕宇文恺放不下脸来,一口答应。冯齐整则摆手道:“别,三师弟,要这么说,你我就见外了。我在楼观道那个位置,要是还做自己的生意,容易被人说闲话,要拿你这一百块香胰子回去表功,你师兄还真做不出来。要想帮师兄,我还真有难处,等我和你说完机关术再说。”

宇文虎笑嘻嘻地走了,杨崇和冯齐整来到书房,冯齐整要了笔墨纸砚,就关上了书房的门,用家具挡住书房中唯一的窗口,然后才在纸上写到:“长安城来了一批高手,说话要防墙外有耳;史蜀胡悉是被放走的,已经过了玉门关;你要学好机关术防身,我带来两支三十孔的怒花筒和图纸,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杨崇看了点点头,冯齐整从袖中掏出怒花筒和图纸递给杨崇;等杨崇收好,冯齐整烧掉那张纸才说:“师弟,我的机关术其实是大杂烩,我来讲解给你听。机关术,其实就是巧妙地运用机械力量,法自术起,机由心生。在各种机械装置里,机关堪称最要害的部分,它微小而隐秘,却牵一发而动全身。”

冯齐整做了精心准备,讲的是木牛流马和墨子守城三器,就是连弩车、转射机、籍车。杨崇又来自现代,见过的机关和细节远超过冯齐整,所以冯齐整几乎每样东西一说,杨崇便能领会,甚至和冯齐整进行探讨。教人的人最喜欢遇见举一反三的学徒,杨崇理解得越快,冯齐整说得越多,不知不觉中,已经是雄鸡高叫,随即天色大亮。

两人干脆走出房间,坐在花园的草坪上继续讨论,冯齐整没想到说到最后,杨崇竟然和他谈论起声音、光影、杠杆、动静等理论,大部分地方比他还精通,冯齐整哀声叹道:“师弟,你就不能给师兄留点面子吗?”

“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挣大钱的,我们弄得越清楚越有好处。”杨崇笑着问道:“师兄,现在还有没有墨家的信徒?”

冯齐整楞了一下说:“自从东汉以来,墨家典籍流失,已经很少听说有墨家的弟子,只是偶尔出现些侠客,断章取义说些墨子的话。不过五胡乱华以来,避世的人群里,还有士族的一些弟子中,倒是出现了几个类似于墨家的组合。朝歌云梦山出过一个叫忘墨的人,曾带着一群人赴淝水,助谢玄大破苻坚;洛阳老君山在北齐时有过一个死士堂,急人之难,赴汤蹈火而不惜,短短三年如流星一般消失;当今最像墨家的是蒲山郡公李密,门下部曲全部白衣草鞋,实在有几分相似。”

忘墨和死士堂,杨崇没听说过,但是李密却是个历史名人,倒腾文物的杨崇怎么可能不知道;杨崇注意到冯齐整的用词“最像”,便明白李密在冯齐整的眼里,形象并不好。杨崇想了想问道:“师兄,如果我想继承墨学呢?”

继承墨学是师傅诸葛河的毕生愿望,但是冯齐整听杨崇这么一问,脸上根本没有露出任何喜色,反而看上去更加苍白。冯齐整在一霎那明白了小师弟的弘大理想,难怪生意、人缘都不放在眼里,但一派言论的崛起,往往比争夺一个国家还要艰难,会受到无数读书人的阻碍和挑战,当年冯齐整也正是想通了这点,才不肯接受诸葛河的衣钵,投入楼观道的。

杨崇勉强地笑笑说:“任何学说都要与时俱进,董仲舒就是改变了儒学,才能让汉武帝独尊儒术。墨学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我会把不适宜的地方都改掉,让朝廷不觉得那么别扭,最关键的是保留墨学的精神和机关之学,我只希望墨学和老庄之道一样,成为有实用性质的学说,可以代代传下去。”

冯齐整已经说不出话来,杨崇选择的道路有一定的合理性。老庄为什么能传下来,就是人在失意的时候可以把老庄的言论当做心灵鸡汤,老庄牵扯到的丹药医术有实用性;但是杨崇要这么做,一定会去掉墨法,那会让很多选择隐藏的墨家信徒跳出来,更会有无数其他学说的人,居心叵测地射来一支又一支的暗箭,学术上的肮脏,有时候比商场更可怕。

杨崇和冯齐整互相注视着,彼此的目光越来越坚定,冯齐整说话的声音比平常更加有力:“师兄支持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来做第一任巨子,或者帮你建立起第一个机关城。”

太阳已经升起,让世界充满了暖意,冯齐整愿意做第一任巨子,就是相帮杨崇承受来自四方的压力,杨崇开心地笑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师兄,就这么说定了,巨子我是不敢设的,但是机关城一定会有的。”

听了杨崇的话,冯齐整有些放心,杨崇的考虑还是老到的,只要不出现强有力的政治社团,纯粹的学识探讨任何时候都没问题;至于机关城,冯齐整认为,杨崇肯定会想到好的处理方式,最起码是在杨崇有能力保护机关城的前提下。临走的时候,冯齐整提了一件事,鬼尼有一个徒弟要入世修行,希望能住在杨崇府上。

杨崇苦笑道:“你就是嫌我不够乱。”

冯齐整开玩笑道:“鬼尼是我师姐,实际五十多,看上去三十岁,她这个徒弟不仅绝色天香,而且武功卓绝,在你府上是你前世修来的福。”

杨崇心中哀叹,我要是前世有福,就不会到隋朝来。在现代社会,哪怕艰苦点,当一辈子屌丝,也是悠哉悠哉,没有性命之忧;哪像现在,步步惊心不说,总担心着天下大乱。杨崇忽然想到无竹观中的女子,问道:“我在无竹观见到过一个姑娘,不会是她吧?”

冯齐整立即晓得杨崇问的是谁,答道:“那个女子叫甄雪晴,来自一个神秘门派淬天阁,你还是不要招惹为好。师弟,你是朝廷命官,以后大有可能成为墨翟第二,离江湖事远一点为好。”

第62章 安置1

中午的时候,宇文虎又来了一趟,带来了三百把胜刀订单的分成和一把胜刀,这次除去材料、人工等成本,每把刀纯挣了五十贯,总共一万五千贯,宇文恺早就写信来,分给杨崇五千贯。宇文虎把宇文恺的信给杨崇看,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楼观给长安城中一般放贷的利息是每年百分之一百,昨天和你谈的买卖,他们似乎亏了不少吗,齐整后来怎么说?”

宇文虎这是在提醒杨崇,天上不会掉馅饼,楼观不会有无缘无故地让利,岐晖那样的人物不会卖冯齐整的面子。杨崇恭谨地说道:“虎叔说的一点不错,二师兄临走的时候才说,鬼尼的徒弟要来住到我的府上。虎叔,你听说过鬼尼吗?”

宇文护大笑道:“老一点的长安人没有不知道鬼尼的,三十多年前,鬼尼是长安第一美女,她自幼就是伏道崇的弟子,出自元家庶门,俗家的名字叫元慧。正逢江南罗浮山的高手琴绝宫易拙来长安,两人顿入爱河,可是宫易拙忠于南陈,到长安是来刺杀大周权贵的;事泄后,宫易拙一路突围,最后负伤被打入黄河,不知生死,元家为了消灾,准备把元慧献给宇文赟。没料到元慧誓死不从,最后是伏道崇玩了漂亮的一手,赐名元慧鬼尼,让宇文赟一听就反感,才没有再起风波。”

杨崇能理解,一个身怀绝技的美貌女子,对世俗是看不上眼的,心中必定有着冒险的欲望,或者说是不甘于平凡的决心。杨崇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甄雪晴的身上,同样是身怀绝技的美貌女子,甄雪晴来长安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杨崇问道:“虎叔,现在江湖上有没有什么神秘的门派?”

宇文虎意外地看看杨崇说:“这些事,你要问孟鲲鹏,他已经回到长安了,过几天,我让他过来一下,你正好和他谈谈作坊保卫的事情。”

杨崇想到昨夜冯齐整说的一批武林高手,陡然间醒悟,是自己大意了,或者说太乐观了,无论冯齐整还是宇文虎其实心里都有一个猜测,岐晖可能让人来窥视作坊,冯齐整让鬼尼的徒弟过来,其实就是要保护作坊。道门也是人间,在金钱和利益的诱惑下,会杀人放火的不仅仅是后世的资本家。

杨崇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孟鲲鹏在西域办事还顺利吗?”

宇文虎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道:“赵氏父子欺人太甚,多少老兄弟的家属子女在敦煌屯田,竟然被他们当奴隶卖到四十四国和突厥,鲲鹏之所以耽搁这么久,就是在西域各地找人的缘故。好在找到了五十多人,鲲鹏把花钱把他们都变成自由之身,现在正在城外找地方安置,没办法,如今这些人除了鲲鹏,他们谁都不信。”

杨崇细细一问才知道,开皇三年突厥犯塞、吐谷浑寇边,隋文帝杨坚考虑到物资转运的不便,令朔方总管赵仲卿于敦煌和长城以北大兴屯田,先后迁去四万罪犯和犯人家属,赵仲卿死后,其子赵弘嗣子承父业,出任总管。所以朔方和这个屯田营在赵家两代经营下,已经是外人根本插不进手,赵家趁机在西域做起奴隶买卖,专门卖汉人给西域各国,反正屯田营少了人,直接报死亡就平账了。

杨崇听了心中充满怒火,赵弘嗣的行为和汉奸有何差别;宇文虎看见杨崇忿怒,反而劝杨崇道:“其实不仅赵氏,当权的豪门谁不是这样。杨崇,要想做成大事,首先就要把自己做强,我倒知道一个工坊要出售,不如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看。”

宇文虎提到的工坊在曲池坊,隋炀帝杨广从扬州各地迁来三千工坊,就有一部分安置在曲池坊。迁来的工坊除了实力真正雄厚的,可以借势做大,大部分的工坊都在官府和士族的勾结打压下摇摇欲坠;这家工坊原来是做染色的,但是到了长安以后,原料成本大幅度上升,工匠也被挖走,只能关门。

工坊少老板东方白一看就是踏踏实实的人,得知杨崇愿意出一千贯买下作坊,当场就同意了,毕竟杨崇的出价比别人高出不少,其他人最高的也就出到七百贯。不过东方白还是准备实话实说:“杨大人,我们东桥染坊是有皇差的,你买下来后,这差事肯定落在你头上。”

杨崇笑道:“你们东桥染坊在扬州应该还有作坊,我在作坊给你留两间铺面和一个仓库,专门卖你们染坊的布,每年需要向朝廷提供多少布匹,我买你们的便是。”

这是大家都有利的方案,尤其杨崇没有要求转嫁皇差,而是掏钱买东桥染坊的布,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长期生意;东方白本身就不甘心退出长安,听杨崇这么一说哪有不愿意的?东方白立即交给杨崇三百贯作为一年的租金,除了工匠派回扬州,其他做生意的伙计和学徒全部留下,照常营业。

杨崇看完工坊,决定将工坊分割为三部分,除了给东方白做布行,其余两部分分别是皂坊和木工坊,杨雷做管事负责全部,杨一、杨五、杨八在皂坊,杨二负责木工坊。杨崇想想,问宇文虎:“虎叔,孟鲲鹏带回来的人中有没有工匠,或者是能干活的人?如果孟鲲鹏无法安排,我可以帮点忙。”

宇文虎很欣慰,杨崇的优点就是考虑周全,孟鲲鹏带回来的五十多人对宇文家族来说并不算什么,但问题是这些人已经是自由之身,对做奴隶有着本身的抵触,宇文恺便不能强行安排,这才是需要孟鲲鹏费心安置的原因。宇文虎一直没说,就是不知道杨崇的态度,现在杨崇主动提起,说明杨崇不仅猜到了原因,而且愿意主动伸手,让宇文虎少了很多尴尬。

宇文虎沉吟道:“五十多人中,一半是女子,是不是工匠我不清楚,但是能干活是肯定的。”

杨崇点头道:“那就麻烦虎叔通知孟鲲鹏,先带十个男的和四个年轻女子,鬼尼的弟子来了,我也需要装装门面。”

第63章 安置2

孟鲲鹏是个很懂进退的人,但并不阻碍他心中的理想,和去做想做的事情,他还是宇文家的家奴,却做主用宇文恺的钱让五十多人脱了奴籍,这本身就是一件惊人的事情。于是这五十多人安置就成了孟鲲鹏一个人的事,虽然宇文恺让宇文虎提供了不少帮助,但是宇文虎绝不敢做出让宇文家族不高兴的事。

所以听宇文虎带信,杨崇需要人手,孟鲲鹏立即挑选了十四个人,一起带到杨府;杨崇果然很通情达理,四个女子做婢女,十名男的交给杨雷,去工坊打下手,砍伐木头、运东西。杨崇说得很明白,不需要他们入奴籍,一个月每个人一贯钱,每个月结工钱,免费提供食宿,但是所有人必须签三年的合同,有孟鲲鹏做保人。

当孟鲲鹏和十四个人签完合同,杨崇让杨雷拿来十四两银子,交给孟鲲鹏说:“这是保人费,我知道你现在正缺钱用。另外虎叔说,只有你才能帮我守住工坊,你要是肯帮我这个忙,我就和师兄说一声。”

杨崇是按照后世劳动中介的提成付费,但是在大隋,从未听说过保人还拿钱,孟鲲鹏和杨雷都以为杨崇是想着法子帮孟鲲鹏,因为以孟鲲鹏的性格,杨崇就是主动提出借钱,他都不会要。孟鲲鹏也不是矫情的人,收了银子说:“我这次让宇文家失望不小,即使你师兄和虎叔不在意,我在宇文家也是留不下去了,离开宇文家的事不要你操心,但是你要考虑好,我过来还带着那么多人。”

杨崇毫不在乎地一挥手说:“我不还有田吗,你们先到那里搭房子住着,顺便帮我做点其他事,等我一家家工坊开起来,你们给我打工就行。”杨崇的这点豪情,孟鲲鹏与杨雷都相信,从杨崇不断的商业活动就能看出,对杨崇来说,开一座工坊就如搭积木一样简单。

孟鲲鹏找宇文虎一说,宇文虎就把卖身契约交给了孟鲲鹏,从孟鲲鹏投身的第一天起,宇文恺就把孟鲲鹏的卖身契约交给宇文虎,并吩咐任何时候,孟鲲鹏都可以随意离去。自然,对于宇文家族的其他人,宇文虎会一口咬定,孟鲲鹏是因为办事不力,被赶出去的;孟鲲鹏听宇文虎一说,就哈哈大笑,人都走了,自然不在乎被别人说,自己欠宇文恺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在孟鲲鹏的指导下,杨五和杨八把三间工坊改成密室后,杨崇便开始指导杨一做香皂,两人连做了三次,杨一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杨崇笑道:“杨一,就凭你现在的手艺,出去就能挣大钱。”

杨一是生长在河套的汉人,闻言急忙跪倒说:“家主,杨一以后不管如何,都不会离开这间作坊,如泄露手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杨崇把杨一拽起来说:“没这么严重,不过你放心,即使你们现在是奴籍,我照样每月开你工钱,十年以后,你可以自己赎身。”

两人到了外面,杨崇便把自己想法告诉杨雷,让他把所有家奴的协议按自己的要求重准备一份,杨横一旁问道:“如果不准备赎身,是不是可以不赎身?”

杨崇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做家奴有什么好?”

杨横摇头道:“我都改姓了,出不出奴籍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官越做越大,十年以后也许跻身公侯了,怕我们这些老人借着你的名目惹是生非,我答应你,不惹事便是。”

众人大笑,杨崇气得不行,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杨横想了想说:“在宇文工坊,有一个叫史世良的人,拜见宇文虎老爷子时候说的。”

“史世良?”杨崇和孟鲲鹏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孟鲲鹏很有点奇怪的感觉,史世良是隐士,杨崇应该不知道才对。杨崇知道,是因为史世良曾为唐高祖李渊相面,说李渊骨骼惊奇,必为一国之主,因此触动了李渊造反的神经;杨崇一直以为是史书杜撰,没想到还真有这个人。

杨横被两人的反应吓得不轻,想了又想说:“没错,那个人是叫史世良,相貌古怪,一脸的络腮胡子。”

孟鲲鹏颔首道:“史世良是长这个样子,他是淬天阁的人,十年前曾到长安一游,与我和宇文恺把酒言欢,杨横,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十多天前。”杨横的记性很好,孟鲲鹏转而问杨崇:“你是从哪里听说过这个人的。”

杨崇已经恢复平静,张口就答:“那天冯师兄说起淬天阁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名字。”

孟鲲鹏并不怀疑,示意所有人都离开后,才对杨崇说道:“淬天阁是一个很神秘的门派,每次在江湖上出现,都意味着有事发生。上次史世良来长安时,便发生了独孤陀使用猫鬼巫蛊的事情,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总怀疑其中有问题。没想到他对你这么有兴趣,如此看好你。”

杨崇笑笑道:“我和淬天阁根本联系不上,无需管他。孟大哥,明天就让那些没去处的人先过来,住在木工坊的房子里,等我到兵部报道后,抽空去医塾,看看孙思邈那边有没有机会。”杨崇看到过甄雪晴,知晓淬天阁和楼观道是一伙的,心中很安稳,就算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冯齐整出面;孟鲲鹏既然答应杨崇,自然不会食言,掉头就去安排。

杨崇回到家中的时候,才发现鬼尼的徒弟已经来了,是两个年轻的姑娘,由帅国真陪着过来的。站在前面的姑娘叫姜菲,明眸皓齿,身段苗条,皮肤白皙得让人惊讶,不知道在楼观那种地方,姜菲是如何保养的;姜菲身后的姑娘是郝婷,饱满婀娜,眼睛有点蓝,眼光放肆地在杨崇身上打量,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女子。

帅国真说得很客气,来杨家长住的是姜菲,姜菲除了武功不错以外,擅长医药;郝婷是鬼尼元慧派来的,一则是怕姜菲不熟悉环境,二则是来看看杨崇。杨崇没想到老道说话如此直接,看来鬼尼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耸耸肩对郝婷说:“看够了没有?”

姜菲款款上前一步,轻舒腰肢,施礼道:“打扰了,郝婷志在格目,所以好奇心重,公子莫怪。”

姜菲和甄雪晴是完全不一样的美女,杨崇不得不承认,面对姜菲虽然没有惊艳的感觉,但是看着很养眼。杨崇急忙还礼道:“姜小姐能到府上做客,是杨某的荣幸。”

第64章 职方司

五天假期到了,杨崇便到兵部报到;杨崇既然晓得自己的用处,所以原本想着以后就是每天去兵部点个卯,就找个理由溜走。没想到的是,尚书台又有新的安排,杨崇以兵部主事的身份,代掌长安职方司。职方司掌管天下诸州上交的地图,及城隍、镇戍、堡寨、烽候的布置,还有沿边少数民族内附等事,长安的职方司分管的关中、陇右、西域、西南四地。

这是兵部主事元无竭的主意,元无竭是元孝矩之子,袭爵洵阳郡公,从其他渠道知晓段文振的安排,故意做了点修改,提出把职方司的工作交给杨崇。问题是在长安的留守大佬们竟然同意了元无竭的建议,左屯卫大将军姚辩、左备身将军董纯、纳言杨文思联名签署,把奏章送到洛阳。

明眼人立即看出,他们给了杨崇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就是想利用杨崇开展与西域贸易,顺便给杨崇一个和裴矩对抗的舞台。但是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中枢在苏威、元寿、杨达的推动下,几乎在一天内就核准了这份奏章,报隋炀帝杨广批准后,由尚书右仆射苏威和兵部尚书段文振分别行文通知;段文振同时给杨崇去了一封私信,建议杨崇不要开战定向贸易,还是和独狐篡等人以刺探情报和清查可疑人员为主。

杨崇其实已经有些厌倦了官场上的倾轧,在洛阳和宇文恺商量过,得知不能辞官,杨崇就开始想钻研点学术方面的东西。看过段文振的信后,杨崇回了一封信,说了自己的一个新的设想,重绘关中和陇右的地图;至于刺探情报和清查可疑人员,可以协助独狐篡,但不能作为自己的主要工作,西域贸易更不会插手,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在职方司,杨崇把自己的工作打算做了一份报告带给段文振。

长安职方司原来是整个兵部的职方司所在,在兵部紧靠着皇宫的一侧,戒备森严;职方司中收藏的图纸都属于国家机密,所以职方司的警卫完全由皇宫禁卫军负责,职方司里的工匠、吏员几乎全部是雇员性质,最多算是流外官和事业编众。杨崇来之前,暂时负责的人是小吏杨屈。

杨屈出身弘农杨氏一族,是杨素的庶子,因为杨素的叔叔杨文思的推荐,才谋得这份差事,现在已经三十多岁;在办事房看见杨崇,杨屈只能感叹自己命不好,杨崇是寒门出身,一年的时间就坐到兵部主事的位置,从七品的官员。杨崇预先看过杨屈的资料,微笑道:“杨兄这些日子辛苦了,以后还希望多多帮助。”

杨屈立即摆正自己的位置,施礼道:“杨主事,你来了,长安职方司必定能大放异彩。”

杨屈再是庶子,也是士族子弟,杨崇拦住道:“杨兄这是要折杀我啊。不过我确实有事要和你们商量,不知道你和裴老、许老他们有没有空?”

杨崇所说的裴老叫裴邦,是职方司的顶梁柱,出自河东裴氏,一手绘图的本领无人能及;许老叫许三川,军中出身,年轻时曾随高颎征战四方,有正八品的虚职,专门负责审核各地送来的图纸。杨崇这么问,肯定是有事情要做,杨屈笑道:“现在长安职方司如同虚设,各地新的图纸都送往洛阳,大家有的是时间,我这就去通知。”

一共来了六个人。裴邦六十多岁,有点驼背,气色很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许三川站得笔直,保留着军人的气度;除了杨屈,另外三人是负责到外地核查图纸的吏员曹通、马济、吴卓。杨崇首先宣布一切不变,然后问了一个问题:“三国时,曾有一种六体地图,你们知道吗?”

裴邦点头答道:“制图六体是我们裴家的先人裴秀所创,可惜失传了,即使在裴家各房的藏书楼中,也只有几页残片。老朽当年就是看了残片和《禹贡地域图》十八篇的序言,才对绘图产生兴趣,可惜老朽愚钝,研究一生,也未能掌握这种方法。杨主事据传精通格物,莫非通晓此道?”

杨崇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是清楚裴秀的制图六体其实就是后来立体制图常用的比例尺、方位、距离、地势、倾斜角度、河流等,不过杨崇已经下定决心按后世地图的方法来,并且不会让裴家得到这个名声。杨崇笑道:“本官只是稍微懂得一点,不如我们一起探讨如何?”

杨崇格物名声在外,官位又高,杨屈等人自然没有异议。杨崇首先讲的是比例尺、方位和路程距离,即做图三统一,统一的方位,按照后世“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统一的比例尺,采纳裴秀留下的“以一分为十里,一寸为百里”的比例尺;统一的路程距离,职方司中不同图纸对两地的距离要统一,不能一张图纸上说二百里,另一张图纸上则是一百八十里。

对于裴邦提出的高下、方邪、迂直,杨崇决定,地势用颜色和线条的粗细来分别高度,并且提出了用三百六十度分割圆的概念来表示角度。杨屈等人是一下子惊呆了,就连裴邦琢磨以后,也是胡子乱颤,叹服道:“杨大人果然是奇才,这种方法简单实用,几乎能把山川地貌全部在图纸上显示出来。”

杨崇谦逊道:“本官也就是个设想,诸位先帮我参谋一下,能不能实用,如果能够使用,我们再上报兵部,对职方司的全体吏员培训,推广到全国。裴老,许老,要不然我们先把长安方圆五百里做一个图,看看效果如何?”

裴邦和许三川自然愿意,如果此图能够成型,以后便能和杨崇一样留名青史,曹通、马济、吴卓三人甚至为谁去现在勘查争起来。三人都是行家,晓得只要图交上去,兵部一定批准,现在谁去勘查,除了能掌握第一手的经验,得到朝廷的一个奖励是少不了的,最后还哪是杨崇拍板,长安城归曹通,城北城西归马济,城东城南归吴卓。

杨屈听了很意外,这杨崇和传说中的不一样,看他的言谈安排,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官员,哪有传说中桀骜不逊的样子。可是等听到杨崇下面一句话,杨屈才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杨崇说:“我给段尚书去了奏章,附了一份这种图纸,并且把这种制图法命名为大业制图法。大家好好干,朝廷一定会有奖励的。”

第65章 礼物

听了杨屈的描述,杨玄感感叹道:“杨崇就是一个有本身的佞臣,佞得让人无法讨厌。”

杨玄感很清楚杨崇命名大业制图法的心思,河东裴家曾出过制图六体,杨崇弄出来的东西哪怕只和制图六体沾上一点边,裴家也会毫不知耻地把杨崇的东西说成是制图六体,甚至还要杨崇交出秘本什么。以杨崇的能量,和五姓七望的裴家根本不是一个等级,裴家有无数种方法豪取强夺。

但是杨崇现在上这样一个奏章,不仅讨了隋炀帝杨广的欢心,而且独揽全功;裴家要是想拿到这制图法,除非和隋炀帝死磕。隋炀帝杨广是什么人,最喜欢的就是虚名,大业制图法,就意味着后人一接触到图纸,就会想到大业年间,这等好事,隋炀帝杨广怎么会让出来,同样裴家是绝不会触这个霉头。

很多事,只要稍加改变就能有另外一番景象,杨玄感在这件事上看到了杨崇的潜力。杨玄感对杨屈说道:“七弟,你好好跟着杨崇,别看他年轻,将来最起码是将作大匠。估计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回洛阳去,等会你到账房支上一千两银子备用,杨崇要是拉人做什么生意,你不妨入上一股,要是生意真是好,你再和我联系。”

杨玄感是为了给父亲杨素守孝,才致仕回到长安的,作为杨素的接班人,和隋炀帝杨广少年时的玩伴,杨广是不会让杨玄感在家里呆太久的。杨屈意外的是杨玄感的态度,在杨屈的印象中,这个大哥从未对自己如此看重和照顾,一千两银子对杨府来说九牛一毫,但却是杨屈这辈子在家中接触到最大的一笔数目。

杨屈已经过了少不更事的年纪,试探着问道:“大哥认为杨崇还会做生意?”

“当然。”杨玄感很有把握地说道:“杨崇是南海蛮荒,属于寒门,他若想崛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拥有用之不竭的财力,偏偏杨崇本身有这个能力,他那样的人岂会不用,这次回长安短短五天的假期,杨崇就和楼观的岐晖借了两万贯,开了一家作坊,虽然产品还没公开,但是以我之见,绝不会比先前的茶叶和酒差。七弟,这些天我在家里反思,有些事委屈了你和老八,但是族里的习惯我无法改变,如果你能跟着杨崇做生意,我是绝对赞成的。”

越国公杨素其实有七个嫡子、十一个庶子,只是老三杨玄挺过继给杨素的弟弟杨约,杨屈才能成为老七,杨屈和老八杨原能和其他庶子不同,是因为自幼就被叔祖父杨文思看重;老八杨原跟随杨文思数年,现在是魏郡的一名正九品郡尉。杨屈晓得杨玄感说的话有道理,杨原随着军队的征战兴许有上升的空间,但自己在兵部,要从吏跳到官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兄弟俩又聊了两句,杨屈便拿着杨玄感的纸条去账房拿钱,经过曲廊的时候,就看见李密和司农卿赵元淑并肩走来。两人看见杨屈犹如空气,说笑着就走了过去,杨屈无奈地摇摇头,蒲山郡公自从被父亲杨素赏识后,在杨家始终是昂着头走人,就是看见杨玄感也是不落下风;赵元淑曾经家徒四壁,却被巨富宗连看重,不仅把小女儿嫁给赵元淑,还奴婢、良马、缣帛、绵绮及金宝、珍玩。

杨屈有个错觉,李密和赵元淑这段时间来杨府特别勤,隔三岔五都是说少了,自己几乎是三天两头就能看到两人或其中一个。;杨屈暗想,恐怕两人还是看大哥有可能重新做官,预先来铺铺路,那个李密,现在还是什么职务都没有。杨屈到账房后领到了一千两银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回了自己的屋子,杨屈明白,这银子不是给自己花的,是自己改变命运的一个机会。

美酒佳肴,玉人相伴,杨崇接着酒劲,想着刚才一个多时辰的学术探讨,望着兴奋的郝婷,杨崇头一个有两个的大,暗道你一个小女子,要懂得那么多东西干什么,现在虽然不是南宋,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你一个修行的人,管光和影的变化干什么。郝婷丝毫没有这种觉悟,自顾自地说道:“我在山上的时候,感觉天笳师兄是最聪明的,不过现在才知道,杨崇,你比他更聪明。”

姜菲在一旁轻笑,杨崇遇到自己这个师妹也算是遭了报应,不过姜菲看出杨崇没有生气,岔开话题说:“师妹,过两天就要回山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郝婷是个豪爽的姑娘,很干脆地说:“从山上过来也就两个时辰,师姐,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和杨崇的,这次你让杨崇送我一件东西得了。”

郝婷的话明显有漏洞,让人听了很容易产生误会,杨崇乐得装糊涂,低头夹菜;姜菲脸微红道:“死妮子,胡说什么呢?杨崇不就在这边,要什么礼物自己和他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郝婷娇笑道:“师姐,我说错了还不行,你脸怎么红了。杨崇,你说,你送我什么?”

郝婷不敢把玩笑再开下去,唯有转向杨崇,杨崇想了想说:“工坊的香胰子刚刚定型,这样,我单独送你四块香胰子,再让你带四块给元师太。”杨崇怕姜菲和郝婷打人,不敢说鬼尼,只说元师太。

郝婷见过杨崇工坊的成品,每块香胰子都有一个精致的榆木盒子盛着,暗黄的鸡翅木花纹,很好看;木盒的盖子上雕刻着杨崇工坊的名字宝洁坊,据说这三个字是大儒刘炫的书法。郝婷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我就不在师傅面前说你们的坏话了,不过,杨崇,你为什么用榆木做盒子,费工钱费时间,用松木多好。”

杨崇不屑地说:“你懂什么,松木会自然产生松香味,影响香胰子的味道,我要做就做最好的,孟鲲鹏已经和萧家说好了,他们会帮我们烧制一批瓷盒。你回去和冯师兄说,这批费用我会纳入成本。”

郝婷瞠目结舌,晓得杨崇不怀好意,分辨道:“凭什么要我带话,等冯师叔来提货,你自己和他说。”

姜菲笑道:“师妹,别听他的,我们楼观反正按他定的市场价五成拿货。”

杨崇端着酒杯,摇头叹道:“唉,有些人辛苦忙碌,动空了头脑,有些人坐享其成,不公平啊,不公平。”

姜菲和郝婷两女笑做一团。

第66章 齐王门客

朝廷的意思果然和杨崇的预料一样,同意按大业制图法在长安试点,段文振甚至派了一位职方司主事高君雅前来协助。只不过随同高君雅一起到的,还有齐王杨暕的长随裴该、库狄仲锜、陈智伟三人;他们竟然是奉齐王杨暕的命令前来,现在贺若弼和宇文弼被杀,裴矩终于同意隋炀帝的想法,所以齐王杨暕要杨崇准备一份经略西域的计划。

杨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到了隋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避免了榆林城风波,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贺若弼和宇文弼的命运;和原先的历史差不多,宇文弼和贺若弼议论,说过去周宣帝宇文赟好声色而国亡,用现在的情况相比,老天对周朝的惩罚不是太过份了吗?结果被人告到宫中,妥妥的一个忤逆罪名。杨崇唯一救下的是已经免职回家的高颎,这次虽然也受牵连,但隋炀帝杨广没有要高颎的命,只是全家流放甘州。

至于经略西域,那是何等的大事,岂是自己一个主事能决定的;杨崇望向高君雅,高君雅也是一脸的无辜相,裴该三人只说奉命到长安找杨崇有事,高君雅知道杨崇是格物高手,或许是齐王杨暕想到了什么新鲜玩意,要杨崇做出来,哪晓得竟然是要经略西域。高君雅看杨崇投来目光,立即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杨崇于是含笑对裴该说:“下官现在负责职方司,没听说兵部要经略西域。”

裴该长得一表人才,就是眼神有些游移不定,闻言笑道:“这不是兵部的安排,是齐王请杨主事做的功课,就算是杨主事帮齐王一个忙。”

齐王现在风头正劲,从乐平公主到皇亲国戚争相到齐王府致礼,百官纷纷前去朝拜,期望简在太子心,据说洛阳齐王府外的道路经常阻塞,并且一堵就是半天。而各家权贵士族,也纷纷把子弟送到齐王府,期望将来能分得好处,裴该等人或许就是这些子弟;而在杨崇眼里,这不是投靠齐王,而是门阀的分散投机,齐王稍微有个闪失,这些人就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上门。

更何况杨崇还怀疑裴该等人的口谕是假的,隋炀帝杨广正在盛年,齐王杨暕连太子都不是,现在来操这个心,明显的喧宾夺主。杨崇坚定地摇头说道:“国家大事,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把握的。兵部有自己的流程,除非有上司的命令,否则下官是无法做这件事的。”

兵部尚书段文振等人都在洛阳,长安兵部的负责人是元无竭,问题是元无竭怎会管这种事,他和杨崇想法一样,这其中有玄妙,甚至看高君雅的眼神都有些凌厉。高君雅论职位,和元无竭差不了多少,但是论地位,高君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元家是和独狐家齐名的关陇门阀,元无竭所以才会以兵部主事的身份主持长安兵部。

高君雅干涩地咳嗽了一声说:“下官从长安出发的时候,大将军李浑要下官带裴该三位王官过来,说是有事要找杨主事,其他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元无竭和杨崇听到李浑的名字都明白了,他们是想拿杨崇的方案给齐王杨暕造势。元无竭清楚,中枢确实有传闻,杨崇在兵部曾帮助侍郎明雅准备过一份计划,杨暕和李浑要的无疑就是那份计划。元无竭猜测,这是某个人给杨崇下的套,杨崇要是不办,现在没错,齐王杨暕拿他也没办法,但是如果有一天,齐王登上大宝,杨崇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最终杨崇也没有答应这件事,裴该三人悻悻而归,带着手下十余人,骑着骏马,出了长安城的春明门,扬鞭而去,在路上掀起阵阵灰尘,让很多路人措不及防。宇文恂也被沾了一身会,气的伸手掸了掸,不过没骂出口,因为宇文恂认识裴该和库狄仲锜,都是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弟。

自从宇文家族的酒坊合并后,宇文化及和宇文无及就开始在各家分坊安置自己人,逐渐开始清理其他分支,宇文恂受不了这个气,和宇文恺通信后就辞去了酒坊的职务。现在宇文恂平时就是帮宇文虎的忙,杨崇送上香胰子生意后,宇文恂便主动请缨前往洛阳,今天宇文恂正是带着香胰子动身的。

宇文恺得知是杨崇给宇文温的生意,也就没推辞,早已安排好一家店面给宇文恂,让两人始料不及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价格原因,宝洁坊香胰子的售价只是西域香胰子的三分之一,一百块香胰子在两天半就销售一空。宇文恂这次除了自家的货,还为杨崇带了二十块香胰子,是杨崇带给刘炫、刘焯、孔颖达、诸葛颍试用的,刘炫多给了四块是作为润笔的谢礼。国子监等部门大规模搬往洛阳,洛阳的物价如火箭一般在上升,可谓居之不易,杨崇的意思是每月都会给刘炫四块香胰子改善生活。

宇文恂按杨崇吩咐,首先去见孔颖达,孔颖达听宇文恂一说,就明白了杨崇的意思,刘炫日子不好过,却是个清高的人,宝洁坊三个字死活不肯要钱,杨崇的想法就是补贴一点,刘炫香胰子在手,给人送礼也行,到宇文恂这里换钱也行,所以孔颖达特地带宇文恂和刘炫见了一次面。

刘炫为人虽然古板,但是面对孔颖达,还是比较随意的,立即说道:“我一个老头,要这么多香胰子干什么?这件事,就交给冲远你了,怎么做都行。没想到杨崇那个小伙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花花肠子这么多。”

孔颖达笑道:“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杨崇要是像我们这样,也琢磨不出这些东西,他曾经和我说过,他有一个梦想,就是让大隋的百姓不断用上好东西,香胰子应该是刚刚开始。”

刘炫沉默片刻说:“茶叶、白酒、香胰子,这些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一般的老百姓哪里消费得起,就是我们这些朝廷的官员,钱也花的心疼,一筒茶叶竟然要一百文,都抵上一个人半个月的生活费了,听说贡茶一筒要高达三千文。”

孔颖达毫不在意地说:“这点我和杨崇讨论过,很多东西一开始只是在上层流行,时间一长就流入民间,你看茶叶出来不到一年,现在洛阳城中已经除了崔家,已经又有几家茶庄,过不了几年,茶叶就会走入一般的老百姓家里。最关键的是,老百姓要富裕,民富国才强,否则就是涸泽而渔。”

涸泽而渔,宇文恂就算读书不多,也懂得这个意思,就是把水抽干了捞鱼;宇文恂没想到的是回到家里,向宇文恺讲述全部经过后,宇文恺竟然连续重复了两遍“涸泽而渔”,脸色越发沉重。

第67章 风波

宇文恺被触动的正是对粮仓的担忧,从隋文帝杨坚开始,大隋先后修建了六大粮仓,分别是郑州兴洛仓、洛阳回洛仓、汲郡黎阳仓、关中广通仓、河北河阳仓、陕州常平仓。每座粮仓都是一座城池,储粮无数,但是今天和诸葛颍探讨的时候,诸葛颍提出一个看法,如此大规模的储存,民间还有多少粮食?

民以食为天,没有了粮食,民心就会乱,宇文恺和诸葛颍不是没有经验的官员,自然清楚,民间就算再有粮食,也是集中在大大小小的士族手中,一般的老百姓家最多不过是维持一个温饱,每一份粮食都是算计得磕磕巴巴,期望能支撑到第二年的收获季节。涸泽而渔,触动了宇文恺的心思,让他对现在这种储备方式有些怀疑。

宇文恺正在纠结,家仆来报,工部尚书卫玄到了,宇文恺急忙起身,把卫玄迎进客厅;卫玄现在名义上还是宇文恺的上司,两人天天在工部见面,卫玄此刻造访,应该是急事。卫玄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忧虑,接过宇文恺泡好的茶问道:“听说杨崇现在弄出一种香胰子,在市场上卖得很好?”

宇文恺很奇怪,卫玄怎么打听这个,笑着回答道:“我们进了一百块到洛阳,三天就卖完了。”

卫玄闻了下茶香,又问道:“你们没考虑过,把工坊献给朝廷?今天乐平公主去见了圣天子,好像说起这件事,说杨崇只想到挣钱,心中没有君上,这样的好东西应该交给皇室所有。”

宇文恺好笑地摇摇头,问卫玄:“尚书大人曾用过西域的香胰子吧?你一看就知道了。”

宇文恺让宇文恂拿了一块留用的宝洁坊香胰子来,请卫玄试着洗了下手,卫玄立即反应过来:“这种香胰子的手感似乎比西域的差了不少?”

宇文恺点头道:“杨崇也不是天才,这是他刚刚研制出来的东西,在我眼里就是个半成品,不过对没使用过香胰子的人来说,应该还不错。乐平公主现在是静极思动啊,如果圣天子有这种想法,我可以写信和杨崇说一声,不过为了开这间工坊,杨崇确确实实从楼观借了两万贯。”

卫玄急忙拦住宇文恺,隋炀帝杨广志在天下,他才不会在乎一间小工坊,杨广如果要香胰子,要多少杨崇都会提供。杨广让卫玄来,其实是想问,这间工坊能不能让给乐平公主,但是卫玄听懂了,杨崇现在弄出个半成品在卖,有人接手不是坏事,前提是把楼观的债务背过去,两万贯什么概念,能买下中等县的半个县城,和乐平公主想的白拿差得太远。

卫玄是个实在人,晓得在利益面前,杨崇是不可能白送的;退一步再说,就算杨崇同意白送,要是事情经过泄露出去,皇族与民争利,对皇室的声誉将是个致命的打击,这也是圣天子杨广绝对不会认可的事情。卫玄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隋炀帝杨广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其他重臣都一言不发,观王杨雄死活不表态,相必是都知道其中玄机。

卫玄为稳重起见,还是带着一块宝洁坊的香胰子回去复命,隋炀帝杨广一听就心里有数,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几位重臣,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上前一步说:“启禀圣上,以为臣所见,此事应该作罢。”

若是换做裴蕴、虞世南等人,肯定要说出作罢的理由,偏偏来护儿极得隋炀帝杨广的信任,连理由都懒得编,直接说作罢,让一干人等都不好表态。杨广心中甚慰,好下属是什么,就是你需要他背锅的时候,不用吩咐就主动冲上来,把一个锅完完全全地背起来,不留一点点后患。

宝洁坊的事明显是齐王要计划不成的报复,但是杨广现在一点不能发火,齐王杨暕主动替君王解忧,这是忠孝;杨崇不给,是恪于职守,大公无私。乐平公主是自己现在唯一还在来往的姐姐,也是自己的门面所在,即使晓得这件事不合理,也只能试试看;但是来护儿这么一说,就把所有的事担了,以后无论怎么说,都有理由。

隋炀帝杨广想想,对兵部尚书段文振说:“给杨崇带句话,一个工坊没什么,只要他在一个月内,再给朕设计出一种装备,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乐平公主那里有朕摆平。”

杨广的心态很端正,杨崇不是精通格物吗?你挣钱没关系,但是也不能白让我出面;段文振松了口气,宇文恺师兄弟三人都是机械方面的顶尖高手,只要传下话去,一个月内肯定能有佳作。果然,段文振的书信去了不过半个多月,独狐篡就派史大千送来一名工匠和一个木盒,说杨崇为战马设计了马掌。

木盒里是四个马蹄铁,史大千解释说:“战马的蹄子和地接触的一层有硬角,很容易脱落,钉了马掌不仅延缓马蹄的磨损,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这对以后大军行走在沙漠中很有帮助,戈壁上尽是砂石,有了马掌就不难走了。”

段文振让工匠給一匹战马钉上马蹄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叹服道:“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大部分人想不到,听说西域有一种马蹄木涩,大概就是这东西。你回去禀告赵国公,你件事不能让外人得知,我马上禀告圣天子,下单到兵械坊。”

杨广看到那匹上了马掌的战马,忍不住哈哈大笑,让兵部立即通知独狐篡先生产四十万只,另外赏了杨崇十两黄金。杨广回头派人告诉乐平公主,宝洁坊的事不要再提了,不过杨广为了弥补姐姐,决定让乐平公主的女婿李敏出任九寺之一的卫尉卿。

李敏字树生,李远之孙、李崇之子,随文帝以李崇死王事,养李敏于宫中,李敏一起步就是袭爵广宗公。乐平公主替女儿选婿时,就是看重李敏出自陇西李家,英姿美容,不仅擅长骑射,而且工歌舞弦管无所不会,当时所谓择婚,到弘圣宫的数百年轻俊彦,不过是为李敏做了一次陪衬。

随后乐平公主设局为李敏求官,隋文帝诏授李敏柱国,左千牛;李敏随后历任豳、金、华、岐数州刺史,多不莅职,常留京师,往来宫内,侍从游宴,赏赐却超于功臣。隋炀帝杨广做出的这个决定,在齐王杨暕和大将军李浑的眼里则是另外一个信号。

李浑和齐王杨暕谈了几次后,给族里去了一封信,家里现在的族长是李浑大哥李惇的儿子李筠,李筠幼年就以祖父李穆的功勋,拜为仪同,后又以嫡孙身份袭爵。李浑曾经让侄子李善衡去刺杀李筠,虽然最后李浑和李善衡都脱身事外,但是李筠却趁机杀了另一个得罪自己的堂弟李瞿昙;叔侄两人可谓反目成仇。

正因为这样,陇西李氏这些年在朝廷的地位一落千丈,除了李浑以外,竟然再无一人身居高位,所以李敏的任命让李浑看到了希望,给李筠去信,就是希望族里能抓住时机,多派出些人来帮助齐王杨暕。李浑在信里阐述了自己对未来的看法,认为齐王杨暕登上太子之位,只是迟早的事情。

第68章 该做点什么

在长安的兵部看到李敏的任命,高君雅只能暗暗希望杨崇好运,得罪了齐王杨暕、乐平公主、陇西李氏,杨崇的前途可谓一片黑暗。但是昨天收到老上司张衡的书信,又让高君雅迷惑不解,张衡的意思竟然要高君雅和元无竭、杨崇搞好关系,不要管洛阳的种种变化,如果能就此留在长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高君雅知道,自己的这个老上司御史大夫张衡,现在可是与齐王的风头有得一拼的就人物。张衡字建平,河内人,是杨广当藩王时的故交,杨广为河北行台时,张衡历任刑部、度支二曹郎;杨广转镇扬州,张衡是总管掾。杨广成为皇太子后,授张衡为右庶子,兼任给事黄门侍郎。仁寿四年,杨广继位,张衡升任银青光禄大夫,不久任御史大夫,很被杨广亲近看重。

今年从榆林郡回到太原,隋炀帝杨广特地上了一趟太行山,开辟山路九十里,到张衡家做客,两人饮宴三天,酒酣之余杨广说:“以前随先皇帝拜谒太行山的时候,途经洛阳,看到这里,深深遗憾不得相访,不料今日得遂夙愿。”

这话说得张衡承受不了,当场拜伏于地,随即跪着奉杯敬祝杨广;杨广一高兴,赐张衡住宅旁的田地三十顷,良马一匹,金带,缣采六百段,衣服一袭,御用食器一具。张衡推辞再三,直到隋炀帝杨广说:“天子到了哪里,之所以叫‘幸’,就是因为这点赏赐,你就不必推辞了。”

这段对话传出来,让张衡的人气暴涨;高君雅原来就是晋王府的人,深知张衡虽然不喜欢在朝堂上出风头,但绝对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特地来信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高君雅走进职方司,杨崇今天还是不在,问杨屈才知道,杨崇一大早刚到,就被赵国公独狐篡派人接走了。

高君雅早就听说,杨崇能有今天,独狐篡出的力比宇文恺还多,两人关系更是非同一般,高君雅沉吟道:“杨大人不在,对你们的绘图可有影响?”

“没有。”杨屈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杨大人给我们制定了流程,从测绘、制图、审核,每一道都有人负责,杨大人说了,这本来就是吏员办的事,不过每张图完成的时候,他会做一个最终的审评。”

高君雅知道这个审评,就是审查图纸没问题后,杨崇会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也是杨崇的改革,让经手图纸的每一个人都签字留档,以便出事时核查;杨崇在职方司常说“行成于思,而毁于随”,即使是裴邦和许三川这样的老家伙也不能违反规矩,偏偏职方司这帮人很吃这一套,认为这样,每个人都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杨崇被独狐篡找去,是史蜀胡悉在突厥露面了,就在咄吉世的牙帐内,周法尚调查清楚,第一时间给长安送来了消息。独狐篡目光坚定地说:“我们需要拿出行动,来警告咄吉世。”

独狐篡没有后退的余地,史蜀胡悉是在自己安排的囚禁中逃走的,不论有什么原因,都是重重地打了隋炀帝杨广的脸,这要不找回来,独狐篡自己都不晓得怎么交代。周谦不慌不忙地说:“史蜀胡悉能从长安开始,躲过重重检查,毫无声息地跑到塞外,没有中原人的帮助是根本做不到的,最关键的是要肃清内部。”

独狐篡无奈说道:“看押史蜀胡悉的人我都查了几遍,贺若弼死的时候,我也查抄了贺若家在长安的几处房子,可惜都一无所获。”

杨崇平静地说道:“能够给史蜀胡悉提供这么大帮助的,绝不是一般的人,无声无息地从看押点带走史蜀胡悉简单,一路上没出意外难,我们不妨推断一下,哪些人有这个能力?”

周谦摇头道:“那个圈子很小,但是我们三人碰不得,我想高颎全家去甘州,大约在这两天路过长安,不妨我们找他去问问。”

独狐篡没好气地说:“我不去,老东西脾气又硬又臭,别话没问出来,反而被气到了哪里。”

杨崇劝道:“国公,大事为上,个人被嘲讽两句没什么,老爷子说的没错,高颎现在是最快的一条捷径,并且这件事只有国公你亲自出马才行。”

杨崇这么说,是对高颎的情况有信心,以独狐阀的实力,既能让高家在甘州过得体面一点,也能让高家在甘州受尽凄凉。高颎或许不在乎生死颜面,但是高颎的儿孙不会不在乎,只要高颎还有一点为子孙考虑的打算,都会和独狐篡谈谈,哪怕说些漫无边际的线索,也比现在盲人摸象强。

杨崇和周谦的身份太低,在两人面前,高颎即使想说些什么,也会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强忍着不说,并且杨崇和周谦手中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东西,说出来难免让高颎觉得有欺骗的打算。独狐篡听两人分析,也明白自己是甩不掉这个差使,便和两人讨论起如何在言辞上打动高颎。

等正事说完,周谦才说:“杨崇,我三弟现在有点埋怨我,和你做什么葡萄酒的生意,现在史蜀胡悉跑了,一切都是竹篮子打水。”

史蜀胡悉跑了,对玉海斋来说葡萄酒生意只能暂时搁置,因为史蜀胡悉在高昌经营多年,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实力;这时候如果冒冒然扎进去,兴许生意能做起来,但是万一要出个什么事,就不好办了。杨崇点点头说:“老爷子,对不住你,这样吧,宝洁坊的香胰子要是能入你三弟的法眼,我每个月提供两百块,按我店面售价的八折拿货?”

“六折。”周谦毫不客气地打压道,周谦太知道杨崇是什么样的人,不还价就是损失,杨崇没奈何地摇头说:“老爷子,别说了,七折。”

周谦笑道:“我替三地谢了。不过听说你和岐晖借了两万贯,不会还有其他的打算吧?”

周谦的弟弟周三笮是玉海斋里面负责掌眼的掌柜,自己做的每一笔生意都是有提成的;但周谦很明显,问的不仅仅是生意,楼观道是大隋北方第一道门,没有人相信,岐晖对杨崇的好意只不过是生意。

第69章 金马堂1

读完几家不同版本的《墨子》后,杨崇有深刻的体会,墨学战国时是显学,正是墨子的言论器械可行度高,还有墨家子弟的舍身忘死;但正因为这样,才造成墨门后来的分裂,因为禽滑厘以下,再也没有人能站在墨翟的高度来看问题。要想重振墨学,首先就是要解决实际问题,不管是老百姓的,还是朝廷的,当人人都在使用墨家的东西,还会记不住墨家的名字。

至于政治抱负,杨崇从来就没想过,现代人随遇而安的性格,让杨崇目前只是想找一帮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番事情,使中原的百姓有可能过上好日子而已。两万贯其实用在宝洁坊的不到三千贯,但是杨崇最近花了近五千贯。

开皇二年,隋文帝杨坚颁布均田令。隋文帝建国之初,在北齐、北周均田的基础上,继续实行均田制。当年,隋文帝颁布均田令,规定:成年男丁每人受露田八十亩,种植五谷,再受永业田二十亩;妇人每人受露田四十亩,不给永业田;奴婢受田同如常人。永业田不须归还,露田在耕田者死后要归还国家。

杨雷三人的田地在韦府就划分过了,杨一等人的田地是杨崇找屈突盖帮忙,等了几个月,才在杨崇自己永业田附近的山上一块块划分出来的;到了孟鲲鹏去办三十多人田地的时候,长安县是还有田,但都是瘦瘠或是不能种的田,好田花钱也买不到。饶是这样,杨崇还是要孟鲲鹏动用了在长安的关系,在李春他们村的山脚下置换出一块连着荒地的整地来,杨崇的想法很简单,在这里建一个小村落,安置孟鲲鹏带回来的人,甚至以后会把部分工坊也放在这里。

另外杨崇还买了四只不同形状的蒸馏器,都是波斯或大秦的东西,质量很好。蒸馏器在隋朝一般只是炼丹才会用,杨崇想到的是蒸馏酒和提炼香水。杨崇在作坊里做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进去的实验室,正在试验提取花露,以便进一步降低成本。眼前两人虽然关系不错,周谦话里有话,杨崇依旧不准备说出实情,笑道:“大约还有五千贯左右,现在还没想好做什么。对了,国公,吐谷浑目前有什么消息?”

吐谷浑是目前大隋的头号对手,已经自负到连突厥都要维持的面子都不要,吐谷浑路现在是完全不通,兵部、军方都明白,不管北方榆林到紫河的长城修得如何热火朝天,西域的形势如何纠结,大隋兵锋所指,第一个就是吐谷浑。独狐篡摇头道:“现在整个机密都在裴矩、长孙晟手中,其他人根本不清楚。对了,你是怕去西域当那个太守吧?”

高层人都听过这个传闻,西域第一城的太守内定是杨崇,杨崇低声说道:“我只是担心裴大人的想法,怕他还是准备以夷制夷,打西突厥和薛延陀的主意,那样一来,表面上看是节省了很多时间和费用,但是万一吐谷浑不灭,拿到手的那几千里地就是累赘,会长期消耗物资和兵源。”

独狐篡晓得杨崇和裴矩别看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实际上是朝堂上不同对外方针的构思者,曾经一度对立。中枢最后拿下杨崇,全权放手裴矩,一个是两人身后背景的差距,另一个是中枢需要在短期内就能看到效果,不过李景和于仲文两位大将军当时都表示了反对意见,李景负责陇右天水一线,最清楚赶走吐谷浑和消灭吐谷浑是完全两码事。

独狐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管是杨崇自己说来自安道尔岛也好,还是外面传言杨崇是从大秦归来的也罢,短短一年多时间内,杨崇就让大隋的装备有了一定实质性的变化;若不是受着工匠和镔铁的影响,骁刀、鹰刀、胜刀的产量会更高。杨崇的目光仍然清澈,脸上只是淡淡的遗憾。

独狐篡微微一笑,主动改变了话题说:“淬天阁要在金马堂办鉴宝大会,你知道吗?”

金马堂是长安第二大珠宝店,论规模声誉仅次于玉海斋,杨崇点点头说:“我听说了,淬天阁原来想在楼观举行的,岐晖掌教最终还是拗不过一众道士,最终拒绝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带来的是什么宝贝,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周谦笑道:“还真不是淬天阁夸张,这三样东西,绝对称得上宝物。第一件据说是汉明帝刘庄赏给天竺高僧摄摩腾的一件木棉袈裟;第二件是专诸刺吴王僚的鱼肠剑;第三件是一只刻着笨马的龟形玉佩,老三看过,最起码是战国时期的玩意。”

刻着笨马的龟形玉佩,杨崇的心跳明显快了几拍。杨崇敢断定,那只笨马就是特洛伊木马的样子,只不过刻在玉上,无人知道是木马而已;周谦似乎察觉到杨崇的异常,问道:“你对哪件宝物产生兴趣了?木棉袈裟可是佛门圣品,一旦白马寺认定了,其他人都不得参与;鱼肠剑价值万金,你争不过那些豪门;倒是那块龟形玉佩,杨崇,莫不是你认识这块玉佩。”

作为竞争对手,周谦兄弟着实下过一番功夫,可是就是不知道龟形玉佩是干什么的,同样,楼观道和草堂寺的高人也弄不清楚。从淬天阁打探的消息,淬天阁的人竟然也不认识,之所以要开鉴宝大会,就是想知道这块龟形玉佩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杨崇毫不含糊地说:“玉佩我哪懂,倒是鱼肠剑,要是谁买下来,你们带我去瞧瞧,兴许我能打一把出来。”

杨崇在格物方面的天赋和才能周谦二人是有数的,晓得只要看过实物,杨崇或许真能弄出一把来,两人互相看看,倒是不怀疑杨崇的话,独狐篡说:“你放心,今天我就带你去看。不过打出来的第一把要卖给我。”

千金易得,宝剑难求,这是每一个练武人的心思,独狐篡也不例外;杨崇庆幸自己过关的同时,才想起来那个墨子学生鹿石子的情况,自己是一无所知。杨崇仍然表现得兴致勃勃,问道:“什么时候去?”

独狐篡笑道:“现在就走。”

杨崇跟着独狐篡前往金马堂,周谦不适合露面,就独自离开了,这让杨崇暗暗松了口气,周谦一直从事的是有点阴暗面的工作,对人神情举止的变化特别敏感,杨崇也不敢保证自己在那块玉的面前能不露一点破绽。独狐家虽然是玉海斋的股东,金马堂还是对独狐篡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不为别的,就为独狐篡的身份,赵国公、独狐门阀中最有希望接任门主的人。

白玉为堂金做马,金马堂果然是名不虚传,杨崇跟着独狐篡走进去,眼都有点花了。与玉海斋以玉为主的高傲不同,整个金马堂就是富贵之气;一米多高的红珊瑚树,成套的碧玉盘子,镶满宝石的波斯刀,雕刻着花纹的象牙,一件件顺着通道摆在陈列架上,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

第70章 金马堂2

金马堂的掌柜老残是第一次见到杨崇,心中暗暗奇怪,杨崇跟在独狐篡的后面,没有一点随从的拘谨,谈笑风生;对沿路的珠宝十分喜欢,却没有那种贪婪的迷失,老残断定,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年轻人。老残不姓老,姓舒,叫舒游,老残是业内人给他起的外号,叫着叫着,人们就忘了他原来的姓名。

得知独狐篡想看一下那三件宝物,老残立即把两人带到一个戒备森严的偏厅,即使是老残,也是先和对方通禀,才被允许带人进去。偏厅里三件宝物都分别摆在装饰精美的盒子里,每一件边上都站着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并且不许人碰宝物;杨崇望着老残,苦笑道:“不给碰,怎么确定真假?”

“真假?”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从墙角飘过来:“杨崇,就凭你,也能看出真假?”

杨崇扭头一看,竟然是在无竹观见过的甄雪晴,顿时眼前一亮,施礼道:“甄姑娘,或许有这个可能呢?”

甄雪晴灵逸的目光从杨崇脸上扫过,似乎能看透杨崇的心思,笑道:“杨大人既然这么有兴趣,雪晴怎能阻拦,杨大人请便。”

杨崇的手从木棉袈裟上轻轻掠过,笑道:“这件是赝品,袈裟的材料不对。”

老残顿露不忍之色,甄雪晴毫不动怒地问道:“杨大人所言有何凭证?”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道:“汉明帝是信佛之人,赏给天竺高僧摄摩腾的木棉袈裟一定是按照佛门传说来编织的,佛门的木棉袈裟其实就是金缕袈裟,两种不同颜色的木棉花织成的布加上金丝线缝制,这些都没错。问题是交州进贡的木棉花是红色的,叫烽火,源自于南越王赵佗的命名,满树红花似烽光;白色的纱应该用的是高昌棉。”

甄雪晴轻轻问道:“杨大人难道认为,汉明帝刘庄倾全国之力也找不到白色木棉花吗?”

杨崇正想反驳,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从蛮岛回来的人,不应该懂得太多的中原历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等稀罕物,若是找到了,就算正史没有,野史上也应该有记载。”

甄雪晴对杨崇一下子缩回去有些不满,带笑不笑地说:“白马寺自有定论,杨大人不如看看那把鱼肠剑。”

淬天阁的鱼肠剑是一把青铜短剑,剑身短而扁,略起棱脊,斜从而宽,剑尖收狭,棱脊两侧各饰有云雷纹,剑身格、茎和箍上也有卷云纹,是典型的春秋越国铜器。杨崇在网络上曾看到二十余把越国青铜剑,似乎都比这把剑长,杨崇伸手掂起剑,剑身光亮平滑,看上去就锋利无比。

杨崇敢断定,这把剑和秦始皇陵墓里的剑一样,都是经过了铬盐氧化处理的青铜兵器,具有防腐抗锈的良好性能。现代铬化处理技术是美国在1937年、德国在1954年分别获得发明专利权的,而且防锈一般只能保持六十年左右,古人是怎么掌握铬盐氧化处理技术的,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一个谜。

至于是不是鱼藏剑,杨崇根本不感兴趣,既不是练武人,也不想凭着一件文物炫耀,杨崇关心的是,这把剑在隋朝能不能打造出来。杨崇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把鱼肠剑放回盒子中,摇着头说:“我判断不出来。”

这句话大出甄雪晴和老残的意外,杨崇刚才看鱼肠剑的专注和投入是十分明显的,无论杨崇的眼光,还是杨崇手中的动作都表明,杨崇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只有一旁的独狐篡心里清楚,杨崇压根就不会辨别真假,杨崇看的是这把剑的材料、形状和工艺,为了迷惑老残二人,独狐篡故意说:“这才正常,杨崇,你不可能什么都懂。”

看两人立马要溜的架势,甄雪晴美目流盼道:“二位不如把那块玉一起看看吧,老残,你给他们说说。”

老残清了清嗓子说:“这块玉佩应该是春秋战国时的东西。白玉无瑕,龟体圆雕,玉龟的头部、四足及尾部略外凸,龟背隆起,上刻规整的阴线纹,表面抛光,偏中横穿一孔,现在用金链子穿着,最让人称奇处,就是玉龟的腹部雕着一匹马。”

甄雪晴提起金链子,没见手上有动作,玉龟的腹部暴露在杨崇眼前,果然是一只不会自己走路的木马,随巢子把木马雕刻得四四方方,马腿也是笔直地朝下,难怪周谦说这是笨马。。整个玉佩因为年代悠久和经常擦拭,玉佩的表面包覆着一层厚厚的硬浆,看似带油性而光亮,很像玻璃的光泽。

杨崇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身体语言的掩饰非常有经验,就像在现代社会淘到一件真的宣德炉一样,杨崇毫无兴趣地看了玉佩两眼,眼光便不再关注。独狐篡既然是玉海斋的老板之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玉器多少有些研究,又和真正的毒龙客周三笮讨论过这块玉,便问道:“老残,你说说玉的来历。”

老残点头笑道:“赵国公,按照小店几位掌柜的看法,这块玉应该是有特殊的含义,也就是说信物、纪念品、标志等,甄姑娘告诉老朽,淬天阁是在百年前一场大战中得到这块玉佩的,之所以知道玉佩珍贵,是因为携带玉佩的人是崔慧景,就是那个在南齐造反,兵败身亡的崔慧景。”

甄雪晴看杨崇有些迷糊,便晓得杨崇不清楚崔慧景是谁,便简单地介绍了一遍崔慧景的故事,杨崇听到“崔慧景单骑行至蟹浦,被渔夫杀死”时,断然道:“那渔夫就是你们淬天阁的人,要不然你们也得不到这块玉,就冲你们杀了清河崔家的人,得称赞一句,果然是好胆量。”

独狐篡三人哭笑不得,杨崇考虑的竟然是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谁也不能证明渔夫不是淬天阁的人,不料杨崇跟着说道:“你们应该去问崔家,这块玉佩是做什么用的?”

甄雪晴无奈地瞟了杨崇一眼说:“我们在五十年前,就和崔家开始商讨这件事,崔家的回答是不知道有这东西,估计是崔慧景戎马一生中,在什么地方意外得到的。”

杨崇明白,甄雪晴没有说实话。不就是一块玉佩吗,崔家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淬天阁为什么费尽心思要来鉴宝,其实就是希望能把消息传出去,看能不能守株待兔,遇到只把一头撞在树桩上的兔子。杨崇清楚,唯一会成为兔子的,只可能是鹿石子的后人或传人。

第71章 裴翊之死

金马堂的背后就是关中四姓,京兆韦氏、河东薛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杨崇看完三件宝物的消息,裴翊下午就知道了,珠宝行的生意可以不管,但是裴翊知道杨崇和独狐篡一起出现,就说明杨崇有时间了。所以裴翊立即赶往马前坊杨家,等杨崇回府,等到掌灯时分,杨崇才回来。

杨崇走进客厅的时候,孟鲲鹏正在陪着裴翊说话;看见杨崇进来,裴翊起身施礼后说:“杨崇,我来找你是拿个主意,那个史蜀胡悉跑回去了,这次我西域的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杨崇好笑地说:“裴翊,你应该去问裴矩裴大人。现在整个西域的事情都是他在安排,你能不能走一趟,他比我清楚。”

裴翊摆手说:“我们之间不说假话,这次长孙显去高昌,就不同意和我一起走,但是家族中的货已经全备好了,不走是肯定不行的。”

杨崇沉吟道:“这么看,你最好不要冒险。”

长孙显的举动不会是空穴来风,杨崇只能这么劝裴翊,毕竟史蜀胡悉有着昭武九城和突厥两方面的背景,不给他机会是最好。裴翊脸色微变道:“可是,如果我这次让出了差使,就等于永远失去了这个差使,族里多少人盯着呢。”

河东裴氏西眷房人口有上千户,不知多少族中子弟在盯着裴翊的那个位置,裴翊的担心不可谓没有道理,杨崇微笑道:“人活着,才有将来。裴翊,眼光要放长一点,没有了西域的差使,你真的不活了?如果你真想去,应该先和裴大人联系,让他安排人帮你。”

裴翊欲言又止,孟鲲鹏笑笑起身离去,裴翊才压低嗓子说:“我怀疑叔父手下的人有问题,族里开始收货的时候,我就和他们联系,可是玉门关内的四个地点都已经人去屋空。”

杨崇自然晓得这则消息意味着什么,这些地点的人不是遭遇不测,就是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能完成这样动作的只有中枢的大佬们。杨崇真心劝道:“裴翊,既然你清楚形势,何必勉强。我明白,对你来说,家族的信任和荣誉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但是当你静下来换一个角度思考,就会发现你留在长安比什么都强。至少有空的时候,我们还能聚聚,喝喝酒聊聊天。”

裴翊到最后还是难下决心,满腹心事的走了,一直在屋外倾听的孟鲲鹏和姜菲先后走了进来,两人内力深厚,把刚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孟鲲鹏是知道史蜀胡悉事件的,叹息道:“每一次政治事件都牵扯到很多无辜的人,让他们改变了命运;你师兄曾经想在机关上更上一层楼,在宇文忻事件的牵连后,再也不敢提。”

宇文忻是造反的忤逆,宇文恺要是继续在杀人利器上下工夫,隋文帝杨坚会怎么想,只有天知道了,宇文恺只能专攻土木之术;而继续研究机关术的冯齐整选择托身楼观,拜在从不收徒的于章道长门下。当时于章道长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楼观和于章道长都希望有一个合适的传人,冯齐整的条件刚刚好,一年后于章道长离世,冯齐整便接受了衣钵。

往事去也,杨崇和姜菲听了,也是一阵唏嘘,杨崇这才明白,为什么宇文恺和诸葛颍一发现自己有潜力,就迫不及待地让自己成为诸葛河的传人。因为两人都怕世事变迁,万一自己在中原时间一长,就会因为财富、权力、危险、恩仇这类的东西改变主意,或许会因为某个原因不再对机关术有兴趣。

杨崇遥望窗外明月,慢慢开口说道:“如果没有刑律,强盗则是世上最好的职业;但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裴翊现在只是在贪婪和安全之间难以抉择。上天,入地,还是做一个普通人,完全就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只有做了,才知道老天是要怎样地对你,裴翊也好,师兄也好,包括我们,都逃不过这种命运。”

孟鲲鹏和姜菲都是第一次听到杨崇说出这么深刻的领悟,双双惊异,姜菲笑道:“没那么严重,史蜀胡悉虽然在西域也是有名的大商人,现在又投在启民可汗帐下,但是西域可是处罗可汗的地盘,你说射匮会坐视不管吗?”

杨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史蜀胡悉和裴矩,甚至长孙晟手上都有一张情报网,并且肯定都有采取行动的能力,裴翊若去,不是史蜀胡悉会不会动手的问题,而是各方面会不会拿他做文章,故意创造出一个机会或一个事件。只要任何一方有这个心思,裴翊的结果就是注定的,西域那个地方大漠万里,就算是泥撅处罗可汗和射匮,又能管得了多少?”

杨崇来自现代社会,有着孟鲲鹏和姜菲没有的视野,也有着孟鲲鹏两人不知道的情报,自然不看好裴翊的西行。杨崇不相信西域的事情会像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隋炀帝杨广是什么人,岂能花费了那么大的力量,弄回来一个工匠就认输了?杨广要是这样的人,历史上就不会三征高句丽,让隋朝在几年之间就覆灭了。

来隋朝一年多,杨崇发现,这时候的人远比后世现代社会中人守信,商店里的买卖赊账随意不说,百分之九十的时候,连个欠条什么都没有;还有手艺人,若是张三想出的绝活,就算有再大的好处,只要张三不点头,李四就是能做,也不会去争客户。但正是这一点,让杨崇目前无论对谁,还是都有点戒心。

因为杨崇不知道这个人在遇见自己之前,是否对其他人有过承诺,杨崇晓得自己经不住风浪,所以杨崇再见到孟鲲鹏以后,一直没有说大漠寺猛虎铜牌的事情。至于姜菲,杨崇更不会说,到现在杨崇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懂冯齐整和鬼尼弄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到自己家里修行是什么目的。

裴翊最后还是去了西域,商队出了玉门关的第三天,在沙漠附近遭到小股赤金突厥的袭击,混战中,裴翊中箭身亡。而独狐篡在咸阳见到了高颎,老头倔强无比,任凭独狐篡如何解释,不肯多透露一点消息。

第72章 得玉

裴翊死讯传到长安的时候,杨崇正和姜菲坐在金马堂,听着史世良的高谈阔论;史世良的模样果然象杨横说得那样,相貌古怪,一脸的络腮胡子。不过史世良最让人惊异的是那双眼睛,充满了智慧的神采,让史世良的言行凭空增添许多说服力。

白马寺关于木棉袈裟的记载和杨崇所说的差不多,这件木棉袈裟是假的,佛门的兴趣就减了一大半,让金马堂和淬天阁狠栽了一个跟头,但是到史世良的嘴里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两色木棉织成的布何等珍贵,当时只是为了避免刺激其他人,所以白马寺特地对这件袈裟做了备注。究竟真相如何,我等后人已不可能尽知,可惜啊,可惜。”

也不知道史世良是可惜真的木棉袈裟被人误会,还是可惜自己曲高和寡,草堂寺和白马寺的几位高僧都是定力深厚的人,全部端坐在那儿,没有丝毫的没有反应。杨崇暗觉好笑,这史世良还真是狡猾,这一番说辞一点弊漏都没有,把一件假东西说成了模模糊糊的真物,也真是难为他了;最后木棉袈裟被铁门寺的主持佛珈大师以两千贯购得。

鱼肠剑几乎没有史世良介绍,金马堂的掌柜老残刚刚开了头,就被底下的报价声淹没,从三千贯一路涨到一万贯、一万四千贯,最后以一万七千贯被御史大夫元文都的管家买了。元文都是北魏宗室,汝阴灵王拓跋天赐的玄孙、安昌郡公元则之子,个性耿直,明辩有器干,北周时就是右侍上士,在隋朝历任内史舍人、尚书左丞、司农少卿、司隶大夫等职,隋炀帝继位后,拜御史大夫。

龟形玉佩却大大冷场,无论佛道中人,还是权贵豪门,都不缺好玉,这段玉佩的玉料虽然不错,但不是那种顶级的材质;而崔慧景的故事根本吸引不了人,连崔家都不在乎,还能有什么讲究,所以看的人都提不起兴趣。即使史世良一再暗示其中另有玄机,但是没有人是傻子,真要是那一类的宝物,淬天阁又怎么会拿出来卖?

杨崇已经从姜菲那里打听清楚淬天阁的来历,这是一个游离在权力边缘的奇异门派,在隋朝备受尊崇是因为史世良的师傅赵昭,赵昭是杨坚的好友。周武帝对是否立即剪除杨坚犹豫不定,问计于钱伯下大夫来和后还是放心不下,暗里又请赵昭偷偷为杨坚看相。赵昭当着宇文邕之面佯装观察杨坚脸庞,然后毫不在意地说:“皇上,请不必多虑,杨坚的相貌极其平常,无大富大贵可言,最多不过是个大将军罢了。”

赵昭帮杨坚度过了一次险关,在以后杨坚篡位的过程中更是殚精竭虑,大隋立国后,赵昭不求高官,不求门派的地位,带着杨坚的大量赏赐飘然而去。但正是赵昭的这个举动,不仅让隋文帝杨坚大为好感,而且给人留下神秘的感觉,即使是楼道观这样庞大的势力,对淬天阁也不敢怠慢。

过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报价的都没有,杨崇终于忍不住,试探着报了一个价,一千贯。这个价不低,但也不高,让史世良有些为难,他判断不出来杨崇报价的含义;作为相士,史世良当然明白,纯粹从玉佩的价值来说,杨崇最起码报高了三成,以杨崇和玉海斋的关系,甚至五百贯就能拿到同等的一块玉。

问题是杨崇身边坐着的姜菲,作为楼观道下一代杰出的女弟子,姜菲住到杨崇府上修行本就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史世良和甄雪晴讨论过几次,杨崇是寒门出身,府上几乎没有女眷,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子修行的好地方;至于其他,就更不可能,以鬼尼和姜菲的性情,就算岐晖下命令去偷香胰子的配方,两人也不会去做。

史世良心中一动,难道杨崇在这些天研究出玉佩的秘密?史世良听甄雪晴说了杨崇上次来金马堂的过程,那时候的杨崇肯定是对这块玉佩没有了解,甄雪晴看得分明,杨崇几乎没什么兴趣。史世良立即断定,杨崇的消息来自楼观,还有一种可能,杨崇只是为楼观出面,来买下这块玉。

史世良微笑道:“杨大人博学多艺,可知道这块玉的来历?”

杨崇摇摇头说:“我只是感觉到它的价格能够承受,一千贯是我能出的价格上限。”

“一千零一十贯。”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在侧面响起,报价的是司隶从事杜行满。今天能够进金马堂的都是长安上层社会的人,都知道因为宇文酒坊和杜家酒坊竞争激烈,杜行满这是故意花钱打杨崇的脸。杨崇笑笑再不报价,但是无竹观的老道帅国真跟着报了个一千一百贯,崔家的人也报了个一千五百贯,杜行满随即放弃。

随着三件宝物拍完,除了少数对金马堂其他藏品有兴趣的来宾,大部分来宾都起身朝门外走去,杨崇和姜菲也说笑着走在人群中。两人还没走到金马堂的大门口,刚刚下了台阶,老残就带着一位端着一个盒子的伙计,匆匆追上来,拦住两人,让伙计打开盒子,客气地说道:“杨大人,崔家人说了,这块龟形玉佩就送给杨大人了。”

杨崇一愣道:“这怎么使得?”

老残脸上的皱纹都随着笑容飞扬,劝道:“杨大人,崔家也是好意,再说,谁不知道你和崔家的关系,一千五百贯的东西,在崔家也就是个寻常物件。你要是不收,反而让崔家那位脸上不好看。”

杨崇沉吟片刻道:“那这样,你带我去见他,我要当面谢谢人家。”

老残抱歉道:“不好意思,杨大人,崔家那位说了,她不打算见你,这时候,应该已经从后门走了。”

杨崇立即醒悟对方是女眷,施礼道:“掌柜能否告诉杨某,崔家那位的身份,将来有一天见了崔家主或崔四爷,我好相谢。”

“杨大人,那就俗了。”老残爽朗地说道:“谢在心中,比什么都强。请原谅,那位也不允许老朽说出姓名。”

杨崇还待再问,姜菲已经接过伙计递来的盒子盖好,轻声说:“我知道是谁了,回去告诉你,老残掌柜,多谢了。”

老残松了口气,调侃道:“男人有时候就是个木头,姜小姐要多费心啊。”

周围的宾客都早已停下脚步,听得真真切切,一个个发出会心的笑声。

第73章 各有打算

杨崇差点儿落荒而逃,表面上还是面带笑容,和姜菲一起出了金马堂,坐上马车回家;杨横一扬鞭,马车缓缓而行,杨崇端详着龟形玉佩,问姜菲:“那个女人是谁?”

姜菲笑盈盈地说:“还会是谁,肯定是三小姐崔瑶,其他人谁有这么大胆。”

杨崇是真的怔住了,崔瑶不是别人,就是原来的河南王妃,崔弘升的女儿。大业元年,隋炀帝立河南王杨昭为皇太子,考虑复立崔妃,几经磨合,双方刚刚有点眉目,皇太子杨昭又死了,此事只好作罢。杨崇没想到送玉佩的人是崔瑶,立即觉得自己收下玉佩有点不合适,姜菲看出杨崇的那一次担忧说:“如果你真拒绝了,崔瑶能找到杨府来,你头更疼;再说,大庭广众之下,都看见玉佩是我收的。”

杨崇想想也真是的,若是崔瑶认为失了面子找到马行坊,自己那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杨崇不由得仔细打量身边的姜菲,美人如玉,唇红眼杏。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杨崇发觉自己有几分看不透,姜菲来杨府后的日子犹如神仙,按时作息,习武练功,没事的时候就和杨雷老婆她们学些针线活,甚至和佣人一起出去买菜、烧菜。

杨崇试探过,姜菲读过书,并且是读过很多书的那一种,就是孟鲲鹏的账目也没有难住姜菲;孟鲲鹏说姜菲的武功底子很好,就算现在,和孟鲲鹏都有一搏的能力,杨崇就奇了怪了,这等人才,鬼尼不自己调教,送到长安城来做什么?不过很快杨崇就发现自己错了,两个月的时间,杨府上上下下就把姜菲当做杨府能做主的人,除了工坊的事情外,大大小小的事解决不了,都会找姜菲讨个主意;就连宇文虎和孟鲲鹏也不例外,孟鲲鹏甚至把自己那一群人的账本全部都丢给了姜菲。

姜菲很明显看出杨崇在想什么,没好气地笑笑;美人娇笑如花,杨崇胆子大了点,朝姜菲身边挤了挤问:“你是不是来保护我的?”

姜菲笑着点点头,手中的空盒子已经化成碎片,杨崇自觉地往回退了退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姜菲眼中闪过惆怅的神色说:“我还有一个哥哥,自从跟师傅来到终南山,我就再也没见过哥哥。”

杨崇安慰道:“大隋就这么大,你们兄妹迟早会见到的,你知道你哥哥在哪儿吗?”

姜菲瞬间已然恢复了正常,笑道:“当然知道,可就是不告诉你。”

杨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唉,你们女人,还会不会好好谈话?”

“杨崇,别装作一副伤心样,我告诉你。”姜菲笑得前俯后仰道:“我哥哥叫姜夺,在凉州,跟着我师伯张果老。”

“张果老?”杨崇的八卦之火一下子燃烧起来,兴致勃勃地问:“专门倒骑毛驴的那一个张果老?”

姜菲娇嗔道:“什么倒骑毛驴,那是方便在驴背上看书,思考问题。”

杨崇赶紧致歉道:“是是,是我用词不当。你给我说说,张果老都有哪些嗜好?”

姜菲很奇怪,杨崇很少这么八卦,即使对掌教岐晖的情况都从来没有打听过,不过看杨崇这么上心,姜菲还是告诉杨崇,张果老是田谷十老中张法成的亲侄子,唯一的嗜好就是唱道情,张果老不唱民间故事和历史传说,张果老只唱现在江湖上的大事。杨崇明白,张果老的这种做法,在无形中为楼观道的扩张奠定了基础。

相反方向的另一辆马车里,甄雪晴和崔瑶也在聊天,两个女人在一起,谈论的如果不是香水衣服,就一定是男人。崔瑶其实不过二十三岁,削肩细腰,身材修长,瓜子脸,凤眼俊眉,顾盼神飞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段文振兄弟推崇,后辈之中,诸葛全和杨崇是少有的人才,我看长得都不怎么样。”

甄雪晴扑哧而笑,大隋的美男子标准有两种,一种是象隋文帝杨坚那样神采奕奕,即使顾盼闲雅之间,也望之如神;另一种是潘安宋玉之类的,傅粉施朱,衣锦绣服,讲究的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诸葛全和杨崇确实是两边都沾不上边,只能说,相对于一般的人,两人的相貌还算不错。

崔瑶毫不在意地说:“今天要是换作我,非和杜行满把价格拼下去,可你看看杨崇干了什么,头一缩,就跟一只乌龟一样。还有那个帅老道,好好地出什么价,还真把杨崇当他们楼观道的女婿了。”

甄雪晴笑道:“瑶姐,你这就是违心之论,这是因为你们崔家,换一个人,杜行满能把价格加到五千贯。杨崇不过是试探一下,他才不会和杜行满干这种无聊的事。人再怎么,难道无缘无故,和钱过不去?帅道长出手,可是和你一样,不愿见生意上的伙伴难堪,你说帅道长把杨崇当他们楼观道的女婿,莫非你们崔家也准备招杨崇做女婿?”

崔瑶一手拍在甄雪晴伸出的手指上,说:“死丫头,这是不可能的,杨崇什么人,能和我们五姓七望联姻。”

崔瑶说的是真心话,五姓七望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哪会关注杨崇?甄雪晴收起笑容,正色道:“瑶姐,其实你们这规矩要变,门第再重要,还能比人和以后的生活重要。文帝改制,以官位的高低为尊贵的标准;圣天子据说要开展科举考试,这可都是不一般的举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这规矩现在可是正在改。”

崔瑶眉头一蹙道:“我知道,可是千年士族,如果就这么容易被人家拿下,那也太没有底蕴了。雪晴,我问你,杨崇会不会拒绝那只玉佩。”

“不会。”甄雪晴淡然地说道:“杨崇也许不清楚其中的玄妙,姜菲和老残绝不会让杨崇回绝,甚至姜菲都会出面替杨崇收下,毕竟若当众扫了崔家的面子,那就是天大的事。”如果杨崇在这里,一定会给甄雪晴点上九十九个赞,一切尽在这个小女子的掌握中,连情节都不差分毫。

第74章 吐谷浑的赌局

虽然是冬天,太阳还是暖洋洋的,伏允站在伏俟城的城楼上,向东望去,冰封玉砌的青海湖,就象是一幅绮丽多彩的画卷,一直延伸到巍峨雄伟的日月山脚下,群山和草原银装素裹,在阳光下熠熠闪亮。伏允问身边的慕容羌:“你做好准备了吗?”

慕容羌俯身道:“回大汗,小臣选了两百匹青海骢良驹做种马,启民可汗相必一定会满意。”

早在古代,青海湖就是马、牛、羊等牲畜的重要产地,春秋战国时的秦马就出自青海湖;吐浑谷立国后,又不断地和乌孙马、血汗马交配改良,青海骢已发展成为独具特色的良马,不仅以神骏善驰而驰名,而且以能征惯战而著称。不仅大隋需要青海骢,就是东西突厥和薛延陀也是通过各种渠道来求购,甚至偷或抢;所以在土谷浑的律法中,只有杀人及盗马者处死刑,其余的罪过都可以用征物的方式来赎罪。

启民可汗和伏允都和大隋通婚,一个娶的是义成公主,一个娶的是光化公主,两人也早有联系,但是直到今年,伏允才下了决心,同意送马到塞北,就是榆林城传来的消息太可怕了,以启民可汗的身份,都不得不委曲求全,亲自为隋炀帝杨广除草敬酒。伏允在心中衡量了个把月,发现自己的实力实在不足以和启民可汗相比,单独挑战大隋,答应了启民可汗的东突厥结盟。

至于泥撅处罗可汗的西突厥,伏允根本没有考虑,倒不是说泥撅处罗可汗实力不够,而是因为地缘因素,近在咫尺的西突厥要想兴起,首先就要把吐谷浑和薛延陀灭了。吐谷浑的王城伏俟城的平原处在大通山、日月山、青海南山、橡皮山四座山脉的包围中,东连西平、金城,南下可达益州,西通鄯善;从四座山山下到青海湖畔,是广袤平坦的千里草原,还有可以种植大麦、粟、豆等作物的良田,这一切都是西突厥急需得到的东西。

象现在没有占领吐谷浑和昭武九城,西突厥即使控制着西域诸国,也无法维持粮食物资的补充,只能掉头向西,与波斯争夺更西边的平原。如此一来,西突厥对西域各国的控制力就更弱,高昌等国无不暗地里与大隋、东突厥眉来眼去。就像伏允,和东突厥好不相连,仅仅是为了对付大隋,也愿意向启民可汗俯首称臣。

伏允担心的,就是这样,自己和启民可汗都有可能被隋炀帝杨广打得抱头鼠窜;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伏允明白,只有退上高原,等待时机了。吐谷浑西南是苍茫无际的高原,只要进了横断山、昆仑山或祁连山,在西羌各族的协助下,一定可以击退来犯的隋军,争取到生存和修整的时间。

慕容羌没有听到伏允的夸奖之声,心中有些奇怪,抬头看伏允正在沉思,慕容羌不敢打扰,静静地等在一旁。直到伏允回过神来,慕容羌才说道:“听说昭武八国合伙送了五匹汗血宝马给泥撅处罗可汗,估计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大王,要不要去看看达头那个老家伙?”

“当然要去。”伏允毫不犹豫地说:“我们现在就去。”

达头为室点密之子,西突厥可汗,初臣服于东突厥。东突厥他钵可汗去世后,国中大乱,达头同东突厥沙钵略可汗合兵进犯中国隋朝,中途擅自退兵,致使沙钵略为隋军所败,达头乘机联合东突厥西部的阿波可汗等反对沙钵略可汗,不再奉东突厥号令,是为东西突厥正式分裂之始。

后达头又与东突厥都蓝可汗联盟,反对与隋朝结盟的染干可汗,开皇十八年为隋朝援兵所败,都蓝被隋朝军队击杀,染干被隋朝立为启民可汗,达头遂自称步迦可汗,进军东突厥,一时成为整个突厥的共主。仁寿元年,隋文帝派杨素等人在启民的协助下进攻达头部属。仁寿三年,达头大军溃败,达头可汗逃入吐谷浑,就住在伏俟城中。

八十多岁的达头可汗精神很好,剔着个光头,笑呵呵地把伏允和慕容羌请到客厅坐下,让家奴送上三杯葡萄酒;伏允说了目前整个中原、塞北、西域的情况,虚心问道:“前辈,依你之见,后面的局势将如何演变?”

达头可汗望着墙角的缕缕阳光,品尝着醇甜的葡萄酒,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和泥撅处罗、启民三个联手,肯定能打败杨广,问题是你们三个能不能联起手来。只要少了任何一个,哪怕少的那个在边上观看,剩下两个也打不过杨广;如果你们准备单挑,那我只能说,还不如现在这样为好,最起码,可以争取到时间,多活一年是一年。”

伏允沉思半晌说:“前辈能否告诉我,启民可汗是怎样一个人?”

“小人。”达头可汗干脆利落地说:“为了一人私利,不惜出卖整个突厥的利益,这样的人不是小人是什么。若不是因为他,突厥不会分成东西两部,也从此失去了挑战中原的能力。”

慕容羌不以为然地说:“可汗言重了,不说东西两部有重新组合的可能,光启民可汗一部,假以时日发展,一旦西降薛延陀、东联高句丽成功,就能和大隋一争长短。”

达头可汗不屑地说道:“那又有什么用?充其量不过是在隋朝内乱的时候,攻入并州、燕山等地,若想象刘渊、石勒那样,率领大军杀入中原,一点机会都没有。如果和大隋打成两败俱伤,大隋的回复能力远远快于东突厥;而西突厥、薛延陀,还有你们,会不会乘虚而入,都是很难说的事。”

草原上强者生存,成王败寇不过一场战役的事情,达头可汗没有老眼昏花,所以对形势看得很清楚。伏允有些尴尬说道:“前辈言重了,伏允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达头可汗哈哈大笑,喝完杯中葡萄酒道:“小老儿已经老了,入吐谷浑这么多年,早已不把自己看成突厥人,小老儿祝伏允王心想事成。”

吐谷浑虽然也称可汗,但是吐谷浑汉化的程度远远超过突厥,中央集权,有王、公等号及仆射、尚书、将军、郎中等官职,不仅伏俟城中有皇城宫殿、王公服式略同于汉族,而且使用的是汉文。伏允曾经就自封吐浑王,也最喜欢听别人称他为王,达头可汗和伏允打交道多年,自然晓得这点。

伏允果然心中快活,同样喝完杯中酒说:“我意已决,赌一把。”

第75章 要的就是反对

伏允的使者大宝王尼洛周很快就到了长安,找到伏允的长子伏顺;大宝王尼洛周是伏顺的亲舅舅,也是吐谷浑中唯一支持伏顺继位的人。尼洛周一到,伏顺立即明白出了什么事,两人商量过后,伏顺便带着尼洛周来拜访还在长安的礼部尚书杨玄感。隋炀帝杨广一再相邀发出诏书,杨玄感中断了三年的守孝礼制,刚刚出任礼部尚书。

杨玄感一听尼洛周已经失去兵权,便猜到伏允有和大隋决裂的心思,立即上奏章一封,八百里快马传到洛阳,一面和左屯卫大将军姚辩、民部尚书长孙炽在长安尚书台召集礼部和兵部的官员开会。礼部尚有两位侍郎在长安,兵部来的只有三位主事,按顺位是兵部主事元无竭、兵部主事杨崇、职方主事高君雅。

大将军姚辩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应对?洛阳中枢相必有他们的结论,但是长安的尚书台必须有自己的设想和准备。一般人不知道,但是姚辩等大佬知道,裴矩在重重压力下,已经制定剿灭吐谷浑之策,现在等待的就是合适的机会;长安的众臣想要建功立业,唯有抓住时机,哪怕制造一个出兵的理由也是大功一件。

元无竭和独狐篡商议后,独狐篡淡淡披露了马蹄铁一事,说大军肯定是在长安安装,这件事必须预先安排好,至于马蹄铁的形状、功能等,独狐篡提都没提;其次元无竭说了段文振的安排,如果进入吐谷浑顺利,杨崇将担任吐浑从事,绘制吐谷浑地区地图,协助伏顺安置百姓。

杨玄感、长孙炽两位大佬是第一次得知,兵部的工作已经提前到这个地步,长孙炽年近六十,经验丰富,立即问道:“杨主事,兵部准备如何安置百姓?”

杨崇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回答说:“第一安置点是河湟谷地,大坂山与积石山之间,黄河与湟水流域肥沃的三角地带,在那里屯田,召集各族流民,逐渐建县,加强西平郡;其次就是伏俟城和青海湖一带,原本就是吐谷浑人口稠密地区,在那里直接建郡,可以安置部分流民;第三处是赤水城地区,那里有数座城堡,和中原又近,可以屯军,发展商业。”

杨玄感和预先都做过功课,也看过裴矩的全策,占据吐谷浑后建立四个郡,再利用伏顺控制吐谷浑。伏俟城附近就是西海郡,赤水城附近就是河源郡,且末城设且末郡,在鄯善城设鄯善郡;两人没想到兵部却计划把西平郡建为第一安置点,有在河湟屯田的计划。杨玄感问道:“你们的依据何在?”

杨崇的根据在后世,像河湟谷地那样一块只占青海省面积三十分之一的地区,却集中了青海省四分之三的人口,但是杨崇不能那样说,杨崇只能说自己和兵部准备好的理由:“吐谷浑大败,无论伏允死不死,吐谷浑各族未必能一下子听伏顺的,大隋也没有那么多兵力和物资消耗,与其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利用屯田的机会,在河源、西平两郡建立一支当地的多族府兵。”

长孙炽厉声问道:“你们凭什么认为中枢之策不能奏效?”

杨崇淡淡地说:“伏顺离开吐谷浑已久,伏允解除大宝王尼洛周的兵权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就算我们将伏俟城一带屠杀殆尽,党项等西羌,甚至铁勒人时不时会东来,裴大人之策只是短时之策,非久安之计。”

“狂妄,无知。”长孙炽拍着桌子喝道:“朝廷是准备置河源郡,大开屯田,留镇西境,你们却擅自改在西平郡,未战先怯。还胡言乱语诋毁裴公,这一切不过是在找理由掩饰你们无能,要你们在兵部何用?”

独狐篡插话道:“长孙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准备方案也是报圣天子批准后制定的,现在的方案是由段尚书和麦铁杖大将军认可的。西平郡屯田与河源郡屯田并不冲突,长孙大人何必如此心急。”

大将军姚辩点头证明道:“长安来往文书都送我看过,正如赵国公所言。”

高君雅暗叫侥幸,刚才长孙炽的态度把他吓坏了,高君雅晓得,元无竭是元家嫡子,杨崇早就想回工部了,两人都是不在乎、不怕丢兵部,但是高君雅不行,从江都开始跟着圣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想无缘无故被当做靶子。

杨玄感微微一笑,长孙家把西域看成自己的后花园,和裴矩各取所需、相得益彰,一旦兵部在西平郡设立机构,军方的势力就会蜂拥而入,这才是杨崇计划的关键。段文振把杨崇死死留在兵部,就是看重了杨崇通才的能力,也许杨崇不会打仗,但是杨崇在战略和格物上的能力太强,能帮助军方转化那些一般人看不到的利益。

塞北的贸易随着杨崇离开、周法尚调走,再次转入世家的手中,兵部拿到手的利润一下子去了一半,结果观王杨雄北上,一口气撤了七名有背景的军官,让朝堂上一片哗然。杨玄感断定,兵部和军方这样坚持,正是不想受制于人,所以这一次肯定不会后退,杨玄感马上有了决定,开口道:“既然兵部方案已定,一切就等圣天子仲裁。”

长孙炽态度坚定地说:“我这就给圣天子上书,我不赞成杨崇出任吐浑从事,应该另外安排人选。”

姚辩和杨玄感都看出长孙炽气急败坏,也不劝阻,只有独狐篡提醒了一句:“长孙大人最好能同时附上心目中的人选,免得下一个人选也不满意。”

元无竭和杨崇互相一笑,杨玄感豁然省悟,段文振等人是早就设计好的方案,要的就是有人反对,一旦因为反对否决了兵部的方案,以后出了任何事,兵部都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但是任何人的行动都无法甩开兵部的制约,甚至每一个过程都在段文振等人的意料之中。

第76章 手术

听了杨玄感的阐述,胡师耽毫不犹豫地说:“杨崇就是那枚平衡各方的棋子。只要他能不断改善装备,为兵部和军方弄到额外的钱,段文振和宇文述就会心甘情愿地为杨崇做保护伞。其实中枢的苏威他们,还有长孙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让杨崇受到的挫折越多,杨崇的成长速度就越快,假以时日,杨崇恐怕对其他方面弄钱都会想出办法。”

胡师耽是跟随杨素的老人,现在是杨玄感的首席谋士,要论忠心和杨玄感的信任,绝不是李密等人能比的。杨玄感想了想,笑着问道:“一起写不出两个杨,我在去洛阳之前,和杨崇吃个饭如何?”

胡师耽抚掌笑道:“明公有如此胸怀,大事可谐。不如就定在明天,老朽正好约了佛珈大师,由老朽出面请杨崇,把元无竭和元务本也喊上,听务本说现在元无竭和杨崇的关系也处得相当不错。”

胡师耽感觉杨玄感出面相请,虽然显得礼贤下士,但是太给杨崇面子,容易造成其他家族的误解,元务本是元无竭的堂弟,也是杨玄感的忠实粉丝,从小到大,任何事情都唯杨玄感马首是瞻;杨玄感听了立即拍板道:“善,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胡师耽的请帖是由杨屈带给杨崇的,杨崇反复看着帖子,时间是晚上,地点在平康坊的潇湘院,杨崇心里很好奇,忍不住问杨屈:“胡大人就没说点别的?”

胡师耽别看是个师爷,闲职是从六品奋武尉,若是入朝做官有大把的机会;在读书人的圈子里,胡师耽也是盛名不坠。从越国公杨素到杨玄感,胡师耽一直待在杨家不走,是打了标签的杨系人马,杨崇断定,胡师耽请自己,一定是杨玄感的意思;杨屈笑着摇头说:“早上出门的时候要我带上这份帖子,胡先生的人我都没见到。”

杨崇让杨屈出去做事了,杨崇今天也有事,要和元无竭、高君雅一起去医塾,看帅国真和孙思邈负责的外科手术。孙思邈说服帅国真加入医塾后,两人经常和杨崇、姜菲聚会,姜菲的医术也相当高明,有一次杨崇顺口说出缝合止血的事,孙思邈三人非常关注,杨崇只好胡诌说大秦有这种外科手术。

怎奈三人都是精细的人,仔细盘问,杨崇虽然不会缝合手术,但是生活中、电影里多次看过这种场景,大概的缝合过程和原理还是能说出来的。帅国真对外伤的经验丰富,立即判断出这种外科手术是可能的,从第二天开始,带着姜菲不断地在猪羊身上做实验,从缝皮的针线到手法不断改善,最后终于成功了。

孙思邈毫不犹豫地在医塾单设了外科,并且亲自去见了左屯卫大将军姚辩和兵部主事元无竭,要求选派军中郎中,学习这种手术。大将军姚辩戎马一生,知道每次大战死亡的将士其实有一大半不是对敌人杀掉的,而是死于流血不止,所以立即同意了孙思邈的建议,还要兵部备档上报洛阳,姚辩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个手术的过程和效果。半个月前,众目睽睽之下,帅国真和孙思邈各自缝合了一名伤员,定在今天拆线。

杨崇把衣服拾掇整齐,来到兵部司,元无竭满面笑容地说:“杨崇,你可收到胡师耽的请柬了,这个老狐狸邀请咱俩过去,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商量?”

元无竭不过三十五六岁,身上已经看不出一点鲜卑族的痕迹,体格硬朗,气度不凡。元无竭和杨崇关系的亲密得益于鬼尼,鬼尼元慧正是元无竭这一支的大姐,因着这层关系,杨崇陪姜菲去元家拜访一次后,两人在兵部的关系越发亲热。杨崇点头道:“收到了,只是没想到还邀请了元兄,要不然早过来商量了。”

两人交谈着出了兵部,坐着马车来到医塾,医塾现在已经是颇有规模,自从隋炀帝赐名大兴医塾后,朝廷先后拨了两次款,还把医塾附近的三顷地划归了医塾,给孙思邈种药材。孙思邈找来自己的五个徒弟和七名郎中做老师,招了一百名学生,分成药材、耳目口齿科、伤寒、针灸、骨科五科;如果今天的缝合效果好,就会有第六个科,外科。

大将军姚辩和礼部尚书杨玄感、民部尚书长孙炽都已经到了,还有近五十名御医和军队里的郎中。帅国真和孙思邈当众给两名伤员拆了线,长长的伤疤都长出鲜红的新肉,腿上也没有感染的效果;姚辩和三名御医验证过后,欣喜若狂,握着孙思邈的手说:“本官这就上报朝廷,为医塾请求拨款,二位道长能想出这种救治奇术,真是我大隋百姓和三军的福分。”

孙思邈摇头道:“惭愧,这种方法其实还是杨崇从海外听来的,贫道不敢贪功。好在我们目前掌握了这种技术,可以在军中推广;不过大将军,上次你也看到了,洗伤口需要宇文家的那种酒,军队要多多储备啊。”

宇文家的酒又怎样,只要圣天子一声令下,宇文述和宇文恺还不乖乖地献出来。姚辩毫不犹豫地说:“道长放心,朝廷自有安排。”

现场是一片欢腾,这两例手术的意义重大,以后不知道能挽救多少将士的生命,杨玄感和长孙炽也很满意,大战在即,能有这样的医术出现,三军就多了一层保障,可谓天佑大隋。唯独帅国真还拽着杨崇,问道:“你和姜菲那个丫头在家里嘀咕,说护理的时候还需要消毒是怎么回事?”

杨崇拱手道:“帅师兄,我就是那么顺口一说。为了防止感染,伤员住的地方要干净,所有污秽物都要烧掉,脏水、血水倒在集中的地方,用石灰消毒,重复使用的被子、布、衣服每次都要在开水中煮上一炷香的时间消毒。我个人认为,在医塾,师兄就可以在空地上,先搭一处行军帐篷实验一番。”

帅国真一代疗伤圣手,医术远远超过杨崇,杨崇说的只是后世现代社会中人人知道的常理,帅国真稍微想了想,就吃透了其中的原理,拍手道:“杨崇,你这个建议好,外科本就包含金疡。自周代以来,金疡科就是战伤救治,治疗对象多为箭、剑、刀等武器的创伤,不过一直局限于药物,没有考虑这么多细节。”

第77章 潇湘院1

从医塾回来,杨崇看见裴邦和许三川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神采飞扬地聊着天,杨崇开玩笑问道:“裴老、许老,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裴邦站起来,打开摆在案几上的卷轴说:“杨大人,幸不辱命,长安的六体图绘好了。”

“那是好事。”杨崇俯身观看着地图说:“不错,建筑物、山川、道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让人看了一目了然,裴老,把这幅图再绘制一套,连同大兴制图法的制图准则一起送往洛阳兵部。”

说完,杨崇提笔在图上和许三川带来的档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幅图从头到尾杨崇都参与其中,数据形状早就成竹在胸。许三川收了档案,笑着说:“高主事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回洛阳请功了,你这么说,又要等上六七天。”

杨崇把毛笔放在笔架上说:“好事不在忙中取,一旦圣天子认定了六体图,才是职方司开始忙的时候,那么多工作,没有个几年时间是不能够完成的。”

裴邦叹了口气说:“杨主事,要是你来负责这件事就好了。魏晋时,裴秀的制图法之所以失传,就是因为工作枯燥无味,在实际勘查和制图过程中会遇到一系列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很可能在某个环节被卡住。”

裴邦和许三川私下讨论过多次,都认为大兴制图法的推广需要一个懂的人,杨崇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在绘制长安图的时候,只要遇上难题,杨崇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有些连裴许二人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杨崇说得信手掂来。这让裴邦等人产生一种错觉,杨崇是见过六体图的,要不然就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裴邦曾经和元无竭暗示过,最好让杨崇负责职方司,元无竭直接明了地告诉裴邦,杨崇是很快就要离开长安的人,以后肯定是高君雅负责。

杨崇似乎没听出裴邦话里的意思,谈兴不减说:“今天晚上我有事。裴老、许老,要不明天晚上我们几个人聚聚,我请大伙吃个饭,算谢谢大家。”

许三川笑道:“杨主事,饭就不用吃了,我们都知道你家中还有生意忙,要是有可能的话,你送我们每人一块香胰子吧,那可比吃饭强多了。”

相处了这段时间,许三川看出来了,杨崇其实是个很好讲话的人,尤其对待手下人,杨崇没有那些官僚的做派;杨崇一拍脑袋说:“你瞧我这脑子,许老你说得对,明天我就带过来,你们六人,一人两块。”

许三川立即拱手道:“我代大伙谢谢大人。老裴,我们走吧。”

裴邦若论技术,强过许三川半分;若是论人情世故,裴邦就差远了,所以在这方面,一般都是许三川做主。看许三川要到香胰子,裴邦也很是意动和高兴,现在长安城中,一块宝洁坊的香胰子卖到八贯钱,对于象裴邦这样薪水不高的吏员,根本消费不起。裴邦跟着谢了一声,收了案几上的图纸,就和许三川出去做事了。

下班后,杨崇先回去一趟,换了身便衣,才坐着马车去平康坊;为了杨崇的安全起见,现在杨横专门给杨崇赶马车。潇湘院内外大红灯笼高高挂,即使夜色暮霭,粉垣辉映下,仍然可以清楚看见院内的风景,零落着数楹修舍,墙角有几竿翠竹,石子铺成的甬路,不时有梨花芭蕉点缀,还真有几分幽静的情调。

胡师耽包下的是中间的小楼,杨崇跟在潇湘院的小厮后面,没有去莺莺燕燕的大堂,而是拐过半折游廊,便入门进了小楼,楼下是一个小厅,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一只鹦鹉叫着“来客人了,来客人了”。杨崇被直接引上了二楼,楼上包厢内靠墙是清一色的矮几软塌,中间的空场两名彩衣锦袖的歌姬正在热舞,衣袂飘飞,舞步翩翩,腰肢如柳,身影摇曳。

元无竭起身给杨崇一一介绍,坐在上首的胡师耽五旬左右年纪,面白清瘦,颌下五缕长髯,风姿潇洒,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色长袍。元务本和元无竭有几分相似,不过长得一双三角眼,让整个人显得有点阴沉;佛珈大师和杨崇在金马堂见过,大概有四十多岁,今天穿着白色僧袍,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中间的位置空着,杨崇估计是留给杨玄感的,胡师耽请客原本就是一个幌子。

杨崇在佛珈大师下首坐下,矮几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软塌是胡桃木的,铺着绵羊皮,坐着很舒服。一曲舞罢,音乐声乍止,两名歌姬袅袅退出,胡师耽举杯道:“长安寂寥,诗酒风流,现在想喝酒的时候其实已经很少去酒楼,总是三五知己寻一处红袖添酒的地方,清谈阔论,一夜到天明。”

胡师耽果然尽显名士本色,众人大笑,纷纷将杯中酒喝掉;只听得玉佩声响,大伙掉头一看,只见一名女子弱柳扶风一般进来。此女身材修长优美,姿容绝代,云鬓慵梳如蝉翼,瓜子脸上柳眉弯弯,似蹙非蹙,美眸流盼间有一种默默的含愁;莲步移动之间,便给人一种难以攀折的感觉。

若不是女子身上的珠光宝气提醒,杨崇肯定以为是甄雪晴的哪一位同门,元务本起身,激动地说道:“水姑娘来了,小生有礼了。”

水姑娘清新一笑还礼,果然是楚楚动人,媚在骨子里;杨崇暗暗诧异,此等绝色,有西施捧心的实力,居然藏身于烟花红尘中,实在是,实在是无解。水姑娘走到胡师耽面前,款款施礼道:“水柔见过胡先生。”

胡师耽微微一笑道:“水姑娘,我们都是熟人,不必拘礼,来,我给你介绍三位朋友,都是平日里不入红楼的好人。这位是佛珈大师,这位是务本的哥哥元无竭元大郎,这位是宝洁坊的老板杨崇。”

水柔姑娘上前给三人一一行礼,能被胡师耽这样介绍的岂是寻常之人?佛珈大师一看就是高僧;元务本的情况水柔知道,元大郎就应该是这一分支的长子;宝洁坊的香胰子现在在长安正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水柔没想到老板杨崇是如此的年轻。真正让胡师耽和水柔吃惊的是,佛珈大师三人面对水柔姑娘的时候,竟然都是神色不惊,波澜不兴。

第78章 潇湘院2

佛珈大师视水柔姑娘如不见,胡师耽感觉很好理解,佛珈大师自幼入佛门,几十年修行,定力自然超人;可元无竭和杨崇不应该啊,他们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诗经》上不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胡师耽不止一次带人前来,就连李密那样的所为隐士,见了水柔眼中都闪出异样的光芒;但胡师耽刚才在对面看得真真切切,元无竭和杨崇一丝反应也没有,看着水柔姑娘,似乎就是路边卖菜的大婶。

水柔姑娘阅人无数,更是能体会到这一点,顿时有被人打脸的感觉;不过上门都是客,连胡师耽都这么看重两人,水柔姑娘更不敢给脸色。水柔姑娘在杨崇面前站定,含笑道:“听说杨老板是商界奇才,不知道下面准备做什么生意?”

杨崇微微笑道:“商业秘密,不可轻易对人言。”

杨崇不傻,不要说潇湘院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就是胡师耽对水柔姑娘的态度,也让杨崇晓得应该如何面对。杨崇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措词婉拒,水柔姑娘却并不领情,竟然伸长了脖子,抬头仔细打量起杨崇,距离如此的近,白皙美丽的脖子让杨崇都有些眼花,更不要说水柔姑娘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香水味。

杨崇在现代社会也喊过夜总会的小姐,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对水柔姑娘的大胆并不惊慌,唯一的担心而是胡师耽等旁观者的态度。杨崇现在也算融入了隋朝的生活,清楚隋人表面放荡不羁,实际上很讲究尊卑等级,所以就算朝廷下达旨意以官位高低论尊卑,但是民间依旧维护着士族几百年的旧习。

水柔姑娘的动作已经算是有些无礼,可是杨崇的表情还是那么一副无辜的样子,眼光清澈如水。水柔姑娘最后还是无奈地收回目光说:“杨大人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总是想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起来,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没有喜悦,也没有哀愁。”

元务本笑着插话道:“水柔这话就说错了。杨大人虽然还是单身,但是家里有一位红颜知己,所以在外面心无旁骛,或者说是不敢生情。”

胡师耽等人都笑了起来,姜菲在杨崇家修行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一般人都是认为鬼尼看上了这个年轻人,在给自己的徒弟创造机会。元务本说杨崇不敢生情,也算得上一语双关,鬼尼武功高明,姜菲不仅国色天香,更是楼观道下一代有数的高手,还不把杨崇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吃得死死的。

“哦。”水柔姑娘在笑声中趁机后退一步说:“原来杨大人也就是个银枪蜡烛头,我听多少客人提起,还以为杨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水柔,话多了。”明知道水柔姑娘是在用即将之法,胡师耽还是及时地出言劝阻,毕竟杨崇是今天的客人,不能让杨崇感觉难堪。杨崇反而毫不在意地笑笑说:“我就是一个工匠,蒙圣天子垂爱,在朝廷谋了个差事,水柔姑娘一点都没说错。”

胡师耽在心里再次把杨崇的评价太高,能在美女、同僚、外人面前如此坦荡,杨崇要不是心底高尚就是腹黑到可以唾面自干的地步,无论哪一种原因,都说明杨崇的志向远大。水柔姑娘没想到杨崇对自己的调侃是如此态度,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佛珈大师抚掌道:“杨大人对世事淡薄,有几分我们佛门中人的气度。”

佛珈大师的话让杨崇一惊,今天的聚会看似随意,但是宴无好宴,某一句话要是传出去,被人歪曲了意思,就会引来不该有的风波。杨崇苦笑道:“大师言重了,水柔姑娘风华绝代,让我压力倍大,唯有淡薄可以自持,与佛门毫无关系。”

佛珈大师摇头道:“杨施主又做违心之论,我可是在孤地藏的禅房中看过你写的一首禅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在心中不自觉,就是多少僧人,修行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地步。”

佛珈大师四句揭语一说,元无竭兄弟倒还罢了,不过觉得有些气势罢了;胡师耽和水柔却顿时动容,大隋佛门各宗讲究渐修,杨崇这四句揭语直接把握住“见性成佛”的关键,可谓顿悟,非有大智慧和悟性,不可能说出。杨崇明白自己惹上大麻烦了,佛珈大师一个铁门寺的主持,没事干跑到明光寺挂单僧人孤地藏的禅房里去做什么?

杨崇立即想到自己家中住着的姜菲是楼观道中人,要是被姜菲知道自己有佛性,还不知道要如何取笑自己。杨崇晃了晃脑袋说:“大师此言差矣,一首诗算不得什么。”

“阿弥陀佛。”佛珈大师宣一声佛号说道:“杨施主果然是胸中有丘壑。今日是胡兄请客,潇湘院是歌舞升平之地,老衲日后自会登门请教,还望施主到时候不吝赐教。”

水柔姑娘轻笑道:“听说杨大人去年曾做《从军行》一首,不知现在能否当场作诗一首,也让我等俗人开开眼界。”

胡师耽闻言立即叫好,看着胡师耽和水柔姑娘的表情,杨崇晓得自己不做是无法过关的,于是说道:“去年随圣天子去边关,曾一时兴起,做过一首,就怕污了大伙的耳朵。”

胡师耽也是个雅人,曾做过一首《登终南山拟古诗》明志:“结庐终南山,西北望帝京;烟霞乱鸟道,俯见长安城。宫雉互相映,双阙云间生;钟鼓沸阊阖,笳管咽承明。朱阁临槐路,紫盖飞纵横;望望未极已,瓮牗秋风惊。嵓岫草木黄,飞雁遗寒声;坠叶积幽径,繁露垂荒庭。瓮中新酒熟,涧谷寒虫鸣;且对一壶酒,安知世间名。寄言市朝客,同君乐太平。”

胡师耽笑着说:“不怕,不怕,一听为快。”

杨崇缓缓吟道:“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明月照长城。”杨崇为了应景,把最后一句的秋月改成明月,其实比原来逊色不少。饶是如此,也让宴席众人吃惊不小,第一首《从军行》传出,很多人认为杨崇是抄袭的,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诋毁杨崇的名誉。

第79章 以墨解墨

杨玄感到的时候,正是厅内气氛热烈的时候,随杨玄感一起来的还有李密和杨玄挺、杨民行三人。李密年纪在三十五、六岁之间,相貌颇为俊伟,皮肤有点黑,充满着阳刚之气,白衣飘拂,颇有点出尘的洒脱,一双眼睛细长,使完美的脸貌轮廓添了几分阴柔的感觉;杨玄挺、杨民行与杨玄感长得都有几分相似,不过杨玄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看上去更为挺拔,杨民行则显得有些平庸。

杨玄感听完胡师耽的介绍后,笑道:“杨崇的这首《从军行》比以前的那首更好,军旅愁情,关山明月,几乎了历历在目。不过诗酒一体,美酒在桌,佳人在侧,杨崇你莫要藏私,还是做一首应景的更好。”

杨玄感是关洛豪门的领袖,说起话来自有一股气势在其中,容不得杨崇推辞,杨崇拱手道:“国公吩咐,岂敢不遵,下官尽力而为。”

杨玄感微微颔首,杨玄挺扬手道:“奏乐,给杨主事一场歌舞的时间考虑。”

想必是杨玄感等人上楼时就已经安排好,随着急促的琵琶声响,四名舞姬踩着碎步,一路舞入大厅,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屈伸、拧动,犹如四个精灵在烛光中变幻体型,一曲舞罢,掌声如雷。杨崇拍手歌道:“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杨崇唱的不算好,但是这种现代音乐的节奏让众人耳目一新,在大隋,也有给长短句配曲的,但是配到如此悦耳的实在是没见过。水柔姑娘立即换了一副笑容道:“没想到杨公子如此有才,能否把此曲教给水柔?”

杨崇笑道:“一首歌而已,没有问题。”

杨崇随即让人拿来笔墨纸砚,把歌词写了下来。杨玄感刚开始没听懂粤语,等看了歌词才弄清楚其中含义,用词平淡,其义简明易懂,这是杨崇这种工匠出身人的风格;李密有几分不屑道:“杨主事真是多才多艺,可惜未遇良师。”

胡师耽一听就暗叫不好,杨崇是诸葛河的弟子,这可是有老师的人,岂能容别人随意指责嘲讽;果然杨崇微笑道:“蒲山公是包恺的得意弟子,自然不必将天下人放在眼里,不过我想请教蒲山公,你平日里的做派可是包门的做法?”

包恺虽然是一代儒学宗匠,聚徒教授数千人,但是李密白衣芝鞋的派头,稍微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是墨家的风格,而诸葛河正是以墨家传人自诩。李密淡然问道:“何者为墨?”

“以墨解墨。”杨崇毫不犹豫地答道,李密立刻追问了一句:“何为以墨解墨。”

杨崇平静地说道:“以墨者之利兼济天下。”

杨崇的这句回答让胡师耽和杨玄感刮目相看,儒家与墨家都强调兼济天下,为什么结果却大相径庭,就是因为墨者对天下无利。儒学以乡约为核心自治,以道德为核心立宗法,董仲舒以后的儒学更是突出皇权,因此帝王、士族豪门、甚至小地主都能从儒家的学说中获利,儒学才会脱颖而出。

胡师耽轻轻问道:“墨者之利与儒家之利又有何区别?”

杨崇顿了顿说:“儒家之利在于解释权,所以著述第一;墨者之利在于造福民生,所以造物为先。”

著述第一,就是说谁能控制舆论,谁就有儒家之利,现在的士族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在书本中号称“士大夫与王共天下”。胡师耽不敢问下去了,这是个潘多拉魔盒,里面藏着无数危险的妖魔鬼怪,要打开也最好是别人打开;不过杨玄感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杨崇这种墨家的利润要是推广起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首先隋炀帝杨广是会支持的,他需要的就是钱财和百姓,其次杨崇恰恰是一个研发新东西的高手,纵使墨翟当年,也未必能象杨崇如此迅速地推出各种新鲜玩意。杨玄感晓得李密并不是对墨学有兴趣,李密有兴趣的是墨家的组织,在道德荣誉感下独立的法令,强调巨子的命令与死士的效忠。

杨玄感换了个题目问杨崇:“据你所知,海外的军队在后勤上还有哪些和我们大隋不一样?”

杨玄感很清楚,自己接替了父亲杨素的政治资源,让隋炀帝杨广不得不重视,但是杨广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去领兵打仗,最大的可能就是负责大军的后勤。杨崇想到的是杨玄感以后的叛乱,杨崇明白,自己在兵器方面的能力,一定会让杨玄感想招揽于门下,但是自己是万万不能参与的,于是答道:“国公,我只是个工匠,军队上的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

杨玄感点头道:“杨崇,你要改变这个想法。一旦你去了西平郡,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甚至我大隋与西域各国的走向,也会受到你的影响。所以你不能认为,你只是个工匠,既然在兵部,就要有做一番事业的想法。墨家也讲究兼济天下,急人之难的时候,甚至不惜摩顶放踵、赴汤蹈火的。”

杨崇起身施礼道:“下官受教了。”

杨崇态度谦逊,但是没有做出什么承诺,让杨玄感和杨玄挺都有些失望,在他们的意愿中,还是希望杨崇能主动一些。不过杨崇的表现也是意料之中的,杨崇的身上已经打有宇文恺的标签,不大可能轻易改变,即使和五姓七望的崔家交往,杨崇也是直接收钱,很小心地拉开距离。

李密没打算放过杨崇,取笑道:“杨崇你是否准备致力于墨家的学说。”

杨崇点头道:“发扬墨学是家师诸葛河的毕生所愿,下官正有此心。”

五姓七望、门阀士族全部是儒学,杨崇要发展与儒学相对的墨学,就等于站到了所有人的对面,李密脸上浮现出一种得意之色,只要今天的话传出去,杨崇死定了。李密的举动让杨玄感再也无法从容下去,一场准备好的大餐变成了匆匆而散,倒是佛珈大师临走的时候和杨崇说了一句话:“杨施主,有空的时候来铁门寺看看,佛门始终为你而开。”

第80章 邯川戍主

潇湘楼的谈话不出意料地泄露出去,让很多人产生了戒心,墨家丧失地位已久,并被儒家不喜,人人避之不及,即使有些原来对杨崇观感不错的人,也不敢再为杨崇说话。中枢的行文也很快下了过来,杨崇以正七品的身份领兵部主事兼邯川戎主,负责化隆县的榨场和屯田。西魏废帝二年,化隆县因境内有化隆谷得名;大业三年,朝廷废黄河以南之廓州,改置浇河郡,化隆县属浇河郡辖地,后又划归西平郡。

元无竭和独狐篡等人都明白,这是裴矩等人拿杨崇实在没办法,只好用这种方式将杨崇流放,不过屯田的地点从湟水县改到化隆县,对杨崇很不利,因为化隆县能够使用的土地远远不够,而且地理环境险恶。不过杨崇还是和平常一样笑嘻嘻的,在职方司问曹通、马济、吴卓三人:“你们谁愿意和我去西平郡,到了哪里就是正九品的屯田管事。”

在隋朝,官吏分治,各有各的体系,从吏到官是难以逾越的一步,象杨崇这样主动想到下属的例子就更少。不过三人都是兵部老人,不仅清楚西平郡的情况,也了解杨崇现在的处境;片刻沉寂之后,吴卓开口愿去,杨崇就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卫府的支持还是得力的,不仅决定给杨崇增到一千戍兵,独狐篡还把史大千和单福、单英派了过来,作为领兵的将领。

杨崇在出发前,决定将长安的事情全部委托给孟鲲鹏,杨雷的忠心不成问题,但是有些事杨雷抗不下来。姜菲决定和杨崇一起去西域,楼观道在西边势力雄厚,冯齐整派了弟子天鉴、天缑前来协助;杨崇自己家里安排了杨横带着杨三、杨四、杨七、杨十,还有孤地藏。孟鲲鹏拨来了司空行和覃云祐,司空行曾经做过上戍主,只是因为宇文忻谋反而丢了官职;覃云祐则是一名老兵,去过吐谷浑等地。

杨崇一行从长安出发,带了五大车的硝、木炭、硫磺,杨崇的想法很简单,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顾不上什么隐忍,多活一天是一天,只要有人打上门,就让他尝尝火药的厉害。杨崇在玉门关领到了增发的四百精兵,张巨也被调给杨崇,杨崇根据张巨和吴卓的介绍,得知化隆县其实就是一戍两堡。

邯川戎掌管的就是汉代护羌校尉侯霸在东西邯屯田的区域,另外就是日兰堡和石城堡,分别是前凉和北魏时的县治。不过到了邯川戎,杨崇的第一个意外就是看到了杏花,刚刚下过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还有雪水,但是丝毫不影响其他花朵在太阳的照射下展示美丽的花瓣。

邯川戎的原戍主是大刀王挺,一个驻守边关近十年的军官,得知杨崇从来没领过兵,不由得大为好奇,私下里向史大千打听:“朝廷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直接任命你做戍主?”

史大千摇头道:“我不合适,杨崇是以兵部主事兼戍主,他来这里,最主要的是开榨场和屯田,戍主的任命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他行事。”

这一点王挺理解,边关的郡县其实都是军州,居民很少,如果没有兵权就等于什么都没有,王挺同时也有点好奇,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杨崇屯田还好理解,大不了多送一点囚犯过来,但是开榨场又如何进行呢?王挺找了个理由,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呆在石城堡,等着看杨崇的动作。

杨崇在化隆县跑了一圈以后,发现黄河正是在化隆县奔下青藏高原,自尖扎进入循化,古什群峡是黄河的必经之地,两山对峙,崇山峻岭,高耸入云,陡壁如削,荫天蔽日。黄河入峡后,因河道狭窄,河中礁石暗伏,滚滚河水飞湍造漩,咆哮而下,登顶观景,蔚为壮观,十分险绝。

回来后,杨崇就开始做人事调整,史大千担任副戍主,负责军队;单福和张巨分别统领一百五十人驻扎在日兰堡和石城堡,至于原来王挺任命的两个堡主慕容息雄和公孙祐,被杨崇调回邯川戎,担任骑兵营的将领。司空行和吴卓担任屯田管事,分别负责东邯堡和西邯堡,杨崇的规划是榨场开在西邯堡,东邯堡以后就是化隆县的县治和邯川戎的大营。

化隆县的县令原来就是邯川戎主兼任,杨崇也就不另外安排人员,只是把治安交给原先的副戍主程尚;单英负责协助史大千练兵。邯川戎实际上居民也不多,四个堡加在一起不过一百七十八户,五百人左右;不过流垦营中现在还有一千三百多人,都是普通的囚徒和士卒,没有几个有背景的。

杨崇召开了一个家庭的会议,决定在邯川戎建工坊,听姜菲建议建一个药塾,仿照大兴药塾培养救护人员,顺便采集药材;姜菲和天鉴、天缑到附近山上看过,药用价值较高的有冬虫夏草、青贝母、猪苓、甘草、党参、柴胡、雪莲、黄芪、三七、贝母、血满草等。杨横则负责建立官办的铁器坊,在流垦营中培养打铁的工匠;孤地藏和覃云祐被杨崇派到鄯善,寻找有可能合作的药材商,顺便买一些奴隶回来。

杨崇看东邯堡和流垦营中还有不少小孩,决定自己掏钱建一个私塾,要天鉴教这些小孩识字;这件事在邯川戎引起不小的震动,因为杨崇的原则是无论囚犯的子女,还是奴隶或其他异族的小孩,都应该有受教育的权力,学汉字。史大千等人早就听杨崇灌输过这种思想,倒也没觉得怎样,程尚和公孙祐却有点接受不了,这些胡人和奴隶的孩子,怎么能和大隋的子弟一样。

最后还是司空行出了个主意,让杨崇把要上私塾的这四十多个囚犯和流垦营的孩子买下来,当做自家奴婢,那别人就不会管了;胡人的小孩可以拜姜菲为师傅,投入楼道观的门下。果然,杨崇花了一百两银子,改变了那些小孩身份后,程尚等人就不再反对了;姜菲等人西来,本身就肩负着传教的使命,虽然姜菲没有收徒,但是直接让天鉴把私塾挂上楼观道的牌子,不仅仅教书,还做法事。

第81章 王挺的决定

到了六月的时候,长风车行的尉文通带着一支车队专门来化隆县弯了一趟,化隆县离鄯善的距离实际上并不远,也就三百里路,并且路上没有沙漠,全部是草原荒地。长安的大兴医塾和楼观都需要药材,原先还要从西域商人手中购买,现在感觉就是自家有货,尉文通这次来,就是要把姜菲准备了近两个月的药材一次性全部运走。

杨崇特地在家里请尉文通和元九吃了个饭,烧菜的婢女是从长安带来的,菜也越烧越好,让尉文通两人是不停地称赞。杨崇劝元九道:“元大哥,你老赶着那辆马车有什么意思,不如过来帮我忙吧。”

元九看看尉文通说:“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太能了。”杨崇一点不含糊地说:“你看我这里,都忙成什么样子了,就缺识字的人。下个月榨场再一开,我还真的是人手不够,就是孤地藏,我都准备让他还俗了。”

尉文通听了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才说:“杨崇,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杨崇猜到尉文通想说什么,明知故问到;尉文通收敛起笑容说:“裴翊死了,你以为赤金突厥和史蜀胡悉这两帮人会放过你?赤金突厥可是和沙陀寨打了好几仗了,现在他们也许不敢杀到邯川戎来找你,但是要想坏你的事,是轻而易取。你把榨场建起来,就是给他们树了一个靶子。”

杨崇点头道:“我就是要他们杀过来,我手下有一千精兵,正等着他们呢。”

尉文通提醒道:“赤金突厥前来,不会低于你的人数,甚至会在榨场的商人中安排内奸,你可不能太大意了。”

杨崇笑道:“尉大哥,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元九点点头道:“如果我过来,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崇大喜道:“一个差事是帮我在鄯善等地购买工匠,无论他是做哪一种活的,只要是工匠,我都要;还有一个差事就是负责邯川戎的工坊,姜菲姑娘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不能长期的管下去。”

元九斟酌了一阵说:“我还是先帮你买人吧。等这次回长安辞了差使,我就从张掖一路逛起,下次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两个工匠过来。文通,现在开始我就恢复元弘昭的名字,杨崇,我走的时候需要钱,五百两银子。”

这都不是问题,杨崇这次来上任,带着上万两银子,同样,姜菲也带着五千多两银子;杨崇问都没问元九要干什么,就把银子支给了他。第二天送走了车队,杨崇正在衙门里琢磨事情,就听说王挺求见,杨崇立即迎了出来。杨崇一直听说王挺没走,虽然感觉很奇怪,也没有多往深处想,估摸着王挺是不是有什么买卖没放下;论官衔,两人差不多,但是要论在军中的资历,杨崇是根本无法和王挺相比。

王挺性格耿直,看杨崇对自己很尊重,心里高兴,落座后就实话实说:“在山吃山,在水吃水,边关诸戍没有不捞外快的,邯川戎在我手上就是允许一些走私,但那都是大家族的生意,下面的兄弟实际上没有获得多少好处。我一直是以为是邯川戎地理位置造成的,现在看,还是我的头脑不够。”

“是吗?”王挺绝不是个头脑不够的人,杨崇微笑道:“王将军要是有空,下个月榨场开放的时候,不妨过来看看,对什么生意有兴趣,以后我们可以合伙做。”

王挺心想这也太快了吧,于是问道:“杨主事认为肯定吐谷浑的人肯定会来,他们可是一直隔断着这条商路。”

杨崇敛起笑容说:“吐谷浑他之所以敢隔断吐谷浑商路,是因为没有这条商路,他也照常能和大隋做生意;所以只要我们隔断走私生意,他就会主动开放这条路,榨场就能应时而生,只不过化隆县的条件比湟水县差点。王将军经验丰富,相必有些事比我更加清楚,譬如赤金突厥。”

杨崇了解过,王挺曾不止一次和手下谈论过这股强盗,甚至一次酒醉后还说直到有人和赤金突厥有联系。王挺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道:“赤金突厥是个传说,在葫芦河一战前从未有活人见过他们,官军中曾一度以为他们是某些人的伪装。听说沙陀寨曾经把赤金突厥的尸体运到鄯善、高昌悬赏,看有没有人认识那些人,可惜毫无所得。”

在外族人的眼里,一个民族的人看上去都差不多。杨崇在现代社会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几个去非洲办事的人,拿错了护照,却坐着不同的班机回国,在非洲的机场,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护照上的照片与真人不一样。沙陀寨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除非沙陀寨知道,鄯善、高昌有赤金突厥的人,那么也许就会有一个卖菜的伙计,或是一个住在隔壁的街坊,认出这些人。

杨崇小心地问道:“王将军认识沙陀寨的人?”

王挺不在乎地说道:“边关的将领几乎人人认得沙陀寨和天狼帮的人,他们和很多大人物的交易都需要我们的帮忙,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太原王家的人。”

杨崇能够理解,没有这些将领帮忙,豪门的走私生意容易出差错不说,更会造成声誉上的影响,太原王家也是并州有名的豪门,王挺对他们来说绝对是自己人。不过杨崇没有吱声,因为王挺不会无缘无故地告诉他这些,杨崇下意识地认为,王挺是准备把沙陀寨或天狼帮的人介绍给自己,以免自己以后断了他们的财路。

谁曾想王挺说出的是另外一番话:“但是这些年,我没挣到什么钱,家族对也我很不满意,因为我加入了岁寒堂。所有的生意,实际上都是岁寒堂安排好的,无论我们,还是走私的商队,说到底,就是工具;岁寒堂给我们的,不是金钱,而是所谓的秘密,让我们有军功可挣。”

第82章 岁寒堂的奸细

岁寒堂,杨崇已经知道这就是裴矩他们那个小组的名称,最主要的负责人有三个,就是岁寒三友,梅公子、松间客、竹先生;现在除了高颎和裴矩,没有人知道岁寒三友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兵部,都不清楚岁寒堂都有些什么人。王挺是杨崇遇见的,第一个自我表明岁寒堂那个身份的人,杨崇谨慎地关心道:“王将军希望我做什么?”

王挺盯着杨崇说:“我给你十个名字,每个名字五百两银子。”

杨崇立刻还价道:“二百两银子。”

做生意吗,就是要立地还价,能省一两银子是一两。王挺笑道:“原来杨大人是这样的一个人,难怪他们那么顾忌。一口价,三百两。”

“成交。”杨崇也怕王挺缩回去,王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杨崇仔细一看,全部不认识,也不知道真假。杨崇仍然从怀中掏出六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王挺说:“这是长安玉海柜的票,找一个和你没关系的人去换钱。”

王挺收下说道:“多谢杨大人。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杨崇抖了抖纸条说:“如果你骗了我,这些人会去找你,我只不过损失了三千两银子。”

王挺赞赏地看了杨崇一眼说:“杨大人果然是做大事情的。有些消息,我就免费赠送,岁寒三友据说都是武功绝伦之辈,你有楼观道的关系,大可以从江湖和武林的角度入手。”

杨崇会心地笑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祝王将军鹏程万里。”

六天后,一匹快马冲入敦煌城中,在一座小院停了下来,骑马进了门,马上的蓝衣人翻身跳下马,把手中的缰绳递给迎上来的佣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入客厅,对一个身穿锦袍,正在品茶的人说:“大哥,王挺拜访过杨崇以后,就离开了邯川戎,已经在西平郡报到。两人谈了什么,无人知道。”

锦袍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端起案几上一杯泡好的茶递过去,淡淡说道:“喝杯茶休息一下。他俩不管谈什么都没有问题,邯川戎榨场交易之日,便是杨崇丧命之时;你再去找一趟赤金突厥,告诉他们,到时候杨崇必须是死的,否则,我们不付钱。”

蓝衣人允诺一声,迅速喝完递过来的茶,急匆匆走出去,换了一匹青鬃马,快马加鞭出了城,直奔玉门关而去;形势太急,蓝衣人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惊世骇俗,也没注意到路旁有个认识自己的人。路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脸沧桑,正是杨崇派来调查市场的覃云祐;望着蓝衣人的背影,覃云祐陷入了沉思中。

这个蓝衣人是敦煌谢家的少爷谢林生,大隋灭陈后,江南士族中大部分帮助陈国的精英都被请到了敦煌安居,并且规定世代不能离开敦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四大侨姓王谢袁萧和四大土著豪门顾陆朱张。随着隋炀帝杨广继位,江左豪门有拥立之功,朝廷就逐渐放松了对这些世家在敦煌的管制,覃云祐就卖做奴隶时,就见过几次士族的人买通官府,举家搬走的情况。

覃云祐摇摇头,他本不擅长这一类事,根本猜不出谢林生为什么这么着急;休息好后,覃云祐便上了马,同样加紧速度,朝玉门关方向疾驰。不想就在看到玉门关城楼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唿哨,覃云祐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声中数箭,翻落马下,在意识消失之前,覃云祐就听到有人在惊呼:“赤金突厥,赤金突厥。”

玉门关的守军闻讯迅速出动,赤金突厥早已消失了踪影,只有几个商人远远地看见那个传说中的金狼头;根据路引,确定覃云祐是邯川戎军中的人,便将尸体火化,随公文一起送到化隆县。

“赤金突厥。”司空行脸色发青,双手已然紧紧地握成拳头,覃云祐被孟鲲鹏解救出来,原以为能随着杨崇做一番事业,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杨崇的心中微微有些颤抖,覃云祐不是什么名人,即使赤金突厥知道这个名字,也未必能认准这个人,除非,除非自己的身边就有赤金突厥的耳目。

姜菲反而是最从容的一个人,仔细看完公文上的叙述说:“这是赤金突厥对我们的挑战,是想告诉我们,他随时都能要我们死。换一个角度说,是好事,榨场交易不到二十天,说明我们受的煎熬不会超过太长,我们唯一需要的就是静下心来,和他们好好地周旋一番。”

史大千赞同道:“姜姑娘说的没错,邯川戎有大军驻防,我估计赤金突厥不会强攻,只会趁机打劫,让榨场交易无法进行,使杨大人深陷朝廷的信任危机中。”

杨崇已经缓过来了,沉声道:“司空行,你要仔细调查知晓覃云祐去敦煌的人。覃云祐为人机警,不会轻易被赤金突厥跟踪,再说跟踪的话,在敦煌附近动手更方便,不需要在玉门关冒险设伏。程尚,你负责调查所有最近离开化隆县的人,主要是从覃云祐动身前一天开始,包括军人、商人、还有来探亲的外地人。”

化隆县就这么大,人口不过数千,调查起来很方便,只花了两天时间,程尚就交出了一份名单,军人方面离开的只有邮差和押送犯人过来的一队三十人的士卒,没有商人离开,也没有外地来探亲的人。知晓覃云祐去敦煌的人就更少,除了杨崇家里的人,只有程尚等几个县衙的人。

姜菲主持的秘密调查却有了意想不到的突破,在西邯堡的西南方向发现有马队偷偷来过,而从东邯堡到西邯堡去的人,只有两个相关的人,程尚和公孙祐,都是只带着自己的家将和亲兵。公孙祐是去检查西邯堡的巡逻情况,程尚是去看榨场的建造进度。

司空行面色阴森地说:“依我的经验,就是这两个人了。”

第83章 八方来客

杨崇也认为奸细就是两人之间的一个,甚至两人都是;但是公孙祐和程尚都是邯川戎的老人,在军中的资历和声望都不错,没有证据,是不能胡乱下结论的。杨崇看过两人简历,两人都是在邯川戎一步步从伙长升上来的,手下心腹士卒不在少数,所以杨崇连司空行提出的监视都没同意。

姜菲和杨崇相处了几个月,基本上了解了杨崇的性格,当杨崇表面上人畜无害的时候,一定是在憋着一个大招,不会对手下的死亡如此淡漠;姜菲料定杨崇不会说,就开始留心身边的变化,姜菲很快发现摆在仓库里的硝石、木炭、硫磺少了不少。姜菲暗地里嘱咐天鉴和天缑注意观察,发现杨崇把这些东西偷偷地运到了榨场的仓库里。

所有人一直对杨崇决定在西邯堡外五里地的地方专门建一个榨场很不理解,既不安全,也提高了邯川戎的成本。只不过看杨崇以权谋私,抢先在榨场的一个边缘位置设置了杨家的仓库,又把自己的作坊和铁匠铺都摆在榨场里,因而没有人出来触这个霉头;目前榨场里另外造好的两处建筑是长风车行的客栈,和给商团准备的十间店面。

不过得知赤金突厥的事后,吴卓暗叫侥幸,对杨崇的谨慎佩服无比。正是杨崇的谨慎,可以避免赤金突厥的奸细混入西邯堡,即使出事,也是榨场一个地方的事;不过这让吴卓又产生疑惑,杨崇可是准备把自己的作坊放在榨场区域中,并一直派杨横等五人在现场施工,难道杨崇对公私真的是如此分明。

吴卓想了几夜,都没想明白,难道杨崇不怕鸡飞蛋打一场空,还是杨崇认为自己必须带头,才能打开局面,才能吸引各地的商人前来榨场。不过从各方面的反馈来看,杨崇还是比较成功的,长安的玉海斋、金马堂、大兴医塾、楼观,士族中的宇文氏、崔家、长孙家、元家、越国公府、江南萧家都安排了商队前来,还有凉州一代敦煌、张掖、武威的商家,西域各国中高昌、鄯善、于阗、西突厥,包括吐谷浑的党项一部都安排了先行的使者。

最重视邯川戎的还是楼观道,来的竟然是杨崇一直想见的张果老,张果老和宇文虎联袂而来,向杨崇和姜菲说了三件事。第一,姜菲被逐出楼观道和鬼尼元慧门下,但是不追回武功;其次是张果老和宇文虎做媒,宇文恺和姜菲的哥哥姜夺已经同意,让两人喜结连枝;最后是楼观道在凉州有三十多个犯错的人,会陆续转到邯川戎,这些人将全部逐出楼观道,交杨崇和姜菲看管。

杨崇听明白了,楼观道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促成自己和姜菲的婚姻;杨崇不敢刺激姜菲,人家姑娘现在就是孤身一人,拒绝的话说出来弄不好会出人命。杨崇把张果老和宇文虎请到外面无人处,问道:“张师兄,就冲冯师兄的面子,有话尽管直说,这天上掉下一个馅饼,我心里慌得狠。”

张果老老而成精,笑道:“你看不上姜菲?”

“不,不。”杨崇晓得姜菲能听见自己的对话,平日里两人也是心有戚戚,急忙解释道:“我怎么会看不上姜姑娘呢?我做梦都想娶她,只是我感觉承受不起楼观的大礼。”

张果老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也别往心里去,若真是过意不去,就将丹药的方子拿出来一起研究。”

丹药的方子,杨崇猛然醒悟,是火药,自己带了五大车的硝、木炭、硫磺,别人不清楚是什么,楼观道有的是高手,怎么会猜不到自己想做什么。在历史上,火药首先就是汉代炼丹的道士发现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推敲出准确的配方,以楼观的实力,相必有着记载和传承,甚至还可能有专门的人在研究。

杨崇这些日子,在仓库里让杨横五人把硝石、木炭、硫磺都捣成粉末,然后自己配好后,用纸包起来放在箱子里,再把箱子一个个通过密室的暗道摆在了设定好的位置。密室的门一直是杨横守着,杨横的头脑简单,根本不问杨崇在干什么,只是以为和香胰子一样,杨崇要保留什么商业秘密。

杨崇晓得姜菲发现了蹊跷,点头道:“小弟正想请张师兄帮忙,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一定抽空和师兄探讨。”

杨崇对现在流行的丹药是有很多看法,早就想告诉别人不可信,张果老提出的建议正合杨崇心意。三人回到屋内,姜菲还是和平常一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张果老轻松地说道:“姜菲,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杨崇没意见,你呢?”

姜菲淡淡一笑道:“我都被逐出师门了,要是再不同意,不就没地方去了。”

杨崇急道:“姜菲,这是我俩的大事,不能因为整个理由同意,你要告诉我,看上我没有。”

众人哄堂大笑,姜菲的脸被说得有些红,但还是稳稳地点了点头;杨崇顿时心花怒发,问张果老:“什么时候拜堂成亲?”

宇文虎拍了杨崇一巴掌说:“邯川戎可不行,就算你在南海的家人不来,怎么也得等你们回到长安,在马行坊办仪式,你两个师兄可是要出席的。姜姑娘,你说是不是,这种事可马虎不得。”宇文虎说的是实话,以两人的身份,想要随随便便几乎不可能。

来邯川戎的人其实都有自己的事,看杨崇和姜菲的事说定,就各自去忙了,也是想给两人一个单处的机会。不过杨崇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姜菲火药的事,这是对付赤金突厥的杀手锏,不过需要人点燃引线来引爆;杨崇晓得自己不行,出事的时候难以混进榨场中,就是杨横的身手,也不能保证,高手当中能信任的就只有姜菲。

楼观道多的是炼丹的高手,姜菲自然晓得火法炼丹是会烧伤人,听杨崇说引线,仔细问过后不由得大是钦佩,冯齐整说得没错,杨崇在这方面就是天才。姜菲自然不会愿意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于是自告奋勇地说:“引爆的事就有我来负责了,到时候我装作精绝人,不过你是不是可以先告诉我结果。”

杨崇暗暗松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说:“天雷,一声爆炸,所有的东西都成碎片。”

第84章 恶战1

在榨场交易前一天,姜菲还是和杨崇去看了现场,发现杨崇的引线是用麻线包含着黑色粉末,闻气味应该是硝石和硫磺的粉末,还有些油液是防水的。所谓的密室里,其实有一个半人高的通道直通榨场外面,出口就在仓库背后的一个小山丘里,对姜菲这样练过瑜伽术的人,几乎就是行走的大道。

姜菲试着在密室里走了一遍,不过大白天,怕被人发现,没有从里面推开门,而是出了杨家仓库后,围着榨场散步了一圈,从外面看了门的位置,确实设计的巧妙。杨崇笑道:“难怪你抢先出手选择地方,还让杨横等人自己动手,想必就是为了保密。不过你怎么确定,赤金突厥会住到这里。”

杨崇解释说:“你没看我这仓库和作坊是榨场最好的房屋吗?有我的官身和影响,房子又好,赤金突厥的首脑一定有好奇心和满足感,不住这住哪儿?我们最关键的就是在他没有发现密室前就把火药引爆了。”

姜菲娇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一切有我,你把东西邯堡守住就行,我会和张师叔说的,让他到时候保护你的安全。对了,和甄雪晴少眉来眼去的,那个女人以后是淬天阁的阁主,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住的。”

姜菲还是嘴下留情,没有直接说杨崇你降不住,饶是这样,杨崇也觉得怪怪的,信心倍受打击,女人,在身份确定前和确定后果然不一样。甄雪晴是和金马堂的商队一起到的,或许因为淬天阁和金马堂的影响,也可能是甄雪晴个人的魅力,几大家族都同意把商队的护卫交给甄雪晴指挥,回去的时候也决定同路。

杨崇拱拱手说道:“小姐有心了,相公我心里有数。”

姜菲忍不住轻轻地打了杨崇一下,两人说笑着回到了西邯堡,刚到衙门口,就遇到吴卓来报,吐谷浑的商队到了,是大宝王尼洛周部落的人,为首的是尼洛周的儿子柴哲,党项的人要到晚上才能赶到;吴卓是晓得杨崇安排的,曾经上书,希望朝廷能把伏允的长子伏顺派来,可惜裴矩阻扰,连大宝王尼洛周都被滞留长安,不能西来。

杨崇吩咐吴卓好好招待吐谷浑人,立即派人找来张果老,询问楼观道调查赤金突厥的事,张果老面露忧色说道:“赤金突厥这几年的动作与以前不一样,隐隐约约有走到台前的趋势,我们楼观道曾经发现他们的几个活动地点。但是很奇怪,这几天,这些地点被突然放弃了,有几处我们的人还摸了进去,发现是临时起意的,除了没有武器、金银,很多物资都没有带走。”

杨崇说道:“这是要做大买卖的节奏,些许小东西只能放弃了。张师兄,你们既然发现了他们活动的地点,是否锁定了一部分赤金突厥的人?”

张果老点头道:“我们大约知道五十多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小喽啰,大部分是行走在西域各地的商人。”

这和杨崇的猜测差不多,赤金突厥之所以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最大的可能就是有隐藏身份的办法;行商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掩饰,在哪里出现,在哪里消失都不会让人产生怀疑,销售各种赃物也方便。杨崇肯定地说:“最近西域没什么大事,最有机会出事的就是明天的榨场交易,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今晚,还是明晚,我要让军队做好准备。张师兄,公孙祐和程尚就交给你们了。”

张果老会意道:“你放心,这点事我们拿捏得住。听说甄雪晴对你的守城三器很感兴趣,兴许会来找你。”

杨崇让杨横和天鉴道士主持的铁匠铺,这段时间做的就是墨子的守城三器,分别是连弩车、转射机、籍车。连弩车是一种置于城墙上可同时放出的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无数的大型机械装置,十人配合操作,最为巧妙的是长为十尺的弩箭的箭尾用绳子系住,射出后能用辘轳迅速卷起收回。

转射机是一种装置砌在城楼上面,可以环转射击的大型弩,机长六尺,由上下两横坊间竖装二立坊构成,形似Ⅱ状,中心有圆轴,可以左右旋转,转射角达一百二十度,类似一座活射塔。籍车就是投石机,全车由纯铁打造,一部分埋在地下,由多人操纵,能够投掷炭火、石块等,也是守城利器。

现在东西邯堡的城墙上都安置了这三种装备,军中将士和衙门的官吏差役都知道,根本守不住这个秘密。杨崇在开始安装后,也给兵部去了公函,说了自己试点的打算,并征求段文振是否推广这三种武器,只是段文振到现在也没有回音。转射机的结构让很多商队的来宾都很好奇,但甄雪晴有兴趣,杨崇想的和张果老一样,这个女人是为别人出头。

杨崇回头去找了史大千,询问斥候的情况。史大千其实比杨崇还紧张,杨崇的担忧是赤金突厥会不会来,史大千的担忧则是赤金突厥会来多少人,来的时候自己训练的军队能不能扛住。所以这些天,史大千都是把斥候派在了一百五十里到两百里的范围,邯川戎附近的每座山林、每条河流都有流动哨。

杨崇得知史大千的安排,满意地点点头说:“大千,真是亏得你来了,对于军旅,我真的是一知半解。你说,流垦营里会不会混入了奸细,要不要把他们集中看押,还是挑选出一部分人,准备补充防守的力量。”

流垦营,史大千不由得一惊,史大千知道杨崇对公孙祐和程尚的怀疑,军中只有两人的部曲和家将会听他们的,但是流垦营就不好说了,一帮罪犯囚徒配军,为了利益和自己的生死,是什么都可能做的。史大千明白自己的遗漏,但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史大千当中杨崇的面找来单英,让单英立即带着吏员去流垦营掌握现场,顺便安排三百甄别过的青壮年出来,协助守军。

第85章 恶战2

史大千的安排也仅仅限于东西邯堡,榨场一马平川,连个城墙都没有,根本无法做防备,现在东西两地的商队陆陆续续到达,更有无数想寻找机会的小商人,榨场已经是连营数里,帐车水马龙。各类物资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便堆积如山,一个庞大的物资囤积地就此成型,以至于这就导致大量商贾不得不在榨场到西邯堡的沿途搭建临时帐篷以作歇脚。

吴卓等人这才明白杨崇的心思,榨场的贸易只是一个由头,若是长久这样下去,就会在邯川戎自发形成一个规模较大的边市,引来大量的流动人口,为驻军带来利益,同时改善化隆县的环境。有了这个预期,吴卓他们做事就越发小心,也希望传说中的赤金突厥只是一个传说。

傍晚时分,预先联系好的商队基本上到齐了,党项的商队有二百多人,全部是秃发白衣。这时候的党项人不事农业,衣、食、住皆仰赖畜牧,所以商队用来交易的商品就是牦牛和羊,还有皮毛。吐谷浑与中原的交易几乎停止,党项各部在吐谷浑内更像是小娘养的,地理位置又差,所以亟待贩卖的牛羊等牲畜和皮毛等各类商品数量巨大。

不过让杨崇惊喜的是,党项人带来了两种牦牛,一种是大鼻孔的白耗牛,一种是高大多肉的高山黑耗牛。杨崇想到的是耕牛,耗牛也是牛,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培养成耕牛,有两个品种的耗牛,就是多了一种选择,多了一份成功的把握。杨崇立即出面,表示自己会买下所有的两千头耗牛,或者用瓷器茶叶交换;党项商队是个混合体,由五个部落组成,领头的是细封长山和拓跋安虎。

党项中著名的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利氏、米擒氏、拓拔氏、雪山党等十大部落,其中拓拔部落最为强大,细封氏说汉语。细封长山和拓跋安虎得知杨崇的身份大喜,立即同意了交易;崔家的负责人崔鸣和萧家的负责人萧远都同意了杨崇的建议,在邯川戎把茶叶和瓷器交给杨崇,回长安拿等价的香胰子,杨崇认了运费和香胰子降价两成。

虽然明天才是交易日,但是榨场就那么大,各家的货都明晃晃地摆在外面,谁不想早点把手中东西卖出去,把自己需要的商品买回来,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所以篝火下,喝着酒吃着肉,一家家的就开始了串门和交易,争持、谈笑、叫骂,人声鼎沸。史大千还是不敢怠慢,即使是在夜里,依旧派出了巡逻的小队和斥候。

半夜时分,形势突然恶化,几路斥候都在百里外点了报警的火堆,迅速赶回来的人汇报,赤金突厥的大军突然出现,分五路朝西邯堡杀来,人数在三千人左右。消息震动了守军,西邯堡的报警声此起彼伏,全堡开始了戒备。榨场的商贾走贩们人人自危,大部分人果断逃往西邯堡,但是史大千按既定计策,不开城门,由吴卓和程尚两人引导着商队分两路退往东邯堡。

在堡中休息的中原各大家族的护卫、马夫在甄雪晴的带领下迅速集合,准备配合史大千的行动,被杨崇安排把守各处要道。果然不出杨崇所料,五路杀来的赤金突厥的目标并不是商队。当赤金突厥的前锋杀进榨场的时候,商队的尾巴离榨场不到十里之遥,但是马贼们没有追上去,分食唾手可得的盛宴,而是一路占领着来不及撤掉的帐篷,兵锋直逼西邯堡下。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看见金色的狼头大旗在火把的辉映下,闯进了榨场,随后就插在杨家工坊的门前。看守工坊的姜菲、杨横、天鉴等人都没有入城,应该是跟着商队一起撤向了东邯堡,杨崇站在城楼上仔细眺望,问史大千:“赤金突厥的后队什么时候能到?”

史大千是根据火把的长度和宽度来估计对付的人数,答道:“按现在这个情况看,过不了一会,等会他们攻城的时候,后队就应该到了。杨崇,现在看,我们这里真是有贼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有胆子攻城;没有攻城器械,攻城是假,等着内应打开城门是真,就是不知道是哪座城门。”

内应想打开城门,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有足够的实力夺下城门,另一种是有足够的身份骗开城门。西邯堡北面无门,只有东西南三座城门,杨崇微笑道:“程尚已经在城外,只要战事一起,没理由回来,公孙祐由天缑看着,不会出事。或许老天会帮助我们,不需要等待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史大千没好气地看看杨崇,到这时候还在玩虚的,不过史大千又有些不好意思驳斥,西邯堡在杨崇装上守城三器后,虽不说是铜墙铁壁,但是防守的能力提高了绝对不止一个档次,三千敌军还真没放在眼里。只不过赤金突厥威名所在,行动充满了玄机,让史大千有些琢磨不透,一时对杨崇的话没在意。

西邯堡的城墙并不十分高大,赤金突厥人数占优,不凡攀越的高手,还是选择直接在西门发动进攻,只是在强大的箭石雨中,一时半刻不能得手,反而损失了两三百人。史大千不为眼前的胜利激动,神情严肃地望着进入榨场后逐一熄灭的火把,赤金突厥的后队到了熄灭火把就是要采取偷袭的前兆。

史大千让人找来公孙祐和慕容息雄,正准备给两人再增加一点压力,就听到榨场那边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即连续响了几声,史大千等人回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榨场中的房子已经消失了一大半,金狼头的旗帜也不知去向。赤金突厥方面一片混乱,各种语言的呼号不绝于耳。一直注视着榨场的杨崇大叫道:“天谴,天谴,老天要灭赤金突厥。”

飞上城楼的甄雪晴给了杨崇一个白眼,装神弄鬼的东西,发现姜菲不在,甄雪晴就敢断定不是这么简单,史大千一声长啸,下令单英、公孙祐守城,自己和慕容息雄带领骑兵,擂鼓出击。赤金突厥被这一阵爆炸损失大半人马,最主要也是心里的压力,根本没有斗志,没等隋军冲击,就开始纷纷逃窜。

甄雪晴带着各家族的高手,盯住的是金狼头旗帜下的主脑人物,头功不头功无所谓,抓住首脑人物,就能获得钱财和其他意想不到的收获。冲进榨场,甄雪晴意外的发现赤金突厥的金狼头旗没有撤退,反而在杨家作坊犯人废墟残垣里誓死抵抗。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厮杀下,金狼旗的护卫终于全部战死,姜菲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和张果老护着杨崇也来到榨场,冲进最里面的房间,只有四个伤残的人,难怪护卫拼命,因为这四个人已经走不动了。

第86章 归鸟最后的一击

三个遍体鳞伤的胡人倒在地上,已经离咽气不远;甄雪晴擒下的贼首竟然是个断了双腿的汉人,清瞿瘦削,看不出多大年纪,两鬓斑白,衣着华丽,国字形的脸上布满皱纹,脸上每一条皱纹中,都饱经风霜,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欢乐痛苦,还有秘密萧索。即使现在大势已去,双腿还在流着血,这个汉人的脸上依旧是沉重,没有半点恐慌,杨崇看了半晌,才问道:“你就是归鸟吧?”

“正是。”归鸟说话间,身形竟然已经飘起,双臂舒展似一只大鸟,手若鹰爪,直扑向杨崇;归鸟这么选择,不仅仅是杨崇看上去官职最高,而是杨崇一看就是不会武功的人,最容易得手。只是归鸟没想到,身在半空的时候,竟然被一根十八节长鞭拦住,长鞭在空中一连翻出九个圆圈,每个圆圈的范围都比前一个大,形成一道滚滚洪流,硬生生地把归鸟震回了原处。

出手的是姜菲,现在姜菲的心思全在杨崇身上,所以比任何人都关注杨崇的安全,归鸟一出手,姜菲就及时用长鞭封住了归鸟的去路。归鸟落地笑道:“杨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有这么漂亮的一个红颜知己,姜姑娘果然好功夫。老夫没想到杨大人如此目光锐利,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杨崇的脸色丝豪没变,是因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看归鸟被姜菲击退,杨崇才暗暗放下心来,开口说道:“我看过你的画像,归鸟,我不明白,你也是圣天子看重的人,为什么不回归大隋,反而和赤金突厥勾结在一起,祸害西域的百姓。你难道不知道,你拿回来的东西,可以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归鸟嘴角抽了抽,露出萧瑟的笑容说:“杨广自身难保,这种所谓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杨崇,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如果把配方交给杨广,从此就是那些掌握钢厂的权贵们眼中之钉,或者说是手上的工具,他们一有问题就会要求我去解决。”

杨崇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从波斯掏出来的时候,有关键的工匠和技师死了,即使你们回到朝廷,也无法交出一个完整的配方?”

归鸟盯着杨崇看了半天说:“你果然是熟悉波斯、大秦的情况。”

杨崇点头说道:“这么说,你其实是和朝廷的人见过面了,韦家,还是岁寒堂。”

张果老和甄雪晴心底一阵触动,杨崇的反应未免太过敏锐,就凭归鸟的一句感慨,就能推断出归鸟和朝廷的人见过面;不过反过来想,正是如此,归鸟的话中充满着一股遗憾。归鸟摇摇头说道:“算了,杨崇,不说他们了。我们俩今天相见就是有缘,还是说说我们自己吧。”

杨崇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归鸟是什么人,隋炀帝杨广手下第一流的间谍,绝不会无的放矢,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崇无法阻止,只好微笑着颔首。归鸟的眼中出现一丝迷惘,很明显是在回忆,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也是皇族中人,叫杨珙,和杨广的关系要从北魏龙骧将军杨烈说起。年轻时和晋王杨广意气相投,认为他比杨勇更适合做大隋的天子,所以为了给他增加功劳,也是为了大隋的将来,我带着一队人潜入西域,准备窃取乌兹钢的工艺,没想到一去就是十几年,其中酸甜苦辣,不足以对人言。”

杨崇没有打断杨珙的话,难怪周谦等人查不出归鸟是谁,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向皇族方面考虑,北魏龙骧将军杨烈是隋文帝的曾祖父,关系确实远了点。杨珙的神情恢复萧索道:“想五姓七望,还有关陇门阀,有几个愿意为大隋如此出生入死,但他们还是掌控了朝政,无论文帝,还是杨广都没有分别。我无所谓,但是跟着我回到西域的人不行,我不想他们被人翻来复去地拷问,甚至丢了性命。”

屋内寂静无声,杨珙说得其实有几分道理,那些掌权的哪管你们付出多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杨珙等人要是交不出完整的配方,真的有可能被下狱拷问。杨珙很满意这种气氛,继续说道:“所以我在赤金突厥找上门的时候,答应和他们联手;他们对我也不错,还让我做了狼头。”

杨崇淡淡地说道:“你这个狼头是假的,最多只在一只手当中。”

一只手,就是五人的意思。杨珙笑道:“聪明,可是我不在乎,只要兄弟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杨崇,现在说说你,像你这么年轻,就精通这么多的格物机关,看上去就像是生而知之者,或者就是经过精心培训的人。你精通西方番语,汉语据说有点生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拜占庭长大的,而不是什么安道尔岛。”

杨崇从容笑道:“杨珙,这件事你有的是时间琢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猜错了。”

杨崇自然不会给杨珙留下攻击自己的机会,立即断然否认;杨珙微笑道:“当时我去波斯的时候,太子杨勇据说也安排了一批人以工匠的身份去拜占庭,同样是窃取各种技术。你应该是他们那时候带去的,或者不止你一个小孩,但是你应该是最出色的一个。”

杨珙的话石破天惊,炸得所有人耳朵都恨不得聋了,史大千等人更是在心中叫苦不迭。隋炀帝杨广最不能逆的龙鳞就是前太子杨勇,只要是与杨勇有关系的人和事,都是杨广关注的重点;虽然隋炀帝杨广后来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但是规定子嗣不得继承其位,杨勇的儿子长宁王杨俨等人也先后被杨广杀死。

杨崇要是和杨勇牵扯上关系,那就剩死路一条,不论杨崇为杨广设计多少军备,为大隋立下多大功劳,通通抵不过这一件事。张果老只能在心里感慨,归鸟杨珙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现在杨崇就是从安道尔找来证据也不行,按照隋炀帝杨广的心思,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杨崇面色平静,对杨珙说道:“你若是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圣天子相必会对你另眼看待,这样吧,有什么话你到长安说去。来人,把杨珙抓起来。”

杨珙凄惨一笑道:“杨崇,我在下面等你。”

众人立知不妙,甄雪晴一步上前,伸手就要制住杨珙,却见杨珙面色一淡,整个人顿时倒了下来;张果老上前试试杨珙的呼吸,无奈地叹了口气,杨珙是自断心脉而死,留给杨崇的将是无尽的麻烦。

第87章 等等

这一仗还是抓到两百多个俘虏,大部分是伤员,审讯的结果揭开了赤金突厥的面纱,同时让人瞠目结舌。赤金突厥竟然是五族联军,吐谷浑、东突厥、昭武诸城中的粟特人,加上在西域的一部分汉人和一部分室韦人,和归鸟在一起的三个胡人分别是粟特的负责人史欢、东突厥的呼延猛、吐谷浑的伏完飞。

杨崇来不及等后面的资料,先把这份情报和归鸟的死做了一份奏章报上去,八百里快马送往长安,其中归鸟杨珙最后和自己的那一段对话,杨崇一个字也没改,原封抄入,还让史大千等人签名作证。杨崇想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的人太杂,根本不可能守住这个秘密,反不如直接报上去,至于隋炀帝杨广什么想法,只能赌上一把。

细封长山和拓跋安虎的商队被杨崇留了下来,杨崇说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就是在夜晚一战,茶叶和瓷器损坏了,将从长安运一批来补偿;细封长山和拓跋安虎明知有诈,也不得不留下来。赤金突厥何等威名,三千人马竟然因为天谴,邯川戍一战逃出去不到两成,伏完飞的尸体在那里,这可是伏允的亲侄子,细封长山和拓跋安虎晓得自己有口说不清。

杨崇的奏章到了长安,左屯卫大将军姚辩和民部尚书长孙炽看后心惊不已,立即原件发往洛阳;中枢值班的内史令元寿看了也是诧异万分,急忙去和观王杨雄商量。杨雄把杨崇的奏章仔仔细细地读了两遍,叹了口气说:“能给赤金突厥一个重创,还击毙了四个首脑,杨崇也算立了大功,抓住了吐谷浑的痛脚,只是归鸟的说法太,太过玄妙。我们还是如实上报,看圣天子怎么说。”

杨雄心里有数,正值榨场交易的日子,淬天阁、楼观道,还有那些士族恐怕早就把消息传回来了;杨广看了奏章半天没有吱声,最好还是决定中枢召开一次会议。黄门侍郎裴矩和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已经前往凉州,除了杨雄和元寿,出席的还有苏威、杨达、杨文思、虞世基、裴蕴、杨玄感、段文振、卫玄。

一位位重臣看完奏章,无不明白隋炀帝杨广的用意,讨论赤金突厥的事情是个引子,关键是杨崇与杨勇的关系。杨崇这一年多的时间表现得是才华横溢,无论是将作、出使,还是这次屯田,都是成绩显赫,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十年后,杨崇就算进不了中枢,也一定是高官重臣,正因为这样,杨崇的忠心就变成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谁也不愿意养虎为患。

静默中,作为杨崇的主管上司兵部尚书段文振无奈开口:“杨珙说的话需要查证,一个是房陵王杨勇当年有没有派人去拜占庭,另外一个是杨崇是不是来自安道尔岛。杨崇的暗示,就是杨珙和中原的某个豪门有联系,也必须找到证据。”

段文振知道现在裴矩圣眷正隆,刚刚安排司朝谒者崔毅从西突厥处罗可汗那里讨来汗血马,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在策划铁勒之事,实在不适合询问岁寒堂的事。虞世基晓得段文振的意思,缓缓说道:“如果杨崇是杨勇安排的人,现在就是去了安道尔,所有一切也一定是早就设计好的,不可能有破绽;还是从原来太子府的人问起较好。”

虞世基的话很有道理,原来杨勇的心腹云定兴现在就在独狐篡的手下,负责大隋的军械打造,另外杨广的心腹左翊卫将军段达当时负责监视杨勇,多多少少也应该有点消息。苏威淡笑了一声说道:“杨崇不过是个小人物,就算是杨勇派的,他那时不过五六岁,对杨勇能有什么印象?不需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以后让他像云定兴那样,专门致力于打造兵器就可。”

卫玄闻言大怒,苏威说的看上去是为了国家考虑,其实其心可诛;要是这样处理,就等于认同杨崇就是杨勇的人,只要隋炀帝杨广在位,杨崇不仅没有出头之日,甚至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卫玄冷声道:“关键还是要查清楚杨珙是如何和赤金突厥联系上的,在杨珙之前,应该还有汉人在赤金突厥里,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可能查出杨珙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杨玄感在朝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在心里认可杨崇的看法,杨珙很可能是和岁寒堂联系过后,投入的赤金突厥,甚至可以大胆推测,岁寒堂就是赤金突厥的一部分。否则高颎和裴矩就不应该把岁寒堂的秘密看得那么紧,即使影响到自己的官位和家人安全,也不肯透露丝毫。不过杨崇是贴了宇文氏标签的人,杨玄感再有好感,也不愿为杨崇去得罪人;卫玄说找到这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纳言杨达提了一个建议:“现在邯川戍正在审问赤金突厥的俘虏,或许后面还有新的消息,不如我们让杨崇破了赤金突厥这个案子,等一切都浮出水面再说。”

这是一个中肯的建议,杨崇现在只是个上戍主,翻不了天,何不等等;段文振点头赞同道:“我再安排高君雅去邯川戍协助,以随时掌握动态,必要时调杨崇回长安。”

高君雅是杨广当晋王时的侍卫,是从龙之臣,对杨广的忠诚不容怀疑。隋炀帝杨广许可道:“先这样,等查出些东西再决定,不过文振,调杨崇回来的理由要想好,不能让他产生怀疑。”

段文振答道:“杨崇在邯川戍各堡装了墨家的守城三器,曾经上书询问是否推广,到调他的时候,就用这个理由。圣上,现在伏完飞的尸首在邯川戍,是不是派人去训斥伏允?”

隋炀帝杨广晓得裴矩正在游说铁勒出兵,笑笑道:“不急。等杨崇查清楚赤金突厥的事情,就让杨崇去。”

杨广是听了卫玄的话突然醒悟,归鸟杨珙一直跟随自己,是不可能知道杨勇派人去拜占庭的事;如果杨珙说的是真的,那么告诉杨珙的一定是高颎,杨勇在太子时最大的支持者。只有高颎,才可能知道杨勇的一切,云定兴反而不会知道;而杨珙要是和高颎有联系,出面接触的人就应该是岁寒堂,岁寒三友,反过来证明了杨崇的判断是对的。

想想高颎和岁寒堂都与东突厥这些人有联系,杨广对裴矩的信任感顿时打折,继续说道:“把杨崇的奏章通知裴矩,让他告诉西突厥,再给杨崇去个信,让他推演一下,铁勒出兵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杨广的话让卫玄大喜,这说明皇帝还是不愿放弃杨崇,除非有铁证,否则杨崇应该能度过这一关。

第88章 定西策

段文振闻言笑道:“杨崇在榆林城曾经推演过这种局势,在兵部有备案,叫定西策。杨崇断定裴大人让铁勒出兵后,我们大隋一定能拿下吐谷浑;但是由于我们在吐谷浑没有合适的代言人,加上铁勒在其中做手脚,我们很可能名义上设立郡县,但实际控制的不过是赤水一线。同样,在西域四十四国,即使先后所谓的兵不血刃臣服,真正占有的也只是大军所指之处。”

杨文思好奇地问道:“那杨崇是怎么看待的?”

段文振随口说道:“杨崇认为,首先要占领的就是粮食物资能够勉强自给的,其次要利用城堡,自己逐步蚕食,就像屯田一样,一步步推进。我们曾经算过,两百倾地,两万亩能解决一万将士加上三万民夫的一年粮食供给。”

苏威冷笑道:“怎么对付骑兵?”

段文振指了指杨崇的奏章说:“苏大人不是看到了吗?三千马贼,一夜而败。”

“那是天谴,杨崇也说不清楚原因,总不能每次都有天谴吧。”苏威毫不客气地指责道,段文振摇摇头说:“杨崇曾经有过提建议,仿照拓跋宁丛的例子招收蕃兵。文帝开皇五年,有千余家党项羌人跟随拓跋宁丛等到旭州内附,杨崇的意思就是给这样接受隋朝统治的羌人首领封官﹐由他们分别统率本部族壮丁﹐组成蕃兵。另一种是在当地屯田招募蕃兵弓箭手,给蕃兵每人一定数量的田地和牧场,编入军中。”

元寿和杨文思等人眼神闪动,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可以就地解决一部分兵源,并且马上民族本身善战,只要掌控得好,一切大有可为。杨广早就听过这个方案,立即拍板道:“给杨崇去个函,让他先试着招募一千蕃兵弓箭手;另外在流垦营中训练五百人。不过告诉他,这一千五百人在邯川戍的费用,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杨崇收到段文振信函的时候又郁闷又高兴,高兴的是自己设计的方案可以开始实施,权力更大了;郁闷的是这前期一年的费用从何处解决。至于高君雅的到来,杨崇是展开双臂欢迎,赤金突厥的第一遍审问已经结束,再往深处拷问,需要一个中枢信得过的人,高君雅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杨崇现在大致弄清楚了赤金突厥的结构,就像后世传销的老鼠会,一层层的网络关系,底下的人只认识顶头上司,根本不熟悉上边的人。汉人和粟特人其实最主要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和抢劫一般商人,做大买卖的时候,东突厥、吐谷浑、铁勒会派出大军;吐谷浑自然是以伏允为主,东突厥是咄吉世掌管的鄂尔浑牙旗,铁勒人则是以鄂尔浑河流域为活动中心附属咄吉世的铁勒诸部,而不是薛延陀汗国。

归鸟身边的亲信不是炸死就是战死,抓到的就是些小虾米,根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不过杨崇也发了一笔小财,赤金突厥死的人中有不少留下金银之物,都被杨崇让人收了起来,交到公账上的大约价值三万两银子的财物,三千五百件兵器,还有九百多匹战马。杨崇意外的是杨横、天鉴按他吩咐,清理现场的时候,坏盔甲和兵器加在一起,竟然收了一万多斤废铁,还有散碎的金银铜钱大约值白银两千两。

大部分的商人实际上没有多大损失,即使杨崇买下的两千头牛,在党项人的看护下也不过少了二十几头;更有很多粟特俘虏为了得到治疗,用藏钱的地方与楼观道交换,杨崇就当做没看见。司空行则发现了两名汉人俘虏与众不同,在他们身上搜到了带有猛虎图符的铜牌,一个是武威郡的一个村长章采火,另一个是颍州的行商李迪。

杨崇看着铜牌,一股杀气从心底升起,这和孤地藏在鄯善给他看的铜牌一模一样,这两名俘虏的身份与灭掉大漠寺的人一模一样。杨崇喊上张果老和天鉴,一起去了审讯室,章采火身体瘦而壮实,看上去是个很老实的人;李迪一身蓝衫,面容憔悴,依旧不减往昔的风采,如果不是在这里,很容易让人看走眼。

司空行很谨慎,两个人在不同的审讯室关押,看守的人都是司空行平日里选拔的心腹,里外三重岗;杨崇决定先审章采火,天鉴留在门外,杨崇和司空行、张果老进去坐下后,杨崇就直接问道:“这个猛虎铜牌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章采火已经受了两次刑,到现在什么都还没说,依旧淡漠地摇了摇头;司空行大怒,正要再次上刑,杨崇拦住说道:“不必浪费时间了,这两人与外族勾结,攻击大隋,实属汉奸。既然什么都不愿说,司空行,就判斩立决吧,明天就执行。等会再修两封文书,按照路引送到武威和颍州,如果他们家里还有人,请当地官府按同案犯处置。”

司空行拱手应诺,章采火一下子蹦了起来,只是被绑在柱子上,看起来更像是挣扎;章采火大声说道:“我是礼部的人,这猛虎铜牌是岁寒堂的腰牌,每个在礼部留档案的人都会发一面铜牌,北面的数字就是在礼部的档案编号。”

杨崇脸色转为严厉,训斥道:“不要胡说,你既是礼部的人,为什么不向岁寒堂报告,提前通知邯川戍,赤金突厥要来袭击?就算礼部有猛虎铜牌,也不能证明你这枚铜牌就是真的,证明你就是真的章采火。据我所知,岁寒堂的档案不在礼部,而是在某些私人手里,所以岁寒堂的人不是朝廷的人,只是某些人的雇佣军。”

章采火脸色大变,作为岁寒堂的一份子,他是知道赤金突厥这次袭击邯川戍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抢劫物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死杨崇。很明显,杨崇清楚这一点,所以根本不承认他们的身份,话里话外就是要章采火死;章采火叹了口气说:“杨大人,我认栽,开除你的条件。”

第89章 秘密1

杨崇三人都是一愣,章采火怎么看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一听杀头就这么轻易地撂了?杨崇冷冷说道:“告诉我你认栽的理由。”

人只要开了口,就再也没有心里障碍,章采火面不改色地说:“我的身份是真的,在武威有我的妻儿老小,我不想他们被冤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投身岁寒堂,出生入死在西域活动,就是为了大隋,我是军人,上峰的命令需要执行,至于为什么不通知邯川戍,那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杨崇点点头,章采火说得没错,于是问道:“在赤金突厥里的汉人都是岁寒堂的人?”

“我不知道。”章采火脱口而出道:“我是单独混进赤金突厥的,没有和其他人联系过。”

杨崇哦了一声,连续问了三个问题:“介绍你进岁寒堂的人是谁?你现在在岁寒堂的上司是谁?在赤金突厥里的上司是谁?”

司空行明白,这三个问题关系到岁寒堂的机密,也一动不动地望着章采火;章采火明白,自己如果不说,杨崇很可能就在文书中以此断定自己身份是假的,即使杀了自己,岁寒堂和裴矩也没办法。章采火咬咬牙说:“我原是高颎大人亲卫,五年前调到礼部岁寒堂,没有介绍人,在岁寒堂的上司是敦煌长安药铺的柳渊柳先生,在赤金突厥的上司是一个叫慕容韬的人。”

张果老突然问道:“据说岁寒堂中另有松竹梅三等腰牌做身份辨认,章先生是什么级别?”

章采火一惊,想不到有人对这种事都知道,看起来岁寒堂真的是开始有缝隙了。章采火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岁寒堂的外围人员,那三种腰牌是核心人员的身份认证,认牌不认人。松牌代表堂主,竹牌代表主事,梅牌是各地的负责人,柳渊的腰牌就是梅牌。”

杨崇感觉章采火说的是实话,象章采火这样的小角色,即使与岁寒堂有联系,也不会多深,否则岁寒堂就不值得高颎和裴矩用生命去保护。司空行见杨崇在思考,怕章采火有时间产生其他想法,立即问道:“你们每次行动的武器是怎么来的,这次进攻邯川戍,又是怎么安排的?”

章采火反而认为这两个问题简单,回答道:“我们行商的时候,按照大隋律,可以自带盔甲武器,我在鄯善接到慕容韬的命令,就和他一起会合,前来邯川戍。给我们的命令是洗劫榨场,攻入邯川戍,杀死杨大人,我在路上给岁寒堂留了消息。”

杨崇追问道:“这么说,岁寒堂是允许你跟随赤金突厥打劫了?那么,你每次打劫的钱财是否上交?柳渊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留在马贼中的目的,或者给你安排过马贼以外的任务?”

章采火瞬间说不出话来,这是所有潜伏者的死穴,没有人能为你所有的行为打保单,即使是你在被上司误导的时候;过了好一会,章采火才支吾着说:“柳渊只是说,在马贼里不要暴露身份,一定要做的像一个马贼,不要求我上交财物。我曾经问过柳渊,最后如何对付赤金突厥,他要我等上面的通知,我加入岁寒堂后,唯一的任务就是打入马贼中。”

杨崇三人听了没有说话,章采火说到最后也意识到了,岁寒堂让他打入赤金突厥的效果,就是增加了一个马贼,所以章采火及时地闭上了嘴。杨崇摇摇头说:“你说的一切都证明不了你的身份和你做的事,我会行文去敦煌,让当地官府去对证,如果那个所谓的柳渊跑了,可就谁都帮不了你了。这几天,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人和事。”

三人随即来到李迪的审讯室,李迪的情绪波动远比章采火大,得知杨崇的身份,咬牙切齿地说:“落到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

杨崇微微笑道:“你在颍州没有思念的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迪一表人才,杨崇不相信颍州没有和他相好的女人;李迪摇头笑道:“难怪他们对你如此顾忌,你不仅运气好,手段也不差,只是不如你所愿,像我这样随时都可能看不到第二天太阳的人,怎会去害别人,我平日里只出入花街柳巷,那些女人不值得留念。你应该看到了我的腰牌,却没有打算放我,说明你另有打算;不过你不用费心了,有刑具尽管招呼,兴许我承受不住,什么都会招认。”

杨崇颔首道:“我们都是读书人,不需要用惨烈的方法,我知道你算是礼部的人,甚至可能都有身份档案。我会拿着你的笔录上报刑部,说你指认岁寒堂就是赤金突厥幕后的黑手,这次袭击邯川戍就是岁寒堂的阴谋;你要相信,我能让你在笔录上按下指纹,如果你最后只剩下一个指头,就算裴矩亲来,也证明不了那个画押不是你的。”

李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头上的汗珠一粒粒渗出来,成行地滚在脸上;杨崇的方法很阴毒,但是绝对有效,自己的身份一旦证实,各方面就不可能查下去。而裴矩要想证明岁寒堂的清白,就要交出岁寒堂的所有资料,问题是裴矩绝不会这么做,岁寒堂即使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但是太多的事情说不清楚。

杨崇晓得自己猜对了,李迪和章采火不同,他是岁寒堂招募的,即使目前不是负责人,也是岁寒堂培养的对象,知道的一定比章采火多。杨崇不动声色地说:“告诉我三个名字,以便证实你的身份。介绍你进礼部的人是谁?你现在在岁寒堂的上司是谁?在赤金突厥里的上司是谁?”

李迪的表情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说了:“我在岁寒堂的上司是长风车行的尉文通,也是他介绍我的,他说只要我参加西域的行动,就能解除商籍做官;我在赤金突厥里的上司是孟兆,那天夜里被你们杀了。”

杨崇和司空行都愣住了,尉文通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杨崇立刻想到,尉文通当年所谓退出军队、投靠元家,也肯定是高颎等人玩的一个花招,要的就是尉文通进入长风车行,既方便岁寒堂行事,又能监视元家。杨崇遵守诺言,没有再问李迪任何问题,只是把两人的口供签字画押后,八百里快马发了一份去长安兵部。

等高君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吴卓苦笑劝道:“这也怪不得杨大人,岁寒堂都要他的命了,这件事毫无转圜的余地。”

高君雅点头道:“我知道,这怪不得杨崇,只是岁寒堂也是裴大人他们安排的人,为朝廷出力,这样一个个暴露身份太可惜了,可谓亲者痛仇者快。”

吴卓暗骂高君雅死脑筋,点了一句说:“从章采火两人的口供中可以看出,岁寒堂没有对敌人动手的意象,否则有这么多人潜伏进赤金突厥,只要传回消息,我们早就可以给对方重重一击,就算不能尽全功,也会逼得对方原形毕露。”高君雅能做到兵部主事,也不是糊涂的人,明白吴卓说的,就是岁寒堂养寇自重,已经背叛了大隋,人人得而诛之。

第90章 秘密2

没几天,长安就传出消息,尉文通失踪了,各大家族都在嗷嗷直叫,岁寒堂能在长风车行安排细作,就可能在其他家族中如法炮制,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现在正是对西域动手的时候,所有人拿裴矩没办法,但是正在甘州流放的高颎一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甘州其实也是一个上戍,属张掖郡,县治上秦堡,高颎一家就在离上秦堡六十里远的沙井集上。

高颎并没有全家到甘州,第三个儿子高表仁因为娶的是杨勇的女儿大宁公主,被隋炀帝杨广安排去了CD,跟随高颎流放的只有长子高盛道和次子高弘德两家。高颎即使流放,也是威严犹在,门生故吏来甘州和沙井集打招呼的不计其数,甘州戍主长孙无傲也是无奈,只好和沙井集的守将焦寇打招呼,不必看管。

焦寇出身军伍,一开始没懂,特地跑了一趟甘州戍,被长孙无傲教训了一通才听明白,高颎是绝不会跑的,不仅高颎自己不会跑,更不会允许家里任何人溜走。因为高颎只要在甘州,就还有复起的机会,要是逃跑了,就是逃犯,不要说复起了,就算性命也是立刻不保。于是焦寇回到沙井集,除了日常的监视,剩下什么都不做。

高家不仅买下了沙井集最好的房子,还为沙井集带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几乎每天都有人从外地赶来拜访高颎,沙井集几家客栈的生意也是欣欣向荣。高家出来的人都是态度和蔼,在街上买东西也是客客气气,让焦寇的心放松不少,有时候甚至去高家打个招呼;焦寇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世事难料,万一哪天隋炀帝再想到这位老臣呢?

高颎也一直很舒心,直到今天裴矩的一个门生王君愕前来,王君愕算是信使,说出来的消息让高颎顿失了好心情,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杨崇,一个兵部主事兼上戍主,终于象自己以前预料的那样,掀起滔天的风波;高颎淡淡地问王君愕:“裴大人现在是什么态度?难道就任凭杨崇这样胡闹下去。”

王君愕并不清楚岁寒堂的事,只能说自己的感觉:“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家师现在正殚精竭虑地运筹西域变故,一时也脱不开身。晚辈来之前,家师已经安排宣机师兄回洛阳迎接圣天子了。”

宣机就是裴宣机,裴矩的嫡长子,一直在帮助裴矩处理朝中的事务;回洛阳迎接圣天子,这是必然的做法,只有隋炀帝杨广到了西域,才能让裴矩掌握主动,所有的胜利获得应有的回报。高颎颔首问道:“裴大人没有说他要见哪些人?”

“没有。”王君愕不笨,高颎打的哑谜才是老师裴矩让自己跑一趟的原因,只是老师不告诉自己,王君愕只有装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子中。高颎顿时明白了裴矩的用意,让弟子王君愕来一趟,只是裴矩以防万一的手段,一旦将来岁寒三友翻脸的时候,裴矩有个推脱的理由;至于王君愕和自己谈话的内容,根本无人证明,只能够各说各话。

高颎冷笑道:“看样子裴大人是对贤侄有看法,岁寒堂是裴大人十年心血所成,也是裴大人掌握西域情报的来源,现在被杨崇这么一弄,几乎与乱臣贼子没什么区别,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不过从裴大人的态度来看,岁寒堂恐怕还真的出事了,贤侄现在插手进来,却什么都不知道,弄不好会背这个黑锅。”

王君愕倒吸一口凉气,他跟在裴矩身边有几个月了,来往的公函看了不少,也听宇文述和薛世雄的部下议论过,说岁寒堂陷害杨崇是杨勇的旧部,杨崇一定会想办法自救;章采火和李迪的供词,应该就是杨崇自救的手段。高颎一提醒,王君愕便会意,自己来甘州确实不是时候,回过头看,就是老师裴矩给高颎设的一个圈套,自己适逢其会。

不过王君愕并不担心,岁寒堂据说实力强大,要是推到自己这样一个没根基的人身上,谁也不会相信。王君愕笑笑说:“师命难违,是祸躲不过。高相,难道岁寒堂就是家师一人筹建,朝中其他人都不知道?”

高颎顿时说不出话来,好聪明的年轻人,诸葛全、杨崇、王君愕,现在的年轻人似乎一个个都是狡猾如狐,闻弦歌而知雅意。高颎停顿了一下说:“岁寒堂一开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大部分人要么死了,要么被调走,只有令师一直负责西域的外交,所以到了后来,岁寒堂几乎只听裴大人的命令,剩下的人,包括老夫在内,想和他们联系都联系不上。”

王君愕不相信,以高颎的势力和能耐,即使今日流放,多少门生旧部依旧会忠心耿耿,哪有联系不上的道理;不过高颎说的另一面倒可能是事实,就是老师裴矩现在实际上是牢牢地掌控着岁寒堂。王君愕霎那间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老师裴矩根本不愿意放弃岁寒堂,但是杨崇的爆料让元家为首的门阀怒气冲天,只能祸水西嫁,泼到高颎的身上,争取时间来寻找转机;可是高颎曾经是大隋朝堂上第一高官近二十年,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果然,高颎看王君愕在沉思,继续引导说道:“裴大人现在想鱼和熊掌兼得,只能说是黄粱美梦,杨崇此人虽然年轻,但是有大智慧,无论是行商做官,还是外交作战,都有自己的一套。归鸟的话和这两人的供词,让杨崇可以肯定,岁寒堂想要他的命,现在人在他的手上,迟早会被他抽丝剥茧,发现越来越多的秘密。”

王君愕迟疑地说:“这方面家师已有安排,杨崇很快就会将人交出来。”

高颎摇头道:“迟了,这两人既然开了口,还不想着岁寒堂会报复,现在应该正在苦思冥想,给杨崇越来越多的线索。裴大人除非能立即拿下杨崇,让他无法在朝堂立足,否则引火上身只是时间的问题,高君雅那个武人,怎会是杨崇的对手,更不要说还有楼观道的暗中相助,当年我就跟裴大人说过,岁寒堂就是在砸楼观道的场子。唉,老夫现在一个囚犯,对朝堂也不了解,是无法给裴大人帮忙了。”

王君愕一阵腹诽,就冲高颎刚才的一番话,还能说对朝堂的情况不了解,再看看高家在沙井集的派头,哪有半点囚徒的样子,这是来度假的。但是高颎后面的话让王君愕紧张不已:“最怕的就是岁寒三友这时候习惯思维,派人去解决杨崇和章采火、李迪,搞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

王君愕是看惯黑暗面的人,要不然裴矩也不会用他,自然清楚高颎话里解决的意思,就是要杀了三人,王君愕心道:岁寒三友会那么傻吗?

第91章 秘密3

王君愕回到凉州郡治武威城的时候,中枢转来的公文刚刚到,又一批岁寒堂的成员暴露身份,邯川戍的副戍主程尚在暗杀李迪时失手被擒,一起行动的七人全部战死。程尚在酷刑下对覃云祐之死的原因供认不讳,还供出了和他联系的三个人名,结果刚刚到西平郡的柳渊和西平郡开平布行的老板楚阳同时被秘捕,带回了邯川戍。

西平郡还是很照顾裴矩面子的,连发两道公文要人,都被杨崇以兵部主事的身份驳回;中枢的大队人马已经在来凉州的路上,要宇文述火速赶到西平郡,处理此事。王君愕明白,一切被高颎不幸言中,岁寒堂是对付异族的工具,现在收买在职军官、劫狱,哪一条都是死罪,而中枢让宇文述前去处理,更是狠狠地打了裴矩的脸,谁不知道杨崇贴着的就是宇文氏的标签。

裴宣机也匆匆地回来,在裴矩和几名心腹弟子面前,通报了左仆射苏威和内史令元寿谈判的结果,元寿的态度很坚决,要裴矩交出所有岁寒堂成员的名单和真实身份。裴宣机谨慎地说道:“苏相做了大量的工作,观王杨雄同意了另一个备案,如果不公开名单,就将岁寒堂交给长孙晟整肃,从此和父亲大人无关。”

这是杀鸡取卵的方法,虽然把裴矩摘了出来,也让裴矩彻底丧失了对西域的控制,没有情报,怎么做出判断,又如何暗箱操作;更严重的后果是,长此以往,裴矩将丧失对西域和塞北的掌控。裴矩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做出决定:“你马上去通知苏相,我同意交出控制权,让长孙晟来接手。”

壮士断腕,唯有这样,裴矩才能重新赢得圣天子杨广的信任,王君愕暗自赞许,姜还是老的辣。裴宣机迟疑道:“父亲,现在形势没这么悲观。苏相说了,中枢的意思将会把杨崇撤职,只不过段文振和杨达都认为不能对杨崇个人造成伤害,几经斡旋,最好才决定派宇文述前去。”

在座的都是心有七窍的人,明白裴宣机话里的意思,段文振等人是怕去的人趁机对杨崇下死手,杜撰或栽赃个罪名出来,宇文述是杨崇的保护伞,绝不会出这种意外。裴矩摇头道:“你还是没看清楚,这时候让杨崇回长安,其实是对他的保护。我问你们,岁寒堂如果土崩瓦解,对谁的利益最大?”

王君愕心中一动,答道:“楼观道。”

楼观道受隋炀帝杨广和五姓七望的挤压,虽为北方第一道门,实力其实限制在关中陇右,依托于关陇门阀之下,西域正是楼观道的地盘。一旦岁寒堂不在,隋炀帝杨广只有依赖于楼观道在西域的势力,将不得不改变以往打压的做法,转而扶持楼观道;这就意味着武川镇出来的关陇门阀将再一次掌握西域的决策权,对以外交著称的裴矩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裴矩点点头,脸色阴冷地说道:“杨崇这次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楼观道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帮助他,要的就是再次参与朝政的机会。如果杨崇不被撤职,只要出了邯川戍,到其他地方任职,楼观道就不可能始终保护他,可以说一两个死士就能置杨崇于死地,但是杨崇被撤职后,必定会逃回长安,躲在楼观道的羽翼下,任何人都很难找到机会。杨达和段文振,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裴宣机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岁寒堂在西域经营多年,麾下高手如云,从赤金突厥的事就可以看出,在西域各大势力中都有岁寒堂的人;只要肯出钱,岁寒堂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刺客,可惜杨崇躲回长安后,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就大为下降。裴宣机看看众人,说道:“我在洛阳还听到一个消息,杨崇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已经招募了四百多蕃兵。”

裴矩一惊,问道:“消息准确?”

“准确,是高君雅上的奏章。”裴宣机肯定地说:“党项的细封长山和拓跋安虎出了很大的力,两人是党项的商队头领,发现吐谷浑的王族参与攻击邯川戍,怕回去没有好果子吃,被杨崇趁机蛊惑,带着整个商队加入了邯川戍。杨崇的办法很简单,朝廷没有准备军饷,所有蕃兵都参加屯田,士卒每人三十亩田和七十亩牧场,象细封长山这样的军官每人一百亩田和两百亩牧场。高君雅在奏章中说,很多胡人都跑来参军,杨崇还从流垦营选拔了三百屯田军,与蕃兵混编在一起。”

王君愕顿时明白了杨崇的用意,全是蕃兵容易形成新的部落,汉蕃屯田军混编后,既能加深蕃兵对大隋的认同感,也方便控制军中的事故,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能知道。王君愕不禁想起高颎对杨崇的评价,老人的眼光着实毒辣;裴矩低声道:“一个邯川戍就能招募四百多蕃兵,要是整个西域动起来,恐怕能招到一两万人。宣机,蕃兵的武器是如何解决的?”

裴宣机沉声答道:“高君雅在奏章中说,蕃兵本身自带武器,杨崇大破赤金突厥,又获得大量马匹和武器,所以邯川戍能够自我供给。但是杨崇曾向高君雅说过,养蕃兵就是为了扩张,可以采用让各戍预支购买,然后在后面的战功中填平账目,用缴获的武器物资或是开辟的良田牧场抵冲。”

裴矩听完沉默良久,最终抬头说道:“不能让杨崇回长安,此人对我们经营西域塞北的经略破坏太大,宣机,拟一份奏章,我要建议圣天子,让杨崇到武威来协助樊子盖。”

王君愕一怔,裴矩这是要给人杀掉杨崇的机会;王君愕大不为然,杨崇即使和裴矩政见不同,但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为了大隋,并且卓然有效。王君愕想劝阻裴矩,只是看看裴家父子的郑重,王君愕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不过在心里打定主意,有机会见见杨崇,顺便提醒一下。

第92章 入族

裴矩的建议让杨广和中枢很意外,透过奏章上的字眼,都看到了浓浓的杀机。本来事情很简单,中枢的大佬们都商量好了,长孙晟接管岁寒堂,杨崇被革去实职回长安,所有的权力都被收回到中央。可是裴矩这一手,顿生了无数的变化,左仆射苏威小心翼翼地说:“裴公是看杨崇能力出众,怕耽误了年轻人。”

观王杨雄笑道:“这么一来,不就显得我们太过无能,很多事没裴大人考虑得清楚。”

两个人都是话里有话,杨广及时阻止,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长孙晟能不能控制住岁寒堂?”

大伙都是明白人,晓得杨广的意思,其实问的是长孙晟要是控制不住岁寒堂,杨崇在武威被杀了,中枢怎么办?元寿上前一步说:“西域地广,岁寒堂又是机密重重,长孙晟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长孙晟也是关陇集团的一员,元寿不愿意看长孙晟平白无故地背黑锅;虞世基斟酌着说:“是风险也是机会。岁寒堂是当年朝堂上数位重臣共同的成就,就是裴公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若是真有人动了杀机,杨崇即使回了长安,也是要一样面对。圣上,我认为可以试一试,樊子盖严谨有余,创意不足,杨崇正好可以弥补;微臣认为,也不需要给杨崇任命什么官职,就让他筹办大业医塾的凉州分院。”

虞世基的一番话大出众人意料,不仅赞成把杨崇弄到武威去,还把裴矩摘得干干净净,最后提出医塾分院的事更是让隋炀帝杨广有了回旋操作的空间。杨玄感却看出了另一面,作为江左一员的虞世基,这是要做一个大局,把山东士族和关陇门阀全部装进去;只要杨崇被刺,无论生死,就会在凉州产生一个血雨腥风的漩涡。

杨玄感决定助虞世基一臂之力,补充说道:“杨崇本人不懂医术,可以让楼观道派些懂医术的人来帮忙,这样也不会影响长安的大兴医塾。”

杨广本身就是玩手段的高手,把几个重臣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微微一笑道:“观王,朕有一个想法,杨崇在中原无牵无挂,让他进入弘农杨氏如何?”

议事的大帐内一片沉寂,杨广的建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更高的格局。杨崇成为弘农杨氏的一员,宇文述和宇文恺只有远离杨崇,裴矩等人要想对付杨崇,就必须付出更多的筹码;而杨崇如果不死,以后开辟的商机,包括宝洁坊在内,就能给皇族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杨雄瞬间就明白了杨广的意思,赞同道:“圣上所言极是,臣向很多人问过安道尔岛,羽骑尉朱宽和兵部主事诸葛全都回信说,他们找很多渔民海商打听过,都说不准地点,估计安道尔岛很可能就是海外的一个蛮岛,被住在岛上的人随意命的名。杨崇受的教育与中原无异,相必先人也是从中原逃难而去,臣和族里商量过了,可以放在神木堂。”

弘农杨氏的神木堂,不要说杨玄感这样的族人,就是在座的朝廷重臣也人人知晓,那根本不是弘农杨氏自己衍生出来的分支,而是拓跋宏当年汉化改革时硬塞给弘农杨氏的一支,全部是鲜卑贵族改姓,只不过杨氏为了家族在北魏的地位是全力支持。苏威依旧反驳道:“归鸟杨珙可是认为杨崇是杨勇派到大秦的人。”

杨广一声长叹道:“若是这样,就更要让杨崇回归皇族。我大哥的几个儿子都惨遭不幸,孝实和孝范都是庶子,需要一个族人辅佐,你们看杨崇如何?先让他归籍神木堂,把两个孩子管起来。”

中枢群臣几乎都傻了眼,谁不知道杨俨等人是怎么死的,可是遇上影帝级的皇帝,一个个再聪明,还真是没办法,总不能直接说杨广你不要假惺惺,杨勇父子都是死在你手上的。那可是逆龙鳞的事,按照杨广以往的作为来看,抄家灭族都是轻的;元寿立即赞道:“圣上仁慈,房陵王犯下如此大错,圣上还念在手足之情,臣认为可以。”

有元寿带了头,剩下的大臣都纷纷表示可行。苏威一想这样也好,无论杨崇是什么身份,算是和杨勇的两个儿子绑上了,将来杨孝实、杨孝范要是出了事,杨崇要不然一起死,要不然就被全天下的人唾沫淹死了。虞世基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感觉杨广就是在放长线吊金鳌,弄一个毫无意义的监管,把某些人从暗处引出来,至于杨崇,和杨孝实、杨孝范一样,不过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对于杨崇会不会加入弘农杨氏,在场的没一个担心,杨崇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明知道是个坑,也只有乖乖地跳进去。虞世基问道:“圣上,杨崇若是直接回长安,恐怕还要安排人去宣旨。”

隋炀帝杨广微笑道:“杨恭仁已经去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到邯川戍。”

杨恭仁名纶,字恭仁,观王杨雄的嫡长子,大象二年,被授仪同大将军,封爵武阳县开国公;开皇元年,进拜成安郡开国公,加授左宗卫车骑将军;仁寿三年,杨恭仁出任甘州刺史,施政宽和,治下胡汉百姓各安其所,深得隋文帝赞赏。杨恭仁目前担任宗正少卿,也是皇族中下一代的领头人,他亲赴邯川戍,正是要把杨崇一举拿下。

杨崇刚刚被宇文述宣布罢官,和高君雅做了交接,正在和姜菲、司空行商量带哪些人回长安,忽然听说又一道圣旨到,急忙出来迎接。杨恭仁没有当堂宣读圣旨,而是要杨崇找了间房间单叙;杨崇一头雾水,心情难免有些紧张,还是请杨恭仁在屋内坐下,杨恭仁打量着杨崇说:“本官这次来,是来证实一件事情,杨崇你是前太子杨勇的人。”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杨崇被震的一愣,问道:“大人,此话可不能乱说。”

杨恭仁鹰视杨崇问道:“难道你能证明你不是?”

杨崇在杨恭仁的目光注视下摇摇头,杨恭仁笑道:“圣天子几次召集重臣,专门商量你的事情,云定兴云老也说有这个可能。”

杨崇忍不住在心中大骂,云定兴是什么玩意?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身为杨勇宠妃云昭训的父亲,曾在杨勇手上获得无数好处,最后为了升官,竟然向宇文述提议,除掉杨勇的儿子们,和这样的人对质,杨崇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结果。杨崇调整了一下情绪问:“圣上准备怎么办?”

杨恭仁看出杨崇的激动,却没有看到一丝惊慌的神色,心中暗喜,有些事,和有理智的人才能谈得下去。杨恭仁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圣天子以为无所谓真假,为了平息此事,决定让你入弘农杨氏的族谱,顺便照顾杨勇的两个儿子杨孝实、杨孝范。杨孝实现在十三岁、杨孝范十一岁,作为庶子,无法接替房陵王的位置,现在的处境让人看得难受。”

这是明火持杖的威胁,偏偏杨恭仁没有说一句狠话,杨崇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杨大人,你把话全说了吧,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杨恭仁严肃地说道:“事情就这么简单,只要你同意,我立即公开宣读圣旨,从此你我就是一个祠堂,兄弟相称。圣天子也没有说其他的话,依我看,这件事对你只有好处。”

杨恭仁是希望有杨崇这样一个兄弟的,弘农杨氏虽然有数支在朝堂做官,但是象杨崇这样有潜力的很少,杨恭仁和父亲杨雄的看法一样,用的好,杨崇很可能是另一个杨义臣。杨恭仁从内心里希望杨崇答应下来,杨孝实和杨孝范情况太为特殊,就连两人的亲姐夫韦圆照都不敢出面照顾,现在可谓穷困潦倒。

杨崇苦笑道:“我有选择吗?大哥,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吧,好在我父母都不在了,我自己可以做主。”

杨恭仁拍拍杨崇肩膀说:“有些事没有看上去那么多风险和麻烦,这次为你安排的身份就是神木堂的入籍养子,不麻烦。我们出去吧,宇文大将军恐怕都等急了。”

听说杨崇入了弘农杨氏一族,宇文述稍微放点心,即使不是皇族和杨素两支,杨崇被安排在了神木堂一个旁支,毕竟有了大家族的名义,这个身份抵得上六品官。至于杨孝实兄弟,宇文述猜到杨广的心思,除非这两个小孩自己找死,否则杨广绝不会动他们;有杨崇在,宇文述可以肯定,杨孝实、杨孝范是没有一点机会去作死的。

第93章 千年之相

阴雨凄切,荒原上充满着压抑的气氛,邯川戍的戍军和流垦营全部站在雨中,等着给杨崇送行;与赤金突厥一战,邯川戍军名震西域,却没想到主将杨崇最后被撤职离去。史大千、慕容息雄、吴卓、细封长山、拓跋安虎等一批将领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宇文述和杨恭仁等人都没来送行,是因为避讳。杨崇还是平常的样子,懒懒地笑道:“我总算能安心地去做生意了,希望在长安能听到你们的捷报。”

史大千点点头说:“你放心,邯川戍军必能纵横西域。”

杨崇再不多话,翻身上马,带队而去。杨崇回长安的队伍浩浩荡荡,不仅是有两千头牛,十一辆马车,人数也不少。以天鉴为首的三十五名原楼观道的弟子,元弘昭、杨横带领的十二名工匠,还有杨崇买下的四十多个小孩,加上司空行挑选的十名放牧手,足足有一百多人。元弘昭带着六名买来的工匠到了邯川戍,得知杨崇被罢职,毫不在意,决定和杨崇一起回长安;司空行则是辞去了官职。

工匠中还有两名是在流垦营中发现的铁匠,和十名放牧手一起,由宇文述帮杨崇办了买人的手续,成为杨崇家的奴仆;杨崇把铁匠铺和上万斤的废铁卖给邯川戍,付了买人的钱,还买了三十匹马。史大千和慕容息雄等人一直送出五十里,才依依不舍地回头;高君雅得知只能一声叹息,邯川戍大捷让杨崇在史大千等人心里有了极高的威望,不是自己一下子能替代的。

高君雅正在胡思乱想,宇文智及轻轻走来,笑着说:“家父和杨大人有请高将军。”

高君雅急忙和宇文智及来到宇文述的临时办公地点,原来东邯堡的一座仓库,宇文述和杨恭仁应该已经谈了很久了,两人的脸上都有一点倦色。宇文述示意高君雅坐下说:“杨崇走之前,我和他畅谈了半夜,他认为薛延陀国出兵,必能击败吐谷浑,伏允不日就会带人东来,请求避难,正是我们一举歼灭他们的好机会。我已经给圣天子和西平郡都去了公函,但是大军调集非一日可行,你迅速在邯川戍调集一千五百名骑兵,一旦真如杨崇所预测,就随时准备西进。”

“大将军。”高君雅在江都就是宇文述的旧部,所以说起话来也不拐弯抹角:“现在整个邯川戍不足两千军士,调走一千五百人,守兵不足。”

宇文述不置可否地说:“应该还有几天的功夫,在流垦营中再补充两百士卒,从现有的军队中抽调一千三百人。”

高君雅无话可说,这正是杨崇的定策,就地募兵,步步西进;高君雅答应一声,告退出去了,杨恭仁可惜道:“杨崇虽然没有带兵的经验,但是在格局方面的眼光确实长远,许国公,你看杨崇的猜测有几分把握?”

宇文述毫不犹豫地说:“八九不离十。赤金突厥的事暴露后,吐谷浑各部都蠢蠢欲动,既怕大隋出兵报复,有希望伏允出事,让自己的部落执掌吐谷浑,如此心态之下,怎能和想杀出一条血路的薛延陀争锋,可以说,仗未打,气势已败。”

杨崇一行晚上住在日兰堡,单福刚刚被宇文述任命为日兰堡的戍守,早准备好房间和营帐,杨崇和单福谈了足有一个时辰,说的是对西域后面局势的判断。单福兄弟和史大千不一样,已经成了杨崇生意上的伙伴,考虑到高君雅在邯川戍,以后杨崇派商队来,落脚的地点就是日兰堡,所以杨崇说得很详细,就是希望单福能维持住局面。

单福走后,杨崇让姜菲请来张果老,直截了当地问道:“张道长,你就直说了吧,你在我身上投资这么大,希望我做什么?”

张果老微笑道:“不做官了,说话就方便,我也不故弄玄虚了。袁天罡离开长安前,曾去了一趟南坨山静云观,静云观也是我们楼观道的道观,主持至元道长是我的师弟,精通相术。袁天罡说他自己未能看透你的相,引起了至元师弟的好奇心,后来他偷偷去见过你两次,回来说你是千年之相。”

杨崇顿时觉得自己心脏停止跳动了几秒,千年这个词让他毛骨悚然,从现代社会跨到大隋确实有一千多年。姜菲嘻嘻一笑,端详着杨崇说:“他好像没这么老。”

张果老意味深长地解释道:“千年之相,不是说一个人活千年,虽然道家追求长生不老,但是我们修道的人也不可能胡言乱语。千年之相,指的是一个人建立的东西可以流传千年之久,由弟子或家人传承,例如学说、器械、财富、家族等等。元慧师妹先派姜菲到你府上修行,就是十岁,如果你们没有缘分,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看你们两情相悦,我们才下了支持你的决心。”

杨崇领会道:“开创之时风险最大,我理解你们的谨慎,现在我和姜菲已经在一起,张道长总可以说出你们的要求。”

张果老颔首说道:“一开始,我听说你带了硝石等物到邯川戍,是准备要你雷火丹的配方,现在我只需要你答应,在你成功的时候,帮助楼观道在江南建十座道观。”

杨崇笑了,自己的火药还是没瞒过张果老;不过十座道观的要求似乎不难办,虽说茅山宗、天师道是南方的主流,楼观道要想插手是虎口夺食,但对杨崇来说,十座道观即没说大小,又没说在什么地方,至于香火兴旺更不用管,剩下的就是钱的问题。杨崇立即领悟到,张果老他们看重的是自己出钱这件事本身的影响,楼观还会缺几间道观的钱。

杨崇试探着问道:“莫非要在指定的时候去建?”

张果老大笑道:“至元师弟没有说错,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件事正是想借助你的影响力。”

张果老的打算犹如后世的拍电影,情节打动不了人的时候,就靠影星来抬人气,杨崇苦笑道:“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有。”张果老肯定地说:“原本有些半信半疑,看到雷火丹的时候,就没有丝毫怀疑了。杨崇,不管楼观道的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我和冯师弟、元师妹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你,就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忘了承诺。”

杨崇心说我还没有答应,但是看看姜菲有些期盼的表情,杨崇心一软说:“我答应你。”

第94章 蒲类海撤退

迷离蜃市罩山峦,蒲类海位于新疆,是一个高原湖泊,海拔一千五百米,四周山峦起伏,水草丰美,湖中碧波荡漾,茫茫渺渺。当地人说它是海,不仅是因为面积大,一望无际,,约有千里之遥,更主要的是因为湖水有一部分是咸的;蒲类海的西部,一片银白,尽是天然的盐田。

蒲类海四周是辽阔的牧场,湖光山色,牧民们游牧湖畔,毡房座座,牛羊成群;可是今天,没有歌声,没有笑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焦灼,无论男女老幼,都在忙着搬迁。薛延陀要打过来了,据说前线的军队一溃千里,吐谷浑十万控弦之士根本挡不住铁勒人的疯狂进攻,铁勒的前锋离蒲类海据说只有一天半的路程。

草原上的战争从来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即使失去蒲类海这块风水宝地,只要人在,吐谷浑依旧可以卷土重来。让伏允为难的是,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撤退?本来北面与东突厥结盟,可是因为赤金突厥的事情,大隋一封谴责的书信,就让启民可汗下令,禁止任何人和土谷浑发生联系。

往南面退是党项族的地盘,伏允不担心党项十部的忠诚,而是担心自己带着十几万军民过去,物资粮草能否供应得上?如果没有被铁勒人杀死,反而饿死几万人,那可就是笑话。光化公主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虽然四十岁了,戴着面纱依旧风姿卓越,劝道:“大王还是退往东面吧,见了杨广认个错,兴许就没事了,我已经派人向西平郡求援了。”

名王梁屈葱说道:“大王不必担心,现在是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危机也是机会,天柱三部落正在穿越沙漠,一旦走出沙漠,正好在铁勒人的背后,可以与我们前后夹击。薛延陀举国不过六万精兵,又有西突厥的威胁,是不敢和我们长期战争的,不若尽起老弱,全部投入战场。”

名王梁屈葱身材高大,脸上棱条分明,说话时自有一股不容置辩的气势,即使作为大王的伏允,都能感受到那种压力。伏允明白,名王梁屈葱是在表示对自己的心腹大将慕容孝隽的不满,十万精锐,挡不住四万铁勒人,至于全族投入战场,不过是一种豪言壮语,吐谷浑自己的人要是打光了,不等大隋和铁勒动手,党项羌就能起兵造反,取而代之。

伏允有些犹豫,一面安排老弱妇幼撤退,做好放弃伏俟城的准备,一面把能上战场的族人集中在蒲类海东城,接应慕容孝隽撤下来的大军;慕容孝隽似乎也在等待天柱三部落创造奇迹,在蒲类海长达千里的战线上且战且退。就这样支持了六天,伏允却接到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天柱三部落在沙漠里遇到海市蜃楼,大军迷失了方向,只有很少一部分走出了沙漠,被铁勒人击溃。

慕容孝隽抢先送来了几名天柱三部的生存者,伏允一问才知道,大军在炽热的沙漠中行走时,干燥的天气使得人疲乏不堪,突然发现在遥远的前方沙漠间,出现了一个湖,湖的两岸高耸着宫殿和寺院,于是快速朝前奔去。走过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但湖泊、宫殿和寺院仍在遥远的地方,忽暗忽亮,忽隐忽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风沙大起,一直到了黑夜,行人不能睁眼,大军就失去了方向,这部分人是在第二天风沙停后,根据太阳的照射判断方向,走出沙漠的。

天亡我也,伏允心中一阵哀鸣,立即下令:“慕容孝隽断后,全军退往西平郡。”

大业四年六月,吐谷浑可汗伏允率部退入西平郡境内,遣使向大隋请降求救。隋炀帝杨广令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兵屯西平临羌城,观王杨雄出浇河,以接应吐谷浑降众。伏允可汗见隋军强盛,惧不敢降,又率众西逃。宇文述遂引鹰扬郎将梁元礼、张峻、崔师等追之,在曼头城大败吐谷浑,杀其众三千余人,乘胜又攻占了赤水城。

伏允率众再次退守丘尼川,隋炀帝杨广亲征,分命内史元寿南屯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屯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四面围之。双方激战数日,吐谷浑不抵,伏允率数十骑逃逸,命名王梁屈葱打着伏允的旗号,屯兵车我真山;右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出战,被梁屈葱斩于阵前,亚将柳武建随即接手大军,苦战一日,击破梁屈葱军,斩杀数百人,俘虏其王公、尚书、将军共二百多人。名王梁屈葱逃走后,仙头王马重率男女十余万人投降,献上牲畜三十万头。

左光禄大夫梁默、右翊卫将军李琼等奉命追击伏允,先后遇到慕容孝隽带来的援军,战死疆场。伏允率吐谷浑余部南奔鄂陵湖雪山,杨义臣率大军追杀,经大斗拔谷鱼贯而出,沿途山路隘险,风霰晦冥,部队失去联系的甚多,士卒冻死过半,最终无奈退军。不过吐谷浑东西四千里,南北两千里的疆域,此刻皆为隋朝所有,铁勒闻讯退兵,大隋在吐谷浑旧地设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发天下轻罪者徙居之。

第95章 光芒

杨崇在长安看到邸报沉默无语,历史的惯性真是难以逆转,自己做了那么多,可是转了一圈,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现在大隋看起来风光,其实除了河源郡,其他三郡都是可望不可即,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对于利用伏顺,杨崇并不看好,既然设立了大隋四郡,又何必指望吐谷浑人,裴矩真是个祸害,误了中原的将士和百姓。

姜菲走进屋中,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杨崇回过神来,回答说:“我正在想下一步怎么做。”

杨崇回到长安后,很快研制出酱油,在市场上一炮打响。杨崇除了自己和宇文恂的店铺,只提供给几个生意伙伴,崔弘肃、冯齐整、宇文无及分别拿走了河北、西域、河南的市场;关中的生意被玉海斋拿走了,这次出面是皇族的杨凡,蔡景王杨整的后人,是个庶子,和杨崇同辈。

豆酱清是用鲜肉腌制而成,经腌渍、发酵、熬炼后得到的一种味道极为鲜美的汁液,色泽透明,味道带有咸味和鲜味;杨崇的酱油和后世一样,是以大豆、小麦等原料,经过原料预处理、制曲、发酵、浸出淋油及加热配制等工艺生产出来的调味品,成本只有豆酱清的一成。这也是崔家、楼观道、皇族都有自己的豆酱清作坊,还愿意参与酱油生意的原因,杨崇给的出厂价只有豆酱清市价的四成,操作空间和利润空间太高。

姜菲自然清楚,杨崇是想把手上工匠的作用发挥出来,仅仅跟着独狐篡后面做一些军工的订单,利润有限。姜菲在杨崇身边坐下说:“这不是急的事,目前香胰子和酱油的生意不错,有的是时间。只是你对我的那些同门是怎么考虑的?我都问过了,没有人愿意回楼观,包括天鉴两人在内,他两人可是一心想学点东西。”

楼观道逐出来的三十多人,本就是因为有各方面的恶性,象喝酒吃肉、打架斗殴、赌钱骗人等;这些清修之人不允许的事,在俗世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大部分人现在都过得快快乐乐的。杨崇问道:“他们当中有可有希望结婚生子的?”

姜菲灿烂笑道:“你还真会琢磨,给我说说你的打算。”

杨崇一把搂过姜菲说:“孟大哥说庄园里还有空房子,李春那里的别院还没好,我准备把想成家的人先安排到庄园里,然后逐步把工坊搬过去。另外,你和他们说一声,如果他们家里有人愿意搬来的,我也欢迎。”

姜菲立即明白了杨崇的心思,杨崇这次回来后,两千头牛很挣了一笔,于是把李春那个村子周围的田都换到了手中,还在孟鲲鹏的庄园附近买了五百亩良田。庄园里如果只是孟鲲鹏的人,有些事会很难办,尤其是在杨崇和孟鲲鹏产生冲突的时候。杨崇虽然对孟鲲鹏那批人有恩,但是不能指望靠这个就让别人事事答应;但是楼观道的人不同,这些人都是凉州人,又有楼观道的叮嘱,在长安几乎可以说是唯杨崇马首是瞻。

姜菲轻轻答道:“我都问过了,有七个人想安居下来,有十四个人想把在凉州的家人接来。另外我把他们也分了工,武功最好的十六个人以后就跟在杨横、天缑后面,负责保卫工作;天鉴带着庞焕五个人,就负责私塾和药铺;苗允师叔就帮我管账,剩下的人成立一个工坊,以后和铁匠铺的人一起,帮你制造各种东西。”

杨崇点头道:“这主意好,杨隆他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这可是帮了我大忙。私塾和药铺就交给庞焕吧,让苗允照料就可以了,我需要天鉴帮着管工坊。元九哥现在是管家,杨雷要去李春那里筹建别院,宝洁坊需要一个细心的人;马行坊有天缑和杨横,留下尉迟立、铁狄、毛顺、邓麒麟就行了,其他人留在工坊和别院。”

杨崇也是没办法,孟鲲鹏义薄云天,做事大气有手段,但是要论管理这些小事,孟鲲鹏根本看不上眼,在宝洁坊只是对安全保密抓得紧,在生意上需要一个帮手。天鉴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在冯齐整的教导下,也是格物的好手,在邯川戍打点药铺的生意和负责物资的管运,做得很不错,杨崇以为,天鉴比杨雷更适合。

姜菲听了心中窃喜,楼观道一下子甩过来三十多人,姜菲是有很大的压力的,表面上包括自己都与楼观道脱离了关系,实际上仍然会藕断丝连。杨崇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姜菲不相信杨崇看不出来,但是杨崇现在的做法,没有一点芥蒂,完全是把所有人的责任担了起来,一视同仁。

姜菲浅笑道:“你那个别院不和孟大哥的庄园连在一起,是不是有特殊的规划。”

杨崇一怔,姜菲问得没错,都是自己人庄园连在一起才安全,才热闹,只不过杨崇想的别院就是墨家庄园。杨崇清楚地记得《梦幻西游》的墨家村,村庄隐藏在山谷腹地,有条小溪蜿蜒穿过村子,村民们或单独存在,或几家一起,散落在村庄各地;村子里有些酿酒的人家,或者织布染色,还有制作药材的药铺。

一个研究技术、专心科技的别院,加上无数的藏书,是杨崇心目的琅嬛书窟,是武陵人偶遇的桃花源。如果时局需要,也可以恣意任侠,角逐天下;杨崇最欣赏的还是《英雄联盟》里的人类城邦德玛西亚,一个希望通过善良和正义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的城邦,高耸的尖塔放射出人性的希望之光。

杨崇晃了晃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面对着姜菲,会如此地胡思乱想,现在的大隋还是一个封建王朝,能走到北宋的水平都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数年之后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刻。杨崇不知道,就在他回忆冥想的时候,眼中出现的那种信仰光芒完全和平时的睿智不一样,让姜菲大为吃惊。

楼观道是道门大宗,门下不乏完全是为了信仰而奋斗的人,姜菲修行多年,太熟悉这种眼神,一霎那,姜菲便敢断定,杨崇的内心有另一个世界,一个会让杨崇不断升华的世界。杨崇瞬间就恢复了常态,笑着说:“在山上,占地开发都容易些,没有人挑刺,平原上都是良田,用了可惜。”

第96章 废王庶子1

两人正说着话,姜菲突然坐直身子,摆开了杨崇放在肩上得手,就听门外一声大哥,杨孝范走了进来。杨孝范才十一岁,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准确的认识,象到了杨府,杨崇就让杨孝实、杨孝范喊他大哥,杨孝实就有些不愿意,似乎忘不了自己的身份;杨孝范就很随意,喊得也很自然。

杨孝范说:“大哥,我母亲想见见你。”

杨崇自己开有私塾,杨孝实、杨孝范就在私塾里读书,杨崇就没有另外请老师;另外两人的母亲同时被杨崇接到府中安置,原来都是杨勇的侍女,杨孝实的母亲叫晴月,杨孝范的母亲叫玉红。玉红夫人还不到三十岁,看杨崇和姜菲一起过来,也没有为难,直接说了情况,娘家的哥哥找上门了,想借五吊钱。

玉红姓韩,从小被娘家送到太子府做丫鬟,本来和家人的关系也比较淡薄,但是杨勇死后,杨孝范成为平民,母子俩无依无靠,玉红的哥哥韩延光就把母子接到家中。杨崇去过韩延光的家,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家庭,就是靠着韩延光卖肉才勉强维持;杨崇点点头问道:“他人呢?”

“在外面。”玉红夫人小心的回答,她明白,往日的生活已是过眼云烟,若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照顾,自己母子恐怕就一辈子贫穷度日了。杨崇淡淡地说道:“我和孝范去见见他。”

韩延光没想到没等到钱,反而被杨横喊进了府中,韩延光有些畏缩,杨崇问了两遍才知道,是韩延光租的铺子涨价了;杨崇好奇地问道:“租金涨价后,你还有的赚吗?”

韩延光无奈地说:“马马虎虎,我就会杀猪杀羊卖肉,这手艺可不能丢。”

杨崇想了想问:“如果去乡里住,你有没有问题?”

韩延光立即摇头道:“我在城里习惯了。”

杨崇原准备把阉猪的事告诉韩延光,就算是个手艺,不过看韩延光的态度,养成决定还是算了,让杨孝范写了张借条,韩延光按上手印,借给了五吊钱。不过晚上司空行过来的时候,杨崇把阉猪和阉鸡的想法告诉了司空行,司空行却很感兴趣,说:“现在很多弟兄年纪大了,做不了其他事,我让他们试试,成功了也算有个活命的手艺。”

司空行是个很有经验的人,晓得楼观道现在派出这么多人到杨崇身边,一定是有所图谋;从邯川戍回来后,司空行跟孟鲲鹏讨论过,是不是全力以赴支持杨崇,被孟鲲鹏否决了。但是孟鲲鹏也表了态,不会阻止司空行或其他人单独去投靠杨崇,毕竟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每个人都有心中的梦想和展望,所以司空行现在到杨崇这里的次数明显增多。

司空行今天来找杨崇的目的,原是想在庄园里建一个工坊,等杨崇告诉他猪阉割以后,会比正常的猪大一半时,司空行想的是多养猪,于是问道:“杨崇,这猪要是养多了,也难以卖掉,一般穷人家吃不起,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又不吃猪肉。”

杨崇思考了一阵说:“无妨。庄园里可以先养一百头,没人买就当福利,加上李春的村庄,我们也有近三百人,一年吃个上百头猪没问题;等我和独狐延寿的酒楼到手了,我们就开始卖猪肉做的菜,迟早能把猪肉推出去,关键的是你们能不能研究出来。”

杨崇不是胡说,得知隋炀帝杨广御驾亲征,周谦和周三笮兄弟俩就带着独狐延寿出发了,现在吐谷浑拿下,三人应该已经到了于阗,就看有没有运气找到那么大的玉石。杨崇出的主意就是找到一块巨型的山料玉,然后刻一个《大禹治水图》玉山,献给隋炀帝杨广;历史上,清朝的乾隆皇帝曾挥斥巨资,从距北京万里之外的新疆采集重达万斤的巨型玉材,不吝人力、财力历时三年才将其运至内地,在扬州召集各路能工巧耗时7年终于雕刻完工大禹治水图玉山。

独狐篡和周家兄弟一听就折服了,杨崇的主意看起来耗资巨大,可实际上玉海斋不用出多少钱,只要大隋拿下西域,要于阗这个小国送一块玉石几乎是不花钱的交易,至于运输、雕刻都可以请朝廷出人,玉海斋最关键的任务就是设计和监督。可一旦这件事做成了,不说杨广有多高兴,玉海斋在行业之内,必定是风头无二,将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杨崇对周谦等人找到石料是充满信心,同样对猪肉做菜也充满信心,后世家养的猪在网上被诟病多少年,但也没看哪个城市不卖猪肉,无论菜市场的猪价还是酒店的菜价都是呼呼地往上窜,看不见回落的那一天。

第97章 废王庶子2

杨孝实和杨孝范不一样,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好歹是皇族,房陵王杨勇的儿子,就算再不被隋炀帝杨广待见,也是天之骄子;杨崇什么玩意,一个荒岛蛮夷,竟然在自己面前一副救世主的模样,还要自己叫他大哥,自己的大哥可是长宁王杨俨。总有一天,要叫杨崇知道,对自己无礼是一件多么值得后悔的事,晴月夫人有些紧张地看着儿子,低声说道:“实儿,有些事做不得。”

晴月夫人能在宫中勾引上当时还是太子的杨勇,不仅是因为容貌娇媚,更是深谙皇室中的斗争之道;晴月夫人看得分明,儿子杨孝实在过苦日子的时候,还是坚毅忍耐的,可是自从被杨崇带到马行坊,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以后,反而不时有一种异常。联想到杨孝实最近经常出去玩,晴月夫人忍不住提醒一声。

杨孝实有些不耐烦地说:“母亲,你放心,我都十三了,知道分寸。杨崇是白手起家,做到现在的程度,我也能。”

晴月夫人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杨崇是什么人,在搬来马行坊前,晴月夫人特地去打听过,甚至和丰宁邑公主杨静徽偷偷地见了一面。丰宁邑公主杨静徽虽然从未见过杨崇,但是从夫君韦圆照嘴里知道,杨崇是杨广的忠实鹰犬,是个佞臣,杨孝实兄弟住进马行坊,说好听点就是圈养,帮杨广挣回一点影响。

只是韦圆照认为,在目前,杨孝实兄弟由杨崇照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杨崇有的是办法挣钱,最起码能让杨孝实、杨孝范衣食无忧,受到不错的教育。如果相处得当,不排除杨崇会教两人一点手艺,或带着两人挣钱,杨崇既然入了弘农杨氏,族里要是有长辈开口,杨崇还真的是不能不教。

母子都不在心平气和的状态,完全没留意到院子里走过的姜菲,两人更不知道姜菲的功力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屋内的对话。姜菲心里一动,看见一个路过的仆人,立即要他去找天缑来见自己;杨府上下都知道,姜菲现在还没过门,实际上已经开始管家,仆人慌不迭地跑去通知天缑。

天缑到后,姜菲吩咐道:“你安排天弃和彭魔云进城,明天开始盯着杨孝实,看他出府以后和那些人接触;接触的人即使不认识,也不要跟踪,长安卧虎藏龙,对方如果是有心而来,一定有高手陪伴。”

天弃来自张掖,曾因为喜欢在青楼徘徊被捉回楼观道反省;彭魔云则是完完全全地下了水,专门干肯蒙拐骗的事,结果被张果老逮住。不过两人是有真本事,天缑沉吟道:“师姐是不是怕有人故意引导杨孝实,到时候弄出是非,把我们全部拖下水?这样吧,明天我和他们俩一起过去。”

第二天,私塾放学后,杨孝实既没有留在私塾后面的学生宿舍里,也没有象杨孝范那样,跟着杨雷的老婆回马行坊,而是一个晃悠悠地在路上拐进了通善坊,进了一座酒楼。天弃一身文人的打扮,从另一侧坊门进来,踱着步子走进酒楼,一看只有两层,店里生意不错,就在楼下角上的桌子坐下,点了酒菜,自斟自饮。

过了半个多时辰,杨孝实除了隔间,欢快地跑下楼梯,奔出了酒楼;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隔间里出来两个人,都是富商打扮,说笑着缓缓地下了楼。天弃一眼就记住了两人的长相,纹丝没动,不慌不忙地继续喝酒,当天弃酒足饭饱,喊伙计结账的时候,阁间里竟然又走出一个人,天弃一看,是个瘸子,身材伟岸,一步一拐,极有威严。

瘸子经过天弃身边,连正眼都没看一下,径直地走出了酒店,坐上了路边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离去;天弃暗叫好险,要不是天缑一再叮嘱,天弃一定会去跟踪那两个富商,一切就会尽入人眼,甚至打草惊蛇。天弃付了帐,漫步走出酒楼,走回到客栈;天缑坚持唱戏唱全本,天弃和彭魔云进城后,就一先一后住进了马行坊对面的中条客栈,为了便于观察,两人选的是二楼正中两间房间,可以看见客栈的前面和马行坊的道口。

在客栈门口,天弃意外地看见了刚才酒楼前的那辆马车,竟然就停在客栈门口,天弃走进门去,伙计客气地迎上来说:“公子,您可回来了,要不要准备晚饭?”

天弃和颜悦色地说道:“我刚刚在路上吃过,不用了。”

天弃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立即憋在窗子后面,通过窗子的一个小孔盯着楼下的马车,天弃需要判断,瘸子是住进来了,还是来访客的。到天黑的时候,天弃终于看见瘸子走上马车离去,天弃的第一个判断就是,客栈里住着人,同样是为了监视马行坊出来的人,看杨孝实是否被跟踪。

彭魔云是在宵禁前回来的,同样装成一个读书人,敲开天弃的房间,大声说:“田兄,我今天去见了几个同乡,说要开科举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两人低声说着闲话,在纸上交流着情况,彭魔云一直监视着杨孝实,进去后就没出来。看了天弃写好的情况,彭魔云立即断定,这帮人是要开始行动了,才做这样的布置,因此迟了一步,没有能住到最合适监视的房间里。第二天一早,天弃便在一个胡饼店里,把消息传给了天缑。

姜菲得知吓了一跳,立即到宝洁坊找到杨崇和孟鲲鹏,孟鲲鹏淡定地说:“有资格坐马车的瘸子不多,在长安城有那么几个。我们赶紧去私塾,我带着天弃去一一拜访,你们详细地盘问杨孝实,不要怕动静大。”

杨孝实毕竟是个孩子,在课堂上被叫道小房间,看见杨崇和姜菲就傻了,在姜菲的目光逼视下,说了实情。杨孝实只认识自己的表哥贾操允,不认识那个瘸子和另一个商人,贾操允说他们准备做大生意,拉杨孝实入一股,不要杨孝实的钱,只要杨孝实从杨府偷配方出来;那个瘸子还说,事成后,可以和隋炀帝杨广说,让杨孝实继承房陵王的爵位。

杨崇想想没办法,只好报官,把屈突盖找来;屈突盖也吓了一跳,隋炀帝杨广已经公开诏书房陵王不立嗣,那个瘸子还敢说让杨孝实继承房陵王的爵位,这和忤逆没什么差别。屈突盖派人去抓贾操允,并且第一时间封锁了中条客栈,发现杜家的一个奴仆杜高在住店;屈突盖不用想也知道,那个瘸子是杜家的杜明笙,小时候骑马摔断的腿,在长安城算得上一号纨绔。

杜明笙被孟鲲鹏和衙役在平康坊找到的时候,直接从明月楼的二楼跳了下去,当场摔死;贾操允在家中被杀,另一个商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被控制的杜高被撬开了嘴,断断续续地说杜明笙设计了一个圈套,要一步步让杨孝实动起来,从而证明杨崇等人正在扶持杨勇的后人,准备起事。牵扯到皇族和杜家,屈突盖无奈,只好把这个案子公开上交,很快中枢就有了回应,右侯卫大将军卫玄奉命到长安彻查此事。

第98章 废王庶子3

左屯卫大将军姚辩、民部尚书长孙炽看着公函几乎呆若木鸡,中枢的态度分明是不相信杜明笙做的事只是一个圈套,而是实实在在有人要利用杨孝实生事。倘若查出端倪,哪怕只是一小戳人,两人的失察之罪是免不掉的,长孙炽立即下令调阅全部卷宗,希望赶在卫玄到达之前有个结果。

司隶从事杜行满特地去拜访了下属屈突盖,对杜家来说,这件事可小可大,闹大的话抄家灭族都有可能;屈突盖礼数周到,却拒绝了杜行满看完杜高的要求,理由是避嫌。杜行满失望而归后,韦家宣布闭门谢客,暗地里派人赶往凉州,分别会晤中书舍人韦福嗣和齐王杨暕,商议对策。

长安暗流涌动,杨崇怎么发现杜明笙阴谋的说法,出了上百个版本,多少人失望地在家里关门大骂,老天不长眼,让杨崇又逃过一劫;独狐篡、宇文无及等人则心知肚明,杜明笙和他后面的人决没有和隋炀帝杨广对着干的勇气,最大的可能还是准备陷害杨崇出事,再抢宝洁坊。

杨崇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和孟鲲鹏、宇文虎等人商量的就是谁能在杨崇出事后,拿到宝洁坊?最后缩小到四个人的范围,卫尉卿李敏、司隶从事杜行满、内尚署的尚方令韦逊、齐王杨暕。这些人都属于同一个阵营,齐王杨暕和他的跟随者;也就是说,只要杨崇出事,齐王杨暕就肯定能拿到宝洁坊。

杨崇手指弹着桌子说:“以齐王的身份,他为什么要宝洁坊?”

姜菲顺口说道:“齐王要宝洁坊,会不会是准备送人?只是谁能受这份大礼?或者是其他急需大量钱财的官员,”

宝洁坊现在的名号震动长安洛阳,可不是一点点的钱,宇文虎沉声道:“姜姑娘说的还真有可能,齐王杨暕到现在太子之位未定,需要某些人的帮忙,宝洁坊应该是准备拿来送给一群人的。”

杨崇想到的却是一直没有考虑进来的杨玄感,杨玄感造反在即,确实需要大量的钱财,越王府这一支的财力虽然不成问题,但是大家族中,有杨文思、杨约、杨岳这些长辈在,杨玄感还是有些不方便。杨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摇头道:“不想了,哪有千日防贼的做法,万一怀疑错对象,反而惹出麻烦。虎叔,我准备派人去邯川戍,再贩运一些牛回来,你们有没有兴趣?”

宇文虎笑道:“只要挣钱的事,我就有兴趣。”

杨崇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孟大哥,庄园已经建好,我想请司空行负责这支商队,以后长期在邯川戍、玉门关这条线往来,你看能不能放他过来?”

孟鲲鹏是知道这件事的,司空行和他商议过,杨崇准备抽一些人组成商队,专门做长途的贩运,去的人都有不错的待遇。孟鲲鹏点头道:“我没意见,连我现在都在为你打工,现在他们有了安身之处,是应该找一点长期的活做。”

杨崇便说出自己的打算,这一次去邯川戍,交易的对象还是党项族,主要是买药材、羊毛、耗牛、玉石;运过去的是布匹和瓷器,再加上部分日用品。宇文虎老而成精,问道:“伏允现在逃到党项地带,朝廷允许和党项族交易吗?”

杨崇答道:“我问过杨恭仁了,吐谷浑躲在黑党羌和雪山党的地带,朝廷允许和细封氏、野利氏、拓拔氏三族继续交易。反正只是到邯川戍,就是不同意与党项交易,大不了就地购买其他东西,司空行熟悉那边情况,怎么做都没有问题。”宇文虎和孟鲲鹏看出来了,相对于这支商队的结果,杨崇其实更看重司空行过来帮忙,两人都知道杨崇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就不再啰嗦,各自回去准备人员或物资。

杨崇送走两人,元弘昭走过来说:“晴月夫人想见你一面。”

杨崇点点头,杨孝实出了这样的事,晴月夫人要是还坐得住,反倒是不正常了,杨崇对元弘昭说:“你请晴月夫人过来吧,我和姜菲一起和她谈。”

元弘昭放下心来,这种时刻,晴月夫人肯定是不惜一切手段,就是美人计也不会在乎;杨崇的做法无疑是最把稳的,有姜菲在,晴月夫人就只能谈事。元弘昭便让一个婢女去通知,不多时,晴月夫人就走了进来;晴月夫人不过三十岁,打扮得妥妥帖帖,娇媚得如同一颗成熟的苹果,散发出诱人的味道,还未说话,两道细弯弯的眉毛便翘了起来。

晴月夫人进门就问:“杨崇,孝实的事会怎么处理?”

杨崇给她让座道:“夫人,这件事现在交给了官府,我们只能等官府的决定。”

晴月夫人坐下,叹口气说:“孝实这孩子是有些鲁莽,可这也是你照看不周造成的,你要多想想办法。”

杨崇笑道:“夫人,我只是照顾一下你们的生活,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并没有权利决定你们和谁来往,准备做什么事情。孝实是和他表哥在一起,你的娘家人,如果我连这事都不允许,你会怎么想,外面的人又会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是说杨崇为虎作伥,对孤儿寡母还要禁锢,更会说隋炀帝杨广残忍无道,手段毒辣。晴月夫人一时语塞,杨崇收起笑容问道:“夫人到现在都没有问孝实吗?你们惨淡度日的时候,他表哥一家根本毫无表示,又是什么时候来找的他。还有,孝实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你?”

晴月夫人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平淡地说道:“孝实是玩心重,贾操允找到他的时候,光顾着玩,多余的事一点没想,又怕我责怪,就没告诉我。”

都已经说到合伙做生意和偷配方,还只是玩心重?杨崇很想驳斥晴月夫人一顿,但想到杨勇一家的不行,杨崇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夫人要好好地和孝实谈谈,这种事如果接二连三地出,就算我没有想法,族里也会有看法。至于官府方面,我只是个平民,你还是看看丰宁邑公主那边能否帮上忙。”

第99章 拿下且末郡

裴矩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才走入议事厅。大宝王尼洛周在西海郡安置伏允就旧部时遇刺身亡,朝廷派去管理四郡的伏顺逃回了西平郡,再也不敢前进一步;面对群臣的议论纷纷,裴矩准备转移隋炀帝杨广的注意力,弄一个万国来朝,来挽回目前的局面。

一眼扫去,让裴矩诧异的是观王杨雄和兵部尚书段文振的神情,都是神采奕奕,丝毫没有一点沮丧和为难的样子;右仆射苏威正在发言:“现在这种情况,只有让刘权先在河源郡屯田,等候合适的时机再西进。”河源郡治赤水城,领赤水、远化县两县,靠近大隋,也是四郡中最小的一个郡,前几日隋炀帝杨广已经命卫尉卿刘权在河源郡大开屯田。

苏威的目标变得如此之小,武将们一片哗然,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直言问道:“苏相,天子御驾亲征,大军三十万西来,还有薛延陀国出兵相助,这都不是时机,那什么时候合适,难道真要征兵一百万,才能控制这个区域。”

苏威冷冷地说道:“治理一个地方没这么简单,四郡都是吐谷浑的旧人,我们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靠流放来的囚徒,杯水车薪,能把河源郡的屯田做好,就算不错的了。”

右武卫大将军李景问道:“苏相,既然知道大军西来,尚书省应该有多个对策,不会就这样全功尽弃吧?”

“怎么会全功尽弃呢?”裴矩立即插话道:“不过是大宝王尼洛周遇刺,出了点意外,过些时候理出了头绪,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人去鄯善诸郡。这种事急不得,河源郡屯田只是事情的开始,并不是结束。”

隋炀帝杨广点点头说:“段尚书,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说。”

段文振立即站起来,指着桌上的地图说:“西海郡是以吐谷浑的原都城伏俟城为中心的青海湖地区,人口是四郡中最为稠密的,仙头王马重投降后,率十余万手下回到青海湖,还有其余各族六万多人,包括大宝王尼洛周的部落一万五千多人。今天早上,兵部已接到杨义臣的报告,尼洛周的部落已经全部接应到且末郡;目前杨义臣控制了肃宁、伏戎二城和车尔臣河沿岸的绿洲,准备让尼洛周的部落在东昆仑山前的草场放牧。”

在座的人全部一惊,且末郡在青海湖的西侧,可以直接北上河套,连接敦煌,只是因为西突厥和薛延陀国的干扰,敦煌的大军无法南下,杨义臣要是已经占领且末郡,对大隋太有利了,不仅可以夹击青海湖、蒲类海;北上甚至能和河套兵团打通通道。李景问道:“十二卫的大军未动,兵部是从哪里调兵的?”

观王杨雄微笑道:“还记得邯川戍的蕃兵和流垦兵吗,兵部在玉门关移动各地模仿这种模式招募,由于时间仓促,只招编了三千骑,和邯川戍的一千五百骑兵一起交给了杨义臣。加上杨义臣本部的两千五百人,共七千骑兵越过青海湖;杨义臣更收服了天狼帮,五千马贼编入隋军,所以轻松拿下且末郡。”

裴矩脸色阴沉,问道:“杨义臣什么时候出兵的?”

段文振犹豫了一下说:“伏顺西去的同时。”

虞世基立即想到其中的关键,问道:“难道兵部猜到伏顺会逃回来?”

段文振怎会落下这种把柄,立即否认道:“兵部只是以为会有吐谷浑人逃走,想捞一下战功,顺便训练一下蕃兵。没想到大宝王尼洛周出事后,伏顺竟然不顾自己的职责逃走,杨义臣只好能做多少事情做多少事情。”

所有人都不相信段文振的话,尼洛周的部落包括老弱病残,撤退没有详尽的计划和极好的时机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多的人和牲畜,仙头王马重怎么会不关注。考虑到在当时,朝廷还寄希望裴矩的替代之策,段文振拿不出东西,根本说服不了杨广出兵,段文振和杨义臣肯定是玩了一手阴阳局。苏威问道:“且末郡如何屯田?”

段文振成竹在胸说道:“当地的居民大约有六千多人,大部分是汉人,天狼帮也有三千多家眷,和尼洛周部落一起成为且末郡居民,建立府卫,计划招募一万人的军队,蕃汉各五千人。士卒每人六十亩田或一百亩牧场;百人长以上每人一百五十亩田,或两百亩牧场;五百长每人两百亩田,或三百亩牧场。千人长以上军官家眷前往敦煌,按朝廷惯例安排,若是田地牧场不够,再安排多余的人前往鄯善郡。”

苏威无话可说,兵部的计划就是利用天狼帮和尼洛周部落控制且末郡,杨义臣的七千骑兵修整过后,自然是去开辟新的战场。虞世基啧啧赞道:“段公真是好手段,良田、牧场一分,伏允就算打回来也是虎口夺食,天狼帮的人你能拱手相让,必是一场恶战。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声,后面的治理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段文振立即答道:“后面的治理是尚书省的事,不过我建议是迅速派出太守、县令,趁着杨义臣的大军还在,接手政令,另外派出医生和读书人传播汉化。”

裴蕴思考片刻问道:“段尚书,囚徒是否还需要发往且末郡?”

“需要,戍卒是越多越好。”段文振介绍说:“后面一旦占领绿洲,要在各个村庄修城寨,每个城寨只留少量的卫军,战时村民都拿起武器进寨守卫;每到十里长,就连寨成城,既可以为百姓提供庇护,也可以作为大军的补给之地,给一些投靠大隋的小部落作为藏身之所,所以我需要大量的士兵。”

段文振这种方法明摆着是准备进军青海湖和蒲类海,军方的将领都是很兴奋,有且末郡这个基地,又有河源郡和敦煌郡的策应,成功的机率很大。隋炀帝杨广这时候才开口说道:“裴爱卿,你迅速找出愿意为大隋在西海郡出力的人,和段爱卿双管齐下,将四郡牢牢地控制在大隋的手中。”

第100章 措施

裴矩只有答应下来,隋炀帝杨广兴致正高,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至于怎么配合,能不能配合,以后再说。长孙晟突然开口发言,问道:“兵部是不是在西域,或吐谷浑有自己的情报网?”

大宝王尼洛周被杀,长孙晟和岁寒堂备受指责,消息不灵,保护不周,从高层甚至传出,要把岁寒堂重新交给裴矩;长孙晟也是军政双优的人物,经验丰富,自然不相信巧合,认为兵部掌握着另一个情报网,顿时心中不悦。哪怕你段文振不按中枢的意思交出来,有情报也应该分享。

段文振怎能不明白长孙晟话里的意思,其他大臣即使没事,也会在心里这样猜测,段文振立即派人,请兵部侍郎明雅带着杨崇的定西策和杨义臣的行动备案过来。明雅不明所以,带人把两卷方案全部拿了过来,中枢大臣和十二卫中的大将军们仔细看后,是无奈地苦笑。杨崇在去年就猜到裴矩会用伏顺和大宝王尼洛周招抚吐谷浑人,断定要么一死,要么两死,绝无成功可能,杨义臣在后面红批了两个字“机会”。

杨义臣的整个方案是根据杨崇的定西策修改的,吸收了杨崇的不少建议,完全是围绕着伏顺和尼洛周死后的情况设定的,如果伏顺两人安抚成功,杨义臣就当是练了一次兵。但现实残酷,大宝王尼洛周死后,伏顺逃回,就给了杨义臣一个施展的舞台;杨义臣是沙场宿将,又是亲自带队,所以执行起来轻而易取。

隋炀帝杨广温言说道:“长孙晟,你和沙陀寨打了很长时间交道,他们离且末郡不过六七百里地,看他们是否能够归降,为我大隋所用;传旨,设立西域都护府,暂定在且末郡伏戎城,杨义臣为都护府都护。”

长孙晟羞愧难当,暗恨自己不该惹事;裴矩更是被深深地打了脸,能深刻感受到隋炀帝杨广和其他大臣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裴矩号称是大隋西域问题的专家,设计的方案竟然被别人在一年前就料到,上哪说理去。长孙晟、裴矩和中枢现在还不能指责兵部,要是出事前兵部就说伏顺不行,中枢有一百个理由反驳,甚至说段文振居心叵测。

虞世基更是猜测,杨义臣现在一定已经任命了不少军官代行文官的职责,管理郡县,让军中的郎中和识字的人开始推行汉化;所以虞世基建议中枢要立即选派去且末郡的官员。麦铁杖等人都在惋惜,当年中枢选择了裴矩,更因为岁寒堂的事逼得隋炀帝杨广罢免了杨崇,要不然,现在的局势将更有利。

朝会就在几家欢乐几家愁的状态中结束了,回到住所,裴矩在书房坐了长时间,才让裴宣机把王君愕等人找来商量;裴矩明白,作为保守派的老臣,如果没有独一无二的绝活,是很难在目前的中枢站稳脚跟的,现在需要拿出新的方案。万国来朝的方案虽然会吸引杨广,但是裴矩还真怕兵部有一份另外的备档,如果再一次设想被人猜中,裴矩真的没脸在朝,只能告老还乡。

一听现在的局势,几个学生就明白老师裴矩又一次陷入了困局,只是杨崇能猜得那么准确,几个人都是瞠目结舌,杨崇的表现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接近神棍的地步了。王君愕毫不犹豫地说:“兵部能拿捏得这么好,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救两人的打算,想到的就是吞并尼洛周的部落;杨崇的定西策应该还有下文,老师不妨派人调阅。”

裴宣机怀疑道:“不会吧,段文振和杨义臣明显就是依靠定西策才说服圣天子,要是还有下文,他们岂敢掩藏?”

王君愕不以为然道:“如果杨崇的下文是另一个计划呢?”

裴矩想了想说:“不应该有,要是明雅还差不多,段文振绝不会说一点留一点。我心中另有计策,但是杨崇,实在是个难琢磨的人。君愕,我想让你回长安去,你和杨崇年纪差不多大,你们交往交往,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王君愕心头一震,裴矩的意思他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要自己打入杨崇的生活,成为一个暗探;王君愕本来就对杨崇很好奇,处着和杨崇结识的想法,对去长安没有心里障碍。王君愕是察觉到裴矩对杨崇已经有一种深深的担心,要不然以裴矩今日的地位和声望,怎会对一个小辈用如此手段。

王君愕低声道:“老师,我和袁天罡有过交往,听说他现在在蜀中犍为郡,要不然我先去见见他。”裴矩这里有杨崇的资料,袁天罡和杨崇是认识的,王君愕的目的就是想听听袁天罡对杨崇的评价,裴矩点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众人又再次对万国来朝的方案进行了讨论,一致认为,不如过上一段时间再和隋炀帝杨广说。

等王君愕几个人走后,裴矩歇了一会问裴宣机:“圣天子今日没有提重新起用杨崇,你说为什么?”

裴宣机认真说道:“杨崇现在长安,派人去召,一来一回,要近两个月时间,可圣天子将去河北,亲祠恒岳的日期已经订好,所以就不准备节外生枝。等回到长安或洛阳,再另行封赏,或起用。”

裴矩眼里有些失望,裴宣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是差了点,不要说杨崇,就是和王君愕比,也是大有不如。裴矩淡淡说道:“圣天子在等长孙晟的消息。”

裴宣机顿时醒悟道:“莫非还是岁寒堂?”

“正是。”裴矩眼如鹰鸷,再也没有平日里那种文士的从容,完全是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裴矩厉声说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以为岁寒三友到现在不露面,是我的挑唆。其实三人都和长孙晟联系上了,只是故意瞒着我,圣天子在等他们找到剩下的波斯工匠,从而判断杨崇给中枢的那几张纸是真是假。”

裴宣机不解地问道:“归鸟都说杨崇是杨勇的人了,何不直接说杨崇那几张纸是假的?”

裴矩冷冷地笑道:“如果没有配方,你认为那些波斯工匠还能留下性命吗?这是归鸟的短处,也是杨崇有持无恐的地方。宣机,我决定了,把岁寒三友的身份泄露一个出去,要让西域的这滩死水动起来。”

第101章 梅公子的风波

岁寒三友中的梅公子身份暴露,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堂弟于玺的独子,黎阳郡公于志本。岁寒堂经略西北,也算为国出力,但是于志本一辈子没离开过关中,就不知道经略的是什么地方?于仲文是隋炀帝杨广信任的大将,到底参没参与岁寒堂的事情?漫天议论下,长孙晟和于仲文都有点招架不住。

知道于志本身份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早不泄露,晚不泄露,偏偏这时候动手,长孙晟就是不猜也清楚是裴矩搞的鬼,只是琢磨不透裴矩为什么这么做。于仲文遭受无妄之灾,又身在军营,只能写信给在长安的族侄于志宁,让于志宁去找于志本问个清楚,可是于志宁根本问不到,于志本在官府准备捉拿他的时候逃走了。

于志本的府邸被搜查了个底朝天,还真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经过刑部的调查,于志本家有十几件古玩玉器的珍品都是赃物,其中大部分是未破的血案。士林愤怒,要求彻查的呼声此起彼伏,各地的奏章如雪花一般,漂往恒山脚下。刚刚祭完天的杨广很生气,立即召见了右仆射苏威、民部侍郎裴蕴、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

恒山叠嶂拔峙,像一条龙,沿东北走向蜿蜒而去,奔腾起伏,横亘塞上;不远处,两株参天古松根部悬在石外,根茎盘露,依旧紧紧抓住岩石,傲然挺立,气势不凡。清风飕飕,松涛阵阵,犹如虎啸龙呤,临风屹立,夕阳余辉反照出千种山色,伴随着青石相击的声音,不断变幻;白石累累而过,如群羊吃草,又似仙人弈棋,气象万千。

悬空寺的一座禅房里,隋炀帝杨广挥舞着中手中一叠奏章问道:“诸位爱卿,裴矩这是何意?”

中枢重臣十几位,但是要论耍阴谋诡计,杨广清楚,也就是面前这四个人可以和裴矩较量一番。裴蕴三人目光都望向苏威,高颎、李子雄罢职后,朝堂上只有苏威和裴矩走得最近,苏威急促地整理了下词句说:“圣上,以为臣所见,这未必是裴公所为,于志本做下这么多案子,在岁寒堂中难免有对手或仇家,只是凑巧而已。”

虞世基立刻开火说道:“苏相此言差矣,以于志本的实力,岁寒堂中有谁敢背叛他?圣上,若真想查清此案,就要长孙晟公开所有人名单,如果发现还有遗漏的就要裴公补齐,然后一一审核。”

裴蕴赞同道:“虞大人所言即是,于志本犯下如此大罪,和他一起的松间客和竹先生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名单不公开,长孙晟也要一个个去查清楚。”

苏威急忙劝阻道:“圣上,万万不可,那些人潜伏是费了十多年的心血,可不能自毁长城。即使一个个去查,也难免暴露,弄不好长孙晟一走,岁寒堂的人就横尸街头。”

杨广冷声道:“朕懂,可是这百官的奏章,长安洛阳国子监的呼声,怎么处理?大军西征,何曾看到一点有用的情报,朕看来,岁寒堂只是某些人自己的工具,是为某些人自己服务的。苏相,据说岁寒堂成立的时候,你也参与了,只是后来把名单交给了裴公,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人说出来,然后你自己调查,看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苏威满头大汗,解释道:“圣上,交出名单后,裴公进行过调整,为臣过去的手下要是不主动来找,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宇文述不急不躁地问道:“苏相原来可知道于志本的身份,可清楚他一开始是谁的人?”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宇文述看上去提问得合情合理,实际上封死了苏威的退路,如果苏威都不知道于志本的身份,嫌疑人不外乎是裴矩、长孙晟、高颎三人;如果苏威说知道于志本的身份,那就说明于志本一开始就是苏威的人,或者苏威现在还在插手岁寒堂的事,嫌疑人就加上苏威一个。

“我,我。”苏威是真有点慌,这要被杨广误会了,丢官罢职都是幸福的,弄不好就和贺若弼、宇文弼一样,咔嚓一刀。虞世基提醒道:“苏相,不要担心,就我们几个,有什么说什么。”

苏威恨不得跺上虞世基几脚,低声下气地向杨广解释道:“圣上,为臣确实不知道于志本的身份,不过为臣知道,裴公和岁寒堂的联系是有联系人的,联系人是肯定知道于志本的身份的,所以泄露的途径还是很多的。”

杨广点点头,脸色缓和一点问道:“苏相,你说裴公不把于志本派到西域去,留在长安做什么,难道是查大臣与外族的勾结?”

苏威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杨广的问题可以把后面的几个字去掉,实际上问的是裴矩是不是在调查大臣?以杨广的心态和经历,自然是认为裴矩安排人调查大臣,是要抓住大臣的把柄,以便在突然的时刻给对方一击。苏威马上想起宇文化及兄弟贩卖铁器到东突厥的事,晓得自己还在鬼门关门口转圈。

只是杨广问了,苏威不能不回答:“禀圣上,这点为臣不清楚,当初商议此事的时候,是所有人都派到境外,最起码也要在边境地区活动。”

宇文述点头道:“苏相的意思是,裴公欺骗了你们,私自在国内安排了大量的人?圣上,要是这么说,应该让长孙晟把所有在内地的人名单交出来,逐一审核。”

杨广答应道:“许国公所言极是,这件事就请苏相给裴公和长孙晟去文,把在境内的人交出来,也好给各方面一个交代。当然,朕理解,就像赌钱一样,不可能一次把老本押上,审查后没有问题的人可以全部换一个身份回到岁寒堂,还是由长孙晟负责。”

苏威明白,自己是彻底解脱不了了,以后只要有人问起来,其他五个人都会说是自己提供的线索和建议。

第102章 试丹

杨崇想起王挺在军中逃走的消息,是微微一笑。王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作为岁寒堂的一员,主动来找自己出卖名单,而且一交就是十个人;杨崇弄不清楚真假,也怕把岁寒堂惹毛了,所以根本没动那十个人的念头,名单在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怕万一哪一天这十个人跑到自己的身边来。

于志本出事后,杨崇更加小心,今天和姜菲来农庄看建好的别院,就带着尉迟立、铁狄两名护卫;李春早在村口等候了,杨崇现在把村子周围能种的六百多亩地全部买下了,是村民唯一的东家,李春怎敢怠慢。李春想不通的是杨崇还买下了田与田之间的三百多亩山林,和周山坳的那一百多亩沙地,虽然这些地不值几个钱,但总还是钱不是。

和李春一起等待的是别院的负责人杨雷,杨雷清楚,别院就是一座新的工坊,不仅整个铁匠铺搬了过来,和宇文家的工坊一样,现在也配上了木匠、石匠、金匠。杨崇笑吟吟地下了马车,和李春、杨雷谈笑着穿过村子来到别院,前院和一般人家无异,一个宽大的广场,三面都是房子,住着工匠和家人。

到了中院就是工坊所在,左边是铁匠铺,右边是杂工坊;后院则是两排瓦房,按照杨崇的要求打了三口水井,专门设计的排水沟。每个院每个坊都有单独的大门,铁匠铺的负责人是杨隆,杂工坊的负责人则是楼观道出身的玉坚子,元弘昭请来的六个师傅和楼观道的六个人住在后院,陈虎、花春、林通、王锦是庄里的护卫。

杨崇首先是给后院的人开会,问的只有一个问题:“你们研究出了什么?”

元弘昭买来的六个师傅都是炼过铜铁的工匠,把商讨出来的炼铜炼铁的工艺已经全部写在纸上,还画了一个高炉的形状。杨崇笑笑,自己手上没铁矿,炼钢就是和关陇门阀抢饭吃,划不来,所以杨崇一听说他们能设计高炉,第一个念头就是玻璃。大学考过玻璃的组成成分杨崇到现在还没忘记,做出高炉,能不能练出玻璃就看这帮家伙了。

杨崇指定其中一个叫珀斯利密的工匠负责,让李春和玉坚子协助建高炉,杨崇告诉玉坚子,房子一定要建高建大。至于制造玻璃用的沙子、天然纯碱、石灰石,杨崇早就准备好了,只有做颜色的长石费了点劲,问了不少人,最后定的是托玉海斋从萧家窑上弄来的方石,还有孙思邈等人用作石膏的方石。

楼观道的六个人中今天只有四个,乔虎、梁江、方丑、王伏都是炼丹出身,都听张果老说过,杨崇在炼丹上也有造诣,这些日子按杨崇要求琢磨的是蒸馏器;孟翻、叶黑龙则被杨崇派出去,和杨大杨五一起到延安郡高奴县和酒泉郡延寿县寻找石油,杨崇查询了大量的资料,只找到东汉班固所著的《汉书·地理志》说“高奴县有洧水可燃。”,还有就是南朝范晔所著的《后汉书·郡国志》中记载:“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

现在人们只认识到石油是一种好燃料,发现其“如凝膏,与膏无异”,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杨崇却晓得,哪怕没有深加工,石油最起码可以做墨汁、蜡烛、武器和治疗疮癣虫癞。另外有石油的地方就应该有天然的沥青,以后铺路用得上,所以杨崇并不担心消息外泄,只想确定有石油的地点。

乔虎四人的蒸馏器看上去形状有所差别,其实大同小异,杨崇根据自己在实验室测试的结果,可以判断在产量上还不如波斯的蒸馏器,立即让尉迟立去马车上拿来自己带来的四个蒸馏器,问四个人是否能仿制出来。乔虎仔细地看了一遍,立即说能仿制,不过有些玻璃的地方要改成铜的,杨崇自然明了其中的原因,立即安排乔虎和方丑负责仿制产量最高的一个蒸馏器,梁江与王伏筹建制作花露的工坊。

等所有人出去,杨崇对乔虎四人说了花露的制法,乔虎四人是彻底服了,同样一个玩意,自己鼓捣了十多年,硬是没有想到做花露香水上去,还整天被师门说不务正业,实在是因为自己的资质太差。乔虎心中一动,问道:“家主,你说张世叔为什么说我们炼丹错了,最后都不允许我们留在师门?”

乔虎等人年纪虽然比杨崇大,但杨崇辈分大,是冯齐整的师弟,和张果老也是同辈相称,就算还在楼观道,乔虎见面也要喊杨崇师叔,所以现在跟着杨雷他们称杨崇为家主。杨崇想了想说:“应该是你们的炼丹方法不对,炼出的丹药虽然说法玄乎,但是对人体有害,楼观道是名门正派,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伏同样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问道:“家主,我们的方子也是从前人的书上找到的,如果不对,为什么会传下来?”

杨崇在这方面倒是有办法,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能说出东西,立即指点道:“记载方子的人只是记录自己练成的丹药,但是长期吃下去的效果根本不会记载,有些丹药吃个三五天,甚至一两年都不会有事,要到五到十年,随着药量的积累,才能看到效果。就算下一代知道前辈的丹药不对,岂能打自己的脸,只能暗地里告诫后人,你们炼的丹药肯定是师门有过教训的,却无法对你们明说。”

杨崇说得极有可能,王伏低声问道:“家主,如何验证?”

杨崇很欣赏王伏这种认真的态度,斟酌着说:“你们手上应该还有一些丹药,可以做一个实验,买几头猪来,一次性喂上两年到五年的量,看有没有中毒?”

乔虎等人点点头,吃丹药的人几乎一吃就是一辈子,两到五年只是白驹过隙,最起码的量;四人立即去村里买来四头半大的猪,当着杨崇、姜菲等人的面喂下各自的丹药,一头猪当场死亡,两头猪明显的是中毒,只有方丑丹药喂的猪不仅没死,反而兴奋地满地乱跑。杨崇急忙让尉迟立和铁狄把那头猪捆上,等猪的兴奋劲一过,猪立刻瘫在地上,和死猪没什么差别。

这分明是吃了兴奋剂的表现,杨崇立即对方丑说:“你这个方子危害比他们的更大,不过其中有可取的地方,等有时间,我把孙思邈道长接过来,看看其中哪位药能用。”乔虎四人现在只有擦汗的份,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杨崇告诉杨雷,这四头猪不能吃,要烧掉以后埋了;杨雷连连点头,安排人去干活。

第103章 救人

中原没有玫瑰花和茉莉花,杨崇选择的是桂花和蔷薇花,关于香水的评鉴,杨崇不在行,只能交给姜菲;外包装杨崇选择的是带塞的小瓷瓶,设计为青白两种,一个木盒中各放一种颜色,一卖就是两种香水。梁江与王伏制作出来的香水,与市场上的大食香水比,差了不是一点点,花香不同,泡沫也多了点,杨崇决定还是价格取胜。

香水推进市场,再一次打响了宝洁坊的牌子,就连鬼尼都派郝婷跑来一趟,和姜菲说,要杨崇送一百瓶到楼观做聘礼。杨崇一副茫然地问郝婷:“姜菲不是逐出师门了,聘礼不应该送到张果老那里吗,我大舅子是张果老的徒弟。”

郝婷没好气地叫道:“师姐,你也不管管杨崇。”

姜菲笑着走过来说:“郝婷,杨崇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过现在产量跟不上,下订单的人太多,你要在这里住上半个月,看有没有多余的货。”

楼观就在长安,郝婷来一次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姜菲的意思就是留郝婷在长安玩几天,郝婷高兴地说:“师姐,还是你对我好。杨崇,本姑娘要吃好吃的,赶紧让人去做,我是俗家弟子,不忌口。”

杨崇微笑道:“我一定把你养的胖胖的回去。”

杨崇话音未落,就发现自己说错了,大隋和现代社会不一样,以胖为美,自己半个月就是天天喂肉,郝婷也胖不到哪儿去。郝婷回嘴道:“我听铁狄说了,你们家竟然专门吃猪肉,我可不吃,我要吃羊肉。”

姜菲笑道:“郝婷,你这就说错了,杨崇让人的养的猪和烧猪肉的手法都与众不同,你吃了就知道了。”

中午,厨房上的是红烧肉和炒腰花,红烧肉全是五花肉,切得四四方方,薄皮嫩肉,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腰花和韭菜搭配,味道鲜美,郝婷吃得不亦乐乎。三人正在说笑,铁狄进来禀告,右侯卫大将军卫玄派人来请,杨崇一怔,卫玄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到了长安除非问案子,很少与自己来往,今天不知道是杨孝实的案子有了结果,还是朝廷有事找自己。

去尚书台,姜菲自然不能随行,还是杨横、尉迟立、铁狄陪同;到了尚书台,杨崇才看见左屯卫大将军姚辩、民部尚书长孙炽、赵国公独狐篡都在,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卫玄示意杨崇坐下后说:“圣天子现在东都洛阳,已经决定年后回长安,昨天夜里,右骁卫将军长孙晟回归途中,在武功遇刺,凶手于志本当场死亡,只是长孙晟受伤的兵器上有毒,正在赶往长安。”

杨崇明白,这就说明长孙晟受伤严重,已经不敢留在武功等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里跑到长安赌命。杨崇问道:“可曾请孙道长和长安的名医聚集?”

长孙炽脸若冰霜,沉声道:“已经去请了,大将军是第一时间把你找来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杨崇苦着脸说:“我对医药也不精通,这只能看孙道长他们的了。”

在座的人姚辩资格最老,解释道:“这次亏得有经过医塾培训的郎中在武功,现在已经暂时止住血了。杨崇,等孙道长到后,你陪他们一起去,无论如何,要把长孙晟的命救下来,拜托了。”

杨崇晓得,于志本选择的这个时机让长安的尚书台有口难辩,隋炀帝刚让长孙晟查岁寒堂,于志本就亲自出手伤了长孙晟,说朝中没有人帮助是谁都不信。于志本作为岁寒堂的逃犯,没有多少人会认为岁寒堂还敢包庇于志本,反而会把罪责推到关陇门阀的身上,长安现在一定是暗流激涌。杨崇急忙站起来施礼道:“大将军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杨崇等到孙思邈和帅国真的时候,尚书台先后到了六位名医,一听说长孙晟的马车已经进了城,停在驿馆;长孙炽立刻带着一帮赶到驿馆。长孙晟的脸色惨淡,长途奔波让缝好的伤口再次破裂,长孙晟中毒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郎中处理得好,刮去腐肉,止住血;二是甄雪晴留下的一颗解毒丹。

淬天阁的解毒丹主要针对的是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砒石、番木鳖、夹竹桃、天然砒霜、情花等常见的毒药,遏制住了于志本剑上的毒药,但是绝不是解药。帅国真亲自动手治疗外伤,解毒交给了孙思邈和其他几位名医;孙思邈的态度很坚决,不弄清楚毒药的成分,绝不下药方。

好在甄雪晴和史世良匆匆赶来,一下子拿出十粒淬天阁的解毒丹,继续给长孙晟续命;甄雪晴和长安城中最擅长解毒的名医叶青主商量后,跟长孙炽说:“这种毒不像是中原的毒药,是不是请草堂寺的高僧释陀上人来看看,他们天竺有独特的解毒之术。”

长孙炽闻言,急忙叫刚刚赶到的长孙无宪去接来释陀上人,释陀上人到后,一眼认出是天竺的绝情羽,低声道:“老衲是有解毒的方法,可以施功驱毒,怎奈功力不济,还需要两个高手相助。”

甄雪晴干脆地说:“我算一个,还有正在处理外伤的帅道长内力精湛,应该可以。”

长孙炽大喜,等帅国真缝制收手,上前低声下气地请求,帅国真淡淡说道:“救人一命,也是贫道的造化,胜过无数的修行。长孙大人不必如此,待贫道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恢复些力气,便可以开始;在这期间最好喂伤者一点温热的米汤,增加些抵抗力。”

米汤是小事,长孙炽身边的人立即去办,等帅国真休息好,释陀上人讲解了三人配合运功的方法,便立即开始疗伤;史世良早安排护卫,在驿馆隔离出一个安全的房间,房间外面三层布岗,史世良告诫众人在疗伤的过程不能出声,也不能允许任何人靠近。

有人解毒,孙思邈心神大定,便和几位名医开始拟恢复的药方;杨崇重头到尾都插不上手,便和随长孙晟来长安的郎中张方闲聊,打听昨夜的案子。张方本来就是军中郎中,在医塾入学的时候见过杨崇,和军中大部分士卒一样,很感激杨崇提出止血的这个建议,根本没把杨崇当外人,知道什么都说了出来。

第104章 手段

长孙晟是昨天傍晚到的武功县,住在武功县的驿馆里,戒备森严;于志本是在几天前,就以一个杂工的身份混入驿馆,于志本原来在长安深居简出,武功县那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他,纵使城门口挂着于志本的画影图形,与真人实际上还是差了很多。在后半夜的时候,于志本杀了三名护卫,摸进了长孙晟的房间,亏得长孙晟小心,即使睡觉的时候,房间里都留着一名护卫。

护卫发现于志本进去,立即报警;谁想到于志本抱着必死的信心,不退反进,杀死了护卫,伤了长孙晟,被冲进来的大队人马砍倒。杨崇听了如同天方夜谭,梅公子什么人,能在岁寒堂里三足鼎立的角色,在朝廷抓捕中安然逃出长安,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如何看轻自己的生命。

杨崇在驿馆的长廊琢磨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到张方说画影图形不像本人,心中不由得一动,得知长孙晟已经脱险,便向长孙炽告辞,回到尚书台。见到卫玄,杨崇说了心中的猜测,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将军应该找一个熟悉于志本的人,尽快到武功去看看,确定那个刺客是不是于志本本人。”

卫玄和杨崇交往已久,当然明白杨崇是为自己这个负责长安的人担心,等杨崇走后,卫玄谁都没通知,带着自己的卫队和两百骑兵,星夜赶到武功县,把吊在城门上的尸体带回了长安。第二天,卫玄派人找来于志本的亲戚奴仆辨认,尸体上中了几十处的刀枪,脸上也有伤痕,怎么看都有些差异;最后在威逼下,于志本的一个族叔说了个情况,于志本与人比武时,曾受过剑伤,正是尸体一处老伤的位置,应该没错。

被卫玄找来帮忙的屈突盖笑道:“家人都认不出来,长孙晟的随从是如何认出于志本的,不如以调查的名义把长孙晟的人过一遍。至于老伤,于志本若是准备一个替身,恐怕早就把这些预料到了,一个能控制岁寒堂的人,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就不好说了。”

卫玄考虑半天,还是采纳了屈突盖的建议,下令调查;长孙炽听说,怒气冲冲地去找左屯卫大将军姚辩说理,姚辩只是让人递上一杯清茶说:“尚书大人怎么还没反应过来,令弟的伤势一时半刻好不了,圣天子又是个急性子,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岁寒堂和西域的网络恐怕就要交出去,卫玄大将军这是在帮你们。”

长孙炽刚才是情急生乱,闻言如醍醐灌顶,卫玄能被隋炀帝杨广信任,派到长安负责,实在是有自己不及的眼光和格局;姚辩品着茶说道:“杨崇弄出的这个绿茶是个好东西,色泽翠绿,香气清高,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均齐,难怪让崔家挣了不少钱。可是杨崇本人不在乎,在还没钱的时候,杨崇就把一万贯赠给了医塾,因为什么;因为这小子心里有底,你看看宝洁坊现在的香胰子、酱油、香水,杨崇要是十年不当官,大隋第一富商不敢说,长安第一富商是肯定的。”

长孙炽也是老狐狸,听出了姚辩的潜台词,表面上是称赞杨崇会赚钱,实际是在提醒,杨崇的定西策让兵部大大地挣了会脸,裴矩要是想找回场面,只有重新把岁寒堂握在手中。裴矩若是这么做,就说明裴矩心中有底,至于为什么有底,不外乎是岁寒堂还有秘密或者把柄在裴矩的手里。

长孙炽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我这就去见卫玄,看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长孙炽找到卫玄的时候,案子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屈突盖问出是长孙晟的护卫长孙明第一个说刺客是于志本后,立即集中了火力,在长孙明的马鞍里搜出了一百两黄金。当着卫玄和长孙炽的面,屈突盖动用了大刑,可是长孙明被打得满身伤痕,依旧咬紧牙关,死活不说;长孙炽从大堂上踱步下堂,走到长孙明面前问道:“长孙氏收留了你,照顾你的全家,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长孙明原是长孙晟的部将,是主动要求加入长孙氏奴籍的,听了长孙炽的话,长孙明没有辩驳,而是闭上了眼睛。长孙炽轻轻说道:“现在长孙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若是死了,我只有把你的老婆孩子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收留。”

衙役班头焦俊立即领会了长孙炽的意思,在一旁插话道:“大人多虑了,看长孙明不过三十岁的样子,他老婆最多也就二十几岁。再没有人要,青楼总是可以去的,至于小孩,就更方便了,多少人忙碌一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儿子,是男孩就要,可惜就是要改姓。”

屈突盖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世事难料,焦俊,你还是把长孙明的老婆孩子请来,让他们的家人见上一面,顺便看看长孙明家里还有什么线索,本官正好休息一下。”

长孙明瞬间崩溃了,噗通给长孙炽跪下,哭着说:“二老爷,你不能让他们那样做,我是一时糊涂犯了错,可是我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

长孙炽晓得,自己必须打破长孙明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厉声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实情,你很可能被判成刺客的同党,是杀人的大罪,就算我和三弟不与你计较,朝廷的律法也饶不过你。如果你现在醒悟,提供一些有利的证据,到时候我才能为你说情。”

焦俊大声说道:“按照律法,杀人者偿命,家属流放边疆。”

长孙明出自边军,自然清楚女人流放边疆是什么情况,一旦入了妓营,那就是生死不如。长孙明挣扎了一刻钟,终于说道:“我说,我说。在张掖,我去青楼认识了一个朋友,很大方,经常为我付钱;离开张掖的前两天,他找到我,给了我一百两黄金,说只要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死人现场有一个小旗,就说死人是于志本,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卫玄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是岁寒堂的手段,高明简洁,纵使被查,线索也是早已掐断;屈突盖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让长孙明签字画押。纵然没有一点证据,此刻卫玄三人都毫不怀疑,死掉的不是梅公子于志本,只是岁寒堂抛出来的一个替身。

三天后,长孙晟终于清醒过来,让长安城的军方和大佬们弹冠相庆,至于长孙晟和裴矩后面的争斗,没有人在意。卫玄在给隋炀帝杨广的奏章中,第一次说了谎话,把杨崇在整个事件中摘得干干净净;长安的漩涡让杨广提前了动身的时间,杨广和宇文述得出了一个结论,岁寒堂里应该全是世家弟子,才会成为高颎、裴矩的依仗。

第105章 何必为难我

杨崇这几天纯粹做了看客,对长孙晟的伤势和案情一点都插不上手,更多的是陪军中的将领屈突通、卫玄等人聊天。自从定西策传出,杨崇在军中的人气暴涨,就是屈突通这样的名将和杨崇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屈突通问了杨崇一个问题:“杨崇,你说东突厥以后会如何演变?”

西域的局面占优,大部分的将领都把眼光都到了北方,杨崇想了想说:“东突厥的变化在启民可汗死后,如果不出意外,是咄吉继位,这个人野心勃勃,和弟弟咄苾都推崇汉化,有拓跋宏的风格。大隋和他争锋,最关键的是看洛河北的仆骨、同罗、回纥、拔也古、覆罗等铁勒的大部落选择。”

屈突通长期关注塞北,晓得杨崇所言不虚,东突厥的臣国最主要的就是东南方的霫部,西域的胡部,南方的斛薛部和东面的契丹、靺鞨、奚等部。铁勒各部属于那种打输了就投降,找到机会就造反的部落,只不过他们实力确实强大,启民可汗对有些事情就当做没看见,和隋朝对突厥的做法一样,先有一个名义上的臣服再说。

卫玄叹了口气说:“可惜周法尚没抗住,现在定向贸易成了江左豪门的盛宴,惹得山东士族暗怒,处处设障碍。”

杨崇笑笑劝道:“卫公,这也未必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法尚本身就出自江左大家,岂能不顾自家的利益,关键在中枢的态度,是否真的愿意实行定向贸易,通过经济来制约塞北。如果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在其中掺进他们的利益,周法尚现在的做法就是最好的结果,江南的瓷器绸缎对战事一点帮助都没有,总比北方的盐铁粮食强。”

屈突通大笑道:“所以燕山的盗匪横行,走私无法杜绝。”

杨崇点头道:“钱是会追逐钱的,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钱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钱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钱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钱就敢于践踏一切。燕山的情况就是这样,朝廷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把燕山抓到手上。”

卫玄冷哼一声说:“河北的那些人会干吗?”

杨崇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能一下子断了人家财路,要一步步地把走私的地点往长城外面,往辽东方向赶。汉晋辽东属于中原,不仅原来有许多城市,安州等地更有许多汉人和鲜卑人,应该利用商人打通双方的来往。”

屈突通一拍椅子把手说:“然后和兵部在西域做的一样,募兵,设置官府。”

卫玄心中一动,望着杨崇问道:“你们兵部不会还有一个定北策吧?”

杨崇低声下气地说道:“卫公,我现在就是一个商人,兵部的计划我哪知道。你和屈突大将军要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能照顾一二,我就感激不尽了。”

一直在喝茶的屈突盖笑道:“卫公,听明白了,他是嫌我们留了他三天,耽误他挣钱了。”

“不忙。”屈突通挥手间自有名将风范,不慌不忙地问杨崇:“如果咄吉当国,他会怎么做?”

杨崇为难地喝了一口茶说:“咄吉是所有突厥人中,最了解大隋的人,他很可能选择积聚力量,等大隋疲惫的时候,寻找机会决战。一战若胜,咄吉能为突厥争取到十年左右的时间,大隋战线南移,他便可以选择是攻入长城,还是统一突厥。”

屈突通继续问道:“你认为胜负几何?”

杨崇斟酌着说:“看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是现在的大隋,咄吉一点机会都没有;又或者铁勒诸部协助,东突厥就任何时候都没有机会。”

屈突通抓住杨崇话里的一丝漏洞问道:“难道你认为大隋会有变化?”

杨崇懒懒地站起来说:“我第一次去中枢觐见圣上就说了,如果按裴矩这种弄虚作假的方式来,大隋迟早会感觉兵力不足的。不说了,这是你们朝堂上的大事,与我无关。”

卫玄问道:“譬如。”

杨崇给三人施完礼说:“卫公,这些事你们想不到吗?何必为难我。”

杨崇说完,独自走了,背影充满无奈。屈突通沉默很久才说:“这又是一个陈庆之。”

陈庆之,字子云,南朝梁将,出身寒门,文弱难开普通弓弩,却带兵有方,梁普通年间,任武威将军、宣猛将军等职。梁大通元年,陈庆之与领军将军曹仲宗、寻阳太守韦放会攻北魏涡阳,仅率麾下二百骑奔袭,破魏军前锋而还,最后连营而进,连破魏军十三垒,迫涡阳城主王纬出降。

大通三年,陈庆之乘虚自铚县北上,七千之众,一路四十三战,击败北魏十三万大军,连拔三十二城,攻克荥阳、虎牢二城,护送元颢入洛阳城。因陈庆之和部下皆穿白袍,所向披靡,一时洛阳童谣曰:“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卫玄和屈突盖惊呆了,两人没想到屈突通对杨崇如此抱有信心,那杨崇就是可以和高颎、杨素比肩的人物了。

杨崇急急回到府中,得知姜菲去了别院,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地睡了一觉;也许这几天太煎熬,杨崇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杨崇走动大厅,姜菲正在和苗允看账本,姜菲见到杨崇就说:“这几天有两个人来找你,一个叫王君愕,带着袁天罡的一封信,想和你合伙做生意;还有一个是扬州来的商人,叫张伯坚。”

张伯坚,虬髯客?王君愕不知道是谁,杨崇对风尘三侠是印象极深,倒不是李靖和红拂女的故事多么浪漫,而是杨崇怀疑传说中虬髯客和李世民那“一子定中原”的棋局。争夺天下,何等大事,岂能用一盘棋解决问题,要知道李家和虬髯客那时候都是从者如云,不是说不争就能不挣的。杨崇问道:“张伯坚是不是一副虬髯,身怀武功?”

姜菲好奇地问:“是你朋友?”

杨崇掩饰地笑笑说:“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第106章 虬髯客

张伯坚怎么看都不像商人,三十多岁,一张充满了傲气和自信的大脸,浓眉间锁满了狡诈,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直视杨崇,只有胡须,和传说中一样,赤髯如虬。杨崇洒脱地耸耸肩,请张伯坚坐下,虬髯客的目光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压力;婢女上茶后,屋内只剩下杨崇和张伯坚两人,杨崇端起茶杯问道:“张兄这次到长安来,是做什么买卖?”

张伯坚嘿嘿笑道:“我带来了一船的香料、胡椒,还有瓷器、檀木等,不知道杨公子有没有兴趣吃下。”

隋炀帝修了通济渠、邗沟、永济渠、江南运河,现在扬州到长安也可以走水路,杨崇含笑问道:“张兄是从江都来的?”

张伯坚一愣,随即从容答道:“我这次是从华亭那里进的内河。”

果然是出海是盗,上岸为商;杨崇颔首道:“我和张兄神交已久,长兄开个价,这批货我吃下了。”

张伯坚放低声音问道:“杨公子听说过我?”

“李靖的盟兄,我怎么会不知道。”杨崇淡淡地说道:“张兄不仅武艺高强,兵书战策和志向更是无人能及。”

张伯坚脸色微变,他是李靖盟兄一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心中的志向更是连李靖和红拂女都不清楚,眼前的年轻人却恍若全知。鉴于杨崇现在的名声,张伯坚不敢轻举妄动,试探着问道:“杨公子知道我的身份?”

杨崇喝了口茶说:“我知道,所以我愿意吃下全部的货。张兄冒险进长安,一个是为了出货安全,另一个是想寻找另外一条出路,张镇周、诸葛全到了闽南,现在恐怕已经登上流求,你们的日子不大好过。”

张伯坚松了口气,诸葛全和杨崇是朋友,很可能自己是海盗的一些情况是诸葛全写信告诉杨崇的,饶是如此,张伯坚对杨崇也大为警惕,这种眼光和联想,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张伯坚很光棍,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杨公子既然门清张某的处境,张某就明说了,以后只要我们成为生意上的伙伴,我带到长安的货,就全部给杨公子。”

“成交。”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张兄要带什么货回去,不妨开一个清单,我这就安排人去采购。”

张伯坚看出杨崇眼中的诚意,取出一张清单递给杨崇,笑道:“我要香胰子、酱油、宇文酒坊的酒,还有书籍。其他的东西就不劳烦杨公子,我自己已经买的差不多了。”

香胰子、酱油、宇文酒坊的酒都是杨崇随时能收到的货物,唯独书籍让杨崇一愣,张伯坚志向再远大,也不至于现在就要准备教化;杨崇低头看清单,立即明白了。张伯坚要的书籍主要集中在四书五经上面,数量不多,应该是为南洋或新罗那些地方准备的,这些国家仰慕中原文化,尤其贵族,更是以和中原搭上关系为荣;张伯坚肯定是要拿着一些范本,到扬州再找人誊抄。

杨崇问道:“张兄何时出发?”

张伯坚答道:“五天后。”

杨崇估算了一下说:“我今天安排卸货,后天把香胰子、酱油、酒装船,在你走之前交付书籍。差价的部分,我用黄金补偿。”

张伯坚欢喜道:“黄金最好,大宗交易中,黄金是硬通货。”

这一单很顺利,元弘昭带人去把船上的货卸下来后,杨崇和姜菲估算了下,大概能挣一万贯。姜菲已经知道张伯坚是海盗,没人的时候,低声嗔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哪一天张伯坚出事,把你供出来。”

杨崇无所谓地笑道:“没有人能抓住张伯坚,我看了这艘船和船上货的文书,都有各地官府的路引,我让元弘昭把路引都留下了,不会有事的。对了,你哪天问问天鉴、天缑、天弃,愿不愿还俗,孟鲲鹏、杨雷说了几次,道士做管事,很多人看了别扭;如果他们相对楼观道补偿一点,我可以出点钱。”

姜菲笑了,她在工坊、别院都看到好几次,画面别致得没法说;不过杨崇的善解人意让姜菲很欣慰,天弃三人虽然不在乎楼观道的身份,但要是让他们脱下道袍真正还俗,肯定还是有些心结的,补偿楼观道是帮他们解脱的一个好办法。姜菲点头道:“那天我和他们商量一下,你见到你二师兄,记得说一声。还有,书籍怎么办?”

杨崇摸着姜菲的手说:“我写了封信,让苗允去找崔处直了,先从他们家里买一些;还有,我们一直搜集的旧书和私塾里的抄本都有四书五经的书,到时候凑起来一起给张伯坚。”

杨崇私塾搬到庄园后,学生越来越多,杨崇一直让手下人在各个渠道收集书本,还让识字的学生不断誊抄,就是为了让每个上学的孩子都有一本书和建一个图书馆;在杨崇的私塾,四书五经只是用来识字的,每个孩子只要认全任何一本书上的字,誊抄出来就行了,最主要的是讲算术,阿拉伯数字的简易计算。所以杨崇的私塾不缺这些书,有的是学生的作业,缺的是崔家那种精致漂亮的抄本和印本。

张伯坚带着一船货走后,杨崇给的书虽然有些杂,但是看到其中二十几本书上有博陵崔氏的印章,张伯坚还是很满意的;张伯坚一再叮嘱杨崇,有机会还是要搜集一些书籍,自己下次过来肯定还要。

张伯坚走后,杨崇还是不准备见王君愕,杨崇作为穿越人士,本身对相士一类的人敬而远之,袁天罡就是杨崇比较忌讳的一个,所以对于袁天罡推荐的,除非是名人,杨崇都不感兴趣。其实也是杨崇对隋唐的历史不够了解,王君愕在历史上还是有点名气的,被称作沉毅有谋。

唐高祖李渊入定关中,王君愕与王君廓率部归降,拜大将军,以战功封新兴县公,累迁左武卫大将军。后跟随唐太宗李世民征伐辽东,与高丽战于驻跸山,力战而死,李世民深痛悼之,赠左卫大将军、幽州都督、邢国公,陪葬昭陵。

王君愕对杨崇的心思猜不透,几次求见不成,只好给袁天罡和裴矩各去了一封信,但晓得杨崇不见自己一定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很可能就是杨崇的软肋;王君愕想好了计划,在长安谋了一份教书的差事,暂时安置下来,以后找机会再和杨崇接触。

第107章 武川铁厂

半个月,杨广到达长安的第一天,就宣召了五位旧臣入朝,高颎为纳言,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李子雄为膘骑将军,杨崇为员外散骑侍郎。诏书宣布之时,高颎已经回到了长安,次子高弘德高兴地说:“父亲现在回了中枢,必能一改朝廷七象。”

高颎摇摇头,高弘德比起长子高盛道还是差了不少,高颎屏退左右说道:“圣天子如此动作,是让我们一次性决出胜负;如果我这次不交出岁寒堂,弄不好就是一个掉脑袋的下场。到了长安,你不要和过去的那帮人来往,武功的刺杀案必定激怒长孙晟,他和裴矩的一场搏杀是避免不了的,宇文化及和杨崇此刻重回朝堂,杨广多了一对鹰犬。”

不过让群臣意外的是,宇文化及被派去陇右视察养马的情况,杨崇被派到关中最大的铁厂武川铁厂蹲点;段文振和卫玄找了隋炀帝杨广几次,杨广始终不松口,最后还是纳言杨达暗中指点,朝中其实并没有合适杨崇的位置,怎奈杨崇做的事都在明面上,并且每一件都是实事,因此军中看好杨崇的将领也不是一个两个,饶是杨广独断专行,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被人指责,因此才召杨崇回朝。

卫玄叹息道:“这还不如让杨崇专心地去做生意。”

武川铁厂并不是说铁厂在武川镇,而是告诉外人,这个铁厂是属于从武川镇走出来的关陇门阀所有;杨崇去的铁厂在咸阳东北部的石门山山谷里,只有一条大路进出,杨崇的任务就是把归鸟两次带回来的工艺研发出来,提高铁厂的产量和质量。杨崇为了安全,还是带着杨横、尉迟立、黄镇、百里涛、铁狄五个护卫,即使在铁厂内部行走,至少也有两三人随行。

经过几天观察,杨崇确定铁厂使用的是綦毋怀文的炼钢方法,选用品位比较高的铁矿石,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这种灌钢法炼出的钢又称宿铁。杨崇晓得灌钢法是中国古代炼钢上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同百炼法或炒炼法比较,缩短了冶炼时间,增加了钢的产量,提高了金属品质,并且操作简便,容易掌握。

只是相对于流行于南印度和斯里兰卡的乌兹坩埚钢,大隋的钢差了许多,到目前为止,都是从西域大量进口乌兹钢。杨崇学的就是炼钢,听老师分析过,古印度的冶炼方法大概就是将黑锰矿、竹炭及某些植物叶子密封在一个陶炉里燃烧加热,当这些东西熔化后,其渣滓形成一团金属,然后将此金属反复熔化、冷却四五次,炼成金属块。

工艺如此简单,神奇的就应该是矿石的本身,杨崇的老师当时分析,十八世纪中叶乌兹钢的质量下降,或许是因为特定的矿脉被采尽,原材料的化学成份发生了变化,矿石中一种或数种微量成份消失,是铁匠们仅凭眼睛是无法察觉的。课堂上老师还取了冷锻甲的例子,西夏可以用冷锻的方法可以造甲,北宋造不出来,问题就出在材料上;两地出产的材料在硬度,塑性,强度上都不相同,即使用同样的方法加工,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杨崇手中有随巢子冷锻的配方,这两年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却晓得现在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对于铁厂,杨崇观察了十天后,得出的结论是高炉和脱杂。在目前的情况下,若是能造出能够制造1200℃以上的高温炼铁炉,实现钢铁高温下的精炼,然后利用风箱向高温炼铁炉输送充足空气保持稳定,最后利用在铁水中加碱性石灰进行脱杂,促进矿渣析出的同时吸附磷硫杂质就完美了。

但是杨崇明白,无论活塞式风箱,还是炼焦炭,对自己来说都是太难了,至于高炉想都不要想,这些都不是靠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现在只能做一点改进,让工匠们改进耐火砖,不管碳基、硅基都行;坚持木炭加温,对炉子的高度就没有要求,不过竖炉可以找工匠们聊聊,看有没有天才高手能做到。

管理武川铁厂的是元寿的儿子元纳,元纳对杨崇的一言一行都很关注,作为家中的老四,又是小妾所生,几乎是没什么前途,元纳的理想和希冀都在铁厂上。元纳进厂近二十年,又有元寿撑腰,原先根本不认为有人能危险到他的位置,但是杨崇一来,元纳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杨崇在制造业的成绩太过彪悍,不得不高看一眼。

听到杨崇要见负责竖炼炉的工匠,元纳就充满好奇,所以大师傅孟照来后,元纳也没有走,坐在边上旁听。杨崇把自己画的竖炉图纸递给孟照,孟照一看就笑着说:“杨大人的意思莫非做铸铁?这玩意听老一辈人说过,先铸造成形铁板,再加热处理,锻打成形器件。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把民用的和朝廷铸件分出来铸造,提高铁厂的产量。”

杨崇点头说道:“本官正是此意,孟师傅,这种竖炉能立起来吗?这种竖炉也可以炼钢。”

后世的炼钢高炉就是从竖炉中发展而来,杨崇心里有百分一百的把握。孟照是真正的大师傅,在大隋,不是工匠就能称师傅的;所以孟照听了杨崇的话,又仔细地推敲了一遍图纸,花了大约快两个时辰,才小心翼翼地说:“照小人看,造这个竖炉应该没问题,关键是竖炉要炼钢的话,木炭的燃烧不够稳定,不知道大人用什么方法解决?”

杨崇大为满意,这才是行家的话,看着图纸就能想到不足,杨崇平稳地回答道:“我准备把这个路子建在水边,利用汉代的那种水力驱动杵锤,配合鼓风机来反复锻造。”元纳一听,就知道自己麻烦了,石门山一带没有这样的水源,若是采纳杨崇的建议,竖炉只能建在其他分厂。

武川铁厂大大小小有二十二个分厂,剩下的二十一个加在一起,产量也没有石门山一家高,元纳是不想增加其他家的力量,但是杨崇是朝廷七品的员外散骑侍郎,专门派来铁厂做调研的。元纳明白,就算自己不报给股东,杨崇也会上奏章复命,所以立即召来骨干给杨崇的建议做了一份结论,至于采纳不采纳,元纳管不了,那是股东的事。

武川铁厂的股东们的想法让人哭笑不得,要杨崇先把水力驱动杵锤的图纸设计出来,孟照不安地对元纳说:“掌柜的,可不能这样,生产线上的东西是环环相连的,要是分成几块,到后来还是要找一个高手出面解决。”

元纳装作不解地问:“孟师傅,难道你也不成?”

孟照摇头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水力驱动杵锤的结构复杂,每一个细节都是有要求的,和建炉子是完全两码事。如果股东们不愿杨大人插手,我倒有个建议,从将作监请人协助。”

元纳心说决不可能,宇文恺现在是工部尚书,宇文智及是将作少监,他们哪会来拆杨崇的台。元纳只好安慰孟照说:“建厂也不是你我的事,只要和杨崇通告一声就行,怕的是杨崇不肯拿出图纸。”

孟照对杨崇观感不错,很有信心地说:“掌柜的多虑了,杨崇一个高管,又是宝洁坊的老板,怎会情愿在铁厂浪费时间。以我之见,他会很快拿出图纸,然后脱身而去。”元纳心说那就是最好。

果然,等到尚书台的公函一到,杨崇花了六天时间出了图纸,交给元纳后,便回长安复命。杨崇的心情很平静,宛如打工出了一次差,不管隋炀帝杨广是什么打算,关陇门阀不让自己插手铁厂是一件必然的事情,所以杨崇没有生气。关于归鸟的资料,杨崇也上了奏章,就是自己也不懂,炼钢的程序太复杂,自己不敢乱说,免得添乱。

第108章 不是诸侯会盟

杨崇的奏章到了中枢,被压在最下面;现在裴矩提出了收复西域诸国的策略,愿意说动伊吾等国献西域数千里之地,这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也是隋炀帝开疆扩土的功绩,整个朝廷都在为这事劳神,无数的官员想在这件大功劳面前分上一杯羹,歌功颂德的帖子和出谋划策的奏章如潮水一般涌来,铁厂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观王杨雄、兵部尚书段文振还是抽空接见了杨崇,定西策的震撼太大,目前的效果明显超出预期,因此两人都想听听杨崇对裴矩这个方案的看法,杨崇张口就说:“这是好事啊,但是这么多国家来朝,怎能麻烦圣天子鞍马劳顿,这又不是诸侯会盟,应该让他们直接来长安觐见,最起码是太原或咸阳。”

诸侯会盟,是因为诸侯名义上的身份是平等的,只是实力有强有弱,现在大隋是西域各国的宗主国,岂能失了身份,段文振一听,拍案道:“言之有理。”

观王杨雄顿时反应过来,杨崇的说法还是针对裴矩的,要是在杨崇说得几个地方办这事,就没裴矩什么事了;杨雄有些不明白,裴矩和杨崇都是极端聪明的人,为什么两人互相视若水火,大有不死不休的感觉,杨雄不动神色地说:“继续说。”

杨崇心平气和地说道:“薛世雄大将军建伊吾城,伊吾之地其实在我大隋掌握之中;高昌等地汉魏时属敦煌郡,即使五凉时,还是高昌郡,后在柔然支持下才立国。现在既然献地,他们可同意大隋派人去管理,取消王位?若是这样,就可增设伊吾、高昌两郡,把鄯善国并入鄯善郡,拿下蒲类海。”

杨崇的建议是个一个大手笔,比裴矩的千里献地更让人热血沸腾,同时也一针见血地暗示,裴矩的这套把戏是虚的,弄不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杨雄和段文振之所以问杨崇,其实心中也有类似的疑惑,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段文振立即问道:“这会不会引起西突厥的不满?”

杨崇答道:“不满肯定是有的,但是西突厥现在自身难保,外有薛延陀和东突厥的威胁,内有射匮和统叶护的步步紧逼,泥撅处罗可汗自身难保。按我估计,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圣天子相召,泥撅处罗可汗也不敢来朝,到时候正好问罪,命射匮和薛延陀讨伐,我们则夺取高昌诸地。”

段文振开玩笑道:“杨崇,墨子言守,攻伐可不是墨子之道。”

杨崇心存墨学,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段文振的玩笑隐隐有提醒的意思,杨崇笑道:“高昌麹伯雅、伊吾吐屯设既然献地,还不允许大隋管理,便是欺君,其罪当诛。高昌、吐谷浑都是中原故地,百姓翘望中原王师,天子正当伐无道。”

杨崇离开的时候顺便请了两天假,杨雄和段文振顺着杨崇的思路讨论下去,实在有点舍不得放弃这个方案,河西兵团和河套兵团、还有杨义臣的西域都护军即使不打仗,也不敢调离,打一仗便能把战线向西推进千里。两人商议到傍晚,决定还是去见隋炀帝杨广,把情况说说。

杨广正准备吃晚饭,看两人到了,便赐座入席,让人添了碗筷一起吃;三个人边吃边说,杨广听了也是眼前发亮。杨广不是看不到裴矩计划的弱点,只是为了利用扩土之功震慑国内反对自己的元老和士族,有些不顾不问;杨崇的看法等于是换了一个角度,要是高昌王等都在中原受制,隋军到处岂不手到擒来。

杨广停住手中的筷子,犹豫地说:“只是不知道杨崇的猜测是否准确,一旦弄巧成拙,就会和西突厥造成大战,另外……。”

杨广说停住了,杨雄和段文振讨论了半天,自然晓得杨广的另外就是顾忌自己的名声,谨慎地说道:“这可以分两步走,伊吾国既然主动归附,就直接告诉他,和伊吾城合并为郡,吐屯设可以来长安居住。高昌可以先派从事上任,如果被麹伯雅赶回来,再动刀兵,这样于情于理都能站得住脚。”

杨广沉吟半晌,说道:“这件事要秘密进行,兵部连杨崇都不要透露,派专人给宇文述送去密函,暂定高颎长子高盛道为高昌郡从事,伊吾的人选不急。”

杨雄心目中高昌郡从事的人选是杨崇,甚至准备建议把杨崇重新派到兵部,听杨广一说,杨雄便猜杨广肯定还有些事没告诉自己,只有同意。段文振本来就是杨广的心腹,这段时间又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流言,更不会反对,只是对杨崇闲置不死心,段文振说了一声:“杨崇已经从铁厂回来了,请了两天假。”

杨广笑着说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杨崇心里有数,门下省根本不会给他安排位置,就让他两天后继续请假。等裴矩的消息吧,若是能让麹伯雅等人来长安,杨崇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观王,让杨恭仁告诉他,加大宝洁坊的产量,朕需要香胰子、香水、酱油做礼物。另外告诉崔家、宇文家,茶叶、酒都不可少,杜家太让人失望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琢磨出新酒来。”

杨雄、段文振只能在心里摇头,酿酒的工艺要是那么简单,长安那么多权贵富商,早就抢光了杜家酒坊的生意,宇文家只是命好,宇文恺捡了杨崇这个师弟。

第109章 镜子

杨崇回到府中,就得到一个消息,珀斯利密造出玻璃来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望着姜菲手中木盒里闪光的玻璃片,只不过半张A4纸大小,杨崇还是乐得嘴都合不拢。姜菲没好气地看了杨崇一眼说:“这本来就不出你的意外,有什么高兴的,再说这么小的玻璃能做什么?”

杨崇神秘地一笑说:“能做镜子,多大的玻璃做多大的镜子。”

杨崇在书房里连夜设计,菱形、圆形、方形的镜面,背后是杨木或榆木的镜框和背板,杨崇虽然想到青铜和黄铜做镜框更漂亮,但是铜材料太难搞到手,只能等以后再说。第二天一早,杨崇便和姜菲去了别院,珀斯利密明显还在摸索阶段,废品太多,除了十几块平面玻璃,多的是奇形怪状的玻璃晶体,有些甚至能看到明显的杂质。

杨崇不以为怪,科学嘛,都是在曲折的道路中前进,杨崇让杨雷打造木箱,拣出一些体积较大的玻璃块,剩下的玻璃都装在箱子里。杨崇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做镜子,玉坚子和乔虎有水银,按照杨崇说的把锡箔贴在玻璃面上,再倒上水银,立即发现水银溶解锡,变成粘稠的银白色液体,紧紧地贴在玻璃板上。

等木匠按玻璃的尺寸配上木框,一面比青铜镜清楚百倍的玻璃镜就做好了;玉坚子等人就象发现了新式玩具,一下子来了干劲,等杨崇住了一夜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五面镜子,都配上了精美的木盒。姜菲毫不客气,一下子全部带走,杨崇才和玉坚子商量,把那些玻璃块,打磨成茶杯、酒杯、小碗,一对或四只成套。

玉坚子是主动离开楼观道的,为的就是自己喜欢玉器的兴趣,闻言笑道:“没问题,这和磨制天然琉璃差不多,就是耗点时间。”

回到长安,杨崇根本没有机会休息,听说杨恭仁昨天来找自己有事商量,便匆匆来到宗正府;听杨恭仁一说,杨崇便明白是杨广要充脸面,拿这些当礼物送给西域各国的人,只问了一声:“给钱吗?”

杨恭仁大笑道:“肯定给钱,其他人我不管,族人怎能吃亏。”

杨恭仁晓得杨崇在朝廷,在照顾杨孝实兄弟上的难处,特地打消杨崇的顾虑,杨崇叹了口气说:“可惜你我现在不在西域,要不然在豆酱清上可以大赚一笔。盐湖的盐不要钱,吐谷浑各族都有大量浪费的肉,流垦营的人力也是白给,要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还是不要成本的。”

杨恭仁闻言一呆,谁说不是这样,杨崇趁机说道:“你说皇家在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各建一座豆酱清作坊如何,让马重把盐和动物送出来,生产出豆酱清,卖到西域各国和塞北,可就是源源不断的钱。”

杨恭仁看了看杨崇,摇头说:“你还是给我挖了一个坑,这就是你过去说的经济战,不过,我明知是坑,还得跳,此举对大军太有理了。”

杨恭仁拽着杨崇,找到父亲杨雄,杨雄听完独自进宫去找隋炀帝杨广,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说:“圣上同意了,由皇族经营,先在河源郡建第一座工坊,杨凡主事,工匠由皇族工坊派两个师傅去负责。”利润可想而知,建立工坊所有的东西皇族都有,就没杨崇什么事了;刚才杨雄和杨广商量过,杨崇的建议可能还是为了西域的大军解决费用。

杨崇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观王,不知道门下省安排我到什么地方?”

杨雄笑道:“还真没听说有安排,圣天子说了,你可以请一阵子假,你去杨达那里吧。”

门下省有三个纳言,分别是高颎、杨达、杨文思,杨达是杨雄的亲弟弟,杨恭仁的叔叔,杨雄的话就等于给杨崇开了后门,杨崇兴高采烈地走了。杨恭仁望着杨崇的背影,有些忧郁地说:“父亲,刚才杨崇特地问了还会给钱,看样子他是有所察觉。”

杨雄镇定地说:“有宇文述、宇文恺的关系,杨崇要是毫不知情才奇怪。只是圣上这次嘴特别紧,一点口风也不露,如果猜测得没错,崔家、杨崇、宇文家都要破点财。”

杨恭仁哼了一声说:“邯川戍大捷,赤金突厥遭天谴,原是我大隋兴旺的标志,某些人非要往杨崇身上扯,如果杨崇真是有他们说的天命,又岂是小小的诬陷可以打倒的。”

杨雄赞许地说道:“圣天子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把这些人圈起来,看最后的结果如何,到底是谁说了假话。”

杨雄还是有些话不敢和杨恭仁讲,那些人在杨广跟前讲杨崇有天命,这招不能说不狠,看上去把杨崇的前程尽毁,但是杨广也是人,现在是改革的关键时期,反而会更加投鼠忌器。既怕上当误杀好人,被政治对手嘲笑;更怕弄假成真,如果在大隋境内出现这么一场天谴,到时候纵使杨崇死了,流言蜚语也会让杨广失去跟随者的民心,谁不知道,杨崇是他圣天子杨广的粉丝。

朝廷的弦绷得太紧,让每一件事都有可能被认为是政治阴谋,就象这次要茶叶这些东西,在过去,只要朝廷一声令下,付钱不付钱都是次要的问题。现在从杨广到下面办事的人都有些担心宇文述和崔弘度的态度,杨崇的一问看上去是他个人,未必就没有宇文氏和崔家的意思。

杨恭仁收回目光说:“我看过裴矩的方案,这哪是用财富显示实力,纯粹就是一场闹剧,那些西域人吃饱喝足,带着钱物回去,怎可能心甘情愿的臣服。有这么多钱浪费,还不如当做军饷,按杨崇说的,直接拿下高昌等地。”

杨雄苦笑着摇摇头,杨崇的计策在兵部备了案,定为高昌策,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去,但在明面上只是一个不会实施的提案,就是杨雄也不能告诉杨恭仁,一切要等到杨广和西域各国见面的地点定下来。

第110章 稽步虚死了

杨崇跑到门下省,毫不犹豫地跑去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无论什么朝代,带薪休假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杨达笑骂了两声,很痛快地批了。杨崇回到家中,快乐之余,故意问姜菲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姜菲被说得满脸通红,狠狠地打了杨崇一巴掌。

两人正闹着,门口传来吵闹声,元弘昭走进来说,来了一个老朋友,杨崇出去一看,就见府里的人都挤在门口,人群中一个大汉膀壮腰阔,相貌凶狠,鬓边有一搭朱砂记分外明显,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手里竟然还捧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坛子,也不知道装着什么。杨崇惊喜地叫道:“毋端儿。”

来人正是在张掖城卖马的毋端儿,当时稽步虚缺钱治病,杨崇因此得到随巢子手抄本。看见杨崇,毋端儿咧开大嘴笑道:“杨崇,我可找到你了,主人说得没错,你现在都做大官了,连赶车的元九都成了你的下人。”

杨崇走近毋端儿问道:“老先生让你一个人来的?”

“主人已经死了。”毋端儿把坛子抬了抬,示意着说:“主人要我带着他的骨灰来找你,让你收留我。”

稽步虚死了?杨崇不敢相信,杨崇一直想着见到稽步虚后,打听一下随巢子手抄本的来历和鹿台子后人的下落,没想到,一切线索就这么断了。杨崇转念一想,问毋端儿:“稽老先生留下什么遗言没有?你是怎么找到长安来的?”

毋端儿嘿嘿一笑说:“主人说了,他没钱还债,那本书就给你了,还有,就是要我把装骨灰的坛子给你,以后跟着你。一年前,主人来过长安,他说你住在马行坊,到了马行坊一打听就行了;如果你搬走了,我就到宇文恺家工坊去找你。”

死者为大,杨崇不能多问,恭恭敬敬地接过坛子,接过来的霎那,杨崇才发现这个坛子的花纹暗淡,却是饕餮纹的,三组饕餮纹构成一个条带,凶猛庄严,结构严谨,境界神秘。饕餮纹是商代特有的花纹,以动物的面目形象出现,具有虫、鱼、鸟、兽等动物的特征,由目纹、鼻纹、眉纹、耳纹、口纹、角纹几个部分组成;一般都是用在青铜器上,用在坛子上的少而又少。

毋端儿点头说:“主人说的没错,你果然认识这个坛子。”

杨崇故意皱了皱眉头说:“稽老先生让你跟着我,我就是你新的主人,我看你对老先生的死并不悲伤?”

毋端儿大声说:“死者俱逝也,主人活在我的心中,何必装作一副悲伤的样子。杨崇,没想到你做了官,也是如此的虚伪。”

毋端儿的话让众人一惊,杨崇问道:“如果我不收留你,你准备去哪儿?”

“回龙门。”毋端儿毫不犹豫地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毋端儿一霎那气势夺人,让杨崇大吃一惊,杨崇敢肯定,毋端儿在历史上不会籍籍无名,在网络上看过这个名字,只是自己对隋史知道的太少,想不起来他的事迹。杨崇把坛子放在地上,伸出右手说:“我同意你留下了。”

杨崇的目光还是那么清澈,姜菲和苗允都走到两人身旁全神贯注,毋端儿一看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不在苗允几十年的功力之下,杨崇根本挨不起毋端儿的一掌。要是毋端儿在杨府当着两人面杀了杨崇,姜菲和苗允就不用活了;没想到毋端儿并没有去握杨崇的手,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跪下递给杨崇说:“这是毋端儿的身契,请主人收下。”

杨崇接过契约看了一遍,让毋端儿站起来,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或者把身契毁掉?”

毋端儿豪气地说:“大丈夫处世,当一诺千金,岂能蒙骗别人。老主人说了,只有在你同意收留我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只要你不收留我,出门就可以把身契撕了,我从此就是一个自由人,想去哪去哪。”

杨崇是越发佩服稽步虚了,每件事都考虑得那么周到,杨崇看着毋端儿,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只是一时说不出来;于是杨崇让元弘昭安排毋端儿先住下,洗个澡吃点东西,自己捧着稽步虚的骨灰来到书房,把骨灰坛放在书架上。姜菲和苗允跟在后面,进屋关上门,姜菲说:“毋端儿是个高手,不像看上去那样缺心眼,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明天就叫弘昭带他去入户,入了籍,就是一家人。”杨崇说到一家人的时候,猛地灵光一现,想到自己前面想要抓住的感觉,立即让苗允喊来尉迟立,劈头问道:“你是朔州善阳人,尉迟恭,你认不认识?”

尉迟立想都没想说:“那是我族弟,比我小一岁,家主你怎么知道的?”

杨崇摆摆手问:“如果我请他来帮忙,你说他肯来吗?”

尉迟恭可是后来李世民麾下猛将,和秦琼号称一对门神,杨崇不清楚尉迟恭现在的境况,问得不大有把握;尉迟立毫不在意地说:“我族弟现在在家打铁为生,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家主要是有这个想法,他怎么会不愿意,我这就写信给他,叫他过来。”

杨崇想了想说:“你还是回去一趟,显得更有诚意,我让天弃和你一起去,带点礼物给你们家人,你告诉尉迟恭,我请他当护卫,一开始和你一样的待遇。你们家人都可以接来,族里要是其他人愿意来的,我都欢迎。”

姜菲三人虽然不知道杨崇怎么晓得尉迟恭的,但是杨崇常常有神来之笔,于是就不多问;杨崇又请苗允带着邓麒麟去齐郡,寻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叫罗士信,杨崇对苗允说:“我和齐郡的孟让有交情,我修书一封,请他帮忙;我不知道罗士信长什么样子,只听说他天生神力,为人好武,师兄若是看重,不妨收他为徒。”

苗允自然愿意,能让杨崇看重的人不多,更不要说一个从未见面的小孩,光停着天生神力,就有培养的前途。杨崇此刻也想不起其他人,至于秦琼、程咬金这样的军官和士族子弟,杨崇从未想过去招揽,自己在隋朝也就是个寒门,不可能有什么吸引力,只要能得到尉迟恭和罗士信的效忠,杨崇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屋内只剩下杨崇和姜菲两人的时候,杨崇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说:“明天,我们和虎叔、孟大哥碰个头,放出风去,我准备将宝洁坊出手,希望找一个好的买家。”

姜菲惊讶地问道:“你确定圣上要对付你?”

杨崇摇头道:“不确定,但是我可以试上一试,放出消息后,如果宇文无及、独狐篡、崔弘肃,甚至楼观都没有兴趣,那么就是说大局已定,他们都感到需要避嫌。否则就说明问题不大。”

五姓七望、关陇门阀是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的豪门,贪如饿狼,如果在一块肥肉面前装得彬彬有礼,只能说明这块肉有问题。姜菲小心地问道:“你现在开始寻找人才就是准备应变?要不和张师伯说一声,让我大哥这次来了就不回去。”

杨崇望了姜菲一眼说:“没那么严重,在岁寒堂没有被歼灭前,我们在邯川戍的金矿需要人照应,大哥不能轻易露脸,所以他和司空行交接后,只会暗中保护,你倒是可以去见上一面,朝堂上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大师兄和诸葛师叔都会通知我们,现在他们按兵不动,说明我们还有机会。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原因,我自问对朝廷没有二心,无论在哪个位置都是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崇这是谦虚的话,这两年他做的事,比很多官员一辈子做得都多。姜菲笑道:“既然这样,就不要想了,天无绝人之路。你对毋端儿抱什么打算?”

杨崇已经想好了,张口说道:“先给我当车夫,等熟悉情况后,到商队给司空行做助手,他熟悉西域的情况,不能浪费。”

第111章 石鹿梦云

杨崇关心的还是盛着稽步虚骨灰的坛子,不管稽步虚是什么人,既然先来探视了自己的住宅,甚至是自己在大隋的举动,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安排毋端儿投奔自己,还带来骨灰和坛子。杨崇再一次仔细地观瞧着坛子上面的花纹,还让姜菲捧起坛子,查看了坛子的底部,依旧是一无所得。

杨崇琢磨到最后,还是要姜菲从仓库找来一个瓷盆,把稽步虚的骨灰倒在瓷盆里,清楚地看见瓦罐内壁的底部有一个大篆的方印,蓝绿色,阴森森的。姜菲认出是四个字,“石鹿梦云”,姜菲顺手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杨崇看了半天也不得其解,只能确定坛子不是商朝的,那时候还没有大篆;姜菲重新把稽步虚的骨灰装回瓦罐。

杨崇无奈,让人把毋端儿找来,毋端儿刚刚吃了个大饱,洗完澡,兴冲冲地跑来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不要主人主人的,以后叫家主。”杨崇来自现代,对主人这种称呼实在是不习惯,总感觉有些讽刺自己的味道;毋端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杨崇问他:“你一身武功是跟谁学的?”

毋端儿答道:“就是老主人,我三岁时被他买回去,武功都是他教的。”

杨崇纳闷地问道:“稽老爷子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毋端儿解释道:“老主人说了,我们这门功夫霸道,练到第五重就会伤害自己,随后越来越重,老主人是练到第八重的时候走火入魔的,虽然撑了过来,但是内力全废,还受了重伤。在张掖遇到你,就是我们从敦煌出发,来中原求医,老主人上次来请一个叫孙思邈的看过,他也素手无策,回去多活了一年。”

姜菲伸手捏住毋端儿的脉搏,把毋端儿吓了一跳,他不是感觉不妥,而是心惊姜菲出手的迅速和准确;姜菲切了一会说:“毋端儿说得没错,这种功夫很像传说中的驱虎功,不过毋端儿现在大概就练到第四重,还来得及。帅师伯练的燃明心法不仅可以化解驱虎功的霸道,还能帮助毋端儿加速进展,有空再请孙道长看看,开些调理的药方。”

姜菲说完手一松,毋端儿立即跪在地上磕头谢道:“多谢主母。老主人也说他找到孙思邈迟了,因为生机已断,全靠着精神支撑,所以回力无天。”

杨崇和姜菲顿时都明白了,稽步虚的安排就是为了给毋端儿找到生机,杨崇叫毋端儿起来问道:“这个瓦罐一直是稽老爷子的?”

毋端儿点头说:“老主人在龙门有个老宅,这个坛子是埋在地下的,老主人死之前才让我挖出来。”

杨崇悠悠地问:“当时只挖出这一个坛子?”

毋端儿毫不犹豫地说:“只有这个坛子,坛子里全是竹简,我按老主人吩咐,和他尸体一把火烧了。老主人说,那些东西和给你的书害了他家几百年,这个坛子送来给你看,如果你真能窥破天机,就把他的骨灰撒到云梦山。”

杨崇脑海里火花一现,云梦山、石鹿梦云,云梦鹿石,杨崇心头涌出一阵欣喜,莫不是云梦山和鹿石子有关系,鹿石子就在云梦山。转眼看看稽步虚的骨灰,杨崇又被浇了一头冷水,稽步虚分明是知道云梦山这个地点的,否则不会吩咐毋端儿把他的骨灰撒到云梦山,他们世世代代都没有找到的秘密,难道自己真的有机会?

杨崇冷静下来,让毋端儿先去休息,自己从箱子里拿出那本手抄本递给姜菲看,把在张掖遇见毋端儿的事说了一遍,不过出于谨慎,杨崇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破译手抄本的全部内容,只说这本书是墨家的书籍。

姜菲笑靥如花,说道:“杨崇,这本手抄本是希腊语,稽步虚家传几百年,难道连这点都发觉不了,他们只要找个懂希腊语的通译,多多少少能翻译一点,他们没有这样做,就是晓得这本书的大概内容,对他们的处境没有帮助。从稽步虚的遗言看,秘密或许在云梦山。”

姜菲离去后,杨崇琢磨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杨崇就带着姜菲、毋端儿等人赶到医塾,孙思邈和帅国真大为诧异,在他们印象中,杨崇从来没有这么疲惫。帅国真一听来意,当场答应教授,带着姜菲和毋端儿去了一间静室;杨崇被孙思邈领到住所,品尝孙思邈研发的茶汤。

孙思邈的茶汤就是中药,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看上去黑乎乎的,但是喝到嘴里并不难受,喝上几口后,杨崇明显感觉自己状态好多了。杨崇甩甩头,一口气把茶汤喝完,放下碗问道:“道长云游四方,可知道云梦山?”

孙思邈微笑着说:“云梦山是鬼谷一门的发源地,据传墨翟曾经在云梦山与鬼谷子谈论天下,也有你们墨家的故事。我年轻时去过云梦山,峰峦叠嶂,泉水潺潺,不愧是青岩表仙境之胜;可惜当地流传的都是鬼谷一门的览胜,看不见墨家的痕迹,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杨崇问道:“道长可看见摩崖题记和碑刻?”

孙思邈含笑说道:“文人墨客留下不少诗句,还有佛道两家的典籍故事,只不过贫道只对草药有兴趣,大多没有细看。本朝曾建上圣殿,然面积不大但布局严谨,大小十多处庙宇鳞次栉比,雄伟壮观,犹如在空中悬挂,等会帅国真来了,你问问他。”

帅国真还真去过上圣殿,记得里面供奉的是玉皇大帝,还有一座石雕牌坊,刻工精细,上书“云梦胜境,海内奇观”八个大字。帅国真问杨崇,打听云梦山做什么;杨崇说自己再找一个修行隐居的地方,准备不做官的时候去,姜菲在一旁听了大笑不止,孙思邈晓得杨崇在胡诌,打趣道:“你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就到医塾来做山长,看病你不行,但是把医塾做大,你比我行。”

第112章 一语中的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杨崇从医塾回来,就把云梦山摆到了一边,放出准备引资宝洁坊的消息,自己也天天不是去别院,就是到工坊。这一天,杨崇正在工坊,突然听说孔颖达来访,怀中好奇心,和姜菲迎了出去,孔颖达是一见面就诉苦水。

隋炀帝杨广喜爱文学经籍,继位后重改文帝的方针,再开学校,重兴儒业,孔颖达应时而出,应举明经,对策高第,在洛阳的儒学大会上舌战群儒,被门下省纳言杨达评为最优,被任命为太学助教,是应诏诸儒最年少的大师。不想那些宿儒道德沦丧,愤愤不平中派遣刺客行刺,幸得礼部尚书杨玄感得到消息,将孔颖达藏于府中,才幸免于难。

躲了两个月,杨玄感感觉躲终究不是一个办法,便派人送孔颖达到长安,孔颖达没想到,到了长安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杨崇要出售宝洁坊。孔颖达找到马行坊,得知杨崇去了工坊,便请元弘昭派毛顺送自己过来;杨崇叹息中,便带着孟鲲鹏、姜菲,去曲江岸边的曲江酒楼定了一个隔间给孔颖达接风。

长安的春天,不只是烟雨濛濛中的柳丝飘拂,不只是翡翠筑巢的歌舞升平,更多的是及时行乐的人群。天子之都,无所谓杂花生树,无所谓悲欢离合,要的是每个人生活中的信心,还有不可奢望的公平。孔颖达站在窗边,望着一片春花落去,万点水波荡漾,煞是愁人;快乐的是蝴蝶,在花丛中穿行,时隐时现。

杨崇敬了孔颖达一杯酒说:“我听宇文恂说了,现在这些读书人表面上正人君子,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竟然做出这么有辱斯文的事。孔兄,这些事不需放在心上,现在你有圣天子的信任,越国公的庇护,那些宵小不能拿你怎样。”

孔颖达品着舌尖酒的余香,淡然说道:“杨崇,你是员外散骑侍郎,门下省的天子近臣,为什么在休假,我可听说了,皇恩浩荡,一次性批了两个月的带薪休假,在大隋可是独一份。”

杨崇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圣上和门下省的三位纳言都知道,门下省没有我的位子。”

“那兵部呢?”孔颖达毫不客气地说:“你虽然不是马上大将,但是在兵部能做的事太多了,我不止一次听小越国公和其他人议论,说你对大局的把控,就是很多戎马一生的老将也远远不及。你若是心中不藏着事,怎会现在卖宝洁坊,这可是一棵摇钱树,一年挣的钱应该不低于十万贯。”

杨崇猜不透孔颖达的用意,解释道:“我不是准备好好做官吗,所以想把商业上的事收收。”

孔颖达大笑道:“杨崇,难怪人家防备你,你果然有枭雄的气质,你我知交,还说这些搪塞的话。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在上面有人说邯川戍大捷中出现天谴,是因为你有天命,说你的人是个老实人,由于平时给人一副谨慎的样子,所以说出来的话,大伙都信。”

杨崇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唐国公李渊。”

李渊是西魏八柱国李虎之后,历史上的唐高祖,少年丧父,七岁世袭唐国公,李渊的母亲是隋文帝独孤皇后的姐姐,所以隋文帝特别亲近器重李渊,隋炀帝即位后,李渊先后做了荥阳、楼烦两个郡的太守,现在是殿内少监,分掌皇帝膳食、医药、冕服、宫廷祭祀张设、汤沐、灯烛、洒扫以及马匹、舆辇等事务。

李渊是杨崇在大隋最顾忌的人之一,在现代社会网络自媒体的教育下,杨崇对李渊扮猪吃老虎的印象尤为深刻,所以孔颖达一说,杨崇就感觉是这个人。孔颖达对杨崇的反应大吃一惊,杨崇与朝臣士族交往得并不多,熟悉的都是同事或生意上的伙伴,怎么能注意到李渊这样一个还不出名的人。

孔颖达试探着问:“你和李渊有仇?”

杨崇摇摇头说:“孔兄开玩笑了,我哪有资格和一个国公结仇,人家可是皇亲国戚。我知道李渊,是有人跟我提起他的两个儿子,说李建成、李世民聪明无比。”

杨崇话里没有一点漏洞,以孔颖达的身份,也不好意思再追问杨崇,那个人是谁;孔颖达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副不相信杨崇的样子。孟鲲鹏也不相信杨崇说的话,于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杨崇,既然知道是谁,是什么事,准备如何解决?”

孔颖达顿时竖起了耳朵,杨玄感让他透露消息给杨崇,就是想看看杨崇后面如何应对;杨崇顿了顿说:“李渊,倜傥豁达,任性真率,是少有的能忍之人。这次出马,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如果我猜测不错,他应该还有帮手,不会那么容易让我脱身。姜菲,你安排人去楼观,就说我想见岐晖掌教一面,请他务必到无竹观一趟;孟大哥,你去金马堂,看甄雪晴和史世良谁在长安,无论谁在,都请他明天到马行坊做客。”

孟鲲鹏三人都是机敏之人,闻言哪还不明白,杨崇怀疑的帮手就是楼观道和淬天阁,孟鲲鹏想了会说道:“你是认为楼观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姜姑娘他们开除出楼观道来帮你,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姜菲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听孟鲲鹏一说,脸色顿时变了;杨崇微笑道:“应该没那么严重,岐晖掌教做的是两面下注,甚至是多方下注,就象大的士族,只要朝堂上有新的势力出现,总要安排一两个人进去,最后无论谁胜都是赢家。淬天阁应该是拿主意的一方,对唐国公的支持会不遗余力。”

杨崇很想告诉他们史世良认为李渊“您的骨骼惊奇,必为一国之主。”,过不了几年就能听到“杨花落,李花起”的传言。杨崇想想忍了,不由得感叹,历史的车轮实在是难以阻挡,就是自己这样一个穿越来的人,有着隋朝人不知道的知识和先机,依旧是如履薄冰,被人算计得死死的,可谓学无止境。

姜菲的心里好过些,杨崇对楼观道的分析很中肯,在师傅元慧的嘴里,师伯岐晖还真是这样一个人;孔颖达呆住了,他是实实在在的大儒,知识渊博,依旧想不出杨崇是怎么从李渊身上,联想到楼观道和淬天阁的,一霎那,孔颖达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

第113章 楼观

楼观台所在的石楼山,是楼观道的发源之地,位于终南山北麓,南依秦岭,千峰耸翠,东距长安一百五十里,号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楼观台是说经台,周围青山绿树,道观掩映,重重楼台相叠,楼观台犹如竹海松林中浮起的一叶方舟,俯视风景如画的秦川渭水,后世宋代苏轼游此吟有名句:“此台一览秦川小。”

楼观道历史悠久,相传创始于西周,至今已有一千余年,春秋时期函谷关令尹喜在此结草为楼,以观天象;老子李耳在此著《道德经》五千言,并亲手筑起楼观台授经。沿楼观台前卵石路南行,越过林海,便是翠薇峰,巍峨高耸,峰峦起伏;白云重重,围绕山腰,飞瀑奇岩,幽险奇峻,山间珍禽异兽,数不胜数。

峰巅高炉世传为老子的炼丹炉,也是楼道观的禁地,外人不得入内,平日里戒备森严,今日更是布满重重岗哨。炼丹炉前有一个小院子,三间瓦房,五株幽竹,一弯溪水相伴,淙淙水无声,水底砾石晶莹剔亮,偶有游鱼,忽来忽往;竹影拂水面,沐着细碎的阳光,是几分淡淡的韵味。

从院中北望八百里秦川,烟岚横断,远接蓝天,阡陌道路恍若棋盘,楼观道掌教岐晖回过头,对广成子笑道:“杨崇这么快就查到我们,还当真是出乎意料,帅师兄既然来了信,我们少不了是要走一趟。”

岐晖身材修长消瘦,一张英俊的脸上充满男儿的气概,由于保养的好,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年龄,说四十岁也行,三十岁凑合,二十岁有可能。广成子是王真微一支的传人,和岐晖相必显得有点胖,满头乌发,面色红润;广成子功力已臻化境,对俗事不大上心,疑惑地问道:“掌教似乎并不在乎杨崇发现秘密?”

岐晖高兴地说:“不在乎,不在乎。若没有这件事,怎么证明杨崇的力量。”

楼观道这一代英才辈出,比之田谷十老的时候更为发达,但正因为这样,内部争论不休,即使以岐晖的地位,也无法摆平。隋炀帝杨广明显的更相信茅山宗,自登基以来,虽然一再表示信道,但是从未召见过任何一个楼观道的道士,更不要说到楼观道来做客,岐晖想尽办法,托了数十位朝廷重臣,都无法改变这种局面。

以冯齐整、元慧、帅国真、张果老为首的部分道士,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反而一再强调所谓的做好自己,杨崇能获得楼观道的支持,起因就在此。但是孟狮真人、徐明、陆压等人则主张在朝堂上寻找信徒,扩大影响,以达到最后影响隋炀帝杨广的目的;岐晖本人则考虑得更远,和扬州的虬髯客、华山的焦旷真人、恒山的苏游一直在研究天下的走向,考虑种种可能的变化。

唐国公李渊是因为淬天阁而进入岐晖和楼观道视线的,当时冯齐整、元慧已经决定帮助杨崇,师兄帅国真也不赞成和淬天阁往来,岐晖只好让孟狮真人、陆压负责与淬天阁联系。没想到陆压真的象师叔史道乐说的那样,做事不考虑后果,竟然和史世良设计出对付杨崇的一个局,虽然有风险,但确实高明。

广成子知道,岐晖一直担心掀起一个无法控制的风波,造成楼观道的彻底分裂,没想到杨崇竟然在无声处听到惊雷,并且一举猜出幕后的人物;这可不是运气,这是真正的实力,说明杨崇在朝野传说的大局观是真的,可以一举扭转乾坤。广成子谨慎地问道:“掌教准备去见杨崇?”

“当然,杨崇能猜出这么多事情,我也很好奇。”岐晖惬意地说道:“明天杨崇要见淬天阁的人,无论什么结果,对我们都有利。淬天阁如果能和杨崇把手言欢,杨崇就根本不会与我们计较;如果淬天阁惹怒了杨崇,我们更是奇货可居。何况有姜菲那个丫头在,岂会真的不念元慧的恩情,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担心,五天后,你、我、元慧一起下山去无竹观,让冯师弟留在山上。”

广成子纵然对俗事不在意,依旧是个聪明的人,闻言立知岐晖的打算,就是要在长安造成杨崇和楼观道交好的样子,把杨崇逼上楼观道的船;不让冯齐整参与,自然是怕冯齐整念及和杨崇的师兄弟之情,节外生枝。广成子其实从心中不赞成这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正在为难,门口有弟子高呼“谢师叔到。”

谢弘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见到两人施礼道:“见过掌教师兄,见过广成子师兄。”

谢弘是谢安的后人,江南谢家的重要人物,曾做过大隋陈州太守,举止间很有先祖谢安遗风,神态沉着,风度条畅,隐隐然有超尘脱俗的气概。岐晖笑道:“谢师弟若是有空,就和我们一起下山,见一见杨崇,正好借你的眼光做个判断。”

岐晖七窍玲珑,不用谢弘开口便知道他的来意,谢弘点头道:“就凭传说,就可以看出此子有敬鬼神泣天地的手段,是个人物。师兄和他见面应该有个筹划,是从江湖走,还是按朝堂的规则。”

谢弘做过高官,清楚朝堂和江湖是完全两码事,江湖义气当先,最重的就是名声;朝堂上的游戏犹如青楼女子接客,表面上是欢颜相待,情深意切,实际心里怎么想的根本无从猜测,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用在部分官员身上是绝对适合。岐晖的目的就是利用杨崇,不在乎杨崇是什么样的人,谢弘提醒的意思就是要对症下药。

岐晖连连颔首道:“师弟所言极是,我一时倒没想到这上面去。从杨崇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似乎对做官不大在意,反而对赚钱比较有兴趣;他能猜到李渊和我们,让我很是意外,按照你的经验,杨崇是不是和李渊一样,暗地里有安排。”

谢弘微笑着说:“小弟和师兄看法不同,杨崇寒门出身,是无法走唐国公那条路的,从张师兄和姜菲等人传回来的信息看,杨崇有志于墨家重振,他淡薄朝堂是因为知道只要一天不能把墨学与儒学并列,他在朝堂上就是异数;挣钱就是为了墨家机关术和以后招人做准备。这对我们楼台来说,不是坏事,墨家自秦汉以来,几近灭绝,大部分信徒都托身道门,杨崇宣扬墨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道家中墨门的思想提炼出来。”

岐晖赞许地说:“师弟不愧是名门之后,一眼就看到要害,我们就与他论道。”

第114章 失败的饭局

甄雪晴去了张掖,杨崇只等到史世良,是老残和薛道衡的侄子薛德音陪着来的。薛道衡一代大儒,名动九州,一度官居内史侍郎,深得隋文帝欣赏,只是与隋炀帝杨广八字不合,从岭南回到长安,依旧不受重用;薛德音和薛道衡之子薛收、自家侄子薛元敬齐名,世称河东三凤,薛收为长雏、薛德音为鹜鷟,薛元敬为鹓雏。

杨崇一看史世良的架势,便明白史世良是不准备和自己谈实质性东西,就直接吩咐厨房开宴。史世良三人没想到一桌子的菜以猪肉为主,踌躇着不敢下筷,上等人是不吃猪肉的,这要传出去可是跌了身份,会被亲朋好友说上三五年;杨崇就当看不见,对菜肴一一介绍,不时说上一个典故或做法,陪客的孟鲲鹏、元弘昭率先示范。

史世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说道:“杨大人府中果然气象不同,仆人都能上桌子。”

孟鲲鹏、元弘昭相视而笑,就当没听见,杨崇不咸不淡地答道:“孟大哥和元兄都是我的好友,只不过看我专心于做官,家中的事照料不过来,主动提出帮忙,就象史先生帮人看相,劝人自爱一样,出自好心。”

史世良吓了一跳,自爱是他劝说李渊时用的词,杨崇就这样简简单单说出来,史世良不由得怀疑宇文氏在李渊身旁有奸细;但是一转念,史世良又否决了这个念头,自己和李渊谈话时现场没有别人,李渊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自己张扬出去,恐怕连儿子都不会告诉,难道泄密的是淬天阁的人?可淬天阁里知道这件事的也就那么几个,无不是阁中骨干,史世良根本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不止一个人感觉到史世良的异常,薛德音拣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红烧肉说:“天下百姓吃糠菜的大有人在,猪肉能吃上也不错。”

杨崇顿时对薛德音的评估上了一个台阶,河东薛家也是一等一的高第,薛德音名动关中,却能如此看淡虚名,救场的动作更是自然,恰到好处,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物。薛德音边吃边说:“杨崇,你们家的猪肉好像与外面卖的不一样,肉嫩一些,也没有那股涩味,加上特别的烧法,味道不错。”

杨崇谦逊地笑道:“德音果然见识不凡,说到了点子上,哪天你有时间,到我们农庄去看看。”

薛德音动了筷子,史世良和老残只好跟着吃起猪肉,好在味道鲜美,倒是不难吃;后面的时间,杨崇就是和史世良三人聊天,天南海北地胡吹,一直到宴席结束,送三人到门外的马车上,杨崇再也没谈任何关于淬天阁的话。回去的路上,老残问史世良:“今天杨崇请我们过来,难道就是为了一起吃顿饭,加深加深感情?”

史世良无语,他自然明白,杨崇是看破了自己用意;薛德音在车厢里依然坐得规规矩矩,点了老残一句:“或许是我俩在场,杨崇有些话不方便说。”

杨崇傍晚时分,接到了帅国真的回音,得知楼观道掌教岐晖同意五日后在无竹观聚会,就独自躲到书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再次把整个事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些东西,杨崇现在不能和姜菲商量,隋朝的人重传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姜菲即使名义上被逐出楼观道,依旧把鬼尼元慧当师傅看,不允许有任何不敬的语言。

书房内蜡烛光摇曳,杨崇顺手写下自己知道的一个个与李渊造反有关系的人名,当写出李浑的时候,杨崇停住了手中的笔,如果李浑、李敏不死,兴旺发达的陇西李氏会接受李渊吗?杨崇猛然醒悟,历史上说什么图谶“当有李氏应为天子。”,或许就是为了除掉了李浑等人。至于隋文帝梦见洪水泛滥,从而淹没了整个都城,被唐人指为李渊,不过是一帮好事之徒,为讨好李渊父子,证明唐朝受命于天罢了。

杨崇记不清是谁解释的图谶,但在心里已经把那个人看做是史世良的同党。杨崇继续推敲,与岐晖的见面是否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从史世良今天的应对来看很难;杨崇只是个人,与楼观道、淬天阁这样的大派比起来差得太远,李渊的事只是猜测,没有丝毫的证据在手,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史世良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在此。

杨崇估计岐晖愿意前来无竹观,一定有特殊的理由,索性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什么时候唱什么歌,杨崇把桌上的纸片撕得粉碎,李浑等人的名字让别人看见,只会惹麻烦。当杨崇打开书房的门走出去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司空行满面喜色地站在外面,正在和元弘昭在聊天。

司空行看见杨崇,笑着走过来说:“弘昭说你正在考虑问题,我就没敢打扰。”

杨崇把两人让进门说:“那是我的罪过,你长途跋涉这么多天,回来正需要休息,有事明天说也行。”

司空行突然跪下说:“司空行愿意加入杨府,效忠家主。”

杨崇吓一跳,自己的穿越平平淡淡,没有灵魂附体到什么帝王之家、权贵豪门,这种纳头就拜的事情想到没想过,急忙上前,想扶起司空行;司空行是沙场宿将,武功高超,杨崇根本扶不动他。司空行硬是磕完了三个头,才站起来说:“家主估计得没错,在你和姜姑娘标注的区域,我们到时,姜夺已经找到了一个溶洞,挖到大约四千两黄金,全部带了回来。”

杨崇点头说道:“那是姜菲采药时发现的,不过她不大懂开采的方法,去了三次,只采到五百多两黄金,所以我们把图纸给了张果老一份,让他安排人先去。这次杨府的人除了你,还有哪些人知道金矿?”

“只有郝文、杨三、杨七、杨十。”司空行小心地说:“不过,郝文和杨七没有上山。回来的路上,姜公子他们一直缀在商队的后面暗中保护,现在住在丰邑坊;姜公子说了,张果老同意他和寇九珙出师了,只是那个寇九珙是看上去太年轻,不大好说。”

“我们要相信张果老的判断。”杨崇想了想,吩咐道:“姜菲好几年没见到哥哥了,你先安排一下,明天把两人送到别院去,我和姜菲在那里和他见面。”

元弘昭暗自心中点头,金矿的事连他这个管家也不清楚,杨崇却毫无保留地交待给了司空行,这种信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杨崇虽然年轻,但胸中的格局和气度不亚于那些大家族的家主,司空行愿意效忠可能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还有杨崇那不可思议的眼界。

第115章 神秘

在别院密室的见面并不愉快,还没等姜夺兄妹互述经历,寇九珙就提了一个问题:“杨崇为什么要弄得这么神秘?”

寇九珙年轻、健康、高大、英俊,有一种小鲜肉的气质;杨崇微笑着回答道:“因为你。”

寇九珙愣住了,杨崇解释道:“在我们没谈妥之前,我不想有人知道你帮过我,将来有一天我出事的时候,就不会连累你。张真人和我说了,你三岁拜师,在他身边十六年,尽得他的真传,如果你不愿意来帮我,你就是他的衣钵传人,下一代的山主,所以我不得不谨慎。”

寇九珙听出杨崇话里的意思,转过头望望姜夺;姜夺是个方正的人,国字脸,阴沉冷静,似乎对什么事不在意,闻言淡淡地问道:“杨崇,你准备造反吗?”

“不是我准备造反,而是很多人已经在造反的路上。”杨崇毫不掩饰地说:“你们恐怕听张道长讲了岁寒堂的事,为什么这么复杂,岁寒堂的行为,不管什么理由,都如同结党谋反。可是圣天子为什么拿这些人没办法,因为怕牵扯到世家门阀,一旦查出真相,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寄希望裴矩等人消大难于不觉中,这也是我被撤职的原因。”

姜夺理解地笑道:“朝堂之中,本来就是危险重重,不过我听师傅说了,你绝对不是打不还手的人物。”

杨崇点头说:“我没有动作,是因为时间不够,按我的估计,大隋不到三年就会遇到天灾,随即天下大乱。”

听的四个人都是一惊,现在的大隋正是鼎盛时期,杨崇真是惊世骇俗;杨崇慢慢地说:“西域的战事在今年就会结束,最多明年,圣天子就要开始对高句丽的征伐,这不仅是一场外战,也是朝堂上改革派和保守派的一次赌局。中枢要想证明正确,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一场给圣主带上光环的胜仗,但是兵无常势,大隋从上到下都没把高句丽放在眼里,很可能弄巧成拙。”

杨崇已经很注意了,没有装神弄鬼地告诉他们那一战肯定失败,而是通过分析阐述自己的观点;就这样,姜夺和寇九珙都很惊奇,一个人的眼光竟能看到如此远的地步,实在不敢相信。杨崇看无人提问,就继续说下去:“当兵败和天灾重叠在一起,就是盗贼横生的时代,以圣天子和保守派的性格,他们都不会消停,很可能借助局势,采取非常手段。那将是我们这些小官最危险的时候,我只是为保全自己做点准备。”

姜夺拍拍手说:“皇帝的非常手段就是不断地铲除异己,大臣的非常手段就是造反。作为小官,很难在这一轮接着一轮的杀头中保全自己,妹夫,你就说说你的打算。那个黄金的溶洞是我师父发现的,他让我带句话给你,想再找个溶洞难上加难,如果开采很难保住秘密,大隋、吐谷浑、女儿国三方的实力都不是你能对付的,所以他建议暂缓开采,让我和寇师弟留在长安帮你。”

姜夺是个识货的人,杨崇能推断到如此精确,已经是神乎其神,所以无意中,姜夺对杨崇的称呼改了,算是一种认可。杨崇没有停顿说道:“张道长说得有理,我是寒门出身,年纪在这里,所以不能参与大局面的争斗,能做的就是积聚资本,因势而动。现在我正需要人帮忙,我拟了一份名册,准备将名册中的人尽量网络,大哥和寇兄弟正好帮我。”

司空行很庆幸昨天加入杨府的举动,不管杨崇说得对不对,不是心腹是接触不到杨崇这份计划的;寇九珙明白杨崇一开始的意思,猛然醒悟,师傅张果老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派自己下山的,机会往往在风险里。寇九珙立即开口说道:“我没问题,师傅既然让我跟着姜师兄投奔你,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多谢。”杨崇谢后就开始安排:“寇九珙暂时你就装作我的书童,随身保护我;大哥和司空行带商队去一趟滑州,找一个叫徐盖的富商,争取和他们把生意做起来,然后再去扬州,看看张伯坚的家。徐盖是崔家的附庸,他儿子叫徐世绩,徐世绩老家曹州有个好友叫单雄信,生意上由司空行负责,大哥的任务就是折服两人,至少带单雄信回来。”

姜夺笑着问道:“你就这么放心,知道他两人不是我的对手?”

杨崇笑道:“我有信心。”开玩笑,张果老和冯齐整都说姜夺兄妹是下一代楼观的十大高手之一,武功不在甄雪晴之下,他杨崇有什么资格质疑。

姜夺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妹夫,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想法是,我去的同时,你直接向崔家要徐世绩帮你,如果真像你预测的那样,就是付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另外,你如果需要人,我还有个朋友,叫刘弘基,为人落拓不羁,因为喜欢结交轻侠之士,现在家贫如洗。”

杨崇晓得刘弘基,喜得一口答应:“我给崔弘肃写信,你去把刘弘基找到,一起去滑州。”

姜菲忍不住摇摇头,自己的哥哥和杨崇,真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司空行和寇九珙明白,杨崇的计划是一步一步的,也不多问。五人商议定,杨崇才带着姜夺和寇九珙与别院的众人见面,杨崇没想到的是两人名声这么大,楼观出身的人竟然人人都知道他们;玉坚子甚至断言,有寇九珙做榜样,以后楼观道的很多弟子都会主动投奔杨崇。

玉坚子在楼观道的辈分不低,是岐晖的同支师弟,杨崇这里和他同辈的人物只有苗允;杨崇趁着大伙围着姜夺两人的机会,把玉坚子拉到一旁问道:“岐晖有什么弱点?”

玉坚子肯定地说:“贪财,贪财,还是贪财。这些你都应该和姜菲打听清楚了,不需要问我。”

杨崇一把拽住问:“他有什么不好的习惯?”

玉坚子看看杨崇,坚定地说:“你这种做法不好”

杨崇叹口气说:“我原来还想让你参加大禹治水的制作,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玉坚子立即说道:“岐晖师兄熟读兵法,喜欢用奇,眼光不在你之下。对了,听说无竹观有几处地下的密室,可以清楚地听到上面人说话。”

第116章 宇宙是什么样子

无竹观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得知掌教岐晖等人前来,数百信徒大清早就聚集在道观门口,希望能见掌教岐晖或元慧师太一面,聆听说教;更有许多士族安排的人,远远地瞧着热闹。无竹观的观主帅国真一再出面解释,掌教要见过客人,才会出来接见大家,希望大家耐心等待,不要吵闹。

信徒们根本不敢吵闹,先不说得罪岐晖的后果,就是无竹观门口佩剑站立的楼观弟子,也让人畏缩不前。到日高三丈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杨崇在无竹观门口下了马车,被帅国真接入观中,所有的人都清楚了,岐晖要见的客人就是杨崇,各家士族的人忙不迭地跑回去送信。

跟在帅国真的身后往里走,杨崇的感觉就是安静,无竹观来过数十次,就属今天最安静,就连郝婷见了自己都不像平日里一样说话,看起来岐晖这个掌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杨崇在进花园的时候,被一个老尼姑拦住了,帅国真很自觉地站到了一边;沧桑的痕迹掩盖不住原来的美人胚子,即使杨崇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阵阵凉意,依旧不得不承认,老尼姑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女。

老尼姑稽手道:“贫尼元慧,有一事请教施主。”

杨崇立即会意,这是考试,客客气气地施礼道:“师太请说。”

鬼尼元慧问道:“《淮南子》说:‘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在施主的眼里,宇宙又是什么样子?”

杨崇立即判断元慧看过《墨子》一类经书。墨子认为,宇宙是一个连续的整体,个体或局部都是由这个统一的整体分出来的,都是这个统一整体的组成部分。墨子时间定名为“久”,把空间定名为“宇”,并给出了“久”和“宇”的定义,即“久”为包括古今旦暮的一切时间,“宇”为包括东西中南北的一切空间,时间和空间都是连续不间断的。墨子把时空元定义为“始”和“端”,“始”是时间中不可再分割的最小单位,“端”是空间中不可再分割的最小单位。这样连续无穷的时空由最小的单元所构成,在无穷中包含着有穷。

杨崇是穿越的人,对时间中最小单位有着深刻的体会,正是一个时间点,杨崇从二十一世纪来到了隋朝,杨崇淡淡地说道:“宇宙是无穷的,我们肉眼看到的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象夜空中的繁星,有的比地球大很多倍,因为距离地球太远,在我们肉眼里不过是一个闪烁的白点。”

“地球?”元慧沉吟道:“你说的地球可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为什么称它为地球?”

杨崇笑道:“因为他是一个球体,所以叫地球。在荒原中,在大海上,我们看见马车或船迎面而来,都是一点点冒上来的,先看见头,再看见全貌,就说明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

不仅周围站着的几个楼观道士惊呆了,就连帅国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元慧不亏是得道的高人,很镇静地继续问道:“那人为什么掉不下去?”

杨崇冷静地回答道:“因为地球有地心引力,吸引着地上的万物,就象果子熟了,会从上往下掉一样。”

帅国真和杨崇是熟人,在心目中对杨崇的评价一直很高,今天才知道,自己还是看走眼了,杨崇的眼光已经高到惊世骇俗的地步,说的东西自己闻所未闻。杨崇所说的每一个理论,都找到例子做论证,让鬼尼元慧不敢随便问下去,万一杨崇说出什么与楼观道宣传不符的东西,那就揪心了。

片刻沉默之后,鬼尼让开了道路说:“等有时间,我再和施主讨论。”

进了花园,杨崇就看到一人从八角亭中出来,微笑着迎向自己;来人神态沉着,有着几分魏晋狂士的洒脱,见到杨崇就问:“治大国如烹小鲜,墨家以何种手段治国?”

杨崇目光清澈,答道:“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则天下兼爱。”

来人正是谢弘。听完杨崇所答,谢弘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杨崇的回答实际上正是站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对立面,谢弘故作不懂问道:“莫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末,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高呼“且壮士不死即日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秦从此陷入动荡中,数年而亡;从此后,这句话就被视为造反者的名句,每每在起事的时候,拿出来蛊惑民心。杨崇自然不会落入这种明显的陷阱,带着调侃的味道说道:“科举试策就是一个不错的手段,以后是寒门崛起的途径。”

开皇三年正月,隋文帝杨坚曾下诏举贤良;开皇七年,又令京官五品以上总管、刺史,以“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二科举人。大业三年,隋炀帝杨广诏令文武官员有职事者,可以“孝悌有闻”、“德行敦厚”、“结义可称”、“操履清洁”、“强毅正直”、“执宪不饶”、“学业优敏”、“文才秀美”、“才堪将略”、“膂力骄壮”等十科举人,进士二科以“试策”取士。天下之士,因此聚于长安洛阳,春还秋住,乌聚云合。

谢弘坦然说道:“杨崇,你也是官员,难道看不出其中玄妙。”

杨崇毫不在意地答道:“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成。历史的潮流不可阻挡,只要开始科举,随着时间的推移,寒门中人机会就越来越多。双方唯一的差别是经书,可以仿照汉朝的熹平石经,由国子监定下经书范本,誊抄后送往各郡,大隋共有二百四十一个州,六百八十郡,五百学子,一千本范本就足够了。熹平石经花了八年的时间,推行范本十年差不多了吧。”

谢弘有点说不出话了,杨崇说的方法绝对可行,一旦这种局面形成,世家就丧失了在学说上的优势,再难阻止寒门子弟崛起。谢弘明白,自己和杨崇的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就是打开了灾难的盒子,以隋炀帝杨广的个性,一定会赌上一把;谢弘拱手道:“多承指教,掌教在亭中等候。”

第117章 牙疼

亭外繁花似锦,亭内一石桌,一个人,一壶酒,一盘棋。

杨崇走进八角亭的时候,岐晖正在关注着棋盘上的玲珑局,黑白子成片地纠缠在一起,局势扑朔迷离,黑子看上去劫材富裕,但是一步之差,就可能被白子杀断大龙。杨崇在岐晖的对面坐下,一句话都没问,就看着岐晖在棋盘上步步惊心;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岐晖还是没有解开这个玲珑,坐直身子,抬起头说:“你是怎么想到李渊的?”

杨崇没料到岐晖的问题如此直接,斟酌着说道:“灵感,我凑巧知道一点唐国公的情况,所以一下子蒙对了。”

岐晖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棋子放到桌上,说道:“太牵强的理由。你准备如何洗清自己?”

杨崇干脆地说:“什么都不做,退一步海阔天空,等提供完这次西域大会的礼品,我就把宝洁坊出售掉,不知道掌教有没有买的想法?”

岐晖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我买下宝洁坊,能有什么好处?”

杨崇几乎想破口大骂,白菜价买一个赚钱的工坊,还要好处,真是贪得无厌;不过岐晖身份在这里,杨崇还不想得罪他,杨崇问道:“掌教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岐晖很意外地看看杨崇,轻描淡写地说:“告诉我天谴的真相。”

杨崇哈哈大笑道:“没有真相,事后我们对榨场进行了搜索,一点线索也没有。据说在我走后,高君雅又搜查了两遍,还是原来的结论;至于唐国公的那个说法,是他一家之言,大不了把我撤职。”

岐晖忽然伸出左脚,朝地上鹅卵石铺成的花纹踩去,石桌旁顿时裂出一条通道,观王杨雄和民部侍郎裴蕴走了上来,很明显,两人早就藏身于地道中,把亭子里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杨雄严肃地说:“杨崇,这件事你还是认真为好,一言招祸,不能乱说。”

裴蕴没有说话,只是打量岐晖和杨崇,这两人都是不简单的角色,裴蕴可不相信没有下文。果然,杨崇施礼道:“观王,文帝当年曾梦见洪水泛滥,从而淹没了整个都城;洪水泛滥就是一个渊字,将来李渊必定会起兵造反,攻击长安,试图颠覆大隋。”

杨雄、裴蕴、岐晖都是一愣,隋文帝杨坚的梦在高层可谓路人皆知,但是杨崇套到李渊头上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和李渊说杨崇有天命一样,都是臆测,几乎不可能有证据来证明是或不是。裴蕴在心里给杨崇点了一百个赞,这是拉下水一起死的节奏,杨崇孤身一人,寒门出身,几乎没有根基;李渊则有九族,李氏本身就是大家族,和窦家、独狐家都是亲戚,孰轻孰重,谁的造反可能性大,根本不需要问。

岐晖是第一次当面见识杨崇的跳跃思维,只能叹李渊的命不好,惹上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赌徒,现在是累人累己;观王杨雄微微点头,说道:“既然你有这个看法,我和裴大人会带回中枢。岐晖,我就不耽误你跟杨崇谈生意,和裴大人先走了。”

岐晖一脸恭敬,跟杨崇一直送到后门口,望着杨雄和裴蕴上了马车,两辆马车踩着青石板远去,岐晖回过头对杨崇说:“过几天,我会让冯师弟找你商量,从现在开始,我每次拿一半的货,等你把宝洁坊给我,我们之间的账就算清了。”

杨崇立即答应:“没问题,等宝洁坊交给楼观后,我会让天鉴带着工匠培训你们的人,直到他们完全掌握技术。”

杨崇的猜测让朝堂一片哗乱,就如原先没有人为杨崇说话一样,没有人出面为李渊澄清,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最好。隋炀帝杨广嘿嘿笑道:“杨崇这小子胡说八道,唐国公是我表哥,怎么会做这种事。观王,让族里老人去教训教训他,以后不要信口开河,另外,虞世基拟旨,责令杨崇在家中反省,罚一年俸禄,未奉诏不得离开长安。”

中枢的大臣都在心里诽谤,杨广看起来对李渊信任,处分了杨崇,但是以宝洁坊现在的收入,杨崇会在乎一年俸禄;在家反省,杨崇本来就请假在家里,说了等于没说。至于李渊是杨广的表哥,就不会反,这是根本不成立的推断,帝位之争没有亲情,隋文帝杨坚堪称完人,还不是夺了外孙周静帝宇文阐的天下。有几个心思重的大臣把李渊和杨坚暗暗比较,还真发现两人有相似之处,能力出众,能文能武,都是特别能忍的人。

李渊只感觉牙疼,那天他和史世良说了,想办法与杨崇和解,史世良非说杨崇没办法,现在,是李渊自己没办法了,这件事会像一个种子,在隋炀帝杨广心中生根发芽,并且随时随地都会爆发。李渊下朝回到府中,侍御史裴寂已经在家中等候,裴寂出自河东裴氏西眷房,长得眉目清秀,姿容俊伟,和李渊是吃喝嫖赌的朋友。

李渊笑道:“你是来安慰我的?”

裴寂也笑道:“原来我是想装一下挚友,表现表现自己;不过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今天没有机会装酷。还是老一套吧,我俩喝个痛快。”

裴寂晓得,李渊的淡定只是在脸上,心里一定在滴血;裴寂知道李渊和淬天阁来往已久,在淬天阁的帮助下,李家暗中招揽了不少江湖好手,都在李家的庄园里藏着。杨崇的猜测在中枢传出后,裴寂反倒有几分相信是真的,今晚不避嫌疑地过来,裴寂就是想弄清楚,李渊究竟想干什么。

可惜李渊吃饭的时候,叫上了大儿子李建成和二儿子李世民,李建成二十岁,已经是个壮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中有慨然之气。李世民刚刚十一岁,聪明果断,不拘小节,据说李世民四岁的时候,史世良就评价说:“此子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等到二十岁时,必能济世安民。”李渊便采“济世安民”之义为儿子取名为“世民”。

兄弟两人跟裴寂都是熟人,饭桌上没有一点拘束,在李渊和裴寂说话的时候,不时地还插上几句话;裴寂是属于那种自来熟的交际天才,怎会不知道李渊的用意,干脆装作糊涂,只是陪李渊喝酒。李世民听到杨崇对杨坚梦的解释后,问李渊:“父亲,你真的就这么算了?”

李渊故意逗李世民说:“不算了,还能如何?”

李世民正色道:“可以在生意场上给他一个教训,杨崇的香胰子、香水抢的可是胡人的生意。”李渊和裴寂瞬间就反应过来,李世民出了一个好主意,那些波斯人手段层出不穷,应该早就对杨崇忍无可忍,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对李氏来说,永远不愁创造契机的手段。

第118章 大白天的刺杀

明德门内朱雀大街宽达一百五十米,把长安城一百一十坊分为两块,朱雀大街以东五十五坊为万年县,朱雀大街以西五十五坊为长安县。右翊中郎将府主管长安县的军警,设六街铺巡警,以果毅二将军统领巡探;右侯卫府设右街使一人,统领判官二人断案。长安县的捕头焦俊,其实只能管管街头的流浪汉和到商铺收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县令屈突盖需要的时候,为县衙壮壮场面。

焦俊看上去是个很平常的人,瘦瘦的,脸上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穿着一身合身的制服,见到高官点头哈腰,见到治下的百姓耀武扬威。右街使长孙无乃不敢对眼前这个捕头有丝毫的轻视,焦俊是长安县的老人,因为出身寒门,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不知道多少官员在焦俊的帮助下升官发财,据说上一任右街使就从焦俊手中,半价买到了骊山的一个庄园。

长孙无乃是长孙晟的长子,相貌堂堂,留一口整齐的小胡子,笑起来有几分阳光,话也说得好听:“焦兄,我知道你在长安县的份量,所以特地来找你帮忙。我们卫大将军是个急性子,恨不得一天就把所有的事弄得清清楚楚,弟兄们无不胆战心惊,焦兄帮了我,也就是帮了右侯卫府的一帮兄弟。”

右侯卫大将军卫玄做过工部尚书,是隋炀帝杨广的亲信,据说一旦天子离京,卫玄就是长安留守的第一人,主持长安官府的正常工作。这样的人,焦俊不敢,也不愿意去得罪,焦俊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笑道:“长孙大人折杀我了,我就是一个四处奔波的小捕快,能帮上什么忙。”

长孙无乃稍微松了口气,焦俊现在三十七岁,在左右侯卫府的风评里,是长安城最不好相处的人之一,另一个是朱雀大街对面万年县的捕头王凯。两人兴许已经看透了前程,对升职不抱希望,于是对每一个来寻求帮助的官员,不管官职多大,都看作是来讨饭的叫花子;长孙无乃说道:“最近城里来了很多胡人。”

胡人,你们长孙世家不就是胡人,正宗的鲜卑人;焦俊装作不解地望望长孙无乃说:“长安是一座大都市,大隋不禁止胡人出入,这很正常。难道发现了身份不明的人,是突厥人的奸细?”

长孙无乃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发怒,父亲长孙晟提醒得对,这种滑不溜手的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然后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象鱼一样溜之大吉。长孙无乃认真地说道:“这些胡人带有大量的财物,到了长安都和一个人在联系,就是两河波斯邸的老板,胡商泰吉斯。”

焦俊继续装傻,指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说道:“两河波斯邸,那可是在西边的利人市,归万年县管,你们应该去对面找王凯。”

长孙无乃哭笑不得,这也太吊儿郎当了,自己好歹是从六品的官员,是你焦俊的上差,这样不给面子好吗。长孙无乃解释道:“这是一次联合行动,我们发现,泰吉斯似乎有一个合伙人,就在人和市里,他们可能要掀起一场商战。从得到的消息看,这场商战只是引子,随着事态的扩大,他们肯定会有其他的动作。”

焦俊眼光还在朱雀大街是上,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问道:“查出这个合伙人,立即抓起来?”

“不。”长孙无乃吓一跳,圣天子杨广还在长安,岂能说抓人就抓人,怎么也先要查出证据,能和泰吉斯合作的一定是大商人,甚至可能是权贵;要是闹出不该有的动静,自己就是找死的节奏,长孙无乃说话的语气明显快了几分:“查清楚是谁,后面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有了功劳大家分。”

焦俊没有回答,整个人猛然地越过右街使,朝大街上冲去;长孙无乃回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辆四轮马车,长安城独一无二的四轮马车,宝洁坊老板杨崇的马车。随后,长孙无乃就看见了从三个角度射向马车的弩箭,和扑向马车的四个杀手,刺杀,这是毫无顾忌的刺杀,竟然大白天在人如潮水的长安街上实行。

手持双枪的是一个胡僧,短小精悍,还差一步就能窜上马车;挥舞着开山斧的是一个樵夫打扮的壮汉,狠狠地砍向那个身材魁梧的车夫;另外两人各持长剑、铁链,冲向杨崇马车后面的两骑护卫。从长孙无乃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些飞快的弩箭在太阳光泛起的缕缕蓝光,几乎闪成三根直线。焦俊大概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长孙无乃心中一惊,急忙跟着扑了过去,杨崇是朝廷散官,要是死在自己眼前,可就百口莫辩了。

现在给杨崇驾车的是尉迟恭,司空行的商队再次出发,毋端儿调去了商队,杨崇便指定尉迟恭做车夫。尉迟恭一松马的缰绳,根本不管射向马的箭矢,人如利剑一般冲向樵夫,袖中钢鞭突出,一举撞到对方;樵夫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开山斧划出一个圆弧,斜砍向尉迟恭,竟被尉迟恭的钢鞭震开。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恭手腕一番,一鞭抽在樵夫的胸口,樵夫顿时栽倒,动弹不得。

僧人几乎在跳上马车的那一刻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两名护卫黄镇、百里涛各自缠住了冲上来的对手;只有远处射来的弩箭,一支支射进了车厢,或钉在车厢的木板上。焦俊跑到近前,顾不得帮黄镇他们杀贼,和尉迟恭一起跃上车厢查看,就见杨崇躺在车厢的地板上,一个书童打扮的人淡定地在拨打弩箭。

焦俊心中一定,回头就扑向剩下的两名刺客;不远处,几名巡逻的士卒飞奔而来,人群哭爹喊娘地朝四处逃去。现在只有西北角的高处还在射箭,不过改变了射箭的方向,不再攻击马车,而是对准了人群等其他目标;两名刺客明知无法逃脱,尉迟恭和焦俊插手后,纵然有那名箭手的协助,想求个同归于尽都不可能,死拼了五六招后,双双服毒自杀。

焦俊刚喘口气,就听见长孙无乃的大喊声,跑过去一看,已经被一箭射中大腿,焦俊望望西北角泰山客栈的楼顶,留下一名士卒照顾长孙无乃,带着其他赶到的士卒狂奔而去;等焦俊爬上楼顶,此刻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副长弓,一只装弩箭用的鹿皮袋,袋里还有两支来不及射出的箭。

第119章 查案1

焦俊调查完泰山客栈,回到马车现场的时候,杨崇已经恢复了常态,和闻讯赶到的屈突盖一起等待着仵作的报告;焦俊仔细坚持了杨崇的马车,不由得暗暗称赞,四轮马车不仅构造精巧,车厢的下半部竟然是双层木板的,中间夹着薄薄的一层铁片,三种不同材质的配备大大阻碍了箭矢的攻击力,难怪杨崇只要往下一躺就得了。

持双枪的胡僧是被杨崇身后的那个书童射杀的,书童叫寇九珙,是张果老的得意弟子,还给焦俊看了手中三十孔的怒花筒;寇九珙和焦俊现在都知道怒花筒里是什么,道士身上插着整整三十根细长的透骨钉。询问驾车的大汉,是杨崇从朔州请来的铁匠,叫尉迟恭,来了一段时间,杨崇看他功夫不错,提拔做了车夫。

焦俊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刚才即使在仓促中,焦俊还是看到了尉迟恭的功夫,就算是在长安城里,也能排在前十,这杨崇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屈突盖的脸始终沉着,没有说一句话,出了这种事,屈突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上面解释;前几天梁浩驾驶御马过桥,就因为桥没保养好坏了,圣天子斩朝散大夫黄亘及督役者九人;今天的事可比坏一座桥影响恶劣多了,贼人都杀到长安大街上,估计过一会,御史们的奏章就会蜂拥而出。

屈突盖忍不住叹了口气,最要命的是,死去的四个刺客中,竟然有三个是胡人,杨崇和岁寒堂在西域的矛盾天下皆知,这案子要是查不出真相,很容易引起再一波的朝争;更何况还有死掉的五名路人,都是麻烦,明天长安县衙前必定是哭声震天。

仵作验完尸,杨崇主仆一个个做了笔录,便可以回去了,杨崇得知马车可以带走,便让尉迟恭用黄镇的坐骑拉车。杨崇临走时,和屈突盖打过招呼,笑容满面地对焦俊说:“多谢相救,有空来杨府做客。”

杨崇现在是长安的名人,焦俊作为地头蛇岂有不知,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屈突盖吩咐焦俊全力寻找线索后,也匆匆地走了,朝堂那边,还有许多口舌要费。长孙无乃没有舍得走,伤口处理完就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焦俊空闲下来,便请人把焦俊喊过去,悻悻地说:“杨崇得罪人太多,这也许只是开始;你还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泰吉斯身上。”

焦俊耸了耸肩,这帮世代簪缨的家伙外表锦绣,其实心里都是鬼主意,一不留神,就会成为他们脚下的垫脚石。长孙无乃的建议看上去不错,其实全是坑,这件案子关系到县令屈突盖的前程,自己要是不用心,让屈突盖交不了差;屈突盖绝对能在丢官的前一天,把自己发配到万里之外。

再说两河波斯邸的案子也不是那么好查的,泰吉斯背景复杂,万一不成功,或者某个大人物出面私了,长孙无乃是一点损失也没有,自己得罪人可就大发去了。焦俊突然想起,刺客的箭是毒箭,长孙无乃怎么没有中毒的反应,低声下气地说道:“长孙大人,你也看到今天的事情,除非县令有安排,否则我在这时候不敢乱来,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中枢就会有决断。”

焦俊说话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伤口,渗出来的血是鲜红的,不是毒血,稍微放了点心;长孙无乃看焦俊还是油盐不进,晓得不给点真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换了亲热的口吻说:“焦兄,我现在负了伤,可就指望你了。这个泰吉斯很有门路,和杨崇曾经做过生意,有人举报,宝洁坊的生意也有泰吉斯的一份;卫大将军和杨崇关系不一般,自然不希望这些谣言影响到杨崇的前途,所以必须查清此事。”

焦俊在长安有自己的关系网,对朝中的事情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立即猜到其中牵扯到很多上层的争斗,杨崇可不是一般的人,焦俊也有不少军中的朋友,说起杨崇,大部分人都竖起一个大拇指,再说,杨崇两年前,就敢杀五姓七望的人,是好惹的吗?焦俊脸色顿时冷淡下来说:“长孙大人,我是长安县下属,如果真要我去调查,可有右侯卫府的公文?”

又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长孙无乃端起官架子说:“焦捕头是不是认为本官人微言轻,所言不足以信;还是认为卫大将军指挥不动你?”

焦俊拍拍手说:“就算宝洁坊的生意有泰吉斯的一份,又怎么样?你不是说卫大将军和杨崇关系不一般,杨崇好像也是官员,喊到尚书台问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弄得如此紧张兮兮。你也看到了,杨崇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不说今天的四名刺客,杨孝实的案子中,杜明笙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最后还不是自杀了。长孙大人,多谢你看得起,可是焦某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让你失望了。”

焦俊说完,不待长孙无乃再开口,吹着口哨,风一样的跑开了,只留下长孙无乃一个人坐在原地凌乱;焦俊拐过街,立即放慢了脚步,恢复了脸上惯有的笑容。这是大业坊的坊间集市,道路两旁各种各样卖百货、食品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更有一些僧人和叫花子游走其中,化缘或乞讨,煞是热闹。

焦俊穿过集市,走到了沿街的门面,漫步逛过大春刀剪铺和杏林药铺,就是杜家的如家酒楼。一楼是散客的大厅,有十二大小不一的桌子;二楼全是阁间,陈设雅致,宽敞明亮,焦俊掀起松涛间的帘子,左边的食几背后,王凯一个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铺着锦褥的坐席上,在自斟自饮。

王凯长着一张四方脸,手掌宽大有力,青筋爆粗,身上散发着那种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杀气;看见焦俊,王凯笑道:“怎么来迟了?”

“晦气。”焦俊边在王凯对面坐下边说:“半路上被长孙无乃堵住了,说了半天的话,正遇上有人刺杀杨崇,再加上验尸询问,就耽误了。最后还是我跑开了,才摆脱长孙无乃,明天到县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伙计杜秦跟着进来问道:“焦爷,您是和王爷一样的来上一份。”

第120章 查案2

京兆韦杜,去天尺五。杜家的权势熏天,但如家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杜秦只是一个伙计,哪敢对两个捕头无礼;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焦俊和王凯是一对煞星,长安城中做生意的稍微长点眼睛的,谁不认识,杜秦只有小心地伺候着。焦俊心中还是有些烦躁,手一摆说:“就和王捕头的一样。”

杜秦点头哈腰地下去置办了,王凯说道:“长孙无乃找你的原因应该和我一样,都是为了两河波斯邸的事;至于杨崇的那件事,我偷偷地去看了,都是死士,很难有线索。说说看,长孙无乃想怎么样?”

焦俊不怀好意地笑道:“他找错方向了,或者说是在编造一个故事,想把泰吉斯和杨崇联系起来,这也是我最后不得不跑的原因。杨崇现在身边有不少好手,栽赃的事情根本不可行,再说唐国公李渊利用天命的说法都没扳倒杨崇,就凭长孙无乃几个人,我看悬。”

王凯摇头说道:“长孙无乃是前面的小丑,不过既然长孙晟同意,后面就一定有大人物。”

长孙晟久在中枢,现在又负责西域的计划,执掌岁寒堂,没有足够的利益和把握,绝不会让儿子涉险;两人正说着,杜秦端着托盘上来,在焦俊面前的食几上摆上菜肴,一份鹿肉、一条鱼、一碟小馒头、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盅茶汤。杜秦摆完东西刚出去,帘子又被掀起,周谦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王凯、焦俊急忙站起来施礼,周谦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径直走到正中空着的主座上坐下,然后才问焦俊:“听说杨崇遇刺的时候,你正好在现场?”

焦俊半真半假地笑道:“您还真是拼命,早上车队才进长安,现在就出来办公了。”

周谦哪会不知道焦俊的用意,故意板起脸骂道:“我不出来要行啊,这长安城在你俩的照应下,都快成战场了。别废话,说说情况。”

焦俊描述了一遍经过说道:“四个死士三个是胡人,按照我的看法,装僧人的应该是龟兹一代的人,另两个是粟特人;虽然都长得眼大窝深,鼻梁高窄,但粟特人的香水和白衣是无法更改的,僧人的僧碟是龟兹国的。现场丢下的三套弓箭是十六卫的款式,三名箭手的射箭距离都在百米开外,即使在十六卫中也算得上好手。”

周谦提醒道:“十六卫真正的高手大部分都已经不在军中,而是被士族招揽入府,如果你想从兵器和箭手开始查,一定没有效果。换一个思路,或许杨崇能有点消息,从邯川戍回来,杨崇一直很小心,我怀疑审讯岁寒堂案子的时候,他或许还有突破,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上报朝廷。”

焦俊、王凯不以为然,他们天天处理案子,有些说不清楚或没有铁证的发现是绝不会上报的,那只会给自己增加麻烦。周谦沉吟一会,问王凯:“泰吉斯那边有什么发现?”

王凯拱手答道:“泰吉斯是波斯人无疑,但是他的进货渠道大部分来自昭武诸城和龟兹,而从玉门关、张掖等地来往的散商,提供的很可能是赃物,只不过经过了加工。我们秘密逮捕了一名准备回到玉门关的商人,经过刑讯,商人透露,给他们提供赃物的是一个叫曹为民的汉人,大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太原口音。我们按惯例上报了左右侯卫府,左侯卫府把案子接了过去,听焦俊说,今天右街使长孙无乃找了他。”

王凯、焦俊原来都得到过周谦的提携,即使周谦现在只是一个六品的散官,也是两人得罪不起的人物,更何况安排监视泰吉斯,一开始还是周谦的主意。周谦又问道:“你抓的商人是汉人?”

“是的。”王凯明白,周谦不会无缘无故插手案子,既然来问,肯定是周谦背后那些大人物的意思,王凯回答得越发详细:“那名商人叫韩雒,是雁门人,所以分得清并州一带的口音。韩雒从曹为民那里取货,就直接送到长安的两河波斯邸,他挣一成的运费,是这个网络的外围人员,不可能知道得更多。目前查清楚身份的有十一个人,为怕泄露消息,我一个都没动他们。”

焦俊插话说道:“右侯卫府那边出了差错,把目标对准杨崇。”

听焦俊说完,周谦会心地笑道:“不是差错,而是一定要这样寻找线索,才有机会陷害杨崇,这决不会是大将军卫玄的主意,是下面的人歪曲利用。王凯,是谁发现泰吉斯还有合伙人?”

王凯有些难堪,答道:“左侯卫府。”

周谦手指按在食几上问道:“一年多时间,你们都没发现泰吉斯有合伙人?”

王凯恭声答道:“泰吉斯做得很谨慎,从不假借其他人手联络,没有跟踪出来。”

周谦毫不在意地说:“那就不管他,你立刻去安排,把已经确定的人全部抓起来,打草惊蛇。”

王凯立即起身告辞,回去安排;焦俊喊来伙计杜秦,又要了壶好茶,给周谦斟上,问道:“周老,这一趟于阗还顺利吗?”

周谦有些高兴,说道:“顺利,太顺利了,于阗真的有那么大的玉,我们把独狐延寿留在了那里。西突厥和于阗都答应了,会帮助我们运回长安;杨崇设计的草图也送到了玉海斋,他还用木头做了一个小样板,可惜我不在长安,被赵国公拿去收藏了。今天我过来,还有一件事,就是看看这座酒楼,玉海斋准备买了送给杨崇。”

焦俊听了有点羡慕,独狐延寿也是焦俊的朋友,焦俊知道玉海斋和杨崇之间的承诺;杨崇来钱的门路太多,现在就是独狐延寿那个纨绔,也是春风得意,一面在于阗做着玉生意,一面又要和杨崇合伙开酒楼。焦俊突然有了一个心思,就是找机会和杨崇谈谈,自己是否有其他出路。

第121章 查案3

焦俊正在走神,却被周谦后面随口说的话惊出了一身汗:“我最怕的是,泰吉斯这些人销售的是赤金突厥的赃物,若是查出来,就是惊人大案。”

赤金突厥在邯川戍被杨崇击败后,曾经一度被杨崇查出不少成员,但是从杨崇离开邯川戍后,就再也没查出新的人员,而杨崇查出的线索也一个个丧失了时效性,最后不了了之。这些在上层和军方是一个诟病的结果,无人不认为蹊跷,只是碍于皇权的威严和世家的颜面,只能暗暗议论。

焦俊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作为一个查案的老手,自然晓得其中有问题,焦俊甚至偷听到屈突通兄弟在县衙里的谈话,说隋炀帝杨广始终没有拿杨崇怎样,就是因为赤金突厥的案子消停,反过来证明,朝堂上一定有人与赤金突厥有联系。

联想到长孙无乃最近的上任,和今天奇怪的表现,焦俊不由得头大如斗;如果泰吉斯真销售了赤金突厥的赃物,哪怕只是两河波斯邸买卖的一部分,都会被打成同伙。那么自己和长孙无乃的谈话一定会被追查,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自己和长孙家的仇算是结上了;焦俊只能叹自己命苦,早上出门没看黄历,有了这样的飞来之祸。

周谦何等老辣,把焦俊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不紧不慢地说:“你不用担心,泰吉斯隐藏了这么多年,忽然动起来,肯定有原因。调查记录显示,那些行商带着货物进来,走的时候没有带等价值的东西走,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长安送钱,在这点上,左侯卫府的判断没错,泰吉斯要在长安展开一场商战。”

焦俊相信周谦的判断,眼前这个昏花的老者从未失误过,焦俊问了一个在心中盘旋很久的疑问:“一年多前,您就安排我们监视,难道那时候就知道泰吉斯会出事,是谁给的线索?”

周谦微笑道:“一个你想不到的人,杨崇。在出使西域回来的路上,杨崇无意中说出两河波斯邸提供的货不地道,我们就进行了讨论;监视是我的即兴之作,原来只想打击一下走私,给龟兹这些小国一点教训,没想到一年多后,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焦俊无话可说,很多案子就是这样,坚持加上运气。没想到周谦最后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话题:“你和王凯在如家酒楼见面,是谁建议的?”

“时间、地点都是王凯定的。”焦俊脱口而出,突然反应过来,明白周谦为什么匆匆赶来,周谦怀疑的人是王凯,是啊,左侯卫府短短几天就发现泰吉斯有一个重要的同伙,王凯竟然一年多没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王凯侦破案子的能力是不容怀疑的。焦俊再一想,脸色大变,从这如家酒楼出发,只要拐过一条小街,就是泰山客栈的背面巷子,王凯当年在边军,曾是百步穿杨的高手。

周谦淡淡地说:“这是你的地盘,总能弄清楚,不要急,也不要冤枉好人。”

可是周谦这次失算了,长安城西又发生了一场血案,针对的是鹰扬卫,或者更准确的说,针对的是巨型弩的图纸。十六名鹰扬卫从云定兴那里拿了图纸,在送兵部存档的路上,遭遇伏击,图纸丢失,更邪门的是里正上报多时,鹰扬卫的人都到了,万年县只跑来两名衙役看管现场,捕头王凯等人迟迟不到。

而鹰扬卫的这些老爷一反常态,除了查验现场,追踪逃犯,多余的牢骚一点都没有,即使向里正和衙役问话也是客客气气;两名衙役正在奇怪,听见一名垂死军官的话,差点没晕过去。那名军官是个队正,被弄醒后只来得及说出一件事,就是参与袭击的人中有万年县的捕头王凯。

队正说完就咽了气,鹰扬卫随即拘留了两名衙役和里正,这件事太大,这三个证人必须在鹰扬卫的手里,如果被人杀了,那一切就死无对证。随着鹰扬左右围的人越来越多,分出了几名精骑去司隶府和万年县等处通知,司隶从事杜行满很快地满脸怒色赶来,可怜的万年县令周方已经被关进了大牢。

一个多时辰前,泰吉斯离开了两河波斯邸,突然在万年县的严密监视下失了踪,捕头王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万年县就开始寻找捕头王凯,县令周方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上报,一起参与行动的左侯卫府竟然没有察觉,一直到杜行满到了万年县才发现不对。正在询问中,得知鹰扬卫传来的讯息,杜行满当场拿下周方,自己赶赴现场。

杜行满望着十几句官兵的尸体,汗珠子一粒粒渗在脑门上,左右侯卫府传来的线索是正确的,泰吉斯和两河波斯邸绝对有问题;可就是在这种拥有先手的情况下,疑犯逃脱,图纸丢失,一天之内发生三起大案,军民死亡二十多人,司隶衙门怎么向中枢交代。王凯一事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没有人会相信王凯背后的指使者是个小人物,连万年县令周方都不够背黑锅的资格。

鹰扬卫的队正郭伦提醒说:“杜大人,此事不能耽搁,王凯在长安城党羽众多,若迟了一步,图纸和人恐怕都跑远了。”

郭伦是纳言杨达的女婿,官虽然不高,但是说话有分量,熟悉长安的情况,左右鹰扬卫派他来就是这个目的。杜行满立即意识到自己在耽误时间,把衙役仵作都交给郭伦继续勘查现场,自己匆匆赶回衙门,往刑部等各处发送信函,通知长安下属各县画影图形,缉拿王凯和泰吉斯。

长安十三县顿时风声鹤唳,鹰扬卫、左右侯卫全部调动起来,一批批的衙役官兵在城门、道路口设岗检查,就连朱雀大街上都是铠甲晃动。考虑到王凯在长安的人脉,就连各个军营门口都贴上王凯的画像,以防他再弄出什么动静;皇宫、各个衙门的外面都加了岗哨,大有山雨欲来之事。

第122章 查案4

周谦和焦俊在茶楼得知报信,周谦站起身来说:“果然惊了蛇,焦俊,我们该去走走了。”

焦俊心领神会,立即起身付了茶钱,跟在周谦后面下楼,一路走到人和市的十字路口,周谦顺着南北街,往北走过了二十多家店铺,拐进了一个车马不通的小巷子。焦俊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作为一个地头蛇,焦俊很清楚,这个二百米深的小巷子里只有三户人家,江南来的名妓邢如烟、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富商虞松。

邢如烟是个美人,但让她在长安扬名的,不是江南女子的杏花春雨,而是她挑客人,看不上眼的不接,来的时间不对不接,单独的客人不接,等等;或许长安的男子就是贱,因为这样,反而门庭若市。两人走近邢如烟住所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被接进院里,随即院门就关上了。

邢如烟斜对面,就是虞松的府邸,虞松是前检校萨宝府检校虞弘的独子,做的是与西域往来的生意。虞家本是粟特人,后随柔然残部投降北齐,虞弘的才华随之发挥出来,翱翔数国,勤诚十主,长期执掌萨宝府;萨宝府管的就是来华商人,虞松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生意做的风风火火,是长安粟特人聚落的领主。

周谦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门前,焦俊上前敲门,门很快开了,一个小姑娘伸出头来问道:“找谁?”

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虽然还没发育完全,已经有一个美人的轮廓;焦俊客气地问道:“李无忌李院主在吗?”

“不在。”小姑娘干脆地回答着,正要关门,被焦俊一手抵住门,焦俊冷声说道:“跟里面主事的人说,长安县的焦俊来了,务必出来见一面。”

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礼的人,力气又没有焦俊的大,根本关不上门,一时有些恐慌,咬咬嘴唇,飞一般地跑进去报告;不多时,一个中年人匆匆地走来,笑着说:“早上就听见喜鹊叫,原来应在焦捕头身上,小姑娘没见过你,千万莫怪。”

来人身材高大,一副富态,光头,大腹便便,穿着读书人的长袍,正是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焦俊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怎么会和小女孩计较,我想好了,要把你们南藏院有女人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天下的寺庙藏院都来学习,如何除陈出新。”

学习,这事要传出去,铁门寺主持佛珈大师恐怕能把李无忌的头当木鱼敲;至于草堂寺,肯定会拉着李无忌游街,让所有僧人看看,花和尚是什么下场。焦俊忽然有些明白了,周谦为什么要过来看看,南藏院负责的是铁门寺的质库,整天和商人权贵打交道,李无忌这种德性不可能瞒住佛珈大师和草堂寺,可是李无忌直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李无忌是招子亮的人,周谦虽然是个老头,但是那种沉着的气度,身上裁剪得体的绸缎衣料,焦俊说话的态度,无不显示出周谦才是今天的正主。李无忌连忙把两人让进门,引着穿过一进的宅子,从后门进了一个小寺院,在一间禅房坐下说:“前面是和人谈生意的地方,用俗家人方便点,焦捕头,有话尽管说。”

焦俊根本不知道周谦来的目的,不敢乱说,只是嘿嘿地笑;周谦打量着李无忌,问道:“你们质库和两河波斯邸有业务上的往来吗?”

李无忌已经确定,周谦是名官员,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焦俊不介绍,李无忌也不问;李无忌回答道:“两河波斯邸也做借贷的买卖,在长安信誉很好,他们不相信佛门,缺钱的时候,都是和波斯人调剂,他们是同一个民族的人,更好说话。”

小沙弥送进来三杯清茶,分别递到三人手上,周谦接过来品了一口说:“这可是崔家五吊钱一斤的茶叶,院主客气了。院主可知道长安的有些商人最近在酝酿什么?”

李无忌的手微微抖了下说:“长安的有钱人,莫过于世家贵族,商人们有什么动作,只是隔靴搔痒,没有用的。小僧只是掌管南藏院,并不与外界做其他生意,所以孤陋寡闻,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周谦喝着茶,满意地说道:“足够了,足够了。李院主,我有个朋友叫杨崇,生意做的也不错,那天介绍你俩认识,他现在和楼观借钱,麻烦得很。”李无忌的手这次没动,但是焦俊能清楚地看到李无忌手臂上那僵硬而不自然的肌肉反应。

出了南藏院,没等周谦吩咐,焦俊立即召唤暗中跟随自己的暗探,让把各个门都盯死了,尤其是上门的客人和李无忌的行踪;周谦等焦俊布置完,赞赏地说:“李无忌介绍泰吉斯认识其他寺庙执掌质库的僧人,草堂寺委托我来看看,人啊,没钱的时候胆怯,有钱的时候还是烦。李无忌是唐国公李渊的族人,大业二年,李渊为次子李世民目疾,到草堂寺求佛保佑,造了一尊石佛入寺内供养,李无忌因此被草堂寺推荐为南藏院院主。”

草堂寺原为南北朝十六国后秦高祖皇帝姚兴的逍遥园故址,因西域高僧鸠摩罗什在此译经,全国各地高僧云集于逍遥园,姚兴便在园内设寺,寺内临时构筑一堂,权以草苫覆顶,便叫草堂寺。至于姚兴赐名的大寺,只在官府文件中出现;魏末周初,大寺一分为四,草堂寺单独划分出来,成为国立佛经译场,并有管理长安其他寺庙的权力。

李渊就送了一座石佛,李无忌就获得了现在的位置,谁信啊,李渊和草堂寺一定有交易。联想到前些日子传出来李渊篡国的说法,焦俊心领神会。难怪这次胡商的消息满天飞,原来是草堂寺提供的,弄不好是见谁都说;现在王凯现了身,周谦惊动李无忌,就是想逼李无忌和其他人联系,继续扩大战果。

第123章 反击

杨崇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无语,寇九珙和黄镇坐在车厢里,同样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在两人眼里,杨崇有些害怕,其实两人不知道,杨崇此刻,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想得更远。杨崇在脑海里把一个个故事重演了一遍,晓得自己在担心什么了,由于裴矩等人的关系,自己在隋朝步履维艰;过几年,李渊建唐,自己又是李渊的仇人。

到了家里,杨崇泡了一杯清茶,要了一碟猪头肉,就一个人躲进了书房思考。杨崇先前的设想是回避这些矛盾,靠着自己的能力,进则权缨长垂,退则独善其身,过一个从容有余的生活。现在看,是不可能了,杨崇不是那些灵魂附体到豪门的穿越者,做再多都没有用,一旦身死,万事皆空;只有改变这个社会,不让李渊得到天下,一切才有可能改善,杨崇坐直了身体,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杨崇拿起为自己专制的鹅毛笔,沾着石油做的墨汁,在纸上写下一段段设想,为了安全,杨崇给自己的规划都是按前世的简化字速写方式来写,或者直接用希腊文,不担心有人闯进来的时候看得懂。鹅毛笔就是一个木头的细笔身,能够把粗鹅毛放在里面,用丝绢塞紧鹅毛,犹如后世的蘸水笔。

姜菲和孟鲲鹏从工坊回来,也没有去打扰,杨崇一直有这样的习惯,每逢大事,都要独自酝酿很久。只不过两人仔细询问了刺杀过程,都是神情严肃,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无人是谁想干掉杨崇,只要开始,就不可能有回头路走,后面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不过这次杨崇今天没能思考太久,金乌西坠的时候,孔颖达跑来看望,姜菲不得不出面敲开书房门,打断杨崇的丝路;杨崇也换了一幅笑脸出来见客,叮嘱尉迟立,不得让任何人进入书房。孔颖达一见面,就拍着杨崇肩膀笑道:“我们是同病相怜,在这些人眼里,寒门的人就是可以任意屠杀的。”

孟鲲鹏等人都露出不齿的表情,你孔颖达好歹也是大儒,说话不要这么愤青,顾忌点旁人好吗?再说,孔门受历代王朝重视,你孔颖达根本不能算寒门。杨崇耸耸肩,岔开话题说:“孔兄来得正好,这几天风头不对,我准备去农庄躲躲,你要是有空,和我一起去玩玩。”

孔颖达在长安也是避祸,在国子监请了假,整天闲着无事,闻言连声答应;姜菲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厨房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酒菜,杨崇看孔颖达不慌不忙地坐下,问道:“孔兄从越国公府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孔颖达不加掩饰地说:“刚才鹰扬卫在城西遇到伏击,死了十几个人,都是从各地调来的好手,鹰扬府很恼火。”

隋炀帝为参加西域大会,从各地鹰扬卫调集了一万一千二百名好手,从洛阳带到长安,为的就是在胡人面前一展雄姿,现在出师未捷身先死,在长安就杀了十几个,鹰扬府的尴尬可想而知,要不恼火发而不正常。问题是孔颖达怎么会对这种事上心,杨崇试探着问道:“孔兄听谁说的?”

“杨民行和胡师耽谈话时说的。”孔颖达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说:“蹊跷的是,一名垂死者说,杀人的是万年县的捕头王凯。胡师耽估计王凯与你遇刺有关系,我听了,就匆匆跑来。”

杨崇听说过这个人,在长安城有大侠的美誉,不像焦俊那般五毒俱全,没想到是刺杀自己的人,胡师耽让孔颖达来,其实就说给自己提个醒。杨崇好奇地问道:“难道王凯还有其他身份?”

孟鲲鹏答道:“王凯是太原王氏的嫡子,在边关立过战功,巅峰退役,到万年县做了捕头,一做就是八年。”

杨崇立即醒悟过来说:“不应该啊,以他的资格和背景,最起码能做左街使。”

孟鲲鹏迟疑了一下说:“当时人们也很惋惜,都猜测他在军队里受了委屈,他的上司鱼俱罗为此被御史上了几次奏章,说鱼俱罗排除异己、居心叵测。王凯在捕头位置上做得不错,这几年也破了不少大案,没想到他是有秘密的人,是为了控制万年县做的选择。不错,左街使虽然位置高,但是很多事没有捕头来得方便。”

杨崇笑笑,说道:“好在我没事,朝廷迟早能查出真相。来,孟大哥、孔兄,我们今日一醉方休。对了,姜菲,我还有个事先跟你说,免得等会喝多了忘记。”

姜菲只是淡笑,跟在杨崇身后进了书房,杨崇边叹气边关上了书房的门,顺手锁死,然后在姜菲诧异中,在纸条上写下五个人名字,注上官职,递给姜菲说:“今晚恐怕要麻烦你了,各大士族和衙门此刻想必已张网以待,我怕九珙一个人会出事。”

姜菲笑道:“我早准备好了,就是你,看上去挺聪明,尽做这些预先下战书的傻事。”

晚上,姜菲和往常一样回到中条客栈,寇九珙过了一会也嬉笑着过来。中条客栈已经被姜菲买了下来,弘农杨氏对姜菲现在没过门就住在杨家有些反感,姜菲就买下了中条客栈作为住处,趁机掌控了这一代的制高点。客栈现在不对外营业,只给自己家的商队、别院、庄园里来人住。

姜菲让寇九珙抄了十份名单,把杨崇的原稿烧掉,然后两人换上夜行衣,从后院攀上房顶,悄无声息地从高处溜出马前坊,全部飞刀留柬在巡警的街铺门上。一时长安城锣声响成一片,只是谁也没想到卫玄就是想得到这份名单,根本没打算擒住留柬之人,大街上巡逻没有加人,混乱中,姜菲二人顺利地回了客栈。进出之时,姜菲都发现马前坊外围有不少人,不知道是来监视的,还是来保护的,不过没有人在意中条客栈。

第124章 廷议

左右侯卫府、左右鹰扬卫府,忙活了一夜,泰吉斯还是没有抓住,满城的暗探都没有盯住这个人,和史蜀胡悉一样,在长安城突然失去了踪影,同时失踪的还有,杀人逃走的万年县捕头王凯;两河波斯邸的财富一下子落到了朝廷手中,户部派员统计,共价值二十二万六千四百一十九贯,全部收缴入库。

牵连的商人另外还有十四万五千七百贯,同样入了户部的仓库,至于其中被办案的人下漏了多少,根本无暇顾及。周谦第一时间查抄了王凯的家和几处产业,由于王凯逃得仓促,很多线索来不及掐断,在家里找到了账本、武器和价值七万贯的金银财宝,账本显示很多节点与于志本有联系;左右侯卫府在外面的调查,发现了史蜀胡悉曾在王凯的一处别院躲藏。

因着右侯卫大将军卫玄的要求,长孙晟不得不出示岁寒堂的资料,证明王凯不是岁寒堂的成员,卫玄提出一个疑问,岁寒堂是否把所有的名单交了出来。长孙晟还在养病的阶段,要不是看卫玄是儿子长孙无乃的顶头上司,深得隋炀帝杨广的信任,长孙晟肯定翻脸;没想到长孙炽慌慌张张跑来,说今天长安县、万年县、大理寺、兵部、左右侯卫府等十个衙门都接到了飞刀传书,一模一样的内容,五个岁寒堂人员的名单。

这五个人竟然都是在大隋另有官职,无一在西域各国潜伏,传书上还说,说十日内会再提供五个;最要命的是其中一个鹰扬校尉冯伟就在长安,被右侯卫的人包围后自杀了,但是岁寒堂的腰牌只销毁了一半。长孙晟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这是不死不休的节奏,一下子打在岁寒堂和自己的软肋上;卫玄是有备而来,如今梅公子于志本的案子在先,鹰扬校尉冯伟的案子在后,朝野肯定会要求查清真相,岁寒堂一再对朝廷内部安插卧底,就是形同谋反。

隋炀帝杨广再次雷霆大怒,从长孙晟、独狐篡到万年、长安两县县令,全部被骂的狗血喷头。群臣明白,这是因为裴矩不在,皇帝才把怒火发在这些人的身上,不过也不能说冤枉了这些人,就象长孙晟,他负责审核岁寒堂的人员,过了大半年,到现在也没有审出一个有问题的人,这本身就是问题。

大殿压抑的情况让右仆射苏威左右为难,远在张掖的裴矩,给朝廷上了一份奏章,仍然建议隋炀帝杨广到张掖举办大会,列举了一大堆理由。苏威不能隐藏这份奏章,甚至还要为这份奏章斡旋;同样,作为一个资深的政治家,苏威能轻易看透裴矩的理由是多么苍白无力,数百言其实说的就是两件事:第一高昌王他们嫌路远,第二裴矩担心长安的门阀和百姓看不惯他准备的奢华。

隋炀帝杨广同样看出了这两个问题,顺手就把奏章放到案几上,不置评语;等到快散朝的时候,苏威无奈,再次出班询问,裴矩在张掖可是等着回信,杨广很随便地问了一句:“苏相你的看法?”

苏威慨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张掖和长安仅仅是地点上的差异,裴矩既然把奏章传回来,是因为已定下对西突厥之策,为了保密,以书信方式传给为臣。臣看后,也认为圣上和大军西行,有利于计划展开;况且原先定的地点就是张掖,现在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按原计划进行。”

隋炀帝杨广一阵冷笑,望向兵部尚书段文振,段文振不慌不忙地走出来说:“苏相,恐怕不行,宇文述大将军已经前往伊吾邀请吐屯设将军来长安,在伊吾旧城东北设立柔远镇,置伊吾军,和伊吾新城一起驻兵三千。另外利用周边旧城设纳职、俱密、绕海、陆盐池四城,招募蕃兵。”

高颎心头一颤,绕海有良田、陆盐池产盐,都在伊吾南边,是伊吾适合开发的地方,没有什么;可纳职是鄯善旧地,俱密更是直逼蒲类海,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下一步必定是鄯善郡。高颎急忙出列奏道:“我朝应该以信义征服天下,妄起刀兵并不可取,还是以裴矩怀柔取地为上。”

段文振反驳道:“现在伊吾无王,吐屯设将军只是代管一城,银青光禄大夫王威也自管一城,两地不过四十里,总要设一个统管的职位,何不同时扩地屯军,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高颎问道:“如何招募蕃兵?”

段文振解释道:“分两个部分。胡人最先归附我大隋的部落安置在纳职、俱密,零星百姓安置在饶海,陆盐池由盐铁司在中原招募商人分块承包,朝廷只派盐铁使监督收税。这样朝廷不仅不需要有大的投入,还能通过盐田补贴伊吾诸城的军民。”

这原是杨崇在定西策中提到的贸易战的一种方式,段文振和明雅都认为可以一试,就算没有商人愿意,失败只是耽误点时间而已;高颎是个重名声的人,段文振都说得如此清晰,还真挑不出毛病,只是对盐池分包没琢磨透,一时便没有吱声;苏威想都不用想,就晓得是杨崇的功劳,段文振没有这个头脑,段文振冷笑道:“段尚书真是好本事,以后这尚书台交给兵部代管得了,你可知道,并不这样做,会让西域各国恐惧,破坏裴公的计划。”

段文振没有争辩,反而问道:“裴大人的计划也不过是慑服西突厥,如果泥撅处罗可汗不来朝,就诱使射匮可汗出兵,再让薛延陀协助,给西突厥换个大汗。苏相,信件上可是这样说的?”

苏威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裴矩难道预先和兵部有过商量?高颎及时问道:“段尚书从何得知?”

段文振沉吟了一下说:“杨崇的定西策其实有个尾巴,是关于西突厥的,只是在杨崇去职的时候,还没有形成结论,所以兵部就一直没拿出来。去年回师后,鱼俱罗正好回洛阳,我和明侍郎在兵部和他谈论西域的情况时,给他看了杨崇的那部分分析,鱼俱罗推断出杨崇设计的五条中,裴大人最可能施展的便是换大汗的举动。”

鱼俱罗是大隋名将,原赵郡太守,一直转战在边境,去年鱼俱罗入朝拜见隋炀帝,从赵郡带回许多杂物,献给隋炀帝,隋炀帝不要,他就转送给要好的朝臣;在东都洛阳的时候,因为与将军梁伯隐有旧交,二人数次来往,因此被御史弹劾,说鱼俱罗以郡将身份交结朝中大臣。隋炀帝大怒,鱼俱罗与梁伯隐都坐罪除名,段文振刚才有点犹豫,就在这上面。

高颎一听拟了五条,就知道段文振说的是真的,这是杨崇这种门外汉的习惯,杨崇缺乏统兵打仗的经验,但是优点就在于眼界开阔,思维缜密。高颎问道:“杨崇莫非认为裴公的方案不可取?”

段文振点头道:“杨崇认为,西突厥的形势就如同三国,泥撅处罗可汗实力最强,但是绝挡不住射匮可汗和薛延陀的联手,如果射匮可汗再用偷袭之策,结局从开始就等于定了。问题是后面的演变,泥撅处罗可汗是胆怯之人,大败后不会在西突厥支撑,最大的可能是率部逃到大隋或东突厥。”

苏威不解问道:“这样岂不正好,有泥撅处罗可汗在手,射匮怎敢不低头?”高颎苦笑,苏威的政治经验没得话说,可是在这种合纵连横的博弈中眼光就差了。

果然段文振说:“泥撅处罗可汗一逃离西突厥,剩下的突厥各部唯有臣服泥撅处罗可汗,西突厥会迅速地统一;薛延陀虽然连征吐谷浑和西突厥得手,因为两族的主力犹存,实际上只是风光,捞不到什么好处,如果我大隋不能和他接壤,大有可能学孙权投魏,表面归顺西突厥,保存实力。”

群臣听得清清楚楚,都明白,如果兵部这次再猜对裴矩的计策,裴矩的声誉将下跌到不可预测的低度。虞世基出列说道:“苏相,不如把裴公的信拿出来,看裴公是如何筹划的,也好和兵部的推演互相弥补。”

虞世基语气平和,说得更是有道理,但听在苏威的耳里,字字诛心,段文振猜的一点都没错;裴矩的信拿出来,给隋炀帝杨广呈阅后,杨广让太监把信给大臣传阅了一遍,才问道:“苏相,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苏威可不愿意承担这种责任,回答道:“既然兵部已经在伊吾开始了行动,就不能猛然停止,不过要把目前的情况赶快和裴公通报,请他和西域各国说明情况。至于西突厥的安排,请圣上定夺。”

隋炀帝微笑着:“就按苏相所说,先不忙着与高昌王见面。诸位爱卿,朕准备派一国公担任屯田主事,代管伊吾郡,至于军队,还是由宇文述负责。”

苏威一愣,我什么时候说派国公出马,建立伊吾郡。虞世基赞同道:“圣上所言极是,国公的资格足够震慑各方,便于以后与郡守置换。臣以为,唐国公李渊文武双优,是个合格的人选。”

“准奏。”在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李渊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第125章 卖酒楼的条件

杜家来和周谦谈判的人是河内太守杜征的儿子杜淹,一个落拓的士子。杜淹年轻时聪慧明辨,学识广博,颇有美誉,与同乡韦福嗣是莫逆之交,两人曾为了沽名钓誉,学苏威一同隐居在太白山,结果被隋文帝流放江南。隋炀帝杨广一上台,韦福嗣就回朝做官,杜淹则是刚刚返回乡里,听说玉海斋要买杜家的酒楼,就被族长派了过来。

杜淹认识周谦兄弟,直接问道:“周大人现在是右侯卫府录事参军事,怎么还会对酒楼感兴趣?”

周谦微笑道:“受人所托,不得不来,你们杜家准备开什么价?”

杜淹看周谦没有让焦俊走的意思,立即醒悟到周谦现在走到了明面上,不再害怕手下人泄露身份,便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一文钱。”

焦俊身体一震,差点碰倒食几上的茶汤,心说一文钱我也买的起;周谦盯着杜淹说:“说说你的其他条件。”

杜淹一阵轻松,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知道,你买这座酒楼是送给杨崇和独狐延寿的,你们之间有大的生意往来。碰巧,这座酒楼是我们家的,大哥死的时候,我还在江南,便将酒楼的全部股份送给了我,只要我愿意,就可以一文钱出售。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结识一下杨崇这个人,问他一件事。”

周谦停顿了很久说:“我情愿你按照市场价卖,我可以多付两成。雍州司马高孝基已经举荐了你,以后我们很可能是同僚。”

雍州司马高孝基的举荐杜淹,只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承奉郎,和杨崇一样的散官,没有实际职务;杜淹明晓得周谦说的是客套话,摇头说道:“我不要钱,我只需要杨崇解惑,证明地球是个球体,哪怕只证明一部分。”

此刻连焦俊都听懂了,无竹观杨崇三对,很多内容被楼观道故意泄露出来,最惊世骇俗的莫过于杨崇说大伙脚下踩的是一个球;虽然那种看海船的理论有一些市场,但是还是不够直接,无数读书人痛骂杨崇是邪说,就连焦俊身边的公差、里正,都在喝酒的时候争论不休。杜淹的要求其实充满了阴谋的味道,一旦杨崇证明不了,就会名声扫地;就算杨崇有办法证明,杜淹也有办法否认,总之就是一滩浑水。

周谦毫不动容地说道:“是我要买酒楼,真要是谈不成就算了,麻烦杜先生空跑了一趟。老夫还有事情要办,就不打搅杜先生了。”

杜淹急忙拦住说:“周大人,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这样吧,就按市价卖给你,也不需要加两成,不过你要介绍我和杨崇认识。”

周谦站起身来说:“成交,明天我就带你去,顺便在杨家吃饭。焦俊,你帮个忙,把所有的手续文件预先办好。”

焦俊立即捕捉到一个信息,周谦和杨崇关系真的不错,在大隋,主人不说话,客人就能决定吃饭的情况可不多。杜淹笑着站起来相送说:“周大人,你放心,契约就在我身上,晚上。”

次日,周谦和杜淹、焦俊上门的时候,杨崇正在书房里画图,闻讯立即到大门迎接,笑着对周谦说:“恭喜周大人。”

周谦摆手道:“应该恭喜你,我是给你送礼来的,独狐延寿说,酒楼他不要了,现在整个酒楼都是你的。杜淹大人带来了契约,只要你签个字就行了,这是我的学生,长安县的捕头焦俊,以后你还要多加照顾。”

杨崇笑着施礼道:“焦捕头在长安县有万家生佛的美誉,我是巴结都来不及;那天更是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救我,我欠着一个大人情。杜兄可有个侄子叫杜如晦?”

“杨大人果然消息灵通。”杜淹心里很好奇,杨崇好好地问自己侄子干什么。杨崇其实没别的意思,大隋同名同姓的太多,只是想确定一下,杜淹是否就是后来支持李建成的那个人。杨崇侧身让周谦走在前面,顺口问道:“独狐延寿不要酒楼,有没有前提?”

周谦摇淡淡说道:“于阗的生意比我们想象的大,玉海斋多给了独狐延寿一点好处,所以你放心,不会有其他条件。”

杨崇等人都听懂了,其实就是玉海斋买下了独狐延寿的酒楼股份送给杨崇;杨崇呵呵笑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过几天,我会到玉海斋,给姜菲挑几件首饰,到时候你看哪位主事的人在,我们谈些生意。”

周谦点头说:“我会和他们说的。今天杜淹还有些事和你商讨,签完了字赶紧上酒菜,我们边吃边说。”

杜淹和焦俊脸上没有什么,心里其实很羡慕,这个年轻人横空出世,短短两年多就打下如此基础,周旋于众多豪门中。至于杨崇三天两头丢官,在杜淹和焦俊眼里都不是事,杨崇才多大,已经是正七品的散官,名动朝野;只要不天天去捋皇帝的逆鳞,迟早会被再次起用,出人头地。

协议签得很快,焦俊来的时候,把所有的公门需要备注的文件都带了,杨崇和杜淹一口气签完,各自收了文件,杨崇便让元弘昭上菜。杨崇现在是个闲人,每日只来往于马行坊、别院、工坊三处,所以除了生意,心思全放在读书和吃喝上,在杨崇的指点下,很多现代的菜肴都被开发出来。

四人在餐桌坐下,婢女先送上来四个冷盘,白切羊肉、羊杂拼盘、卤猪心、醉虾,边上放着葱白段、酱油、白盐、醋、甜酱、茱萸油六味碟,供食者自选;随后搬上来的是风炉火锅,配着羊上脑、羊肉片、羊肉绞、羊血,还有几种蔬菜。两个婢女留在桌边,一个是上菜,一个负责教周谦等人烫菜。

酒是别院里玩出来的蒸馏酒,杨崇偶然对王伏说了一次方法,王伏是真的不怕麻烦,为了验证杨崇说的对错,特地安排了一个人,花了二十多天的功夫,用一部蒸馏器蒸馏出十瓶大约有七十度的酒。杨崇是知道周谦的嗜好,所以今天特地开了一瓶,周谦一闻就有点兴奋,这酒比宇文家的还要好,按杨崇说的慢慢品了一小口,酒的滋味吊线而下,全身舒坦。

第126章 丰乐新楼

杜淹在江南忧郁数年,乡愁不断,每日都是用酒打发时间;焦俊更是好酒的人,平日里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混在一起,整日里醉生梦死。两人跟着试了一下,也是赞不绝口,杨崇省酒待客,说道:“慢慢喝,今天就只有一瓶,后面上的还是宇文家的酒,管够。”

周谦喝完一杯酒,回味着说:“杨崇,玉海斋也可以做酒的生意。”

杨崇摇头说:“做不起来,这酒的成本太高,一瓶酒要十两银子,并且产量上不去,你就是要我大量供应,我也供应不出来。前几天,观王和神木堂的族长杨浩来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这算是我对弘农杨氏的一点心意,每年给皇宫进贡一百瓶,以后扩大了,也是由皇家安排股东。第一批做出来只有十瓶,观王拿走一瓶,还有八瓶送宫里了,下一个十瓶得等一个月。”

杜淹的脸已经有点红,一顿酒杯说:“我知道了,你不仅缺酿酒的工匠,而且造酒的设备特殊,需要人维护,你找不到这么多技术好的人。”

周谦暗自赞许,杜淹说得没错,杨崇不是世家,在工匠方面没有积累,几乎都是从人市上买来的半吊子货,杨崇再加以培训,要不是楼观道送来几个人,杨崇恐怕只有自己上阵了。杨崇意外地看看杜淹,问道:“没想到杜大人也精通格物,真是犹如亲眼所见。”

杜淹挺直腰板说:“我只是喜好。杨崇我问你,你说地球是圆的,能否证明给我看?”

杨崇想了想说:“能,不过我需要时间去寻找材料,制作设备,有些材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杜兄,我巴结一句,十年的时间,你能等吗?”

杜淹大笑道:“杨崇,我喜欢你的风格,不做假,你我以后就朋友相交。十年时间,没问题,只要你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烤羊排、红烧羊蝎子、炒羊肚、蒸羊羔先后端了上来。烤羊排外焦里嫩,肉烂味香;羊蝎子口感鲜美,汤汁稠厚;炒羊肚放了笋丝和茱萸酱,鲜辣可口;蒸羊羔的羊羔肉带着骨头,蒸得酥烂,吃起来肉质软嫩,葱香浓郁。焦俊边吃边说:“杨大人,这可是你准备在酒楼推出的菜?”

杨崇点点头说:“焦兄,你是周大人的学生,以后我们互称姓名,随便一点。这正是酒楼的部分菜肴,我在酒楼还准备推出猪肉做的菜,只是杜兄出身名门,不敢亵渎,今天就没有上。”

杜淹挥手道:“我不在乎,在江南不知道吃了多少猪肉,杨崇,继续上。”

周谦见杨崇征询自己的意见,翻着白眼说:“我和焦俊都没有问题,只是烧得不好吃,我就扔了。”

杨崇立刻让婢女去通知厨房,陆续上了红烧肉、爆腰花、炒大肠、酱肉;周谦三人吃得很满意,一餐饭一直吃到掌灯时分才结束。不过杨崇还是真佩服三人酒量,分了一瓶蒸馏酒后,还各自喝了一坛白酒,当得起海量;杨崇怕出事,让尉迟立驾着马车,把三人分别送回了家。

杨崇回到书房,姜菲端着半铜盆热水进来,让杨崇洗了洗脸去酒气,杨崇洗完脸放下毛巾说:“太累。周老爷子现在也对我起了疑心,拉焦俊来,就是为了套我的底。”

姜菲含笑说道:“看出来了,他们要吃猪肉的时候我看出来了,为的就是继续留下来。不过你们四个都是够谨慎的,从头到尾一点都没谈现在长安轰动的这些案子。”

“谈什么,我是遇刺的,周老爷子和焦俊是办案的,都怕一句话说错被人利用,只能从侧面试探试探。”杨崇叹着气,边开始筹划酒楼的事:“酒楼的名字我早起好了,叫丰乐楼,酒楼的掌柜非元弘昭不可,以后就让苗允管家。”

杨崇记住这个宋朝酒楼名,是因为丰乐楼的典故。宋有北宋南宋,丰乐楼也有北南两座,北宋开封丰乐楼在马行街,原名白矾楼,又叫樊楼,据说登上最高楼了,就能看到不远处皇宫里的美景;杭州丰乐楼同样出彩,生意好到被临安知府收为官库,不仅变成了官办大酒楼,也是酒税的专制。

杨崇去过开封千年后重建的丰乐楼,那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旅游景点,丰乐楼藏在一大片仿宋的建筑群里,一条河流贯穿其中,风光是美,可是对一个吃货来说,缺少了酒楼的底蕴,唯独让杨崇记住的是粉墙上的两句诗“莺花箫鼓绮罗丛,人在熙和境界中”。杨崇也想把酒楼开到那个境界,姜菲想了想,便同意了杨崇的安排。

第二天,杨崇便去大业坊接受了酒楼,酒楼的掌柜和伙计都是杜家族里的人,已经被杜家安排到其他地方,只有杜淹请的两位大厨留了下来;元弘昭从杨府带了两名厨师过来,另外开始在市场上招募相关的工人。杨崇派出木匠,在一楼全部配置八仙桌和长凳;二楼的一半阁间配置了八仙桌和椅子,一半保留原来的食几;新牌匾是请杨恭仁题的字,小篆。

杨崇后面几天天天呆在丰乐楼,这一天杨崇正在指指点点,周谦虎着脸走了进来,拉杨崇到拐角的隔间,盯着杨崇问道:“小子,名单不是你弄出来的吧?”

杨崇心静如水,眼睛一眨不眨地反问道:“什么名单?”

“岁寒堂的名单。”周谦看不出异常,答道:“昨夜飞刀寄书到六部衙门,又说了五个人名,长孙晟今天一早就上书辞官,看他的身体,估计也活不了多久。除了岁寒堂内部,只有你破获过岁寒堂的人员。”

这是姜菲那帮人昨夜的功劳,只不过换了飞刀留柬的地方,杨崇叫屈道:“老爷子,审问案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哪次没有审案记录。”

周谦板着脸训道:“我又没说一定是你,不是我们私下里聊天吗?对了,你哪天到玉海斋看首饰?”

杨崇忙不迭地答应:“明天。今天把酒楼事办完,明天就和姜菲过去。”

第127章 要人

周谦刚走没一会,焦俊就施施然地走进楼来,焦俊还带来一个胡女,二十岁上下,雪肤金发碧眼,蜂腰肥臀,说着一口流利的长安话。杨崇迎上前去,暧昧地笑道:“焦捕头走错地方了吧,我这里是酒楼,不是客栈。”

焦俊无语地摇摇头,一副遇人不淑的样子;胡女轻吐红唇,娇笑道:“杨崇,我叫周茹,是周谦的养女。”

“哦。”杨崇看似不信地说道:“下次见到老爷子,我一定问问是不是真的。”

周茹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人也往杨崇身边凑了凑;杨崇一动不动,就象一根葱立在那里,果然,周茹在一寸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摇摇头,一脸不屑。焦俊有点看不透杨崇,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心里素质好得出奇,焦俊咳嗽一声说:“周茹没胡说,我师父没子女,就周茹一个养女,所以让我带她来看看。杨崇,其实有些事你可以安排下面人去做,你这样在长安城走动,很容易再次遇到袭击。”

杨崇和元弘昭打了声招呼,请焦俊两人到阁间坐下问道:“是不是你到现在还是毫无线索,老爷子有点急了?先前他过来,脸色语气都不大好。”

焦俊点点头说道:“那天是云定兴云大人约你去谈诸葛弩的事情,你在回家的路上遇袭,说明王凯一伙谋定而动,预先得到你的行踪;同样鹰扬卫拿图纸,也是从云定兴那里出来。我们通过查询消息泄露,锁定了不少人,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而王凯等人的行踪也和史蜀胡悉那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卫玄大将军还是清醒的,没有把岁寒堂的事情压到我们头上。”

杨崇理解地说:“不仅卫大将军,圣天子也是明察秋毫。我感觉,你的想法是错误的,泄露消息的不一定是你看得见的人,比如云大人衙门里某个毫不相干的吏员,正好听到了安排;或是某个人的家眷,从零星碎语的闲聊中得到消息。我反倒认为,应该从王凯和泰吉斯的藏身之所入手更容易,史蜀胡悉原来就是躲在王凯的房屋里,他们现在也一定躲在某处,等待着风声过去。”

焦俊来见杨崇,其实和周谦一样,是对杨崇有所怀疑,那一天杨崇护卫力量的强大,让焦俊印象深刻;焦俊想探测杨崇,是不是预先就知道有人要刺杀他,所以有所准备。经过这阵子调查,焦俊感觉到了杨崇的神秘,完全是个天马行空的角色,焦俊和周谦讨论后,两人都觉得,结合杨崇以前的行为,杨崇一定自己对遇刺的事展开调查。

杨崇的提醒让焦俊有些窃喜,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或许杨崇已经有了新的线索,焦俊试探着问道:“杨崇你认为他们会躲在哪里?”

杨崇的眼神清澈,淡定地说道:“这是焦兄的事,你可以换位思考,把自己当做王凯,一条条去设想,如果没有想出来,就证明你们还没有把王凯的情况查清楚。只是巨型弩的图纸泄露,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王凯就是自己躲起来,他的党羽一定已经把图纸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下家是谁。”

巨型弩的事焦俊早打听清楚,这种弩最原始的图纸还是杨崇和楼观道的冯齐整设计的,云定兴不过是仗着职务的便利捞个现成的,在杨崇交出的图纸上改动了一番。杨崇的话滴水不漏,焦俊明白,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被杨崇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焦俊有一种错觉,杨崇嘴上对巨型弩重视,但是下意识当中,没有一点着急的成分,语气镇定而从容。

周茹笑了笑说:“杨崇,我父亲让我到你这儿找个活。”

杨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周谦的女儿还需要出来做事?在自己这里只能胡女当垆,哪比得上玉海斋的高大上。杨崇定了定神,胡女当垆,周谦就是让周茹来酒楼的,杨崇微笑着问道:“你原来做过什么?”

周茹毫不隐晦地说:“坐庄,在玉海斋收赌球的钱,做了四年。”

杨崇明白了,长安流行蹴鞠、马球,每逢公开比赛,就有数不清的赌徒去下注,周茹相必是其中的一个庄家,只不过是替周谦出面。原先周谦只是个散官,做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没关系,还能为玉海斋招揽一些生意;现在周谦正式到右侯卫府任职,玉海斋如果继续让周茹做下去,就会被御史诟病。

不过周茹能做这样的生意让杨崇刮目相看,在大隋,赌球和后世一样,属于灰色生意,不是官方不禁,而是根本禁止不住。但凡灰色生意,有暴利,但也有风险,在圈子里争斗得很激烈,很容易掀起轩然大波,周茹能做四年,就算有周谦的背景,本身做事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

杨崇缓缓说道:“丰乐楼不能做赌球的生意,不过隔壁的茶铺我已经连房子一起买下来了,这样,茶铺装修的时候一分为二,前面我卖散酒和熟食,后面租给你。只是生意归生意,我和老爷子的交情是另外一回事,需要你签个租房子的契约,租金我和老爷子另结,租契没有年限。”

焦俊和周茹这才相信周谦的评价,杨崇是一个随时能想出搭桥办法的人,巧妙地规避了周茹可能带来的风险。周茹签的契约,杨崇怎么会和周谦去结账,摆明了就是不要租金的说法;签契约,只是为了周茹万一出事的时候,丰乐楼能撇清关系。看周茹没有意见,杨崇随即喊来元弘昭,把装修和隔房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杨崇交代完,回过头来问周茹:“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吗?”

“多。”周茹意识到后面还有戏,爽快地说:“汉人、胡人,男的、女的都有,你需要

什么样的人?”

杨崇思考着说:“我的作坊酒楼,几乎所有的产业都需要从外面招人,这样吧,你先帮

我找两个胡女,要长得漂亮点,能歌善舞那一种的。”

焦俊看看周茹,笑道:“杨崇,原来你喜欢这一种,当心姜菲知道。”

杨崇一摆手说:“扯哪儿去了,我是开业那天要个热闹,周茹,只要人选合适,工钱你

看着办。”

第128章 开业

开业的当天,杨崇搞了个活动,在酒店的门口摆了个大酒瓮,两个年轻漂亮的胡女当垆,放飞了十六个五颜六色的孔明灯,惹来无数人观瞧;杨崇造不出气球,只好想了这样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每个孔明灯都用绳子拴着,飘在空中却无法飞走,一共准备了四十八个孔明灯,派专人看管,每熄灭一个孔明灯,立即回收,再放出一个,保证总数不变。

酒楼更是推出开业优惠的活动,只要在开业三天里,购买丰乐楼的优惠券,以后就能超额消费,甲等优惠券一百贯当一百三十贯消费,乙等优惠券五十贯当六十贯消费,丙等优惠券十贯当十一贯消费。最让周茹和元弘昭佩服的是,杨崇对三种优惠券的限制,甲等只要五名,乙等十名,丙等五十名。

甲等的优惠券根本没有机会推出去,崔弘肃、宇文无及、独狐篡、杨恭仁、杜淹早就订好了,酒楼门前的竹子一炸,五家下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交了钱,领着一块玉牌走了。乙等优惠券的凭证是月牙形的银牌;丙等优惠券的凭证是一枚四方的铁牌,焦俊站在熟食店门口,狐疑地问:“如果有人冒充怎么办?”

身边的周茹笑道:“杨大哥算得比你精,甲等券、乙等券不过十五人,不是好友就是富商权贵,谁不认识谁,就是赊账也没有问题,买券不过是个花头。关键就是丙等券,我看过铁牌,就丰乐楼三个字,想要冒充还真容易,我估计,杨大哥就等着别人来冒充,你想啊,客人再折腾,还不是要吃一餐酒,不过是打了个折而已,赚钱的还是酒楼。”周茹自从搬到丰乐楼隔壁,看着杨崇在酒楼中的设计,是赞不绝口,对杨崇的称呼也越发随意,整天的杨大哥。

酒楼前,人越聚越多,两个胡女没事,唱起杨崇教的《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她哟。一来溜溜的看上,人才溜溜的好哟,二是溜溜的看上,会当溜溜的家哟,月亮弯弯,会当溜溜的家哟。”

歌词放纵舒展,曲调明快悠扬,两个胡女的嗓音够亮,让围观的人群更多了几分,就连巡逻的士卒衙役,也慢悠悠地在周围闲逛,顺便维持交通通畅。丰宁邑公主杨静徽的马车慢慢地驶了进来,杨静徽透过窗帘望着车外,幽幽地说:“今天真不该来,这么多人。”

韦圆照毫不在意地笑着说:“人多才热闹。听杜淹说,杨崇是个趣人,除了不够风流倜傥,什么都懂。”

韦圆照也不够风流倜傥,世袭河南郡公,却只能做一个闲人,每天的时间都在兵书战策中打发,尤其杨勇死后,韦圆照更是小心翼翼地闭门在家,不与人来往。丰乐楼开业,杨崇送来请柬,让韦圆照夫妻很是为杨崇的大胆意外,不过想到两个小舅子住在杨崇家里,韦圆照就觉得坦然,杨崇目前的情况下,只能把自己当做一个亲戚对待。

杨崇闻讯,亲自站在酒楼门口迎接韦圆照夫妇,韦圆照身材伟岸,英气勃发,只是眉宇间有些忧郁;丰宁邑公主杨静徽则是属于小鸟依人一类的,如同姣花的瓜子脸,两眉蹙非蹙笼,行止似弱柳扶风。韦圆照夫妇都穿着便衣,看杨崇斯斯文文,举止恰如其分,杨静徽淡淡地说:“杨崇,我们是族人,随意吧。”

杨崇连连点头,把两人请到楼上阁间,韦圆照这才发现,南阳公主杨慈佑和丈夫宇文士及,还有杨恭仁、杨縯、杨恭道兄弟三人都在座。杨恭仁笑道:“都是一家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吃个饭。”

杨静徽望见杨慈佑,想起父亲和兄弟的死,心中怒气就要发出来;杨崇及时搬开一张椅子,请杨静徽坐下说:“公主看看我这里的摆设,长安城中的酒店,只有我的酒楼有八仙桌。”

“所以你今天把我们请来推销是不是?”明了杨崇的用意,杨恭道打趣道:“杨崇,我们都是弘农杨氏的人,你有好生意应该首先照顾族人。”

韦圆照扶着杨静徽坐下,让杨静徽冷静了下来,杨崇回头吩咐了寇九珙两句,才回答杨恭道说:“我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有生意要谈,等会把样品拿来,先请两位公主给个意见,看市场怎么样。”

寇九珙转眼端着五个盒子过来,打开一看,是五面做工精致的镜子,背面和普通的铜镜差不多,正面是真正的明镜,照起来明亮清晰,比铜镜清楚太多;南阳公主杨慈佑和丰宁邑公主杨静徽一对堂姐妹看了就喜欢,情不自禁地拿起来照照,舍不得丢手。杨恭仁笑道:“这镜子是杨崇送我们的礼物,拿回去可以慢慢照,先说说感受,到底怎么样?”

南阳公主杨慈佑和杨静徽眉眼看上去有些相似,蛇腰纤体,说话豪爽:“不错,在宫中和权贵家里应该很有市场。”

杨静徽跟着含蓄地点点头,杨恭仁轻拍桌子说:“杨崇坐下,外面的客人等会招呼,跟我们说说你的打算。”

杨崇做了一个势利眼的表情,坐下说:“我准备开一个玉镜坊,做铜框和木框的这种镜子,把百姓和有钱人的市场一网打尽,另外我还可以定制,你们家中如果有多大的玻璃、琉璃、玉块,我就能做多大的镜子。我和恭仁大哥商量过了,想找几个人合伙。”

杨则是杨达的儿子,杨崇给杨则送了请柬,杨则没有来。杨则有点傲气,杨恭仁其他几个弟弟没来是同样的原因,杨恭仁沉吟道:“杨则虽然没来,我回去后和他说一声,杨则不一定有兴趣,但是他姐夫郭伦家里是做生意的,郭伦应该会参与,我再问一声。士及,圆照,你们呢。”

在座的都明白,杨崇肯定和杨恭仁商量好了,要不然大可以一声不吭地找崔家、玉海斋这些原有的伙伴,照样可以把生意做起来。权贵圈里都传疯了,杨崇给姜菲订了一套两千两百贯的首饰,玉海斋给了一个股东的价格,两折出售;还有众人现在身处的丰乐楼酒楼,就是玉海斋送的。

南阳公主杨慈佑见过杨崇设计的那个玉山模型,俏声说道:“我们不嫌钱多,算一个。”

韦圆照当然明白,这是一个和杨广家人拉近距离的好机会,连忙表示同意;杨恭仁说出计划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小生意,就按人头来参与,杨崇负责制作和配方,拿三成,剩下七成,士及两成,我每个人一成,杨则和郭伦如果不要,就给圆照吧。杨崇,你说一下,每人多少钱?”

杨崇等了等,见在座的都同意杨恭仁的建议,才不慌不忙地说:“每成两千贯,我保证一年之内各位就拿回本金,最起码五年内收入都差不多。”两千贯在这些人眼里不是大钱,但是现在都还在家族里没分家,一年就能拿回本金,以后每年都有两千贯的零花钱是件不错的事情。

第129章 抽奖

宇文无及看着天上乱飘的孔明灯,不禁摇摇头,这个杨崇,每每出人意料,竟然开起了酒楼,这对宇文家的酒坊是个很麻烦的事。杨崇的酒楼肯定需要酒,只是宇文酒坊的酒出自杨崇的配方,要是给的价格不满意,杨崇很可能自己另行酿酒;宇文化及把宇文恺排挤出酒坊,宇文无及当时就觉得不对,现在看,更是败笔。

宇文无及的位置安排在二楼的阁间,和宇文虎、帅国真、孙思邈、毒龙客、老残、东方白等人在一起,很明显,杨崇没有单叙的意思。宇文无及不断地给身边的宇文虎敬酒,宇文虎最后只能捂住酒杯说:“无极,老叔年纪大了,身体架不住,你还是多敬敬其他人。”

孙思邈也笑着说:“酒是穿肠毒药,多喝了不好,等会杨崇还有个抽奖活动,可不要耽误了。”

老残摇着头说:“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看这么新鲜的开业,听前面胡女的唱歌,真是比青楼开业还热闹。”

众人大笑起来,宇文虎赞同说:“听外面的动静,围着的人到现在都没散。”

毒龙客拣了一块羊排说:“不到宵禁不会散,我去看过了,杨崇的熟食店卖的猪头肉、酱肉、卤猪脚、鸭杂、鸭头不仅价格便宜,味道又好;每过一个时辰,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半价,几乎都快和蔬菜一个价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老残取笑道:“还是嘴馋,吃了猪肉吧。”

帅国真说道:“杨崇开这个店是有基础的,那些到宝洁坊做工的人,还有杨崇的别院庄园附近的人都吃过这些食物,多少有点名声。这种熟食店在杨家庄园那边已经开了十来家,就是我们医塾对面都有一家,没事的时候,医塾的学子都喜欢吃,图的就是实惠,至于猪肉嘛,一般老百姓一年能吃上几回肉,还会在乎这个。”

帅国真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不要说穷人,就是在座的人,还真有几个在乎吃猪肉,关键是要烧得好。孙思邈突然说道:“丰乐楼就卖猪肉,不过是杨崇为了照顾我们面子,没有端上来罢了。”

宇文虎附和说道:“今天楼上四桌,除了我们,就是杨家皇族、孔颖达那帮读书人,还有与宝洁坊有关系的一些商人,没必要犯了某些人的忌讳。”

说话间,杨崇满面笑容地走进来,拱手道:“多谢大家光临。刚才在南阳公主那边有点事,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老残端起酒杯说:“杨崇,我敬你,我和毒龙客苦斗了十年不分胜负,你一个主意就让我丢了饭碗,服了。”

众人急忙相劝,杨崇望望毒龙客,见毒龙客点头,便明白是真的;杨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陪老残喝下说:“你要是不嫌弃我这庙小,过来帮我怎么样?”

“帮你?”老残认真地问道:“什么买卖?”

杨崇答道:“我和杨恭仁他们准备合伙开一个生产镜子的玉镜坊,我会在人和市买一间铺子,你过来当掌柜,负责销售。”

杨崇让寇九珙拿来样品,给老残看;老残和毒龙客是专门做奢侈品的,一眼就看到其中的前景,老残问道:“店里还卖什么?”

杨崇心说,果然是前辈,只看蓝图便晓得自己还有手段,也不隐瞒,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已经同意把宝洁坊卖给楼观的岐晖道长,所以我还要开一家象牙坊,专门做高档的产品,一起摆在店里卖。”

老残琢磨道:“酱油、香水、香胰子都是能够百年不衰的行业,宝洁坊只要握在手中,就是一个会下蛋的金鸡,你难道还有比这更赚钱的手段?”

毒龙客拍着老残肩膀说道:“我们玉海斋那座玉山呢?”

老残顿时说不出话来,杨崇笑笑,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就到隔壁阁间去敬酒;敬过商人,到了一帮文人的阁间,孔颖达、杜淹、薛德音、崔处直、宇文温等人正在说笑,见杨崇进来,杜淹一把就拽住杨崇说:“听说那胡女唱的歌是你教的,这歌是你写的,还是别人教的?”

杨崇教歌只为了生意,可不想弄什么幺蛾子出来,急忙解释道:“我在西域游走的时候听人唱的,觉得好听,多听几次就记住了。”

孔颖达和宇文温闻言只是摇头,杨崇借口马上要抽奖,把众人领出房间,杨崇的抽奖方式很简单,十六桌一百零八个号码,去掉空位是九十七个人。元弘昭让伙计拿出九十七个青竹筒,搞混后,再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台上,请客人每个人过来拿一个;透着新奇,客人们纷纷走过来配合,就是南阳公主也让马夫过来拿了两个。

竹筒内是一到九十七的数字,元弘昭让伙计抬出一个标注着零到十一的大圆盘,让摸到数字一到九的客人上来,转动大圆盘上的指针;九个客人笑嘻嘻地当众转到指针,转出来的九个数字加起来是六十三,元弘昭于是大声宣布,六十三号客人中奖。中奖人是焦俊带来的朋友,叫敬盘陀,一个从绛郡到长安来混饭吃的闲人。

敬盘陀明显有些激动,等看见元弘昭揭开托盘上的盖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四方玻璃,更是呆若木鸡。焦俊和周茹也傻了,原先只以为是酒楼的一个噱头,没想到杨崇拿出的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这块玻璃要是卖到珠宝行,最起码值两三百贯;元弘昭又喊了一声:“六十三号客人请上来。”

焦俊赶紧一脚把敬盘陀踹了出去,周围的客人是哄堂大笑,中不到大奖,看中奖人出丑也是件乐事;敬盘陀走上去,给元弘昭和所有人看了自己的数字,才从伙计手中接过托盘。元弘昭问敬盘陀是不是给大伙说上两句,敬盘陀是不住的摇头,在众人的笑声中走回座位;老残在二楼看得分明,拍手称赞道:“漂亮,好一个千金买马骨。”

周围不管商人还是读书人,都听懂了老残的意思,杨崇这一手传出去,丰乐楼的诚信就算是打上了烙印,深刻在长安人的心里。杨崇走过来,指着敬盘陀摆在桌上的玻璃说:“那就是象牙坊利用玻璃打制的产品,怎么样,现在能不能答应我?”

老残服气地说:“多谢东家。”

第130章 佞臣的潜质

累了一天,杨崇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太阳到了头顶还不愿起来,只是宫中来人传话,姜菲立即闯进杨崇的卧室,把杨崇喊起来,匆匆梳洗。传话的太监收了苗允十两银子,态度分外客气:“杨大人,圣上有请,宫中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

杨崇抓了个饼子,就跟在太监后面,上了马车入宫,姜菲让尉迟恭、寇九珙、黄镇、百里涛和平日里一样出发,在后面跟着,然后在宫门外等待。杨崇到了宫里,下了马车,跟着太监来到一座别殿,隋炀帝杨广正在和南阳公主杨慈佑聊天,虞世基、诸葛颍、杨恭道陪在一旁。

杨崇向杨广行了跪礼,杨广给杨崇赐座,说道:“杨崇,开酒楼为什么不给朕送请柬?”

杨崇刚坐下,差点给一口吐沫呛住,谁开酒楼给皇帝送请柬,那不是给御史送话柄吗,杨广你也太不讲道理了,表面上杨崇恭恭敬敬地答道:“臣这是小事,圣上日理万机,岂敢打扰。”

杨广呵呵笑道:“你还知道朕日理万机,那你为什么不来帮忙?”

这话连虞世基都听不下去了,杨崇罢官在家,要是自己跑到皇宫来,除非是击打登闻鼓,要不然就是一个预待行刺的罪名。杨崇依旧面不改色,低头说道:“朝中能臣如云,高士如雨,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多言。”

杨广点点头说:“就冲这几句,你也是读过书的。对了,听说你教胡女唱了一首歌,传遍长安,你唱给朕听听。”

杨崇情知推卸不了,站起身施礼道:“请恕微臣放肆。”

随即杨崇把康定情歌唱了一遍,歌声高亢悠扬,虞世基和诸葛颍忍不住打着节拍和声,杨崇唱完,杨广回味了一下说:“你把那两个胡女找来,礼部有一批准备参加西域大会的歌女,把这首歌教会她们,到时候演唱;另外虞世基拟旨,命杨崇为礼部主客司郎中,负责设计西域大会的开幕式。”

杨崇急忙跪下谢恩,虞世基一声答应,心里直摇头,杨崇两年多时间,先后在工部、兵部、礼部任职,以虞世基私下的看法,杨崇最适合的部门其实还是户部。诸葛颍开玩笑说道:“杨崇,你在西域不可能只学会这一首歌罢。要是还有,再唱一首,请圣天子鉴定。”

杨广拍手说道:“诸葛爱卿言之有理。杨崇,再唱一首。”

杨崇无奈,唱了首《敖包相会》:“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我耐心地等待哟,我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这分明就是一首情歌,南阳公主杨慈佑的脸微微发红,杨广等人是放声大笑,诸葛颍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杨崇,没想到一个专心于格物的人,也有如此魏晋遗风,吾道不孤。”

诸葛颍备受杨广宠信,平时到皇宫,常常和隋炀帝一同宴饮,有时候甚至与皇后妃子们同席共坐;杨崇作为诸葛颍哥哥的衣钵传人,两年来,无论杨崇遇到什么艰难的局面,诸葛颍都没有为杨崇说过一句帮忙的话。正因为如此,诸葛颍才备受杨广信任,杨广看虞世基拟好圣旨,立即吩咐:“赐宴。”

南阳公主杨慈佑和虞世基、诸葛颍都是熟人,唯一陌生的就是杨崇,得知杨广拿出来的御酒是杨崇酿的,杨慈佑好奇地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杨崇顺口就说:“琼浆酒。”

杨慈佑白了杨崇一眼说:“还玉液呢。”

杨广咪了一口酒说:“慈佑,杨崇就是这个德性,跟他生气犯不着。杨爱卿,如果你是裴矩,现在这种情况,你会不会劝说高昌王麹伯雅来长安?”

现在宇文述已经拿下伊吾七城,原来归附于吐谷浑的一个部落头领石万年率五千多人口归降,其中三千控弦之士;宇文述留石万年和三千精锐在俱密,将剩下的二千多老弱妇女迁往伊吾城。杨崇听完,斟酌片刻断言说:“高昌王麹伯雅必来长安,西突厥只要还是泥撅处罗可汗当家,就不会为高昌和大隋开展,麹伯雅不得不来,另外麹伯雅之子鞠文泰是个厉害角色,麹伯雅也不怕被扣在长安。”

朝堂议论纷纷,但隋炀帝杨广第一次听人提到鞠文泰,顿时感觉事情有些出于想象,继续问道:“麹伯雅,西域四十四国中其他国家会不会来?”

杨崇很干脆地说:“对大隋没戒心的国王会来,不敢得罪大隋的会派使臣来,需要大隋供血的会派商团来,剩下的不是对大隋没需求,就是准备和我们开战的。其实最关键的是西突厥,只要他保持现状,一大半的国家回来。”

虞世基问道:“你担心射匮可汗动手?”

杨崇答道:“统叶护已经回去,射匮现在只需要中原的一个承诺便可以动手。”

“圣上没说话,谁也不会给他承诺。”虞世基突然醒悟道:“你是说假传圣旨。”

南阳公主杨慈佑惊讶道:“还有人敢假传圣旨?”

杨崇沉声说道:“当然有,譬如统叶护,他才华横溢,雄心勃勃;东突厥、吐谷浑,甚至高昌国,都可能实施这一策略,让西突厥先打起来。”

杨广等人明白,杨崇还是很克制的,没有说出裴矩和岁寒堂,实际上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是裴矩和岁寒堂。虞世基叹了口气说:“可惜朝中现在都在争论,要公开岁寒堂的名单,裴公、长孙晟又不同意,据说岁寒堂已经人心惶惶。”

长孙晟辞职没有被批准,就装病不理事,杨崇不以为然地说:“岁寒堂是对外的工作机构,潜伏在异族或异域中的卧底自然要保护,可以不公开,甚至留在裴公手上,但是暗藏在大隋境内的人员,就应该公开,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裴公爱惜手下,长孙晟看重人才,可以让他们在一定的时间内把所有人调往西域或塞北。”

杨广大笑道:“吾道不孤,没想到杨爱卿的想法与朕一样。来人,奏乐。”

一直到君臣要散的时候,诸葛颍突然问道:“杨崇,听说你和南阳公主合开一个玉镜坊,后面准备怎么做?”

杨崇立即明白,这是问自己是否做大,赶忙说:“这点我有考虑,和杨恭仁商量过的,以后要在十个城市各买一座商铺作为玉镜坊的分店。玉镜坊定在原来两河波斯邸的宅子,前店后坊,杨恭道今天应该在万年县谈契约的事。”

隋炀帝杨广点点头,杨崇这事做的地道,镜子已经生产出来后,找杨恭仁商量买商铺,商铺定下来,才找其他人合伙;像南阳公主几个其实只要象征性的出点钱,就坐在家里拿利润。隋炀帝杨广喊来管事太监张原,吩咐道:“派个人去南阳公主的作坊,订三千面青铜镜子,成本价,两贯一面。”

杨崇和南阳公主杨慈佑都把嘴张张,没吭声,谁说隋炀帝铺张浪费,杨慈佑就说了成本,从此皇宫就是成本价买镜子;虞世基微笑不语,杨崇绝对有做佞臣的潜质,这件事正对杨广的胃口。杨广最忌讳的就是人们在背后议论自己兄弟间的关系,杨崇与杨恭仁通过玉镜坊,把南阳公主杨慈佑和丰宁邑公主杨静徽拉到一起后,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只能称赞两家之间有亲情。

第131章 狡黠

杨崇走出宫殿的时候,心中暗笑,如果自己不能生产玻璃,今天就算赔进去了,但是自己有玻璃作坊,这些都是毛毛雨,一面镜子的玻璃成本不到五十文钱。不过杨崇走之前,还是当着南阳公主杨慈佑的面,和张原说好了,以后皇宫中的玻璃制品要是坏了不要扔,都给玉镜坊;玉镜坊不白要,每个月免费加工两面大镜子。

杨崇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掩饰玻璃的来源,大隋豪强的强取豪夺,杨崇已经领教太多,要不然不会拉杨恭仁来做生意,得到礼部实缺是意外之事。杨崇上了尉迟恭的马车,便赶到丰乐楼,元弘昭看见,迎上来笑着说:“有两个人在等你,一个是杨达的女婿郭伦,在二楼阁间喝茶;一个是昨天中奖的敬盘陀,在周茹那里。另外杨恭道来过,说两河波斯邸的店铺已经拿到手,定价三千五百贯。”

这是一个大甩卖的价格,按市价最起码值五千贯,杨崇去见过查封后的情况,所有的陈列架和装修都没有被破坏,省个几百贯是正常的。杨崇决定先见郭伦,郭伦年纪和杨崇相仿,眉清目秀,见到杨崇就说:“恭仁大哥和我谈了,我愿意入股;杨则主要年轻,不懂这些。杨崇,我岳父说了,以后这方面的事和我谈。”

伙计已经端进上酒菜,杨崇客气地说:“郭伦,我这里方便,我们边吃边聊。”

杨崇看出来,郭伦是真正的生意人,所以杨崇不说任何虚的,只从生意的角度谈;郭伦听到已经有成品,宫中下了三千面镜子的订单和工坊将设在原来的两河波斯邸,脸上的兴奋顿时表现出来,再无任何疑虑。一餐酒匆匆结束,看郭伦急着回去商量,杨崇也没有多加挽留,只是送到了酒楼外面。

敬盘陀来是想投靠杨崇,他从没挣到这么多钱,和焦俊商量一夜,觉得还是跟在杨崇后面有饭吃;杨崇记得敬盘陀昨天的尴尬,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心平气和,不由得对敬盘陀刮目相看。杨崇记起来,曾经在网上看过敬盘陀这个名字,和毋端儿经常联在一起,应该也是农民起义军的将领,所以有些兴趣。

杨崇和蔼地问了一遍敬盘陀家里的情况和以后的打算,才知道敬盘陀家在绛郡翼城县浍高山,因为山上发现铁矿,被当地董姓豪族强占去土地,只好到长安混日子。敬盘陀读过两年书,心中对将来还有幻想,所以想跟在杨崇后面挣钱;敬盘陀虽然没有明说,杨崇还是听出来,敬盘陀有借助于自己的力量,夺回铁矿的想法。

杨崇随口问道:“焦俊知道你的打算吗?”

敬盘陀没有停滞地回答道:“焦爷晓得,他赞成我过来。”

杨崇笑了,敬盘陀有着农民的狡黠,却没有领教过黑社会和豪强的吃人不吐骨头,在历史上敬盘陀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最后走投无路才会造反。焦俊在长安名义上是个大侠,其实就是黑社会的老大,在黑白两道都是吃得开的人物,敬盘陀如果告诉他铁矿的事,焦俊怎么也会利用自己的关系去试一把;就算现在敬盘陀来找自己,焦俊一定会陪着过来,图的是万一哪天得手的时候,能分上一杯羹。

不过敬盘陀的处境让杨崇觉得是个招揽的机会,只是杨崇不准备现在就让敬盘陀过来,昨天才中奖,今天就收留,很容易被认为抽奖是假的,影响丰乐楼的生意;另外杨崇想摸摸底。杨崇想了想说:“敬盘陀,我懂你的意思,可惜我现在不缺人。我给你提个建议,你可以先跟在周茹后面做一段时间,如果有机会,我会让元掌柜找你。”

敬盘陀晓得周茹和杨崇的关系,连忙点头说道:“杨大人放心,小人明白,只要大人一声吩咐,小人就立即过来。”

敬盘陀出去后,一直站在边上的寇九珙问道:“家主,我看你对这个人似乎很重视,应该有原因吧?”

杨崇不想隐瞒,说道:“他有野心,一旦觉醒,就会比那种甘于现状的人更容易成功,就如罂粟花一样,炫耀残酷的美。”寇九珙没有问下去,杨崇看人的眼光怕人,尉迟恭和罗士信就是很好的例子;寇九珙见过罂粟花,明白杨崇话里的含义,更容易成功就意味着能够不择手段,卑鄙也好,坚韧也罢,人们可以不喜欢他们,但却很难对他们无动于衷。

元弘昭和敬盘陀一起去了周茹的下注室,元弘昭就为了传了个话,杨崇明天要带唱歌的两个胡女卡莎和顿伊丝去乐坊,麻烦周茹安排一下;在周茹安排人通知后,元弘昭客客气气地回去报信,不多时,焦俊就看见杨崇上了马车离去。

周茹问了敬盘陀两遍,确信自己没弄错杨崇的意思,便让敬盘陀留在自己手下打杂,明天开始上班;敬盘陀千恩万谢的走了,周茹的小门面不可能住宿,敬盘陀还是回焦俊安排的小屋,一个月不过二十文钱。焦俊在屋里踱了两步说:“杨崇莫非想给你提供机会,会不会是看上你了?”

周茹扫了个媚眼说:“亏你是个大老爷们,总往那上面想,杨崇和你们不一样。杨崇这个人很谨慎,每走一步都是看好几步,不到最后的时候,你根本猜不到他是怎么想的;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免得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焦俊没有吱声,听手下说,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自己对周茹有想法。现在为了替周茹撑住场面,焦俊到下注室来得有点勤,几次撞见周茹的老客户,几个长安的二流纨绔,都是国公家得宠的庶子或无望的嫡子,既不想着家中的产业,也不指望做官,整日里在长安城中横冲直撞。

焦俊一直感觉到老师周谦把养女派来是有目的的,可是周谦是他在长安的靠山,周茹又是个机灵鬼,焦俊不敢过多试探。按焦俊私下的估计,周谦不会为了钱,杨崇再有钱,和玉海斋的几个股东比起来,不过是刚刚起步;焦俊的看法,周谦是年事已高,想把周茹托付给杨崇,做妾也好,做妹妹恐怕也行,关键是看杨崇和周茹的缘分,还有姜菲的态度。

焦俊叹了口气,自己要是不娶三个小妾,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第132章 舞剑

杨崇出任礼部主客司郎中的消息传出,无数人在骂杨崇,靠着一首歌做官,百分之百的佞臣;也有无数的人羡慕,自己怎么就做不出这种迂回的事来,但不管怎么说,杨崇数月后复出,对礼部主客司是莫大的压力。因为礼部尚书杨玄感,负责礼部的纳言杨文思,和杨崇都属于弘农杨氏。

主客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只是这次为了西域大会,抢了太常寺的生意;太常寺主要负责朝廷礼乐,只不过朝廷礼乐庄重正规,并不适合于娱乐之用。一般情况下,太常寺都会吸纳一些俗乐以供朝廷娱乐之用,即使高颎这样的牛人担任太常卿也不例外,但是现在就有例外的,因为太常卿郑善果。

郑善果是荥阳郑氏的嫡子,九岁袭封开封县公,文帝开皇初年,进封武德郡公;十四岁,官拜沂州刺史,又转鲁郡太守。有着如此出身,郑善果对自己要求很严,公家提供的补助一概不接受,全都用来修理衙门房舍和分送同事或下属,在朝廷甚得好评;所以对于俗乐,郑善果一律不许出现在太常寺。

郑善果和樊子盖一样,又是隋炀帝杨广树立的官员典型,杨广拿他没办法,只好便宜了礼部,临时设置多处乐坊,训练长安和各地调来的乐女。杨崇教歌的地点就是礼部在大业坊的宜春乐坊,一座三千多平方的宅子,厅榭精美,花木繁茂,楠木为柱的大厅,到处是精美的雕刻图案,有山水,有龙,有麒麟。

出来迎接杨崇的足有七八十个年轻的姑娘,虽然排成长队,看上去很有礼仪,但是一个个脸上那种含笑不笑的笑容,让周围的几个礼部的负责人暗暗皱眉,礼部很少有杨崇这么年轻的官员,今天可别出什么乱子。为首是两名女官,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风姿绰约,宛若仙女,叫独狐虹;一个身体丰满,雍容大度,笑容灿烂,譬如朝霞,叫元袭人。

隋文帝时,女官置六尚、六司、六典,递相统摄,以掌后宫掖廷事务;隋炀帝加以改制,使与外廷尚书省相类似,设六尚局管二十四司。服饰上看不出等级,杨崇行礼后也不多话,直接把卡莎和顿伊丝介绍给两人,然后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厅,和三个礼部的吏员去办公房喝茶。

杨崇没想到元袭人大大方方地跟了过来,几个吏员都没有表示异议,杨崇只好请元袭人一起坐下;元袭人明白杨崇的心思,接过婢女上的茶说:“杨大人和崔家是生意上的伙伴,现在来了礼部,给我们弄点好茶应该没问题吧?”

三个吏员都笑了起来,杨崇爽快地说:“我车上就有茶叶,等会下班的时候,在座的一人带点回去。”

一个叫刘耀的吏员机灵,晓得杨崇误会了,急忙提醒说:“杨大人,独狐姑娘和元姑娘都不是宫里的人,她们只是因西域大会,被礼部请来帮忙的,独狐姑娘是赵国公独狐篡的妹妹,元姑娘是元寿大人的孙女。”

宫里的人是隋炀帝杨广的人,当避而远之;礼部请来的人,就是做事的同事,更何况是独狐篡和元寿的家人,一个是生意上的伙伴,一个是朝中重臣。杨崇感激地朝刘耀笑笑,改口说:“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大家多多提醒。”

众人都笑了起来,元袭人浅笑着说:“我们这里的歌女舞伎都是出自宜春、梨园二坊,还有从民间调来的乐户,宫里的人只有教习公孙蕙兰,她负责教剑舞,等会杨大人有空的话,可以去观摩一下,顺便给点意见。”

另外两名吏员房夷吾和陈夔也纷纷点头,说公孙蕙兰的剑舞不错,杨崇不由得想起传说中盛唐的第一舞人公孙大娘。公孙大娘善舞剑器,据说在民间献艺,观者如山,当世无人能比,创作的《剑器舞》风靡一时,草圣张旭为之作画,诗圣杜甫慷慨悲凉,就连画圣吴道子也从公孙大娘舞剑中,体会用笔之道。

在座的杨崇官职最高,他一走神,刘耀等人都不好说话,幸好杨崇立即回过神来说:“楼房缠绸缎太费钱了,还是准备五千个孔明灯,用带颜色的布做的好看一点,如果是白布,不妨请人做上画。现在大会地点未定,只能准备这些可以搬移的东西。”

陈夔负责织物,点头道:“就象丰乐楼开业那样,我来安排。”

房夷吾问道:“裴公建议不夜城,这灯火是个麻烦的事情,户部认为所费太大,到现在还未批准;但是圣天子一旦采纳裴公建议,怕来不及制作蜡烛。”

杨崇张口答道:“延安郡高奴县产石脂水,这种水黑如油漆,浮在水面上,做燃灯亮度很高,我设计了一种灯具,下一半是水,上面是石脂水,每组两个灯具,轮流点就可以。我明天把灯具的图纸带来,你行文申请,石脂水就请户部安排延安郡采集,户部也能省一笔费用。”

房夷吾做了十年吏员,自然晓得采集天然之物,怎么也比工坊制作便宜简单,立即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刘耀脸色微变,硬着头皮说:“裴公建议树上裹丝绸,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们是给我下马威啊。”刘耀三人都有些尴尬,杨崇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只是主客司郎中,不是礼部侍郎。刘耀,这件事你先做个预算,看在长安或张掖,到底需要花费多少丝绸,费用总价大概在多少,三天后然后我们去找尚书大人商量。”

刘耀急忙答应下来,也顾不上三天够不够;杨崇都抬出杨文思的招牌,再不识相,就不是和风细雨了。元袭人在心里点了个赞,杨崇确实象祖父元寿说的那样,是个能做事的官员,进退有序;一个婢女跑来说,公孙蕙兰马上要舞剑了,希望杨大人过去给指点一下。杨崇刚想说我不懂,猛看见元袭人在边上坐着,立即反应过来,公孙蕙兰生气了,喊的是自己,实际上是叫元袭人过去。

杨崇拍拍手,站起来说:“一起过去,我还从未看过剑舞,今天正好见识见识。”

杨崇走在最前面,脚刚迈进大厅,肃杀的音乐声就响了起来;杨崇抬头一看,歌女舞伎分站在两边,大厅中央,一个身穿霓裳的女人已经拔剑起舞。系着红丝带的长剑越舞越快,霓裳掩映下,剑光闪动间,舞剑人变成了—片辉煌,丝带化为千万条,再也看不出是红色,被各种反光照耀得五颜六色。

剑如惊虹,带舞彩霞,杨崇有一种眼睛都张不开的感觉,根本分辨不出公孙蕙兰在哪里,只觉得幻影无数;杨崇不知道在隋炀帝的面前,公孙蕙兰是不是敢如此武舞,但杨崇明白,这已经不单单是观赏的武技,那种剑招隐含的威力,在姜菲舞动长鞭给自己看的时候,同样可以感受到。

公孙蕙兰确实舞得太漂亮,将剑招、霓裳、丝带的变幻发挥到了极致,似乎永远变化不到尽头,让人无法凭空臆测。杨崇越往后面看,越是有杜甫那种忍不住的感觉,终于按捺不住,叫道:“好。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杨崇没有丧失理智,只是有一种高歌一曲的激昂,所以不仅改了杜甫诗中的第一个字,也及时地掐断了后面的句子。饶是如此,元袭人和房夷吾等人都面露惊愕之色,这八句气势雄浑,浏漓顿挫,字字隐隐有声;大厅中央,丝带顿时一滞,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收住,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公孙蕙兰漂亮脸蛋上那激动的表情。

只有伴奏的音乐来不及停住,还在继续的演奏。公孙蕙兰清醒过来,立即落荒而逃,元袭人酸酸地说道:“难得杨大人作诗一首,她也不说声谢谢。”

杨崇连忙让刘耀去车上拿了五斤茶叶来分,全是五贯一斤的好茶,独狐虹笑嘻嘻地收了茶叶谢道:“多谢杨哥,其实我的剑舞得不比公孙蕙兰差。”

众人大笑,杨崇连连摆手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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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3章 有当无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杨广拍案赞道:“好句,没想到杨崇还有这份能耐。”

公孙蕙兰从没有这么早回宫,所以一回去,张原就找陪同的人打听清楚,报告给萧皇后;萧皇后听后,让公孙蕙兰根据记忆写下诗句,立即明白,杨崇是言者无意,公孙蕙兰却听者有心。不过八句诗确实写得好,萧皇后是个识货的人,晚上吃饭的时候,特地拿来给隋炀帝杨广共赏,杨广看后,是忍不住地感慨。

萧皇后意味深长地说:“公孙蕙兰回宫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吃。”

隋炀帝杨广是过来人,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杨崇无意间显摆的才情打动了公孙蕙兰,萧皇后把公孙蕙兰看成女儿,杨广早就绝了一亲芳泽的心思;只是杨崇已有婚约,有些事,就是他这个皇帝也没办法。

越国公府上,胡师耽也在评论:“后四句一气呵成,看上去洋洋得意,却在全诗之眼‘收’字上面,这个字用得巧,佳人舞一剑,光说如雷如霆,就大煞风景,亏得杨崇还能想到‘罢如江海凝清光’,实在是精彩,此诗必能使杨崇名声大振。”

在大隋,名声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杨崇一直游离于士族之外,很多事困难重重,在孔颖达看来,就是因为杨崇不看重这个东西。孔颖达与杨崇长期交往,早就发现杨崇看重的是亲情、财富等等,不会为了搏一世之名,或留名青史去故弄玄虚;但是今天这首诗,肯定会让杨崇在诗歌方面留下名字。

孔颖达心中高兴,笑道:“雷霆震怒,轰然一声,阕然而止,虽震怒也不为奇也。杨崇写得妙,胡兄评得更妙。”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胡孔二人都是饱学之士,根本不怀疑这首诗是杨崇抄来的诗句,因为两人根本没见过。如此佳句,无论是谁写出来,都不会藏着掖着,再说杨崇是在公孙蕙兰舞剑的现场做的,有几十人可以作证。

杨崇哪顾上名声,在礼部忙了一天后,趁着宵禁前来到两河波斯邸,天缑预先去拿了钥匙,死了封条,把波斯邸所有门的锁都换了一遍。杨崇带着寇九珙等人进大院的时候,姜菲和天缑已经转了半天了,天缑苦笑着说:“官府查的真干净,连展示架上的玻璃都被下走了,估计官府查抄的数字不对,是被各个衙门下漏了,或者在其他波斯人手里。”

杨崇毫不在乎地说:“有当无,反正就辛苦一夜。”

杨崇把波斯邸的后面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杨崇从现代人的眼光出发,观看的重点在浮雕和地上,浮雕厚重、精美、华丽,杨崇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杨崇相信,泰吉斯在长安这么久,一定会有一个密室之类的地方来保存秘密。一直摸到泰吉斯的卧室,浮雕才结束,再往后面的佣人卧室、仓库、储藏室都是白白的墙壁。

杨崇让尉迟恭等人把所有的杂物都扔到院子里,一寸一寸敲过地面,没有裂缝或松软不一的地方;天弃检查了内部的屋顶,同样一无所获。杨崇无奈,让姜菲敲击每一面墙,看是否有空心的地方,姜菲敲完后说:“没有空心的,就是有些地方很奇怪,同一面墙的回应声音不同,虽然差异很小,就是不一样。”

杨崇让姜菲标出这些地方,汇总到房屋的平面图上,惊人地发现集中在三个拐角,杨崇重新走了一遍,兴奋地说:“我知道了,是夹墙。”

经过几次认证,杨崇在泰吉斯卧室靠墙角的窗子边摸到一块可以转动的石头,那是个从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死角,杨崇轻轻转到石头到位,卧室墙角打开了一个一米宽的密室,里面有七个箱子,五个箱子里共有一千两黄金,另两个箱子里是汉代张衡的《地形图》和晋代王羲之的《兰亭序》。天弃、天缑按同样的方式打开了储藏室和书房的夹墙,一个装的是十几本账本,一个装的是两箱银币和一件波斯的鱼鳞金甲。

杨崇看看时间说:“趁着城门未关,我们去别院,天缑,你留下,今晚上把这些机关都毁了。明天早上就把木匠、石匠运来,正好开工。”

姜菲也是坐马车来的,于是众人把东西搬上马车,尉迟恭、百里涛各驾着一辆马车,寇九珙和黄镇骑马在后面跟着,一先一后出了长安城,来到别院。别院现在已经成型,尉迟恭来的时候,一起来的还有尉迟立的亲弟弟尉迟冲、尉迟笑和尉迟恭的舅子梅展;黄镇、百里涛、苗允等十来家家眷也搬来了,在别院外面形成了一个小村落。

顺着道路,马车直到别院门口,大门上的牌匾是孔颖达的手笔“山南别院”,马车直接进了杨崇和姜菲独处的一个小院子,黄金、银币和甲收进了库房。杨崇找来天弃和王伏帮着看账本,虽然数字理不清楚,但是杨崇要找的联系人却很快被挖掘出来,从官员到商人,誊写出一个长长的名单。杨崇对天弃说:“这些账本就归你负责了,后面尽量理出每个人的真实身份,推敲一下有没有古怪。”

天弃心里话,肯定有古怪,要不然泰吉斯把这些账本单独藏起来干什么?好在杨崇翻译出人名,剩下的就是根据谐音等线索查出真人,天弃懂一点波斯语,还有杨崇这个大翻译家,天弃心定定的;杨崇又找来彭魔云,让他明天开始到两河波斯邸附近的客栈住着,看有没有嫌疑人窥视工坊。

姜菲问为什么?杨崇答道:“要是其他东西倒还罢了,泰吉斯怎么会放弃张衡的《地形图》和王羲之的《兰亭序》,到现在没有派人取走,一个是他已经死了,另一个是他被人囚禁了。一旦听说工坊搬进去,泰吉斯没死就会吐出秘密,囚禁他的人肯定会派人来调查,梁江、杨大在玉镜坊,也会通知他们注意点。”

工坊搬进去后,每天都有工人住在里面,还有看家的武士,泰吉斯怎会不着急,失去了账本和财富,他就是死路一条,肯定希望能拿回一两样东西。彭魔云立即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回去收拾行礼;姜菲说道:“我有个想法,把《兰亭序》卖给玉海斋。”

杨崇笑道:“不行,不知道是真是假,要等时机。要是机缘巧合,可以把现在的玻璃工坊卖给玉海斋,看能不能换个好价钱。”

(本章完)

第134章 省钱

几天后,当礼部尚书杨玄感把各项计划送到中枢的时候,苏威还在谈论这首《观公孙蕙兰舞剑》:“好是好,但是再有几句延伸就更好了。”

虞世基笑道:“他是有感而发,真要做下去不一定有这个水平。苏相,你还是看一下杨崇在礼部的计划,我感觉,他做事的水平绝对超过作诗。”

高颎赞同道:“用石脂水这个建议很好,当年西征突厥的时候,我就知道延安郡和张掖郡都有,只是没想到杨崇能这么利用。那些瓷瓶和瓦罐在西域大会后还能再用,可是省了不少钱;孔明灯的建议也不错,白天晚上都是风景,可以替换一半的绸缎,费人可以从当地抽调;还有,一树假花的钱只有一树绸缎的二十分之一,哪怕替代五分之二的绸缎也是好事。”

裴蕴随口说道:“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杨玄感慢慢说道:“我带了样品过来,已经在外面花园里扎好了,一边是五棵绸缎树,一边是绸缎和花树混在一起。”

“那就去看看。”杨广说完,带头走出屋子,只见一排十棵树,绸缎包树确实富丽堂皇,但是假花缠树的点缀,让君臣吃了一惊,不仅感觉生动许多,最要命的是杨崇设计的大部分花的形状,竟然是从未见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大白天升起一簇簇孔明灯,引得不少宫女和太监观看,旁边的亭子是绸缎包覆。

杨广看了,当场拍板,同意礼部的方案,苏威松了一口气,尚书省因此能省不少钱;可是回到议政厅,杨广的话又让苏威的心提了起来:“苏相,你们何时能决定,到底在什么地方召开西域大会?”

这几乎是苏威的死穴,宇文述和杨义臣的大军已经直逼蒲类海,天柱三部落在和杨义臣对峙的时候,被沙陀寨狠狠地从背后砍了一刀,不仅损失了六千战士,还处在三面受敌的不利状态。段文振估计,要不了一个月,天柱三部落为了不灭族,会主动退出蒲类海,到时候,大隋的刀锋就直接架在了高昌和鄯善的脖子上。

隋炀帝杨广退了一步,表示自己可以前往张掖,但是要裴矩再弄一个郡来,比如高昌郡或其它什么。裴矩现在躲在张掖,死活不吭声;苏威每天面对杨广,却不能不说话,如果把杨广逼急了,直接叫杨玄感或某个人接过长孙晟的权力,到时候保守派连哭的地方都没有。苏威低声说道:“裴公的意思还是张掖。”

杨广等了半天,看苏威还是没有后话,问道:“苏相可知道我为什么起用杨崇到礼部?”

苏威一愣,不是你喜欢听那首歌吗?杨广似乎看出苏威所想,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在帮你们,也是对裴公的信任。宇文述现在西域,缺的就是一个能提出下一步战略的人,如果杨崇没有实缺,一旦陆盐池招募商人,你们的人不愿意去,杨崇一定会带人去,到时候朕只有允许杨崇出长安。你认为,李渊能拦得住宇文述、杨义臣、杨崇和边军的合谋吗?”

肯定拦不住,李渊虽然被杨崇诬陷有篡国之心,谁不知道李渊是个软绵绵的人,毫无魄力可言;只要杨崇能解决兵源和资金、粮草的问题,打上瘾的宇文述和杨义臣甚至能直接拿下高昌,押着高昌王麹伯雅来长安,连最后的遮羞布都不给裴矩。苏威颤声说道:“请圣上明示。”

杨广缓缓说道:“朕知道麹伯雅肯来长安,现在缺的只是裴公去通知一声。苏相,如果裴公不愿意,你派的人是否就到不了高昌,还是高昌王不相信朕的旨意?”

高颎急忙插话说:“圣上多虑了,臣愿和苏相一起给裴公去信,让裴公催促西域各国来长安朝见。”

高颎是兵法大家,晓得段文振分析无误,目前宇文述一旦占领蒲类海,鄯善国立刻不保;西突厥无暇出兵的情况下,麹伯雅会主动提出来长安。苏威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这是要不得的,所以高颎才开口,把事情揽过来;杨广很开心,这是高颎第一次识时务,颔首说道:“朕相信你们和裴公能办好这件事,就通知下去,三个月后,在长安举行大会。”

正当大臣们觉得该结束的时候,隋炀帝杨广有些为难地说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茅山宗的第一人王远知要进京了。隋炀帝杨广为晋王时,曾请王远知到扬州传道,执弟子之礼;杨广登基后,曾多次派人去请,王远知都是不为所动。这次是崔弘度嫡子员外郎崔凤举去请,王远知才同意出山;但王远知提了一个条件,要在洛阳或长安建一处玉清玄坛,让他宣传道义。

不怪杨广为难,长安可谓是楼观道的大本营,洛阳则是楼观道和茅山宗争夺的中心,一旦同意茅山宗建坛,就代表了朝廷的意见。杨广虽然不待见楼观道,但是也没有想激怒楼观道的意图,只是王远知目光卓越,在适当的时机提了一个利益最大化的要求;礼部尚书杨玄感立即做了缩头乌龟,虞世基试探着杨广的底线,说道:“长安气候不好,恐王老神仙难以适应,不如就在洛阳吧。”

高颎哼了一声,王远知道行精深,属于当世巅峰级高手,一个小小的气候就难以适应,这话要传出去,茅山宗的弟子能把你虞世基诅咒死。杨广面无表情地说:“此事还好解决,只是朕已派人去请罗浮苏玄朗、嵩山潘诞、武夷山宋羽泉三人进京,如果他们得知王师的要求,提出同样的条件,又该如何?”

高颎的火一下子冒了上来,这是和秦始皇学,要炼长生不老术的前奏啊,高颎正要死谏,虞世基抢先一步说道:“王老神仙地位超然,茅山宗以传道为主,其他人不能相比,况且草堂寺会有看法;苏玄朗三人都是大隐高德,来后可各赐静宅一处,如果他们在长安洛阳看重隐修地,再另行筹建。”

群臣暗自点头,别看虞世基是个宠臣,毕竟是一代才子,说话还是挺有水平的。大隋自文帝开始,就佛教昌盛,杨广本人就是天台宗智顗大师的嫡传弟子,身边更是不乏天台宗的高手和僧人,要是对道家过于推崇,恐怕不仅草堂寺不干,天台宗也会有看法。杨广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就按虞卿所言,此事交李敏办理。”

(本章完)

第135章 互杀

周谦对目前的形势有自己的判断,王凯一天之中失去四个藏身之所,在长安回旋的余地已经很小;而王凯是到玉镜坊后出的事,王凯一定能猜到是杨崇的人发现了自己,所以在目前的形势下,王凯要想有转机,就是杀了杨崇。当然,王凯不是白干这件事,而是和某些门阀达成协议。

以周谦的理解,杨崇第一次遇刺就是各方合作的产物,王凯的手上一定有某些人的把柄,容不得那些人不答应。周谦在兰陵坊下了马车,在三名护卫的保护下走进了一家瓷器店,瓷器店的老板是个干巴巴的瘦子,正在擦拭一件青瓷碗,望见周谦几乎是一种要哭的表情,周谦笑道:“恭喜你,可以恢复身份了,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形势就危急到了这个地步,你连最起码的保护都放弃了。我们中间也有岁寒堂的人,一步错满盘输。”瘦子苦笑道:“我刚刚把消息放在老地方,王凯就在平康坊的红袖楼里,要抓就快点,我和你们一起去。”

王凯确实在红袖楼,见过一个人后正准备走,被周谦堵在楼里;王凯有心从后窗逃走,却看见小巷子里全是官兵,刀剑闪着寒光,弓箭已经上弦。王凯索性推开门,趴在二楼的楼梯上,望着周谦笑道:“师傅,姜还是老的辣,你身边那位瓷器店的徐老板是天网四组中的哪一位?”

周谦严肃地说:“王凯,这不是你该问的。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你束手就擒,我不涉及你的家人和好友。”

王凯毫不动容地答道:“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加他们吗?就是因为家人,我是太原王氏的嫡子,哪一样不如别人,仅仅为了一个破位子,和其他家族的需求,就掐断了我在军队前程,让我不得不在万年县做一个捕头。至于好友,有钱有势的时候知交满天下,落难的时候谁会多看你一眼,这些天我约了二十个人,只有一个人是自愿来见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玉镜坊漏了馅。”

徐老板提醒周谦说:“王凯会不会在拖延时间,等待别人来救他?”

周谦摇摇头说:“不是,他在帮着一个人在走远。”

王凯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大叫道:“师傅,告诉杨崇,就算我死了,还是会有人找他的。”

周谦不再多话,挥了挥手,右侯卫府的官兵立即开弓射箭,人朝楼上冲去;王凯一声大吼,直接从二楼跳下,人如猛虎,扑向周谦。周谦身后的三名护卫立即抢到周谦前面,死死地缠住王凯,随即官兵将王凯团团围住;王凯骁勇善战,每一次出手都是必杀之技,怎奈围上来的人太多,打倒二十多人后,终于被一枪扫在腿上。

王凯一个趔趄,跪倒半边身子,十余条长枪就齐刷刷地刺了过来;王凯死命架住长枪,背后顿时挨了两刀。王凯双手一松,就觉得无数刀枪戳在身上,片刻功夫便倒在血泊中,周谦喊了一声,官兵才四散开来,周谦上前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凯惨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傅,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话音未落,王凯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弹跳起来,一拳打向周谦;这一拳是王凯毕生力量的积累,速度奇快,周围官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跟在周谦边上的徐掌柜一直暗中戒备,及时的一掌封住王凯的拳头,徐掌柜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王凯被震落在地,再也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到死都睁得大大的。

彭魔云走后,杨崇就觉得眼皮直跳,只是杨崇在礼部还负责典客署这一摊,必须接待一个叫阔什塔的皮山商人,阔什塔说带来了皮山王的书信;杨崇来到会客室,阔什塔恭恭敬敬地递过书信,就在杨崇低头拆信的时候,阔什塔突然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直接朝杨崇扎过去。站在门口的两名士卒死的心都有了,杨崇要是死了,他们可就没命了。

阔什塔个头和杨崇差不多,动作灵活,唯一没想到的是杨崇抢先一拳把他打翻,立即逃往后面,连个同归于尽的机会都不给阔什塔。阔什塔站起来的时候,两名士卒已经杀到,不过五六个回合,阔什塔就刺倒两人,可是杀杨崇的机会转瞬而过,杨崇一声招呼,附近的士卒全部杀了过来。

天不灭曹,阔什塔叹息之余朝外杀去,怎奈几名迅速赶到的军官是高手,阔什塔连冲了三次都没有冲出去,反而几处受伤;阔什塔弃了手中的匕首,从容地坐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等士卒围上去的时候,阔什塔在诵声中服毒自尽,脸上全是解脱的笑容。

杨玄感闻讯而来,听杨崇等人描述了现场后问道:“杨崇,你会武功吗?”

杨崇从大学时开始学习拳击,虽然每个月都会在拳击馆练上几回对抗,但那和搏杀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反倒是到了大隋以后,和孟鲲鹏他们学了点所谓的必杀技,融合在拳击中,平时和尉迟立等人对打对打。杨崇今天也就是瞬间的反应,于是摇摇头说:“我只会一点搏击,没有实战的经验。”

“做几个动作看看。”杨玄感的脸色平静如水,眼光如鹰鸷般锐利;这种眼光杨崇曾在一个特种兵身上见过,杨崇此刻才发现,杨玄感是一个高手,平时的儒雅完全是伪装。杨崇随意地打了一路组合拳,杨玄感肯定道:“这是大秦拳,不错,很熟练,多练习就行了。今天的情况看到了吧,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不过你今天做的不错,没用袖珍弩,要不然阔什塔还真有可能完成任务。”

杨崇脸色发青,连连点头,看阔什塔死得那么其所,便知道是不怕死的英雄人物,同归于尽只是小菜一碟;杨玄感和杨崇说着话,都在看士卒从阔什塔身上拣出的一件件遗物,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士卒找出来一块雕着竹子的银牌,四方圆角,正面的竹子又粗又大,背面是岁寒两个字。

听说银牌和尸体被周谦从礼部带回了右侯卫府,长孙晟再也支撑不住,血块从嘴里蜂拥而出,真的一病不起。长孙无乃忍不住扇了长孙无忌一个耳光,长孙家做的是无用功,到最后两头都不讨好,黑锅还躲不掉;反而裴矩,那个始作俑者,马上回到长安,可能风风光光地重新收回岁寒堂的权力。

(本章完)

第136章 发现王凯

散朝后,苏威邀请高颎到府中夜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高颎无奈地笑道:“局势至此,还能如何?有杨崇这样一个人,真是改革派的幸运,裴矩提出绸缎裹树和不夜城,一直是中枢担心的大费用,杨崇到礼部十天都没有,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这两个问题。有时候我在想,要是能有三分之一的官员象杨崇这样做实事,或许杨广的理想没有那么可怕。”

苏威的心没有来的轻松起来,苏威早就想向隋炀帝杨广低头,但是同伴中有高颎这样一个强项人物,苏威一直不敢表现出来,怕被士林中人耻笑。现在高颎都有松动的痕迹,后面就好办多了,苏威给高颎倒了酒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岁寒堂。裴矩一交出去,现在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岁寒堂那些人的想法。”

高颎端起酒杯说:“于志本刺杀长孙晟,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岁寒堂是长孙晟和圣天子的事,我们就不要操心了,裴公回来,我再和他说说。表仁和大宁公主已经到咸阳了,我准备让他回来后,与韦圆照多走动走动,亲戚之间,还是需要来往的,躲避解决不了问题。”

表仁就是高颎的三儿子高表仁,娶了杨勇的女儿大宁公主杨静宛,刚刚被隋炀帝从成都召回。苏威赞成说:“是应该走动,可惜表仁回来迟了。韦圆照和杨恭仁他们开的玉镜坊就要开业了,要不然让南阳公主出面,要杨崇再让出一成股份。”

玉镜坊的股份早就传开了,一开始长安人都当玩笑,等玉镜坊买下原来的两河波斯邸,工坊开始招人后,长安城的权贵眼都红了,士族之间都在说杨崇占皇族的便宜。高颎笑笑说道:“这座工坊原来就是杨崇自己的,他小子精得很,拉这么多皇族进去就是为了钱,不是做善事,就算表仁在长安,杨恭仁和杨崇也不会带上他。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杨孝实兄弟在杨崇家里,大宁公主应该去看看。”

喝到酒酣,高颎起身告辞,坐着马车回府,路过玉镜坊路口的时候,高颎特地让马车停了一下,掀起窗帘朝里面看,只见玉镜坊四只气死风灯笼高高悬挂,把半天街照得雪亮,车夫高艾说:“街上都传遍了,玉镜坊十二个时辰不停工,两班工匠早晚对班,不过他们开的工钱高,据说一餐工作餐还有肉。”

高颎放下窗帘,没有说话,让高艾驾车回府,只是两人没想到的是,远远的二楼,有一个人关注了马车停下的整个过程,这个人就是彭魔云。彭魔云观察了六天,也没有发现泰吉斯,焦急中曾产生了一个想法,泰吉斯会不会安排人混进工匠,在上班的时候窥探;杨崇听了,特地让尉迟冲来帮忙,并带话“工匠进不了禁地,耐心等待”。

到了第八天的晌午,彭魔云正在茶棚喝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人,原万年县捕头王凯,王凯化了装,戴着斗笠,连走路的姿势都特地做了改变;但对于擅长易容的彭魔云来说,这反而是最大的漏洞。彭魔云首先察觉的是一个人化装肯定有目的,等经过观察肯定是王凯之后,彭魔云有些紧张,王凯在江湖上是个有名的角色,长安更是他的根基,光天化日下出来,绝不会没有帮手。

彭魔云沉住气,仔细观察了周围,果然发现了三个暗中保护王凯的人,不仅武功高强,更关键的站位,封住了所有可以袭击王凯的角度。彭魔云慢慢地喝着茶,明知道尉迟冲就在街的另一头,彭魔云都没有喊的打算;当王凯从玉镜坊门口转了一圈回来,往回走的时候,彭魔云特地等了一会,就这一会,彭魔云又发现了两个王凯的随从,一个甚至是从茶棚里走出去的。

彭魔云不慌不忙,起身结了茶钱,顺着王凯走的方向跟下去,不时地在路边店铺停一停,问问价,买点东西,把自己的位置始终保持在第三到第五人之间。走过两条街后,彭魔云很自然地把自己退到最后面,盯住王凯最后面的一个随从;当在大通坊路口,发现有两名暗哨时,彭魔云再次改变目标,盯住暗哨。

最后,彭魔云终于看到两名暗哨进了大安坊的一处宅子,彭魔云没有丝毫停留,立即离开,到礼部找到杨崇。杨崇的判断和彭魔云一样,那宅子即使不是王凯本人的落脚点,也是王凯同伙的住所;杨崇让彭魔云去通知元弘昭,由元弘昭告诉周茹,至于周茹告诉谁,杨崇就不管了。

周茹的选择是父亲周谦,周谦闻讯,立即带着长孙无乃一帮人冲到大安坊,不但搜查了彭魔云标注的宅子,甚至把大安坊梳了一遍。在宅子里抓到五个人,还搜到了一间地下室和泰吉斯、乌厦两具死了几天的尸体,五个人交待了王凯在归义坊和通轨坊的两个点,右侯卫府跑去搜查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只留下一些来不及销毁的证据。

不过一件事情得到证实,那天袭击杨崇的三名箭手分别是王凯、康国来的曹对、统叶护留在长安的卫士腾里儿。周谦的运气没有到此结束,长孙无乃赶到太仆寺的时候,曹对还没有得到消息,被逮了个正着;随后就抓到了来报信的腾里儿,腾里儿是个死士,当场服毒自杀,曹对的住所随即被查抄一空。

就在这时,长孙晟派长孙无忌找到长孙无乃,暗暗叮嘱他不要把所有的线索都交给周谦,至少留下一半的线索备用。长孙无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曹对、腾里儿都是西域人,老爷子是想夺周谦的功劳;长孙无乃很不以为然,老爷子身体不好,岁寒堂那帮混蛋里戳外道,要这功劳干什么,自己跟在周谦后面可是大有前途。

长孙无忌刚刚十二岁,却聪颖无比,太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的想法了,提醒道:“爹也是没办法,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情,关系到关陇,甚至山东士族的未来。周谦出自江左,在长安没有利益,如果让周谦查下去,不知道要涉及多少人,江左集团的势力会更一步膨胀;你就看今天的事,就知道周谦布下的网有多大。”

长孙无乃明白,自己不能和整个关中人作对,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本章完)

第137章 是个官员

杨崇被周谦以调查的名义带到了右侯卫府,同时喊来的还有焦俊、徐掌柜,徐掌柜叫徐康,是周谦天网四组中玄武组的组长。徐康直截了当地说:“周大人,我没有猜错吧,银牌和从凉州查抄到的一样,这次行动有岁寒堂的人在里面,要不然这个局就布置得太高明了。”

焦俊不满地说:“师傅,那你喊我们来做什么。”

焦俊是打心里不高兴,周谦这么大的行动根本没通知自己,而是在王凯死后,才把自己找来商量;无论周谦是什么理由,焦俊认为,右侯卫府对自己不放心。周谦瞪了焦俊一眼说:“我是喊你们来看今天收获的东西,找找线索。”

杨崇已经完全缓过来了,捧着手中的热茶,琢磨着说道:“不应该啊,他们为杀我前赴后继是为了警告世人,不得插手其中;但是岁寒堂好歹是礼部建的,不能够一个为大隋着想的人都没有,难道全部被干掉了。”

周谦点点头说:“高相其实已经和我们说了,竹先生是河东薛家的人,叫薛百崖;松间客是李德林的弟子拓跋搏。只是高颎和他们一直没联系,这么多年下来,现在两人的身份根本不知道;薛家我们也派人去问过了,一点都不知情。长孙晟说岁寒堂里有两种人,大约两百多人潜伏在西域和塞北,但是更多的人是在大隋,一开始在大隋的人是专门为潜伏的人服务的,但是岁寒三友改变了策略,他们现在就是在威胁,如果谈不拢,就把潜伏的两百多人的身份告诉各国。”

徐康缓缓说道:“周大人,岁寒堂的事我们管不了,长孙晟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就只有一条死路;搜来的东西看了就没用,王凯、阔什塔一死,他们身后的人肯定会掐断所有线索,我感觉最关键的是找到今天和王凯见面的人。这个人肯定在长安,即使易了容,总有些特征是改不了的,我认为,他迟早会在杨大人周围出现。”

徐康递过根据红袖楼人描述画出的图象,杨崇看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焦俊却一手夺过图,仔细地揣摩起来,过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焦俊抬起头说:“我见过他,是个官员,虽然化了装,脸庞和骨架子还在,当时他和王凯在一起吃饭,就在秦岭酒家。”

这个范围大大缩小,秦岭酒家是陇西、巴蜀官吏常聚会的地方,菜以麻辣为主,就在通轨坊里面的一条巷子中,闹中取静,和王凯出事后躲藏的窝点不远。根据焦俊的回忆,徐康对图象做了更改,然后就安排焦俊趁着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带着图象在酒店里查看;周谦还是不准备没放过杨崇,送杨崇回府的路上,把寇九珙赶到马车副驾驶的位置陪尉迟恭,问道:“王凯为什么到玉镜坊,是不是泰吉斯还藏了什么东西?”

周谦对杨崇一群人的机关术有充分的信心,只要泰吉斯有东西,杨崇一定能找到,杨崇摇摇头说:“我想王凯是来找账本的。我问过焦俊,官府抄家的时候,那些钻在钱眼里的官吏只顾着搬钱,所有账本都付之一炬,王凯或许有点不放心,或者是想找泰吉斯黑账的账本。”

杨崇的解释有几分道理,泰吉斯的交易一定记录,正因为牵扯面大,王凯才会不想走漏消息,亲自出马;周谦冷笑一声说:“你们拿到两河波斯邸的第一个晚上,什么大事值得你们杨府两辆马车出城,如果我没猜错,账本就在里面。”

账本牵扯太大,会召来源源不断的关注,杨崇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狡辩说:“我和姜菲赶回别院,是因为玻璃生产出来了。”

“玻璃。”周谦一怔,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杨崇说:“开个价,玉海斋买了。”

玻璃一直是波斯打趣的商品,对中原人来说就是舶来品,高消费,难怪周谦激动,不过周谦对杨家还真是忠心耿耿,什么时候都把玉海斋摆在第一位。杨崇把胳膊挣脱出来说:“老爷子,不要这么恶相难看。现在的玻璃只能做到巴掌那么大小,你拿过去也没有用。”

“有你,还不是迟早能取得进展的。”周谦恢复常态,对着尉迟恭大声说:“去玉海斋。”

杨恭仁、独狐篡、萧瑀都被找来,一听说杨崇的工坊做出玻璃,立即全来了精神,内史侍郎萧瑀一个劲地问杨崇:“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独狐篡叹了一口气,萧瑀还真是个书呆子,管杨崇怎么做出来的干什么,跟杨崇把工坊拿下来才是关键。杨恭仁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听周谦说现在的玻璃能做镜子,杨恭仁便猜到杨崇准备卖工坊,这是给玉镜坊配套的,拿到其他地方一点用处都没有;杨恭仁不愿绕圈子,直接问杨崇:“你准备卖给玉镜坊,还是玉海斋?”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大哥,我考虑的是玉海斋。到了玉镜坊,还不是要我打理,我现在时间紧张,没办法面面俱到,我还是套一笔现款出来把老残的那个店开起来。你们看,两万贯,玉海斋派人来管理,安排人员来学做玻璃,等一切上了轨道,我那个团队就扯出来,去研发其他东西。”

萧瑀摇头说:“不行。杨崇,你不能带着那批工匠走,我们出两万贯买你玻璃作坊的七成股份,管理销售我们来,你继续指导那批工匠研发。”谁说萧瑀呆,他是读书人,很快想到了知识的力量,独狐篡一想还真是,看上去多花了六千贯,但杨崇手下那批工匠是不可替代的,立即同意。

杨恭仁也明白,玉镜坊的生意杨崇没赚钱,同样七成,玉海斋是付给杨崇个人,玉镜坊是投到了工坊运作里面,于是也同意了。周三笮立即拟好了协议,让四个人签好;杨恭仁回家和杨恭道商量后,连夜给玉镜坊的所有股东传了个信,就说镜子的原料有着落了,玉海斋的玻璃工坊可以提供。至于股东们怎么想,杨恭仁就不管了,谁叫自己是玉海斋的股东,有些事说都说不清。

(本章完)

第138章 老残

第二天,杨崇一拿到钱,就把老残找去杨府,要看老残的计划书。老残做了几十年掌柜,第一次遇到这么认真懂行的老板,起初有点不愿意,再一想自己的处境和杨崇的未来,还是详细地写了一个方案。杨崇看完后,点头说道:“方案做得不错,不过老残,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实话,我欺骗了你,笑珍斋不单单做镜子这些,也不做珠宝。”

笑珍斋是杨崇给店铺起的名字。老残没吱声,心里话我早知道,你买的店铺离玉镜坊不到一千米,和玉镜坊争夺客户不是找死吗?杨崇微微笑道:“你放心,一年两百贯工钱,我不会少你的,年终还会给你一个红包。我先带你去看看样品,再和你谈谈我对铺子的设想。”

杨崇的想法就是把笑珍斋做成一个百货商店,所有的包装都很简单,以实用为主,质量取胜。杨崇带老残去后面仓库看了样品,铁锅、铁剪、针都是特地从诸葛家买来的好铁做的,比一般的产品不知道好用多少;玉器来自玉海斋、金马堂的费料,杨崇收集了好几个月,玉坚子按杨崇的要求选出能用的,全部雕上生肖,系上红绳,最便宜的一款准备卖三十五文一枚,中等的六十六文,上等的一百文。

酱油、香胰子、茶叶、香水都改成了小包装;檀香全部是小块,修剪得整整齐齐,最关键的是,没有一样物品的价钱超过一百文。还有胡椒、绸缎、瓷器、染布的样品,每种都不止一个款式,瓷器就有青白灰蓝四种颜色,更不要说形状。老残暗暗心惊杨崇的视野,准备这些货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杨崇清楚自己的短板,自己只是来自现代社会,看到的东西多一点,至于市场需要什么,店铺如何运作,还是需要老残这样的商界老手,更何况老残的广告效应是巨大的,一个做了几十年珠宝的名家投身百货,本身就是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杨崇和老残商榷了一个时辰,确定了经销方案,最后杨崇提出,把玉坚子调去做了二掌柜,负责在外加工产品的事务。

老残痛快地答应了,自己只是个掌柜,和杨崇非亲非故,杨崇要是不派个心腹过来,那就是拿生意当玩笑了;再说,外加工这么多事,确实也需要一个专门的人负责。开始摆货的时候,杨崇又请周茹和杨横做了一次模拟客人,百般挑剔,把召来的伙计都操练了一遍;卡莎和顿伊丝被请来做伙计,专门卖女人用的针线香水之类的东西,算是开了大隋之风。

店里开业的那天,再次轰动长安,笑珍斋走的是中层的路线,装潢得简洁明亮,就是给人一个感觉,宽敞。笑珍斋卖的东西包括酱油、香胰子、茶叶、玉器、香水、铁锅、檀香、镜子、玻璃装饰品等等;在笑珍斋的左边还留下了一个两米的门面卖熟食,熟食店也有了自己的招牌,五香居。

卖得最好的竟然是铁锅,几乎是摆上多少就卖掉多少,到下午的时候,老残都不敢上货,唯恐一天就卖断了;老残看得清楚,大部分来买铁锅的人都是胡商和准备去西域塞北做生意的汉商,很多都是老残的熟人。老残这才琢磨透杨崇的想法,这种比市场高一倍价格的铁锅,就是专门卖给这些人的,质量越好,用的时间越长,越架得住摔。

其次卖得好的是酱油、茶叶、香水三样,改成小包装后,许多平时舍不得买的人都买了点回去试用,到晚上关门的时候,笑珍斋第一天的营业额二百一十三贯,利润一百零一贯。老残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样算下去,一年的利润应该能突破两万贯;老残可知道,笑珍斋以后不会有休息天,越到节日,卖的越欢。

周茹在店里帮了一天忙,杨崇给她的任务就是记录每个伙计好的或坏的做法,另外记下客户批评和指责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市场调查员。周茹很聪明,从参与店铺的陈设开始,就明白杨崇是想把自己往这个方向带,以后自己要是愿意,很可能做一个和老残一样的掌柜。

周茹和父亲周谦商量过这事,周谦并不反对,周茹做坐庄的生意已经抛头露面,过了最艰难的一关,另外杨崇的德性周谦也知道,还算一个磊落的人。周茹没想到的是,杨崇下班特地来笑珍斋一趟,没有去找老残问收益,而是把自己接到丰乐楼吃饭,弄得周茹心头小鹿乱跳。

杨崇预先在丰乐楼留了阁间,进去后让周茹点菜,自己看周茹一天的记录,边看边问,一直到酒菜上来,杨崇才收起周茹的记录本说:“不错,比我想象得要好。我后面准备开一个零食店,名字都想好了,叫松鼠园,专门卖糕点和糖果蜜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周茹随意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细声说道:“那要看你对我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回去就给姜菲打死。杨崇脸一板说:“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如果愿意,你就是这个店的掌柜,明天就住到中条客栈去,我安排两个人给你当下手,等你们做成功了,就在玉镜坊隔一间铺面出来卖。”

周茹问道:“我的下注店呢?”

杨崇干脆地说:“让敬盘陀看着,一天三餐全和丰乐楼的伙计一样,一个月另给他二百文的工钱;你没有工钱,松鼠园的股份分你三成。”

“那才有多少钱?”周茹故作夸张地叫着,心里明白,杨崇看重的生意利润少不了;杨崇没好气地说:“好好说话行不行,别人还以为我抓你手了。松鼠园我没有股份,还有七成是姜菲的,可怜我一个七品官,还要为两个女人打工。”

周茹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丰满的身形晃动中,喘着气说:“杨大哥,这话要传出去,我和姜菲肯定被一帮女人打死,谁不知道这长安城中,看上你的女人不是一个两个。”

(本章完)

第139章 设想

坐在议政厅,卫玄难得地感到压抑,这段时间,卫玄确实处处不顺。焦俊带着图象在酒店里转了几天,一到灯火通明的时候就过去,终于有人认出,是扶风窦家窦琮的把兄弟屠世尚。焦俊找到窦家,窦琮说屠世尚十天前就去了江南,根本不相信屠世尚还在长安;没有证据,就是卫玄也不敢搜府,线索再次断了。

曹对死后,周谦调查了一起随汗血宝马来长安的康国人阿布,同样没有结果;至于抄来的物品,就象徐康说得那样,根本没有头绪。长孙晟在煎熬中,终于抵不过命运,含恨而逝,临终留下一份书信,建议还是把岁寒堂交给裴矩;圣天子杨广竟然采纳了,只是告诉裴矩,把一切接待来宾的事情交给礼部,安心处理岁寒堂的事情。

卫玄身为长安的地方负责人,和礼部尚书杨玄感一样,都担心各国来朝会在长安会造成无数是非,给自己惹来麻烦。纳言杨文思让人给每位大臣发了一张纸,是杨崇牵头的接待小组交出的方案,杨文思笑道:“礼部接纳了裴公的一些设想,并根据长安的形势,给我们留了很大的弹性,一共十条,我们逐一讨论。”

杨崇首先提出的是接待等级,国王来朝的专门设临时驿馆,一国一馆;重臣来朝的安排在长安原有的驿馆;商人代表的使者安排在典客署。这点所有人都没意见,你来什么级别,我给什么待遇,大家心里有数。

其次杨崇保留了裴矩的设想,但是做了限制,歌舞表演、免费吃喝只允许在朱雀大街上,长安、万年两县将在左右卫的每一个巡街铺两侧,各建五个临时的长廊酒肆,共计一百二十家。只不过杨崇的手段比裴矩要好,没有准备拿隋炀帝杨广的名字去强征暴敛,而是建议参与的各家酒店可以打出自己的招牌,礼部最好做出评判,前一百名将标注在朱雀街上的长安游玩地图上。

长安游玩地图是第三条,就是在十二个巡街铺各竖一张地图,标明巡街铺附近各坊中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长安、万年两县都明确表示愿意出制作地图的费用,并且以后每年换新。虞世基啧啧称奇道:“杨尚书,你们礼部这是不准备掏钱的架势啊。长安酒家有一千六百多家,只有一百家上地图,还不打破头;每坊可以标注一个标志性的建筑物或景点、商铺,寺庙和店铺必有一场好争,两县当然愿意出面办理。”

高颎笑道:“第四条举行马球赛不错,马球在西域各国流行,我大隋的水平也不差,只是杨崇吃相太难看,竟然要求卖票。”

苏威说道:“这倒没什么,卖票的收入一半支付给马球场,这样就不用担心场地了,相信长安各家都会提供。只是杨崇手笔小了,球队少了点,可以让周围郡县和凉州那边派马球队来,凑个六十四支队,就按礼部的意见淘汰制,一共六十四场,前三名礼部发奖,奖金从卖票分成的钱里出。”

杨广摆摆手说:“最后四场在皇家马球场举行,不卖票,让杨崇把前三名的奖品先设计出来。”苏威等人明白,这是杨广要与民同乐,自己看球赛,便记录下来。

第五条是裴矩要求的树包绸缎,杨崇缩小到长安各个城门口和朱雀大街的范围,其他地方推广孔明灯,由里正负责。只是第六条设置工坊区让大部分人不理解,杨玄感笑着解释说:“礼部的意思是,对西域的贸易尽量集中在一起,设立工坊区就是为了定向贸易,地点选在昆明池南沧浪河畔。”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晓得没隋炀帝杨广点头,杨玄感不会拿出这一条;高颎担心地问道:“不需要从外地强征工坊牵来吗?”

“不需要,工坊区对官方民间都开放,地租免费五十年,只是税收依旧。”杨玄感从容地说:“玉海斋先定了两家,一个是生产装葡萄酒的木桶,另一个是加工玉石;户部打算在那里建一个盐坊,专门处理从西域运回来的青盐;笑珍斋准备开一个果酒坊。只要中枢同意,大会前四家工坊就能开工,到时候安排西域商人、贵族去参观,吸引他们投资;各国民间的商团和护卫队都安置在工坊区附近。”

裴矩叹了口气,这是兵部定向贸易的另一个手段,只是这次换做礼部出面;商团和护卫队都安置在工坊区,就是为了方便交易和谈判。苏威看后面四条是常规的礼仪流程和对隋炀帝要求的礼物安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预算只会比张掖的低,并且低了不少,礼部算是做了件善事。

虞世基忽然说道:“樊子盖就要回来,他熟悉西域各国的风俗,要不然安排他在工坊区负责。”

官场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多方位的角逐,东踢一脚西打一拳,虞世基刚刚还在欣赏礼部的策论,转眼就可以提出对礼部的制约。只有这样,虞世基在隋炀帝眼里才会是个能臣加忠臣,一切都是以大隋或皇帝的利益为主,就算谈不上大公无私,也绝对是值得信任的臣子。

杨玄感微微一笑,他和胡师耽、孔颖达讨论过,对这块肥肉脱离自己的手早有心理准备;杨达反而皱了皱眉头说道:“樊子盖刚正,恐怕对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意不大熟悉,能不能换个人选?”

苏威立即明白,玉海斋是皇亲国戚的生意,户部更是皇帝的钱袋,杨达这是在提醒,不能最后让他们的三个工坊赔了钱,于是建议道:“现在大体方案已定,杨崇已经完成了在礼部的任务,是不是可以调去帮助樊子盖?”

段文振立即接话道:“苏相言之有理,不如让杨崇还是回到兵部,工坊区计划本身就是定向贸易的一部分。”

杨广毫不客气地否定说:“杨崇留在礼部,于阗的玉山回来由他负责。玄感,和杨崇说一声,现在可以多花点时间在玻璃研制上,一旦他能做到和西域的玻璃制品八成象,朝廷出十万贯收购玻璃工坊。”

众人无语,那样的玻璃工坊一年挣三四十万贯是正常的,杨广一句话,拿走了玉海斋和杨崇最大一部分利润。最可怕的是,杨广这句话不知道真假,或许只是一个托词,杨广盯住的其实是裴矩和命运未卜的岁寒堂。

(本章完)

第140章 崔家的反应

杨崇听到杨玄感的传话,立即请假回去研制玻璃,玉山刚刚起运,到长安最起码有三个月的时间,正好在西域大会之后。杨玄感很欣赏杨崇的放得下,一座座赚大钱的工坊转让给他人,做官不做官都等闲待之,换个年轻人早就毛躁了,杨崇到现在还是不卑不亢。

杨玄感摆摆手,示意杨崇不要急,屏退左右问道:“你在河南收购粮食,可是准备酿酒了?”

杨玄感曾任宋州刺史,又是河洛贵族的领头人,杨崇在河南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杨崇施礼道:“回国公,是拿粮食换宇文、杜家的酒。我现在需要他们的酒制作琼浆酒,所以才能拿到批文。”

杨玄感想想问道:“听孔博士说,琼浆酒消毒的效果比宇文酒坊的酒还好?”

“是的。”杨崇知晓孔颖达投靠杨玄感,没有丝毫地惊奇,答道:“我已经请孙思邈和帅道长实验过了,也上过折子,希望朝廷专门建一个酒坊,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杨玄感笑道:“据我所知,兵部段尚书催促过多次,只是苏相感觉差异不是特别大,就没有了下文。杨崇,我们是族人,顺着杨恭仁的关系,你还要喊我一声叔叔,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岁寒堂为什么要刺杀你?”

杨崇猜测,杨玄感应该和历史上一样,已经开始策划造反了,才会不放过每一个事件;杨崇答道:“众所周知的事我就不说了,我认为不是岁寒堂要刺杀我,岁寒堂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他们每行动一次,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不会那么无聊。真正想杀我的,是朝堂上的人,或许,我无意中破坏了他们的事情。”

杨玄感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问道:“你能破坏他们什么事?”

杨崇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否则我大可以找裴矩,把事情说清楚,现在,我进出都有护卫跟随,安全应该没问题。”

杨玄感出其不意地问了句:“崔弘度已经从洛阳启程了,你知道他来长安干什么吗?”

杨崇和崔家是生意上的伙伴,杨崇不可能说不知道,于是点头说道:“他回河北一年多了,这次是到孙思邈道长那里复查身体的。至于其他打算,等崔家主到了长安就知道了。”

杨玄感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等崔弘度到长安,你去拜访一下,说我想和他吃个饭。”

“没问题。”杨崇立即答应下来。在历史上崔弘度应该已经死了两年了,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一世崔弘度依旧活得有滋有味,那么杨玄感的叛乱,兴许也可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杨崇觉得,还是保持与杨玄感的关系为好,传一个话又不会死人。杨崇没在意,当他走出去时,背后杨玄感那阴沉的目光。

杨崇回到马行坊,才知道崔弘肃已经到了,和崔弘肃一起来的还有徐世绩、徐世感兄弟俩,刘弘基和单雄信直接跟着司空行的商队去了山南别院。徐世绩长得一表人才,比徐子陵要高半个头,虽是读书人打扮,却丝亳没有文弱之态,却予人深谙武功的感觉;徐世感就是一个踏踏实实的生意人,和徐世绩长得有几分相似,但不像大哥徐世绩、二哥徐世弼那样有志向,这次是被徐盖专门派来做生意的。

崔弘肃三人跟着杨崇来到书房,尉迟立等人立即封锁了周围的通路,崔弘肃爽朗地笑道:“大哥一听说你要徐家帮忙,特地见了世绩一面,说你眼光毒辣,特地要我来问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才的?”

徐世绩一听这事,脸上顿时有了光彩,被崔家家主崔弘度接见并看重的人,能有几个?杨崇一看徐世绩的表情,就明白崔弘肃所言不虚,只是崔弘肃说话时表面上捧了杨崇、徐世绩一把,关键还在探究杨崇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杨崇踌躇着说:“有个见过徐公子的人向我推荐的,只是,崔老板,实在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杨崇的表情反而让崔弘肃三人相信,杨崇开始进入河南、扬州做生意,一定有生意上的伙伴,免不了有些秘密。崔弘肃随即问道:“你准备让徐家如何帮你?”

杨崇明白,崔弘度的一次见面,让自己的打算付之东流,徐世绩即使来帮助自己,也会觉得他徐家是看在崔弘度的面子上,不会对自己死心塌地。杨崇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微笑着说:“我最近研发出一种新茶叶,需要人去西域塞外推广,只是我和岁寒堂、赤金突厥等势力相处得不够愉快,所以我想请徐家组成一支商队,专门走东突厥线路。”

茶叶不在大隋的禁运范围,是与突厥各部落合法的贸易商品,崔弘肃考虑了下说道:“你在西域扬威,高昌、新开五郡、铁勒现在在大隋控制之下,应该对你的商队欢迎,甚至军队里的很多人会帮你运输,只有东西突厥鞭长莫及。杨崇,你看这样如何,茶叶生意交给我们崔家茶坊,我们给你茶坊的三成股份,崔家和徐家一起组织商队,你看如何?”

徐世绩一怔,杨崇这两年虽然名声大涨,又是生意上的顶尖人物,但在徐世绩心目中,还没有如此高度,崔家竟然愿意用这种方式和杨崇合作,徐世绩不由得看看杨崇。杨崇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摇摇头说:“崔老板,我和杨恭仁、于钦焘说好了,西突厥被于钦焘包了。这件事无法改变,不过你放心,我这种茶叶叫砖茶,只对胡族有用,在中原没有市场,以后还会大规模地向你们购买茶叶。”

杨崇让苗允去库房拿了块砖茶,崔弘肃一看,砖茶外表形状平整,四角边缘分明,厚薄大小均匀,颜色油润灰黄,杨崇削下一块泡茶,汤色黄明,香气平和,滋味浓厚微涩,与崔家的清茶完全不同,反倒有几分茶汤的滋味。杨崇从邯川戍回来后,就让杨六、杨九研究制作茶砖,产品出来后就和杨恭仁联系,最后拉上于仲文的四儿子于钦焘合伙。

崔弘肃明白,崔家错过了一次机会,若不是崔处直来信提醒,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崔弘肃很干脆地放下茶砖事说:“砖茶的事由徐家自己做主。家主这次来,准备和你见一面,崔瑶和家主一起来的。”

杨崇一惊,崔家又要生什么幺蛾子,崔弘肃和崔瑶都是身份特殊的人,一起来长安肯定是有大动作。徐世绩兄弟没想到兴冲冲地来长安是这么回事,一是东西突厥不熟悉,二是崔家被杨崇拒绝,让两人很有压力,表示要和父亲徐盖商量一番,再做决定。杨崇送走徐世绩兄弟,回到书房问崔弘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崔弘肃面色严肃地说:“李百药在江南罢官,回到安平,一个月前来做客,说拓跋搏和他见了一面,谈了些西域的事情,有些事以李百药的身份现在不方便出来说,所以请家主这次来长安的时候,帮帮忙。”

李百药是大儒李德林的儿子,同样是一代大儒,赵郡李氏的旁支,和崔家同在博陵郡,彼此枝叶相连;杨崇立即打断崔弘肃的话问道:“崔老板,随崔家主来的是拓跋搏,还是李百药?”

没想到杨崇思维如此敏捷,崔弘肃尴尬地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看见李孟尝在车队里。”

杨崇果断地说:“明天我去私塾后,就有大把的时间,崔家主一到长安,我立即到医塾去等他。”

(本章完)

第141章 寒门学堂

夏天还是燥热,进了山后立即感受到温度下降不少,杨崇顺手拉开车厢的窗帘,阵阵凉风袭来,带来山野的清香,绿色的田地,茂密的树林,野花缤纷,如星星点缀。映山红一溜溜披在山丘上,夏天更增添了几分如火的活力;鸟声鼎沸,已经不能用叽叽喳喳来形容,一路上从未停过,可惜鸟儿也知道避暑,飞出林子的小鸟没有几只。

石村随着山南别院的扩大,杨崇把私塾迁过来,现在已经有了点样子,在村口甚至形成了一个小集市,七家店铺,还有卖菜的农民和挑着货担的走贩。两辆马车停在了私塾门口,杨崇和姜菲先后从第一辆马车下车,看杨崇装模作样地来扶自己,姜菲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站在车旁的庞焕更是笑出了声音。

庞焕在楼观道是个真正做学问的人,只是书读多了,对道家的东西产生怀疑,被逐出了师门;庞焕就在关中各地游学,投奔杨崇只是为了糊一口饭吃,原想着在邯川戍做个吏员,没想到杨崇罢官,到长安做了孩子王。不过庞焕认为值,杨崇编写的阿拉伯数字数学让他大开眼界,还有杨崇以墨子名义编写的《物理》更是言简意亥,有实用性。

庞焕私下认为,杨崇早晚必成一家,冯齐整告诉自己的墨学再显很可能成为事实,所以

写信请来好友毛暠帮忙,由于杨崇把四书五经当做识字课,两人是从容有余。不过上次孔颖达来游玩后,推荐了两个人,王孝通和颜万石,都是世家子弟,王孝通擅长数学律法,颜万石精通儒经;杨崇今天来私塾,就是想把后面的教学大纲和老师定下来。

虽然孔颖达打了预防针,颜万石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一看私塾有一百多个学生还是吓了一跳,尤其发现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女生和胡人,心中有些埋怨孔颖达,这样的私塾能出什么人才;王孝通倒是乐呵呵的,盯着私塾正中间的球场,几个小孩正在蹴鞠,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看样子是经过高手点拨的。

王孝通对颜万石说:“别绷着脸,你想想,有几所私塾会专门建一个蹴鞠的球场,杨崇是真心办学,要不然孔兄也不会推荐我们。你要担心的是,杨崇会不会聘请我们,一年多少工钱。”颜万石是颜师古的族弟,差点没气炸了肺,我一个儒生,会为了钱来教书,真是有辱斯文。

两人调侃间,杨崇带着庞焕已经走过来,笑着说:“这是这座私塾的山长,二位先跟他参观一遍学校,要是满意,我们再谈。”

王孝通和颜万石跟着庞焕往里走,边走边问,不禁越发惊讶。敢情这一百多人中,有一半是杨家的奴仆,剩下的也是杨崇的部曲和佃户的孩子,就这样,杨崇也是学费、书本费全免,中午还免费提供一餐伙食。王孝通家已经没落,清楚寒门的困难,问道:“这些女孩子在家里不用干活?”

庞焕收起笑容说:“这就是我佩服杨家主的地方,他自己家的奴仆是强制送来读书的,佃户送女孩来读书,为了补偿劳动力,每五家免费租借一头耕牛,一年忙活下来,只要牛的重量不减,一文钱都不要。整个私塾,逢年过节,另外给孩子发礼物;从邯川戍带回来的四十多个孩子,家主坚持要他们写信和家人联系,上次司空主事的商队去邯川戍,还赎了两个孩子的家人回来。”

颜万石肃然起敬,杨崇的行为是大善,付出不求回报,就是世族大家也很少有人做到,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年轻人来说,就更难能可贵了;就听得一阵钟响,孩子们纷纷朝教室跑去,庞焕指着一排青砖碧瓦的教室说:“学校一共建了六间教室,老师不够,只能开三个班,识字班教《论语》,二年级教数学和《论语》,三年级加《物理》和自修。所谓自修,就是你可以从图书馆找一本感兴趣的书,不管医农经道,自己学习,等客串老师来,自己再问。”

王孝通和颜万石纷纷点头,学无止境,不可能指望私塾的老师什么都懂,王孝通问道:“客串老师都是哪些人?”

庞焕笑道:“都是家主安排的,大业医塾的帅国真道长来讲过医术和《道德经》,孔颖达来解惑过过两次儒学,家主自己讲过《数学》和《物理》,村长李春来讲过农桑,其实就是给孩子长长见识,培养一下兴趣。”

“不容易。”王孝通二人从心里感叹,杨崇既要做官,又要挣钱,还把私塾当做一回事,真的不容易;王孝通已经领悟了杨崇办学的宗旨,就是育才教人,不求培养出来的弟子升官发财,所以也不以儒家的四书五经为主,王孝通试探着问道:“万石,你意下如何?”

颜万石其实也看出这一点,没有立即吱声,而是走上去看教室里的情况,当看到每个孩子都有书本,还有笔墨纸砚,回头对庞焕说:“我愿意留下来。”

庞焕高兴地说道:“我这就领你们去见家主。”

杨崇听说也很高兴,直接问道:“一年八十贯够不够?”

王孝通和颜万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杨崇开的价格几乎是别人家的三倍,从一品的大员一年俸禄不过八十贯。庞焕在一旁笑道:“私塾里的另一位老师毛暠也是这个工资,还有两位教识字的老师算助教,一年也有二十贯的工资,赶上一个九品官员了。”

杨崇与王孝通二人说定后,才说:“我还准备编一部书,叫《十万个为什么》,是一种通俗的读物,不涉及经学,一千个问题一册,以后作为二年级的科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编纂?”

《十万个为什么》是20世纪的一套青少年科普读物,杨崇套用了这个理念和构思,为的是为墨学正名制造氛围。庞焕和王孝通兴趣广博,猜想到杨崇拿手的杂学或墨学的知识,立刻同意参加;颜万石怕影响自己儒学的名声,考虑到最后还是拒绝了,十年后,《十万个为什么》流行天下,颜万石是后悔莫及。

(本章完)

第142章 名匠

搞定了私塾的老师,杨崇意气奋发地和姜菲朝别院走去,尉迟恭等人已经先赶着马车去了,只有李春陪在一旁。李春介绍着村里的情况,由于田地的改善和养猪,现在村民的生活条件过去提高了不少,每家一个月都能吃上几回肉,杨崇很满意地说:“老李,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要劝他们,在山上分的荒地多种茶树,明年我会安排人来收。”

“多谢家主。”李春支支吾吾地说道:“村民们托了我一件事,就是想加入杨家,我问了全村的人,大部分都愿意。”

村民们没什么见识,杨崇是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员,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东家,所以就有了投靠之心。杨崇的脸色顿时有些阴郁,杨崇来自现代社会,从心眼里不赞成奴籍;不过杨崇明白李春他们的难处,自家没有田地,就象无根的浮萍,还随时要担心官府的盘剥,如果入了奴籍,即使生活上没有改变,至少没有了官府的税收和徭役。李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彷徨得不知所措。

姜菲适时问道:“杨崇,你是不是感觉不妥?”

杨崇缓过来说:“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有些悲哀。这样吧,李春,我同意你的请求,不过一定要村民自愿,要按我拟的契约来签。”

李春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答应:“那是肯定的,不会让家主为难。”

杨崇看看李春,问道:“你自己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吧。”

李春小心地说:“我是赵州人,有点石匠的手艺,家主你看能不能换个村长,让我到工坊里面做活,多挣几个钱。家里的几个小子都大了,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

赵州、李春,杨崇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春,试探着问道:“你家乡是不是有一条洨河?”

“家主真是有学问。”李春拍着马屁说:“我的原籍就在洨河边上。”

杨崇心说不会这么巧吧,自己捡到一个宝?后世闻名的赵州桥就在洨河上,建造的工匠也叫李春,杨崇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建过桥吗?或者设计过桥?”

李春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说:“回禀家主,我曾造过几座石桥,甚至在洨河上修过一座旧桥,可惜被洪水冲断了。但是我现在设计了一座桥,还想让家主帮忙看看,提提意见。”

李春说的不是客套话,杨崇修建别院的时候,李春去帮过忙,对杨崇设计的图纸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姜菲对李春一直有好感,帮腔说道:“杨崇,别院门前的石狮子就是李春雕刻的,活灵活现,就连天缑和玉坚子都说好。”

杨崇想起来了,难怪那对石狮子看着眼熟,原来和赵州桥上的石狮子是相似,杨崇立即说:“李春,明天我就让苗允来和你签契约。村长还是你做,另外我会在石村单独建一个石匠坊,由你做掌柜。”

李春大喜,当场跪下磕头说:“拜见家主。”

杨崇把李春扶起来说:“去你家看看你设计的桥。”

李春喜滋滋地回到家,拿出一个木头做的模型,这也是李春在别院帮工时学到的技术,木头模型做起来简单,形象化;杨崇一眼就认出是赵州桥的样子,仔细观看了一遍说:“不错,我看行。大拱的两肩上的小拱是创造性的设计,不但节约石料,减轻桥身重量,河水暴涨的时候,还可以增加桥洞的过水量,减轻洪水对桥身的冲击。同时,拱上加拱,看上去更美观。”

李春遇到行家,一时高兴,忘了杨崇的身份,拍着杨崇的肩膀说:“我最担心的是大拱,我设想由二十八道拱圈拼成,做成了一个弧形的桥洞,每道拱圈都能独立支撑上面的重量,一道坏了,其他各道不致受到影响,就是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整体的支持力。”

“不会的,两者一样。”杨崇肯定地说,后世赵州桥屹立一千四百年,证明了这种设计的科学性。两人又对桥身、弧形商议了一番,杨崇和姜菲才在李春的不舍中离开离家,走到无人处,姜菲突然问道:“杨崇,你是不是有一张名单,包含着许多各行各业高手的名字?”

杨崇一愣,不知道如何对姜菲解释,只好说道:“我只是记性好,听旁人介绍过,就记住名字。”

姜菲扑哧笑道:“又在说谎了。”

姜菲的皮肤如雪似玉,身材窈窕、腰肢纤细,笑起来鼻梁高挺,红润的嘴唇带着柔柔的动人神情,风姿清雅中不失骨子里的高贵,让杨崇一时看呆了。姜菲被瞧得不好意思,一拉杨崇说:“呆子,快点,尉迟恭可是带着罗士信上去的,现在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杨崇人被姜菲拉得急走,嘴里抗议道:“本家主聪明绝伦,你竟然敢喊我呆子。”

别院中人在高处看到,立即全部跑得无影无踪,姜菲是未来的主母,又是杨崇府中第一高手,别说拽着杨崇飞奔,就是打了杨崇,只要不出人命,都没人会管。两人在别院门口站定,姜菲秀发飘拂,神态自若;杨崇是微微地喘着粗气,正诧异护卫和看门的人上哪儿去了,就听见练武场传来阵阵喝彩声。

两人走过去一看,只见练武场围的全是人,场内姜夺正在和尉迟恭交手,姜夺手里握着一把大砍刀,上下翻飞,刀光犹如一条锁链,紧紧地缠绕在尉迟恭的四周,不离左右;尉迟恭手中双鞭左挡右隔,守得密不透风,任凭对方刀势如何磅礴,就象一块海浪中的岩石,总把滔天波浪拍在身外,十几个回合一步都没退。

两人又缠斗了二十几招,还是不分胜负,姜夺长刀一个回斩,顺势收住刀势,笑道:“尉迟护卫果然高明,姜某领教了。”

尉迟恭呵呵笑道:“小的侥幸,以后有机会在切磋。”

罗士信一头挤到姜菲身边,叫道:“姜姐,我什么时候能进城见师父?”

(本章完)

第143章 哪三窟

罗士信长得虎头虎脑,虽然才十一岁,个头已然和姜菲差不多,虎背熊腰,双掌宽大有力,一看就是猛将的胚子。刚才和天弃较量了一场,看上去明显有些疲惫,姜菲敲了罗士信头一下说:“大前天才进的城,你师傅还特地买了一条烤羊腿给你啃,叫什么。”

罗士信看了杨崇一眼,嘿嘿地笑道:“我想问师父,什么时候开始帮我打那杆铁枪。”

杨崇晓得这回事,苗允爱徒心切,答应罗士信找杨崇帮忙,专门打一杆铁枪;杨崇指了指单雄信说:“这是我大哥的大哥,你和他好好说,让他帮你设计一个枪形,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不过,从我这拿枪的时候,你要带着庞焕的同意函来,证明你读书达到了我的要求。”

“啊。”罗士信抓抓头说:“不就是把《孙子兵法》和守城十一篇背下来吗?没问题。”

《孙子兵法》是杨崇用一副巨弩的图纸和张伯坚换的,墨子守城十一篇是孔颖达帮杨崇找到的,分别是《备城门》、《备蛾傅》、《备梯》、《备突》、《旗帜》、《杂守》、《备高临》、《迎敌祠》、《备水》、《备穴》、《号令》。杨崇自知没有名将张须陀的能耐,只能希望罗士信多读点兵书,将来对阵刘黑闼,能改变历史。

杨崇在人群中看见杨隆,喊到一边说了冷锻甲的事,杨崇说完方法叮嘱道:“材料要用西域来的镔铁,锻打成薄片,不用到钢的硬度,也不要淬火。熟铁出火退烧后,直接用冷锤锻打,用锉刀开齿,比原来的厚度减少三分之二就成了。在熟铁的末端留下筷子头大小一块不锻,用它来验证没有锻打时铁片的厚度。”

杨崇说的其实就是宋朝西夏的瘊子甲,宋朝将领曾经试验过,在距离铁甲五十步远的地方,用强弩来射它,不能射进去;曾有一支箭射穿了铠甲的甲片,原来是射中了它穿带子的小孔,箭头被钻孔刮削,铁都反卷起来了。因为不锻的一块铁头,隐约如皮肤上长的疣子,这种甲被民间叫作“瘊子甲”。

按照后世的看法,北宋有瘊子甲样子,知道方法却造不出来,问题就出在材料上,所以杨崇要求一定要用镔铁。大隋虽然控制镔铁在民间流动,但是通过诸葛家的铁厂和宇文虎的工坊,孟鲲鹏还是弄来不少镔铁,按杨崇的估计,足够打造十副头盔铠甲。杨隆听了,立即去集所有的铁匠,准备开始轮班锻打。

人群散去,姜夺把单雄信和刘弘基带到杨崇面前。单雄信虎背熊腰,言谈举止已经隐隐然有一派大家气度,神态自信从容;刘弘基鼻挺额宽,脸相粗豪,双目闪闪有神,给人一种稳重多谋的感觉。两人交友广泛,见过的东西也多,都不相信杨崇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把他俩找来,所以一见面,单雄信就问杨崇:“要某家做什么?”

单雄信和姜夺交过手,三十招而败,后来和刘弘基、姜龙结拜,按年龄做了大哥;单雄信得知姜龙在杨崇手下武功只是排在第四、五位,一开始不大相信,等今天看了两场比武,就晓得姜夺所言不虚,尉迟恭的功夫与姜夺不分伯仲,天弃和罗士信也都不在单雄信之下。单雄信确信杨崇看重自己的不是武功,而是需要自己去做某一件事情;杨崇想了想说:“单兄,听过狡兔三窟的故事吗?”

战国时,风云变幻,冯谖对孟尝君说:“狡兔有三窟,才能免于一死。”于是冯谖出谋划策,为孟尝君办了三件大事,焚烧债券、游说魏惠王、劝孟尝君收留曾经背叛的门客,一举巩固了孟尝君的地位。

单雄信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这个典故,眼神明显一亮,立即问道:“杨兄弟准备哪三窟?”

杨崇不急不躁地说道:“做官、经商、墨家,但我出自寒门,现在需要大量的高人相助,所以请二位前来相助。”

杨崇说得简单,但是三件事每一件都是不可预测;单雄信是曹州的一个小豪强,横行乡里,最不缺的就是胆气,豪爽地说道:“我是姜夺的大哥,你是他妹夫,我们就是一家人,既然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杀人放火,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刘弘基现在贫穷得走投无路,看杨崇还在置产业办学校,以为杨崇只是因为得罪了裴家和赤金突厥,所有一切措施只是防患于未然,跟着说道:“杨兄弟,我和单大哥态度一样,一切都听你的。”

杨崇闻言笑着说:“那我就安排了,你们在别院先住下,有空到山下马场溜溜马,进长安城玩玩。我和姜菲商量过了,大哥以后负责山南别院,单大哥你对我的生意有兴趣,随时欢迎一起挣钱;刘二哥是官宦子弟,到时候我有事再找你帮忙;现在生意多了,准备单独成立一个质库,就由杨雷和毋端儿专门负责。”

杨崇收来的几百亩沙棘地只长草,根本不适合种植庄稼,杨崇干脆安排人在山上河边重新开荒,在长安县改了田地的标注,把沙棘地改成了马场。马场一个作用是供商队的马匹骆驼放牧,另一个是给家里几十个小孩训练马术骑射,杨崇的想法就是要充分利用一切资源,尽可能训练家里人,在大隋,家族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

单雄信和刘弘基上山前去过马场,一听心里就有了底,杨崇的考虑很周到,几乎是量身定做。杨雷也安了心,姜夺既是杨崇的大舅子,本身功夫了得,杨雷自己只是杨崇的一个奴仆,所以早早做好了被换掉的准备,没料到杨崇让他去负责质库,那可是杨崇所有生意周旋的根本,说明杨崇还是看重他这个老人。司空行过来问了另一件事:“家主,如果宝洁坊卖给了楼观,鲲鹏怎么办?”

(本章完)

第144章 每一个都安排好

司空行现在心里有些忐忑,正式成为杨崇的家将后,杨崇对他很信任,就是两个儿子司空渊、司空润现在也安排在私塾里,和罗士信一样拜在苗允的门下。但是司空行很感激孟鲲鹏,如果没有孟鲲鹏的铁肩道义,自己一家到现在还在敦煌做奴隶,哪有后来的机会;所以得知杨崇准备卖宝洁坊后,司空行就多了一份心思。

杨崇早有考虑,立刻说道:“我考虑好了,准备规划山下的百匠庄,在庄园的边上建一个物流园,把散在长安的各处工坊逐渐移过去,还有商队从外地进的物资也都放在那里,就由孟大哥主持。”

百匠庄是杨崇新起的名字,司空行一听,反而犹豫着说道:“鲲鹏在宝洁坊实际上是一个总管的位置,如果这些生意都交给他,恐怕他有些为难。邢正广虽然灵活一点,但是才干还是不足。”

司空行离开庄园后,百匠庄就由邢正广负责,养猪、种植做得相当不错。杨崇明白司空行是好意,解释道:“我手上最合适的人是老残,只是笑珍斋刚刚起步,不能抽调出来。宝洁坊卖了后,先让天鉴给孟大哥当副手,等我找到人接管笑珍斋,再把老残调过来。我考虑你们商队单独成立一个车行,以孟大哥在长安的影响力,拉些人过来;你们专门跑我的货,孟大哥可以在外面接活。”

司空行点点头,这才是杨崇做事的风格,就算有一百个朋友,也会把每个朋友安置得好好的,车行还真是孟鲲鹏能做起来的行业。杨崇顺口对单雄信说:“单大哥,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如一股。”

单雄信不同于刘弘基,家里还是有些产业的,闻言笑着问道:“杨兄弟,你准备如何运作?”

杨崇很随意地说出自己的思路:“现在赤金突厥未灭,我只能做大隋境内的买卖,一路是到江南太湖,一路是到江都,还有一路到河北博陵。”

单雄信立即领会了杨崇的意思,说道:“你原来是准备让徐世绩负责河北一路的?”

杨崇摇头说:“我原来是想徐世绩一直做到燕山,甚至东突厥的牙帐,只是他更看重崔家,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谢弘老家有个侄子叫谢映登,过一阵子来,就让他负责河北一路。”

单雄信大喜道:“神弓谢映登是江湖上有名的箭手,一条银枪神出鬼没,他和我见过几次,算得上惺惺相惜。”

姜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谢映登同样是一个出人意料的邀请,谢弘在无竹观和杨崇见过一次后,对杨崇大为欣赏,经常和帅国真等人来杨府走动。一次饭桌上,谢弘无意中提到谢映登的名字,杨崇立即要求结识,甚至答应做一个千里眼给谢弘,让帅国真大为吃醋,逼得杨崇现场写下二十道素斋的做法。

现在听单雄信这么一说,姜菲自然明白谢映登的价值,对杨崇掌握的那个名单越发好奇,姜菲摆摆头,自己修行的是无名道,怎么还会有好奇心,实在是杨崇这小子太怪了。杨崇没有丝毫的觉悟,还在问单雄信:“你们和东郡翟让熟悉吗?”

单雄信不加思考地说:“翟让是徐世绩的老大,我们每年都要喝上几次酒,他是东郡法曹,为人豪爽,仗义疏财,扶危济困,但凡有人求助,无不尽力帮忙。”

杨崇笑笑,翟让其实就是另一个宋江,比押司的权力更大;法曹就是司法参军事,与掌管钱财的户曹是郡守的左膀右臂,负责监狱、诉讼、抓捕盗贼、抄查赃物等,可以说东郡所有的案子翟让都能插进手。正是在权势之下,翟让在东郡通吃黑白两道,是最大的黑社会头目,单雄信在家乡也是类似的人物,所以丝毫不感觉不正常。

刘弘基旁观者清,问道:“杨兄弟,难道翟让有什么不妥?”

杨崇想了想说:“不是不妥,而是翟让仅仅是大人物的代表,再风光也只是马前卒,当背后的人有想法的时候,他就不得不背黑锅。”

刘弘基赞同说:“现在门阀林立,小一点的士族若想生存,只有依靠着大树,否则迟早是衰败的下场。杨兄弟,你将来准备如何发展?”

这是刘弘基的疑惑,他不在乎跟着谁,杨崇能和皇族、博陵崔氏等高族合伙做生意,是他不敢希冀的高度,他只想知道,杨崇准备做到什么程度,再来衡量自己可以得到什么回报。杨崇坚定地说:“刘二哥,现在我不能说,我需要五年的时间。如果五年后你感觉后悔了,我可以让你带着两万贯离开,或者在朝廷帮你谋一个位置。”

杨崇有信心,大业十年就是遍地狼烟的时候,无论自己在技术上能改变多少,都阻止不了士族门阀和隋炀帝杨广的终极对决,只不过怕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杨崇把时间往后面推了两年。刘弘基不言语了,无论他跟着谁,五年中他也存不到两万贯,朝廷的官位更是不敢想象,杨崇给的价满足了刘弘基的心里价位。

杨崇也不准备多说,毕竟是刚刚见面,以后有的是时间,历史上单雄信会投奔占山为王的翟让,刘弘基一开始只是李渊的死士,说明他们的需求有限。晚上别院大摆酒席,杨崇和姜菲没有回去,和众人开怀畅饮,直喝到深夜;要不是一个个忌惮姜菲,喝到天亮都是有可能的。杨崇的酒量让姜夺等人是刮目相看,众人中只有单雄信可以一拼,在最后所有人都停下后,两人连喝四碗白酒,单雄信直接跌坐在椅子上,杨崇面色发白地在笑。

姜菲直接把杨崇搀回了房间,让杨雷安排的婢女打来热水,服侍杨崇睡下,才回到自己屋里,没想到姜夺还在等她。姜菲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急?”

姜夺苦笑着说:“我身上没钱了,在外面是司空行商队垫的钱。我怕单雄信他们明天就要进城,就算我是别院的负责人,我也不能随便拿钱啊。”

姜菲见哥哥是个明白人,还晓得杨崇这个妹夫是老板,笑着说:“杨崇说了,他在大隋没有亲戚,所以你就是他的家人,以后你要用钱,到城里找我拿,你每年都会有一笔工钱,就留着取嫂子。等下个月,松鼠园赚了钱,我就有私房钱了。”

(本章完)

第145章 松间客

现在的大兴药塾比一开始大了五倍,规划整齐的药圃,错落有致的教学楼,尤为醒目的是一进大门的几座宅子,分别是对外看病的地方和接待贵宾的所在。今天是博陵崔家家主崔弘度来检查身体的日子,医塾里来了几十辆马车,都是前来拜访崔家主的人,骑马步行来的更不知有几许。

在第五栋宅子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杨崇见到崔弘度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太年轻,纵使有历史的参照,在心机诡术上远远不如大隋的这些政治家。屋内有四个崔家的人,除了笑吟吟的崔弘度、崔弘肃兄弟,另外两人一胡一汉,一文一武,气质都不在崔弘度之下,只是年轻了许多,穿着崔家护卫和随从的服饰。

胡人身材伟岸,青发白肤,高鼻深目,站在那里,腰杆笔直,犹如一柄锋芒的长剑直往苍穹,眼神冷漠,饶是杨崇不会武功,也能感觉到弥漫的杀气;汉人沉稳从容,风采飞逸,留着五柳长髯,看上去饱经风霜,精力依旧充沛。杨崇不用猜也知道两人就是拓跋搏和李百药,李孟尝刚才已经见过,和自己年龄相仿。

崔弘度盯着杨崇说道:“杨崇,你已经被岁寒堂刺杀两次,所以老夫带拓跋搏来,就是要调解你们,把误会说清楚。拓跋搏,你先讲。”

崔弘度的身份就是隋炀帝杨广也要让上三分,松间客拓跋搏没有任何不满,朝杨崇一拱手说道:“杨大人,在下拓跋搏。两次暗杀都不是岁寒堂的意思,只是某些人被收买了,为钱杀人。”

杨崇冷静地问道:“是岁寒堂的规矩坏了?还是你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拓跋搏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说:“从三年前的归鸟事件开始,岁寒堂就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失联了,有些联络点的人甚至我们都没见过,只是通信运转都没有受到影响。现在看,应该是于志本的杰作,他利用留守在长安的优势,招募和安排了大量的党羽,逐渐侵蚀和替换各地的机构。”

杨崇摇头说道:“我的看法恰恰与你相反,不管你们岁寒堂有多少人可以当家做主,于志本绝对是实力最弱的一个,否则他大可以在别人暗算他之后,血洗岁寒堂,而不是亲自出马,去刺杀长孙晟。武功一案已经表明,于志本现在不过是一个马仔的角色,听命于大人物,若不是他本身善谋,在关陇还有残余势力,现在早已是个死人。拓跋搏,世态炎凉,一个人发达的时候,别人羡慕嫉妒恨;一个人倒霉的时候,鄙视嗤笑都是善意的表现,就怕人深深地跺上一脚。”

拓跋搏笑意中更多了几分苦涩,杨崇话里指责的意思很明显,同时说明杨崇根本不相信尽忠守义的和古道热肠。拓跋搏艰难地说道:“于志本出事后,一夜之间,长安到张掖的人员就四零五散,不知去向。我们不管是去抓于志本的人,还是营救于志本的人都没有和他联系上,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弃在高昌的隐蔽身份来长安。”

崔弘度和李百药都没有插话,任凭两人争论;岁寒堂的事情本身疑点重重,杨崇能逃过两次暗杀,近乎是奇迹,同样是议论纷纷。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对拓跋搏知根知底,李百药不会出这个头;至于崔弘度,如果没有李百药和赵郡李氏的承诺,肯定不会管这个事,所以根本不在乎结果如何。

杨崇问道:“你听从谁的命令?”

李百药和崔弘度先后问过同样的问题,拓跋搏很自然地说道:“裴公。长孙晟上台后,我一直没有接到他的指令,而担负我和中原联系的人失踪了,他是我的家将,叫拓跋山,百药师兄也认识。拓跋山在敦煌开着一个百货铺,只替我在敦煌城里传递情报或指令,就在于志本出事的那个月失踪了,我去了百货铺,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杨崇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手下的那些人出事没有?”

“没有。”拓跋搏感觉有几分意思,杨崇真的象传言中那样,是个很冷静缜密的人,拓跋搏傲然答道:“如果那样,我就没有回长安的必要。”

杨崇笑起来说:“那么你和我看法一样,问题出在你们的上面,在裴矩身上。”

拓跋搏不屑地说:“杨崇,不要套我的话,有些事看上去是一回事,实际上是另外一回事。我同意见你,是有些好奇,你几乎贯穿在全部的事件当中,从康国的归鸟到长安的王凯,都和你产生联系,你到底是什么人?圣天子在邯川戍把你罢了官,为什么又同意你入弘农杨氏?”

杨崇淡淡说道:“是归鸟杨珙的临死一击让我丢了官,他说我是前太子杨勇的人,不过天子圣明,让我入弘农杨氏是一种态度。松间客,你和归鸟见过面吗?”

拓跋搏的话提醒了杨崇,一直以来,他都忽视了隋炀帝杨广,只是把杨广当做自己打工的老板,现在看来,这个下意识有些一厢情愿。另外杨崇感受到一种危机,松间客拓跋搏可以说是逃到长安的,甚至可以推断拓跋搏对长安有深深的恐惧,才会绕道河北,向李百药求援;杨崇觉得,弄清楚这些,或许就打开另一扇门。

拓跋搏冷冷地说:“没见过,我在高昌潜伏,不能轻易露面,当时是裴公从凉州调派的人手,竹先生安排了三个小组配合,结果在撒麻耳干城,归鸟这些人没接到,三个小组也下落不明。事后我进行过调查,一直没有进展,直到你在邯川戍大破赤金突厥,竹先生最后传来一封信,说他从此单独深潜,我才断定,这些年岁寒堂的损失不是意外,随后就发生了于志本的事情。”

杨崇沉思了半炷香的时间说:“你证明不了你说的,就算是裴矩安排的,你也没有人证物证。依我之见,你还不如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名埋姓,快快乐乐地过后半生。”

拓跋搏面露坚毅之色,缓缓地说:“你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以你精通的无数技能,你的背后应该有一个庞大的团队,这些人在哪里?我第一次听说你,是裴公转来的一份情报,要我们调查你,据说和你一起到西域的是一支商队,我们找遍了四十四国,也没有发现一点线索。换一个角度来看,归鸟的话有合理之处,你们不是商队,而是和归鸟一样,是逃到西域的工匠,当然,因为你比归鸟要优秀的多,他们从容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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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异能

杨崇鼓掌道:“好一个精妙的故事。”

拓跋搏摆摆手说:“你的故事应该比我说的更加精彩,但是你想没想过,这些工匠也会落在别人手上,甚至我们岁寒堂的人掌握了线索也不上报。”

杨崇看了崔弘度一眼,对拓跋搏说:“我们不必绕弯子,我可以告诉你,商队的人已经离开中原了,一个人都没留下来。你们岁寒堂的问题在于混乱,你和竹先生其实已经算不上掌控人了,于志本出事后,到底是谁在掌控局面?还是哪个的刀子硬,人多,就是老大。”

拓跋搏有些怒意,批驳说:“岁寒堂是大隋的一个机构,怎会出现如此乱子?”

杨崇问道:“那么你们应该有一个人,或一个地方,存放你们所有人的资料,哪怕再重要的卧底,也会留下代号,和少量的评价、奖赏、惩罚的记录。不要说没有,如果没有密档,当你们归来的时候,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上司死了,又如何继续开展工作?”

后世谍战片都是这样,档案室里泄露了数不清的秘密,多少特工就因为一张纸上的寥寥数语而暴露身份。拓跋搏犹豫了半天说:“这些应该在裴公手上。”

杨崇冷笑道:“当然在裴矩手上,要不然他和长孙晟交接什么,现在只要裴矩不说出实情,任何人都查不出真相。你对裴矩心存畏惧,怕他玉石俱焚,才会在大战前夕离开高昌;但是你还有侥幸心理,寄希望裴矩能拉你一把,又来调查我。这样的首鼠两端,就算崔家主出面,又能为你说什么?”

李百药喟叹一声,杨崇的话已经把拓跋搏的脸皮撕得稀烂,李百药开口劝道:“杨崇,拓跋搏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下情况,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杨崇脸色发青说:“裴矩就是一个疯子,执着于个人的得失,你们却老把他想成为国考虑的人,只能越陷越深。我不在乎什么岁寒堂、赤金突厥,只要敢来惹我,我就叫他们有来无回;我知道,你们一直放不下李德林的事,拓跋博想的是报仇,李百药你是心灰意冷,所以研究所谓的天命,认为老天给你才有,后天的努力根本没用。”

李百药整个惊呆了,手指着杨崇说不出话来;崔弘度急忙训斥道:“杨崇,不得无礼,百药可是当世大儒,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

拓跋博上前一步,逼视杨崇,要不是看杨崇不会武功,崔家兄弟在旁,拓跋博早一拳把杨崇的头打碎;李百药拽住拓跋博,喘了口气说:“师弟,你的猜测是错的,杨崇背后没有人,没有阴谋,他最高明的还是相术。愚兄刚才出丑,就是杨崇说到了我的心里所想,我正在写一部这方面的书,一时有被人窥破的感觉。”

李百药不愧是大儒,这种气度让杨崇顿时没了火气;崔弘度三人都怔住了,如果杨崇有这种异能,那么大部分事都解释得通了。崔弘度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们都出去,我和杨崇单独谈谈。”

李百药阻止说:“家主,事无不可对人言。百药在此以赵郡李氏发誓,今日所见所言,绝不对外泄露半字。”

李百药在愚钝,也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如果有崔家帮忙和杨崇的相术,李家或许能找到一条崛起之路;拓跋博能位列岁寒三友,自然是心机狡诈的人,跟着李百药发了毒誓。崔弘素朝杨崇笑笑,他和杨崇交往的最多,对杨崇眼光的独到早有领教,反而是屋内最不惊奇的一个人。

崔弘度问道:“你看崔瑶的命运如何?”

杨崇苦笑道:“家主,你还真相信百药兄所言?”

崔弘度依然恢复常态,微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就当胡说八道,我就算听个故事。我答应你,只要你说得有理,从今天开始,我崔家对你全力支持,你若是放得下姜菲,联姻都没问题。”

大隋讲究门第,皇族杨氏只能算第二流的世家,作为顶尖的五姓七望,与皇家都不大愿意联姻,崔弘度的这个表态算是力度大到家了。杨崇拱手求饶道:“家主言重了,我和姜菲是两心相悦,不日就当成婚。蒙您老看重,我就胡说几句,崔姑娘现在还年轻,五年之内必遇佳偶,还是名门望族中人。”

崔弘度嘿嘿一笑说:“承你吉言,要是崔瑶五年内遇不到可心的人,我就让宏升把她送到你家里去。”

李百药暗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杨崇算是入套了,崔弘度根本不在乎杨崇说什么,而是留下把崔瑶推给杨崇的引子。杨崇只当崔弘度说了句笑话,崔瑶是目前崔家和皇族联系的一个支点,她的婚姻根本不是崔家单方面能做主的,再说自己和姜菲结婚后,崔瑶来只能做妾,崔家和杨广谁也丢不起这个脸。

崔弘度见杨崇面色如常,继续问道:“你再看齐王杨暕如何?”

杨崇顿时明白崔弘度和李百药来长安的用意,是围绕杨暕能否做太子在布局。储位之争,是仅次于皇帝之争的大戏,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士族门阀也不会放弃,可惜齐王杨暕是韦家押的一个大注,历史上杨暕之妃韦氏早亡后,韦家甚至允许杨暕与韦妃的姐姐元氏妇私通,还生下了一个女儿。杨崇踱了几步,忽然福至心灵,问道:“莫不是韦妃快不行了?”

崔弘度叹了口气说:“小子,把话说完,从此你杨崇的事就是我崔家的事。”

杨崇坦然说道:“韦家不会给你们机会,杨暕也难以如愿。”

李百药好奇地问道:“圣天子还有其他选择,难道是在等赵王杨杲?”

赵王杨杲是隋炀帝杨广的第三个儿子,萧嫔所生,与齐王杨暕身份差得太远;杨崇沉默半天说:“圣天子不希望自己的后人将来在皇统的争斗中相残,十年内未必会立太子,韦家的努力只会让齐王陷入困境。”

崔弘度和李百药互相看看,杨崇说的虽然离奇,反而是最大的可能,隋炀帝虽然残暴,但是父子天性不可能没有。崔弘度问李百药:“你是否还要回去和老人们商量。”

李百药从容答道:“机不可失,我愿和家主同进退。”

拓跋博晓得自己别无选择,这种机密听到了就是同谋,于是拱手道:“从现在开始,我就在家主身边,再也不管岁寒堂的事。”

李百药做出了决定,立即进入角色,问杨崇:“韦家会怎么做?”

杨崇笑着反问道:“若是百药兄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当然是迎难而上,韦家若是退一步,兴许能保住一时,但是圣天子杨广绝不会感谢你,齐王杨暕更会对韦家记下仇恨,万一将来杨暕时来运转,继承大统,韦家就算是到头了。反过来,帮着齐王杨暕搏一把,一旦成功,就是数不尽的好处,韦家跻身五姓七望都不是不可能;就算赌输了,杨广父子相残,无论是老子儿子,都需要世家继续支持,绝不敢对韦家斩尽杀绝。

看屋内四人陷入沉思,杨崇微笑着说:“崔家主,晚辈言尽于此,告辞了。”

杨崇保持着风度走了,崔弘肃一路送到门外,屋里显得空荡荡的,崔弘度打破寂静,笑着问李百药:“百药,你看杨崇比裴矩如何?”

李百药认真地答道:“裴矩不如他,杨崇胜在格局,很多事旁人熟视无睹,杨崇却能看到后面的两步三步,甚至十步;所以杨崇出手都是阳谋,明知道有诈,偏偏让人心甘情愿地跳下去。难怪裴矩不顾一切要置他于死地,有这般人物做对手,梦中都会惊醒,当年我要是有杨崇的眼光,今天大隋就是另一种气象。”

隋文帝时,李百药仕于东宫,担任太子舍人、东宫学士,是太子杨勇的心腹和智囊,可是手段有限,导致杨勇在储位之争上一败涂地;李百药虽然后来拒绝了晋王杨广的邀请,没有去扬州,保持了气节,代价就是隋炀帝杨广即位后,被贬为桂州司马,一直到最后丢官罢职。李百药有涵养,但不代表会就此甘心。

拓跋博怀疑地说:“杨崇难道不怕他说的话传出去?”

崔弘度有点失望,难怪岁寒堂会乱,拓跋搏还是差了点,今天众人话说到如此地步,谁也无法回头,就算有谁跑去和隋炀帝说,隋炀帝都会怀疑他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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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不做吕不韦

路旁柳绿花红,水池里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杨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崔弘肃一直殷勤地送上马车,直到杨崇的马车走远,崔弘肃才淡然回头;人群里啧啧声不断,不少人都在小声嘀咕。

“还真是有钱好,一个七品的小官,就能被崔家主接见,崔四爷亲自相送。”

“你要是能给崔家一个茶叶生意,也是这般待遇。”

“都下午了,崔家主下面接见谁啊?”

……

天弃和彭魔云化了装,挤在人群里;尉迟笑扮作一个货郎,等在医塾门外,杨崇安排他们的就一件事,调查今天所有被崔弘度接见的人。杨崇走后,孙思邈又进去检查了崔弘度身体,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崔家才开始安排下一个人进去;所以到崔弘度走的时候,一共又见了三个人,分别是曹州马商孟海公、金马堂接替老残的掌柜武士棱、河北盐商格谦。

杨崇看着天弃送来的三个名字,眼神闪闪发光,天弃问道:“这三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杨崇指着孟海公的名字说:“此人不是简单人物,明天找单雄信一问便知;武士棱是东都洛阳郡丞武华的长子,他们一家和唐国公李渊走得很近;格谦应该是崔家的人,在河北,没有崔家点头,他的盐场恐怕早被人砸了。”

天弃知道李渊是杨崇的对头,武士棱肯定是迟早要对付的,会意地点点头。杨崇顺口问道:“你可愿意加入墨门?”

天弃一愣,他从跟随杨崇开始,就一直怀疑杨崇要重建墨门,没想到今天杨崇忽然就提了,天弃拱手问道:“你可是准备建立巨子这些规矩?”

杨崇笑道:“巨子是不可能的,墨家不能有法,那会惹得天下人攻击。我想建的是一座墨学的学院,和儒家不一样,他是以科技和百匠为主,通过技术的更新创造财富,一开始可以是一个山庄,或者一个小镇。”

天弃瞬间就明白了,杨崇为什么在建百匠庄的同时,还要在山上建一个山南别院,很明显,从那时候开始,杨崇就考虑把山南别院作为墨学的起点。天弃有些担心地提醒道:“我入愿意入墨门,不代表其他的人都愿意,这样很容易造成分裂,即使你是家主,有时候都会不好做。”

杨崇理解天弃的担心,虽然都是自己的人,但是多了一个墨门的身份出来,有些人难免会自恃,看其他人都低下一等;有些人难免会担心被歧视,时时刻刻准备着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地位。长此以往,就会无事生非,多出许多争斗,更要命的是这些人和杨崇实际上没有一点利益外的关系,为利而来,就能为利而走。

杨崇低声说道:“墨门是我留给所有人的一份荣耀,只要沿着墨家的路走下去,就会有无尽的财富滚滚而来;而我的职责,在于不能让别人来喝我们的血,轻轻松松就夺走我们的果实,一切都可以共享,但是要平等地付出代价。”

天弃的心情像一个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提得老高。天下人谁不爱财,谁不想不劳而获,士族门阀如果真像自己说得道貌岸然,每一个家族那堆积如山的财富从何而来;大隋律政清明,但是需要钱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会朝商人工匠砍上一刀,比门阀更加强取豪夺。杨崇要想做到他的理想,就必须改变天下人的游戏规则,要么站在圣人的高度,要么站在权力的巅峰。

天弃平静地说道:“你没有机会做吕不韦。”

吕不韦,卫国濮阳人,扶植秦国质子异人进入秦国政治核心,异人继位为秦庄襄王,以吕不韦为相国,封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门下有食客三千,家僮过万。庄襄王去世后,年幼的太子政立为王,吕不韦为相邦,号称“仲父”,权倾天下;吕不韦安排门客编纂《吕氏春秋》,兼儒墨,合名法,书成之日,悬于国门,声称能改动一字者赏千金。

最传神的还是吕不韦的获利论,耕田可获利十倍,贩卖珠玉获利百倍,立一个国家的君主获利无数部;秦后,权贵门阀无不在往这条路上走,五姓七望为什么千百年来屹立不倒,就因为他们是顶级玩家,每一次都把一帮高手和菜鸟杀得体无完肤,然后在尸横遍野的硝烟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杨崇微笑道:“谁说我要做吕不韦?那条路太凶险,墨学是我答应师门的一个承诺,我有信心发扬光大。不过我认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为理想而奋斗,无需计较最后的得失。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走上这条路?”

天弃笑道:“我若是不想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又何必离开楼观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根本不敢打出墨家的旗号,只是在奴籍的掩饰下,关起门来做事;我答应你,无论是部曲,还是奴籍都无所谓。”

天弃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才说得如此自然洒脱,杨崇沉稳地说道:“我不会拿自己人开玩笑,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在后面两年的大灾中,能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为什么和那么多高门合作,就是不想做到富可敌国,宁可在官场上荣耀一时、天下皆知。”

天弃悚然一惊,不仅是惊乍于杨崇预测后面两年大灾,而是发觉由于自己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一直忽略了财富可能带来的危机;在大隋这样一个皇权的时代,个人的财富、性命没有的一丝一毫的保障,杨崇要不是自己做着官,和豪门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恐怕早给人家上门剪了羊毛。

看到天弃眼中变得凌厉的光芒,杨崇欣慰地笑了,楼观中人第一个收服的人选,杨崇反复抉择了很多次,最后选定天弃;天弃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杨崇诚恳地说:“我出自寒门,没有家室之累,姜菲是我志同道合的伙伴,天弃,我保证十年以后,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本章完)

第148章 献书

工部尚书宇文恺一路风尘,刚刚回家落座,就听说冯齐整代表楼观道,接收了宝洁坊,心情立刻变得大坏,暗暗埋怨冯齐整杨崇,你两人急什么,应该和我见面后再决定;宇文虎干笑着说:“少爷,你这两个师弟做事可真是出人意料。对了,为了庆祝交易成功,杨崇今天晚上在丰乐楼请客,还送来了请柬。”

宇文恺看看院子里的阳光,长长的斜影落在洁白的墙上,和芭蕉树相映成辉,时间应该还早;宇文恺吩咐宇文虎安排人烧好开水,让婢女侍候洗了一把澡,换了一身衣服,才神清气爽地带上宇文温,赶赴丰乐楼。宇文温这几天从两个师叔那里弄了不少好东西,坐在马车里,劝慰父亲说:“二师叔也是想帮小师叔忙,西域大会要的酱油等礼品是肯定不会付钱,现在他们一人承担一半。”

宇文恺看看街上奔走的人流,担心地说:“关键不是钱,而是你师叔在圣天子心里的份量。我明白杨崇想低调,但是他现在名满天下,是想低调就能低调的吗?他只有在朝中权倾一时,和豪门真正地平起平坐,才能保证他的财富不被抢夺,剩下的手段都是假的。”

宇文温轻轻说了一声:“难。”

宇文恺顷刻无语,直到马车在丰乐楼前停下,楼前人山人海,让宇文恺吃惊的是,大部分不是看热闹的百姓,而是官员和商人;只见元弘昭一路小跑过来,等马车停好,掀开车厢帘子,扶着宇文恺下车;宇文恺换了一副笑容说:“九郎,多谢你来帮我这个师弟。”

元弘昭满脸堆笑说:“大人,您这不是打我脸吗,要不是家主赏一口饭吃,我恐怕现在还在西域赶着马车呢。”

宇文恺站稳问道:“今天还有那些贵客?”

元弘昭松了手说:“崔弘度、麦铁杖、李百药、独狐篡、萧瑀、杨恭仁、元敏、虞世南、孔颖达、孙思邈、安伽陀、罗迩娑、佛珈大师、帅国真、李密,岐晖道长他们在路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如此多的权贵,还有五姓七望的家主,安伽陀和罗迩娑是杨广信任的术士,难怪门前拥满了人,宇文恺还未上楼,便感受到今夜的不平静。宇文温问道:“冯师叔和小师叔来了没有?”

元弘昭引着路说:“冯道长已经到了,一干道门方士正在楼上论道;家主陪崔家主去觐见圣上了,过一会一起来。”

“觐见圣上?”宇文恺蹙眉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元弘昭笑得更灿烂:“好象是一本《兰亭序》,下午和观王他们在玉海斋鉴定是真本,所以赶紧着送到宫里去。”宇文恺不禁笑了笑,以崔家的力量岂能鉴定不出真假,这本《兰亭序》应该是杨崇弄来的东西,这小子,还真有办法。

御书房里,杨雄、杨达都是笑意盈盈,崔弘度指着摊在案几上的《兰亭序》说:“杨崇手下人在街上收到一本《兰亭序》,经李百药和玉海斋专家鉴定是真迹,不过杨崇还是认为民间眼光有限,想请圣上安排博士们再鉴定一遍。”

杨广心里敞亮。论古玩,玉海斋的眼力长安第一,李百药和崔家的那些高手也是声名显赫,他们都说是真迹了,杨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分明是想献给自己讨个好处。只不过现在《兰亭序》的摹本满大街走,书香门第谁没有一两本假的,杨崇如此谨慎,谁也说不出什么,毕竟献了假书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杨崇说街上收的,杨广也不信,不过其中的奥妙杨广是清楚的,杨崇要是说一万两黄金收的,杨广少一个钱据为己有,天下人的唾沫能将他淹死,甚至会被某个不怕死的史官记录在青史上,遗臭万年。什么是识大体,杨崇这种主动替上分忧的态度就是识大体,更何况还拉了崔弘度过来。

杨广是真的高兴,作为一个爱读书的人,能得到《兰亭序》真迹绝对值得庆贺;崔弘度借着这个理由,主动进宫和自己见一面,说明崔家已经认可了自己的理念,更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胜利。杨广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正常一些:“那就先把《兰亭序》放在宫中,朕会召集长安洛阳的大儒们认真对待。”

杨崇一阵鄙视,这哪需要召集,只要放出风去,长安城中的大儒就会象兔子一样跑来,不管是不是真迹,一睹为快,没看到虞世基、韦福嗣都已经当场表示,今晚就在宫中加班,临摹一番,判断真假。众人晓得杨广自己也想观摩欣赏,便纷纷告辞,杨崇、崔弘度、萧瑀、独狐篡一同赶赴丰乐楼。

虽然崔弘度这批人是最后到的,但是无人挑剔,能和博陵崔氏的家主一起赴宴,足够回去讲上一年半载了。楼上三个阁间分别是权贵、名士、道门,就连崔弘肃和周谦都只有在楼下用餐的份,哪怕还有阁间空着,也不敢在崔弘度等人面前坏了等级的规矩;崔弘度、麦铁杖、宇文恺、独狐篡、萧瑀、杨恭仁、元敏、杨崇一间,孔颖达和孙思邈担负起另外两桌招待的任务。

崔弘度惬意地靠在椅子上说:“杨崇,明天你安排人到崔家园,把家具都改成你给我看的图纸,工钱就是崔家在长安的那座博陵酒家。”

独狐篡等人自然明白崔弘度这是送一座酒楼给杨崇,所谓的改新家具不过是一个托词,于是纷纷举杯祝贺,萧瑀诙谐地说道:“杨崇,你是善财童子,先说说准备怎么改造酒楼挣大钱。”

众人大笑,不管杨崇的苦色,麦铁杖敲着桌子非要听听,宇文恺晓得麦铁杖是故意捣蛋,示意杨崇说上几句。杨崇无奈说道:“具体的我还没想,但是博陵酒家比我这丰乐楼要大上三倍,外面一个大院子,里面一座两层楼,一座一层楼,我首先要把一层楼的那座翻成二层楼,增加容客量,这样最起码流水能增长三成。另外我准备把丰乐楼的总店迁过去,再找一个合适的掌柜。”

杨恭仁撇撇嘴说:“说酒菜。”

酒店想增加三成的流水靠什么?靠的就是美味的酒菜,大隋还没有女子跑堂,服务都差不了多少,杨崇只好答道:“菜谱一月一换,至于怎么换,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萧瑀摆手道:“知不知道没关系,你多请我们吃几次就行了。”

谈笑声中,杨崇保证,开业时,在座的每个人送两张甲等的优惠券。

(本章完)

第149章 拒绝

趁着岐晖的到来,杨崇还是抽空去了楼上另外两个阁间。孙思邈、安伽陀、罗迩娑、佛珈大师、帅国真、冯齐整、岐晖、谢弘都是名僧高道,一点也不为难人,只有安伽陀、罗迩娑两人和杨崇约了明天中午在丰乐楼见面,杨崇象征性地喝了一杯酒,就快快乐乐地出来了。

名士的阁间气氛就热烈多了,李百药、孔颖达、崔处直、虞世南、杜淹、薛德音、宇文温、李密八人正在高谈阔论;尤其薛德音和李密,为着高昌国争论得面红耳赤,薛德音说高昌汉人多德化可下,李密冷笑着说非一战不可定。看见杨崇进去,两人就要杨崇表态,杨崇就按着自己的想法说:“高昌百姓肯定思归,但是鞠家父子怎会甘心,做一个太守和做一个国王是两回事,弄不好还是要打一仗。”

杨崇的话直指人心,通俗易懂,李密大笑道:“杨崇你真是李某的知音。”

杜淹有了七分醉,红着脸说道:“就怕是既生瑜何生亮。”

一言既出,满屋尴尬,李密更是不快,迅速恢复正常,杨崇看在眼里,笑道:“杜兄酒喝多了,又不是三分天下的时候,哪有许多故事。不过论经书我是甘拜下风,等我有空,写一段三国的故事,给大伙解解闷。”

宇文温不屑地说道:“小师叔,别说空的,我那几个同窗想和你讨论算术,等了你一个多月,还是把庞焕派来了。”

孔颖达赞同说:“杨崇这架子有点大,但是大有大的道理,庞焕和毛暠的水平现在不得了,我的老师刘焯辞官的时候,就推荐庞焕接替他研究,可惜太史令张胄玄不同意,他倒是希望杨崇你能去。”

杨崇拱拱手说:“罢了,我对那没兴趣。孔兄,你给刘师叔和盖文达去了信,他俩到底什么态度?”

孔颖达一伸手说:“五份甲等优惠券。”

杨崇忙不迭地点头说:“没问题。”

孔颖达说:“刘师还没离开洛阳,他同意过来,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你要和他一起推演历法,另一个是他要住在别院,看看你手下那些稀奇古怪的研究,不能对他保密。盖文达是看上你的钱了,他同意在山南别院著书,要求你帮他印三千册。”

杨崇松了口气,自己有活字印刷术的必杀技,三千册书花不了多少钱,杨崇立即拍板:“成交。”

虞世南一翘大拇指说:“杨崇,有魄力,等你真的开书院的时候,叫上我一个,就颜万石那水平,一年八十贯,颜师古说他都想不通。”

虞世南和杨崇是第一次见面,却很放得开,不仅因为名士风流,主要是虞世南从虞世基那里有个大概的判断,杨崇属于那种特别会做事的人,誉满天下,同时诽满天下,隋炀帝杨广的态度是不会为了杨崇和门阀死磕,同样不会为了门阀而放弃杨崇,这就造成杨崇年纪轻轻,几起几落的局面。虞世基有言,杨崇要是能这样玩上十年,别说五姓七望,就是隋炀帝杨广也很难阻止杨崇进入中枢。

杨崇低声说道:“世南兄,难得你情愿,我还真是有个想法,将来我有了孩子,一定让他拜你为师。”

这是杨崇真实的想法,唐太宗李世民曾称虞世南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为五绝,虞世南的书法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齐名,合称“初唐四大家”。现在就算历史背离了走向,但是每个人的技能和德性不会有多大改变,在杨崇眼里,虞世南的优点不在儒学上,很适合当老师。

虞世南晓得杨崇还没结婚,孩子更不知道在哪里,含笑道:“我答应你了,从今年起,过年的时候送两坛好酒来。”

玩笑中气氛缓和了不少,李密的脸色恢复如常,李百药一直冷眼观看,此刻才开口说道:“杨崇,我在崔家就听说过你那个别院,不知道是否有幸参观一番?”

杨崇既然晓得李百药不会完全支持自己,赵郡李氏看不起寒门,只是迫于崔弘度的压力,才会与自己保持一致,就不打算显示自己的力量,立即回绝道:“百药兄难得来长安一趟,听说过几天就要回去,还是抓紧办自己的事好。我那里都是工匠的东西,不看也罢。”

谁都没想到杨崇会如此直白地拒绝李百药,李百药竟然没有生气,从从容容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我堂弟李孟尝是个游侠,这次他准备留在长安,还望杨崇你多多照顾。”

杨崇端起酒杯敬道:“百药兄放心,吃喝玩乐我最在行,他若是想做点事,我正好有批货要到鄯善。”

李百药的手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杨崇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威望不够,李百药差点失态,说明李百药已经和同是赵郡李氏的李渊方面联系过了,李孟尝就是想放到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历史上李渊自称是陇西李氏,只不过是为了和十六国时期西凉开国君主李暠拉上关系,证明自己篡位的正统性。

在座的只有李密是高手,清晰地注意到了李百药的晃动,顿时心生怀疑,李百药这样的大儒,泰山崩于眼前都面不改色,这些的行为只能是心虚的表现。李密心思灵敏,插话说道:“杨崇,这就是你的不对,如果你不方便,李孟尝就由我来照顾,我可是赵郡李氏的人,和百药兄是一个祖先。”

李百药哪能让这种事发生,李孟尝在杨崇身边,和在李密身边根本不是一回事,急忙说道:“我只是怕孟尝性格鲁莽,哪能这么麻烦你们。”

孔颖达爱惜李百药的才能,真心劝说道:“百药兄既然来了长安,何必慌着回去,或许圣上有心召唤,错过了未免可惜。”

崔处直也劝道:“家主是去洛阳,和凤举兄相聚,一时不会回河北,百药兄不妨多呆几日。”

至于李百药看别院的事,孔颖达和崔处直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那里正变成墨家的大本营,对儒家的人是不欢迎的,就是被杨崇称为师叔的刘焯,想要进去都让弟子先问一声。杨崇又敬了李百药和李密各一杯酒,才回到自己的阁间。

(本章完)

第150章 南沧浪河畔

杨崇刚坐下,就听得楼下一阵喧哗,转眼功夫,元弘昭就带着一名太监上来宣读圣旨:“命杨崇任正六品建节尉;格谦任正九品奉诚尉;李百药任正六品鲁郡临泗府步兵校尉。”

元弘昭塞了二十两银子,太监看到杨崇是客客气气,等杨崇谢恩后,满脸堆笑说:“杨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咱家就回去复命了。”

杨崇谢道:“有劳公公了,弘昭,送公公出去。”跟着上楼接旨的格谦和元弘昭一左一右,说笑着送太监下楼,李百药的脸色始终阴暗,杨广虽然看着崔弘度的面子,没有计较李百药悄悄来京,还给了一个官职,但是这个官职,是活生生地在打李百药的脸。

开皇初,李百药授东宫通事舍人,迁太子舍人,兼东宫学士;开皇十九年,李百药袭父爵,授礼部员外郎,皇太子杨勇召为东宫学士;即使得罪隋炀帝,出为桂州司马,沈法兴见面就任命李百药为刺史府掾。同样是六品官,临泗府步兵校尉在军方不过是一个低军衔,更何况李百药并不以军事擅长。

杨恭仁取笑杨崇道:“杨崇,没想到休假的时候还能升官,估计杨玄感明天就要抓你差事了。”

裴矩回长安才几天,就和杨玄感在很多事情的处置上产生分歧,礼部的官员都是裴矩的人,在下面故意刁难杨玄感,中枢几次协调都不行;再加上樊子盖是个死板的人,职位又高,根本不买杨玄感的账,现在礼部是一团糟。杨崇摇头说:“大哥,你饶了兄弟吧。我那个郎中是临时设立的,去管事还不被人骂死。”

萧瑀不放过杨崇说:“你当时是七品,只能做郎中,现在不一样,正六品,礼部员外郎也能做。不过圣天子这道旨意一下,明天至少一半的礼部官员都会向杨玄感低头。”

众人都会意地笑起来,多了一个闲置的正六品郎中,礼部的那些官员怎么会不慌,要是杨玄感想杀鸡儆猴,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正六品,可以说除了礼部侍郎外,礼部下面所有的官职都可以出任。麦铁杖和宇文恺只是笑,也不帮杨崇说话,崔弘度难得露出笑容说:“杨崇,明天一起去南沧浪河畔的工坊区看看,不知道赵国公和几位大人有没有空?”

独狐篡立即答道:“崔老相邀,就是没空也要抽出时间。”

同样是家主,独狐氏还是低了一等,现在崔弘度释放善意,独狐篡怎么会放过;除了宇文恺和萧瑀,麦铁杖、杨恭仁、元敏都表示有空,于是约好时间一起出发。宴席临散的时候,杨崇特地和安伽陀、罗迩娑两人打了个招呼,两人本来找杨崇就是为了生意,马上表示,明天也去工坊区,顺便给杨崇介绍几个朋友。

次日清晨,十多辆马车到达南沧浪河畔的时候,把守卫工坊区的屯长吓了一跳,飞一般地去通知樊子盖,樊子盖慌忙赶到河岸边,就看见一群人已经走进工坊区,正在指指点点。工坊区自从交给樊子盖负责后,没有一个人来谈开设工坊的事,樊子盖是个清廉用心的官员,但是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人脉。

崔弘度看了现场,面色严厉地问樊子盖:“难道长安和西域的人没一个看好工坊区?”

崔弘度在大隋官员中的名声不是盖的,就是樊子盖这样的高官都不敢正面顶撞,只能解释道:“裴矩大人说这事急不来,只能慢慢搞,下官总不能把商人绑来吧。”

杨恭仁不客气地说:“樊大人把事情弄拧了,就象旨和酒坊一样,批文上呈都快一个月了,你们都没答复。”

旨和酒坊最后确定是弘农杨氏的产业,杨达、杨恭仁、杨玄感、杨慎、南阳公主各占两成,杨崇每年只象征性的要十二坛酒;就是这样一个阵容,依旧没能在樊子盖手上拿到同意两字,原因很简单,樊子盖要名。杨崇的笑珍斋也因为卖铁锅不被允许,怕胡族买铁锅回去改打兵器,白白便宜了长安城里笑珍斋的一号店。

崔弘度面无表情,问樊子盖:“茶叶没有这么多讲究吧?我听四弟说,准备和杨家、于家合伙开一个终南茶坊,所以特地来问问。”

樊子盖当然清楚终南茶坊的内幕,昨天礼部的吏员房夷吾特地跑来一趟,泄露其中的天机,终南茶坊股东是杨崇、杨恭仁、于钦焘、崔弘肃,杨恭仁一成,其他三人各三成。问题这只是表面的东西,于钦焘和崔弘肃实际上是十六卫一帮大佬的代言人,一个负责西域的销售,一个负责塞北的销售。

房夷吾说得清楚,樊子盖要是拖着不办,就是在旨和酒坊得罪皇族后,又得罪了五姓七望和军中的几位大将军。樊子盖不怕,裴矩给他分析得清楚,这些人要是在其他地方去开工坊,一定会得罪隋炀帝杨广;可是没想到,崔弘度和麦铁杖会亲自上阵,樊子盖一时说不出话来,麦铁杖讥笑道:“樊大人,莫非现在茶叶也是管制物资?”

独狐篡出来打圆场说:“朝廷并未规定茶叶管制,樊大人只是刚从武威调回来,还不大适应长安的节奏。樊大人,长安权贵富商云集,但是要想随随便便开一座工坊不是件容易的事,要钱,要技术;大伙之所以跑到工坊区来开办,就是想给朝廷长长脸,我们带个头,让这一块活起来。”

樊子盖认真地说:“赵国公言之有理,可是你们一旦占据了好位置,一般百姓就更不会来,最终不过是个以权谋私的结果。樊某许个诺,只要有一家百姓的工坊进场,我就立即批准。”

独狐篡一声叹息,想要杨崇说上两句,掉头却看见杨崇和安伽陀正站在沧浪河畔,兴高采烈地在说着什么。安伽陀是波斯人,隋炀帝杨广身边的术士,无论希腊语还是汉语都能和杨崇交流,杨崇正告诉他自己对这个工坊区的构想,看见独狐篡的一个卫士跑过来,杨崇笑道:“安伽陀,我得过去了,樊子盖看样子是个不畏权势的好官。”

杨崇过来后,得知目前的情况说:“没关系,我又不是新开的酒坊和茶坊,还在老地方生产就是了。崔家主,我刚才和安伽陀谈了,他们波斯有两个商团会在西域大会的时候到长安,到时候你派个人来,我让老残出面扫扫货,算是对你们崔家的补偿。”

崔弘度板着脸说:“又不是你的错,崔家不需要补偿,只要你茶叶如期交货就行。”

“没问题。”杨崇转身问众人:“要不然中午还是丰乐楼?”

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樊子盖凑近独狐篡,低声问:“茶坊、酒坊真的生产了?”

独狐篡乐道:“酒坊都已经给皇宫送了几个月酒了,就是琼浆酒,用瓷瓶装的那种,只是目前酒坊还是杨崇的;茶坊也是杨崇一个人的,于钦焘光负责卖,因为崔弘度亲自来长安,杨崇才同意合伙。”

樊子盖顿时脸色大变,裴矩、杨玄感都给他挖了一个坑,并且是能埋人的那种。

(本章完)

第151章 踢在铁板上

等樊子盖追到前面,崔弘度、麦铁杖已经上了马车,樊子盖拦住杨恭仁说:“杨大人,麻烦你和崔家主再说一声,我会尽快办的。”

杨恭仁摇头说:“我说不出口。你可知道,我们目前都没投入一分钱,是从杨崇和崔家手里抢钱,图的是这次西域大会顺利,你就是一个来摘桃子的人,却弄得人人不快。还是崔弘度和杨崇有远见,他们昨天把王羲之的《兰亭序》拿了出来,就算有什么事,圣天子也不会怪罪他们。樊大人,我就纳闷了,崔家就不是世家,杨崇就不算官员?”

樊子盖瞠目结舌,五姓七望排第一的崔家不是世家,朝廷正六品的建节尉不算官员,说出去樊子盖能被唾沫子淹死。不过杨恭仁没说错,你樊子盖这次的做法就是把崔家和杨崇当做了商人,以为欲杀欲夺俱在手中,全忘了这两个都是吃人的老虎;元敏同情地在一旁说:“今天跟着崔家主来的还有好几位商人。”

樊子盖心下大急,几步来到崔弘度的马车前,高声说道:“樊子盖求见崔家主。”

崔弘度在马车里平静地说:“樊大人,莫要让老朽为难,崔某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不敢考虑太复杂的事情,有什么吩咐的,你和我四弟说吧。”

崔弘度有这份傲的资本,樊子盖无奈找到后面杨崇的马车,杨崇、崔弘肃、于钦焘三人正在商议事情,看见樊子盖都是客客气气地行礼,樊子盖稍微好受些,怒视杨崇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狡诈?”

杨崇微笑道:“樊大人,这是你私心作怪,明明大家来捧你的场,你还要在每个人脸上踩上一脚,自己做错了,还想拿我垫背。其实你和长孙晟一样,从心里畏惧裴矩,又埋怨礼部夺取了你展示才华的机会,所以对于礼部的安排处处刁难;如果你真像你刚才表现的那样,武威、张掖、敦煌的那些走私早该杜绝,裴家在西域的生意又怎么会做得那么大。”

樊子盖总算知道杨崇的名气为什么这么大,能和世家比肩,连裴矩都处处吃瘪;就凭杨崇这番话,传出去肯定让自己的形象一落千丈,自己还无处诉苦,因为杨崇说的是大实话,裴家的生意人人皆知。崔弘肃和于钦焘努力地绷着脸,不让自己的笑容浮现,樊子盖一直在人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今天是踢到了铁板上。

樊子盖大怒道:“你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杨崇依旧微笑问道:“你比赵国公的位置高?”

樊子盖的汗终于淌了出来,他是隋炀帝杨广看重的人物,但是官职和爵位肯定不如赵国公独狐篡,哪怕独狐篡就是一个闲职。杨崇按照官场规矩施礼道:“下官告辞。”

杨崇说完,不待樊子盖反应就上了马车,崔弘肃和于钦焘也拱手告辞;樊子盖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车队离去。樊子盖身边的幕僚柳威明提醒道:“大人应该赶快去中枢汇报这件事。”

樊子盖看看柳威明,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柳威明的想法没错,人都是先入为主,抢先到中枢控诉,能为自己减轻许多责任,甚至给杨崇上上眼膏;问题是崔弘度和杨崇根本不会在乎,隋炀帝杨广不可能去指责崔弘度,杨崇昨天刚连跳两级升的官,简在帝心,要是对证起来,麦铁杖、杨恭仁再帮帮腔,最大的可能是杨崇与自己各打五十大板,那才叫丢人呢。

樊子盖现在有点明白裴矩为什么恨杨崇,被一个小年轻处处挤兑住,不是滋味,还不能对其他人说;柳威明又献一计说:“卫玄、段文振、宇文恺对杨崇有提携之恩,大人可去找他们帮忙。”

樊子盖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自己和卫玄、段文振同为杨广的铁粉,交情还不错,立刻下令:“备车。”

卫玄听说,是忍不住地大笑,直言不讳地说道:“樊大人,我知道你有一番干事的心思,只不过过刚易折。杨恭仁说得没错,杨崇为这事付出得太多,除了崔家给了他一座酒肆,剩下什么都没有补偿都没有;只不过他性格随和,对官位财富看的不是特别重。告诉你一件事,杨崇自己在查两次遇袭的事情,很可能有些眉目了。”

樊子盖不以为然地说:“与我何干?”

卫玄严肃地说:“右侯卫府也在查,其中很多线索都指向张掖、武威。”

崔弘度没有来丰乐楼,因为李百药早上没有去南沧浪河,而是约了在崔家园见面,所以崔弘度回城就和杨崇分了手,依附崔家的几个巨商随之离去;麦铁杖、独狐篡、杨恭仁都有公事在身,最后到了丰乐楼的,只有杨崇、元敏、崔弘肃、于钦焘、安伽陀、罗迩娑六人。

杨崇晓得元敏肯定有事找自己,进了楼让元弘昭招待其他人,邀请元敏单独到了一个阁间;元敏很满意杨崇的自觉,阻止杨崇喊人上茶说:“我是为了袭人而来。袭人是我和一个小妾生的女儿,排行老五,她生母已经去世,我夫人又是郑家的嫡女,所以她在家里过得很不好,也没有什么朋友。”

杨崇没敢吱声,自己现在是有主的人,说话不方便;元敏暗自颔首,杨崇的这个态度让他放心不少,继续说道:“袭人到乐坊后开朗不少,和公孙蕙兰、独狐虹成了闺蜜,经常在我和他爷爷面前提起你。我找你,是想让你带她做点生意,就象周茹一样,自己挣个嫁妆钱,家里少些矛盾,将来在婆家也不吃亏。”

杨崇松了口气,做生意没问题,想来姜菲也不会反对,杨崇实心地说道:“元大人,做生意最关键的是自己要有兴趣,不知道元袭人喜欢什么?”

元敏笑道:“我这个父亲不称职,还真不知道她爱好什么,这样吧,我先让她到松鼠园去见姜菲,然后你们再商量一下。我呢,给她留了一千贯的私房钱,你就按这个估算吧。”

等元敏笑嘻嘻地一走,杨崇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和元家又合伙了,不在意地就入了套,这些士族豪门,果真没有一个白给的。

(本章完)

第152章 水晶球

杨崇甩甩头,走进崔弘肃几人呆的阁间,一眼就看见周谦已经坐在里面,崔弘肃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说话。杨崇笑着问道:“老爷子,来丰乐楼吃饭啊,一起。”

周谦苦笑着说:“杨崇,我是奉卫玄大将军的命令来的。你看南沧浪河工坊区的事,能否给卫大人一个面子。”

杨崇坐下,身后伙计立即送了一杯茶进来,杨崇等伙计出去后说:“老爷子,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樊子盖那种人喜欢沽名钓誉,对人是两种标准。如果工坊开业后,樊子盖刁难怎么办?到时候卫大将军能否出面摆平,还是补偿工坊产生的亏损。”

周谦唯有苦笑,答不上来。卫玄曾是杨崇的伯乐,现在两人关系也很好,杨崇岂能不知道卫玄的身家,杨崇这么说,就是拒绝了卫玄的要求;周谦提醒道:“樊子盖是一根筋的人,他要是说到圣天子那里,还有人会找你。”

杨崇淡淡地说:“酒坊我没有股份,先前在路上我想好了,把茶坊的三成股份出手,这两样生意我不做了。”

于钦焘一旁帮腔说道:“杨崇,你把三成股份让给我,你也知道,军中那么多大佬,我名义上有三成股份,实际上分不了几个钱。”

于钦焘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纨绔,话语中根本不把樊子盖放在眼里;崔弘肃呵呵笑道:“周大人,你看,我们股东之间产生了矛盾,就算杨崇要卖,我们三家可能都想买,等我们茶坊最后商议好,再去拜访卫大将军和樊子盖。至于酒坊,杨崇做不了主,你还是让樊子盖和杨恭仁、南阳公主他们商量。”

周谦明白,眼前三人都不是善茬,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给自己面子,更何况自己女儿周茹也是杨崇的合作伙伴,周谦笑笑,起身回去复命。周谦刚走,安伽陀就问道:“杨崇,你那些产业,我的那些波斯朋友能不能参股?”

杨崇不想惹事,安伽陀只是一个术士,靠着武功和知识装神弄鬼,这没什么,但是那两支商队中人要是有来宣扬什么教的,自己不就是在找麻烦吗?杨崇答道:“大隋对外国商人有管理规定,他们需要从礼部申请,至于流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买卖货物的事肯定没问题,崔四爷和于少在这里,就是保证。”

罗迩娑笑了,杨崇的说法很含蓄,这是大隋人的通病,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会痛痛快快告诉你答案,而是很隐晦地说上一大堆话,让你自己去猜。罗迩娑端起茶杯说道:“杨大人,能否让老衲替你看看相。”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安伽陀和罗迩娑都是隋炀帝杨广身边的高人,安伽陀擅长天象和谶言;罗迩娑自称活了百岁,能配长生不老的灵丹,能制造可以融化肌肉、草木和金铁的药水。这两天不请自来,一直跟着自己,杨崇早知道没那么简单,现在罗迩娑终于说出了前来的目的。

这一手确实打在杨崇的软肋,作为穿越千年的奇葩,杨崇还是有些担心在相术面前露出马脚,虽然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杨崇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穿越后这几年恍如做梦,对鬼神敬而远之,多少有点心结。杨崇表面上波澜不兴,从容说道:“早听说二位大师的能耐,就帮我看看,今年有没有财运官运。”

罗迩娑仔细打量了杨崇一番,才抓过杨崇的左手,端详着说:“杨大人的生命纹长深红润,细致丰满,必定是长寿之人;天纹从小指下掌边起,一直前进至食指下,已达心灵之域,是大爱之相;事业纹也不错,一条直线;就是太阳纹过多,其中还有岛纹和十字形,表示大人命运坎坷。”

杨崇含笑点头说道:“风雨之后才见彩虹,杨某年轻,受点挫折算不了什么。”

罗迩娑抬起杨崇左手又看了看,狐疑地说:“老衲修行不够,细细看,杨大人的每一条线都清晰可见,可是再看全貌,似乎又有些变化。安伽陀,你来看看。”

安伽陀动都没动,只问了杨崇的生辰八字;杨崇暗叫侥幸,刚刚做官的时候,特地把自己的年龄定在二十岁,编造了一个生辰八字,现在又用上了。杨崇报出生辰后,安伽陀推算了大半个时辰,最终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透明水晶球,置放在八仙桌上,安伽陀的眼神开始凝视水晶球。

水晶球竟然开始了转动,反射出不同角度的光芒,杨崇暗叫厉害,不过和姜菲处了这么长时间,杨崇根本不相信是意念催动水晶球,只能说安伽陀的武功深不可测。杨崇的目光被水晶球吸引,无意中视线开始模糊,水晶球变得模糊不清,在迷蒙中,杨崇看见了迷雾,雾中出现小光点,一大片蓝天下,有一片枯木林。杨崇想看得清楚一点,谁想到影像自由的来去,像潮汐般起落,忽远忽近。

“哗啦。”

门外传来一阵碗碟落地的声音,随即就听到寇九珙的叱喝声:“怎么走路的,太不小心了,一地碎片,伤了人怎么办?”

伙计在慌忙地道歉:“寇小哥,刚才不知道怎地,腿突然一哆嗦,手就没把握得住,你别急,我这就把地上扫干净。”

杨崇恍惚中记得梦中的情景,暗叫好险,背后瞬间被汗水湿透,安伽陀和罗迩娑这两个混账根本不会看相,前面的全是戏路,就为了最后由安伽陀来施展催眠术。幸亏寇九珙机敏,制造了声音惊醒自己,否则被套去一些秘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伙计说的腿一哆嗦,肯定是寇九珙弄的把戏;杨崇面色有些苍白疲倦,勉强笑道:“刚才睡着了,抱歉,安伽陀,算完没有?”

杨崇的反应在安伽陀眼里属于正常,所有在催眠状态被惊醒的人,神情都有些游移,崔弘肃和于钦焘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安伽陀收起水晶球说:“杨大人的面相属于奇相,费了我好一番精力才看清楚,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承你吉言,到时候一定重重酬谢。”杨崇嘴里应付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安伽陀这是当着罗迩娑等人面说的,回到隋炀帝面前绝不敢改,一改就会留下把柄,引起隋炀帝杨广的疑心,甚至失去杨广的信任。

只是安伽陀这么一弄,让所有人失去了继续坐下去的心思,纷纷站起来告别,做鸟兽散。

(本章完)

第153章 长安才子

杨崇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找姜菲回来,姜菲听完杨崇的叙述说:“你怀疑是圣天子的主意?”

杨崇心有余悸地说:“这肯定是他的意思,否则安伽陀和罗迩娑都是鼻孔朝天的人,怎么会对我这样一个小官做这种下三滥的事,难道不怕我身后的人报复?我们还是低估了皇帝的智慧,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想想,杨恭仁那么热衷于和我做生意,未尝不是一种障眼法,只是杨恭仁本人都没有觉察到,我就更不用说了。”

姜菲欣然地点点头,杨崇的眼神到现在还有一丝恐慌之色,但是杨崇的脑筋已经清醒,把事情看得很透彻,晓得杨恭仁只是被利用而已。寇九珙一直站在一旁,说道:“那个安伽陀的功力相当高,一开始我都没发觉,只是听阁间里太静,才察觉到不对,盘子打碎要是还没动静,我就准备闯进去了。”

杨崇苦笑着说:“是我大意了,以为他们只是看相,没想到是催眠术。”

“催眠术?”姜菲和寇九珙异口同声地问道,杨崇晓得自己说漏嘴了,只好往西方扯:“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喜欢运用正面的催眠与受术者潜意识沟通的技术,来替换受术者原有的负面情绪,象焦虑、恐惧、抑郁等等,从而让受术者能够产生和原有不同的状态。只是这催眠术是一把两刃剑,练成它的人十有八九用来做坏事。”

“原来如此。”杨崇讲得简单,但是对姜菲和寇九珙来说足够了,他们不乏对这一门功夫的了解,举一便可反三。姜菲问道:“你后面怎么打算?”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装病。从现在开始,我就在家里养病,谁也不见;包括你们松鼠园开业,我都不露面,让他们急去。”

姜菲笑笑问道:“我的生意,你总要派人来撑场面吧。”

杨崇想了会说:“就请杜淹来剪彩吧,长安才子,玉树临风,一定有人气,让孔颖达去做说客。”

姜菲和寇九珙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杨崇说得尖刻,但是杜淹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整日里出没平康坊等处,名声极大。姜菲立即让人去越国公府请孔颖达,孔颖达来后看杨崇萎靡不振,当场答应去做说客,用一幅自己收藏的田僧亮寺庙画完成了使命。

崔弘肃、于钦焘回到家中也不安生,崔于二府不乏高手,一听经过就知道安伽陀施展的是扣魂术一类的玩意,再听说杨崇病倒了,崔弘肃、于钦焘立即照葫芦画瓢,都病了。樊子盖得到消息是目瞪口呆,跑到中枢找高颎苏威商量,苏威面色古怪地告诉他,圣天子已经问了,安伽陀大师那天确实施展了法术,杨崇伤的最重,离开丰乐楼的时候已然面色煞白。

安伽陀自然这么说,这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好事,安伽陀心如明镜,杨崇三人肯定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要不然崔弘度、于仲文早就来找自己算账了。樊子盖只能再去找杨恭仁,杨恭仁一推三不知,明说自己就是指望着杨崇他们出钱出力,自己在工坊的作用就是打通关节,为生产、运输、销售提供便利。

就在这时候,柳威明给樊子盖带来一个消息,松鼠园美味坊后天开张,听说杨崇身体不行,开幕的时候请了杜淹去帮忙捧场。柳威明说道:“松鼠园是姜菲和周茹的产业,现在在长安都传哄了。”

柳威明是河东柳家的人,与韦杜两家交往密切,所以打听得清清楚楚;在大隋,也有女子做生意,但除了少数胡女,都是暗暗的,象松鼠园这样算是开了先例,柳威明能想到那种热闹的样子。可是等到开业的那天,柳威明去了现场,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不够。

青竹爆炸声中,松鼠园美味坊门口的台阶下,两位俏丽的少女笑吟吟拽开了一条长长的红色宽丝带,丝带中间是一朵硕大的绸花;一身锦衣的杜淹风度翩翩,漫步走到绸花的位置,一个瓜子脸的清丽女子端着托盘跟在身后。杜淹微笑中,一手提住绸花,一手取过托盘红绸上的剪刀,顺手剪断丝带。

顿时掌声如雷,无数的纸片从二楼飘落,松鼠园的伙计大叫:“那是优惠券,可以买东西,今天有效。”

看热闹的街坊和焦俊、周茹来捧场的一帮朋友纷纷跳起来接,挤得不亦乐乎,有飘落在地的,更是几个人同时伸手;到最后,连那些有钱人的奴仆、车夫都参与进去,一片纷乱的景象。焦俊站在墙角,禁不住地摇头,你说杨崇那脑袋是怎么长的,每一家店铺开业,都有不同的手段,难怪自己是撒腿都赶不上趟。

拿到优惠券的人在松鼠园美味坊门口拍起了两条长队,虽然有一文的、两文的、五文的不同优惠券,但是店门口的广告上写着“套装今日五折,十文一份”,几个人凑凑就能不花钱拿一份,何乐而不为,不想凑的就自己添上几文钱。店铺里专门开辟了两个套装专柜,专柜前面摆着三种套装的实物样品,客人只需要选哪种套装就可以了。

至于有钱的主,可以直接进店,在格调舒雅的铺子里,慢慢浏览和采购。松鼠园今天推出三大类商品,第一类是各家蜜饯店常见的果脯,苹果脯、杏脯、李脯、桃脯、青梅、山楂、蜜枣、生姜共八种,样品都放在一个个洁白如玉的小碟子中。与其他家蜜饯店不一样的就是,松鼠园的蜜饯上面挂着一层甜甜的霜。

第二类是长安人从未见过的食品,四四方方一块,红红的,和青瓷碟子一配很有视觉上的冲击感,闻上去有些酒香,伙计介绍叫豆腐乳,尝一口,口感醇厚,风味独特;第三类是熟的葵瓜子和板栗,干果的表面处理得干干净净,葵瓜子有咸味,板栗是甜的,清香可口。

松鼠园的套装就是两种果脯加两块豆腐乳,两层的小竹笼上面是果脯,下面是豆腐乳,一根麻绳系着,蜜枣和生姜的碟子带水,被排除在套装之外;店里卖的商品可以单独进行包装,有竹笼和瓷罐两种,葵瓜子和板栗另有雕刻着松鼠园名称的竹筒。最让人称奇的还是礼品装,一个精美的木盒中八罐果脯、两罐豆腐乳、六筒瓜子板栗,标价二百文。

(本章完)

第154章 投靠

柳威明和王君愕在街对面看了半天,根本没发现人有减少的迹象,很多人出来,后面的仆人都是捧着一大堆东西。柳威明无奈地说:“今天算是受教了,我们还是过去吧,恐怕杜淹已经急眼了。”

王君愕迈步就走,大笑着说:“还不是你在乎身份,你想想,正六品的大员可以做生意,你一个吏员有什么好计较的。听说姜菲原来是楼观道第一美人,二代弟子中的高手,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

两人走进店里,望眼欲穿的杜淹立即把两人喊过去,介绍给人群里的姜菲;姜菲微笑着说:“王先生我们见过,只是杨崇不大欣赏你。”

“为什么?”王君愕好奇地问道:“我和杨大人素未谋面,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姜菲和周茹打了声招呼,带着三人来到楼上的客厅,坐下说:“王先生谈吐不俗,不知道是否认识王君廓?”

王君愕脸色变道:“君廓是我的族兄,你们认识?”

姜菲心里也很惊奇,她还记得杨崇提起王君愕和王君廓的时候,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淡淡地说道:“王先生,如果你有话直说,等杨崇身体好点,我可以帮你说说,让你们见上一面。”

姜菲内力精湛,眼中光芒柔和,却直逼王君愕的心头;杜淹和柳威明都不是傻子,自然晓得王君愕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王君愕过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是袁天罡的朋友,也确实想投靠杨崇,之所以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是因为我是裴矩裴公的学生,我是从张掖出发的。”

柳威明都听呆了,王君愕你是裴矩的学生,跑到我们薛家做什么教书先生,投奔什么杨崇,你跟在裴矩后面不好吗?不对,其中有诈。杜淹已经把杨崇当朋友,冷笑道:“王老弟好手段。”

王君愕坦然地说:“没什么,我在老师那里混不下去了,换一个地方也正常。”

姜菲问王君愕:“你现在还想跟随杨崇吗?”

王君愕一听反倒愣住了,明知道我的身份,你们还敢要?姜菲依旧是淡淡的样子说道:“我给你三个选择,一个是去山南别院的学校教书,一个是做五香居的管事,一个是做杨崇的长随。我只有一个条件,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否则,就是裴矩也保不住你。”

柳威明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地把樊子盖要求他找姜菲融通的事咽在肚子里,这女人气场太强大,几乎不在杨崇之下。王君愕试探着问道:“杨崇不会反对?”

姜菲毫不犹豫地说:“我们调查过你,杨崇对你的能力不抱怀疑,他说你只要不是探子,就可用。”

杜淹拍着椅子把手说:“我明白了。”

王君愕也明白了,自己和同乡的来往早就落在对方眼里,以杨崇的力量,除了裴矩这边的事,大部分的资料恐怕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自己在等待契机,杨崇其实也在等待契机,王君愕不愿放弃这次机会,低声说:“我做长随。”

王君愕不知道的是,让杨崇记起他的是泰吉斯的账本,他曾替裴矩从两河波斯邸收过一批价值一百两黄金的毛毯,被泰吉斯记录在册;杨崇随后请焦俊帮忙调查,在裴矩回长安的第二天,就通过裴矩的一个手下确定了他的身份。姜菲并不感觉意外,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站在门外的尉迟立,吩咐尉迟立带三人去见杨崇。

杨府就在对面的马行坊,走不多远就到了,杨崇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旁坐着一个少年,杜淹介绍是房陵王杨勇的儿子杨孝范时,把王、柳二人吓得不轻。柳威明明白,王君愕是撞上的,这一幕是杨崇专门给自己准备的,是在告诉自己,连杨勇的儿子这样的麻烦都不怕,樊子盖的手段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柳威明上前行礼问道:“杨大人身体好些没有?”

杨崇把姜菲的纸条看后收起来,勉强地点点头说:“多谢先生问候,在家休息了几天,感觉好受多了,只是安伽陀大师的法术确实了得,一个小小的玩笑,让我到现在头还是昏昏的。”

头昏昏的,就是做不了判断,柳威明明知杨崇在推卸,还是咬咬牙说:“杨大人,樊大人让我来,是想询问旨和酒坊和终南茶坊的事。”

“哦。”杨崇慢慢地说,似乎在理清思路:“这两处作坊是我几个朋友开的,现在还在纸上面,场地也没选好,听说各家股东的钱都没到位,要是樊大人有兴趣的话,股份的事我可以帮忙找他们商量。”

杜淹差点没笑出声来,就樊子盖那古板的样子,还能做生意?柳威明无奈提醒说:“杨大人,樊大人是说建在工坊区的事。”

杨崇依旧慢慢地说:“柳先生,工坊区的事已经被樊大人否决了,这也是我们没经验,考虑不当,给朝廷添了麻烦。以后会等民间的资本进入后,再慢慢跟进,我现在一时也没有合适的项目。”

杨崇的话客气到这个地步,柳威明是实在无话可说了,好在杜淹的优点就是仗义,替他问了一句:“杨崇,柳老弟问的是旨和酒坊和终南茶坊能否在沧浪河工坊区投入?”

杨崇苦笑道:“老杜,不是我不帮忙,酒坊我不是股东,茶坊后面怎么做都不知道,听说崔弘肃和于钦焘都病了,我们现在碰不上面,还不知道我那三成股份转给谁。大伙都不是外人,这种生意最关键的是商队,西域和塞北的形势多变,没有撑得住场面的后台,这种生意做不起来;你看我自己的那个小茶坊,生产了两个月,一笔货都没卖出去,我还指望着有人帮忙。”

说的也是,杨崇的商队要是能横行西域,还找人合伙干什么?柳威明好在从卫玄那里知道底细,低声问道:“杨大人精通商务,你看工坊区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是没有办法。”杨崇毫不犹豫地说:“不过樊大人交友甚广,他那些朋友每一个的财力都不在崔家之下,何必舍近求远。”

柳威明彻底懂了,樊子盖的举动没有逃过长安人的眼睛,包括自己,现在都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中。

(本章完)

第155章 信还是不信

杜淹挥挥手,调节气氛说:“杨崇,拿坛好酒出来,王先生投奔你,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杨崇笑笑,对站立一旁的尉迟立说:“到库里把八号架上的那坛酒拿来,顺便叫厨房把送一桌菜来。”

不一会,尉迟立就捧着酒回来,两人仆人抬来一张桌子,随即厨房送来碗筷和四样冷盘,说热菜在后面。杨孝范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杨崇拦住说:“一起坐下来吃,王先生以后负责你们,多熟悉没坏处。”

杨崇让尉迟立倒酒,对王君愕说:“我是工匠出身,没读过四书五经,手下的人教识字还可以,谈起经书和我差不多;老杜知道,我那座私塾都不重视四书五经,颜万石来了,才有一个给学生解惑的老师。可是孝范、孝实不能做工匠,我一直想给他们找个好老师,你来了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空的时候指点指点,一年一百贯工钱,吃喝住行都是我的,节日另有红包。”

杨崇开出的条件不低,几乎是王君愕现在工资的四倍,超过了一个二品高官的收入,但是王君愕却感觉被重重的一击。这是个明坑,只要自己以后和裴矩保持联系,杨勇这两个儿子无论出什么事,裴矩都得背黑锅;在外人看来,杨崇照看他们是皇帝的意思,裴矩和自己联系他们,就是心怀叵测,到任何时候都说不清楚。

而自己不和裴矩联系,自己的那个老师会怎么想都不用猜,肯定以为自己出卖了他,无颜面对,同样是麻烦;可如果自己拒绝,传出去的后果更可怕,在读书人的眼里,自己从此就是一个没有风骨的伪君子。王君愕看看杨孝范,杨孝范给他一个恭敬的笑容,让王君愕很不好受;柳威明暗叫厉害,难怪杨崇和姜菲对王君愕来者不拒,原来有这么个大招等着,回过头来,杨崇对樊子盖的做法还真是不害人。

杜淹心中暗笑,埋头吃菜;杨崇轻轻地说:“君愕,不要想多了,又不是真的拜师,担心以后误人子弟,只是安排些书目,解解惑,他们兄弟俩大部分的书都能自己看。我当着老杜他们说这事,就是不想让裴公误会你,无论你和裴公发生过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阻止你们来往。”

你当然不阻止他们来往,你甚至希望这件事满城皆知,王君愕真的和裴矩翻脸,投奔你杨崇就是打裴矩的脸;要是王君愕是来卧底的,以后只要你出了事,裴矩也好不到哪里去。柳威明赶紧喝酒,这酒真不错,比宇文家的酒不差,尤其入口温和,不象宇文家的酒有点火辣的味道。

王君愕转念间全考虑清楚了,杨崇这就是阴阳局,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除非不要名声和将来,王君愕端起酒杯说:“家主,我敬你一杯,我之所以来,就是想就近看看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佩服。”

杨崇浅浅地咪了一口说:“今天身体不好,改天再和君愕尽兴。君愕,你要是准备在我这里干上个三五年,可以提一个条件,把家人带来什么的,我可以安排。”

王君愕笑着说:“这不需要,我自己能解决。我只希望你让我在山南别院呆一年。”

杨崇干脆地说:“行,你只要呆满五年,第六年我安排你到别院。”

王君愕一愣,不是说山南别院要成为墨家的大本营吗?杨崇怎么会同意自己进去,难道这又是一个圈套?王君愕冷汗涔涔,不知道该信杨崇还是不信。

“我就信杨崇。”隋炀帝杨广尝了一口豆腐乳,回味着说:“只要他琢磨出来的东西,就是与众不同,这豆腐乳听名字就是豆腐做的,可是御膳房那帮家伙为什么就想不出来。”

萧皇后笑道:“都能想出来,杨崇拿什么赚钱。慈佑派人送了果脯瓜子进宫,高萍吃了还要,害得我又让人去买,那糖霜也不晓得是怎么弄的,我都第一回见到。说起来这杨崇还真是会赚钱,这一阵子就开了丰乐楼、玉镜坊、笑珍斋、松鼠园,风头出尽了。”

萧皇后是梁孝明帝萧岿的女儿,自幼就成长在皇宫里,后来做了大隋的王妃、皇后,从南到北的果脯不知道见过多少,她相信自己没见过,一定是杨崇的独创。杨高萍是萧皇后和杨广的第二个女儿,不过十岁,聪明伶俐,两人视若掌上明珠;杨广开玩笑说:“你要是想要果脯的配方,我和诸葛颍说一声,杨崇一定会送来。”

萧皇后没好气地说:“我要那个干什么,我是为蕙兰急,你说,杨崇会不会纳妾?”

杨广笑道:“他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赐宫女给他,他敢不接受。”

萧皇后露出一个会心的甜笑,自己真是把公孙蕙兰当女儿看,急昏头了;杨崇只要还在大隋做官,不接受杨广赐的美女,准给杨广的龙爪子把头打得粉碎,再说杨崇也不是什么刚正的人,一本王羲之的《兰亭序》真本,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摆在宫里面,还不是想讨隋炀帝杨广一个好。

萧皇后保养得很好,快四十的人依旧漂亮得不像话,淡施脂粉,灯烛下雍容华贵,浅嗔薄笑间自有柔美风情;杨广一呆,随即思维恢复正常,说道:“这件事你就放心,反倒是暕儿,下次来的时候,你提醒他一下,做事要有分寸。他竟然派库狄仲锜、陈智伟两人到陇西,向胡人勒索名马,现在下面议论纷纷。”

萧皇后含笑答应,她晓得杨广是借题发挥,杨广在意的是,杨暕这个儿子横插一刀,把乐平公主欲献给杨广的柳家女纳入府中;杨广得到消息的那天砸坏了最喜欢的白玉笔筒,还狠狠地处罚了两名做错事的太监,其实这父子俩都是一个德性,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

萧皇后轻轻拍手,殿中音乐声随之响起,两队舞姬从殿角鱼贯而出,薄纱彩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衣袂飘飞间,皓腕胜雪;腰肢拂柳下,纤足玲珑,队形散开后,一个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顿时满殿春色。

(本章完)

第156章 软钉子

黄鹂在枝头鸣叫,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床上;王君愕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昏沉沉的,昨天郁闷中不清楚喝了多少酒,最后杜淹和柳威明怎么走的都不知道。王君愕一个激灵,急忙起床穿衣梳洗,等一切收拾妥当,来到前面的院子,杨崇正坐在昨天的位置,和焦俊说着话,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壶茶和两盘点心。

杨崇给两人介绍后说:“焦兄现在遇见了一件麻烦事,君愕,你正好坐下听听。”

原来库狄仲锜、陈智伟两人勒索名马献给齐王杨暕后,朝中御史纷纷上奏,齐王杨暕想息事宁人,就命库狄仲锜、陈智伟两人把马送还主人,两人怕杨暕迁怒,竟然和杨暕的另外两名长随乔令则、刘虔安跑到长安来找美女,希望能将功补过。昨夜库狄仲锜、乔令则跑到周谦家里,要周谦把周茹献给齐王杨暕,结果被周谦的手下暴打了一顿,以假借王命的罪名送进了长安县。

焦俊的来意很简单,周谦不想正面得罪杨暕,让焦俊来做媒的,希望杨崇纳妾;甚至在进马行坊之前,焦俊特地去松鼠园拜访了姜菲。所有人都知道,姜菲虽然没过门,实际上已经能做杨崇一半的主,更何况在大隋,男子纳妾,大妇有决定权;焦俊不敢过线,那样的话就算杨崇答应,周茹以后和姜菲也难以相处,好在姜菲见怪不怪,轻飘飘地留了一句话,她不反对。

王君愕听焦俊说到姜菲的态度,立即猜出姜菲的想法,杨崇只要不出意外,将来的前程是可以预期的,纳妾是杨崇和姜菲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杨崇在花心这方面口碑不错,但并不意味着杨崇能够免俗,在漫长的岁月中,总会遇到一见钟情和政治联姻这种事,姜菲的想法就是从现在开始正对,不管杨崇有什么决定,她都会同意。

王君愕心中一阵惊颤,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杨崇;在明媚的阳光下,杨崇淡淡地品着茶水,眼光清澈,犹如焦俊说的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等焦俊说完,杨崇抱歉地笑笑说:“焦兄,多谢老爷子厚爱。只是婚姻是男女感情升华的结晶,我很喜欢周茹,她是个不错的姑娘,不过我们之间没有那种感觉;老爷子是被杨暕逼狠了,病急乱投医,并不是真希望我做他的女婿,这样吧,婚事以后再说,我们三个花半天的时间,商量一个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软钉子往往真正有效,杨崇话里也没有锁死不同意婚姻,焦俊纵横长安多年,一时半刻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君愕反而轻松地说:“焦捕头,这件事其实没那么复杂,周家和皇族、独狐氏、萧家关系深厚,无论杨达、独狐篡谁出面说一声,齐王杨暕都会给个面子,把这件事不了了之。”

一阵风吹过,太阳似乎更加炽热,风中带着明显的热浪,气温似乎有些高,焦俊郁闷地说:“师父都去过了,没有一个肯见,那位可是要当太子的人;有人甚至劝师父,周茹不过是个养女,还是胡人。”

门阀的嚣张也是看人的,遇到齐王杨暕这般瘟神,全都避而远之,养女胡人便是最好的推脱借口;杨崇往椅子上靠了靠,端起茶杯,忽然停住问道:“齐王是不是要到长安呢?”

“可不是。”焦俊诧异地看看杨崇说:“半个月后,齐王便会前来长安,随圣天子狩猎。”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你和老爷子商量一下,告诉库狄仲锜,所有的事等齐王到长安后再说;我会请人联系齐王,劝说齐王取消这件事。”

焦俊和王君愕马上醒悟过来,别人不敢说,崔弘度和孙思邈敢说啊,齐王杨暕要是得罪了这两人,就等于打了圣天子杨广的脸。谁不知道这阵子杨广天天拿崔弘度说事,给五姓七望的其他几家施加压力;孙思邈更是神仙一级的人物,大兴医塾是隋炀帝杨广超越隋文帝的成绩之一,天下太平的象征。

打了杨广的脸,齐王杨暕别说当太子,能保住性命就算父子情深,焦俊的神情顿时轻松下来;杨崇摇了摇头说:“焦兄,你还是有话没说。”

焦俊愣了一下说:“是我矫情了,没把杨崇你当自家人看待。独狐篡他们不愿出面,我估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茹在他们眼里风评不好,松鼠园开了以后,周茹在长安顿成名人,一时出尽风头。”

周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天到晚在外面抛头露面,还做各种各样的生意,与三教九流打交道,风评肯定差;不过焦俊说得没错,松鼠园把周茹推到了一个高度,或许正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周茹因为松鼠园的股东身份才引起齐王手下的注意。杨崇颔首说道:“还是我眼光差了,独狐篡他们看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老爷子也自知没有退路。君愕,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君愕从容答道:“办法倒是有一个,既然是死局,那么就等着。”

焦俊再次跟不上节奏,这叫什么主意;没想到杨崇放下茶杯道:“妙。当我们无法改变生活的干扰时,那么就安心接受,君愕,是不是这个意思?”

王君愕肯定地点点头,杨崇转头对焦俊说:“我听过一个佛门故事,说很久以前,有一个游人在旷野中被大象追逐,看到一个空井旁有大树,游人赶紧抓住树根,藏身到井中;却发现有两只老鼠在啃噬着树根,井中还有毒蛇吐芯,几乎是了无生机。就在这个时候,树上的蜜蜂窝中滴下五滴香甜的蜂蜜,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游人的嘴中,一刹那游人忘记了恐惧和担忧,闭上眼睛,尽情地品尝起蜂蜜来。一刹那是多长时间?一眨眼等于二十四刹那。”

人不畏死,其奈我何,齐王杨暕不过一个亲王罢了。焦俊大笑着起身,迈着大步洒脱而去,丝毫不顾一路上杨府家人的惊异目光;杨崇和王君愕相视一笑,一个埋头喝茶,一个捻起一块点心品尝。

(本章完)

第157章 大儒刘焯

大儒刘焯来长安是静悄悄的,连长安城都没进,直接绕道百匠庄,迎接的人除了杨崇、孔颖达、宇文温,就只有庞焕等四位老师。洗尘宴就在百匠庄中杨崇的小院子里,几株桃树,一棵绿杨,撑起四面的窗子,餐厅里阳光明媚,一张精致的八仙桌上布满酒菜,八张椅子风格典雅。

刘焯看看后面的三间瓦房,笑着说:“杨崇,按这样子给我弄一处院子,每天的酒菜就象桌上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孔颖达把刘焯让到上座说:“老师,你这就太便宜他了,在他这里,就是一般的工匠也是三天两头吃肉,每天菜里都有油荤。”

刘焯不相信地看看孔颖达,这话要不是孔颖达说的,刘焯早就要训斥了,工匠是底层的百姓,怎么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颜万石陪笑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住了这段时间还真是这样。倒不是杨崇这个老板比其他人大方,而是他开了一个五香居,每天都杀猪杀羊,那些骨头和下水就熬汤做菜给工匠吃,也真难为他,能想出那么多的吃法。”

孔颖达替刘焯倒上酒说:“老师,杨崇的五香居在长安城里城外开了十一家分店,百匠庄和别院都有分店,他还有自己的酒坊,所以酒菜不必担心,无论住在山上山下,你每天到五香居去点就行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诸葛师伯留下的不是墨家典籍,而是赚钱大法。”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端起酒杯,敬刘焯说:“师叔,你别听他们的,我也是辛辛苦苦才挣到钱的。”

刘焯喝下杯中酒问道:“你现在一年能挣多少?”

杨崇不经意地说:“估计十万贯以上。”

“不少了。”刘焯放下杯子说:“所谓世家,一年挣个三四十万贯,家族中多少人分,最多的能分个五六万就算不错的了。杨崇,你比我们考虑得长远,自己温饱都成问题,何以造福天下的百姓。你在信中和我说,有事麻烦我,是什么事?”

杨崇示意庞焕递过来一本册子说:“我们私塾不推崇四书五经,所以想自己编一本识字的启蒙书,叫《三字经》,想请师叔斧正。”

《三字经》是杨崇根据记忆写的,只是杨崇拿出来的时候,把所有隋朝以后的内容都删了,显得有点前重后轻;饶是如此,颜万石等人也不敢随意下笔,这本书看上去简单,朗朗上口,实际上包含的内容太丰富,经史子集等各部类的知识被揉合在一起,全文用典极多,刘焯的大儒身份正好。孔颖达摇头说道:“杨崇,难怪有人说你是佞臣,连做学问都想着投其所好,看人下菜。”

一番话说得杨崇连连拱手,敬了两杯酒,孔颖达才罢休,颜万石一旁看着,很羡慕杨崇和孔颖达之间这种没有篱墙的随意;刘焯一遍读完说:“颖达,杨崇,既然你和颖达有这份心,我就接了。说实话,这本《三字经》我很喜欢,也很好奇,你老师是谁?杨崇你一直标榜着没读过经书,没读过经书的人写得出《三字经》,做得出那些诗句?真要这样,你让天下的读书人情何以堪。”

姜还是老的辣,刘焯廖廖几语就剥开了杨崇的一层皮,不要说屋内的孔颖达等人,就是门口的寇九珙都陷入沉思。寇九珙虽然出身道门,但是张果老是个游戏风尘的人,不限制弟子读儒家和佛家的书,自然晓得《三字经》的精妙;寇九珙想想到长安的日子,自己几乎天天跟着杨崇,却猜不透他那些灵感从哪里来的。

杨崇苦笑着说:“师叔,我就是一个工匠,做官、从商都是生活所迫。”

刘焯摆手道:“你已经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不要把自己说得多么悲情,就是你师父诸葛河重新来一次,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你现在需要的,是把自己的理想公布于众,让手下人有个目标,有个希望,至于是不是墨学,其实并不重要,天下人熙熙往往,为的就是名利二字,为的就是一份出人头地。”

刘焯的话让几个年轻人眼珠子落了一地,这是名扬天下的大儒说的话?读书人最根本的是什么,传承和气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哪怕是啃着咸菜,只要有精神食粮就可以,陶渊明怎么说的?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却把名利二字放在前头。

孔颖达却知道,刘焯说的是心里话,自己这个老师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为人却贪财吝啬,当年就做过学问生意;不向他送见面礼、或者送少了礼的学生,根本就得不到他的真正教诲,后来刘焯门庭冷落,屡次在朝廷中失意,多少也有处世失当的副作用在里面。杨崇却极对刘焯胃口,这也是孔颖达同意请刘焯来长安的原因,换做请另外一位河北名儒刘炫,孔颖达别说写信,连口都不会开。

杨崇再次敬刘焯说:“师叔说得对,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是《红楼梦》里的一副对联,被清朝以后的多少读书人当做入世的理由,但是在大隋,读书几乎是士族的专利,代表着门第和品级,真正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这两句话就显得太俗,俗不可耐。颜万石几乎要以手覆面,不过也暗暗庆幸,杨崇亏得后来信奉墨家,要是在儒学发展下去,以杨崇的天赋,四书五经最后不知道会被诠释得象什么样子。

宇文温拽了拽杨崇的衣服,杨崇等刘焯和颜万石聊了几句后,介绍道:“师叔,我大师兄宇文恺现在太忙,要不然今天也会来百匠庄,他特地让儿子宇文温送来一份礼物赔罪。宇文温这小子人很聪明,师叔你刚到长安,孔兄也忙,要不然让宇文温跟在你身边,有些事跑跑腿,有空你指点指点他。”

宇文恺也算刘焯的师侄,肯定不能让宇文温拜刘焯为师,但是跟在后面学点东西绝对是可以的,宇文恺现在是工部尚书,宇文温也不需要拿刘焯的招牌来装饰自己。礼物是杨崇准备的,二十两黄金,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楠木盒里;刘焯满意地含笑点头,杨崇确实会做人,这可是三百贯钱。

(本章完)

第158章 玄妙

不过刘焯的学问和治学的态度是没得话说,一看到私塾中的算术书和摆在桌上的算盘,就在庞焕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个下午;杨崇小时候练过珠算,所以算术的第二册就是珠算和乘法口诀表,让别院做出算盘后,第一批教的就是庞焕、王孝通他们,顺便完善课本。孔颖达和杨崇闲得慌,就跑到李春的石坊中去玩,李春看见杨崇大喜道:“家主,砚台做好了两块,正等着你来看呢。”

杨崇让李春拿出来,两块砚台都是精工制作,已经做了旧,一块砚台呈墨色,如油如漆,黑得发亮;另一块是金黄色,纹石美妙奇幻。孔颖达是个识货的人,惊讶道:“你从哪里找的石材?”

杨崇把金黄色的那块砚台递给孔颖达说:“保密,不能告诉你。”

司空行商队东去的时候,杨崇特地让司空行绕路去了一趟黄石山,杨崇倒腾文物的时候,除了广东肇庆的端砚、安徽歙县的歙砚、甘肃卓尼的洮河砚、山西绛县的澄泥砚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黄石砚、徐公砚和松花砚,记住黄石砚是因为那座产砚的山就是因张良的师傅黄石公而得名。

司空行去后顺利得手,黄石山从汉朝就是这个名字,最终带回来十几块能做砚台的好石头,原先玉坚子太忙,杨崇发现李春是石匠名家后,便把这事交给了李春,还教李春文物做旧的手法,被李春惊为天人。孔颖达毫不在意地说:“我对制砚没兴趣,以后我有空会多陪你来别院的。”

孔颖达又不傻,这种砚台市面上没有个三五十贯买不到一块,自己多来几趟,拿几块回去充门面也好;就算没有砚台,还有其他好东西。杨崇把黑色的砚台交给李春,并没有象孔颖达想象的那样,带回私塾送给刘焯;这让孔颖达有些惊奇,要不是熟悉杨崇,孔颖达一定以为杨崇是给自己一个难堪。

果然不出杨崇所料,刘焯对砚台没有兴趣,看到金色砚只是夸赞了两句,就随手还给了孔颖达;刘焯关心的还是别院:“杨崇,你设计的这些加减乘除的符号确实玄妙,和阿拉伯数字相得益彰,演算起来极其方便,以你的水平做一个博士绰绰有余。我不禁更加对山南别院好奇,那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奇思妙想?”

杨崇谦逊地说:“师叔言重了,我只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捅破了一张窗户纸。”

杨崇是随口一说,这两句客套话在现代社会是装逼的常用语;孔颖达、庞焕等人大吃一惊,杨崇的话里充满了哲理的精辟,做学问的人谁不是延承前人的研究成果,数十年如一日的钻研,往往只有微不足道的进展;一旦突破,回头看,无不是简单至极的道理,写下来的成就不过数页纸罢了。

刘焯欣喜地说道:“杨崇,你的境界达到这种地步,难怪在学识格物上都大放光彩。唉,要是早二十年认识你,儒学就没孔颖达和盖文达什么事了。”

杨崇腹诽,二十年前您老上哪认识我,我穿越到大隋不过三年;孔颖达拍拍杨崇肩膀说:“家师夸人从未到如此地步,我为人愚钝,也就罢了;就是盖师弟天资纵横,在家师的眼里,最多也就算一块璞玉。”

杨崇急忙搬开孔颖达的手,告饶说:“孔兄,小弟承受不起,我们还是去别院看看吧。”

众人大笑,一起簇拥着刘焯走出私塾,说笑着来到别院,现在的别院越发有气势,高墙黛瓦,院前新开一道小沟,添了几分水乡的味道。庞焕是别院里的人,经常出入;颜万石等人则来的很少,即使上来办事或吃饭,也都在前院,后面的几间工坊是根本进不去。玻璃坊、茶坊、酒坊是杨崇目前与人合作的基石,技术保密是一个关键,就看每座工坊的守护就晓得杨崇重视的程度。

今天沾了大儒刘焯的光,先后去了三座工坊,但是进了坊后,颜万石等人,包括孔颖达在内,都很自觉地在生产区外停住了脚步,只有刘焯一人进入。杨崇每次都让庞焕领着大伙去仓库,每人拿点产品作为纪念品,最后一人一面镜子、一包砖茶、一瓶头轮酒;头轮酒就是第一次蒸馏好的酒,御酒都是三轮蒸馏的成品。

刘焯参观完,看酒坊左右无人的时候,意犹未尽地对杨崇说:“难怪你同意把这三座工坊转让,不转让就是一个祸害,一旦突破瓶颈,就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肯定会引起豪门的出手,现在让出去,你不用再费多大的脑筋,而且还留有后手。果真是后生可畏,可惜的是老夫未能一窥全豹。”

杨崇到此刻才真的放心了,刘焯能和未见过面的师傅诸葛河成为好友,果然是格物高手,只是一直掩饰在儒家的面具之下,要不然根本不会轻易看出每种技术的好坏程度。杨崇轻声笑道:“师叔只要留在别院,这些玩意不过是初级入门的玩意,后面有的是惊天动地的成果。”

刘焯回头看了看那一排排的蒸馏器,提醒杨崇说:“学无止境,你这些东西送出去,皇室如果找到高手,未必不能提升技术;还有你的香水也是用蒸馏器的,楼观的工匠水平还在你之上,只要得到一点风声,必定能举一反三,衍生到生产酒上。不对,小子你是故意让他们产生竞争,当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你的新技术才会再一次成为热门。”

杨崇故意苦着脸说:“师叔,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这可是我立身的根本。”

刘焯顿时无语,抚手片刻才说:“九品中正,寒门无路,你我就是大儒名匠,一身才学无双,最后还是要仰别人的鼻息而生存。好在你虽然年轻,但是处事老练,步步把握先机,才能在宦海商场都游刃有余,不像我,读书读傻了。”

杨崇心说,您老都有这般见识,还叫读书读傻了,只能说门阀权贵的势力太大了,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对面的人强大并且狡猾。杨崇微笑着说:“师叔,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在我这山南别院住下,咱们一点一点弄,让天下人侧目以待。”

刘焯白须颤动,点头笑道:“固我所愿也。”

读书人,其实好的也是名利,只是碍着面子,寒门一天天说艰辛,传承百年的世家则是反复强调责任,说穿了还不是那回事。刘焯是个明白人,不矫情,要是在乎这点虚的东西,刘焯就不来长安了。

(本章完)

第159章 忙碌1

杨崇晚上回到城里,已经是万家灯火,马车几乎是在六百下闭门鼓结束的同时,驶进了杨府。王君愕迎上来说:“家主,今天来了五张帖子,卫玄大将军约你明天一早在右侯卫府商议军情;于钦焘是明天中午在丰乐楼,崔家主请你下午去崔家园赏花,柳謇之约你晚上在玉镜坊见面,虞世南约你晚上到平康坊潇湘院。”

杨崇顺口问道:“柳謇之是什么人?”

王君愕答道:“柳威明的父亲,齐王杨暕府中长史。元德太子死后,朝野注望,都认为齐王当立,圣天子遣吏部尚书牛弘、内史令杨约、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三位重臣去齐王府宣旨,任命柳謇之长史,把柳謇之比作另一个王韶王子相。”

杨崇一头黑线,王韶王子相他同样不知道是谁;好在王君愕改变了话题说:“替卫玄送帖子的是长孙无乃,他传达卫玄的话,说你今天出了趟城,就说明身体好了,这阵子樊子盖逮谁咬谁,酒坊茶坊的事你最好早作决断,能搬就开始搬吧。至于什么军情,他反倒一句话都没说。”

杨崇无所谓地说:“我就是一个礼部散官,说军情不过是玩笑一句。”

王君愕嗯了一句,心里却在不平,多少次就是这种商量,让老师裴矩束手无策,坠入陷阱中,使自己鬼神差事地跑到杨崇家来做长随;杨崇漫步走进账房,姜菲和苗允正在算账,抬头看见杨崇,姜菲得意地说:“今天公孙蕙兰来,又定了一批豆腐乳,我都担心百匠庄坊里的货跟不上。”

苗允无言地摇摇头,姜菲多好的一个姑娘,硬是在杨崇的影响下,朝着钱迷的方向发展;杨崇开心地笑道:“这是好事,说明你和周茹的生意越来越好。”

姜菲嗯了一声,含笑说:“下午元家送来一千贯,说等你拿主意,你准备和元家做什么生意?”

苗允突然放下账本,一拍脑门说:“人上了年纪,这忘性就是大,仓库里还有两件东西没点数,我去看看。”

苗允说完就匆匆走了,跟着杨崇进来的王君愕后退一步,说该去查杨孝实兄弟的作业,眨眼间溜得不见踪影。杨崇小心地关上房门,走进姜菲,嬉皮笑脸地说:“上次我不是回来就跟你汇报了吗,元敏想让元袭人跟着你做生意,我真没别的心思。”

姜菲很享受杨崇的低姿态,大隋男子为上,不要说荣华富贵中人,就是升斗小民也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纳妾更是司空见怪。杨崇能婚前让自己有一份产业,后来拒绝了焦俊出面的说亲,已经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异类,就连姜夺都暗中劝说姜菲,杨崇不容易,有些事能让的该让让;姜菲狡黠地笑道:“爷,千万别这样,传出去还让不让小女子活了。元家和周家,我可惹不起。”

杨崇见姜菲纯粹是开玩笑,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看看姜菲和苗允笔算的草稿说:“庞焕他们正在核对算盘的算法,明后天庞焕会过来教你们,到时候你们就方便了。”

姜菲点点头问:“元袭人的事怎么办?”

杨崇胸有成竹地说:“我早计划好了,你跟我来。”

两人到了书房,杨崇打开三连锁,从暗格中拿出穿越时带来的钱包,递给姜菲;姜菲接过去随即动容,这个小包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但是做得太精致了,就是玉海斋和金马堂卖的皮货也远远不如,尤其是一排金色的铜齿,平生从未见过。杨崇把拉链拉开又合上,胸有成竹地说:“就做皮包,专门给女人用的,一开始我来设计,后面你们自己培养人,关键是拉链,元家可以拿到铜,就算不像大秦那样镀金,纯铜本身的颜色就够了。”

姜菲想了想说:“我明天就去别院,让珀斯利密和方丑来负责,方丑在楼观给器具鎏过金,看能不能研究出来,这样青铜也行,能剩些成本。”

杨崇大为赞赏,无耻地说:“老婆,你出师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姜菲脸一红,啐了一口,傲傲地跑了;杨崇伸出的手才到一半,佳人已经出了书房门,杨崇无奈地锁好暗格,恢复原样,关上书房门,回隔壁的卧室睡觉。杨府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宅子的禁区就是杨崇的书房和后面花园边的仓库,书房的另一侧住的是寇九珙,只要寇九珙不在,总会有一名家仆或护卫在书房的对面看护,从不脱人。

杨崇一觉醒来,吃了早饭,坐马车来到右侯卫府,大将军卫玄早就开始办公了,望见杨崇进来,卫玄立即停下手中的事,让所有人出去;杨崇在卫玄左侧坐下说:“卫公,你这样让我紧张。”

卫玄沉声说:“你猜测的时间点来了,启民可汗八天前暴病而死,咄吉世接替了位置,号称始毕可汗。咄吉世派出的使者已经在来的路上,还有三天时间就能到达长安;但是岁寒堂传来消息,东突厥西路的三万骑兵在启民可汗死前已经南下高昌,为首的大将是咄吉世的弟弟叱吉设。”

三万突厥骑兵,足以改变高昌的战事,就算宇文述抢先夺下了高昌城,也未必守得住;杨崇明白卫玄的担心,问道:“可是西突厥同时出兵?”

卫玄摇头说:“泥撅处罗可汗军马接近高昌,不过圣天子已经采纳裴矩之策,命令射匮可汗和薛延陀出兵,夹击处罗可汗,不让西突厥参与高昌一战;裴矩甚至建议圣天子再次御驾西征,只是东突厥形势不明,被高颎和杨达出面阻止。”

杨崇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和世人还是小看了裴矩和岁寒堂,他们的实力之大,真的可以改变天下的局势。启民可汗死得不明不白,却死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候,犹如冥冥中有一只手,把历史重新拉回了原处,和另一个时空相比,大隋除了多控制了几座城池,大的形势一点都没有改变。

(本章完)

第160章 忙碌2

杨崇平静地说:“圣上现在在长安,比去高昌重要。”

卫玄刚要讨论,忽然明白了杨崇所指,隋炀帝杨广为什么会喜欢洛阳,就是因为长安的关陇集团和他对事事对着干。目前因为长安要迎来一次空前的盛会,元寿、宇文恺、独狐篡等人不说,就连高颎在朝堂上都时而会说两句软话,再加上崔弘度的表达,如今正是隋炀帝杨广与关陇集团修复的最关键的时候;轻易离去,就是前功尽弃。

卫玄睁大眼睛看着杨崇,难怪杨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能和裴矩这样的重臣杀得难解难分,难怪皇族、元氏等门阀对杨崇另眼看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利益。所以杨崇会不顾一切地请高手保护自己,因为这小子早就知道,西域局势的演变关系着大隋的国柞,无论是哪一方都会全力以赴,雄狮搏兔,在所不惜。

卫玄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终于把一年多来的怪事贯穿到一起,卫玄不得不佩服杨广的睿智,在冲突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准确地把握住未来的走向,现在不是谁能劝说隋炀帝杨广去哪里,只有杨广自己,才能决定大隋的未来。卫玄顿时没了谈话的兴趣,挥挥手说:“做你的生意去,明天给我送两斤好茶叶来。”

杨崇答应一声,立刻起身离开,迅速走出右侯卫府,坐上马车,赶到丰乐楼;博陵酒店作为丰乐楼的总店,正在装修,元弘昭已经开始把工作的重点往那里转移,丰乐楼新任命了一位管事,就是杨二。杨四帮助杨隆在铁匠铺,杨六和杨九在砖茶坊,杨八在酒坊,杨大、杨三、杨五、杨七、杨十在商队,只有杨二跟在元弘昭后面打杂。

杨二是张掖人,身材魁梧,当年被杨崇使团买下时,从未想到奴籍还有当管事的一天,杨二望见杨崇的马车忙迎了出来,伸手拉开车门,恭敬地接杨崇下来。杨崇摆摆手说:“我还年轻,以后不需要这样,我把酒楼交给你,你把生意做好就行。苗管家和你说了吧,你是有工钱的,只要好好做,过个一年半载娶个媳妇,什么时候想脱离奴籍,我都会考虑的。”

杨二低头哈腰地说:“家主,蒙您厚爱,杨二愿意为您鞍前马后,终身不会离开杨家。”

杨二心里话,我离开杨家,上哪找丰乐楼这种差事;杨崇微微点头,边朝里走边问:“说说你对以后经营的想法?”

杨二脸色变得从容说:“我认为既然有了总店,势必带走一些顶级的客人,以后最好能和总店的菜系有一点差别,把主要客户的等级降一降,比如您那些不是权贵的朋友,还有焦爷的朋友。”

“不错,细分市场。”杨崇满意地说:“你能有这个认识,我就不需要多说了,好好做,我和元掌柜有空会帮你出出主意。”

寇九珙跟在后面,大是感叹,杨崇的每一个商业计划从开始就有长远规划,对杨二等人培训的时候,孟鲲鹏和苗允都认为不必要,现在看是大有收获。杨二接手了丰乐楼,还有一个叫百里玘的在负责五香居;百里玘是百里涛的哥哥,原先做过一点小生意,杨崇把百里玘培训后,就让百里玘开了第一家熟食店,大半年就扩张成五香居。

于钦焘还没到,杨崇便让杨二把敬盘陀找来,敬盘陀现在看上去与以前大不相同,人自信了很多,按元弘昭的说法,敬盘陀说话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就有一种嚣张。不过在杨崇面前,敬盘陀的做派和杨二差不多,见了杨崇就说:“小人见过杨爷。”

杨崇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问道:“你是不是还打算跟我?”

敬盘陀立即跪下说:“小人愿意入籍,做您府中的奴仆。”

寇九珙只能摇头,杨崇又一次赌对了,有杨二这个丰乐楼管事的千里马骨,估计会有大批的人愿意到杨府做奴仆。杨崇不动声色地说:“起来吧,我同意了。我会和周姑娘商量,让她招人来接手下注店的生意,你在这段时间还是要尽心尽力地打理好店面。听焦捕头说,你身手不错,露两手看看。”

敬盘陀谢了站起来,讪笑着说:“我就是庄家把式,除了一把苯力气,上不了台面。”

不过敬盘陀明白,在杨崇身边,要是没点真材实料,是站不住脚跟的,顺手抓起筷子筒里的一把筷子,足足有二十多根,单手用力一握,竟然把筷子全部截成两段。寇九珙喝彩道:“好一个一气混元功。”

杨崇虽然看不出门道,但是能让寇九珙称赞的绝不会是一般的水平,杨崇好奇地问道:“敬盘陀,你是从哪里学的这功夫?”

敬盘陀尴尬地笑笑说:“我打小练的,我师父是我家乡铁矿上的护卫,后来在一次冲突中死了。他从没和我说过叫一气混元功,寇小哥说了我才知道。”

寇九珙忽然一伸手抓住敬盘陀的胳膊,敬盘陀本能地反手一格一挣,还是没逃过寇九珙的一抓,被牢牢地锁住胳膊。寇九珙随即松了手说:“一气混元功是内家拳,如果没有混元功拳谱招式相辅,练的人不过是比常人力气大一点而已,要是遇到技击高手,依旧会轻易送了性命。敬盘陀只是练功,他反应出来的动作根本不是混元功的招式。”

敬盘陀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师父会被他们群殴致死。”

寇九珙说道:“我在师门看过一气混元功的资料,楼观有这本拳谱,虽然招式只剩下不到一半,也比你自己琢磨的强。”

杨崇沉吟着说:“敬盘陀,你后面好好干,我和九珙找机会帮你去把拳谱抄一份来。”

抄自然是寇九珙去抄,杨崇是把这个顺水人情做了;寇九珙会意地说了一声行,岐晖肯定不会轻易地拿出秘本,到时候放血的还是杨崇。敬盘陀顿时死心塌地,再次跪倒拜谢杨崇,起身又谢过寇九珙。

(本章完)

第161章 忙碌3

于钦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客人,他的父亲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于仲文身材雄伟,头发花白如银豹,目光咄咄逼人,说话声音宏亮:“杨崇,我不管你们小辈生意上的事,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从未有从军的经验,是怎么想出定西策的?”

杨崇立刻明了了于仲文的来意,于仲文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自己背后一定有人,今天来就是想打听清楚的。杨崇笑道:“大将军,定西策与从军的经验无关,很多事情只要细心观察,就能看出点端倪,一个人,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其实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弱势,我的优势就在于对外部的情况比较了解,所以能因地制宜。”

于仲文是北周太师于谨之孙,出身公卿之家,隋文帝杨坚还是北周丞相时,于仲文就进位大将军,领河南道行军总管,眼里根本容不进沙子,闻言问道:“现在东西突厥驰援高昌,你认为后面将如何演变?”

杨崇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着说:“大将军,这是我们私人聊天,一家之言,算不得数。泥撅处罗会不战而溃,逃到鄯善寻求庇护;叱吉设三万大军会在高昌观战,高昌胜则驰援,大隋胜则掠夺而归。最关键的不在于别人,而在于我们自己,是想取得开疆拓土的胜利,还是想利用高昌做局。”

“做局?”于钦焘有些不懂,于仲文却心里有数,颔首问道:“伊吾郡守李渊在伊吾城遇刺负伤,三名刺客当场身亡,会不会对战局有影响?”

杨崇露出一丝微笑说:“当然有影响,但是对战局影响不大,只不过给宇文大将军添了些麻烦,他应该能解决,怕的就是宇文大将军得知圣上要西征的消息。”

宇文述能做到杨广的第一近臣,岂能没有能耐,李渊的遇刺不管是苦肉计也好,还是真有其事也罢,杨崇相信,宇文述绝对是有能力处理的;再说,盐监格谦和崔家的人就在伊吾郡,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会把眼睛擦得雪亮,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变。只有一种情况,宇文述会按兵不动,延迟对高昌的进攻,就是确定隋炀帝杨广会御驾亲征。

天子亲征,就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开疆武功,宇文述要是不顾及这一点,就算提前打下了高昌城,也是罪比功大,以宇文述的精明,根本不会做这种蠢事,哪怕是贻误战机也在所不惜。历史上于仲文和宇文述率领大军征战高句丽,就是这种情况,为了把功劳让给杨广,一次次浪费机会,让高句丽熬到了天气相助的时候,最后大隋丢下了三十万具尸体败退。

于仲文看看杨崇,这哪像个才做官一两年的年轻人,眼光老练得不成样子,于仲文站了起来说:“你和焘儿谈生意吧,老夫要回去了。”

杨崇猜测于仲文准备劝说杨广,劝阻道:“圣天子睿智,肯定对大局心中有数,必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于仲文笑着摇摇头说:“时不我待,天下走势的胜败在一线之间,个人进退不算什么。”

杨崇晓得于仲文决心已下,起身恭送道:“祝大将军心想事成。”

于钦焘反倒没有杨崇那么激动,自己家老爹是什么德性,于钦焘太清楚了,只要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于钦焘也不相信杨广就会把老爹怎么样。送走于仲文,于钦焘回头就问:“我的商队都组建好了,什么时候能把茶叶给我?”

杨崇答道:“你的货我已经准备好了,两千斤砖茶,只是崔家那边需要商量一下,要不然你下午和我一起去崔家园。”

于钦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嘟囔着说:“我才不去见崔弘度呢,年轻的一辈中,只有李百药和你,他才会和颜悦色,就是看见崔处直,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在这里喝点酒,或者去平康坊找个姑娘谈谈心。”

杨崇微笑不语,于钦焘明明是个精明的商人,总喜欢装作一副纨绔的样子;于钦焘发觉杨崇没有反应,装怒道:“你不相信,我可不是你,被家里的母老虎吃得死死的,这么有钱,连青楼都没独自去过。对了,听说你不肯纳周茹为妾,那个妞有模有样的,你说说,为什么啊?”

于钦焘长得一表人才,身材修长,骨骼匀称,喜欢穿一身青衫,平日里可谓玉树临风;但是一说到八卦,立即原形毕露,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死死地盯住杨崇。杨崇没好气地说:“你听谁说的,这不是败坏周姑娘名声吗?我何德何能,敢这么做。”

于钦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呀,就是嘴硬,枉我把你当作朋友,这是全长安人都知道的事。告诉你,是周谦告诉库狄仲锜的,说周茹和你好上了,只是碍着姜菲还没有过门,你不敢先娶。”

杨崇这些天忙着接待刘焯的事,对周茹的事还真没放在心上,想着齐王杨暕还没到长安,有的是时间和崔弘度、孙思邈提这事,没想到周谦釜底抽薪,自己偏偏还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周谦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周茹逃不出齐王杨暕的手,杨崇的脸就算丢尽了,自己要好的女人都保不住,还能谈什么。

杨崇只觉得丰乐楼外漫天雪花在太阳下飘舞,自己比窦娥还冤,可这冤和谁说去,没有人相信周谦会不顾自己的脸面和女儿的名声;杨崇立马想到,柳謇之为什么约自己晚上在玉镜坊见面。柳謇之作为齐王府长史,提前到长安就是为齐王的到来做准备的,库狄仲锜办这事的过程肯定瞒不过柳謇之,柳謇之就是想和自己谈周茹的事。

杨崇望望于钦焘说:“你相信吗?我要真想娶一个小妾,姜菲拦得住?”

于钦焘点点头,不怀好意地说:“要不然,我们晚上去平康坊耍耍?”

杨崇彻底无语,一拍桌子,对门外已经憋不住笑的寇九珙吩咐:“去点几个菜,我和于兄好好叙叙。”

(本章完)

第162章 忙碌4

杨崇到崔家园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一点酒气,杨崇是崔家园的熟人,管家早有吩咐;门口的一个崔家仆人望见杨崇下了马车,便奔过来殷勤引路。一行人进了园子,走过假山流水,穿过一排杨树林,来到一个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内两间茅舍,一株枣树,枣树下是五只鸡的天下,有的鸡在扑腾,有的鸡在啄虫子。

崔弘度和崔弘肃正坐在茅舍前的石墩上编竹筐,暖暖的太阳照在两人身上,在后面的泥墙上投下一对身影;崔弘度看见杨崇漫步走进院子,笑着招招手,示意杨崇过去,在身边的一个石墩上坐下。杨崇行过礼,坐下说道:“中午刚刚和于钦焘一块吃了饭,他的商队过个三五天就要出发了,不知道家主下面怎么打算?”

崔弘肃笑道:“于钦焘和你能这么做,可是我们崔家不行,还是要和樊子盖打交道,等茶坊迁过去后再开始贸易。”

崔家是顶尖门阀,做任何事都有一批人盯着,从道义和法理上都必须力求完美,钱可以少挣,但是口碑不能有问题。杨崇理解地点头说:“我要转让的三成股份,崔家要不要?”

崔弘度把编好的竹筐放到一边说:“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急着卖股份,樊子盖的态度只是你的一个借口,你其实早就想脱手。”

杨崇毫不隐晦地说:“这种生意只有你们和关陇集团的人才能做,砖茶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与其慢慢地撑着,不如一次性换回现金来的干净利落。我拿下博陵酒家,就是想在餐饮业上大干一番。”

崔弘肃忍不住笑,杨崇其实就是不想操心,崔家和关陇门阀都是财大气粗之辈,尤其于钦焘那三股,不知道背后参与了多少人,迟早会出幺蛾子。崔弘度扫了杨崇一眼说:“别扯了,你眼巴巴地把刘焯请来,就是为了让他当丰乐楼的掌柜。说实话,我就把终南茶坊的三成股份买了,三千贯。”

崔弘度的开价比杨崇心里价位高了五百贯,杨崇赞道:“崔家主就是豪爽。不瞒你,我的私塾就是为了让穷孩子识字,不追求四书五经,所以我编了一本《三字经》,只是我能力有限,刘师叔过来就是帮我编完。另外还有算术、物理等科目,我需要一尊大神镇场子。”

刘焯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就相当于崔家在士族中的地位,杨崇能把刘焯请动,私塾办学的思路独树一帜,着实让崔家兄弟吃惊,杨崇是在下一盘大棋。崔弘肃问道:“既然不准备学生做官,为什么教算术?”

杨崇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私塾中的情况说:“我们的算术是为了培养算账和做生意的人,所以与传统的算术不同,用的是阿拉伯数字,不追求高深和难度,胜在简洁实用。”

崔氏兄弟都是眼光卓绝的人,怎会看不到杨崇私塾的这些教材一出,必定轰动天下,凭着刘焯在学术界的地位,杨崇的声望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刘焯和杨崇其实都算得上是寒门出身,这番联手的象征意义重大。崔弘度沉吟片刻说:“杨崇,帮我崔家培养十个学生,需要多少费用?”

杨崇告饶说:“不要钱,现在私塾的座位和宿舍还够,只是必须是穷人的子弟,否则来了和其他学生差异太大,不好管理;我那里可是有奴仆身份的人和女生,并且在私塾里讲究人人平等。还有就是人一来就要上满三年,可以插班,但是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崔弘肃本身是庶子,太清楚崔家家大业大,很多子弟实际上连奴仆都不如,做官没希望,挣钱摊不上,找个好点的差事都不容易。杨崇的私塾要是真能培养出账房一类的专才,对这些子弟也是条出路,崔弘肃于是包揽道:“大哥,这事就交给我了,我选十个孩子,都是不带佣人的,过两天,我再去私塾看看。”

崔弘度摇头说:“临走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和刘焯见见面。”

杨崇谢道:“崔家主亲临私塾,刘师叔必定高兴,怎么说你们也是河北的老乡。孩子的事你们尽管放心,我们宿舍专门请了人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

杨崇把事情说完就走了,崔弘度望着杨崇离去的背影久久放不下目光,崔弘肃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些担心?”

崔弘度点头说:“原先我以为杨崇目标远大,却没想到远大到这个地步,人人平等,百匠,这些都是墨家当年纵横天下的根本,杨崇是真的要把墨学再次推上显学的高度,并且他方向正确。汉武帝独尊儒术后,不是儒生在朝堂上做不了官,杨崇把墨学的方向定在百姓中,主动回避了在官场上与儒家的搏杀,是一个绝对聪明的举动,随着墨学书籍的传播,墨学的影响必定越来越大。”

五姓七望,不管实际上做的是什么,名义上都是儒学世家,几乎代代都有饱学之士出现,才能在朝堂和民间维持住千年世家的声誉。崔弘肃敏感地发现了这个问题,担心地说:“那我们和杨崇做生意,会不会被其他家族误会?”

崔弘度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好误会的,做生意谁还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大隋世家,谁家不和塞北做生意?你不必担心,杨崇是个缜密的人,早考虑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会陆续把和别人合伙的工坊都卖掉,以便于独自掌控资金的运作。”

崔弘肃嘴张了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能想到掉到钱眼里的杨崇,竟然怀着这样一个远大的理想,竟然是一个理想至上的人。难怪杨崇放弃了一个又一个赚大钱的工坊,这份眼光、这种魄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崔弘度冷笑道:“英雄辈出,是乱世的征兆,大隋现在看上去繁花似锦,其实千疮百孔,杨崇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选择了在这个时候重振墨门。”

崔弘肃仰头望天,苍云白狗,云彩变化无常。

(本章完)

第163章 好伙伴

杨崇离开崔家园,马车从延平门驶进长安城,长安城外城有十二座城门,西面正中为金光门,南北分别为延平门和开远门。与开远门、金光门和东面的延兴门三大城门相比,延平门只是个三门道城门,不那么引人注意,每处门道宽约五米,门道两边甚至没有础石,只有连接城墙的四个门墩向城外延升,通往城门楼。

马车左拐右拐,很快来到玉镜坊,玉镜坊的掌柜杨原早在门房等候,把杨崇直接领到后面的休息室,儒雅的宇文士及正和一个清瘦的老者在下围棋,杨恭仁坐在一旁观战;杨崇看了看棋盘,已经和后世一样,是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了,棋盘和黑白圆形棋子一样,都是瓷质的,怎么看都比后世普及的一张棋盘纸高大上。

执黑的宇文士及面色凝重,老者神态轻松自如,偶尔还抿上一口茶;棋盘上白子明显占优,黑子先后输了两个劫杀,很明显回天乏力。宇文士及长考良久,终于一声无力的叹气,弃子认输。老者面目慈祥,和柳威明长得有几分相似,抬头看见杨崇说:“劳杨大人久等了,本官柳謇之。”

杨崇施礼道:“下官杨崇,一时看棋入迷,还请大人赎罪。”

柳謇之喜道:“听杨大人意思,也是同道之人,不妨手谈一局?”

杨崇从幼儿园被家人送到围棋训练班,断断续续把这个嗜好延续到大学,直到大一拿到业余一段的段位后,三年原地不动,才彻底死了心,把下棋当做一个玩的方式,偶尔在网上下下。到隋朝以来,几年没摸棋子,一听到柳謇之邀请,顿时觉得手痒,看宇文士及让座,便毫不犹豫地坐到柳謇之的对面。

杨崇执黑先行,出手就是武宫正树的三连星布局。武宫正树是日本围棋超一流棋手,巅峰时期与同时代的石田芳夫,加藤正夫并称“木谷三羽鸟”,棋风称宇宙流,不惜放弃边角,以中腹为目标,用黑棋时几乎全部用三连星开局,深受杨崇喜爱,杨崇学棋的时候一直追求这种非生即死的痛快感。

柳謇之三人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开局,都是一惊,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围棋一般布局以第三线为主,力求在角上取得实利,杨崇的开局新颖独特;越往后面下,宇文士及和杨恭仁发现,杨崇重视外势甚于实利,重视第四线胜于第三线,落子天马行空,竟然主要向中央而不是边上作发展。

当柳謇之站住四角后才发现,杨崇几乎空围了大半个腹地,阵型强悍雄浑;高者在腹,柳謇之无奈挥子,大龙杀入中央,杨崇随之攻击柳謇之的大龙,同时消减对手角边的渔利。黑白子绞杀在一起,下到二百零六手时,柳謇之大龙被屠认输,苦笑道:“杨大人,果然高明,老夫领教了。”

杨恭仁和宇文士及一脸惊奇,柳謇之可是朝中五个八品高手之一,今天输得如此一败涂地。南北朝时玄学兴起,文人学士以尚清谈为荣,因而弈风更盛,自梁武帝使恽品定棋谱后,各朝都以棋设官,建立棋品制度,对有一定水平的棋士,授予与棋艺相当的等级,大隋棋艺分为九品,一品最低,九品最高,目前九品只有两人,柳謇之的棋艺排得进前十名。

杨恭仁晓得两人有事要说,直接和宇文士及端着棋盘到隔壁去复盘了;柳謇之出于对自己权势的相信,开门见山地说:“右侯卫府录事参军事周谦说,他已经把女儿许配给杨大人,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杨崇没有回答,反问道:“柳大人到长安是负责替齐王寻找女人的?”

柳謇之被问得一滞,含糊答道:“本官恭为长史,有些事不得不问。”

杨崇微笑道:“齐王要求库狄仲锜将良马归还胡族,库狄仲锜等人却谎称良马是胡王的赏赐品,将马归为己有,齐王不知情,柳大人也不知情?我似乎没有看到柳大人有过问的迹象,不得不问是柳大人自己的判断与托辞吧。柳大人是齐王的肱骨之臣,应该帮助齐王德业修备,而不是管这些门客做的杂事,否则一旦惹上麻烦,祸将及身。”

柳謇之淡笑道:“齐王天资英才,迟早是太子,杨大人何不考虑一番,有些事宜早不宜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更显珍贵。杨大人是下棋的高手,不需要我多说局势;至于周茹的事,其实与齐王无关,我会申斥库狄仲锜。”

杨崇通过杜淹的关系,对韦福嗣和韦家的举动还是有所洞察的,他们很可能在这次齐王来长安的时候采取行动,把齐王一举推上太子的宝座。韦福嗣拉拢过杜淹,柳謇之的态度很明显,希望杨崇效忠齐王;可是杨崇知道历史,齐王杨暕不仅没做成太子,还从此生活在担心受怕的阴影中,韦福嗣更是被罢了官,后来参与杨玄感叛乱被杀。

杨崇目光如水,望着柳謇之笑道:“大人说的是交换的条件吗?”

“不是。”柳謇之心中暗骂,杨崇果然象儿子柳威明说得那样滑不溜手,一个有大局观又狡猾的人难以控制,可是一旦收揽,那就是如虎添翼。柳謇之肯定地说:“齐王对杨大人十分欣赏,在洛阳的时候就常说,有机会大家一起吃个饭,互相探讨一下学问。”

柳謇之这个说法不管真假,杨崇都很难表达拒绝;齐王杨暕是隋炀帝杨广的儿子,杨崇和他堂哥杨恭仁、妹妹南阳公主等人打得火热,若是拒绝就显得划清界限太明显。隋炀帝杨广和萧皇后弄不好就会有想法,很可能被某个闻风而奏的御史给套上一顶藐视皇家的大帽子,把杨崇放逐岭南。

杨崇痛快地答应说:“齐王有请,敢不遵命,下官丰乐楼总店还有半个月开业,到时候齐王和大人一起赏个脸,来吃餐饭如何?”

柳謇之回来有几天了,听柳威明说过,崔家把博陵酒家给了杨崇,晓得崔弘度和杨崇的关系不一样,觉得能让杨暕见一见崔弘度最好,试探着问道:“崔家主到时候可会出席?”

杨崇哪会看不出柳謇之的心思,摇头道:“崔家主三五天内就会离开长安,应该不会出席,崔家来的很可能是崔处直。”

崔处直是老二崔弘升的儿子,柳謇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到最后也没给杨崇一个肯定的答复。反倒是杨恭仁听说杨崇已经把终南茶坊的股份让给了崔家,于钦焘的商队马上就要出发,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回去派人通知樊子盖,他只要让崔家点头,终南茶坊的事就能解决,搬过去就可以生产。

反倒是旨和酒坊,南阳公主突发奇想,为了讨好二哥杨暕,想让韦家参一股,让杨恭仁等人无不头疼,最后是杨慎主动愿意退出,内尚署的尚方令的韦逊成为股东。韦逊是韦节的族叔,虽是一个正八品下的小官,却控制着朝廷和皇家的珠宝、金银饰品的采购,权势极大。

(本章完)

第164章 好伙伴2

崔弘度临走前搞定了终南茶坊的事,和崔弘肃、李百药等人来到石村私塾,校舍宿舍井然有序,都有专人服务管理,学校还有两个蹴鞠场,后面还在建造的三排房子也都是砖墙瓦顶,众人是不住地感慨,杨崇在教育上的投入真是舍得。刘焯给崔弘度看了修改后的《三字经》,是刘焯三天的工作结晶,果真是朗朗上口、字字珠玑。

尤其看到虞世南写的序,说明编书的作者是刘焯杨崇两人,崔弘度明白,此书流传天下只是个时间问题。杨崇一介工匠官员,能和大儒刘焯一起编书本就是个励志传奇,虞世南在序中又明明白白写着《三字经》的设想和前面大半部段落出自杨崇的手笔,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之疯狂,为之郁闷。

得知崔弘度是去洛阳看儿子员外郎崔凤举与王远知,杨崇从李春那里拿来墨色黄石砚,托崔弘度带给王远知。崔弘度是个识货的人,有心刁难杨崇,故意皱着眉说:“看样子老夫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不如王远知,这般好东西,为何不先给老夫赏玩?”

崔家家主生气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杨崇急忙许诺:“目前我手上就这一块砚,等过上几个月淘到好的,一定给家主送过去。”

崔弘度这才点头说:“老夫就信你一回,找到后送到处直那里就行。私塾不错,后面的事弘肃会找你。”众人暗笑,杨崇一句话的功夫又损失了几百贯;只有李百药心中为难,杨崇私塾的水平条件在这里,尤其算术一门课,说是大隋第一学堂都不为过,但是要像崔家一样送人来学习,李百药还真说不出口。

后面几天清净,杨崇就想着把皮包做出来,没有拉链,杨崇设计的主要是后世的绳系包,款式新颖,配上青铜或鎏金的金属片。大隋的工艺已经能够处理干净皮面,乔虎等人是手到擒来,油漆选了青、棕、红三种底色,可以调配;对于金属片,乔虎认为可以加上纯银和黑铁、黄铜三种,等乔虎做出各种颜色配比,杨崇顿时觉得自己坐井观天,同时有这样的助手幸运无比。

当第一批三十个样品包做出来后,杨崇请姜菲和元袭人到笑珍斋鉴赏,两个丫头立即同意开一家皮包坊,坊名就用杨崇起的名字牛仔坊。两人都很好奇牛仔的意思,杨崇只好含糊其辞地说,牛仔就是放牧野牛的男孩子,表示作坊用的是真皮。老残取笑道:“这算什么好名字,只能临时用用。”

让老残哭笑不得的是,元袭人和姜菲临走的时候买走了十个包,小姑娘做生意,就是缺乏对顾客的尊重,你们是老板,急着买包好吗。二十个包分四天放在笑珍斋的新品台上,前三天卖掉的时间都没能超过一个时辰,第四天老残直接让伙计说明,五个包只是陈列品,不卖,一直摆到第七天来货才出售。

杨崇一口气画了上百张的图样,几乎把脑海中记得的式样都画完了,可是拿到工坊,乔虎竟然摇摇头,顺手拿过几张纸说:“元袭人画得更符合现在贵妇人的爱好。不过她在想象力方面还是远远不如你,下次来,我给他看看你的设计。”

杨崇心里话,我哪有设计,全部是抄袭后世的,不符合贵妇人的爱好才是正常的,表面上看完元袭人的设计,装模作样地说:“她要是能设计是最好了,总不能老要我白白出力吧。对了,拉链怎么样?”

乔虎答道:“姜菲、元袭人都看过了,天缑分析出有十八个部件,正在对材料测试,只准备做铜的。”

“铜的就铜的。”杨崇晓得,历史上拉链是经过多少次革新才成功,一开始做拉链的几家公司都赔本关了门,现在有实物,应该好一点,时间长不是问题。杨崇要走的时候,乔虎说了一件事,后天丰乐楼总店开张,他和王伏准备去看看,两人始终认为丰乐楼应该有自己的酒。

杨崇脸色严肃地说:“现在粮食官制,我们拿不到制酒的批文,又不能像门阀胆大妄为,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后天我们一起过去,你们正好对素斋提点意见。”

丰乐楼的总店已经有了宋朝的那么一丝氛围,崔家有钱,博陵酒家原来的装修就不错,丰乐楼把房子改成两个二层楼的同时,用庭院式建筑把两座楼连了起来,一下子增加了十来个包间。整体建筑高低起伏,明暗相通,看上去檐角交错,廊庑掩映;厅堂过道与雅间包厢,都挂着珠帘绣额,或是装有修饰木门,很有点富丽堂皇的样子。

不过相对于丰乐楼一号店,总店的开业很低调,没有什么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杨崇等人到的时候,大红灯笼高高挂,长燃石油灯把院子照如白昼,粗粗一看,上客率不过八成,还有一部分是前来贺喜的嘉宾。杨崇直接带着乔虎、王伏、天缑上了二楼,是一间占了半层楼的包间,里面是坐榻形式的,姜菲、老残、玉坚子、周茹、元袭人都在。

杨崇领头入座说:“今天借花献佛,庆祝松鼠园和牛仔坊的生意兴隆。”

老残吩咐伙计上菜后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东家,我们还不知道你吗,走路都要想出生意来,再说松鼠园都开业多少天了,现在才庆祝,你直接说,有什么想法,要不然我这酒喝不安。”

众人大笑,杨崇摇头笑道:“趁着酒菜还没上来,我说两句。牛仔坊用棉布染色后和皮搭配做包怎么样?招一批小姑娘做工,根据设计的图纸,用碎皮碎布来做,提高一下产量。”

元袭人想了想,拍手说:“我家就有布坊,不仅棉布可以,织锦绸缎都可以,要不然只能给下人缝缝衣服。”

老残点头说:“可以。摆在特价商品里,好的也可以当做新款式卖,招人最好在农闲的时候,这样工钱低,一天不过两到五文钱,经过三个月,就可以知道哪些女工手艺好,再出高价留下来也划来。不过,我有些担心,皮包的技术含量不高,容易仿制。”

姜菲等人都笑了出来,工坊保密严格,即使老残是自己人,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拉链那个杀手锏。姜菲问天缑:“拉链什么时候能好?”

天缑苦笑着说:“做起来太费功夫,我们是手工做,在精度上次品率太高。”

铜屑可以重新融化,材料上没什么浪费,次品多就是耽误时间,杨崇颔首说道:“所有拉链包都作为奢侈品,同样的包不做第二个,一个包卖正常包的十倍价,不行就二十倍价。另外你们可以在装饰上再下点功夫,比如珍珠、玛瑙之类可以缝在皮上,金丝银线可以绕在拎包的手带上,对了,你们要是能让玻璃碎小到不伤手,可以用玻璃粒装饰,一粒粒铺成块状线状的不同图案。”

杨崇随口说着,伙计们已经开始上菜,酒菜的香气中,姜菲、元袭人想象那些包的效果,不得不说,杨崇是个好伙伴。

(本章完)

第165章 齐王宴1

齐王杨暕到了长安,长安官场的热度一下子急速上升,朝上朝下都能听到要立齐王为太子的简易声。杨崇告诫自己,离这种事要远一点,离齐王也要远一点,但是想什么怕什么,内史舍人韦福嗣找上门来,说齐王设宴相邀。韦福嗣早就想通过哥哥韦福子和好友杜淹把宇文恺和杨崇拉入齐王的阵营,只是韦福子一直不愿意,认为不应该再让好友宇文恺卷入这种皇统的争斗中来。

这次是柳謇之的主意,长安很多官员都来拜见齐王杨暕,各个部门的人都有,唯独兵部,不管官位大小,一个人都没来,要给点教训。杨崇虽不在兵部,但谁都知道杨崇是段文振赏识的一匹千里马,杨崇对齐王的态度也是敬而远之;最关键杨崇不是世家子弟,即使教训一通后出事,也是代价最小的一个。

韦福嗣和韦逊商量后,也觉得是一个机会,要是杨崇和齐王闹僵,韦家和南阳公主稍作周旋,便能让杨崇落下一个大人情;至于齐王杨暕,有韦妃在,怎么弄都行。杨崇得知请客的地点不是在自己丰乐楼,而是在韦家的闻香楼,只好随韦福嗣前往;杨崇不是五姓七望中人,没有那种傲的资本,齐王杨暕设宴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不去就是打脸,明天就能当新闻传遍长安。

让杨崇意外的是,除了南阳公主,乐平公主杨丽华竟然在座。杨丽华是隋炀帝杨广的大姐,北周宣帝皇后,开皇元年,文帝杨坚篡夺北周天下,杀死了杨丽华的三个继子静帝宇文阐、莱王宇文衎、郢王宇文术,杨丽华一时愤恨,文帝也很愧疚。开皇六年,文帝封杨丽华为乐平公主,父女关系慢慢改善,只是杨丽华坚决不同意改嫁,文帝于是此事作罢。

杨丽华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雪肤乌发;杨丽华的女儿宇文娥英和女婿柱国李敏是一对金童玉女,分别坐在杨丽华的左右。其余宾客,杨崇认识的有内尚署的尚方令韦逊、顺政县公董纯、宇文士及,不认识的三人都是英姿勃发,韦福嗣介绍,分别是于志宁、牛方裕、来渊;除了于志宁友好地打了招呼,牛方裕、来渊和李敏一样,对杨崇一副瞧不起的眼神。

齐王杨暕长相俊美,浓眉大眼,和杨广实在有几分相似,杨暕示意两人入座,笑道:“今日我们有口福了,闻香楼第一次办的烧尾宴,为庆祝仲谧荣升。”

仲谧是于志宁的字,于志宁起身拱手道:“蒙圣天子厚爱,志宁出任冠氏县令,一定洁身自好,造福百姓。”

大隋士子登科、荣进及迁除,好友同僚一起慰贺,盛宴置酒馔、音乐,谓之“烧尾。”

,于志宁这么一说,杨崇便明白今天的饭局是为于志宁开的。伙计看宾客到齐,立即进来报上菜单,共二十八道菜,有北方的熊掌和鹿脯,南方的果子狸、青虾、河蟹、青蛙、鳖,还有日常的鱼、鸡、鸭、鹅、鹌鹑、牛、羊、兔等等,可谓山珍海味,水陆杂陈。

只是大厨的水平在杨崇这个后世人眼里,实在不怎么样,许多好的食材都被烧浪费了;不过有些菜品的名称还是蛮有意思,如贵妃红,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甜雪,即用蜜糖煎面;白龙,即鳜鱼丝;雪婴儿,是青蛙肉裹豆粉火锅;最后一道看菜,让杨崇收起了小觑之心,厨师竟然用素菜和蒸面做成一群蓬莱仙子般的歌妓舞女,让宴席倍添声色。

闲谈中,杨崇才晓得于志宁是北周太师于谨曾孙,牛方裕是牛弘的二儿子,来渊是来护儿的次子,全是高门显贵子弟。牛方裕吃完一块熊掌肉,用面馍擦干净手问:“杨崇最近可有佳作?”

韦福嗣一愣,这话要于志宁问还差不多,你牛方裕一个武人加纨绔,装什么斯文?杨崇今天就是想把自己赶快灌醉,所以一个劲地喝酒,闻言拱手告饶道:“据说烧尾一词来自羊群,说新羊入群,群羊欺生,新羊只有将尾巴烧掉,才能安生,融入群羊之中。当日也是无奈,怕不能入群罢了。”

李敏听懂杨崇说自己作诗只是无奈,料想诗赋都是妙手偶得成,岂能放过这个让杨崇出丑的机会,接过话道:“地分南北,果然谚俗不同,我们老家说烧尾一词来自老虎,老虎变人,尾巴犹存,只有将其尾巴烧掉,老虎才能真正变为人。杨大人不能说见了美女诗源涌涌,在齐王面前就没有灵感吧。”

李敏字树生,李远之孙、李崇之子,随文帝以李崇死王事,养李敏于宫中,李敏一起步就是袭爵广宗公。乐平公主替女儿选婿时,就是看重李敏出自陇西李家,英姿美容,不仅擅长骑射,而且工歌舞弦管无所不会,当时所谓择婚,到弘圣宫的数百年轻俊彦,不过是为李敏做了一次陪衬。

杨崇听宇文恺介绍过,李敏也擅长格物作诗,再看看齐王得意的笑容,杨崇苦笑道:“广宗公这么说,杨某只好再烧一次尾。”

李敏大笑道:“杨崇,宇文大将军正在西域苦战,不如再做一首《从军行》。”

这是明火执仗的刁难,杨崇都做过两首《从军行》,再做还能好到哪里,齐王杨暕等人拍手叫好,乐平公主母女含笑以待;宇文士及和韦福嗣正要出言阻拦,杨崇已经缓缓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顿时满席寂静,杨崇这四句诗尽管写出了战争的艰苦,但雄壮有力,有一种坚定、深沉的誓言感觉,将戍边将士的豪情壮志表现得淋漓尽致,比起前两首《从军行》又上了一个高度,可以和《观公孙蕙兰舞剑》相提并论。韦福嗣松了一口气,拍手称赞道:“宇文述和杨义臣二位将军要是听到此诗,非拉杨崇做知己不可。”

宇文士及大喜,杨崇此诗正符合父亲宇文述目前在西域的处境和心情,传诵出去是件极光彩的事;李敏的脸色分外难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本章完)

第166章 齐王宴2

隔壁阁间坐的是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库狄仲锜、陈智伟等齐王杨暕的长随,和韦家这次派出的联系人韦诚;这些人既然能被家族派出来,摆在最有可能接替杨广位置的齐王杨暕身边,其实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浮夸。听着齐王那边的动静,一个个是面面相觑,自己十年苦读还真不如一个工匠?

韦诚心中暗恨,作为韦家这次出面的人,韦诚的想法与齐王身边的人不同,对杨崇这种人拉拢为主,即使杨崇不愿为齐王所用也没关系,可以先把生意做起来。有了财源,很多事情就不需要皇甫谌、库狄仲锜等人在外面摆出个恶相,齐王杨暕喜欢的就是宝马和美人,权势不行就花钱买吗。

李敏的灼灼逼人被杨崇一首诗轻而易取地反击了,整个过程根本不可能保密,传出去就表明了杨崇的立场,齐王和杨崇都很难有台阶可下。作为韦家负责生意的人,韦诚清楚地明白杨崇在商场上那种呼风唤雨的手段,一直想和崔弘肃那样与杨崇搭上线;杜淹和杨崇成为好友是个机会,可是现在看,这个机会浪费了。

韦诚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杨崇为什么对齐王的态度如此明确,难道杨崇看不清楚目前的情势,不知道齐王杨暕还有几天就会成为太子?韦诚心一紧,通过叔父韦云起的分析,杨崇是个眼光超人的人,定西策更可谓神乎其神,这样的人,怎会淡漠形势,难道是韦家的判断有误?

韦诚又喝了一杯酒,站起来走出隔间,乔令则等人以为韦诚去如厕,毫不在意,依旧在喝酒谈笑;韦诚走出房门后,意外地发现韦福嗣正站在楼梯口。叔侄俩相视一笑,一起走进酒楼后面的库房,齐王杨暕和乐平公主杨丽华的护卫布满酒楼内外,反倒是存放酒坛和礼物的库房最方便说话。

库房的门是韦家的手下看着,一般人进不来;库房里还有一间账房,是做账的地方,两名账房先生看韦福嗣叔侄进来,很自觉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门。韦福嗣忧心仲仲地说:“杨崇的态度不对,虽然礼数不错,但就象柳謇之说的,杨崇根本没有把齐王当做投效对象的意思。”

韦福嗣没有退路,齐王过潼关的那天,韦福嗣就在中枢开始推动齐王做太子的事,随后大批的文武官员一涌而上,大有齐王当不上太子不罢休的劲头。中枢和十六卫大将军中无人跳出来反对,隋炀帝杨广到现在没有任何表态;乐平公主去宫中探望,与弟媳妇聊天的时候,萧皇后倒是乐意儿子当太子,一切似乎很顺利,但又太不寻常。

韦诚面色平静地说:“叔父,任何的皇统之争都是充满血腥和艰难的,现在长安太平静了。我认为,杨崇肯定知道点什么,和他关系好的重臣都是天子心腹,还有像崔弘度这样的顶级人物,崔弘度选择这个时间点离开长安,同样是这个原因。”

“难道,难道圣天子要立杨杲,他还是个四岁的孩子。”韦福嗣突然停住不语,杨广才四十岁出头,正是大展宏图的年纪,要是立杨杲也不奇怪,这样的太子根本不会干涉朝政;齐王杨暕则不同,身边聚集了大批的人,有自己的政治班底和诉求。韦云起曾经提过杨杲的可能,只不过杨杲是萧嫔所生,不是嫡子被韦家的主流给否定了。

韦诚低声问道:“宴会何时结束?”

韦福嗣晓得韦诚准备回去商量,摆手道:“不急,李敏和乐平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有戏。你回去和家里老人说,如果有变,一切都往我身上推,百官、杀头我独自承担。”

韦诚没想到韦福嗣一霎那变得如此悲观,只是作为世家的子弟,都明白家族第一,个人的一切为了家族是随时可以抛弃的,韦诚闻言连连点头。韦福嗣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昂首走出账房,施施然走上楼梯,一路走进阁间;发现宇文士及在描述杨崇和柳謇之的一局棋,杨崇本人已经不见踪影。

韦福嗣一问于志宁,才晓得杨崇以不胜酒力为理由先走了,于志宁低声说道:“齐王和乐平公主明显不高兴,好在南阳公主帮着杨崇说话,齐王才勉强同意。”

南阳公主杨慈佑是杨崇生意上的伙伴,她公公宇文述更是和杨崇关系不错,维护杨崇也是情理上的事,宇文士及讲棋也是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李敏和韦逊都是精谙围棋的人,渐渐被宇文士及的讲述吸引,干脆让人拿来围棋,现场摆子;乔令则、刘虔安等人也走了进来围观。

宇文士及把一局棋摆完,李敏倒吸一口凉气说:“什么人下什么棋,杨崇胜在格局,柳长史纵使棋力胜上几分,还是不免覆败的结果。”

乔令则注视着棋盘,无意中说道:“杨崇擅长格物经商,能作诗写歌,还下得一手好棋,他怎么会这么多?”

“从小苦练。”顺政县公董纯说道:“这世上没有天才,杨崇就算天资超过一般人,也是勤学苦修的结果,你们难道没发现,杨崇对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听杨玄感说,杨崇的私塾也不要求学生读经,大儒刘焯还帮着杨崇编写了一部《三字经》,作为小孩识字的课本,四书五经在那里和医书、农书、道经一样,是学生的选修课。”

李敏才华横溢,带着理解的口吻说道:“杨崇这是不准备培养学生做官。”

南阳公主笑道:“一点不错,杨崇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私塾里开的课主要是算术和物理,专门培养的管账的人和第一流的工匠。前几天恭仁大哥还说,等过个三五年,杨崇的第一批学生出来,我们的工坊里就能招到足够的匠师和管理人员,做大个十倍都不成问题。”

齐王杨暕几乎目瞪口呆,冰晶玉洁的南阳公主杨慈佑现在说起生意来是容光焕发,杨恭仁做生意是自污,你一个公主怎么也是财迷。不过,母亲萧皇后现在对杨慈佑这个女儿是一百个满意,三天两头送东西进皇宫,全是稀罕物。

(本章完)

第167章 豪夺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好诗,果然是好诗。”议政房里,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对右侯卫大将军卫玄说:“杨崇说出了我大隋将士的心声,听说段文振第一时间就用八百里快骑把这首诗送往宇文述那里。”

卫玄淡淡笑道:“段尚书恐怕还是迟了一步,宇文士及酒宴一散就派出专骑赶往鄯善。”

两人清楚,杨崇此诗必定能传遍关陇西域,前线三军将气势大涨,宇文述这时候要是打算撤兵,就算是名声尽毁;虞世基匆匆走入议政房,满面笑容地说:“圣上派人给杨崇传旨了,杨崇对齐王杨暕失礼,罚金十贯,不允许休假,即日回到礼部负责长安西域大会宫殿的装修。”

长安西域大会,说明隋炀帝杨广决心已下,不会御驾亲征,也不会去张掖了,军方大佬们几乎想高歌一曲庆贺;罚金十贯,这就是在打齐王杨暕的脸,杨崇名下的无论哪一座店铺作坊,一天挣的也不止十贯,这说明什么,说明隋炀帝杨广对杨暕不满,很不满。

杨崇几乎是接完圣旨,就被大太监张原押进宫里,因为萧皇后要见他;杨崇心里有点发怵,隋炀帝杨广用自己打了齐王的脸,做妈的肯定不会对自己客气。后世津津乐道的是萧皇后的美貌,说什么娇媚迷人、六朝为妃,野史甚至记载,萧皇后年近五十仍让李世民看得丢了三魂六魄;只有在大隋的人,才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那么简单,胸中自有经纶。

谁曾想萧皇后根本没打算见他,南阳公主杨慈佑替母出面,只有一个条件,西域大会以后到齐王府去任职,辅佐齐王;杨慈佑坐在正中的位置服饰正规,脸色庄重,还真有点王八之气,杨崇低声下气地行礼,对杨慈佑说:“齐王身边英才无数,我一个工匠去了也没用处,咱们换一个。”

张原露出一丝笑容,杨崇和杨慈佑真的是很熟;杨慈佑立即点头说:“没关系,母后爱子心切,就是这么一说,还没和父皇商量。”

杨崇顿觉不妙,这也太好说话了,如果这样,没必要急着召自己进宫;杨慈祐果然接着说道:“送齐王一辆四轮马车。”

历史上,隋朝原来没有四轮马车,即使到宋朝出现了四轮车,却是典型的不能转向四轮车,四个窄窄的铁箍木轮安装在一个固定在车架上,根本无法灵活转弯;所以马根本拉不动,往往由三到四头牛拉着,转向问题全靠牛的力气大解决。四轮牛车不仅《清明上河图》这样画,实际上在中国农村一直用到民国。

在大隋,就只有杨崇在不断改进的那辆四轮马车,杨崇是仿照西方的四轮车,设计了一个转向架,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后车架架在前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只是杨崇在摸索过程中遇到不少问题,转向架的各种参数根据马车的稳定性和舒适性在不断修改,另一个就是大隋的制作工艺达不到要求,弹簧、轴承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阻碍了杨崇研发的速度。杨崇现在几乎是每做一次改进,才把马车驾出来试一下,进展缓慢。

杨崇斟酌了半晌道:“公主和驸马都试过那辆车,目前不舒服不讲,几乎跑不到三四十里地,部件就坏了,你是亲眼看见立轴断的。这种车,下官怎么敢送给齐王呢?一次酒力不胜都罚金十贯,要是四轮马车送过去,恐怕下官一天没有一百贯是不够罚的。公主你看这样如何,一旦下官认为马车的性能通过了,立即通知你,一起送到齐王府。”

南阳公主笑道:“没关系,杨崇你担心这个,本宫理解,本宫可以花钱买下你的四轮马车,以本宫的名义送到齐王府。至于后面有什么事,本宫一力承担,你放心,就连马车坏了维修,都不用你操心。”

原来如此,杨崇立即反应过来,齐王杨暕是想把四轮马车拿到手里研究,有李敏这样的格物高手,杨暕还能在武川铁厂和云定兴的器械坊找到帮手,看上去的成功面确实比自己大多了。杨崇微笑着点头说:“下官没有问题,单独一个车厢十贯钱卖给公主。如果方便,公主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去马行坊取。”

十贯钱就是一个意思,南阳公主杨慈佑同意后吩咐:“张原,你亲自去一趟,先和杨崇到驸马府把宇文驸马接了,让驸马多带两匹马过去。”

张原算是看出来了,南阳公主杨慈佑心里也是对齐王和萧皇后的安排不满,杨崇是贴着宇文派系标签的人,和公主又是生意上的伙伴,这种强取豪夺肯定会在以后产生不良的影响。杨慈佑让自己出面陪伴宇文士及,其实就是告诉杨崇和其他人,她是被逼的;张原诺了一声,和杨崇施礼告退。

两人到驸马府接了宇文士及,宇文士及一听说也傻了,这可是一箭三雕的手段,即把杨崇的四轮马车霸占了,又让杨崇和自己夫妇产生隔阂,甚至能暗示其他王爷豪门也这么做。杨崇倒是面色平静如常,回到马行坊和宇文士及签了买卖文书,让张原画押做了保,收了十贯钱,便让宇文士及安排人把四轮车厢套走。

宇文士及没有跟着四轮马车走,反而拉着张原一起留下来吃饭,张原哪敢,宇文士及的态度明摆着是给齐王看的,张原可不想惹祸上身。杨崇没有强留,殷勤地把张原送到门口,路上趁没人的时候,塞给张原二十两银子;杨崇送走张原回到客厅,宇文士及已经在和苗允商量菜单了。

宇文士及是常客,最喜欢吃的就是杨崇府上的白切羊肉和酱汁羊头,根本不避讳自己的嗜好,苗允看杨崇进来点头,便笑着去安排了。杨崇和宇文士及刚刚坐下,尉迟立领着宇文恂走了进来。宇文恂的变化看上去很大,不禁人瘦了点,精神状态也很差,连头发都没打理;宇文士及放下脸说:“宇文恂,你这像什么样子?”

宇文士及和宇文恺的亲戚比较远,按辈分仍然算宇文恂的叔叔,论权势就更不要说了,没想到宇文恂根本不在乎说:“士及叔,我现在是穷困潦倒,来找杨叔就是图一口饭吃,哪顾得上形象。”

杨崇急忙拦住要暴走的宇文士及,示意宇文恂坐下问:“洛阳的生意交给了楼观道?”

宇文恂答道:“早就交了。我回到长安已经三个多月了,恺叔的工坊不缺人,一直没找到工作,家里又没有田地。”

宇文士及一听只能不吱声,宇文恂原来负责宇文恺的酒坊,宇文族酒坊合并后,宇文恺把酒坊交给宇文无及打点,在宇文化及的要求,宇文恂和另外几个其他家的掌柜都被开了,宇文恂才去做了宝洁坊洛阳的一个店面掌柜。杨崇立即说道:“宇文恂,这是我的失误,宝洁坊转让后,我应该问你一声,现在大师兄那边不缺人的话,不如过来帮我吧,姜菲的松鼠园缺一个管事。”

宇文恂激动地说:“杨叔,和你没关系,我听你的。”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短短的三个月,宇文恂就看尽了世态炎凉,宇文氏号称门阀,竟然没有一家愿意用自己;而在宇文恺的工坊,自己又被宇文虎的儿子宇文罗和宇文钵视为威胁,根本不给进去的机会。杨崇见宇文恂同意,让尉迟立先带宇文恂去梳洗一番,再过来吃饭。

宇文士及见左右无人,抱歉地说道:“杨崇,公主也是大清早被叫进宫里,四轮马车的事与我们夫妇无关。”

杨崇笑道:“士及,不需要解释,我们是生意场上的同伴,谁还不知道谁。齐王的意图不是马车,而是制造马车的工坊,所以你回去和公主说一声,为了避免以后冲突,我暂时不会再研究四轮马车。”

宇文士及等的就是这句话,却不敢得意,他对杨崇了解甚深,杨崇的每一次退让,都不是因为怕了谁,齐王今天的举动算是打了杨崇的脸,很有可能会被杨崇找机会还回去;到了那时候,自己和南阳公主就真的是左右为难。羊肉鲜嫩,羊头多汁,杨崇似乎吃得很开心,只不过下午要去礼部,所以没有上酒,宇文士及两人也是各怀心事,一餐饭匆匆结束。

(本章完)

第168章 消息

杨崇到礼部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高昌城破了。杨义臣的西域都护军和西突厥特勤阿史那大奈的联军诈做西突厥的援军,骗开了高昌城,麴伯雅和麴文泰父子被擒,收降军两万六千人,高昌百姓三万四千人。

杨玄感感叹地说:“义臣果然是国之栋梁,裴矩的人通知射匮可汗出兵的时候,义臣让司朝谒者崔君肃游说泥撅处罗可汗的弟弟阙度设和特勤阿史那大奈归附,然后留左昆仑守鄯善,史大千守且末,亲率五千天狼兵和一万精骑,和阿史那大奈东来骗开城门。宇文述上奏章,说东西突厥都愿意以高昌城为界,东南两面归大隋,西面归西突厥,北面归东突厥。”

杨崇哑然失笑道:“现在高昌城和物资尽落我大隋之手,宇文述、杨玄感拥有马步军近八万,东突厥不过三万控弦之士,射匮还未完全击败泥撅处罗可汗,最多不过三五千轻骑前来袭扰,所以才这么好说话。不过目前我们也是强弩之末,还要准备伏允杀下高原,只要东突厥退兵,各让一步也好。”

杨玄感拍手说道:“宇文述和杨义臣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要看中枢的意思,和我们有关系的就是麴伯雅和麴文泰父子已经被押来长安,滞留于高昌城的二十一个使团和商团同时启程,包括统叶护在内。另外还有大量的战利品运往长安,据说光高昌国国库中的珠宝就装了四十多辆马车。”

杨玄感和杨崇都清楚其中的玄机,最起码有三成的珠宝被宇文述等人分了,只是前线将士立下如此大功,隋炀帝杨广应该不会在意。统叶护能来,说明西突厥的战事已经没有悬念,射匮的胜利只是迟早的问题,杨崇问道:“尚书大人,麴伯雅到长安的时候,就该是大会召开的日子,我们要抓紧了。”

杨玄感不慌不忙地说:“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没停下来,来得及,你主要设计开幕的仪式和大殿的装修。我就怕朝廷一起争议,又要半途把你弄走。”

杨崇笑道:“不会的,我这不才被罚了罚金吗?”

杨玄感也笑道:“那些事不要放在心上,今天云定兴和何稠都去齐王府看四轮马车,不过我相信,你要是弄不出来,他们也是白给。”

杨崇一惊,杨玄感说得平平常常,可是表达的信息太丰富,不仅知道自己卖马车的事,还知道四轮马车的质量没有过关,云定兴和何稠等人的动向,这就不简单了。看样子,为了造反,杨玄感早就在长安等地布下了大量的人手,随时打听各方面的情况;杨崇闪过一个念头,西域的局势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杨玄感的造反会不会也有变数。

杨崇察觉杨玄感在关注自己,收敛心神说:“云定兴和何稠都是高人,下官不敢断言。”

杨玄感刚才发现杨崇有那么一丝恍惚,听杨崇一说,以为杨崇在揣度云定兴和何稠的功力,就没往心里去,故意责怪道:“什么下官不下官的,你我都是弘农杨氏的人,没人的时候叫叔叔。”

这倒不是杨玄感自傲,他和隋炀帝杨广在族谱中平辈,就是杨恭仁小时候都喊他叔叔,杨崇称杨恭仁为大哥,杨玄感自然做得了叔叔。杨崇不以为杨玄感讨自己便宜,族谱上备份如此,于是恭敬地说道:“玄感叔说的是。”

杨玄感哈哈大笑,顿时又亲近了几分,低声说道:“杨崇,我也是不得已,你和那么多豪门合作做生意,旨和酒坊又交给了皇族,族中老人都来几次信了,神木堂的杨浩似乎不大高兴。你看这样,我替族人出两万贯,你琢磨琢磨,看什么生意合适,后期如果不够,你尽管开口。”

越国公杨素当年依仗自己富足的钱财和权势,在任职之地广求家产,东西二京杨氏的居宅奢侈华丽,早晨拆毁晚上重建是家常便饭,关中河洛各地的庄园房屋营造修缮从不停止,在关中大大小小的城市,越国公府的旅店、工坊、良田、豪宅都得以千百来计算。杨玄感在继承杨素权势人脉的同时,同样继承了这让人眩晕的财富,两万贯只是毛毛雨。

不过杨素父子在弘农杨氏中地位超然,因为隋文帝杨坚有鲜卑姓氏为普六茹,虽然皇族一再说普六茹是西魏恭帝拓跋廓赐给杨坚父亲杨忠的,但是杨氏中人总觉得怪怪的。弘农杨氏扬名于汉朝太尉杨震,杨震号称“关西孔子”,服毒死后,露棺道旁,有一丈多高的大鸟飞到杨震丧前,俯仰悲鸣,泪流湿地,直到下葬才飞去,逼得迫害杨震的汉顺帝下罪己诏。

这就是气节,生死是小,名节是大,杨忠接受鲜卑异族的赐姓,称帝后又恢复杨姓,难免被一些古板的人看轻;杨素父子就是其中的润滑剂,是弘农杨氏和皇族联络在一起的关键人物;所以不管杨素还是杨玄感,对族内的事情都当仁不让,出手更是豪爽,说的话往往比族长还起作用。

历史上杨玄感兵逼潼关的时候,卫玄担心之余,根本分不清哪些人参加了暴乱,一口气在长安杀了两千多人,其中多为弘农杨氏的门生子弟,尽毁杨氏国柞,差一点久让整个杨氏造反。由于族内损失太大和对隋炀帝的不满,后来李渊进攻长安时,杨氏没有全力面对,造成隋朝灭亡。

杨崇不在乎杨氏的下场,但是对自己的生存环境还是要争取的,有钱送上门还能不挣?杨崇笑道:“玄感叔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一个适合族人发展的行业,只是这个工坊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放在长安洛阳。”

杨玄感心领神会,杨勇的两个儿子杨孝实、杨孝范都住在马行坊,自己和弘农杨氏一头撞上去,隋炀帝杨广心再宽也不会无动于衷。杨玄感信心满满地说:“地点随便,你也不用出面,只要把工坊建起来,工匠培训出来就行。”

(本章完)

第169章 太伤人

杨崇回到主客司,刘耀、房夷吾、陈夔都在,房夷吾笑道:“小人茶叶一喝完,杨大人就回来了,恭喜杨大人升职。”

二十几岁的六品建节尉,就是在高第门阀中亦不多见,在寒门中杨崇绝对是独一份;房夷吾也是官宦世家,自然晓得其中艰辛,玩笑中是真心实意地恭贺杨崇。杨崇点点头说:“夷吾现在是越来越能说了,这样,晚上我们到丰乐楼坐坐。”

刘耀给杨崇倒了一杯茶,送到杨崇桌前说:“听说大人复职,许侍郎午饭前就差人把内德殿和所有进京乐坊的资料送来了,并且说了,杨大人办事要紧,无需浪费时间过去拜访。”

许侍郎就是礼部侍郎许善心。内德殿是西域大会举办之地,位处长安城北郭城外龙首原,北靠皇家禁苑、渭水之滨,南接长安城北郭,西接宫城的东北隅,本为隋大兴城北的三九临射之地,隋炀帝杨广看重的就是内德两字,才决定西域大会在此举行。许善心把资料急急送来,如此流言,看上去是撇清关系,实际上就是给杨崇一个下马威。

杨崇问道:“你们三个谁比较有空?”

刘耀答道:“除了陈夔在朱雀大街帮忙,夷吾和我现在就负责乐坊的事。”

杨崇示意刘耀坐下问道:“现在有多少乐人?”

刘耀张口就答:“长安区域征集了四千多乐人,樊子盖大人从武威张掖带来两千多乐人,扬州等地还有一千多乐人正在途中,许侍郎和太常寺商量了几次,都没拿定主意。”

杨崇着实吓了一跳,难怪后世说杨广追求奢华,就算西域四十四国全部派使团来,到长安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人,没想到大隋光乐人就准备了近八千,给西域各国使团每人配一个都够了。杨崇当机立断说:“你们先做一个方案,内德殿那边只选最好的三千乐人表演,其余五千人就安排在朱雀大街,每五百米放一支百人的舞队,两个时辰一换;以后刘耀负责乐坊,夷吾明天陪我去内德殿。”

朱雀大街五千米,按照杨崇的意思,就是每个时辰都有十支舞队在大街上表演,百人是舞队的总人数,实际上场的人数要根据歌舞的编排,二十人可以,五十人也行,所以只要编排得好,舞队跳上两个时辰不存在体力问题。五千人正好排满十个时辰,每支舞队一天只跳两个时辰,大会总共十天,每天调换舞队的表演地就可以了。

内德殿只有开幕、隋炀帝宴请使团,隋炀帝召见商团、隋炀帝与会晤诸王和闭幕式五天才会把三千人全部押上,其余五日每天一千人就够了,人员绰绰有余。刘耀三人商量,还是由宫里的公孙蕙兰等人编排舞曲,评定舞队;方案在下班前交给杨崇,杨崇毫不客气地指出,把困难考虑少了,如果圣天子看球或者皇宫王府要看表演呢,应该把舞队全部交给宫里安排,礼部只提供官方的计划书和负责监督。

刘耀等人豁然开朗,长安权贵功勋多如牛毛,如果谁想假公济私找上门来舞队去表演,不要说自己,就是杨崇这个六品官都未必扛得住,到时候免不了得罪人,或者弄出什么一地鸡毛的事情;但要是安排权在宫里,大部分的人就会偃旗息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大家年纪差不多,杨崇能在短短的几年内青云直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刘耀第二天把方案改了又改,杨崇从龙首原回来看后,又做了些修正,便签了字送到礼部侍郎许善心处。许善心大是诧异,一天时间就拿出方案,这也太随便了,偏偏看后一时提不出什么意见,只好找尚书杨玄感商议;杨玄感在第三天批了送到中枢,隋炀帝立即同意,命人送入后宫,萧皇后仔细衡量后,冷笑着对张原说:“高颎、裴矩说得没错,这杨崇就是一个佞臣。”

张原苦着脸,不敢回答,谁不知道杨崇方案中最大的优点就是,这批乐人的管理权集中在宫里,任何人都插不进手;八千美女,只有等隋炀帝杨广挑选后,象齐王杨暕等其他人才会有机会染指。问题是隋炀帝杨广喜欢,包括自己在内,谁还敢诽议;就是萧皇后,也不过发两句牢骚,一点办法没有。

不过宫中也有高兴的,就是宇文皛,隋文帝女儿广平公主和安德县公宇文静礼的第三子。宇文皛特别受舅父隋炀帝宠爱,从小就被养在宫中,长大后更是经常陪着舅舅隋炀帝杨广游玩宴乐,出入皇帝寝宫和后宫无所顾忌,与妃嫔都有暧昧。有一次宇文皛和隋炀帝宫人淫乱,事发后不敢见隋炀帝,宇文皛的大哥宇文协吓得上奏,要把宇文皛接出宫去,谁曾想隋炀帝杨广毫不在意,让人把宇文皛找回来,宠爱如初。

宇文皛一听说八千乐人由女官和内侍管理,立即兴冲冲地跑来找张原,主动要求帮忙;张原瞬间觉得血往脑门冲,头大如斗,这位爷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张原不敢明确地拒绝,就把宇文皛安排在公孙蕙兰身边,宇文皛一直对公孙蕙兰垂涎三尺,却又担心舅母萧皇后不高兴和忌惮公孙蕙兰的一身武功。

宇文皛在宫中消息灵通,对公孙蕙兰牵记杨崇的那点小心思了如指掌,也想见见这个横空出世的奇人,就在一次公孙蕙兰等人对扬州舞队伴乐不满意的时候,提出是不是让杨崇过来出出主意,毕竟杨崇是礼部负责的官员,又素有才名。在众人嬉笑中,公孙蕙兰只好请人通知刘耀,找杨崇来。

杨崇硬着头皮而来,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等看了扬州舞队长袖婉约的表演,问清楚这舞是宴席前表演的,立即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当场哼起了《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曲子。节奏轻快酣畅,淋漓绵长,让人听了如痴如醉;公孙蕙兰大喜,立即让两名乐女伴舞,请杨崇又哼了一遍,几近天成之作。

公孙蕙兰和几名歌伎跟在杨崇后面学了半天,觉得差不多学会了,才放杨崇离去,然后让乐师调音,直到深夜才完成;宇文皛从杨崇第一次哼曲伴舞后,就离开了乐坊,闷闷不乐地回到宫中住所,公孙蕙兰望向杨崇的目光太伤人了。

(本章完)

第170章 师徒见面

内德殿的装修其实杨崇根本插不进手,负责内德殿工程的起部郎阎毗是北周驸马,四十多岁正当年,要不是阎毗因担任杨勇的太子宗卫率长史受牵连,与妻子配为官奴婢两年,然后从头开始,做到工部尚书或将作大匠都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人物怎会把杨崇放在眼里,分给杨崇的其实就是殿外的广场和广阔的荒地。

好在工部尚书宇文恺送来观风行殿和行城的图纸,比之大业三年在榆林城的更加完善;再加上宇文恺为了准备在张掖建造,预先设计和制作了大量的框架木板和轮轴机械,几乎拿来就可以用,大大节省了杨崇的时间和精力。只有围城的布屏需要重新描绘,宇文恺也发来足够的画师参与,杨崇需要做的就是监工。

杨崇的任务是把观风行殿和行城、内德殿融为一体,所以杨崇在道路的规划上花了大力气,仿照唐朝的大明宫,利用天然地势修成一座相对独立的城堡。内德殿形成的宫城东西两侧是禁军驻扎地,整个城堡可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接见各国来宾;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

内德殿南面专门建了一个正门,门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直通宽达一百六十六米的大街,大街左右是观风行殿,分为诩善、永昌二坊,安置各国使团,再外围就是行城,供政府各部门和卫戍军队使用。行城一直延伸到龙首山北面由龙首渠水形成湖泊龙首池,杨崇在龙首池附近修建了一些游艺的场所和附属景观,如马球场、观景楼、斗鸡台等等,共有台榭亭观三十余所。

让王君愕不解的是杨崇正门的设计,是个高大门楼,还有三十六级台阶,在台阶的左右各有六个宽大的华表柱。华表柱又称擎天柱,是一种图腾标志,一般在宫殿、陵墓等大建筑物前都有,是由汉白玉等石头雕刻而成的石柱,高大耸立,柱身多雕刻龙凤等图案,上部横插着雕花的石板,或者是整块石头留出来的花型柱头。

问题杨崇设计的华表柱不仅不高,而且是木头的,杨崇除了在台阶上留下了一个石头的柱基外,十二个柱身都藏在库里,没有装上去。王君愕去看了柱身,除了雕刻得精致一点,表面涂了金粉,与其他华表柱无二;王君愕琢磨了几天,都没想通,一般华表柱用的就是二四六八的数目,杨崇为什么用十二这个数字,奢华也不是这样显得。

王君愕正在工地边看边琢磨,一辆马车驶近身旁,过来一名吏员说裴矩有请;王君愕一怔,不由得苦笑,自己进入杨府后,一直没有去见裴矩,估计裴矩猜到了,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是自己有了其他想法。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见面也有好处,自己是杨崇临时安排的管事,裴矩有资格询问工程的情况。

裴矩目光如鸷,从车厢的窗口注视着王君愕问道:“杨崇相信你吗?”

“相信。”王君愕毫不犹豫地答道:“除了各家工坊和山南别院,杨崇的店铺住宅我可以随意出入;杨孝实兄弟的事交给我后,杨崇也很少过问,经我手的账目经过苗允或孟鲲鹏过问后,无论多少都可以提取。平日里跟着杨崇在长安城各处走动,商议的事情从没有特意回避我,分享消息的等级和尉迟恭等人一样。”

裴矩面色发冷,他宦海几十年,无数次接受过来历不明的新人,如果王君愕所说属实,杨崇对王君愕的态度绝对当得起相信二字。裴矩问道:“他不知道你的身份?”

王君愕淡定地说:“知道,从接受我的第一天都知道,但是杨崇似乎不大在意。一开始我以为是把杨孝实兄弟交给我负责的原因,他有让我做替罪羊的打算和把握,后来发现不是,他是真的对我不猜疑,好像肯定能让对他死心塌地。”车厢里的裴宣机几乎有一种冲下车骂王君愕一顿的冲动,你王君愕好歹也是谋略之士,难道连自己的这点信心都没有?

裴矩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继续问道:“杨孝实兄弟听你的话吗?”

王君愕想了想说:“杨孝实,杨孝范都把看做老师,很尊重;但是两人实际上的态度有差别,杨孝实有利用我的心理,杨孝范就要单纯得多。同样对于杨崇,杨孝实是敬畏和害怕,杨孝范则把杨崇看成家主,所以杨崇对他们的安排不一样,对杨孝实几乎不闻不问,有事情都请韦圆照夫妇拿主意,杨孝范已经确定明年去玉镜坊做学徒。”

裴矩称赞了一句:“很狡猾的一个人。杨崇看出杨孝实的不安分,实际上已经开始往外推了;杨孝范进玉镜坊,就是看皇族的态度,只要杨恭仁他们不吱声,过几年就会让杨孝范当师傅或管事,甚至做一个小掌柜,一辈子衣食无忧。你看,能不能影响杨孝实,做出一些事来,不在乎能把杨崇怎么样,而是积聚杨孝实对杨崇的不满。”

裴矩之所以把话说明,是怕王君愕担心自己图谋太大而畏缩不前,裴矩很清楚,王君愕越是能知晓杨崇的实力,就越会小心翼翼,不肯犯险。王君愕恭敬地说道:“老师吩咐,学生自当办理。不过学生这些天反复在想,毁了杨崇有些可惜,此人才能之高,当世罕见;做的大部分事情,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

王君愕没说错,但是不意味着裴家父子听得进去,裴宣机忍不住敲了敲车厢板,在车厢内叫道:“王君愕,你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立场了。”

裴矩反而露出一丝笑容说:“君愕,你就没想过,杨崇身后还有人?山南别院就是一个重点,据说李百药、孔颖达等人都被拒绝进入,说明杨崇的秘密怕人知道,或许配方之类只是个托词。要不然,杨崇请那么多高手干什么?”

王君愕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裴矩很明显一直在搜集杨崇的过错,从杨崇的来历又跳到了杨崇部曲的身上。王君愕有些对老师失望,岁寒堂一次次派出杀手,杨崇要是不找人来,早死了;王君愕突然有些担心,自己不也是杨崇的部曲吗?

(本章完)

第171章 认识

尉迟恭和尉迟立兄弟俩坐在马车的驾驶座位上,远远地看着裴矩的马车来,又看着裴矩的马车走,王君愕回头后有点呆滞的步伐被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尉迟恭有些惋惜地说:“王先生是个不错的人,可惜有这样一个身份,无法摆脱裴矩,要不然肯定能把家主大忙。”

尉迟立悠悠地说:“敬德,你放心,家主一定能把他拿下,我们三十多人被张师伯弄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其中不乏想偷点东西回楼观的人,甚至干脆是师门安排的人,你看现在怎样,还有谁想着离开。”

尉迟恭字敬德,尉迟立是他的族兄,因而话说的比较直接,就连原先师门的隐秘都说了出来;尉迟恭却吓了一跳,坐直身子说:“这可都是隐藏的祸害,哪一天爆发出来,可是大灾难。族兄,你对家主说了没有?”

“在我决定加入杨府时就说了。”尉迟立轻描淡写地说:“家主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的事。只要他们好好地来,好好地走,哪怕是带走些秘密也没关系,但是要是发现有害人的心思,抓到一个处理一个。对了,敬德,你和梅展到底做什么打算,到现在还不愿意加入杨府?”

尉迟立、尉迟冲、尉迟笑兄弟三人与司空行一样,现在都是入了杨府的奴籍,但尉迟恭和舅子梅展始终没吭声。尉迟恭微微笑道:“我其实早已把自己当做杨府的人,家主对我这么信任,家里的生活变好了,我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我有一个看法,家主迟早是要上战场的,我不想做他的护卫,我想做一个斩将夺旗的将军。”

尉迟立抚掌笑道:“这个并不矛盾,其实我们都晓得,家主把你和单雄信、刘弘基找来,就是要你们以后协助他带兵。”

两人说笑着,六个穿着白色胡服的男子走了过来,都是窄袖长袍,那种大翻领前开襟的式样一看就知道是昭武那边的人,穿着铮明瓦亮的长靴,佩戴者刀剑;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大鼻深目、连腮长髯,长袍上有联珠纹镶边,带着垂裙帽盔,手执镶满珠宝的褐色法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诡异之气。

尉迟恭立即跳下马车,装作看热闹走了过去,现在每天都有长安的百姓和西域来的胡人看风景,但这个执杖者不一样,明显是个高手。执杖者身后上来一个人,向两名站岗的士卒询问了几句,六个人就笑嘻嘻地走了,尉迟恭走近士卒问道:“他们问什么?”

两名士卒认得尉迟恭是杨崇的马夫,不敢得罪,回答道:“他们先问了这里是不是西域大会的举办地,又问了哪里有风景区,我们就告诉他们,北面的龙首池风景不错,还有许多游玩的地方。”

尉迟恭见问不出东西,依旧回到马车上,在杨崇下班回去的路上,就当一件怪事说给杨崇听,杨崇听后仔细询问了法杖的颜色式样,就吩咐尉迟立明天去找一下阿布,问问相关的情况。杨崇在很多网络游戏中都见过法杖,尤其对游戏《御龙在天》中的技能“祭北斗”印象深刻,再加上尉迟恭说的诡异,杨崇觉得应该有当无地查查。

曹对入狱后,阿布就成为太仆寺负责三匹汗血宝马的典厩丞,从八品下的官职;阿布在长安也不认识什么人,除了粟特商人,就和杨崇偶然来往。尉迟立认识阿布,答应了一声,寇九珙好奇地问道:“你认识那种人?”

杨崇答道:“那种法杖是身份的象征,不是宗教中人,就是巫师。”

寇九珙出自道门,对宗教和巫师不感冒,闻言笑笑说:“昭武诸城来的,应该是火祆教,或其他什么教派,只是他们武功别成一路,练功心法也与中原大不相同,所以在气质上有些阴沉。这些宗教和佛教类似,只是一种信仰。”

杨崇暗自叹了气说:“宗教信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宗教发展到一定时候就会唯我独尊,所有的反对者和其他派别都不允许并世而存,那种战争,比争夺天下的灭国之战还要残酷激烈。佛教讲究宽容平等,但阿育王就曾将以万计的不肯信佛的分那婆陀那国外道屠杀,甚至将异教徒全家活活烧死屋中。”

欧洲同样如此,中世纪基督教从信仰变成统治阶级手中强大的政治力量,教会把哲学、政治、法律等上层建筑都置于神学控制之下,有权直接调动军队来镇压和屠杀异端分子。最惨烈的一场宗教战争莫过于“三十年战争”,一开始只是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新、旧教争执,起因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镇压境内的新教徒,激起波希米亚新教徒的叛变,并意图寻求独立,随后丹麦、瑞典、法国等加入了战团,最后演变成全欧洲的战争。

中国新疆等地在历史上都经历过类似的战争,所幸中原被儒道所影响指导的王权强大,所有的宗教都屈居非官方信仰,只是对百姓精神控制和经济剥削,无力组织大规模的跨国与全国的宗教战争。就算明朝起于明教造反,各路豪杰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朱元璋夺取政权后还是回归王权。

寇九珙身躯一震,他没想到杨崇对信仰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转而释然,杨崇既然准备重振墨学,对信仰肯定有深刻的考虑。寇九珙问道:“你想把墨学带到什么高度?”

杨崇很干脆地回答说:“我不知道,很多事都是边做边找方向,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墨学在科技这些方面前程远大,研究下去,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个全新的认识。而科技是推动生产力的决定性因素,春秋时齐国较早地发明了冶铁术,铁工具广泛用于农作,才使齐地从盐舃荒芜之地变成膏腴之田,一跃成为霸主;战国七雄中韩国最小,兵少将寡,因拥有其它六国所没有的铁矿山而成为强韩。只要我们做的好,富国强兵是没问题的。”

富国强兵,尉迟恭在车厢外听着,挥舞着马鞭,心中激奋,忍不住一声长喝,在龙首原的旷野中传得很远。

(本章完)

第172章 想活

这几天杨崇的心情不错,泰吉斯的账本总算弄出了眉目,不过不是天弃的功劳,而是看上去一直有些懈怠的孟翻。孟翻四十多岁,楼观道的俗家弟子,耕读世家,孟翻幼年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奇门杂学。杨崇一开始给孟翻的定位就是在各地游走,发掘像石油一类的资源;可是这次让孟翻帮助天弃,杨崇才发现,自己小看人了。

天弃和王伏一直在研究泰吉斯的账本,大部分的资料都翻译成了汉文,孟翻在账目中发现,泰吉斯每年的收入,都会有一部分会在每年差不多的时候流向一个读音叫张性的酒商,这是不寻常的;没有哪个酒商会同意一年结一次账。

孟翻出人意料地因此提出,这本账本记的可不是商铺一般流水,是泰吉斯的秘密,没有王凯的名字是不正常的。孟翻认为,账本可是泰吉斯和人私吞钱财的账本,不过是在做账的时候刷了花招,一种可能,就是泰吉斯的账本是倒过来记的,买记成卖,卖记成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把所有人的名字不仅用了谐音,而且可能是反过来念的。

杨崇眼神一亮,这是个思路,泰吉斯留着账本的目的就是希望以后让人备查,王凯兴许就是想拿到账本,逼那些同伴露面救自己,王凯一定是其中的一员,但是翻译出来的名字里没有王凯。杨崇立即安排天弃等人用不同的方式测试,王凯终于浮出水面,倒过来的音译头捕王;同时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店名,秦岭酒家。

秦岭酒家是陇西、巴蜀籍官吏常聚会的地方,菜以麻辣为主,就在通轨坊的一条巷子里,离王凯出事后躲藏的窝点不远。徐康、焦俊查案的时候,接触过秦岭酒家,但只是把酒家当成王凯一伙联系的地点,对秦岭酒家本身没有怀疑。孟翻、叶黑龙在长安都是生面孔,两人去秦岭酒家吃了几次饭,便发现了异常。

秦岭酒家运酒的大酒桶太过奇特,白酒和葡萄酒都是一样的酒桶,足有一米六高,表面上看是为了多装酒,实际上很不方便装卸,原来一个人能干的事,现在没三四个人做不起来。当然,如果要是想在酒桶里藏一些秘密,就很正常了,多用人的麻烦就根本算不上麻烦。

另外就是伙计不对,伙计太能干了,几乎每一个伙计能记住每个顾客的情况,待人接物应对自如;在伙计的眼光中,孟翻看到了自信,一种深深的自信。根据孟翻的经验,这种自信往往出自欲望的支撑,一个中等的酒店里,有这么一帮伙计实在有些奇怪;掌柜刘一诞的手掌巨大,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

彭魔云又去观察了两天,甚至跟着送酒来的马车出城,一直跟到咸阳城,酒坊是咸阳的一家高昌人开的张氏酒坊,专门卖从高昌运来的葡萄酒,白酒是从隔壁杜氏酒坊买的坛装酒。可以肯定,秦岭酒家和张氏酒坊必定有奥秘,彭魔云抑制住自己查下去的冲动,兴高采烈地回到了长安。

杨崇听完踌躇良久,问站在一旁的姜菲:“如果我们偷袭酒坊,有多少成功的机会?”

姜菲好笑道:“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谈什么偷袭,如果对方有高手,兴许是一场苦战。”

杨崇一拍手说:“那就算了,不过可以让焦俊去一趟秦岭酒家,就说我准备买下来开丰乐楼二号店,看看刘一诞有什么反应,然后我们再对症下药。”

孟翻跟着出主意说:“应该在丰乐楼推出几个巴蜀口味的新菜,再让焦俊告诉对方,二号店专门做南方口味的菜,丰乐楼买下来后酒楼的伙计全部留用。”

姜菲扑哧笑出声来,孟翻的主意够损的,如果秦岭酒家真没问题,伙计和掌柜也要闹上几天,现在的情况下,够刘一诞疑神疑鬼的。

焦俊跑了一趟,悻悻地回到龙首原对杨崇说:“人家根本没卖的意思。我帮你到衙门里查过了档案,秦岭酒家的老板就是刘一诞,房子也是他买下来的,你连撵人走的机会都没有。长安城有的是地方,你另外选一家吧。”

焦俊不是傻子,杨崇整天忙着内德殿的建筑,会无缘无故想去开二店,打死焦俊都不信,杨崇肯定是另有目的。杨崇淡淡地问道:“曹对在狱中交待没有?”

焦俊眼睛睁得滚圆:“你还在查这个案子?”

“那是自然。”杨崇不慌不忙地说:“人家可是刺杀了我两次,我要是你,就对秦岭酒家盯紧点,刘一诞会武功你没发现?”

焦俊掉头就走,屠世尚的线索中断后,曹对在狱中死活不开口,徐康事一多,就把案子放到了边上;就凭杨崇锁定秦岭酒家,今天让自己去打草惊蛇,焦俊就觉得秦岭酒家肯定会有动作。杨崇望着焦俊的背影微微一笑,和自己一样,王凯的案件也是焦俊心头的一根刺,哪怕是半点捕风捉影的线索,也不会放过。

焦俊一旦用了心,能启用的力量远远在杨崇之上,杨崇不担心焦俊查不出结果,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让彭魔云化装成行商,住进了通轨坊的客栈,等待消息。姜夺和刘弘基、天鉴跟踪送酒的马车,准备在焦俊动手的时候趁火打劫,捞上一把。

五天后下班的路上,杨大迎面拦住了杨崇的马车,告诉杨崇焦俊动手了,刘一诞虽然提前一步藏在酒桶里逃走,半路上被姜夺等人抓了。杨崇赶到别院的时候,刘一诞和送酒的两名伙计已经受尽了折磨,看上去血迹斑斑,姜夺笑道:“焦俊没想到送酒的车会出问题,我们杀了刘一诞的助手,他随身带着一箱金叶子,足足有六百两,做酒楼就是赚钱。”

杨崇得知姜夺他们毁了马车,带走了马,笑道:“这就没问题了,焦俊很快就会想到酒桶,只是他就算锁定张氏酒家,也会以为刘一诞逃走了。”

刘一诞看见微笑的杨崇,竟然放弃了抵抗,垂头说:“泰吉斯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说,你是一个灾星。”

杨崇不以为然地说:“可是泰吉斯不是我杀的,是你们的同伴杀的。”

刘一诞咬牙切齿地说:“王凯不是我们的同伙。我们只是一群逐利的商人,原先做的是盗墓的生意,可是泰吉斯昏了头,听波斯人萨息的教唆,先是帮着高昌张氏销赃,然后又被张氏介绍给王凯,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杨崇苦笑道:“刺杀我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然。”刘一诞眼中多了一层敬意说:“有人开出了两千两黄金买你的人头。”

两千两黄金,杨崇没想到自己值这么多钱,顿时走神在想,自己的手下人听到这个报价会不会砍下自己的人头去领取赏金。孟翻突然问了一句:“刘掌柜,上哪领取赏金?”

杨崇闻言,抬头望向孟翻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孟翻丝毫没有感觉,依旧悠哉地等着刘一诞的回话,刘一诞沉默良久说:“高昌张氏,你们袭击的马车就是他们在长安的酒坊。有一次泰吉斯说,他们出这么大价钱,是认为杨崇有法术,担心杨崇再一次召来天雷,黄金虽贵,但是比人命便宜。”

孟翻又问了一句:“你想活吗?”

刘一诞看看杨崇,憋屈地说:“想活。”

孟翻拿出早就写好的一张纸给刘一诞看,刘一诞看了吃惊地说:“我没有杀人。”

孟翻毫不在意地说:“等你在这张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后,我们会让你杀了那两个伙计,我替家主向你保证,以后有了俘虏都归你杀。”

正因为是圈套,手段卑劣,反而证明孟翻没有说假话,刘一诞眼中燃起一丝生的希望,盯着杨崇;杨崇对孟翻的做法也是一阵悚然,表面上严肃地说:“刘一诞,只要你按照他说的去做,我同意留你一条活命。”

姜夺、刘弘基等人只觉得一身武功是白练的,在杨崇和孟翻面前,一个手段就让人不寒而栗,众人眼睁睁看着刘一诞签字画押,然后杀了那两名伙计;天弃把泰吉斯的账册拿来,刘一诞先后对出了十几个名字,杨崇满意地点点头问:“刘一诞,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谁倒没想到,刘一诞一个中年汉子,听了这话立刻跪在地上给杨崇磕头,哀求道:“杨大人,我愿意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求您别追查我的家人,我就一个女儿,我只想让她做个平常人。”

杨崇摸摸自己的脸,我的形象有这么坏吗,看上去就和地主恶霸没差别;转念知道刘一诞是被吓坏了,自己会法术的传言给刘一诞印象太深,根本没信心女儿能藏得住,所以只能哀求。杨崇摇头说:“我原来是想让你们父女团圆,算了,等你呆习惯再说,天弃,好好照顾他。”

天弃应了一声,刘一诞明显就是一个宝库,有太多的秘密要挖,当然得照顾好。

(本章完)

第173章 人才

密室外的空气有些闷热,秋风已经开始渐渐转凉,站在树荫下更是说不出的舒畅,苹果树果实累累,送来阵阵果香。杨崇舒服地张开双手,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神清气爽的孟翻,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孟翻的能耐,差点错过一个千里马般的人才。

目前杨崇手下不缺有能耐的人,司空行、姜夺、庞焕、天弃等人几乎都是独挡一方的角色,但是缺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谋略之士,孟翻的出现确实让杨崇喜出望外。杨崇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孟翻和三国时的毒士贾诩一样,良禽择草木而栖;贾诩在董卓、李傕手下并不显眼,后来投奔张绣、曹操才大放异彩。

同样,孟翻投靠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能挣钱的官员,纵使在格物和经商上被人津津乐道,但是没有什么气吞山河的志向,或者说看不出有这种志向。孟翻自然晓得有他没他,对自己没什么影响;这次孟翻回来,看见自己秘密地召集高手,在别院建立了种种措施,才有了兴趣,愿意露一手。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世上不缺才华横溢的员工,缺的是有志向的老板。杨崇暗叫侥幸,如果自己一直是经商挣钱,孟翻的散漫就永远不会改,再过几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很可能投奔哪路义军;当然,从历史上默默无闻来看,孟翻投奔的并非明主,或者就是刚投身起义,就在阵前战亡。

杨崇心一紧,乱世中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人命比粟米布帛都贱,多少英才如流星划过,转眼就消失,更多的人连闪耀的机会都没有。孟翻一直在观察着杨崇,小心问道:“家主是在担忧什么?”

孟翻一开始听冯齐整游说去邯川戍只是好奇,直到看见那场惊艳的天雷表演,孟翻才有了跟随杨崇的想法;孟翻博览群书,当然晓得道家传说中的雷火丹就是爆炸之物,只是楼观的典籍中没有制作方法,也没听谁说见过。杨崇回到长安后,孟翻被杨崇派出去多次负责石油的研究和勘探,每次回长安都是耳目一新,当刘弘基等人来后,孟翻确定,杨崇一定会做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于是找机会证明自己。

杨崇不想对孟翻隐瞒,有些事一个人藏在心中太憋屈,杨崇看看周围无人,低声说道:“我担心大隋三五年中会有大乱。”

孟翻眼神炽热起来说:“顶峰之后便是低谷,大隋在这次长安大会后便登上了冲所未有的高度,盛极而衰是正常的,问题是家主有了这种预感,准备如何应对才是关键。天下大乱的起因必定是灾年战乱,家主是打算散尽家财救济天下苍生,还是因时而起做一番事业?”

散尽家财救济天下苍生,开什么玩笑,我有这个能力吗?杨崇有些不满地看看寄予厚望的谋士,孟翻笑笑说:“家主现在是在矛盾之中,所以一直做着两手准备,既在不断地敛财,同时又召集志同道合之士。墨家提倡天下兼爱,所谓‘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大乱正是改变贫富格局的时刻,让家主有机会实现‘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的理想。”

杨崇忍不住心中喝彩,什么是纵横之说,今日总算见识到了,孟翻随意间就给杨崇的行为罩上一层墨家的光环,让杨崇有自己站在道义高处的感觉。难怪三国时,刘备见到诸葛亮,就说自己如鱼得水,杨崇此刻就感觉一下子释放了心中的郁闷,无数思绪纷沓而至,有向人一吐为快的欲望。

杨崇稳了稳心情,示意孟翻和自己一起在苹果树下的石凳上坐下问:“依你之见,我能不能做得更好一点?”

杨崇不是神,肯定有思考不周的地方;孟翻满意的是杨崇的态度,年纪轻轻已经名动天下,还能虚心下问,这样的老板几近完美。孟翻思索着说:“家主在士族中周旋,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只是长安权贵满地,还有圣天子坐镇,其实你现在所做的已经到了极限,只能静等时机。如果有机会,还是需要向外地发展,商队就是一种很好的模式。”

杨崇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赞同说:“我请刘弘基他们过来就是这个想法,不仅是商队有巨大的利润,更主要可以通过商队锻炼队伍。可是邯川戍一役,我们和赤金突厥结下了梁子,我担心西去的商队会遭到暗算,不一定是马贼那种袭击,还有可能是某地的官府、士族出面的圈套。”

孟翻不以为然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家主一路走下去,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赤金突厥也好,岁寒堂也罢,既然无可避免,不如主动迎战。下次商队去西域,孟某愿意同行。”

所谓谋士,就是谋而能用,不能用的就是纸上谈兵,孟翻主动提出和商队一起行动,顿时让杨崇好感大增。杨崇高兴之余,暗暗提醒自己,越是好的谋士越容易把人带到沟里的,脸上笑意盎然地说:“那就太好了。我正在考虑等东海的船来了,组建商队和于钦焘一起行动,这样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算算日期,虬髯客张伯坚的船队也应该到了,司空行在扬州的时候,和张伯坚的管事商议好了,除了海上的珠宝香料一类商品,还要一部分江南的瓷器丝绸漆器。孟翻很好奇地问:“家主对张伯坚为什么这么信任?”

杨崇微微一笑说:“张伯坚是红拂女和李靖的盟兄,为人豪情壮志,他是大海商,和我约定,到长安的货全部卖给我。”

孟翻走南闯北,自然清楚海商就是海盗,说白了,杨崇其实就是在帮着张伯坚销赃,除非船不到长安,只要靠岸,张伯坚就是想反悔都没有门。换一个角度,张伯坚有着杨崇这样的生意伙伴,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放弃,毕竟销赃也是有风险的。

(本章完)

第174章 殿前彩虹

西域大会第一天的早上,内德殿南门外的大道、广场上早已人满为患,六部各司的官员按照中枢预先拟好的名单,将各自负责的外地官员或者番邦大使聚拢起来,等待着隋炀帝杨广的召见。左右鹰扬卫负责西域大会的安全,一个个盔明甲亮,鲜衣怒马,在行城中站岗或巡逻,不敢有一丝懈怠;晃动的兵器和盔甲,与裹在一棵棵树上和柱子上的丝帛一起闪闪发光,让人目眩。

广场的最前面是礼部尚书杨玄感陪同的三位藩王,东突厥始毕可汗、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高昌王麴伯雅;西突厥的统叶护作为射匮可汗的代表,仅仅因为大隋还没有正式赦封射匮可汗为西突厥之主,只能和其他使团一样,排在后面。由于在长安举行西域大会,出席的就不止是西域四十四国的人,还有赶到长安的各地封疆大吏和高句丽、赤土国、百济等国的使者。

秋天的太阳还是有点毒,刚刚升起便照得一个个头上冒汗,高颎有点抱怨,这礼部排的时间也太不靠谱。高颎这段时间心神不宁,一方面明显感觉自己的年龄大了,身体一天不一天,同时大儿子高盛道不应朝廷征召,错失良机;三儿子高表仁和杨勇的女儿大宁公主杨静宛回到长安后,拒绝了高颎提出的和杨崇拉近关系的建议,闭门谢客读书。这些都让高颎明白,无论国事家事,自己已经都管不了后面的事。

苏威的年纪比高颎大上七岁,或许是长年修道的原因,看上去比高颎年轻许多,微笑着对虞世基说:“礼部这次还是比较节省的,你看台阶上的华表都是木雕的,阎毗说行城中大半的材料都是旧的,就怕圣上不满意。”

虞世基暗骂苏威老奸巨猾,礼部报备的文件中说明了材料是旧的,苏威这么讲只是为了拿阎毗出来说事,和暗指礼部账目有问题。不过整个行城和内德殿看上去确实不是特别的奢华,前几日来观看会场的官员和内侍都有这种看法,只是都知道工期紧和杨玄感是尊大神,说得比较含蓄。

马蹄声响,隋炀帝杨广的仪仗车队在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地驶入行城,拥挤的大道眨眼间就自动清楚一条百米宽的道路,所有的官员来宾都是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大隋的重骑兵是甲骑具装,六片护甲组成的马铠把人和马全部护了起来,骑士的面目被一块狭长的金属制护面遮住,只有眼睛顺着眼孔朝外望,兵器是清一色的槊。

高昌王麴伯雅面如死灰,被擒这么多天,心中还在一直不忿,被杨义臣骗取城池,否则等到东突厥的援军,高昌国未必会亡;可是看到甲骑具装的重骑兵,麴伯雅才明白,大隋对付高昌未出全力。始毕可汗暗自心惊,不断盘算着自己的骑兵遇到重骑兵的时候能支撑多久;唯一镇定的是泥撅处罗可汗,西突厥都丢了,大隋是什么装备再也不需要去考虑。

隋炀帝杨广下车的时候有些遗憾,行城的装饰离自己的希冀差了不少,早知道应该让裴矩来负责的,就看杨雄说的另有安排怎样了;重骑兵环绕内德殿布置后,广场和道路很快恢复了原样,被人群挤得满满的。中枢的大臣们离杨广的马车距离最近,能够清楚地看见杨广流露出的一丝异样,裴矩顿时变得笑吟吟的,段文振有点揪心。

杨广龙行虎步,拾级而上,才走几步就看见上面站立的警卫面露惊愕之色,顿觉身后原来嗡嗡的声音嘎然而止。杨广只听得有人惊呼彩虹,抬头望望,果然有缤纷颜色,忍不住一口气往上走完台阶,才站住回头。

广场上的众人已然目瞪口呆,杨广行走时,头上突然出现一道彩虹,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同耀,拱曲如桥。统叶护看过大漠的海市蜃楼,看到雨后的那一挂彩虹,对烈日下的奇景几乎不敢置信,统叶护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幻觉,可是又多了一道彩虹,两道彩虹相映成辉;随即出现三道、四道、五道、六道……

彩虹簇拥中,内德殿犹如仙境中的殿宇楼台,那般的层次错落、气势恢弘;檐牙高啄、连绵挂角,香烟袅袅,翠木郁郁,让人臆想深宫中恍若仙乐的管弦丝竹。隋炀帝杨广高高地站住那里,内侍护卫惶恐台阶之中,不敢随后,更加衬托得皇帝卓然而立,气吞山河。杨玄感带头跪了下来,始毕可汗跪了下来,高颎跪了下来,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当天上出现第九道彩虹的时候,包括杨崇在内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什么是天命所归,什么是兆瑞,今天总算在场的人总算有幸见到了,各国使团都是以头叩地,吓得胆战心惊,一些原来抱有幻想的小国现在连反抗的勇气都完全失去。杨广仰望着九道彩虹,心中是说不出的舒畅,自从登基以来,关陇门阀和山东士族都在有意无意地指责自己得位不正,可是今天,让你们这些庸人看看,朕就是老天的宠儿,你们只有拜服在朕的脚下。

杨广哈哈大笑,说道:“平身。”

随着内侍和值日官一声接着一声地传到广场,人们一个个站了起来,有的满面笑容,有的心有余悸,宇文恺和何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高的台阶和平台;只见彩虹慢慢地一道道消失,如来时一般的突兀,去时也毫不流连,说没有就没有了。随后站在台阶上军卒开始队列重整,每根华表柱附近都有一名军卒开始操纵机关,柱头的莲花慢慢打开,每朵莲花的中心顿时飞起六只雪白的鸽子,鹰扬卫号角声立起,朝拜开始。

宇文恺和何稠松了口气,杨崇的华表柱只有一个杠杆的机关,鸽子的木笼上相必有着一个连着莲花瓣的机关。安伽陀、罗迩娑、潘诞三人汗流浃背,他们都是装神弄鬼的高手,也是最不相信彩虹天降的人,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看着彩虹从出现到消失,根本找不到其实的诀窍,更妄论发现做假的人。

(本章完)

第175章 拜占庭旧识

彩虹的变化其实是一个最起码不过的手段,玻璃三棱镜的散射原理,在杨广踏上台阶的时候,阳光正照在华表柱上,装作士卒的十二名高手运功用单根丝线转动华表柱中的玻璃位置,直到散射出彩虹。为防止有的位置太阳照不到,杨崇才准备了十二个华表柱,十二名高手大多来自皇族宫中,杨崇手下只有孟鲲鹏和苗允参与,两人都是武林中名人,被观王杨雄点的名。

趁着启动华表柱的机关,十二个人早把三棱镜取了出来,所以在后面觐见的时候,各族高手经过华表柱都是仔细观察,却看不出一点端倪。统叶护上殿的时候满面笑容,心情则是沉甸甸的,就是刚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西域所有的小国恐怕都失去了与大隋对峙的信心,现在高昌成为大隋的桥头堡,泥撅处罗可汗又逃到长安,自家兄弟就算统一西突厥,振兴之路也比原来设想的要艰难得多。

统叶护循规蹈矩地参拜完杨广,杨广和对待其他使团一样,什么都没多说,只是赐给了一个锦囊,统叶护叩谢下殿,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统叶护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隋炀帝杨广的意思很简单,等于是默认现状,需要自己拿出一个能让各方都接受的方案;统叶护心中大喜,只要大隋不支持泥撅处罗可汗杀回去,西突厥就有了崛起的时间,就能够征服薛延陀。

统叶护刚走出广场,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己的使团前面,驾车的是个黑大汉,还有数名护卫跟随;而自己一方的人神情紧张,大部分人的手都按在随时携带的刀剑上。统叶护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就见马车厢露出杨崇的头,笑着说:“统叶护,腾里儿的事你应该给我个交代。”

腾里儿是统叶护留在长安的护卫,专门负责刺探消息,参加了王凯刺杀杨崇的行动,最后在太仆寺通知曹对被擒的时候服毒自杀,弄得统叶护留在长安的所有人全部被右侯卫府抓了起来,至今还在牢里。从被抓的人口供看,腾里儿的行动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但是在杨崇的眼里,未必和统叶护没关系。

统叶护心知肚明,拱手施礼,抱歉地说:“是某御下无方,愧对杨大人,这样吧,某愿出千金怕赔罪。”

杨崇摇头说:“你我朋友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既然你有这个态度,就不要千金了,听说你带来不少好马,让我挑三匹。”

杨崇的这点要求不高,西突厥最不缺的就是好马,统叶护这次来,为了马球赛和当做礼物,确实带来三十多匹好马,在礼部有记录。统叶护回头吩咐了两句,手下立即牵过来三匹马,一匹白马浑身雪白,宛如一色缎子,没有半根杂色;一匹黑马浑身漆黑,只有四蹄黄白如花,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最后一匹卷毛马,棕色全身斑点,犹如一头花豹的色彩,马的个子不高,但步伐优雅。

杨崇眼神一亮,说道:“恭喜统叶兄,有大秦的策应,统一西突厥易如反掌。”

拜占庭帝国从粟特传来的音译叫拂菻,大隋的民间承接汉朝的称呼,还是喜欢叫大秦,简单易懂;统叶护大吃一惊,掉头看看三匹马,发现手下随手牵来的卷毛马是拜占庭的马种,回头苦笑道:“杨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承你吉言,若真有那么一天,统叶护一定备上厚礼酬谢。”

杨崇捞了三匹战马,心满意足地离开,尉迟恭驾着马车,迫不及待地说:“家主,那匹乌骓马就给我吧。”

杨崇笑笑说:“只要你降得住,就归你了。另外两匹马送到百匠庄,白马给谢映登,卷毛马给孟鲲鹏。”谢映登带着十一户人家过来,对带领商队兴趣不大,反倒是对杨崇的机关术兴致勃勃,暂时被安排在百匠庄当护卫头领。

杨崇现在的任务是和各国商团谈判,礼部侍郎许善心和典客署的官员对商贸不大懂,也不愿谈,都想着在内德殿那边露露脸,所以杨玄感就把这种美差交给了杨崇。杨崇的做法很简单,第一是所有的商队只要进了行城就要有礼物,第二就是只要在西域大会报名就要交出带来的货物清单;然后根据户部和宫中各署的采购清单安排双方直接谈判,需要帮忙的自己再参与。

其实西域各族在长安都有商人,和权贵官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是熟人,双方谈判自有熟悉的对象,根本不需要杨崇操心。杨崇主要面对的是大秦、波斯等地各国的商人,和象赤土国这样很少来长安的国家和商队,他们没什么门路,相信的还是官府。

回到典客署,杨崇意外地看见了拉诺斯和罗翰,两人看到杨崇也是喜出望外。作为商人,拉诺斯和罗翰最担心的就是,历经千辛万苦,还被中间的粟特人拦腰斩上一刀;杨崇是熟人,本身会希腊语和精通商贸,又是大隋的高官,可以直接交易。拉诺斯张开双臂,高兴地说:“我的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杨崇热情洋溢地和拉诺斯拥抱后说:“拉诺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是代表拜占庭帝国来的,还是自己来寻找机会?”

拉诺斯微笑着说:“我和罗翰是自己来的,货物登记在清单上。”

杨崇看两人清单上是宝石、香料、药材、书籍和锦缎地毯,决定自己来吃下这笔货,不过出于谨慎,杨崇还是建议道:“你们如果愿意代替拜占庭帝国出席大会,会得到朝廷的赏赐,多一笔凭空获得的利润。”

拉诺斯和罗翰互相看了看说:“多谢的好意,我们这次来是不准备回去了,所以不敢冒名。”

杨崇点点头,两人如果是这个心思还真是不能去骗钱,一旦去了就是把柄,很容易被别人利用,大隋可没有什么外宾的说法,不管哪国人犯法都得按照隋朝的律法来,甚至更加严厉。杨崇想了想说:“拉诺斯,请原谅我的好奇心,你的年纪并不大,为什么不准备回去,难道你在拜占庭没有家人?”

拉诺斯脸上闪过一道忧伤说:“我俩已经没有家人了,不瞒你,我和马尔古都懂一点化学,上次买了你的皮带回去,我们研究了大半年的时间,最后被马尔古的老师波克知道了,他夺去了那根皮带。马尔古不甘心,结果被波克弄死了,波克又担心我们说出真相,勾结了总督迫害我们,我们是带着一箱金币逃出拜占庭的,在奥波利斯城买的货。”

杨崇只感觉心中愤懑,豪取强夺永远伴随着资本,没有国家的界限,没有时代的差别,杨崇低沉地说道:“对不起,拉诺斯,我触动了你们的伤心事。不过二位放心,只要在长安,我不会让你们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我现在也有一点小小的生意,我让人带你们去,看看我们是否有做成生意的缘分。”

(本章完)

第176章 波斯商人

安伽陀特地陪着波斯商人萨息进来,让杨崇对萨息的身份有个很高的认识;萨息是个有趣的老头,人过中年,头发花白,眼神犀利,浑身上下穿着得体,衣服一尘不染地像是要出席宴会,说话的态度有点故作低调。杨崇一开始的感觉只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当杨崇低头看礼部登记的资料时,一下子想起,这个名字出现在泰吉斯的账本里,名字的写法一模一样。

只是杨崇低着头,没有让安伽陀和萨息看见他惊喜的眼神,等杨崇抬起头,眼眸清澈,脸上充满了笑意。杨崇问道:“萨息先生的商队是否能作为使团?”

安伽陀抢先回答说:“这次代表波斯的是密比斯商队,他们现在正在行城,原本我也是想带他们来见你的,只是他们说了,和韦家是老主顾,后面进货的时候再来找你。”

和韦家交易后再来,这就是一句客套话,就连萨息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杨崇装作没看见说:“安大师,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他不从我这里带货回去,我就找你算账,上次你让我躺了几天的账还没和算了,耽误我少挣多少钱,崔家要找你茬,也是我好说歹说拦下的。”

安伽陀面带祥和的笑容说:“那事怪我,一时手痒,没考虑你们受不受得了,以后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萨息这次带来不少好东西,你要有意思,可以先挑选一些商品。”

杨崇哦了一声说:“我就要金刚石、镔铁、火齐三种。”

安伽陀问道:“你知道火齐?”

杨崇失笑道:“不就是金云母吗?天竺产的色如紫金,有光燿,撕开来薄如蝉翼,堆起来如纱縠重沓。其实性能和中原的云母差不多,只是含有其他矿物质,看起来好看点,我要就是图个好玩,价钱要是贵就算了。”

“怎么能呢?”萨息眼中出现一种尊重,自己的商队还带有兽魄、珊瑚、琉璃、玛瑙、水精等商品,杨崇竟然一点都不动心,对于一个官员和年轻人来说很不容易。萨息带着诚意说:“杨大人要是要,这三样货物按市价的九折给你,另外我赠送你一株红珊瑚,作为我们商队的礼物。”

杨崇谢道:“红珊瑚我不敢收,萨息老板要是看得起我,从我的铺子里进点货就可以了。金刚石、镔铁就按你说的九折,但是火齐,我最多出到市价的五折。”

萨息含笑道:“杨大人果真是生意人,识货,就按你说的价。”

杨崇干脆地说:“晚上我会安排好,明天你带着货到笑珍斋,找我的掌柜老残,具体的东西和他算,买货也和他谈。”

下班的时候,杨崇拒绝了所有的晚上邀请,赶到笑珍斋的仓库,老残和拉诺斯刚刚把货点完,杨崇亲自砍价,最后说好两千七百贯。拉诺斯准备在长安长住,同意用一百两黄金和一千一百贯铜钱结账,老残贼笑着说:“东家就是出手不凡,这些货最少能挣一千五百贯。”

杨崇摇头说:“挣不到,今晚先安排他们在马行坊住下,他们是我的朋友,没有在长安稳定前,吃住都是我的;明天去请一个通译,再安排他们去百匠庄看看。”老残心说,那是要花点钱,不过老残听出杨崇对拉诺斯和罗翰有安排的想法,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拉诺斯和罗翰没想到杨崇把他们带回家中,在苗允领他们看过客房以后,两人情绪顿时好了不少;两人和后世的欧洲人一样,对中国的美食是来者不拒,杨崇从库房里又拿出一坛葡萄酒,三人边吃喝边聊天,说的不亦乐乎。吃完饭,杨崇在石油灯下,翻动着两人带来的羊皮卷书,发现主要还是哲学、文学、法律方面的,只有一本医书。

拉诺斯两人对杨崇院子里两盏石油灯十分感兴趣,罗翰看了半天坐下说:“杨崇,这种油在小亚细亚也有,可是我们主要是用来做希腊火,是海军的装备。”

希腊火,杨崇放下羊皮卷,仔细询问,才知道希腊火是一种通过喉管喷出石油的武器,只是现在的希腊火用起来太麻烦,喉管经常会被堵住,海军几乎是每使用一次喉管就需要换新的。杨崇顿时明白,这是石油的浓度太厚,没有测出正确的稀释度,杨崇得知罗翰知道喉管的结构和制造方法,便下定决心,要把这种技术拿到手。

和拉诺斯不一样,罗翰的长处在建筑上,拜占庭的大厦、学堂、剧场、浴池、柱廊等说起来,无不头头是道;罗翰知晓希腊火,是因为在海军研究这种武器的人是罗翰的老师,一个设计喷泉的专家。杨崇简单地介绍了自己这三年的经历,和自己目前的资产情况,杨崇为了让两人听懂,把山南别院说成了实验中心。

拉诺斯很是羡慕,第一次在鄯善见到杨崇的时候,杨崇还是身无分文。杨崇安慰道:“我大隋是开放之地,多少波斯人、大秦人、粟特人在这里居住,娶妻生子,终身不会故地。你们到了长安,就算是到了家,先住在我这里,等你们对一切都熟悉了,再搬出去,我相信,你们以后一定不会比我差。”

寇九珙和苗允听不懂三人对话,等拉诺斯和罗翰回房间后才问:“家主好像对两人很器重?”

杨崇把谈话内容告诉两人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商人加工匠,拉诺斯在化学方面的水平应该超过乔虎、王伏,罗翰是个建筑方面的工程师,接近我大师兄宇文恺,如果这两个人愿帮忙,那就是我的两大助力。”

有比较才有说服力,苗允点点头说:“家主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俩,听天弃说,珀斯利密懂希腊语,要不然让他和两人在一起。”

杨崇断然说道:“不行,拉诺斯和罗翰有自己的资产,即使帮我也不会进别院,你明天和珀斯利密到人市去,看有没有懂点希腊语的奴隶,不管哪个地方的,只要不是铁勒、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的,其他胡人都行。”

苗允点头允诺,杨崇的家奴不乏胡人,珀斯利密六名工匠都是西域龟兹和于阗的人,从邯川戍带回来的四十几个小孩中有三分之一的胡人;即使最早的家奴杨一到杨十当中,也有三个胡人,杨二、杨五是柔然人,杨十是伊吾人。至于杨崇的要求,苗允明白,铁勒、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的人只有战俘才会成为奴隶,不适合杨家。

(本章完)

第177章 敬酒

西域大会宴请使团,礼部有两席,杨崇也被安排就坐,让杨崇诧异的是,与自己同席的除了礼部侍郎许善心,另外两人从未见过。两人都是三十多岁,一个身形雄伟,脸容古拙,即使坐在那里也有不动如山、渊亭岳峙的气势;另一个儒雅潇洒,腰杆笔直地跪坐着,嘴角挂着笑,宽额下一对虎目闪动,自有慑人的魅力。

礼部侍郎许善心给三人互相介绍,壮汉是刚刚从流求归来的羽骑尉朱宽,另一个是陪同波斯使团回来的云骑尉李昱。许善心说下去杨崇才知道,波斯从未向大隋派出过正式的使团,一般都是由商队代劳,这次李昱出使波斯后,波斯正式派出了使团,正使是第七省总督格迪亚,副使是贵族加利希尔。

朱宽和李昱都是离开长安四年左右,所以官职也是四年前的,现在都立下大功,回来升官是肯定的;杨崇正好是在这段时间横空出世,朱宽笑道:“早听诸葛全说过你,把你吹嘘得神乎其神,不过你种水稻和甘蔗的建议确实帮了我们大忙,陈棱和张镇周两位将军都说要当面谢谢你。”

杨崇微笑道:“商贾之道,不登大雅之堂。”

朱宽拦住杨崇话头说:“别装谦虚,我是带着诸葛全的信回长安的,等大会结束我就去找你。”

杨崇颔首说道:“欢迎。”

李昱轻轻地哼了一声说:“二位还真是忙里偷闲,难怪大隋多少官员都是名利双收。”

朱宽脸色一变,正要发作,杨崇抢在前面说:“李骑尉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是个工匠,两年前我从康国取回汗血宝马时也是这般看法,后来到了邯川戍才知道边军之苦,所以越发对钱财看重。”

杨崇的话算是挤兑了李昱,杨崇就是在告诉李昱,他也出使过,他也在军队中呆过;朱宽暗叫痛快,李昱听了俊脸发青,不过杨崇是六品官,李昱还真不敢在今天这种场合动手打人。许善心虽是上官,并不插话,就是明白眼前三人都是桀骜不逊的狂人,尤其李昱,是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侄子,据说很可能到齐王府任职,以后大有机会成为从龙之臣。

隋炀帝杨广众星捧月一般在中央一席入座,说了一番爱好和平的话后,悠扬的鼓乐声响起,百多名歌舞伎载歌载舞中,从四侧的殿门轻盈地飘到宴厅中央。裙裾翻滚,长袖飘荡,歌声甜美,一番说不尽的动人韵味;一曲歌罢,灯火倏暗,随即彩灯幻影,编织出一个个流线的图案,图案未尽,灯火复明,众舞伎已不知踪影。

曲调忽变,琵琶声中充满了西域的风情,一名乐伎头束高髻,身穿长裙,披着璎珞,颈挂佩饰,下穿长裤,款款而入;乐伎美若天仙,手持琵琶,动作落落大方,边弹边舞。裙裾翩翩翻飞,生姿摇曳如游龙惊凤,项饰臂钏在飞动中叮当作响,别饶清韵。琵琶声越来越清脆,音调拔到高处,乐伎举足顿地,瞬间出胯旋身,琵琶已然置于脑后,丰腴的双臂在斜上方反握而弹,右脚翘起落下,一连串欢快的舞动中嘎然结束。

掌声如雷,宫女们趁机送上美味佳肴,气氛随之一缓;所有人端着酒杯,敬贺隋炀帝杨广后,才纷纷坐下,开始大快朵颐,畅怀痛饮。轻音乐随之响起,近百名歌女手提花篮,袅袅入场,香气顿时弥漫大厅,清歌曼舞,吴侬软音,让人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遐想,纵使统叶护等铁血之士,一时也失去谈论刀剑的兴趣。

许善心含笑说道:“杨崇,不瞒你说,听刘耀说是你教的这个曲子,我是吃惊不小,听惯了你青海长云那样的句子,没想到你对靡靡之乐还有心得。郑善果、樊子盖两位大人据说是疾心痛首,跑去观摩后说,你就是一个佞臣。”

杨崇敬了许善心一杯酒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要是一首曲子都让他们受不了,他们就应该上书朝廷,关闭平康坊和崇仁坊那些地方。”

许善心和朱宽闻言大笑,就连李昱都笑着摇头。平康坊和崇仁坊是长安的风流薮泽之地,京都侠少萃集场所;各家名妓隶籍教坊,歌舞、诗词、乐器等无所不会,喜好吟诗弄文的官僚贵族士大夫,经常要她们应召供奉和侍宴,科举开后更是无数考生选人庆祝和发泄悲伤的地方,郑善果和樊子盖要是上书这件事,肯定会被成千上万的人骂。

四人正在说笑,太监总管张原笑嘻嘻地走过来说:“杨大人,始毕可汗和高昌王麴伯雅想见见你,圣天子已经同意了,请你上去给他们敬一杯酒。”

杨崇不明所以,还是起身跟着张原朝上面的席位走去,始毕可汗和义成公主自成一席,始毕可汗的宠臣史蜀胡悉和大隋黄门侍郎裴矩陪坐;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与叔叔婆实特勤夫妇一席,虞世基陪着。婆实特勤是泥利可汗的弟弟,娶了泥撅处罗可汗的生母向氏,开皇年间,婆实特勤和向氏来长安朝觐,西突厥发生内乱,夫妻俩从此留在长安鸿胪寺居住。

高昌王麴伯雅和儿子麴文泰一席,礼部尚书杨玄感相陪,隋炀帝杨广直接指着麴文泰身边的空位置说:“敬完始毕可汗酒,就坐那儿,高昌王有话问你。”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皇宫宴席讲究的就是等级,很多位置空着,不是没人坐,而是没有够资格的人坐。杨广让杨崇坐到麴文泰身边,看上去是为了方便高昌王问话,实际上就是破了规矩,或者是简在帝心,杨广认为杨崇够资格坐。杨崇规规矩矩地向始毕可汗敬了一杯酒,正待退下,始毕可汗喊住问道:“杨崇,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告诉我,本王怎么做才能证明对大隋的忠诚?”

绝对地挑衅,无论是各国使团还是大隋的官员都清楚,东突厥和大隋就是互相准备咬上一口的两只狮子,善意只是台面上的客套。但是始毕可汗现在当众提出来,就是给杨崇出难题,靠近始毕可汗的几席顿时没有了喧哗之声,一个个都在等着杨崇回答。

杨崇微微一笑说:“大汗,需要证明的忠诚还是忠诚吗?”

(本章完)

第178章 亡国的原因

需要证明的忠诚还是忠诚吗?

始毕可汗瞠目结舌,所有人沉默无语。忠诚是什么,是在每个人的心里,不是天天把忠诚二字挂在嘴上就是忠诚;谁都没想到杨崇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诡辩,就把始毕可汗牢牢地打回了原形。史蜀胡悉只好站起来解围说:“三人成虎,我们牙帐远离中原,大汗是怕有些人混淆视听。”

杨崇收起笑容说:“史蜀胡悉大人的汉语越来越好了,三人成虎的说法很形象,不过中原还有一句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人的诬陷只是一时的,只要对大隋,对圣天子有信心,就应该相信,是金子总能发光的。”

杨崇这句话连裴矩都惊住了,一直以来,裴矩都以为杨崇长在技巧,今天才发现,杨崇有足够深的学识底蕴,或者说,具备了合纵连横的口才。始毕可汗已经恢复常态,客客气气地对杨崇说:“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杨广和始毕可汗对面的杨雄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始毕可汗的城府已然超过他父亲启民可汗,正如杨崇评价过的,比启民可汗可怕。杨崇再次行礼后,走到麴文泰身边坐下,麴文泰和杨崇对饮一杯后说:“听说杨大人曾做《定西策》,也是我高昌国亡的原因之一,我只想请教,如果杨大人在高昌,会如何经营?”

这又是一个坑,高昌国没了,高昌城还在,并且是在大隋的手上,杨崇说得不好就会变成搬弄是非,为难同僚。杨崇有些犹豫,隋炀帝杨广笑着责怪道:“有什么顾忌的,你就是第一任高昌郡的郡守,诏书都拟好了,等会和朱宽他们的会一起宣布。”

君无戏言,杨崇正六品,正好能做下郡太守;杨崇急忙离席跪地谢恩,回到座位说:“高昌的命运在中原,高昌的财富在东西贸易的交通上。高昌的发展就在于收拢西域的流民,而不是大封百官,有了人口,才能屯田;有了粮食,才能百姓安康。通商贸是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高昌不能因为自己的需求来决定是否通关,滞留商人是逼迫战争的做法。”

麴伯雅叹了一口气,杨崇说的太对了,高昌二十二城,缺就缺在人口上,除了高昌城有三万多人,交河、田地和南平城三郡人口都不过万,十四县有一半人口不过千。高昌仿照隋制,朝廷部门和各地官员人数都与隋朝接近,再加上豪门遍地,真正能服役的百姓少之又少,倾全国之力,募兵达不到三万。

当强敌来临的时候,除了高昌城,其他城池几乎不堪一击。同时为了适应东西突厥的要求,高昌国经常封路,硬逼得中原另外开辟了两条经商通道,和对高昌采取了对等的物资封锁,铁器、粮食等都变成了禁运品。麴文泰冷笑着说:“满口仁义道德,不过这是你们的看法,其实你们是窥觑高昌的财富。”

就是这个麴文泰,在另一个历史上与西突厥联兵犯伊吾,掠焉耆,壅绝西域商道,逼得唐太宗李世民派侯君集大军征讨,落了个身死国亡的下场,原来确实短见。杨崇随意地说:“我知道高昌国不缺钱,但听说许国公在高昌受降,所获战马不过四千匹,是你们舍不得买还是买不到。两位可汗在这里,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什么原因不允许向高昌出卖战马?”

高昌既然与大隋交恶,就应该受到突厥的支持,可是无论东突厥还是西突厥都把战马列为禁运品,不卖给高昌,不增强高昌的实力;麴文泰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他是坚定反对依靠中原的人,此时回首,才发现错得厉害。是啊,如果高昌是三万铁骑,大隋还敢轻易地用两三万人出兵吗?突厥不帮忙没有其他的原因,高昌国在西域四十四国中,绝对是大国,又是汉人为主的国家,谁都不愿看着他强大。

始毕可汗面色凝重,杨崇这番高论传出去,对那些依附突厥的小国绝对是个提醒,就是自家的老大人品不行,不能真的指望。始毕可汗暗暗后悔,没事要见杨崇干什么,这小子连裴矩那种老狐狸应付起来都吃力,自己不是找不痛快吗。泥撅处罗可汗反而一阵轻松,杨崇再能,也是给别人添堵。

隋炀帝和中枢大臣们都很满意,灭掉高昌国后,之所以把麴伯雅父子弄到长安来,就是要表示高昌国亡是自作孽不可活,杨崇的话说到了点子上,高昌国是自己没眼力,和东西突厥与虎谋皮。隋炀帝杨广挥挥手,示意音乐暂停,太监总管张原上前宣读一系列的任命。

高昌王麴伯雅为安乐蕃王,居住长安。泥撅处罗可汗为曷萨那可汗,领五百骑常从隋炀帝巡幸,其弟阙度设率领老弱万余人,至会宁居住;特勤阿史那大奈领军民万人居楼烦;逃到罗漫山的族人由高昌郡安排屯田。大隋内部诏命,杨崇为高昌郡郡守兼屯田总管,李昱为交河县令;张镇周为流求郡郡守兼东海都护府都护,流求郡下设夷洲县、流求县,朱宽为夷洲县令,诸葛全为流求县令。

受封的人都出席叩谢,最受人关注的还是杨崇,张镇周本是军中宿将,去流求前就是蜀郡郡守,从一个中郡升到上郡,没什么出奇;杨崇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做到一方封疆大吏,军政一把抓,说明隋炀帝杨广和中枢的重臣们是何等看好这个小年轻。各国来宾不清楚的都在纷纷打听杨崇的来历,朝中官员更是有一大群人陷入了嫉妒羡慕恨。

齐王杨暕更是一头恼火,望着隋炀帝杨广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问,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每一个拒绝我招揽的官员,打了我脸的人,你都当作宝贝,不是赏赐就是升官,你让我以后怎么领导群臣。齐王长史柳謇之坐在齐王杨暕的身侧,看见杨暕眼中怒火燃烧,及时地拽了拽杨暕的衣袖,低声说:“不要失态。”

柳謇之此刻已经明白杨暕的大势已去,韦家两个多月的运作在隋炀帝那里犹如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出现;杨崇的任命是昨夜才定下的,如同一个多月来的其他故事一样,中枢否决了苏威提议的韦节和李渊,出人意料地通过了杨达提名的杨崇。只是柳謇之没办法,自己上了齐王杨暕的船,根本没机会下来,只能寄希望杨暕的运气。

(本章完)

第179章 高昌来人1

酒宴散后,杨崇和李昱就被喊到内德殿的一个偏厅里,墙上挂着西域和高昌的两幅地图,观王杨雄、左仆射苏威、纳言高颎等十来位大臣坐在隋炀帝杨广两侧,兵部侍郎明雅站在地图前说:“杨崇,圣上想听听你对高昌的规划,李昱觉得有补充的地方等会再说。”

杨崇明白,杨广和中枢目前顶着极大的压力,几步走到地图前说:“我感觉要重新划分高昌的县治,二十二城看起来多,其实就起了个平时设管卡收税的目的。我觉得可以设高昌、田地、交河、蒲昌和天山五县,交河和高昌两县自古就有,天山县可以直达罗漫山,作为蕃兵屯田之所;蒲昌县在高昌城以后到鄯善郡界,是后期的一个新交河;田地县就是历史上的柳中县,有鲁克沁绿洲,作为屯田之用。”

高颎点点头,杨崇的眼光一如往常,大局观突出;苏威问道:“宇文大将军已经将原来的高昌国库搬空,你在物资上如何解决?”

杨崇毫不在意地说:“高昌本是商贸必经之地,钱最不成问题,我担心的是粮食。”

八万大军几乎是高昌、交河人口总数的两倍,粮食草料的消耗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杨崇猜测,自己能获得郡守的位置,肯定和前线的物资供给有关。户部尚书长孙炽无奈地说:“现在运输艰难,唐国公在伊吾想尽办法,粮草还是供应不上;好在突厥军已退,宇文大将军将在半个月后班师,杨义臣都护会等到你上任。”

杨崇想了想说:“官方既然有困难,那么走民间的道路,请朝廷允许且末、鄯善、高昌三郡到敦煌或西域各国采购粮食作为补充。”

观王杨雄立即说道:“这没问题,只是我们和户部讨论过,只能按缺损的粮草数目折价给钱,你们如果高价买粮,溢价的部分就要郡里自己消化。”

李昱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一点点的钱,没想到杨崇竟然同意说:“那我有个要求,前面六个月的粮草要保证供应。”

长孙炽马上同意,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自己在户部就不用干了。兵部尚书段文振提醒道:“杨崇,杨义臣回鄯善后,留给你的只有两万高昌旧军,杨义臣和宇文大将军商量过了,把原来邯川戍的两千军队留给你,你看够不够?”

杨崇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才说:“能不能让我在长安调集五百人,在玉门关拨给我一千骑兵?”

隋炀帝杨广笑道:“这点支持肯定是有的,这一千五百人都是骑兵,由兵部调给你,说说你对西突厥的打算。”

杨崇斟酌着说:“我的任务就是守住高昌诸城,策应杨义臣都护西进,所以我会在天山县到高昌这一带设置防守装备,存储粮草争取在半年以上,如果有机会,西进托克逊绿洲,直到乌鲁木齐河,争取恢复汉代淤赖城屯田。”

杨崇在地图上标出托克逊绿洲和乌鲁木齐河的位置,然后和高昌城连成线,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吐鲁番盆地四面环山,只有这条平路西去才是坦途。段文振转向李昱问道:“李昱,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李昱曾在西域数年,最远出使波斯,对这一带的环境比杨崇纸上谈兵更为熟悉,点头说:“杨郡守标的没错,那里确实有河流和绿洲,以前一直是阙度设部落活动的地带。”

隋炀帝杨广拍板道:“你们回去就开始准备,西域大会一结束,杨崇你和统叶护一起回去,顺便到高昌上任,我免高昌郡一年税赋。”

“啊,就免一年。”杨崇看看杨广脸色,垂头说:“好吧,一年就一年,不过我还要一道诏书,表达高昌之地出自中国的意思。”

众人大笑,且末、鄯善等郡都是免税赋三年,隋炀帝杨广只同意免高昌一年,一则是看高昌富裕,二则是想从杨崇身上拿回点利息,这小子是做生意的料,没人准备他在高昌郡安安稳稳地做官。杨崇要的诏书合乎道理,虞世基拟好给杨广看过,便请张原盖了玉玺,直接交给杨崇。

李昱是真正感受到杨崇简在帝心,杨崇做官的环境虽然苛刻,但是杨崇和隋炀帝杨广等人的随便不带一点假,李昱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把杨崇的情况弄清楚,不知道上司的秉性,做下属就会很难。

杨崇回到家里,已经是宾客盈门,高昌三支商队的负责人车宗武、沮渠云召、鄯括都在门厅中坐着,和杜淹正在闲聊。杨崇晓得自己在高昌没有根基,决定和他们见见,顺便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为己所用。

第一个被叫进来的车宗武是个汉人,中等身材,动作干练,看苗允站在杨崇身边,车宗武说话很是小心翼翼:“郡守大人,我们车家是做白布生意的,这次还有两车白布没有卖掉,听说您有个笑珍斋卖百货,您看是不是能安排管事的明天看看货。”

白布就是高昌棉布,大隋这时候还没有种植棉花,棉花在西域叫白叠子,棉布只有高昌、焉耆、龟兹等国有,以高昌棉最为出名,价格不在江南丝绸之下。杨崇想到棉花,态度顿时好了几分,正好婢女送茶进来,边喝边聊,得知车家在交河有两千亩棉花地,杨崇当即表示,自己上任后,会和车家家主见一面,商议振兴高昌的大计。车宗武大喜,恨不得一头磕在地上,杨崇吩咐苗允明天安排老残把棉布买下来。

沮渠云召是匈奴之后,体格健壮,目光炯炯有神,行过礼后直接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放在茶几上,打开一看,是一尊纯金的佛像,金光闪闪,造型一看就是西域风格,和后世莫高窟的佛像有几分相似。沮渠云召客气地说道:“此物是先祖沮渠蒙逊所传,听说大人有重建大漠寺的宏愿,云召愿和大人共襄盛举。”

杨崇转头问苗允:“孤地藏没有和沮渠先生一起来?”

(本章完)

第180章 高昌来人2

苗允笑着说:“来了,怕你责怪,躲在松鼠园呢。”

杨崇吩咐:“安排一个人把孤地藏喊过来,沮渠先生是赞助大漠寺重建的,让他把金佛收好。”

沮渠云召连忙解释道:“鄯括的叔叔家在鄯善,鄯括每年都跟叔叔到大漠寺上香,和孤地藏原来就认识。这次是在来长安的路上,听高君雅大人说起孤地藏的,今天是宇文无及带我们去找孤地藏的。”

沮渠云召是官宦子弟,先人做过帝王,自然晓得高位者都是疑心病重的人,若是让杨崇感觉自己在背后调查他,那就是给家门惹祸,所以痛痛快快地把经过全部说了出来。杨崇颔首说:“高君雅是我在兵部的同事,宇文无及是我兄弟,这件事就算了。只要你说出这尊佛原来准备送给谁的,我就收下。”

沮渠云召心说这也太精明了,难怪二十几岁就能做到郡守,沮渠云召不敢隐瞒,低头说道:“原来准备送给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想打通伊吾郡守李渊的关系。”

杨崇感觉有点意思,问道:“你是高昌人,怎么手伸到伊吾郡去了,难道那里有大买卖?”

沮渠云召表情坦然说:“我们沮渠家是做盐生意的,现在伊吾有盐田,产量既高,味道又好,不仅对我们,对西域诸郡的产盐区都是一个威胁。”

“鼠目寸光。”杨崇看出沮渠云召的作态,不留情面地驳斥道:“大隋有多少百姓知道吗?五千零三十万,就是整个西域六郡都产盐,也能稳稳当当地消化掉。回去告诉你家家主,不要过于关注高昌以外的事情,让他准备一份如何增加高昌盐产的计划,到时候送到郡守衙门来。”

沮渠云召赶紧答应,头上开始冒汗,倒不是杨崇多有官威,沮渠云召是怕杨崇再问下去;杨崇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也难为你了,人在高昌,还能打听到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是唐国公李渊的亲戚,预先准备好金佛。难道高昌有人认识李无忌,直接在伊吾郡找人拜见李渊不是更方便?”

沮渠云召站了起来,沉默片刻说:“云召就不瞒大人了,在来长安之前就听说唐国公会出任高昌郡守,而保护我们来长安的队伍是宇文大将军的人,听说两人不对付,所以介绍的中间人感觉在伊吾郡与唐国公见面不方便,选择了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

杨崇示意苗允收起锦盒,眼神锐利地问:“中间人是谁?”

破家县令,灭门太守。沮渠云召此刻是真的感受到这种威胁,自己如果不说出名字,杨崇就会认定自己别有用心,沮渠云召咬咬牙,轻声说道:“殷僧首。”

秘书丞殷僧首,是宇文述的亲信,杨崇担任兵部主事期间曾见过几面,是个能吏,应该没有胆子瞒着宇文述来运作;问题是以宇文述的头脑,怎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是故意的。杨崇手指敲击着桌面,继续问道:“谁介绍殷僧首和你认识的?”

沮渠云召摇头说:“我不知道,是家主沮渠天海安排我和殷僧首联系的。”

杨崇眉头皱了皱说:“告诉我,沮渠天海是怎样一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沮渠云召迟疑着说:“沮渠天海是我族弟,为人志向远大,及其聪明,所以十年前,不到二十岁就执掌了家业,并且这十年生意兴隆。”

杨崇观察着沮渠云召的表情,感觉沮渠云召没有撒谎,沉声说:“希望你没有撒谎。回去告诉沮渠天海,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要和这些人联系了。九珙,你陪沮渠先生去见孤地藏,把金佛带去。”

沮渠云召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鄯括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鄯括鼻梁挺拔,面目俊朗,一副浊公子的模样,笑着施礼说:“见过郡守大人。”

杨崇请鄯括入座说:“你们鄯家经营的是什么生意?”

鄯括恭敬地答道:“粮食和酒。从凉州采购粮食,从高昌运出葡萄酒。”

杨崇微笑着说:“鄯家在高昌算得上贵族了。”

管制时期的粮食生意,不论在哪里,都不是小老百姓能碰的,长安最大的粮食商人就是京兆杜家、荥阳郑家、江南萧家。历史上名将鱼俱罗担心在长安和洛阳的几个儿子,趁着粮价飞涨,派家奴用船把米运到东都卖了,偷偷地接回儿子。被朝廷略知此事,怕他有异心,便派使者去调查;隋炀帝又令大理司直梁敬真将鱼俱罗抓起来,梁敬真揣摩圣旨,上告鱼俱罗的部队白白地打败仗,于是在东都街市杀了鱼俱罗。

史书上说鱼俱罗相貌异于常人,眼睛里各有两个瞳孔,属于帝王之像,被隋炀帝暗中猜忌。实际上隋炀帝在整个鱼俱罗事件中都不在洛阳,所谓的朝廷只是樊子盖为首的留守衙门,隋炀帝杨广最多只能看到送去的奏章里内容,然后根据内容做出判断。杨崇猜测,想要鱼俱罗死的,大半还是那些士族,因为鱼俱罗捞过了界,如果不处置,后面就会有无数的人照样学样,打破粮食生意的垄断。

鄯括苦笑道:“我们鄯家哪算得上贵族,高昌九姓分别是焉耆龙氏、龟兹白氏、氐族强氏、鲜卑秃发氏、昭武史氏、大月安氏,和汉族的麴氏、张氏、阚氏。昭武史氏、大月安氏背后有突厥的支持,龙氏、白氏分别是焉耆、龟兹毕氏,其他五姓都是累代为官,当年高昌国王马儒想率众内附中原,导致族灭,从此无人敢挑战九族。”

杨崇眼神越发清澈,会意地说道:“你是在提醒我,这些人还会造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不管鄯家怎么想,我只认你;并且我答应你,哪怕鄯家牵扯到其中,最后鄯家的人也会交给你处理。”

这是扶持鄯括担任鄯家家主的节奏,鄯括强掩心头的喜悦,拜倒在地说:“多谢大人。”

杨崇不瘟不火地说:“起来说话。”

鄯括站起来说:“这次出发前,张家找了我们,给了一份我们需要打点的名单,连礼物都是准备好的,我们鄯家被安排的对象分别是左仆射苏威的孙子苏儇、右光禄大夫牛弘的次子牛方裕、工部虞部主事王君政、荣国公来护儿的次子来渊。”

阴谋,其中一定有阴谋,杨崇颔首道:“我有些事要办,就不留你了。”

鄯括谢过离去,杨崇立即让铁狄去松鼠园和寇九珙会合,把沮渠云召连人带金佛送到宇文述的府上;半夜两人回来说,宇文述狠狠地骂了宇文无及一顿,另外派人送沮渠云召回去。杨崇更有把握了,整件事就是宇文述策划的,否则不会挑选车宗武三家组成商队,因为西域那边原来私下商量的高昌郡守就是李渊,宇文述参与就是为了利益。

(本章完)

第181章 班底

杨崇和杜淹算是朋友,看杜淹急冲冲地上门,杨崇还是有些感动的,很明了地说出自己的打算,可以给杜淹一个县令的职务,只是不知道杜淹愿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杜淹心里有些矛盾,他明白杨崇出任高昌郡守对自己是一个机会,但是对杨崇能否在西域大展宏图不敢确定,所以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打探,没料到杨崇如此直接。

杨崇看出杜淹的犹豫,没有多说,只要求杜淹明天去找房夷吾,把房玄龄请来,中午在丰乐楼吃饭。杨崇一直从房夷吾那里得到消息,房玄龄现在是散官,正九品的奉诚尉,在长安城里还是读书为业,杨崇感觉房玄龄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或许可以被自己招揽,一起去高昌,那就断了以后李家的一条胳膊。

杨崇自己府中有散官身份,可以直接任命的只有五个人,孟鲲鹏、司空行、刘弘基、谢映登、杨横。百匠庄离不开孟鲲鹏,杨崇决定带司空行四人先行,第一批就让杨隆带着所有的铁匠和杨大、杨三、杨七、杨十,八名护卫陈虎、黄镇、百里涛、郝文、盛定、盛圭、王锦、毛顺,尉迟恭、寇九珙、王君愕、孟翻、叶黑龙、孤地藏、庞焕和从医塾要的一批学员作为随从。

第二队交给姜夺和单雄信,带着单雄信的家丁和商队,和梁江、王伏、珀斯利密等工匠做一路,赶赴高昌。山南别院由天缑、毋端儿、杨雷负责,天弃、彭魔云、尉迟冲、尉迟笑、杨五负责东去扬州的商队,尉迟立、马阴阳、铁狄、邓麒麟在马行坊协助姜菲和苗允,天鉴、花春、林通留在百匠庄协助孟鲲鹏。

杨崇和姜菲规划到中午,才匆匆地赶到丰乐楼,就看见杨二在一楼大厅等着自己,说杜淹和房夷吾带着一位客人在二楼闲云厅等着。杨崇推开闲云厅的门,只见杜淹两人正陪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文士在说笑,文士五柳长髯,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谦和的微笑,从容淡定,即使杨崇进来,依旧是不慌不忙。

房夷吾给杨崇介绍,这是自己的堂弟房玄龄,杨崇笑着点头说:“早听说玄龄兄温润如玉,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房玄龄施礼道:“恭喜杨大人出任高昌郡守,一夜之间传遍长安城。”

杨崇请三人入座说:“那是圣天子错爱,玄龄兄,你我相交,直接称呼姓名显得亲切一点。我请三位来,就是想请三位一起去高昌郡。”

杜淹昨晚回去后考虑了一夜,早上又和族中老人商议,已经决定前往高昌,闻言笑道:“我没问题。”

房夷吾其实很想去,礼部的这个吏每天很忙,还没有出头的日子;兵部的吏员吴卓就因为跟随杨崇去了邯川戍,随后又调到杨义臣麾下,这次回长安已经是正八品的参军事。只是房夷吾知道自己的薄弱处,从心中希望房玄龄答应,这样自己去高昌有一个照应。

房玄龄没有急着说话,等酒菜上齐,敬了杨崇一杯酒说:“杨崇,我很好奇,我俩没有见过,但是听堂兄说,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很看好,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唐太宗李世民时期,和杜如晦齐名的宰相,号称房谋杜断,屹立朝堂几十年,怎么能对你不看好。杨崇嘴里说得确实另外一套:“听说玄龄兄自幼聪慧,善诗能文,博览经史,精通儒家经书,十八岁时举进士,如此有才,怎能让人不看好。”

房玄龄摇头说:“杨崇,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还是信上几分,但是你不同。三年仕途,历经工、兵、礼三部,每一个职位都做得极为出色;期间从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就能建起一个工坊。这等能力是我辈不能逾越的,更何况你立志墨学,又怎会看重博览经书的人,我想听实话。”

杨崇失笑道:“是我落了俗套,我只是看好你做事的能力,也知道你胸中有经略,所以想要你帮我。至于怎么知道的,请恕我不能说出来,但是你想一想,我说得可对?”

房玄龄认真地看着杨崇,诚心地说:“玄龄矫情了,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安排我。”

杨崇很干脆地说:“高昌县令兼屯田总管府长史。”

杨崇说得很有诚意,高昌县是中等县,县令从七品,屯田总管府长史虽是临时职务,但是权重;房玄龄想了想问道:“屯田总管府司马是谁?”

“司空行,他原是邯川戍副戍主,正八品。”杨崇立即给了答案,房玄龄站起身给杨崇行礼说:“多谢明公提拔。”

杨崇一把拉房玄龄坐下说:“玄龄兄,这是私人场合,无须多礼。你和夷吾兄回去商量一下,还有哪些困难需要我解决,然后就把各自手中的事尽快交接掉。”

杨崇早看出房夷吾的心事,所以连问都不再问,房玄龄摆手道:“哪有那么多枝节,我明天开始就跟在你后面,就是堂兄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杨崇举杯说道:“没关系,我的商队要带着货物迟一段时间走,夷吾兄就和他们一路。”

四个人都了了心事,畅怀痛饮,说些各自经历和轶事,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杨二来打断,宇文无及和于钦焘来了,两辆马车几乎同时停在酒楼前。房家兄弟俩告辞离去,杜淹没走,他从今天开始就跟定杨崇,作为自认的杨崇身边第一谋士,杜淹认为他有权知道一些内幕。

杨崇也没想过避开杜淹,吩咐杨二安排人把桌子收拾了重摆一桌;杨二还没出去,于钦焘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杨崇就说:“你不够朋友。”

杨崇没好气地说:“你哪根筋错了,现在要茶叶找崔弘肃去。”

于钦焘在杨崇身边坐下,耐着性子说:“我不是说茶叶的事,我是说你早不和我打招呼,要不然我也不做生意,跟着你到高昌去混了。现在可好,老爷子让我来找你,让钦章跟你去西域,说是磨炼磨炼。”

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九子一女,以老三于钦明最知名,现在是长安城的城门直长;于钦焘在家里是老七,于钦章是老九。杨崇的脸顿时一僵,于钦焘看得清清楚楚,急着说:“杨崇,你可是见过老九,他不像我,他可是一身好武艺。”

杨崇急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钦焘,你要知道高昌是最前线,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事,你我怎么向大将军交代。”

于钦焘断然说道:“不用交代,于家时代为将,马革裹尸还。”

杨崇很意外于钦焘霎那间的气魄,完全不似平常的纨绔,杨崇停了一会说:“你让钦章明早到马行坊找我。”

(本章完)

第182章 难做

杨崇没料到的是宇文无及的来意和于钦焘一样,说宇文述安排的,宇文成都是那一千五百骑中的两名千骑长之一;杨崇纳闷了半天,难不成高昌遍地黄金,一家家都想把小孩送进来。宇文无及拍拍杨崇肩膀说:“兄弟,一言难尽,你就当哥哥一个忙。孤地藏的事是哥哥办错了,父亲听说后训了我。我原想你要重建大漠寺,让那些龟孙子多出点钱,没想到其中还有弯弯绕。”

杨崇无所谓地说:“无及兄,你说什么呢?放心,我会照看好成都的。”

宇文无及匆匆而去,杜淹喟叹道:“宇文化及现在有了两个亲儿子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对义子宇文成都自然就差了,宇文无及作为宇文成都的亲生父亲,很多事很难做。”

杨崇站起来说:“别感慨了,我们还要去拜见赵国公,看能不能多带些巨型弩走。”

杨崇虽然能造巨型弩,但是造弩需要材料和时间,所以能从兵械坊多拿一点是一点;不过去兵械坊之前,杨崇去了一趟兵部,从元无竭那里拿到了调拨军械物资的批文。赵国公独狐篡倒是很慷慨,看在和杨崇生意来往的份上同意一次性拨给三十副巨型弩,还按段文振的批文调了两百套明光铠甲、一百根马槊,这都是十六卫才有的装备,兵部给屯田军算是第一次。

杨崇把后面办手续的事交给杜淹,正要离开,独狐篡的手下又把杨崇找了回去,独狐篡不好意思地说:“杨崇,还有件事求你。”

杨崇急忙拱拱手说:“赵国公,别吓我,有事吩咐。”

独狐篡屏退左右,低声下气地说:“你让姜菲和元袭人做生意,独狐虹很生气,回来和我嘟囔了几趟,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关心他,元敏那么吝啬的一个人都能为女儿着想,我却从来没想替她出头。我知道你很忙,不过你和姜菲打个招呼,等下次再开工坊的时候,带上独狐虹一个。”

“没问题。”杨崇一是感觉时间确实紧,二是以后还有求独狐篡的地方,所以答应得很痛快;至于会不会出现周茹那样被齐王杨暕的人惦记上,杨崇并不考虑,以独狐阀的势力,除非是隋炀帝杨广看中了独狐虹,其他人都不需要考虑。就象元袭人,谁不知道她是牛仔坊的股东兼设计师,没有一个说闲话的,还不是元家的实力摆在那里。

独狐篡也明白杨崇的困难,便没有再多说,把杨崇送出门。尉迟恭快马加鞭,赶到松鼠园的后院,姜菲、孟鲲鹏、天鉴,还有笑珍斋的掌柜老残、松鼠园的管事宇文恂、丰乐楼的掌柜元弘昭、五香居的管事百里玘都早在等着了。几个人都知道杨崇要去高昌,姜菲提前说了昨晚和杨崇商量的决定,所以商议起来都表示没问题,孟鲲鹏也表示不想离开长安。

杨崇还是对孟鲲鹏又说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找东方白,买些纺织的设备和请工匠,在百匠庄先建一个小工坊,以后准备织棉布;孟鲲鹏大喜,高昌棉如此紧俏,要是百匠庄织出棉布,又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两人刚说完,姜菲就拿着一个新款的皮包过来,众人大笑;姜菲强忍住笑,冷冷地说:“杨爷,这是元姑娘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你路上用的,我乍一看,还以为是定情信物。”

杨崇有点头疼说:“怪我,以后我让她们找你,独狐虹也想和你合伙做生意。”

“别,杨爷。”姜菲干脆利落地说:“本姑娘就是一个由头,她们谁不是想和你一起挣嫁妆钱。”

姜菲嘴上说得很,其实并没有生气,杨崇的眼光毒辣无比,牛仔坊能够做起来,元袭人的功劳比自己大,现在牛仔坊所有皮包的设计,除了杨崇一开始留下的上百款外,其余五十多款都是元袭人设计的。姜菲在心里,已经准备把牛仔坊交给元袭人,只是有美女给情郎送东西,总是不痛快,自己盘子里的菜,不是谁想扒上一口就能动筷子的。

老残贼笑道:“家主,你又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独狐虹还有什么绝技?”

老残话里有话,众人笑得更厉害,姜菲脸一红,杨崇举手投降说:“你们饶了我。我的想法很简单,还记得原来准备摆在笑珍斋里面的成衣店吗?我感觉到时候了,姜菲只要找上几个好的裁缝,就在丰乐楼总店后面留下的那两间铺子里,顺便卖些高档的香水、香料、镜子、皮包等。”

老残立即明白了:“家主这是要专门开一个女人的店,卖奢侈品,做衣服只是个由头。高,这种店开起来不难,最怕的就是有人打擂台,有独狐阀的招牌,就能顺顺畅畅做下去。开个几年,要是有更好的行当,就把店转给独狐虹。”

宇文恂、元弘昭只能摇头,杨崇和老残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恐怕自己是一辈子追不上,任何一个生意到两人手里都是迎刃而解,就好像钱丢在路上,等着你去捡。姜菲眉头一蹙说:“现在就缺管事的。”

杨崇胸有成竹地说:“你要是带周茹一股,就让周茹做这家店的掌柜,松鼠园交给宇文恂,牛仔坊就让苗匡山来管,苗艾美给你做助手,她在私塾学得不错,会打算盘,能做账。”苗匡山和苗艾美是苗允的一子一女,两人自幼就读书,苗匡山原来是百里玘的助手,苗艾美到私塾一年就是为了学做账。

依着苗允和姜菲、姜夺的关系,苗家兄妹绝对是自家人,姜菲担心地说:“匡山从小跟着苗师叔练武,我怕耽误他的前程。”

杨崇很明显考虑过这个问题,立刻答道:“我是看匡山对生意很有兴趣。这样吧,你和苗允谈谈,如果他和匡山想从军,明年我在高昌稳定下来,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百里玘提议道:“匡山要是调走,家主、姜姑娘,你们看能不能调梅展来帮我。”

姜菲同意说:“梅展勤快,可以。”

(本章完)

第183章 没趣

会议散了,周茹才走进来,说他叔叔毒龙客周三笮来了,在会客厅等着;杨崇示意姜菲和周茹谈成衣店的事,自己到前面去见周三笮。周三笮见了杨崇是不停地恭喜,顺手递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说是玉海斋的贺礼;杨崇满意地收下,玉海斋虽然在生意上不断地挤压自己,但是在送礼方面每次都很大方。

杨崇让寇九珙去把李春设计的木版大禹治水模型拿来,摆在桌上给周三笮看,周三笮何等眼光,一眼看出这版的创意不如上一次,但是在雕刻施工方面的考虑却要周到了许多。周三笮一拍桌子说:“天理不公,你手下总能找到好的工匠,我们玉海斋有钱却请不到人。”

杨崇笑笑说:“别这样,有话直说。”

周三笮低声说道:“萧珣在洛阳看到了一块砚台,据说是你送给王远知道长的。”

萧珣是萧瑀的兄长,官拜迁州剌史,其实就是个有名无职的散官,每天的心思就在吃喝玩乐和生意上,萧家在玉海斋的股份就是萧瑀负责。杨崇点点头,故作不解地说:“那是我淘来的一块砚台,你也知道,我不大喜欢写字,所以崔弘度和我说起王道长的时候,我就把那块砚台当做礼物让崔家捎去了。”

周三笮嘴一撇说:“编,你继续编。我做了这行几十年,从未看过这种石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小子派出去考察山水的人,和发现脂水一样,不晓得在什么地方找到了这种石头,你手下最起码有两名顶级石匠,做这种砚台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做旧,我只能说技不如人,你小子知道吗?我看见那块砚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小子要不做官,天下的生意都被你抢光了。”

敢情周三笮亲自去了一趟洛阳,杨崇顿时把嘴闭上,自己即使有再高的眼界,在这一行中,周三笮的经验能甩自己十条街。周三笮抬起手说:“五百贯一方。”

杨崇故意摆出一副苦脸说:“老爷子,我是真没有,这是在人家假山上找到的。”

周三笮丝毫不为所动,加价道:“六百贯。”

一直加到八百贯,看杨崇还是坚持没有,周三笮泄气地说:“你下次有这种好事,能不能先想到我。”

杨崇叹气道:“我还真有好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周三笮顿时来了精神,杨崇斟酌着说:“玻璃坊现在已经做出了大块玻璃,我有外放高昌,你们看是不是把玻璃坊的剩余股份全部买过去。我打折,半价出售,三千贯,那三千贯就当你们搬厂的费用。”

周三笮心中大喜,杨恭仁猜的一点都没错,杨崇会带大笔的钱到高昌做生意,既可以自己发财,也能够缓解高昌财力和物资的匮乏。周三笮冷冷地说:“两千贯。”

“三千贯,除了珀斯利密,剩下的五名工匠都留给你。”珀斯利密等六名工匠是杨崇买来的家奴,杨崇要是想带走,玉海斋也没有办法;明知道杨崇在威胁,周三笮咬咬牙,还价说:“两千五百贯。”

“成交。”杨崇说完,就准备起身送客,周三笮不慌不忙地说:“年轻人,别急,坐,坐,我还有一个生意没说。”

杨崇不过是装个样子,闻言坐下来说道:“高昌百废待兴,我哪有时间做生意。”

周三笮讪笑道:“萧珣说了,玉海斋拿出三千贯和你合伙,不管你在高昌做什么生意,只要不犯法,我们都准备参与。”

“我想想。”杨崇笑容灿烂地说:“老爷子,还真有笔生意,高昌和西域缺粮食,不用三千贯,我们各出两千五百贯,从杜家买五千贯的粮食,让长风车行运过去;顺便把你们装葡萄酒的木桶带到高昌。你们除了挣到粮食的差价,还省了木桶的运费,你看如何?”

周三笮自然晓得,杨崇只有半年的时间,半年以后肯定缺粮,现在既是未雨绸缪,同时杨崇肯定想打通一道民间的粮食渠道。虽然粮食对西域还没完全放开,但是对玉海斋的股东和杜家来说,这完全不是事,大不了要杜家在高昌交付粮食。周三笮笑道:“果然是好生意,我这就回去和萧珣商量。”

杨崇送走周三笮,姜菲和周茹的商量还没有结束,周茹不用出钱,白拿一成股份自然愿意,何况还有掌柜本身的工钱;周茹希望自己能按松鼠园一开始的价格买下三成股份,杨崇挥挥手说:“不用买了,就拿你的分红抵,干一年算半成股份,每年更换契约。我会和周谦说,想办法在五年内把你嫁出去。”

周茹风情地一笑说:“我还能嫁人,长安城谁不知道我爹把我许给你了。”

姜菲推了一把杨崇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出去,我会和周茹谈妥的。”

杨崇没趣地出来,在院子里看看金乌西坠,随意地走到松鼠园前面的店铺里,店铺里还有几个客人,正在挑选货物;宇文恂迎过来,陪着杨崇在店里走了一圈,指着货架说:“现在就是长安出现了不少模仿的店家,豆腐乳他们没办法,但是炒瓜子这些,都逐渐被琢磨出来了。”

杨崇拿起一个竹筒看了看说:“有竞争,才有发展,任何生意想吃独食都是很难的。我托崔家从辽东运两千斤松子过来,就是为了过年用,它有三种做法,带壳炒,剥壳炒,和做糕点。配方都在姜菲那里,到时候记得提醒;你们现在不要再想着刚开业时那种容易赚钱的日子,而是稳定利润。”

宇文恂答应说:“没问题,只是杨叔,你走后,长安的生意恐怕会差不少。”

宇文恂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杨崇和姜菲名下的所有生意其实都是杨崇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其他的人只是简单地担负起经营中的某一个角色。宇文恂等人私下也讨论过,杨崇把宝洁坊等产业出售,不仅仅是由于外部的压力,内部没有人推进产品的革新也是一个问题。

杨崇把竹筒放回货架原位说:“不用担心,现在剩下的产业虽然利润不如玻璃那些东西,但是你们肯定能守得住。创业难,守业更难,我们要看得长久。”

(本章完)

第184章 如烹小鲜

隋炀帝杨广坐在龙首池的观景楼上心旷神怡,龙首池波澜不惊,天空蔚蓝,岸芷郁郁青青;池边飞鸟成群,只有鸽子最不怕人,有宫女去喂食,鸽子不时主动地飞到人身上手上。水面静影沉璧,突然成排的水柱喷涌而出,在空着散成一朵朵水花,被太阳照射得浮光跃金;水柱落下,水面恢复平静,过不了一会,再次喷出。

襄阳公主杨高萍一会喂喂鸽子,一会跑来跑去看喷泉,玩得不亦乐乎;萧皇后、齐王杨暕、南阳公主杨慈佑等家人散坐在杨广四周,杨广微笑着说:“可惜了,杨崇要不是去高昌,后面晋阳宫可以交给他去修建。就这喷泉,何稠和宇文恺看到都大吃一惊,汉代失传已久,却在杨崇手上重现,这小子就是一个做工匠的胚子。”

萧皇后展颜笑道:“知道他是个工匠,还派他去做太守?”

“治大国如烹小鲜。”杨广不以为然地说:“杨崇是个好厨子,听说丰乐楼一半的菜都

是他琢磨出来的,高昌是一桌盛宴还是苦菜,就看杨崇这个大厨的手艺。”

南阳公主担心道:“就怕没有人去做那几个县令。”

南阳公主杨慈佑这是帮着杨崇说话,再远的县令都有人做,问题是杨崇出自寒门,几乎没有合适的人选,很可能自己提名的人选被中枢否定掉,而其他人根本不提人选。隋炀帝杨广喝了一杯酒,大笑道:“杨崇既然愿意做这个郡守,那么所有的后果他就要想到。”

齐王杨暕不屑地说道:“没有县令,杨崇正好以自己人暂时代理。”

这是军方屯田常用的手段,朝廷派去的官员一旦与军方冲突被赶走,军方将领就会自己委派军官代管,在所辖区域胡作非为;杨广脸色微黯,这是在中枢争议过的内容,要不然就不会任命李昱为交河县令。一匹快马跑来,张原下楼接了公函上来呈递给杨广说:“杨崇提出两个县令人选,已经通过了。”

连杨广都是一怔,苏威裴矩那么好讲话?杨广拿起奏折仔细看了一遍说:“这小子真滑头。你们知道吗?杨崇提名杜淹和房玄龄做县令,一个是京兆杜家的嫡子,一个是范阳卢氏的女婿,资格各方面都够,所以中枢一下子通过了。”

杨暕心里很不舒服,杨广嘴里说着这小子的亲昵劲,杨崇似乎才是他儿子,杨暕纳闷地问:“这两人世家子弟出身,就甘心做杨崇的手下,不怕人笑话。”

“有什么不甘心的,张原,告诉齐王。”杨广顿时不开心,世家子弟又怎么样;张原讪笑着说:“齐王有所不知,杜淹和韦福嗣是齐名好友,只是一身坏毛病,可是他就是服气杨崇,据说为了看地球是圆的,都愿意一文钱把酒楼卖给玉海斋;房玄龄的堂兄房夷吾是杨崇在礼部的手下,房夷吾同时在礼部辞职,和杨崇一起去高昌,想必是心甘情愿。”

齐王杨暕更不好受,我生在帝王之家,为什么没人愿意这样跟随我?于是杨暕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人怕也是狡黠之徒。”

张原笑道:“房玄龄不熟悉,杜淹还真是这样的人,少年时和韦福嗣想学苏威,隐居在太白山沽名钓誉,被高祖流放江南。”

南阳公主杨慈佑看哥哥还想问,暗中叹了一口气,张原每句话都把韦福嗣带上,你怎么还不懂,你把杜淹说得越差,就说明韦福嗣越差,内史舍人韦福嗣为了让你当太子,和父皇都杠上了,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命悬一线。

萧皇后解围说:“杨崇还是有些能耐的,不过他还是差两个县令。”

杨广望着远方的炊烟,悠悠地说:“暕儿说的没错,杨崇这小子就是狡黠,剩下两个他根本不准备提名,中枢的人最迟明天上午就会替他安排好。”

齐王杨暕不解地问:“为什么?”

杨慈佑插话说:“哥,你忘了,杨崇现在是弘农杨氏的人,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个出身,一开始是等杨崇开口相求,现在杨崇在外面一天就找了两个县令,他们还会等吗?更何况还有崔家、独狐家的人。”

南阳公主杨慈佑自动把宇文家过滤了,可是谁不知道杨崇和宇文氏的关系;齐王杨暕不敢置信地说:“这也太简单了。”

隋炀帝杨广不动声色地看了齐王一眼说:“所以你要知道,有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其实复杂;有的事情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我问你,宇文士及把四轮马车送到齐王府两个多月了,你的车行办得怎样了?”

怎样?齐王杨暕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原来牛逼哄哄的云定兴和李敏在马车送到的时候是兴致勃勃,可是琢磨了不到五天就放弃了,尤其云定兴最后连门都不上了。要不是宇文士及跑到杨崇的仓库,把杨崇做好的那些备件全部拿来,马车现在连门都出不了,就这样,皇甫谌都说,马车最多还能出门两趟。

杨广苦口婆心地说:“你现在应该明白,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一件小事都做的拖拖拉拉。”

齐王杨暕一下子涨红了脸,本能地以为父皇在含沙射影说自己,杨暕心情瞬间坏的不得了。来长安这段时间,韦家和跟随自己的士族大臣们出的力杨暕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管舆论和奏章如何汹涌,隋炀帝杨广视若不见;原来都还以为杨广最后不得不为江山的安宁退步,但是高昌的胜利和前几天那灿若旭日的彩虹,让所有人都明白,杨广的帝位不可撼动。

杨广看到杨暕眼中不屈的光芒,终于掐去父亲的爱心,恢复了一个帝王改有的冷酷,扭头望向在龙首池边嬉笑的襄阳公主;萧皇后的心中一阵颤抖,她太熟悉杨广的这些动作,齐王杨暕最后一点希望没有了。萧太后不禁有些恨杨崇,一个寒门做得这么出色干什么?就不能含蓄一点。

(本章完)

第185章 新伙伴

玉海斋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杨崇的报价,周三笮传来一个更低的价格,一千贯加珀斯利密六名工匠。杨崇直接让苗允递给报信的伙计二两银子,让伙计告诉周三笮,珀斯利密等人会和自己去高昌,玻璃作坊他实在没有精力管,作坊只要从山南别院迁走,一文钱都不要。随即杨崇就安排杜淹、单雄信去买粮食;叶黑龙、王伏去购买硝石、硫磺、木炭、白酒等物。

杨崇和司空行、房玄龄、孟翻则躲在丰乐楼总店后面的办事房里商议事情,杨崇虽然是丰乐楼的老板,但是很少到总店来吃饭,请客什么都是在一号店;今天在总店,是杨慎中午要过来,昨晚通知杨崇的时候指明在总店。杨慎是杨玄感的族叔,按照弘农杨氏的辈分杨崇要喊杨慎叔爷,杨慎不在朝中为官,是杨氏生意上的负责人。

房玄龄琢磨了一阵说:“应该和周三笮没关系,最后可能是萧家的主意。”

杨崇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时间太紧,统叶护大会后只在长安呆一天就走,我们必须和他同时离开。算了,少个两三千贯不影响我的计划。孟翻,你是怎么看的?”

孟翻熟知陇右到天山的地理,品着茶说:“其实形势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紧张,高昌四面环山,除了火焰山,其他山上不乏野菜野果,还有数不清的动物。六个月后正是春暖花开,我们真正的危机是在十一个月以后;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建立起产业链,用产品换取中原的粮食和西域各国的牛羊,就能长期稳定。”

房玄龄顿时明白了孟翻的意思说:“孟先生的意思是要选择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孟翻放下茶杯说:“宇文氏是不可相信的,宇文述让沮渠云召送金佛就是一个局,不是说他想让家主如何,而是宇文述觉得需要家主有个把柄在他手中;玉海斋现在根本不能说,反而杨慎是个机会,他名义上是杨家生意的负责人,但是皇族和越国公府这两块不在杨慎手上,他的底气要小的多。”

杨崇想了一会,问的有些犹豫:“元家怎么样?”

元家自然好,北魏皇族,关陇门阀中元家的历史最悠久,真实实力几乎不在五姓七望之下,房玄龄有些怀疑,孟翻惊喜地问:“高昌能开铁厂?”

杨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听说高昌皇宫的门都是铁做的,应该有铁厂,不过我知道高昌境内有铁矿。”

房玄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杨崇和孟翻随意谈论,似乎两人对高昌的熟悉不是去过一两次,而是很清楚高昌的一点一滴。房玄龄这两天夜里在家里一直在比对地图,发现杨崇的五县划分远比高昌国原来的二十二城要好,这应该是经过实地分析的,难道杨崇出使康国的时候就开始规划高昌,那要何等的远见卓识。

杨慎是个心宽体胖的老头,老眼浑浊,笑容满面;和杨慎一起来的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上去很老实,说话笑容都很温和,杨慎说是族里的后生,和杨崇同辈,叫杨不智。看杨崇上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杨慎笑得更开心,咪着酒说:“杨崇,我一直很忙,要不然早安排你和族人聚聚。”

杨崇用筷子挑起一块熊掌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品尝,边吃边说:“叔爷,难得今日相聚,这熊掌肉加了蜂蜜,蒸化了,酥烂可口,您老多吃点。”

杨慎做了一辈子生意,那看不出杨崇是故意的,笑道:“听说玉海斋想抢夺你玻璃坊的股份。”

“哪有的事。”杨崇面不改色地说:“当时我就准备全部卖给他们,是萧瑀要我保留三成股份,不过现在我要去高昌做官,他们拿回去罢了。”

杨慎随口哦了一声问:“族中对你去高昌很关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粮食。”杨崇直言不讳地说:“高昌离中原太远,朝廷转运不方便,朝廷的意思六个月后,我就需要自己筹备一部分粮食。叔爷要是有路子,可以在这方面考虑一下,不管有多少粮食,我都能吃进。”

杨慎面色转为凝重说:“这是有人在故意刁难你,能送到伊吾鄯善,送不到高昌?”

杨崇淡淡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朝廷有朝廷的难处,高昌有高昌的好处。不智,你现在在做什么?”

杨不智答道:“帮着叔爷做买卖。”

杨慎接过话去说:“族里的意思,想让不智去高昌,一则帮帮你,二则跟在你后面学学手艺,他十五岁开始做伙计,已经做了六年了,有点基础。至于粮食,你放心,我回去就安排,等粮食到了高昌再结账。”

杨崇明白,杨慎是要看市场的价格,再决定是不是卖给自己;于是点头道:“叔爷说的是,就让不智过几天和我一起走吧。如果在高昌有合适的生意,我让他给您老捎信。”

房玄龄和孟翻、司空行三人一直在埋头喝酒吃菜,倒不是三人藏拙,而是今天这八十八贯一桌的酒席很难遇到,再说杨崇是和自家族人说话,哪轮到做手下的插嘴。杨慎老而成精,并没有忽视三人,问道:“杨崇,这三位?”

杨崇一拍脑袋说:“看我这高兴劲,都忘了介绍。叔爷,这位是高昌县令房玄龄,这位是屯田总管府司马司空行,这位是高昌郡参曹军事孟翻。”

房玄龄三人重新给杨慎见过礼,杨慎微笑着请三人坐下,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杨慎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对杨崇说:“我来路上遇到族兄杨文纪的故吏戴胄,深有感触,戴胄熟知律法,通晓文案,现为蓝田县丞,族兄去世后,戴胄就一直不得志啊。”

杨慎话说得如此浅显,杨崇要是不懂就不用去高昌做郡守了,戴胄又是历史上名人,杨崇自然不会拒绝,惋惜地说道:“可惜错过,不能见上一面。”

“这倒不一定,蓝田县就在城外。”杨不智插话说:“族兄要是想见戴胄的话,下午我跑一趟,最迟明天上午带他来见你。”

杨崇一口答应,杨慎和杨不智走后,司空行问杨崇:“大人准备安排戴胄什么位置?”

杨崇目光清晰地说:“天山县令。那里各族混乱,需要一个有礼有节的人。”

(本章完)

第186章 下注

戴胄看到杨崇,还是觉得郡守大人太年轻了,随即又想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没有经验,自己这些下官回旋的余地大些;对于杨崇请他去高昌,戴胄是一口答应,来长安就是为了这件事,弘农杨氏的门生故吏太多,有机会肯定不能错过。戴胄资历深厚,又有杨文思出面,在中枢很快通过了天山县令的任命;卫玄又提名游骑尉宇文儒童为田地县令,同样通过。

杨崇在在丰乐楼一店请手下五位县令吃了一顿饭,介绍司空行、于钦章、宇文成都、刘弘基、谢映登、杨横和他们认识。酒桌上,杜淹、宇文儒童很明显和几名武将是熟人,房玄龄、戴胄都不以为然,只有李昱有些不安;这几天他打听了杨崇的情况,亲朋好友一致认为杨崇是个强势的人,可还是没料到杨崇的天马行空。

按照李昱的想法,除了自己是朝廷安排的县令,最多高昌县再安排一名县令,其他县令应该从高昌当地选拔,这样才能够和当地士族和平共处。杨崇一口气任命了所有的县令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李昱没想到高昌郡的班底竟然大半是杨崇的朋友旧部,杨崇这种架势已经表明,到了高昌后,必定会采取雷霆手段。

李昱不愿陪绑,第二天就去尚书台请假,希望半年后上任;李昱出自陇右李氏,是大将军李浑的族侄,没有人挑剔,吏部尚书牛弘是个老好人,随手就批了。纳言高颎还是把李昱喊到自己的办事房,让手下给李昱泡了一杯茶说:“你这种做法会给人留下临阵畏难的想法,高盛道的榜样在前面。”

李昱晓得高盛道在高昌未下的时候,拒绝了高昌郡守的职务,现在是长安被人取笑的对象,高颎也因此提出辞职,只是第一次隋炀帝杨广没批准。李昱问道:“高相知道杨崇是什么人吗?”

高颎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在抖动,高颎说:“从杨崇还是平民的时候,我就和他意见不一,即使到现在我也不喜欢他。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他在很多事上的眼光独到,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显得很异类,但是一路走下去,你会发现,有的事水到渠成。我个人认为,他是一个善于做事的人。”

李昱有些失望,刚正不阿的高相都说起隐晦的话,李敏说得没错,杨崇就是个佞臣,就是个小人,只是简在帝心,没有人愿意去招惹。李昱还是很尊敬高颎,这个老人从大隋建国开始,辅佐两代帝王,可谓呕心沥血,很多时候甚至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李昱无所谓地笑笑说:“高相,人各有志。”

高颎没能劝住李昱,李昱的请假在众人眼里就变成一场赌博,杨崇要是在高昌站稳脚跟,李昱半年的假期和辞官就没什么区别,没有人会包容不相信自己的下属。如果杨崇失败,灰溜溜地回到长安,李昱此举就是有先见之明,假期结束,即使不被重用,至少能到高昌郡上任。

李昱离开尚书台,迎面正遇见无所事事的焦俊,焦俊施礼道:“恭喜老弟,这番去高昌定能一展雄才,鹏程万里。”

李昱摆手说道:“让焦兄笑话了,我刚刚请了半年假,以后的情况还说不准。”

焦俊何等精明的人,奉承两句,便和李昱分了手,匆匆赶到丰乐楼一号店的下注点,敬盘陀正在向周茹分析马球赛的战事:“这次战况空前激烈,到昨天下午,产生了八强,出线的分别是西突厥的两支球队、东突厥队、波斯队、陇右队、鹰扬队、西域都护队、和长安闹市队。最让人意外的就是太子卫率队和吐谷浑队,昨天分别败在西突厥天山队和西域都护队手上。”

周茹满意地说道:“眼光不错,昨天我看了吐谷浑队和西域都护队的比赛,吐谷浑队虽然是西海郡仙头王马重派来的,但是马球队却是原来伏允王身边的土谷浑马球队,实力不在任何一支队伍之下,败给西域都护队是输在气势上。你没看见,西域都护队的打法与打仗无二,根本不做防守,双方死拼之下,吐谷浑队终于崩溃。”

焦俊走进屋子,调侃道:“还不是杨崇的鬼主意,弄一帮歌舞伎在赛场助兴,场上的男人还不一个个红了眼,输球是小,输人是大。”

周茹和敬盘陀都笑了起来,焦俊说得没错,确实是杨崇的建议,每场马球赛都安排了一支歌舞队,在赛前暖场子和比赛暂停的时候活跃气氛。杨崇提出后,被大理寺卿郑善果上书指责,好在国子祭酒杨汪出面辩解,杨崇才躲过一劫,但是比赛开始后,各个赛马场都反映效果良好,上座率几乎百分之百。

周茹啐笑道:“刚刚得到消息,后面三天七场的比赛全部改在皇家马球场举行,到手的钱飞了,元家是痛心疾首,元浩然分注筹的时候都提不起精神来。”

焦俊不无可惜地说:“这四场赛门票可不是小数,可惜搬到皇家马球场,一般的老百姓是看不到了,能进去的最起码是世家子弟和太学学生。”

周茹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对阵表说:“别管那些,你们说下轮马球谁会赢。”

八进四的比赛正好是四场对决:西突厥石国队对陇右队,西突厥天山队对长安闹市队,东突厥队对西域都护队,波斯队对鹰扬队。

焦俊盯着对阵表,考虑了半天说:“长安闹市队肯定能赢,听说圣天子已经下令,太子卫率马球队的所有成员流放高昌,长安闹市队只要再胜一场,就全部编入太子卫率。这帮纨绔难得遇到这等光彩的事,又关系到日后的前程,明日一战还不拼命;天山队是泥撅处罗可汗带来的降卒,胜了太子卫率已然惶惶不安,不可能挡住闹市队。”

周茹拍手赞道:“说得好,我感觉都护队会输,他们只是靠着一股勇气,东突厥队是全力而来,光有勇气是不够的。不过西域石国队应该不抵陇右队,听说他们在西域经常比赛,彼此熟悉,陇右队很可能胜在主场的优势;波斯队对鹰扬队最有看头,都属于技术型球队,完全看临场发挥。”

焦俊斟酌着说:“那么前三场就让我们的人买陇右队、长安闹市队、东突厥队胜,最后一场不买;公开收注方面,元家什么赔率,我们什么赔率。”

下注点要想挣大钱,就需要自己下注一搏,否则只收个手续费,连房租都付不起。周茹看敬盘陀手脚麻利地把准备工作做好,就等着熟客上门,才慢声细语地说:“敬盘陀,杨大哥和我说了,要你过去帮忙,你到了杨家,可不能丢我和焦爷的脸。”

敬盘陀一阵高兴,连连点头说:“周姑娘说的是。”

(本章完)

第187章 彪悍的马球

金色的阳光洒在球场上,让人在寒气中感觉到一丝温暖,湛蓝的天空上望不见一朵白云,球场四周的树木在秋风中轻快鸣唱。热烈而欢快的乐曲伴随着球场上两队舞伎的步伐,让等待的观众不至于那么心急;舞伎笑颜如花,婀娜舞姿让登徒子舍不得挪开眼睛。看台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只是少了寻常球场中小贩那一声声独特的叫卖声。

草地中央的赛场呈长方形,东西长约一千步,南北宽约五百步,不仅用栏栅圈出,而且还有横贯球场的各种红色界线。栏栅五十步外是隔栏,防止场内骏马失控;隔栏之外就是观众席,划分成一个个区域,既是等级差别,也有进退场不拥挤的好处。

赛场两边竖着一丈见方的木板墙,木板中间开一孔是球门,门后设网囊,凡击球入网囊者即为胜出一筹。赛场外礼台上有一个旗架,两排各竖立着六支红旗和六支青旗,这是唱筹人负责的,得一筹加一旗,失一筹拔去一旗,即使比赛结束的时间未到,六旗俱失就算输;比赛结束时间一到,计算旗数,多着为胜方。

正南方向的观看台中央有一排包厢,隋炀帝杨广端坐在正中的包厢里,萧皇后和齐王杨暕陪坐左右,再旁边是虞世基和麦铁杖等人,整个包厢四周,是高度紧张的内侍和宿卫;杨广兴趣盎然,舞伎们在一曲结束,纷纷朝栏栅的铁门走去,便晓得石国队对陇右队的比赛要开始了。太监张原微微俯身,询问杨广是否要讲上两句,杨广摆手笑着说:“我今天就是一个观众。”

随着一声长哨,大角呜呜吹响,球场四周旗幡舞动,猎猎之声和呼喊声顿时连成一片,喧嚣沸腾,绝不亚于后世的足球比赛。杨崇陪着统叶护坐在东边看台包厢里,一脸的无奈,出发在即,自己正在与时间赛跑,忙得跟狗一样,却被中枢让杨恭仁传话派了个活,从统叶护身上打探西突厥下一步的打算。

一通鼓声震耳欲聋,两队骑士几乎同时放倒隔栏,风驰电掣地冲入场中,在己方球门百步的范围内散开阵势;每队其实只有十人,但是在观众的眼里,二十个人转眼间就填满了半个场子,只留下中间的开阔地带准备交锋。鼓声和号角声停住,唱筹人稳步地走进场中央,把一个红色木球放在球场中心的木桩顶部,然后掉头朝场外走去;唱筹人一通过栏栅的小门,礼台上彩色的令旗立即上下挥动,表示比赛开始。

战马狂嘶,骑士怒吼,二十骑顿时催动战马,向对方半场冲去,手中的球棍犹如刀剑飞扬,密集的马蹄声让人血脉贲张。陇右队一马当先的骑士抢先一击,把木球传给侧面紧随的同伴,石国队的突厥骑士立刻加速拦截;眨眼间,十骑交错,马球棍此起彼伏,木球在空中不停地跳跃,始终落不到地面。

一名陇右队的骑士和一名突厥骑士并马冲前,俯身挥棍身争夺马球,两马明显地一撞,就在快要倒地的时候,陇右队的骑士球棍闪电一击,木球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飞到半空,斜刺里飞驰到的另一名陇右队骑士手中球棍轻轻一粘,连人带球冲向石国队的球门。观众的呐喊声响彻看台,包括杨崇在内,都有看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倒地的骑士根本没有人关注,十九匹马依旧奔腾不已,陇右队依靠着边线绕过来的一名选手最后一击,打进了全场的第一个进球,全场雷动。当双方退回各自半场的时候,才有人进场将受伤的骑士救出赛场,把赛马牵走,一名替补的陇右队队员迅速进场;唱筹人再次放球,比赛继续。

随后互有胜负,比分打在三比三,场面只能用惨烈两字形容,差不多每一个进球,都有队员受伤,短短的六个球,双方已经换了九个人。齐王杨暕面色苍白,隋炀帝杨广很随意地说:“明白卫率队为什么输的了吧,在陇右队和石国队的眼里,这不是比赛,这是战争。攻击的一方挡者披靡无坚不摧,防守的一方只有两个字死战。虽然场面充满了血腥和彪悍,但是为了胜利,就是要不怕粉身碎骨。”

萧皇后等人都看出来了,隋炀帝杨广没有对齐王死心,还是想通过教育,让齐王杨暕认识到自己的弱点,没料到齐王杨暕答道:“父皇,儿臣认为,应该禁止这种比赛方式,太不把人当一回事了,您听听看台上的惊叫声。”

虞世基和麦铁杖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齐王杨暕慈善,还是指责齐王糊涂,惊叫声算什么,像今天这种真正的比赛有时候还会死人;萧皇后也是一脸慌张,唯恐隋炀帝杨广动手打儿子,那齐王的名声和形象就会毁的惨不忍睹。三人意外的是,隋炀帝杨广根本没有动怒,似乎杨暕的话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好像没听见,杨广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赛场。

赛场上,突厥人运棍击球,木球堕地后没有弹跳,反而神乎其神地贴地滚过两匹马,被远处的另一名突厥骑士勾到;两名陇右队骑士拚了老命拦截,却以毫厘之差错过木球,只能调转马头,回头再追。突厥骑士一声叱喝,球棍猛扫木球,木球弹去的方向诡异无比,竟然落向一名在扰乱陇右队阵势的突厥骑士身侧。

杨崇看得紧张无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不自觉加快的擂鼓声在加速,好在刚刚上场,守在最后面的那名陇右队员出手迅捷,战马不可思议地抢先半个马头,球棍顶端接住木球,在木球回旋的状态下调好角度,一棍击向对方半场,长传给一名无人看管的同伴,瞬间场上形势逆转。

统叶护一拍桌子,可惜道:“一步错,满盘输,我就知道会这样。”

杨崇感觉一阵畅快,笑道:“球赛是小事,国家的存亡才是大事。”

统叶护扫了杨崇一眼,眼中激动的神色还没退,冷静地说:“你放心,我们兄弟没有和大隋翻脸的想法。虽然听说你出任高昌郡守后,有一种想领教墨家防守术的冲动,但是我明白,你们弄出来的那几道彩虹,让西域各国彻底死了抵抗的心。”

杨崇一脸正色地说:“天佑大隋,彩虹是上苍的预兆。”

统叶护端起茶杯,没好气地说:“赤金突厥还等着报仇,你自己到了高昌以后小心,我可不想被人说,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杨崇不在意地说:“西域中人,除了你以外,只有薛延陀的夷男还算个人物。”

统叶护的手一滞,杨崇的说法和他的看法一样,当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第一场球赛一结束,观众还在为陇右队的胜利欢呼,杨崇就离开了球场,去丰乐楼和杨恭仁见面,除了说统叶护的态度,还和杨恭仁交换了工匠,五名玻璃工匠换四名铁厂的工匠,交换契约,各取所需。杨恭仁晓得萧家这次吃相难看,劝说了几句,看杨崇真的没情绪,才带着工匠回去;杨崇让尉迟立把刚换来的工匠先领回去,自己到另一个隔间请等了半天的朱宽吃饭。

朱宽其实也很忙,只是晓得杨崇的行程太紧,和杨崇约中午聚会,上午就来了。朱宽递上诸葛全的信,杨崇才知道流求的情况不容乐观,张镇周虽然在流求岛南部站稳脚跟,但是根据海船环岛的侦查,占领的区域还不到流求岛的一半。而陈棱一心回大陆,张镇周现在进退两难,最缺的就是物资,诸葛全询问的就是长期坚持的办法。

杨崇只能根据后世的经验提了三条建议,一是要在大陆设一个流求的联络处,专门来负责物资的转运;其次是向朝廷提出移民,增加流求郡的人口,巩固两县;再就是利用物资和军队,采用蚕食的办法在流求从南向北推进,收复愿意投降的土族,歼灭顽固抵抗的寨子。

杨崇提出,自己可以大量地收购甘蔗和水稻,在扬州、洛阳或长安交货;朱宽告诉杨崇,诸葛全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让何蛮组成一支船队专门运输。只是诸葛全认为,粮食运到长安太惊世骇俗,可以把甘蔗和南越的瓷器、漆器、油漆运来;杨崇同意,表示需要粮食的时候自己派船去流求。分手的时候,杨崇把自己关于福州寿山石的资料让朱宽带给诸葛全,至于能不能利用起来,就看诸葛全的造化了。

(本章完)

第188章 天狼

马球赛最后的冠军是陇右队。东突厥队战胜西域都护队的代价太大,正式队员加替补队员共二十名好手伤了十七个,再拼掉波斯队,最后几乎是以残阵杀入决赛;而陇右队与长安闹市队的半决赛差点打成友谊赛,最后以逸待劳,战胜东突厥队夺冠,让大隋的脸面留在了长安,包括周茹在内的各路庄家同时赚了个盆满钵盈。

杨崇离开长安的时候,李昱还在请假中,或许是连锁效应,兵部派了一千五百骑兵,除了宇文成都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段文振就把原太子卫率的马球队塞给了杨崇,二十九个人都是军官,其中职位最高的是太子卫率录事参军事厉文昕,铠曹行参军韩奇。杨崇找两人一问,得知其他二十七人都是勋贵的子弟,就命韩奇专门负责二十七人。

果然出发的时候,二十七人都带着家将奴仆,杨崇干脆让这两百来人单成一营,由韩奇领着,作为后军;宇文成都、刘弘基带一千人为前军;厉文昕率五百骑和杨府的人、运粮的民夫共一千多人为中军,由司空行统领。

统叶护带领的突厥使团和杨崇同行,统叶护很奇怪杨崇的安排,路上问了几趟;杨崇最后没办法,只好告诉统叶护,自己还没想好如何按照这二十七个人。统叶护也不在意,继续和杨崇商量经济来往的事,统叶护在礼部和自己的渠道得知,杨崇是有开榨场的权力,所以对这一点是十分关心。

出了河套,杨崇才拿出自己的方案,以布匹等日用品物资换牛羊;统叶护很满意,杨崇是个识进退的人,没有象其他人那样,张口就要马匹这样的军用品,牛羊好办,西突厥没有,可以去抢啊。双方谈得十分开心,以至于到了高昌城分手的时候,统叶护要留下了族弟阿史那泥孰专门驻高昌沟通两边的情况,被杨崇婉言谢绝了。

西域都护杨义臣早已等的心焦,倒不是战事出了问题,而是都护军的内部出了问题。天狼军是由原来的天狼帮组成,这次天狼九煞到了高昌后,一开始还好,等宇文述的大军撤走后,就开始提出要求,一个是天狼军要扩充,另一个是想驻军高昌,不回鄯善。慕容息雄、细封长山、拓跋安虎等人都是杨崇旧部,得知杨崇要来,也不想走。

杨崇在郡守府听完情况,问杨义臣:“大将军,你的打算是什么?”

杨义臣是鲜卑人,本姓尉迟,后被隋文帝赐其姓杨,自幼养育在宫中,和杨崇一样,名义上属于弘农杨氏。杨义臣早就有打算,对杨崇说:“主要是鄯善郡除了扜泥城,蒲类海那里其实就是个城堡,对沙陀寨的人来说不错,但是对天狼帮这样全是中原人来说,就显得很不够了,最主要是他们有两千多家眷,尤其是他们这些军官的家眷。”

杨崇理解地点头说道:“大将军,我懂你的难处,蒲类海和高昌一样是前线,自然挑一个环境好的地方。这样,天狼帮的两千多家眷中只要愿意来高昌的,我都接收,但是安置在哪座县城我说了算,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不满意。军队我还是要邯川戍的旧人,天狼军的军官如果你同意调过来,就安排在屯田军里。”

杨义臣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对天狼军是个分化的手段,笑道:“难怪崔君肃说你善解人意,我还以为是因为崔家和你生意做多了,帮你说话。”

杨崇听出杨义臣话中的含义,赶紧说道:“大将军你放心,在族里我要喊你一声叔叔,以后我有什么生意,一定会想着鄯善、且末那边。”

杨义臣开心地说道:“杨崇,我就是一个粗人,三郡以后的规划,我可全指望你了。”

杨义臣回去一说商量结果,慕容息雄等人很高兴,杨崇离开邯川戍后,还派司空行来和他们做过生意,现在杨崇权重一方,更没问题。天狼九煞则有点郁闷,家属过来,人不过来,更不放心;马德来召集众兄弟商量,除了项阳、刘大朋留在且末,其他甘豹、王谢天、罗铁汉、王雷、彭辽、荆三川六人都闻讯赶来。

罗铁汉毫不在意地说:“杨崇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有多大能耐,我跟着家眷过来,玩不死他。”

甘豹冷笑道:“你还记得大千怎么评价杨崇的?天生帅才,我们从且末一路杀到现在,都是杨崇定西策的安排,你还玩死他,别给我们惹祸了。”

王谢天是七人中最有谋略的,明白现在这种尴尬是大哥马德来回归隋军后,一直不肯把军队拆开造成的,你不愿意九人分散,天狼军扩充就困难,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升上去,心中又冒火。王谢天沉吟说道:“我感觉应该去拜访一下杨郡守,打探一下,家眷过来安置的方式再做定夺,至于到屯田军,倒不是不可以,至少以我们目前的品级,在两万高昌军中,怎么也能有个好位置。”

甘豹、王雷、彭辽都同意,已经是四十上下的人了,就想为家人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马德来有点失望,但是也明白大家伙的难处,于是说:“大将军说了,我们还要和杨崇交接军队和地方,大约有个十来天,我先看看杨崇的举动,再去找他。”

这是个稳妥的考虑,甘豹等人都无话说。可是第二天,就听说新任郡守杨崇就公布了对高昌降军的处理方式,所有三十岁以上和十八岁以下的士卒、四十岁以上的军官都到南平城报到,南平城在高昌城南四十里,俗名“拉木伯”,这次被杨崇取消了县治,让人很意外。两万降军其实被杨义臣和宇文述挑过一轮,最精锐的四千人已经被挑走,按杨崇的要求,大约有八千多人到了南平。

厉文昕看着南平城外大营中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除了高昌降军,杨义臣亲自率领五千精兵押解,顿时把南平城挤得满满的;厉文昕知道杨崇有裁军的意思,可一下子失去这么多士卒,对军队来说肯定会压力陡增,不由得心中苦笑,杨崇虽然在邯川戍做过戍主,但是对处理一郡的局面还是没有经验,杨义臣亲临恐怕就是有这个担心。

厉文昕不知道的是,杨崇是下定决心要铲除高昌张氏,有一个开价两千两黄金买自己人头的主,这高昌郡守能做得安稳吗?从各个渠道打听,张氏在高昌能被称为第一士族,就是当官的人多,尤其在军队里,门生故吏就更不得了,高昌国的时候,张家在军中的威望远远超过皇族。

杨崇来之前,特地派孟翻和姜夺带着一方砚台去了趟洛阳,通过崔弘度,让拓跋搏吐出了十几名在高昌潜伏的岁寒堂人员名单,杨崇的打算很简单,不管岁寒堂和张家联没联手,该挖掉的毒瘤就不能留。

姜夺、单雄信等人早就提前出发,暗地里在高昌城里调查,这几日高昌城的客栈可谓人满为患,客栈老板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冯齐整和张果老也带着十八名楼观的嫡传弟子,化装潜入高昌城,反馈过来的消息是不少草原上的马贼和中原的江湖英雄都到了高昌城,这也是杨崇为什么要在南平裁军的原因。

(本章完)

第189章 岁寒卧底

杨崇和司空行、房玄龄商量过,兵不再多而在精;房玄龄并不知道杨崇改高昌国为五县的想法学自原本历史上的唐朝,反而认为杨崇改三郡十四县为五县,从根本上就是为了节省兵力,高昌地区不过七万多人口,养两万兵,实在是负担过重。

等王君愕、叶黑龙等人开始分类,杨义臣、崔君肃、厉文昕等人才晓得不是简单的裁军。首先杨崇把把高昌国十六岁以下的五百多人直接被划归庞焕,就在南平城开设学堂,愿意上学的学杂费全免,但是要他们家人写同意书;十六到十八岁的近千人被直接编入屯田军,调往田地县,由谢映登负责,立即单独屯营。

三十五岁以上的士卒大约有五千人,全部现场退役,杨崇却让高昌、田地、交河、蒲昌四位县令在其中挑选七百名做县里的弓箭手。三十到三十五岁的两千人被编入屯田军,调往田地县,到这时候,杨崇才让司空行从高昌将领中招募二十名百夫长、十名伍百长和两名千夫长。

高昌不是年年打仗的国家,军中很少有冒出来的年轻俊彦,部队里的军官大多是士族中人,年纪超过四十的几乎占军官总数的百分之七十。一千多人早就愤懑难当,听到孟翻过来的通知,原柳婆城司马张文低声说:“谁也不准出去,只要我们不支持,杨崇在高昌呆不了一个月。”

高昌张氏曾出过张孟明这样的高昌王,一直是高昌的顶尖士族,即使麴氏为王的时候,也牢牢掌握着高昌的军权,在高昌的军界,张家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张文又是张家族长张续的三弟,在高昌军中二十多年,威严犹在。孟翻问了三遍,一千四百多名军官没有一个人出来,孟翻笑笑,甩手走了。

杨崇随即任命韩奇和刘弘基为千夫长,韩奇手下原先的二十七名军官全部调入屯田军,担任百夫长、仓曹等职务,也去单独屯营。杨义臣感觉杨崇手段太过激烈,正要出面缓解,崔君肃一把拉住说:“大将军,杨崇没有那么傻,后面还有戏。”

当大营空荡以后,孟翻再次来到军官队伍前,念了十一个名字,请他们出列;军官的队伍一阵骚动,这十一个人的官职并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也不是拔尖的人,包括张文都产生了好奇之心,望着十一人慢慢地走出队伍。很明显,杨崇是单独接见,在军营的一个拐角,身边只有五个人,离最近的岗哨起码有百步的距离。

这份名单来自松间客,是崔家给杨崇的帮助;黄镇带人在半道检查十一人,其中两名军官突然发出飞刀和袖箭,飞刀在半空中被打落,两支袖箭正中黄镇胸膛,黄镇顿时往后一仰;远处观望的杨义臣、张文都是面色大变。两名军官发完暗器就准备往外冲,却被两名士卒拦住,转眼就被砍倒在地;黄镇随即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杨崇特地让黄镇喘了瘊子甲,没想到真救了一命,只是黄镇也被吓得不轻。

剩下九人连盔甲都被剥了,穿着里面的单衣被黄镇押到杨崇面前,一个个战战兢兢;杨崇问过各自姓名官职,望着九个人说:“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也不准备以后再派你们到其他小国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还有就是礼部给你们下达的最新指令。”

九个人脸色微变,东镇城副戍主米顺装糊涂说道:“小将不懂,还请郡守大人明示。”

杨崇不动声色地问:“松间客和竹先生下落不明,你们现在听裴矩的,还是听于志本的?为什么高昌城陷后,还不公开自己的身份。”

九人不敢置信地望着杨崇,米顺恨道:“杨崇,你果然像裴公通知的那样,对岁寒堂了解颇深,甚至手上有一份名单。”

杨崇把脸一放说:“你们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回答我的问题。”

米顺等人当然清楚,杨崇的手下直接杀了那两个人,连口供都没要,为的就是能够扩大事态,杨崇要是找岔子杀了自己,岁寒堂和礼部都找不到地方哭。米顺冷静地答道:“启禀大人,裴公的意思是我们潜伏,继续监视高昌国原来的官员。”

杨崇微微一笑问道:“今天为什么没有军官愿意统兵,是否有人暗中挑唆?”

米顺一怔,立即意识到这才是杨崇把自己这帮人找出来的原因,原先的全套铺垫就是为了最后的这个问题。倘若说没有,一旦查出实情,自己等人就是同谋,裴矩不要救自己,裴矩能把岁寒堂择清就算不错的了;如果说出来,自己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寒风凛冽,杨崇等了一会问道:“要不要把你们分开,每个人单独写?”

“不用。”米顺当机立断,只要分开,杨崇肯定能得到名字,并且杨崇不怕他们乱写,有一个名字就能杀一个人立威。米顺答道:“原柳婆城司马张文。”

杨崇颔首说:“不错,我会上报礼部给你请功。你们八人每个人说出一个名字,否则就是张文的同党。黄镇,带他们到孟翻那里,把证供做好,立即抓人,阻碍者杀。”

有了米顺第一个开口,八个人压力大减,更何况听杨崇口气能恢复身份,在孟翻那里都做了笔录,签字画押。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张文心知不妙,立刻准备逃走,示意几个族人带着人先闹起来,自己退到人群后,在十几名心腹的陪同下伺机而动;军官的队伍很快乱成一团,甚至有人喊出隋军要杀高昌人。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现在杨崇的意图一目了然,上万士兵瓦解后,一千多军官根本算不了什么,高昌城中的五千降军更是在隋军的看管之下,掀不起大浪。厉文昕率领五百骑兵围了过去,大喊着“不参加闹事的人蹲下”,高昌军中仍有人拔剑对抗,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搏杀,四百多军官当场身死,两百人被擒,五百逃避着被圈到一个拐角。

杨义臣问杨崇:“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本章完)

第190章 搜府

高昌全境戒严,烽火点燃,快骑四处。数千的高昌战士和平民打扮的人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兵器从军营、小巷子、商铺等处杀出来,冲向火光四起的大道;突然,四辆马车出现在不同的道口,巨弩转动,数不清的箭矢在空中作响,收割着从不同角度冲出的敌人,随即大隋的骑兵裹着马蹄出现,大旗在火光下招展,上面是斗大的“宇文”二字。

骑兵的长刀马槊随着战马的一往无前,席卷在人群中,不要说不行的造反者,就是预先准备好的两百多骑,不过是两个照面,就在隋军进退有序的绞杀阵势前奔溃,造反的人终于向冲出来的方向后退,可是每条街道都涌出隋军骑兵,连弩、胜刀、长矛,让人感觉,今夜就是一场屠杀。

杨崇在到达高昌的第三天就开始动手出乎所有人预料,当杨义臣和崔君肃刚回到高昌城,城中已经满地血腥,高昌城响了半夜的厮杀声终于平息,只有数处残留的余火还在熊熊燃烧,大隋的铁骑封锁着道路,根本人没有去救。

马德来一脸震惊地报告:“杨郡守手段太狠了,城西营房千余人的士兵暴乱,冲出来和近千暴徒会合,在半路上被宇文成都带人拦住射杀,十存二三,太惨了。”

城西营房是张家的嫡系,崔君肃问道:“另外三处呢?”

马德来苦笑着说:“麴氏的军队早被慕容息雄控制,雇佣来的兵才不会为高昌人拼命呢?何况杨崇写了一道命令,各族人只要加入隋军,就享受蕃兵的待遇。城西营房就是宇文成都设的局,要不然哪有人能冲出来,我真是弄不懂,至于这样吗?”

马德来一生豪强,见过手段毒辣的,但是没见过这么毒辣的,在他眼里,杨崇就是个恶魔,视人命如草芥;崔君肃严肃地说:“杨崇是要彻底地拔掉张家,以此震慑其他士族。虽然方法冒险,但是是杨崇在高昌站稳脚跟最有效的方法,成功率在五成以上,大将军,高昌士族谋求唐国公出任郡守的事可能泄露了,所以车宗武等人至今滞留长安。”

马德来掉头就想走,这件事多多少少他知道一点,也是那个透露消息的人给他出主意,找杨义臣要求留在高昌。杨义臣喊住马德来说:“你担心什么,杨崇对付的是高昌人,你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谁给张家报的信。”

崔君肃信心十足地说:“不用查。我们封锁了南平城到高昌城的道路,张家就算得到消息,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来不及安排,双方都是谋定而动,肯定有人投靠杨崇了,否则杨崇不可能把时间点掐得这么好,大将军,时间不多了,天一亮,杨崇从南平城回来,恐怕就要对张家动手。”

这是肯定的,既然做了初一,就一定要做十五,即使杨玄感反对,杨崇也不会停住手中的刀,留下张家,只会被反噬一口。杨义臣呵呵笑道:“动不动手,都是杨崇自己向朝廷汇报。君肃,你和马德来一起去见杨崇,就说我大军准备撤回鄯善,现在军需物资紧张,看高昌能提供多少。”

马德来心头一喜,这是要和杨崇要钱啊,崔君肃笑道:“大将军放心,杨崇在这方面声誉卓著,恐怕都不用我们开口,我会先去现场看看。”

果然,杨崇一见到两人就说:“现在看高昌张氏主导了这次叛乱,但张家产业广阔,我刚到高昌人手不足,张家在田地、高昌、南平以外的房产庄园,就麻烦崔大人和马将军安排人去搜查叛贼余党。”

杨崇的意思很简单,交河县和其他城镇,他就不管了,马德来兴冲冲地去安排了;崔君肃狐疑地问道:“杨大人,你这可是捅了马蜂窝。”

杨崇稳稳地说道:“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我总不能等着张家起兵了再动手。崔大人消息灵通,可知道淬天阁的甄雪晴在什么地方?”

崔君肃望了望杨崇,大笑道:“果真如此,不知道楼观道到的是哪位高人。”

杨崇答道:“张果老和冯齐整。”

崔君肃收敛笑容说:“甄姑娘五天前就离开了高昌城,不过刚才我查看了现场,很有点意思,火是住宅里的人自己放的,二十几具尸体烧成焦炭,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街坊说原来住的人有些混杂,汉人、粟特人、突厥人都出现过,以为是张老爷的客人,无人过问,今天的冲突就是宇文成都手下搜查到这家的时候引起的。”

杨崇肯定地说:“不是冲突,是叛乱。宅子的主人是哪个张老爷?”

崔君肃有些头疼,杨崇要不是有情报,宇文成都怎么会恰好搜查到这条街,会不知道是谁的宅子?好吧,送佛送到西,崔君肃答道:“是高昌张氏张续的房子。”

宇文成都和王谢天以搜查叛军为名包围了张府,限令一炷香后,所有人走出张府,接受检查;周围的房顶和远处的街道上都是畏畏缩缩舍不得走的人,张家在高昌威风百年,被军队围住还是第一次。张家倒很干脆,从家主张续到几个月的婴儿在规定时间内全部走了出来,昨夜男壮尽失,外地的人进不了城,拖延只是给杨崇送了一个杀人的借口,还不如舍命一搏,张续不相信,杨崇没有铁证,就敢杀了自己,灭了张家。

孟翻和米顺立即带着人上前,米顺面对张家人的时候,能感觉到张续那要杀人的眼光,但是没办法,杨崇不仅公布了他的身份,还任命他为高昌郡录事参军事,在公告上写得一清二楚。其余八人被继续羁押,在写各自收集到的情报,一个个只能认命,在高昌这么多年,都结婚生子,不能在最后关头被打入叛贼的行列,连累家人。

张府占地足有四十亩,高墙朱门,府中亭台楼榭巍峨,假山花园无数,从外往里望,枫叶如火。孟翻就在进门的一霎那,停住脚步,让士卒把张府的管家张宪找来,和颜悦色地说:“前面领路。”

张宪回头看看张续阴沉的脸,一脸不情愿地领着孟翻和米顺进去,张家有一夜的时间,清理得很干净,孟翻走完内院后问:“张府可有密室之类的地方?”

张宪回答说:“怎么可能,张家是青白之家,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米顺忍不住摇头,所有的世家都是居安思危,有条件的不要说密室,就是直通城外的地道恐怕都有;以张家欺主的地位,他难道不怕麴氏突然下毒手,所以偌大的张府有密室是必然的,张宪的回答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孟翻直接让张宪领着自己去了张续的书房,书房很简洁,有点象修真人的所在,一榻、一几、一柜、一椅,墙上是一幅老子出函谷的水墨画。

孟翻低声问道:“管家家里可有什么人?郡守大人在我来之前吩咐过了,要找张府的人协助造册,并且在张续被调查的时候主持张家。我看你面目和善,又是张府原来的管家,熟悉情况,准备向郡守大人推荐你;不会要你白干,要是你有儿子的话,我可以向杨郡守举荐他做官。”

张宪顿时有被马蜂刺了的感觉,紧张地盯住孟翻,哪有这种好事,对方说得肯定是反话。孟翻似乎没看见,继续说道:“当然了,要是张家其他人交代出来,张府有暗示,你就是有意隐瞒,与张家主人同罪。听说张文有两个儿子,要是同意他儿子不死,不知道张文会不会说密室的事。”

会,肯定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为家族其实都是表面的说法,为了子孙才是真正的硬道理,张家若不倒,付出还是值得的,不说流芳千古,最起码后人会提起那么一两次;可是张家倒了,死就是白死的,张宪不敢赌下去,不过一刻钟便撂了,说出三个可能是密室的地方。孟翻直接叫士卒破墙,终于在一堵墙上打到一块铁板。

(本章完)

第191章 张文撂了

杨崇到的时候,孟翻已经从顺着铁板延伸的几面墙中找到一面没有铁板的墙,砸开了密室。密室里没有金银珠宝,除了几样摆设,最多的还是信,别人写给张家的信,从日期上看年代悠久,累积了几十年;杨崇理解张续为什么不烧这些信,这些都是其他人和张家勾结的铁证,是那些人不得不还的人情,就算是查到了,对张家也没有损失,反而会让看到的人陷入两难。

只是杨崇是穿越的人,对豪门天生缺乏畏惧心理,更不会在乎得罪谁,对这些信不但不感觉到为难,反而如获至宝。杨崇让杨三、杨十把信件全部装入麻袋带走,自己随意地摆弄着陈列架上的摆设,一个玉镯,一个玛瑙盒子,一支竹签,一个石头雕的小人,一座木雕老虎,玛瑙盒子是空的,但是盒子的盖子上的圆钮有些奇诡,杨崇琢磨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打开圆钮的机关,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细小的印章。

杨崇忽然灵光一现,这些摆设莫非是信物和取钱的印章?杨崇让杨大找来五个盒子,把五件摆设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和信一起带回临时的郡守衙门,原来的高昌国尚书省办公的地方。杨崇又让人请来房玄龄、张果老和冯齐整,三人到时,杨崇已经打开了木雕老虎,同样有一枚印章。

杨崇把两枚印章盖在白纸上,和五件摆设一起请三人观摩,冯齐整目光如炬,反复看着竹签上的图案说:“这是江南张家的竹签。”

江南士族自然以侨姓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等为尊,但是本地的朱张顾陆也不能小瞧,即使在王谢鼎盛的时候,本地士族暗地里支持天师道的孙恩起义,差一点就把东晋的小朝廷打倒。张氏起源于蜀郡太守张睦,后人张温、张俨、张敦都是三国时的名人,到现在也是数百年的传承。

杨崇连五姓七望都没不惧,对张氏根本不感冒,房玄龄不急不躁地提议:“张文已经押解到高昌城,大人何不把张文提来一问。”

张续现在定不了罪,但是张文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杨崇让张果老二人躲在屏风后,自己和房玄龄提审张文。张文看见摆在公案上的五件摆设,脸上的嘲笑顿时消失,情绪变得十分激动,眼珠子通红地要冲向杨崇,怎奈被两名军卒拽着挣脱不了;这两名士卒其实是于家的家将于京、于厍,先前斩杀了岁寒堂两名军官。

张文厉声问道:“杨崇,你想拿张家怎么样?”

杨崇漠然地说道:“张家在高昌城造反,难道要本官弃职逃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至少应该给本官留一个挣到来回路费钱的时间。现在胜负已分,我也不会斩尽杀绝,高昌境内所有参加叛乱的张家子弟全部杀头抄家,没有参与的罢职免官,给你们张家一个喘息的机会。”

张文一阵狞笑:“你会这么好心?长安酒坊失踪的马车果然是你做的,你以为你到高昌以后能活多久。”

杨崇不以为然地说:“你放心,我至少在死之前,会把高昌张氏杀得一个人都不剩,包括你们的那些门生故吏、亲朋好友。当然,这么做有点过分,只是你们张家只是前面的小卒子,不值得多操心,杀光了省心。”

“小卒子?”张文头脑有点清晰了,气势明显下降了几分,最后问道:“怎么说?”

杨崇没睬他,房玄龄说道:“高昌城发生叛乱,参加的是你们张家的子弟兵,你却傻乎乎地跟到南平城。不要说叛乱是你们在南平闹事后发生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是把这么多人串联起来都不可能,难道是你在张家的地位太低,故意舍弃的一枚棋子?”

这是一个局,杨崇和房玄龄商量好的方案,利用信息的不对称,造出张家要抛弃张文的假象,从一开始杨崇就在误导张文,房玄龄的问话只不过是火上加油,继续打击张文的信心,此刻杨崇和房玄龄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怜悯,似乎张文就是一个悲剧得不能再悲剧的人物。

作为家主张续的亲三弟,张文是张家在军队里的负责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他,让他去南平送死,张续还告诉他,要和杨崇斗下去。张文几乎是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不是张家被人利用了,就是他被大哥张续利用了;张文年近五十,头发花白,汗珠在黑白发之间滚动,很快就湿透了头发,一滴滴朝地上掉落。

杨崇指了指桌上的五件摆设说:“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一件一条人命,从你孙子开始留。”

房玄龄温润如玉,这种不要脸的事干不出来,杨崇只好亲自开口;房玄龄感激地点点头,自己算是遇到了一个好上司,不仅赏识自己,而且晓得自己的短板,主动互补。张文终于冷静下来,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文几十年来看够了官场的黑暗,每一个承诺常常转眼就会忘记,怎会相信抄了张家的杨崇;但是杨崇从张文的问话里看到了一点希望,张文有对家人活下去的希冀,否则大可不必问这句话。杨崇坦然说道:“我无法让你相信,你和我一样,只有赌上一把,赌我对墨家学说的真心,在乎名声;或者赌我志向远大,不会轻易为了几条人命,让手下有要挟我的把柄。”

房玄龄和于京于厍顿觉无语,我们是这样的人吗?不过真的不好说,房玄龄会不会因此心里有个疙瘩,于家兄弟会不会告诉于仲文。张文瞪着眼睛,看了杨崇半天说:“我服了,不管你是不是诈我,我有两个孙子和两个儿子,再加上一个最大的孙女,她和龟兹白氏订了亲。”

杨崇一阵没由来的轻松,点头说:“我答应你,至少他们五个这次不会死。如果他们以后找我报仇,我就不敢保证了。”

张文流露出军人的彪悍说:“那是自然。我告诉你,玉镯是龟兹毕氏的信物,玛瑙盒子的印章是我们张家和长安甘泉钱庄交易的,木雕老虎里的印章是和敦煌金陵钱庄交易用的,竹签可以求助江东张氏,拿着石头雕的小人可以去凉州鸠摩罗什寺避祸。具体怎么用,只有我大哥知道,我大哥把这些留在宅子里,肯定是发觉走不出高昌了。”

张文想得很清楚,张续的不敢动说明张家要应付的不止杨崇一个,现在这种处境根本没有翻身的指望;如果一切是张续策划的,这样的张家已经不值得自己效忠了,留下子孙,也算是为高昌张氏尽一份力。

杨崇想了想说:“不会是因为我们。昨夜张续大可以趁乱安排人出去,哪怕是一个嫡子带着东西跑路也好,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不敢,他怕稍微一动,就把这最后的契机浪费了。张文,你们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

张文摇摇头,儿子孙子保住了,他不想再出卖张家,毕竟死后还是要见列祖列宗的。

(本章完)

第192章 口供

房玄龄还有一大堆事,审完张文后就走了;傍晚时分,杨崇让人把张续押到监牢里,在远离铁栏杆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把五件摆设摆在桌子上,让尉迟恭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和寇九珙找地方去睡觉了。张果老和冯齐整留在衙门里没走,鹤唳风声的时候,什么事都会发生,两人都觉得杨崇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杨崇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喊醒,因为张续要见他;张续保养得比张文好,竟然是满头黑发,看上去比张文还要年轻十岁。室内阴暗,烛火摇曳,墙上挂的刑具发着阵阵寒光,杨崇在桌子后面坐下,问张续:“你喊本官来是不是准备认罪?”

张续脸色阴沉,咬着牙说:“张文是不是已经和你达成交易了?”

杨崇叹口气说:“你打扰本官休息,难道只是在计较兄弟间谁能活下来。”

张续盯住烛火看了一阵说:“你现在已经知道这几件小玩意的用途了?”

杨崇把从张文那里听来的东西说了一遍,张续沉默半晌说:“老三低头,想必是保下了他的儿子或孙子,张家总算没有绝后。这样吧,杨大人,我把所有的罪名都认下来,那两个钱庄如何取钱的方式都告诉你,你给我留下一个孙子,他才五岁。”

杨崇摇头说:“我不明白,张文之所以与我达成协议,是因为他的罪能上能下,取舍在我;你如果认了罪,就是煽动叛乱,就算小孩子也不可能赦免,你不会不知道。我懂了,你是那五个人之一,两处钱庄相必是你们资金运转的地方,高手如云,你是想我取钱的时候被击杀。”

张续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好敏捷的思维,你看我们是否能成交?”

“可以。”杨崇已经想通了,自己一旦派人去调查两处钱庄,就会发现端倪,到那时候,

张续就算不认反叛的罪,也会被其他线索暴露身份。于是杨崇不怀好意地问:“你就不想多争取一点?”

“不用。”张续竟然微笑起来,从容不迫地说:“刘一诞在长安落入你手的时候,张

家就注定是你下手的对象,我不能面子里子都输了。杨大人,能不能让人帮我泡杯茶,再安排人来录口供?”

杨崇笑笑,让尉迟恭去通知冯齐整泡茶,派人找戴胄来,然后突然收起笑容问道:“是谁出两千两黄金买我的命?”

张续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说:“赤金突厥,长安甘泉钱庄负责,我只是在西域招募高手,散步布消息。”

天山县的工作还没开始,戴胄就跟在杨崇身边,晚上在后衙休息。冯齐整一听就明白,杨崇是怕有人在泡茶时下毒,立即泡了一杯随时携带的茶叶送进去;张续品了一口说:“好茶,能在狱中喝到这样的茶,也不枉我欣赏你。如果不是他们前怕狼后怕虎,不敢把你和统叶护一把干掉,也许我现在还在家中品茶。”

杨崇看戴胄带着一名书吏进来,起身说道:“等录完口供,你写个菜单,让戴大人安排,钱都算我的。”

戴胄忙活了半夜,才把张续的口供问完整,让张续签字画押。戴胄心里充满惊讶,由于宇文成都大开杀戒,参与叛乱的士兵和平民活着的只有几百人,在这些人和张家的奴仆中并没有问出牵扯到张续的线索,但是张续就这样服输了,痛痛快快地就签字认罪,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杨崇和张续的谈话中。

戴胄不是初哥,有着丰富的刑讯经验,不顾疲劳,把口供送给杨崇看,杨崇也没睡,正在和张果老、冯齐整、寇九珙商议事情,每个人脸色似乎都不轻松;看完笔录,杨崇怎不会明白戴胄的意思,不过看张续没写买自己人头的事,杨崇也不准备提,说出来太显得自己睚眦必报。

杨崇只能对戴胄提示说:“一切按证据、法律来,宁纵勿枉,张续家小于十岁的亲孙子帮他留着。”

戴胄松了口气,大隋律法规定,十岁以下的小孩可以不问斩,判缓刑;一般这样的小孩都会卖做奴隶,以杨崇的权势自然可以轻松地让小孩活下去,甚至长大后洗白成平民。戴胄出门后,似乎听到屋内冯齐整在说:“师弟,师兄也无处可去,就和你住在一起了。”

杨义臣第二天看到张续和张文的口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绝对相信张家兄弟与叛乱有关,但是如此轻易地拿到口供,让他对杨崇的一帮班底刮目相看。杨义臣怕屈打成招,特地派崔君肃和马德来去监狱见了两张,确定两人都没有受过刑,立即以都护府的名义与杨崇联名上报这次叛乱。

对于杨崇的量刑原则,杨义臣给与肯定,特地吩咐王谢天去各处搜查时不得莽撞,把马德来留在高昌收拾行礼。王谢天比马德来懂事得多,和慕容息雄、宇文成都一样,搜查时只下漏金银细软和古董字画,至于铜钱、布匹、粮食都让王君愕和叶黑龙登记,等着高昌郡统一调拨。

高昌第一世家名不虚传,都护军和高昌郡各下漏了三四万贯的东西,还有七万贯的实物钱财入了郡里库房。张家参股的地方也不少,各行各业都有,杨崇的重点在克苏谷铁厂和凤凰沟铁矿上,克苏谷铁厂是高昌一带最大的铁厂,能够供应整个高昌铁器武器的需求,张家在两处各占四分之一的股份。杨崇第一时间以这个理由封掉了铁厂矿山,逼着另外三家股东阚氏、张氏和麴氏让出股份。

杨崇找机会和杨义臣单独交流了自己的看法,张续很可能是赤金突厥的人,甘泉钱庄和金陵钱庄很可能是赤金突厥洗钱和运转的地方,已经派张果老去长安,所以高昌城所有参加叛乱的人,不论军人平民,在判刑后还会在暗中继续审查。杨义臣晓得赤金突厥在西域的实力和危害,同意杨崇的决定。

经过十天的审问,房玄龄、戴胄判了为首的五十多人死刑,七百多人被判做十年刑期,被军队押着到东镇城造房子,王锦、毛顺担任了百夫长,带着两百名士兵专门看管这批犯人。杨崇随即把隋炀帝“高昌是隋”的诏书公布出来,宣布东镇城、临川、酒泉、龙泉四城合并为蒲昌县,县治东镇城。

(本章完)

第193章 夜光楼

夜光楼是高昌最繁华的酒楼,没有之一;酒色财气俱全,英雄豪杰,骚人墨客无不流连忘返,上演着一幕幕才子佳人或是一掷千金的故事。只要你开口,付得起钱,无论是何种各种奇怪的要求,夜光楼都会满足你,有一位富商酒醉了,想要千里马,结果醒来的时候,一匹乌孙天马被牵到楼下,栗色的毛如缎子,奔腾咆哮。

夜光楼原来的东家就是高昌城第一士族张氏,现在的主人是阚家,二楼玉山厅里,阚家家主阚水铎无奈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高昌郡守杨崇。阚家和张家、麴家一样,都做过高昌国主,太清楚高处不胜寒的凄凉;当年阚伯周被柔然立为高昌国王,不到三十年的执政时间,兄弟阋墙,朝政动荡,直到最后一任国王阚首归被高车王阿伏至罗所杀,阚氏高昌灭亡。

张氏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阚水铎的态度很低调:“郡守大人,我很担心麴氏和强氏。”

阚水铎有点弄不清楚,张家的房产都在高昌和交河的城中心,价值不菲;两人所处的这座夜光楼日进斗金,杨崇却坚持要用这些产业换了麴氏、阚氏、强氏手中的克苏谷铁厂和五处铜铁矿山。阚水铎是清楚克苏谷铁厂状况的,杨崇付出的价格购买两个铁厂,当然作为高昌郡唯一的铁厂,溢价是正常的,但是溢得太多就让人心慌。

杨崇的目的就是把铁的生产和供应完全控制在官府的手里,看上去是花费了不少钱,可那是张家的产业,杨崇又不能吞为己有,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杨崇眼眸闪着亮光,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冷笑道:“阚家主,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对我来说,付出的筹码对得起良心,明天我就会任命阚中为高昌县丞。”

杨崇开出阚中为高昌县丞、强骏坚为盐城戍主的价码,若不是麴氏还在受打压的阶段,杨崇不在乎给麴家一个官职,毕竟在高昌郡,杨崇还是需要当地豪强支持的。阚中原来只是始昌城的一个城主,管着军民不到千人的城堡,调到高昌做县丞,绝对是重用;阚水铎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不知从哪里说起,自己都说了担心麴氏和强氏,总不能立马改口。

阚水铎心里担心的还是高昌城中另外几家士族。杨崇溢价收购铁厂矿山的做法就是收买,尤其阚家拿到夜光楼,显然成了为众矢之的,其他连边都没沾到的豪强的眼中钉、肉中刺。风言风语的威胁已经传出来了,阚水铎是真的没辙,好歹是豪门的一家之主,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想低三下四,可在高昌的豪门中,阚家是最弱的。

阚水铎心中挣扎半天,只能谢过杨崇说:“多谢大人对阚中的提拔。”

杨崇淡淡一笑说:“我有些失望,按照你们阚氏的实力,就算没有雄才大略,不想一飞冲天,但有了机会总该试一试,没想到阚家已经如此进取不足。阚家主要是真的为难,我可以另外找人来盘下夜光楼,阚中的任命也可以推后,一直等到家主认为合适的时候。”

阚水铎暗暗腹诽,要是他把送到眼前的肥肉扔掉,阚家立即会闹翻天,阚中肯定会把自己这个家主当做仇人,那就不晓得要出什么幺蛾子;再说,拒绝杨崇的好意意味着什么,阚水铎肚里一清二楚。阚水铎四十多岁,体格稍胖,面色红润,但是现在头上流下的汗水成行,明显不是热的。

杨崇笑笑说:“阚家主,你先去安排吧,杨都护马上就要到了,晚上我走之前,给我答复就可以了。”

阚水铎叹了口气,苦笑着出去,寇九珙问道:“他在担心什么?”

“声望。无钱无权的苦孩子,都想找一个有权有势的爹娘;有钱有势的富家人,开始贪图礼仪上的虚名。”杨崇面色变得冷酷说:“这是世家的习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但是我不允许,我可以给阚家一大笔意外之财,但是拿了这笔钱,就必须有为官府出力的觉悟。我要让他们知道,高昌郡不是高昌国。”

寇九珙明白,杨崇的每一步都是谋定而动,谨慎到细微之处,就像今天,看上去是在夜光楼设宴,事实上,整个夜光楼除了阚水铎外,今晚没有一个高昌人,连舞女都没有安排。夜光楼原来的舞女,要么被卖给了高昌城的权贵,要么就被编入了屯田营的奴籍。

杨崇晚上和杨义臣商量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在蒲类海建立一座豆酱清的作坊,弘农杨氏占四成,杨义臣占四成,杨恭仁、杨崇各一成。这是杨崇早就想好的办法,杨义臣看过配方,立即明白了杨崇的意思,豆酱清就是由鲜肉腌制而成的调味品,蒲类海产盐,鄯善且末当地人都有肉食的习惯,不缺肉的来源;再加上都护府控制的大批吐谷浑人和奴隶,劳动力不要钱,几乎就是一本百利的买卖。

同来的崔君肃是杨义臣的左膀右臂,有点不忿地说:“我们生产的东西,只有四成的利润?”

崔君肃不担心杨义臣会吃独食,正是晓得杨义臣会给手下人分钱,才希望能多拿点股份,杨崇笑道:“崔大人有所不知,豆酱清只是第一步,我会在高昌实验另一种叫鱼露的调味品,是由腌鱼做成的,最多一个月后,就送到蒲类海。以杨玄感为首的弘农杨氏负责工坊生产和在长安洛阳的推广,杨恭仁负责贡品那部分。”

崔君肃立即放心了,弘农杨氏负责工坊生产,就说明材料和人工都会给钱;蒲类海里的鱼是捕不完的,豆酱清的生意源远流长。杨义臣哈哈大笑道:“杨崇,要是杨玄感甩了我们,你可要和我单干。”

不管是鲜卑人还是汉人,没有不懂利益的人,杨崇笑道:“义臣叔放心,要是在其他地方生产,一个是做不到这么大的量,另一个是成本最起码要提高三四倍。如果族里不做了,我们就再建一家工坊,对了,我还给您带来一件盔甲,是请名家打造的,我是个文人,要了没用,您正好能用上。”

杨崇的礼物就是一件瘊子甲,杨义臣试射后,见弩箭射不进去,是相当满意,这种宝甲千金难求,一万贯还要人家愿意卖。亲卫收了弓弩和宝甲出去,众人说笑着入座,酒菜上来后,杨崇才对杨义臣说:“叔,族里已经拍了一个人来,叫杨不智,我就让他跟着你回蒲类海筹划,等工坊建起来再回高昌。另外蒲类海要控制在您手里,否则一旦缺了原料,就转不起来了。”

蒲类海有的是天然盐,直接装起来不要钱,要是买盐得多大成本;杨义臣会意说:“回蒲类海后,我把都护府迁到蒲类海南城,看谁敢多事,另外保荐君肃为且末郡郡守,让杨不智在那里也可以开一个工坊。”

崔君肃大喜谢道:“多谢大人。”

杨崇笑笑,只是殷勤劝菜,杨义臣和崔君肃的意思还是想把工坊握在手里,这不关自己的事,和杨恭仁商量时说得很清楚,这种买卖有当无;一旦杨义臣和自己离开西域,就是豆酱清买卖结束的时候。

(本章完)

第194章 规划1

杨义臣和崔君肃先离开了夜光楼,杨崇坐在马车上,等着站在一旁的阚水铎表态;阚水铎是说不出的委屈,家族里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晚上来夜光楼的,都是一个态度,跟着杨崇干了。阚中的话最直接,阚家是汉人,大不了以后回到中原,没什么可担忧的;阚水铎可不敢下这种决心,他还是想再看看。

阚水铎犹豫了片刻说:“杨大人,我们支持郡里的决定,铁厂矿山已经按您的意思转让了,剩下的事阚家就不参与了。”

杨崇冷冷地说:“我知道了,阚家主可以回去了。”

阚水铎往后让了让,尉迟恭正准备挥鞭驱动马车,阚中几步冲到前面,对着马车施礼,朗声说道:“始昌城主阚中拜见郡守大人。”

杨崇没有下车,寇九珙从车厢里出来问道:“今日已晚,有什么事,阚城主明日去郡守府再说吧。”

阚中心中着急,今晚其实就是最后的机会,明天去郡守府公事公办,还有什么可说的,高昌县丞恐怕早就是别人的了。好在阚中从始昌城不是空手来的,上前一步说:“下官从始昌带来一件东西,必须呈给大人。”

寇九珙盯着阚中,示意他拿出来;阚中从袖中掏出一卷纸递给寇九珙,寇九珙传入车厢,过了片刻,杨崇的声音传了出来:“阚中,如果本官有一日离任,你可愿意和本官一起回长安?”

阚水铎已经猜到阚中献的是什么,可是仓促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不敢上前抢夺;阚中恭声答道:“承明公厚爱,下官愿意。”

杨崇从车厢里出来,把纸卷还给阚中说:“你有这份诚意就够了,织布机是你们阚家立足之本,本官不敢收下图纸。不过等我的织行在高昌开业的时候,阚县丞你帮我去指导指导。”

阚中大喜,急忙拜谢;阚水铎松了口气,杨崇是天下闻名的工匠,这份图纸要是被杨崇带回去,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大量的织机出现在高昌城。寇九珙从心中诋毁杨崇,只要你杨崇看过的图纸,还有保密的可能吗?恐怕每个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杨崇和阚水铎兄弟告辞,重新回到车厢坐下。

马车行动后,寇九珙放下窗帘问:“杨崇,你是不是已经把整个图纸都记下来了?”

杨崇没好气地说:“我有那么无聊吗?查抄张家的时候,有一个三十台织机的工坊,两家的织机还是不同的。张家的工匠和女工未必能用好阚家的设备,所以都是鸡肋,只有在工坊开后,花钱买阚家的织机才划来;不过阚中还是有点见识的,知道我不喜欢金银,从机械设备入手。”

不喜欢金银,寇九珙是知道的,这次查抄张家,杨崇为了起带头作用,没有中饱私囊,所有金银珠宝都充了公,房玄龄把账做得相当仔细。并不是说杨崇一点好处都没得到,张家所有的作坊连同匠人一起划归了屯田营,就是为了便于以后操作,只能说杨崇志在高远,那些房产、夜光楼之类的产业不入法眼。

寇九珙没话找话说:“张家所有的书籍运到了军营中,你打算这么办?”

杨崇神清气爽地说:“张家藏书三千七百册,我让孟翻留下了五百册汉文的孤本,其余全部送到南平城,建图书馆;高昌也要建一个,房玄龄已经通知看管皇宫的士卒,尽可能在宫里找找,我就不相信宇文述把书都带走了。”

寇九珙明白,图书馆是杨崇众多理想中的一个小目标,杨崇一直希望,城市里有喷泉、休闲广场、图书馆,人人欢歌笑语,在自己人的圈子里,杨崇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惜暂时只能是杨崇的一个梦想,即使杨义臣走了,都护军走了,高昌城中依旧是一片诡异,诡异的宁静,犹如一潭死水。

宇文述、杨义臣不可能简单地停留在高昌城,替隋炀帝杨广敛财的同时,大军一次又一次地搜刮百姓,这次要是没有张家抄出的钱,杨崇都不知道拿什么打发杨义臣和他手下的军队。杨崇可不相信高昌的士族什么都没做,一直干等着自己过来,车宗武、鄯括等人到长安,就说明这三家与宇文述拉上了关系,只是一时查不到谁和杨义臣建立了关系。

杨崇做的就是要将这潭死水搅动起来,交河县令李昱没来,杨崇把交河县和高昌县都交给了房玄龄,另任命王君愕为交河县丞,处理日常事务。高昌驻军四千,由郡丞慕容息雄率领;四营将领分别是高昌郡录事参军事米顺、千夫长于钦章、细封长山、秃发库林,各统一千军卒。

宇文成都在高昌杀人太多,作为交河县校尉,统兵两千,没有参与暴乱的另一名高昌将领安国忠做了宇文成都的副手。考虑到榨场,更熟悉朝廷事务的厉文昕被调到柳婆城担任戍主,杨崇只派给了两百骑兵和柳婆城原来的五百戍卒;同样,刘弘基去天山县也是两百骑兵加笃进戍的五百戍卒,和横截城、无半城的当地士卒。

张家的族人、家仆、奴婢只要牵连到案子的,不分男女老幼,两千多人全部编入屯田营;不过适当地拍卖了部分资产和人员。姜夺代表刚成立的吐鲁番商行出面,买下了张家的织坊和织坊、铁厂的工匠,请到了原来高昌国皇室负责铜铁采买的朱纮道出任商行管事,让人咂舌不已;独狐篡派来的独孤开彻、独孤开明兄弟俩买下了张家的葡萄酒坊和工匠,包括三百大桶的葡萄酒库存。

杨崇自己,带着拓跋安虎的一千蕃兵坐镇南平城,原南平郡的五百士卒也编入屯田军;同时郡里宣布,高昌境内的外国人都可以交钱到蒲昌县申请大隋的户籍,东镇城刷刷往上涨,半个月人口就从一百多平民变成一千三百多平民。这也是无奈之举,查抄张家和叛军人员的田产,还有原来高昌皇宫的田园,高昌郡手上一下子握有各种田地七万亩,还不包括田地县正在开荒屯田的数目。

皇宫庄园种田的奴隶早就宇文述等人划分一空,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所以高昌最缺的就是人。查抄张家下漏到高昌郡的三万贯钱,杨崇给所有平叛的高昌军队奖励花去了上万贯,剩下两万贯高昌郡全部用来向焉耆、龟兹、突厥、石国买奴隶,甚至向高昌郡的豪门庙宇买,硬是买来两千六百多人,让屯田总管府管辖的人数超过了九千的大数。除了原有的谢映登、韩奇、刘弘基三营外,司空行在其中挑选了人员建立了两营,由单雄信和尉迟恭担任千夫长。

刘弘基调走后,由高昌人龙善明接任;提拔龙善明是一个向高昌士族释放善意的举动,龙善明在高昌叛乱时是高昌北营的副将、五百长,协助甘豹控制住军营。不过杨崇、司空行心里清楚,真正能在短期形成战力的是韩奇、龙善明、单雄信三营,都是由高昌和大隋的士兵混编而成的;谢映登统领的是娃娃营,尉迟恭的一千士卒是奴隶组成,身体条件不错,就是有待训练。

(本章完)

第195章 规划2

军队调整完毕,高昌郡守府又颁布了一个条例,所有高昌本地的军人和县里弓箭手都算作军籍,可以从郡里租到五亩地种粮食,除了正常赋税外,高昌郡不收田租,这种待遇直到退伍后三年。

杨崇穿越而来,知道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是有信仰的军队,但是自己作为一个地方官员,若是给军队提信仰一类的东西,那就是谋反。高昌地处西域,各民族杂居,中原那套汉族理论都不能说,杨崇暂时只能和对待豪门的手段一样,让军队上下利益均沾。

高昌郡在籍人口近七万,在册田地总数不过三十八万,除去棉花、葡萄的种植面积,粮食耕地不到三十万;加上豪门士族的掠夺,一般人家能有个两三亩地种就不错了,租地的话一年田租至少在四成。杨崇此举,等于把军人作为了一个职业,有点军属待遇的味道,为此在郡里曾有过激烈的争论。

宇文儒童和王君愕就认为应该把田地直接分给军人,彻底收买军心;孟翻、房玄龄则支持杨崇的主张,田地在官府手里,可以始终保持供给军人,纵使有些军人租的时间延长一点也没关系。一旦给了个人,这些农民根本挡不住豪门的挤压,或许不到一年田就没了,到时候郡里想要田都不容易,

龙善明、米顺、秃发库林等人明白这一手厉害。由于高昌原有的军官在南平城被大量地裁掉后,现在军队里的军官一半是升上来的新人,一半是从府军和蕃兵中调来的军官;加上军籍这么一弄,底下的士卒被利益牵动,高昌军中传统的影响力就会大大降低,全境剩下的六千多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高昌郡牢牢掌控。

张家被灭后,高昌原来的军队里秃发氏、安氏、龙氏实力最强,三家在杨崇上任后表现得逆来顺受,实际上一直等着杨崇摆不平军队后,来请他们帮忙,没想到杨崇弄出个军籍来。这天,秃发库林去了趟南平城,参加吐鲁番商行的开业典礼,一回家就被族长秃发昌暠找去,秃发昌暠只问了一件事,高昌的军队中,秃发库林能掌握多少人。

秃发库林原本在家族中并不显眼,这次杨崇调整军官,两个叔叔秃发逊玄、秃发暗石退了役,秃发库林意外地被杨崇提拔,才在家族中成了一颗正在上升的明星。秃发库林实话实说:“军队人员调整极大,我们被提拔后,大量的基层军官都是从隋军中调来的,再加上军籍的事,除了族内的部曲奴隶,控制力很弱。”

秃发昌暠脸色阴郁地说:“一旦失去军队的支持,杨崇想什么时候对我们士族下手就什么时候下手。”

秃发库林摇头说:“大伯,你想多了。杨崇和张家是不死不休的结果,和张家一起作乱的可不是高昌人,其中有几百人都是从外国来的,有突厥、粟特、铁勒好几个地方。依我看,郡守大人以后肯定会依靠我们当地人,只是杨郡守很聪明,不听话的一律不要。”

秃发昌暠有点生气,却没有说出来,阚中献图纸的是秃发昌暠听说了,所以对秃发库林这个远房侄子还是有点担心,担心秃发库林在高官厚禄面前会出卖家族的利益。只是秃发库林和阚中,是目前高昌城中职位最高的两个本地人,不仅是秃发昌暠,就算是其他士族也无法打压,秃发昌暠只能哼了一声。

秃发库林没有发现大伯的古怪,继续说道:“大伯,南平城的南平学堂要开了,我准备把小孩送过去读书,要是族里还有想去的,我可以和郡守大人说,应该没问题。”

南平学堂是关于杨崇众多热门话题中的一个,一个郡守,掏钱办三年制的免费学堂,在高昌郡引起不小的轰动。最让人瞩目的是杨崇的学堂里不在乎出身,吐鲁番商行买的那些工匠奴婢、军中裁下的少年军人、南平城的吏员子弟,都可以去上。秃发世家是百年家族,靠的是一代一代在军中打下的威望,作为鲜卑族,读书是家族中少数人的权利。

秃发昌暠不满地说:“读书那是汉人的自我陶醉品,我们秃发家的人读书有什么用,弄不好人都读呆了。”

秃发库林笑道:“大伯,我去看过了,南平学堂不提倡经文,他培养的是识字、工匠、管账等方面的知识,很实用。您不是一直想回中原发展吗,那里已经是汉人的天下,如果汉字都不识怎么行,至少三年包食宿,又不要学费,这可是省了很大一笔钱。”

秃发昌暠脸色稍微好转一点。往事历历在目,秃发库林少年时为了读书,秃发库林的母亲把陪嫁的首饰都卖掉了,所以秃发库林对读书有一种执着,并不是趋炎附势。秃发家族看上去强大,其实在底蕴和生意上根本不能与其他家族比较,若不是控制着葡萄沟,简直和一般老百姓没差别。

秃发昌暠干咽了一口吐沫问道:“杨崇据说是做生意的好手,他就没和你说过什么?”

秃发库林总算明白这个大伯在担心什么,笑着答道:“我在南平城去了吐鲁番商行,他们就是不做葡萄酒生意,听姜夺说,杨郡守在长安有承诺,不沾葡萄酒生意,现在是独狐阀家的独孤开彻兄弟在做,您那天要是有兴趣,我把他们两人喊来。元家要在南平城开长风车行的分行,听朱纮道说以后可能会是商行。”

元家和秃发家其实都出自拓跋一族,长风车行的贸易在高昌一直靠秃发家照应,现在看,元家是想另起炉灶,与杨崇勾结。秃发昌暠没好气地说:“同行是冤家,我和独孤兄弟认识干什么。你关心一下,吐鲁番商行和长风车行有什么生意。”

秃发库林想了想说:“有。我听说郡里要定制三千套棉袄,吐鲁番商行吃不下,已经决定外包给其他工坊,这事由米顺负责。”

在高昌士族愤怒、惊愕、担心的状态下,杨崇的第一个红包由米顺发放,让米顺说不出的畅快,杨崇是个守诺的人,给的录事参军事职位不低,还有领兵的实权。上上下没有对他另眼看待,现在没有人计较他当年的事,隐隐约约的卧底经历让米顺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在高昌城变成一种传奇。

其他八位卧底仅仅是因为一时犹豫错过了机会,在多轮审查写完材料后,已经被打发回长安;米顺清楚,裴矩在军队里没有根基,八个人以后很难有掌握实权的机会,弄不好还会再次被派出去做卧底。

杨崇用从张家抄到的布匹和棉花,在各家工坊定制三千套棉袄,只要求快,简直就是送钱上门,龙家、秃发家、强家、阚家、鄯家都是全力以赴,只有麴家以订单安排不过来拒绝了。杨崇怕官府速度不够快,另外安排姜夺、王伏、敬盘陀带人去扜泥城收购了各式棉衣上千件和一车长安的白酒,运到罗漫山交易,在刘弘基的帮助下,换回来两百匹马。

随后,高昌郡送到一千五百件棉衣,只要了五十匹马和一百头牛羊,突厥人也不是傻子,姜夺是雪中送炭,又是郡守大人的生意,差别总是有的。第一批一百多户突厥人住进笃进戍附近的横截城和无半城后,突厥两个部落头领索延寿、高北特地在戴胄的陪同下来了一趟南平,询问杨崇整个详细的安置计划。

杨崇明说,天山县将先建六戍,由戍成县,突厥人在短时间内只能屯田,或放牧;不过杨崇同意突厥一百户贵族和一百户工匠到南平城居住,一百户老弱到蒲昌县居住,如何鉴定身份由戴胄负责。

戴胄松了口气,说实话,戴胄心中一直对安置三千多突厥人没底,杨崇现在代表郡里把贵族、老弱、工匠三百户接过去,足有一千多人,替天山县分解了压力。剩下的两千多人都是可以成军的,无论安置在戍堡还是城堡都没问题。

杨崇的一连串动作让高昌人目瞪口呆,眼看着能得到好处,各县转眼就能成型,高昌境内一时无人敢吱声,但是鄯善、伊吾的士族和官方的奏章随后大量地涌入长安。长安城传遍了杨崇在高昌大开杀戒的流言,上任三日内杀了近两千人,把高昌第一士族张氏连根拔起,这是何等的魄力和手腕,嫉妒羡慕恨的人无不愤懑。

(本章完)

第196章 搞笑的中枢

苏威在尚书省看见杨崇奏章几乎气得昏厥,至于杨义臣的证词,在苏威的想法中自然是蛇鼠一窝,两杨抄了张氏的财物一起分钱。御史们也是这个看法,弹劾杨义臣和杨崇的奏章每日增加,摞起来就象一座小山,可是观王杨雄和纳言杨达就是不同意把奏章呈给隋炀帝杨广,这些天的批复全部是留中,意思就是暂时不管。

等看到伊吾郡守李渊、鄯善郡守皇甫绾又来奏章,说杨崇在强行迁民,建造蒲昌县,苏威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召集中枢的各位大臣商量。宇文述轻飘飘地把皇甫绾的奏章扔到一旁,不屑地说:“皇甫绾呆在扜泥城干什么,他应该尽快去蒲类海,高昌郡上面有西域都护府,要他操什么心。”

杨崇在奏章上说宇文成都平叛居首功,皇甫绾表示异议,一直到现在都没结论,难怪宇文述不高兴;裴矩不阴不阳地说:“杨崇的说法太荒唐,为什么他一到高昌,就有人作乱;现在百姓大量迁移,难道是自愿的,一旦造成民不聊生,动摇根基。”

虞世基对这些奏章看得很仔细,笑道:“裴公,迁去的是原来张家自我赎身的奴仆和入籍的外国人,你要是同意长安城的波斯人入籍,哪怕是到河西去,他们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对了,裴公,那个米顺到底是不是岁寒堂的卧底,杨崇可说是米顺提供的消息,已经任命米顺为高昌郡录事参军事。听说杨崇身边的书吏王君愕是你的学生,杨崇还真是择才而用。”

裴矩的脸顿时气得铁青,米顺那个没骨头的东西就是该死,几个人一看便晓得,米顺还真是岁寒堂的人。苏威算看出来了,圣天子杨广急着回洛阳,准备实施东征的大计,对西域的局势都认为,只要杨义臣不求援,就什么事都没有。苏威只好提议一起去见杨广,没想到杨广听了都乐起来了,示意早到的杨雄、段文振、卫玄说话。

等卫玄等人说完,苏威肺都气炸了,原来杨崇派张果老混在八百里快骑中回到长安,找到观王杨雄呈上印章和杨崇的书信,右侯卫府当晚就捣毁了甘泉钱庄,不仅获得二十六万贯的金银,还找到了部分兵器和验证了赤金突厥的书信。麦铁杖随即带人去了敦煌,但是这发生了十几天的事,硬是没有人告诉中枢,甘泉钱庄在万年县的备案是遭到打劫停业半个月。

御史大夫裴蕴乐得看笑话,故意指责道:“杨崇这是对尚书省的不信任,我要安排弹劾。”

杨广白得了钱财心中正高兴,开口说道:“军情紧急,杨崇只是猜测是赤金突厥,他派出张果老的时候,高昌的案子还没审完;观王也是这么考虑的,敦煌的金陵钱庄,规模可能比甘泉的更大,麦铁杖亲自去敦煌坐镇,所以右侯卫捣毁甘泉钱庄确认后,也没有通告中枢。弹劾就不用了,虞世基拟旨训斥杨崇,下不为例。”

没有人是傻子,杨广话说得漂亮,其实和杨崇一个意思,告诉中枢,就会走漏消息。苏威本身并不是正直之臣,却在心中暗骂杨崇佞臣,冷声说道:“杨崇对高昌的规划至今未到,五县重设说得好听,这么长时间总该拿出办法了吧。”

段文振解释道:“杨崇在对曷萨那可汗在罗漫山的族人整编,准备先建六戍,由戍成县,屯田放牧。昨天送到兵部的通报是,已经开始在笃进戍和罗漫山之间建罗漫戍,第一批突厥人已经安置到横截城和无半城,在其中招募蕃兵一百人。过冬的棉袄送去了上千件,高昌的工坊正在赶制,杨崇有些为难是正常的。”

段文振是在帮杨崇解释,天山县就是为了安置突厥人专设的,六戍两堡安置个两三千人,是个下等县就可以了;要是让突厥人和高昌汉人混居,弄不好就会出事,杨崇肯定不敢轻易决断。裴矩冷哼一声说:“兵部管不了设县的事,再说,高昌棉那么珍贵,杨崇竟然给突厥人做棉衣,太过浪费。”

所有人一听,就晓得裴矩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不过裴矩的责难太过分,杨崇要是不解决突厥人棉衣,裴矩恐怕又要说杨崇尸位素餐,草芥人命。杨达建议说:“这样吧,杨崇毕竟是第一次,上任有遇到张家的案子。我看让尚书省出一个函,要杨崇拿出郡县运转的进度表,如果安置好突厥人,我们也可以让曷萨那可汗安心。”

这个建议不偏不斜,文书一来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现在发函正好,苏威就同意了,只不过发函的时候用了八百里快马的传递。一个月后,杨崇的回文就到了,永昌、始昌、安乐、安昌划入高昌县,永安、高宁归交河县,洿林、宁戎、威神属于田地县,南平城、盐城、柳婆城被杨崇列为高昌郡直管镇。

杨崇说了高昌郡对三镇的规划,柳婆城作为榨场供朝廷和西突厥的商队交易,盐城将建立盐坊和盐田,南平郡作为蕃兵驻守的军镇。这三镇都涉及中枢,高昌郡无权处置,杨崇的要求就是礼部、户部、兵部派人来处理,高昌郡只管收税。

此刻,中枢已经到洛阳,正准备水陆两路下扬州,开始筹划攻打高句丽的事体,麦铁杖敦煌之行虽然最后还是走漏了风声,依旧弄到了二十万贯。杨崇画的饼虽圆,但是户部现在不缺盐场,就发函让高昌郡代管,先把盐田发包出去,户部半年后开始收钱;兵部更干脆,直接给个批文同意。

礼部尚书杨玄感认为和西突厥肯定是应该交易的,怎么说大隋都是西突厥的宗主国,两国不交易不成笑话了。高昌更是西突厥东来的必经之路,柳婆城是最西的关口,应该合适,但是中枢最后的意见是在柳婆城交易,但柳婆城交给西域都护府管,与西突厥打交道也由西域都护府过问,同时中枢裁定,皇甫绾的一份奏折有理,凤凰沟铁矿归鄯善郡。

杨玄感忍不住腹诽,中枢的意思就是西域六郡都可以参与,然后把高昌郡应该有的那份利润分掉,可是一个个难道没想过,其他郡的货到了柳婆城,西突厥不要怎么办,高昌郡大可以通过粟特、于阗等国的商人,把西突厥需要的货物先卖过去。尤其现在,高昌郡是从私人手里买的铁矿,收归公有后,中枢只一份公文就把铁矿划走,实在是故意刁难,也是搞笑。

(本章完)

第197章 托底

强骏坚进入南平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南平城变样了。杨崇把屯田总管府设在南平后,自己花钱在南平开设了一座南平学堂,招募的学生多达五百多人,学堂边上是官府设的图书馆,学堂的学子和在官府登记的读书人都可以在图书馆借阅,每日都是人满为患,为此杨崇不得不在高昌同样建了一个图书馆。

强骏坚作为氐族强氏的领军人物,自然能打听出杨崇两座图书馆用的是高昌皇宫和张家的藏书,官府一个子没花,只是出面拨了两座抄家抄来的宅子。强骏坚一开始和大多高昌士族的看法一样,杨崇来到一个困难重重的高昌,完全是靠毁了张家才获得了可以喘息的钱物和时间,未来的前景不容乐观。

等杨崇用张家所有的房产换了铁厂铁矿后,强骏坚才发现自己错了,杨崇几乎是在接手铁厂的第二天,就安排铁厂的人开始竖一座高炉,图纸竟然是现成的。强骏坚因此接受了盐城戍主的任命,还和族里争夺了一番;今天来南平,强骏坚就是想打听杨崇对盐城的打算,高昌盐味苦咸且涩,连高昌人都不愿吃,这样的盐区有什么花头。

学堂过去是开张没多久的吐鲁番商行,听上去像一个西域胡人的商行,实际上是杨崇的私人产业,负责人就是杨崇未来的大舅子姜夺,卖的茶叶、镜子等百货在高昌供不应求。商行在街对面开了间丰乐酒肆,承包了南平学堂的伙食,并对外营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杨崇的这三家产业,就把南平城原本很少住家的西南城区变成了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

屯田总管府在城区的东南角,现在实际管理着田地、蒲昌、南平、盐城等两县两地,门前是人来人往。强骏坚进了总管府,来到会议室,才发现蒲昌县令杜淹、铠曹参军事叶黑龙也在,叶黑龙起身迎道:“强戍主辛苦了,恐怕大清早就出发了吧?”

叶黑龙是杨崇安排协调盐业的心腹,强骏坚不敢怠慢,笑着说:“没什么,上百里的路,不过两个时辰。你们在商议什么,不碍事吧?”

“不碍事。”叶黑龙说:“楼观道正在建道观,想在道观周围申请一个百户的村庄,我正和杜大人请教呢。”

原来楼观道在高昌并不起眼,只有道士浦深在高昌建了个小道观,但是现在浦深的师叔冯齐整带着十八名弟子前来协助杨崇,地位顿时不同。冯齐整是杨崇的师兄,杨崇手下很多人,包括叶黑龙、孟翻都是出自楼观道,虽然这些人现在脱离师门,但是烟火情总少不了,所以楼观道迅速发展,好在冯齐整没有争雄心,选择在佛教比较薄弱的南平城建道观。

强骏坚在两人身边坐下说:“我在盐城也想建村庄,杜大人一起说说。”

杜淹得意地说道:“其实都是郡守大人的设想,人口不足,城区又小,一下子扩张根本不可能,所以先在城池周围建百户村,有了人口,自然有商贾进城,等人口多了,再连村建寨堡,最后把寨堡和城池连在一起。最关键的是不做假,不能急。”

强骏坚出身世家,多年为官,自然晓得“不做假,不能急”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杨崇大步走进会议室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三人都知道是杨崇随意的客气话,都表示没关系;杨崇坐下说:“朝廷的回函来了,每年一千贯的盐税,剩下的户部不管,前期免税半年,从回函的日子看,已经过去二十天了。我的意思是把盐田包租出去,只要能满足高昌境内的食盐供应,除了户部的盐税,高昌郡只要两百贯的管理费。”

两百贯真不多,即使加上一千贯盐税都不算什么,问题是强家到现在都没找到挣钱的方法;杨崇看出强骏坚的担忧,亮出底牌说:“先在高昌郡的商人中招标,如果没有人愿意,十天后,扩大范围,我让吐鲁番商行和楼观道的宝洁坊来托底。听冯师兄说,岐晖派了个叫秦立的管事跟着张道长西来,已经到了扜泥城,我是希望宝洁坊的分号在南平城或东镇城。”

强骏坚听到有人愿意托底,如果再不明白,就不用做官了,于是虚心地说:“大人,你要是有了计划,直接吩咐下官就可以,不敢不从。”

杨崇脸色严肃地问道:“强家你能做主吗?”

杨崇问的能做主,包含钱的问题,盐田不是一点点钱,强骏坚虽是强家在官府的代表,但不是强家的家主,数目巨大的情况,大部分家族甚至家主都做不了主,要全族讨论。杨崇问的又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氐族强氏如果倾家族之力和杨崇合作,就等于上了杨崇的战车,强氏愿意吗?甘心吗?

强骏坚一拱手说:“家主和沮渠天海中午可到南平,我这就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

杜淹和叶黑龙也是心存疑问,强骏坚离开后,杜淹就问道:“杨崇,你不会真的打算托底吧?”

蒲昌海,就是新疆东南部的罗布泊,自汉至唐称为蒲昌海,又名盐泽、牢兰海、泑泽、辅日海、临海。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疏勒河等汇集于此,曾是中国第二大咸水湖,后来由于气候变迁及人类水利工程影响,导致上游来水减少,直至干涸。在隋朝,蒲昌海还没有干涸,只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干扰下,已经大大缩小了面积,西北的楼兰已经不存在,靠近高昌的是大规模的盐地,盐城因此得名。

从刘黑龙和强骏坚带人采集的盐样中,杨崇已经发现钾盐,这可是做玻璃的好材料。而高昌的盐商沮渠云召说,每年采盐都有一部分块大透明的盐块,不像一般盐那么苦涩,应该是钾盐的伴生矿物石盐,又称为岩盐,可以直接食用。

杨崇肯定地说道:“是盐就不会亏,我和匈奴沮渠氏接触过,他们是高昌最大的盐商,强骏坚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才愿意到盐城做戍主。强家联系沮渠天海并不奇怪,隔行如隔山。”

(本章完)

第198章 给个机会

强骏坚很快回来,说强、沮渠两家达成了协议,和吐鲁番商行合作,三家共同开采,杨崇立即拒绝了这个方案,同意强家和沮渠家联合开采。强骏坚没有办法,记起家主强成住的叮嘱,开口说道:“强氏愿意出一千贯,听大人的点拨。”

杨崇摇头说:“我不需要钱。这样吧,难得两位家主过来,你去把他二人喊来,我让人到丰乐酒肆订桌酒席,我们边吃边聊。.”

强成住比强骏坚矮一头,已经看不出一丝氐族的样子,温文尔雅,走在大街上只会让人认为是教书先生;沮渠天海和杨崇年纪相仿,看上去比杨崇要大上十岁,眼神中始终跳跃着不安的火花。沮渠云召跟在后面,看见杨崇唯有苦笑,众人施礼落座,丰乐酒肆的酒席正好送到,四冷四热六样大荤,配上两坛葡萄酒。

强成住恭恭敬敬地问杨崇:“大人,您对盐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杨崇已然拿定主意,说道:“我只是在你们开采不了的时候托底,本身不做考虑,至于如何让盐场赚钱,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我只希望给军队和官府供给的盐,必须是盐场最好的,高昌郡的盐价要稳定,这些都会在契约里说明。”

强成住明白,杨崇在卖面子给自己的同时,摆出了底线,于是问道:“什么叫最好的?”

杨崇笑眯眯地说道:“沮渠家是盐商,肯定知道盐田里有石盐,就是块大透明的那种,你们可以在整个盐区专门找这种盐采购,军队和官府会配发石盐,官方采购的价格吗,可以比市场上的盐价高出两成。”

杨崇说得很有诚意,两成的溢价就是考虑到开采的难度,强成住大有骑虎难下的感觉,沮渠天海突然说道:“四成,郡守大人,这种盐的比例太低,采十斤盐中遇不到两斤,两成的话,我们亏的太多。”

杜淹有点怒意,你沮渠家不过是强家的生意伙伴,插什么嘴;谁知杨崇想了想说:“沮渠家主说得有一点道理,我同意。”

强骏坚一脸尴尬,杨崇没要一千贯,就相当于直接把盐税给免了,就算吃点亏又有什么,有时候吃亏就是捣巧,沮渠天海这一手看起来聪明强势,实际上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不利的位置。一旦以后在盐方面出了任何问题,杨崇都有可能袖手旁观;杨崇示意开席,寇九珙倒酒的时候,杨崇随意地问了一句:“现在高昌、鄯善、敦煌都属于大隋,你们认为是否需要控制食盐往来?”

沮渠天海的笑容一顿说:“大人,商人逐利,与其堵,不如通。”

所有人这才想到,杨崇加上四成价,沮渠天海从鄯善、伊吾买盐都够了;可是盐城的盐怎么卖?不控制,高昌就会被伊吾的盐占据,强成住和强骏坚随即明白了,今年有免税的几个月,怎么做都不会亏本,明年谈判的时候再逼杨崇让价。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强骏坚是盐城戍主,难道明年不做官了?

杨崇敬了一圈酒,问沮渠云召:“在长安要你传话与家主,本官需要一份盐业计划,可曾和沮渠家主说了?”

“没有,忘了。”沮渠云召说得很溜,可是在座的都是人精,都看出沮渠云召是言不由衷,沮渠天海故作低声下气地说:“承蒙大人厚爱,沮渠家现在就是商人,不敢参与郡里大计。”

杨崇不在意地把酒杯放在桌上说:“高昌郡小,我准备仓曹参军事代管盐业这块,家主既然没兴趣就算了,我另外再物色人选。”

沮渠天海和沮渠云召一下子变成苦瓜脸,沮渠云召在长安去拜访杨崇,不就是想谋个职位,杨崇确实做了安排,想试试沮渠家的诚意和能耐,但是沮渠家不敢参与郡里大计,拒绝了。杜淹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强成住对杨崇的评价又高了一分,谈笑间就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厉害,不是一般的人。

杨崇随后主动换了话题,笑着说:“我邀强家主见面,主要是想谈铁矿的问题,你们卖给郡里的矿山都派人调查过了,几乎没什么产量,原先铁厂主要使用的是鄯善国凤凰沟的矿石,现在凤凰沟矿归了鄯善郡,高炉改造后,还望家主和那里联系,继续提供矿石。”

强成住一直纳闷的就是这个,杨崇当时买铁厂矿山的意愿十足,看重的自然就是凤凰沟的矿石,可是怎么会轻易地被鄯善郡拿走,杨崇和西域都护杨义臣的关系可不差。强成住望着杨崇的微笑,忽然想到,杨崇当时只是拿走了自己三家的契约,至于是否到鄯善办理手续不得而知。强成住试探着问道:“大人没有去扜泥城办理手续?”

“当然没有,那时候铁矿属于高昌国,所有的手续契约都在高昌郡,所以认为什么时候办都可以,反而耽搁了。”杨崇的笑意更浓,颔首说:“我只是给鄯善郡出了个函,说矿山归高昌郡管理,希望他们给与协助,从法理上说,凤凰沟铁矿还是属于你和麴氏、阚氏的,你们可以收回管理权。更何况,矿山上的人至今也没调整,一直是你们的人。”

强成住有点吃不住劲,低声说:“大人,可是协议实施后,我们已经撤回了人手。”

杨崇眼神清澈如水,含笑说:“郡里收到契约后,并没有安排人接管,双方也没有交接,两个月来,矿山共出了二十一车矿石,是谁批准的,卖给谁了?尚书省的公文前天才到,在高昌郡没有同意前还是无效的,你去告诉他们,铁厂是付了定金的,下个月高炉点火,不仅要保证矿石供应,卖掉矿石的钱拿来,我就不追究了。”

强成住第一个反应就是鸿门宴,瞄了一眼屋外说:“大人,捕风捉影的事可不能相信。”

杨崇神态不变,端起酒杯说:“难道你们没发现最后五车的人没回来?也对,你们这次是卖给突厥的,按照路程最快的还有五六天才能到高昌。”

和突厥交易,就是里通外国,在大隋是死罪,强成住盯着杨崇手里的酒杯,唯恐落得粉碎的一刻,冲进来一批预先埋伏的刀斧手;强骏坚是压根不知道这些事,不过看强成住的表情,强骏坚晓得杨崇没有说错,急忙起身,施礼说道:“大人,给强氏一个机会。”

(本章完)

第199章 求生

沮渠天海完全傻了,他是靠上了宇文述这棵大树,晓得杨崇和宇文述的关系,才敢耍点滑取点巧,就这样杨崇都要当场找回面子,强家敢拿卖给高昌郡的铁矿生事,这要多大的胆子。沮渠天海这时是后悔了,今天不该来,强骏坚的请求能起多大效果,是可以想象的,杨崇不把他当做同案犯,已经是开恩了。

寇九珙拍拍手,两名书吏和杨横、百里涛走了进来,杨崇慢慢喝完杯中酒说:“强家主,看在强戍主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强成住松弛下来,喝了口定定神说:“留在矿上的麴家的麴伯绍,原先我们在伊吾也有老客户,麴伯绍说最后走一次货,去把和对方的仗彻底结清。没想到伊吾铁厂已经是唐国公的了,唐国公看了铁矿石,说以后铁矿会归鄯善郡管,只要专门给他们送货,就会还给我们;皇甫郡守也是这么说的,并劝麴氏举家搬到鄯善或伊吾。”

强骏坚看强成住还想有所保留,提醒道:“家主,可是矿石现在是卖给突厥人的。”

强成住看了族弟一眼,怎不明白强骏坚的心思,看杨崇对他如此信任,想趁机在族里再做点文章。强成住咬着牙说:“伊吾铁厂的规模太小,吃不下矿山的量,麴伯绍又找史家和我们在周围地区联系客户,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强家主,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强取豪夺,抢走了你们的铁矿?”杨崇玩味地说:“你们是商人,郡里是用张家的房产换了你们的铁矿,你们并没有吃亏,但只要张家的铁厂不用你们的矿石,在这一带销矿石不出去,你们迟早会和突厥人联系。郡里就是不想有这个麻烦,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你们三家是如何分赃的?”

强成住慌忙说道:“生意都是麴伯绍做的,我们一点都没参与,只是麴伯绍许诺,铁矿归鄯善后,我们不用花一文钱就能拿回原来的股份,所以才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并不是什么大罪,强成住明显还没有崩溃,杨崇看完书吏的笔录,让强成住等人签字画押后下令:“高昌郡戒严,逮捕麴伯绍,围住麴家史家。杜淹,你马上回蒲昌县,矿上的人和家属都住在临川城,你去按名单全部捉拿归案;杨横率两百骑兵协助,可以去矿山捉拿,阻拦者、闹事者杀无赦。”

沮渠天海四人面如死灰,杨崇这是准备再次大开杀戒,杨崇安排完,回头问道:“四位是准备回去应对,还是在总管府住下。”

强骏坚急忙抢道:“当然是住下,戒严了出去不安全。”

杨崇见沮渠天海三人答应,才说:“我不会让你们白表态的,现在的情况,铁矿难以收到郡里,凤凰沟铁矿麴家的股份,你们两家分了,买铁矿的房产我不收回,每年交官府一成利息。”

沮渠天海更加紧张,杨崇的用意太过明显,只要强成住还有隐瞒,很可能水落石出的时候一切成空;显然强成住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即补救说:“大人,高昌城中有突厥人的探子,是蒙重的珠宝店。”

蒙重自称是柔然后裔,珠宝店在高昌城是个中等的店铺,杨崇毫不意外地说:“我出使康国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请史蜀胡悉去长安,你们和突厥人的交易,正是蒙重交代的。”

谜底再简单不过,杨崇一腾出手来,就安排人监视蒙重,在蒙重一次外出落单时,把人抓到了总管府,蒙重受尽酷刑,在孟翻出示查出来的赤金突厥秘密,并扬言泄露栽到蒙重头上时,蒙重撑不住了,说出包括史家与史蜀胡悉通联系矿山交易在内的所有秘密。

杨崇其实太忙,在那段时间里忽视了矿山方面,得到消息是又惊又喜,立即安排人手,开始调查矿山,跟踪并抓获了五车铁矿石和两边交易人,获得了麴家人和突厥人的口供,尚书省的行文等于是麴家史家的催命符,逼得杨崇提前动手。

强成住现在是彻底回过味来,中枢和李渊等人给杨崇的难题,遭到了反击,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的是参与其中的高昌人。小小的矿石生意造成灭门大祸,强成住只能替麴家祈祷,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高昌城是暖温带干旱荒漠气候,干燥、高温、多风,夏季漫长酷热,冬天短而严寒。半夜里寒风凛冽,大街上传出军队调动的声音和宣布戒严的呐喊声,让全城人都以为两个多月前的血腥之夜要重演。好在没有听到厮杀声,从窗口也没发现哪里火光冲天,熬到天明,探出头看看,除了在戒严的士卒,似乎除了阳光有些刺眼,没有异常。

麴氏家主麴干燕是原高昌王麴伯雅的叔叔,面对着围住麴府的米顺毫无办法,米顺既不往里冲,也不允许人外出,等到中午才传来话,郡守杨崇到了高昌城,要和麴干燕见一面。麴干燕已经快七十了,对生死早就不放在心上,立即让家人备车,被押送到郡守府;杨崇脸色平静,只是问麴干燕对凤凰沟矿山的情况了解多少?

麴干燕怎会不知道,麴伯绍的每次买卖都在麴家有记录,麴干燕苦笑着说:“老朽年岁已高,挂着个家主的名声管不了事,矿山那边都是伯绍处理,听说一直等着郡里派人去接受。为了方便,伯绍就住在临川城,具体的情况恐怕要问伯绍,杨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愧是老狐狸,说得滴水不漏,晓得现在是壮士断臂的时刻,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可杨崇有备而来,怎会让他逃脱。杨崇让人拿来一份名单,一共六个人,让麴干燕安排人到麴府去叫,人去的时候,陪坐的孟翻叮嘱麴府家人说:“告诉他们,千万别死了,一旦死了,只有抄家找证据,到时候老婆孩子族人都会受连累。”

这是在防止麴家杀人灭口,麴干燕勉强地笑笑,对家人说:“一定要把人带来。”

(本章完)

第200章 让步

麴家六个人一到就进了审讯室,看见押进来的蒙重和麴家矿上的管事麴勇,全部说不出话来,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轮到第二个人受刑,就全部撂了。麴干燕看着六个人的口供,不慌不忙地问留下的孟翻:“郡守大人什么意思?”

麴干燕经验老到,见杨崇预先走开留下孟翻,便晓得还有谈判的余地,孟翻笑道:“大家族难免有几个纨绔或渣子般的人,原本也不算什么,可是与外郡郡守勾结,和本地官府作对,我们不知道麴家是不是准备谋反。郡守大人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麴家和强家联名上书,说凤凰沟发生的事是伊吾郡守李渊、鄯善郡守皇甫绾指使的。”

孟翻说得是不再追查的意思,麴干燕问道:“史家呢?”

孟翻平淡地答道:“正在查抄,不过只是对涉案人员的府邸。”

粟特人不同于汉人,没有大家族的观念,儿子大了就分家,史家在高昌城有十几座府邸,麴干燕没有再问,点点头说:“麴家愿交出卖凤凰沟铁矿所得房产,把文书拿来,我签字。”

史家参与的三个人,史儿紊、史全晖猛、史蜀胡年全部被以勾结异族的罪名被杀,子女为奴,家产充公;麴伯绍逃到了鄯善郡,画影图形送到各地,通缉令远达长安敦煌,家产充公,子女为奴。杨崇在宣布高昌郡实行保甲制度的同时,麴氏、阚氏、强氏三家联署的奏章和杨崇的奏章一起送入长安,控诉伊吾郡守李渊、鄯善郡守皇甫绾勾结突厥,图谋高昌。

长安留守的卫玄立即派人转送中枢,很明显,伊吾、鄯善、高昌三郡的矛盾已经激化,杨崇、李渊、皇甫绾都失去了周旋的耐心。先是李渊、皇甫绾滞留了运往高昌的军粮,说是运粮的车子坏了,实际上是因为杨崇裁军,两人在计算高昌的粮草;杨崇在凤凰沟矿山,派去的蕃兵是不顾鄯善郡兵的阻拦,冲进矿里抓的人。

屈突通一旁问道:“杨崇不能忍一忍?”

骨仪阴阴一笑道:“杨崇现在要的就是把事闹大,等粮食不够的时候再闹,军心涣散,又能闹多久。更何况高昌郡这次破获突厥交易在先,杨崇现在就硬说皇甫绾与突厥勾结,皇甫绾怎么解释?不抓人吗,人失踪了怎么办?中枢要是敢偏袒,杨崇必定还有手段,除非撤了他高昌郡守的职务,那杨崇就会心满意足地回长安,继续做他的生意。”

屈突通摇摇头,就算是个大老粗,他也是知道的,杨崇回到长安,杨广绝对不会让杨崇闲置,敢这样对士族开刀的人,在朝中只有御史大夫裴蕴可比。裴蕴出任民部侍郎时,奏请清查人口,只要发现做官的人家一人不实,就解职官职,连累乡正里长发配;又鼓励人告发,让被查出来的人家替告发者代输赋役,一年中大隋进丁二十四万三千户,新附口六十四万一千五百人。

果然不出骨仪所料,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中枢最后把官司转回西域都护府,再次明确凤凰沟铁矿归鄯善郡;隋炀帝杨广下诏训斥皇甫绾,要把麴伯绍交给高昌郡,保持高昌驻军运粮的畅通。可就在诏书到达的当天,麴伯绍大白天自杀,死在扜泥城看守严密的监狱里,皇甫绾百口难辩,只好上书请罪,诡异的是,奏章如石沉大海。

中枢实在是顾不上西域那些破事,齐王杨暕行使厌胜之术,诅咒兄长杨昭三子事泄,御史韦德裕弹劾杨暕,齐王府被抄,内史舍人韦福嗣、齐王长史柳謇之罢职回家,顺政县公董纯出为汶山太守,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库狄仲锜、陈智伟、皇甫诩、达奚通等人被诛,韦妃的姐姐元氏妇被赐死。齐王杨暕虽然名义上仍是河南尹,却不再参与政治,所部随从都换成老弱之人。

卫玄看出来麴伯绍决不可能是皇甫绾杀的,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法太过明显,只不过皇甫绾是皇甫谌、皇甫诩的族叔,卫玄担心奏章送到洛阳,杨广盛怒之下处罚过头,干脆在长安做了冷处理。卫玄同样不相信是杨崇干的,人就要送到杨崇手上,杨崇到时候想怎么栽赃怎么栽赃,何必节外生枝,卫玄琢磨到最后,发现最可能的人是李渊。

李渊在朝中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即使杨崇说李渊将来篡国,所有人都是哈哈一笑,如同看两个小孩子打架不择手段。卫玄仔细推敲李渊的经历和出任伊吾郡守后做的事,反而对杨崇的判断相信了几分,虽然不能对外人言,卫玄自己留了意。不久杨义臣的信到了,杨义臣已经坐镇扜泥城,高昌的粮草运上去了,杨崇派人办了凤凰沟铁矿的移交手续;杨义臣表示,麴伯绍是自杀是意外,不需要追究。

杨崇同意让出凤凰沟铁矿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等杨崇抛出笔架山铁矿又让沮渠、阚氏、强氏三家欣喜若狂,笔架山在高昌境内,离南平城不到百里,运输费用比凤凰沟最起码省了上百里的路程。笔架山原来有个产量不高的小铁矿,没想到杨崇的人在小铁矿不到四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藏量不低于凤凰沟的矿山,

杨崇为了安全起见,已经把吐鲁番商行与长安一线的运输全部交给了长风车行,让吐鲁番商行专注高昌本地和西域的生意,最主要的是张果老这个游山玩水的矿产大师,告诉杨崇在盐城和南平城之间的尹山有铜矿。邯川戍的金矿、笔架山的铁矿都显示出张果老的神奇,杨崇在二十一世纪也晓得吐鲁番有金矿铜矿,只好赌了。

买下地皮,已经是春暖花开,只开采了十一天,就找到了铜,让杨崇心神舒畅,直接把梁江和敬盘陀丢在山上。一连发现两座矿山,大批没有田地的百姓被招为工人,杨崇的信誉和实力终于让高昌士族低下了头,要是再对着干就是和钱过不去,焉耆龙氏、龟兹白氏、鲜卑秃发氏、大月安氏都摇起了橄榄枝。

(本章完)

第201章 忐忑

焉耆龙氏、龟兹白氏分别是焉耆、龟兹的皇族,杨崇早就想着焉耆的粮食和龟兹的铁器,自然一拍就合。鄯家一直和宇文家生意来往,对杨崇还是没什么举动,不过鄯家的鄯括被杨崇安排了个仓曹参军事的职务,负责和焉耆粮食的采购;铠曹参军事叶黑龙被安排负责龟兹铁器的采购。

秃发氏、安氏是葡萄酒的大商人,被杨崇介绍给刚刚到达高昌的独孤开明、独孤开彻兄弟俩;车家的棉布生意,由弘农杨氏的杨不智负责,几乎一个月就让车家的库存下降了一半。不过杨崇核心团队的人都知道,杨崇看似四处开花,实际上杨崇最看重的还是马匹和铁器,凤凰沟铁矿事件,让杨崇趁机以私人名义承包了克苏谷铁厂。

珀斯利密原本就是龟兹铁厂的工匠,熟悉的就是坩埚钢炼法,玻璃作坊的经验让他在理论上有了长足的进步,杨崇一说铁厂高炉的改进,珀斯利密就下了功夫。按杨崇的观点升高了炉子,改进了活塞式木风箱,还和五名大隋的铁厂师傅协商,在火候、操作流程上加以控制,最后在木炭的高温下,第一炉就是两千斤铁,并且质量远比一般的钢好。

杨崇等钢冷却下来,和乌兹钢比较了一下,还是差了不少,有点郁闷地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珀斯利密、张果老、王伏跟了出来,珀斯利密熟悉杨崇变成技术控时的状态,问道:“家主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法?”

杨崇欲言又止,张果老果断地说:“杨崇,把最后的绝招告诉我,高昌这两个矿的事就算了。”

杨崇摇摇头说:“我是没把握。辽东、山东有一种石墨,黑色石头,可以提高炼钢的效果,路途太远,以后回中原再说。”杨崇这么一说,张果老就留上心了,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还真给张果老找到了。

西域六郡除了高昌没有大的炼铁厂,凤凰沟铁矿还是只能给克苏谷铁厂,凤凰沟铁矿被扜泥城的鄯家承包后,降了一成的价,和克苏谷铁厂打得火热,笔架山铁矿的几家股东看了心中着急,不停地催促下面进度。杨崇给天山县也找到了聚财的机会,让戴胄安排突厥人在罗漫山烧炭,供应铁厂。

看上去一切走上正规,可是杨崇心里始终有些忐忑,那个风姿优雅的倩影不时出现在脑海里,不是思念,是担心,还有些许的恐惧。从各方面的消息看,淬天阁的甄雪晴就在西域,很可能在为李渊奔走,可是自己和冯齐整就是没有一点甄雪晴的消息;这不正常,史书上都记载史世良看好李渊,淬天阁的人马就在伊吾,但是自从杨崇到了高昌后,甄雪晴就再也没露过面。

好在杨十是伊吾本地的突厥化汉人,已经被孟翻派到伊吾城去居住,现在藏身于一个铁匠铺,杨崇和孟翻的意思一样,就是让杨十潜伏下去;伊吾的消息目前主要来源于长风车行与于家、独狐家的商队,还有来往于西域和长安的商人。

从各方面的消息看,李渊做得不错,和杨崇一样,利用权职在暗中结交豪杰,网罗各种人才。淬天阁在伊吾郡有一个分舵,舵主是淬天阁的四大护法中的一剑逍遥于公明,李渊招揽的江湖人物就躲在淬天阁的分舵里;跟随李渊到伊吾的那些贵勋子弟,都在伊吾招摇无比,只可惜伊吾郡的地盘虽然大,但是总人口不过两万,限制了李渊的发展。

李渊在财政吃力的情况下,只能把主意打到鄯善、高昌两郡,还有经他手运转的粮草物资器械上,因此引得大批的商人奔走门下,想分一块蛋糕,武士彟、长孙显是其中最为显眼的两个人。于钦焘因为和杨崇的关系,被李渊拒之门外,只能听从杨崇的建议,在武威发展,立足河套地区。

这是杨崇设计的一条退路,河套地区南接陕西,西隔河毗邻有“塞北江南”之称的北地、安定等郡,东隔河毗邻并州,北与辽阔的高原接壤。在和平的时候,可以购得粮食和战马,弥补高昌郡的不足;一旦天下大乱,能让杨崇不动痕迹地安排人员撤退,甚至找机会插足凉州。

寇九珙的敲门声打破了杨崇的思绪,房玄龄和慕容息雄从高昌城赶来,两人是为了高昌郡的防御而来,原先两人和宇文成都等人都没奢望,抱着是尽力而为的心态,但是克苏谷铁厂产量的陡增,让一帮人喜出望外。高昌重新开通商路以来,收取过路和本地的商人关税,财政大有好转,打制武器变成可行的方案。

其实预先三人已经有过交流,杨崇的主张是先建造守城三器和巨型弩,高昌裁军后,库房里留着上万套盔甲和与之配备的刀枪等器械,缺的是对付骑兵的强弩和守城的工具。慕容息雄在邯川戍见过守城三器的威力,不反对杨崇的建议,担心的是谁来建造,在短时间内能达到什么效果。

杨崇便领着两人来到南平城内的一个铁匠铺,冯齐整正带着一帮徒弟和工匠民夫干得热火朝天,看见三人笑嘻嘻地走过来说:“杨崇,其实你有些浪费,这么好的钢拿来做机车不合适,应该去打造佰刀和盔甲。”

杨崇嗤之以鼻说:“师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哪有那么多工匠,等一年以后,大批的工匠培训出来,我肯定会打造那些东西。目前只有便宜你了,高昌郡所有的城墙上装备守城三器的活都是你们楼观道的,房大人和慕容大人就是来看货样的。”

冯齐整一听便来了精神,楼观道要在西域宣传教义,长安的支持是有限的,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地方上的教徒献金与楼观道自身的生意。在各处城池安装守城三器,等于是一边挣钱一边传教,冯齐整立即拉着房玄龄两人去看已经打好的器械,逐一讲解,反把杨崇冷落在一边。

杨崇闲得没事,就和一旁的看门人聊天,老人曾是高昌的军人,现在信了道,被冯齐整找来看门;杨崇就那么坐在地上,问了老人的家庭和生活情况,还有高昌郡的一些风俗人情,到最后两人说得是眉飞色舞,十分融洽。房玄龄等人谈完出来看后,都在心中感慨,大隋讲究尊卑等级,杨崇是少有的平民化郡守,不失一颗赤子之心。

(本章完)

第202章 高颎来了

冯齐整拿到了业务,就开始计划打制,逐城安装,忙得不亦乐乎;柳婆城是高昌郡的边关重镇,排在最前面的一批,厉文昕和冯齐整是在长安的故交,所以冯齐整亲自带了三个徒弟和工匠前往,工作的时候顺便叙叙旧日友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厉文昕非常高兴,亲自陪着冯齐整等人在城墙上工作;本来嘛,边关戍地除了商旅,人迹罕至,难得有一个能说话的对象,冯齐整不仅是旧友,还是郡守杨崇的师兄,厉文昕可不傻。

城墙边支了张小方桌,摆着一壶茶,柳婆城外绿意盎然,厉文昕靠在城墙上说:“我是给中枢那帮大人物害惨了,说什么榨场交易,中原没有货过来,拿什么和西突厥做买卖?要是他们不管,你那个小师弟恐怕早把吐鲁番商行派出去了。”

没有了东面的威胁,南面的焉耆实力不足,柳婆城变成了高昌第一戍。春风拂面,白云悠悠,冯齐整望着两个徒弟在固定转射机的底座,调侃道:“没事你正好多休息休息,难道还盼望着打仗,有这么多守城工具,你只要不埋头睡觉就可以了。”

墨子的守城三器分别是连弩车、转射机、籍车,在邯川戍一役中名声大震,杨崇还给厉文昕送来了脂水,也就是石油。吐鲁番在后世探明了石油储量,可是杨崇不敢浪费人力去折腾,脂水是从张掖运来的,杨崇的设计就是掘地做条大沟,宽一丈多,横在戍前,有敌人来时,把油灌进去,点火阻敌。

厉文昕苦笑道:“其实我现在感觉还是幸运的,要是还在太子卫率,这次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厉文昕马球打得好,当时也是齐王杨暕身边的红人,和达奚通有的一拼,想到达奚通把自己的小妾送给齐王杨暕,最后还是受齐王连累人头落地,厉文昕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冯齐整拉着厉文昕走到城墙边,指着西边浩瀚的荒漠,大声地说:“你这里是大隋的第一戍,西突厥东来必经之路,不要多想,只要想着守住这里就行,中原多少父老都指望着你,功名利禄,那只是过眼云烟。”

厉文昕没想到冯齐整做了道士还是如此激进,赫然说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两人一时无语,静静地站在城头,看着荒漠在阳光下展示出梦幻般的赤黄,一排排胡杨林显得典雅而高贵,只是每一排的胡杨树都没有多少,应该一排胡杨林就是以前倒下的一棵胡杨树,变化出生存的奇迹,继续守护在荒漠之中。远处看不见一缕狼烟,显得柳婆城是那么的寂寞,唯一活泼的是城墙边滩地里的几只小鸟,黑白分明,时而拂过茅草,时而跳上花枝。

不知道过了多久,收工的锣声惊醒了两人,两人一起去检查了转射机的转动效果,说笑着走下城楼,冯齐整想起军中的笑话,忽然问道:“柳婆城附近一个村落都没有?”

厉文昕有些异样,支吾着说:“离这里东面十里地就有一个,北面十七八里还有一个猎户的村落。”

冯齐整问道:“你就没考虑过,把两个村落搬到城里,或者在城外建一个村子?”

厉文昕摇头说:“这样的话,一旦西突厥打来,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杨崇没催我,说明他也是举棋不定。”半年的时间,厉文昕对自己年轻的上司有足够的了解,缜密、细致、大胆,如果对自己哪方面不满意,一定会直接说出来。

冯齐整不在意地说:“他不是举棋不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这样,朝廷还在担忧,派高颎到高昌郡视察。”

高颎来了,厉文昕一怔。

杨崇正在丰乐酒肆给前来视察的杨义臣、高颎接风洗尘,杨崇很诧异,高颎这次名义上是作为朝廷的特使来处理榨场的事务,协调与西突厥的贸易;可高颎是什么人,门下省纳言,开国元勋,杨素死后,高颎是资格最深的朝臣。高颎看出杨崇的小心翼翼,笑道:“原来我和苏相一直担心你桀骜不驯,没想到你身居高位后,反而谨慎起来。”

杨崇笑道:“高相见笑了,有时候责任重了,很多事就不能不想。”

高颎颔首说:“原先我已经把你估计得很高了,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没看透,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我现在是御史大夫,这次西域之行后,就会告老还乡;我和圣天子明说了,就是想趁着还能走动,看看大隋打下的江山,圣天子才允许这趟美差。”

杨广好大喜功,原来一直对他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老臣高颎,忽然提出想去看看杨广打下的疆域,这对杨广来说,是何等的痛快,大大满足了虚荣心,所以杨广不但准了高颎西行,也同意高颎回朝复命后告老还乡。杨崇满腹感慨,自己来自商业社会,很难想象忠诚是什么样子,看重的更是诚信;高颎不一样,为了大隋,他敢不顾杀头抄家,哪怕是皇帝说的都不行。

杨义臣似乎没听到一老一小的讲话,全神贯注地看着菜单。扜泥城是个小地方,看惯了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市,杨义臣在扜泥城呆的实在无聊,所以经常花个两三天时间,到高昌南平走走。杨义臣的感觉就是,高昌已经与往日不同,按杨崇的构思走上了轨道,每一次来都有点新鲜的东西,就象手中的这份菜谱。

东镇城的人口超过了两千,城里的开始繁华,店铺酒肆林立,除了胡女当垆,竟然有了妓坊;而南平城更是让人吃惊,此刻坐在丰乐酒肆的二楼,从窗户往下看,繁华的街道走满了学子和路人,一个个精神状态都不错。杨义臣点菜说道:“五丝驼峰,酱汁牛肉,叫花鸡,水煮鱼片,爆腰花,白切羊肉,再配六个蔬菜。酒还是你们酒坊的丰乐醇。”

杨崇在高昌,让王伏重新开了个酒坊,专门为总管府和丰乐酒肆供酒,取名叫丰乐醇,杨义臣很喜欢丰乐醇的甜绵,每次来都点,走的时候还捎上几瓶;杨崇另一个身份是大商人,吐鲁番商行在铁厂铜矿上日进斗金,杨义臣没有一点占下属便宜的愧疚。

(本章完)

第203章 东征的消息

五丝驼峰是配上了咸肉、玉兰片、干香菇、韭黄、鸡胸脯肉,吸收了驼峰的油腻,加上佐料配得好,很有点吃熊掌的感觉;牛肉就更不用说了,中原禁止杀牛,就是豪门显贵一年也吃不上几回,高昌这里,是草原、高原运过来的奶牛、耗牛;白切羊肉用的是羊羔,肉鲜嫩美味。

高颎品着菜,听着杨崇叙述这半年的历程频频点头,杨崇没有浮夸自己的功绩,和高昌郡各方面汇报到中枢的内容差不多;高颎是个经验丰富的官员,晓得关于对错的争斗往往只是表面,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利益的冲突。得知杨崇现在和高昌的士族之间展开了贸易合作,高颎令人意外地问了一句:“楼下的学堂是你自己出钱开的?”

杨义臣其实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和杨崇一样,杨义臣也不相信高颎会没事来溜达溜达,听到高颎的提问,杨义臣想起鄯善、且末两郡官员的议论。王威和皇甫绾的看法,杨崇办学堂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对他感恩的人,其心可诛;崔君肃则是不同意见,杨崇的学堂不是什么四书五经的圣地,其目的还是为了培养能用的工匠,是长安的山南别院私塾的另一个翻版,对高昌同化有好处。

杨义臣特地让人来调查过,学堂主要就是识字,背诵《三字经》,注重的反而是算术,十岁以下还有一个班,竟然教手工课,玩木头锁。后来和学堂的山长庞焕聊起,杨义臣才知道木头锁是鲁班锁,又叫孔明锁,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的连接支撑,拼插器具内部的凹凸部分,让榫卯结构啮合,变成外观看是严丝合缝的十字立方体。这种锁的当世第一高手是工部尚书宇文恺,共设计了二十七种,有几款锁杨崇和庞焕都难打开。

杨崇很轻松地答道:“一点私心,总想培养一些工匠和生意人,为自己所用。”

高颎的脸色温和,很平淡地说:“朝中对你的指责不外乎三点,第一独断专行,随着高昌局势的缓和,这点对你没有上杀伤力。但是作为郡守垄断铜铁,置办学堂,这就不是一般的问题,尤其是在这种边缘地带。”

杨崇捡起一块鱼片说:“那么朝廷就应该派人过来,把我调回去。”

高颎笑了起来说:“你现在这样子,回了长安岂不更让人担心。”

杨崇半年时间,在高昌挣了多少钱不管,但是网络了大批的人肯定不假,如果杨崇以经商的名义带着成百上千的人回长安做生意,对关中士族和关陇门阀肯定是一个冲击。别的不说,杨崇就是开一个铁厂,元家他们也受不了,有了克苏谷铁厂的经验,杨崇建一个月产五万斤以上的铁厂绝对不成问题;至于其他小本生意就更不用说了。

杨崇把鱼片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问道:“高相,杨都护是我族叔,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

高颎忽然意识到,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弘农杨氏,杨崇和杨义臣都是杨氏神木堂的人,即使神木堂的所有人都是被一代代帝王塞进杨氏的,但是在利益和权势面前,杨氏肯定会站在神木堂一侧。隋炀帝杨广派杨崇来,正是不相信其他人,要杨崇协助杨义臣,力争做到西域六郡的自我生存。

杨义臣之所以帮助杨崇压制皇甫绾,是因为高昌的地理位置,只要杨崇稳稳守住高昌,杨义臣就能凭西域都护府自己的力量,彻底解决西海郡的问题,从而打垮吐谷浑。在吐谷浑伏允被擒前,只要杨崇不造反,隋炀帝杨广和西域都护杨义臣都不会动杨崇;杨崇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做的打算就是守住高昌,拼命敛财,等一两年后,带着数不清的财富笑嘻嘻地离开高昌。

高颎喝了一口丰乐醇,入口比琼浆酒好,就是琼浆酒那种火辣的刺激没有了,很适合高昌这种闷热的天气,高颎品着滋味说:“中枢希望你提拔一些当地的士族,另外会从长安等地调一批官员来帮助你,我这次带来一份名单和几个人。”

高颎说得隐晦,杨义臣和杨崇都懂了,这是要来抢果实,杨崇通过强硬的手腕和厚利的联盟慑服了当地士族,后面有一个长时间的融洽期,中枢安排的人就是来摘这份成果的,连名单都预先拟好,说明要提拔的当地人不是靠向杨崇的人。杨崇没有去问那份名单,似乎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事情,淡淡地问了一句:“水师聚集的地方是登州还是扬州?”

这句话的信息太丰富,连高颎都变得严肃起来,猜测杨崇的意思答道:“登州。”

杨崇松了口气,历史即使在时间和个别人物身上产生了偏差,在总的大局上还是原来的走向,江左水师原来就驻扎在扬州,可以直接跨海作战,在高句丽登陆,改在登州另建水师基地,不过是江左士族的一种情结,认为辅佐杨广登基,贡献了无数的钱财,现在是需要回报的时候,全不顾这种改动浪费的人力物力,和造成的民怨。

如果今年中原真的大旱,最多明年,王薄就会在长白山唱起那首传颂后世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带着成千上万的农民揭竿而起。问题是东征高句丽,很可能比历史上提前一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杨崇不是神棍,深感自己无法把握全部的机会,想了想说:“高相难得来高昌,是否休息几日再谈公事?”

高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自己竟然会感觉紧张,沉声宣布:“高句丽不遵臣礼,圣天子准备决定征讨高句丽。已命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诏集结天下的军队,汇合于涿郡;征调江淮以南水手一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户部安排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到高阳,用来装载衣甲幔幕,同时征发民夫以供军须。”

杨崇依旧笑道:“高相来高昌,不就是因为裴矩令你失望,来休息的吗?”

劝说隋炀帝杨广出兵的正是黄门侍郎裴矩,裴矩以高句丽本为箕子所封之地、今又不遵臣礼为由,劝说隋炀帝胁使高句丽王入朝。高句丽王高元不愿来朝,便是不遵籓礼,隋炀帝杨广因此决定征讨高句丽。杨崇没有说错,高颎正是想眼不见为净,甚至讨好了杨广一番,才置身事外。

(本章完)

第204章 备胎

高颎露出一丝笑容,从袖中掏出名单说:“东征与你们无关,怕的就是西突厥和吐谷浑趁机卷土重来。杨崇,你不妨先看上一看。”

杨崇拒绝的态度很明显,高颎还是不得不说,杨崇没有伸手去接,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中枢真有这个意思,不妨直接下诏书来任命,本官不会阻拦。”

下了诏书杨崇还阻拦,那要脑子坏到什么地步,高颎无奈,注视了杨崇半天说:“李昱病好了,这次和我一起来到交河县上任,我会在榨场安排一名边交市副监,还有兵械监丞和盐监丞,户部任命了都功曹。”

杨崇干脆地说:“没问题,我会让下面人配合的。”

太不好说话,高颎看着不停喝酒的杨义臣也是无语,一个醉心于沙场的猛将,见过钱财后同样不肯放弃;很明显,眼前的两个人其实都知道自己的来意,只是在装聋作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高颎无奈,只好明说:“中枢这次加强西域的盐业管理,是准备把青海坊摆在盐坊里。”

鄯善蒲类海的盐业就在青海坊手里,青海坊不仅出青盐,三个月前又推出了豆酱清和鱼露两种调味品;豆酱清还好,长安的皇室和权贵家都有,唯独鱼露,是青海坊独家秘方,一下子风靡长安、洛阳。通过几次信件往返,中枢调查出青海坊是西域都护府的赚钱工具,便起了心思,让高颎来劝说杨义臣把青海坊交给朝廷。

杨义臣冷笑道:“高相,你们克扣西域都护府的军饷物资就算了,还要西域都护府交税,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是交税,是要青海坊;高颎很想纠正杨义臣的讲法,但是说不出口,中枢做出这种安排后,礼部尚书杨玄感当着苏威的面说了句“下作”,差点把苏威气昏过去。高颎可不想在高昌惹出事来,杨义臣、杨崇都不是善茬,如果让自己吃个闷亏,根本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杨崇淡淡说道:“高相,青海坊是弘农杨氏的产业,只是鄯善郡的盐商,和博陵崔家在伊吾的产业没有不同,是不是西域六郡的盐坊都要如此对待?还有,西域六郡的物资为什么要伊吾郡分配,圣天子安排的时候是因为鄯善是前线,现在连高昌都拿下来快一年了,这种流程早就应该改了吧。”

弘农杨氏的产业,高颎明白自己踩到雷了,试探着说:“杨崇,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杨义臣大笑道:“高相,你们连这个都不调查就像乱来,神木堂的族长杨浩现在就在蒲类海坐镇,皇族派来的是杨原。我是个粗人,不喜欢藏着掖着,有话直说,你们不就是看到鱼露的利润,有人想要鱼露的配方;没关系,我可以出面和杨浩他们商量,但是弘农杨氏不是后娘养的,韦家他们的东西直接成为贡品,我们为什么不能?”

杨义臣直接挑明韦家,高颎立即猜到杨玄感、杨恭仁的快马肯定是在自己之前到的,杨崇先前的态度不是一时意气,应该是和杨义臣一样,下定决心不合作。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是生死之仇,高颎有些后悔,不应该为了大儿子高盛道答应苏威的请求,要不然凭着自己的面子,安排一批官员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隋炀帝杨广为首的皇族就出于弘农杨氏,高颎不敢随便接杨义臣的话,好在高颎还有底牌,高颎劝道:“义臣,话不是这么说,朝廷也是希望你把公事放在上面,不要分心;圣天子知道你劳苦功高,迟早会把你调回去,到时候,青海坊的事你还是过问不了。”

这是明火执杖的威胁,杨崇装作听懂了说:“原来高相是另有使命,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不妨告诉我们交接的时间。”

高颎还真不敢乱说,虽然高颎位望尊崇,但是这种朝廷大事岂能信口开河,以杨义臣的地位一问便知;如果期间西域六郡再出点差错,高颎就吃不了兜着走。高颎放低姿态说道:“你们就不考虑和其他人改善关系吗,你们如果在西域六郡想做一番大事,不团结所有人是不行的。”

团结就是力量,杨崇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可是与虎谋皮,那就是划不来的事。杨崇伸了个懒腰说:“高相,今天是给你接风,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我一心为国,至于做不做官,那是圣天子的意思。”

高颎感觉脸在发烫,杨崇这是在说,能不能当这个官就是隋炀帝的一句话,其他人说的都不管用;事是这么个理,可是好说不好听,高颎讪讪笑道:“高昌的酒太烈,老夫有点醉了。”

把高颎送回驿馆休息,杨义臣和杨崇商量了一番,杨义臣连夜就离开了南平城;高颎第二天得知是措手不及,问杨崇原由,杨崇只说是鄯善军情紧急。高颎差点就准备给杨崇两记耳光,昨晚喝酒的时候还没任何征兆,深夜里军情紧急,你也不看看站在眼前的是什么人,是任你糊弄的吗?

青海坊的事情谈不了,高颎正好把精力放在高昌的官员任命上;让高颎意外的是,杨崇就象酒桌上答应的那样,很痛快地接受了新来的官员,甚至还和李昱谈了半个时辰的交河县情况。边交市副监长孙无乃、兵械监丞柳威明、盐监丞陈夔都是杨崇的熟人,陈夔还是杨崇在礼部的手下;只有都功曹崔开远是第一次见面。

崔开远看上去五十多岁,眼光有些浑浊,却流露出对前程的殷切渴望,毫无深邃可言,看上去有些道貌岸然;杨崇一开始以为是苦尽甘来的表现,就象范进中举后疯了是同样的道理,等听高颎介绍,崔开远担任过一郡郡守后,杨崇便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备胎,中枢的人除了不会做事,搞小动作还是很精通的。

杨崇心中的火往上冒,说话越发客客气气,给众人各自安排了去处;得知高颎要去克苏谷铁厂视察,杨崇一口答应,只是说自己第二天还有公事,让刚上任的柳威明陪同。

(本章完)

第205章 天衣无缝

可是等高颎和新上任的兵械监丞柳威明到了克苏谷铁厂,两人顿时傻眼了。铁厂的炉子竟然停着,整个厂里找不到一块铁锭,只有山道上的骡车、牛车,在源源不断地运入铁矿石。

找留在厂里的人一问,才知道郡里通知吐鲁番商行,铁厂不租了,商行的人是连夜走的,带走了所有的器械;至于铁厂的成品钢,从没有库存,都是生产出来就拉走。

柳威明的脸色铁青,杨崇的态度很明显,宁可不挣这笔钱,也不合作;高颎丝毫没放在心上,杨崇要是不做出反应,那才是怪事。高颎立即决定去田地县,两人再赶到屯田军的驻地,一排打铁的炉子正干得热火朝天,全部在打造连弩车、转射机、籍车,还有各种配套的箭矢,兵械库里兵器盔甲之类的东西一点都没有。

前来迎接的宇文儒童和司空行解释,因为高昌郡正在加固各城各戍的防守,所以最近几个月的订单都是这些东西,如果其他地方需要,可以向杨崇提出,只要高昌郡和屯田总管府都盖上印,就可以提取。柳威明提出到军中仓库去查看,被宇文儒童拒绝了,按照大隋律法,兵械监只能管理兵械坊,无权查看军营。

附近的田地一片绿色,远处的草滩上战马成群,高颎苦笑道:“没想到杨崇这么机灵,我是有些后悔把你们带来了,你们日后在高昌要小心,不能再卷入任何的冲突中。”

柳威明不服气地说:“还有铜矿。”

高颎眼神变得严厉,一字一字地说道:“把你们的聪明用到正道上。杨崇是郡守,在高昌有着生死抉择的大权,铜矿是他个人的资产,你要是动一动,就算我在高昌,都不能保证你活着回去。杨义臣为什么早上就回了鄯善,说蒲类海那里有事,要赶过去,就是因为他知道,杨崇准备了一出好戏。”

柳威明没有被老人吓倒,提出一个建议:“杨崇军中器械的存储量肯定很大,可以要杨义臣下令调拨;后面只要铁厂一生产,我就安排运往伊吾。”

高颎吓了一跳,你以为杨崇是善男信女,如果你柳威明敢这么做,不知道那座荒山野岭就是你葬身的地方。高颎冷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背着我的计划?”

柳威明看看四周,小声地说:“具体情况我不知道,裴公只是说,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高颎叹了口气说:“就算裴矩有通天的手段,杨崇要是提出率三千铁骑去参加东征,你说圣天子会不会答应。公文一往一复三个月,加上杨崇整军的时间,五个月中你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杨崇一刀刀把你们的同伴干掉,等杨崇的精锐一走,你们凭什么守住高昌?裴公远在江都或涿郡,根本帮不了你们。如果你们最后丢了高昌,卫玄和杨义臣绝对会把你们杀得人头滚滚。”

柳威明眼中露出一丝恐惧,高颎的眼光和经验都是没得说的,绝不会随便吓唬自己,只是柳威明不甘心,可是几天后,所有人在交河县见面的时候,柳威明才发现都是灰头土脸。强骏坚交了一千贯的盐税,直接打发盐监丞陈夔走人,只在盐城留下了两间房屋作为盐监办公的地方;都功曹崔开远与房玄龄算账,拿回来五张纸的朝廷欠高昌郡物资清单;边交市副监长孙无乃在柳婆城呆了两天,厉文昕拒绝了长孙无乃所有的建议。

李昱在交河县也不轻松,县丞王君愕是裴矩的人不假,一直向裴矩提供着高昌郡的情报,但对李昱来挡自己的道,王君愕拒绝合作。交河县上上下下都是王君愕的人,李昱坐在县衙里根本使唤不动人;交河校尉宇文成都更是没把李昱放在眼里,直接告诉李昱,自己受郡守直接指挥,就是房玄龄也不能干涉。

李昱无疑是最有能力的一个,没有为眼前的困境沮丧,反而在问高颎一个问题:“杨崇为什么不看那份名单?就算杨崇不打算安排那些人做官,知道些人名字总不是坏事。”

高颎让人请来县丞王君愕请教这个问题,王君愕想都没想就说:“这是杨崇一贯的作风,用人不避亲,举贤不记仇。杨崇根本不会在乎民间有哪些反对力量,他在意的是已经在位子上的官员是否有能力做好事,对于官员的任命宁缺勿滥,所以房玄龄等人都身兼数职。”

李昱问道:“我们能怎么做?”

既然王君愕做县丞是杨崇早就准备好的设计,李昱不会在上面计较,李昱关心的是未来的事,王君愕沉吟说:“杨崇的能力不可想象,在高昌郡的实力肯定超过你们的想象,如果不准备你死我活的撕破脸皮,四月份倒有一个机会。虽然礼部没有授予高昌郡榨场的权力,但是都护府授了权,但据我所知,房玄龄、慕容息雄已经和西边的各族联系好了,大批的商队会带回来上万头牛羊骡驴。”

长孙无乃一阵兴奋,这是唾手可得的成绩,报到中枢,谁知道是房玄龄预先做了工作,长孙无乃问道:“交换的物资是什么?”

“弘农杨氏、独狐氏、于家、崔家和本地十几家士族准备的货。”这么大的动作是瞒不过王君愕这个县丞的,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李昱怀疑地问道:“杨崇的吐鲁番商行不参与?”

王君愕笑道:“怎么会不参与,所有的买卖中都有杨崇的股份。你们如果有实力接过交易,杨崇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他可以放弃铁厂,总不能不顾及和西域各族的关系吧。”

李昱等人不敢吱声,都不是菜鸟,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能想通的,接过交易,杨崇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但是如果准备大量的物资,最后接不过交易,左右为难的就是自己。高颎决定把这几位彻底打醒,问了王君愕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杨崇的钢和铜是怎么卖的?”

王君愕古怪地看了众人一眼说:“杨崇的钢卖给六郡的商人、官府和军队,最大的客户就是屯田军和西域都护府,杨崇和房玄龄商量过,等一年后经济好转些,甚至准备建两三百的重骑兵。铜的对象是各大寺庙,杨崇能铸造铜钟,大漠寺的钟一挂出去,就接到了二十多张订单,焉耆、龟兹都有寺庙来订,吐鲁番商行铸钟不收铜钱丝绢,只收两样东西,镔铁和黄金,龟兹钢也算镔铁。”

狡猾,一屋子的人不得不承认,杨崇做的天衣无缝,一个个脸上的愁容更盛。

(本章完)

第206章 诡道

一连五天杨崇都没露面,问谁都不知道,在高昌城,杨崇就是一个神一样的传说,每次出现都会有大事发生,正常的事务都是房玄龄处理。高颎不得不承认,杨崇的眼光很准,房玄龄、杜淹、戴胄都是内政的好手,平日里见到一个都难,竟然一次性都被杨崇发掘出三个,还都带到高昌这种边远之地。

高颎和崔开远都认为房玄龄只是杨崇找到的一颗明珠,算不上杨崇的人,既不象杜淹那样是杨崇的好友,也不象司空行那样是杨崇的私人部曲,房玄龄就是一个做官的人。高昌城被房玄龄打理得欣欣向荣,街上竟然有上千家店铺,人如潮水,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自信。

从驿馆一路走来,杨树成荫,桥亭台榭不断,金银铺、漆器什物铺、药铺、珠宝店、花果铺、炭行、酒店,应有尽有。高昌地处要害,西域的珠宝、毛毯、玻璃、香料等商品和中原的瓷器、丝绸之类的货物都能看见,波斯、粟特、于阗等各组商人充斥其中,一个个讨价还价,不亦乐乎。

郡守府还是高昌国时的尚书省所在,圆顶的建筑,青砖圆柱,由于年代已久,看上去有些陈旧,不过衙门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的摆放很有条理。高颎见到房玄龄的时候,房玄龄正在处理盐监丞陈夔惹来的麻烦;陈夔从盐城回到高昌后,在衙门上任的第一天,就干了件震动高昌的大事,从伊吾、鄯善调盐。

这其实是众人一起和伊吾郡守李渊、鄯善郡守皇甫绾、伊吾盐监丞格谦说好的,高昌郡产的盐苦涩难吃,从伊吾、鄯善调盐既是帮助了高昌的官府用盐,又解决了李渊等人销售的难处。问题是伊吾的盐刚运到蒲昌县,就被关卡发现,杜淹的行文迅速报到了郡里来,房玄龄只能找来陈夔。

房玄龄没有动怒,只是耐心地与陈夔分析:“格谦本身就是盐田的承包人,所以在伊吾买盐卖盐随意,因为盈亏都是格谦一人的,郡里只管税收。高昌、鄯善都不行,盐田的承包人只是纯粹的商人,你收了盐税,就要保证他们的利益,卖出去可以,买进来就要协商,否则明年你包给谁?”

陈夔不屑地说:“盐业利润丰厚,据说让强氏承包的时候,郡守大人还准备夺过来自己干,让他们损失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房玄龄笑着问道:“伊吾的盐如果卖不出去,你怎么办?格谦的款子你准备如何处理,是先欠着,还是自己垫付?”

开玩笑,崔家的款子能先欠着吗?自己垫付更不可能。陈夔正准备说安排在市场上卖,突然想到高昌的盐是郡里控制的,所有的盐商都需要证照,哪家的进货数都早已定满;陈夔不甘心说:“我会安排新的商户来卖盐。”

“这不可能。”房玄龄毫不留情地说:“陈大人,你应该到大街上去逛逛,就知道没有人愿意做盐商;如果没有军队和官府的包销,在高昌做盐的生意就是赔本的买卖。”

高颎一步踏进门槛,朗声笑道:“陈夔,你应该多听听房大人的意见。”

房玄龄急忙起身施礼,让出自己的座位,垂手站在一旁;高颎也不客气,坐下问道:“既然都不愿意做盐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领证?”

房玄龄解释道:“百分之八十的店铺都是沮渠和强家开的,两家是在矿山上得了好处,所以在郡守大人的压制下,做盐业亏就亏一点;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退役的老兵开的,一般都在军营附近或小城堡,由于军队的盐是官府包买,其中的利润就相当于补贴。一般的老百姓就算有好盐卖,但是本地配卖的差盐也会把他们拖累死,除非陈大人另外有办法补贴。”

配卖是官府无奈的措施,卖好的就要配上一定数量差的,否则没有大盐商包盐田,盐税从哪里来;问题是陈夔哪有办法,只好眼睁睁地望着高颎。高颎试探着问道:“能不能让沮渠和强家吃下这笔盐?”

房玄龄认真地考虑了一遍说:“他们不敢。笔架山铁矿的分成就是为了推动盐城的发展,那不仅是一座盐田,也是高昌郡对盐城的规划,郡守大人让出的利润高得不可想象。如果沮渠和强家敢绕过杨大人自己与外面买卖,付出的代价那是难以承受的。”

杨崇若是默认第一次,沮渠和强家就敢来第二次,换做高颎自己,同样不会姑息养奸;高颎点点头说:“陈夔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对高昌的情况不了解,这样吧,杨崇在哪里,我去见见他。”

房玄龄恭谨地说:“郡守大人一般都在南平城,今天早上去了田地县,有一批军械要运到鄯善。”

杨崇一个郡守竟然去管军械的事,真是钻到钱眼里了,陈夔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高颎微微皱眉,猛然问道:“是不是准备打仗了?”

房玄龄诧异地说:“高相难道不知道,就在你到达鄯善的那天,大军已经出发,攻打西海郡?”

“什么?”高颎几乎支撑不住,在自己来西域的时候动手,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自己带来了朝廷的密诏,杨义臣才突然发兵的。高颎明白了,兵行诡道,杨义臣早就做好出兵的准备,等的就是一个契机,应该是自己到伊吾郡的时候,杨义臣下达了作战命令;高颎阴沉地问道:“房大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房玄龄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高颎说:“今天早上,杨郡守派人送来的。”

文件是杨义臣下的命令,要杨崇送两千副盔甲、一万支箭和尽可能多的军用物资到鄯善扜泥城,交给皇甫绾运往前线。或许杨崇预先知道,但是这份文书把高颎想要问的话全部堵在了心里,屈突通说得不错,自己不该走这一趟。

半个月后,消息传来,左昆仑和史大千的九千骑兵先是袭击了青海湖西的顺砾城,全歼守军三千,随即在赤海,破仙头王马重的一万四千的援军,兵锋直逼伏俟城;乐都城的诺提钵部落两万多人在杨义臣大军到时,献城投降,杨义臣随后攻占了兴武城;刘权的三万屯田兵在库山击退了吐谷浑军,占领了牛心堆,推进到顺砾城下。

仙头王马重怕全军覆灭,主动撤离伏俟城,在两万控弦之士的掩护下,全族武装,共带领五万多人退往星宿川,余者皆降。杨义臣得到西海郡后,共夺取五城,获得五万人口,牛羊二十万头,控制了青海湖那片绿地;捷报传京的同时,杨义臣举荐刘权为西海郡郡守。

(本章完)

第207章 铁狮之死

广袤的苍穹深邃而蔚蓝,太阳炙烈如火,把云朵蒸发得无影无踪,荒漠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笼罩着一层摄人心魄的光泽,显示着自然的无限强大,不时出现在路边的湖泊、胡杨林、绿田象一串串悠扬的风铃,给燥热的空气中带来无尽的凉气,让人心中舒畅。四辆马车在百名骑兵的护卫下,不慌不忙地朝着高昌城驰去。

杨崇掀开薄薄的白色绸帘,目光扫过窗外不断退向身后的景色,欣喜地说道:“高昌今年要是有个好收成,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张果老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似乎在听着什么,空气中只有风,连鸟叫声都很稀罕,鸣镝的啸声突然撕裂了平静,霎那间如狂风,传来震颤大地的马蹄声。敌袭的示警声顿时传遍骑队,马车停了下来,号角声传向远方,骑兵迅速地列成阵势,簇拥在马车周围,战刀出鞘,矛槊在手,后排的弓箭手低垂着双手,早已弯弓搭箭。

山坡上,灌木丛后,树林里,同时冲出数队人马,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骑队急速冲来;越来越近,敌人行进中变换着阵形,在寻机破阵。随着一阵低沉的嘶吼,西面的五十骑抢先发动了攻击,蹄声如雷,战马的迅猛卷起漫天的黄沙,仿佛对面的猎物不堪一击,正等着他们去收割人头。

为首的大汉穿戴着大隋的明光甲,红色披风飞舞,掌中长槊蓄势待发,动作矫健如虎,气势夺人,他们在骑队的后面,有信心一次冲锋就杀到马车的近前。就在五十骑冲到马队百步以内的时候,最后一辆马车前的四名骑士往两侧一闪,马车厢的后门几乎同时打开,两架巨型弩顿时跃入大汉的眼帘。

大汉一身长啸,奋不顾身地冲向马车,只要自己能挡住箭矢,就能掩护后面的人杀入骑队;暴烈的箭矢声响彻天宇,如花飞舞,吞噬着五十骑的生命,人在惨叫,马在嘶鸣,措手不及下,飞奔的战马无从躲避,骑士逐一倒地。大汉一人一马一槊,带着箭伤杀到马车旁,却被从马车侧面冲上来的尉迟恭拦住,尉迟恭的动作快如鬼魅,一个照面就夹住大汉的长槊,将大汉连人带马拖倒。

片刻的耽搁,让巨型弩停止了发射,二十支长标从马车后飞出,把五十骑剩下的人纷纷刺倒在马下,血光横溢,掩映在漫天黄沙之中。来袭的有三百多骑,都骑着战马和骆驼,五十骑的损失不仅让车队的布置完全显露,也为其余人争取到一个稍纵即逝的战机;每一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虽然看不出什么兴奋,激昂的姿态,战马奔腾,无不显示出心中的欲望。

空气窒息,杨崇身边的百骑卫都是一人双标,如雨的标枪给对手造成了六七十人的伤亡,人数还是自家的两倍多;尉迟恭在两个回合的时间里把对手的脑袋打得粉碎,抬起头已经看见对面的鸣镝。鸣镝是突厥军的标配,由镞锋和镞铤组成,中间起脊成三棱,具有攻击和报警的用途,材质多为铜或骨殖。

让袭击者差异的是,鸣镝射到尉迟恭的身上,尉迟恭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冲出阵来,看不见一丝流血的痕迹。只是尉迟恭被深深地刺激了,眼中充满狂暴的杀气,一槊一个,连杀了两名冲到跟前的敌人;杨崇的卫队大呼一声,纷纷挥舞着兵器,迎了上去,很明显是要在马车的两头堵住敌人。

见识了巨型弩的威力,来袭者很聪明地分出两小队各有二三十人的骑兵,从侧面迂回到马车两侧,没料到再次落入陷阱,两辆马车整个侧面打开,八台巨弩转眼间收割了五十多条人命。一名长相丑陋的大汉怒吼着腾空跃起,从马背上扑向马车,掌中的长柄双刃大刀在空中熠熠生辉,似乎是一头洪荒猛兽,杀气凛冽。

大汉身后,四名骠悍的高手杀穿了骑队,冲向杨崇的马车;一支长箭射出,贯穿了一名高手的胸膛,鲜血喷了出来。大汉数息间便已逼近马车,却突然看见眼前多了一名老道士,惊讶道:“张果老。”

张果老仙风道骨,道袍在空气中飘起,笑着说:“铁狮热仲释伽,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西域见面。”

铁狮热仲释伽,草原上最有名的孤狼,从苏武牧过羊的北海,到白山黑水的辽东,没有部落不知道他,一柄刀,就是裁判的红牌,说不尽的人生道理。没想到,那只是在塞北,到了西域,还是成群结队的动手,把那份孤傲抛到九霄云外。

热仲释伽速度不减,更不停顿,直接冲了过来,张果老是武林名宿,只有靠着已经上升到巅峰的状态才可能杀了对方。大刀如同一道呼啸的烈焰,在旋风中熄了火,张果老骤然一步,角度神乎其神,正避开大刀的锋芒,几乎与热仲释伽一步的距离;热仲释伽后退侧身,翻转大刀,拖出一个斜斜的弧线,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张果老如影相附,就在这瞬间,一名高手从侧面挺枪杀入,很高明地牵制住张果老,让热仲释伽有了脱离对手气罩的机会。张果老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手中竹渔鼓划空而过,一颗头颅腾空飞起,击杀了参战的高手,然后从容退后。热仲释伽明白了,对方这是缠住自己,顺便杀得四名同伴。

热仲释伽身躯一转,长刀高举,势若雷霆,狠狠地剁向张果老,张果老忽然凭空消失,等热仲释伽收势收住四方,才发现又一名高手死在马车里射出的长箭之下,硕果仅存的一名高手正慌乱地在后退。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仅剩一人的时候更是充满恐惧心,热仲释伽长刀抡起,如风掠过,将后退的人砍成两截。

“好刀法。”张果老一声喝彩道:“热仲释伽,何不回去,难道非要把命丢在这里。”

热仲释伽朝四周看看,才发现杨崇的百骑护卫竟然已经在人数上占了优势,负责袭击的呼延豹和尉迟恭相博正处在下风。而远处,旗帜飘扬,一支隋军已经只有一里多的距离,热仲释伽一声长笑,朗声说道:“末学热仲释伽,请教张大师。”

江湖子弟,难见白头。热仲释伽明知大势已去,还是选择了战死,让张果老有些难受,只是张果老明显,对于热仲释伽来说,今日战死是最后的荣耀;孤狼不再,参与袭击杨崇的事情暴露,对热仲释伽在声誉上的打击远胜于失败,死无疑是一种解脱。

热仲释伽的刀法取自大漠,施展起来似乎吸收了天地间的戾气,在空气的闷热中威力越来越大,这让张果老不敢留力,只能全力以赴。十招后,热仲释伽终于施展出绝技大漠斩,白光如山,刀影断天,最后被张果老一掌击中,热仲释伽只便感觉自己被千斤巨石砸中,连人带刀撞向地面,在他最后的意识里,热仲释伽看见血柱从自己口中喷了出来。

三百多敌骑被歼,百骑卫损失了六十三人,说明平时的训练是有效的,这是一个以少胜多的典例。不过杨崇的脸色并不好看,自己的行踪被提前泄露,对方才会等在这里;赶来增援的细封长山率领的五百骑兵,他们是接到了一名保长的汇报,说路上发现骑马骑骆驼的人都很怪异,细封长山带人来查看,正好击溃了袭击者。

寇九珙草草审问了活着的俘虏,大部分是草原上的马贼和沙盗,还有铁勒人,首领就是热仲释伽和被尉迟恭杀死的呼延豹,他们是躲在高昌城附近的五处庄园里,今天才集合。杨崇恶狠狠地下令:“带上俘虏,找到庄园,把里面的人全部抓起来。”

细封长山留下两百骑保护杨崇,派了数名快马回城向慕容息雄求援,自己带三百人押着俘虏去搜查庄园。得知细封长山出城,慕容息雄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接到快马回报,慕容息雄第一个反应就是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然后才派秃发库林带五百人去接应细封长山,杨崇进城的时候,高昌城已经是一番军管的气象。

(本章完)

第208章 铁勒来袭

高颎在驿馆得知心中大急,很明显,这次刺杀与自己带来的李昱等人脱不了干系,一旦被杨崇查到证据,高昌就会血流成河。高颎派人给郡守府送信,有要事商量;过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天黑的时候,房玄龄亲自来驿馆迎接。高颎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现在查的怎样?”

房玄龄不急不躁地说:“查到的五处庄园是史家和安氏的产业,粟特人就是不甘于寂寞,两家交代,他们家的子弟是受突厥人威胁才同意的,毕竟因为史蜀胡悉的关系,他们大半的生意都在东突厥。不过史家拿了点干货换自己的安全,铁勒人要抢劫天山县,据说一切是我们大隋的人策划的。”

子弟干的,和大隋一样,士族参与每一个阴谋,一旦事泄就抛出个子弟来承担罪责,保全家族的安全。高颎冷静地问道:“有没有查到线索?”

房玄龄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对高颎是相当的尊重;高颎现在就是想利用这种尊重,打探出内幕消息。房玄龄无声地摇摇头,他明白高颎的担心,杨崇那种工匠的作风影响了很多人对杨崇的看法,而忘了杨崇是个围棋高手,杨崇会一如既往地在证据里下工夫,直到让多少人哭不出来,现在铁勒大军来犯,杨崇不会乱开杀戒。

等上了马车周围无人,房玄龄才说:“史家说的铁勒人不是薛延陀,是九姓铁勒,赤金突厥的一根手指。”

杨崇在邯川戍大破赤金突厥后,给朝廷上过奏折,高颎复出后,出于对赤金突厥这个祸害西域多年团伙的担心,特地查阅过奏折存档,赤金突厥中汉人和粟特人其实最主要的任务是搜集情报,东突厥、吐谷浑、铁勒负责派出大军;其中的铁勒人就是以鄂尔浑河流域为活动区域的九姓铁勒。

高颎可比杨崇了解这些铁勒人,突厥汗国兴起后,以鄂尔浑河流域为中心的九姓铁勒各部无一不在突厥统辖之下,分别是回纥、仆固、同罗、拔野古、思结、契苾、浑、拔悉蜜、葛逻禄。九姓铁勒在东西突厥交界的地方,同时受到两个突厥汗国的攻击,苦不堪言,相对而言,启民可汗执政的时候,东突厥对九姓铁勒仁慈些。

高颎急着问道:“可往天山县派遣援兵?”

房玄龄答道:“尉迟恭跟着郡守大人来高昌城,是因为他率领的屯田五营在拉练,已经让五营接管了高昌部分防务,慕容郡丞带着于钦章一千骑兵和宇文成都的一千骑去增援天山县,安国忠应该交给县令李昱看管。”

山风呼呼,天山县已经是危在旦夕,铁勒人这次前来就是抢东西掠人,所以对笃进戍和罗漫戍根本没打算进攻,铁勒人的重点放在了横截城、无半城和罗漫山山上的烧炭大营。铁勒人没料到的是谢映登的少年营正在无半城。

谢映登选无半城作为训练地点,不是突厥人的骑术超过南平城的蕃兵,而是因为天山县突厥人中有两百多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谢映登在训练的时候,如愿以偿地招募了两百突厥少年,他们的家人挺愿意的,少年营不仅装备待遇好,还教汉语识字。谢映登一直按照行军的要求,每天派出斥候和游骑警戒,在第三队斥候遭到袭击的时候,少年营发出了讯号。

谢映登一边在离无半城十里的营寨中坚守,一边派人向无半城报警,城里有三百突厥人的骑兵和两百汉人步兵。来无半城的葛逻福为首的两千铁勒骑兵,葛逻福怕谢映登袭扰,只能强行攻打少年营建在山丘上的寨子,一直打到天明,铁勒人一无所获,反而在最后一次进攻中,被少年营的转射机和巨型弩一次射死近四百人。

葛逻福只好分兵攻城,再一次被滚木擂石教训了一顿,伤亡两百多人,士兵损失超过三分之一,耗到天黑,葛逻福只能扎下营盘等待援军,却在半夜的时候,铁勒人被从空中飞来的无数火箭射中,混乱中被谢映登偷袭了营寨,葛逻福仓皇撤退。可是葛逻福没想到的是,谢映登调集了五百少年营的精锐和两百突厥骑兵,在铁勒人撤退途中再次出手,葛逻福退到罗漫山的时候,不足八百人,其中伤兵过半。

进攻罗漫山大营的只有浑石南云率领的一千铁勒骑兵,出其不意一次得手,俘获了七百多俘虏和大量的木炭,刘弘基得到消息,立即从罗漫戍出兵,和浑石南云山上山下对峙。葛逻福派出求援的人落在了刘弘基手上,刘弘基立即在葛逻福撤退的山路上设伏,一把火烧掉上千的数目,斩杀了葛逻福,只有两百多铁勒士兵弃马套上了罗漫山。

得知山下的隋军达到一千多人,超过自己的军队数目,浑石南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退,这次跑这么远只来了五千人,而隋军后面几天肯定是源源不断地有增援赶来,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吐必结率领的两千骑兵深入最远的横截城,纵然攻下城堡也是在隋军的包围中,对自己毫无帮助。

浑石南云下令把所有俘虏全部杀伤,然后饱餐一顿,连夜撤走;等刘弘基和谢映登发现,已经是次日中午,只能先救自家人,就这样,还死了百把人。应该说浑石南云的判断完全正确,只是对吐必结有点过高估计,吐必结不熟悉天山县的情况,在罗漫山西侧的群山里绕了路,比葛逻福迟了一天到横截城;横截城、无半城、笃进戍三座城堡的在一条线上,中间的笃进戍到两堡不过都是五六十里路,横截城早得到消息。

吐必结攻城一天毫无结果,就发现笃进戍方向的敌人骑兵袭扰,好不容易击溃了了两百骑兵,于钦章的一千轻骑就到了,于钦章和戴胄会合后,收拾残兵,安安心心地扎下营寨,等着慕容息雄的援军。这时候吐必结总算打听清楚,无半城的战事已经结束,吐必结哪敢再逗留,立即朝罗漫山退去。

只要穿过罗漫山,就是铁勒人的天下,吐必结一路催促部队加快行军速度,在一处狭长的山道上,被刘弘基指挥的弓箭手袭击,漫天火光;转道突围,吐必结逃到安全处,计点人马,不过千人。刘弘基和谢映登怕浑石南云突然杀回来,留下谢映登守罗漫山大营,刘弘基伏击得手,不敢追击,收拾战利品回营。

(本章完)

第209章 突厥村

得知天山县数战斩敌三千,获得两千匹战马,铁勒人已退,高昌城是一片欢庆;南平城里,突厥头领索延寿、高北则是一脸无奈,罗漫山的突厥人伤了六百多,杨崇把这批人迁到南平城养伤,并决定以后就安置在蒲昌县居住。要是过去,索延寿和高北都会忍不住欢呼,族人终于有了好去处。

可是现在,两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木炭生意,根据高昌郡的安置办法,除了烧炭的大营、南平城和蒲昌县的突厥村,剩下的突厥人都已经不归索延寿两人管了,一百户工匠中几乎有一半人自愿加入了杨家,另一半去了屯田营;天山县安置的突厥人全部是天山县的子民,现在根本不会听索延寿的,眼睁睁的就没有人帮他们烧炭挣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两人因为木炭生意过了几个月风光的日子,要是一下子再回到原处,总感觉不甘心不习惯,更何况数百伤者日后还要生活;看看屋里的中原家具和绸缎瓷器,两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索延寿和高北最后还是决定找杨崇,这位郡守大人是师傅冯齐整的师弟,脑袋里全是挣钱的点子,绝对能给自己二人指条路。

突厥人的村子就在楼观道的金附观旁,道观外已经是一个小集镇,几乎都是对面汉人村子里的人在摆摊子,还有六家小店;索延寿两人带着三名手下骑马出村的时候,四处前来赶集的村民正各自挑担提篮,买了东西纷纷归去,突厥人奔腾的马蹄声,并没有使多少人骇然失色,只是往路边躲了躲,防止被马撞了。

突厥村刚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双方经常冲突,汉人说突厥人蛮狠,突厥人恨汉人狡诈,最后是冯齐整摆平了双方。突厥人不是号称彪悍吗,楼观道就一次次和索延寿等人比武,一直到把突厥人打服了,索延寿和高北拜了冯齐整做师傅;汉人最喜欢强词夺理,道士们就陪着突厥人去说理,直到把道理说清楚。

道士们天天闲得没事,一般百姓家总有个三长两短,耗不起时间;再加上楼观道能够替人看病,经常利用宝洁坊的产品搞活动,村民们渐渐就安稳下来,突厥人和汉人虽谈不上关系良好,也能和睦相处。冯齐整的功夫没白做,楼观道在南平城的信徒迅速增援,影响到高昌城等处。

索延寿两人在总管府下了马,得知杨崇刚刚回来,顿时感到上苍保佑,忙不迭地请门子进去汇报;杨崇很好奇两人为什么这时候来,受伤的突厥人最起码还要五天才到南平城,立即让人喊他们进去。索延寿两人身材高大,即使跟在身后的翻译也是魁梧有力,但是不知怎地,每次见杨崇,三人都有些胆怯。

索延寿两人见到杨崇就跪倒参拜:“见过师叔。”

杨崇在心中叹气,丝毫不为自己地位的尊崇高兴,索延寿两人都比杨崇年纪大,让杨崇有那么一丝负罪感。杨崇喊两人站起来问道:“今天去哪里逛了?”

突厥人性格耿直,索延寿没听懂师叔话里的意思,直接回答:“在家呆着,就是想到木炭生意做不下去了,还有那么多伤员,心中烦躁,想跟师叔讨个主意。”

杨崇没有说主意,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两人以后准备带着族人驰骋疆场,还是准备跟着我们做生意?”

索延寿大喜,这个问题师傅冯齐整教过,立刻让翻译告诉杨崇:“师傅说了,以后我们两人就跟着师叔,师叔要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寇九珙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这也太实在了;杨崇总算知道二师兄冯齐整是怎样忽悠这两个徒弟的,想想不算错,于是说道:“这样吧,索延寿你明天就去蕃兵报道,高北就去吐鲁番商行,以后肯定有到西突厥的商队,到时候算你们一股。至于这次受伤的人,由吐鲁番商行安排他们日后的生计,但是你们管辖的突厥村人必须听我的,不允许有背叛。”

草原上强者为王,所以控制草原大漠的种族不断改变,失败的一方只能服从,或成为奴隶,索延寿和高北在这方面没有一点心理障碍。他们在西突厥变动的时候,没有投靠新的主子,而是不顾一切地往东跑,就是想找个理由投靠大隋,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会不同意。

索延寿爽快地说:“师叔放心,要是出现这样的反骨,我第一个杀了他们。”

“不能随意杀人,真心跟随比什么都重要。”杨崇打断索延寿的话说:“你们可以先在村子里问一下,哪些人愿意参加蕃兵,哪些人愿意跟着高北去商行做事,不要强求。剩下的人不用计较,还是和以前一样,安排一些活做。”

索延寿、高北能做到部落头领,脑子还是有的,一下子明白了杨崇的意思。高昌郡蕃兵是同样有田的,定期有青盐等一些福利,自备战马的还能去公共牧场放牧;吐鲁番商行其实就是杨崇的部曲,待遇好得不得了,那些加入商行的工匠不仅住在城里,小孩子还被送到学堂读书;什么都不愿意的,杨崇只会留一条生路,没有丝毫照顾。

两人答应后,杨崇让人找来拓跋安虎和姜夺,把情况说了一遍;拓跋安虎现在手下的蕃兵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人,当场表示,可以给索延寿一个五百长的职务,实际给三百人,让索延寿慢慢扩充。姜夺和高北是熟人,谈完事后就给了高北一个信息,准备人手和自己去柳婆城,西突厥的商队要来了,其中有大批的牛羊,高北手下正好擅长放牧。

拓跋安虎听了,涎着脸说:“郡守大人,你看我成天在南平城闲着慌,能不能给个机会?”

拓跋安虎本身就是商人出身,原来杨崇的商队一直和他做高原羌族的生意,可是到了高昌,由于塞北、西域都有牛羊,反而不大好弄。杨崇笑道:“别急,你就要开始忙了,我需要你派人回族里。”

杨崇已经弄清楚,出洮河砚的地方就是现在的洪和城,北魏太和五年,吐谷浑王符连筹所建筑;洪和城目前是吐谷浑和青海郡的交界地带,拓跋羌部落的领地,杨崇要拓跋安虎做的,就是派人回族里交易,把洮河河底的石头和张果老需要的药材一起运来,交换需要的日用品和茶叶。

(本章完)

第210章 密码信

孟翻做的事有阴暗面,杨崇不愿意和众人多说,就让姜夺晚上代自己请拓跋安虎几个人吃个饭,自己留在衙门里等孟翻。功曹参军事孟翻现在负责的就是情报网,只是杨崇目前人手不够,又怕房玄龄等人反对,所以很低调,不敢在高昌扩充人手,长期以来在官面上只说追查赤金突厥的人员下落。

王锦、毛顺两名百夫长带着两百名士兵,押着七百多囚徒帮助修建东镇城,后来增加到四百名士兵,一千多囚徒,更名为修路队。孟翻经常去蒲昌县在囚徒中找人出来问话,几个月下来,释放了四十几个花钱赎自己和出卖同伴的人,光赎金就收了五千多贯,发现了七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转移去了田地县屯田军的监狱。

孟翻这几天一直在询问杨崇遇袭时抓到的六十几个俘虏,见到杨崇很惭愧地说:“还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来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孟翻现在手上的实力已经不是刚来高昌的时候,从屯田营和高昌的甲保长中补充了大量的人手,在高昌郡周围有一张五十多人的情报网,可还是没察觉对手的动静。杨崇笑着诘问:“你我之间需要这样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先说说调查结果。”

不管杨崇说的是真是假,孟翻听了心里好受多了,把手中的卷宗摆在杨崇面前说:“经过审问,又发现了三个线索,袭击的人当中有一百名始毕可汗的狼骑,大部分是冲在最前面,死在弩箭下;他们来高昌城的方式是偷越,穿越沙漠进入鄯善郡,然后贴着沙漠边缘,从北边进入高昌;有两个马贼交代,他们看到了和热仲释伽联系的人,我已经安排人画了像。”

杨崇摇头说:“这个人应该已经走了。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和史家、安家联系的也是这个人,在行动的前夜就走了,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了我,在高昌制造些动乱,为高昌换郡守铺上一条路。他们之所以这样迫不及待,就是要趁着高颎在高昌的时候,作为天使,有临时处置的权力。”

孟翻同意说:“我已经安排人监视驿馆,让衙役带着画像在驿馆内外打听,这个人就算走了,驿馆肯定有人和他联系过,否则不可能知道你来高昌城的时间。另外,我还需要吐鲁番商行帮忙,给我派些人过来,去伊吾、鄯善打探消息。”

吐鲁番商行现在的规模更为庞大,为了铁厂和矿山的安全,吐鲁番商行建立了两支护卫队,都超过一百人,是从谢映登、单雄信、尉迟恭三营挑选的精锐,由百里涛、郝文担任队长;常规的商队保持着上百人的编制,田地县铁匠铺里除了六十多名铁匠,还有杨大率领的一百多人。

这四百人加上由杨崇身边的百骑卫队,是杨崇在高昌最可靠的力量。百骑卫队是从蕃兵和隋军挑选的好手,还有从长安带来的部曲;吐鲁番商行的人,不管工匠还是护卫,全部办了契约文书,都是杨崇的家奴。孟翻一直以为,杨崇来高昌最大的收获,就是拥有了这批人;至于钱财,对杨崇这种如妖的人来说,只要需要,就是分分钟的事,反倒不急。

杨崇想了想说:“就让杨大带人去吧,你开个公函,到伊吾找格谦商量盐和粮食的事情。这一阵子,你对张续的信件研究有没有进展?”

杨大十人是最早跟随杨崇的家奴,杨二做了长安丰乐楼的管事,杨七做了田地县铁匠铺的管事,杨四、杨六、杨八、杨九四人没能培训出来,分别成了铁匠、制茶师傅、酿酒师傅;真正能跟随杨崇从军的,只有杨大、杨三、杨五、杨十。杨五是纯正的柔然人,不象杨二是张掖城的混血儿,看上去反倒像汉人;杨五和杨大一样,都是在商队里做管事,军队的事也能应付,留在了长安。

杨十是伊吾人,也就是突厥化的汉人,既能讲伊吾当地的语言,也会突厥语,在长安的时候,孟翻已经让杨十装作一个落叶归根的铁匠,回到伊吾城去居住;目前在吐鲁番商行的只有杨大和杨三,杨三现在是姜夺的长随。

杨崇问的风淡云轻,孟翻明白,杨崇对信件关注,主要是张续留下的那只玉镯;玉镯虽然是龟兹毕氏的信物,但是张续临死前也说了,过去几十年,现在的龟兹毕氏认不认都是问题。张续和张文死之前,孟翻大部分的询问时间都花在核对近二十年的信件人身份和地址上,

获得了近百个线索。

杨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信件中找出所有和张家有联系的龟兹人,然后通过设局,逼得毕氏低头。江东张氏的竹签,是在敦煌的一支分支,杨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文章,听说高昌张家被灭族,张氏根本不会再承认当年的承诺。所以竹签和石头雕的小人一样,杨崇只是留着,看老天给不给自己机会。

孟翻轻松地说道:“结果出来了,和张家有关联的一共二十二户,其中包括毕家在内的十五户是当地望族,我的人在和熟悉龟兹的人闲聊中,很容易地打听到他们的近况;还有七户估计是凋零了,一直没有人晓得。之所以没和你说,是我想获得更多的情况,理清楚十五户之间的关系。”

大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在表面的和睦下,有敌人,有朋友,有伙伴,有联姻;杨崇理解地点点头说:“在长安那边的消息反馈回来了,彭魔云他们对凉州到长安的十一家进行调查,虽然经过王凯等事件,还是有一户人家没有受到牵连,关中、凉州两地的六户人家还在原处。”

孟翻立即意识到长安又有人来了高昌,这样的信件不会靠邮卒传递,不过杨崇不说,孟翻也不问,老板有时候是需要保持神秘的。杨崇读懂了孟翻的表情,示意寇九珙拿出一封信给孟翻说:“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和天弃约定的是密码,你看信上是账单,除了文字标注,全部是阿拉伯数字,秘密就在数字中,每五个数字就代表一个字。”

孟翻一看,确实是账单的款式,只是看不懂;杨崇便给孟翻和寇九珙普及了一下密码技术,通信双方约定好数字密码解读规则,然后通信—方把数字藏在信中,收信—方利用解读规则把无法识别的信息转变为将正常的文字。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信件传递规程中被别人看见,别人看见的不过是账单一类包含数字的文件,根本不晓得实际内容。

杨崇解释完说:“我和天弃约定的是一本书,孟翻,我感觉你在以后的工作中也可以躲在这方面下下功夫。”

孟翻顿时感觉亚历山大,有这样一个什么都懂的上司,说不出是该哭,还是该笑。

(本章完)

第211章 未雨绸缪

月亮皎洁,繁星璀璨,孟翻走后,杨崇便找了房玄龄一起在花园里吃饭,谈论铁勒人的事;房玄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最后总算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有些担心地问杨崇:“你真准备对白山一带的铁勒人下手?”

房玄龄的态度就是反对,杨崇无奈地笑道:“高昌是西域的锁喉,无论是东西突厥,还是薛延陀汗国等铁勒各族,无不虎视眈眈,只有先发制人,才能让他们胆寒,心存忌惮。现在白山有契弊、薄落职、乙咥、苏婆、那曷、乌护、纥骨、也咥、于尼护等十多族,还没有形成联盟,只是跟着突厥人和薛延陀后面捞点外快,还有办法动手,一旦他们决定了投靠的对象,就悔之晚矣。”

房玄龄斟酌着说:“高昌现在的处境和中原还真有点像,只是大隋攻打高句丽是杀鸡用牛刀,你图谋白山,则是以弱制强,他们加在一起有两万控弦之士,总人口达五万人。”

“所以现在是个机会。”杨崇坚定地说:“九姓铁勒南下,白山肯定没同意,所以他们只有从罗漫山过来。”

房玄龄想了想说:“应该是你的那些物资起作用了,九姓铁勒甚至都没告诉白山方面。”

房玄龄可是知道的,杨义臣和杨崇图谋白山的举动,从张续的文件中得知张续与白山的铁勒人有联系,杨崇就主动派出孤地藏和杨大、杨七等人接上了这根线,和张续一样继续做买卖。杨崇的手中的物资远比张续丰富,白山的铁勒人很满意,尤其是乌护、纥骨两族。

这两族都不是纯粹的铁勒人。乌护号称是铁勒西支中氏族,实际上是吐鲁番盆地的车师前部部落,粟特人与突厥人混居,金狼头和金牛头两个图腾共处于一个祭台上。纥骨虽然是从叶尼塞河上游萨彦岭南来,族人赤发白肤,其中却有半数黑发的汉人,并且人人会说汉语,自称是汉朝李陵的后代。

当年拓跋珪趁乱重兴代国,在当年四月定国号为“魏“,改元“登国“,曾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分封了七个部落,纥骨氏就是其中之一,和普氏、拔拔氏、达奚氏、伊娄氏、丘敦氏、俟亥氏、拓跋氏形成鲜卑八国。乌护、纥骨两族一直不肯离开白山,念念不忘的就是进入平原,纵使不能重新立国,最起码过上先人那种稳定的生活。

无论死去的张续,还是现在的高昌郡守杨崇,对这一点都有清醒的认识,不断地和两族联系,希望能让对方为我所用。唯一的缺陷是高昌太小,全郡不过七万人口,消化能力不足,不说别的,两族一万多人招揽来,光是粮食一项,都能高昌吃崩溃了;还有铁勒人和汉人的相处问题。

房玄龄的感觉,就是杨崇太急。房玄龄认为,杨崇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高昌的经济,还是对突厥人的安置,杨崇都算得上物尽其能,只要有时间,往后拖上两年,杨崇一定有办法拿下白山的数万铁勒人。

房玄龄不知道杨崇为什么着急,杨崇犹豫很久,问了一句:“圣天子如果征伐高句丽失败呢?”

房玄龄一怔,随后汗如雨下,瞬间湿透了内衣。

大隋调兵百万,倾全国之力,皇帝御驾亲征,征伐一个小小的高句丽还会失败?就是一人一脚也把高句丽踩平了。可惜房玄龄是个稳重的人,从理论上他不能否认杨崇的这种恶意猜测。

开皇十七年,高句丽平阳王联合靺鞨先发制人进攻大隋辽西军事驻地,被营州总管韦冲击退。开皇十八年,隋文帝杨坚命汉王杨谅、上柱国王世积为行军元帅,周罗喉为水军总管,率大军三十万,分水陆两路进攻高句丽。汉王杨谅率陆路隋军出临渝关,正逢雨季,道路泥泞,粮草供应不上,军中缺乏食物,又遭遇疫病;水路隋军由周罗喉率领,自东莱出海,直趋平壤城,在海上遇大风,船多沉没。九月二十一日,水陆两路被迫退还,隋军十死八九,婴阳王高元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隋文帝才罢兵,待之如初。

大隋号称出兵百万,其实真正能杀入高句丽的不会超过三十万军队,看上去声势浩大,实际上和汉王杨谅当年的兵力相当,还真不能说稳操胜券。征伐高句丽一旦失败,就会在塞北西域引起连锁反应,异族胆怯心一去,必定会蜂拥而来,高昌就变成了大隋的第一战场,要么城在,要么人亡。

杨崇的声音犹如一个苦行僧,带着一丝丝倦意:“任何战争的胜负都只是战场上的胜负,国内的问题还是应该在内政中协调。裴矩老奸巨猾,往往把所有问题绑在一起,诡辩于朝堂;苏威、宇文述只对权力感兴趣,裴蕴、虞世基不擅长这种大局,所以才造成现在的情况。”

这是房玄龄第一次听到杨崇对朝臣的评价,是如此的一针见血,号称中枢灵魂的大业五贵在杨崇眼里,几乎不是渣子就是难称其职。房玄龄低声问道:“大人,就算中枢失策,战场上也是大将军们去指挥。”

杨崇琢磨了一下,缓缓说道:“玄龄,如果今年中原大旱呢?如果中枢要把灭掉高句丽的每一份功劳都摆在圣天子身上呢?”

房玄龄无言以对,他不是寒门的子弟,房家是一个二流的士族,有些事还是知道的,依着裴矩等人的性子,还真是有这种可能;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军前将领都是提线木偶,再大的能耐也用不上。如果中原真的大旱,必定会加剧上上下下的着急心理,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房玄龄对杨崇有了几分敬意,作为一个郡守,能从全国的大局上考虑自己的问题,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杨崇说的只是一种最差的可能,可就是为了这份可能,杨崇费心费力地去准备,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知道圣天子一旦获胜,杨崇所做的就是无用功,没有半分功劳。

房玄龄站起来,深施一礼说道:“是玄龄考虑不周。”

杨崇站起来,把房玄龄推回椅子坐下说:“其实我有些后悔,把你和杜淹弄到这么边远的地方来做官。不过你放心,纵使出现最坏的局面,我也有信心守住高昌。所以招募白山的铁勒人和清楚高昌郡里的各种内鬼,是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两件事。”

吐鲁番商行其实已经开始大量囤积硝石、硫磺,杨崇的信心就来自火药,天雷再响的时候,最起码可以自保。但是在房玄龄眼里,杨崇的形象越发高大,一个人能如此运筹帷幄,就是诸葛重生也不过如此,房玄龄不由得想起定西策,那还是杨崇两年多前的杰作,让吐谷浑人做了一场噩梦。

(本章完)

第212章 榨场

李昱就着押解安国忠的名义到高昌,在驿馆见到了高颎。安国忠被慕容息雄拿下后,李昱和王君愕更是欲哭无泪,天天提心吊胆,怕杨崇做文章,好在一直没出多大乱子。铁勒人一退,李昱明白,杨崇算账的时候到了,现在能让杨崇改变主意的,目前只有还滞留在高昌城的天使高颎,李昱找了个理由来到高昌城驿馆。

高颎和杨崇刚刚见过一面,史家的问题已经解决,两名子弟和一名管家做了替罪羊,窝藏赤金突厥的三处庄园加上一千亩土地被充公;独孤开彻被任命为酒监丞,以后在高昌郡,白酒和葡萄酒都要接受管理,按照大隋的律法交税。

高颎咪着葡萄酒,一五一十地把杨崇的安排说完;李昱立即反应过来,不屑地说:“这是杨崇和独狐家的勾结,目的是让独狐家控制高昌的葡萄酒生意,酒税就是对杨崇执政的支持。高相,你应该上书中枢,表示反对。”

高颎注视着李昱说:“李昱,如果杨崇要求交河县自筹经费,你打算怎么做?”

高昌本身的物资有限,高昌郡又不能象原先的高昌国那样随意设立关卡,目前高昌郡从二十二处关卡降为五县一戍的税收,压力相当大,要不是杨崇从张家夺取了大量钱物和生财有道,高昌郡早就支持不住。高颎的问话就是提醒李昱,要换个角度看问题;李昱果然愣住了,李昱其实是个武将,出生入死等闲视之,一直也认为自己这个县令就是守住交河县,还真没认真考虑过如何经营交河县。

李昱有点囧,高颎笑着说:“杨崇的长处就在这里,往往走一步看十步,等事情发展到一定时候回头看,他没有浪费一点机会,朝廷确实宣布要收酒税。定西策如此,高昌郡同样是这样,我有个忠告,你们没有考虑好如何管理高昌郡之前,不要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你知道吗?杨崇在查是谁泄露了他那天会来高昌城的消息。”

杨崇来高昌城是要和高颎、房玄龄商量一件大事,预先知道的人只有高颎使团和高昌郡府中人,范围很小。调查的对象就在这些人中,高颎大致说了情况,李昱脸色一变说:“杨崇能查出来吗?”

高颎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点头说:“以杨崇和房玄龄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你不用担心,杨崇承诺,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不调查使团的人,只是希望我自己小心,加强保卫措施。”

李昱能够独自出使波斯,在经济方面兴许有些不足,但是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绝对是把好手,立即会意道:“杨崇是担心有人要刺杀你?”

高颎冷笑道:“我如果在高昌郡出了事,杨崇能有好果子吃吗,所以他建议我尽快离开高昌郡,前往鄯善。”

“高相不可。”李昱急忙劝阻说:“杨崇诡计多端,一旦你离开高昌郡,他就再无阻碍,恐怕会一改初衷,大开杀戒。”

杨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利用这件事,让安家交出一部分葡萄酒的份额,如果安家死扛着不答应,最终的情况难以预料,不排除杨崇为了立威,会杀鸡儆猴;李昱身为交河县令,弄不好就要为杨崇的暴政背锅。高颎从桌子上端起一杯葡萄酒递给李昱说:“本来我准备明天找你过来,杨崇有个建议,让你负责我的安全,一直把我送到伊吾郡。”

葡萄美酒,甜润可口,带着一丝酸味,李昱喝到嘴里,是满满的苦涩;李昱不是菜鸟,高颎的话给他留了很大的面子。让一个县令护送天使,看上去是极大的信任,其实杨崇是对自己的怀疑,怀疑自己会在交河县捣鬼,更怀疑自己和遇刺的事情有牵连;高颎能够同意,就是有着同样的怀疑。

高颎停顿了一阵,淡淡地说:“你知道杨崇那天来高昌城,准备和我讨论什么吗?其中有一个话题,就是杨崇想从陇右道调一批军官来,西域不太平啊。不过,在榨场交易结束前,我不会离开高昌。”

高颎怎么愿意放弃自己最后一次华丽的表演,高颎从自己的渠道已经得知,西突厥、薛延陀国、白山铁勒联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石国、康国都将派商队到柳婆城进行贸易,其中不乏各国的大人物。这将是一个盛会,虽然还没看见大规模的中原商队,但是高颎绝对相信杨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高颎、李昱、长孙无乃没有想到的是,当得知杨崇和杨义臣没有来柳婆城,统叶护和契苾葛都选择了前往高昌城,把商队的交易留给了手下人;高颎既然不能回去,只能看着突厥人和铁勒人扬尘而去。好在九国的商队人数众多,带来了大量的牛羊骆驴、珠宝、玻璃、毛毯等物。

吐鲁番商行和长风车行两个商队是高昌一方交易的主体,于钦焘、崔弘肃、楼观的人都混在吐鲁番商行的队伍中,长风车行带领的是从各地赶来的商贩;高昌本地的特产就是高昌棉织成的棉布和预先从青海坊买的调料。

望着榨场里人头攒动,高颎问鄯括:“为什么你们没有多准备货?”

鄯括苦笑道:“双方交易,利润最大的是珠宝、玻璃、铁器、战马。高相您看,九国这次不约而同的没有战马,我们也没有铁器,珠宝玻璃再好,毕竟商路不绝,平常就有贸易,所以难以大规模成交。现在交易最热烈的,反而是白山铁勒,因为他们一点物资都不能生产,所以只要是能用的都要。”

长孙无乃说道:“西突厥不是运来五千头牲畜吗?”

厉文昕笑道:“其中有一千头牛、五百头骆驼、毛驴是吐鲁番商行定好的,楼观道也定了一千头牛驴,两千只羊是高昌各家士族订的,最后五百头牲畜恐怕一半要当做礼物。”

厉文昕负责安全,对于双方的交易早打探的一清二楚;长孙无乃脸色阴沉地说:“杨崇拿什么和对方交易?”

“茶叶、香胰子、酱油、百货。”厉文昕淡淡地说;高颎等人都听出厉文昕言下之意,马和铁器的交易肯定存在,只是不在柳婆城,没由来地感到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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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高昌安氏

安国忠感觉现在自己就在梦中,安国忠是知道家里动静的,不是不想策应铁勒人,而是铁勒大军根本不准备到交河县,就是想偷偷的来,偷偷地走,所以被慕容息雄拿下的时候,安国忠是后悔无比。

安国忠没想到的是,等事件平息,杨崇竟然把他放了,只不过剥夺了兵权,换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交河县尉一职。交河县不是中原大县,宇文成都的两千军马就占了全县人口的五分之一,原来没有这个职位,是杨崇特地为安国忠量身定制的,方便他审查安家的案子,此刻只要是头脑没坏的人都可以看出,安国忠最后的结局就看审问家族的结果。

阴森的大牢烛火摇曳,自己的大伯安巨汗就坐在对面,两名书吏握笔端坐一旁,准备记下审问的内容。安巨汗是安家的家主,面色红润,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眼中含笑说:“果然不出所料,郡守大人要的是安家的葡萄园,不是老夫的性命。国忠,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安巨汗其实和史家一样,早就做好了交代的准备,只是碍着面子,大月氏在汉朝被乌孙所逐,南下吐火罗斯坦,远涉北天竺国,西域只剩下于阗王族尉迟氏和高昌安氏,那种曾和匈奴争锋的豪情代代相传,也是安家在高昌军中立足之本。对于赤金突厥的要求,安巨汗根本没在意,交给了侄子安普麟,一接到杨崇平安进城的消息,安普麟就自杀了。

安巨汗没想过能瞒住杨崇,他有信心的是死无对证,只是不知道杨崇的底线,所以只有扛着;安家是交河的葡萄酒大商人,安巨汗明白,杨崇不会放过咬上安家一口的机会。当安国忠告诉郡里对史家的处理结果,安巨汗放了心,杨崇的胃口不大,只是想出一口恶气;安巨汗立刻表示,愿意把藏过人的庄园和一千亩葡萄地交给郡里处理。

安国忠让安巨汗在交代材料上签字画押,立即去县衙见县丞王君愕,县令李昱护送天使高颎去了柳婆城,大小事情只能和王君愕商量。王君愕身边坐着酒监丞独孤开彻,两人看完材料互相点点头,王君愕就让安国忠回去拿来庄园和田地的契约,从牢里提来安巨汗,办完移户手续,便放了安巨汗。

杨崇让独孤开彻带来的话就是适可而止,不过安巨汗比较识相,出狱后的第二天,特地去了趟龙泉城,在大漠寺上了一炷香。大漠寺只是盖了个门楼,上面的匾是杜淹题的字,主持孤地藏以外,只有一名知客僧,收了安巨汗一两银子的香火钱;寺中心是一个供着如来的小殿,寺里最值钱的是杨崇送的铜钟和当年题的那首《菩提本无树》诗。

《菩提本无树》诗一拿出来,就在高昌形成震动,倒不是杨崇的书法多好还是有郡守的身份,而是诗中的禅意精深,大有万事皆空的气度。好几座寺庙求原稿不得,干脆在寺中找一面影墙,专门刻上诗句,日日诵读;香火缭绕中,安巨汗看着杨崇蟹爬的大字,听见外面铜钟连敲了七下,钟声清亮悠远。

安巨汗回到高昌城时,看见了大街上竟然有突厥和铁勒骑兵,不由得一怔,回府让人一问,才知道西突厥的统叶护和白山铁勒的契苾葛到了,正在府衙和杨崇、慕容息雄谈话。所有人都不知道,杨崇是分开来见两人的,首先见的是统叶护,大家都是老熟人,说什么都方便。

统叶护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贸易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询问杨崇下一步的打算,九姓铁勒撤退的时候,又被白山铁勒打了个伏击,最后回到塞北的不到千人。但是九姓铁勒损兵三千没拿下天山县,让西突厥有些吃惊,高昌的军队在杨崇手上,真的善战到这个地步?西突厥与薛延陀国的战斗进入了决战阶段,白山铁勒能否增援成了胜败的关键,统叶护希望,杨崇能够牵扯白山联盟。

杨崇苦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不说大隋是白山联盟的宗主国,光他们两万精骑就不是高昌能应付得了的。”

统叶护笑道:“不用装得一副可怜相,我只要求你不要出兵托克逊绿洲。”

托克逊绿洲北距乌鲁木齐河绿洲三百里,东距柳婆城一百里,西与焉耆毗邻,是一块飞地;杨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块地我拿下来也守不住,你们的骑兵一到,我只有退军。”

统叶护摇头说道:“托克逊绿洲在你手中,焉耆必定惊恐,对铁勒联盟就会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铁勒联盟一旦进入焉耆,就会威胁到于阗、石国,使我们腹背受敌;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不出兵,我送三百匹战马给你,这可比你占据一个只能放牧的草场强。”

慕容息雄一阵欣喜,这可是白送上门的战马,杨崇有些不满道:“你们就不能和薛延陀和平相处?”

统叶护神情严肃地说:“游牧民族只有弱肉强食,现在不把薛延陀制服,一旦他发展起来,哪有我们突厥人容身之地。按你们中原话说,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

杨崇同样变得认真说:“薛延陀一灭,你们是不是就要兵发高昌?”

慕容息雄这才发现,杨崇两人纸上谈兵,已经是图穷匕见,统叶护盯着杨崇说:“我们和铁勒的目标其实都在高昌,我们取得高昌,与铁勒之争便是关起门来打狗;铁勒获得高昌,从焉耆到伊吾就是一马平川。可是我们现在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谁都怕先冲上来,和你拼个两败俱伤,便宜了对方。”

杨崇叹了口气说:“你我好歹相交多年,我劝你一句,不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虽然美味,很可能伤了自己。战马送到柳婆城,我答应你的要求,就等着你消灭薛延陀后,来高昌一战。”

统叶护一愣,没想到话挑明后,杨崇反而答应了自己的条件;统叶护走后,慕容息雄担心地问:“大人,真到那一步怎么办?”

突厥铁骑出动就是以万计,高昌的军马能挡住一轮厮杀就算不错的了。杨崇笑道:“薛延陀绝不会灭国,西突厥到最后只能做个宗主国,时时刻刻担心这个反骨仔再出花招。我们还有白山铁勒可以利用,就看契苾葛给我们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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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乙失钵的要挟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寇九珙从门外进来说:“契苾葛和尉迟恭打起来了。”

契苾葛是心情不好,杨崇先见突厥人,明显是对铁勒人的轻视,就在客厅里暴走,最后动手打了郡守府的差役;而自从杨崇再次遇袭,尉迟恭就改任了百骑卫的首领,原先的千夫长由司空行兼任,今天正在检查郡守府的防卫,就看见契苾葛打人,自然上前去问责。两个大汉都不是讲理的人,三句话没到,就决定兵器上见胜负。

寇九珙其实早就接到汇报了,听说契苾葛打了自家人,心里不舒服,硬在门外拖到统叶护离开,所以等杨崇出来的时候,契苾葛和尉迟恭已经披挂整齐,各自骑着马在郡守府后面的练武场对上了阵。契苾葛全身金甲,手持宣花大斧,骑一匹青鬃马;尉迟恭皂甲黑马,手握长矛,两人都是又黑又壮,就像两座铁塔。

练武场周围围满了人,估计除了各处站岗的哨兵和巡逻队,郡守府的人恐怕都来了,尉迟恭号称杨崇手下第一猛将,大部分人却都没见过尉迟恭动手,就连房玄龄都含笑挤在人群中。统叶护没走,难得有机会看到另外两国武将的实力,就站在练武场边观看,瞧见杨崇走近,笑着点点头。

杨崇的到来引起一阵骚动,府吏将校纷纷施礼,让开了一条通道,让杨崇走到统叶护的身边,场上两人对这点似乎视而不见,依旧紧紧地盯着对方。统叶护一脸坏笑地说:“杨崇,你估计谁会赢?”

“当然是尉迟恭了。”杨崇不记得史书或网文中说过尉迟恭败在胡人的手上,尉迟恭在中原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琼。统叶护很不服气,杨崇的态度太理所当然,纵使想看契苾葛的笑话,也不能让中原人如此轻视;统叶护激将说:“杨崇,要不然我们打个赌,如果契苾葛输了,我送你十匹战马。”

“没问题。要是尉迟恭败了,我输给你五百斤茶叶。”杨崇立即明白了统叶护的不满,这个赌局其实不在乎输赢,两人玩的是一个心跳。

契苾葛大喝一声,挥舞大斧,拍马就向尉迟恭冲来;尉迟恭不敢大意,怒吼一声,拍马迎着契苾葛冲去,两人都是武艺精湛之辈,第一回合仅仅是试探,斧茅撞击,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随即错马分开。契苾葛的宣花大斧虽然重,但尉迟恭的长矛是通体用精钢打制,重量差得并不太远。

兜马回来,契苾葛与尉迟恭几乎同时开始冲刺,这次双方没有留情,在练武场杀得难解难分;李休在别院看过很多次比试,眼光进步了不少,看出来尉迟恭有点吃亏,契苾葛的每一斧都是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尉迟恭虽然武艺精湛,钢矛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但是只能招架,和契苾葛力拼,却始终没有突刺契苾葛。

很明显,契苾葛是铁勒的使者,纵使要胜,尉迟恭也不能让契苾葛挂彩,只能硬拼硬打;杨崇顿时省悟自己还是门外汉,统叶护在两人动手前就已经想到这点,才会和自己打赌。杨崇回头看了统叶护一眼,意外地发现统叶护面色凝重地盯着尉迟恭,杨崇转念中,便想明白,统叶护原来低估了尉迟恭的本领。

两人三十个回合未分胜负,围观的人看得眉飞色舞,无论是郡守府的人,还是突厥铁勒的来人,全都神情激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又打了二十招,契苾葛的斧头渐渐慢了;眨眼间场上形势突变,尉迟恭在错马之时,钢矛架开契苾葛的大斧,反手一矛扫碎契苾葛的马头;血光一闪,青鬃马一个趔趄,契苾葛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统叶护叹了口气,他对尉迟恭已经有很高评价,可惜还是评价低了;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两名铁勒护卫跑进场中,一个扶起契苾葛,一个扛走宣花大斧。契苾葛站起来后,还是走到尉迟恭面前,两人握握手,大有惺惺相惜的味道;杨崇朝统叶护拱拱手谢道:“多谢可汗的战马。”

统叶护苦笑道:“你小子就是好运,等会我就让人送来。”

杨崇送走统叶护,让人安排契苾葛来议事房见自己,除了慕容息雄,还喊来房玄龄作陪。契苾葛进屋时丝毫没有失败的沮丧,反而是兴致勃勃;陪着契苾葛进来的还有一个汉人,五十多岁,瘦长健壮,双目有神,虽然皮肤枯燥黝黑,但是步伐沉稳有力,举止间有高位者的气度。契苾葛介绍,是纥骨部落的一位酋长李继钧。

两人行礼见过杨崇坐下后,契苾葛问道:“郡守大人可是和统叶护达成了协议?”

杨崇怎么会透露底牌,含糊说道:“统叶护是我旧友,这次来高昌,给我带了三百匹马作为礼物。”

契苾葛和李继钧两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三百匹马做礼物,突厥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看重朋友之间的感情,其中要是没有利害关系的交易,怎么可能。契苾葛勉强笑了笑说:“没想到大人和统叶护的关系如此深厚,小人这次前来,原想与大人商量,我白山铁勒能不能依附高昌,现在看,是没希望了。”

房玄龄接过话说:“特勤说错了,此事高昌郡没有权力做主,要看圣天子的意思,如果令尊真的有意,可以上一份要求内附的奏章,高昌郡代向朝廷禀告。”

李继钧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高昌不是允许虏族成为当地人吗?”

房玄龄笑着解释说:“那是对个人,如果二位只是带着家眷前来,我们随时可以安排,但是部落前来,就算郡守大人也无能为力。就象罗漫山的突厥人,圣天子下旨接纳后,突厥的军队就不再保留,部落的头领也不再对部落负责,贵族、平民都是由官府统一安置。”

这一点杨崇和房玄龄等人是达成了共识,异族归附,人口增多是好事,但不能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收留,那是养虎为患,这些部落一旦休养生息好,不是掠夺财物离去就是反咬一口,历史上的教训太多。契苾葛和李继钧面面相觑,这样的条件与他们设想的太远,难怪高昌郡对白山铁勒联盟的态度一直是不温不火。

杨崇斟酌了一下问道:“据我说知,西突厥目前只是在和薛延陀厮杀,白山正处于可以待价而沽的大好时机,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大战未起的时候就丧失信心,迫不及待地就要求庇护,难道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

李继钧心头一凛,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杨崇从几句对话当中就推断出铁勒联盟的情况,索性全盘托出说:“看上去我们处境尚好,其实我们没有选择。薛延陀汗国国主乙失钵说了,如果我们不全力支持他们,他们就放弃在西域的所有地盘,回到鄂尔浑河去。”

杨崇三人都是一惊,乙失钵好大的手笔,这么一大块地盘说不要就不要了;杨崇不由得想起后世一位伟人在国民党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说的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乙失钵的想法也是如此,只要薛延陀汗国各部落的人还在,退到鄂尔浑河附近休养,以后还有机会杀回西域,如果和西突厥死拼过度,一旦实力大损,身后白山和鄂尔浑河的铁勒可不会管什么同族同根,会毫不犹豫地找机会吞并掉薛延陀。薛延陀一退,白山铁勒联盟就成了西突厥的眼中钉,射匿可汗会毫不犹豫地挟大胜之威杀向白山。

难怪统叶护愿意付出代价,因为只要有时间,西突厥便能统一高昌以西的所有区域,杨崇沉吟道:“薛延陀不也是尊莫贺可汗为主吗?难道他一点顾忌都没有?”

契苾葛悲愤地说道:“我铁勒各族人口众多,善战者无数,在西域可谓实力强盛,如果真能万众一心,哪有突厥人的立锥之地。可是薛延陀明着尊父王莫贺可汗为主,实际上想做铁勒之王,对父王的意见阳奉阴违,恨不得白山灭亡。”

杨崇肃容说道:“二位,我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大隋也没有介入你们争斗的想法。我给你们一个和西突厥一样的承诺,就是不会对你们出兵;考虑到白山的地理条件恶劣,我可以在交易的时候给你们一些优待。作为私人,我很欣赏二位,如果你们自己有什么困难,我倒可以考虑帮忙。”

李继钧一喜,杨崇的话留了个缺口,如果在形势危急的时候,自己一家人还是可以逃到高昌来的。慕容息雄和房玄龄明白,还是高昌郡兵力不足,否则杨崇一定会出兵捞一把,现在高昌郡只能和西突厥抢时间,准备铁勒兵败后的大战。

(本章完)

第215章 门槛

李继钧和契苾葛离开郡守府,都是心事重重;契苾葛要安排快马传信,直接回了驿馆,李继钧牵着马,带着两名族人在高昌城中乱逛。李继钧的部落在铁勒人中以打铁出名,联盟的三分之一铁器出自李继钧那个不到两千人的小部落;纥骨另外两个白人部落同样会打兵器,只是产量低一些。

李继钧晓得乌护、纥骨两族在高昌都有长期联系的商人,不过纥骨的关系掌握在小可汗赤志鲁寒的手里,自己插不进手。李继钧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沿街店铺的生意,忽然想起赤志鲁寒吩咐的盔甲一事,急忙掉头回到郡守府衙,让两名随从在外面等候,自己一个人找到房玄龄询问此事;房玄龄问清楚只是纥骨部落的事,就让人带李继钧去见孟翻。

盔甲的时其实不归孟翻管,但是房玄龄认为是个机会,纥骨的赤志鲁寒和李继钧想单独与高昌郡商议,正是试探的机会。孟翻听带路的衙役和李继钧一说,暗赞房玄龄与自己越发默契,孟翻让衙役回去和房玄龄复命,满面笑容地请李继钧入座,让人泡上茶后,询问道:“纥骨部落是想买,还是想高昌郡拨给?”

李继钧一听有门,急忙客气地说道:“我们边荒之人不知道朝廷规矩,还望孟大人详细指点。”

孟翻装作随意地说道:“朝廷不允许铁器流入外国,所以铁器和盔甲都在管制的范围,但是罗漫山一战,高昌郡得到一批皮甲,是战胜九姓铁勒的战利品。有一千多件损坏的,扔在仓库里面,估计拼凑一下,能有个三四百套能用的,如果酋长愿意,我可以出面协调,把这些报废品卖给酋长。”

李继钧顿时为难,他相信孟翻所言属实,自己族里有铁匠,毛皮更是随意可取,修复个几百套不成问题。皮甲就是把大块甲皮用皮条缝缀在一起的铠甲,为提高防护能力,表面涂上漆,性能远不及铜铁铠甲,不过九姓铁勒的装备绝对是玩笑,头盔都不是纯铁的,这样的盔甲只能说聊胜于无。

关键是数量太少,几百套给自己部落差不多,要是满足赤志鲁寒,最起码要两千套;而赤志鲁寒最想要的,还是铁甲,哪怕不是大隋军队的装备,原来高昌国的那种盔甲也行。李继钧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声问道:“孟大人先前说,高昌郡可以拨给,不知道要什么条件?”

李继钧是明白人,孟翻便不再藏着掖着,明说道:“门槛有点高,控弦之士如果愿意加入蕃兵的行列,盔甲武器自然和蕃兵一样拨给。”

李继钧沉默不语,这还是杨崇说的办法,个人加入高昌,可能和匈奴人一样,加入蕃兵的人多一点,或许就能管到自己原来的手下;如果这样,铁勒联盟就等于不存在。李继钧考虑了半天说:“孟大人,此事李某做不了主,还是买吧,不知道那批盔甲什么价格?”

孟翻考虑了一下说:“一百匹马。”

天山多野马,铁勒人不仅自己放牧,每年还捕获数千头野马,一百匹战马,即使对于李继钧的小部落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李继钧没有还价,只是问道:“孟大人,就这么说定了,李某还想打听一件事,能否介绍几个商人,以后和我的部落做生意。”

孟翻笑道:“没问题。酋长如果能多停留数日,我可以介绍吐鲁番商行的人给你认识,至于怎么做生意,就是你们自己的事。”

李继钧一直关注着高昌的局势,自然晓得吐鲁番商行的老板就是郡守杨崇,急忙谢道:“如果此次交易成功,李某欠大人一个人情,我送大人五匹马作为酬谢,另有五匹还拜托大人交给杨郡守。”

识相,孟翻微笑道:“没问题。”

高颎回到高昌城的时候,得知杨崇用破烂的盔甲换了战马,倒是非常赞成,皮甲迟早会烂掉,高昌郡的士兵绝不会去整理,还不如废物利用。面对柳威明扬言要上告,高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件事就算中枢想做点文章,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杨崇有临时处置的权力。杨崇在给都护府的公函中写得很清楚,这是战利品,为了在西突厥和白山铁勒之间周旋,何况总共到手四百匹马,怎么看都是划来的。”

陪同高颎回来的李昱赞成道:“威明,你到现在都没让克苏谷铁厂走上正轨,如果为这事上报,很可能被杨崇说你挟私报复,杨崇或许被上面训斥一顿,你恐怕就会出事。你要是想出气,还是要在铁器交易上下工夫,杨崇除非再次大破异族,否则他没有战利品可以利用,迟早会用铁或铁矿石去交易战马。”

柳威明一听到铁厂,眼泪都要出来了。克苏谷铁厂如今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杨崇撤出后,高昌郡里没有一家士族敢出面接受;柳威明最后承包给李渊介绍的史万宝,从伊吾铁厂调来工匠,没想到吐鲁番商行竖的高炉怎么都用不起来,最后只好用原来的矮炉。这样一来,铁厂的产量连交给都护府和屯田军的数量都满足不了,更不谈调剂给伊吾郡。

史万宝承包铁厂,和吐鲁番商行一样,不允许官府插手;为此,连王君愕都没给柳威明好脸看,直接训斥柳威明是被猪油蒙了心,自己人在杨崇手下,安安稳稳做事弄钱不好,非要折腾。柳威明说出自己的困境,高颎叹了口气说:“我不该同意你们乱来,眼下说什么都迟了。”

李昱看看柳威明说:“高相,王君愕传来消息说,杨崇找到与热仲释伽接头的人了。”

高颎冷静地问道:“君愕怎么说?”

李昱如实说道:“杨崇在扜泥城的人认出是胡商何潘仁,已经上报都护府和长安,要求缉拿。”

何潘仁在高昌或许很小心,但是到了扜泥城,难免认为安全了,在公开场合逗留,何潘仁毕竟是商人,不可能为了一次行动,以后就彻底地不做生意。高颎现在只能希望,这件事不牵扯到自己带来的人,或者何潘仁干脆被杀得。

(本章完)

第216章 头疼

杨崇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顺着绳索攀过山崖的峭壁,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敌营之中,看见对方的士兵身披近百斤重的战甲,闪腾移动迅若狸猫,随后万马奔腾,有的战马好像长出了翅膀,正在展翅飞翔。杨崇心情紧张,一下子吓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屋外安详宁静。

杨崇暗暗好笑,真是好梦难圆,只要做的,都是噩梦,唯一的好处,就是醒来后不会失望。杨崇索性坐起来,看看床头的书信,是张续府中搜出的,几个月来引而不发,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书信被张续烧了;杨崇从书信中得到了大量的信息,和白山铁勒联系的线索就是在其中发现的。

同样根据书信分析,张续并不是赤金突厥的骨干,只是赤金突厥的盟友,高昌地处西域要害,是各部人马往来的必经之路,有一个强有力的朋友是必须的;史蜀胡悉能量再大,在汉人为主的高昌国,影响力还是远远不及张氏。张续勾结的其实是铁勒人,薛延陀和白山铁勒;张续为薛延陀提供大量的物资,薛延陀野咥可汗乙失钵承诺,日后以张续为高昌之主,只是大隋进展迅猛,让双方猝不及防。

蒙重投降后,证实了杨崇的推测,赤金突厥能逼得张续默认手下作乱,是张续与铁勒联系的书信落在了突厥人的手里,成为把柄;只不过始毕可汗同样很谨慎,无论是史蜀胡悉还是蒙重,都是暗藏的监视者,不和另一条线上的赤金突厥发生联系,蒙重对赤金突厥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杨崇睡不着,索性坐在床上,看信看到了天亮,刚听见外面有些人声,寇九珙就敲着房门说,都功曹崔开远来了。一郡都功曹,除人事外,能参与一郡政务,崔开远年近五十,举止适当,出自清河崔氏,是二十多年的官油子,甚至担任过下郡郡守,对于郡县的管理有着很深入的见解。

杨崇猜不透崔开远大清早找自己有何公干,一边穿戴一边问寇九珙:“崔功曹脸色怎样?”

寇九珙现在和杨崇关系莫逆,随口说道:“没有疲惫相,好像是准备好来的。”

杨崇稍一梳洗,便来到客厅,和崔开远见过礼后问:“早饭吃了吗?”

崔开远一愣,他为人虽然比较保守,但是对礼节随意,顺口答道:“没有。”

杨崇立即吩咐寇九珙:“拿两笼汤包来。”

汤包原来是杨崇的最爱,自从厨房在杨崇的指点下研究出来后,寇九珙等人也是吃上了瘾,崔开远倒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尝了一只汤包,汤汁丰满,口感鲜美,齿颊留香。崔开远称赞道:“大人,这汤包真不错,下官还是第一次吃。”

杨崇笑道:“崔大人要是喜欢,有空就过来,你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南平城,方便。”

崔开远谢过说:“大人,葡萄酒是高昌一郡之命脉,不能单独成立酒监丞,应该在郡里统一管理。”

崔开远负责的就是全郡的税收,要是独孤开彻独自收税,就等于从崔开远手中挖掉了最大的一块。杨崇惊愕道:“崔大人怎能这样看待,酒监丞是负责葡萄酒运作的职位,在高昌一个吏员就够了,只是独孤开彻是从七品散官,才设立一丞,和税收完全不搭界。”

崔开远做官几十年,怎会看不懂这个,只是高颎前往柳婆城的时候,希望崔开远能找到杨崇执政上的弱点;所以崔开远只能紧接着说:“大人,独狐家经营葡萄酒,独孤开彻应该避嫌,否则独狐家利用强大的靠山,对同行的打压局面一出现,高昌不乱已经是谢天谢地,很难谈到收税。”

杨崇顿时一脸的凝重,崔开远的担心话说重了,用意就是要杨崇撤掉独孤开彻;杨崇不慌不忙解释道:“高昌郡百废待兴,郡守府各曹到现在都没有配齐,合格的官员远远不够,我已经托高相回去联系了,再增调一些官员过来。崔大人不用担忧,我们就静待发展,或许形势不像我们估计的那么悲观。”

杨崇的话听上去真心实意,崔开远明白,自己是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各曹没有配齐,是杨崇希望手下心腹大权独揽,减少方方面面牵制;否则高昌国那么多做过高官的人,难道没有一个合适,高颎带来一份大佬们拟的名单,据说杨崇连看都没看,就一口回绝了。就是柳威明等人都感觉像是后娘养的,来高昌不是做官,而是被发配到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

高昌郡军政两界的要员,都对士族另眼相看,虽然有些高昌士族做了官,但是想要获得强有力的支持,就不得不依靠家族在商务上的牵线搭桥,不是生意伙伴,就无法得到信任。唯一让崔开远认可的,就是保甲制,有保长、甲长的配合,清查户籍、征收租调和徭役变成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崔开远晓得,中枢调自己过来,有接替杨崇郡守的打算在里面,原以为杨崇没有执政的经验,又是个刺头,想在高昌经济瘫痪时把杨崇拿下,让自己顶上去。可崔开远不得不承认高昌现在的经济走上了正规,高昌国的影响几乎消失殆尽,这也是高颎临走时,一再关照要支持杨崇工作的原因。

杨崇斯斯文文地吃着汤包,不时蘸点醋,崔开远陷入了沉默,杨崇并不着急,不论谈的是公事还是私事,自己都耗得起。作为穿越人士,杨崇对做大隋的官认同感极差,不像后世只要做了公务员,一辈子都有薪水拿,所以杨崇一直抱着打工的态度,你请我一天,我做一天的事,态度端正,绝对对得起这份俸禄。

场面有些冷,崔开远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表达办法,只好拿起筷子,继续品尝汤包,饿肚子的人看不得别人吃东西;两笼汤包消灭完,杨崇又让上了两碗豆腐羹,自己和崔开远一人一碗。崔开远总算明白杨崇的意思了,就是在等自己先说,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一大早跑来,不可能是串门子。

崔开远等早饭结束,捧上茶后,问道:“大人为何不喜欢使用高昌本地的官员,他们都是汉人,语言和理解上不存在障碍。”

也是崔开远的年纪在这里,换一个人,不用杨崇吩咐,寇九珙就开始赶人;杨崇微微一笑说:“他们值得信任吗?张家到灭门都没有臣服,史家和北面一再勾结,其他士族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其实我理解,高昌郡面对多族威胁,安全感差,资源又少,还被很多别有用心的人卡住喉咙,有想法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带到政府里来。”

崔开远有些头疼,杨崇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进政府的必须是清白的,谁安排谁负责;如果自己按照众人的意思提了,将来出了事,就是自己的责任。崔开远明白,杨崇大胜铁勒人,在高昌的威望直线上升,现在自己和高颎是无能为力,只能等中枢的意见。

(本章完)

第217章 其心当诛

中枢的重臣们脸色相当难看,隋炀帝杨广是虚荣心得到满足,仙头王马重被赶上了高原,高昌郡挫败了一次铁勒人的攻击,无不显示出杨广的识人能力。于仲文等一般大将军兴高采烈,最不受中枢待见的杨义臣、杨崇在西域获胜,说明段文振的思路是对的,打仗是兵部的事,让闲杂等人走开。

柳威明还是上书告了杨崇破甲换战马的事,杨义臣和高颎都证明杨崇是上报的,认为杨崇没做错,苏威等人还是不肯放过;裴矩更是指出杨崇在高昌能新建铁厂,是侵吞了归鸟的情报,其罪当诛,其心当诛。

这次段文振是真的按耐不住,怒斥道:“邯川戍一役后,你说归鸟没和杨崇接触,拿回来的纸是糊弄朝廷,蒙混过关;现在又说杨崇侵吞了资料,到底哪句话是真的,难怪岁寒堂和塞北的情报网如同虚设。”

裴矩狡辩道:“我还不是根据不断发现的线索做出判断,有时候情报不准难免有误。”

观王杨雄摆手说道:“杨崇铁厂里的工匠都是武川铁厂出来的和高昌郡本地人,赵国公问过交换到玻璃坊的工匠,他们原本就是龟兹那边铁厂的工匠。杨崇曾上书要改造铁厂,只不过股东们没同意,所以第一套图纸出来就停止了,后面没有继续。”

纳言杨达见辩论半天没效果,坐在椅子上无奈地问对面的宇文述:“许国公,你看西域的人员怎么安排?”

原来由于宇文述站在苏威一方,中枢有个备案,让刘权取代杨义臣、崔开远取代杨崇,现在还可以实施,问题是要给杨义臣、杨崇一个去处。宇文述自然死活不愿回答,这种出头鸟不做也罢;苏威不甘心谋划中途而废,却无法提出应对,安置杨义臣这样的大人物岂是一个宰相能说的,苏威能做的就是杨广询问的时候,能够提供参考的意见。

见都不吱声,坐在正中的隋炀帝杨广提了个方案:“诏取消西域都护府,调杨义臣回洛阳任礼部尚书,刘权出任青海郡郡守,下辖原来的河源、西海三郡;李景为且末郡守,下辖原且末郡和蒲类海;扜泥城划到高昌郡,还是杨崇担任郡守;李渊调任卫尉,屈突盖担任伊吾郡守。至于破损战利品换战马的事,就不要计较了。”

杨广这是个大手笔,撤销西域都护府,就是向西突厥和吐谷浑表示战事已经结束,从六郡改为四郡是对前线的整合,形成青海郡对峙吐谷浑、高昌郡面对东西突厥、且末郡保持与康国的通道、伊吾郡对东突厥的局面。杨义臣和李渊同时调回,是对中枢和西域都护府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

李景原是右武卫大将军,攻打吐谷浑后晋升为光禄大夫,赏赐六十个奴婢,两千匹丝绸;隋炀帝杨广车驾西行天水的时候,特批李景坐在齐王杨暕之前。只是在陇川宫,隋炀帝杨广要大规模狩猎,李景和左武卫大将军郭衍不满,被人告了黑状,郭衍被夺去军权,李景被罢免。此次东征前,李景刚刚官复原职,转眼就被调到西域。

虞世基暗暗得意,让杨义臣去职是他的功劳,虞世基只对杨广说了一句话:“杨义臣长期拥兵在外不合适。”

至于留下杨崇,调走李渊的原因,虞世基更清楚,刘焯和杨崇编写的《三字经》已经流传出来,被很多私塾先生当成了识字课本,就是元德太子杨昭的三个儿子杨侑、杨侗、杨倓都在读这本书。高颎在奏章中说高昌正在推广《三字经》,杨崇还在高昌城和南平城建了两座图书馆,这都是恢复汉化的手段,李渊在伊吾郡就缺乏这种远见。

观王杨雄问道:“原礼部尚书杨玄感如何安排?”

隋炀帝杨广早有筹划,答道:“长孙炽现在在洛阳病重,先让杨玄感接任民部尚书。”

隋炀帝前来扬州江都宫时,长孙炽留守东都洛阳,以民部尚书摄左候卫将军事,和卫玄坐镇长安无二。观王杨雄明白杨广的意思,不管长孙炽病情如何,以后能不能好,民部尚书的位置不能空悬,征伐高句丽有太多的事情要协调,必须有一个接手的人。

苏威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只能在郡守下面做文章,好在隋炀帝支持制衡,给了苏威一丝心灵补偿,一下子给高昌郡派了六位参军事,分别是功曹参军事高盛道、仓曹参军事贺兰宜、兵曹参军事柳崇礼、骑曹参军事裴勣、铠曹参军事元仁惠、士曹参军事王挺。麦铁杖撇撇嘴,小儿寒气的举动;柳崇礼、裴勣,还有史万岁的弟弟史万宝,与唐国公李渊的堂弟李神通是好友,合称关中四霸。

杜淹得知名单,特地跑了一趟南平城。杜淹清楚,自己现在和杨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杜淹见了杨崇就说:“杨崇,你可要小心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崔开远和高盛道都是有资格担任郡守的人,一个做都功曹,一个做功曹参军事,这可是诚心的埋汰人,他们两个就算没有取而代之的打算,也会把一腔怒火发到你的头上。”

杨崇喊人上了茶,安慰着说:“杜兄,不用急,人家还没到了;你正好准备一下,去扜泥城任县令,要带什么人,尽管开口。”

扜泥城是原来鄯善国都,可是大县,有一千五百多户,一万四千多人,可不是蒲昌县那个还没达到三千人口的东镇城能比的。杜淹心中大喜,连声感谢,杨崇示意杜淹坐下,问道:“你想没想过,圣天子为什么把扜泥城划给高昌,而不是伊吾?”

杜淹一怔,不过他知道杨崇在这些问题上都是有的放矢,这么问肯定有一定的道理,杜淹想了半天说:“同化,鄯善本是中原立国,随着数百年的战事,汉人已经只占一小部分,还有羌人、大月氏人、大秦人,所以需要让他们认同中原的文化,李渊虽然有能力,在这方面还是考虑不周。”

杨崇带着赞赏的眼光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管这种猜测对不对,我们为了中原的百姓和西域的和平,必须这么做,所以你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学校和图书馆建起来,高昌原来就是汉人国度,汉化只是回归,我希望你能在扜泥城做出一个典范。我会让吐鲁番商行去开一个分店,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找他们。”

有了钱的支持,杜淹立即有了信心,蒲昌县从无到有的经验告诉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杜淹听到脚步声,一侧头就看见寇九珙带着两个人进来,一个鄯括,另一个老年人长得和鄯括有几分像,只是年纪大了很多。两人见过杨崇,鄯括介绍老年人是他在鄯善的叔叔鄯廉,今天来是为了凤凰沟铁矿的事。

鄯廉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是受了皇甫绾的蛊惑和威逼,才占有铁矿的;现在愿意把铁矿交还,再赔上一笔钱。杨崇摆摆手,先介绍了杜淹,然后以商量的口吻说:“我用笔架山的股权补偿了凤凰沟的股东,就不用节外生枝了。既然你有心补偿,赞助一座学堂和图书馆,学堂属于吐鲁番商行,租用你五十年房产;图书馆算县里的,要一座中等宅子和一千本汉字书,可以给你们鄯家在图书馆立块碑,纪念此事。”

鄯廉急忙跪谢,补偿那些股东的笔架山铁矿是杨崇自己的,现在就是杨崇把整个凤凰沟铁矿夺走都不为过,但是杨崇没有这么做,只需要提供一座学堂的房舍五十年,这已经是很低的要求。至于图书馆,就是杜淹开口,鄯家也得出钱啊,鄯廉在心中算过,所有的费用不过是铁矿大半年的收入。

鄯括感觉杨崇纯粹就是给自己的面子,得知吐鲁番商行要在扜泥城开分行,立即表示鄯家有生意可以合伙;杨崇拒绝了鄯括的建议,只要求鄯家从外地购买粮食,更多的粮食。杜淹的助手,调了厉文昕到扜泥城负责军务,统管一千府军和保甲长,另外派黄镇去负责一千屯田兵;蒲昌县的新县令是房夷吾,王君愕担任柳婆城戍主。

(本章完)

第218章 我要去高昌了

已经两个月没下雨了,刚一入夏,天气就燥热得让人心里发慌,走不了几步就开始淌汗,就连迎面刮过来的风都是热浪的感觉。长安城是帝王之都,一切都还算平静,照旧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喜欢在城里闲逛的人,很快就发现,城里多了六处从未见过的店面,都是一模一样的招牌,雪莲饮品。

大热的天,看见雪莲两字都觉得解暑,进了店门,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和浅蓝色的桌椅,一张精致的四方桌,四面各摆着一张藤椅;靠着柜台,是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前是一溜的长凳,客人可以坐在那里点饮品或是品尝。店里卖的东西都是加了碎冰块的各式水果和蜜饯,还有冰镇过的绿豆、红豆、银耳汤,吃上一口凉到心底。

马行坊雪莲饮品总店后面的办事房里,周茹刚刚吃完一份冰梨,又要了一份绿豆汤,一想起这是姜菲和她们三个人伙开的店,周茹就有点咬牙切齿,独狐虹和元袭人两个狐狸精是抢了自己应该挣的钱。杨崇和姜菲不断地安排人买硝石运往高昌,被玉海斋发现了;本着一家人的态度,独狐篡特地来拜访了姜菲,想打听杨家又有什么新生意。

姜菲自然不会说出火药,而是说了杨崇预先设计好的制冰生意;一听是季节性的东西,独狐篡笑笑便走了,姜菲就把周茹、独狐虹、元袭人找去,开始筹备雪莲饮品冰店。四个丫头一开始都以为是小打小闹,等按照杨崇的说明书一开动,才明白是大生意。

店里的饮品像流水一样卖出去不说,光是卖冰就挣了大钱。雪莲饮品的冰只卖降温的冰块,价格比市场上低一半,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几乎是客户需要多少,第一天下单,冰店第二天就能提供多少。长安城里,就算是皇宫,也是由专门的部门冬天凿冰存储,夏天拿出来用,数量是极其有限的,哪有雪莲饮品这种源源不断出货的气势。

另一点让人惊奇的是,冰店贴出布告,明言能饮用的冰和降暑的冰不同,一律不会单独出售,只会在店面里用来卖饮品。就算是独狐篡等人出面,四个丫头都不让步,最好还是毒龙客周三笮猜到了,一个是怕有人用降暑冰来抢生意,另一个就是怕出事;害得独狐篡只能到处去解释,谁叫自己妹妹挣了钱,元袭人的老子元敏又去了涿郡。

一旁的独狐虹小口地吃着银耳,问姜菲:“姜姐,下一步怎么做?”

姜菲笑道:“我们在松鼠园、笑珍斋、丰乐楼、玉镜坊都开五个雪莲饮品的专柜,然后向你哥推出甜冰核、冰酪,只不过每天只要四百块的量。”冰核就是加了糖水的冰块,冰酪就是掺了奶的冰块,这才是雪莲饮品花大价钱做的玩意,两百个铜皮做的四方模子,为防止化掉,还专门做了十个便于运输的保温箱子。

独狐虹甜笑道:“姜姐你对我真好,总算能给我哥一个交代了。”

姜菲笑道:“不是我对好,是你杨大哥对你好,走前把什么都想到了。等五家专柜开完,我就要去高昌了,以后这些店面就靠你们三个照应,我只管拿钱。”

“你要去高昌?”周茹一下子回过神来问道:“想杨崇了?”

姜菲有点羞涩地说:“杨崇来信,要我过去完婚。”

“完婚。”三个女人顿时惊叫起来,惹得外面的客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独狐虹吐吐舌头说:“那你在这里的生意怎么办,是苗管家负责吗?”

姜菲恬静地说:“苗允和我一起去高昌,以后我在长安的生意交给老残代为打点,你们有事可以去找他。不过在我走之前,会把松鼠园、牛仔坊、成衣店的股份全转给你们,雪莲饮品留着,就算我们的一个念想。”

姜菲想着杨崇临走的前夜,两人在房间独处。月光照在纱帘上,杨崇端着茶杯,坐在铺着毛皮的椅子上,淡定地说着,如果明年天下大旱,入夏后你就以完婚的理由离开长安,什么都不要带,只要跟随我们的人。杨崇的态度是那么从容,眼中却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大旱,果然来了。

元袭人低声说道:“姜姐,你早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准备礼物。”

姜菲笑道:“你们以后把生意做好,过得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好的礼物。等杨崇不在高昌做官了,我们就回长安,再和你们一起做生意。我的股份分法就是独狐虹、元袭人各三成半,周茹三成;都不要推辞,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感觉不够的还可以和我算账,没问题我就把我的分红拿走。”

独狐虹回家就把一切告诉大哥独狐篡,独狐篡呆了半天说:“姜菲是杨崇留在长安的标杆,她这一走就意味着杨崇在收缩长安的生意,是要在高昌建大本营。算了,明天我陪你过去,给他们送一份厚礼,姜菲把四家生意都给你们了,还算什么账。”

听独狐篡口气,独狐虹似乎钻在了钱眼里,独狐虹娇嗔一声:“大哥。”

独狐篡摇摇头,尴尬地笑着说:“妹子,你的心思大哥了解。杨崇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是他身上有太多的奇迹,太多的秘密;大哥不是在乎虚名,而是怕有一天影响到独狐家在大隋的前途。看到杨义臣没有,他的身份几乎就是杨崇的未来,横扫西域,最后还不是被召回长安;礼部尚书是最不适合杨义臣的位置,等若闲置。”

独狐门阀虽然是鲜卑人,但汉化已久,家族的观念已经深深地扎在每一个独狐子弟的身上,独狐篡身为家主,更是容不得自己的家人有半点闪失。隋炀帝杨广可不是善茬,当他挥舞屠刀的时候,没有亲情,没有顾忌,唯一看见的就是敌人;独狐虹懂事地点点头,眼眶中泪水在打转,独狐篡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家都没提钱的事,姜菲去县里办了转让手续,提走了五千六百贯的分红,加上各家送来的三千多贯贺礼,全部向杜家买了粮食,委托长风车行运往高昌郡。因为姜菲等人和车队同行,长风车行主动降了一半的运费。

(本章完)

第219章 风头

长安城西,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就连姜菲都没想到,自己出发的时候,队伍是如此的庞大;新任高昌郡铠曹参军事元仁惠、宇文虎都和她同行。

元仁惠是武陵郡公元胄之子,文帝时元胄因为和蜀王杨秀有来往,被除去了官名;隋炀帝即位后,元胄得不到调迁,最后因慈州刺史上官政流放岭南一事,被好友丘和出卖,落了个杀头的下场。这次来高昌郡,还是元寿帮忙,要不然元仁惠还在家中闲着;元仁惠是元胄一支的嫡长子,就算做个正八品的小官,族内派出的随从竟然达到百人之多,光马车就有六辆。

姜菲自己同样是六辆马车,大儒刘焯主动要求同行,加上姜菲的师妹郝婷、苗允等杨府的家人;护卫是尉迟立、尉迟冲、尉迟笑、铁狄、苗匡山率领三十名卫士。毛暠带领的罗士信等二十名学生每人一匹马,另外专门留了一辆马车,供学生路上累了轮换着休息用。

宇文虎随行的五十多人全部是矫健之士,应该是宇文恺手下的精锐,这次是接到宇文恺的信去高昌郡保护宇文儒童,听说姜菲要走,特地延后了日期同行,只带了一辆马车运货物。长风车行特地安排了一个六十多人的商队同行,既为姜菲一行带路,顺便运点车行的货,互相照应。

元仁惠态度摆得很正,姜菲是顶头上司的老婆,巴结是必须的,姜菲还在和孟鲲鹏、周谦等人告别,元仁惠已经带着元家的人走在最前面。宇文虎等车队全部启程,才带着人在最后压阵,慢悠悠地放马前行。

来送行的人中少了元袭人,没想到众人回城的路上,元弘昭迎面匆匆赶来,见到孟鲲鹏就说:“不好了,元袭人混在元仁惠的队伍中去了高昌。她让贴身的丫鬟晴雁早上送信给老残,说去西域玩一趟,顺便参加杨崇和姜菲的婚礼,牛仔坊的事交给苗艾美负责,设计的事交给晴雁和她请来的两名画师。”

苗艾美是苗允的女儿,原来是姜菲的助手,他哥哥苗匡山这次去高昌从军,姜菲就安排苗艾美暂时管理牛仔坊。独狐虹先一步跟着独狐篡的马车走了,周茹被气得七窍生烟,周谦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就听着孟鲲鹏说:“就这样吧,元袭人连晴雁都没带,追上去也拦不回来,就看姜菲和她见面后怎么说,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姜菲走后,孟鲲鹏就是杨府在长安的负责人,他这么一说,大伙就散了;只有周茹还是一肚子气,周谦、周三笮兄弟看看,摇着头把周茹带回了家里。三个人进了书房,周茹的气还没消,周谦慢慢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风头被元袭人出了,心中很憋屈。”

周茹眼一红说:“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你有心让我去给杨崇做妾。”

周谦顿时无语,当时为了躲避齐王手下对周茹的窥觑,确实让焦俊去向杨崇提过亲;周三笮勉强地笑了笑说:“丫头,此一时彼一时。原本在长安,我们是杨崇最好的伙伴,就算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杨崇和姜菲都不会拒绝;可是现在,我们双方交情已尽,姜菲这次把股份白送给你们,就是一种了结,所以元袭人才不管不顾地去高昌。但是她能去,你不行。”

“交情已尽。”能做庄家的人都不笨,周茹立即听出周三笮话里的意思,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我不行,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是野丫头。”

周三笮斟酌着说:“丫头,别不服气,元家为首的几家权贵在高昌成立了长风商行,与杨崇的吐鲁番商行、杨义臣的青海坊并称西域三大商行。杨崇要是想在西域立足,就要依靠长风商行给他不断地输送粮食,所以元家对杨崇现在至关重要;孟鲲鹏不安排人去追,是料到姜菲肯定会同意元袭人去高昌。而我们,因为玻璃坊的事情,和杨崇已经难以谈交情。”

周茹是知道这些事的,周谦兄弟在培养她的同时,很多事都没有瞒他;一开始是父亲周谦泄露了杨崇造出玻璃的秘密,最后是叔叔周三笮出面,杨崇一文钱不要退出玻璃坊。虽然背后是萧家等豪门指使,但谁都明了,杨崇是卖了周家兄弟的面子;周三笮估算过,玻璃坊一年的利润在八万贯上下,若是杨崇经营,超过十万绝对不成问题。

三人陷入沉默之中,周谦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无力地说道:“元家那丫头厉害,原来我还以为是元寿或元敏想出和杨崇合伙做生意的事,现在看是这丫头自己的主意。茹儿,别看你做事精明,要是论眼界和想法,还是不如姜菲和元袭人。”

姜菲看见元袭人,果然没有赶元袭人回去,反而让元袭人上了自己的马车,和郝婷一起,三个人说说笑笑。元仁惠听到手下人汇报,立即放下了心,自己这个族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老一辈的人背后嘀咕,说元袭人是鬼尼元慧第二。

刘焯和苗允在马车里听说是摇头失笑,刘焯玩笑说道:“杨崇算不上风流才子,但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孽债是少不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苗允应和了一句,问道:“刘老这次愿意前往高昌郡,是我没想到的,要不然路上找一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刘焯大笑道:“我是想看看杨崇最后的杀招。”

在任何人眼里,杨崇这个郡守都做的难受,但是杨崇表现得像一个官场老手,到现在都没有明显的败笔,让人啧啧称奇。高昌郡范围的扩大在一般人的眼里,是杨崇权力的扩大,但是在有心人看来,是抛给杨崇的一个包袱;粮食、管理的投入,都会使高昌郡的财政更加紧张。

李渊被调走的原因在高层不是秘密,就是因为伊吾郡占据天时地利,离中原最近,竟然一直要朝廷输血,郡里表示没有买粮食的钱。这就是在和征伐高句丽争夺资源,所以杨广的选择就是换人;如果杨崇的财政支持不住,隋炀帝同样会换人。朝廷派去那么多眼线,杨崇没有一点作假的余地,甚至强行摊派都会被告到中枢。

苗允和刘焯一样相信,杨崇一定还有手段来改变局面,刘焯的话只是夸大其词而已。

(本章完)

第220章 服

夕阳西下,天气依然炎热,炽热的高温一直传到骨子里,阵阵旷野中刮来的大风只是添加了一些粘湿湿的空气。官道上,尘土飞扬,聚在空中始终不散;树叶偶尔在半空中飞舞,缤纷的光彩如蝴蝶扑朔,映衬得远处那座大城是如此的绚丽,如此的苍凉。再往前走,就能看到稀稀落落的村庄和行人,有一位行商的驴车上堆满了生牛皮、干菇、粮袋;元仁惠松了口气,总算达到武威了。

武威古称凉州、雍州、姑臧,自古以来就是人烟扑地桑柘稠,车马交错,歌吹纵横;汉代董卓、马超据此而横行天下,前凉、后凉、南凉、北凉都在此建都,是西北的军商重镇。于钦焘的西北商行总部就在武威,得知姜菲一行要来,于钦焘就留在武威等候,每日安排人手在城门等待。

车队一到,就被接到了西北商行;元仁惠让手下人先去了驿馆,自己和元袭人跟着姜菲一起。西北商行坐落在一座翻新不不久的老宅子,四进四出的院子,宽敞透亮,足有六十多间房屋,据说原来是南凉名将叔素渥的宅子。于钦焘看见姜菲身边的元袭人,竖起大拇指赞道:“妹子,服,不愧是我们鲜卑人的子孙,敢作敢当。”

元袭人微微一笑,元仁惠一巴掌拍下于钦焘竖着拇指的手说:“说什么了,爷饿了,赶快吩咐人上酒菜。”两人都曾是长安城中的纨绔,又是世交,熟络无比,元仁惠怎么能看族妹受欺负;于钦焘笑笑,请众人到大厅落座,车队的其他人忙着拴马卸货,过一会到房间休息。

酒菜是早就准备好的,武威的菜和长安不能比,只不过一路颠簸,能有这样的环境和菜肴,所有人都很满意了;于钦焘得意地指着摆在桌上的酒坛子说:“凉州人性子烈,最喜欢的就是老酒,我在这里开了个酒坊,三斤当地的浊酒浓缩成一斤酒,价格是浊酒的五倍。就怕酒太辣,你们不习惯。”

宇文虎尝了一口,滚烫舒心,笑道:“随着旨和酒坊开业,酿酒的方子泄露出去,大隋似乎一夜之间涌出了许多的造酒名家,宇文家酒坊的生意一落千丈。钦焘,你这酒酿得不错,对我的胃口。”

宇文虎虽是家奴身份,却曾是军中宿将,就连宇文恺都称宇文虎为叔,于钦焘根本不会把尊卑往心里去,高兴地说:“虎叔,你要是喜欢,等走的时候,我送你十坛;杨崇在高昌郡限制白酒的生产,吐鲁番商行的白酒只能维持丰乐酒肆的供应,用的还是和铁勒人白酒换马的名义。”

吐鲁番商行的老板是杨崇,在一手遮天的情况下,还要打压自己家的产业,元仁惠惊道:“高昌郡的粮食紧张到这个地步?”

于钦焘点头说:“所以杨崇和梁江在试验新的葡萄酒,元丫头,你见到元睿一定要告诉他,就算再大的价钱也要把吐鲁番商行的葡萄酒拿下,西域的葡萄酒生意可不能让独狐家垄断。”

“垄断?”元袭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于钦焘爽朗地说:“我这是和杨崇学的,他说垄断是一种商业手段,独狐家如果能占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市场,还不是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杨崇研究新的葡萄酒,就是不愿让独狐家垄断,使高昌郡的葡萄和葡萄酒价格掉下来,那可是郡里的一项财政税收。”

这是商家的常规手段,尽可能地使收购价格低,卖出价格高,高昌郡的税收就是根据中原商人的收购价来定的,杨崇自然不会允许自己亏损太多;刘焯、苗允相视而笑,不出所料,高昌郡的商战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元仁惠问道:“你的商行主要做什么,我记得你原来只是卖砖茶。”

于钦焘得意地笑道:“青海坊知道吗?李景到了且末,就去蒲类海封掉了青海坊,重新成立了永登坊,说穿了,就是把杨义臣、杨崇和弘农杨氏一脚踢走;现在是李景代表朝中的大臣们拿五成,崔君肃和且末郡的那些人拿四成,杨恭仁拿一成。问题是技术在弘农杨氏的手中,杨恭仁表示放弃股份,杨浩带着所有人退入高昌,会在盐城和杨崇的鱼露坊合并,以后高昌的鱼露就由我来卖到长安。”

这对于钦焘来说是大买卖,运砖茶到西域给杨崇,运鱼露到长安出售,正好是一来一回,可以说于钦焘是闭着眼睛挣钱,难怪对姜菲如此礼遇。元仁惠心里有点苦涩,当初元家曾对于钦焘的商队做过评判,认为在有长风车行的竞争下,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杨崇和崔家迟早要和元家接触;但是现在证明错了,杨崇是和元家在接触,但是最大的一块肉被于钦焘啃了。

元袭人眨巴眨巴眼睛说:“姜姐,不如把乔虎调到高昌来,杨大哥不是在尹山有铜矿吗?我们在西域再开一个牛仔坊。”

姜菲失笑道:“我没意见,生意越大越好,就怕独狐虹和周茹杀到西域来,找你拼命。”

“没事。”元袭人不在乎地说:“只要杨大哥点头了,她俩没办法,大不了我们不出面,算是他们男人的产业。”

果然是心机女,一句一个点子。姜菲明白,元袭人去西域绝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要是私逃,给元仁惠三个胆子也不敢帮忙,更可能是元家的一种做给外人看的姿态,保持和杨崇若影若离的关系。想到长风商行在高昌郡的举动,姜菲突然醒悟,元家是和弘农杨氏一样,想安排一部分族人滞留高昌,至于为什么,想必见到杨崇就会明白。

于钦焘已然岔开话题说:“姜菲,你们家事到了高昌再商量,刘老,武威有个叫梁硕的读书人,是杨崇写信来想招揽的人,是杨崇手下梁江的大哥,在武威有点名望。梁硕听说您和姜菲到武威,想来拜访您,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众人哄堂大笑,元袭人的话已经有毛病,于钦焘的话更是有无数的意会,刘焯爽快地说:“老朽风烛残年,哪有不方便的,遇到好学的年轻人,只有高兴。”

梁硕想投靠杨崇,拜访刘焯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或许仅仅是碍于读书人的脸面,不愿意直接提出拜见姜菲;刘焯既然看好杨崇,肯定要帮这个忙。

(本章完)

第221章 坦诚

梁硕现在是犹豫不决,作为熟读史书的人,梁硕看得比梁江更远;梁硕很看好杨崇,无论是公开途径上杨崇一连串的仕途,还是梁江在信中写的关于杨崇的为人和能力,梁硕都相信。梁硕一直没答应,就是想看看杨崇内外两个圈子里的人怎样,所以于钦焘到了武威传信,梁硕就和于钦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得知刘焯和姜菲要来,梁硕明白,选择的时候到了。

听到西北商行的人晚上传信,梁硕一大早就穿戴得整整齐齐,来到商行求见;刘焯正在草坪上打太极拳,一招一式风轻云淡。太极拳是杨崇在聊天时一时口误,被孙思邈、帅国真逼问后,杨崇只能起身比划了几下,后世的太极拳如保健操,老头老太太天天在公园、小区、广场上练,就算没学过,杨崇总是见识过的。

孙思邈、帅国真是沉淫道家的高手,又是医学养生方面的大师,立即看出其中玄妙无比,两人潜心研究,结合道家的内家拳术和五禽戏的残篇,竟然琢磨出一套十八式的太极拳。刘焯是第一批传人和受益者,这慢悠悠的速度正适合上了年纪的人锻炼,在早上清新的空气中活动气血,身心愉悦。

梁硕和带路的苗匡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刘焯打完拳收势,梁硕才上前拜见;刘焯扶起梁硕,就在草坪旁石凳上坐下问:“梁先生要见老朽,不知道有何见教?”

梁硕淡淡地说:“晚生仰慕先生已久,常想有聆听先生教诲的机会,今日总算夙愿以偿,晚生攻读史书,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赐教。禹、汤圣人,其兴也勃焉;桀、纣昏君,其亡也忽焉,莫非天下离合自有定数,天命不可违。”

刘焯微笑道:“这是李百药的说法,杨崇是另外一种讲法。国家兴旺的原因总是类似的,国家衰败的方式却有千万种,所以守江山比打江山难;任何一个王朝的盛衰都不是朝夕之间的事,危机往往被表面的繁华所掩盖。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故天命无常。”

这是姜子牙在《武韬》里的原话,刘焯去掉了最后一句,惟有德者居之;熟读史书的人都知道,最不能说的就是一个德字,每个人的解释不一样,每个人站的角度不一样。梁硕理解地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刘焯颔首问道:“你赞同墨家吗?有没有虽千万人吾往也的气势?”

梁硕瞬间明白自己今天没白来,刘焯一眼看出,自己犹豫了那么长时间,实际上是一直吃不准杨崇在学说上的态度,担心杨崇推广墨家,连累自己站到世家的对面。梁硕放下了包袱,恭谨地站起来,行礼道:“多谢先生指教。墨学兼爱,不知道杨郡守对胡族是什么态度?”

大才,这是刘焯给梁硕下的评论。能在胡族问题上纠结的,都是身怀理想的人,梁硕的态度就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投奔,其他的东西可以以后再谈;刘焯沉吟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高昌郡治下不乏胡人,听说杨崇在安排突厥、铁勒两族,梁先生何不去考察一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晚生这就回去准备,和先生同行。”梁硕一口答应,又说道:“晚生有个好友关谨,不知道能否一起前往?”

姜菲早已走近,以姜菲的功力,一路远远地就听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晓得梁硕这一问就是把自己摆在从属的位置,好感大增说:“高昌求贤若渴,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杨崇意外地看见赶着上任的王挺,王挺是礼部选派的高昌郡士曹参军事,接到诏书就从西平郡匆匆跑来,一刻都没耽误;王挺为什么主动出卖岁寒堂,是杨崇的一块心病,恍如一个秘密与人分享,不知道是祸是福。

王挺态度挺坦诚,直言不讳地说道:“不是我要和你联系,是竹先生安排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主动跑去告诉你十个人名字,就是为了挣三千两银子。他研究过你康国之行,认为你是一个肯为国家做事,同时又有能力运气的人。”

杨崇乍一听心头激涌,被一个自己惦记着的谍报组织的领导人这么认为,是一种荣耀,松间客拓跋搏都没这种眼光。不过激动只是霎那功夫,杨崇恢复微笑说:“是我的错,以为是老天眷顾,就没有多想。”

“又不说实话,遇到你这样的上司我真是前世作孽。”王挺笑着说:“你在邯川戍侦破了章采火、李迪的案子,抓了那么多的人,硬是没动这十个人;我和其中三人算是同事,偷偷地观察过他们周围,连一个盯梢的人都没有。竹先生分析,你是一个谨慎的人,对我的提供的情报不是完全相信;同样你也是个能忍的人,直到你在长安分两次公布了十人的信息。”

杨崇收起笑容说:“我是为了保护你,不管你什么目的,我不能轻易地给人提供追查消息来源的线索,所以这两年也没派人去找你。”

杨崇是弄不清楚真假,也怕把岁寒堂惹毛了,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有动那十个人的念头,名单在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后来为了在长安逼迫对手,分两次公布名单,等知道是真的以后,杨崇更不敢随便联系王挺,担心其中另有隐情。

就凭杨崇这句话,王挺就认同了杨崇在情报方面的造诣,提供消息的人能提供第一次,就能提供第二次,杨崇的做法就是不在乎情报,在乎的是他这个出卖情报的人。王挺解释道:“我没有那么笨,这十个人和我没有联系,名单是竹先生给我的,不过你在长安的作为让西域鸡飞狗跳,长孙晟、裴矩,甚至高颎都派人过来调查。这次高昌十一人身份泄密,更是让上面心惊胆战,认定你和堂内的某些人达成了协议。”

杨崇提醒说:“他们会不会怀疑你,故意把你派来,实际上还有其他人。”

王挺不在意地说:“他们怀疑所有的人,包括他们自己;一定会有其他人过来,但是对我没影响,我是士曹参军事,只要汇报你的各项安排就可以了。”郡里的士曹参军事,掌管军中城池、关戍、营地等建造和处罚部队中的士兵,所有的工作都是公开的,岁寒堂如果对这种情报深挖,就是准备袭击高昌了。

(本章完)

第222章 竹先生

杨崇刚点了点头,王挺突然停顿,语速放慢说:“也不是不可能,竹先生一个月前最后一次传来消息,尉文通、于志本已经在雁门石龙山做了马贼,手下有几千人。”

几千人攻占高昌郡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袭击几个城堡倒是成功的机会极大,尉文通、于志本都是能力卓绝之辈,不可小觑。杨崇一听说人在雁门,反而放了心,尉文通这是随时准备退往塞北依附始毕可汗,不会劳师袭远,跑来和自己死磕,杨崇问道:“你和竹先生很熟吗?”

王挺从思索中缓过来说:“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都是在夜晚,他还带着面具。说实话,就是竹先生大白天以本来面目出现在我眼前,我都未必能认出来。竹先生是我们在塞北的一个传奇,没有知道他的来历,那时候我还是个具装铁骑士,被岁寒堂派去执行一次斩首任务时,被他所救。”

杨崇没有一点失望的神情,轻松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竹先生给我名单的目的?”

王挺盯着杨崇看了半晌说:“另一个给你情报的人肯定没和你说岁寒堂的来历。开皇初年,高祖采纳长孙晟之谋,一直对突厥施用离间计,使其内部长期混战不休,为此派出大量的军中好手和士族子弟在突厥活动。开皇三年,突厥汗国分为东西两部,秦州总管窦荣定由凉州道北击突厥获胜,很多立了大功的人回到朝中,尚书左仆射高颎开始整理情报系统,分为西域、北庭两部。

开皇十七年,安义公主、义臣公主先后嫁给启民可汗,大隋在白道川修建了大利城、金河城及万寿戍以离间都兰可汗。为了不落突厥口实,北庭的系统以岁寒堂为名活动,由内史侍郎裴矩负责筹划;随着启民可汗统一东突厥,高颎、长孙晟就想在西突厥旧事重演,开皇十九年,西域的情报网划归岁寒堂,同样由裴矩负责。为此,裴矩从北庭调派了大批的人员到西域担任要职,礼部也在民间征集了一批新人。”

杨崇没有吱声,在兵部看过那段史料。开皇十九年,隋文帝命汉王杨谅为元帅,以杨素出灵州,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三路进击突厥。东西突厥联军被击败,东都蓝可汗被隋朝军队击杀,隋朝立启民可汗为突厥之主,西突厥达头可汗遂自称步迦可汗,进军东突厥,与启民可汗争夺地盘,妄图成为整个突厥的共主。

此刻的启民可汗就是隋朝的一部分,裴矩在塞北的行动难免会与启民可汗交集,杨崇忽然醒悟,问道:“是不是启民可汗的一部分手下也是岁寒堂的人?”

王挺遗憾地点点头说:“这是急功近利的结果,在短时间内,看似推进了事态发展,减少了伤亡,实际上留下了隐患。启民可汗在东突厥站稳脚跟后,义成公主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岁寒堂,在东突厥几乎不亚于裴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是裴矩怕担罪名,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只是不断地招募新人填补空白,这和送死没两样,真正能潜伏成功的人少而又少,最后演变成岁寒堂的主要实力是在陇右河套,为人所利用。”

杨崇无声地叹息,人都是有欲望的,裴矩不顾手下死活的做法,逼得手下抱团取暖,在大隋境内结成势力自保,这时候,像于志本这样有资源人脉的,自然会脱颖而出。不过换一个角度看,对裴矩没坏处,岁寒堂的人原先应该多是高颎、长孙晟的部下,通过一轮又一轮的清洗,才会让裴矩控制。

杨崇猛然间有一种怀疑,这就是裴矩为达成目的设的局,故意让义成公主做大,甚至透露消息给对手。开皇十九年,隋文帝杨坚任命太平公史万岁为行军总管、裴矩为行军长史,出兵定襄道攻打突厥;史万岁击破达头可汗,却在回朝后被隋文帝冤杀,裴矩多少会受点影响,或许只有义成公主才能挽救他。

杨崇一问,王挺清楚,史万岁死后,裴矩的战绩因此未被叙录,谁想到东突厥突然出事,告急的文书连续不断,裴矩奉命抚慰启民可汗,升任尚书左丞。王挺唏嘘说道:“我们是少数不相信外族的人,我从草原回来就一直在邯川戍。期间竹先生主动来找我,说北庭局势糜烂,要想办法把死水搅动,当时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现在你做到高昌郡守,对我们就更有利。”

杨崇摇摇头,王挺想的太乐观,若是知道松间客逃回河北,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杨崇现在已经知道了竹先生的身份,河东薛家的人,叫薛百崖;松间客是李德林的弟子拓跋搏,岁寒堂大约两百多人潜伏在西域和塞北。王挺看样子并不知道这些,甚至竹先生原先的身份都没有人告诉他;杨崇不敢确定王挺所说全部属实,也希望能笼络到王挺这样的军中精英,便决定把岁寒堂的事情暂时搁在一边,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查清。

杨崇送给大刀王挺一匹枣红马和一套青铜锁子甲,马是龟兹马,天骥龙麟,体形高大、性格灵活,枣红马如同一团火,看不见一根杂毛;黄铜锁子甲是杨崇自家矿上打制的,锁链甲是由细的青铜丝加热后煅打扭曲成圆环,再敲打成扁环,互相套住之后,用铆钉连接起来,铜环环环相扣,适合人体穿著及活动。

青铜锁子甲的性能比不上明光铠甲,但是胜在漂亮,很适合在某些显摆的场合穿戴,杨崇从一开始就是把自家铜矿上的产品定为礼物,目前为止,只送了杨义臣、司空行、慕容息雄、宇文成都四人。王挺是杨崇前面一任邯川戍主,慕容息雄原来还是王挺的下属,只是慕容息雄这两年跟着杨义臣屡立战功,现在的官位在王挺之上;所以杨崇送王挺战马铜甲,听到的人都认为是杨崇沽名钓誉的手法,全不知两人是盟友。

(本章完)

第223章 失态

姜菲的车队进入扜泥城后,发现城里还是相当繁华的,除了人口少一点,热闹程度不亚于中原的小县城。鄯善国位于西域东端的要通口上,汉代以来就处于汉胡争夺地带,每一任君主都采取两面讨好之策以自存,因此各族强者先后攻入,使得鄯善的的民族淡薄,大街上什么样的人种都有,看不出哪个民族在人数上更占优势。

杜淹在驿馆设宴招待众人,得知中原大旱,关中二月以来连小雨都没有,杜淹失态地把笑容凝结在脸上。元仁惠问道:“杜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妥吗?你应该从来往的商人和邸报中看到这个消息。”

杜淹放松了一点说:“我知道,只是我和房玄龄心中一直有侥幸,以为大旱年间,还是会局部的有些小雨,没想到灾情这么严重。”

在座的无一不是聪明人,都看出杜淹说得言不由衷,刘焯指了指梁硕说:“梁先生和关先生是来看高昌如何处理胡族、虏族事务的。”

杜淹恢复了常态,一语惊人:“高昌郡没有胡族和虏族的说法,郡里实行的保甲制,只要是隋人,不管是汉族还是突厥,都一视同仁;哪怕是住在高昌郡几十年的粟特人,只要不在保甲制、蕃兵、屯田兵之列,就是外国人。外国人无论是商人还是平民,都一样要收税,本地人都可以享受官府统一发放的各种福利。”

杜淹取了个例子,五月份开始,高昌郡出钱,对各个衙门和军队有价地提供冰块降温,高昌各处的冰块原来来自天山等地,冬天采冰运到地窖保存,夏天拿出来用;吐鲁番商行的制冰坊和长安雪花坊一样,利用硝石吸热的原理制冰,成本低的怕人,垄断了高昌郡的冰业。得知高昌郡在粮***盐、冰块、煤球等方面都有发放,一干人很是吃惊,关谨问道:“商家要收多少税?”

杜淹笑道:“高昌本地是对过往的商家收过关钱,就算吐鲁番商行要去龟兹一趟,去是百分之五,来也是百分之五;如果是龟兹商人过关则翻倍,盐、酒、铁器、榨场是高昌最关键的税种,都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税率在两倍到三倍间,杨崇自己是大商人,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利润。”

这就是边关的好处,原来是玉门关得到的税收,现在落在了高昌郡的手里,凭着高昌郡开的路条,这些西域商人最后只剩下目的地和相关部门的税收,沿途的郡县关戍都是不允许收关税的。元仁惠脑筋一转问道:“难道不是在柳婆城榨场收税?”

杜淹摇头说:“榨场是促进双方贸易的地方,只有商人云集才能收到税,高昌与周围各国路途遥远,物资匮乏,不可能象汉朝在乌桓、匈奴人那里开设的榨场,每日都是生意不断。一般的商队只是路过高昌,他们不一定要从柳婆城走,穿越沙漠或者山路就可以直接到高昌、蒲昌或扜泥城,关税自然落到地方。”

元仁惠这才明白长安尚书台的几位大佬为什么对中枢和高颎嗤之以鼻,没有郡守的支持,榨场只是个空谈,安排来的人更大的作用是中枢的眼线,与杨崇作梗。元仁惠暗暗下定决心,不参与这些,族中老人说的对,谁做郡守和自己没关系,安安稳稳拿钱做官,照顾着元家的生意,比什么都强。

宴会后,姜菲、杜淹、宇文虎、刘焯、苗允五人单独地聚在杜淹的书房里,姜菲问道:“杜大哥,说实话,酒席上是怎么了?”

杜淹苦笑道:“去年我们来高昌的路上,杨崇就说今年大旱,所以想尽办法储存粮食,没想到一语成谶;原本我认为邸报上可能夸张了些,酒席上突然想到你是逃到高昌的,因此失态。”

杜淹用了一个逃字,说明已经看穿了杨崇姜菲的用意,宇文虎笑呵呵地说:“杜淹,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宇文儒童那个孝子,给宇文恺写了一封信,劝他老子辞职回家休息;宇文恺不放心,让我带人来西域。”

杜淹到此刻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想得还是不够深,宇文恺的做法就是把宇文家往高昌搬,一旦宇文虎和宇文儒童把基础打牢,就会陆续地把族人都搬过来;这说明中原要出事,并且出的是大事。杜淹还没想清楚,就听宇文虎说:“姜菲,我暂时就不去南平城了,先在扜泥城买些产业安置下来,等你们大喜的日子再过去祝贺。”

宇文家是鲜卑人,扜泥城自然比汉人为主的高昌诸城更为合适居住;姜菲不能强劝,第二天就和元家车队一起前往南平城,杜淹派了两百骑护送到蒲昌县。蒲昌县县令房夷吾如法炮制,派人送车队到南平;杨崇闻讯,亲自带队在半路迎接,进城安置在准备好的一座大宅子里。

梁硕和关谨由叶黑龙陪着,抽空在城里转了转,发现南平城学堂和图书馆的规模比扜泥城更大,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能如此为百姓着想的,都是心怀大志之辈,杨崇要是只想做一个郡守,似乎没有必要下这么大的力气。梁硕明白,杨崇这么努力,只要在高昌呆上五年,高昌郡的人就会只知道杨崇,不知道其他人。

叶黑龙和梁江是好友,与梁硕算是熟人,看出梁硕的想法说:“你们一路来,看见车队里的那些孩子吗,有一大半是我们在邯川戍的时候办学堂收的,杨郡守一直认为,有文化是寒门崛起的唯一途径。这些学堂训练的就是识字和工匠,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效力的原因,就算以后不当官了,有着一批人在手,做什么生意不发财。”

梁硕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什么样的上司有什么样的手下,梁硕看到吐鲁番商行的冰店,顺便问了煤球的事情,这都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叶黑龙把两人带到城北的煤场,介绍说去年屯田营刚建的时候正是冬天,杨崇画出了煤炉的样子,当时高昌郡没人烧煤,十几处小煤矿便宜得如同白给,全被吐鲁番商行买了下来,做成煤球燃烧取暖,效果很不错。

今年准备推广到各处戍地和军属家里,所以从夏天就开始准备,由房玄龄亲自过问的。房玄龄代表高昌郡,已经和乌护、纥骨两部落谈好了,一车煤运到高昌城,换一车盐城的盐带走。盐城的盐是差了点,但是杨崇让吐鲁番商行在每车盐上补贴了五斤豆酱清,铁勒两部就答应了这个交易;豆酱清在铁勒部落里是奢侈品,几乎十斤就能换一匹战马。

煤球的做法简单,房玄龄干脆就用徭役的方式,官府提供原料,在官府看管的工坊里制作一百斤煤球,给报酬五斤煤球。军中将士只要成家的,或者与父母没分开的,一律每户每年免费提供三个月的煤球,每个月五十斤。梁硕和关谨听后彻底无语,这种做法不要说是偏远的地区,就是武威那种富饶之地也做不起来。

(本章完)

第224章 图谋1

好久没见,杨崇原想和姜菲单独谈上一宿,倒不是心中有龌龊的念头,确实是思念之苦,心中有说不尽的话;平时被高强度的工作分散了注意力,乍一看美人在前,那根神经就开始在大脑中跳动。其他人自觉得很,就连姜夺都是找苗允去谈事情,没想到不解风情地郝婷硬是拉着姜菲去了卧室,说是要看杨崇给姜菲准备的波斯地毯。

那张地毯是杨崇从一个波斯商人手中买下的,据说是波罗涅兹地毯,用山区中十个月羔羊身上的羊毛织成的,背面是棉线和真丝的经线原料,不仅柔软而且反光效果极佳,绣着庭园建筑纹,还有金银丝编织的图案点缀,算得上少有的极品。问题是毛毯白天看更加清楚,郝婷你非要晚上瞎折腾干什么。

杨崇悻悻然,转身出了房间,准备另外找地方睡觉;一直在院中查岗的寇九珙看见杨崇说:“你要是有空,就见个把人吧。除了从武威跟来的梁硕,房玄龄、司空行、孟翻都来了,等着见你一面;预先没有告诉他们姜菲要来,得到消息都有些紧张。”

杨崇想了想,让寇九珙把司空行和孟翻带到密室来;寇九珙泡了三杯茶,就走了出去,关上了密室的门。杨崇坐在椅子上,看了孟翻和司空行一阵,没有说话,静寂的空气让两人心头乱跳,在两人印象中,杨崇一直就是个风轻云淡的家伙,信心几乎无所不在,很少这么认真,这么小心谨慎。

杨崇终于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让两人惊骇欲绝:“小越国公准备造反,筹划了两年多时间。”

越国公是人们对死去的开国元老杨素的尊称,小越国公就是目前在朝中圣眷正隆的礼部尚书杨玄感;杨玄感为人豪放大气,读书人投奔无数,杨素的故部更是充斥朝野,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杨玄感还真有动摇天下的本钱。司空行试探着问道:“杨玄感联系家主了?”

“没有。”杨崇的脸色还有一些严峻,说话的声音倒是没有变化:“弘农杨氏中很多人参与了,一旦起事,牵连的人更多。”

杨崇现在名义上就是弘农杨氏的人,杨义臣走后,弘农杨氏在西域的所有生意其实都是靠杨崇照应着,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高昌郡。这些多族人中只要有那么几个参与谋反,杨崇到时候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孟翻大脑迅速地运转着,问道:“家主是担心杨玄感失败,那么家主可能估计到杨玄感什么时候动手?”

杨崇斟酌着说道:“杨玄感的目的是换掉圣天子,所以一定会选择一个圣天子让天下人失望的时候。最好的机会莫过于征伐高句丽失败而归以后,圣天子企图以军功压制国内的反对势力失败,一个火星子就能燃起燎原大火。并州和河北的盗贼突生,同样是山东士族走出的一步棋,为的就是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不失先手。”

司空行和孟翻一点质疑的机会都没有,从官府的邸报来看,并州和河北已经出现了盗贼,并且不是躲在深山老林里,而是纵横在平原之间,如果没有当地士族的默许,分分钟就会被灭掉。孟翻不愧是谋士,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杨玄感是准备自己篡位吗?”

杨崇坦然相告:“我考虑过很长时间,说实话,我猜不到。杨玄感既然想让圣天子下台,绝不会再捧圣天子的子孙为帝;杨素和杨约是帮助圣天子扳倒房陵王杨勇的同谋,孝实兄弟也不可能;蜀王杨秀难以驾驭,汉王杨谅的儿子杨颢自幼被禁锢,只能做备选。杨玄感的首选应该是杨俊的两个儿子。”

“秦王杨浩。”孟翻脱口而出,杨俊的两个儿子分别是秦王杨浩、济北侯杨湛。杨浩不仅是嫡长子,身份上有优势,而且杨浩的母亲是崔弘度的亲妹妹,杨浩就是崔弘度的外甥。杨浩要是和杨玄感成了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博陵崔氏必定是全力以赴;如果杨玄感选择了济北侯杨湛,那就是崔家的仇人,是个明白人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孟翻和司空行都相信了杨崇所说一定是真的,甚至怀疑消息就是来源于崔家,崔弘度和杨崇的关系天下皆知,还是生意上的伙伴。杨玄感也许不方便出面拉拢杨崇,但是崔弘度不会有这个顾虑,他有的是办法让杨崇上那条贼船;并且不怕杨崇说出去,现在可是一点影子的事都没有,杨崇说杨玄感和崔弘度要造反,也要有人信啊。

杨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司空行和孟翻虽然对自己忠心,但是要上升到对抗隋炀帝的份上,还是有很大困难的。五姓七望凌驾于皇权之上,有杨玄感和崔弘度当做挡箭牌,两人虽然惊讶,但是心里的压力和排斥力会大大减轻。杨崇满意地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么算是卷入了风波中,需要未雨绸缪,否则到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参加谋反,倘若杨玄感失败了是死;同样不参加谋反,隋炀帝要是死了就是陪葬,甚至隋炀帝不死,也会落个惨淡的收场。杨崇无法脱离与崔家、弘农杨氏的关系,所谓众口铄金,就算冲着家主的财富和官位,都会有许多人落井下石。孟翻第一次有了竞逐天下的感觉,心中没由来地燃起欲望之火,盘算着说:“无论杨玄感成败,家主无法再取得圣天子的信任,你和崔弘度的关系太深。”

杨崇毫不在意地说:“如果崔家没事,我会向圣天子请求,辞去高昌郡守的职务,率领三千铁骑前往塞北,或进攻高句丽。如果博陵崔氏垮台,我只有隐姓埋名或占据高昌,等待天下局势的巨变。”

司空行和孟翻明白,杨崇选择占据高昌的可能性更大,弘农杨氏在西域的族人和杨崇的手下不会允许杨崇隐名埋姓,更不用说杨崇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没有一点血性。大丈夫就要轰轰烈烈,宁可站着死,不能苟且偷生,只要和统叶护达成协议,杨崇占据高昌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本章完)

第225章 图谋2

司空行问道:“天下的局势会变吗?”

杨崇肯定地说:“不管杨玄感成败,后面十年,中原大乱的局面是注定的。如果杨玄感获胜,陇右门阀和江南士族会甘心吗?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圣天子卷土重来;杨玄感深通兵法,必定会在江南安排一支奇兵牵制江左士族,纵使杨玄感失败,他们也不会束手就擒。最关键的是明年还会是天灾,民不聊生的年代,流民遍地,随便蛊惑两句,就会有人揭竿而起。”

假如是这种局面,高昌的对手只剩李景、刘权等三郡郡守,不过在西突厥、吐谷浑的出兵下,他们能自保就不错了。论战略眼光,大隋还真没几个人能与杨崇相提并论,孟翻理解地说道:“要是老天帮忙,只要能得到粮食,高昌能自立;不过我认为,自立只是一种暂时的手段,中枢不会不准备秋后算账。家主,既然预料到天下大乱,何不退而结网,准备逐鹿中原?”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隋失其鹿,天下必定也是共逐之。司空行吓了一跳,孟翻是在挑唆杨崇造反,可是孟翻说得没错,隋炀帝杨广和中枢那帮人都不是信守承诺之辈,杨崇都准备占据高昌了,还在乎打出名号造反?杨崇沉默了一下说:“说实话,我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占据高昌郡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圣天子很可能妥协,但是造反,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孟翻很满意杨崇的故作低调,上位者最关键的就是要有大局的观念,鼓励身边的人发表意见,兼听则明。杨崇对如何应对杨玄感叛乱一事考虑了很久,都已经考虑到割据高昌郡的地步,要说杨崇没想过杀进中原,打死孟翻也不相信;杨崇现在的低调正说明杨崇其实对后面局势的演变很有信心,是一种强者的姿态,顺便让司空行产生共鸣。

孟翻解释说:“圣天子之所以对你另眼看待,在很多事上包容你,一方面是因为你确实能干,另一方面是因为邯川戍的天谴。其实道门中有一种雷火丹,能让万物销毁,邯川戍的奇迹让很多人怀疑,你能制造这种失传的东西。有人一次又一次对你的刺杀,按我看就是想让雷火丹不再出现;圣天子对你的纵容,恐怕同样是出自担心,只不过希望你利用雷火丹对付外人,他怕死。”

司空行顿时紧张无比,邯川戍一役他和孟翻同样在场,亲眼目睹数千赤金突厥的灰飞烟灭,如果是杨崇的手段,那还有什么说的,凭着这一手就能打下一片江山。杨崇明白孟翻告诉自己,隋炀帝杨广纵容自己,就是担心邯川戍的真相不是天谴;要是杨崇能制造这东西,就算杨广杀了杨崇,杨崇的同党给他来上一下,杨广也是死定了。

杨崇笑道:“我早有这个怀疑,那玩意不叫雷火丹,叫炸药。”

司空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炸药的秘密几乎不亚于杨玄感的造反,杨崇还是告诉了自己和孟翻,绝对是一种信任。司空行不想再问什么了,自己是杨崇府里的奴籍,杨崇无论怎么做,自己都脱离不了干系,就算去告密都未必能活下来,只有跟着杨崇,兴许还能走出一条坦途。司空行下跪说道:“家主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司空行如果违背此言,万箭穿心而死。”

孟翻不为所动,问道:“如果和杨玄感联手如何?”

杨崇笑着望了望孟翻说:“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杨玄感有蒲山公李密等人相助,我们投奔过去,连锦上添花都不算,只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杨素帮助圣天子登基,民间有一种传说,杨素是被圣天子逼死的,杨玄感就算拥立杨浩为帝,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当不得真,我不能让跟随我的人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是谁刚才说还不能断定杨玄感是不是准备篡位,转眼就剥茧抽丝地把杨玄感的想法分析得一清二楚。杨素改封楚公,就是因为太史官说隋地所属的分野将有重大的丧事发生,楚地和隋地属同一分野,隋炀帝杨广想借杨素来拦挡遭丧的运气;杨素心中清楚,所以卧病在床的时候,杨广派名医前去诊治侍候,并赐了许多上好的药品,但杨素就是不肯吃药,直到死去。

孟翻不再犹豫,立即下跪发誓:“孟翻此生追随家主,若是违背,千刀万剐而死。”

杨崇扶起两人说:“我就是一个工匠,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但我承诺,与二位共享荣华富贵,此生不渝。”

两人站起来后,杨崇让孟翻出去把姜夺和寇九珙找来,自己和司空行开始在桌上铺上地图;姜夺两人得知杨崇的决定,喜笑颜开,当年张果老派两人协助杨崇,就说杨崇一定会做番大事业,果然梦想成真。杨崇把两人表情看在眼里,指着地图说:“我的目标就是延安郡一代,包括雕阴、弘化、榆林、朔方、五原等地。这里是西域、塞北和中原的三角地带,可以静观天下局势。”

杨崇所图就是延安等地,西夏就是拓跋思恭从陕北的夏州开始。拓跋思恭占据了鄂尔多斯南部的肥美牧场和夏宋交界的农业区,每年为西夏提供了大量的牛羊粮草,鄂尔多斯盛产上好青盐,年产量可达一万五千斛左右,因此党项羌一开始就是有兵有马有粮有钱。

势力逐步膨胀后,西夏步步蚕食,占领银、绥、宥、静、灵、会、胜、甘、凉、瓜、沙、肃数州之地,即后世的宁夏北部,甘肃小部,陕西北部、青海东部以及内蒙古部分地区。西域四郡正处于西夏以西的位置,如果控制四郡和西夏的地盘,就可以南取陇右全境,东进太原,进而窥视长安。

杨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能让李渊得了天下,历史上李子通、萧铣献地而降,让李家不战而获得江淮两湖的大片区域,最后落了个全家被杀的场面;自己作为李渊的对头,如果唐朝建立,杨崇相信自己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杨崇要在陇右、关中和并州打下钉子,然后视机会而动。

(本章完)

第226章 图谋3

这种布局最关键的是预先不能泄露风声,现在大隋还不是几年后风雨飘摇的时候。杨崇相信,在这两年只要发现自己准备造反,房玄龄等人会毫不犹豫地出首告发,一点也不在乎交情;更不要说崔开远等人的态度。但是杨崇不可能事事都是自己出面,杨崇选定的人就是司空行和孟翻,好在今夜皆大欢喜;如果两人不答应,杨崇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决心杀了两人灭口。

孟翻看着地图,过了很久,静静地说:“离石胡。”

离石位于吕梁山西侧,战国时是赵国的离石邑,西汉置县;东汉原领三十六县的西河郡郡治迁至离石,原来归附的南匈奴以及投降的北匈奴五十八部二十多万人相继内迁到吕梁山区。匈奴人天性骁勇,弓马便利,西晋末年,刘渊在吕梁山左国城起兵,最终攻克长安,俘虏晋愍帝,灭掉西晋。

离石胡名声天下大震,后氐族苻坚兵败,鲜卑拓跋部趁势而起,与鲜卑慕容展开争夺。吕梁山区成为战败胡人的避难所。即使今天,依旧有大量的胡人居住在吕梁山区,虽然匈奴人为主,还有羯族、鲜卑、羌族等,当地人称之为“山胡”、“生胡”。这些胡人出没于离石以西,安定以东,大约七八百里的范围,抄掠居人阻断河路,或凶悍恃险,数为寇乱。

听孟翻这么一解释,杨崇总算明白另一个时空中,毋端儿和敬盘陀为什么都能拉起数万人和隋朝对抗,有这些胡人在,拉队伍太容易了。孟翻的方案很简单,派人混进吕梁山,搜集流民,逐步吞并小股胡人,扩大实力,先定个小目标五千人;杨崇手下有的是合适的人选,可以同时在胡人、汉人两边安排人手。

姜夺开口就说:“我去。”

姜夺很明白,杨崇对自己信任无比,但是姜夺的梦想是统率千军万马,姜夺可不想杨崇起事的时候,自己只是个理财的家里人。杨崇点点头,现在的人手当中,最合适的还真是姜夺,有能耐忠心,又没有官职;杨崇说出自己的计划:“你回长安筹划这件事,让天弃他们帮你,安排毋端儿、杨五去河津一带,他们熟悉那里,吐鲁番商行交给寇九珙。告诉杨五,他改名字了,叫杨延兀。”

杨崇找出一张给杨大等人改名字的纸条,分别是杨延达、杨双、杨延山、杨汜、杨延兀、杨嵧、杨延祁、杨巴、杨玖、杨延石。众人一看就懂,从军的都是三字名字,中间都加了个延字,这是将来可以在军中的标识,杨七虽然是铁匠,但是随着军队走,沾了点光;杨双等五人名字差了点,但是杨崇要是出了事,反而能让他们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姜夺一声答应,随即支吾道:“你给我派个帮手。”

姜夺知道,天弃、彭魔云负责情报网与东路的商队,不可能天天陪着自己,这种事需要心横手辣的,留在长安的其他人里还真没适合的,连姜夺自己都差了点。杨崇想了想说:“就尉迟立了,等他在高昌接受一段培训,正好和你一起回去。”

孟翻心中一动,立即明了杨崇一直没下决心的原因,还是缺人。杨玄感敢有大动作,就是手头有的人,要什么样的人才有什么样的人才。杨崇在高昌郡的局势还算不错,可谓众士归心,但是出了高昌,就处处见拙,真要是一口气给杨崇十几个郡,能把杨崇活活地撑死了。

杨崇望着地图说:“我们的布局将分成三步走,当征伐高句丽失败的时候,我会开始向吕梁山输送战马和武器;杨玄感起兵的时候,天弃等人开始撤离长安,进入吕梁山,协助姜夺控制住吕梁山到河津的局势,我会以讨伐逆贼为名开始征战。杨玄感若胜,我和他东西夹击陇右;杨玄感失败,姜夺你们就接应弘农杨氏的人退入吕梁山,我攻击到玉门关前停止。”

孟翻赞同说:“时间很紧,高昌郡要在一年左右的时间拿下白山铁勒,到时候让铁勒直接进攻伊吾郡,高昌郡则出兵蒲类海。家主,最好再开动你的名单,从中原招募几个象单雄信这样的人。”

杨崇笑道:“两年以后,罗士信就能上战场了,他可比单雄信厉害多了,今天看他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孟翻,现在开始,你把心思放在且末郡的史大千、左昆仑、马德来和乐都城的诺提钵身上;只要史大千、左昆仑、马德来倒戈,李景就是孤掌难鸣。诺提钵是我们踏入青海郡的跳板,如果他勾结伏允,刘权甚至可能不战而降。”

杨崇和孟翻的思维跳跃太快,或者说两人都考虑过如何征战一方,让司空行、姜夺、寇九珙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再一次相信,读书人厉害。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两人能画出一个看上去能吃到嘴里的饼子,这是三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寇九珙问道:“杨崇,吐鲁番商行做什么?”

“继续采购硫磺、硝石、木炭、粮食。”杨崇从容不迫地说:“圣天子一开始东征,我们就开始制作炸药,训练一支三百人的决战队。铁匠坊尽可能的打造瘊子甲和希腊火,叶黑龙去那片戈壁看过了,黑水就是石油,我们攻打天山的时候可以大量使用希腊火。”

杜淹去扜泥城后,从一个在鄯善走了一辈子驼路的老人那里听说沙漠和荒原相邻的某处山丘有黑色的水,很油腻,就上报杨崇,叶黑龙去走了一趟,确定是脂水,就是杨崇说的石油。司空行请缨道:“攻打白山铁勒,就让我带着屯田营去吧,一支军队不上战场是练不出来的。”

杨崇完全同意,不管冷兵器还是导弹乱飞的时代,军队最关键的就是人,上过战场的老兵绝不是刚会使用武器的新人可以相比的,百战精锐都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五个人都有点兴奋,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一旦投身其中,果然让人热血沸腾。

离开密室的时候,一个个已经变成正常的人,只不过目光凝重矜持,穿过戒备森严的花园,踩着月光,各自回房间休息,寇九珙陪杨崇在客房住了一晚上。

(本章完)

第227章 没拦住

房玄龄等了一夜,终于在吃早饭的时候见到了杨崇,房玄龄何等聪慧的人,晓得姜菲的到来必有蹊跷,但是没问,问的是中原大旱的事。杨崇能在去年秋天就判断今年大旱,这等观天之术可谓神乎其神,房玄龄想知道的是大旱能在什么时候结束;一起在桌上吃饭的梁硕、关谨听了目瞪口呆,几乎食不知味。

杨崇为难地笑道:“玄龄,天象只能看有还是没有,如果能预测出来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那是算命的神棍。不过从邸报上看,我们不能抱有幻想,征伐高句丽征用了几百万军队和民夫,中原还能剩多少人耕田;现在还没入秋各地已经出现成群的盗贼,一旦少得可怜的收成再被官府征集走,只会有更多的人变成流民、强盗。”

荒年应该减租免徭役,但是在全国战争机器开动的情况下,大军和物资从江南、关中调往涿郡的时候,只会对河南河北地区的百姓增加徭役,不存在半分减免。除非是隋炀帝杨广宣布暂停东征的准备,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依着房玄龄对朝廷的了解,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眼下灾情刚刚开始,不少人家还有余粮或是能借到粮食,纵然出现流民盗贼,看上去不会那么恐怖,从上到下的官吏就可以层层粉饰太平,隐瞒不报。等到一个冬天后,盗贼情况变得严重,但到那时,征伐高句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收兵就要有人出面承担责任,隋炀帝和中枢的那几位重臣看上去都不是舍身为天下的人。

杨崇心中不忍,房玄龄实在是个忧国忧民的人,劝慰道:“你我职守一方,保住治下的百姓,也算恪尽职守。”

房玄龄苦涩地说:“家父从颍川郡来信,估计今年的收成只有往年的十之二三,佃农的租金都达到三成,加上官府的农税,百姓靠什么活。河北的情况据说更差,最多是往年的十之一二,百姓苦啊。”

杨崇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梁硕插话道:“这种灾情其实并不可怕,就看官府和士族是不是开仓放粮。朝廷共建有兴洛仓、回洛仓、黎阳仓、广通仓、河阳仓、常平仓,除了广通仓、常平仓,其余四仓都在黄河南北;各郡的小仓和士族家的粮仓加起来,比这六仓只多不少,从数目上来说,救济是绰绰有余。”

问题是肯定不会救济,官府一旦开仓救济就会追究当地郡守县令的责任,只要没有被流民攻打城池,一个个肯定是装聋作哑;对于士族,荒年是兼并土地、收买人口的好机会,兴许十斤米就能买一个黄花大闺女,救济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房玄龄无言可对,闷着头吃完早饭,就起身告辞,高昌城那边还有一大堆事。

房玄龄刚走出杨府,迎面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看见房玄龄就翻身下马,脸色比房玄龄还灰败,房玄龄定睛一看,是兵械监丞柳威明。房玄龄诧异地问:“你不是去了克苏谷铁厂,找史万宝商量下个月的计划去了吗?”

柳威明气急败坏地说:“房大人,史万宝早上进了城,带着手下人去吐鲁番商行找岔子去了,下官没拦住。”

房玄龄几乎想破口大骂,这是没拦住的事情吗?吐鲁番商行要是有了损失,杨崇、姜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史万宝要是吃了亏,就算是彻底和李渊撕破了脸,李渊现在是卫尉,天子近臣,有的是进谗言的机会。房玄龄还是希望杨崇能与朝中大臣和睦相处,天天刀光剑影的没必要。房玄龄叫杨府的门卫去里面报信,自己急忙上马,带着护卫朝吐鲁番商行驰去,柳威明再次上马,跟在后面是一肚子的委屈。

杜淹到扜泥城后没多久,鄯家就把凤凰沟铁矿停掉了,说是矿区出了问题,柳威明和史万宝找了鄯廉几次,鄯廉软硬不吃,就是不同意开工;没有了凤凰沟的铁矿石,克苏谷铁厂根本无法开工,柳威明找笔架山铁矿协调,得到的回答是供应吐鲁番铁厂都不够。史万宝今天是气急了,又被长孙无乃一挑唆,就冲着吐鲁番商行而去。

杨崇听到消息,拦住了姜夺,让寇九珙和苗允带人去处理,梁硕、关谨打了声招呼,跟着一起过来。众人到了吐鲁番商行门口一看,最起码围了上千的人,房玄龄、长孙无乃、拓跋安虎等人都在;寇九珙一问,才知道房玄龄和拓跋安虎来后,总算把混战的场面镇住了,但是史万宝犹如疯魔,商行中又有一个混小子,无人隔得开,也不敢伤了两人,只能让两人单挑。寇九珙一看出手的是罗士信,就别急着出面。

场中史万宝身高腰阔,容貌雄毅,掌中一柄厚背长砍刀,时而如旋风狂暴得席卷一切,时而如黄河之水滚滚而下,刀势让人捉摸不透,始终笼罩着罗士信四周,似乎只在等待着破敌的致命一击;罗士信的纯铁枪则是招招清晰,招招搏命,每一枪都在摧锋突阵,左右横击刺杀,把铁枪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拓跋安虎等人都在心中衡量,自己要是遇见这两人该如何面对;寇九珙突然听见长孙无乃身后有人在说话:“公子,打下去一定是史万宝败,他的刀法虽然精湛,想等着对方力气不佳时反击,但是那个混小子天生神力,再打两百合也不会力竭,若不是才十二三岁,经验不足,史万宝早就败了。”

长孙无乃身边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寇九珙有心地侧头瞄了一眼,说话的是一个胡人,家将打扮,五短身材,面如铁铸,双目闪闪有神;胡人竟然感受到有人注意到自己,目光向周围扫了一遍,寇九珙及时地移开目光,望向场中。

罗士信铁枪连击之下,将个人的状态提升到巅峰,一声大喝,铁枪化作重重乌影,准确地击中史万宝的刀背;史万宝被震得双臂无力,长刀只能反手拖杀,被罗士信迫得步步后退。勉强支撑了十几招,史万宝无力反击,只能和罗士信以力硬拼;不过六招,罗士信一招有我无敌,史万宝被震得难受至极,一口鲜血喷出嘴中。

罗士信及时收枪,后退五步;几乎同时,人群中越出一名大汉扶住史万宝,叫道:“叔叔,怎么样了?”

史万宝一看,喜道:“大千,真的是你。”

(本章完)

第228章 李景这么毒辣

来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正是史大千,只是穿了一身平民的打扮。拓跋安虎上前行礼问道:“史将军,好久不见,来高昌可是找杨郡守的?”

史大千是杨崇的生死兄弟,是杨崇在邯川戍时的副手,曾是拓跋安虎的上司。史大千扶起史万宝,查清楚史万宝没有大伤,勉强笑着对拓跋安虎说:“安虎,让人群散了吧,我正要去见杨崇,不如一起。”

拓跋安虎让人群散了,苗允、房玄龄等人都过来见面,史大千看见苗允是明显地高兴,说着话回到杨府;寇九珙吩咐了高北两句,把罗士信喊上带走。杨崇得知史大千到了,亲自到大门口迎接,见过礼到客厅落座就问:“大千,怎么有空到高昌来玩?”

史大千摇摇头说:“你这么精明的人,会猜不到我的来意。我的事放后说,先把我叔叔的事解决了。”

杨崇看看史万宝,故作不解地问:“是要汤药费,还是安排个人再打一架?”

史万宝只觉得燥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杨崇见史大千要发飙,立刻说道:“今天的事我不会追究,至于铁厂,史老板,不知道你能不能做主。假如你能做主,我让吐鲁番商行出一千贯的转让费,你带着人回长安,剩下的事就不要管了。”

史万宝看看史大千说:“今天我输了,也可以对唐公交待了,我回长安。”

史万宝、史大千虽然是叔侄,其实年纪差不多,史大千还大一岁;史万宝明白,今天没有史大千,别说带一千贯钱走,弄不好还会欠上一屁股债。柳威明和房玄龄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件事了了,晓得杨崇和史大千有事要说,两人带着姜夺、史万宝回高昌城去办理相关手续。

其他人都离开了客厅,只有苗允在一旁侍候,杨崇收起笑容说:“大千,没有外人了,有什么事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不成问题。”

史大千为难了片刻,咬着牙说:“李景到了且末郡,重整六军,现在是王威统帅府卫军,蕃兵、吐谷浑兵都被分到左昆仑和马德来的手下,我被撤职了。李景说了,只要你告诉我鱼露的配方,就给我安排一个职位。”

“李景这么毒辣?”杨崇几乎不敢置信,杨崇打制的第一把骁刀就是被李景拿去,两人在朝中的关系也不错,在杨崇的印象中,李景不应该是这种手段凌厉的人物。史大千自嘲地笑笑说:“你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李景一上任,就把杨都护的人全部撤掉,不仅我,王岱和殷典明也被撤职,调回并州另用,听说是中枢的意思。”

王岱、殷典明、史大千、慕容息雄是最早的蕃兵统领,跟随杨义臣横扫青海,最后除了慕容息雄在高昌郡,其余三人在且末竟然都被解除了兵权,中枢的恨不可谓不深。杨崇露出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说:“你也可以考虑调走,回长安,或是来我这里,再不济也可以去涿郡,跟随圣天子东征高句丽,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史大千脸涨得通红,却没有出现两人想象中的站起来就走的情况,史大千最后低声说道:“我和崔君肃大人的侄女崔黛订了亲,我不能害了崔大人,现在永登坊是崔大人在负责,鱼露的味道与原来不一样,上上下下都蒙了。”

杨崇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千,这个忙我帮了。你回去告诉崔君肃,任何一种鱼露都要四五个月才能变得美味,有的甚至要一两年,只要把做好的鱼露多放上几个月就行了。”

“啊。”史大千真是被杨崇吓住了:“就这么简单?”

“当然,这我还能骗你。青海坊的鱼露是青海坊还没开业就开始制作了,最快的一批也是青海坊开业三个多月以后才能食用。”杨崇说着,似乎藏不住话:“杨义臣走的时候,把所有开始制作的鱼露都送到了高昌来,你们蒲类海最起码在今年是不可能做出鱼露了,秋冬天鱼露摆放的时间要更长一点,当然味道会更鲜美。”

史大千把这些事从头到尾一想,面露惊悚地说:“你们不是给李景挖了一个坑吗?”

杨崇点点头说:“李景现在是骑虎难下,杨恭仁若是不肯放弃股份,李景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现在他按照中枢的意思大动干戈,你以为弘农杨氏会被吓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就是态度。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在高昌郡玩上几天,带着秘方回去交差;今天你就住在南平城,等会叫拓跋安虎陪你逛逛,中午我在府里设宴给你接风。”

史大千知道杨崇很忙,跟着苗允出去了,杨崇吩咐寇九珙把梁硕、关谨请到书房,杨燕泡了茶送进来;杨燕是杨横的妹妹,和另一个买来的丫鬟翠屏是姜菲特地从长安带来的人。杨崇与梁硕互说久仰后就问道:“梁兄不知能在高昌郡盘桓多久,我准备安排你去高昌城和尹山铜矿再看看,梁江现在是铜矿的负责人,走不开。”

梁硕晓得杨崇是听说自己和刘焯见面的过程,不愿勉强,于是笑道:“我此次来,主要是想在高昌郡谋一个职位,不知道大人能否安排?”

梁硕如此主动,让杨崇感觉节奏不对,自己可是和梁江写信邀请过,梁硕一直没答应;杨崇微笑着问道:“梁兄,你就称呼我杨崇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如此果断?”

梁硕施礼道:“大人抬爱,不过尊卑有序,我不敢过界。我是看南平城和扜泥城的现状,感觉自己可以一显身手。”

梁硕虽说表现得低声下气,但是骨子里的傲还是依然可见,杨崇并不以为是错,梁硕真要是点头哈腰,那和杨二那个酒店管事有什么差别。杨崇转而问关谨:“关先生意下如何?”

关谨起身说道:“在下是受人所托而来,大人和梁兄先说。”

关谨说完退出书房,杨崇玩味地问梁硕:“梁兄可知关先生所来何为?”

梁硕明白这就是面试,肃容说:“关谨和武威大豪李轨关系甚密,想必是受李轨所托。李轨在武威号称万家生佛,少读经书,颇有智辩,李家是武威第一粮户,李轨又喜好周济别人,受到郡人称赞推崇。听说李轨有志于军旅,所想莫过于从军和粮食买卖两事。”

杨崇立刻断定,这个李轨就是后来的反王李轨,借助于突厥的势力割据河西之地,建国大凉,最后兵败于唐朝。李轨此刻有志于军旅,绝不是想建功立业,最多是想改变商籍的身份;杨崇忽然觉得自己不能看轻这些历史上的枭雄,或许李轨眼光不错,看出大隋局势的隐患,想预先接触军队。

梁硕猜不到杨崇在想什么,但是有个奇怪的感觉,杨崇似乎很熟悉李轨,没有听到一个陌生名字的漠然反应。杨崇霎那间拿定主意说:“南平城是一个上镇,戍主一职目前是我兼任,你就暂时就任南平城戍主,早晚也好请教。”

戍主不是很高的官职,但是从原先杨崇亲自兼任就可以看出这位置的重要性,梁硕急忙离座叩谢。

(本章完)

第229章 北击铁勒 1

关谨再进来的时候是满面笑容,和梁硕一副谋士的样子不同,关谨的举止中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江湖气息。关谨确实是受李轨委托前来,杨义臣回长安路过武威的时候,给人看了瘊子甲,李轨动了心思;关谨说完原由,笑着说:“李大郎愿意出一万两千贯,买一副和杨都护一样的盔甲。”

杨崇带笑不笑地说:“我就缺这一万两千贯?”

关谨急忙俯下半个身子说:“大人言重了。李大郎知道大人爱民如子,自己掏钱从关中等地源源不断地运来粮食,李大郎愿意共襄盛举,把一万两千贯全部买粮运到高昌,大约六十万斤米粟。”

杨崇毫不客气地说:“四十万斤米,二十万斤粟,在南平城交货。”

现在一斤粟已经涨到五文钱,一斤米涨到二十五文,后面还会涨价,杨崇只能当机立断;关谨点点头,杨崇留了一千贯做运费,是个比较合理的数字,做官的人吗,和平民做生意总要捣点巧。杨崇见关谨同意,满意地说:“李轨不愧是粮商,等生意结束的时候,我送你和李轨一人一匹龟兹马,算做高昌百姓的酬谢。”

一匹龟兹马要值两三百贯,关谨脸色一正,晓得自己想歪了,起身施礼道:“多谢大人。”

得知梁硕留下来做官,关谨贺喜了一番,便告辞赶回武威复命,杨崇示意寇九珙坐下说:“你们猜猜,李轨为什么要买瘊子甲?”

寇九珙想了想说:“梁大人说了,李轨想从伍,一万两千贯至少可以买个伍佰长,他就算再羡慕瘊子甲,也不应该急于做成这笔生意,连价都不还。”

梁硕谨慎地说道:“武将都喜欢宝甲,或许李轨是准备送给哪个将领,做晋身之用。”

杨崇赞赏地说:“再猜猜,送给谁?”

梁硕和寇九珙愣住了,这范围可太大了,梁硕试着问道:“莫非大人心中有目标?”

杨崇点点头说:“我们可以做个猜测,如果是想在军中出人头地,李轨直接向我开口求个官职,岂不是更方便;假如李轨只想留在武威,进入军队是为了改变身份,那么李轨号称万家生佛,在武威名望不小,根本不需要如此厚礼。所以我估计,李轨送礼的对象不在陇右,不是长安就在塞北。”

梁硕动容道:“大人的意思,李轨和塞外有联系?”

杨崇平静地说:“始毕可汗雄心勃勃,思贤如渴,塞北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我们拭目以待,李轨要是只在武威鹰扬府图个虚名,目标就是塞北;否则就应该挟着宝甲,去长安洛阳某一个更高的出路。”

史大千玩了几天,参加完杨崇的婚礼,就带着礼物回且末郡复命;杨崇和姜菲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冯齐整、张果老分别作为双方的长辈出席了仪式,高昌士族的送礼被杨崇拒绝了,杨崇要求他们资助在高昌图书馆边上,办了一个给穷人孩子读书的学堂,每年招生五十人。随后吐鲁番商行的大掌柜姜夺押着一批山羊皮和马匹回了长安,商行的负责人换成了杨崇原来的护卫寇九珙。

至于朝廷派来的几位参军事,兵曹参军事柳崇礼、骑曹参军事裴勣未出长安就递了辞呈;高颎病逝了,功曹参军事高盛道丁忧三年,向高昌郡递了辞呈;只有仓曹参军事贺兰宜前来高昌报道。贺兰宜对官府内府的争斗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王挺的那匹枣红马,晓得自己以前和杨崇没有交集,就找认识的于钦章讨教。

于钦章毫不在意地说:“杨大哥有的是好马,等会我和你一起去见他,让他送你一匹。不过我警告你,杨大哥对钱财、权势不是很计较,但是对阳奉阴违和军队的规矩看得十分重,你可千万别自作聪明,有事就来告诉我。”

贺兰宜讪笑道:“兄弟,我可不是高盛道,也不是关中四霸,我来只是混个履历,若是能跟在杨崇后面混个功劳,那是最好。”

于钦章真的找了个机会和杨崇一说,杨崇不会在乎这点东西,再怎么说贺兰宜也是屈突通的人,很干脆地送了贺兰宜一匹青鬃马,让于钦章倍感有面子。贺兰宜此刻放心了,杨崇不像关中传说的那样,只要自己不作死还是很好相处的。

一个多月后,粮食交易结束,关谨带着瘊子甲回到武威郡,李轨让人失望地在鹰扬府做了一名小兵。不过杨崇夫妇的眼光让人羡慕,粟涨到八文钱一斤,米涨到三十五文一斤,两人手中掌握的六十万斤米、四十万斤粟已经过了两万贯的大关,够南平城一万多军民吃两到三个月的。

后面几个月,中原传来的消息越发恶劣,王薄的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传遍北方大地,各地抢粮、抗捐的事不断发生;雁门贼帅尉文通聚众三千,与鹰扬中郎将杨伯泉大战于莫壁谷,败后逃遁;弥勒教在西岳华山兴起,被太子卫率击破,入狱者数千家。杨崇因此在高昌郡实行粮食管制,只许进不许出,并要求各县各镇开始摸底民间的粮食储存情况。

这天早上,贺兰宜刚进办事房,就被房玄龄找去,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是孟翻安排的细作报回来的,白山铁勒万余铁骑已经下山,目标高昌城,后面还有三万多人的各族部落,除了乌护、纥骨两部落拖后,其余九个部落是全力以赴。由于煤和盐的互补交易,乌护、纥骨两部落积累了大量的物资,生活条件明显超过其他各部落,让最大的契苾部落怒不可竭,决心改变现实。

杨崇、司空行等的就是这一天,不能杀出去,只能等着对方扑过来,仅仅一天的时间,司空行就率领索延寿、谢映登、尉迟恭、韩奇、龙善明五营到达高昌城,随后会集宇文成都、于钦章、细封长山三部,共六千骑兵两千步兵主动北迎。士曹参军事王挺担任副帅,随军出击,仓曹参军事贺兰宜、铠曹参军事叶黑龙负责军粮物资调运。

(本章完)

第230章 北击铁勒2

远处矗立的冰雪山峰,一个比一个高,在夜空中巍峨地伸向天际,映着一层璀璨的玻璃色,雄伟壮观。山势绵绵长长,宛若半卧的巨人,俯瞰着山脚下稀落的村庄,北风呼啸中,倾听着让人心裂的袅袅颤音。明月下,猎人村的炊烟明显比往日里多了许多,还有不断升起的篝火,成百上千,密密麻麻。

猎人村并不大,前前后后二十几座房子,仅有的三间大石屋中,充斥着女子的尖叫哭泣声,铁勒人的哈哈大笑声。契苾葛坐在外面一间石屋的拐角,有些厌恶地望望里屋正在肆意妄为的同伴,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美酒和羊腿,走出门去;乙咥的酋长乙咥罕一把拉住契苾葛,醉醺醺地问道:“高昌有美酒吗?”

契苾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有,高昌有喝不完的葡萄酒,还有那个杨郡守发明的白酒。”

乙咥罕咧着嘴笑道:“等打下高昌城,抓住那个郡守,我就叫他专门给我酿酒。”

苏婆部落的酋长苏粘里赤打了个饱嗝,举起手中的酒囊高呼:“打下高昌,打下高昌。”

呐喊声传到屋外,很多铁勒战士开始应和,跟在后面狂呼,石屋里的宣淫声更加剧烈,还有些草屋泥屋中,传出同样的声音。狂欢中,没有人发现索延寿已经带着人混入村子,九部落中本身就有突厥人,平日里又不在一起,火光酒意下,难免有些疏忽。

索延寿带领的都是训练出来的各族好手,找到铁勒人的粮车后,杀死已经东倒西歪的看守,朝粮车上倒洒稀释的石油,一把火点了起来,随后趁乱朝村外走去。最先发现索延寿的是契苾葛,当所有人扑向起火处时,反方向走的人就变得实在可疑,等契苾葛纠集了两百人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群正在撒马狂奔的黑影,没命地朝南方逃去。

契苾葛果断下令:“吹号角。”

苍凉的牛角声音响起,呜呜声中,陆续聚集了近三千骑,跟在契苾葛后面猛追。

高昌地区纬度较高,是个天然氧吧,夏日如火洲,冬天就算下雪,也很快会消融,极少出现道路结冰现象;即使在夜里,气温难得在零度以下,全不象白山北部地区冬天的寒冷,山上的风吹的人上下牙齿不住都打颤。对于铁勒人来说,在这样的夜晚,纵马奔驰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一定要抓住那些纵火犯,给个教训。

追了半个多时辰,离对方原来越近,双方弓箭开始互射,契苾葛晓得大局已定,逃跑的一方只要不断回头射箭,就会减慢逃跑的速度;而追击一方仗着人多,轮流射箭,只会加快追赶的节奏。铁勒人兴奋之余,全没在意索延寿的一百多骑,已经拐上了岔道,靠近了一片丘陵。

等契苾葛发现不对的时候,丘陵上和不远处的胡杨树林里,都已经射出雨一般的箭矢,靠近契苾葛的一名契苾勇士,头一晃就从马上栽了下去;契苾葛匆忙一伏身,就听到两枚羽箭从头上划过。铁勒人乱马回旋,根本谈不上反击,自家人撞下马和践踏死的不知多少,等对方两轮箭雨射杀后,契苾葛才带人脱离了射程,损失了一千多人。

呐喊声随之响起,山丘上、胡杨林里都有大批的骑兵涌出,契苾葛急忙下令撤退,临时凑集的人来自各个部落,根本无法列阵而战;高昌铁骑的士气空前高昂,追杀三十里,又砍下铁勒人四百首级,才收队而回。

契苾葛不知道,他面对的只是索延寿和谢映登的两千多骑兵,司空行的大军还在后面。契苾葛带着残兵回到猎人村的时候,大火依然扑灭,只是粮草只抢出来不到两成,就够大军四天的量,计点人数,损失了一千七百人。

“我要把高昌人全部点天灯。”苏粘里赤怒喝着,没有足够的粮草,骑兵就不能南下建功立业;薄落昌鹤松开放在女人身上的手,毫不在乎地说:“不如退兵吧。”

薄落职部落是联盟里的第二大部落,四千五百控弦之士,仅仅少于契苾部落的六千骑,薄落职部落的地盘在最东面,北上是塞外,南下是伊吾郡,所以对攻占高昌并不热心,这次只来了两千轻骑,族人都没有过来。看见契苾葛损失了一千多人,薄落昌鹤反而有些高兴,自己的军队没有一个跟着去追杀的。

契苾葛皱着眉头说:“现在整个联盟,包括老人孩子都在往南而来,估计已经快出天山了,我们纵使退回去,还得再来,一往一复也是空耗粮草,一旦全联盟都陷入危机,比目前的局面更加可怕。”

乙咥罕目露凶光说:“那就继续向前,打下高昌城就什么都有了。”

薄落昌鹤正要讥讽,斥候回来报告,隋军就两千人,目前已经在六十里外的道口下寨;契苾葛一听人数,顿时血往脑门涌,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这个契苾家族和白山联盟的接班人还怎么当。契苾葛当即下令,全军拔营起寨,前去进攻隋军,至于是不是要撤退,等打完一战再说,或许隋军物资充沛,能让大军补给到高昌城下。

乙咥罕和苏粘里赤两部控弦率先出发,急速南下,把隋军盯住;契苾葛率三千铁勒联军紧随其后,如果隋军还在原地,就绕过敌营,切断隋军退路;薄落昌鹤率领薄落部两千骑兵,作为两支队伍的连接点,剩余的一千多联军带着物资殿后,然后加入乙咥罕的队伍,参与攻击。

契苾葛的安排无可非议,只要这支隋军不退,就把他碾碎;问题是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急行军后,刚刚看见隋军的营寨,斥候又报告了一个新的情况,数千隋军正在向这里赶来,但是奇怪的是,对方行军的速度不快,并且是赶着近千头牛来的。

契苾葛问清楚牛在军队最前面,大喜道:“天助我也,后面的隋军肯定是认为营寨在前面,一切都是安全的;而营寨里的隋军被我们围住了,无法派出信使和斥候,我们只要打败来援的隋军,回头击破营寨,粮草物资就都有了,高昌指日可下。薄落昌鹤和我带五千人前去突袭,乙咥罕和苏粘里赤你们负责拦住营寨的隋军出来。”

契苾葛的心理,昨夜的失利只是中了诡计,要是面对面的厮杀,隋军的骑兵还不是和步兵一样,都是自己屠宰的对象。

(本章完)

第231章 北击铁勒3

隋军不慌不忙地朝前走着,斥候来报,五千铁勒骑兵迎面杀来,司空行笑着对王挺说:“王将军,就看你的了。”

王挺立即催马来到最前面韩奇的步兵营,韩奇的一千步兵正赶着九百多头牛,这些牛都是预先挑出来的壮牛,牛角上捆着两把尖刀,尾巴上系着一捆浸透了石油的干草束。王挺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风沙滚滚,铁勒人应该在十三四里,王挺下令,士兵全部躲在牛后面,点起手中的火把准备。

宇文成都、细封长山各率一千骑兵在左右两翼压住阵脚,看看铁勒骑兵冲近,只有两三里之遥,王挺下令点火;瞬间一只只牛的屁股后面冒起火花黑烟,牛一疼痛,纷纷超前冲去,势不可挡。

前面的骑兵刹不住马匹,转眼便和牛群撞到一起,下意识地挥舞着兵器乱砍乱锤,更激起牛的凶性,在马群里横冲直撞,如崩山倒海一般。宇文成都、细封长山的骑兵远远地跟在牛群后面,趁机游射,不管人马;契苾葛和薄落昌鹤狂呼着撤退,铁勒骑兵但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只要能把战马掉头,无不仓皇而逃,至于落下马的人不是牛踩死,就是被隋军杀死。

随着牛群跑散了,铁勒人溃不成军,宇文成都、细封长山开始挥师追杀;司空行见前军获胜,下令于钦章一军冲上去助战。薄落昌鹤奔逃中遇见宇文成都,只不过十几招,被宇文成都一狼牙棒砸死,薄落部落的战旗随之被砍翻;契苾葛想不到汉人如此狡诈,仗还能这样打,情绪陷入了极度绝望,目力所及之处,追杀的全部都是敌方骑兵,自家控弦在做的只有一件事,逃命。

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五千铁勒控弦被屠戮大半,俘获战马一千多匹,而高昌的隋军只付出了两百多人的死亡代价。自己却只付出了战死七人,轻伤二十几个的代价。一时间,高昌军马气焰大涨,在司空行的指挥下,全力奋进,直扑铁勒军;天空中放出一朵硕大的烟花,这是告诉谢映登大获全胜的消息。

见到契苾葛又一次带着千余残骑逃回,乙咥罕骇然失色,苏粘里赤恐惧万分,一万铁骑只剩四千人左右,军心已不可战。两人不待契苾葛下令,立即指挥本部落的骑兵后退,谢映登和索延寿分两路杀出之时,只拦截住两千联军的控弦之士,乙咥、苏婆两部落的人已然逃之夭夭。

宇文成都和细封长山冲上来之后,四面围住敌军,竭尽全力地绞杀,力求全歼这股敌人,一时间蹄声如雷,杀声震天;契苾葛其实一开始有突围的机会,但是如此惨败,回到族中也是生机已绝,契苾葛只能以命搏命,希望杀一个够本。随着铁勒骑士的不断阵亡,契苾葛的大旗下最后一个执旗人被一箭射死,契苾葛在谢映登和十几名少年营精骑的攻击下,不小心被刺中大腿,落马就擒。

一天一夜八千铁勒骑兵被杀,仅有的活口就是契苾葛和一百多名伤者,契苾葛被绑着站在荒原里,看着远处隋军正在用铁勒人的人头堆景观,痛不欲生;王挺静静地站在契苾葛身旁,一直到契苾葛的情绪稍稍稳定,才轻声地告诉契苾葛:“郡守大人说了,如果你不投降,以后就一直不留铁勒俘虏,直到你投降的那天为止,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隋军推过一个俘虏,当着契苾葛的面砍下人头,契苾葛没有吱声;王挺毫不在意地挥手,一个又一个俘虏死在契苾葛眼前,俘虏们哀求声不断。砍到第四十七个俘虏的时候,契苾葛再也支持不住,跪在地上哭着叫道:“我投降,我投降,我发誓,以后忠于大隋,忠于杨郡守,绝不改变。”

铁打的汉子在风中哭泣,王挺下令停止杀人,给铁勒俘虏治伤,剩下的六十多名铁勒人泣不成声,总算能活命了。宇文成都等人远远地望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和王挺相比,就像羔羊一样纯洁。

广阔的荒漠上升起一朵朵的烟花,向高昌城传递着胜利的消息,同样传递到天山县东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口,鄯括指着几十里外平原的烟花,微笑着对李继钧说:“契苾葛败了,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赶回去,和赤志鲁寒合兵一处。”

李继钧带着两千五百骑兵是今天上午到达山坳口的,没想到鄯括奉杨崇之命,带着五十坛上好的葡萄酒等在这里;鄯括很直接地告诉李继钧,杨崇还安排了三个人在另外三处道口等着,无论李继钧怎么走,都会遇到人。杨崇的要求很简单,理解李继钧等人在铁勒内部的难处,但是希望李继钧留一份香火情,等到高昌北的大战结束在做决定。

李继钧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在契苾葛获胜的情况下,攻下高昌城分一杯羹,清楚靠着手下两千多人,根本爬不上高昌城的城头,就在山坳口坐下,和鄯括饮酒。没想到黄昏时分就传来了消息,李继钧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远处的烟花就是信号。”鄯括解释说:“杨郡守发明了这个玩意,我也是一天前才懂。你看是连续升空的两朵烟花,就是胜利的消息,每五十里一个燃放点传递;如果是一朵,就是告急。不仅我,高昌城、天山县都能看到,所以不会为了蒙你而作假,我也要回去了,看鼓捣点什么战利品。”

李继钧一听就知道不会是假的,站起来拱拱手说:“不送,请转告杨大人,我们作为联盟的一份子,有的事情也是无奈。”

鄯括大笑道:“不用说得那么可怜,如果契苾葛的一万大军被歼,你们纥骨和乌护弄不好有做盟主的机会。杨郡守让我告诉你,万一在铁勒呆不下去了,欢迎你们到高昌郡来落户。”

鄯括是真的心情舒畅,杨崇这时明谋,依着铁勒人的性子,纥骨和乌护两部落怎么会放过掌控铁勒联盟的机会,这番交代的话,是给李继钧的一条退路,由不得李继钧不接受。

(本章完)

第232章 北击铁勒4

杨崇这些天一直在郡守府,很难得天天上班。安巨汗、强成住、沮渠天海、麴干燕、秃发昌暠、阚水铎,还有白家的家主白仁浮、龙家的家主龙一枯、鄯家的家主鄯钋、车家的家主车雨竹都先后被请到衙门,商谈在高昌郡北建县的可能。十位家主都明白,大战结果出来之前是绝不能让杨崇不满,无不笑着点头答应出力。

当前线的战报传回来的时候,家家都愣住了,白山铁勒不是狂得狠吗,原来天天逼着高昌国提供粮食铁器,稍微不满就大军临城威胁,这次怎么如此不堪,一天一夜就损失了八千人马,难道杨崇练出的军队真那么厉害。

杨崇不管这些,直接宣布重建猎人村,把萨保府设在那里,任命鄯括担任第一任萨保;隋朝为了控制胡人聚落,把萨保纳入中国传统的官僚体制当中,以萨保为一级职官,作为视流外官,专门授予胡人首领,地方诸州,胡人二百户以上居住之处,就可以设置,职位如同戍守。

杨崇很明确地告诉房玄龄、贺兰宜、鄯括,高昌郡萨保府收拢的对象就是铁勒人,为的就是以后在北面建县,一府十堡。为此,杨崇放了契苾葛以外的所有俘虏,让他们带了一封信给契苾歌楞,要契苾歌楞上奏章向朝廷认错,其次赔偿一千头牛;作为回报,杨崇向朝廷建议在高昌北设北宁县、在贪汗山设贪汗县,帮助铁勒联盟改变生存环境。

贺兰宜问道:“北宁县我能理解,为什么要设贪汗县?”

房玄龄笑道:“契苾歌楞把白山联盟看成一个国家,自以为是君主,再撑不住局面也不会出任贪汗县令,但是其他十个小部落头领则未必不愿意出任,贪汗县就是一个县名,不一定要设在贪汗山上。”

贺兰宜和鄯括顿时明白,国无二主,契苾歌楞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肯定会拒绝或阻扰贪汗县的设立,高昌郡就此可以不管白山联盟的死活,安心治理北宁县即可。契苾歌楞果然很光棍,能在历史上留名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契苾歌楞拒绝了贪汗县的建议,用一千个女人从纥骨和乌护两部落换了一千头牛,和认罪的奏章一起送了过来。

杨崇立即要房玄龄上书报捷和请求设立宁北县;都功曹崔开远得知心中大为不悦,这么重要的事把自己撇在边上,分明就是轻视,跟着上了一个奏章,举报杨崇擅自衅边。两份奏章同时到达涿郡,让中枢哭笑不得,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杨崇杀了八千铁勒人,震慑了白山铁勒联盟;无论是房玄龄、崔开远的奏章,还是契苾歌楞的认罪书都证明了这点。

十月入冬以后,刑部尚书梁毗、民部尚书长孙炽、吏部尚书牛弘先后逝世,让还未出发的东征蒙上一层阴影,高昌郡的消息多多少少有点振奋的作用。观王杨雄面对中枢的争论已经麻木了,只是问:“到底让不让杨崇去增设这个县?”

苏威很纠结,宦海几十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苏威一眼就看出杨崇是想分解白山联盟,通过北宁县的设立来引诱一些铁勒人归顺。只是让杨崇如此便宜行事,苏威还是有些不愿意;宇文述很随意地说:“暂时还是萨保府吧,崔开远说得也有道理,东征在即,不能过于刺激铁勒人,胜败乃兵家常事,杨崇打一次胜仗,不代表以后每仗必胜。”

虞世南提议道:“可以让杨崇现在萨保府周围把城堡建起来,设县不过是一个流程,对官员有影响,对老百姓都一样。”

苏威苦笑道:“李景来信求援,说且末郡的粮食只够一个月的,希望能从高昌郡调拨。”

“这个例子不能开。”裴蕴毫不客气地说:“且末郡屯田三年,去年又征战青海有所斩获,粮食怎么说不够就不够,我看调拨的数字都是很正常的,与过去没差别。高昌郡虽然是去年唯一交满赋税的西域郡,但高昌郡的粮食都是溢价和收税的,不要说调拨,就是花钱买恐怕杨崇都不干。”

段文振和杨达死不吭声,西域各郡中只有杨崇和刘权不会出这种事,是因为两人不沾郡里的便宜。李景现在的情况和李渊在伊吾郡的时候差不多,手下人都养着大批的家奴,过着奢华的日子;而朝廷的军粮是按军队的编制拨给的,其中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连屯田下漏的数字都弥补不了。李渊那时候就靠截留高昌郡的物资过日子,李景没有那种便利,只能求援。

隋炀帝杨广有些不悦,东征有多少大事要准备,这点事还要浪费时间,于是问道:“高昌郡去年交了多少税赋?”

裴蕴答道:“高昌棉六万尺,战马两百匹,钢铁五千斤,郡里盐酒铁税一万三千贯,榨场贸易七千贯,自筹粮食溢价一万六千贯。”

裴矩看似随口地说:“少了点。”

虞世南差点笑出来,这还少了点,要是一百九十个郡都这样上交,光六百七十万贯钱能把高句丽买下来,仗都不用打,只需要在边境遍贴告示,对高句丽王高元以下的重臣一一明码标价。段文振笑道:“不少了,去年为了支持东征,杨崇还献给朝廷三百匹龟兹马和一副瘊子甲,最起码也值十万贯。”

苏威点头说:“段尚书此言不虚,一匹龟兹马在长安市价三百贯,瘊子甲万贯难求。杨崇上书长安,与卫玄在商量今年的赋税,说为了粮食,棉花种植面积有限,希望高昌棉、战马依旧,钢铁可以多出一点,一万斤。”

隋炀帝杨广立即拍板:“高昌棉维持原来数字,钢铁一万斤,但是战马定在五百匹,立即送往涿郡;至于粮食,要且末郡和高昌郡一样,溢价从敦煌、武威、青海三郡购买,且末郡控制着吐谷浑路,和高昌一样是西域的交通要地,没理由解决不好。宇文恺,你和杨崇说一声,齐王也很喜欢瘊子甲。”

宇文恺痛快地答应了,作为杨崇的大师兄,他明白这种手工锻打的甲就是费人力费时间,杨崇如今在高昌郡有的是人。苏威叹了口气,杨崇要是没有元家、独狐家、于家和弘农杨氏的帮助,也没有能力稳住高昌的粮食;李景上哪找帮手去,崔君肃虽然是清河崔家的人,可是今年河北大旱,流民遍地,崔家就是有心也是力不足。

(本章完)

第233章 冷酷的一面

北宁县胎死腹中,对杨崇毫无实际影响,杨崇需要的是舆论支持和粮食,李景的行为在杨崇眼里就是强人所难,西域各郡谁不缺粮,都指望别人,要你这个郡守干什么。不过没办法,李景的腰板硬,中枢对李景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硬是从刘权的青海郡先调拨粮食,再从凉州发粮补充青海郡。

杨崇不眼红,今年中原将继续遭受大旱,高昌的实际情况要比中原好得多。龟兹、疏勒、焉耆等国的贵族为了获得高昌和中原的奢侈品和百货茶叶,都在源源不断地卖粮食给高昌;李轨、于钦焘从凉州也送来大量的米粟,换取杨崇手里的马匹。屯田军在耕牛和曲柄犁的帮助下,真实开垦的田地数字比上报的数字要多六成,田地县的粮仓堆满了粮食。

其中的数字大约有四成没有如实向郡里汇报,司空行和单雄信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粮食看住,以应付后面的困难所需。宇文儒童自然不会去管,甚至主动帮两人遮掩,一则是因为杨崇上小师叔的关系,而来屯田军的大本营在田地县,宇文儒童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的不说,田地县的人口已经突破一万三千多人就是现实,超过交河,成为高昌郡的第二大县。

洿林、宁戎、威神三城都扩建了城池,洿林城是粮仓重地,原有的百姓都迁移到四十里外的威神城;宁戎城变得最大,屯田军的五百座打铁的炉子都在城里,现在走在街上,满耳是打铁的声音。这要感谢司空行,只要在军中和奴隶中发现有打铁的苗子,就会被司空行安排到铁匠铺,一年的时间培养出上千的打铁匠。

杨崇边看铁匠铺打出来的步兵重甲,边对陪在身边的司空行:“佰刀五百把,步兵重甲一千套,是我们高昌郡的极限。你不要催他们进度,一年不行就两年,反正成军前,我不会把单雄信的那一千人拉出去;反而步兵使用的巨型弩和骑兵的连弩多多益善,以后尽可能成为我们军队的标配。”

步兵重甲是杨崇根据记忆设计出来的,专供佰刀手穿戴,军中试了效果,比明光甲好多了,单雄信现在是念念不忘。司空行笑着说:“我心里有数,除了佰刀,还有五百把是你设计的斧子,张果老把斧法送来了,百里涛正在熟悉。你倒是给儒童出出主意,田地城该怎么扩建。”

宇文儒童的年纪还比杨崇大上一岁,儒雅洒脱,闻言笑着说:“我不担心,吐鲁番商行所有的织机都在田地县,这就是县里的产业支柱。不过小师叔,我感觉于钦焘说得对,我们在高昌就应该把玻璃那些工坊全部开起来,让西域各国都拿着粮食、马匹来换。”

杨崇矜持地笑笑说:“我们时刻面临着战争,发展钢铁是没有办法,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干,是能增加财富,但我保证,过不了多久,周围的各郡和长安等地就想着来吃大户。李景要粮食的事你忘了,在他们的脑海里,郡守县令就是官老爷,上有朝廷罩着,下有黎民百姓勒诈,自己无需去多做事情;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不能为了自己,连口粥都不留给百姓喝。”

杨崇话虽然尖刻,但是形容得入木三分,宇文儒童晓得杨崇和李景原来关系不错,为着粮食的事,杨崇不惜得罪了这个可能给自己帮助的人。宇文儒童赫然道:“我明白了,我会派人去邀请高昌本地的人来开工坊。”

三人走到街上,来往的都是军人和民夫,杨崇没由来地叹了口气说:“按我估计,今年还是大旱,河北等地一般人家的余粮吃尽,最多四五月份,便会盗贼四起,比去年的声势更猛。眼下只能寄希望隋军能在高句丽一战而胜,否则中原必定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再过上两三年,就算我们偏处高昌,也难以幸免。”

司空行冷笑道:“不用过上一两年,如今每个月抓到的细作真是五花八门,从中原内部到塞北、昭武的人全有,对了,前几天还抓到三个淬天阁派来的人,混进了军中,要不是寇九珙正好路过,我们还真发现不了。”

寇九珙那天是送钢过来,顺便带些盔甲回尹山铜矿,武装护卫队;寇九珙在军中发现了十几个不错的苗子,按照以往的惯例,和单雄信勾结,想把这十几个人变成杨崇的私兵,没想到有三个人拒绝了。这不正常,谁不知道杨崇的私兵除了在军中挂名,还能吃一份吐鲁番商行的饷,更不用说,以后在司空行和单雄信手上很容易升官。

寇九珙很好奇,特地去见了三个人,意外地发现三人身手都不错,现在的职位都是看守不同的兵器库;又在三人主官面前听说,三人平日里在军队里似乎不缺钱,常常请同事撮一顿。寇九珙就设计了一个局,说要送瘊子甲来仓库,果然发现三人都在打听,单雄信带人把三人抓起来一审,酷刑下,终于有一个撑不住,说出了三人来自淬天阁。

问他们不做私兵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来的任务就是盗甲;三人晓得杨崇的私兵中多是有经验的老兵,一旦调到私兵的宿舍就不方便行动,得手后也很难找到机会单独开溜。这件事让司空行等人吓出一身汗,淬天阁猜的没错,杨崇手下的亲信将领有五人穿戴的是瘊子甲,分别是司空行、单雄信、谢映登、刘弘基、宇文成都。

杨崇抬头看看天,万里湛蓝;随后杨崇收回目光说:“我最担心的还是甄雪晴,姜菲说得没错,那是一个神通广大的女人,武功好,够机智,可惜连楼观道这个盟友都打探不出她在哪里。张果老和孟翻有个看法,李渊走后,淬天阁在伊吾的分舵没撤掉,背后一定有玄机;我们看上去比过去强大不少,但是和江湖门派、一流的世家比,我们的实力太弱。”

宇文阀也是一流的世家,曾建立北周;宇文儒童在骨子里就有一股傲气,对杨崇说:“小师叔,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把他们揍得越狠,他们对你就越有敬意。小至市井,大到国家,莫不是如此。”

宇文阀从元家手上夺取天下,变魏为周;隋文帝杨坚从北周篡取江山,建立大隋国柞,靠的就是谁比谁狠,君臣之情、亲戚之情全都抛在了一边。五姓七望要是不一次次蔑视皇权,让人间改朝换代,哪来的超然地位,连隋炀帝都要退让三分。

杨崇和司空行第一次发现宇文儒童还有如此冷酷的一面,不由得欣慰而笑。

(本章完)

第234章 西突厥来使

八千人头的景观让西突厥对杨崇充满敬意,最关键的是西突厥得到的好处比杨崇还多。契苾歌楞丧失了这支有生力量,使白山联盟处于内斗的混乱中,即使开春也无力返回白山。没有了契苾歌楞的支援,薛延陀国终于低头,让出了草场和良田,退往鄂尔浑河,同时对西突厥和东突厥称臣;西域之间,大隋和西突厥算是正式地面对面了。

杨崇随即做出了大手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杨崇会支持纥骨和乌护两部落打击契苾歌楞的时候,杨崇以三十万斤粮食和把纥骨族生意全部交给乌护为代价,换取乌护突然对纥骨进行了袭击,赤志鲁寒当场被杀,李继钧预先得到示警,率领自己的小部落逃到高昌,随后薄落族宣布和乌护族结盟。

这把契苾歌楞吓得不轻,对身边的各部落充满疑虑,团结在契苾歌楞身边的八族顿时土崩瓦解,乙咥罕和苏粘里赤准备象李继钧一样,赶着牛羊逃走,在北上鄂尔浑河的途中,被乌元朗率领的乌护族铁骑伏击,丢下近三千妇女老幼,仓皇逃走。乙咥、苏婆部落从此消亡,乌护族这是已经拥兵五千,族人达到一万六千多人,甚至可以和契苾族单独对抗。

杨崇这时候才开始出面,协调白山联盟的事务,维持住契苾歌楞的盟主之位,但同时让乌护、薄落两部落获得了和契苾部落同样的地位。杨崇承诺,高昌郡将扶持白山联盟和契苾等三部落展开贸易,在离猎人城北面一百里处单独建堡,供双方贸易贸易所用。

李继钧拒绝了到猎人城定居,说自己本来就是汉人,一切按朝廷的规矩来,于是部落被打散,李继钧长子李磐恶率一千骑兵加入府军,驻守在南平城,家属一千多人全部由高昌郡在各县安置。一百二十名工匠被编入屯田军,其余的人在罗漫山大营烧炭,李继钧担任高昌郡的士曹参军事,兼管罗漫山大营。

猎人城刚开始建,鄯括的萨保府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各部落逃来的铁勒人太多,虽然孤身的精壮男丁被拓跋安虎带走,孤身的女人全部送去屯田军,拖家带口的还有三百多户,一千多人,让鄯括难以应付。杨崇不仅调单雄信前来协调,还拨了十万斤米,供这些铁勒人生存之用。

白山联盟不到四个月就变成病猫,让西突厥叹为惊艳,统叶护再次发挥了政治智慧,派族弟阿史那泥孰特勤来南平城找吐鲁番商行做买卖。长孙无乃陪同的路上有些郁闷,这明显是想绕开自己这个边交市副监进行交易,不过父亲长孙晟、伯父长孙炽先后去世,长孙无乃的气焰消减了很多,在杨崇面前很自觉地就事论事。

杨崇静静地听着,等长孙无乃说完,问道:“无乃,你是不是考虑到军队任职?”

长孙无乃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杨崇会放心地把军队交给自己?

杨崇平静地说:“王君愕很快就会调到南平城来担任骑曹参军事,我想让你兼任柳婆城戍主。”

长孙无乃心中一喜,王君愕没说错,李昱独自管理交河县是一个信号,杨崇不会因为每个人立场不同就故意刁难;杨崇让王君愕担任戍主,就是为了过一个场,让王君愕进入军方,自己以后在高昌郡未必没有上升的空间。

长孙无乃答应后,杨崇说了在柳婆城建集市的想法,先把柳婆城周围的三个村子移到柳婆城外的榨场旁,全部建成砖房,每个村庄单独建寨堡,最后和柳婆城连为一体。外来的人就在榨场安置,同样的房子,但不建堡,住在村庄里的就是隋朝的子民,住在村庄外面的就是胡人,共用榨场一个集市。

长孙无乃当然同意,这是杨崇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与鄯括那边的做法无异,于是拿着杨崇的手令去田地县找宇文儒童,田地县现在开了三个砖窑厂,各地用砖都是到田地县领。杨崇等到中午,派人去请那泥孰特勤和寇九珙,一起到丰乐酒肆吃饭。

阿史那泥孰的来意根本不用问,就是试探大隋和杨崇对西突厥的态度。西突厥这次看上去是大获全胜,但是薛延陀的乙失钵是个厉害的角色,撤退的时候实行了焦土政策,人、牲畜、粮食全部带走,还在草场上放了几把火,让射匿可汗只得到了一块广阔的空地。就算现在开始放牧耕种,收获也要到几个月后的秋天,还要时刻准备着薛延陀杀回来;这种情况下,西突厥和高昌郡一样,都需要修养生息。

阿史那泥孰和杨崇是老熟人,毫不忌讳地就说出统叶护的打算,就是双边贸易;昭武诸国和波斯开始重走吐谷浑线路,直接穿过且末郡、青海郡去中原,让西突厥少了很多打秋风的机会。统叶护发现,高昌吸引商人的地方已经不完全是交通关卡,而是高昌本身的需求和商业机会,焉耆、龟兹等国虽然听从西突厥的指挥,但是与高昌的贸易往来在飞速发展。

阿史那泥孰开玩笑地说:“杨大人,统叶护知道你在兵部的时候就主张贸易战,他说彼此都是朋友,可以真心实意地做生意,没必要那样。”

杨崇和寇九珙都看出阿史那泥孰是真的担心,杨崇笑道:“我们是朋友,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知道统叶护准备如何贸易?”

寇九珙刚吃完一块牛肉,放下筷子说道:“统叶护是想用战马换铁器,粮食换酒和瓷器,牛羊驴驼换茶叶。”

和东突厥的始毕可汗一样,西突厥的统叶护也是一个中原通,深知应该如何与中原人打交道。不过战马换铁器是种很敏感的交易,虽然各地的边军和士族一直在蒙头做这种生意发财,但是对一个郡守来说,还是不合适的;杨崇悚然而惊,统叶护这是在试探,他或许是认为高昌在各方面条件已经完善,试探自己有无自立之心。

杨崇喝了一口葡萄酒,稳定一下情绪说:“粮食换酒和瓷器,牛羊驴驼换茶叶,这两样生意可以先开始,马匹铁器的生意无法做,我还要从龟兹购买钢铁。”

阿史那泥孰心里话,你们现在从龟兹购买钢铁的数量比以前下降了七成,并且买的都是镔铁和乌兹钢,一般的钢铁看都不会看。表面上,阿史那泥孰还是表现得很遗憾,悠然长叹道:“马匹和铁器的生意是最有利润的,可惜,可惜。”

(本章完)

第235章 造化

和东突厥的始毕可汗一样,西突厥的统叶护也是一个中原通,深知应该如何与中原人打交道。不过战马换铁器是种很敏感的交易,虽然各地的边军和士族一直在蒙头做这种生意发财,但是对一个郡守来说,还是不合适的;杨崇悚然而惊,统叶护这是在试探,他或许是认为高昌在各方面条件已经完善,试探自己有无自立之心。

杨崇喝了一口葡萄酒,稳定一下情绪说:“粮食换酒和瓷器,牛羊驴驼换茶叶,这两样生意可以先开始,马匹铁器的生意无法做,我还要从龟兹购买钢铁,总不能自己不够,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往外面送吧。”

阿史那泥孰心里话,你们现在从龟兹购买钢铁的数量比以前下降了七成,并且买的都是镔铁和乌兹钢,一般的钢铁看都不会看。表面上,阿史那泥孰还是表现得很遗憾,悠然长叹道:“马匹和铁器的生意是最有利润的,可惜,可惜。”

杨崇、寇九珙暗笑,这和始毕可汗当年引诱宇文化及的手段无二,看似仅仅是贸易,其实突厥人是希望找一个盟友,最好还握着这个盟友的短处,随时敲诈。问题是杨崇在乎钱,更在乎自己的将来,就是宇文化及那样的人渣也是被手下人和政治对手坑了一把,宇文化及本人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

吃完饭,杨崇回到府中,南平城戍主梁硕已经等候多时了,梁硕一到,苗允就安排人去酒肆通知了杨崇。这几个月,梁硕已经去看过高昌郡所有的地方,对杨崇敬佩的同时,也对杨崇以后的打算充满好奇;尹山铜矿和屯田军的情况瞒不过梁硕,那是一种厉兵秣马的气势,所有的工作似乎都在赶时间,屯田军的粮食远远比想象中的要多。

梁硕来见杨崇,是提醒杨崇,自己能看出来这些,房玄龄、崔开远同样能看出来,但是至今没有人提出异议,这就是异常。房玄龄或许是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崔开远是杨崇的对头,凭什么隐而不发。

高昌郡的四月很热,屋里已经摆上了一盆冰块,杨崇示意梁硕坐下说:“按照时间推算,讨伐高句丽的大军应该已经到达辽河。去年我给工部尚书宇文恺去了一封信,提到了三点,一是辽河的宽度,造桥一定要能达到对岸;二是不可指望水陆两军联手,军心浮躁,以为高句丽唾手可得,配合很容易出错;三是一旦过了辽河,一定要侦查上游是否有大坝,留心埋伏着船只。”

另一个时空里,隋军因为造的桥距离岸边还差数米,死亡甚众,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先后战死;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江、淮水军进入大同江,不顾水军副总管周法尚劝告,率精兵四万杀进平壤城,大肆抢掠,被高句丽伏兵杀败;宇文述等九支军队渡过辽河时,被高句丽从水路截断,粮草断绝,逃亡时左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三十万大军只有两千多人返回辽东城,物资储备兵器军械丢失殆尽。

梁硕赞同说:“兵者,诡道也,必须先利其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杨崇苦笑道:“宇文恺是我大师兄,他没有回信,只是安排宇文虎等人来了高昌郡。”

梁硕愣住了,宇文恺这是在托孤,因为大儿子宇文儒童就是高昌郡田地县令;梁硕转念就背后透湿,这说明什么,说明宇文恺即使有杨崇的提议,不看好东征,甚至不能保证把提议交给军方。想想也是,一百多万军队,三十万百战精锐,十二卫大将军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杨崇这提议拿出去,分明是在轻视前辈,得罪人还不讨好。

杨崇涩声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吗,当东征失败的消息传来,就是西突厥出兵的时候,先不说中原来援路途遥遥,恐怕到时候长安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若想活命,高昌只能靠自己。梁硕,你说我到时候,是应该胜,还是应该败?”

梁硕无话可说,杨崇若是在东征失败的情况下,凭一己之力击败西突厥,就是功高震主,历史上的这种人物几乎都没好下场;杨崇若是败了,丢掉高昌郡,肯定是大罪,隋炀帝盛怒之下,很可能杀杨崇以平民愤。问题是杨崇不是一个人,身居高位,产业巨大,有成千上万的手下和大批的追随者,包括梁硕自己,杨崇还必须为他们考虑。

梁硕这才明白杨崇为什么对治下如此尽力,好得有些过分,从教育到生活每一个方面都在考虑,一方面是想收拢民心为自己所用,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很可能是短暂的美好,在突厥大军来的时候灰飞烟灭。

杨崇喝了一口茶,情绪恢复了正常,笑笑说:“击败西突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问题是胜利以后怎么办?”

梁硕有那么一丝惊讶,惊讶于杨崇的自信,突厥铁骑一来可是以万计,在杨崇眼里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梁硕睿智过人,立即反应出来,杨崇手中还有自己看不到的力量,当这股力量展现的时候,可以一举打败突厥人。梁硕顿时轻松起来,笑道:“只要战胜了西突厥,西域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挡高昌的军队,现在最需要关注的是高昌郡的官员和士族,当突变来临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杨崇不动声色地说:“这件事拿了方案。”

都是聪明人,杨崇短短一句话,就说明杨崇不愿意到时候束手就擒,这是对梁硕的信任,梁硕兴奋地答应一声,便起身告辞。杨崇站着看梁硕离开了视线,转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苗允说:“苗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

苗允无所谓地笑道:“我是打上印记的人,就算离开高昌,人们也不会相信我离开了杨府。是福不用多,是祸躲不过,杨崇,这就看你的造化,登天入地,我只是个跑龙套的,只希望你能给大伙一碗饭吃。”

杨崇没奈何地说:“这件事看老天的,天要灭了大隋,谁也没办法,同样天要灭了我,也是谁都没办法。”

(本章完)

第236章 辽河苦战

辽河,古称乌候秦水,发源于老图山脉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光头山,上游支流有百岔河、碧流河、莎冷河、苇塘河、查干木伦河、少冷河等。辽河两岸山峰耸立险陡,河道弯曲,落差较大,水流湍急,一直到中游的河谷菜渐趋开阔,辽东城就在对岸,建在山前的一座大城,连接着一连串筑在山上的城堡。

隋炀帝杨广立马河岸不远处,目送着左屯卫军旗帜飘扬地列阵在河边,等待着河中的船只,准备大举进攻遇见的第一座高句丽的坚城辽东城。左屯卫军的战士都是百战精锐,等待中没有一丝紧张,就连战马都在悠闲地吃着地面上的野草;杨广看在眼里,心中得意振奋之情难以言表,有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众星拱月般般簇拥着杨广的中枢的大臣和出征的十二卫将领,都是大隋最杰出的人物,和杨广一起走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让东征高句丽变为事实。开皇十八年,隋文帝杨坚命汉王杨谅率大军三十万,分水陆两路进攻高句丽,最后隋军败退,十死八九;杨广相信,从今天开始的征战,将证明自己的文治武略超过文帝。

杨广仰天长笑,指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对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说:“朕今日就站在这里,看着大将军和左屯卫军的将士建功立业。”

麦铁杖长髯飘动,谢过杨广后,掣出佩剑,大喝道:“大隋必胜!”

战鼓声随之响起,河边将士纷纷拔出兵器互相敲击,数以万计的战士高声呼应,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大隋必胜!”

呐喊声中,第一批登船去架设浮桥,冒着对面高句丽射来的如蝗箭矢,隋军在船只的配合下,有条不紊地把浮桥搭建在辽河中,都是预先准备好的半成品,搭建的士卒训练过多次,很娴熟。可是搭完最后一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浮桥竟然不够长,离着河对岸还有十六七米的距离,若是想冲上岸,最后一段路程只能涉水而渡,在水中跑不快,短短的十几米路程就是死亡之路。

听到汇报,兵部尚书段文振的心一揪,工部尚书宇文恺负责造桥,一再和自己强调,要派人在实地获得辽河河宽的数字,自己向宇文述、于仲文提了几次,没想到还是短了。一旁宇文恺清瘦的面容有那么一丝疲惫,开口建议道:“要不然今天就收兵吧,工部的材料跟着粮草明天就到,给我三天的时间补上最后一截。”

裴矩阴沉着问:“浮桥怎么会短?”

麦铁杖大声说道:“是斥候没有勘探准确,何稠建好后,我检查过,是按照我们报的数字建的。圣上放心,就算差这十几米,左屯卫军照样能打过去,老夫这就前往指挥。”

看麦铁杖准备亲自上阵,尚书右丞刘士龙劝道:“大将军应该坐镇后方指挥,冲锋陷阵一名虎贲郎将就够了。”

麦铁杖冷冷地说:“将怀必死之心,士无后退之卒。”

刘士龙没想到麦铁杖如此硬气,顿时说不出话来,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节制诸军,跟到河边,嘱咐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等人一定要保护好麦铁杖。

辽河水寒,隋军跳入水中只能露出个头,被高句丽军队趁机攻击,虽然前赴后继,死伤无数,始终无法登岸;可是隋炀帝杨广在督战,杨广不发声,宇文述和于仲文也不敢鸣金收兵。麦铁杖终于冲到桥头,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钱士雄、孟叉,还有数百左屯卫军的精锐,紧紧地跟在麦铁杖的身后。

奇迹没有发生,麦铁杖等人虽然不畏箭矢,冲到岸边,人数少了一大半不说,几乎人人带伤,在蜂拥而来的高句丽军队攻击下,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等人先后战死。段文振看得心如刀割,上前半个马头,叫了声:“圣上。”

杨广收回注视着对岸的目光,惆怅地点点头说:“收兵吧,让人去赎回麦铁杖的尸体。”

对高句丽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惨淡地结束了,宇文恺回营安排少府监何稠准备给浮桥增长后,又忧心忡忡地找到段文振,问上游是否查清楚有无大坝和船只。段文振鹰目闪动,问道:“是不是杨崇那小子说了什么?要不然你怎么关心起这种事。”

宇文恺无奈,拿出杨崇的信递给段文振说:“杨崇说了三件事,我一开始也不敢当真,可是今天浮桥真的短了。”

段文振看完信,拉着宇文恺一起去见于仲文,于仲文看了信,苦涩地说:“我真怀疑杨崇来过高句丽。辽河上游还分东辽河和西辽河,支流多达二十几条,都分布在丛山峻岭中,说实话,斥候很难查清楚每条河流。不过来过辽河的老兵说过,这里的洪水期与枯水期水量变化显著,经常发生水旱灾害。”

段文振收回信,严肃地说:“哪怕派出一个卫,也要查清楚。杨崇说的第一件事已经发生,第二件事确实有这个想法,我向圣上提过,水陆两路奔袭平壤;杨崇说得没错,奔袭平壤的军队少了不起作用,军队多了,万一辽河被断缺了粮草,就是死路一条。”

于仲文、宇文恺都瞪大了眼睛,杨崇人远在高昌,心中所想不过是根据地图做出的推断,没料到能连续推断出两件事,段文振的秘策连于仲文都不知道断无泄露的可能。于仲文摇头说:“早知道杨崇这么妖孽,就应该把他带来,兴许麦铁杖就不会死。”

段文振叹了口气说:“杨崇在高昌郡也不容易,西域四郡全靠长安诸县及西北诸郡要转输塞外,运输车队经途险远并且经常遭遇寇盗抄掠,每岁钜亿万计。高昌郡路程最远,却是花费朝廷费用最少的一个郡,从纯粹的钱上核量,杨崇上交朝廷的还多一点。”

开玩笑,一年一万斤钢铁,可不是小数字,要知道关中所有铁厂产量加在一起,一年不过二十万斤,其中大部分还达不到高昌钢的质量。只是三人都不知道,远在西陲的高昌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本章完)

第237章 猎人城

经过十几天的讨论,杨崇为西突厥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就是在托克逊绿洲种植安息茴香,安息茴香就是孜然,籽实富油性,含浓烈香味,主要用于调味、提取香料等,原产于中亚、伊朗一带,新疆的吐鲁番、阿克苏等地都适合种植。这是杨崇想出来的一个方案,西突厥能弄到安息茴香的种子,安排铁勒人种植,高昌郡买来制作调味品和香料,双方皆大欢喜。

阿史那泥孰很喜欢这个主意,西突厥不可能和大隋打一场灭国战争,大部分时间还是贸易为主,能有一个稳定的农业产业很关键。托克逊绿洲上原来没有什么人,铁勒族正好充当这个苦力,西突厥除了提供种子,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大钱,还是可以年复一年的长期买卖。

阿史那泥孰同意了杨崇的建议,高昌郡出钱在托克逊绿洲建造城堡,想办法转移三千到五千的铁勒人去居住,种植安息茴香。在阿史那泥孰眼里,杨崇就是个傻子,为西突厥建堡增加人口,就为了一点贸易的利润;就算那些铁勒人听高昌郡的,每到收割的时候,突厥大军随商队来一趟,就什么都有了。

阿史那泥孰专门去了一趟猎人城,发现猎人城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城墙刚刚竖起一半,但是已经有了一个砖窑坊,就地解决了建堡建房子要的砖,还有大部分猎人城居民的工作问题。小集市上开了十几家小店,从日用品到布匹全有,充满生气;鄯括介绍,这是高昌十家士族和李继钧、契苾葛开的。

契苾葛已经在高昌郡定居,白山联盟赔偿的一千头牛一到,杨崇就放了他,可是契苾葛不愿回去,一是羞愧难当,二是他发了誓效忠杨崇,怕回去遭报应。杨崇就让契苾葛到猎人城帮忙,契苾葛毕竟原来是白山联盟的接班人,他的出面可以安抚那些逃来的铁勒人,杨崇还承诺,契苾族和吐鲁番商行的贸易,给契苾葛一成提成。

阿史那泥孰很吃惊,作为突厥贵族,阿史那泥孰懂得,契苾葛的所为必将影响契苾族和整个白山联盟。如果契苾葛在高昌过上向往的花天酒地生活,那么不出两年,就算白山联盟还盘踞在贪汗山,恐怕大部分的铁勒贵族都会跑到高昌来享受,那时候,白山联盟就是杨崇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斩上一刀就什么时候斩。

随行的护卫秃山冲又告诉阿史那泥孰一件奇怪的事,猎人城的女人和老人不仅在种树,还在种草。阿史那泥孰问了鄯括,鄯括解释说:“我也不懂,猎人城周围都是荒原,杨郡守给的任务就是种草种树、养猪养羊,只要能活的草,不管什草,猎人城以北有多少地种多少地;树就是胡杨树之类好活的树。不过郡里的出发点没错,一旦铁勒人定居在猎人城,总要生活下去,不能今年把牛羊把草皮吃完了,明年再换一个地方。”

阿史那泥孰的从政经验远比鄯括丰富,立即联想到猎人城北一百里的那个还在讨论中的城堡,如果也建设的和猎人城一样,那么大批的铁勒人就能在这两座城堡中迁移。阿史那泥孰明白了杨崇为什么不急着让铁勒人下山,因为条件还没具备,一旦两座城堡成型,就能有五千到一万的铁勒人居住在这里。

这是汉人的智慧,兵不血刃,征服一个部落需要的仅仅是耐心和时间。阿史那泥孰恨不得把鄯括和王君愕两人的笑脸打烂,对那些忙碌的铁勒人大声疾呼,长此下去,你们就失去了白山联盟,成为了高昌郡的一个居民。

但是阿史那泥孰说不出口,成为平原城市中的一员,几乎是每个游牧子民的梦想,这些铁勒人又不是部落的酋长,到哪里不是一样的活。至少他们能看见,高昌郡为他们建造的城堡房子都是真的,即使现在临时搭建的草屋帐篷,条件也不比贪汗山差,更不要说当做工钱的粮食和使用物品,在部落里都是贵族才允许享受的东西。

阿史那泥孰收回思绪,问道:“准备在猎人城安置多少人?”

“五千人。”王君愕刚刚出任骑曹参军事,正意气奋发,轻松地回答说:“男的除了烧砖、造房、运输,还准备在四十里外的山里建一个木炭工坊,给铁厂提供木炭;女人负责种植,另外在木炭营周围的草场上放牧,十岁以下的小孩,只要父母愿意,可以送到田地县要开的屯田学堂上学。”

阿史那泥孰还未开口,身后的秃山冲就问道:“平民的小孩都行?”

“那当然。”王君愕肯定地说:“和突厥人一样,孩子都可以参加识字班,一年的时间,每五个月放假一个月;如果想上满三年,父母就必须迁到田地县,加入屯田军。”

无论汉人胡人,读书都是一个巨大的障碍,是平民与贵族之间的权力区别,阿史那泥孰和秃山冲都没想到,高昌郡已经走到这一步,这对铁勒人的冲击是可怕的,为了孩子和梦想,这些投奔高昌郡的铁勒人,一定会把杨崇当做救星,白山联盟很快就会成为一个传说。屯田军就凭孩子读书的一个政策,就可以不断壮大。

阿史那泥孰不由得有些敬畏,难怪统叶护对杨崇和高昌如此看重,从长远来看,杨崇除非调走,否则绝对称得上是西突厥的一个劲敌。不在于军队有多少战斗力,而在于军民很可能死战到底,每一战都会给突厥造成巨大的伤害,关键是杨崇在白山联盟一事上,已经显示出那种卓越的掌控能力。

阿史那泥孰补问了一句:“识字班学费贵吗?”

王君愕摇头说:“不用学费,只要学生能遵守学堂纪律。之所以在田地县,只是因为屯田营经过一年多培训,有了各方面的经验,也有足够多懂突厥语和铁勒语的先生。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郡里不允许学生中途退出,退出的家庭是要受到惩罚的。”

(本章完)

第238章 契苾葛的经验

契苾葛正领着契苾何力在熟悉猎人城,看见阿史那泥孰走来,笑着迎过来寒暄,两人都是熟人,西突厥和白山联盟几次谈判时都见过;阿史那泥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契苾葛似乎忘了自己的失败,活得很开心,说话的语气坦荡而自然。阿史那泥孰跟在契苾葛后面,仔细地看了契苾葛的货物,都是吐鲁番商行的,商行放弃了与贪汗山的交易,全部让给了契苾葛和高昌的士族。

契苾何力是契苾葛的长子,长得和契苾葛一样的高大,嘴里嘟囔着,原来契苾葛喊契苾何力到高昌也是上学,不过不是识字班,而是杨崇私人办的南平学堂。契苾何力很不情愿,自己一个舞刀弄枪的英雄,学汉人的经书干什么。

契苾葛出奇地没有教训儿子,而是指着猎人城说:“你看到了吗?这座城里,以后就是下等人,住的也是瓦房,只要干活服役,就不用为温饱烦神。你爷爷建立白山联盟,就是想族人有一天过上这种好日子,联盟已经垮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为族人着想;你在汉人这里学到本事,回去后也能让族人在这种城堡里生活。”

契苾何力不服气地说道:“我还小,你要是有这个想法,你为什么不回贪汗山。”

契苾葛笑着示意仆人去拿来一套盔甲说:“我答应了杨崇,以后他不做郡守回中原,就跟着他一起回去,在长安那些地方定居。这是杨崇送我的盔甲,全部是镔铁打制的,如果你去上学,这套甲就是你的;等你三年后毕业出来,我让铁匠铺再帮你打一把好刀。”

这是一套鱼鳞重铠甲,编缀甲片的绳索隐藏在甲片下,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被锐器割断的可能。甲片可以伸缩重叠,整体防护的厚度可随弯曲度随意调整,钢甲片用绳索编缀在皮件上,稳定地构成一体,皮件成了最后一道防护屏障,在正面外来的钝器的打击下,象板甲一样的防护力很高。

契苾何力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忍不住伸手去摸摸,手感舒服极了,这套盔甲比爷爷契苾歌楞的铁甲还要漂亮;契苾何力打心眼里不愿放弃,要是自己回去了,父亲肯定会喊老二或老三过来,这盔甲就不是自己的了。契苾何力咬咬牙说:“我去上学,我要一根全是镔铁的铁棍。”

契苾葛笑道:“没问题,我让他们今年就帮你打造好。”

阿史那泥孰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才插话问道:“契苾葛,我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

契苾葛的笑容一滞,表情严肃起来说:“我刚被带到南平的时候,是痛不欲生,晓得契苾族和白山联盟的未来毁在了自己手上。这时候高北天天来看我,陪我喝酒聊天,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假如我们攻占高昌会怎样?为这句话,我想了几天,最好的结果是抢掠三日。”

包括还是小孩子的契苾何力,所有人都失去了笑容,契苾葛说的一点都没错,铁勒人破城后不屠城就算是善事了,抢掠三日是最起码的行为,否则就是契苾歌楞也压制不住手下暴躁的情绪。契苾葛指了指正在忙碌的铁勒人说:“如果这就是失败的结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阿史那泥孰能清楚看见秃山冲脸上一闪而过的赞同,有些阴郁地问契苾葛:“你当时就相信杨崇的许诺?”

“当然不是。”契苾葛神情开始放松说:“我对杨崇的描绘嗤之以鼻,只是我已经决定留在高昌,就跟着高北到各处去逛逛。堆积如山的兵器和数以百计的打铁炉没有吓到我,让我决心看看的是杨崇军队中的医院;阿史那泥孰,我们打一仗后的重伤员有多少,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没有残废?”

阿史那泥孰毫不犹豫地说:“若是胜仗,重伤的人数和死亡差不多;若是败仗,重伤的人数可高达阵亡人数的三到五倍。一般有一半的重伤员能活下来,最多一成的重伤员没有残废。”

征战后,相当多的人并不是直接被敌人杀死,而是受伤后止不住血或是中了铁器的毒,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而亡。契苾葛踌躇了一下说:“高昌军重伤员的死亡率不到一成,除非是断胳膊断腿,否则很少残废。所以和高昌军打仗,就相当于在和他们练兵,只要没有一次打垮他们,仗打的越多,高昌军的老兵就越多,此消彼长,白山联盟到最后还是一个输。”

阿史那泥孰耸然动容,契苾葛没说错,如果打下去,白山铁勒随着战事的延长,老兵越来越少,高昌军精锐越来越多,结局不会有什么改变。阿史那泥孰望向王君愕,王君愕微笑着说:“特勤,医院是军事重地,除非象契苾葛这样的自己人,才可以进去。”

阿史那泥孰顿时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趣,作为特勤,阿史那泥孰是知道的,统叶护在派自己出面谈判的同时,也在想办法调集人马,很可能在今年秋天就会给高昌一个教训。要是高昌的军队真像契苾葛说得那样,这种小范围的战争就纯粹是在给杨崇磨砺军队,完全丧失了一战威慑的意义。

回南平城的路上,阿史那泥孰已经打定主意,派人回去给统叶护送信,自己就在高昌滞留,以做生意的名义扩建情报网,打探杨崇军中的秘密。阿史那泥孰和王君愕到达总管府的时候,杨崇正在见客人,房玄龄、阚中陪着安巨汗从高昌城过来,安家准备全族搬走,将在高昌郡的产业全部变卖。

两人坐在客厅等候,王君愕不在意安家,由于独狐阀在葡萄和葡萄酒行业的吞噬,原来高昌郡最大的三家大商人麴家、秃发家、安家的生意都直线下降。作为原来的皇族麴家怕事,不敢多说话;秃发家和杨崇绑在了一起,凤凰沟铁矿拿回来后,三家股东就是吐鲁番商行、秃发家、鄯家;只有安家,因为参与了几次反对杨崇的活动,等不到杨崇的补偿,目前是欲罢不能,最为难受,安巨汗的决定算是正常反应,与其亏光,不若罢手。

王君愕在意的是房玄龄,无论是杨崇的亲信,还是高昌郡的官员,都对杨崇信任房玄龄的程度有些吃惊。杨崇长期留在南平城,协调各地新建县镇和屯田的情况,高昌城的郡守府几乎完全交给了房玄龄;应该说房玄龄做得不错,但是王君愕一直在猜测,杨崇为什么一见到房玄龄,就相信房玄龄的忠诚和能力。

裴矩的来信也充满了怀疑,猜测了两种可能,一是杨崇和房玄龄或许本来就认识,所谓求贤,不过是杨崇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房玄龄是河北士族和杨崇利益交换的结果,杨崇不得不这么做。可是,王君愕觉得都不像,杜淹和陈夔都知道,房玄龄是房夷吾介绍给杨崇的,高昌郡更是看不到河北人的影子。

(本章完)

第239章 伏击贪汗山

杨崇和安巨汗谈得很好,对安家举族迁往龟兹表示理解,杨崇还来玩笑说,以后高昌郡和吐鲁番商行的生意就指望安家了;对于阿史那泥孰滞留高昌,杨崇热烈地欢迎,那种真诚的高兴,让阿史那泥孰心里发毛,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人畜无害的天真角色,每走一步都是深藏意义。

送走阿史那泥孰,杨崇迅速找来王挺、梁硕、孟翻三人,七个人在议事房开起会来,杨崇的脸色变得异常冷静:“安家走的方式不对,既然是生意不好才走,就应该慢慢出售家产,悄悄在龟兹布局,最好等到葡萄收获一季后再公开消息。现在明面上是为了获得我的谅解,实际上太急,表明高昌郡要出事。”

孟翻看看周围的人说:“史家最近去塞北的商队有近一半没回来,回来的人数也大多比出发的时候少,会不会是塞北要有动作?史家和安家都是粟特人,关系甚密,或许是史家透了消息。”

梁硕摇头说:“不大可能,史家一是没胆子坏始毕可汗的事,二是安家就算现在搬迁,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完成不了的。始毕可汗的目标很可能不是高昌郡,而是高昌附近的某个地方。”

“贪汗山。”杨崇和王挺几乎异口同声,契苾歌楞现在以四千控弦之士掌管着近三万联盟的人,其中妇女占了一大半,始毕可汗甚至不需要出动突厥人,只要让鄂尔浑河的铁勒各族出兵,就能袭击贪汗山,掠夺人口北归。如果鄂尔浑河的铁勒能在贪汗山立足,就意味着东突厥的兵锋已经直指高昌,差的就是兵临城下。

房玄龄坚定地说:“要示警。哪怕让白山联盟退往高昌,暂避锋芒;也不能让东突厥得手,一旦他们在贪汗山立足,对高昌的压力太大。”

王挺找来几张地图,逐一挂在墙上,然后指着贪汗山说:“就算我们向白山联盟三方示警,薄落一族远在伊吾,无力也不敢增援贪汗山;乌护一心保留实力,必定闻讯而走,若要帮助贪汗山,只有我们出兵。按我估计,这样的行动,很可能是乙咥罕和苏粘里赤引路,鄂尔浑河铁勒和突厥狼军不会少于两万。”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要是这样,将是一场恶仗。杨崇盯着地图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王挺建议说:“一是要契苾歌楞相信,及早转移出妇女儿童;二可以派出两千骑,前突到贪汗山策应,伺机而动。只要确定突厥大军出现,就要全郡动员,把部队集中起来,准备迎战。”

杨崇斟酌着说:“我认为东突厥不会在高句丽战事结束前对高昌郡动手,最大的可能是占据贪汗山,然后在高昌郡大肆掠夺一番北归;但世上没有便宜事,还要看突厥人够不够份量,玄龄,让人向白山联盟示警,谢映登的少年营开始前突。我和王挺、孟翻明天就去高昌城,派人通知司空行、刘弘基前往高昌议事;另外通知杜淹、厉文昕,让他们在扜泥城加强警戒。”

贪汗山周围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道路曲折,百里不见人烟,这一带已经是大隋与塞外的边界,契苾歌楞原以为突厥人再强横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冒着与大隋开战的风险重兵越境,小股人马的狼骑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现在契苾歌楞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鄂尔浑河的铁勒人打了过来,很多人在乙咥罕和苏粘里赤的引诱下主动投降,自己灰溜溜地逃走,身边控弦之士不满千人。要不是契苾葛预先报信,向猎人城送走了三千妇女和一千多儿童,契苾族就算是完了。

突厥人占领贪汗山后,索性不再掩饰行藏,大摇大摆地直扑山外,沿途掀起的遮天烟尘,在几十里外就能看到。阿史那古象带着两千狼骑和三千铁勒骑兵是先锋,迫不及待地朝高昌郡方向追去,四千多妇女儿童正在前面的路上,康鞘利甚至默许抢劫猎人城,让阿史那古象激动不已,早就应该给隋人一点教训了。

顺着山脚的道路前行,大军的前面是一条百米宽的山涧,山涧对面一条山谷中的道路直通山外;阿史那古象命斥候探测溪水的深浅,大约有三尺来深;阿史那古象遂吩咐三军渡水过去,铁勒人在前,狼骑在后。

五千人马谁都每当一回事,不就是渡河吗,一律依言向溪水中走去,也有许多人和战马在溪边吃水;看看铁勒人已经上岸,阿史那古象催动突厥人马渡溪,一时间满溪涧尽是狼骑。忽然上游一声响亮,犹如瀑布飞泻,滚滚水势奔涌而来,转眼间人随水滚,马逐波流;漫天的滚木擂石夹着火焰,从山上飞蝗似的落下,砸在山谷中密集的铁勒人群中,打得人马头开脑裂,尸积如山。

阿史那古象大惊,拽着坐下战马无法掉头,只能向前面登岸;上岸后,阿史那古象慌忙下令别寻路径,弃了战马,从山侧的悬崖底下小路逃命。谢映登在高处用望远镜看得分明,自己堵水设伏,那能让对方逃走,令旗一挥,路尽头的三百弓弩手立即全部进入准备状态;看见逃兵前来,隋军的射手立即分三队,巨型弩和一般强弓轮流发射,不多时路前就堆下六百多具尸体。

阿史那古象肝胆欲裂,晓得强攻只是送死,只能原路退回,再次骑上战马,从谷中强行冲出去,等杀出山谷,身边已经不足四百骑,过半带伤;迎面风驰电掣般杀来五百骑,为首的大将正是契苾葛。

谢映登驻扎在猎人城,一直在不断地招募马贼,山区中大小马贼多如牛毛,半年时间就让谢映登招募了三百多骑,这次和猎人城组成的两百控弦之士一起交给契苾葛,安排在谷外拦截人。要是平时,这五百人断不会是四百突厥铁勒勇士的对手,但是阿史那古象人困马乏,军无斗志,很快处于下风。

阿史那古象使一柄长矛,二十多招后被契苾葛斩于马下,突厥军立即溃散,各自逃命;场面进入了马贼的节奏,突厥军在逃跑途中纷纷被射杀,最后逃出去的不过二十几骑。贪汗山上,康鞘利得到消息,只能愤恨地抽打着俘虏,在篝火下狰狞无比。

(本章完)

第240章 强弩

康鞘利整整抽打了一个多时辰才平静下来,放下马鞭回到屋中,问俟利发杨善经:“善经,现在该如何是好。”

杨善经是个汉族的美男子,三十岁上下,珠冠华服,皓齿朱唇,闻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这次带来一万五千突厥狼骑和一万铁勒精锐,纵然损失五千人,与大局无碍。关键是将军能否忍下这口气,呆在贪汗山不动。”

康鞘利苦笑道:“不能。所有的人头都被砍走,隋军若不是担心我们有援军在后,恐怕会在山外再堆一个景观,你我如果不杀到高昌,传到牙帐,延陀设那些人还不把是非说尽,哪还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所以刚才我想透了,唯有进军,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明日我留下五千狼骑给你,其余人马全力杀向高昌。”

杨善经拱手道:“多谢。”

杨善经也是大隋皇族,作为皇室的代表,自愿在突厥追随义成公主,十年下来已是突厥牙帐的一方权臣,但是杨善经有自己的底线,就是不参与对隋朝的作战。康鞘利显然没有丧失理智,叮嘱道:“万一我兵败,你立即带着人马,押解俘虏北归,千万不要想着营救我或另作图谋。”

杨善经不解问道:“你既然没有必胜的信心,何必前往?”

康鞘利正色说:“牙帐还没做好与大隋全面开展的准备,不管隋帝东征是胜是败,一旦归来,可汗也只有给对方面子撤军,除非我们已经占领高昌。现在杨崇还没把高昌和白山铁勒的力量联合起来,等他完成这这一切,对方的人数物资将远远超过我们,如果到了冬天,我们很难支持。”

杨善经点头说:“所以阿史那古象的事不是意外,他就是准备去袭击高昌的。”

康鞘利面露赫色说道:“我一开始就是想挑衅出个理由,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现在也好,一战决胜负,省得夜长梦多。”

康鞘利次日清晨就开始调兵遣将,金狼旗随着晨风飘扬,一万五千清一色的骑兵,两万匹战马军容鼎盛,行进中进退有度,互相配合着杀出了山区。斥候回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高昌郡守杨崇亲自领兵前来,八千铁骑加上两千步兵,屯兵在猎人城前五十里下寨,等待突厥大军的到临。

杨崇这次出征也是无奈,八千骑兵两千步兵,可以说是高昌郡能拿出来的最大力量。司空行和慕容息雄都想出征,争执不下,最后是孟翻出的主意,杨崇挂帅,慕容息雄和王挺为副将,谢映登、索延寿、刘弘基、宇文成都、于钦章、细封长山、尉迟恭、李磐恶八千骑兵,单雄信的步兵营因为顶替了韩奇,与龙善明一起并肩作战。

高昌军队内部都知道,单雄信的步兵营才是杨崇手中真正的底牌,五百佰刀手、五百长柯斧兵。佰刀是两刃刀,全长近丈,非大力者不能使用;长柯斧与一般长斧比,刃部加宽,柄也变短,柄尾有棱状尖器,砍杀效能高;杨崇自己设计的骁刀、鹰刀、胜刀大多装备在骑兵中,步兵反而很少用。

龙善明的步兵营现在几乎变成了强弩营,一百张巨型弩加上八百张硬弓;步兵的巨型弩更类似宋朝的神臂弓,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最大射程从守城的五百步远降到三百步,但可以一次性发十到三十支箭。由于杨崇在设计中加了个滑轮,士兵使用起来不是很耗体力。

阿史那泥孰看见一百张巨型弩的时候脸直抽搐,这一千步兵没有三千骑兵是不可能拿下的。至于阿史那泥孰想到前线参战的要求,被杨崇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不想被人说成是大隋和西突厥的联军。

杨崇下寨只等了三天,东突厥的大军就到了;晓得杨崇一方多是狡诈之徒,康鞘利主动放弃了各种袭击的策略,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休息一夜,东突厥的一万五千骑兵列阵而出,康鞘利有些不安,一路过来到昨天夜里,隋军没有任何出奇的动作,难道真的有把握在正面战场以少胜多。

和传说中的一样,高昌郡的隋军以步兵在正面对阵,骑兵守在两侧,阵外四周不设鹿角、蒺藜等物,完全就是一个互相厮杀的架势。康鞘利仔细看了看对面,没有牛羊之类东西,说明对方根本没准备再摆火牛阵,想着自己一路过来得小心翼翼,甚至为了对方火牛阵准备敢死队,康鞘利只觉得脸上发烫,周围的将士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对。

康鞘利身边的两员大将是东突厥九勇士中的两人品岩定和蔺飏,品岩定望着隋军的阵势说:“只要击垮中间的步军,就能把隋军切成两段,任意绞杀;杨崇手下多有经战之人,敢这么做,说明步军战斗力惊人。”

康鞘利身后铁勒将领仆固化安说道:“我和拔也猛率本部五千骑冲击对方步兵,品岩定、蔺飏二位将军各率三千狼骑攻击对方左右两翼,任一路得手,大帅便挥军衔进,必可一战胜之。”

杨崇以格物名震天下,相必步军中多弓弩之物,但是五千骑兵哪怕伤亡个三四千人,只要有一千人杀到近前,两千步兵也只有被屠宰的份。康鞘利点点头,下令出击,牛角号呜呜地吹起,东突厥的战鼓声一阵快似一阵,战马错动中,三支队伍杀出阵来,朝着隋军发起进攻。

龙善明一声吆喝,一百张巨型弩被推到阵前,弩手把射击范围展开,各自装箭,眼看着东突厥骑兵越来愈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龙善明吼了一声射箭,弩箭如雨,第一轮射出了足有两千支箭,密密麻麻,转眼射死射伤近千人。五千骑的队形太密,前面的人躲过了,后面的人却中了箭。

仆固化安心一紧,弓箭强者射二百余步,一般的弩箭最多五十步,对方竟然是三百步距离,自家骑兵在两百步到三百步之间只要挨打,纯粹是一个死亡距离。但是五千骑兵已然发动,根本收不住脚,也推不回去,仆固化安一声嗷叫,大喊着散开阵型,加快速度,东突厥的士兵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不用长官提醒也明白这个道理,无不催马向前。

饶是这样,推进到二百三四十步的时候又挨了一轮弩箭,倒下了七八百人;刚刚冲进两百步,隋军八百张硬弓射出八百支箭,准确率大了许多,一次射倒五百多人。仆固化安眼都红了,一次冲锋还没到头,损失了两千人;东突厥骑兵纷纷射箭还击,隋军明显也有伤亡。

但是巨型弩一人就能发射,每张弩配备两人就是为了替补,两百步、一百步,一百张巨型弩又发出了两次轮射,加上硬弓的不断射击,仆固化安冲到隋军步兵阵前的时候,真的只有一千人出头。互射中,隋军的弓弩手也损失了近一半,但是五百步兵换四千骑兵,怎么看都是划来的。

(本章完)

第241章 如实上报

隋军的弓箭手身后忽然涌出一批手持刀斧的步兵,让东突厥的铁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立即挥舞着长矛、大刀就扑上去,没想到还没砍到对方,自家的马蹄已被砍翻,掉下马就挨了刀斧;后面即使有突厥骑兵刺中或砍中隋朝的步兵,大部分时候竟然砍不透盔甲,跟着丢了性命。

一千名步兵展开,肉搏战中刀光斧影,就看见突厥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被对方的步兵杀得节节败退,仆固化安和拔也猛真是无可奈何,直到被砍杀七百多骑,身边不足五百人的时候,两人才勃然醒悟,带着人掉头就跑。重甲步兵是追不上骑兵,但是退在后面的弓弩手没闲着,重甲士兵分到两边,突厥兵才逃出两百步,六十多张巨型弩齐射,顿时射下三百多骑兵。

隋军战鼓声大作,一千重甲兵分成两路,向左右增援,慕容息雄率领索延寿、细封长山、尉迟恭三千骑兵直接冲向突厥中军。两千骑兵原本两翼宇文成都和谢映登各指挥两千骑兵,分别与品岩定、蔺飏率领的突厥军对峙,处于守势;见重甲兵来援,立即反攻,缠住对方。

品岩定、蔺飏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看着仆固化安的五千人马全军覆没,明白只要步兵杀到,自己就是两面受敌,都分出一千骑兵前去狙击,战场上顿时血肉横飞。让康鞘利难受的是,高昌隋军冲锋的队伍中竟然有三百甲骑具装的重骑兵,人马都是铠甲,在阳光下就象三百座移动的铁塔,在轻骑兵的掩护下,冲到突厥阵前,阻挡的一千铁勒籍突厥骑兵不多时便土崩瓦解。

一千金狼骑迎了上去,催马狂奔中调换着阵形,数息之间便已逼近重骑兵;金狼骑是大汗的卫队,人人都马术精绝,每五十名突厥骑士首尾相连,如同二十道呼啸的金色闪电,瞬间掠过重骑兵。金狼骑的配合与骑速变化让人叹为冠绝,在具装甲骑前后斜冲,但结果是惨淡的,一千无敌的狼骑只砍下不到二百名的重骑兵,大部分还是砍死马匹换来的胜利。

尉迟恭一声呐喊,催马越过重骑兵,挥舞着钢矛,奋不顾身地杀向康鞘利,马前几乎无一合之敌,拔也猛冲过去拦截,十招后被尉迟恭一矛刺死。三千隋骑跟在一百名重骑兵后面,势若排山倒海地杀上来,中军剩下的两千骑兵心寒胆颤;仆固化安见势不妙,让人簇拥着康鞘利撤退,自己指挥着中军死死抵抗。

慕容息雄大声疾呼:“康鞘利逃了。”

隋军纷纷呐喊呼叫,品岩定、蔺飏见金狼旗移动,立即各自率队狂逃,隋军战鼓催动,慕容息雄指挥着大军追杀三十里才撤军,仆固化安被索延寿一流星锤打死;这一战,斩杀东突厥骑兵万人,俘获战马七千匹。最后上报只报了四千五百匹,杨崇让步兵没人一匹战马驮着人和器械先回田地县;龙善明和单雄信等一帮将领都明白,杨崇还想扩充两千骑兵。

乌护和契苾联军杀回贪汗山的时候,杨善经已经带着一万妇女儿童跑了,剩下一万老弱妇幼和部分牲畜被杨善经留在了山寨里。杨善经给契苾歌楞留了一封信,只说了一个意思,如果白山联盟追杀,他就把妇女儿童全杀了;让谁也得不到,如果契苾歌楞不追击,他以后会卖给白山联盟八千名奴隶,只要钱准备好就行。

康鞘利的败军很快会和杨善经会合,契苾歌楞和乌元朗不认为自己能战胜狼骑,索性跟着契苾葛去高昌拜见杨崇。隋军和东突厥大战的地方,仿佛就是一片地狱,血水遍地,到处是尸体、死马,和残缺的兵器;隋军用东突厥的一万五千颗人头再次堆起了一座景观。

杨崇和契苾歌楞、乌元朗见过后,同意对贪汗山进行援助,吐鲁番商行提供二十万斤粮食,算是契苾葛买的,以后在契苾葛的提成里扣;至于其他的,杨崇要求契苾歌楞拿出一份清单,以奏章形式送郡里,公事公办。不过负责收拾现场的王挺,留下了大约三千套皮甲在尸体上,铁勒人在帮忙埋葬时,全部剥走了。

杨崇带军队回到高昌城是受到热烈的欢迎和祝贺,庆功宴后,杨崇把房玄龄和崔开远、慕容息雄找到郡守府,问清楚此战必须上报后,只说了一个意思,奏章上说得简单一点,低调一点。崔开远与慕容息雄莫名其妙,如此大功,军中将官都是能升职的,低调,军功怎么办?

房玄龄明白杨崇不看好东征,提议说:“杨大人,我们要相信中枢,很多事越不相信就越难办。我的意思就是实报,有什么事大伙一起扛着。”

崔开远、慕容息雄也是这个意思,杨崇只能同意如实上报;奏章到涿郡的时候已是深秋,高句丽战事刚刚结束,大隋水陆两路全部惨败。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江、淮水军,击破高句丽水师后,不听副总管周法尚的劝告,选取精兵四万杀进平壤城,纵兵俘掠时,被高句丽伏兵击败,士卒还者不过千人。

为配合水师,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出扶馀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将军赵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玄出增地道,会师于辽河以西。

宇文述两次中了高句丽大臣乙支文德诈降之计,最后粮尽撤退,在萨水、辽河两处遭到伏击,全军大败。比另一个时空强的是,东征提前了一年,杨雄、段文振等人都没死,在安排上老练了许多,最起码发现了辽河的大坝,预先摧毁放水,又让周法尚率水师残军接应,

保住了十一万的军队,还有一半的粮草器械物资。

饶是这样,左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加上水军四万,总共二十三万将士的损失也是中枢上下难以承受的。杨崇的奏章让隋炀帝杨广的面子好看了不少,但对中枢的大臣们来说,是格外的醒目;隋炀帝杨广下令,败将宇文述、于仲文、荆元恒、崔弘升、张瑾、辛世雄等六人并除名为民,斩尚书右丞刘士龙以谢天下。

卫玄是最后时间拉来顶差的,和右武将军赵才几乎是带回了全部的军队,自然不需要处罚,于仲文若不是统领全军也没事。但是来护儿的不处罚让大部分人心中不平,如果不是来护儿失败,就算宇文述默许手下弃了粮草,水师也能供给,三十万大军无论进攻和撤退都不会军心大乱,导致惨败。

(本章完)

第242章 人才

兵部尚书段文振吐了一口血后,还是要收拾这个摊子,计点人数,安排大军在涿郡驻扎,补充粮草。随杨广的圣驾回到东都洛阳,段文振私下找了观王杨雄,问能否把杨崇调到涿郡来;兵部侍郎明雅死后,兵曹郎斛斯政专掌兵权,段文振一直认为斛斯政凶险无德,不可把机密大权相托,在隋炀帝杨广那里闹了几次。

杨雄苦笑道:“你是太累了,此事莫要再提。”

段文振百思不得其解,回去和长子段诠闲聊;段诠是右翊卫的武牙郎将,这段时间轮值在尚书台值班,说道杨崇时,段诠摇头说:“不少文官都在议论,说杨崇报捷,就是故意给中枢难堪。他们说东突厥攻打铁勒关大隋何事,和东突厥的战事是杨崇故意挑起的。”

段文振性格刚烈,闻言义愤填膺,一口血涌上心头,强行咽了下去;段诠等段文振缓过来才说:“纳言杨达为这事已经训了几位官员,不过我倒是挺佩服杨崇的,就凭高昌一郡,竟能斩杀一万五千突厥人。”

段文振此刻已经完全懂了杨雄的意思,文人在挑明杨崇功高盖主,自己确实应该少提一点杨崇的名字,兵部的事暂时就那样吧。风声还是传到宫里,就连萧皇后都出面说起,隋炀帝杨广确实有些不痛快,同意高昌郡将士奖赏的同时,再次下诏训斥杨崇乱起刀兵,罚俸禄两年;并让高昌郡把一千套步兵重甲和三千匹战马送到洛阳。

诏命到了高昌郡,杨崇便让房玄龄按照诏书办理,该奖的就奖,该送走的就送走;房玄龄咋咋舌头,一千套重甲,不算工钱就是五万斤铁。不过房玄龄知道,杨崇的两处铁厂要是卯足了开,五万斤铁不过是两个月的产量,反正买铁的钱是郡里的,杨崇还能挣上一笔。

杨崇与司空行、孟翻私下商议的时候,还是觉得需要继续加强力量,孟翻出主意道:“吐鲁番商行可以在郡里出榜,寻找能干的人。”

虽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但杨崇是求贤若渴,立即让寇九珙去安排,在全郡公布了三个职位,盐城、高昌、扜泥城三处分行的管事。一时间轰动高昌郡,都认为是新人新气象,寇九珙这位新掌柜毕竟不同于姜夺是杨崇的大舅子身份,想干,也必须干出一番事业。南平城的总行的接待处由杨延山负责,最后经寇九珙面试,慕全凯、康乌离、曹宠脱颖而出,担任了三处管事。

就在招聘结束后的一天,扜泥城的粮商范迪给杨崇带来一个夫妇,金城人,男的叫凌敬,和杨崇年纪相仿,看上去是个读书人,一表人才。范迪其实心中忐忑不安,没想到门卫一报进去,杨崇就同意见他们;尉迟恭仔细检查了三人后,就把人带到杨崇的办事房。

让尉迟恭和范迪大跌眼球的是,杨崇和凌敬打过招呼后,把眼光放在了凌敬夫人的身上;凌夫人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被瞧得有些抬不起头。凌敬偏偏好性情,淡淡地站在一旁不吱声;杨崇看了半天说:“原来是西安县公李望的女儿李惜玉,凌先生就是那晚在阳西驿站外接应的人。”

凌夫人顿时花容失色,凌敬苦笑道:“杨大人真是好眼力,最多是夜晚看了拙荆一眼,时隔多年还记得,沈某无话可说。”

李惜玉急忙上前几步说:“杨大人,这不关服志的事,是惜玉自己的见解。”

范迪暗暗叫苦,自己是看着凌敬夫妇在扜泥城生活穷迫,想给他们在郡守府或吐鲁番商行找个谋生的活计,没想到两人是私奔,还被杨崇认出来了。凌敬拽过李惜玉说:“杨大人根本没准备拿我们怎样。”

杨崇在心头给凌敬点了一个赞,悠悠地问道:“凌先生有如此才能,为什么隐藏在扜泥城?”

这是每一个人都心存的疑问,中原何等辽阔,哪里不能藏人;凌敬坦然说道:“李家的势力庞大,门生故吏、旗下商队遍布陇右西域,即使在扜泥城,我也是小心翼翼。原以为南平城是个更小的地方,杨大人的手下原先都是商人和寒门,一时大意了。”

杨崇示意范迪出去后,请凌敬夫妇落座,让人送上两杯茶说:“你是有点侥幸的心理,但是你来我这儿,就是感觉出山的时机到了,只是想试试我,才把尊夫人一起带来。说吧,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杨崇的话如此直接,李惜玉惊讶地看看杨崇,又看看凌敬;凌敬无奈起身行礼说:“多谢大人海涵。小人见到吐鲁番商行的招聘榜,便晓得大人下面会有大动作,正好听范先生说他和大人是旧识,于是冒昧前来。小人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大人愿不愿听。”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你有这番心思和勇气,已经超过平常人太多,不枉凌夫人为你离家出走,不管你说的我采不采纳,我都会安排你到盐城担任关丞;如果你说的策略能够让我采纳,我会在郡守府给你一个位置,以后你岳父找过来,我也帮你扛着。”

“多谢大人。”凌敬晓得杨崇没有背景,能坐到这个位置不是靠运气,朗声说道:“大人刚到高昌的时候都没有出榜招人,现在高昌郡欣欣向荣,吐鲁番商行这么做不是缺人,而是大人感觉到了一种危机,需要早做准备。如果是异族的危机,大人根本无须担心,两处人头景观摆在那里,西突厥怎么也要掂量掂量;很明显,这种威胁来自中原。”

杨崇抿了口茶,淡淡地说:“有点意思,说下去。”

见杨崇没否认,凌敬继续说道:“大人曾做定西策,在朝野传得神乎其神,与小人保持通信的两位好友也是万般佩服。小人通过定西策看出,大人是走一步看几步的高手,所以现在筹备,必定是为了应付一年半载以后的突变;小人认为,大人着相了。”

(本章完)

第243章 着相

着相是一个佛教术语,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放眼无相,心见实相;着相就是当真,谁当真谁痛苦;迷于表象,就如水中月不可捞,是徒劳的傻事。杨崇笑道:“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凌敬背后有了汗意,杨崇的从容不迫让他信心顿失,不晓得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只能横着心说:“大人需要解除来自中原的威胁,我认为有三策可行。上策是将对手的阴谋公之于众,让威胁没机会发生;中策是专门派人去中原应对,不让风波涉及到高昌郡;下策是在高昌郡内严防死守,不给对手机会。”

凌敬只凭借一个招人榜就能想到这些,确实有几分自信的实力,不过喜欢剑走偏锋让杨崇有些犹豫;杨崇问道:“能告诉我,与你还保持通信的那两位朋友的姓名吗?”

杨崇不按常理出牌,让凌敬很是别扭,答道:“是扶风郡的唐弼和河东郡的姚暹。”

凌敬的水平在这里,能和凌敬长期做朋友的人水平差不到哪里去,杨崇问道:“你能不能说服他们来高昌郡做官?”

凌敬思索了一下说:“唐弼在当地颇有人望,姚暹曾做过河东郡的都盐吏,我不敢说有把握,但是可以写信去问一声。”

杨崇颔首说:“不急,等你在南平城安置好再说。尉迟恭,带他们夫妇去见梁硕,让他准备文书,凌敬担任南平城士曹行参军,另外给他们夫妇安排一处好一点的宅子。”

南平城在中原属中等镇,士曹行参军是从九品的官职,杨崇作为郡守,一纸公文便可以任命;凌敬和李惜玉面面相觑,这不是想象中的节奏,杨崇的做法不像一个郡守,更象一个商行的老板。好吧,杨崇本身就是吐鲁番商行的老板,凌敬谢后便跟着尉迟恭走了;范迪随后进来只半炷香的功夫,便同意加入吐鲁番商行,吐鲁番商行在扜泥城的货行由管事中粟特人康乌离负责运转,范迪负责店铺,向杨延达负责。

房玄龄、杜淹等人都是宰相之才,商行发榜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不管杨崇这次没找他们商量也都不问;崔开远也发现不对,只是慕全凯、康乌离、曹宠都是高昌当地有名的行商,尤其慕全凯,是原来高昌国皇室负责采买的,要不是另一位皇家采买朱纮道已经加入吐鲁番商行,否则未必能请到慕全凯。

凌敬的信很快有了结果,姚暹回信拒绝了,唐弼则是兴冲冲地跑来了,用唐弼自己的话说是接了信的第二天就出了门,一路上快马加鞭。杨崇没想到自己的人气有如此爆棚的机会,立即接见了唐弼;唐弼衣着华丽,气派也不小,显见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颧骨很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满脸精悍之色。

唐弼对杨崇是客气万分,开口就说了投奔之意:“得遇大人相召,唐某是感激不尽,以后愿在大人手下做事。”

就冲这份态度,杨崇估计唐弼在原来的历史上不会是无名之辈,就仔细问了唐弼的一些经历,唐弼一一回答,说自己是落第的士子,在扶风郡开着一家客栈,是墨学的信徒。唐弼最后对杨崇说:“大人,关中现在的局势很诡异,弥勒教、楼观道,还有一些没表明身份的人都在串联,有点当年张角黄巾的味道。”

凌敬坐在边上吓了一跳,这可不能乱讲,张角黄巾就是要造反啊,凌敬没想到杨崇竟然理解地说:“河北盗贼并生,关中有人蠢蠢欲动并不奇怪,我只能管好高昌,顾不了那么多。”

唐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道:“大人深知为官之道,唐某只是有一事想问,大人是否准备发扬墨学?”

杨崇点头说:“我是准备发扬墨学,但是身为官员,必须和朝廷的宗旨相符。”

杨崇在这方面很小心,大隋宣传儒学,杨崇要是在郡守位置上明目张胆地说墨学,那就是惹了大事,唐弼今天才见第一面,无论如何都不会立即信任。唐弼可惜地说:“我知道一个人,很有本事,以墨家巨子自称,大人若是不在官场,倒是可以和他交个朋友。”

杨崇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卢明月。”唐弼一说,杨崇知道这个人,隋末的起义将领,最先被隋将张须陀打败,后来卢明月率军十万攻打淮阳郡、襄城郡,转战于河南涯北一带,自称“无上王”,最终在南阳与江都通守王世充作战中失败,被斩杀。卢明月既然宣布无上,自己又称王,可见对墨子的精神未必了解多少,但绝度是一个野心勃勃和有能力的人。

人以类聚,很明显,凌敬、唐弼、卢明月这个圈子不是对大隋不满,而是每个人都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活在太平年间就是生不逢时,遇到乱世方能一展才华,凌敬、唐弼就算没卢明月那么出名,一定也是造反队伍里的一员。

杨崇还真没猜错。在史书中记载,凌敬为人足智多谋,原为窦建德帐下主簿,是窦军重要谋士之一,著名的虎牢关之战中,向窦建德献“进攻怀州、河阳,大张旗鼓做出欲进攻汾州、晋州的姿态,使李世民不得不退兵”,可惜窦建德最后没有采纳凌敬的建议,继续与李世民相持,结果导致败亡;凌敬活到贞观年间。

农民起义军将领唐弼起初拥立李弘芝为天子,拥兵十万,据守汧源抗击薛仁杲;薛举派遣使者招降唐弼后,趁唐弼没有防备,袭击并攻取了汧源,收编了唐弼的全部部众。?唐弼仅率领数百名骑兵逃走,从此下落不明。

这两人都是身怀大志、眼光卓绝的人,看出大隋已经是危机四伏,一直在寻找适合自己的道路;杨崇此刻身居太守之位,独居西域高昌,又是寒门出身,钻研墨学,在两人眼里就是金光闪闪的赌注。杨崇淡淡地说:“现在河北盗贼纵横,唐先生可熟悉形势?”

唐弼一听有戏,喜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河北受东征之苦最多,士卒民夫逃往无数,所以已是盗贼遍地,有志之士奋起,最出名的是王薄、孟让、高士达三人。王薄自称知世郎,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与孟让占据长白山,齐郡、济北郡应者如云;高士达以高鸡泊为根据地。不久,自称东海公。”

若是按凌敬的说法,唐弼很明显着相了,忘了欲速而不达的古训。

(本章完)

第244章 唐弼的投名状

“我见过王薄、孟让,是他们到长安拜见老师刘炫的时候,我刚刚出使康国回来。”杨崇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杯,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情景,慢慢地说:“两人都称得上一时俊彦,可惜了。孙安祖和卢明月起兵没有?”

唐弼一愣,孙安祖确实是高鸡泊的一个比较大的草寇,刚刚与高士达会师,杨崇是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唐弼只能埋怨自己糊涂,杨崇和博陵崔氏的关系传遍关中,与刘炫齐名的大儒刘焯据说就在高昌,杨崇与河北的联系恐怕是三五日就有一个往来,哪会不清楚现在的局面。

唐弼急忙应声道:“孙安祖已经投奔高士达,卢明月也起兵了,号称墨家军。”

杨崇和凌敬明白了唐弼为什么快马加鞭赶来,卢明月打起这种旗号,很容易被人牵扯到宇文恺、杨崇、冯齐整身上,他们是人所皆知的自诩墨学传人,朝廷就算不认为三人同谋,也会对宇文恺、杨崇有所戒心。

杨崇喝了一口水,问道:“唐先生是哪一方人?”

唐弼晓得说到关键的地方,解释说:“小人本身没参加任何帮派,只在汧源开了一家客栈,在地方有些薄名,接待南来北往的人多,与郡里的大善士向海明多有联系,一有消息他就传给小人,供作饭后闲谈的资本。”

向海明的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几乎比官府半遮掩的邸报还要清楚,杨崇想了想,没想起来向海明是什么人,一琢磨善士,杨崇问道:“向海明可是弥勒教的人?”

唐弼脸色微变说道:“弥勒教的二金刚僧猛、三金刚昙灵现在正在关中传教,与向海明有所来往,但向海明是否加入弥勒教,小人着实不知。只不过扶风现在暗流激涌,各方势力都在争取人员。”

各方势力,杨崇恍然大悟,杨玄感动手在即,此刻必定也在全力游说各方人马,于是问道:“你莫非听到什么流言,扶风有人会造反?”

唐弼点头道:“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小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杨崇笑着看了唐弼半天,唐弼选择离开是因为有两班以上的造反人马,必定会互相牵制,甚至互相拆台,问道:“你想在我这里谋一个职位,还是和我一起经商,或者在高昌看看就回去。”

唐弼胸有成竹地说:“小人带着投名状过来,愿跟着大人执鞭坠镫,做官经商都无所谓。”

投名状,杨崇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主演的动作片《投名状》,题材来自于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刺马案,讲的是庞青云为实现天下没有战争的太平盛世理想,借助以赵二虎、姜午阳为首的一班兄弟的力量攻打太平天国,但是庞青云大权在握后,变得越来越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原本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最后演变成兄弟相仇,庞青云在就职大典上,横死于刺客姜午阳之手。

杨崇理理思绪,晓得唐弼说的是水泊梁山上王伦向林冲要的投名状,为了自己在隋朝的将来,杨崇原谅唐弼一会,把自己当做王伦、宋江之流的草寇。杨崇不置可否地说:“愿闻其详。”

杨崇的片刻停顿,给唐弼二人的感觉就是杨崇确实有隐秘的事情,唐弼信心更足,说道:“小人发现有两个来往于西域的客人,几乎每个月都在小人店里住上两次,两人的时间差半个月左右。我打探到他们是从高昌、鄯善往返于长安,两人说自己是长安的行商,路引也不错,但是他们每次在长安的停留时间只有一天到两天,并且骑的都是快马,没有大批的货。”

这不正常,如此远距离地来回,货带不足绝对是亏本的做法,这种情况更象是信使。杨崇颔首,示意唐弼继续往下说,唐弼得意地说:“有一次我把一个叫查老六的灌醉了,查看了他的行礼,发现一封高昌郡陈夔写给周谦的信,信中是对高昌郡战马、兵器的调查情况。茅老三太机警,我没有敢故伎重施,但是他在店里见过一个叫何潘仁的人,就是官府贴着告示的那个人。”

凌敬问道:“唐兄,胡人看上去都差不多,你就那么确定?”

唐弼笑道:“你们有所不知,何潘仁在扶风、郿城一代大大的有名,是胡人中少有的豪杰,我见过他几次,不会认错。那天到我店里,何潘仁没有报名号,是悄无声息地去见茅老三的。”

杨崇谢道:“有劳先生了。一事不烦二主,陈夔就是高昌的官员,还望先生帮我捉住查老六和茅老三其中的一个,凌敬,你带唐先生去见孟翻。”

唐弼、凌敬笑着告退,杨崇的态度很明显,只等证明这个投名状是真的,唐弼边算是通过了考核。凌敬是个小官,到高昌城找孟翻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孟翻一听立即安排人手配合唐弼,一帮人盯了陈夔十一天,终于看见查老六,就在查老六除了高昌城后,密捕了查老六。

查老六在审讯室见到孟翻、唐弼,立即把什么都说了,信在孟翻手里,查老六晓得不说不行。查老六说自己原来是周谦手下人,特地安排给陈夔做联系人,周谦没有其他用意,只是想打探高昌的确切情况。孟翻笑着摇头问道:“何潘仁是怎么回事?”

查老六死活不承认,这可是勾结突厥人和强盗的罪名,认下来就是死;不过在严刑拷打下,查老六说了在天山县常住的客栈,孟翻的人在那里抓到了茅老三。茅老三是个硬汉,酷刑下什么都没说,但是身上的信泄露了长安的秘密,表面上只是要陈夔等人注意杨浩、杨崇等人的动向,但是杨崇、孟翻清楚杨玄感的事,明白杨玄感在关中不停地和各大士族谈判,邀请人手加盟,肯定是泄露了风声。

杨崇立即书写密信,要求长安的姜夺等人调查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父子的去向,如果李子雄被调到水师,就说明杨玄感大事不妙,除了等死或者是要铤而走险。杨崇以勾结何潘仁为名,拘捕了兵械监丞柳威明、盐监丞陈夔,顺便抓捕了一些早被孟翻确定的对象;柳威明、陈夔没有抗住,又吐露了一批高昌本地人的名单,高昌郡顿时陷入惶惶不安中。

(本章完)

第245章 九人联奏

高昌的秋末依旧是睛朗的丽日,让人怀疑夏季已经过去,田间没有一丝的残败,所有的树木依旧青翠,很少见到金黄枯叶落地的场景。好在这是杨崇呆的第二个秋天,已经熟悉了找不到秋的感觉,唯一的变化就是早晚凉爽。

杨崇的意外收获是柳威明的口供,由于父亲柳謇之的帮忙,柳威明竟然知道茅老三的真实姓名和家庭情况,让杨崇和孟翻等人喜出望外;茅老三在绛郡家里有老娘和一妻一妾,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

茅老三在审讯室听孟翻说起,顿时面无人色,挣扎了半天,终于无力地说:“孟翻,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周老说得没错,杨崇手中有一支隐秘的力量,我们之所以死盯着不放,就是想查出杨崇的底细。我和查老六出事,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周老的观点,只要在半月里没有高昌的消息,周老就会禀告皇上。”

孟翻从茅老三对自己的称呼中就猜到茅老三的身份不低,有可能是和徐康一样,是周谦手下天网四组中的人物。孟翻不急不躁地说:“杨大人说了,不会为难你,你交代出五个人,你的家人就可以平安,说出第六个人,你就可以获得自由。千万不要想着周谦会去救你的家人,我们在关中有足够的人手和财力追杀下去。”

茅老三心中一阵翻腾,孟翻这么说,说明杨崇已经明了整个局势,对周谦不抱任何指望,这种情况下杨崇的人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茅老三踌躇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无法保证那些人还在原来的地方。”

“那就一个秘密换一个人。”孟翻的眼睛盯着茅老三,不准备给茅老三思考的余地,立即就问:“把你和何潘仁的事说一遍。”

茅老三咬着牙说:“没想到扶风的客栈竟然是你们开的。我说,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调查杨义臣和杨崇在张家灭门一案中贪污了多少钱,何潘仁是周老派来的,负责安排各路人马进高昌,我也是他安排进来的。但是没想到杨崇受袭,何潘仁跟着跑了,我在扶风约见他,也是想弄清楚情况。”

孟翻讥笑道:“不要把事情都推到何潘仁头上,陈夔说了,他是预先知道这件事的,情报是由高相身边的护卫传出去的。既然大家都想做交易,就痛快地说,对峙来对峙去,就没意思了。”

茅老三脸上受刑留下的伤痕分外刺目,坚定地说:“这件事与周老无关,刺杀杨崇是何潘仁奉钜鹿郡公之命,何潘仁都没想到重金招募来的杀手有狼骑的人,所以一听到消息,就逃回关中了。”

钜鹿郡公柴慎,目前是齐王杨暕麾下太子右内率,大将军李浑的助手。孟翻点点头问了第二件事:“你是天网四组那一组的人,把组里其他人员的姓名和隐藏身份说出来,这些人应该已经撤走了,你不用有心里顾忌。”

茅老三赞赏地说:“杨崇能找到你这样的人,真是他的幸运。我是白虎组的二号,拿纸来,我把高昌和长安的七个人都写给你。”

说了第一个秘密,茅老三几乎就没有了心理压力,不仅交代出白虎组的其他人,还说出了高昌郡中三家帮助自己的住户。等得知那三家没跑掉,自己家里五个人都获救后,茅老三再也不说一句话,孟翻让人在监狱里对茅老三在饮食方面好一点,自己去向坐镇在郡守府的杨崇报告。

杨崇立即召集房玄龄、崔开远、慕容息雄、孟翻、王挺、元仁惠、李继钧、王君愕、贺兰宜九人商议。原本得知前前后后总供抓到二十九家一百一十四人,房玄龄和崔开远就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杨崇现在在高昌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若是想大开杀戒,两人根本拦不住;再听说是太子右内率柴慎派人联系赤金突厥袭杀杨崇,两人晓得,一切都完了,来开会的人都陷入了皇统之争。

果然,杨崇要求十人联名上奏章禀告此事,并表示不相信的可以去把所有人重审,房玄龄摇头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口供既然是完整的,多审没意思,要保证所有犯人都活着,兴许中枢会派人来过问,只是奏章恐怕不适合联署签名,会被中枢以为高昌郡故意为难齐王。”

王挺不同意说:“此事重大,为了避免有人另行上奏章做文章,还是一起上的好。”

高昌郡不断有人越过杨崇或背着郡里上奏章传信,是人所皆知的事,王挺怎么一说,房玄龄晓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杨崇目光如炬,说道:“奏章八百里快马送出,我不勉强各位,全凭自愿签署,玄龄,你先把奏章拟好。”

房玄龄拟好奏章,杨崇看后带头签了字,房玄龄跟着签了,王挺、孟翻、元仁惠、李继钧、贺兰宜随后一一签字;慕容息雄不愿参与,却承受不了众人的眼光,当场写了辞呈,杨崇立刻安排王挺接手。王君愕叹了一声说:“杨崇,我总算知道了,岁寒堂和你保持联系的人就是王挺,罢了,生生死死都是命。”

王君愕说完就提笔签了名字,崔开远脸色大变,现在连辞职的机会都没有了,晓得这个秘密的人,只要不合作是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郡守府。就算杨崇没有这个意思,王挺、王君愕这些背叛裴矩的人岂容自己出去散布消息,崔开远哭丧着脸,提笔签了奏章;王君愕笑道:“崔大人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这一签,我的心就放下了。”

众人当然放心了,崔开远最关键的不是职位,而是身份;崔开远在朝中为官多年,又是五姓七望中人,清河崔氏的要人,根基就算是杨崇也远远不如。现在崔开远成了同谋,意味着天塌下来有个子大的顶着,将来万一出事,王君愕等人就是想多揽一点责任都不可能。

(本章完)

第246章 李昱憾死

奏章连夜八百里快马送走,随即高昌郡就以搜查奸细为名,全郡戒严;交河县令李昱得知消息,急忙找到宇文成都,出示了宇文化及的信件说:“宇文将军,杨崇下一步一定是要我们逐一低头,把高昌郡变成一言堂,我们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宇文成都笑道:“杨崇目前是郡守,怎么阻止?若是违令,他甚至能找理由杀了我们。李县令要是想置身事外,就学慕容将军挂冠而去;你想,崔大人都签了字,还有什么担心的,不用节外生枝。”

李昱没想到宇文成都连宇文化及的意思都不顾,顿时一口血呛在胸膛,告辞回衙,左思右想到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已去其他城堡巡视为名出了交河县城,半路上支开衙役和府兵,带着六名心腹家将,快马扬鞭朝南方奔去。

李昱想到且末郡给李景报信,特地绕开田地县的城堡,选择了穿越库鲁塔格山区的戈壁、荒漠,一路上还算平安,再往前面出荒漠四十多里就是孔雀河,过了孔雀河便是且末境界。残阳如血,荒漠的茅草乱石沙砾上象镀了一层光泽,说不出的虚幻,李昱一行刚想松口气,就看见一批大约百人的骑兵迎面杀来,为首的正是冯齐整和高北。

杨崇果然算无遗策,家将们有些慌乱,李昱冷笑着,伸手取下悬马侧的长刀,瞬间当刀人合一,力量和勇气随着热血而沸腾,森寒的刀刃在阳光下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骠悍强横。李昱一声长啸,挥舞着长刀迎向对面,身后六骑各持兵器,紧紧相随,和李昱保持着一个小型的雁式阵型。

高北带着五十名骑兵迎了上去,这些都是杨崇的私兵,在他们眼里,杨崇就是罩在自己头上的天,对面的李县令想掀开这个天,那只有你死我活决出生死。五十骑狂奔着散开,长箭如蝗,不让李昱等人有分路逃脱的可能;然后根据李昱的冲速,不断地调换阵形,寻找最有利的时机。

当骑兵相接的时候,就没有了多余的想法,双方的兵器从对方头上砍过,就看速度、技巧,还有运气。李昱一连看砍倒四名敌人,就在长刀力尽的一霎那,高北骤然加速,坐下战马变向斜冲,眨眼间缩短了两骑之间的距离,狼牙棒带着呼啸声砸来;李昱只感觉自己的刀被千斤重物砸中,顿时脱手。

高北身后的一骑长槊疾刺,李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感觉眼前蓦然寒光一闪,就看到一股猩红的血从自己的胸口喷出来,溅在前面的马头上。战马一惊,狂嘶而立,顿时把李昱抛下马来,李昱最后看见两根长矛狠狠地刺向自己,不知道刺了多少下,直到再也没有知觉。

李昱的六名心腹家将先后被杀,高北手下死了九个,伤了十四个,人在垂死挣扎的时候,果然发挥潜能,有着不同寻常的战斗力。冯齐整把李昱等人尸体烧掉,让高北带人去尹山躲藏,自己匆匆赶回了南平城。

冯齐整心中有很多问题要问,最关键的是杨崇为什么要杀了李昱,一个弃官而逃的人,何必杀之后快。到总管府见到杨崇时,梁硕、苗允、张果老都在,杨崇很明显有些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

听说李昱已死,杨崇明显地松了口气说:“现在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杨崇示意梁硕打开西域四郡的地图说:“李景在且末郡的军事布置既不准备支援青海郡对付吐谷浑,也不西面驻防应对突厥,三路大军两万骑兵全部驻扎在且末郡到高昌郡的路上,是为了在某一个特定时刻尽快赶到高昌。什么是特定时刻?就是高昌有人发出信号的时候,现在看,李昱就是其中一个。”

冯齐整担心地问道:“李景会不会是为了增援高昌?”

“不可能。”梁硕反驳道:“如果为了增援,李景一定会派人来和郡守商量行动路线,大军的供给以及联合指挥等等细节,但是据我所知,李景一次都没派人过来。”

杨崇淡定地说:“西域各郡的驻防安排都上报兵部,李景的所作所为应该是中枢同意或者默许的,在高昌有着一张完整的联系网。现在就算李昱死了,但是李景一旦得到李昱失踪的消息,按我估计,还是会起兵前来。”

冯齐整脸色大变,地图上标的清清楚楚,两万骑兵不过两天的功夫就能杀到田地县,难怪杨崇没有召集手下文武官员商议,而是先在家人的小范围里讨论。梁硕虽然投奔杨崇比较晚,但是冯齐整知道,梁硕是一心跟随杨崇的人,比大多数杨崇的旧部都忠心,和孟翻一样,可以为杨崇干脏活。

苗允和张果老面不改色,静待杨崇下文;杨崇瞅了眼关着的房门,继续说:“李景手中一定有筹码,可以在到达高昌后,在大义面前让我低头,交出权力。两万骑兵的任务很可能不是攻城夺寨,而是保护李景到达高昌城或南平城,可以说,生死攸关的时候到了。”

杨崇在高昌郡家大业大,就算要逃都来不及,更何况只要杨崇稍微露出一丝怯意,高昌的士族官吏就会顷刻倒向李景,把杨崇撕得粉碎。苗允颔首问道:“你准备用武力对抗?”

杨崇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好在李景要是贸然而来,可以说他是叛乱,只要把他打回且末郡,就能拖延时间,看看有什么其他办法。”

杨崇说得含蓄,四人都明白,杨崇所谓的其他办法不是造反,就是联络突厥铁勒,以实力来自保。冯齐整沉默片刻问道:“师弟,你考虑过辞官不做吗?”

“没考虑过。”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圣天子明年就要二次东征,中原的乱象只会增加,不会减少;没有实力,不要说财富这些身外之物,就是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师兄,不是只有我们在杀人,来护儿在平壤城下考虑过宇文述的九路大军吗?同样,李景前来的时候会考虑高昌郡的军民吗?不会,连宇文述和我都不值得关注,老百姓算什么,他们的眼里,只有别人鲜血染红的荣华富贵。”

冯齐整无话可说,来护儿断送了二十万精锐隋军的性命,让无数的家庭陷入失去顶梁柱的悲痛中,从高句丽回来后,反而加官晋爵,赏赐多多。李景要是抱着这种态度杀来,杨崇确实没有一点退路。

梁硕在心中给杨崇点了上百个赞后说:“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就看李景的态度,但是高昌郡的预防措施要到位,免得被人偷袭。只是房大人、崔大人那里要多费些口舌,他们未必同意大人的措施。”

杨崇毫不在乎地说:“梁硕,只要你和冯师兄守住南平城就行,我亲自赶到田地县,和司空行应敌于野;至于高昌城,只要我不出现,房玄龄和王挺不会有任何动作。纵使有小股骑兵信使到,王挺也不会打开城门。如果李景败退,高昌城就算落入敌手,也可以从容收回。”

杨崇的打算不错,可是等李景大军出动的时候,高昌郡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来袭的消息,一时风声鹤唳,上下都惶惶不安。房玄龄和王挺明白,杨崇和司空行去应敌,就是不想失败后连累自己,所以在城里尽心尽力;崔开远看到同族崔君肃的下场,对李景更不感冒,一时间高昌城中的官场是步调一致,一个字等。

可是最后传来的消息让全城人跌碎了眼珠子,还没来及开战,李景竟然在一次炸营中被杀了,据说烈火焚烧中尸骨未存。领军大将马德来更干脆,直接就带着五千骑兵投降了;王威、左昆仑先后撤军。

如此大胜和圆满,房玄龄和崔开远没有一点喜悦,对视中,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那一丝恐惧。

(本章完)

第247章 密诏

高昌郡的奏章一开始只是让长安的尚书台啧啧称奇,隋炀帝杨广准备第二次东征高句丽,去了扬州,留代王杨侑留守长安、越王杨侗留守东都洛阳。杨崇的奏章上对柴慎并没有指责,而是要求中枢调查,很容易被认为杨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是给已经失势的齐王杨暕再泼上一盆污水。

纵使奏章上的九人联署有些奇怪,慕容息雄的辞职有些勉强,长安的尚书台根本不准备处理,就抄留一份后转送洛阳;洛阳同样是抄留转送扬州,让杨广和中枢去烦神。但是两天后关于李昱弃职逃跑的奏章让所有人悚然,高昌郡出事了,回过头来自己分析前面的奏章,很明显这些事是连贯的。

流言疯传,御史们打了鸡血似的从各个角度议论高昌郡的事态,把闻风而奏的优势发挥到极限;留守长安的第一重臣臣刑部尚书卫玄立即下令长安的所有信息渠道,收集从西域四郡过来的一切消息;不到十天,且末郡郡守上柱国李景上奏章说要去高昌郡一探究竟,高昌郡郡守杨崇上书说李景叛乱。

卫玄明白,局面失控了,立即召集京兆郡丞骨仪、赵国公独狐篡、左屯卫大将军阴世师、兵部侍郎元无竭、西域校尉韦节在代王杨侑面前商议。前左屯卫大将军姚辩去年死后,阴世师就被从张掖调到长安,接替了姚辩的职务,负责关中的军事防务。

韦节的西域校尉是隋炀帝新设的官职,其实就是把礼部原来对西域明面暗面的力量集中起来成立的衙门,放置在长安尚书台下面直管。兵部侍郎元无竭是目前兵部在长安的负责人,另一位兵部侍郎崔君肃坐镇江都,协调水师;跟随兵部尚书段文振出征高句丽的还是尚书兵曹郎斛斯政。

韦节汇报说:“从第一封奏章到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很诡异。九人联署,其中孟翻、房玄龄、李继钧是杨崇提拔的人,签名很正常;但是崔开远五人是中枢安排过去的,难道不知道签了名就等于和杨崇站到了一起。可惜后来从独狐、元家、宇文、于家各方面传来的消息,这五个人都没有被拘禁,王挺接替了慕容息雄的职务,崔开远负责这件案子,其他三人都出入正常。”

骨仪性格耿直,问道:“杨崇手下的司空行为什么也没有签名?”

韦节晓得骨仪问的是不是杨崇被逼迫的,答道:“司空行一直在田地县,不在高昌城。杨崇在李昱失踪的第二天,就回了南平城。不过有奏章上没写的内容,周谦的两名手下在高昌传递信件的时候失踪了,其中一个就是在关中见何潘仁的人,周谦说两人身上还应该各有一份信件。”

卫玄问道:“这两人身份在高昌公开没有,周谦猜测是哪方面下的手?”

独狐篡插话说:“问题就在于两人是用掩饰身份进入高昌的,周谦猜测应该是杨崇下的手,高昌郡报上来的一百一十四人中,包含着周谦让何潘仁送进高昌的人,也包括原来中枢让高颎要杨崇安排做官的高昌本地士族。”

其他人这次是懂了,中枢在高昌有一个大动作,现在崩盘了。左屯卫大将军阴世师不屑地说道:“自作孽。要是对杨崇不相信,把他撤职或调回来,或者重新安排一个郡守就是,何必这么费事。”

卫玄等人都没吭声,中枢的目的不是要杨崇做不了官,而是要杨崇死,或者等杨崇把高昌郡这头猪养肥了再派人夺过来。杨崇深悉上意,所以在高昌郡无所畏惧,一次又一次地举起屠刀,把反对自己的人杀了个干净,如果中枢没有明确的表态,这次一百一十四人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元无竭转圜说:“中枢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杨崇在高昌干得又不错,所以耽搁了。韦大人,后面你们校尉府准备怎么办?”

韦节毫不在意地说:“杨崇现在证据在手,李景又擅自行事,从高昌郡的奏章看,李景不是孤身前往的,目前是个机会,但只能等中枢的意见。”

韦节是官场老油子,自然不会落人话柄,是拿下杨崇的机会还是修复和杨崇关系的机会,韦节没说。代王杨侑忽然说道:“李景大将军有密诏。”

什么,密诏?卫玄几个人顿时觉得头一晕,东征高句丽的时候,就是有风传的密诏,来护儿才不顾周法尚劝阻,不等陆军到达,单独杀进平壤城,导致东征完败。卫玄急忙施礼问道:“代王殿下能否明示?”

代王杨侑虽然只有七岁,但极其聪明,气度非凡,说话清清楚楚:“李景前往西域的时候,皇祖父给他密诏,授予他在西域各郡当即处理的权力。”

独狐篡深一吸口气,如果李景手上有密诏,李景就不会顾及和杨崇的私人关系,所以认为杨崇有异常的行迹就出手,问题是杨崇对中枢极不信任,若是圣天子的特诏也许会低头,但要杨崇先把所有东西放下,伸着脖子等人宰,很难。杨崇在高昌郡不仅是郡守,还有着庞大的资产,成千上万跟随他的人,有些事杨崇是难以让步的。

骨仪斟酌着说:“李景应该不会多事吧,这毕竟是高昌郡内部的事情。”

韦节摇头说:“大军一动,我们就不能抱侥幸的心里,毕竟崔开远五人态度的陡然转变是件很奇怪的事,李昱的逃跑充满疑问等等。李景资格深厚,不会把杨崇放在眼里,甚至会认为他的出发点是为杨崇好,但是杨崇会怎么想?”

这才是关键,不是好意别人就能心领的,更何况未必是好意。元无竭冷冷地说:“假如李景只是想调查清楚案件,杨崇是受害的一方,绝对会协助;但是李景要是担心这些案件是杨崇、崔开远故意为之,调兵擒拿,杨崇恐怕就会认为一切不仅是齐王的意思,不那么好说话。”

代王杨侑问道:“元大人为什么会认为李景想把杨崇抓起来?”

(本章完)

第248章 支持

元无竭苦笑道:“兵部有西域各郡的驻军安排,我们原先就是不明白,李景的布置既不准备支援青海郡对付吐谷浑,也不西面驻防应对突厥,三路大军两万骑兵全部驻扎在且末郡到高昌郡的路上,现在看是为了在某一个特定时刻尽快赶到高昌。”

“还因为李景的性格。”卫玄凝重地补充说:“李景不是一个会耍手腕的人,做事钉是钉铆是铆,一到蒲类海,杨义臣就孤身走人,旧部全被敲打;李景站稳脚跟后,崔君肃走人,原先杨义臣、崔君肃的生意全部按中枢的意见处理。问题是杨崇那边的生意是青海坊的十倍有余,李景不能不考虑杨崇的反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崇失去高昌就再也难以翻身,肯定会耍手段,甚至把高昌郡弄得怨声载道,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李景唯有靠大军震慑。当然,高昌的军队都是杨崇的人,不可信,所以李景必定要带领大军前往。

代王杨侑毕竟是小孩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韦节举了个例子说:“譬若铁厂,杨崇曾经交出来过,问题是离开杨崇,铁厂的产量质量都上不去;这种情况还有很多,高相在高昌郡滞留两个月都没解决。换成李景他肯定会用强硬手段逼杨崇低头,否则高昌的形势一旦混乱,李景无法向各方交代;李景为此,甚至可能不惜杀人,让杨崇和手下人不能平安离开西域。”

如果这样,依着杨崇的个性,肯定不会低头;九人联署已经和齐王杨暕决裂,杨崇既然涉及皇统之争,必定是义无反顾,哪怕代他人做嫁妆也在所不惜。李景的诏书如果是便宜行事,并非明确是拿下杨崇,那么杨崇就有了操作空间的,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对抗,甚至会不顾一切先杀了李景,然后再上奏章狡辩。

代王杨侑的脸色越想越发白,问卫玄:“是不是因为李景的兵力部署,我一说密诏,你们就相信了?那么到目前为止,杨崇做错了什么?”

卫玄摇头说:“杨崇一件事都没做错,但是李景如果真有密诏,不管李景怎么乱来,我们都要支持,皇权的尊严不可违。杨崇不会怪我们,他也是个以皇权为上的人,有时候,人就得向命运低头;换一个人,肯定会和杨崇先沟通,但是李景不会,他从来认为自己的想法正确,有时候连圣天子都没有办法。”

乱来一词,已经表明了卫玄的态度;可李景如果不是这样的人,杨广和中枢又怎么会把李景放在西域,他的用处就是制约杨崇,这是卫玄同样无奈的地方。代王杨侑又问了一个问题:“杨崇是个什么样的人?”

“奇才。”韦节见卫玄犹豫,直截了当地说:“兵、工、礼、户四部恐怕没有杨崇做不了的事,独守高昌更是军政双优,正因为这样才会让李景误会圣天子的意思。圣天子即使有密诏也是为了高昌战局,现在只能寄希望我们是杞人忧天,李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代王杨侑明白了,韦节这是未雨绸缪,先给李景套上一个误解圣意的罪名,为了以后便于运作,李景实际上可能是担心杨崇做大造反。杨侑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掉头问卫玄:“现在快马阻止李景去高昌郡来不来得及?”

韦节听了心中大喜,不是因为杨崇,而是因为代王杨侑的行为是一个明君的表现;代王杨侑的母亲是韦节的堂妹,韦节同样有拥立杨侑做太子的想法,只是家族一直支持齐王杨暕,韦节只能把念头深深地隐藏在心里。

左屯卫大将军阴世师提醒卫玄说:“如果李景出兵,肯定是来不及,李景的兵力部署一直是针对高昌郡的,一声令下,便可拔营起寨。如果杨崇杀了李景,该当如何?两万精锐一失,且末郡就是不设防的地带;就算杨崇不会造反,可是西突厥大军万一杀来,就大势不妙了。”

阴世师出发的角度没错,李景既然处心积虑,肯定不会孤身前往,两万大军必定杀往高昌郡;而杨崇岂会没有想法,恐怕早就知道李景的意思,不排除杨崇以武力击破两万大军,杀了李景的可能。杨崇在高昌,凭一隅之地连败铁勒、突厥,两座人头景观早就传遍长安,阴世师猜不透两人大战谁会赢。

卫玄颔首,果断地说:“给渔阳郡公去信,让他派冯孝慈率一万人赶赴高昌,听从李景调遣。”

渔阳郡公就是元弘嗣,元弘嗣原本在东莱海口负责监造战船,征辽东之役时,进位金紫光禄大夫,现在陇西不断出乱子,隋炀帝任命元弘嗣坐镇凉州武威郡,督管陇右十三郡军事。冯孝慈是李景旧部,目前人在张掖,是元弘嗣的副手,正是合适的人选。

元无竭微笑道:“你们多虑了,杨崇怎么会杀李景。至于李景死了,西突厥来袭的时候,杨崇肯定会出兵蒲类海,他就是个看不起异族的人。”

阴世师几乎想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还在说风凉话;卫玄肃然地阻止阴世师暴走说:“其实我也希望杨崇在两军阵前杀了李景,后面的事就好办了,给怎样就怎样。但是我和元侍郎的看法一样,杨崇真要杀李景,肯定有另外的办法。”

独狐篡有些不忍,杨崇并无过错,众人却如此步步紧逼,就连卫玄都是这个态度;独狐篡干脆起身告辞,眼不见为净。独狐篡的举动就是明确地反对,骨仪不理解地问道:“赵国公不担心在高昌的家人吗?”

独狐篡头都不回说:“杨崇为人仗义,不会乱杀无辜,周谦一直在调查杨崇,可杨崇和姜菲是怎么对待周茹的,你们不是看不见。”姜菲和元袭人去了高昌郡,周茹和独狐虹在长安是呼风唤雨,几乎和南阳公主齐名;如果不是杨崇夫妇白送了多少股份给周茹,周茹哪有今日的得意。

独狐篡没走成,被刚刚跑来的礼部侍郎许善心堵了回来,许善心满头大汗,拿着一份奏章闯进殿里就说:“卫公,大事不好,李景大将军死了。”

(本章完)

第249章 失控

奏章是且末郡大将王威写的报告,李景命左昆仑、马德来、王威三路杀往高昌郡,自己率大军在后面策应,不想半夜里炸营,项阳、甘豹、王雷、荆三川四人发动兵变,李景和儿子李世谟及三百亲卫被活活地烧死在帐篷里。项阳四人事后带着两千多蕃兵逃亡,马德来带着王谢天、罗铁汉、彭辽率众投降高昌郡请求庇护,王威、左昆仑只能撤军。

殿内众人目瞪口呆,卫玄霎那觉得浑身冰凉,有阴谋,一定有阴谋。李景的三百亲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就算军中炸营,怎么会说烧死就烧死。更何况李景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队是随杨义臣横扫西域的劲旅,炸营本身就充满着疑虑。

高昌郡的奏章迟了两个时辰,天黑前才到长安,杨崇的意思是李景虽然死了,但是还有参与叛乱的余党在且末郡,马德来等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回去,杨崇要求长安派人去且末郡调查,在结论没出来之前,高昌郡暂时封闭对且末郡的所有道路。

王威隔了几个时辰又发来的报告里说,问了幸存的士兵,项阳的手下有一种喷火的武器,围住中军大营喷火,就算人冲出来,沾上火星子也被烧死。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反应,这种奇特的武器恐怕只有杨崇能设计出来,但是抓到项阳四人之前,杨崇肯定不会承认。

在长安的高官已经齐聚殿外,等待着殿内的几个人做出决定,但是诡异的是,殿内殿外都无人说话,李景敢擅自出兵高昌郡,又如此出乎意料地死去,说明什么?说明西域的局势已经完全失去控制,高昌郡和且末郡都是军政合一的管理,如此搏杀已经不是一个政令就可以解决的。

又有马蹄声从宫门口传来,不多时跑进来一个值班的军官,长叫报道:“青海郡来报,伏顺和诺提钵谋反,勾结伏允的吐谷浑大军,青海郡郡守刘权不敌,已经撤往赤水一线,吐谷浑商路再次阻断。”

代王杨侑毕竟是小孩,坐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也被这声音和消息惊得毫无睡意;卫玄站在大殿当中,感觉自己就要愁死了,西域的大好局势在半个月中丧失殆尽,自己该如何处理后面的事,推是推不掉的。

独狐篡提议道:“卫公,不如请于仲文和宇文恺两位大人前来议事吧。”

杨广为了二次东征,除了召集了杨义臣、鱼俱罗这样的猛将,还把宇文述、于仲文从监狱里放了出来,重新起用;但是于仲文拒绝了再次领兵,独自回到了长安。前工部尚书宇文恺则是受无妄之灾,卢明月的墨军被御史们无限夸大,宇文恺只能辞职回乡,何稠接替了工部尚书一职。

两人不仅政治经验丰富,和杨崇的关系更是密切,宇文恺是杨崇的大师兄,于仲文的一个儿子于钦焘是杨崇的生意伙伴,另一个儿子于钦章是高昌郡的大将。卫玄一听如醍醐灌顶,急忙让人请两人前来,于仲文到后看完几份奏章,骂道:“李景就是该死。杨崇在高昌抵御突厥铁勒,刘权在青海面对吐谷浑、羌族,他只要守住且末练兵即可,随便出动什么军队,岂不知大军起动,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宇文恺面容消瘦,气色还是不错,劝阻道:“大将军,卫尚书请你来是讨主意的。”

于仲文点点头,问卫玄:“卫大人,你可知道李景出兵的原因?”

卫玄已经能百分之百确定代王杨侑说得不假,李景就是仗着手中有密诏才出兵的,但是现在西域局势崩溃,李景被烧死,密诏一定化为灰烬;这时候就是隋炀帝杨广都不会承认自己下过密诏,对杨崇不放心,只会对杨崇赞赏有加。卫玄不存在给自己找麻烦,无奈地摇摇头。

殿内的几个人很默契地都没吱声,和卫玄一样,都明白不能提密诏的事。于仲文就是因为来护儿的所谓密诏,被弄得身败名裂,要是知道李景是同样一出戏,恐怕会说得更难听。于仲文叹口气说:“李景的行为只是算作叛乱,再找一个能镇住杨崇和且末郡的众将的人出任郡守,想办法收复青海郡。”

卫玄等人还是无法表态,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个人选太难找,况且青海郡丢了一半,且末郡再次处于孤悬的局面,要敦煌郡和高昌郡提供物资,事情太难了。于仲文自然明白其中的困难,放缓语气问:“难道你们不打算收复青海郡?”

兵部侍郎元无竭苦笑着说:“若想收复青海郡,原先安排的且末郡增援就是空谈,如今需要杨崇和元弘嗣同时出兵,光是协调部队、军需这些事,长安就无法完成。”

元无竭可不想惹麻烦,杨崇从高昌出兵也许能收复青海,但是万一高昌再出事,自己这个出主意的人同样会倒霉;至于族中兄弟元弘嗣,和自己的关系还不如杨崇亲近,不提也罢。于仲文虎目圆睁,厉声说道:“打不了也得打。卫大人,于某愿往西域走一趟,不知道你能提供哪些便利?”

从代王杨侑以下都松了一口气,于仲文的资历经验都不成问题,就算杨崇和元弘嗣、刘权再桀骜不驯,都会乖乖地听命。卫玄感激地说:“有劳老将军了。以长安现有的职权,只能任命大将军为且末郡太守,代王可以拟旨征调西域、陇右诸军,再请代王给杨崇、元弘嗣下旨,专门说明大将军权限,要求两人配合。”

于仲文考虑了一下说:“关中要征调五千府军给我。”

卫玄正要答应,骨仪一旁开口说道:“李景之死有蹊跷,大将军对杨崇太过放心了。”

宇文恺站在殿内,谁都不愿说得罪人的话,但是骨仪性格耿直,唯恐碍于脸面坏了国家大事,忍不住出言提醒。宇文恺面不改色,于仲文摇头说道:“李景之死或许是因为杨崇,但是绝不是杨崇指使人干的,有项阳等人做内应,下毒岂不是更好,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还用上了让人记忆深刻的武器。出手的人就是想给人造成杨崇下手的样子,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骨仪恍然醒悟,自己等人一直想着密诏,所以认为用火烧是杨崇毁掉痕迹的手段;但是杨崇根本不知道密诏的事,代王杨侑说出来的时候,李景已经死了十几天了。独狐篡心惊道:“那么杀李景的人,一定是要杨崇离开高昌,或者是和杨崇达成某个协议。”

于仲文赞许地说:“赵国公说的没错,所以老夫必须尽快赶到西域,一旦那个人达到目的,一切就晚了。”

(本章完)

第250章 点醒杨浩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冬天中午的太阳暖融融,街市上做买卖的人明显比以往要少,丰乐酒肆人声鼎沸,杨崇要求邀请崔开远、房玄龄、王挺、杨浩、寇九珙、冯齐整、马德来一聚,里里外外布满了岗哨。带来的士卒下人都安排在一楼大厅,杨崇等人则在二楼一间占了半层楼的包厢里,商议事情。

崔开远等人是马德来投靠杨崇后,第一次见到马德来,对其中的详情依旧不甚了解,只是从李景之死和杨崇下令关闭道路来看,事态相当严重。不过对于杨崇今天的请客名单,崔开远很好奇,这可是一群从来没在一起出现过的人。

杨崇在主座上,微微笑道:“我请各位来,是因为于仲文大将军接任且末郡的郡守,受代王之命,总督西域战事。我和于钦焘商量过了,准备向于大将军建议,成立一个随军商队,给大军调运物资,收购战利品。我的意思是弘农杨氏、清河崔氏、楼观道、于家和吐鲁番商行各两成股份,由杨族长和于钦焘牵头,你们看如何?”

杨崇提议的商队就是与军队一起行动,为军队有偿提供除了武器以外的所有军需物资,只要于仲文收复了青海郡,血洗了吐谷浑人,商队必定能大获其利。一般商人还存在的各种风险,在杨崇这些人面前会降到最低,杨崇看重的五家股东哪一家不是背景深厚,况且于仲文的儿子于钦焘就在其中,便利和因此带来的利润是不可想象的。

生意,又是该死的生意,崔开远诅咒着,却无能为力,家族的老人早就来过多少书信,要求参与西域的生意,杨浩把青海坊移到高昌的同时,依旧维持崔君肃的一成股份,得到的甜头让人难忘。崔开远当然明白,这种商队不会打完仗就走,于仲文要是收复青海郡全境,商队下一步很可能就在青海郡扎下根去,自己如果拒绝,以后能不能回家都会变成问题。

杨浩明显地愣了愣,踌躇一会问道:“杨崇,你对收复青海郡是怎么看的?”

“一到两年的战争。”杨崇放下酒杯,毫不犹豫地说:“不是大隋没有能力在短期内结束战事,而是因为开春后的第二次东征高句丽,会产生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两年旱灾让中原遍地流民,纵然今年风调雨顺,河北等地想恢复生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成千上万的家庭已经家破人亡,人心中的欲望都被培养了出来。”

身为官员,杨崇自然不会说揭竿而起之类的话,但是在座的都是人人听懂;冯齐整率先表态:“我回去就传信给岐晖师兄,如果岐晖师兄派不出人来,我亲自去青海郡。”

冯齐整还有传道的需要,能够进入青海郡是求之不得的事,至于信徒是汉人和胡人并不重要,吐谷浑部说到底也是鲜卑的一支,当年辽东鲜卑慕容氏单于慕容涉归死后,嫡子慕容廆继为单于,庶长子慕容吐谷浑率一千七百户别部西迁上陇,止于枹罕,以此为据点,子孙相承,侵逼氐羌,成为强部。从根源上讲,吐谷浑部与关中的鲜卑贵族没有什么区别。

杨浩想了想说:“杨崇,你我能不能单独谈谈。”

杨崇点点头,两人来到隔壁的一个小包间里,关上门坐下,杨浩问道:“你知道李景是怎么死的吗?”

杨崇坦然说道:“知道,我派人在马德来那里调查很久,确认项阳等人是小越国公杨玄感的人。再说,希腊火是我的朋友拉诺斯和罗翰设计的武器,也是我把他们介绍给弘农杨氏的。”

杨浩满意地点头说:“你既然清楚其中的奥妙,可知道杨玄感为什么帮你?”

杨崇笑道:“原来家主也是同谋。杨玄感、李子雄、李密等人准备发动兵变,赶圣天子下台。”

杨浩顿时满脸惊愕,心虚地问道:“你怎么晓得的?”

杨崇示意杨浩安静说:“杨玄感、李密等人在到处游说,这种事怎么可能成为秘密。我和家主说一下我的打算,玄感叔此次只要起事,卫玄必定在关中大肆屠杀弘农杨氏的人,恐怕就是皇族都不能避免。西域则是弘农杨氏的一个安居之点,可以以经商的名义大批地调人西来,如果有人想做官,我也可以安排;高昌太小,如果把青海、且末包括进来就好了。”

杨浩心中一动,杨崇说得未必没有道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杨玄感不可能一下子就夺取河洛关中等地,弘农杨氏肯定会受到冲击。杨浩立刻拿定主意说:“我同意,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既然有经营西域的想法,于仲文就是个障碍,何不与杨玄感联手,夺取陇右关中?”

杨崇沉默了一会说:“元弘嗣已经在陇右,不需要我锦上添花,还是考虑万一的好。进攻青海郡的时候,我会建议于仲文把冯孝慈调走,如果冯孝慈调不走,告诉元弘嗣,圣天子派谁从涿郡赶来都是假的,真正要他命的人是冯孝慈,就象李景对于我一样。”

杨崇一下子说出杨玄感和隋炀帝杨广各自的一个秘密,实在是把杨浩吓住了,半天无语,最后缓过来问:“如果我们不出手,你准备如何杀死李景?”

杨崇淡定地说:“我手上有和希腊火差不多的武器,可以在阵前夺了李景的性命。”

杨浩丝毫不怀疑杨崇的狂言,拉诺斯和罗翰看过杨崇的别院都表示,杨崇是他们见过的人中最有才华的设计师,没有之一。杨浩小心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提醒杨玄感的吗?”

杨崇站起身来说:“秦王杨浩未必会下这个决心,不要忘了汉王杨谅当年是怎么失败的;既然我远在西域都能知道,圣天子和中枢未必没有察觉,当李子雄被调去水师的时候,就说明中枢已经掌握了一部份证据;希腊火最主要的用处是水战,必要时可以安排死士,用民船和水师同归于尽。”

杨崇没说一句,杨浩身上就出一次汗,在杨崇的眼里,杨玄感的这次行动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甚至杨崇都推敲过整个行动的过程,才会做出不参与的决定。杨浩回到酒席上的时候已经满面笑容,表示弘农杨氏同意参与,自己会在明天赶回关中筹集资金,寻求全族的帮助。

五个股东四个同意,崔开远自然不再有异议,决定通知家族;清河崔氏在长安、太原都有商号,崔开远根本不担心会派不出人来。杨崇到最后才说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同意了马德来的要求,把原来天狼寨的家眷全部安排到扜泥城,要房玄龄行文且末郡和扜泥城,让他们一个同意放人,一个同意接受。

房玄龄答应说:“杜淹那里没问题,王威会同意放人吗?”

杨崇肯定地说:“于钦焘已经到了南平,于大将军会在高昌过年,到时候他签个字就行了。对了,薛道衡的家眷在且末,不如一起调来高昌,他的四个儿子若不肯为官,可以去学堂教书,或到商行帮忙;办手续需要多少钱和九珙拿,真要是能来,住宅也找九珙解决。”

薛道衡和房玄龄的父亲司隶刺史房彦谦是好友,大业五年被隋炀帝杨广赐死后,除了过继给薛孺的薛收外,其余四子薛尚、薛新、薛左、薛赫都全家流放到且末郡。杨崇的话无疑是给了薛尚等人一条出路,房玄龄急忙起身谢过,杨崇认了这笔钱,至于其中如何避开禁令走关节是房玄龄自己的事。

(本章完)

第251章 发誓

一餐饭吃了快两个时辰,宾主皆欢;散了后,杨崇回到府里,张果老跟在杨崇的身后,一直到内院见到姜菲,张果老让姜菲指使婢女佣人都离开后说:“杨崇,听到你和杨浩的谈话,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估计杨浩当时是汗流浃背。你是怎么知道杨玄感秘密的,别骗我,自从贴身保护你,一年来都没听到有人向你汇报这个情况。”

张果老没有吹牛,凭他的耳力,杨崇和别人的谈话几乎每次都听得清清楚楚,张果老晓得杨崇有应变天下大乱的准备,但是想不到杨崇对中原的局势有如此深刻的情报。杨崇苦笑道:“我是连蒙带猜的,在礼部我和杨玄感打过交道,叔侄相称,有些事能够意会;元家那边我还是有点办法的。”

姜菲俏笑道:“要是把元袭人娶了,有元家专门为你通风报信,你就更是消息灵通。”

元袭人来到高昌,硬是没有回长安,在长风商行的帮助下独自开了一个皮包坊,平日里和杨崇夫妇经常走动,杨崇老脸一红说:“胡说什么,我和元袭人是清白的,张真人可以作证。”

张果老含笑说:“这个不用我作证,姜菲比我清楚,不过杨崇,我还是想劝劝你。姜菲练的心法是不易生孩子的,一旦生了孩子,武功废掉是小事,走火入魔就难办了;再说元袭人眼看着二十出头了,在大隋可是老姑娘了,听元仁惠说,她拒绝了所有的提亲,从长安到高昌,谁不知道是她是为了你。”

“就是。”姜菲话里还是有一点生气和不满:“你们俩存心的,长时间这样不清不楚,让人们都以为我是一个妒妇,形象全毁了。”

杨崇拱手求饶道:“夫人,没那么严重,再说下去,我就是十恶不赦的人了。现在我真的没心思,朝不保夕,如果我们出事连累了元袭人,那真是伤及无辜了;再说,你的情况孙思邈未必没有办法,等回了长安请他老人家多费点心思,兴许能解决。”

“原来你心里还是有人家的。”姜菲酸溜溜地自嘲道:“就我命苦,你死都不肯放过我。”

小夫妻俩耍花腔,张果老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说:“杨崇,现在没有外人,我要你发誓,在你有生之年,不得打击道教。”

杨崇听了一愣,脱口问道:“真人是担心我以后毁道?”

张果老严肃地说:“以你的能力和你们夫妻的劲头,将来叱咤风云是必定的,随着你的声誉和地位越来越高,墨学必定会成为显学,佛道儒都会受到影响。我也不喜欢楼观道的破规矩,但是师门责任,我不得不背,我不希望帮助你以后,你回过头来毁了道教;就算我死了,齐整、九珙的心里也不会高兴。”

杨崇心说,我哪有那样的志向,自己现在还在求生存的阶段,转眼看见姜菲眼里同样的期盼,杨崇心一软,跪下发誓说:“神灵在上,杨崇在此发誓,无论将来如何,都要让中原的学说百家齐放,百姓过上好日子。如违背誓言,断子绝孙。”

杨崇是穿越的人,对鬼神并不相信,但是在隋朝数年,晓得隋人都极重誓言,千金一诺,生死可以置之度外。杨崇的誓言祸及子孙,可谓毒到家了,姜菲红着眼圈把杨崇扶起来;张果老随即跪下立誓道:“祖师在上,为道教计,不肖弟子张果老除非杨崇同意,绝不离开杨家。”

杨崇和姜菲急忙搀起张果老,杨崇一个劲地说:“真人,言重了,言重了。”

杨崇心里还是很得意的,能有传说中八仙这样的人物效忠,是说不出的满足;张果老据说见过中年以后的武则天,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等天下太平了,就让姜菲自废武功,替自己生上几个小孩,享受天伦之乐。

院子外一声高喊,于钦焘到了,杨崇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急忙与姜菲一起来到前院。于钦焘是得知杨崇摆平了各家后,兴冲冲地跑来的,于仲文派出家将八百里快骑传信,就是要于钦焘找杨崇组成商队。长安拨不出钱粮,但是前线的将士打仗少不了钱粮,于钦焘作为儿子是责无旁贷。

宾主落座,婢女奉上香茶,得知杨崇的条件只是让天狼寨和薛道衡的家眷离开且末,于钦焘一口答应下来。杨崇又和于钦焘商定,西北商行从现在开始专注于仲文的事,不再向高昌郡运送物资,吐鲁番商行在物资方面主要提供铁器和牲畜,粮食、布匹、百货等由崔家、杨家、楼观道从关中、陇右、并州等地转送。

于钦焘走后,杨崇要姜菲准备一个清单,趁机给已经进入吕梁山的毋端儿、杨延兀输送战马武器。在姜夺的谋划下,毋端儿、杨延兀已经在吕梁山南麓汾河与黄河交汇的三角地带立足,依山旁水建了寨子,招募了三百多喽啰;姜夺在龙门、汾阴、安邑等处都开了商行,加上尉迟立的商队,另有两百人左右。

山寨周围的胡人强悍,弱肉强食是不变的道理,毋端儿急需大量的武器盔甲。好在杨崇战胜突厥铁勒,获得了上万套各种各样的盔甲,以回炉和改装的名义,偷偷整理出三千套,五花八门的兵器就更不缺。半年来,已经陆续送了四百套盔甲、两百张弓和三百件刀枪器械过去。

这次姜菲最后定下的数字是一千人的装备,分三次送到龙门,为此杨崇决定让苗匡山去尹山接替敬盘陀,而敬盘陀带着一支百人的商队随杨浩一路回去,到长安协助姜夺。商队的护卫包括车夫,明理每人一套装备,暗地里还在货中夹带了两百套。和以往携带盔甲去长安,回来时留下盔甲不一样,这次杨崇让敬盘陀和一百护卫全部留在长安,听姜夺的吩咐;如果估计的时间不错,杨玄感最多还有半年就要造反了,形势非常严峻。

(本章完)

第252章 耐人寻味

于仲文到达南平城的时候,正是中原的元宵节,就看见满天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一朵朵五颜六色,四处散开,变化莫测;如同一道道流星雨消失在夜空,又像蝴蝶四处飞翔,一霎那,仿佛无数闪闪发亮的钻石镶嵌在漆黑的苍穹,那么分明,那么耀眼。让于仲文感触的,不是精美如画的烟花图案,而是烟花破灭前的壮丽,绽放,消失,只在瞬间。

于仲文身后的五百骑同样惊愕,高昌是如何妖冶的一个地方,否则哪来如此璀璨的一幕;大军在梁硕的引领下,驻进了预先建好的营寨,酒肉已经在桌上摆好。村子就在不远处,规划得整整齐齐,大人们的欢笑声,孩子们的尖叫声,时时传来;于仲文让将士们用餐,自己带着近卫去村里逛了一圈,发现家家都有粮食,一般门口都挂着两三块咸肉。

于仲文一路从涿郡回长安,再到高昌,能有这样生活水准的村落已经不多,多得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梁硕介绍,高昌郡实行按人买平价粮的政策,另外服徭役和军属,过年的时候都发给盐和肉,数量不多,但是够三口之家包餐两顿。

于仲文感慨地说:“这就不错了。杨崇天天在奏章上要粮食,但是实际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难怪李景要带人来高昌,我在敦煌听说了,且末郡的日子难熬。”

梁硕笑道:“青海郡没有丢失前,且末郡的情况比高昌好,人少地多,囚徒又多,只是日子是过出来的,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于仲文已经知道梁硕只是南平城的戍主,连县令都算不上,关切地说:“要不然我和杨崇说一声,安排你到且末郡做个县令。”

梁硕谢过说:“多谢大人赏识,只是高昌郡百废待兴,下官开不了这个口。杨郡守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要不是今晚陪学堂里的那些不能回家的孩子过年,一定会亲自来迎接大人。好在给大人接风的丰乐酒肆就在学堂前面,估计现在杨郡守已经在恭候大人。”

于仲文身后的副将一撇嘴,小孩子有大将军重要?于仲文反倒不以为然,杨崇和于钦焘的信中都说了这件事,杨崇做过承诺,只能去遵守诺言。进城后一路上都是花灯和游玩的百姓,人人笑意昂然;一行人到了酒肆面前,杨崇带着崔开远、孟翻、元仁惠、贺兰宜、拓跋安虎、于钦章等人在阶下恭迎,于钦焘、寇九珙等商人都在后面一排。

杨崇上前见礼,于仲文下马大笑道:“好小子,圣天子派你到高昌是找对人了,是百姓之幸,是我大隋之幸。”

杨崇恭谨地引路说:“大将军过誉了,杨崇不敢领受。”

于仲文与杨崇并肩走着说:“没什么好谦虚的,不错就是不错,老夫不会因为你谦虚,就少要物资。”

众人大笑,于仲文在敦煌把郡守赵弘嗣逼得走投无路的事早就传来;敦煌郡与高昌相仿,不仅城市繁华,还有大规模的屯田营。开皇三年,突厥犯塞,吐谷浑寇边;敦煌作为转运物资的要地被隋文帝杨坚看中,调原朔方总管赵仲卿出任郡守,于长城以北大兴屯田。赵仲卿死后,儿子赵弘嗣子承父业出任郡守。

于仲文不客气地说:“粮食我在敦煌解决,战马从陇右调动,但是武器只有找你,我需要十万支箭和五千套盔甲,要铁甲,不要皮甲。”

杨崇笑道:“没问题,不过是原来高昌国和突厥的铁甲,钦章在这里,我们的装备中没有明光甲和细鳞甲,一千套具甲已经送去长安。这样吧,我让钦章带三百具装甲骑随你出征,就算高昌出的兵吧。”

于仲文问于钦章:“现在高昌有多少骑兵?”

于钦章明白自家老子意思,实话实说道:“马将军投奔后,刚刚扩建为四营,马将军统领的天狼营,拓跋将军统领的南平营,谢将军统领的猎人营,守卫高昌的高昌营,每营三千人,我现在是高昌营的副将。”

于仲文便明白,骑兵没法调,刚刚成军的部队很多地方需要训练,尤其高昌营以外三营靠着五千且末郡骑兵扩充而来,军心不够稳,战斗力都成问题。但是于仲文没办法,王威和左昆仑的队伍士气恐怕更差,只好虎着脸问道:“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抽调步兵,或是成型的骑兵,人数少一点没关系。”

杨崇苦笑道:“重步兵营没有重甲,出征就是送死;巨弩营一旦出征,一千人就要六万支箭,剩下四万支你够不够?”

于仲文大喜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一千人的巨弩营加上三百具装甲骑,四万支箭和五千套铁甲。”

杨崇当场敲定,龙善明和于钦章统军出征,贺兰宜作为高昌郡的专使,负责两支部队的协调;于仲文暗自点头,杨崇做事果然讲究。杨崇明知道大军出征,高昌的部队再多,也不可能单独成军,仍然任命专使,就是担心部队在战斗中的损耗,和战后未必能回归高昌;贺兰宜的任务就是随时向高昌郡报告情况,为高昌郡争取最大的利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崇说笑间提起天狼寨和薛道衡的家眷一事,于仲文只能表示同意,但是申明薛道衡的家眷属于赎罪,流刑赎铜每人一百斤。这与房玄龄估计得差不多,薛家重要的人物十七人,就是一千七百斤铜;杨崇在尹山有铜矿,反倒不在意,暂时少做六十套铜甲吧。

杨崇拿出房玄龄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请于仲文签过字后,交给于钦焘说:“这事就麻烦你了,一千七百斤铜,明天就让九珙派人送到西北商行。”

杨崇如此顶真,于钦焘只能看着父亲于仲文,于仲文立即吩咐一名校尉,明天就陪着于仲文的管事去且末郡办理此事,把人全部带回来。说起后面战事,杨崇建议于仲文起用了两个人,金城郡的冯孝慈和且末郡的史大千。

于仲文喟叹道:“冯孝慈、赵弘嗣都不愿出征,只能是屈突盖和刘权了,从关中带来的五千精兵留在了伊吾郡,统归屈突盖指挥。”

杨崇只能作罢,赵弘嗣和自己一样,军政在手,北面又有突厥的威胁,不肯离开是正常的;冯孝慈的举动就耐人寻味了,或许元弘嗣来陇右就是一个错误,看似权力暴涨,实际上嫡系尽数留在山东,就等于是孤身上任。

(本章完)

第253章 摊牌

二十天后,大军物资准备妥当,于仲文率军出发前往且末郡,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杨崇率南平营,送出南平城外三十里方回。薛家老小已经先一步坐着马车到了高昌,天狼寨的家眷在天狼寨老九刘大朋的护卫下在后面的路上,只是因为拖家带口,还有大批的行李,耽误了行程。

吐鲁番商行在高昌城给薛家准备了宅子,还有两名婢女和两个仆人,薛道衡长子薛尚感激之余,带着三个弟弟,和房玄龄一起到南平城拜谢杨崇。一千七百斤铜,虽然不是小数字,但是和杨崇的有心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于杨崇出仕的邀请,薛家四兄弟拒绝了,但是同意帮杨崇做事,薛尚、薛新、薛赫教书,薛左和两个侄子薛文、薛成进了吐鲁番商行。

于仲文逗留高昌郡的时期,杨崇一直很小心,私人聚会都与姜菲一起,公开场面就带着张果老、寇九珙师徒,罗士信被调来当书童。孟翻更是死死地盯住军营,于仲文也许没这个心思,但是长安调拨的军队中谁知道有没有杀手,送别了于仲文的大军,杨崇等人总算透了一口气,把心思重新放回自己的事情中。

杨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唐弼、凌敬摊牌,通过几个月的观察,杨崇决定招揽两人为自己,而不是为大隋效力;唐弼、凌敬十分高兴,在他们心目中,隋炀帝不顾黎民百姓死活,坚持第二次东征高句丽,不论胜败,都是亡国的行为。杨崇发出的信号,就是要有所举动,正符合他们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理想。

第二个是拓跋安虎,同样没问题,南平营和猎人营一样,早就快成为杨崇的私家军了,拓跋安虎只有一个条件,如果杨崇占据西域,给拓跋羌在平原上找一块居住的地方。拓跋安虎晓得杨崇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杨崇对外族极度仇视,但是对大隋境内的各族没有任何歧视,无论在买卖还是做官等其他事上,都能一视同仁,而且有办法一视同仁。杨崇则答应,让贺兰宜在吐谷浑失败的时候解救羌人,收编也行,花钱买也行。

第三个目标是房玄龄,杨崇选择在田地县谈这件事,派人通知房玄龄,安排好工作,一起去踏青。

二月春风似剪刀,两人坐在田埂上,感受着似有似无的微风,望着士兵和农夫耕种;田里都是一人一牛的组合,忙得有条不紊。这是杨崇和杜淹的智慧结晶,杨崇第一次想到曲柄犁的时候,连房玄龄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有杜淹在江南见过,最后画出了曲柄犁的图形;杨崇则说出了牛鼻穿环的构思,让高昌的官员百姓大为折服。

房玄龄性情淡雅,又难得偷闲,就那么惬意地坐着,欣赏着远处的景色;杨崇指着前面的威神城说:“再过几年,威神就能设县了。”

威神城目前只是一个镇,但是人口已经接近五千,几乎与天山县、蒲昌县的一个县人口相等,十分繁华,被誉为南平城之后的高昌第二镇。刘焯游遍高昌后,就住在这里讲学,引得高昌的士子川流不息地来请教,房玄龄笑道:“你不会真把刘老的书院设在这里吧?太偏僻。”

杨崇微笑着说:“刘师叔名满天下,高昌太小,他做山长的书院应该在长安,至少要在凉州。”

刘焯是靠着杨崇这个师侄才活得滋润,凭刘焯自己的力量,哪能开得起书院,地皮、房屋、书籍、日常费用,哪一样不要钱;更何况刘焯年事已高,每天讲上个把时辰的课没问题,料理一座书院很困难。除非杨崇和刘焯在一起,房玄龄身体一震,掉头望向杨崇,一字一字地说:“那是条不归路。”

杨崇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如果弘农杨氏参与了皇统大战,甚至起兵,你说我能置身事外吗?”

房玄龄把自己晓得的人想了一遍,脸色阴沉地问杨崇:“是杨玄感。”

果然是操纵天下的宰辅之才,房玄龄就凭着杨崇一个简单的提示,就猜到了答案;杨崇点点头,目光清澈,对着房玄龄说:“不管我有没有参与,苏威裴矩他们都是不会放过我的,说实话,我怕死,不准备束手就擒。”

房玄龄感激地望着杨崇,以杨崇的智慧和手段,完全可以等到最后,设计一个局裹挟自己附从,但是杨崇还是选择了和自己开诚布公地一谈,就是给了自己脱身的机会和时间。房玄龄沉默良久,终于说道:“你不要为难我,知情不报算是同谋,告诉我,你对整个大局的判断。”

杨崇拾起几颗小石子,在手掌中掂了掂说:“杨玄感起兵后,中原便会不断地爆发暴乱兵变,五年之内星火燎原。最后决定走向的是掌握兵权的人,如果不是自己人在弘农杨氏,我还是准备再拖上几年,那样更安全;但是高昌地处西域,向后拖我们就会丧失选择走势的权力,如果是某一个对头上台,那就是更大的悲剧。”

“唐国公李渊。”房玄龄一针见血地说:“你对李渊似乎过于忌惮,不过现在你无需选择,杨玄感会推动你走向前面。李景死后,我秘密调查了高昌郡所有的武器库和兵械坊,不要说见到那种喷火的武器,工匠和士卒听都没听说过;现在我明白了,杨玄感替你做了这件事,一旦他出事的时候,你百口难辩,你的政敌根本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

杨崇郑重地点头说:“在政治方面,我还是太嫩了,算是见识到了豪门手段的毒辣。那种武器叫希腊火,是我的大秦朋友拉诺斯和罗翰设计的武器;通过李景之死,我发现杨玄感实力的庞大出乎想象,西域都如此,那么在河南、关中,又有多少项阳这样的人物。与其处处受制于人,不如博上一把。”

房玄龄站了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没掸,来回走了几圈,停下来说:“我和你一起赌了,可以说说你的计划吗?”

两年多上下级的关系,房玄龄自然晓得杨崇是走一步看十步的大师,找自己挑明,就说明杨崇已经通盘考虑好了,只剩下人员和时机的安排。房玄龄对杨广的前景并不看好,甚至认同很多悲观的看法,大隋有亡国之兆,所以房玄龄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杨崇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和黄土说:“趁杨玄感起兵的同时,控制住河套陇右的部分地区,然后坐看中原风云,再决定是进入并州还是关中。”

房玄龄明白,占领并州依旧是地方割据,杀入关中就是要夺取长安,那是问鼎的姿态。

(本章完)

第254章 伊吾事变 1

远处一匹快马奔来,在四周护卫的目光注视下驰近杨崇,郝文翻身落马报道:“薄落部落铁勒与伊吾城主石万年结盟组成联军,现在已席卷伊吾七城。吐屯设将军随杨慎逃往扜泥城,请求高昌出兵。”

杨崇和房玄龄机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房玄龄又问了一遍,确认无疑后精神大振,笑着对杨崇说:“我开始有点指望你的运气了,老天所赐,不取不甘心啊。”

杨崇是哈哈大笑。杨崇规划的河套到陇右,共有天水、陇西、金城、抱罕、浇河、西平、武威、张掖、敦煌九郡,加上伊吾、且末、青海三郡,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大军出征在外,铁勒、突厥袭取高昌,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再说于仲文还在且末郡,随时都能回师杀过来。

吐屯设的请求给了杨崇一个机会,可以先拿下伊吾、敦煌、且末三郡作为起点;其次以援助于仲文为名,占领青海郡全境,尽夺玉门关外的地域;最后再伺机东进河套,图谋剩下的八郡。

杨崇和房玄龄迅速赶回高昌城,宣布杨崇亲自带兵驰援伊吾郡,杨崇不在的时候,由房玄龄负责高昌郡事务,王挺辅佐;田地县和屯田军还是司空行负责,随时准备接应且末郡,谢映登的猎人营回撤南平城。杨崇调集细封长山的一千骑和拓跋安虎的南平营一起出征,命凌敬为行军长史,元仁惠为行军司马,叶黑龙负责转运粮草。

为了安全起见,杨崇带上了罗士信贴身保护,还有寇九珙的商队和一批火药;通过烟花的制作,杨崇准备了大量的火药原料,南平城里就有杨横等训练好的三十人,立即小心翼翼地把预先磨好的原料装上车,等使用前再混合。杨崇否决了穿越沙漠而行的方案,绕道扜泥城,和吐屯设、杨慎会合。

杨慎还是那样心宽体胖,笑容满面,杨浩带回去的消息让杨玄感等人大为震惊,杨玄感让杨浩去黎阳仓面谈,西域的生意改由杨慎负责。杨慎接到杨不智的传书后,带着杨氏的人和西来的商队就准备在伊吾跟随屈突盖的进军青海郡,石万年造反打乱了一切,好在吐屯设对杨崇的信任度很高,一听杨慎建议,立即带着军民退往高昌。

吐屯设手下还有一千多杂胡兵,看见杨崇的四千骑都是蕃兵,顿时放心无比,拓跋安虎首先向伊吾兵宣布的就是纪律;这是杨崇一贯的作风,胡人和汉人一样,可以享受隋军的待遇,但是必须遵守隋军的纪律。高昌骑兵的气势震慑住了伊吾兵,不到一个时辰,伊吾兵就恢复了些信心,看上去像一支军队。

杨崇让厉文昕从伊吾兵里挑选了六百人,加上一千扜泥城的府兵,交给叶黑龙负责押运粮草;吐屯设率领其余的伊吾兵为前部引路,顺路收集伊吾郡逃出的难民,已经逃到扜泥城的伊吾百姓由杜淹负责安置。杨崇和吐屯设等人说笑着从军营中走出,正准备去城里看看,伊吾逃来的百姓中,忽然冲出来二十多个人,为首的四个竟然都是一流的高手。

一个白发苍苍的魁伟老者,挥舞着一把锯齿刀,转眼就砍翻了路旁站立的士卒,刀如旋风,每一次旋转都夺取了人的生命;一个瘦长的中年人以凌空跳跃的姿态,像大鸟一样,带着一柄细长的剑从侍卫们的上方飞过。最让人惊心的是两名大汉,一个双锤,一个双斧,就这样一步步走来,根本无人可挡。

四人身后的分明是死士,舞动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奋勇直前,杨崇顿时脸色一变,杜淹和吐屯设吓得手足冰凉,这可是从伊吾跟来的百姓。杨崇四周的护卫及时地发出连弩,密集的弩箭下,转眼间就射死了十几名死士,可是依旧阻止不了前面气势如虹的四人。

最先飞近杨崇的中年人是淬天阁四大护法之一的蹑云剑冯光,半空中一个华丽的转身,长剑九折,没想到被一只唱道情用的竹筒点在剑背上,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巨大压力下,冯光身体斜飘,后退站稳,可是已经陷入了被攻击的下风,出手的是张果老,时间尺度拿捏得分毫不差。

魁伟老者是淬天阁护法中的白发屠户邓万山,拨打连弩的同时步步快进,突然感觉一疼,地上竟然有钢针,邓万山身形一滞的时候,寇九珙的飞刀已经出手,正中邓万山的喉咙,随着那一丝血花溢出,钢刀哐啷坠地,邓万山巨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

另外两名护法巨灵神于公明和恨天无痕幽双力分别被杨慎和罗士信拦住,杨慎竟然是高手,在被于公明砸中身体的同时,一剑刺进于公明的胸膛;恨天无痕幽双力死得最为冤屈,和他动手的罗士信就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个头也比幽双力矮一头,问题是罗士信穿了一件瘊子甲,幽双力的斧子砍在罗士信身上没有砍进去,被罗士信的铁枪一个举火朝天式,打破了头。

除了冯光,后面的死士在寇九珙带领的捕杀下全部战死;杨崇抱着杨慎是热泪盈眶,杨慎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杨崇,他们是淬天阁的人,要记住,就算你不想杀别人,别人还是要杀你,我是看不到你和玄感成功的日子了,弘农杨氏就交给你们了。”

杨崇死命地点着头说:“叔爷,你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保住杨氏的。”

杨慎面带笑容,撒手而去,杨崇的护卫和后面冲出来的军士包围了现场,阴森森的气氛表明,只要杨崇站起来一声令下,就可能血流成河;蹑云剑冯光和张果老以快打快,已经败象毕露,不过十招,被张果老击飞长剑,冯光垂头站在场中,一点逃走的意思都没有。

杨崇缓缓站起来,吩咐了罗士信几句,罗士信大声地对冯光说:“大人说了,看在同是汉人的份上,只要你束手就擒,指出百姓中的奸细,今天的事就到此结束。否则传信长安,说淬天阁谋反。”

冯光气愤填膺,但是没办法,三具尸体在这里,还有弘农杨氏的人死了,杨崇要是上书谋反,淬天阁就完了,江湖豪杰一旦被通缉,就是亡命天涯的结果。人群中十一名准备刺探消息的淬天阁弟子被指认出来,全部当场杀掉,冯光则被收监。

大军只休息了一晚上,就出发前往伊吾郡,寇九珙留下协助杜淹问案,虽然冯光指认了十一个人,但是没人指望那是淬天阁的全部人马,很多事还是要靠自己来挖掘。

(本章完)

第255章 伊吾事变2

经过三天行程,杨崇的大军便赶到柔远镇,石万年率五千联军迎了上来,企图趁高昌军是疲惫之师,一战而胜。可是高昌军队的硬弓和巨弩让石万年停住了脚步,尤其是十辆马车上的巨弩,来自转射机的构思,扇形的角度让对手吃尽了苦头;联军本身就是临时组合,一轮进攻损失了七百多人,便立即偃旗息鼓。

第二天的坚守战更是让石万年失魂落魄,按道理杨崇是来收复伊吾郡的,应该比石万年更着急,没想到杨崇立下营寨,硬是一天没出战。石万年断定杨崇是等着后面大批的步兵带着攻城器械上来,只能派出人马挑战,结果被罗士信在军前连续挑落五将,再也没有人敢应战。

杨崇是因为知道,屈突盖为了增援青海战事,把粮食物资都转移到绕海,吐屯设跑的时候又烧了伊吾城和柔远镇的粮仓,石万年大军在一座小城里,物资上的压力不比自己少。双方相持了四天,叶黑龙的粮队和步兵就跟了上来,杜淹搜集出了所有的骆驴骆马,行进的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当天晚上,上千枝火箭射入柔远镇,杨崇设计的火箭并不是伤人,一种是在箭头后部绑附浸满石油的麻布等易燃物,点燃后用弓弩射进城中;城中的房屋大多是木头的,火烧起来就下不去,柔远镇里战马嘶鸣了一夜,在城外可以清楚地看见,火烧到天亮还没熄灭。联军中大部分杂胡不干了,这么多天过去,薄落部落都没有来援,肯定带着大批的俘虏物资逃了。

石万年劝解了一天,终于在黄昏的时候看见东面一支铁勒人的骑兵赶来,大约一千人左右,高昌军营里很快冲出一千骑去拦截;双方在十几里外杀得难分难解,铁勒人点起火堆求援,石万年怕战机稍纵即逝,一边让杂胡两千人去冲击高昌军营寨,一边自己带一千骑去接应铁勒骑兵。

怎料刚刚跑到战场,铁勒人和高昌军就一起冲了过来,石万年连阵营都来不及展开,就被杀得落花流水,逃回城中不过百把人;而攻击高昌郡的两千骑伤亡过半,伤者都无法撤退,最后全部被对方砍死,一天之中石万年就损失了近两千人。

这是凌敬献的计策,趁夜射入火箭扰乱对方军心,索延寿带一千人偷偷出营,绕道柔远镇的东面,再装作铁勒人西来;蕃兵中本身就有铁勒人,索延寿和薄落部交过手,所有的队形和号角、火堆的联络方式一丝不差,终于让石万年在急躁中上当。杨崇奖赏众人的同时,下令再射一夜火箭,两千支。

城内再次陷入火海,石万年拗不过众人,只能同意弃城而逃,两千多人逃出东门,被高昌郡的斥候发现,拓跋安虎立即率领两千骑去追杀。联军出了城就溃不成军,拓跋安虎咬住石万年人数最多的一队,斩首四百而归;杨崇命叶黑龙率步兵留守柔远镇,四千骑兵直扑伊吾城。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薄落部落确实带着大批的俘虏物资跑了,石万年看到这种形势,不敢多留,逃回纳职、俱密。杨崇下令出榜安民,让吐屯设安抚旧城百姓,自己驻扎进新城,拓跋安虎问是否追击,杨崇摇头说:“派人给薄落部送信,只要他们归降,把老百姓都放回来,就把柔远镇给他们居住;同样派人招降石万年。”

格谦在陆盐池跑了,但是在绕海还有伊吾郡铠曹参军事独孤览和镇主麦仲才率领的一千多隋军,石万年破城的时候,朝廷派来的高官皆死,只有独孤览带着十几骑逃出生天,好在麦仲才手下有五百戍兵,两人立即把所有留在绕海的屯田兵召集起来,发放武器,打退了叛军的几次进攻。

得知杨崇收复了伊吾郡,独孤览便兴冲冲地跑来了,杨崇夸奖了几句,立即叫独孤览负责从绕海运粮食来,并派人去通知屈突盖。六天后,薄落部的使者就到了,确认是杨崇在伊吾郡,立即表示把抢去的人送回来,全族六千多人会陆续下山。白山铁勒的人都怕杨崇,但也知道这个汉人一言九鼎。

十天后,百姓就被放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薄落部的酋长薄落峭,杨崇写了一封书信,让郝文陪着薄落峭去柔远镇,与叶黑龙交接,又嘱咐薄落峭送一半抢到的物资回来,另一半折合两百匹战马,薄落峭是连连答应。独孤览和送粮来的麦仲才算见识了杨崇的威风,麦仲才问杨崇:“杨大人为何不一上来就招降他们?”

杨崇笑道:“胡人奉行弱肉强食的道理,他们只愿听从最厉害的那个人,你要是不把他打怕了,说什么都是空的,如果我们在柔远镇受阻,许下的诺言谁都不会相信。等薄落部入驻柔远镇,石万年就会献城投降,他已经过惯了舒服日子,要他再去四处流浪是强人所难了。”

独孤览三十多岁,从军的经验不差,问道:“杨大人,难道他们犯的罪就算了?”

元仁惠插话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我们总共就这点兵,长期耗战下去,粮食都成问题,只要事态平息,迟早会让石万年晓得厉害。”

两人在长安就不对付,气得独狐览掉头就走;独狐门阀太高,杨崇对独狐览没兴趣,但是很看重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麦仲才,虽然这个戍主是杨广看在麦铁杖战死的份上给的奖励,但是麦仲才能守好绕海,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杨崇问麦仲才:“想不想带骑兵?”

麦仲才大喜,问道:“哪支部队?”

杨崇指了指大门口说:“你没看见细封长山在招人吗?你要是愿意,就回到绕海,问一问你的五百戍兵和那些屯田兵,有没有人愿意做骑兵的;我升你做千夫长,人数不够再从招募的蕃兵中补充,屈突盖那里我去打招呼。”

伊吾杂胡本来就多,半个多月就招募了一千多自己带着马的蕃兵,麦仲才带了六百人过来,杨崇又从步兵中选了两百人给他,加上细封长山拨的两百蕃兵,凑足了一千人。杨崇把拓跋安虎俘获的五百多匹战马,加上薄落峭送来的两百匹战马,一起给了麦仲才,剩下的差额就让接手陆盐池的唐弼用盐和薄落部换。

(本章完)

第256章 伊吾事变3

独孤览很想向屈突盖告上一状,可惜屈突盖在前线受伤了,就在得知伊吾郡失守的那二十多天里,军心动摇,被伏允轻率的大军击败,八千隋军伤亡达到六成;屈突盖被箭射中腹部,已经随军退往且末。

于仲文亲自指挥的两路大军全部获胜,王威利用于钦章的重骑兵,连战连捷,先后斩敌四千;史大千靠着龙善明的强弩营支持,击败了吐谷浑的大将车重。刘权和慕容孝隽在赤水河一线杀得难解难分,屈突盖的失败让战事成胶着状态;得知杨崇收复伊吾郡,于仲文是有些庆幸,如果粮路被断,仗不知会达成什么模样。

于仲文亲自写了命令,要杨崇坚守伊吾,将整个北线丢给杨崇;西域校尉韦节一路赶到敦煌后,立即催促赵元嗣派人押送粮草往前线,自己跑到伊吾,想看看杨崇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长安对杨崇解决了于仲文大军供给一事是由衷的赞叹,仗要是都能这么打,征战高句丽要发动那么多后勤就是一个笑话。

此刻,石万年已经投降,杨崇调来崔开远出任郡丞,代行郡守职责;独孤览出任录事参军事负责郡里军务。走在伊吾城里,韦节能明显感受到劫后馀生的气氛,但是巡逻的士卒军纪严明,让人放心不少,街头上大半的商铺已经开业;城西开设了粥棚,韦节问了一声,只有经过郡守府确认的家庭,才会按人头发放领粮的木牌。

韦节问了一下负责粥棚的小吏,得知木牌是按照住宅的号牌发放,若无木牌,便是本地百姓都不能领粥,以避免多领、冒领的举动。韦节在郡守府见到崔开远,得知此举只在旧伊吾城实行,柔远镇和新伊吾城本身没多少百姓,柔远镇住进了铁勒人,杨崇强行要求他们维持百姓所需的粮食;新伊吾城的百姓则有高昌军提供粮食。情况不算好,但是过得去,韦节宽慰崔开远几句,便去军营找杨崇。

韦节和杨崇见面是百感交集,几年前若不是因为杜行满的一己之心,杨崇在使团出任通译后,就算飞黄腾达也是韦氏的门生故吏,不像现在,杨崇身边到处都是关陇门阀的人。杨崇作为圣天子杨广的支持者却屡屡被伤,就是因为杨崇与杨广的政敌关陇门阀走得太近,谁都担心杨崇一个不小心就滑到对面去。

杨崇对韦节客客气气,请进大帐内饮茶,杨崇帐内设施简单,但是折叠的桌椅用起来都是很方便,喝的还是崔家五贯一斤的茶叶,在开水下散发出阵阵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韦节品了一口茶说:“好茶,能在西域享受到这种茶叶,也算是一件幸事。”

杨崇笑了笑说:“崔家的商队刚刚带来两斤,韦大人是有口福的人,等会捎上一斤路上喝。”

韦节谢过说:“卫公想知道,如果青海郡长期打下去,你们五家商队是否能长期支持下去?”

杨崇充满自信地说:“我不会让战事打上个一两年,那真要把高昌和敦煌拖垮了。只要三个月后还是这样,我会向于大将军建议,要不撤军,要不然换一个打法。”

“换一个打法?”韦节不明白地问:“杨大人,请赐教。”

杨崇望着帐外说:“我为什么赦免石万年和薄落峭,就是想等伊吾营训练好了,调集一万骑兵,一次性投入战场,三个月的成军时间是最短的,并且六月份进军,若是获胜,正是青海粮粟丰收,牛羊够肥的时候,物资可以在当地解决一部分。”

一万骑兵,韦节有些激动,杨崇一旦率领这批生力军杀入战场,吐谷浑就再无余力增兵,于仲文要做的就是三个月内对吐谷浑保持压力,不让战事崩盘,这个目标要容易的多。在且末郡,还左昆仑等八九千骑兵没有投入战场,韦节忽然想到,于仲文做的莫非也是这种打算,要是这样,还有半年,西域的战事就会结束。

“那就好。”韦节脸上泛起笑容,踌躇了一下说道:“杨大人,还有件私事。”

杨崇从容地说:“韦大人,请讲。”

韦节压低声音问:“杨大人为什么撤出在长安的生意,难道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杨崇一直在长安撤生意的举动是瞒不过有心人和这些消息灵通的士族权贵,杨崇笑笑,解释说:“内兄姜夺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我和姜菲是怕生意太多了他打点不过来,所以适当地给他减减担子。笑珍斋和丰乐楼的生意现在还不错,每个月都安排货到高昌来,高昌送去的货卖得也很好。。”

韦节不相信地摇摇头说:“你没有说实话。”

杨崇故作好奇地问道:“韦大人想听什么样的实话?”

韦节没有说,换了一个话题:“杨大人可愿做代王杨侑的老师?”

打下吐谷浑后,杨崇的功劳可比杨义臣,达到可以让人嫉妒的地步,估计地方上再需要,杨崇恐怕在高昌也呆不长,韦节想到的就是预先替代王杨侑招揽,以杨崇的年纪和声望,一旦答应,能帮助代王杨侑几十年。

杨崇急忙说:“韦大人说笑了,我哪有那样的才能。”

杨崇懂得,像代王杨侑的老师,杨侑的父母都做不了主,只要隋炀帝杨广才能决定,任何人插手这件事,都是逆了龙鳞。韦节不会不清楚,韦节表示的只不过是一个向自己示好示好的态度,无需当真。

韦节抚掌而笑说:“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带人,士族门阀靠的是家族的观念,杨大人年纪轻轻,独居一隅,军政汉胡,各色人等,都是应用得得心应手,要说没有才能,我等岂不是尸位素餐。好了,不说笑话了,杨大人,如果有一天出现诸人相争的局面,我希望你能帮帮代王杨侑,他对你可是很尊重的,以后有事尽管派人和我联络。”

权贵中没有等闲之辈,韦节和杨玄感一样,也是看到了参与皇统争夺的可能,但是这和杨崇在短时间内的行动没有区别;为了阻止李渊占据长安,杨崇在长期设想中,还真的想过驰援长安,保住代王杨侑。杨崇笑着答应了,韦节很放心,杨崇的眼神和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

(本章完)

第257章 小寨

两人正在说笑,索延寿匆匆进来禀告,刚才东路斥候来报,他们接到响箭留书,突厥人发骑兵两万杀奔伊吾。情报显示,突厥人用意在于摧毁伊吾这个西域和河西的联络地点,切断河西和西域各郡的联系,同时希望打垮杨崇;两万军队来自统特勤主管的胡部,斛特勤主管的斛薛部,和康鞘利率领的五千金狼军。

统特勤主管的胡部主要是来自中亚的西域胡人,以昭武九国和铁勒人为主;斛特勤的斛薛部是活动于朔方以北到阴山的突厥部落,是突厥五大主枝部落之一。再加上始毕可汗亲卫金狼军,两万突厥骑兵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上次进攻高昌的力量,杨崇立即请韦节赶回敦煌,向赵弘嗣求援。

杨崇立即下令征调部队前往天山南麓迎敌,除了拓跋安虎、细封长山两营与一千伊吾当地的兵,还有谢映登的猎人营、单雄信的一千步兵和吐鲁番商行的五百护卫队。伊吾各城的防守交给了独狐览、元仁惠、薄落部和吐屯设,他们要做的就是维持治安,一旦前线失利可以自行选择抵抗或撤离,契苾葛被杨崇派到薄落部安抚。

杨崇的部队出现在天山路口,让斛特勤大吃一惊,伊吾四通八达,天山区域辽阔,数万骑兵穿越几千里,长途跋涉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被人堵在行军路上就不正常了,除非突厥方面有人做内应,对方晓得自己的行军路线。

不过斛特勤不紧张,对方只是在道路口安设了一个小寨,小寨后面的山坡上最多不过两千骑兵,对于自己的大军来说,可谓螳臂挡车,或许对方的想法就是拖住自己,为伊吾争取撤退的时间。想到这里,斛特勤立即传令,命胡部先出动三千骑兵冲击步兵的小寨,康鞘利率五千金狼军绕道去夺寨后的山坡。

小寨的箭矢密度远远超过突厥人的想象,就象有几千弓弩手在射箭,三千冲锋的胡骑在对方连绵不断的射击下,近似全军覆没,最后只有两百多骑逃出战场。胡部的战士眼都红了,嗷叫着就全军扑了上去;斛特勤只能下达冲锋的命令,斛薛部八千劲旅挥舞着长刀长矛,纵马狂奔,隋军无暇出来收箭,胡部人马的尸体很可能为斛薛部铺平成功的道路。

小寨中驻守的是单雄信率领的步兵,造成胡部伤亡的是吐鲁番商行送来的两百张寒鸦床弩,每弩配伍人。床弩是三张弓合在一起,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战士们摇转绞车张开弩弦,瞄着方向,安好巨箭或箭兜。今天用的箭兜每兜盛箭五十支,放射时士兵用大锤猛击扳机,机发弦弹,把箭射向远方;单雄信把两百张床弩分成三队轮射,效果出奇的好。

望见突厥人再次发动进攻,单雄信嘴角露出冷笑,下令再次轮射,虽然有些床弩的动作慢了点,但还是有一百六十多张弩在三轮中完成射击,胡部再次丢下两千多具尸体。不过剩下的两千胡骑冲到了床弩阵地,单雄信一声大呼,亲自率领五百佰刀手出阵应敌,为床弩争取时间。

佰刀手的两面刀刃闪着寒光,队列整齐,刀招简单实用,前赴后继下,马腿人头不知道看落多少;统特勤和胡部的将士胆战心惊,如果胡部的七千人全部折在这个小寨,那么胡部出兵伊吾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给突厥各部垫白骨。胡部的战士主动地往后腾,给斛薛部的勇士让开道路。

佰刀手毕竟人少,在斛薛部如潮的进攻下,虽然坚如磐石,但是转眼间就损失了近一半的人;斛特勤的心情没有丝毫的愉悦,很明显,这五百佰刀手的任务就是给后面的弩箭争抢安装的时间,一旦计谋得逞,自己最起码还要付出两千骑的代价,一座小寨竟然损耗了自己万骑的兵力,伊吾不好打。

斛特勤身边的战士突然发出欢呼声,斛特勤抬头一看,山坡上的隋骑不见了,金狼军气势如虹地站满山坡,狼头大旗在空中飘扬。斛特勤松了一口气,小寨的北面肯定没有弩箭,自己只需等金狼军冲下山坡,攻破后寨,回了弩箭便可,无需再冒着伤亡强攻;斛特勤下令暂时撤退到弩箭射程以外。

斛薛部保持阵型后撤,单雄信带着一百多佰刀手退往寨中;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天崩地裂,山坡上的石头冲天而起,烟雾犹如一朵蘑菇笼罩在上空,落下的碎石打得打得马嘶人嚎,五千骑兵眨眼间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四处逃窜。突厥人也好,胡人也好,都信鬼神,大白天出现这种情况,顿时惶恐不安,以为是上天对突厥的惩罚,转眼溃不成军。

鼓声大作,细封长山、拓跋安虎、谢映登、罗士信分四路杀来,隋军将士虽然不清楚杨横是怎么点起埋藏好的炸药的,但是都晓得是杨崇再次施展雷霆手段,一个个精神大振,战鼓气势如虹。

斛特勤明白,此刻连撤军都是不可能的,人数再多,逃亡的时候都是任人宰割的对象,唯有拼死一搏,只要击破隋军还是有一战的希望。斛特勤手舞马槊,大声疾呼:“鸣号,冲锋。”

呜呜的牛角号声中,斛特勤亲率四千斛薛部的精骑冲向跑在最前面的猎人营,只见猎人营三百重骑兵一字排开,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都是铁环连锁,马上的战士身披铁铠只露出一双眼睛,坐下战马裹着马甲只露出四蹄。斛特勤一方的骑兵虽有部分甲马,根本没这么严实,刚一接触,斛薛部士兵便被成片的砍到,隋军后面的骑兵跟着冲锋。

斛薛海抢上前去,拽住斛特勤的马头,大叫道:“特勤,那是重骑兵,速退。”

斛特勤看见几方战士接二连三地倒地,若不是重骑兵的速度慢点,恐怕都杀到自己面前,急忙调转马头,下令撤军;此刻真正撤军的只有这四千人,其余勉强在观望的队伍见斛特勤的大旗后转,逃得更快,连最后的掩护都放弃了。

(本章完)

第258章 俘虏交易

隋军向突厥军发起了猛烈攻击,不断撕裂、摧毁逃亡的敌军;突厥人兵败如山倒,狼奔豕突,逃亡大军如决堤洪水一般四溢而散。除了少数马快地消失在茫茫草原的边际,大部分的骑兵不是被射倒,就是被砍杀,越来越多的人下马投降,高举双手跪在路边上。

斛薛海为了给慕容孝隽争取逃命的时间,率领两千骑迎着谢映登死战不退,硬是用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坚守着阵地,当索延寿和麦仲才从两侧合围后,两千斛薛部勇士的结局就不可改变,跟随着斛薛海全部战死。

杨崇留下步兵打扫战场,命骑兵分路追击,蕃兵的本性顿时被杨崇激起,一个个就像强盗一样瞬间兴奋起来,飞身上马,风驰电挚般冲向正在准备逃亡的突厥人,甚至顺着风向放起火来。这一战,杨崇斩敌过万,俘虏了受伤的康鞘利和四千战俘,捕获战马六千多匹,兵器、盔甲无数;杨崇再次在伊吾境内堆起人头景观。

斥候发现附近两百里内的三个突厥小部落,被拓跋安虎和细封长山带人扫荡,俘获了三千多人,上万头牲畜。回到伊吾,杨崇让索延寿出面,把俘虏中工匠、马夫、女人全部挑出来,剩下的五千多人准备当做奴隶出售,通知白山铁勒和大隋的商人,必须用牛羊和粮食换。

伊吾的军民正在欢乐中,韦节送来了长安的新任命,任命屈突盖为且末郡守,于仲文为高昌郡守,杨崇为伊吾郡守。韦节这几天的日子犹如水井里打水的吊桶,七上八下;向赵弘嗣开口被拒绝,正在彷徨无助的时候,传来伊吾大捷的消息;韦节高兴劲还没过,长安的任命就到了。

长安的安排,表面上看只是三人互相换了位置,实际上杨崇从中州到了下州,等于降了一级。一场大胜换来如此下场,拓跋安虎、单雄信等人都愤愤不平,当着韦节的面就出言不逊;韦节很理解杨崇下面人的态度,一个下郡哪有那么多位置安排人,更何况杨崇在高昌的产业一直在补贴手下的官员和军队。

等杨崇劝散了众人,议事堂空空荡荡的时候,韦节苦笑着对杨崇说:“长安还不知道你大捷的事,估计是你收复伊吾郡后,他们就做了这个打算,应该是想让高昌郡全力支援青海郡的战斗。”

杨崇不屑地说:“鼠目寸光,为自己的位置不管他人死活,迟早是要遭报应的。韦大人,你放心,既然长安有诏书,我遵守就是,立即在伊吾郡上任。不过伊吾的条件太简陋,我准备回长安去一趟,有些事当面和卫公商量。”

韦节松了口气说:“我这就给你签发文书。”

作为西域校尉,韦节有权同意郡守到长安公干,杨崇既然已经同意调任,韦节不想再节外生枝,签好了文书,逃一般地离开伊吾郡。杨崇立即下令,将吐鲁番商行和田地县的粮食、铜铁、兵器盔甲尽可能地往伊吾运,只说前线需要;给姜菲、司空行、房玄龄、宇文儒童的信里说了自己的设想,趁机开始插手河西。

于仲文在青海收到诏书,比杨崇迟了十天,仰天长叹,对于钦焘说:“要出大事了,我现在正和吐谷浑大战,那可能去高昌上任。就算高昌官员不乱,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给予援助,卫玄误我。”

于钦焘疑惑地说:“伊吾地少人稀,杨崇以后如何治理,又如何养那么多军队?”

于仲文让人打开地图,指给于钦焘看:“伊吾是个不小于高昌的盆地,适合农耕,只是汉人太少,杨崇留在那里,必定开展屯田,大面积移民,迟早是可以发展起来。长安看不到这点,想着捡现成的,但是高昌肯定是烫手的山芋,等打下青海郡再说。”

于钦焘和一边的王威等人都听懂了,高昌的局势存在变数,于仲文已经决定在把慕容伏允逼上高原后就结束战斗,毕竟高昌郡不可一日无主,房玄龄等人就是代行职权,心里恐怕还是倾向于杨崇。至于原指望杨崇几个月后进军吐谷浑,现在看很难,很难。

斛特勤得知康鞘利没死,立即亲自前来洽谈,杨崇给与斛特勤应有的礼节待遇,一路迎宾般的把斛特勤迎到郡守府。双方心知肚明,反而少了许多虚文,斛特勤落座后直截了当地问:“杨郡守,大汗想讨回康鞘利,不知道你有什么条件?”

要是换一个人,斛特勤绝不会这么客气,可是杨崇有这个资格,不到两年,先后在高昌、伊吾以少胜多,近三万突厥骑兵损失在杨崇手上。杨崇微笑着说:“我理解特勤的难处,可以释放四千俘虏和康鞘利,但是你和康鞘利侵犯宗主国罪大恶极,必须有所表示,上书朝廷谢罪,另外需要一万头牛羊、五百匹战马做补偿。”

大隋是突厥的宗主国,除了礼部在公文中这么说,边境上的人谁都没当作一回事,但是杨崇堂而皇之地提出来,斛特勤还真是无法辩驳;但是斛特勤没有紧张,庆幸是自己亲自前来,若是换了统特勤那个糊涂虫,就当真误了大事。杨崇的要求没有牵扯到始毕可汗,就有了操作的空间,不至于让突厥无法下台。

斛特勤还了一口价:“五千俘虏。”

斛特勤清楚杨崇扫荡了突厥的三个部落,怎么说还有几千突厥平民被抓到伊吾,能多捞回一个是一个,杨崇想都没想就说:“天山以南归大隋,天山是双方的通道,不得驻军和阻塞交通。我放五千人,以后在伊吾城北两百里的地方再建一个榨场,方便你我双方贸易。”

斛特勤大喜,天山不过是一座有着原始森林的雪山,南北坡分布着梳状的纵深沟谷,高山雪水滋养着谷地,北面的草场实际上不是突厥人的部落,是西域逃来的杂胡所居,面积大小根本没关系;杨崇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纵深防御。开设榨场是一个意外的喜讯,伊吾又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只要能正常贸易,谁没事喜欢抢,斛特勤爽快地答应了。

(本章完)

第259章 瓦岗翟让

大业八年四月中旬,右武侯将军李子雄接到去沧海水师协助来护儿的诏令,杨玄感集团顿是震动;李子雄从未率过水军作战,凭什么协助来护儿,再说大隋水战第一人来护儿还需要李子雄的协助吗?

杨浩把杨崇的话带到的时候,胡师耽、李密、杨玄挺都是不相信,此刻再也无话可说,非常之人果然行非常之事;胡师耽懊悔道:“我们在二月应该再派人去和杨崇联系,他必定能猜到杨广的下一步棋。”

杨玄感不慌不忙地说:“第二批去西域的人是杨屈带队,杨崇要是有事,肯定会告诉他。”鲍亨突然问道:“你们猜,杨崇下一步会怎么做?”

鲍亨是跟随杨素的老人,江南才子,见识经验都是一等一的,正因为一直是家奴的身份,

看待事情才没有高人一等,杨玄感等人都认为杨崇要么置身事外,要么服从杨玄感的安排,唯有鲍亨觉得,以杨崇的性格,他应该有其他的打算。李密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点头说:“杨崇确实有占领西域四郡,攻占河套的能力。”

众人大喜,倘若在杨玄感起兵的时候,杨崇才会走出这神来的一笔,不管杨崇是怎么想的,客观上都造成了和杨玄感东西夹击关中的局面,对杨玄感的起事是大有帮助。杨玄挺问道:“既然杨崇有这个打算,何不直接与我们联手?”

杨玄感暗自摇头,这个弟弟也就是个沙场猛将而已;胡师耽解释说:“杨崇不知道我们的安排,如果他提出,我们不同意,反而弄得大家为难;杨崇的做法就是不愿屈居人下,不管我们如何,他都需要更大的权力,因为他看到,无论我们和杨广谁胜,大隋的动乱会延续一段时间。”

杨积善提醒说:“大哥,现在就应该把二哥、五哥召回来,不能再拖了。”

杨素嫡子七人,分别是杨玄感、杨玄纵、杨玄挺、杨玄奖、杨万硕、杨民行、杨积善,武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硕随大军正在征战辽东,杨玄感原想等着动手前再派人通知,但是验证了杨广有所察觉,杨玄感也感觉早点通知为妙,哪怕是对起事有影响也是在所不惜,要不然李子雄一动,让杨广察觉,一切就晚了。

四月二十七日,二次东征的隋军渡过辽河,二十九日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与上大将军杨义臣率军抵达辽东城,杨广和中枢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允许诸将攻打辽东城时便宜从事。隋军展开攻势后,架设飞楼、撞车、云梯于辽东城下,并挖掘地道配合,昼夜不停;可是辽东城已经再次加固,隋军连续攻城二十余日,攻守双方都伤亡甚重。

杨广再次下诏给在黎阳督运的杨玄感,必须保证前线物资的供应。此刻,永济渠沿岸已是纷乱无比,黄河以北王薄、孟让、杜彦冰、李德逸等盗贼未平,济北韩进洛、甄宝车、济阴人孟海公又各聚众数万人为盗;北海郭方预聚徒三万,自号卢公,攻陷北海郡城,大掠而去。杨玄感怀疑机密已泄,杨广在故弄玄虚,立即通知各路人马准备起事。

瓦岗寨的寨主是东郡人翟让,原来的东郡法曹,通吃黑白两道的豪强,大业七年翟让犯罪当死,幸亏狱吏黄君汉认为翟让不是寻常人,半夜里配合徐世绩救人,翟让才有机会逃亡到瓦岗为盗。随后翟让的好友王伯当也率众上山,一伙弟兄聚啸山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倒也逍遥自在。

由于徐世勣劝说翟让,说东郡对于两人都是乡里,郡里的人大都认识,不宜去侵犯抢掠他们;翟让就率众进入荥阳、梁郡的境界,在汴水流域抢劫行船,掠夺商人旅客。山寨的供给是充裕了,可是翟让不得不和梁郡的大人物韩相国打交道,今天韩相国再次相邀,让翟让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韩相国身高六尺有余,魁梧英挺,年逾四十,腹部逐渐凸起,笑起来和蔼可亲:“翟寨主,韩某今日是有事相求。”

翟让不是个普通人,和世上其他千千万万个有抱负的人一样,看来彪悍善战,可是一点都不糊涂,韩相国都要开口相求的事,哪一件是容易办的。翟让客气地问道:“韩兄有话尽管讲。”

韩相国颔首而笑,递给翟让一封信,正是杨玄感通知韩相国起兵的命令;韩相国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但是翟让明白,只要自己说个不字,韩相国预先埋伏好的人手就会从四处杀出,把自己和徐世绩砍成肉泥。翟让着实感到那么一丝紧张,把信件递给了站在身后的徐世绩。

徐世绩不慌不忙地看过信问道:“韩兄有多少人手?”

韩相国随随便便地说道:“三万多人吧。若是我开仓放粮,相信几天就能招募数万百姓,武器都是现成的。”

现在流民遍地,没活路的时候都能易子而食,只要谁能给口饱饭吃,愿意舍了性命的大有人在;徐世绩惊心于韩相国那句武器都是现成的,大业三年开始管制兵器,就是瓦岗寨已经明着造反了,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属于揭竿而起,抓着的还是木棍锄头,韩相国能准备数万件兵器,是何等的能量和气魄。

徐世绩这些日子其实很是煎熬,杨崇和单雄信在西域的事迹通过崔家和民间的小道流传得很清楚,说不后悔当年拒绝杨崇的招揽是假的,不过徐世绩最担心的还是一旦翟让和瓦岗寨支撑不住,自己怎么办?杨玄感的信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点燃了徐世绩的希冀,但是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徐世绩从容地问道:“韩兄,如果圣天子的大军从辽东退回来,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韩相国有感而发,似乎要一次性抒发出自己的愁结:“徐兄弟,韩某不打诳语,没有;韩某相信的就是小越国公,他在朝中经营多年,既然敢干,就一定有五成把握。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杨崇一个寒门出身,在西域堆起一座又一座的人头景观,事先谁又能想到,有时候,绝境才能逢生。”

杨崇,徐世绩眼前再次闪过那个文弱的年轻人身影,徐世绩紧握双拳,回头对翟让说:“大哥,赌了。”

翟让没想到徐世绩会如此激动,腾地站起来,停了半天才说:“韩兄,我答应你和小越国公,一起起兵。”

韩相国哈哈大笑,翟让、徐世绩都是言出必行的人,自己总算拿下了瓦岗,李密看得真准,这些草莽讲究的就是胸怀大志、义薄云天。

(本章完)

第260章 玉门招揽

伊吾的雨很珍贵,一阵阵的湿润着土地,冲淡了夏日的炎热。姜菲和元袭人、孟翻赶到伊吾后,杨崇召集姜菲、张果老、谢映登、单雄信、孟翻、拓跋安虎、凌敬、寇九珙商议;杨崇说了回长安的设想,姜菲问道:“杨崇,你不担心吗?杨玄感很可能已经起兵了,你这时候回去,与自投罗网无异。”

杨崇淡然说道:“我就是等他起兵才去,杨慎为我而死,我总得为弘农杨氏做点什么。再说你哥哥那里需要战马武器,我这次回长安,以献马为名,正好给他带去六百匹战马和一千套突厥盔甲。有时候,冒险是必须的,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才,更大的名声;卫玄不会杀我,大师兄已经回了长安,这点底线还是能保证的。”

杨崇的目的很清楚,是为了火中取栗,趁着长安乱的时候招揽人才,刷自己的名声;至于给姜夺提供武器马匹,不是最重要的。寇九珙摇头说:“杨崇,虽然你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世事如棋,防不胜防,不如我也去关中,暗中带人保护你,大不了我们最后杀出长安城。”

单雄信和凌敬、孟翻不赞同,武功再高的人面对千军万马那都是孤掌难鸣,更何况长安帝王之都,僧道云集,可谓高手如云,杨崇又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说白了逃跑的时候就是累赘。张果老白须飘动,摇头说:“你们还是让杨崇去吧,别看他嘴里说得运筹帷幄,其实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侠骨,他就是冲着救人去的,我和九珙跟着,应该没问题。”

张果老的影响力可不是寇九珙能比的,众人不好再劝阻,姜菲断然说:“孟翻把方案仔细梳理一遍,先通知孟鲲鹏和姜夺,真有事杨崇可以直奔姜夺那里,我们以一个月为时间点,只要杨崇不回来,我们就兵发敦煌。”

若是全程快马,伊吾到长安不过十天路程,杨崇很欣慰姜菲的果决,笑道:“没那么危险,时间紧了点,我和凌敬做过一个设想,真到那一步,先帮助元弘嗣站稳武威,再夺取张掖。”

凌敬站到预先挂好的地图说:“我和谢将军、索将军率五千人扮作马贼与突厥人,穿过祁连山和居延海地区,迂回到武威的贺兰山、会宁一带,设计杀了金城的守将冯孝慈,然后是抢夺军马而回,还是攻打张掖,看郡守大人在长安的事态发展。万一郡守大人在长安被扣,我们就和杨屈联系,加入元弘嗣的军队,打回关中救人;夫人和单将军依旧死守伊吾,通知房玄龄不让于仲文进高昌。”

姜菲安了点心,正如杨崇所言,凌敬或许在两军对阵上差了点,但是谋略之才绝对是有的,这套方案还是比较保险,可以根据情况变化选择。五千人装马贼和突厥人都没问题,杨崇数次大胜,铁勒、突厥的战马过万,突厥人的武器、盔甲更多。孟翻看着地图问道:“夫人和元小姐谈的怎么样了。”

姜菲轻笑道:“如你所愿,那丫头对杨崇没得话说,杨崇回长安的一路就按你的计划,明天开始给孟鲲鹏、姜夺去信,要他们暗地里早作准备。”几个人全都笑起来,孟翻的主意众人早就知道,元袭人陪杨崇回长安,正好向元家提亲,掩饰杨崇的真正目的。

大业八年五月二十九日,杨玄感在黎阳起兵,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人积极呼应,不到数日便聚齐数万大军,在汲郡南渡黄河,杨玄感的檄文传出后,翟让在瓦岗聚义,韩相国在梁郡造反,叛乱附从者多如牛毛,河南数日间便硝烟弥漫。邸报一到,杨崇立即决定动身回长安。

百里涛带领的五百名士卒牧民两千六百匹战马,高北带着两百人的商队,在杨崇的车队前后保护,一路到了玉门关。玉门关的守将是杨崇旧识张巨,张巨当年曾护送杨崇去鄯善,现在古人重逢,是说不尽的话;杨崇此次大败突厥,在边军中已经是偶像级的人物,马队、车队、商队几乎都没检查。

杨崇不是傻子,送了张巨五匹战马,张巨乐得嘴都合不拢,宴席上一个劲地说:“杨大人,以后你的事就是我张巨的事,有机会,还望大人提携。”

杨崇让孟翻调查过张巨,张巨能做到玉门关的镇主,是因为西域战线前推,玉门关的作用下降,变成只留守一千人的边戍,但是推荐张巨的人是杨玄感,张巨就算没参加谋反,事后也会因为杨玄感丢官罢职。杨崇欣赏地笑笑说:“张将军是军中干才,可惜没人能赏识,对了,听说杨玄感在黎阳叛乱了。”

大业八年五月十九日,杨玄感在黎阳起兵,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人积极呼应,不到数日便聚齐数万大军,在汲郡南渡黄河,杨玄感的檄文传出后,翟让在瓦岗聚义,韩相国在梁郡造反,叛乱附从者多如牛毛。

张巨一听,正牵扯到自己的心思,顿时沉不住气说:“谁知道小越国公怎么想的,现在弄得关中乌烟脏气,听说尚书台一得到叛乱的消息,就在关中到处抓越国公的门生故吏和族人家仆,现在已经扩大到弘农杨氏,不知道最后还要伤及多少无辜。”

杨崇端着酒杯,玩味地说:“尚书台是病急乱投医,我回到长安,会去和卫玄商量,不能视人命为草芥。张将军,我杨崇搁一句话给你,只要你是真心的,以后有任何的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张巨起身军伍,一步步走来经过许多风雨,自然听出杨崇招揽的意思,心头一喜,端起酒杯说:“大人,我敬你。”

张巨晓得杨崇去长安的目的不单纯,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杨崇能活着回来,那就说明杨崇的后台和实力够硬,值得自己投靠;要是杨崇受杨玄感的牵连回不来,今晚的话就当没说。

杨崇要的就是张巨这种心理,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只要开了个缺口,在特地的时候就会强迫自己选择证明自己的结果,而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很多赌钱的人赢钱不走,输钱也不走,最后被赌博拖垮,就因为他赌的是赌钱的感觉,而不是胜负;不到口袋最后一个铜钱掏尽,不会离场。

路过扶风的时候,杨崇坐马车逛街的时候,看到唐弼的客栈大门旁的墙上画了朵莲花,晓得寇九珙已经到了,会在自己前面抵达长安。街头上的行人不少,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断,杨崇和元袭人在马车中看着路旁的风景,说说笑笑。猛然,前面出现一个老僧,瘦小精悍,目光深邃,拦在了马车前面,口宣佛号说:“弥勒教叶德拜见杨郡守。”

(本章完)

第261章 护法金刚

弥勒教现在在大隋是名声鹊起,一个是因为弥勒教有粮食,为求一个饱字,大批的流民和灾民踊跃加入;一个是因为教中的四大护法金刚,大金刚叶德禅师、二金刚僧猛禅师、三金刚昙灵禅师、四金刚高昙晟,四人无不是能言善辩、武功强悍的僧人,遇到佛法相争不下的时候,就用拳头解决。

张果老勒住马的缰绳,铁狄纵马向前,喝道:“郡守大人不见客。”

叶德禅师微笑道:“杨郡守曾作诗一首,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扫尘埃’,老衲愚钝,不知道该做何解?”

叶德禅师话锋隐含玄机,杨崇既然说本来无一物,若是解释就是打自己的脸,若是不解释,就等于承认被叶德刁难住了;杨崇在马车里朗声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门的屠刀并非指的是真正杀人的屠刀,而是恶意、恶言、恶行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倒、分别、执着,杨崇这句话的意思是:放下妄想、分别、执着,就是佛!

叶德禅师肃容道:“人间多难,百姓厌离,舍寿往生,弥勒接引。郡守大人,何妨见上一面,看你我是否有缘。”

杨崇笑着传出声音:“我和大师想法不同,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这才是我的理想。往生难料,只争朝夕,我是个商人,大师若是开粥棚,我愿捐上二两黄金。”

铁狄一听,从怀中掏出两片一两的金叶子,递给叶德禅师;叶德禅师沉默半晌,接过去道谢,人让在道路旁。马车重新启动,杨崇在马车里说道:“大师,若是日后知道你没开粥棚,我会向扶风官府举报,说弥勒教诈骗钱财。”

叶德禅师恢复微笑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木一浮生,一笑一尘缘。郡守大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你我的尘缘,等大人重现墨家辉煌的时候,老衲自会登门道贺。”

马车滚滚而去,叶德禅师望着马车的背影一动不动,三金刚昙灵禅师从路旁酒肆中走出来,昙灵禅师身材胖大,笑容可掬地说:“驾车的老头是个顶级高手,但你我联手,未必胜他不过。”

叶德禅师摇头说:“我赢不了杨崇。”

“什么?”昙灵禅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人都知道杨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叶德禅师静静地说:“那辆马车有古怪,表面上只是一般的马车,实际上是铁的,所以就算是两片龟兹马拉车,依旧感到负担不轻。你再看看地上的车轮印,是不是比一般马车重许多,所以马车里就算有弩箭,也不足为奇;好在杨崇是个识趣的人,二两黄金还是可以做文章的。”

昙灵禅师可惜道:“错过今天,我们就没有机会对付杨崇。”

叶德禅师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是两千两黄金的事,如果我们把事情告诉杨崇,很容易就能挣到两千里黄金。”

昙灵禅师无声点头,杨崇确实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叶德禅师说的一点都没错;昙灵禅师朝四周做了手势,十几名小贩、行人迅速地在街道上退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位金刚谈笑着朝杨崇相反的方向走去,看热闹的群众纷纷散去,在窗口一直注视着事态的唐弼松了一口气,扭头对一直在喝茶的寇九珙说:“你怎么不看上一眼?”

寇九珙靠在椅子上说:“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其他高手,你一个本地人看看没关系,我要是被让有心人人看见,你这个点就露馅了。说说看,除了弥勒教的人以外,你发现其他的可疑人没有?”

“有。”唐弼肯定地说:“很奇怪,是你们楼观道的道士,不是本地道观的人,从来没见过。”

寇九珙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喝茶,唐弼忍不住腹诽,寇九珙的谱有时候比杨崇还大;听见门外的吆喝声和笑骂声,唐弼知道来了新客人,急忙迎了出去,一看是熟客,白鹿原的商人向善志,难怪对伙计吆五喝六的。

向善志是个身躯粗壮、面带微须的中年男子,估计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兴奋,和伙计在胡乱开着玩笑,看见唐弼,大声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出去做买卖了,捞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唐弼估计自己在高昌时,向善志来住过店,好在自己出发时没和伙计说到哪儿去,要不然非出幺蛾子不可。唐弼示意伙计登记,自己领着向善志往房间走,边走边说:“淘了点玉器和马匹,价钱不错。”

向善志羡慕地说:“还是你有门路,今年白鹿原收成还是不好,我做葡萄酒生意又进不到货,听说货源全部给独狐阀霸占了。”

唐弼推开客房门说:“你这次是准备去哪里?”

向善志放下包袱说:“张掖,那里的葡萄酒虽然差一点,总比没货强。那些豪门大族只要看你没货源,掉转头就会找别人,以后想拉都拉不回来,家里还有点积余,所以出来走一走。唐掌柜,玉器和马,我也可以做,不见外的话,帮忙引荐一下上家。”

唐弼心中一动,想起向善志一身武功,就准备把向善志招揽到杨崇门下,于是对向善志说:“过上一个多月,我还要过去,老哥要是不嫌弃,到时候同行如何?”

向善志一听,高兴地说:“要是这样,我下个月过来找你。”

唐弼把向善志安排好,重新回到前面的柜台,却看见一名军官带着一个小孩在登记住店;小孩子十一二岁,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对着父亲说:“两千多匹突厥战马,真威风,父亲,杨郡守住在驿馆,我们能去见见吗?我有问题问他。”

军官身材魁伟,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那种,笑呵呵地说:“没有能不能的,不就是到驿馆门前求见一声,不见也没关系,军中都把杨崇说成神了,我也想见见。”

(本章完)

第262章 苏家父子

军官登记的名字叫苏邕,冀州人;小孩子的名字叫苏烈苏定方。苏邕父子登记完看了房间,便说笑着离开客栈,来到驿馆门前,拿着拜帖,求见高昌郡守杨崇杨大人;铁狄听到通报,出来解释说杨崇现在是伊吾郡守,等听说是小孩子想见杨崇,铁狄看了苏定方几眼,让两人等会,再次进去禀告。

杨崇一听苏定方顿时来了精神,苏定方少年时便以骁勇善战闻名,曾投奔窦建德、刘黑闼领导的河北义军,屡建战功。为唐朝效力后,随李靖北伐东突厥,苏定方率两百名骑兵先登陷阵,攻破了颉利可汗的牙帐,为击灭东突厥立下大功。随后苏定方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史无前例地将唐朝的版图向西开拓至中亚,直抵波斯,向东延伸至朝鲜半岛南部。

杨崇喊张果老在一旁陪着,嬉笑着要张果老鉴定一番人才,等见面后,杨崇听苏邕说小孩叫苏烈苏定方,杨崇便敢确定眼前的小孩便是日后的那个名将;只是杨崇很好奇,苏定方在河北成名,此刻怎么在关中,随口就问了出来。

苏邕坦然说了原因,他们父子是冀州武邑人,只是因为苏邕被调到咸阳驻军,当时怕耽误苏定方练武,便举家迁居到始平县。面对杨崇不加掩饰的招揽,苏邕拒绝道:“以杨郡守这两年立下的战功,朝廷怎么奖赏都不为过,目前却把郡守降了一级,从中郡调到下郡。说明杨郡守在中枢和长安尚书台中没有根基,我怕我到了伊吾又是徒劳。”

苏邕说得是自己,实际上指的是杨志,铁狄大喝一声“大胆”,杨崇摆摆手说:“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苏邕说的是实话。只是苏邕,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按佛门的说法,今日种种因,明日种种果,尤其在今天的大隋,很多事都是不可预测的,我的优势就是在年轻。”

苏邕无话可说,以杨崇的年纪做到一方郡守已经是奇迹,眼前的年轻人在民间是励志的楷模,无数同辈人或更年轻的人想要超越的对象。苏定方很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墨家讲究兼爱,你为什么喜欢竖人头观?”

杨崇流露出一丝笑容,这才是自己希望的苏定方,有武功,有思维;杨崇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这是为了适应异族的文化氛围,在突厥这些异族的眼里,强者为王,他们只臣服于强者,不在乎公理正义。高句丽把二十万隋军竖了人头观,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强大;同样,我竖起一座座人头观就是为了告诉异族,不要惹大隋。”

苏定方思考了一下问:“你认为突厥打不过你?”

杨崇笑道:“两国之间,除了灭国战争,不存在谁打得过谁,只要有一口气,面对外敌的侵入,只有战斗下去,不管输赢。平时边境上的战斗只是双方角逐的手段,为自己国家的军队和百姓多争取点生存的空间,此消彼长,为最后的决战准备;准备的时间,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是一百年两百年。”

苏定方是小孩子,不懂杨崇话里的含义,苏邕和张果老是耸然动容,杨崇能有今日的成就不是侥幸,而是深远的眼光,一眼看出各国之间战争的意义。苏邕忍不住问了一声:“杨郡守对中原的乱局怎么看?”

杨崇犹豫了一下说:“杨玄感起兵,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哪怕只有几万人,比起河北、山东的几十万流寇的影响力加起来都要大,他说明从上到下都已经承受不住面临的压力,与其等死,不如闯祸。目前叛军的力量还是远远不能和朝廷相比,问题是中枢与长安洛阳的留守司如何处理,如果不能争取到民心,平叛的路将比想象的长。”

杨崇说得有点多,苏家父子听得如重锤撞击心灵,苏定方眼里是说不尽的崇拜,苏邕赫然道:“对不起,杨郡守,前面我说的话实在无礼,请你见谅。”

张果老暗暗赞许,杨崇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要向苏邕表明,自己不在乎中枢和长安的看法,他们这么做是失民心的。杨崇不在乎地说:“没关系,苏邕,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样吧,我给你们父子一个承诺,不管我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也不管你们原先的身份,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帮忙。”

杨崇的表态落落大气,不要说苏家父子,就是张果老、铁狄都为之心折,苏邕急忙让苏定方跪下谢过;杨崇让铁狄去选一匹突厥马送给苏定方,就结束了这次会面。苏邕牵着马,出了驿馆,满脸愁容,苏定方劝道:“父亲,杨郡守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不会和你计较,要不然也不会送马给我们。”

扶风是关中重镇,街头上虽然还看不到流民,但是面露菜色的人比比皆是,苏家父子牵着骏马过市,引得许多人观瞧。苏邕苦笑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发愁,以我们的身份不值得杨郡守如此对待,一匹马是小事,关键的是他把我们当自己人对待,有点盛情难却。”

苏定方豪情万丈地说道:“父亲,别担心,等过几年我年纪大了,在看看杨郡守的情况,如果他真的还在与异族作战,我就去帮他一把。”

张果老则在问杨崇:“你真的看好那个叫苏定方的孩子?”

杨崇这方面记录优秀,单雄信、刘弘基、尉迟恭、罗士信、房玄龄、杜淹、戴胄,无不是人杰;尤其罗士信,杨崇让苗允去寻找的时候,不过是现在苏定方这么大,目前已经能看到一代大将的气质。杨崇点点头说:“这个孩子的能力,加以培养,应该在罗士信、尉迟恭之上。”

张果老嘿嘿一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这样的苗子应该收到楼观道的门下,让姜夺去收徒,张果老在这方面比杨崇看得透,苏邕拒绝杨崇,很可能是认为杨崇出自寒门,担心纵然一时风光,最后落个不好的结局牵连自己。等到杨崇崛起的时候,苏邕肯定会打消顾虑;至于苏定方,张果老已经看出,逃不出杨崇手心,不如便宜自己徒弟,姜夺怎么说也是杨崇的大舅子。

(本章完)

第263章 独狐拦路

次日,杨崇的队伍天刚蒙蒙亮就从扶风出发,到达咸阳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左屯卫军的两千骑和咸阳郡的官吏在大道上等候,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将领,竟然是五大三粗的独狐延寿。独狐延寿现在是代王府骑曹参军事,问清楚是杨崇的队伍,立即单骑来到马车前,行礼道:“见过杨郡守。”

杨崇掀开车厢帘,伸出头看看对面的架势,一本正经地问独狐延寿:“是准备拿我?”

“不是。”独狐延寿吓一跳,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急忙解释道:“下官奉命前来接受马匹,迎接大人前往长安。”

杨崇斟酌道:“在咸阳接受战马,就是说我带来的士卒不能进入长安,是吗?”

杨崇最后的语气有些严厉,独狐延寿只好发挥自己无赖的作风说:“下官只是奉命形势,带来劳军的一千贯铜钱。估计是长安最近比较混乱,上面是怕大人的手下不熟悉情况,被人利用。”

杨崇眯着眼冷笑道:“真的?”

肯定不是真的,独狐延寿紧咬牙关不说话,诡异的是后面没有一个人上来帮着独狐延寿说话,似乎今天来咸阳就是走形式的。杨崇点点头,喊过百里涛,吩咐说:“把两千匹突厥马交给独狐将军,给弟兄们每人发两贯钱的辛苦费,剩下的钱就放在你身上;交接完带弟兄们回扶风休息一天,然后去和商队会合。”

“大人。”百里涛叫了一声,杨崇摆摆手说:“什么都不用说,告诉高北、铁狄,到了河西,你们可以在武威或张掖再玩几天,费用都是我的。咸阳离长安不过几十里路,孟鲲鹏他们都在,不会有事的,我等你们交接完了再出发。”

百里涛立即跟着独狐延寿去安排人交接战马和铜钱,然后给下面的人发放;独狐延寿四处张望一番问百里涛:“杨崇的商队呢?”

百里涛面无表情地说:“送货去了,早上从扶风就单独走了,没来长安。”

独狐延寿放了点心,回头通知左屯卫等会不必管战马,护送杨崇进长安最重要;左屯卫的几名将领偷偷告诉独狐延寿,杨崇手下的士卒和马夫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大战的人,无论人还是战马,从头到尾都很闲适,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独狐延寿不禁想起大哥对自己的解释,卫玄之所以安排自己和左屯卫军在咸阳接受战马,就是为了把杨崇的部下拒绝在长安之外。现在杨玄感叛乱,卫玄又抓了大批的弘农杨氏的人,只能想着不出意外;派独狐延寿去,就是考虑到独狐延寿和杨崇的私人关系,最起码有点信任感。

百里涛等人纵马离去,散在杨崇马车旁的元家护卫也抢先去了长安,独狐延寿才发现元袭人在马车里,只感觉头大无比。杨崇的马车跟着独狐延寿的马队朝东快速驶去,到了长安城下,日头已经快到正当中,无数的男女老少朝着刑场方向涌去,嘴里议论纷纷;杨崇示意马夫停车,问独狐延寿说:“今日刑场杀的是什么人?”

独狐延寿顿觉头疼,支吾着说:“一批囚犯。”

杨崇目光如针,问道:“什么样的囚犯,多少人?”

独狐延寿晓得瞒不过去,低声说道:“杨玄感的同党,今天杀第一批,六百多人,午时三刻问斩。”

大隋人和古人一样迷信,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死者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以及和他被处死有关联的人员。为了压制阴气,一定要选在一日阳气最盛时,午时三刻行刑。此时长安已经实行百刻制,计时的漏以铜壶盛水,刻上记号,一昼夜一百刻,每刻大约十四分二十四秒,午正三相当于后来的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杨崇嘴角露出一丝玩弄的笑容说:“长安的效率真是高啊,一下子抓出这么多同党,这么多人都没有进行反抗吗?去刑场,难得回来遇见这么大场面,开开眼界。”

独狐延寿为难地阻拦说:“卫公要你在驿馆等候。”

杨崇故作不解地问道:“我在长安有家有山庄,为什么要住驿馆,朝廷好像没有这种规矩吧。独狐延寿,你把话说清楚,你们是准备拘禁我,还是有什么案子涉及到我?”

独狐延寿晓得自己和杨崇斗嘴皮子肯定输,心一横说:“卫公抓的两千多人中,大部分是弘农杨氏的族人和门生故吏,你也是弘农杨氏的人,卫公希望你能避嫌,回到长安最好和外地来的官员一样,在驿馆呆着,等候接见。”

附近的军官都乐了,独狐将军,你算是把卫玄卖了;杨崇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立下赫赫战功的时候被降了职,不窝火吗?杨崇反倒不以为然,不屑地说:“卫玄只是长安留守的第一官员,不是圣天子,他说的话不能当作圣旨。国家正在多事之秋,还在互相残杀,这是有意削弱国力,不应该发生的事,你让开,我一定要到刑场去。”

杨崇心说,我算准时间回来,冒着生命的危险,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岂能半途而废,杨崇吩咐马车去刑场;独狐延寿没有死拦,卫玄和阴世师已经下令官员不得随意前往,现在道路上人山人海全是凑热闹的群众,杨崇到了那边也挤不进去。独狐延寿带着三十骑跟在马车后,让其他的人回营休息。

可是让独狐延寿傻眼的事发生了,杨崇的马车到后,立即跑来两名维持秩序的什长,问了杨崇的名字,随后就喊来士卒排开人群,马车竟然在一条挤出来的通道中,慢慢朝刑场里面驶去。独狐延寿想挤过去阻拦,发现三十骑都勒住了马,一名军官说道:“独狐将军,杨郡守进去和我们没关系,可是我们要是硬来,伤了人可就是大罪过。”

独狐延寿一听,急得想跺脚,就听得杨崇的车夫叫出一声:“伊吾郡守杨崇到。”

(本章完)

第264章 闯刑场

《尚书-舜典》载有:“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

刑之恤,就是从野蛮向着文明、从残暴慎刑方向发展,暴秦以刑罚残酷传世,缺损第一次出现笞、杖、徒、流放、肉、死、羞辱、经济、株连八大类,不再是有罪必死,甚至有了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附加刑。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就算人命贱如野草,依旧废除宫刑,以流刑为减死之刑;北周就规定,流刑为五等,每等以五百里为差,以据都城二千五百里为第一等,至四千五百里为限。

大隋《开皇律》则把死刑法定为绞、斩两种,对流刑、鞭刑均作修改。高祖文帝明确说明:“绞以致毙、斩则殊形,除恶之体,于斯已极”,所有“枭首轘身”与“残剥肤体”的鞭刑都废除不用,确立了笞、杖、徒、流、死五种基本的法定刑罚。

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字,慎杀。今天长安城人山人海,挤到刑场看热闹,就是因为自大隋开朝就没见过这种杀法,无论是高祖杨坚改朝换代时,斩杀北周宇文氏皇族;还是大隋建立后一次次惩处反叛的罪臣,两代皇帝都没有这样大开杀戒,人群议论纷纷,卫玄疯了。

朱雀大街宽广无比,就是十万军马对峙都能容得下来,临时搭建的刑场更是象石头一样,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戒严的军队盔明甲亮,枪戟闪着寒光;卫玄陪着代王杨侑坐在高高的监斩台上,闻讯而来的百姓人山人海,从各处监狱到刑场的路上都挤满了人。

似乎为了方便观众旁观,囚徒的队伍在官军的牵押下,一队队列在道口,囚徒脖子上一根根串着的长长绳索,让囚徒尽失往日的风采,如同牲畜一样被人摆弄。六百多被押到刑场的囚徒哭天喊地,卫玄的双眼通红,一副谁要开口和谁拼命的架势,除了骨仪孤独地拦在卫玄前面,包括左屯卫大将军阴世师都沉默不语。

爱看热闹的百姓关注着囚车、镣铐、罪犯,还有赤膊扛着大砍刀的刽子手,兴奋而茫然地议论纷纷;官员的眼光大多悲哀地落在那一排排死囚中的旧识身上,黯淡的影子扭曲在地面上,如同手舞足蹈的恶魔,在欢呼又有人要去地狱。据说绝大多数死囚连反叛的证据都没有,这样的屠杀只能说是威慑,谁又能保证,明天自己不会和他们一样,被别有用心的人诬陷利用。

“伊吾太守杨崇到。”一声高喊从远处传来,传到了刑场上上下下的人耳朵里,随即站着维持秩序的士卒和人群中的僧人都在传声:“伊吾太守杨崇到。”

数百人的声音象一股不屈的力量,倔强而又坚定;没有护卫,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刀枪林立的戒严区,驾车的老者白发在风中飘拂,神情逸然,一手挥鞭赶着马车,一手从容不迫地在用斗笠扇风。岐晖、元慧等楼观道的高手看得清楚,正是同门师兄张果老,无比心中一紧,年轻一代中认识张果老的弟子几乎都握紧了手中的剑。

长安的大佬们始终关注着实际掌控着高昌、伊吾两郡的杨崇,九千铁骑再破突厥两万,彻底稳定了伊吾的局势,比于仲文和刘权还在吐谷浑苦战的局面要好得多。杨崇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原来一直推脱不战的陇右各郡纷纷上书,扬言要出塞杀贼,好像突厥一夜之间变得疲弱不堪。

西域校尉韦节早在一份奏章中写明,已经安排杨崇回长安,至今一个多月,没有任何边报说杨崇动身了,突然之间,在杨玄感叛乱以后,杨崇动身了。周谦特地来了尚书台一趟,汇报从特地的渠道传来消息,武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硕都已经在辽东逃脱,身陷囫囵的李子雄也奇迹般地在海上失去了踪影。

同时中枢八百里快马提醒长安,要关注杨崇;弘农杨氏可能涉及杨玄感一事颇深,杨崇是杨氏另一个领兵的大将,杨义臣在辽东已经被革去了兵权。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杨玄感一路势若破竹,兵锋直指洛阳,随着弘农杨氏神木堂族长杨浩和越来越多的杨氏子弟出现在叛军队伍中。

长安,乃至整个直隶,流言蜚语顿起,说弘农杨氏全力支持杨玄感兵变。周谦搜集到的各家与杨玄感串联的人更是触目惊心,数字几乎日日增长。卫玄再也按捺不住,下令抓人,只要是稍微有些关联的,都被抓到狱中,到最后,只凭旁人一句告密的话,就能把人抓进去。越抓越多,绝不是卫玄想见到的结果,但是层层官吏文书做得丝毫不差,看表面文字,可谓个个都该死。

六月四日,通济渠和黄河两条通往永济渠的航道终于断了,洛阳无法再往涿郡运输粮食和兵械,这就意味着杨玄感连最后一丝的余地都不想留,要和自幼为伴的圣天子做一个真正的了断,要么生,要么死。面对洛阳数日连续不断的邸报和樊子盖、李浑言辞激烈的文书,卫玄在尚书台坐了几晚上,终于下决心,把两千多疑犯全部杀了,分批斩首示众。

突然之间,在杨玄感叛乱以后,杨崇动身了,出现在扶风。卫玄等人弄不清楚,杨崇选择在这个时间回长安,是为了表白自己,还是准备假途灭虢抛出的烟雾。此刻,已经没有人再非议当年屈突通对杨崇下的评语,当世陈庆之,铁勒、突厥、吐谷浑,包括大隋名将李景,一一折戟成沙;杨崇手下铁骑过万,纵横一时绝不是空谈。

卫玄想做的,就是不要节外生枝,连夜安排好刑场;等百官得知消息,卫玄已经陪着代王杨侑上了监斩台,虽然派了独狐延寿去阻拦杨崇,但是卫玄和独狐篡等人并不看好结果。杨崇果真赶到了,时间掐得正好,卫玄目光投向马车,凄厉而孤寂。

烈日当头,无数的人头上冒出了汗,有热汗,也有冷汗。就要被处决的囚犯都停止了呼号,两千多人大部分是弘农杨氏的子弟和门生故吏,当然晓得杨崇是杨氏的人,晓得杨崇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赶到。宇文恺捻须而笑,杨崇不可能不清楚长安的现状,但是他还是公开露面了,自己没看错,杨崇有着为信念奋斗的执着,虽千万人,吾往也。

(本章完)

第265章 满城烟花

虽千万人吾往矣,在史书中是如诗般的画片,让人读起来荡气回肠,想象万千,但是在现实中,就意味着决绝,意味着死亡;马车在断头台前缓缓停下,杨崇泰然自若地走了下来,随同杨崇下车的还有身材丰满的元袭人,捧着一个四方的纸盒,一步步雍容大度,笑容灿若朝霞。

监斩台上的大臣们还好,昨夜传来的消息到现在都知道了,可是不知情的大多数官吏都惊呆了,一直担心杨崇响应杨玄感起兵,没想到杨崇人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长安。可是杨崇你怎么敢回来,难道不知道弄不好就会被当作杨玄感的同党丢官罢职,甚至丢掉了性命。

官兵自动地让出了一条路,围观的少女们望着跟在杨崇身后的元袭人,欣赏、迷惘、羡慕、嫉妒、恨,酒楼窗口前的周茹硬生生捏碎了掌中的酒杯,被碎瓷的锋利刺得生疼,如果眼光能够杀人,元袭人已经死了一万次;周谦似乎没发现女儿的异常,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杨崇。

杨崇走上监斩台,参见代王杨侑后,感慨地望着卫玄说:“卫公见老了,为国事可谓殚心竭虑。”

卫玄缓缓地点头说:“要是屈突通在,他会对你更满意,陈庆之都不敢的事,你都敢做。说吧,回长安有什么事?”

杨崇淡淡地说:“缺人,想从长安带些人回伊吾,你给我的那个地方太缺人,尤其缺汉人。我知道现在杨玄感叛乱,长安也缺人,不如就把那些要砍头的死囚徒给我,带到西域去好好调教。”

“休想。”卫玄咬着牙说:“杨崇,要不是念及你一身才能,我现在就能下令将你拿下斩首。”

杨崇拱手问道:“卫公,他们犯了什么罪?”

卫玄毫不退缩地说:“谋反。”

“可有证据,身为宰辅,不能以莫须有杀人。”杨崇一步不让,卫玄冷笑道:“证据,恐怕看到证据的时候,长安已经满城叛军了。”

杨崇摇头说:“卫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恳请三思。皇族出自弘农杨氏,屠杀太重,会让族人反感,人心尽失;如果再引发关中大乱,一旦洛阳失守,你拿什么来守住关中,守住长安。”

“洛阳失守。”卫玄气急败坏地叫道:“杨崇,你再胡说一句,我就下令杀了你们两人。”

骨仪叹息一声,卫玄这些天承受的压力太大,如果卫玄没有丢失洛阳的担心,怎么会如此进退失措;阴世师问道:“杨崇,你这么说可有原因?”

杨崇望望卫玄三人和三人身后的十几名官员说:“战场瞬息万变,我没有消息来源,不做评价,我只想问,你们弄清楚没有,杨玄感扬言要推翻圣天子是为了谁?”

为了谁,监斩台上的近二十名官员陷入沉思,骨仪惊道:“杨玄感说自己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那么最起码一开始他是要奉某人为帝的。”

所有人不寒而栗,能够在洛阳当皇帝的就是那么几位,齐王杨暕、秦王杨浩、越王杨侗。齐王杨暕虽然被禁锢,但是两万太子宗卫率名义上仍然是杨暕的部下,左武卫大将军李浑更是杨暕的铁杆支持者;秦王杨浩是河阳都尉,河阳就在洛阳对岸不远的地方,杨浩还是崔弘度的外甥;越王杨侗就更不用说了,是洛阳名义上的君主。

这三人任一个人表明态度,都会让洛阳的防御瞬间崩溃,杨玄感始终没说自己效忠于谁,很可能就是他还杀到洛阳城下,没到使用同谋者的时候。卫玄头上渗出几滴冷汗,目光清晰了一点说:“老夫可以把你留在洛阳,看一看是否真的如你所猜测。”

杨崇微微一笑说:“卫公,西域形势不乐观,否则我何必专程回来要人;再说,长安未必象你想的那样,很多事你同样没有办法。不说了,我们瞧个戏法吧,调节调节气氛;袭人,把烟花放一下,或许这是我们在长安最后一次放。”

元袭人甜甜一笑,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被杨崇拉入了危险中,低头把纸盒放在地上,打亮火折子,点起烟花,然后迅速丢了火折子,捂着耳朵躲到一旁;只听一声巨响,一旦光柱往天空射去,在高处炸出出美丽的火花,绽放成无数小小的光点,在阳光下是如此的美丽和耀眼。又有一朵,又有一朵,从城里到城外,随之升起成千的烟花,在天空中蔚然成观。

监斩台上下目瞪口呆,从元袭人的动作来看,放烟花并不困难,但是很明显,烟花分布得均匀,一个人一次只能放一朵,那么城中就有上千杨崇的人。杨崇仰头欣赏着烟花说:“卫公,我保证,只要跟我离开长安的人,三年之内不回长安。”

三年,如果杨玄感三年不灭,大隋恐怕就真的是不行了。卫玄急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指着杨崇,语无伦次地说:“杨崇,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说什么吗?”

卫玄语音苍凉,杨崇一脸无奈,让旁观者心酸。其实骨仪等人早就明了两人的那种互相赏识的关系,卫玄对杨崇的不假言辞就是希望杨崇远远地离开这件事,只是杨崇态度坚决,不肯让步。代王杨侑突然说了一句:“好漂亮的烟花,杨大人,你以后每年送点烟花到长安来,让本王和百姓看看;卫公,你就答应他吧,一切有本王担着。”

代王杨侑再是小孩子,也是代王,替杨广担任留守长安的重任,杨崇急忙叩谢;卫玄脸色发青,等杨崇起身站好才说:“就算代王说了,也需要查明情况,明显和杨玄感勾结的,还是不赦。另外,为了以防万一,这批人到了敦煌没出事,你才可以离开长安。”

卫玄盛怒之下,说话还是有理智的,查明和杨玄感勾结的,自然不能留;所谓出事,就是路上这些人要是造反了,留在长安的杨崇只有一个结果,杀头。杨崇谢道:“多谢卫公手下留情,原来我只准备在长安逗留十天,望卫公和尚书台公文通知伊吾和韦大人,免得误事。不知道我是住在监狱里,还是驿馆里?”

(本章完)

第266章 死囚发问

“杨大人言重了。”骨仪急忙协调说:“卫公的意思是大人难得回一趟长安,应该多盘桓几日,大人在长安绝对是自由的。大人回来必有公干,岂能困于某处,哪里都不去;杨玄感叛乱正炽,留守司争议颇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大人帮忙解惑。”

杨崇暗道咬人的狗不叫,骨仪说得好听,其实是在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和杨玄感叛乱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巧?杨崇拱手答道:“我回来一是报捷,二是想与各位大人商量后面怎么办?我带来着两千匹突厥战马,都是伊吾的战利品;不过边境还是少战为好,我想开榨场,与突厥展开贸易。另外有些私事。”

骨仪等人明白了,杨崇回来主要是私事,不过是因为杨崇这次大破突厥两万骑兵,送两千匹来算是给长安尚书台的封口费。杨崇能够同意留在长安做人质,又解释了路上耽搁的缘由,卫玄语气缓和一点说:“杨崇,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失言,政事明天在尚书台再商量。”

杨崇点头说:“卫公,送他们去伊吾的人安排一个会做事的人带队,去的人一定要自愿,我不想弄一批满腹愁怨的人去做事。”几位高官都颔首同意,杨崇需要他们,肯定是出于做官的目的,要是想要劳动力,这些人还真不是这块料,再说中原连续两年大灾,现在两千匹战马都能买到上万的难民。

骨仪让人宣布斩刑押后,案件重审,死囚和看客中一片掌声,多少人喜极而泣;无论是两千多囚徒,还是准备执刑的三千官兵,都已经身心疲惫。执行官罗荣听说可以放一部分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愿意这么杀自己的同僚,按照卫玄开出的条件,总能拉回来一些人的性命。

“等等。”准备受刑的人群中有人高叫,一个带着脚链的大汉,不顾士卒的阻拦挤了出来。大汉形貌魁梧,面色恐怖,额头还留有一道伤疤,蹒跚地走到监斩台前,握着手中的链条,盯着台上的杨崇说:“我叫项义祖,是鹰扬府的一个九品参军,我只想知道,去西域能做什么?如果只是去送死,我情愿在这里死,省得在死前还有许多恐惧和难受。”

杨崇望着项义祖说:“在西域死,和在这里死一样吗?在那里,每一座城堡都面临着外族的敌人,你们是为了大隋,为了中原千千万万的的黎民百姓,在这里,你只是一个宁可杀错的叛贼。名声是不是受污不说,后面还会牵连你的家人、朋友、同事、下属,至于战场上的恐惧和难受,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你死都不怕,还怕这些?”

项义祖嘴一撇说:“杨崇你别吓我,老子也是上过战场的。”

杨崇决然地说道:“那你就该明白,人命不值钱,去西域是你活命的机会,也是刷洗耻辱的机会。杨玄感叛乱,你们没参加,但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就是命运,你们有了机会,为什么不愿去证明自己?”

项义祖一时瞠目结舌,卫玄的脸色阴沉得能杀人,阴世师急忙示意罗荣押着犯人快走;随着囚犯都被押回监狱,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杨崇向卫玄等人告辞,走下监斩台,见到已经站在马车旁的宇文恺,急忙下跪行礼;宇文恺搀起杨崇说:“真好,小师弟,没想到还能在长安见到你,和卫玄谈的怎么样?”

杨崇把台上商议的事说了一遍,宇文恺点点头说:“你比我强,当年我二哥叛乱的时候,我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导致多少无辜的人被误杀。司空行等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在西域做奴隶多少年,一直到遇见你才换了运气,听说现在你们在西域是威风八面。”

杨崇苦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惜突厥、铁勒等族民风强悍,从上到下只认实力,有些战争就是不得不为,好在上苍保佑大隋,一次次都战而胜之。虎叔和儒童都很好,只是我们现在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宇文恺和走来的元慧师太、孙思邈、帅国真等人频频点头,卫玄在长安磨刀赫赫,是个人都知道;至于其中的是非曲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崇今天救了人,等于往自己头上泼了一盆污水。元慧师太逮住元袭人就训斥:“死丫头,晓得偷跑了,告诉你不值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元慧师太性格泼辣,根本不管杨崇在场,开口就打上一耙;众人忍不住大笑,杨崇有些尴尬,只能耸耸肩走到一旁。元袭人抓住元慧师太的手,甜笑着说:“姑姑,杨崇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跟来的元无竭笑道:“这么说,杨崇原本这一趟是回来提亲的了,杨崇,现在你身价千万,聘礼可不能少。”

元家是门阀高第,嫡女元袭人又是自降身份做妾,杨崇没有父母在世,要提亲还真是得杨崇自己回来;元袭人被族叔一说,脸红得象云彩,一头就要溜进马车,被元慧师太拽住。杨崇讪笑道:“大师兄,这事就麻烦你了,明天我让元弘昭把丰乐楼的两座酒楼契约送过来,你帮我去元家提亲。”

丰乐楼可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杨崇如此公开说绝不是为了炫富,而是向元慧师太和自己表明诚意;元无竭满意地点头说:“杨崇,不错,我挺你。元敏要是不答应,我在元家再帮你找一个漂亮懂事的丫头。”

“元无竭。”元慧师太看元袭人的头越发往地上垂,立即出声喝止元无竭的玩笑;宇文恺笑道:“这事就交给我了。不过杨崇,话说在前面,即使订了亲,元小姐随你东漂西走,成亲恐怕要在三年以后。”

元袭人的爷爷内史令元寿死于辽东之后,元敏就丁忧在家,从涿郡返回长安;定亲没问题,但是成亲绝对有难度。杨崇理解地说:“我和袭人也想天下安定后再办婚事,没问题。”

(本章完)

第267章 山南书院

元袭人跟着元慧师太走了,剩下的人一起去了丰乐楼总店,元弘昭早留好了包间,刘炫、盖文达、盖文懿、王孝通、颜万石、老残、孟鲲鹏、宇文恂都在等着,盖文懿与盖文达同宗,搏通诗书,在长安洛阳颇有名望。

孙思邈和帅国真才知道,杨崇要办的第二件私事就是山南书院。刘焯题写了书院名字,和一封亲笔信让杨崇带回来,刘焯在信中告诉刘炫,自己此生不准备回长安了,一旦中原太平,就直接回河北老家,山南书院就托付给刘炫。

杨崇告诉刘炫,刘焯在高昌在筹办天山书院,刘炫摆摆手,指指盖文达说:“你和刘焯都这么说了,我挂个山长的名字,但是具体怎么办,你和文达商议。”

杨崇笑笑说:“我是这样想的,书院内部的事我不干涉,我把百匠庄划给书院,百匠庄挣的钱作为书院的资金来源,另外笑珍斋每年提供一千贯的费用。我只有三个要求,一是把百匠学堂留住,并在周围穷人和流民中招生,依旧免学费、包一餐,保持住宿三百名学生的规模;第二是书院不能增加佃农的租子;第三百匠庄的住户不能随意改变。”

盖文达立刻答应说:“杨崇,谢谢你,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为河北的学子和流民找点活路。我向你保证,不会因为书院改变原来当地百姓的生活;其次,我会尽量扩大住校生的规模,只是我需要一个管理百匠庄的人。”

杨崇环视了一遍说:“孟大哥和我去西域,姜夺、元弘昭以后负责长安的商号,宇文恂到百匠庄做管事。”

杨崇预先信上已经做了安排,只不过孟鲲鹏几人知道,现在算是正式说定了,盖文达等人再次谢过。比杨崇有钱的大有人在,但是愿意为别人真金白银出钱的人就很少了,加上杨崇今天救人的举动,即使杨崇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墨子的信徒,几位大儒还是真心感谢和尊敬的。

杨崇望向老残,老残笑道:“我会看住笑珍斋的,只不过元家要是同意了亲事,你要和他们讲,每个月让我免费吃上几餐,我这嘴都吃刁了。”

笑声中,杨崇摇摇头,让张果老打开搬上来的一个藤箱,里面是十块绿色的砚台。拓跋羌运来的石头有几种,号称鸭头绿的绿漪石很少,色泽翠绿,有水波状纹路,石质坚细,莹润如玉,有些绿色纹路中夹杂黄色痕迹者,做成的砚台都被杨崇自己收藏。这次来的十块是次一点的砚台,带有深色湔墨点的鹦鹉绿,和色绿带有朱砂点的柳叶青。

饶是这样,也把众人镇住了,洮河砚到宋初才闻名于世,历代作为贡品而显赫于宫庭或权贵之书房,元代元好问曾经花费六百万钱买了一块洮河砚,留诗自娱。杨崇送给刘炫、盖文达、盖文懿、王孝通、颜万石一人一块砚台说:“这是我给你们书院的贺礼,可别随便卖了换酒。”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宇文恺毫不客气地伸手选了两块砚台说:“这比你上次弄出的砚台还漂亮,我替宇文温拿一块。”

剩下三块砚台杨崇送给了孙思邈、帅国真、老残;只有老残死活不肯要,拒绝说:“东家,我就是一个商贾,用不了这种东西,到我家迟早是被小孩子糟蹋了。我就一个请求,这次你把我儿子石末天带去高昌,给他一个官身。”

老残的姓名早就被人忘了,平日里同事客人都是喊他老残,杨崇倒是晓得老残的原名叫石勉,石末天是老残的大儿子,二儿子叫石武满。杨崇收回砚台答应说:“我答应你,石武满以后就接你的班。”

老残放心了,杨崇不在长安的时候,石武满已经到了笑珍斋帮忙,只不过这是杨崇的产业,姜夺和孟鲲鹏都没吱声。老残不知道两人是在忙着准备应变天下大乱,根本没把商行的事放在眼里,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今天杨崇这么一说,就算敲定了所有的事。元弘昭敲门进来禀告说,大兴善寺长老璨琨大师到了,杨崇和孟鲲鹏急忙出去相见。

璨琨大师虽不是僧官,但却是长安的佛门领袖,现任的涅盘众主,白天帮杨崇通报的僧人就是涅盘众的僧人。自隋文帝倡佛,长安的佛门分为涅盘、地论、大论、讲律、禅门五众,每众各有众主领导释经解惑。另外四位众主分别是地论众主草堂寺知客僧僧忘禅师、大论众主宝隐寺沙门僧续衍、讲律众主铁门寺主持佛珈大师、禅门众主苦行僧藏印法师。

璨琨大师须眉皆白,身形匀称健硕,灰色的僧袍洗得干干净净,璨琨大师听孟鲲鹏介绍后,双目射出深邃莫测的光采,牢牢地瞧着杨崇说:“老衲一直对施主很好奇,今日一见才知道鲲鹏平日所说,还是远远不够。那些僧人士卒都安排好了,官府不会为难他们,只是老衲有一事不解,还望施主解惑。”

杨崇惊讶地说:“大师请讲。”

璨琨大师缓缓说道:“杨玄感在黎阳起兵,圣天子二次东征高句丽必定失败,佛门担心两方对峙,会使战火延绵,千万生灵涂炭,让中土重陷乱局。施主一方人杰,既然回到长安,何不辅助卫公平定叛乱,为何始终想着回归伊吾?”

杨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卫公并不是嗜杀之人,为何想大开杀戒,就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杨崇身为伊吾郡守,职责在西域;卫公作为长安留守,职责在关中,有些事都是身不由己。”

璨琨大师意味深长地说道:“斗争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施主这趟回来,就是选择了一条坎坷之路,就该想到一些必然会发生的情况,厮杀下去,血仇只会愈积愈深。阿弥陀佛!”

杨崇施礼问道:“这是大师的意思,还是佛门的意思?”

璨琨大师微笑道:“这是老衲的一点猜测。听鲲鹏说,杨施主有意和佛门做些生意,不知道是否已经想好?”

(本章完)

第268章 盛世是什么样

杨崇肯定地说:“伊吾需要粮食,无论凉州还是关中,只要佛门愿意出售,我比市场上价格高两成收购;如果佛门愿意到吐谷浑、羌族、突厥、铁勒去传教,我可以鼎力协助。”

璨琨大师摇头说:“西域太远,买卖太俗。杨施主,不妨泄露点天机,粮食我们可以白送给你。”

孟鲲鹏在一旁含笑不吭声,他和璨琨大师是忘年交,自然晓得老和尚不是好缠的人物,杨崇不吐露点真材实料是过不了关。杨崇收起笑容说:“大师,依我之见,杨玄感的叛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中土大乱是不可避免的,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抵御外族入侵,二是尽快结束战乱。”

“老衲受教了。”璨琨大师问道:“潘多拉魔盒是什么东西?”

杨崇解释说:“潘多拉是希腊神话中众神之王宙斯用粘土做成的地上的第一个女人,作为对普罗米修斯造人和盗火的惩罚,众神亦加入使她拥有更诱人的魅力。根据神话,潘多拉打开魔盒,释放出人世间的所有邪恶——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等等,但潘多拉却照宙斯的旨意趁希望没有来得及释放时,又盖上了盒盖,把邪恶永远锁在盒内。”

璨琨大师又兴致勃勃地问了宙斯、普罗米修斯的一些事迹,感慨道:“每个民族都有自已的梦想,都有对神仙的不同解释。杨崇,你理想中的盛世是什么样子的?”

璨琨大师既然这么问,就没有把大隋当做盛世,杨崇和孔颖达、刘焯、房玄龄都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顺口就说:“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是孔子的理想,做到外户而不闭简单,问题是酷政之下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靠酷政,偷一只鸡就杀头这样震慑而来;或是所有人穷得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无需不关门,这样的大同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大同世界是儒家的一根精神支柱,孔子的原话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根精神支柱被杨崇诋毁得不像样子,璨琨大师哭笑不得,说道:“墨家讲究兼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虽有侠者之风,但是实行起来太难,人心本就充满贪婪,都希望把难题留给别人,舍己为人只是少数人能做到,不可取。”

杨崇无话可说,即使在后来的二十一世纪,生活水平提高了,马路上倒下一个老人,都没有几个人敢上去就扶的,就算有愿意相救的好人,一般还要找证人或拍照片留证据,怕的就是被人讹上。大隋更不要说,包括自己在内,门阀权贵谁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但是乌托邦的理想杨崇是绝对不会说的,现在杨崇要是提出人人平等,没有救世主没有皇帝,那就是与天下人作对,分分钟是被杀头的结果。璨琨大师看杨崇沉思,没有狡辩,没有敷衍自己,反而高兴地说:“为天下人计,杨施主只要有这个心就可以了,我看过百匠庄,只希望杨施主以后治下的百姓都能那样生活。”

杨崇肃容谢道:“大师放心,能不能做到不敢说,但是我一定会朝这个方向去做。”

璨琨大师这才说出佛门希望杨崇做的事,将弥勒教赶出关中,璨琨大师苦涩地说:“尽管弥勒教行为不端,但都是佛门弟子,我们无法下手,所以只有麻烦杨施主了。佛门愿意出三百万斤粮食作为报酬,运到施主指定的任何地方交接。”

杨崇听到任何地方,只觉得神经一颤,立即醒悟,璨琨大师今天为什么尽和自己说些没边际的话,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怎么做,最后都会和杨玄感一样,被朝堂上的高官逼得兵戎相向。璨琨大师是在为佛门讨一个机会,是走到了前台的木偶人,一旦自己出事,璨琨大师很可能就是佛门抛出来的牺牲品。

杨崇低声问道:“大师可有兴趣去高昌讲经?”

璨琨大师笑了起来,目光慈祥,欣慰地说:“杨施主果真有赤子之心,自己身处险境,却还有心思为别人着想,老衲明日就将率领一部分僧人信徒前往凉州,如果有机缘,一定去高昌、伊吾游历。”

第二天,杨崇到尚书台的时候,卫玄一开始没有见杨崇,骨仪、阴世师都没有出现,青海来报,慕容伏允主动撤出伏俟城,郡守刘权已经收复失地。赵国公独狐篡、礼部侍郎许善心、兵部侍郎元无竭和杨崇开了个小会,得知目前商队上不了高原,长安又无力提供物资补充,最后的结论只能是收复青海郡全境,甚至要伏允付出点代价都不可能。

几人说起昨日之事,杨崇慨然说道:“赵国公,现在西域压力甚大,正是缺人的时候。这两千多人其中不是弘农杨氏的子弟,就是军中将领族人,况且都只是有人告密,未必就是真的杨玄感同党,万一杀错,亲者痛仇者快;下官愿意率领他们奔赴西域,戍守边陲,还有就是希望你们能同意与突厥贸易贸易一事,伊吾与高昌相比,基础太弱。”

独狐篡暗自点头,隋炀帝杨广纵然不喜弘农杨氏和关陇门阀,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硬来,因为在现阶段,弘农杨氏和关陇门阀还是大隋的根基,江左豪门说得再漂亮,依旧死守江南的利益。许善心和元无竭对视一下,元无竭开口说道:“卫公还是希望你可以和他一起去击杀杨玄感,平定杨玄感之乱后,这些人就随你处理。”

杨崇苦笑道:“元侍郎,不要开玩笑,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一旦出兵,卫公会留下这两千人的性命?”

(本章完)

第269章 抓住他

当然不会,这两千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大部分人都担任过大大小小的官职,家中条件好一点的奴仆成群,最差的也有几十个下人,一旦闹起来,瞬间就能拉起数万人的叛军。更何况经卫玄这么一抓,就算是原来没想法的人,现在恐怕也是心怀怨念,蠢蠢欲动;只要有人扔过几个火星子,就有可能熊熊燃烧。

卫玄怎么会留下这种隐患,哪怕杨崇和一起去讨伐杨玄感都不行,独狐篡是清楚其中微妙的人,不想涉及其中,及时地问了一句:“杨崇,现在你怎么看待洛阳的局势。”

杨崇摇头说:“洛阳就是个陷阱。李浑等人手握重兵,齐王杨暕手中还有两万太子卫率的精锐,战事怎会糜烂至此,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双方的默契。李浑等人等人的底线是保住洛阳不失,所以不会寻求前出作战,死死把大军留在洛阳城中;杨玄感的目的是吸引长安援军在潼关一线决战,一旦获胜,便放弃洛阳,长驱关中,所以同样不急。”

杨崇一语既出,不要说元无竭等人,就是独狐篡都吓了一跳,还想着救洛阳,原来自己才是杨玄感盯着的一盘菜。独狐篡和元无竭死死地盯着地图,指点着一个个地方,许善心嘟嚷道:“怎么可能。”

杨崇指着一幅墙上的地图解释道:“杨玄感深通兵法,他不会不知道江左水师随时都能顺着运河杀到洛阳,河南又是荥阳郑氏的地盘,一旦黎阳仓失守,叛军连筹备粮草都困难;关中则不同,只要守住潼关一线,就能获得喘息的良机,甚至越过黄河,攻取太原。杨玄感的势力确实在河洛,但是越王府的根基还在关中,难道你们认为,杨玄感杀入长安的时候,倒戈的将士会比洛阳少?”

许善心点头说道:“所以卫公要杀掉值得怀疑的人。”

值得怀疑,就是莫须有,或者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杨崇叹息一声,放缓语气说:“许大人,要是卫公杀错了呢?如果剩下的人才是杨玄感的同党,现在附和卫公只是一种假象呢?那么卫公的大军一离开,恐怕三千精甲就能拿下长安。”

这次连独狐篡都点点头,长安空虚,如果城里到处都是叛军的内应和对朝廷愤怒的家属,这种画面想想都怕。独狐篡立即出去一趟,不多时,卫玄和代王杨侑就跟着过来,卫玄看看地图问杨崇:“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派出大军,但不是救援洛阳,而是增援永丰仓和弘农宫,杨玄感不管在洛阳胜败,都会挥师这两处,只要有粮食在手,他就能在关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杨崇在图上标注出路线说:“杨玄感谋反,北据幽州,断圣天子后路,为上策;西入长安,控制潼关为中策;就近攻洛阳为下策。他现在是想用下策吸引注意力,然后突然实行中策。”

卫玄等人仔细看着地图,冷汗涔涔;一帮大臣们争论了多少天出不出兵,其实根本没觉察到杨玄感还能有这么一手。杨崇说道:“卫公,两千多人七成是弘农杨氏的人,如果你杀了他们,弘农宫大有可能不保,甚至永丰仓都不排除一把火化为灰烬。除非,你是真的想灭了弘农杨氏。”

杨崇不是恐吓,弘农宫其实就在弘农杨氏手中,永丰仓的官吏大半是杨氏的门人和子弟,如果真被逼到杨玄感一方,那什么事都是可能发生的。至于灭了弘农杨氏,开玩笑,隋炀帝杨广也是弘农杨氏的人,卫玄是想都不敢想;代王杨侑虽然年幼,却极其聪明,问道:“杨崇,你估计杨玄感还有什么手段?”

杨崇施礼道:“杨玄感肯定有对付江左的手段,如果微臣所料不差的话,周法尚水师杀入河南之日,便是杨玄感展现胜负手的时刻。”

元无竭惊道:“胜负手,是杨玄感在我们关中也有伏手?”

杨崇把嘴闭得紧紧的,凭空诬陷的话不能乱说;独狐篡和卫玄立即想到了不断传来叛乱消息的陇西,关陇十三郡中若有杨玄感的同党,偷袭长安是一件轻而易取的事。杨侑面露惊慌之色,卫玄艰难地说道:“杨崇,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每个去西域的人,只要上交朝廷全套的盔甲武器,二百贯的赎金。”

卫玄还是想从这些人身上多榨点油水,杨崇叹气道:“多谢卫公给这个面子。我猜不透杨玄感的细节,但是思路不会错;对了,代王殿下,难得我们见面,我送你一个小玩意吧。”

杨崇说完,取过早放在一旁的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和里面的木盒,是这次带回来的最后一块洮河砚,代王杨侑毕竟是小孩子,看到从未见过的一款砚台,高兴了半天。最后代王杨侑请自己的老师秘书学士顾彪,替自己送杨崇出宫,卫玄等人看到砚台,便先后找理由走了。

顾彪字仲文,余杭人,话不多,举动得当,只是问了一次砚台的来历;杨崇当即许诺,等自己回高昌后,想办法再弄一块送给顾彪,顾彪简单地谢了一声。到了宫门口,顾彪忽然有些紧张,杨崇身经数战,已经不是菜鸟,立即意识到不对,暗暗提高警惕,观察四周。

杨崇扫了一遍,就发觉不远处一名扫地的太监有问题,身上的阳刚之气太重,一举一动全不像其他太监有一种阴柔的气质。杨崇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顾学士,我想起来一件事,还得去见代王一趟,韦节韦大人托我问代王,需要在西域采购点什么?”

“杨大人,你还要进去。”顾彪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很多,不仅引起了宫门站岗士兵的注意,也引起那名太监的警觉。太监抓着扫帚,疾步朝杨崇走来,杨崇毫不犹豫,立即退到士卒身边,指着那名太监说:“抓住他。”

(本章完)

第270章 宫中遇刺

宫门口一班十六名执戟的士卒,都是挑选出来的良家子弟,精明和忠诚是最没有问题的,机敏与武功也不含糊;杨崇一说,他们就发现太监的不正常,马上端起长戟上前拦截。太监面不改色,冷笑一声,眨眼间从扫帚柄里抽出长剑,一路挥舞着冲往杨崇,沿途的大戟士根本阻拦不住,手快的立即发出了求救警报。

杨崇一见此景,反而不敢跑了,杨崇这几年在寇九珙等人的指点下,已经有了不错的实战经验,晓得自己的速度绝对逃不过对方的追杀,背对着人家,和找死没差别。杨崇虽然进宫没有带任何暗器,但是身上穿着瘊子甲,应付个一招半式还是可以的,宫中的军队反应很快,已经能听到几十名外跑来的脚步声。

就在刺客冲破大戟士阻拦的时候,杨崇大喝一声:“看箭。”

杨崇进宫的时候怎么敢带兵器,若是被发现,立刻会被拿下,以谋逆的罪名推出宫门斩首;喊一声只是混淆视听,干扰对手,真有暗器,杨崇绝对会无声无息地射出去。杨崇设计暗器名满天下,没有人敢忽视,刺客本能地一停,等看清楚没有箭矢射来,已经被身后追来的三名大戟士缠住。

此刻剑如游龙,在三件长兵器中飞舞而出,先后刺伤两名大戟士,一脚踢到第三人;只不过耽误了两招的功夫,已经有五名军官和十多名士卒跑来,一窝蜂地扑向刺客。刺客长剑滚动,刮起阵阵气流,杀得官兵节节败退,可是随着赶到的官兵越来越多,杨崇也在越退越远。

刺客陡然大喝一声,竟然不顾刀剑,瞬间硬闯出包围圈,掌中长剑脱手而出,犹如一条矫龙,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带着犀利的风声射入杨崇身体,杨崇应剑而倒。刺客发挥的是潜力,潜力用尽全身脱力,转眼便被官兵砍成重伤;刺客面带微笑,朝着砍杀自己的人摇摇头,从容地咬舌自尽。

官兵们被吓住了,听说过死士,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各持兵器退到一旁,军官们忙着重新安排站岗巡逻,救助伤员。有人试了试杨崇的呼吸,微弱地不成节奏,但是人肯定是没死;闻讯而来的元无竭一看杨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摸了一下还有脉搏,立即让人找御医来。

在宫门外等候杨崇的张果老得知宫里出了事,问清楚遇刺的是杨崇,立即让人通报元无竭,被领进宫中。御医对杨崇的状况正束手无策,杨崇穿着软甲利剑不透,所以没有外伤,但是杨崇面如金纸,很显然内伤不轻,因此御医也不敢移动杨崇;看见张果老,一个个心生希望。

张果老蹲下身子,用内力探了探杨崇脉息,立刻出手点了杨崇几处穴道,先护住杨崇心脉,又喂下一颗归元丹,建议请孙思邈和帅国真过来就诊。杨崇就这样躺在地上,呼吸断断续续,等到孙思邈两人进宫;帅国真检查了一番,杨崇虽然穿着软甲没让长剑穿过,但是刺客内力深厚,飞射一剑用尽全力,透过软甲,已经重创了杨崇的五脏六肺。

不过在见惯了各种伤势的医手面前,杨崇的伤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帅国真问完情况后,淡淡地说道:“从吐血的情况来看,杨崇身上的器官没有大伤,现在只是气息溃散,好在归元丹是对症的药物,保住元气。张师兄,你安排护法,不要让外人打扰,孙道长协助我来救他。”

孙思邈一直把着杨崇的脉搏,闻言说道:“你是准备把功力灌输给杨崇,让他有力量重聚内息,你可要想好,一个是你如果中途停不下来,只有等你功力尽失才会停止;另一个是杨崇从未练过内功,不知道呼吸吐纳,是否能吸收消化你的内力。”

帅国真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要内功做什么,不是每一个长寿的人都是内家高手,功力尽失无所谓。至于杨崇,他本身不懂吐纳岂不是正好,不会产生内息上的冲突,等会你根据我的气流走向,用金针渡劫的方法刺杨崇的穴位,引导杨崇身体里的真气流动。只是就算今天把他救了,后面还要重复二十天,完成一个周期,连累你了。”

孙思邈摆手道:“没关系,能有机会施展金针渡劫,得窥楼观道的秘笈,二十一天值了。”

张果老和宫中的王府典鉴慕辛炎都是修真的高手,自然晓得两个老道说起来简单从容,在实施的过程中不知道有多少凶险。慕辛炎是岐晖的挂名弟子,没心没肺地说:“师伯你放心,孙道长施展几天后,我看熟了就替代他,不会让孙道长累倒的。”

慕辛炎的话也没错,孙思邈只是医术高明,要是论内力,最多只有慕辛炎的五成,一旦慕辛炎学会,自然可以替换孙思邈。孙思邈顺手给了慕辛炎一个板栗说:“偷师还有明目张胆说的,等杨崇醒了,跟他拿五百两黄金来做拜师礼。”

慕辛炎大喜,这是孙思邈同意相授,可比偷学好多了,有些劲道的变化可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帅国真急忙谢道:“多谢道兄。”

于是直接打起了帐篷,张果老指挥着官兵在帐篷四周警戒,只留下帅国真三人在里面救治,过了足足有七个时辰,帅国真和孙思邈满身疲惫地走出了帐篷,帅国真步履之间已经与平常人无异,眼中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孙思邈对张果老轻声说道:“你还是和孟鲲鹏轮流看着杨崇吧,每过四个时辰给他喂点参汤,帐篷内外的防备不能减。”

孙思邈、张果老都是成精的人,晓得行刺的内幕不会简单,小心为妙;孟鲲鹏说了宫里的消息,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是江湖上的名剑客一剑惊天楚易行,昨天收买了一名管事太监混入宫中,那名管事早已魂不附体,说楚易行只告诉他是想偷点值钱的玩意,管事收了五十两金叶子的酬谢。

(本章完)

第271章 摄魂五问

卫玄现在紧张得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杨崇在宫中遇刺受伤,让御史们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连夜就有几十份奏章,要求加强宫中和尚书台的戒备;长安暗流激涌,一夜间流传出好几个版本,最离奇的就是说一剑惊天楚易行是他卫玄的人,奉命刺杀杨崇,同时还有大批的好手正从各处赶向长安,定要置杨崇于死地而后快。

屋内没有别人,只有骨仪、阴世师和周谦,说完了宇文恺等长安士族的动向,周谦又汇报了一个情况,百匠庄昨夜派出二十骑信使出去报信,甚至都没回避天网和长安官府的密探。阴世师吃惊道:“这么多?”

周谦面无表情地说:“百匠庄的信使两人一组,二十名信使就是通报十个地方,以高昌、伊吾之远,孟鲲鹏应该不会向西域求援,而是在关中附近的一些地区。估计杨崇在各地的分号好手都将回来,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物。”

刘弘基、单雄信、谢映登在西域大放光彩,让周谦对杨崇的眼光和秘密分外重视;骨仪目光闪动说:“这样,不是要调动一两百人来长安吗?卫公,你必须拿个主意,到底是什么打算的。”

卫玄从迷惘中回过神来,斟酌说:“不能让杨崇活着回到高昌,他已经两次在战场上使用天雷,这种杀招几乎不可阻挡,一旦杨崇造反,就像屈突通所言,我们根本无人能敌。就算杨崇原来没有什么心思,这次受伤后就不好说了,只是不能在长安动手,你们就不用管了。”

骨仪急忙劝阻道:“卫公,杨崇可是一方郡守,要先禀告圣天子。”

卫玄坚定地说:“不能上报,此事与圣天子无关,杀杨崇是卫某一个人所为,任何时候你们都要坚持,各位大人劝阻多次,我卫玄还是一意孤行。”

骨仪和阴世师都露出感激的眼神,不管杨崇最后死不死,消息传出都是轩然大波,会引起中原、西域一系列局势的变化,甚至会被人指责为自毁长城,被中枢推出去背黑锅;卫玄这么做,是要一个人承担杀杨崇的后果,背负所有的恶名。

阴世师问道:“卫公,这么说传言是真的,楚易行是你安排的?”

卫玄苦笑道:“楚易行还真不是我的人,杨崇在西域大开杀戒,得罪的人不止一个两个,我倒希望楚易行他们的人能得手,省得我操心。周谦,你们天网一定要盯紧杨崇的动静,杨崇本身聪慧,孟鲲鹏等人更是经验老到,要小心。”

周谦答应一声,冷静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只要抓住杨崇某些隐私,或许能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

骨仪怀疑地说:“那不容易吧,你们都调查几年了。”

周谦难得的笑笑说:“骨大人,现在是个机会,杨崇还有二十天昏迷的时间,人在这种情况下思维混乱,有可能吐出一些自己心中的隐秘。我正好知道一些成年往事,可以安排某个人去试探一番。”

“好。”卫玄由衷地许可,他是真的不想和杨崇如此决绝。

杨崇第三天一可以移动,就被搬到了山南别院;第十天,岐晖、谢弘、元慧,还有南坨山静云观的至元道长前来探视。静云观是楼观道的分院,至元道长是田谷十老严达的传人,一身修为不在元慧师太之下;至元道长还带着一个刚入门一年的徒弟,十岁的小孩李淳风。

元袭人正在照料杨崇,岐晖等人看了杨崇的伤势,退到屋外又询问了孙思邈、张果老杨崇的情况,得知杨崇在说胡话,元慧师太建议道:“孙道长,不妨趁这时候问杨崇两句。”

孙思邈有些反感这种想法,杨崇的命刚刚救回来,大家平平安安的多好,何必去刺探什么秘密;只是帅国真舍了一身武功,杨崇现在算是练了楼观道的功夫,有些事不好多说。孙思邈看看张果老,只好谨慎地说:“不要多问,一旦杨崇情绪起了变化,就可能造成病情反复。”

张果老趁机说道:“就五个问题吧。”

元慧师太其实有很多想法,看孙思邈等人都是这个意见,也不好坚持,点点头表示同意;众人进了屋子,元袭人感觉有些奇怪,还是让到了边上。元慧师太示意至元道长发问,至元道长苦笑一下,靠近杨崇,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至元道长说话语气虽轻,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和力,帅国真和张果老脸色大变,楼观道有一种摄魂术,专门在人失去主观意识的时候问话。只是大家都是楼观道的同门,掌教岐晖不吱声,分明是预先策划好的,两人无法阻止,好在杨崇的回答很正常:“杨崇。”

至元道长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哪里人?”

这个问题似乎刺激了杨崇,过了很长时间才回答:“洛阳。”

屋内人都傻了,杨崇要是洛阳人,他这一身的本领是跟谁学的,他又为什么一直说自己是安道尔人?至元道长等杨崇恢复平静才问了第三个问题:“你师傅是谁?”

现代学校里只有老师,没有师傅,杨崇无意识的状态没有思维能力,想着师傅,慢慢地回答道:“诸葛河。”

众人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杨崇这样的回答说明杨崇本来就是诸葛河的弟子,可诸葛河秘密训练这样一个天才,却瞒着世人,那只剩下一个原因,就是杨崇的身份。所有人都想到,宇文恺与杨崇的所谓偶遇是一个骗局,宇文恺应该知道杨崇真实身份,所以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联系上这个小师弟。

至元道长已经不敢问了,如果下一句杨崇说自己是前太子杨勇的儿子,对屋里的人和楼观道就是灭顶之灾,顺带着宇文恺等人全部倒霉;孙思邈摇摇头,站起来走了出去。元慧师太朝至元道长做了一个八的手势,帅国真等人便明白,楼观对杨崇的疑问一直没有减少,有些问题是早已设计好的,元慧师太是要至元道长问第八个问题。

至元道长犹豫了片刻,继续问道:“杨崇,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杨崇眉头紧皱,挣扎着答道:“阻止天下大乱,不让李渊篡国。”

至元道长喟叹一声,回头望望元慧师太,元慧师太的头上已然冒汗,一粒粒汗珠滚滚而下,元袭人曾听杨崇说过李渊父子的可怕,立即会意到楼观道和李渊是有联系的。元慧师太做出第十的手势,至元道长问了杨崇最后一个问题:“杨玄感能否成功?”

杨崇几乎是脱口而出,说道:“功败垂成。”

(本章完)

第272章 别院激战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似乎杨崇对杨玄感的所有动作都心中有数。帅国真叹了口气,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杨崇说的几件事,任何一件泄露出去都会人头滚滚;帅国真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到了外面,至元道长朝慧园师太说:“师姐,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唐国公之事恐怕已经传出去了。”

元慧师太冷静地说:“未必,杨崇是和李渊结仇,所以才会往上面想。”

至元道长摇头说:“杨崇连杨玄感的事都清楚,绝不是结仇那么简单。你想,裴公已经是少有的纵横之士,为什么杨崇每次都能猜到裴公的计策,甚至能一眼瞧出其中的端倪?这是大智慧,比贫道的望气之术更为高明。岁寒堂全力刺杀杨崇,正是发觉了这点,若是让杨崇不断推测下去,再斗智斗力,也迟早是个败局。”

至元道长看见元慧师太的手开始用力,劝阻道:“师姐,我们都是方外之人,只能顺势而为,杨崇既然有千年之相,就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元袭人脸色大变,至元道长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元慧师太要杀杨崇,帅国真早就在猜测这一点,一步挡在元慧师太的前面。

元慧一声长啸,北院外顿时唿哨声四起,元袭人忍住心中的刺痛,冷冷地说:“姑姑,你出去吧,杨崇是生是死,就看你们今天的能耐。”

元慧师太看看至元道长、岐晖掌教没有动手的意思,晓得凭自己无法在张果老面前杀了杨崇,飘然出了别院;岐晖和谢弘只能起身告辞,帅国真问不肯走的至元道长:“外面可是唐国公的人?”

“淬天阁的高手。”至元道长淡定地说道:“李渊此刻怎会出面,所有的事都是淬天阁在出面,你说孟鲲鹏等人能守住别院吗?”

帅国真微微一笑道:“别院不仅仅是做玻璃的工坊,另外有个名称,叫墨家冢,不是杨崇手下的坟,就是别人的墓。我知道在三十五个人里有岐晖掌教安排的眼线,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杨崇的可怕。”

帅国真话音未落,别院周围已经是火光冲天,杀声震耳;淬天阁在甄雪晴的率领下,发动了进攻。至元道长跟着帅国真走上瞭望楼,就发现别院的围墙有些怪,太宽,就像是机关房,漫天的石雨,弥漫在院墙外,和连弩组成一个交织的网带,收割着袭击者的性命,就看见冲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即使有人冲到别院的河沟,一道瞬间冒起的大火就拦住了去路,几个冲在前面的人转眼就全身是火,倒在沟里。至元道长进别怨时观察过那条河沟,不过是两丈宽的小沟,深不到一米,对于练武的人来说,可以轻易地涉水而过,可惜现在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墨家防守术。”至元道长惊讶道,帅国真唏嘘道:“传言是假,眼见是真。杨崇在邯川戍打败赤金突厥不是运气,墨家防守术本来就厉害。至元师弟,你该去劝元慧退出这场争斗,和忠于杨崇的人拼个同归于尽有意思吗?”

至元道长苦涩地笑道:“淬天阁已经没有了退路,四大护法死在西域,今天要是再败退,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六杀来了,就看他们能不能在尸体堆上杀进来。”

至元道长说得没错,甄雪晴等的就是别院机关尽出的这一刻,带着三十六杀飞跃而起,转眼便在成片的尸体上冲到别院前,跳过火沟,直接飞上院墙。孟鲲鹏早带着人在恭候,看见甄雪晴飘进了别院,孟鲲鹏笑道:“甄姑娘来做客,应该先打个招呼,好让我们准备准备。”

甄雪晴落地笑道:“孟大侠原谅,我是急着见到杨崇,有些情不自禁。”

孟鲲鹏顿时有一种老了的感觉,小姑娘在阵前谈笑风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杨崇的情人来探望;至元道长同时在诧异,孟鲲鹏为什么不下令在院墙上攻击,让甄雪晴这么容易地进入别院。等三十六杀从墙上落下的一霎那,别院的围墙和周围的假山立即射出数十道蓝光,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是又一个陷阱。

纵使三十六杀武功高强,在毒箭面前也是毫无反应的能力,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真正落地站稳的只有十七个人,甄雪晴毫不慌张,吐吐舌头说:“我有些怕,但是见人心切,也顾不上了。”

甄雪晴其实明白,靠自己这十七个人,即使楼观道的内应一起动手,也赢不了对方;只是不动手,一旦机关里的那些人重新装好弩箭,淬天阁只有挨宰的份。孟鲲鹏爽朗地大笑说:“这样吧,甄姑娘,你我切磋一下,如果我赢了,你立马走人;如果你胜了,我就让你见见杨崇。”

“她做不了主。”说话间,一个清瘦的老者和孙思邈从后面走过来。老者满头白发,额头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充满奇异,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英俊的人,身上青袍很旧,但是洗的很干净,有点发白的味道。正是淬天阁主宫易拙,宫易拙慈爱地看了看甄雪晴说:“今日之战,淬天阁高手损失殆尽,不过不是坏事,有人破坏了机关,从地道进来,把杨崇搬走了。战与不战,你自己决定。”

甄雪晴露出狐狸般笑容,对孟鲲鹏说:“孟大侠,既然杨崇不在,我就先走了,等他哪天回来,我再来拜访。”

宫易拙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由他在场,孟鲲鹏不敢阻拦,也拦不住,只好让淬天阁的人安然退出;众人回头蜂拥到小屋外,元袭人无奈地说道:“我们阻挡淬天阁,进屋的时候杨崇不见了,张道长发现入口后,顺着地道追了出去,不过张道长说了,杨崇没有生命之忧,那个人搬走杨崇不外乎两点,一是想知道杨崇的秘密,二是有秘密让杨崇知道。”

孟鲲鹏问杨雷:“这条地道你知道吗?”

杨雷摇摇头说:“只有天缑知道,我负责别院,他跟在杨崇后面负责机关。”

天缑跟着商队去了太原,一时上那里去问,至元道长和孟鲲鹏追出地道后没看见任何人,只好在几个方向都搜索了一遍,都没发现张果老留下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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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慌乱1

朝廷的军马到了,左屯卫大将军阴世师亲自出马,得知杨崇还没醒来就被劫走,阴世师顿知不妙,立即下令长安地区戒严,寻找杨崇。这时候跟随淬天阁出击的人尸体全部被带走,但是院里院外的战斗痕迹根本不可能消除,地上随处可以看见暗红的鲜血,墙上、树上、石头堆里到处都是箭矢和石块攻击的痕迹,护院沟里的火还有些未燃尽,发出亮眼的火光。

山南别院的人冷静得怕人,提供不出有用的线索,只说遭到土匪袭击,被他们打退了;阴世师怎么可能相信,长安天子之都,附近根本没什么土匪,就算是土匪,打劫山南别院干什么,百匠庄不是更方便,那里有成群的牛羊和大批的货物。

让阴世师欣慰的是,周谦与焦俊的眼线起了作用,他们看见淬天阁的人撤退,甚至有所跟踪;在阴世师的默许下,两人散出大批的暗探、衙役去调查线索,所有淬天阁的点似乎一霎那全部人去屋空,跟踪的人不是被捆起来,就是被点了穴位扔在路边。

阴世师回到尚书台的时候,又看到了民部尚书樊子盖从洛阳发来的急件,杨玄感已经横扫河南的军队,抵达偃师。杨玄感乃命杨积善率兵从偃师以南沿洛水西进,杨玄挺自白司马坂)越过邙山从南面向东都发起进攻。东都方面派河南令达奚善意率精兵五千抵挡杨积善,将作监及河南赞治裴弘策率八千地方民军迎战杨玄挺。

樊子盖来函的意思是希望征调楼观道冯齐整的弟子和杨崇手下山南别院的高手增援洛阳,最好是杨崇能亲自赶去,墨子守城术名震天下,如果杨玄感真杀到洛阳城下,守城用的上。阴世师打了个冷颤说:“难道是杨玄感劫走了杨崇?”

杨玄感父子几十年在朝中位高权重,耳目众多,如今的长安洛阳不知道多少官员在和杨玄感暗通款曲,杨玄感凭什么尽焚屯于黎阳的龙舟,率领一群没受过正规训练的民夫,手执单刀柳盾,没有弓箭铠甲,都敢向东都洛阳进发。凭的就是心中的底气,从河南到关中,有无数的人在等着杨玄感一到临阵倒戈。

河内郡守唐祎面对杨玄挺一千人,兵力五倍于对方,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府军,却只敢坚城据守,就是害怕这一点。在城里,唐祎依靠着多年的经营还是能控制局面;大军一旦出城,唐祎怕未战自溃,手下立即有人砍下自己人头,向杨玄挺邀功。阴世师的担心就是,樊子盖的计划被杨玄感得知,所以动手了。

卫玄惆怅地站在窗口,望着一如往常的巡逻队伍,背对着阴世师说:“现在一切都迟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杨崇出现在杨玄感的大营里,那对士气是一个打击,更可能导致杨崇在高昌的军队被裹挟造反。另外,周谦说那个叫天缑的人最近在杨崇太原、龙门等地商号,查一查天缑的下落和那些商行,看会不会是张果老他们趁机会把杨崇救出长安的举动。”

阴世师和坐在椅子上的骨仪心中大震,如果是张果老救人,就说明卫玄的计划泄密了,杨崇醒过来,跟着造反是必然的局势。两人明白,卫玄是在怀疑自己,卫玄想杀掉杨崇的计划只有四个人知道,除了参与计划的卫玄和周谦,就多他们两人;可是这种事无法解释,辩解起来只能越描越黑。

卫玄转过身说:“我和周谦对杨崇很了解,杨崇最大的能力是识货,无论一件物件还是一个人,杨崇能很清楚地分析出其中的价值。司空行、刘弘基、单雄信、房玄龄、杜淹,无不显示出杨崇的眼光卓越,正因为这样,杨崇手下负责一方的人都不可轻视,张果老在凉州就有半仙的称誉,我们不能有半点马虎。”

骨仪肃然点头说:“不管是否出自杨崇的本意,消息传出都会对西域的局势造成重大的影响,韦节大人已经回到关中,卫公要赶紧通知于大将军他们准备应变,另外安排房玄龄、崔开远临时负责高昌、伊吾两郡军政。一旦司空行等人因杨崇安危作出决定,决心起兵,那就一切都晚了。”

卫玄同意,立即命令书佐拟旨,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员,根本不考虑这时候派人去高昌撤换官员,那是在逼杨崇的旧部造反,只能寄希望于房玄龄、崔开远等人的忠诚和大将军于仲文的威望。

三人带着拟好的旨意,去见代王杨侑请示,代王杨侑纵然是个小孩,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代王杨侑听完,半天没表态,最后让内侍拿来一个精美的雕花楠木盒说:“我在装砚台的木盒内部发现了一个名字。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工匠留名,后来听母亲说,李靖是一个名人,曾做过长安县功曹,后历任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现在是马邑郡丞。”

李靖,三人一愣,往事恍然如梦。李靖是名将韩擒虎的外甥,长得仪表魁伟,少年时在越国公杨素府中拐走了杨素的家妓红拂女,杨素爱才,非但不追究此事,反而推荐李靖出任马邑的郡丞,一时三人在长安成为佳话。卫玄三人为人虽然古板了一点,但是都知道这段故事。

骨仪一直在长安为官,和做过长安县功曹的李靖是旧识,拱手说道:“韩擒虎曾说李靖有孙武、吴起之能,吏部尚书牛弘称赞李靖有王佐之才,老越国公杨素也说李靖能坐到他的位置。问题是杨崇为什么留下这个名字,我明白了,杨崇是说他不测的时候,这个人可以接替位置。”

卫玄、阴世师也明白了,杨崇这次来长安,根本就没打算卫玄会放他活着回去,杨崇和代王杨侑没有渊源,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代王杨侑面前献殷勤,杨崇放不下的是他在高昌、伊吾的旧部和打开的西域局面,所以留了个名字给代王杨侑,李靖。

代王杨侑小声问道:“听说杨玄感已经打到洛阳,能不能把李靖调到长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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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慌乱2

啊,调到长安,卫玄三人立马明了,这是代王杨侑的母亲韦氏,或者说是京兆韦家的打算,西域的局面就算再恶化,还有于仲文、房玄龄等人,就冲着杨崇这两年训练出来的铁骑,西突厥想要拿下高昌,都得啃上一段时间硬骨头。但是长安不同,万一杨玄感打下洛阳,西进关中只有潼关一道险阻,谁知道关中有没有杨玄感的内应,到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卫玄斟酌着说道:“李靖受杨素知遇之恩,其心难测。”

代王杨侑问道:“卫公可是已有良策?”

代王杨侑被母亲韦氏教育了几晚上,晓得卫玄等人根本不会在乎他杨侑的下场,他们这些官员只要逃得了性命,编个理由让杨广满意,大不了换一个位置做官,代王杨侑和京兆韦氏则不同,长安要是落入杨玄感之手,代王杨侑就失去了争储的资格,京兆韦氏在长安的根基就会动摇,不是被杨玄感杀,就是附贼被中枢惦记上。

被一个小孩子询问,卫玄是说不出的难受,可是偏偏推卸不掉,看骨仪两人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打算,卫玄咬着牙说:“代王放心,老臣这就上奏章给圣天子,表明定能协助樊子盖守住洛阳。”

卫玄作为留守长安的第一重臣如此表态,代王杨侑一个小孩子还真不好说什么,只能采纳,卫玄不知道的是,几天以后,随着前线节节败退,周仲、来渊、虞柔等一大批勋爵子弟的投降,李靖不能使用的理由变成笑话,流传在长安官场;卫玄本人在潼关败给杨玄感后,被韦氏狠狠地参了一本。

一队队骑兵奔出长安城,疾驰在长安的各条官道上,接到命令的县镇迅速派遣衙役、府兵前往运河、黄河等各处渡口打探,能够出动的船只在每条河流上搜查。纵然到了黑夜,登到高处,依旧可以看见陆地水中,一条条晃动的火把长龙。

消息根本封锁不住,伊吾郡守杨崇回到长安的第二天遇刺,养伤的山南别院遭到攻击,杨崇本人失踪,戏剧性的过程让人难以相信背后没有阴谋。长安城的流言蜚语根本管不住,一家家士族权贵串连的动作从长安扩展到关中各郡,虽然没有人猜到结局,但是所有人都相信,真相和结局一定是惊天动地的。

灞桥上柳絮飘舞,宛若飞雪,八百里快马鱼贯而过,顾不上欣赏桥头、灞河的美景,一个个信使全力挥舞着马鞭,赶往涿郡,赶往洛阳。阳光下,河水迤逦远去,马蹄声清脆,除了桥下牧羊人的吆喝声,就是吹动破旧风帆的风声。信使们明白,这趟差事看不到笑脸。

卫玄的表态让民部尚书樊子盖、越王府长史崔赜和刚刚夺情复出的杨恭仁很欣慰,但是当信使吴卓说了长安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三人都骇然变色。大白天就有人攻打山南别院,还是楼观道掌教岐晖带着一批高手上山的时候,最后杨崇失踪了,别院的人死活不说谁来进攻的,这里面内容太深。

樊子盖忧心的只是杨崇下落,要是劫走杨崇的是杨玄感的人,那么局势必将进一步恶化,杨崇手下可是有着一大帮子人,要是受杨崇的生死威胁举旗造反,西边肯定得出乱子。杨恭仁想到的其中蹊跷,当即问吴卓:“长安可有什么传言?”

吴卓沉稳地点点头,从胸中掏出一个布囊说:“这是赵国公和司隶校尉杨綝让我带来的。”

布囊上的暗记没有毁坏,说明沿途没有人拆过,杨恭仁打开布囊,里面是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上面记载了楼观道问杨崇的五个问题的过程,答案同样震得杨恭仁两眼冒金花。对李渊、杨玄感的判断还在其次,洛阳人士、师傅诸葛河,这是何等诡异的答案;杨恭仁不怀疑至元道长的本事,杨崇无意识的答案不可能作假,只是如此一来,诸葛颍、宇文恺等一大批人顿时成了阴谋家。

杨恭仁问道:“消息可曾传出去?”

吴卓苦笑道:“下官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不过既然赵国公知晓,消息就不可能被封锁,据说尚书台已经往西域传信,要于大将军和裴矩小心从事。”

杨恭仁明白,消息已经泄露,吴卓都知道了;杨恭仁把纸条给越王杨侗等人看后,无奈地说:“有人棋高一着,我现在只能祈祷杨崇重伤而死,否则杨崇很可能成为第二个杨玄感。如此秘密泄露,他不反是不可能的。”

崔赜摇头说:“还没到死棋的地步,杨崇不敢冒险是肯定的,这关系到跟随他的所有人生死,就是为了这些人,他也得拼命;但是造反未必,依着杨崇的头脑,或许他会给长安一个可以商榷的机会,毕竟宇文恺、诸葛颍对他恩同再造,需要留些面子。问题是我么能否猜到杨崇会从哪里下手?”

樊子盖好奇地说:“他的根基在高昌、伊吾,难道还会攻打长安?”

杨恭仁露出一丝苦涩,说道:“杨崇做事天马行空,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地猜测,樊大人,趁着杨玄感大军还未到洛阳城,给我一些人手,我要查一下杨崇的来路。来人,火速去请韦云起大人前来。”

越王杨侗、樊子盖、崔赜明白,杨恭仁担心的还是杨崇姓的那个杨,千万别真是某个人的后代,要是那样,可比杨玄感的叛乱影响还大,甚至杨玄感的谋反只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治书侍御史韦云起闻讯而来,很明显,韦云起从其他渠道预先得知了这个消息,听了杨恭仁的吩咐,立即掉头去安排,根本没有问其中缘由。

整个洛阳的机器开始运作,衙役们连前线的事都放在一旁,拼命地在查找诸葛河、诸葛颍原来在洛阳的住所和朋友,打听诸葛河是否曾经带着一个小孩。这次连齐王杨暕、大将军李浑都不敢多一句话,洛阳丢失了大不了是一座城市,杨崇等人要是真和杨勇搭上关系,那就是地动山摇、国柞动荡。

(本章完)

第275章 醒来

杨崇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达河津的山寨,山寨外表很草创,看上去和一般没志气的山贼没什么两样,全靠地形的险要,石墙、木楼、竹篱笆;但是山寨深处的山坳里,有一座宅院修建得高大威严,平时是头领们商议事情和摆放盔甲武器的地方。此刻,宅院内外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是山寨里的小头目都不许随便进出。

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和檀香,没有一丝风,寇九珙望着杨崇苍白的脸色,没心没肺地说:“这些天元袭人恐怕是哭伤了,难得你和姜菲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别这样看着我,我明白,在你大事未成的时候,是为了元袭人和元家好,只是你要为将来着想,等你回头去求人家的时候,人家能不能原谅你。”

也就是亲近的人才这么说,杨崇挣扎出一个笑容说:“姜菲是大妇,那是她的事情。”

杨崇没说错,大隋讲究的是正妻当家,娶不娶小妾,正妻比男人的权力都大,正妻要是把小妾打死或装麻袋沉到河里,大部分的男人只能是干瞪着眼,除非是有休妻的打算,否则男人最后的办法,就是找个青楼的红颜知己喝酒,一醉方休,留宿青楼的时间,看每个人的思念有多久。

寇九珙一愣,随即端来参汤,把杨崇扶起来说:“等见到姜菲,我会和大老板说的。”

姜夺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夫杨崇就是一个怪胎,自从决定从政后,商行几乎完全是妹妹姜菲说了算,寇九珙等人都明言,姜菲才是杨府生意的大老板,杨崇丝毫不见怪。这次计划孟鲲鹏离开长安,长安的事同样会留给了另一个女人元袭人,这在大隋绝对是一道奇葩的风景,也不知道杨崇怎么想的,不过对姜菲来说,是不错的局面。

劫走杨崇的其实是寇九珙和天弃,在杨崇决定回长安的时候,两人就提前悄悄地带着二十名好手回到长安,住在天弃准备的一处农庄里,渭水中听着三艘船,准备随时营救杨崇离开。张果老安排杨崇住在小屋后,就给两人发出信号,别院战火一起,两人就明白机会来了,立即从地道进入小屋,趁没人的时候盗走杨崇,张果老追上来后,自然是一起走人。

杨崇轻声问道:“战况如何?”

姜夺理了下头绪说:“达奚善意不战自溃,裴弘策五战五败,只带十余骑逃回城中,被樊子盖杀了。六月十四日,杨玄挺本人抵达太阳门,已经将洛阳包围,杨玄感收编隋军降众,招募百姓,每日投营报效者都有数千人,目前叛军已达五万余人。另外韩世谔已包围荥阳的郇王杨庆,顾觉率五千人攻取虎牢;韩相国裹挟数万流民在攻打襄城,与郑元寿苦战不下。”

寇九珙喂杨崇喝了半碗参汤,杨崇有了些力气说:“通济渠是关键,来护儿的水师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从高句丽赶到洛阳,但是周法尚率领的东莱留守水师在这几天就会到达战场,眼下杨玄感只要击败周法尚,就能震慑洛阳,增添许多机会。”

与另一段时空不同的是,杨玄感手上有希腊火和大量的石油,很有希望重现拜占庭和阿拉伯人的海战场面,杨崇小心翼翼等待的就是这场战斗的结果。只要周法尚大败,天下人就会以为杨玄感有了一支能和来护儿争锋的水师,来护儿就算回到扬州,也不敢轻易发兵;一旦拖到刘元进在江南起兵,就真正是历史改变的那一个时间点。

张果老捧着一盘野果进来,顺手把盘子放在杨崇床边的木桌上,替杨崇把了下脉说:“伤势已经没大碍了,调养一段时间就行了。杨崇,你还是有很多秘密,你一定要回长安,是因为西域人才有限,你对楼观道有戒心,所以想从杨氏那边再弄点人。事实证明你是对的,但是我和九珙整天跟着你,没看见谁与你联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崇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说:“果老,你是逍遥自在的神仙,但是岐晖身负大教的兴旺,所以思路完全不同。我日后肯定是推崇墨学,对道教本身就是个威胁;宝洁坊的技术出自我手,如果我死了,楼观道还能多挣个十年八年的钱,万一我琢磨出什么新的东西,对岐晖就是一个打击。”

“不够。”张果老可不好糊弄,毫不留情地指出:“你知道岐晖好歹是我们楼观道的脸面,不会杀你,说出深处的原因。”

杨崇没有证据,不想乱讲,沉默了一下说:“岐晖和我一样,对大隋的前景并不看好,他或许想脚踏几条船,但可能更倾向于李渊,魏晋以来,几乎没有寒门崛起的结果,李渊的条件比我要好,甚至比杨玄感好,更容易被士族接受。”

张果老三人频频点头,杨崇说的可能性很大,换做自己处于岐晖的位置,也不敢冒险,沾水不湿鞋最好。张果老注视着杨崇问:“你一直没说为什么李渊会篡国。”

杨崇自然不能说历史就是这样,由于杨崇穿越到隋朝,很多事都改变了,杨崇想起一段野史,努力地说:“李渊夫人窦惠才智过人,和舅舅周武帝宇文邕关系很好,文帝篡了北周天下,年仅七岁的窦惠闻而流涕,自投于床说:‘恨我生不为男子,以救舅氏之难’。有些事是无法回避的,李渊夫妇一代人杰,怎可虚度此生,除非大隋不乱。”

杨玄感已经起兵了,大隋怎么会不乱。张果老看杨崇已然疲倦,就让杨崇休息,留寇九珙在屋内照应,和姜夺漫步走到屋外,吩咐姜夺说:“至元师弟问话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杨崇,那些答案应该是真的,杨崇若是生长在蛮岛,上哪知道窦家的事。就算童言无忌,窦家没有故意保密,那知晓这件事的也是豪门密友,诸葛河和宇文恺都不可能听说这件事。”

(本章完)

第276章 火烧五牙舰

六月二十七日,周法尚率领的六千水师,分乘十艘小型的五牙战舰,沿着通济渠逼近洛阳城外洛口仓。五牙战舰是杨素当年带人设计的,小型战舰有五层结构,高八十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船上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发射,可以砸坏敌船,纵然敌舰四面包围,也可以六管齐下,高句丽水师一战而败,就是拿五牙战舰没办法。

对面还是有不怕死的,二十艘战船拦住了去路,杨玄感一方的战船都是民船改造的,相比于大隋水师的战船,小而灵活。水师的瞭望哨发现,对手的船被厚重而且浸湿的兽皮包裹得十分坚固,船上的弓箭手都是神射手,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周法尚闻讯赶到船头,只见对手的水战经验不差,始终在和自己争夺着上风口,只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战船体积差距太大,周法尚估计,就算被对手占据上风口,不过是增加己方不到一成的伤亡,于是下令:“紧紧咬住对方,别管上下风口,必要时撞沉对方。”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角逐,杨玄感的水军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列阵决战,双方船只一字摆开;突然一阵大风从对方刮来,周法尚顿觉不妙,只见杨玄感的水师已经发动进攻。一艘艘战船在弓箭手们的掩护下,竟然顺流而来,等船只靠近,周法尚和瞭望哨都看到了异常,对方船头上伸出一种很奇怪的装置,都是铜铁铸造的狮虎豹狼的头,在阳光下张着大口,闪闪发光。

敌船冲进四十米的距离,浓烟升起,声如雷鸣,兽口立即喷出一条条火焰,直接或自由落在隋军的船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水师官兵急忙调动船只,却发现对方船上的兽头竟然可以改变角度,每两艘敌船就咬住一艘五牙战舰,拼命地喷火,甚至有些不顾五牙战舰的碰撞倾向。

大隋水师从未遇到过这种情景,一个个心惊胆战,一开始还分出一些官兵去救火,当一条船烧到一半的时候,隋军官兵再也顾不上其他,纷纷跳入水中,准备泅水逃生;就看见岸边驶来更多的小船,原作俘虏的才救人,不然就是射死杀死。指挥叛军水师的是李子雄,站在一艘战船的船头是放声大笑,亏得自己一看见战船的兽头就主动请缨,此战必定名扬天下。

周法尚的船被保护在当中,都是最有经验的老手,可是就这样,依旧在掉头后着了火,被三艘敌船追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全船化为灰烬。周法尚痛彻心扉之余,拒绝了弃船逃生的机会,选择了自杀,周法尚的尸体被亲卫送到了李子雄的船上,要求送回江东。杨玄感把周法尚的尸体送进了洛阳城,消息传出,洛阳震动,长安震动。

水师来自江左,是杨玄感无法插手的部队,却被从未打过水战的杨玄感、李子雄一战而破,名将周法尚兵败之余自杀。那么那些可能被杨玄感渗透的府军,和杨玄感作战又能如何?洛阳隋军士气降到冰点,后宫和六部的官员开始向河内转移,樊子盖顾不上麻烦与脸面,一日十次地向长安求援。

长安的尚书台为此每日坐论不休,洛阳樊子盖的兵力依旧比杨玄感强大,李浑的右骁卫和齐王杨暕的太子宗卫率各有两万身经百战的老兵,河阳都尉秦王杨浩、荥阳太守郇王杨庆和死守襄城的文城郡守郑元寿都各有上万的精锐,加上各种其他编制的军人,共有十万之众,不敢出战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各自的军队已经被杨玄感收买,迎战时出现大规模的兵变。

卫玄疑虑还有一个原因,就说杨崇提过的杨玄感奉谁为皇的问题,杨玄感攻下洛阳北面的上春门,屯兵于尚书省后发誓说:“我身为上柱国,家里黄金巨万,到了既富且贵的地步,我一无所求。现在我不顾破家灭族,只是为了为天下人解倒悬之急,拯救黎民百姓的性命罢了。”

杨玄感要拯救百姓于水火,卫玄不相信,但是至少证明杨玄感一时不会自立为王,那么候选人就在越王杨侗、齐王杨暕、秦王杨浩身上,很明显,夺情的杨恭仁和户部侍郎元文都都有这种顾虑,并没有施加自己的影响,给西都压力。

司隶刺史裴操之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给杨崇拦下来的那两千多人怎么办?杨崇虽然失踪了,但是宇文恺和孟鲲鹏都在问这件事,弘农杨氏更是几十位老人在长安整日地游说。裴操之说了审讯的结果,有两百多人确定与杨玄感有勾结;七百多人不愿意去西域,叫嚣着要么死,要么无罪释放。

卫玄冷笑着说:“愿意去的明日整装,后日一早全部出发,命韦圆照带一千军卒负责押送。”

裴操之不得不说卫玄还是有能力的,韦圆照还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仅向世人证明,圣天子对杨勇的家人没有偏见和顾忌,还把京兆韦氏彻彻底底地拖下水。韦圆照可是京兆韦氏郧公房的嫡子,韦孝宽的亲孙子,要是出了事,牵连的人绝不止一个两个。

裴操之不知道卫玄现在是有苦难言,黄门侍郎裴矩竟然悄无声息地到了青海,吐谷浑退兵、于仲文入高昌都是裴矩一手策划的,依着卫玄对裴矩的了解,杨崇现在下落不明,正是裴矩对杨崇势力下手的机会。一句话,西域的事,长安留守司是管不了了,后面的事就看杨崇和裴矩各自的命数。

或许是静极思动,韦圆照没有拒绝裴操之,同意带队出征;长安喧嚣了三日,队伍终于如期出发。听说孟鲲鹏和韦圆照同行,百匠庄和别院共有两百人离开长安,卫玄很是好奇,问周谦:“孟鲲鹏走了,杨崇在长安的产业谁负责?”

周谦苦笑着说:“元袭人,元浩拒绝了宇文恺的提亲,说元袭人和杨崇的婚事,必须杨

崇或者姜菲来才行,但是孟鲲鹏依旧按照杨崇原来的吩咐,把所有杨崇、姜菲在长安的产业,连地契和长安各商号的股份都变更给了元袭人,变更丰乐楼的时候,元弘昭还开玩笑对元袭人说,以后杨崇娶她,连聘礼都要元袭人自己出。”

周谦说得有些酸溜溜的,曾几何时,周茹跟着姜菲出头露面,所有人都认为今天元袭人的位置是周茹的,因为杨崇夫妇对每日打点生意没兴趣。可自己,为了圣天子和江东周家的利益,对杨崇穷追不舍,最后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这才是杨崇,连李靖的事都做了准备,不可能对自己的产业没有安排,孟鲲鹏现在不找杨崇,急着去西域,说明杨崇早有计划,同时手底下人对杨崇有着不同寻常的信心;太原等处的商号似乎都关了,所有的人据说都去了西域。卫玄猜不透杨崇事件的演变,为完全计,下令将剩下的杨氏一案人员全部处决,准备增援洛阳,一时间长安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本章完)

第277章 取张掖1

杨崇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差不多,得知帅国真输给自己的真气可以自由随睡眠吐纳,杨崇立刻表示,自己不在乎能不能练成武功,只要增强体质就行。张果老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帅国真的好意算是给狗吃了;不过张果老明白,杨崇还真没时间去苦练什么功夫,西域的形势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张果老沉吟道:“杨崇,有件事要告诉你,至元师弟利用催眠术问了你五个问题,你都回答了,有些答案和你清醒时的不一样。”

杨崇吓了一跳,自己不会说是穿越来的吧,等张果老说完五个问答,杨崇禁不住笑起来,这对自己更有利。杨崇对张果老说:“元慧师太再想对付我,为了姜菲,我只能咽下这口气,至元道长不行,等我们在河西安定了,果老,你写封信,让他带着那个李淳风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张果老等人都笑了起来,姜夺铺开河西地图说:“杨崇,至元师叔的事肯定没问题,听师傅说,他也很想和你谈谈,到时候我去找他。”

杨崇笑笑,指着地图上的武威说:“我们的机会就是这里,如果我没猜错,虽然元弘嗣得到杨玄感的提醒,李渊和冯孝慈虽一明一暗,未必能赢;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双方动手的冲突,趁乱杀了冯孝慈和李渊,迷惑长安。如果不行,就以武力占据敦煌到武威地区,隔断西域和长安的来往,逼迫长安默许。”

寇九珙通报说:“我们这几个月在利用阙度设居住的会宁地区变数,索延寿和高北都是西突厥的小酋长,与阙度设认识,高北以吐鲁番商行的名义来往于会宁,输送了战马和士兵。前两天尉迟笑在马贼的队伍里传出消息,白榆要从突厥返回陇右,好象是接到了某个人的命令,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可以,全歼白榆,用我们的人取而代之。”

杨崇等人都露出笑意,和白榆联系的只能是李渊、冯孝慈一方,元弘嗣才从东边调来,没有这种渊源。如果这样,倒是送上门的理由,陇右以后就算问题多多,也没有人能找到杨崇的头上来;姜夺晓得杨崇必定亲往一探究竟,万一猜不对,杨崇也可以在现场做出更改,姜夺问道:“龙门这边怎么办?”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山寨以后作为大本营,让毋端儿和敬盘陀离开山寨,开始在龙门和绛郡招募人手,扩大声势,等几个月后关中大乱,毋端儿和敬盘陀再打出旗号,姜夺你始终控制全局不露面。我此次前去暗中占领武威,就是为了下一步贺兰山,只要贺兰山在手,敦煌、张掖、武威、伊吾和陇右都在我军窥视之下。”

贺兰山中物资丰富,由于山势险峻,是大隋与突厥的天然分界线,东面是有塞上江南之称的平原,是突厥人的放牧和粮食区域。杨崇要是虎口夺食,一定会引起和始毕可汗的连绵战事;如果大隋再从背后插上一刀,杨崇就可能离死不远了。但是有些事必须去做,就连张果老都流露出为难的目光。

杨崇笑道:“我只要贺兰山,不要东面的牧场,最多是借路。你们想,如果武威能够提供玻璃、瓷器、食盐、茶叶,证明我杨崇占领贺兰山,能帮助始毕可汗从中原弄到物资,始毕可汗会和我开战吗?当然不会,始毕可汗会认可贺兰山是他和我们贸易的榨场。真不行,还有高昌的钢铁,能让于仲文和大隋犹豫的就是铁厂。”

姜夺建议道:“你未必要和始毕可汗来往,咄苾的牙旗就在五原,伊吾一战后,始毕可汗在西路的势力大减,很多事都是咄苾说了算,你俩身份相等,所处环境类似,你和他打交道或许更合适。”

杨崇颔首,姜夺说得没错,始毕可汗面对自己或许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是咄苾不会,他正在走向夺取可汗宝座的路上,会珍惜每一个能给他帮助的人,只要能让咄苾认识到,他的獠牙对自己无用,咄苾就会选择双方共赢的方案。

杨崇第二天就和张果老、寇九珙带着三十骑离开了山寨,天弃早在长安和龙门往敦煌的途中安排人开了客栈和酒肆的联络点,杨崇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来的,还是原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武威郡昌松县郊外的农庄,百里涛正等着杨崇。

谢映登、凌敬和索延寿率领五千骑兵入关,没有走伊吾路,而是装作突厥人和马贼,顺着汉代的敦煌路,穿过居延海地区,顺着废弃的长城,直插到酒泉和张掖之间。沿途道路荒废多年,已经没有了路标,到处是人畜骸骨及马粪,好在索延寿是突厥人,擅长在这些地带活动,两人手下骑兵中的原先马贼不乏熟悉这一带情况的好手。

在谢映登的骑兵熟悉陇右的一个月中,高北、杨延达的商队深入到武威会宁和敦煌北面的居延地区,给他们提供了必要的物资补充;当然,冒充马贼打马贼,冒充突厥人找茬,是必不可少的课程。

接到尉迟笑的消息,谢映登、凌敬冒充突厥人在北石峡伏击了白榆,七百一十三名马贼一个都没逃掉,白榆等六十二人被捕。根据白榆的口供,尉迟笑已经带人在昨天与冯孝慈的人联系上,还接受了五百套盔甲,竟然是高昌、铁勒人的。

杨崇的脸顿时失去了笑容,百里涛继续说道:“凌先生估计武器是从且末郡运来的,是我们送给于大将军那两千套盔甲里面的东西。白榆交代说,他之所以能在陇右进出自如,是因为冯孝慈一直很关照他,当然,白榆作为回报,也把其他马贼和一些商队的情报送给冯孝慈,帮着冯孝慈树立战功。”

杨崇只能摇头,大隋实在是烂透了,随口问道:“冯孝慈和突厥牙帐有没有联系,还有没有其他官员参与?”

百里涛点头说:“白榆猜测,北定郡守吕玉是知情人。”

(本章完)

第278章 取张掖2

杨崇在兵部任职的时候看过资料,冯孝慈、吕玉、侯莫陈乂是当年李景帐下三杰,冯孝慈、吕玉骁勇善战,侯莫陈乂善谋,汉王杨谅帐下三万精兵不能胜李景五千人。这样的人有种生死与共的关系,吕玉和冯孝慈有联系不足为怪,杨崇想了想问道:“白榆有没有交代,接受盔甲的时候,对方说下一步怎么办?”

“说了。”百里涛有些兴奋说:“尉迟笑一起去接的兵器,当时就在白榆身旁,听得真真的,冯孝慈明天清晨会去白刺原与白榆见面,他要白榆派出三四百人换上盔甲待命。谢将军他们认为是要白榆的手下冒充我们干坏事,是要给我们栽赃,所以准备一举干掉冯孝慈,已经把大军集合起来。”

杨崇掉头问农庄的负责人杨延兀:“武威什么情况?”

杨延兀就是杨五,天弃开始布局的时候,按照杨崇吩咐,让杨延兀到昌松县买地住下,专门打探武威和金城的情况。杨延兀答道:“回家主,冯孝慈已经控制了武威郡,不过元弘嗣好像只是被软禁,军队和官府也没什么大动作。不过,弘农杨氏有几十人逃到了会宁,为首的是杨屈,找到高北要战马和武器,说有多少要多少。”

高北在会宁开展商贸是公开的秘密,杨崇沉吟道:“战马和武器,有多少要多少,说明杨屈手上还有人,并且准备在武威搞一次大行动,最有可能的就是救出元弘嗣,然后逼着元弘嗣一起造反。我们得帮助他们一下,等吃完饭,我们就去和谢映登会合,延兀,你派人去给高北传话,让他约杨屈明天晚上见面。”

谢映登、凌敬等人见杨崇无碍大喜,各诉经历后立即安排第二天的事,在白刺原四周布下天罗地网。白刺原在沙漠的边上,一边是沙丘起伏,浩瀚无垠,沙涛滚滚,景象奇伟壮观;另一边是绿色的荒原,虽没有什么参天大树,但是靠着白刺湖的水系,白刺等植物遍地都是,水草茂盛,风一吹,令人心旷神怡。

从表面上看,白刺原地势开阔,不是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但是这一带是突厥人时常出没的地方,就有了操作的空间。当索延寿带着三千突厥打扮的骑兵从沙漠里冲出来,还是吓坏了冯孝慈;冯孝慈一面让手下两千骑对着沙漠列阵,一面急忙打旗语要白榆的马贼靠近并肩作战,结果被尉迟笑、百里涛从侧面偷袭,三百张连弩齐射,射倒了一半的骑兵。

剩下一千多骑跟着冯孝慈就想撤退,在索延寿等人两面夹击下溃不成军,好不容易向西快逃出荒无人烟的地区,先是被巨型弩伏击,随后谢映登、罗士信两路伏兵杀出。冯孝慈不愧是沙场宿将,手持马槊左冲右突,在危急的时候依然指挥军队强突,可是等身后三千骑杀到,终于不敌,战死疆场,所部两千人全军覆没。

搜查冯孝慈的身上,发现了两封信,一封是卫玄给冯孝慈的,要求冯孝慈在陇右、河西仔细检查,务必不能让杨崇活着回伊吾,流放的弘农杨氏人最好也杀掉;另一封是裴矩从青海写来的,要冯孝慈找人冒充杨崇的手下在河西烧杀抢掠,拿下元弘嗣后,名正言顺地发兵伊吾郡,与于仲文的大军东西夹击,趁杨崇下落不明,把杨崇的势力连根拔起。

杨崇无奈苦笑,能够参与游戏的都是行家,自己能设计,别人同样能设计,卫玄只是效忠隋炀帝杨广,裴矩还真和史书中写的那样,是个好对手。冯孝慈找白榆是想完成两人的任务,一则冒充伊吾军,二是制造意外杀掉流放的囚徒;同样的原因,冯孝慈没有把两封信烧掉,而是随身携带,是想留作证据,免得在将来出事后背锅。

凌敬看完信暗叫侥幸,掉头就抓紧时间审问俘虏,得知冯孝慈随时携带的兵符就是可以调动陇右河西十郡军队的兵符,顿时有了主意,建议杨崇趁着消息没传出袭取一城,金城、武威、张掖三座大城任选其一。

杨崇当机立断说:“张掖。武威是元弘嗣的大本营,取金城等于是替元弘嗣开道,张掖位置正好,离伊吾不算太远,东面还有武威挡住长安方面的进攻,能为我们争取到时间。百里涛,把俘虏全捆着留在这里,让他们自己磨断绳子逃生,你带着人送两百匹马和那几车的器械去交给杨屈,然后和高北再赶往张掖,其他人休息好了立即出发,趁夜穿过武威。”

凌敬扭头看看,谢映登已经指挥人剥下了两千套明光甲换上,陇右军的明光甲以兜鍪护头,兜鍪两侧有向上翻卷的护耳,胸甲左右两片,居中纵束甲绊,左右各有一面圆护;两肩覆盖披膊,臂上套有臂护;腰间扎带,腰带之下有两片膝裙护住大腿,小腿上还裹缚“吊腿”,盔甲结构非常完备,杨崇军中只有宇文成都等少数几支部队能比。

武威现在是一片混乱,郡县戍堡到傍晚就开始全部城门紧闭,道路上根本没有巡逻的骑兵,杨崇以两千换了明光甲的骑兵开道,五千人穿过武威郡根本无人关注。探马得知张掖太守皇甫绾为了策应冯孝慈,率领一万马步军扎营山丹县;大军绕过山丹县后,杨崇立即让谢映登率领两千改装的士兵去骗开张掖城,自己在半路伏击。

张掖守军果然中计,接到兵符,就打开城门,发现不对,立即点燃求援的火堆;张掖太守皇甫绾的一万人马在回援张掖城的途中,被三千骑伏击,杀得落花流水。皇甫绾收集了五千人重新列阵,罗士信单骑出阵,连挑皇甫绾手下十一名出战的将领,索延寿趁着大风刮起,催动大军顺着风势冲击,不到一个时辰结束战斗,皇甫绾仅率三百骑逃脱战场。

看见城上城下旌旗招展,杨崇松了一口气,张掖到手了。

(本章完)

第279章 路遇李渊

韦圆照和孟鲲鹏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由于杨崇失踪,高昌局势不明,一千多囚徒不再抱有希望,只能把自己看作变相流放;卫玄没同意这些人骑马乘车,长长的队伍一天走不了多少里。韦圆照同情这些人,不愿意逼迫行军速度,自己就当出游;再加上孟鲲鹏的商队同行,出了长安不远就混进去三百多流放者家族派来的仆人,孟鲲鹏每日出面打点,照顾押送所有人的伙食,谁都不好意思翻脸。

韦圆照另外有在武威等地拖延时间的想法,于仲文去高昌充满变数,老将又能怎么样,杨崇的手下都不好惹,孟鲲鹏不过是接到杨崇的一个命令,哪怕杨崇不在,都坚持按原计划去高昌,沿途照顾流放的人据说是杨崇早就设计的方案。只要没确认杨崇死了,韦圆照敢保证,高昌的官员对于仲文不会俯首听命。

长安到武威郡足足走了三十多天,进了武威地界不远,韦圆照就遇见灰头土面的唐国公李渊。李渊原先想等着冯孝慈出去办事回来,就压着元弘嗣离开,没想到第二天有败兵逃回来报告,被冯孝慈两千人在白刺原被马贼和突厥人伏击,冯孝慈战死疆场,只有一百多人自行磨断绳索回来。李渊一听说有谋士问了兵符等情况,猜到袭击冯孝慈的人图谋甚大,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元弘嗣得到消息,立即翻脸,不仅一夜之间重新控制了郡守府,还让手下人打开城门,数千叛军随即杀进武威城,在城里到处搜捕朝廷的人;李渊亏得预先收买了不少人,才提前得到消息,就这样,护送李渊的淬天阁高手死伤大半。

李渊和韦圆照是旧识,实话实说:“帮元弘嗣翻盘、袭击冯孝慈的人很可能是杨崇,蹊跷的是冯孝慈去见的马贼白榆,白榆经常抢劫陇右的军马,和始毕可汗有联系,是冯孝慈这次找来的帮手。出现这种情况必有隐情,我需要立即回长安通报;至于你去高昌的事别急,等于大将军出兵伊吾。”

韦圆照等人惊得嘴都合不拢,韦圆照问道:“元弘嗣是否真的参加了杨玄感的叛乱?”

李渊有些迷惘地答道:“我不清楚。我到武威的目的很明确,元弘嗣要是真要配合杨玄感的行动,应该在冯孝慈出手前将我干掉。可是元弘嗣一直没动手,反而和我套近乎,希望我能在圣天子那里说说好话。并且武威的军队一直在我的人监视之下,没有异常,谁知道突然间元弘嗣下令动手,动手的多是武威本地人,还有胡人。”

韦圆照家学渊源,文武全才,其实认同李渊的看法,杨崇有能力,有实力,伤势也应该好了,和长安结下了死扣;卫玄、周谦找人杀杨崇,对一般的官员也许是个天大的秘密,但是对韦家这种顶级的长安地头蛇,几乎就是白纸般的透明。韦圆照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一股外来的力量在左右着元弘嗣,最大的可能元弘嗣和唐祎一样,与杨玄感有过接洽,但是没有下决心附从?”

河内郡主簿唐祎原是杨玄感的同谋,杨玄感起兵后,任命唐祎为怀州刺史,谁想唐祎到了河内,一边组织人抵挡杨玄感的军队,一边向东都报告杨玄感谋反之事。韦圆照对元弘嗣很熟悉,认为这种在乎自己前程的人不会轻易铤而走险,最大的可能就是等待着杨玄感西进的结果,再决定是否造反,只不过那种暗中的力量棋高一着。

韦圆照一提醒,李渊笑道:“我判断不出来,如果真是杨崇,输得就不算冤枉。”

韦圆照吩咐身后的家将说:“把孟大侠请来。”

孟鲲鹏早就看到李渊一行,听到韦圆照相邀,立即走过来,给两人行礼说:“见过唐国公、河南郡公。”

李渊叹息道:“鲲鹏,你怎么也参与这些事,杨崇是在拉你下水。”

“天下混浊,孟某怎可能独善其身,有唐国公这句话,一切都够了。我原来也不想管杨崇生意以外的事情,但是杨崇做到了位,换做你们,可能为了一群不愿意跟随你们去拼搏的人,而把自己送入死地。”孟鲲鹏长笑道:“杨崇不怕事,所以我没有办法。”

李渊和韦圆照无话可说,杨崇回长安本来就是私事,决不可能预先晓得卫玄要杀人;依杨崇的能力,在晓得杨玄感造反、卫玄抓人后,大可以调转马头回高昌,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杨崇还是义无反顾地入了长安。李渊心中一动,问道:“你是否有了杨崇的消息?”

孟鲲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韦圆照说:“出发的前两天,杨崇派人送给我一封信,说中原各地会持续大乱,河套、西域才是避难的去处,只是他不能回高昌,不过他会尽快谋取一个能够安身的所在。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人安全地送到高昌,如果房玄龄等人辞职了,再把房玄龄他们护送回长安。”

韦圆照看后,递给李渊说:“看样子,武威就是杨崇谋取的地方。于仲文在高昌种种等待杨崇的手段,十有八九会落空。”

李渊看了信,摇头说:“杨崇或许参与了武威的事,但是一山不容二虎,杨崇不会和元弘嗣争这块地盘。”

韦圆照一听,大叫不好说:“杨崇不是抢到军符了吗,军符在手,可以骗出各地的守军,杨崇的目标在张掖。”

这才合理,陇右各郡的官军有多少,根本不是秘密;杨崇只要骗开城门,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李渊顿时慌乱起来,陇右诸郡人口不一样,象武威这样的大郡,只有金城、张掖、天水可比,其他郡城少人少,北地郡郡治不过三千户一万多人。要是杨崇打下张掖,或其他一两个郡,自己回去怎么交代啊。

李渊立即安排手下去各郡送信,说元弘嗣、杨崇谋反,要小心,然后匆匆地告辞;孟鲲鹏没有劝阻,更没有杀李渊的心思,杨崇如果真选择造反,就应该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杀掉李渊。韦圆照明白,自己放纵队伍的行程误了事,只要提前几天,自己就能过了武威,既可以出玉门关,也可以插到青海郡,不像现在这么尴尬。

(本章完)

第280章 还能怎样

关于是否继续前行,队伍争论了好半天,一个是不能全信李渊一家之词,另一个是流放囚徒们心中的希望,前面不管是杨玄感还是杨崇的人,都算是弘农杨氏的天下,避难总比回去被杀了头强。最后还是孟鲲鹏派杨雷去打探消息,韦圆照才同意继续指挥队伍前行,杨雷半天回转来报,元弘嗣还没有打出造反的旗帜。

到了武威郡,郡丞韦士政和韦圆照是族人,闻讯赶到城门口迎接,感激地说道:“圆照,你来的正是时候,有了这一千士卒,我就放心多了。”

韦圆照急忙问道:“城里还不安稳?”

韦士政无奈地说:“冯孝慈独断专行,根本听不进意见,不顾我们在武威担心受怕,听说白榆出现,忙不迭地过去,怎么劝都没用,没想到中了埋伏,让大好局势转眼夭折。现在元弘嗣任命当地人李轨担任鹰扬郎将,大肆地招募胡人参加府军,估计很快就有动作。”

人群中原弘农郡鹰扬郎将杨机挤到韦圆照身旁说:“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元弘嗣不外乎是两条路,一是上书朝廷,说李渊兵变,自己平叛成功;二是直接出兵,攻打陇右各郡,兵逼长安。”

韦圆照脸色一变,杨机说得很有这个可能,元弘嗣只要兵权地盘在手,一日杨玄感没被杀掉,朝廷就一日不会管他,甚至对元弘嗣还要好言安慰,唯恐元弘嗣在背后向长安插上一刀。杨机话音未落,一批百余人的骑兵旋风般地冲来,为首一个骑士魁梧健硕,神采飞扬,朗声大笑道:“圆照,你到了,我们终于可以出兵了。”

说话的竟然是杨玄纵,韦圆照暗暗叫苦,难怪武威局势扑朔迷离,是有杨玄纵这尊大神在武威;一千多流放的人喜出望外,杨玄纵的出现,说明武威城已经被拿下了。孟鲲鹏一骑上前,问道:“杨玄纵,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玄纵毫不顾忌地说:“刚刚传来消息,杨崇率铁骑击败张掖太守皇甫绾的一万人马,已经攻占张掖,玉门关守军张巨率所部两千人投降,又骗开了西郡城门;目前西郡、张掖两郡已经都被杨崇占领,从西域到关中的道路被杨崇隔断。”

韦圆照、孟鲲鹏脸色大变,杨崇这两年先后击败铁勒、突厥、吐谷浑,要是杨崇挥师东进,关中危也。孟鲲鹏不信地说:“杨崇不会造反。”

杨玄纵点头赞同说:“杨崇这小子就是要虚名,他先抓了马贼白榆,在半路上伏击了冯孝慈,从冯孝慈的尸体里搜到两封信,卫玄和裴矩的,卫玄要冯孝慈看见杨崇就杀了杨崇,然后以镇压叛乱的名义杀掉杨氏等一干犯人;裴矩更绝,连伊吾的人都不放过。杨崇就决定做张掖太守,已经派人送信来了,没想到他这么能打。”

韦圆照喘了口气,杨崇还是选择了退一步,只想利用元弘嗣、杨玄纵的崛起,逼长安任命他为张掖太守;此刻长安局势危险,很可能会选择妥协。杨玄纵对韦圆照说:“元大人在府衙等你,队伍就交给孟大侠吧,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不智,你留下来问一遍,有多少人愿意造反的。”

到了郡守府,宴席已经摆下,六名胡女正在跳旋舞,都是十六七岁的美女,白衣长裙,弦歌声中双袖举过头顶,衣袂飘飘,转动如仙女,从韦圆照进屋到坐下,胡女的身形左旋右转,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

谢统师、韦士政两人果然投靠了元弘嗣,在座的还有杀死李景的项阳四人和武威本地的李轨、关谨、李贇、安修仁等人,可谓人才济济。酒席中,元弘嗣阴骘地笑着说:“圆照,我也是没办法,原来都想回长安认罪,谁曾想杨家的人那么有本事。我现在不想死,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元弘嗣可是有名的狠人。当年燕荣借故收捕元弘嗣入狱,并断了他的口粮,元弘嗣饿得把棉衣内的棉絮抽出就水吞食,直到隋文帝遣使验案,最后燕荣被征回京城赐死。元弘嗣代替燕荣为幽州总管后,每次审讯囚犯,都要用醋灌入囚犯鼻中,或者摧残其下身;囚犯不敢有任何隐情,以致幽州一时奸伪屏息。

韦圆照似乎听了一个笑话,冷笑着提醒道:“元大人,你现在还是朝廷官员,我自然明天继续押着流放的人去高昌。”

元弘嗣比起杨崇差远了,既然已经和杨玄感同谋,杨玄纵又在这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种自我表白的场面话一句都不该说。换做杨崇,恐怕李渊逃走的时候,已经杀向金城等地,韦士政讪笑道:“圆照,若不是顾忌你们的安危,元大人早就出兵了。”

韦士政在韦圆照目光的逼视下,有些承受不住,杨玄纵赶紧换了副笑容说:“圆照,既然不愿意谈事,我们就喝酒。”

元弘嗣明白,就算打下洛阳长安,自己也不可能对权贵和士族如何,韦圆照又是杨勇的女婿,身份特殊,更不能得罪。于是元弘嗣拍拍手,示意歌舞暂停,所有乐人都出去,才端起酒杯说:“我意已决,明日发兵,杨玄纵攻打西平郡,李轨攻打金城郡。”

韦圆照回到军营,见到了杨崇的使者百里涛,才得知进一步的详情,杨崇考虑到高昌的独特性,让出高昌的时候,命令司空行、尉迟恭、单雄信、马德来只带着三千骑兵,一千步兵出来,还有近两千人的商队家眷。与司空行一起辞官的还有杜淹、鄯括、梁硕、阚中、叶黑龙;姜菲、孟翻、元仁惠在伊吾集中的部队还有拓跋羌、细封羌和白山铁勒的七千控弦之士。

单雄信、梁硕、马德来、拓跋安虎的四千骑兵是第二路绕过敦煌的军队,比谢映登他们迟了一个月,扮作马贼活动在居延至酒泉一线,得知张掖易主,立即占领酒泉县,进攻玉门关;玉门关守军张巨投降,还一起去骗开了西郡的城门。西郡虽然只是个五千人口的小城,但是和张掖并排连在一起,正好掐住西域通商路。

百里涛出示了杨崇的信件,杨崇在信里和韦圆照商议,尽快在张掖交接,元弘嗣一旦打出反旗,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制;杨崇特意指明,如果囚徒中有想跟着元弘嗣的人,不要阻拦,免得节外生枝。韦圆照不免苦笑,今夜军营里已经到处是呼朋唤伴的声音,自己还能怎样,只能按照杨崇说的做,尽快交了差事回长安。

(本章完)

第281章 默认

张掖,以“张国臂掖,以通西域”而得名,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素来是桑麻之地、鱼米之乡。沮渠蒙逊在张掖建立北凉国,大兴儒学,推广佛教,使张掖空前繁荣,成为中原与西域通使和商贸的中介。西魏废帝三年,曾因境内之甘泉而改张掖为甘州,大业三年罢甘州,置张掖郡,领张掖、山丹、福禄三县,人口九万多人。

杨崇直到杜淹、叶黑龙、阚中等人的到来,才松了口气,任命杜淹为张掖郡丞,谢映登担任张掖鹰扬府鹰扬郎将。听说孟鲲鹏、韦圆照一行到了,杨崇立即把两人请进了郡守府,得知有三百多人因为留在长安的人被杀和见到杨玄纵改变了主意,杨崇不以为然地笑道:“也好,张掖毕竟小了点,安排不了那么多人。圆照,你考虑下,留下来就做西郡郡守,要是回去就帮我带一份奏章给长安,时间紧急,给你三天的时间拿主意。”

韦圆照明白,杨崇刚刚夺取张掖,有着无数的事要处理,笑笑就告辞离开,回到军营一看,一千官兵人人喜笑颜开,杨崇竟然给了辛苦费,军官每人五两银子,士卒每人二两银子,还送来了酒菜。伍百长贺遂兴奋地跑来说:“杨崇手下人说了,等回去的时候,送我和刘旻一人一匹龟兹马,这人真和传说中一样,阔绰大方。”

刘旻是另一名伍百长,韦圆照不好置评,只好吩咐说:“张掖现在的稳定只是表象,带弟兄们出去的时候别闹事。”

贺遂点头说:“我明白,杨崇实际上就是造反,除了百长,下面的人都不让出军营。”

韦圆照扫了一眼问:“刘旻?”

贺遂不好意思地说:“去看热闹了,我们押来的七百多人正在写自己的经历和志向,杨崇把志向分为做官、经商、教书、平民,让他们自己选择。”

良禽择枝而栖,很明显杨崇要的就是这批囚徒的一个自愿,所谓甘做平民,杨崇肯定是什么都不会管了;韦圆照心中充满好奇,问了地方,带着几名家将走了过去。离押送官兵的营地不远,大约两里地,是一个军营改造的场所,几排官吏正在很认真地工作,韦圆照一眼就看到杨机坐在凉棚里喝茶。

杨机招呼韦圆照过去坐下说:“那个叶黑龙会挑选一部分官员由杨崇亲自接见,前面是秘书郎司马凡、镇远将军杨则、弘农县丞梁建方、宜阳铁监宋千,我还要等马车回来。殷胄被薛尚请去筹备学堂了,所以我很好奇,杨崇真能让圣天子同意他做张掖郡守,再创一个高昌的奇迹。”

殷胄是越国公府老人,和鲍亨齐名,精通草书、隶书,才华横溢,只是与鲍亨不一样的是,殷胄醉心于学问,对权术谋略没兴趣,所以在武威拒绝了杨玄纵。韦圆照想了想说:“我比你熟悉他,怎么说呢,他是一个谋定后动的人,既然做了,至少有五成把握。”

杨崇接见杨机的时候,只问了一个问题:“如何看待大隋?”

杨机呆望了杨崇半天说:“我明白了,你不是在选择官吏,而是在找志同道合的人,我可以告诉你,我认为大隋已经病入膏肓。这是在高祖时造成的,他喜欢减免赋税,上上下下就摆出一副亲民的样子,今天这减一点,明天那减一点,但是你根本看不到国库里粮食丝麻的增加有减缓的势头,最后是皆大欢喜。”

杨崇微笑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杨机停顿了下说:“怎么可能没问题,上行下效,都习惯了说谎,一个个粮仓堆积如山的粮食都是从民间收刮而来,百姓力竭,家无余粮,家无余钱,所以到了灾荒的年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今圣上不过是运气差了点,连续的大旱,让百姓走投无路,高句丽的失败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崇点头说:“有道理,于是你不同意杨玄感的做法,认为就是换一个人做皇帝还是这样。”

杨机坦然道:“所以我来张掖,看看你能怎么做。”

杨崇满意地笑道:“韦圆照总算给我带来几个人才。”

当晚,杨崇确定了张掖郡参军事的人选,分别是都功曹参军事梁硕、仓曹参军事叶黑龙、兵曹参军事凌敬、骑曹参军事宋千、铠曹参军事阚中、士曹参军事杨机。杨则被任命为张掖郡鹰扬副郎将,就是鹰击郎将,协助谢映登管理鹰扬府;梁建方、司马凡都做过县丞,被杨崇派到山丹、福禄去做了县令。

破格提拔的一个叫项义祖的九品参军,形貌魁梧,面色恐怖,额头还留有一道伤疤,被杨崇任命为千夫长。项义祖记得自己曾经责难杨崇,特地问道:“郡守大人,你袭取张掖,难道是为了大隋和中原的黎民百姓?”

杨崇不急不躁地说:“等一年后,我们进军贺兰山的时候,希望你也是如此胆大;我的能力有限,管不了中原,但是我可以管到居延海、贺兰山、祁连山。我给朝廷的奏章上写了这一点,要求有权力决定从哪一个方向作战,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和我联名签署。”

项义祖立即乖乖地不吭声,他不是傻子,杨崇治军之严,从那些蕃兵规规矩矩的做事中就可以看出;杨机、杨则等人想到的是另一面,当杨崇能够控制居延海、贺兰山,一个张掖郡守的位置还是太低了。

韦圆照看完杨崇的奏章就同意出任西郡郡守,不过韦圆照的情况和杨崇不一样,他必须回到长安,争取到中枢的任命,自己上任是不可能的事情。韦圆照修整了一天,就带着一千人马回长安了,杨崇送给他五匹龟兹马和一套铜甲;贺遂和刘旻各分到一匹龟兹马,乐得嘴都合不拢。

沿途已经开战的双方都没有阻拦韦圆照的队伍,甚至提供物资便利,元弘嗣看重的是杨崇在自己身后的支持,终于长安的随军则是不敢惹杨崇;皇甫绾的一万人马只坚持了两个时辰,便被杨崇的三千铁骑击败,战斗值太恐怖。韦圆照回去的速度明显加快,过了武威,韦圆照把队伍交给贺遂、刘旻,自己快马加鞭,两天就回到长安。

卫玄已经整军待发,不过李渊和皇甫绾的奏章太恐怖,让卫玄迟迟不敢出兵洛阳;杨崇的奏章让所有人放了点心,杨崇要的仅仅是活命和权力。卫玄、裴矩给冯孝慈的两封信,杨崇抄了副件摆在奏章里,让代王杨侑和一帮大臣很是好奇,这些人是如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就算这样,杨崇仍然没有提出清君侧,绝对是算忠心的了。

从目前的大势看,对于杨崇的折腾只能默认,卫玄脸色平静,决心已下,盯着韦圆照说道:“杨崇既然相信你,本官就任命你为西郡郡守,上报圣天子批准;你要记住,不能让于大将军的物资断线。另外你带信给杨崇,如果他能说服元弘嗣和杨玄纵,可以任命元弘嗣为武威郡守,杨玄纵为西平郡守。”

(本章完)

第282章 洛阳激战

卫玄统兵四万救援东都洛阳,大军经崤山、渑池,在洛阳城北和杨玄感军交锋,最后在金谷与杨玄感军形成对峙之势。卫玄以以步骑二万渡瀍、涧挑战,杨玄感假装败北,卫玄追逐途中惨遭伏击,前军尽没;随后两军大战,又被杨玄感亲率数千骑击破,逃到军营只剩八千多人。

刚刚复出的韦福嗣成了最不幸的人,卫玄撤退的时候没来得及通知他,身边三百骑溃散后,韦福嗣被杨玄感夫人军队生擒。面对杨玄感的杀头威胁,韦福嗣没有保住一直标榜的风骨,选择了投降。让韦福嗣无力的是,投降的当天,杨玄感就逼着他写檄文怒斥圣天子杨广,文章三改发出,震动天下。

从杨玄感起兵以来,除了韦福嗣以外,观王杨雄之子杨恭道、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渊等三十余位贵胄子弟先后投降了杨玄感,让河南的百姓和官兵看不清楚形势。周法尚的死更是象一道魔咒,紧紧地提示着隋军将领,杨玄感的实力惊人。

樊子盖还在求援,卫玄退无可退,选择了孤注一掷,在邙山南与杨玄感军决战,一日之内双方交战十余次,杨玄感骁勇多力,每战持长矛身先士卒,宛若项羽在世,喑呜叱咤,马前无三合之敌。卫玄难以支持的时候,恰巧杨玄挺被流箭射死,杨玄感军才不得不收兵;次日便以杨万硕接替杨玄挺的职位复战,卫玄大败,逃到潼关不过三千人。

卫玄索性破釜沉舟,置关中安危不顾,再次强行征调两万军队增援潼关,只求决死关前;不想杨玄感军中,谋主李密和李子雄意见相左,竟然没有强攻潼关,硬是让卫玄等到了援兵。此刻东路各路援军纷至,武贲郎将陈棱攻元务本于黎阳,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屯兵河阳,左翊大将军宇文述发兵继进,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正从水路赴援。

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的行军速度最快,屈突通让部将带领步兵在后跟进,亲率五千轻骑抢先赶到黄河岸边,与杨玄感大营隔河下寨,并派人通知卫玄和樊子盖,要求两人再坚持几天。杨玄感想趁屈突通立足未稳取胜,几次渡河作战,都被屈突通打了回来。

杨玄感能感觉到形势的变化,找李子雄商议,李子雄认为屈突通晓习兵事,目前黄河还在杨玄感一军手里,不如分兵拒之,不让屈突通渡河增援樊子盖和卫玄就可。最关键的还是要攻进洛阳,打败卫玄。

两人正在探讨,胡师耽抓着一封信前来,说是一个打鱼人送来的,直接交给了寨前的哨兵,等胡师耽闻讯赶去,打鱼人早就没了身影。信里只有一张纸,内容很简单,总共十个字,写得龙飞凤舞:“九月江南反,寒冬关中乱。”

胡师耽说道:“很显然,那渔翁是告诉我们坚持到九月,便有转机,九月江南会有人造反,入冬以后,关中同样会有一场混乱。若是真有这两件事,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可就不得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南和关中风马牛不相及,能知晓其一便是不得了的事,知晓其二,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李子雄说:“若是如此,不如弃了洛阳,直入关中,开永丰仓以赈穷人,招募军队,与元弘嗣、杨玄纵会合,背靠杨崇,三辅可指麾而定。随后占有关中,东面而争天下,此亦霸王之业。”

胡师耽摇头道:“逃入关中,围困之敌不过少了水师,只要能击败来护儿,便可以韩相国为前驱,重演黄巾故事,争夺南阳;倘若江南有人呼应,顿时能卷土重来。现在士卒多是河洛之人,一旦入关,大有可能如鸟兽散去;反正关中有陇右的元弘嗣和杨玄挺照应,一旦有乱,正好牵制。”

杨玄感反复斟酌,又找来李密相商,李密笑道:“危机就是转机,信中连九月都标明,说明江南的造反已经弓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可先东击来护儿和陈棱,解黎阳之围,然后打开黎阳仓招募流民,屈突通等人必困于洛阳,不敢增援;我们再转去南阳,一来一复,便是个把月时间,看江南形势再说。”

南阳,古称宛,地处伏牛山以南、汉水以北,城池高大,人口稠密,是大隋的另一处炼铁的重地,器械库里存放着无数兵器。杨玄感等人都经过策划造反的漫长岁月,晓得李密所言极有道理,若是有了人马、粮食、兵器和一座大城,确实可以与隋军多厮杀一段时间,四人又把细节反复推敲了数遍。

数日后,屈突通的后续部队到达,屈突通毅然涉险过河,指挥六千人马杀进洛阳,与樊子盖会合;数百艘从上下游调来的船只尽毁,黄河上到处漂浮着尸体。但是屈突通的举动大大振奋了洛阳的守军,樊子盖几乎是喜极而泣,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煎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更让人不解的是,杨玄感大军竟然开始了撤退,虽然营寨还在,但是站在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营中的士兵大幅度的减少;让东都的文武惊乍不已,不敢轻易追击,少数试探性的进攻被韩世谔、顾觉、杨万硕击退。一连数日不见杨玄感主力出现,屈突通和李浑立知不妙,下令全线攻击,韩世谔等三军坚守两日,弃关而走。

此刻通济渠传来消息,杨玄感利用通济渠面三十多米的宽度,让手下战船拼死,一战双方同归于尽,来护儿的四万水师战船尽毁,逃生者不到六千人。杨玄感随之击退陈棱,解了黎阳之围,目前扬言要开仓放粮,几十万流民蜂拥而至,河北、山东的各路流寇都在转进黎阳。

樊子盖一头栽在椅子上,屈突通击掌赞道:“杨玄感手下定有高明的谋士,这一手漂亮啊,只要黎阳仓一破,我们原来以为的结局又会变成开始,后生可畏。杨崇在张掖怎样?”

卫玄和李浑都一愣,心说屈大将军,你的心真宽啊。

(本章完)

第283章 试探

杨崇在张掖最显著的政绩就是学堂,一个月的时间,张掖和山丹、福禄三县都办起了学堂,山丹县是专门为军人牧民子弟,包住宿招一百五十名学生,张掖、福禄都是走读,只提供中午一餐。张掖读书人的状况比高昌好太多,刚刚成立的河西商行一贴出招聘老师的启事,就有近百人报名,最后薛尚、殷胄挑选了四十人,向山丹、福禄各派出十名老师。

山丹以马场立县。汉武帝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直达祁连山西端,击败盘踞在焉支山、大马营草原的匈奴各部,就在大马营草原养马;北魏到隋,大马营一直是牧监所在,牧养官马。山丹县就是靠着来往的冠官军和移居的牧民,渐渐形成一个县,县城百姓三千多人,大马营军民近四千人,杨崇夺取张掖,同时夺到了八千匹官马和上万头牛羊。

福禄县就是原来的酒泉郡,曾是汉朝在河西设立的第一个郡,因“城下有金泉,其水若酒”而得名。只不过这几十年走了下坡路,开皇三年,置酒泉郡,隶甘州;仁寿二年从甘州分出,始置肃州,领福禄县;大业元年,罢肃州,以福禄县入张掖郡,人口八千六百多人,还不如一个扜泥城。

学堂的事情让当地士族和百姓有些安心,再加上杨崇没有增加任何税赋,当杜淹、薛尚向各方求助书籍办图书馆的时候,各界人士捐出了三百多书籍,让他们乍舌的是,杨崇从高昌运来了五百多部书,还发动一批军队和商行认识字的人抄书,迅速地将图书馆建的有些规模。为此,杜淹、薛尚、殷胄都给陇右和河东的熟人写信,请求在书籍上的增援。

张掖同样有李轨那样通吃黑白两道的人物,康老和,一个上了年纪,身体还是保养得很好的人。康老和身材高大魁伟,穿着件淡青色的长袍,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对杨崇从容不迫;康家来自昭武九城,从北凉时资助沮渠蒙逊崛起,到如今已经有两百年了,张掖的葡萄酒和粮食生意,大半控制在康家手上。

康老和相信,杨崇不敢乱来,张掖可不是高昌那种汉人为主的地方,稍不留神就会出乱子。张掖郡民族混杂,汉、羌、氐、鲜卑、突厥、小月氏是其中比较大的六族,长期互相征战屠杀中,康家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豪族,是小月氏和粟末人的领头人。

杨崇很随意地让人给康老和倒了一杯葡萄酒,康老和的笑容在品尝了第一口后就凝滞了,酒香芬芳,肯定是新酒,却没有一丝滞涩口感,舌尖留下的甘醇。康老和又尝了一口,回味半晌,只能叹气;早听说这位郡守杨崇点石成金,今天是算领教了,新酒都能做出十年陈酿的口味,只要杨崇把这种葡萄酒推到市场,康家的葡萄酒几乎就卖不出一坛。

杨崇微笑着,他不过是往葡萄酒里加了点甘油,一定浓度的甘油可以提供葡萄酒口感上的甘甜感,甘油还可以抑制不愉悦的辣感、修饰葡萄酒的粗糙和苦味。杨崇让王伏试验了上百次,才得到三种比较满意的口感,就这样,让王伏都恨不得杨崇最好别当官,一心一意地搞发明。

在后世,各国都在相关酒的法规上均不允许进行添加甘油这种装饰性的物质,只允许依靠酿酒师对酵母的选择和发酵工艺的控制来达到酒的甜度和酒体厚度,但是在大隋,算了吧,仓廪实而知礼节,现在大部分地区饭都吃不饱,还是一日两餐。

康老和感慨着后生可畏,放低姿态问:“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杨崇淡淡地问道:“这是我酒坊里的新品,康老以为如何?”

“好。”摸不清杨崇的想法,康老和真心地赞了声好;杨崇点头道:“我想把张掖地区的葡萄酒都酿成这个口味,和高昌的葡萄酒一争长短。”

康老和呆了呆,河西产葡萄酒,可是和高昌的根本不在一个品质上,葡萄首先就不如高昌的,食用葡萄讲究粒大、皮薄、肉多、汁少,酿酒的葡萄则需要粒小、皮厚、肉少、汁多,张掖的葡萄不仅选择的余地小,而且色泽醇香都差了点。不过杨崇的配方要是能弥补这些缺陷,张掖的葡萄酒只要和高昌的价格持平,也是增加了一倍半的利润,康老和怦然心动,立刻表态说:“小人听郡守的吩咐。”

杨崇满意地说:“我在高昌还是有点人脉,可以大量地运葡萄酿过来,康老不需要担心原料。我希望的是,张掖地区的葡萄酒以后能由河西商行统购统销,成为张掖的一根经济支柱,当然,我绝不勉强。”

康老和笑得有点苦涩,杨崇根本不需要勉强,他有高昌的葡萄酿保证酒坊的产量,张掖不听话的葡萄酒坊不合作,只剩下关门一条路可以走。康老和低声下气地说:“老朽这就带头,以后康家的葡萄酿全部卖给河西商行。”

杨崇赞赏地说:“康老果然是大手笔,这样吧,以后商行向西域供应粮食,康家算是一个供应商,如果愿意,大军出征的时候,可以组建商队随军。”

康老和是河西有数的粮商,晓得伊吾长期缺乏粮食,杨崇的吐鲁番商行甚至控制着高昌、且末等郡的粮价,武威李轨就是杨崇的一个生意伙伴,赚得是盆丰钵满,现在参与了元弘嗣的军队,宛若一颗上升的政治明星。康老和一低腰说道:“小人清楚,大人的葡萄酒一出,原来市场上七成的葡萄酒就会没了销路,小人不在乎钱财,一心为百姓谋利。”

这是要官啊,杨崇笑道:“不知康老府上有几位公子,都在那里高就?”

康老和有点忿怒,杨崇竟然没看上自己,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老朽有两个儿子,长子康子明在长安经商,次子康驰受在本地鹰扬府担任府兵。”

杨崇爽快地说:“我和谢将军谈谈看,如果康驰受可以的话,让他担任百夫长。”

杨崇这是个试探,康家不是李轨那样的纯商人,康家的户籍不是商籍,算是个本地士族,如果康老和愿意花点钱,不要说给康驰受弄一个百夫长,就是五百长都是可能的。康驰受到目前还是府兵,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康老和拱手谢道:“多谢大人抬爱,犬子实在不是从军的料,只是爱慕虚荣,觉得当兵威风,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等过几年,还是要他负责家里的田地工坊。”

杨崇心里明了,随口附和说:“康老要是这个看法,倒也不错,日后康老若是还有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

(本章完)

第284章 佛寺素斋

康老和不大满意地走了,康老和不知道的是,杨崇看重的是,在张掖与康家齐名的另外两家士族,匈奴的沮渠氏、汉族的马氏;沮渠氏控制着珠宝玉器的生意,马氏靠着军队生存,掌控着走私的渠道。

沮渠氏对杨崇的到来波澜不惊,送了两件昂贵的玉器略表心意;马氏始终没有表态,不过马氏与白榆算是生意上的伙伴,和许多马贼都有来往,在尉迟笑带人冒充马贼接洽后,谢映登的人撞了个正着,当场收缴了马氏一车武器。当天傍晚,马氏的族长马公祐就特地派管家送来请柬,邀请杨崇次日去大佛寺一聚。

大佛寺在山丹卫西的嘹高山下,始建于北魏,是张掖有名的佛寺,巧的是沮渠氏是大佛寺最大的香火客。凌敬担心其中有诈,杨崇便带上张果老、寇九珙、罗士信、孟鲲鹏、天鉴和一千精骑前往;去的时候风和景明,信徒塞道,车水马龙,游人如织。马公祐三十多岁,身长八尺,虎背猿腰,面格雄异,早就在山脚下等候,见了杨崇立即拜见。

山门前是大青石条铺就的十八层台阶,六人带着百骑卫,随着马公祐拾级而上,寺院分前庭、后院,建筑古朴典雅,错落有致。大雄宝殿是实木建造,重楼七层高十丈,飞檐琉瓦、金碧辉煌,释迦牟尼的泥塑造型逼真,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威严中不乏慈祥之感。殿内外香火缭绕,诵经声绕梁不停。

最热闹的,还是大雄宝殿的前面两侧是五百罗汉殿。所谓罗汉,是阿罗汉的简称,指佛教徒所达到的最高成就。一位佛教徒修行可能达到高低不同的四种成就,每一种叫一个“果位”,五百罗汉即“初果”、“二果”、“三果”、“四果”。“四果”就是阿罗汉果,受此果者,就成了罗汉,功德圆满,永不转世投胎,遭受“生死轮回”之苦。

大佛寺东西二殿共有罗汉五百尊,均由能工巧匠以粘土雕成,每尊高不到一米,或坐或立,或思或笑,或庄严或慈祥,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仔细看去,没有一尊是相同的。从西侧罗汉殿侧门出去,便是顺着山势建造的禅房,马公祐熟门熟路,带着众人一气走到半山腰上,拐进了一片松林。

入秋之际,山丹花红透,在林间竞相怒放,争奇斗妍,松林不深,走不到五十步就能看见屋檐的一角,穿过林子,一个雅静的小院豁然眼前,正是供达官贵人吃素席的一个别院。杨崇等人根本没想到大佛寺的素斋如此讲究精细,百骑卫在林中院外戒严,杨崇等人进去在阁间坐下,早有僧人送上茶汤;唯一与城里酒楼不同的是,不能点菜,有什么吃什么,就算是杨崇的身份都不能例外。

凉拌木耳、搓鱼子、水煮青菜、豆腐丸子、茱萸酿皮、笋尖六个主菜,还有几种山里特有的野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盛菜的都是青窑的大碟子。宴无好宴,今天明显吃的就是格调,不过让杨崇诧异的是,马公祐看不出一点紧张,举止分寸掌握得很好,丝毫没有失礼的地方。

马公祐指着瓦钵中的米饭介绍道:“这里的素斋,最点缀的是最后一道大米。黑河沿岸溪流密布、土地肥沃,所产稻米个大体长,晶莹剔透,米香浓郁、入口精柔,是贡品。在张掖,也只有大佛寺等几座大庙才能吃到。”

杨崇品着笋尖道:“马族长有话尽管讲。”

马公祐望了一眼门外,轻声道:“山丹卫南百里处的焉支山下,水源充足,牧草茂盛,马场每年可产骏马万匹,但是不是所有的马都符合军队战马的要求,所以按惯例,每年都有一些淘汰的劣马要处理,马家最主要做的就是这个生意。铁矿是在张掖南边的祁连山脚下,小人愿意把马和铁矿石的生意献给大人。”

杨崇品了一口茶说:“多谢马族长善意,杨某也是生意人,对生意都感兴趣,只是不明白,马族长到郡守府里请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说了,为何非要到大佛寺开坛。”

马公祐看出杨崇还是比较满意的,急忙说:“是沮渠固的主意,他那个人比较谨慎,想拜见大人,又担心举止不当,他就在前面隔间,大人要是同意,我去喊他们过来,你们当面谈。”

寇九珙嘿嘿笑道:“还真这么麻烦,大家伙既然来了,就应该见一面的。”

六人当中,寇九珙和沮渠固算是最熟的,见过几次面;看杨崇专心吃着搓鱼子,马公祐心里有了数,站起来去喊沮渠固。搓鱼子是一种面食,做成一寸长的、两头尖的形状,很像一条鱼,后世在甘肃流传得很广,杨崇吃着这种小吃,有点重回现代的遐想;不过大佛寺的搓鱼子有点咸,像豆腐素鱼,糯而滑嫩。

张果老、孟鲲鹏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汤,顺便瞅几眼雕花窗外的景色;只过了一小会,马公祐两人就回来了,比马公祐更象汉人,剑眉星目,儒生打扮,给杨崇施礼说:“小人是有一事向大人请教,所以冒昧地给公祐兄出了个馊主意,还请大人见谅。”

杨崇示意两人落座说:“既然在这种雅静之地,我们就不用俗套了,家主请讲。”

沮渠固坐下问道:“听说黄门侍郎裴公已到青海,协助刘权恢复青海郡,又帮着于仲文大将军控制了高昌,不知大人下面将作何打算?”

杨崇懒洋洋地笑道:“我是伊吾郡守,现在正等着朝廷改命为张掖郡守,青海高昌的事与我无关。”

沮渠固露出一丝嘲讽说:“大人心怀四海,路人皆知,请命张掖郡守,不过是一种糊弄的手段,长安晓得,裴矩于仲文更清楚,一旦张掖郡守任命下来,他们便会出兵伊吾,大人当如何自处,在伊吾的财产部众又能撤去哪里?”

杨崇觉得有点意思,反问道:“家主认为杨某应该如何处置?”

沮渠固脱口而出道:“伊吾不能丢。”

(本章完)

第285章 洞悉人心

杨崇明白二人的意思,想投靠自己,却怕自己是昙花一现;杨崇换了一副真诚的样子说:“二位族长,你们的好意杨某心领了,等伊吾的局势稳定下来,你们再做决定不迟,杨某的态度可以先表明,欢迎二位来协助杨某。”

康家的葡萄酒被挤压,马家的兵器交易被查抄,让马公祐和沮渠固对杨崇的潜在实力惊诧无比,感觉杨崇要是相对谁下手,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两人决心投靠又怕杨崇不要,大佛寺之邀就是试探杨崇的态度;杨崇现在表明了态度,两人要是真等到杨崇大局已定再投靠岂不是脑子不好,沮渠固、马公祐急忙离座跪倒,表示愿意效忠杨崇。

杨崇起身扶两人起来,三人重新入座是皆大欢喜,寇九珙开玩笑问沮渠固怎么会有这个心思,沮渠固肯定地说:“郡守在抓到马家的证据后,没有对马家动手,我就猜测郡守有招揽的想法。”

张果老淡淡地说道:“你们原来是什么打算?”

神仙级的人物对人心最是洞悉,就算杨崇这样的穿越者,即使有海量的知识碾压,对细微的观察还是远远不如。杨崇这是在造反,两人再是胆大,下这个决心也不是容易的事,张果老不相信杨崇的魅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沮渠固不好意思地说:“老神仙看出来了,原来是康老和一直和我们嘀咕,说天下将乱,我们要准备联手自保;不过连您老都跟随郡守,我们自然甘附骥尾。”

晓得张果老在凉州是传奇人物,没曾想有这么大的影响,杨崇一阵窃喜,忙问沮渠固:“康老和为什么不愿康驰受做官?”

沮渠固答道:“做官可能被调到外地去,做一个府兵怎么都能留在张掖,康驰受掌管着康家的武力,康子明负责对外面的联系。康老和的想法其实和大人差不多,先做个郡守,掌控一方,然后视天下运势再做决定;不过这是谋划猜测,恐怕不能作为证据。”

杨崇笑笑说:“康家只要没做出出格的举动,我不会动他,如果他们父子真有心效力,我会一视同仁。公祐不如从军吧,我给你五百士卒,你另外能招多少人,我给你多大的编制。沮渠固就担任士曹行参军,暂时帮我出出主意,至于你们家族的生意,以后找孟大哥、九珙他们。”

马公祐两人高兴地答应了,这一步迈得有些惊险,但是杨崇绝对比康老和有前途,一旦杨崇成就一番事业,家族可以迎来一个新的机遇。离开大佛寺,杨崇顺便到山丹县视察了一番,县令梁建方闻讯而来,领着杨崇等人四处观看;梁建方心中对杨崇充满了感谢,杨崇不仅在长安保下了他的人头,到了张掖更是量才是举,多少弘农杨氏的子弟还没有位子。

大马营草原地势平坦,水草丰茂,绿草如茵;山丹马一匹匹体形匀称,粗壮结实,雄健膘悍,骑曹参军事宋千和马监杨雷都在马场,回答了杨崇的一些问题。杨崇关心的学堂环境也很好,让梁建方意外的是,杨崇等人真的在学堂吃了晚饭,第二天才回张掖城。

得知韦圆照来了,杨崇便拉着韦圆照去图书馆坐了一个时辰,大隋只有皇家的藏书殿和士族的藏书楼,这种面对平民的图书馆,韦圆照还真是第一次看到。韦圆照很奇怪地问杨崇:“这些图书馆的人怎么都是十四五岁?”

杨崇笑道:“他们都是我在邯川戍和长安学堂里收的学生,几年读下来毕业了,但是商行没有那么多位置,就安排在图书馆帮忙,以后再教教识字班和算术,算是一份工作。他们正好有时间在图书馆里多读一点书,如果真有进展,我也可以推荐到盖文达他们门下。”

韦圆照在长安就和杨崇来往,晓得杨崇的学堂不是为了科举,纯粹是识字和算术格物这些东西,盖文达的山南书院是杨崇一个人出资赞助,要安排几个学生是不成问题的。韦圆照点点头说:“杨崇,西郡可是你的,我只是代为看管,学堂还是要你派人去办。”

“啊。”杨崇一脸惊乍地小声说:“你们韦家可是百年的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不能说教小孩子识字还找不到人。”

韦圆照恨不得给杨崇一个耳光,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家族不希望我过来,不仅四叔、六叔不同意,韦圆成、韦保峦都不赞成,只有老六韦义节跟来。”

韦孝宽有六子,其中韦总、韦寿、韦霁、韦津都很知名,韦圆照嘴里的四叔就是太常少卿韦霁,六叔是户部侍郎韦津。韦圆照的父亲韦总是老二,字善会,聪敏好学,位居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纳言、京兆尹,二十九岁战死并州,长子韦圆成袭爵郧国公。韦保峦是韦寿的儿子,代王杨侑的亲舅舅,袭爵滑国公,

这几个都是韦孝宽这一支中的台柱子人物,位高权重,杨崇一听,反而开心说道:“他们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要不然韦义节怎么可能跟你来;他们是说给别人听的,万一将来你和我成了反贼,可以置身事外。我认为,你可以从韦夐那一支想想办法。”

杨崇是听杜淹、殷胄说的,韦夐是韦孝宽的哥哥,韦圆照的大爷爷,魏、周二代隐居林泉,十征不出,自号逍遥公。韦夐曾到延州与韦孝宽相见,韦孝宽把自己骑的马以及鞍具、马勒送给韦夐。韦夐看到诸物装饰华贵,就笑着说:“前人不丢弃遗落的簪子和坠落的鞋子,是由于怀旧之情。我虽然不及前贤遗风,但舍弃旧物而换用新物,也不是我的心意。”于是仍然骑着旧马返回。

韦圆照恍然大悟,杨崇拖着西郡的学堂不办,是对自己的族弟,韦夐的两个孙子有韦岳、韦裔有想法。韦圆照想起韦节回长安路过张掖时说的话,立即说道:“我要派人加入河西商行,参与你和突厥人的交易。”

杨崇大笑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虽然两人在长安曾是玉镜坊的生意伙伴,但是杨崇一直担心韦圆照还拿自己是杨勇的女婿当一回事,那就是让人左右为难。韦圆照现在要参与与突厥的生意是再好不过的事,等于自愿下水,这说明韦家对自己还是抱有想法,杨崇怎能不高兴,毕竟名义上,西郡郡守是杨崇这个集团中名义上的第二把位置,仅次于杨崇自己担任的张掖郡守。

(本章完)

第286章 北谋居延1

两人回到郡守府,和韦圆照一起来张掖的单雄信、马德来也喝完酒,和作陪的杜淹、谢映登、杨则、梁硕、凌敬,寇九珙等人在聊天等候,杨崇招呼韦圆照坐定,才说:“我准备让单雄信回张掖,马将军,你出任鹰扬郎将,带着天狼营镇守有没有问题?”

西郡其实是个小城,人口不过三千多人,马德来的天狼营就有三千多骑兵,不过鹰扬郎将的官职着实不低,马德来慨然说道:“多谢两位郡守信任,马某一定协助好韦郡守。不过,王谢天他们有想法,我已经向韦郡守说了。”王谢天、罗铁汉、彭辽三人当然有想法,他们投奔杨崇以后担任千夫长,等于是降了一级,偏偏杨崇的实力在扩充,一个个后起的将领在不断地被提拔。

三人明白,问题不在杨崇,而在马德来身上;杨崇曾经提议调三人到其他营任副职,被马德来拒绝了,所以在西郡一安定,三人就找大哥马德来商量。现在等于是跟着杨崇一步步走上造反割据的道路,要么就下定决心跟着杨崇搏一个出身,要么就干脆离开,回去做山寨王,最后四人是决心跟着杨崇赌一把,马德来就找了韦圆照。

韦圆照很满意马德来的态度,毕竟是几进几出军营的老将,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韦圆照不急不躁地说:“杨郡守和我商量过了,刘大朋带着你们老营的一千多人到后就安置在西郡,马将军担任鹰扬郎将后,韦义节担任鹰击郎将,王谢天、罗铁汉担任天狼营的正副营将,刘大朋担任屯田都尉。”

马德来一听就急了,问道:“彭辽呢?”

杨崇示意凌敬解释说:“彭辽随单雄信去酒泉,出兵居延海。”

凌敬铺开一张地图说:“目前在原高昌佰刀军和玉门关守军的基础上,我们准备把步兵扩建成两个营,分别由单雄信和张巨担任营将,单雄信手下三个千夫长是项义祖、百里涛、郝文,彭辽调任步兵营副将。出兵居延海由单雄信为主将、索延寿率领两千骑兵协助,沿着酒泉到居延的古长城进发,恢复汉代属于张掖郡的居延、肩水两都尉所,然后屯田。”

居延地区位处弱水、居延海三角洲,东邻沙漠,西界马鬃山,南通河西走廊,北近塞外;弱水、居延海沿岸灌丛密集,水草丰足,利于农牧,居延海及其东部洪果尔吉山和西部三座狐狸山构成北部天然屏障,扼漠北至河西、西域交通要冲。可惜汉代以来,防御南移,长城残缺,居延地区就成为突厥人和马贼经常光顾的地方。

谢映登的骑兵就是绕道敦煌北,穿过居延地区杀进河西的,杨崇自然不希望有人重演这故事。当年跟随杨崇的十六护卫,在这几年的战斗中毛顺、王锦阵亡,花春卧底身份暴露回了楼观道,天弃、尉迟立、彭魔云、马阴阳留在中原,铁狄、邓麒麟是吐鲁番商队的护卫头领,只有黄镇、百里涛、郝文、陈虎、林通、盛定、盛圭七人在带兵。

马德来没有意见,彭辽在九兄弟中属于年轻的,骁勇善战,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凌敬又说了其他安排。玉门关守军的人选,正副守将是麦仲才、林通,依旧是两千守军;杨崇保留了蕃兵,归萨保府管理,可以放牧或参与屯田,由拓跋安虎担任张掖郡萨保;鹰扬府除各城各戍驻军外,保留了张巨的步军营和谢映登兼职的猎人营,罗士信正式调动猎人营担任千人长。

杨则问道:“郡守大人对突厥到底如何打算?”

大隋的官员还是有正统的观念,即使面对敌人,依旧喜欢称东突厥为突厥,叛乱分离出去的西突厥就是西突厥,一个地方政府而已。杨崇示意梁硕换了一张大隋和东突厥全境接壤的地图,指着燕山地区问道:“为什么那里走私不断?”

杨则毫不犹豫地答道:“双方物资的互换和巨额利润的吸引。”

世家子弟中还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杨崇点头说:“目前世上有五个能左右大局的帝国,分别是大隋、突厥、波斯、拜占廷,以及正在崛起的大食;我们大隋只和突厥接壤,这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邻居。好在突厥分为东西两部,可以根据形势区别对待,东突厥与西突厥不同,他没有西域的贸易暴利,属国都是游牧民族,缺乏生产物资的能力,一切只有靠外援。”

杨崇随即开始解释其中的差别,西突厥是依靠贸易的厚利支撑,把中原的丝绸、瓷器转手卖到西方,再把西方的珍珠、宝石、玛瑙、翡翠卖到中原,从中赚取难以估量的利润。西域四十四国都是传统古国,有一定的生产能力和经济基础,能提供不错的战略和生活物资,所以西突厥打不了大战,却能支持长期战争,薛延陀就是因此而败,哪怕战场上连战连捷,最后承受不住损失,薛延陀只能称臣,退往鄂尔浑河。

东突厥发动战争,完全靠以战养战,游牧生活远比农耕生活更加困苦,普通牧民只能靠各类奶制品和草籽充饥,更容易受到恶劣天气影响,很多时候,一夜的暴风雪就能让一支部落陷入窘境。战争就是东突厥活命的一条出路,目前仅仅是在实力上畏惧大隋,不敢轻易南下,但是活不下去的时候,还是要去抢,最便利的就是燕山。

榆林一带城堡连绵,大军云集,抢了很难回去;涿郡一侧太偏僻,几乎没有什么可抢。燕山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不仅地势便于进出,而且燕山汉人少,汉化后的鲜卑人也少,多得是从塞外迁移而来的诸种胡人,虽然平日里表面上听从大隋官府安排,但实际上随时都能倒戈一击。

燕山的走私就此应运而生,幽燕豪门希望换取北疆平静,中土远远没有强大到肆意虏待突厥的地步,所以宁愿做点有风险的事,也比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突厥人袭扰上门要强,更不说其中还有巨大的利润;对于突厥,这是增加自己实力的一种方法,潜移默化之下,能将突厥的影响力渗透到燕北,何乐而不为。

(本章完)

第287章 北谋居延2

中原一直宣传的是种族不同,突厥贪婪成性,杨崇的观点很多人是第一次听到,韦圆照想起杨崇以前提过的定向贸易,担心地问:“你准备怎么走私?我们可缺乏大量的物资和货源。”

杨崇摇头说:“我们不走私,设立榨场,光明正大地和突厥做生意,除了铁器,马匹、羊、骆驼可以换取任何的东西,生活用品和奢侈品都行。我会在张掖开设香皂、玻璃、酱油、酿酒等工坊,让高昌提供布料,青海提供青盐,崔家提供茶叶,加上本地的稻米和始毕可汗开展贸易。”

杨崇的想法就是开展自由贸易,在经贸往来中,利用原材料和手工业品的差价,一步步拖垮对手,最后换取贺兰山和居延地区的安全。至于击败始毕可汗,横扫漠北,杨崇想都不想,那是统一中原的人才能做的事,自己要去做,最后就会象段祺瑞收复蒙古一样,昙花一现,被同胞在背后捅上一刀,退出历史的舞台。

权力有时候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杨崇最近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平常心越来越差,送走韦圆照,杨崇就开始筹建手工业体系。没有人怀疑杨崇在这方面的宏图远见,各部门争的就是工坊开在哪里,最后敲定,香皂、酿酒、酱油的三种工坊开在酒泉,中原物资的集散地在西郡,山丹的马场明摆着是杨崇的后花园,就没人去管了。

河西粮食再紧张,上层人士还是会消耗掉大量的白酒,更是对突厥贸易的重要物资,草原上寒冷的时候喝上一口白酒暖身是何等幸福的事,酒劲越大越好,杨崇和乔虎确定分一次蒸馏到六次蒸馏,酒名就叫河西大曲。对于乔虎说重新开酱油坊和醋坊的建议,杨崇确认乔虎的技术没问题,很痛快地答应了。

王伏被杨崇安排到刚建好的实验室负责,看到了杨崇的下一个产品香皂。当王伏看见杨崇把从荒漠取回来的盐霜状天然纯碱和猪身上提供的脂肪,放在铁锅里,在加热状态下不断搅动,产生新的物体时,顿时明白,杨崇又拿出一样绝活。等肥皂冷下来凝固,王伏试了试洗手效果,发现比香胰子还好,和波斯人的香皂差不多,王伏就乐了,这就是香皂的工艺。

杨崇详细解说了天然纯碱和盐的不同地方,又用草木灰代替天然纯碱做了一遍,然后就放手给王伏,若是论掺加香料,王伏在经验和时间上比杨崇更有优势,能够在反反复复的实验中取得最好的效果。

王伏立即明白了杨崇为什么不在长安生产香皂,虽说夏天晒盐冬天收碱,但是长安那地方没有盐田,能有多少碱,哪比得上西域、河西的方便。说句不该说的话,能从猪身上取下多少油脂,就能配上多少不要钱的碱,做出多少神奇的香皂,这比玻璃还挣钱,几乎是烧炭的成本,卖的却是胡椒的价钱。

杨崇还给王伏讲解了猪油里提炼出来的甘油,能够中和所有果酒中的单宁,不仅是葡萄酒,山楂酒也行。王伏立即明白了杨崇的意思,在制作肥皂中提取甘油,然后再用在葡萄酒中,让人猜不到来路;甘油作为一种调好的配方,不让葡萄酒坊的人知晓。杨汜、杨玖被杨崇派到肥皂坊和葡萄酒坊做管事,所有工匠、下手都必须是杨府的家奴。

第一批产品很快就出来了,酱油和宝洁坊的差不多,但是香皂,绝对比香胰子看上去光滑漂亮,几乎和西域送过来的一模一样。韦圆照晓得,杨崇的计划已经开始了,长安和高昌撤出的大批工匠,现在肯定在各处挥汗如雨。

象牙坊的香皂和河西坊的酱油、白酒一上市,陇右各郡的商人纷纷跑来,张掖城比平日里热闹了许多,敦煌郡守赵弘嗣也派手下士曹参军事阴世师之子阴弘燊前来联系。阴弘燊和杨崇年纪相仿,说起话来没有什么隔阂感:“杨郡守,敦煌有大批原先的南朝贵族充边,对好东西的需求是无止境的,赵大人的意思是以物换物。”

敦煌纯碎就是一个消费城市,据杨崇所知,不光是南朝贵族,还有北周的贵族和大隋的皇族滕穆王杨瓒的四子杨猛,虽然都是终身不得做官,不得离开敦煌,但过得都是花天酒地的生活。杨恭道就说过,杨恭仁他们经常给杨猛送钱,还有一些奢侈品。杨崇同意道:“敦煌没什么物产,就用粮食来换吧,你和赵大人看重什么商品尽管开清单。”

赵弘嗣父子掌管屯田几十年,最不缺的就是粮食。汉代玉门关已经弃用,现在叫龙勒城,和另一座河仓城现在是敦煌半公开的走私点,赵弘嗣用粮食换取战马和赃物几乎是路人皆知;杨崇到了河套地区,还要和突厥开榨场,粮食是一个重点。阴弘燊笑道:“茶叶、香皂这些都是必须的,另外,我们知道司空将军从高昌弄出来两万斤钢,我们想买一批装备。”

司空行撤走前,从高昌郡将所有暗藏的铜铁盔甲武器全部运了出来,并且撤掉了高炉设备,其中还真有两万斤钢。于仲文为此上书来信,怒斥杨崇和司空行,杨崇只简单的回话,一个钢是自己铁厂生产的,该上交的产量和税都交了,其次就是自己没有违法对境外出售,难道运回河套,运回中原都不行?

杨崇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是要钢块,还是要武器?”

阴弘燊注意到杨崇的不快,放低姿态说:“兵器和盔甲,谁不知道杨郡守最精湛的还是格物之术,家丁的装备比府军都好。赵大人需要五百套盔甲和两百支上好的马槊,给自家的亲卫用,大人的那些战利品就不用看了,一般军队中最好的明光甲敦煌有上万套;赵大人还说,如果大人方便,想买两套瘊子甲。”

“没问题。”杨崇问清楚数目,反而放了心说:“瘊子甲和货物现在就可交易,等会我把商行的人找来,你们谈价格;盔甲和马槊分五个月交货,每个月交付一百套盔甲、四十根马槊。另外,我在收复居延地区,希望敦煌不要干涉。”

阴弘燊大喜,赵弘嗣没猜错,杨崇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什么都不在乎;至于不干涉居延行动,那是肯定的,杨崇兵强马壮,敦煌本来就不敢干涉,再说居延屯田后,突厥人抢粮食肯定是抢居延地区,敦煌的屯田会更安全。

(本章完)

第288章 北谋居延3

单雄信和索延寿按照杨崇所说,沿着酒泉郡北上,一路寻找长城的断垣,直到黑河的尽头,河水分流入东西居延海。东西居延海相距一百五十里,正好和黑河形成一个三角洲,水草丰美、野生驼羊成群。从黑河上游的弱水,一直到居延海和沙漠的边缘,军队看见了绵延数百里的防御塞墙和烽燧,还有若干城、鄣、关、亭,东北方向一直延伸往五原塞外。

彭辽纳闷地说:“这地方只适合放牧,种粮食费太大的劲。”

单雄信笑笑,不睬他,带人选了黑河东岸一座还算完好的城堡作为临时官衙所在,城堡大约一亩半地,前有六米高的关门两侧是两座长方形门楼橹,楼橹外筑土坯关墙。烽火台在关门西南侧,夯土筑成,堡内有迂回夹道,院落、住室、灶房、仓库紧紧有条,一看就知道原来是军队的营房。

单雄信出发的时候,杨崇已经透了底,居延都尉府是西汉时期居延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隶属于张掖郡太守管辖,下设三大侯官,分别为北部一线的殄北侯官、西部一线的甲渠侯官、南部一线的卅井侯官。杨崇的目的并不是恢复原有的防线,而是要刷存在感,将张掖的榨场建立在这里。

果然没几天,就有一队突厥骑兵路过,看着隋军的大营非常诧异,等见到索延寿带领的一队隋朝突厥兵迎上去,双方立刻进行交谈,得知张掖郡有意在居延海进行交易,对方立即同意带着信件回去。十天后,两千骑突厥军队赶来,为首的是牙廷设在五原郡之北的莫贺咄设咄苾,始毕可汗的三弟。

单雄信列阵相迎,自我介绍后,递上杨崇的一份公函;得知张掖郡准备在居延海设立都尉府管理榨场,咄苾大喜,操着熟练的汉语说:“杨郡守是我故交,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麻烦单将军回复杨郡守,我同意你们设立都尉府,每月初一、十五进行交易,我会派军队在这一带加强巡逻,不让马贼破坏我们的合作。”

单雄信暗想,杨崇和凌敬的设想果然一点不错,咄苾和始毕可汗一样雄才大略,看重的是长远之策,对眼前的利益一点也没有短视。咄苾在草场上拟了一份清单交给单雄信,就带着队伍回去了。

接到单雄信的报告,杨崇组织了一批商人跟着寇九珙到居延海交易,咄苾派来的是执失部酋长执失思力,双方在军队的关注下交换了商品,皆大欢喜。很多突厥和粟特商人对单雄信顺着二十里路在废弃烽火台改建的七座石屋很感兴趣,当场就有人租下来,张掖来的商人在居延都尉府后面有一排土屋居住。

第一次榨场结束,单雄信留下百里涛一千人留守,就撤军了,六个月一换防;索延寿另外率领一千骑兵在居延都尉府以南百里外的弱水旁扎寨,保证居延海到酒泉的道路畅通,顺便招募蕃兵。索延寿派出的斥候深入各个方向,发现突厥的骑兵也在保护商队,防止马贼抢劫。

如此轻易地建立都尉府和榨场,让杨崇有那么一丝喜悦,兴冲冲地在府里转悠,姜菲等人还没搬过来,只有张果老和寇九珙住在后面。寇九珙去忙业务了,杨崇只能一边看着张果老照顾花和药材,一边和张果老闲磕;张果老老而成精,自然清楚杨崇现在在挤压突厥的兴奋中,也不说破,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杨崇突然望着几盆植物发呆,竟然忘了说话,植物茎直立,矩圆形叶子,一看就不是中原的植物;张果老笑道:“这在南方叫莙荙菜,大食产的药材,听说岭南已经有人在种植了;不过南方送来的药材都是青梗,我看白梗的稀罕,就从波斯商人手上买了二十粒种子,两年下来,只长活七株,不过你放心,今年结果,四十几粒种子全被我种下去了,一定能结果实。”

杨崇低声下气地问了一声:“能让一株给我吗?”

张果老指着最不好看的一株说:“这株给你。”

杨崇立即拿起张果老松土的铁铲,把植物的根挖了出来,锤形的紫色肉质块根上参杂着白色,生长着大量须根;杨崇掏出随时带的匕首,把根头和根须切掉,从根体上切下一小块,挤出几滴汁到碗里,尝了尝是甜的,又切了一块弄给张果老尝。杨崇想了想,又切了两小块根,和张果老生吃掉,也是甜的。

杨崇已经能肯定,这就是甜菜,或许是人工栽植的技术还不行,与后世的甜菜形状上还是有差异的,肉质块根也小得多。杨崇咽下甜菜根,问张果老:“南方的那种莙荙菜根块大吗?”

张果老啧啧道:“根块更小,只有这种的三分之二大,做药的时候,大部分已经干了。”

可不是,大隋没有冰箱这些东西,千里万里走来,到中原已经是几个月,甚至一年以后,要是还有水分反而是怪事。杨崇想了想说:“果老,这件事暂时保密,除了你我,就是九珙知道,让九珙已采购药材的名义向波斯、大秦、西突厥买种子和活的植物,哪怕价钱高一点也没关系。我会请元家、崔家到南方寻找莙荙菜的种子和植株,双管齐下。”

张果老同意,一种引进的植物如果能吃,那就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张骞从西域带回核桃、葡萄、大蒜等植物,现在在河北、河西等地广泛种植,不知道造福多少百姓。莙荙菜如果最后能走上餐桌,那比什么都强。

杨崇给元袭人写了信,让张果老列了五种南方的药材,把莙荙菜混在其中,让元袭人安排人去南方采购;杨崇还是有点私心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泄露秘密。元袭人能找的肯定是老残和元家的人,一旦采购必定会被人知道,单列一种药材太明显,写上五种就是个迷惑的作用。

(本章完)

第289章 锦囊

但是长安传来的消息让人唏嘘不已。东征高句丽的隋军回师途中,弥勒教大教主弥勒佛宋子贤准备在在高阳举兵袭击杨广,事泄被杀;宋子贤是博陵唐县人,杨广盛怒之下,不顾博陵崔氏的面子,在博陵、河间大开杀戒,连坐者一千多家,流放者万人。

宇文述在中枢的催促下,不顾大军疲惫,全力出战,在黎阳大破叛军,把从各地赶来抢粮的济北韩进洛、济阴孟海公、北海郭方预、瓦岗翟让等十几万流寇和近三十万流民打得落花流水。而杨玄感的嫡系五万人早带着粮食跑了,和韩相国会合,十五万叛军打下了南阳。

随后半个月,江南大乱,余杭人刘元进、吴人朱燮、晋陵人管崇先后起兵,各自聚众数万,攻打吴郡等地,一部甚至渡江北上,声援杨玄感。杨广盛怒之下,宇文述、屈突通只能挥师南下,调集十万大军杀奔南阳;朝廷另命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光禄大夫鱼俱罗率兵前往讨伐刘元进等人。

梁硕、凌敬、寇九珙看着邸报,对杨崇佩服不已,整个事态正按照杨崇说过的版本演变,杨崇猜测的大事件几乎都发生了。寇九珙悄悄观察了杨崇半天,问道:“杨崇,你给了天弃三个锦囊,第一个是告诉杨玄感江南、关中要乱,第二个是什么?”

杨崇不好意思地说:“跟着鱼俱罗去江南,如果鱼俱罗停止进攻刘元进,开始倒卖粮食,把儿子接到江南,就想办法告诉鱼俱罗,圣天子要杀他,让鱼俱罗逃走;实在不行,可以通知姜夺半路夺人。这是一种猜测,在碰运气,当不了真,即使猜对了,也没什么光彩的地方。”

历史上鱼俱罗就曾经认为,叛军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平定的,担心天下大乱,道路隔绝,以后父子难以再见,就趁着东都洛阳粮价飞涨的时候,派家奴用船贩米,偷偷地接回几个儿子。大将的家眷留在都城就相当于人质,更何况鱼俱罗是相貌异于常人,眼睛里各有两个瞳孔,迷信中的帝王之像,于是被隋炀帝暗中猜忌杀了头。

杨崇的不好意思、也不敢说是自己的理由,只能敷衍说在猜测,但梁硕三人不这样想,杨崇给天弃锦囊的时候,刘元进还没有造反,杨崇凭什么断定鱼俱罗会去江南。三人都是思维敏捷的人,自然不会相信杨崇掐指一算什么,要是这样,杨崇就不需要招揽人了,每次算一下岂不更好;最大的可能是杨崇在杨广身边有人,中枢有大人物帮助杨崇运作,可以影响到杨广派出鱼俱罗到江南。

至于猜测倒卖粮食,反而不足为奇,现在江南百姓思乱,从盗如市,鱼俱罗纵然战无不胜,但叛军势力已经蔓延开来,散而复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样必定影响漕运,江南的粮食便宜,鱼俱罗以平叛的名义可以中饱私囊,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是人就会干。

三人更想到,如果鱼俱罗这样的人投奔杨崇,那么杨崇的声望就上升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杨崇的谋划太过惊人。不过对于三人来说,这是好事,杨崇成功的机会越大,他们离功成名就的距离就越近。

凌敬拿起另一本公文说:“元弘嗣他们打了快两个月,竟然连西平郡都没打下来,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一点战果都没有,太令人失望了。大人,我总感觉,李轨、关谨他们这些当地人有问题。”

李轨在历史上建立大凉国,怎么可能为元弘嗣出钱出力,所以仗打成这样不奇怪。凌敬不是穿越者,有如此的目光令杨崇欣慰,杨崇笑道:“不急,他们打的时间越长越好,李轨不可能为元弘嗣拼命,他有可能和突厥有联系,但是没证据不能乱来。我们能做的就是等,等到李轨把元弘嗣和杨玄纵赶跑了。”

只要李轨当武威的家,杨崇便可以迅速发兵武威,一旦占领武威,就代表河西尽入囊中,敦煌的赵弘嗣只有投降。梁硕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占据河西,便可直指陇右,关中大乱的时候,杨崇就能视形式而定,长安、太原自选一地攻击,在龙门的姜夺等人就是真正的奇兵,果真是大格局。

三人中凌敬最擅长用兵,面对杨崇的信心,怀疑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目前这种情况,西域未稳,我们进关中早了点吧?”

杨崇收起笑容说:“就算尽取河西,现在也不是我们进入关中的时候,突厥方面不处理好,河西随时会处于攻击中,西域四郡可能还会出乱子。所以武威打下后,要在武威建铁厂,利用铁器的生意,从突厥手中换得贺兰山,解决了高昌的问题,才能开始攻打陇右。”

凌敬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大人,莫非你对军队没有信心?”

杨崇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突厥不足为言,只是他们的人数多。反倒是中原名将如云,老的不说,后面的厉害角色现在都还没登场,谢映登等人遇上他们,纵然装备武器占优,胜算都不大。”

这下连寇九珙都来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杨崇微笑着说:“虬髯客张伯坚和他的二弟李靖,上次我没招揽到的徐世绩,过几年才会出道的李渊两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目前在扬州的江都丞王世充,在流求的诸葛全。”

这些人大部分在史书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一生戎马,虽不说战无不胜,但是败的也很少,像王世充,在所有正史野史,甚至中都是反面角色,可是纵观王世充十余年征战,真正的败仗就是最后一战,称帝后败在李世民手上。与李密苦战两年,纵然败多胜少,但是笑到最终的还是王世充,逼得李密去长安投降李渊。

三人顿时一呆,就冲杨崇说得几个名不经传的人物,杨崇这要造反的心该多早就有了,朝野说杨崇另有身份恐怕还真有此事。至元道长的五问虽然隐秘,但是在士族间已经流传开来,梁硕等人早就从各个渠道知晓,私下里都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作为杨崇的铁杆,他们其实是很乐意这样的结果,

(本章完)

第290章 刘焯遗书

门外急报,元仁惠从伊吾赶来,杨崇立刻有请,元仁惠大步流星地进来,面色凝重,带有一丝紧张;进屋施礼后,什么也没多说,先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一封信是姜菲写的,很厚,足足有五张纸,叙述了西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青海战事结束后,于仲文的大军移师高昌,于仲文以郡守的身份,先后接管了高昌的军政大权。但是高昌的格局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官府用钱的地方多,靠的就是把各项贸易交给会做的行家,以往吐鲁番商行一家独大,反正锅里碗里都是杨崇的,倒也能不计一时的利益,勉力支撑。

于仲文把吐鲁番商行的业务分掉后,接手的各家大部分是外行,做不到盈利,甚至有的连运作都不行,自然对交税产生抵触,影响了郡里的税收。而田地等县原来拥有的巨大物资都是有长期规划的,每一笔都有用处,房玄龄、宇文儒童等人都不同意占用,双方产生了矛盾,于钦焘给于仲文去信也不起作用。

一段时间筹不到军款,于仲文终于按捺不住,查抄了吐鲁番商行和尹山铜矿,苗允等人便全部按原来的计划离开高昌郡。于仲文随后派王威带兵到田地县逮捕宇文儒童,逼宇文儒童交出屯田军的物资和账本,宇文儒童避而不见,王威就放纵手下士兵在田地县抢掠,放火烧了学堂。

大儒刘焯在救三个不到十岁的学生时被烧死,宇文儒童立即开始反击,双方冲突的时候,于仲文随即正式派兵增援王威,还收买了韩奇;好在杨崇和宇文儒童的威望仍在,韩奇的队伍出工不出力,危急时刘弘基率六百骑杀到,救走了宇文儒童,逃亡途中,一路放火烧了田地县的粮食物资。

刘焯之死更激怒了所有人,高昌、田地、交河、南平各城都因为反对军队的查抄出现流血事件,庞焕、薛新等人立即关闭了学堂,既是抗议,也是担心故事重演伤及学生。于仲文认为是杨崇有意刁难自己,发出通缉,捉拿刘弘基、宇文儒童;房玄龄、王君愕、宇文成都、房夷吾要求于仲文处罚王威被拒,先后辞职。

刘焯救的一个学生是秃发库林的儿子秃发昊,秃发库林带着全家逃到扜泥城,和刘弘基、宇文儒童、厉文昕等人一起裹挟了数千军队和百姓逃到伊吾。于仲文派王威、于钦章率领七千骑兵追杀,左昆仑同时出兵接应石万年叛乱,共一万五千骑对伊吾郡发动进攻;姜菲、司空行决定反击。

杨崇看完禁不住冷笑,面色变得严峻起来,把信递给梁硕等人传阅,元仁惠待众人看完信,回答了一些细节,才指着另一封信说:“这是大儒刘焯托宇文儒童送给大人的信,没想到第二天就突发变故,成了刘焯的遗书。厉文昕因这封信决定跟随大人,伊吾众人都认为言之有理。”

杨崇接过来一看,是刘焯指责自己的信,刘焯在信中表示对杨崇失望,刘既然杨崇猜到天下即将大乱,又提前布局,为什么依旧会步履艰难,就是因为杨崇在大局面前犹豫不决,导致痛失良机。凭杨崇在高昌郡的经营完全可以不让于仲文接管高昌,这样占领张掖之后,只要拿下敦煌,便将高昌、伊吾、敦煌、张掖连成一块整体,独占一方。

杨崇的这种不坚定影响了对人才的使用,像戴胄等人,未必不想着青史留名,不想着做一番大事业,杨崇下不了最后的决心,有些话就不敢对这些人说,怕牵连他们,让他们为难。刘焯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是一种毛病,从杨崇决定占据张掖开始,就注定此生征伐天下,成王败寇没有退路,小善只是虚名,为天下人才是大善,不择手段是必须的。

刘焯不厌其烦地告诉杨崇,如果杨崇不能稳定地控制住地盘,杨崇开设的作坊和学堂就是一次次在为别人忙,甚至由于利益、技术等种种原因,会不断地连累那些工匠和学子,跟着杨崇四处奔波,或者是被权贵豪门盯上算计。信的末尾,刘焯问杨崇,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刘焯这封信几乎把不该说的话全说了,实实在在是一封谋反的信,传出去甚至能颠覆刘焯一生的名誉,除非杨崇能向天下人证明,刘焯没有看错他杨崇。杨崇看完,泪水忍不住地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朝西方叩首,似乎刘焯在那里含笑看着自己,一脸不屑的样子。

梁硕上前扶起杨崇,拿过杨崇手中信看后说:“刘老目光如炬,我等不如。大人,现在一语成箴,杀王威关系到于仲文在军中和西域的威望,他不会这么做,既然于仲文考虑出兵伊吾郡,我们图谋需早。此刻需要当机立断,稍一犹豫,就可能万劫不复。”

虽然杨崇的手下大部分都跑了,但是杨崇训练的军队还在高昌,刘弘基和宇文儒童能烧掉粮食,但是毁不掉兵器铠甲,毁不掉战马士卒,于仲文的本钱目前大的惊人;杨崇要是还存在什么谈判的心里,一旦伊吾打起来,西域、河西各郡都出兵,杨崇的前景就不容乐观。于仲文的身份资历在这里,即使没有长安的旨意,他也能调集各路大军。

杨崇抬起头泪痕未干,脸色铁青,咬着牙说:“立即掐断西域往关中的通路,全郡戒严。通报西域各郡,出赏金一千两黄金买王威的人头,如果刺杀者身亡,另加五百两黄金,送到家人手上;高昌郡人杀掉王威,就把尹山铜矿赏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崇的报价这么高,王威几乎肯定不能生还玉门关;凌敬看了信后眼中光芒深邃,建议道:“刘老筹划甚是有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们可以先攻占敦煌,再视高昌局势,考虑是否收复高昌;杨夫人派元将军前来,就是有这个打算。”

(本章完)

第291章 黄沙弥漫

伊吾城下,黄沙弥漫,难得是一个不错的阴天,天穹中看不到一丝蓝色,湿闷的空气里弥漫着滔天的杀气,司空行、刘弘基率领大军在伊吾城下与隋军决战,姜菲带领着剩下的人控制着伊吾城的守卫。王威根据以往的经验,还是排出来五百重骑兵冲击,五百具装甲骑一字排开,蹄声如雷,缓缓地向伊吾郡阵地冲来,三千轻骑跟在后面,两翼各有两千骑在保护重骑兵侧面。

王威没想到的是,杨崇和冯齐整根据汉朝留下的床弩图纸早就打制了两百张铜床弩,每弩可同时发三支带翎的铁枪;这批床弩现在已经投放军队,就在列阵的步军中。刘弘基看见对面骑兵列阵,就下令床弩全部绞动绞车,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专管装箭的弩手安好弩箭,并瞄准目标。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等重骑兵冲到两百步的时候,刘弘基一声令下,二百弩手各举起一柄大锤,以全身力气锤击发射板机,呼啸声中,巨大的弩箭成排地飞向敌方,五百重骑兵转眼就被射倒四百多人,只剩下三十多骑还在继续前进。战场为之一滞,具装骑兵从未如此轻易地被对手干掉,这是什么样的箭啊。

两翼的于钦章、石万年几乎同时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中间统兵的孙迟、曹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重骑兵继续冲锋,指挥着弓箭手准备还击。但是数千支弩箭迎面飞来,骑兵几乎是前赴后继地倒地,剩下的重骑兵在接近步兵的时候全部投掷的标枪击毙;两百步开始后的距离几乎就是死亡地带,面对伊吾郡的两番轮射,损失了近一半人,剩下的骑兵才越过漫长的尸体,再次形成队形。

王威一方战鼓声加剧,左昆仑亲自率领三千骑兵从中路增援,于钦章、石万年立即发动最后的冲锋,伊吾郡的骑兵硬弓也开始了狙击;刘弘基的五百张巨型弩虽然倒下三分之一的弩手,还是成功地发出了第三轮齐射,不仅射到了五百多骑兵,还为床弩争取到时间;最后五十步的距离,床弩再次呼啸,包括曹洪太在内的七百多人顿时毙命。

距离太近,大部分床弩的弩箭都是射穿了两人或三人,契苾葛率五百骑兵主动冲到前面,杀退孙迟等三百多骑后,更是迎向了左昆仑的队伍。谁都看明白了,只要步兵再装上弩箭,左昆仑的三千骑就是等死的人;长孙无乃建议道:“王将军,收兵吧。”

王威少年时就是辽东马贼,后来被阴寿招募,视人命如草芥,冷声说道:“如果收兵,前面的人就白死了,是成是败,就看今天,命令全军冲击。”

司空行看着战场,目光炽烈,除了中军两千弩军和五百标枪、五百长矛手是步兵,这次还调集了一万骑兵,包括细封长山和尉迟恭扩建的六千骑兵,从高昌撤出的吐鲁番商行、刘弘基等部的三千骑兵,还有拓跋羌、细封羌两部落的四千骑兵,对于双方是名副其实的决战。契苾葛和左昆仑的战斗结束得很快,契苾葛很快败下阵来,率领剩余的两百骑绕阵而走。

左昆仑一部的战斗力提升到极点,冲下弩兵,王威率领最后五千骑也开始全力向前,两翼于钦章对细封长山、石万年对厉文昕都是相持不下。但是让左昆仑吃惊的是,射来的弩箭密度大大增加,几乎一次就是两千支,并且源源不断,似乎停不下来,三千骑几乎是在两百五十步到两百步距离中损失殆尽,只剩下左昆仑和身边十数骑。

王威疾驰而来,大呼“两翼”,人和战马的尸体过万,中路进攻已经根本不可能再进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击溃对手两翼。左昆仑和孙迟接受了王威的两千骑,加上自己原有的人马杀向左边;王威率着三千骑杀向右边。

司空行大喝一声:“鸣鼓,出击。”

伊吾军万骑雷动,现在人数超过对方,正是决战的时候;步兵中标枪兵和长矛兵列阵杀出来,同样增援左右两翼;混战中最早损失的就是步兵,但是对手步兵几乎一比一的比例杀掉己方的骑兵,让左昆仑心寒不已。尉迟恭率领的三千黑旗军投入战场,压垮了石万年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左昆仑还来不及做出决定,石万年的人马已经如同潮水般地败退了。

左昆仑被困在阵中,左冲右突杀不出血路,孙迟嘶喊着杀到左昆仑身边,护着左昆仑撤退,被尉迟恭一矛挑落马下;忽然伊吾军一阵高呼“王威死了,王威死了”,左昆仑侧目一看,另一侧王威的大旗果然倒了,随即王威的人头似乎被挑在竹竿上,金色的帅盔分外刺眼。狗血剧情发生在长孙无乃身上,他趁乱杀了王威,让于钦章措手不及,顿时兵败如山倒,喝令不止。

伊吾军杀敌七千,斩杀了王威、孙迟、曹洪太等大将,俘虏了近三千人,很多原来的高昌士兵一败就投降了,俘获战马四千多匹,获得器械无数。长孙无乃杀了王威是首功一件,正好杨崇的信到,姜菲立即当众宣布,赏长孙无乃黄金一千两;伊吾太小,姜菲安排长孙无乃随尉迟恭东进援助杨崇。

伊吾军随后连战连捷,收复了伊吾全境,石万年随左昆仑退入且末郡,于钦章退回高昌郡,于仲文管辖的两郡暂时丧失了进攻伊吾郡的能力。尉迟恭的黑旗营三天后抵达玉门关,杨崇已经在张掖调集四千骑兵四千步兵,准备出兵;听完伊吾战况,杨崇安排长孙无乃去张掖担任千夫长。

根据凌敬拟定的计划,拓跋安虎、杨机和罗士信率领两千骑出发,去和索延寿会合,袭取敦煌长城附近的流垦营,释放关在那里的犯人,看住田里的粮食;杨崇、凌敬、元仁惠等人率领单雄信、张巨的四千步军和黑旗营的三千骑兵,顺大道直接杀奔敦煌城。

(本章完)

第292章 敦煌的爆破声

寇九珙根据计划,立即安排人在郊外放起六朵烟花,随即每五十里就出现烟花,一路传递到西郡,当武威的上空也升起烟花的时候,武威和金城两方面都明白,要出事了。一个时辰后,烟花再次演绎了一次,一直放到武威的最东南,元弘嗣急忙找来杨不智和杨屈询问,杨屈是在杨玄感起兵消息一传出,就逃往伊吾的,杨崇、元弘嗣动手后,才回到武威,接替杨不智,负责武威郡和杨崇方面贸易。

杨不智说道:“放烟花的地方是河西商行的两处驻地,杨崇那边白日烟花代表着告急撤退,六朵应该指的是某个地方,他们在金城或枹罕的人会立即出发去报信。河西商行的人没有异常,这件事应该和我们无关。”

于钦焘在酒泉被单雄信扣留了所有随从,由五十骑护送到的张掖城,正看见第二轮烟花在上空绽放,美丽的光芒如翡翠灿烂,在于钦焘看来却刺眼无比;作为杨崇多年的生意伙伴和朋友,于钦焘明白,大白天放烟花不是为了欣赏,而是行动的召唤,很可能与自己赶来的原因有关。

到了郡守府,于钦焘能明显感受到是大战前的气氛,官吏、将领、信使进进出出,神情严肃,彼此大多点个头,没有多话。杨机来和于钦焘问了情况,让人带于钦焘到一间会客室等候,泡上一杯茶就不见了踪影;一直等到掌灯以后,杨机才又来,领着于钦焘到了郡守府后院的一个小餐厅。

杨崇、寇九珙已然在座,桌上放着六个菜和一坛酒,杨崇笑着请于钦焘落座说:“难得你在这时候还能到张掖,这是张掖丰乐酒肆送来的菜,尝尝味道,和高昌的酒肆比有没有长进。”

于钦焘苦着脸说:“杨崇,别这样,你知道,我一听到消息就从且末郡赶过来,吐鲁番商行的事绝对是一个意外,我可以立即去高昌,帮你争回这些东西。”

杨崇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闷头喝了一杯酒说:“刘焯死了,是被烧死的。”

于钦焘大惊失色,杨机递过收到的公函,于钦焘看完,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杨崇沉声说道:“钦焘,你放心,我不会去查抄西北商行,你的生意照常做,但是我要改变一下,让包括你父亲在内的人认识到,无论什么人,底线都是不能碰的。你在我这住几天,等我打下敦煌,你去看一看有什么想要做的生意。”

于钦焘立即从椅子上蹦起来,厉声问道:“后面呢,你要打高昌吗?”

杨崇扫了于钦焘一眼说:“你想多了,不管王威的脑袋送不送来,我都不会打高昌,只会切断高昌与关中的联系。”

于钦焘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四天后,拓跋安虎的部队袭击敦煌郡的四处屯田所,俘虏屯田军两千多人,释放流垦营中的一千五百多重犯和八千多流放犯人。杨机在其中迅速招募了三千人,重犯几乎是全部加入张掖军,只是身体太弱,杨机安排女犯人负责饮食;对于俘虏,杨机告诉他们,只要战事结束,他们都可以选择继续屯田还是回家。

赵弘嗣的侄子赵文中率领五千骑兵杀来,双方列阵,罗士信率领猎人营的一千少年军冲阵,四进四出,将赵文中前军三千人击溃;拓跋安虎和索延寿立即各率一千骑,分两翼冲杀,大败敦煌军,一战斩杀敦煌骑兵九百多人,俘虏近两千人。杨崇大军到时,赵弘嗣已经不敢出战,只想着坚守待援,不顾阴弘燊的劝阻,派人向突厥求援。

杨崇在敦煌城外安营扎寨,并没有围城,而是射信进城,要赵弘嗣投降,给赵弘嗣两天的时间考虑,赵弘嗣少年随父征战疆场,晓得杨崇必定有诈,命令城中加强戒备,晚上安排军士听瓮。城外果然传来挖地道的声音,敦煌郡立即沿开挖横沟,就等着对方挖通后用水淹没地道,或乱箭射死冒头的敌军。

可是两天两夜过去,杨崇的军队不知道什么原因,硬是没有挖通地道,反而在第三天早上,推着投石机、云梯等装备,在骑兵的掩护下,从东、西、南三面向敦煌城进军。敦煌的守军密布城头,刀枪林立,强弓准备;一轮又一轮的上下互射,杨崇的步兵还是慢吞吞地停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杨机、宋千都是第一次随杨崇出阵,骑马站在南面城墙的远方,好奇地问凌敬:“在等什么?”

凌敬诡异地笑道:“在等天谴敦煌。”

凌敬现在已经知道杨崇用的是炸药,往城墙下挖地道,不是为了进城,而是为了埋放炸药;杨机两人想起杨崇在邯川戍和青海的两次战斗,立刻醒悟是一种武器,凌敬解释完说:“我们是第一次这么做,也不知道这种办法行不行,但是杨郡守说了,只要少死人,就试一试。”

三人正说着,就听见一声雷鸣,敦煌南面的一处城墙下碎石乱飞,烟雾缭绕,转眼便出现一个豁口;杨崇军鼓声大作,全军立即杀奔城下,豁口只剩下一堆乱石,连云梯都不要,爬着就能冲进去。随后东西两面也传来同样的爆炸声,斥候来报,东面的效果最好,直接炸断了一截城墙,对方连封堵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开始巷战。

敦煌军完全被炸蒙了,爆炸声中数百士卒直接震下了城楼,余者吓得蜂拥而逃,自相践踏;三处缺口,只有阴弘燊把守的西面组织了反击和封堵,可是随着东南两面的沦陷,城门打开后骑兵入城,西面的战斗变得毫无意义。杀进城中的伊吾、张掖骑兵高呼着“放下武器投降”、“平民回到家中”,分路向郡守府挺进。

一个多时辰后,敦煌郡守府竖起白旗,赵弘嗣率领官员和卫队投降,随后阴弘燊和赵弘嗣的侄子赵文中也下令手下士卒投降,敦煌降军共七千多人。让阴弘燊感到安慰的是,杨崇军队的纪律真不是假的,就是那些胡人都没有烧杀抢掠的行为,不管骑兵步兵,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大街上站岗或巡逻。

(本章完)

第293章 顺者昌 1

赵弘嗣得知杨崇要重新成立西域总管府,晓得是一条玩命的路,拒绝了杨崇发出的出任副总管邀请,执意回关中复命;杨崇没有为难赵弘嗣,不仅他一个人,还同意所有愿意离开的官员都可以带着金银细软走人,但是房屋田地的地契必须留下来,交给高昌郡处理。赵弘嗣很光棍,一个人丢给杨崇五千多亩田地,其余走的三十多名官员也留下了两千多亩。

寇九珙和索延寿专门请杨崇去了一趟屯田所,屯田所在册一万九千亩良田,实际是两万六千四百亩,英雄所见略同,赵家父子和杨崇在高昌的做法一模一样,隐瞒开发的数字留为己用;但这不是索延寿找杨崇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索延寿发现了三个工坊和仓库。

一个是珠宝玉器工坊,模仿波斯、大秦的风格做一些镶宝石剑鞘之类的假货,里面有二十多个工匠;一个处理赃物的工坊,专门把赃物分门别类,改头换面的地方,里面有五十多人;最大的是毛毯坊,库房里堆积着两百多张毛毯,寇九珙查过了,有两百妇女在为赵家编织手工毛毯,手艺最好的三十个妇女是赵家的奴隶,被关在工坊里。

杨崇晓得,秦汉时中国毛织技术就已经相当成熟,后世在新疆发现多件彩色毛毯或毛毯残片,南北朝期间的品种花色更多,但是新疆地毯一直比不上波斯地毯就在于技术和原料。

索延寿曾经跑遍西域,眼光绝对是有的,工坊里三十名妇女手工编了一半的地毯,加上了金银丝线,看上去绝对能冒出波斯地毯的仲夏等货。

杨崇立即吩咐两人,以河西商行的名义把织锦坊和玉器坊买下来,这三十名妇女和玉器坊的二十名工匠全部买下来摆在自己名下,仓库里的货挑三成好的另行造册,留在总管府备用。寇九珙答应一声,递过一叠账本说:“在敦煌,应该还有一家同伙,要不要找赵家的人问问?”

杨崇沉吟半晌说:“算了,敦煌现在需要稳定,如果在屯田所或是孟翻的资料里查出来再说。”

寇九珙明白了,杨崇还是求稳,出手就要有实效。

杨崇这次军队得到极大地扩张,任命元仁惠为郡丞,张巨为鹰扬郎将,张巨的部队作为鹰扬府军,扩充到一千骑兵三千步兵;杨机为效谷屯田校尉,给了五千降军和原来流垦营的近万人,编制两个步兵营六千人,其余都是平民,准备开始重建效谷县。杨崇另外安排人去伊吾,通知崔开远来出任敦煌郡守,宇文儒童接任伊吾郡守。

杨崇在敦煌一连发出三道告示,宣布西域总管府成立,所有屯田的囚犯将通过甄别后恢复自由,南朝和北周的贵族可以在西域和陇右自由进出移民。赵文中和阴弘燊都没有走,一是因为赵、阴两家在城里的产业需要人照料,二是想看看杨崇到底准备做什么。敦煌城中南朝的士族以侨姓王谢袁萧、江东朱张顾陆为主,北周的贵族则是尉迟、宇文、符,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家,被杨崇的公告吓得一身冷汗。

杨崇这告示要传到长安,所有的人不是同谋也是同谋,依着杨广和中枢那些人性子,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目前依靠中原家族支持着,还有点权贵样子的只有吴郡张氏、氐族符氏、兰陵萧氏,众人暗地里商议后,推举庾抱、张怀善、符仇来拜见杨崇;兰陵萧氏表明立场,不附贼,连见面都不需要。

庾抱原是元德太子杨昭府中学士,杨昭死后受韦家排挤,到敦煌郡做了参军,赵弘嗣的文檄原来都出自庾抱;张怀善、符仇是张家和符家的族长。元仁惠、寇九珙陪着,三人见到杨崇先感谢了杨崇的大度,为各家打开了自由之门,庾抱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杨大人是准备学沮渠蒙逊故事,还是待价而沽。”

杨崇微笑着问道:“敦煌就这么好,诸位已经不准备回归故里?”

庾抱五十多岁,留着长髯,风度儒雅,坦荡地说道:“非不愿也,是不能。杨大人控制的地区,我们可能来去自由,但是一旦出了这几个郡,被官府抓到,我们就是囚犯,杀头都有可能。”

杨崇同情地点头说:“我理解,之所以我宣布解除禁锢,就是我以为自由的呼吸是那么美好,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由生活的权力。你们放心,过几年,最起码陇右西域河西这些地方,你们是来去自由的;至于回到江南,我只能说会尽力而为。”

张怀善一听,杨崇这话别扭,传出去似乎是三人在逼着杨崇打回江南一样,急忙挑明说:“我们是希望杨大人收回成命。”

张怀善身穿蓝袍,圆圆的脸上有那么一丝认真,似乎杨崇就是应该答应自己的要求;杨崇脸一板说:“国家大事岂容儿戏,张族长不愿离开敦煌肯定是自有原因,但本官不是为了一家一姓,而是为了敦煌大部分人家,几十年来,连祖墓都不能扫,这是何等悲催的事情,仁人君子谁不唏嘘。”

杨崇的话一下子击中张怀善的软肋,身为书香世家,张怀善哪敢说出祖墓不扫没关系的话;符仇四十岁上下,长相已经看不出一点氐族人的样子,除了显得高大生猛一点,就是汉人,符仇朗声大笑道:“杨大人某非是要我们做点什么?”

杨崇摇摇头说:“我给你们自由无所求,你们如果有兴趣做官我欢迎,不做也没关系,只要不给我捣乱就行。我手下大将谢映登和从江南来的谢氏是同宗,他今天来开会,已经约了谢家的少爷谢林生见面,我只希望我和各位的相处,就如他们兄弟,有空见见面,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符仇和庾抱惊讶地望了杨崇一眼,若有所思;张怀善脸色阴沉地说:“谢林生是我结拜义弟,谢将军真的是只念同族之情?”

(本章完)

第294章 顺者昌 2

寇九珙笑道:“张族长稍安勿躁,说起来你和我们是老朋友,杨大人在敦煌最熟悉的人其实就是你。”

符仇、庾抱都产生了告辞的想法,但是两人不敢,杨崇在高昌大开杀戒的手段不是盖的,真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是拂袖而去,就是给家族招灾。张怀善反而笑了,从容地说:“大人有话尽管吩咐。”

杨崇从书案上拿起一根竹签,示意身后的杨延山递给张怀善说:“这根竹签物归原主,我也是到了敦煌才知道,张族长曾是敦煌金陵钱庄的股东,麦铁杖大将军来敦煌的时候,想必是赵弘嗣大人帮了你的忙,不过我相信,在敦煌,我能找到某些工坊的遗迹。谢林生有次去玉门关前,就是从你的府里出来的,现在,我只想知道那只手的五个名字。”

杨崇有些得意,寇九珙和梁硕还是在如山的资料中,查到了线索;张怀善明白,杨崇这是在告诉自己,赵弘嗣在屯田军中的工坊被查到了,自己和赵弘嗣帮助赤金突厥销赃的渠道已然被发现,略一犹豫,离座跪下施礼道:“张某愿散尽家财,跟随大人征战南北,永不变心。”

寇九珙暗自点头,一切都在杨崇的设计中。崔家传来消息,说裴矩献策杨广,准备以皇族的宗室女嫁给始毕可汗最小的弟弟叱吉设,并拜叱吉设为南面可汗,以分化突厥;杨崇就料定叱吉设绝不敢接受,突厥和大隋的贸易会出问题,对河西来说有利,所以杨崇想给张家一个机会,就看张怀善本人的反应。

元仁惠等人看张怀善的态度,明白其中必有关键的隐秘,杨崇示意张怀善站起来归座说:“我答应你。”

张怀善重新坐下,谢过说:“慕容孝隽、康鞘利、浑古洛、安乌唤、侯莫陈乂。”

元仁惠吃惊道:“可是代州的侯莫陈乂,梁国公侯莫陈芮之子?”

代州,就是雁门郡,鲜卑族的崛起之地,与云、朔等地利害相等,是内固太原之锁钥;侯莫陈是鲜卑的一个部落,原居于库斛真水,现在是代州的大户。侯莫陈乂世袭仪同三司,但在江湖上名望更高,是少林寺俗家第一高手。张怀善点点头说:“若无通天本领,哪来的消息和实力,又怎能建立起赤金突厥,侯莫陈芮流放岭南,侯莫陈乂怎可能无动于衷。”

符仇、庾抱暗叫苦也,符仇、庾抱都是敦煌的地头蛇,怎么会不知道赵弘嗣和张家的那些处理赃物的工坊,杨崇和张怀善是有心让自己二人听到这个秘密的,如果将来出了岔子,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除非,除非和张怀善一样,投靠杨崇。符仇瞬间拿定主意,立即站起来,施礼说道:“杨大人,符某一直想为百姓做点事情,可惜没有机会。”

杨崇满意地笑道:“效谷屯田那边正准备建城,以后设县,符族长是本地人,我准备请符族长出任屯田校尉所副将兼效谷城戍主。庾抱大人接替杨机担任士曹参军事,张族长担任敦煌边交市副监,你可以和康鞘利、浑古洛、安乌唤联系,只要他们保证不骚扰我大隋,我可以考虑和他们做生意;寇九珙是总管府边交市正监,你的顶头上司。”

张怀善赶紧说:“没问题,他们掠夺商旅只是为了增加实力,赵弘嗣大人考虑到敦煌的安危,不得不和他们合作。现在吐谷浑完败,粟特人和铁勒人北退,突厥恐怕也只有改变方针,大人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我这就安排人通知他们。”

庾抱三人拜访杨崇的结果,让敦煌士族跌碎了一地眼珠子,张怀善交出了一家织锦坊和一家工艺品坊,杨崇收下了织锦坊的二十台织机连同二十名织工、三名维修工匠,把专门山寨波斯工艺品的作坊还给了张怀善。杨崇需要的只是张家的态度,所以告诉张怀善,以后就是生意伙伴,自己名下的两座商行会从张家进货。

杨崇的举动让张家松了口气,也让敦煌各界松了口气,能放过算是仇人的张家,对于其他人,估计只要不是主动迎上去挑衅,杨崇都不会问。随着张怀善交出工坊地契,谢林生跟着谢映登离开,各家一个个表示愿意加入西域总管府,派人担任官职。赵文中晓得以前的生意肯定断了,很干脆地把一座金银饰品工坊送给杨崇。

西域总管府设在张掖城,杨崇命韦圆照担任副总管、司空行担任司马、梁硕担任长史,杜淹担任张掖郡守,元仁惠的叔叔元威担任西郡郡守;房玄龄、宇文成都都被于仲文扣在高昌,只有王君愕逃了出来。

杨崇料定于仲文不会拿房玄龄、宇文成都怎样,便安排孟鲲鹏负责在酒泉县建立工业基地的计划。任何一个集团,都要靠着钱财来支撑,否则军饷这些没着落,还有数不清的军队、民间等其他开销,杨崇相信,自己的知识能解决问题,无需象其他人一样收刮百姓的民脂民膏。

梁江已经开始建铁厂高炉,珀斯利密负责建玻璃工坊,天鉴负责人员,继续招募原来张掖等地各种工匠,全部作为杨崇家奴买进来。天缑则负责整个工业区的房屋建筑,原先的窑厂交给方丑管理,施工队由杨巴负责。杨巴和杨汜、杨玖一样,能力不足,但是忠心没问题,做个监工式的管事很合适;杨双、杨嵧留在长安,没有过来。

另外在敦煌买的织锦、地毯、玉器、金银器四座工坊搬到了酒泉,玉器、金银器合并为一间珠宝坊,由玉坚子负责;织锦、地毯和长安搬来的织造坊形成一个商行分行,交给东方白打点。东征高句丽和中原的流寇让东方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最后一笔货物被吕明星的手下劫走后,东方白资不抵债;天弃出手帮东方白清了债,东方白便加入了百匠庄,一路跟到河西。

(本章完)

第295章 突厥使团1

西域的消息断了半个月,长安先接到的是从青海郡转来的消息,于仲文派王威统兵攻打伊吾郡,败在司空行之手,王威阵亡,损兵一万;随即赵弘嗣到达安定郡,敦煌郡丢了,杨崇竟然上书,要建立西域总管府。韦节和独狐篡都拍着桌子痛骂,杨崇太嚣张,这是存心要造反,应该立即派军队去讨伐。

裴矩、卫玄、李渊是面面相觑,现在哪还有军队讨伐,要是有军队,还能让元弘嗣和杨玄纵在武威蹦跶;杨崇这一战是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夺回高昌还是和元弘嗣一起杀往陇右,完全操控在自己手里。宇文儒童和元仁惠的家人早已不见,朝中的老臣元威出任西郡郡守,杨勇的女婿韦圆照出任总管府副总管;前任工部尚书宇文恺要是出现在河西某地,担任上一个什么职务,恐怕圣天子杀人的心都有。

卫玄的头彻底晕了,自从裴矩回到长安,谋划陇右、西域两面夹击收复张掖、武威、伊吾三郡,并透露于仲文被说动出兵一事,阴世师就说是纸上谈兵,吐谷浑撤走是因为担心杨崇会突然杀入青海,并不是说于仲文等人的军力强大。现在王威、冯孝慈先后战死疆场,杨玄感和杨崇的实力远比看到的要强大,西面的局面可谓是糟糕透顶,和南阳那边有得一比。

裴矩果断地说:“派人和杨崇商量,可以同意杨崇建立总管府,但是他的大军不允许东出西郡一步,高昌那边的戏他想怎么唱怎么唱;韦圆照不够格,副总管应该由于仲文大将军担任。”

阴世师心说裴公你真行,一会要于仲文去打杨崇,一会让于仲文给杨崇做副手,这不是要于仲文抹脖子,不对,裴矩就是要于仲文抹脖子,给杨崇增加难题。骨仪问道:“谁去和杨崇谈,别杨崇面还没见到,就被元弘嗣在武威杀了。”

“元敏,请代王下旨夺情。”裴矩毫不犹豫地说,元弘嗣、元威是不会杀元敏的,杨崇更不要说,这是自己老丈人,至于元敏拒绝提亲的闹剧,现在看就是一场骗局。夺情是丁忧的延伸,国家夺去官员的孝亲之情,让官员在服丧的阶段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代王在长安代摄国政,有这个权力。

礼部侍郎许善心问道:“是不是太急了,先上报圣天子。”

户部侍郎韦津说道:“不得不急,据说杨崇还没有拜访那个人。”

那个人,许善心猛然想起,滕王杨纶出事后,其弟杨猛发配的边境正是敦煌,顿时冷汗涔涔;听说圣天子杨广亲征辽东时,在南方的杨纶欲上表,请从军自效,为郡司所遏,但是杨广没有处分那个官员,杨纶反而被迁徙到更远的朱崖郡,恐怕就是怕叛军把杨纶抬出来生事。难怪裴矩有信心,是因为杨崇很清楚底线在哪里。

韦节突然开口说道:“敦煌已是多事之地,宗室杨猛身体又不好,能否召回长安或关中别处静养。”

裴矩微笑颔首,这是一个好主意,可以试探杨崇的底线,如果杨崇和长安只是虚以委蛇,那么杨猛就是奇货可居,杨崇万万没有放手的可能。要是杨崇真的肯放杨猛离开,那说明杨崇的目的仅仅是最大利益,并没有要和圣天子死磕到底的想法或决心,那么可以用政治手段来解决这场风波。

哪怕杨崇讹诈的东西再多,都比关陇集团和关中豪所求的东西要少;只要平定了杨玄感和江南的叛乱,无论杨崇现在吃进去多少,都会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出来。卫玄能看到代王杨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明白韦家已经为这件事商议过了,韦圆照在杨崇阵营里,韦家肯定有自己的消息通道,卫玄突然明白,圣天子派裴矩回长安的目的,是因为对代王杨侑起了疑心。

长安的旨意到达敦煌的时候,总管府的班子已经搭起来,都功曹参军事凌敬、仓曹参军事叶黑龙、兵曹参军事厉文昕、骑曹参军事宋千、铠曹参军事阚中、士曹参军事孟翻。总管府直接指挥的军队就是敦煌尉迟恭的黑旗营、拓跋安虎的胜捷营、索延寿的大漠营、单雄信的青龙营,伊吾细封长山的西域营、刘弘基的撼山营。

另外杨崇给了罗士信的少年营一个背嵬军番号,罗士信为此愣了好半天,找梁硕等人请教也没有答案。背嵬军出名是在历史上的北宋,属于岳飞手下十二军之一,在朱仙镇,岳飞以五百背嵬精兵大破十余万金军,令金人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感慨,杨崇就是希望罗士信带领一军,横扫突厥;梁硕他们不是穿越的人,哪知道这些,只好告诉罗士信,元廆营名字不错。

突厥听到张怀善的传信,始毕可汗立即派使团来敦煌,赤金突厥的成立是始毕可汗为了避开当时还在世的启民可汗,利用河西、西域的混乱,抢掠财物增加实力;始毕可汗上台后,大隋又控制了高昌、青海到玉门关一带,突厥那边已经开始改变敛财的方式,除了准备杀死杨崇的几次行动,康鞘利、浑古洛、安乌唤基本上取消了在西域的打劫行动。

使团的负责人正是杨善经,一次性给杨崇送来五百匹好马,杨善经客客气气地说了始毕可汗的意思,往事去也,从此不必提起,五百匹马算是对杨崇的道歉和赔偿。负责接待的寇九珙不同意说:“可汗的好意,我替杨总管谢了,但谁能知道,是不是缓兵之计,等待着后面的机会。”

塞外和中原,什么时候有信誉可讲,一般只有在一方彻底失败后才会遵守承诺,杨善经俊美的脸庞上露出揶揄的微笑说:“寇大人的意思是?”

寇九珙毫不在乎地说:“我们要签订协议确定双方的边界,突厥必须承诺,没有大隋的官方允许,以后不得派人进入西域、河西地带。”

突厥副使浑赤鄂大笑道:“万里江山,我突厥勇士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寇九珙冷笑道:“是吗?在高昌,还是在敦煌?”

(本章完)

第296章 突厥使团2

浑赤鄂的笑容顿时凝滞,高昌郡的人头景观还在,那是摆在突厥和铁勒头上的耻辱,杨善经随意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家可汗想知道杨总管的计划,如果对双方有利,划定疆域也是可以的,我们和大隋一样,希望双方友谊长存。”

寇九珙暗自点头,突厥和大隋的贸易出了问题,始毕可汗很可能答应对杨崇的要求,寇九珙于是带两人到总管府见杨崇,浑赤鄂很吃惊,一个让突厥不得安心的人竟然是如此年轻。杨崇对两人表示欢迎后说道:“善经兄亲来,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们准备在敦煌的龙勒城、张掖的居延城设立榨场,促进和突厥的贸易,承诺不参与中枢和突厥的纠纷。”

杨善经摇头道:“总管大人口气有点大,这不能算条件,你参与进去,并不能改变什么。”

杨崇不置可否地说:“通过这段时间在居延的贸易,我发现五原牙帐的咄苾比叱吉设更加懂得中原人的心理,很容易交往。”

杨善经听得出杨崇的威胁,假如杨崇在其中穿针引线,让咄苾做大隋的女婿,很可能各方皆大欢喜,咄苾有了强有力的外援,大隋达到再次分化的目的。咄苾的野心巨大,势力增加对始毕可汗和义成公主都是一个威胁。

杨善经等人就是穿过居延而来,对于咄苾和杨崇之间的贸易看得清清楚楚,由于居延都尉府的建立,现在在居延海已经形成了一个交易的集市。即使不在官方规定的交易日,依旧有许多商人和部落在集市里与汉人做生意,几乎所有突厥和西域来的商人都认为,杨崇的河西商行和高昌那边的吐鲁番商行一样,不以势压人,做事公正讲道理。

杨善经斟酌着说:“杨总管,我们可汗愿意支持你在河西发展自己的势力,敞开战马的供应,不知道你能给我们什么?”

杨崇胸有成竹地说:“你们放开管制,我同样会回报你们,但是现在我只有张掖、敦煌、伊吾,能开展协商的余地很小,铁器之类暂时无法提供,我可以提供玻璃、茶叶、香皂给你们。另外我给你一个建议,如果裴矩或是有人请史蜀胡悉到马邑交易,你们最好不要让他去,实在舍不得那个利润,就安排几个商人代为出面。”

杨善经立即领悟道:“杨总管的消息够灵通的。”

杨崇现在形如反贼,还能收到中枢的绝密情报,说明中枢还有人在和杨崇互通消息,甚至是同谋,这说明什么,说明杨崇潜在的实力庞大。杨善经脑海里闪过大隋中枢的那些重臣,欣赏杨崇的段文振、杨雄等人已死,这种预谋性计划更是一般大将军都看不到的,只有大业五贵,就是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矩、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

杨善经晓得这五人都是贪财恋权的人,杨崇靠着金银拿下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足为奇,就算是从政治角度成为同伙都属正常。杨善经话锋一转,悠悠地问了一句:“杨总管的总管府不知道大隋承认没有?”

杨崇颔首说道:“长安已经派元敏大人前来宣旨,同意总管府的成立,元大人是前天到的张掖,使团要是今天不走,明日就可以见到元大人。”

杨善经是真的吃惊了,作为大隋皇族,十五岁开始涉及政治,后来随着姐姐义成公主前往突厥,辅佐了两代突厥可汗,太知道杨广和那帮大臣是怎么回事。杨崇明明已经造反,双方竟然还遮着盖着,长安甚至承认杨崇私设的西域总管府,说明什么,说明河西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必定有诈,是一个现在还看不透的阴谋。

杨崇看着杨善经的表情心里高兴,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扑朔迷离的效果,让突厥人以为自己只是某些人的盟友、马前卒,身后还有更大的事。只有这样,才会让始毕可汗忌惮,按照自己的想法出牌,投入一场看不到结果的赌局。

杨善经和元敏见了一面,两人是旧识,谈起话来很放松,得知同意杨崇出任总管是代王杨侑的主张,杨善经暗自颔首,长安现在派不出兵来,安抚杨崇是唯一的手段;博弈到这个地步,杨崇和长安其实都没有退路,关键是双方在中枢的盟友角逐。要是圣天子杨广也同意,说明杨崇的实力真的不可小觑,就算以后杨崇身败名裂,但是短时间内,杨崇肯定没事。

杨善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满意地走了;过了两天,元敏陪着杨猛全家,带着杨崇送的一千套明光甲、两百匹突厥马,还有一车香皂、一车葡萄酒、一车礼物回到长安。香皂做得和大秦的货看不出差别,葡萄酒竟然不再涩嘴有些甜味,让上上下下吃惊不小;等打开礼物,是杨崇献给圣天子杨广的上百件汉代竹简,和两块称得上绝品的砚台,一绿一黑。

卫玄暗骂,杨崇就会琢磨人心思,这上百件竹简都是汉代西域边防军人的记录,隐隐有汉武再现的意思,最符合杨广那种好大喜功的心思。杨崇送给代王杨侑的是一只蛇纹玉的笔筒,不过雕刻得十分精致,葡萄如花挂在笔筒身上,趣味横生。

隋炀帝杨广的诏书已到,比裴矩更有魄力,西域总管府负责张掖、敦煌、酒泉、西郡、武威、伊吾、高昌、且末、鄯善九郡,要杨崇在一个月内安排好郡守人选,收复武威郡。诏书光明堂皇,但是长安的高官们无不读出其中另一番味道。

酒泉、西郡、鄯善三郡是重新设定,看上去是为了给杨崇增加权力,实际上是看到杨崇出身寒门,底子薄,没有那么多的心腹,元家、崔家的帮助岂能当真,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弃杨崇而去。要杨崇收复武威,更是一举消除元弘嗣、杨玄纵带来的威胁,可以稳定陇右、关中的局面。

(本章完)

第297章 长史人选

中枢告诉长安,要充分发挥杨崇的作用,现在中原混乱,很多物资必须由西域和河西补充。中枢要求长安派遣专人去河西和杨崇商量,恢复高昌的钢铁生产,或者干脆在张掖武威开厂,每年提供中枢五万斤钢铁;西域总管府一半辖地产马,每年要送长安五千匹战马,承担陇右五百万斤米粟。

包括小孩子代王杨侑都懂的,杨崇要是能做到这些,绝对是大隋的忠臣,合格的西域总管,就算拥兵自立,只要不称王都没问题。自大隋立国几十年,河西、西域除了要求补给就是补给,无数的物资白白消耗在路上,还不说边军中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只要不管西边,长安就能节省出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援洛阳,对整个战局大大有利。

骨仪提心吊胆地问了两个问题:“杨崇会答应吗?他能做到吗?”

出乎意料地是,裴矩给了肯定的答复:“杨崇一定会答应,他也能做到。”

卫玄等人肃然起敬,裴矩是杨崇在朝中最大的对头,对杨崇如此有信心,是何等的胸怀和气魄,同样,杨崇能让裴矩有这份认识,所付出的努力又是很等的浩大。阴世师纳闷地说:“你们不怕杨崇趁机扩大势力造反?”

裴矩不以为然地说:“杨崇要想消化这九个郡,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是不行的,看杨崇造化了。”

一干人顿时无语,裴矩的意思是只要平定了中原大乱,中枢就会抽出手来对付杨崇;两三年时间要是中原还在乱,那天下就乱了,甚至众人脚下的长安都是血雨腥风,就只能继续让杨崇去折腾。

卫玄谨慎地说:“要安排一个得力的官员去总管府协助杨崇,你们看谁能每年弄回来这些东西。”

独狐篡提议道:“越王长史崔赜。”

裴矩不由得深看独狐篡一眼,独狐篡世袭赵国公,三十岁接任家主,一直给人的影响都是纨绔中的精英,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今天独狐篡提到崔赜,说明独狐篡的眼光毒辣,对于朝中杂乱的关系有着清晰的认识。

崔赜,字祖浚,博陵安平人,崔弘度的族弟,与洛阳元善、河东柳抃、太原王劭、吴兴姚察、琅邪诸葛颍、信都刘焯、河间刘炫相善,每逢休假,清谈竟日。崔赜又是纳言苏威的人,做事认真,杨崇只要是答应了,崔赜一定会要求杨崇做到,偏偏因为崔弘度和诸葛颍、刘焯等人的原因,杨崇还不能拿崔赜怎样。

更关键的是,崔赜是越王杨侗手下的长史,调崔赜去河西,对杨侗是个不小的打击,再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卫玄很显然想到了这一点,犹豫着说:“这可要樊子盖同意,长安无权调崔赜。”

只要能打击杨侗的对手,韦节都愿意,慨然说道:“国家事大,个人事小,裴公、卫公,你们可以先给樊子盖去信,看他怎么说,同时上报圣天子批准。”

樊子盖果然不敢得罪裴矩、卫玄,同意了崔赜出任西域总管府长史,杨崇照单全收,总管府设在张掖,任命于仲文为副总管、司空行为司马、崔赜为长史。杨崇先安排的是西域四郡:屈突盖鄯善郡守、鹰扬郎将左昆仑;房玄龄高昌郡守、鹰扬郎将王挺;韦圆照且末郡守、鹰扬郎将史大千;宇文儒童伊吾郡守、鹰扬郎将吐屯设、鹰击郎将秃发库林。

杨崇河西五郡确定的人选是:张掖郡守杜淹、鹰扬郎将谢映登;西郡郡守元威、鹰扬郎将马德来;敦煌郡守崔开远、鹰扬郎将元仁惠、鹰击郎将张巨;酒泉太守梁硕、鹰扬郎将杨则。人选一定,杨崇就任命于钦焘为高昌郡铠曹参军事,火速前往高昌郡见于仲文;于钦焘明白,杨崇这是怕自家老子学李广,不耻位在后辈之下,拔剑抹脖子,一路是马不停蹄。

于仲文听完圣旨和杨崇的任命,在椅子上呆坐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把于钦焘和于钦章吓得不轻,于钦焘小心翼翼地说:“父亲,要不然你就别做官了,找个喜欢的地方养老,凭我挣的钱,养全家没问题。”

于仲文顺手给于钦焘一个爆栗说:“说什么呢?你老子难道就是这么点心眼。告诉你,我是为自己高兴,为你们高兴;杨崇这小子不是一般的人物,高昌郡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布局在先,我输得不冤枉。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派王威统兵去伊吾,自己留在高昌?”

于钦章想着说:“看我哥和杨崇的交情,您老故意让王威去送命?”

于仲文气得一脚把于钦章踢到一边去,骂道:“宇文成都跟着杨崇长头脑,你是什么长进都没有;我岂是让手下送死的人,实在是我不敢离开高昌郡,怕离开了就回不来。表面上支持杨崇的刘弘基、宇文儒童跑了,但是我敢肯定,房玄龄、王挺都是杨崇的人,所以我看到杨崇的任命大笑,毕竟高昌在我手上没丢掉。”

于钦焘兄弟俩一听还真有这个可能,于钦焘笑道:“父亲,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去找房玄龄,这个参军事还是给钦章当,杨崇掌管九郡,作为生意上的伙伴,我挣钱还来不及。”

于钦章摇头说:“我不做参军事,哥,你和杨崇说一下,给我建一个营,罗士信都行,我为什么不行。”

于仲文摇着头说:“论打仗,你还真不是罗士信的对手,杨崇的眼睛毒啊,听说罗士信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杨崇就把他找回家,真是不得了。依我看,要是那一万军没损失,杨崇会在高昌一下子设三个营,现在很可能一个营都不设。”

于仲文经验老到,看出来杨崇设立的各营都是对杨崇忠心不二的将领,是杨崇对抗各方面势力的核心;目前高昌兵源不足,将领又少,杨崇肯定暂时不会急着扩军,至于于钦章,于仲文敢断定杨崇不会记恨,连赤金突厥都能和好,杨崇不是在意私仇的人。

(本章完)

第298章 分寸

崔赜在总管府看到长安来的邸报,手不由得一抖;扶风人向海明举兵作乱,自称皇帝,建元白乌,十万乱民席卷关中。这是天下大乱的前兆,不管有多少人居心叵测,多少人造反,只要是不自称皇帝,不想着去改变年号,就是叛乱,随时能招安;一旦有人称帝,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把大隋活生生变成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并且这样的反贼基本上是不死不休。

听到脚步声,崔赜晓得是总管杨崇回来了,杨崇和一般的高官不一样,很少呆在总管府,喜欢到各地去查看情况,常常一出去就是几天,事情全部交给自己和司空行。崔赜问过跟随杨崇的老人,得知杨崇在高昌郡的时候就是这样,甚至长时间的呆在南平城,把郡里的正常工作都丢给房玄龄和慕容息雄。

崔赜等了一会,才走到杨崇的办事房,听见杨崇正在和都功曹参军事凌敬商议武威郡的事;杨崇看见崔赜,打了声招呼,示意崔赜坐下一起商量。武威郡的事在世人眼里就是奇迹,朝廷宣布总管府下辖九郡后,杨崇并没有准备用兵,但是武威郡自己乱了起来;尤其杨玄感南阳兵败的消息传来,更是人心惶惶。

最终李轨就杀了元弘嗣、杨玄纵等人向长安投降,人头被送往长安报捷,项阳、甘豹、王雷、荆三川四人率部逃到西郡,投奔大哥马德来;杨不智死在武威,杨屈等人被高北救到张掖。面对长安的催促,杨崇没有派人去武威郡,而是直接任命李轨为郡守,谢统师为鹰击郎将,韦士政为郡丞,让他们肉烂在锅里。

让崔赜一干总管府人员赞不绝口的是,杨崇强硬地在武威郡划出一个会宁地区,利用安抚突厥降将阙度设的理由建军镇会宁戍。军镇归总管府指挥,杨崇的手一下子伸进了武威,长孙无乃是总管府派到武威郡的代表,担任长史一职,负责联络和协调物资;杨崇的用意就是武威不可靠的时候,利用会宁预警陇右对河西的企图。

会宁地处金城、西平、武威三郡边界的三角地带,在原来驿馆和集市的基础上开始建戍堡;两千七百户突厥人被规划为二十个村子,在会宁戍附近开始建村庄;总管府已经安排他们烧煤过冬,明年将发放耕牛和工具,要突厥人开荒。长安看得很清楚,中枢派原来在太原坐镇的右侯卫大将军郭荣出任金城郡守,总管陇右安定、北地、枹罕等六郡军事。

凌敬说的就是李轨和长孙无乃之间的矛盾,李轨不愿给会宁戍一万多人提供粮食,凌敬风趣地说:“李轨不愧是地头蛇,一拳打在长孙无乃的软肋上,一万人可不是小数字。不过高北适合做生意,向阙度设要了两千七百头羊,提供六十万斤的米粟,能帮突厥人撑过冬天。”

杨崇笑着说:“这样,给李轨三十匹战马,让他等价再提供点粮食给突厥人。”

凌敬和崔赜都知道,李轨对杨崇的话还是听的,杨崇擅长贸易,李轨还是想着跟在杨崇后面得点实惠的。凌敬答应一声出去了,崔赜问杨崇:“你真的能向关中提供那么多物资?我知道张掖、蒲类海和高昌都产马,但是钢铁和粮食怎么办?”

杨崇笑道:“高昌两处铁厂,伊吾一处铁厂,加在一起的钢铁产量每个月五千斤不成问题,我不过一年交两万斤;张掖的铁厂已经投产,就算铁矿石难弄,一年生产个两万斤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粮食,真不够的话,用牛羊葡萄酒和中原的商人换,河西商行与西北商行已经开始干这个事,尹山铜矿把铸钟工坊搬到了酒泉,河西各寺庙铸钟只要粮食和黄金。”

崔赜一听就明白了,牛羊都是官府放牧或征收的,商行就是中间商,换粮食是两头挣差价,不过是杨崇自己的家当,可以让出一半或大部分利润。葡萄酒、铜钟挣得是手艺钱,铜钟还好,那种不涩的葡萄酒只有杨崇的工坊能酿,张掖、敦煌一般百姓家的葡萄和葡萄酿都送到杨崇的工坊,河西商行葡萄酒的卖价是收购原料价的五到十倍。

张掖的铁厂,崔赜实地考察过,铁矿在青海郡和张掖郡之间祁连山脚下,新建的高炉供应量稳定,按照崔赜的估计,一个月能出到七八千的产量。杨崇说两万是想打在数字上埋伏,毕竟杨崇实际控制的区域只是张掖、西郡、敦煌、酒泉、伊吾;高昌郡有房玄龄和于仲文各拿一半主意,只能算半个,其他地方目前都是只会伸手的地区。

崔赜问道:“对各地的规划怎么安排?”

崔赜作为长史如此敬职,杨崇不好扫兴,斟酌着说:“我考虑第一步是鄯善郡,在蒲类海恢复青海坊,不过是官办的,租给私人,每年和盐田一样收税钱;另外让他们专门开辟一个像山丹一样的马场,总管府可以有偿的征调战马。韦圆照他们需要做的是安置好沙陀族和迁徙到鄯善郡的吐谷浑人,利用这两族的资源和汉人共存。”

崔赜明白,杨崇说到了点子上,沙陀族和迁徙到鄯善郡的吐谷浑人有两万多人,远远超过鄯善本地的九千汉人和囚徒,利用得好,就能让鄯善发展起来。杨崇这几年虽然杀人如麻,但是很奇怪,突厥、铁勒、吐谷浑、羌族等敌对部落对杨崇的看法很好,杨崇是少有不欺骗压榨他们的人。

青海收复后,拓跋羌、细封羌等六部一万两千多人,宁可离开水草肥美的青海湖,跑到伊吾去定居,就是相信杨崇能妥善地安排他们。白山铁勒更不用说,最后的四大大部落几乎是不战而降,薄落部定居伊吾柔远镇,契苾部活动在贪汗山和高昌猎人城一带,乌护部去了托克逊绿洲种安息茴香,纥骨部则全部恢复了汉人的身份,纥骨部原来的酋长李继钧甚至申请移民河西。

崔赜担心地说:“韦圆照未必能掌握好这个分寸。”

(本章完)

第299章 大招

杨崇毫不在乎地说:“一次不行,就来两次,大隋要想控制住西域,仅仅靠囚犯和军队是不行的,不管你怎么驱赶百姓过来,人口的比例肯定远远落后于胡族,只有不断地同化他们,把羌人、匈奴人、铁勒人、吐谷浑人变成汉人,才可能长治久安。否则就算疆土开拓到波斯,或许一个变动,几年后就全部丢失了。”

另一个历史上,大唐帝国在征服西突厥后,声威远播西域、中亚,在天山以北设立北庭大总管府管辖西域北境,在天山以南设立安西大总管府管辖西域南境。纵使怛逻斯之战中败北,大唐战后两年依旧出兵攻破被吐蕃控制的大勃律国。可是安史之乱爆发,安西总管府、北庭总管府,以及镇守陇右、河西走廊地区的精兵纷纷被抽调返回内地平叛。

吐蕃趁机攻占河西走廊,切断了大唐帝国与西域的往来,并不断地向孤立无援的安西总管府和北庭总管府发起攻击。经过三十四年的战争,与唐朝友好的回鹘率军被吐蕃击败后,北庭总管府最终被吐蕃攻占,北庭节度使杨袭古率领两千多残兵退入西州,唐朝在西域谢幕。

杨崇不赞成唐朝的无限扩张,脑海里还是自己原先生存社会的国土概念,新疆必须是中原的,否则占据新疆的外族随时都会将魔爪伸向中原,进而蚕食整个北方。崔赜打量着杨崇说:“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大招?”

大招,杨崇摇摇头说:“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在九郡郡治都建起图书馆,书籍靠你们提供,我找人来抄,我能做的是在武威建两个造纸工坊,以后纸张算我的;第二个目标是在高昌、且末、伊吾、敦煌、张掖、武威建六个榨场,和突厥等国全面展开贸易,把贺兰山全境拿下来。”

贺兰山西边的盐场从汉代开始开发,扬名于西夏王朝,远销到陕、甘、晋、宁等地;贺兰山东面是草原,放牧的好地方。现在贺兰山西边是大隋的武威郡,东面是北地等郡,贺兰山却在突厥人手上,以至于各郡都受到威胁,草原更是变成了突厥人的牧场。

崔赜怀疑地说道:“于仲文、郭荣在东西两头,你就不感觉焦虑吗?这些规划很可能是为他人作嫁妆。”

杨崇满不在乎地说:“只要拿下武威,郭荣就不敢西进,更何况关中已乱,就算杨玄感、刘元进、向海明一一伏诛,河北、山东、河南的局势不会改观。最主要的是始毕可汗,二十万铁骑随时能够南下,让并州、冀州的军队不敢乱动;如果我猜测不错,上谷等地很快会乱起来。”

杨崇的猜测一向准确,崔赜问道:“是不是你有消息了?”

作为博陵崔氏的代表人物之一,崔赜清楚杨崇和家族的关系,更晓得姜夺等人被杨崇留在了中原,是杨崇一个秘密的情报来源。杨崇不假思索地说:“杨玄感起事,南有刘元进的呼应,在北面不可能没有盟友,否则他拿什么阻止几十万大军的回归?只是可能价钱没说好,对方摆了杨玄感一道,让杨玄感无法实施李密的上策。”

李密的上策就是北据幽州,断征东军的后路;随着抓获杨玄感首席谋士胡师耽,证明杨崇所说无误,让大隋的朝臣着实震动了一番。崔赜不是死读书本的儒生,立即会意道:“对方更看好突厥?”

杨崇颔首道:“那是肯定的,和杨玄感一起做乱,得到最大利益的是杨玄感;北连突厥,受益最多的是那个人自己。只是我们插不上手,对了,逃来的百姓安置得怎么样了?”

崔赜宽慰地答说:“都安置到了酒泉郡。杨崇,关中的人口开始向河西流动,也是姜夺他们在暗中运作吧?”

向海明刚刚举兵,扶风郡就有百姓逃亡河西,带动了整个陇右地区,并且逃难的百姓目的地明确,就是张掖地区;而总管府及时地向金城、安定、北地等郡送去了一批战马贿赂,使得数千百姓在郭荣上任之前顺利到达张掖。要是背后没人操作,打死崔赜也不相信,姜夺是崔赜最怀疑的对象。

崔赜一再打听,杨崇无奈说道:“我只是担心百姓无路可走,想他们来张掖安居乐业。”

崔赜忍不住大笑道:“我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有一个建议,这种事纸里包不住火,迟早会被长安察觉,你应该给姜夺等人一个总管府派去关中办事的身份,万一有情况可以用来周旋。”

姜还是老的辣,杨崇差点拍自己的大腿,为了保密,杨崇自己还真是忘了这点;杨崇决定明天就给唐弼送一张副戍主的身份证明去,谢过崔赜问:“晚上杜淹招待姚义、程元,不如一起过去。”

崔赜意料中地拒绝了,姚义、程元和杜淹都是大儒王通的学生,王通弃官归乡后,便潜心钻研孔子的“六经”,模仿孔子作《王氏六经》,并开始在家乡的白牛溪聚徒讲课,门人常以百数,最出名的就是河南董恒、南阳程元、中山贾琼、河东薛收、太山姚义、太原温彦博、京兆杜淹等十余人,其中姚义最为慷慨,薛收最为出色。

杜淹出任张掖郡守后,河东的同窗纷纷前来探路,姚义这次来得有些夸张,一次性给杨崇送来两百多本书。崔赜和王通是同辈人,与洛阳元善、河东柳抃、太原王劭、吴兴姚察、琅邪诸葛颍、信都刘焯、河间刘炫最为交好,每逢休假,几人相聚在一起清谈辩论;其中王劭就是王通的族弟,所以崔赜晓得王通好名,眼下应该是静极思动,毕竟杨崇在学术上的投入都是真金白银,刘焯、刘炫的例子就在前面。

杨崇不便勉强,商议好粮食分摊到高昌、张掖、武威三郡,其中高昌一百万斤、张掖一百五十万斤,武威两百五十万斤;崔赜满意地回去喝茶,杨崇则去杜淹家赴宴。杜淹家人最早搬到扜泥城,又一路颠簸到张掖,杨崇便把原来皇甫绾的私宅送给了杜淹,就在张掖郡守府的斜对面,一座中等的宅子。

(本章完)

第300章 两手准备

姚义、程元不像读书人,姚义身强力壮,程元相貌魁宏,若是换了崔赜、诸葛颍是绝对看了两人绝对不给入师门。杨崇便晓得王通和刘炫有几分相似,需要学生来撑场面,所以收徒的时候标准有点松;据杨崇所知,除了王薄孟让,张称金、郝孝德、范愿、高雅贤也是刘炫的学生,这些人目前都在河北的各路义军里。

杜淹、薛尚在座,姚义很放松,面对杨崇没有丝毫的拘束,敬着酒说:“今日前来拜见杜师弟,有缘遇见总管,实在是三生有幸;小人自幼飘荡江湖,多走歧路,多亏遇见家师才得以重新做人。”

读书人往往自称晚生或学生,很少小人小人的,那是有失身份的说法,姚义的姿态摆得很低;杨崇喝完杯中酒说:“早听说王通前辈和姚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拜会,姚兄这次回去,务必向令师禀告,说晚辈杨崇希望他能来张掖小住,以便时常请教。”

杜淹顿时满脸放光,杨崇的脾气他是再知道不过了,除了诸葛颍、刘焯、刘炫等少数几人,难得对人表示出如此尊重,杨崇的态度至少有一半是卖自己的面子。姚义不好意思地说:“回总管,小人与杜师弟数年不见,准备留在张掖。”

姚义这么直白是听杜淹说杨崇求才若渴,杨崇一听立即问道:“姚兄是准备做生意,还是想在仕途有所发展?听杜淹说姚兄勇武过人,文采出众,张掖、敦煌、酒泉、西河四郡正准备编练河西军,不晓得姚兄有没有兴趣?”

杜淹、薛尚是见惯了杨崇的这种做派,一副商贾的架势,看到想要的人就用钱和职位来砸,完全不择手段。姚义一下子愣住了,就凭杜淹几句话,不过杜淹在杨崇手下文臣位列前三,话的份量肯定不轻;姚义爽快地说:“那是杜师弟替小人吹嘘,若是总管吩咐,小人但听安排。”

薛尚几乎要鼓掌喝彩,杨崇和姚义两人对火候把握得是恰到好处,若是杨崇日后飞黄腾达,今日酒席的对话必定是一段佳话,甚至是姚义日后走鸿运的本钱;难怪杜淹在王通面前不吃香,姚义的本领、薛收的学问是杜淹难以攀登的高峰。杨崇点头道:“你没有从军实战的经验,先到张掖编练的第一营担任千夫长,第一营的指挥使是马公祐,你们好好相处。”

杜淹是知道内情的,四郡是四个营,但是四营指挥使是百分之百的出人意料,张掖第一营马公祐,武威第二营李贇,西郡第三营甘豹,酒泉第四营天鉴。马公祐投靠杨崇以后是拼命地招人,竟然真的从汉羌两族招募了近两千人,杨崇于是兑现自己的承诺;西郡就是原来元弘嗣的部属,选择甘豹,是杨崇认为项阳的能力有限,连元弘嗣、杨玄纵的命都没保住;天鉴的那个营是杨崇的私兵,李贇的第二营纯粹是为了给李轨捣乱。

程元问道:“杨总管,你不认为现在是你发扬墨学的机会,听说过稷下学宫吗?”

果然是杜淹说的纵横之士,程元开口就另辟蹊径。杨崇短时间肯定无力扩张,那么可以学战国时期田齐,田齐举办的稷下学宫就是官方举办、私家主持,这种特殊形式的学府有力地促成了天下学术争鸣的局面。稷下学宫兴盛时,曾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几乎各个学派,其中主要的如道、儒、法、名、兵、农、阴阳、轻重诸家,汇集了贤士多达千人。

杨崇在河西同样具备了这种条件,可以通过学府招揽人才,提高自己的声望,若是再能出几本书,就更妙了;以杨崇的造诣,出几本格物和算术方面的书籍应该不是难事。杨崇坦言道:“我正犹豫是否开个格物的学院,名字都想好了,叫墨焯书院,就是对能不能开起来没把握。”

杜淹四人听懂了,杨崇不准备去碰某些人的霉头,没打算在张掖招摇地弄一个稷下宫,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杨崇想的还是墨家的学院,很小的一步,先把四书五经当做选修课。程元隐晦地笑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头?”

杨崇肩一耸说:“正因为回不了头,我才需要各方面人的支持,佛道儒法,只要拥护我都可以用。程先生倘若有空,杨某还真有一件事麻烦你?”

见杨崇不说空话,程元一喜问道:“总管有何难题?”

杨崇平静地说:“现在并州流民甚多,我有意招募一些流民到河西来,为并州减轻一点压力,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到太原去负责此事,不能让这些百姓死在路上,或是被突厥人掠走。”

程元问道:“不知道前期的负责人是谁,总管准备不准备出点代价?”

杨崇没有隐瞒说:“原先是尉文通负责的,他带领四千多士兵保护着五千百姓已经快到居延,我派了六千骑兵接应,还向五原的咄苾提供了两千斤的铁和一批物资。尉文通还联系了万余百姓,没有走五原那条道,现在滞留在太原、河东一带;我可以向沿途通过的每个郡送三十匹战马和一车玻璃器皿。”

这个代价不小了,沿途有十几个郡,程元提醒道:“总管不愿找人贩子,就是不希望在这件事上留下污点,那么可以直接给每个郡的郡守写信;他们若是不放行,万一流民死在他们境内,传出去还是有碍名声的,或许能减少一些开支。”

杨崇拍案叫绝,说道:“我任命你为功曹书佐,此事就交给你负责。我还是让杜淹准备这么多物资,以备不测,需要的时候只管找杜淹办理手续。”姚义和程元暗自点赞,杨崇不是那种贪婪的人。

两手准备,以备不测,是杨崇穿越前学到的东西,很多公司和团队里不乏有主意的聪明人,但是实施那些有创意的计划却十有八九失败,一个原因是说的人不去做,从一开始就互相推诿;另一个是负责人往往喜欢押注在小概率的省钱方案,实际上操作的时候只要对手聪明一点,就能设置下种种障碍,让事情办不成。

(本章完)

第301章 江南

五人喝酒到深夜,是皆大欢喜;姚义和程元第二天就投入了工作,一个去了军营,一个整天与杜淹讨论局势。杜淹本身的工作量就大,碍着面子应付了几天,最后实在烦不过神来,便把程元送到寇九珙那里。

杨崇等到尉文通是五天以后,尉文通在敦煌先把跟来的百姓安排好,让自己的部下住进军营,才马不停蹄地赶到张掖,来拜见杨崇。杨崇没有丝毫不快,爱兵如子,胜乃可全,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才会的得到手底下人的拥护,就象后世企业的人性化管理,上下一心,员工对企业有归属感,才能够以百分之两百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与企业同舟共济。

尉文通还是老样子,有点像传说中的关云长,只是比上一次见面,多了许多风霜,原来亮若朗星的眼睛有了点沧桑,见面就说:“侯莫陈乂和于志本让我告诉你,两人没想到你能放下这样的仇恨,侯莫陈乂愿意和你展开贸易,甚至已经在和始毕可汗商量,一个移民三十斤铁,帮你送到河西。”

杨崇笑笑,自己都能和赤金突厥的人握手言和,完全是因为始毕可汗上台、慕容伏允逃上高原后,赤金突厥名存实亡造成的;自己不可能和突厥开展这样的贸易,为了铁,始毕可汗敢派人越境掠夺汉人来卖,那河西就不是招揽流民,而是突厥人的帮凶。杨崇收起笑容说:“尉大哥,我希望你振作起来,只有心怀理想,才能把下面的百姓看作人。”

尉文通盯着杨崇半天,哈哈大笑道:“杨崇,你还是没变。到昨天为止,我只是为跟随我的人找一个安身之地,现在,我真的愿意投奔你。”

尉文通立刻跪下参见杨崇,被杨崇拉起来后,尉文通说了实情,上谷代郡那边已经是人满为患,河北的流民、塞外的避难部落挤得太行、燕山都没有办法再容纳。尉文通担心地说:“于志本说侯莫陈乂是真有这个想法,郡里几十万汉胡流民和蝗虫一样,城外的村庄和小点的坞堡都被洗劫一空,于是产生更多的流民。所以一得到你的邀请,我就安排动身,等到了雁门郡像代州一样的时候,想走都走不掉。”

杨崇虽然没看过赤地千里的样子,但是完全明白数千带着家眷的山贼面对二十倍流民的惨状,示意尉文通和陪同前来的拓跋安虎、杨机、叶黑龙坐下,杨崇说了自己的设想:“尉大哥先选三千人编为驻敦煌的第五营,全部配突厥人的盔甲;剩下的人加入屯田军,从总管府调拨粮食物资。杨机,你找一下薛尚,让他帮你把屯田学堂和识字班建起来。”

杨机答应说:“没问题,效谷城已经建好,可以容纳两千人,在城周围见了八个村寨,各容纳两百户,等把村寨全部连起来,就是一个六七千人的小城。另外我们又在效谷城到居延的途中找了两处旧长城,准备再建两个戍堡。”

尉文通从居延海一路过来,明白杨崇是要重新控制居延地区,请缨道:“总管,等部队修养一个月,我带人去居延海镇守。”

杨崇流露出笑意说:“那是杨机的地盘,我可不敢让你染指,不过你要加紧训练军队,一个月后我有事找你。叶黑龙,让单雄信派人到尉文通的军营,帮助训练五百强弩手,你再找找孟鲲鹏,看能不能调两百张巨型弩给第五营。”

尉文通戎马半生,晓得杨崇这种安排是大战的前奏,回去后立即加紧操练,从各处领取物资;果然第五营整顿了半个月后,尉文通就接到命令,和单雄信一起领兵前往张掖,杨崇待各路大军在张掖聚齐,便下令进攻武威,要将朝廷给的城池控制在自己手里。

江南的冬天还是有些湿寒,芦花冬至而不败,大树落叶而不尽,拴着战马的乌桕树依旧有点点的白桕子藏在枝头;路边的几丛野梅已经绽放,红得鲜艳,让杂色的草皮显得有些灰白,完全不似北方的肃杀。河道没有结冰,一艘艘小船,依旧在慢慢地来来往往,不时传来两三声艄公的吆喝声。

鱼俱罗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大理司直梁敬真前来抓他父子的消息,这个神秘的人建议他逃走,告诉他回到洛阳就是一个死字。作为沙场宿将,鱼俱罗明白,纸条不会乱写。鱼俱罗认为叛军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平定的,担心以后道路隔绝,父子难以再见,就趁着家奴运粮食到东都的时候,偷偷地接回三个儿子,现在看是事发了。

长子鱼进义小心地问道:“父亲,怎么办?”

鱼俱罗看看另外两个儿子鱼进禄、鱼进璘说:“传信的人很可怕,似乎就是坐在一边看着我和洛阳博弈,但是这个人没恶意,他画了一张逃跑的路线图。你说,圣天子为什么要杀我?”

部将陶霸说道:“将军,你本来就被御史弹劾以郡将身份交结朝中大臣,才和梁伯隐一起被免的职,你目露双瞳在军中和朝廷不是秘密,怎么可能不被猜忌。最关键的是梁敬真这个人,有名的酷吏,将军,若是被擒到洛阳,结果可想而知。”

陶霸是帮助鱼俱罗贩卖粮食的人,鱼俱罗要是出事,陶霸肯定过不了关;陶霸不想死,凭什么士族可以做粮食生意,自己这些军人就不行。那张神秘的纸条让陶霸看到希望,只要鱼俱罗逃走,自己就可以跟着逃命,所以极力劝说;鱼进禄提醒道:“会不会是个圈套,就是要父亲死?”

鱼俱罗眼**光说:“不会,对方传信后,根本不等我回信,所以无法回去预先布置,现在梁敬真还有三天的路程,怎么逃我有的是选择的余地。就去黄芦岭,但是我自己选择路线走,如果真是死局,我会让伏击的人得到付出代价。”

(本章完)

第302章 绝不隐居

黄芦岭是吕梁山东部的入口,山势雄伟,峥嵘突兀,山谷下溪水成冰,满山白雪,图纸标注的山坳里有一处茅草地,躲在伸出的山崖下;鱼俱罗射了两头狼一头鹿,让人拾柴架起三处火堆,烤着狼肉鹿肉吃,五十多名身穿隋军明光甲的亲兵和家奴围在火堆旁,唏嘘不已。

众人不埋怨跟着鱼俱罗逃亡,一路走来,几乎都比朝廷发出的通缉跑得快,证明鱼俱罗选择的路线是正确的;大家伙越跑越好奇,是什么人通知鱼俱罗的,能对朝廷的消息如此灵通。

一匹千里马从众人来的路上跑来,马上是一个面目冷峻的道士;道士在火堆旁翻身下马,摘了斗笠提着两个酒囊,走到鱼俱罗身旁坐下,烤着火说:“鱼将军改了我们的路线,让我一路好跟啊,有几个察觉你们有异的官差都被我除掉了。我叫天弃,是西域总管府杨崇的手下,杨总管不愿看到名将凋零,所以出言提醒。”

鱼俱罗从亲兵手上割了一块烤好的狼肉递给说道:“身手不错,杨崇更舍得花钱,这匹千里马千金难求。说说吧,杨崇是要我前往凉州博个出路,还是另有想法。”

天弃吃完手中的狼肉,从怀中掏出几张地契说:“吕梁山混乱无比,这是在前面百里处的一座农宅和五百亩田地山林,鱼将军若是想隐居,不妨前往,只要平日里你们父子不露面,没人晓得你们躲在这里,一般的土匪山贼估计不会是你们的对手。”

鱼俱罗像是明白了什么,淡淡说道:“老夫绝不隐居。”

“哦。”天弃应了一声,无视鱼俱罗的傲气,递了一个酒囊给鱼俱罗,自己拔开另一个酒囊的塞子,喝了两口说:“去河西。”

鱼家父子和部将陶霸、金标都明白了,杨崇费尽心思,还是想招揽鱼俱罗;鱼俱罗一气喝了半囊酒说:“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杨崇是怎么会知道我会出事,还有杨崇在朝堂上一次次鬼使神差的猜测,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杨崇、杨玄感的局势如何?”

天弃既然设在黄芦岭见面,附近集镇肯定有眼线;天弃把酒囊递给伸手的金标说:“听说鱼将军开始做粮食生意,杨总管便料定你会出事,所以一直等着洛阳的动静,梁敬真又是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只是马慢了点。至于其他猜测,我就不清楚了;目前杨玄感在南阳危在旦夕,杨总管已经兵发武威。”

鱼俱罗要了一块鹿肉说:“杨玄感败亡后,杨崇能坚持多长时间?”

天弃摇头说:“鱼将军对大局还是没看透,你接贵公子到身边,就是担心天下大乱,既然如此,杨玄感、刘元进败了,还会有其他人出来和朝廷抗争。河北的王薄、高士达,山东的孟海公、徐圆朗,河南的翟让都是不世的英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消亡;杨总管的想法,是在河西建一片乐土,不存在坚持多久的担心。”

天弃的年龄和鱼进义相仿,但是娓娓道来从容不迫,让鱼俱罗大为好感,问道:“我是想见见杨崇,怎么走?”

天弃才从联络点取得情报,不假思索地说:“我会安排你们混入流民的队伍,总管府的功曹书佐程元负责并州到张掖的通道,他将带你们过去。”

众人启程到了天弃说的农庄,确实不大显眼,但是二十几间房屋的庄园,藏下五十多人是轻而易取的事;庄园里长年只有六个种庄稼的农户,很明显是天弃的人,帮助大家休息,做饭喂马。无人的时候,鱼进禄偷偷问鱼俱罗:“如果我们把杨崇的情况报告朝廷,父亲能不能免罪?”

鱼俱罗低声厉色道:“这种事怎么能做,你要明白,杨广杀了你叔叔鱼赞,是一定要我死的。再说,天弃一直在后面掩护我们,为什么到了黄芦岭才和我们见面,是因为他们有把握,现在发生任何事情都应付得来,包括有人出去告密。如果你不愿意去张掖,就留在这个农庄。”

鱼进禄吓得不敢再说话,鱼进禄明白,人家看重的是老爹鱼俱罗,离开了鱼俱罗,自己啥也不是。鱼俱罗等人休息了三天才出发,来了两个向导,一伙人顺着吕梁山脉一路向西,穿过胡人居住的离石区,在怀远郡见到了程元和三千多百姓。

怀远郡其实就是怀远镇改建的,一个郡不过军民五千多人,守将叫李端,韩擒虎的外甥,马邑郡丞李靖的二哥。李靖兄弟五人,除了李端和李靖,老大李正明没有做官,老四李客师是国子监学生,老五李伟节现在是蓝田令。杨崇一直在邀请李靖,每年都送礼物,还和虬髯客张伯坚结拜,请张伯坚代为书信游说,李靖始终没同意,但是对杨崇迁流民去河西的远见,李靖是支持的。

李端手下不过两千士卒,一千骑兵,一千步兵,看到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实在是头疼,程元预先拜访过,除了赠送十匹战马,还带来李靖的一封亲笔信,请李端酌情放行。李端知道,李靖和张伯坚是结拜兄弟,杨崇和张伯坚也是结拜兄弟,随口问了程元几句,就让军卒放开通道,人群中,李端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硬是按捺住心情的冲动,望着一群人护卫着鱼俱罗远去。回头看见程元还站在身边,李端没好气地说:“程兄,你不仗义。”

程元心领神会,拉着李端来到僻静处说:“李郡守,不是兄弟说你,怀远郡只是名称改了,其他还是关戍,一个军镇而已。为什么你们兄弟满腹才华,始终不得重用,说到底一是后面没人,二是没有钱。杨总管对你们兄弟仰慕已久,不会害你们,将来的局势有谁知道。”

杨崇的远见在军中很有名,李端立即问道:“莫非要你们有大动作?”

程元点头说:“今天你就能知道。”

程元临走时,留下两个木箱子,都是玻璃器皿;程元说是杨崇吩咐的,一箱是给李端的,一箱算是给李伟节的,让李端纳闷了半天。李端赏玩时才发现,自己的一箱里有杨崇的附函,杨崇说西域总管府若取了武威,势必震动长安,官场上很可能有变动,对李伟节来说机不可失。李端只能苦笑,派人把玻璃器皿送到蓝田县。

(本章完)

第303章 攻克武威

程元、鱼俱罗到达草原的时候,就遇见了前来接应的索延寿,问起武威战事,李轨手下大将李贇在番禾战败被擒后,昌松、番禾、允吾三座县城在两日内攻陷,现在大军已经围住武威郡治姑臧。索延寿笑着说:“总管说姑臧七城,强攻没有意义,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听说李轨向郭荣和始毕可汗都派了信使求援,我才来草原上打探。”

鱼俱罗捋须说:“杨崇是想围城打援,攻取武威是假,夺取西平、金城、枹罕三郡是真。”

索延寿乍舌道:“厉害啊。你就是鱼俱罗吧,杨总管可说了,要是打下金城,你就是金城郡守兼陇右都督。”

鱼进义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程元笑着介绍说:“别看索将军是突厥人,他是楼观道冯齐整的徒弟,杨总管的师侄,心腹爱将,从高昌出兵以来,几乎每战必在。”

麦仲才安排好队伍,过来给鱼俱罗行礼,得知麦仲才是索延寿的副将,鱼俱罗笑道:“你小子比我儿子强,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跟着杨崇?”

麦仲才想了想说:“杨总管人不错,对我有知遇之恩,再说天下局势有谁能说得清,我这么做,算是为家族留一条路。”

鱼俱罗感慨道:“铁杖比我有福啊。我来了,以后我们爷俩一起干。”

鱼进义委屈地说:“爹,没你这么说话,要论武功,我不比麦仲才差。”

众人哈哈大笑,鱼俱罗拍着鱼进义的肩说:“疆场厮杀,最关键的不是武功,而是智谋。”

一路越过贺兰山,突厥人没有动静,斥候反而抓到李轨的一名信使,李轨在信上写着愿意举城归顺突厥,鱼俱罗与程元击掌相庆,武威拿下了。到了昌松县,鱼俱罗意外地看见杨崇身边站着宇文恺,身材瘦长,眼神明亮,气色比当年在中枢好了不少,鱼俱罗爽朗地笑道:“你们真的是准备造反了?”

杨崇以后进的身份给鱼俱罗行礼道:“鱼将军能到河西,是河西百姓的福分,杨崇多谢了。”

鱼俱罗摆摆手说:“杨崇,你我到了这一步,不用虚礼,我只想问你,西域怎么办,河西怎么办,陇右怎么办?”

很明显,鱼俱罗想了解杨崇的全盘计划,看有无成功的把握;杨崇肃然而立,娓娓说道:“西域就一个字等,河西是我立身之本,我会把这一带建成富庶之地,肃清境内不听话的人;至于陇右,逐一蚕食,步步为营。”

鱼俱罗沉吟道:“西域以高昌为重,你苦心经营两年,就算是于仲文也没办法,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根圣天子的刺,等是最好的手段。你有点石成金的手段,建设河西不成问题;关键是陇右,如果你打下武威郡,陇右全军来袭如何,就算关中大乱,最多几个月就能平息,弥勒教绝不是府军的对手。”

杨崇风轻云淡地说:“圣天子只要平定江南和杨玄感,一定会第三次征伐高句丽,长安能够征调的军队有限,现在开战是五五的胜算;等高句丽战事结束,不用我动,始毕可汗就会先动,燕山、河北的动乱不可能和突厥、当地的豪门无关,他们不会让圣天子有算账的机会。所以中枢依旧对我鞭长莫及,我要做的就是,高筑墙广积粮,静等中原的结果。”

鱼俱罗点头问道:“如果始毕可汗来援李轨,你是否撤军?”

杨崇冷笑道:“我答应出两千套盔甲,让咄苾阻止始毕可汗出兵,所以突厥方面一直在犹豫争论。只要武威城被我攻下,突厥就会放弃出兵的设想;前两日郭荣从金城出兵来援,被单雄信大败于前面的旷野,斩杀两千,俘虏六千多人。”

一霎那,鱼俱罗看到了杨崇身上枭雄的暗影,问道:“后面你打算进攻金城?”

杨崇摇头说:“这次不能打金城,我收买了贺兰山的马贼宗罗睺,让他纠集了各路马贼两千余人在袭击枹罕往金城的运送物资队伍,削弱金城的战力。我还为郭荣准备了一个大餐,武威之围,他可以不解;但是西平郡的存亡,郭荣不能不管,谢映登、马德来正在进攻西平郡。”

鱼俱罗是兵法大家,立即洞悉杨崇的意图,就是通过接二连三的打击,彻底摧毁金城方面的信心;鱼俱罗长舒了一口气,很显然,杨崇没有打算急于求成,自己有时间了解形势,调整状态,再决定是否加入杨崇的阵营。心情大定,鱼俱罗随口问起杨崇的伤势,得知帅国真把内力输给了杨崇,鱼俱罗大笑道:“这个人情你是一辈子还不尽。”

杨崇手一摊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穴脉膨胀的感觉,张果老就要我喝蛇血,拼命练武。”

寇九珙笑着插话说:“师父还不为你好,最起码你现在已经能拉弓射箭,舞动马槊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天天忙得象陀螺,武力值再练也就那样子了,总是聊甚于无。

天鉴的第四营随谢映登出师,一夜之间挖好地道,次日中午炸开湟水县城墙多处,西平郡未能坚守到三天便郡治沦陷;随后五日,湟水六堡全部沦陷,化隆县向洮河郡、金城郡求援。索延寿、罗士信再次东进金城郡,一举击溃郭荣派往化隆县的援军,斩杀千余人,俘虏三千人。

杨崇每日只是叫人射箭劝降,表示只要李轨杀了安修仁献城,可以既往不咎,依旧任命李轨为武威郡守。安家先居安国,从后魏时安难陀开始世居凉州,为武威豪望,安修仁父亲安罗,曾是北周开府仪同三司,隋石州刺史,贵乡县开国公;大哥安兴贵接任贵乡县开国公,目前就在金城,安家是李轨联系长安和金城的那根绳。

李轨抵死不开城,杨崇也不着急,一直与郭荣谈判,最后谈定杨崇释放俘虏,归还西平郡,让安家离开武威;郭荣安排叫安修仁献城。果然不出所料,郭荣早有袭取武威的计划,在杨崇射信谴责李轨出卖武威投奔突厥的第二天,郭荣派来的安兴贵放出信号,安修仁和李贇的部下全部作乱,一座座城门被打开,尉文通、甘豹、马公祐分三路杀进城中。

(本章完)

第304章 赐婚

杨崇按照预定的方案,割允吾县和会宁镇为会宁郡,任命梁硕为武威郡守,刘黑龙接替了酒泉郡守之职,单雄信担任武威鹰扬郎将、长孙无乃担任鹰击郎将;任命房夷吾为会宁郡郡守,阴弘燊为会宁郡鹰扬郎将。实际上杨则调回张掖任鹰扬郎将、孟鲲鹏接任了酒泉鹰扬郎将,原张掖鹰扬郎将谢映登出任都督,指挥罗士信、甘豹、马公祐三营人马驻扎在会宁郡,阴弘燊根本获得不了指挥权。

杨崇遵守协议,让安氏弟兄带族人离开,安家在武威的全部田地房产都核算了价格,折合六万贯,用盔甲、牛羊、玻璃器皿支付;李轨的家财被充公,金银细软无数,光粮食就有四百多万斤,上万亩的地契被总管府笑纳。

杨崇除了将李轨、李懋兄弟俩和谢统师斩首,李轨家人全部送到金城给郭荣处理。九千多俘虏先后放回,西平郡两县也等着郭荣派人接受后退兵;郭荣明白,杨崇是只杀死自己手下不到六千人,但是近两万套盔甲武器和五千匹战马的损失是难以弥补的,西平郡被杨崇洗劫一空。

八百里快马把消息送到长安,右御卫大将军张瑾、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刚刚击败向海明,收复了扶风、安定两郡,恢复了陇右和长安的通道,没想到最早接到的是这个噩耗。三个月的时间,河西局势脆弱至此,郭荣已经没有了对杨崇制约的能力;但是杨崇和郭荣的奏章都证明,李轨准备投靠突厥,就是该死。

陇西的消息一举冲淡了江南大捷的喜悦,王世充杀了刘元进和管崇,在黄亭涧活埋了三万多投降的叛军。同时南阳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杨玄感丢失了南阳,和李子雄等人分头杀出重围,官军正在围捕。

随后十几日,每日都有战报传来,逃亡途中,杨玄感自杀,同行的杨积善抽自杀未死被追兵擒获,与杨玄感的首级一起送到隋炀帝的行宫。叛军头目李子雄、韩世谔、杨恭道、赵元淑、杨万硕、韦福嗣被擒,元务本、顾觉战死,来渊等四十多名附贼的勋爵都被抓到。唯一失去踪影的是杨玄奖,和孔颖达一起被朝廷通缉。

圣天子杨广做出最新判断,杨崇不会出兵金城,西平郡的举动是杨崇准备打通邯川戍的举动;杨广派来专使宇文士及,要求包括西域总管府今年应该上交的数目在内,只要杨崇总共交出一万套明光甲、一万件兵器、十万支箭和六千匹战马,五百万斤粮食,事情就到此结束,长安全力支持第三次东征高句丽。

宇文士及单独和裴矩、卫玄谈了一次话,是杨广的口谕,一共三件事。第一要查清楚杨崇在邯川戍的秘密,杨崇不会无缘无故地放弃金城而攻击西平;第二安排人通知于仲文,收买白山铁勒的各部落和移居到伊吾郡的羌人,伺机收复伊吾;只等伊吾拿下,郭荣、张瑾、皇甫无逸三军便开始攻击武威。

裴矩得知剩下的事杨广让他酌情处理,阴笑道:“可以让代王给杨崇赐婚,把元袭人赐给杨崇,元敏给一个官职,调去涿郡。再在长安赐杨崇一座府邸,让杨孝实、杨孝范住进去。”

宇文士及和卫玄只能自叹不如,裴矩的主意就是给杨崇造成牵挂,只要赐婚成功,元袭人和元家就是长安抓在手中的人质;目前的情况,给再好的府邸,杨崇都不会回来住,但是杨孝实、杨孝范搬进去,一旦出了事,就可以把大量的脏水泼到杨崇和韦圆照的头上。卫玄立即照办,第二天就请代王杨侑下诏,元敏为内史舍人,赐婚元袭人和一座在永乐坊的宅子。

元家答应后,杨崇很自觉,不仅迅速按要求交货,还多给了长安三千张硬弓,让裴矩、卫玄说不出话来;李轨的家私和郭荣丢弃的盔甲兵器让杨崇很有底气,实际上杨崇只出了三千匹战马。杨崇上奏章说了今后两年的计划,进军贺兰山,在武威、张掖以北,恢复汉代的县戍;裴矩没等上报行宫,就让卫玄同意,杨崇这么做,肯定得和始毕可汗死磕,是好事。

皇甫无逸和周谦在搜捕叛军中有了意外收获,抓获了替杨崇安排流民去河西的唐弼,玉门关副戍主的身份文书当场抄获,唐弼供认不讳。唐弼的任务很简单,杨崇认为河西缺少百姓,唐弼就是劝说百姓逃往河西落户;骨仪和阴世师都不认为这是罪,关中的百姓为什么跟着向海明作乱,还不是活不下去了,去河西挺好,但是卫玄和裴矩都不干。

两人拟了一个方案,一万囚徒,要杨崇出钱买,这次连右御卫大将军张瑾都出言反对,杨崇要是把这些囚徒武装起来,那不是平添了一万军队。裴矩笑道:“我们安排的那些叛军的家属,青壮年都死了,只剩下老人和女人,对了,小孩子不在人数中,一起给杨崇送过去。一万人要五千套盔甲,唐弼要杨崇出一千套盔甲赎回。”

张瑾顿时无语,裴公毒啊,这是送一万张口去吃饭,消耗杨崇的粮食,还敢张口要盔甲啊;但是让长安尚书台措手不及的是,杨崇表现得像一个听话的下官,照单全收,虽然不是隋军的明光甲和鱼鳞甲,但毕竟是六千套铁甲。右御卫大将军张瑾就有点弄不懂,既然杨崇这么好说话,为什么这几年弄得如此风声鹤唳。

张瑾和韦节私交不错,趁着办事房无人问起此事,韦节苦笑着摇头说:“杨崇、裴矩都是心思敏捷的人,观王、段公在世的时候,还能在中间协调,现在中枢态度一致,杨崇自知难逃一死,必定困兽犹斗。眼下的听话,是杨崇和长安一样,需要一个修养生息的时间,稳定后方;倘若中枢要动他,则立刻会刀光剑影。”

张瑾不敢再问下去,圣天子杨广现在的性情谁都猜不透,动不动救起猜疑心,鱼俱罗要不失踪,肯定是一个死;鱼俱罗失踪后,吐万绪被削职为民,配守建安,郁郁不得志,发病而死。杨崇敢行割据之实,结果是注定的,现在关中这些门阀士族表面上没反应,实际上暗潮激涌,无不在做两手准备,韦圆照、元威等人去河西就是明证。

(本章完)

第305章 佛门

河西几个月中增加了三万多人口,尉文通、程元先后从并州转移来一万七千多人,唐弼、叶德禅师从关中带来三百多信徒和五千多流民,加上杨崇用盔甲赎回的一万人,顿时让总管府的压力大增。尤其叶德禅师手下的信徒,不仅是信仰的问题,和隋军还有着血海深仇,让负责接待的长孙无乃十分担忧。

杨崇派唐弼前来帮忙,明文宣布,作为长安的下属不允许弥勒教在辖区传播,愿意恢复百姓身份的可以留下来,所有不愿意放弃信仰的,全部送往并州,自生自灭。好在叶德禅师是个务实的人,听说向海明和昙灵禅师在安定郡战死,立即宣布,自己退出弥勒教,解散四千信徒,除了五百多人坚持去并州河北被送走,其余的人都留在了会宁郡。

杨崇在武威郡守府设宴庆祝叶德禅师新生,大兴善寺长老璨琨大师、前铁门寺主持佛珈大师、凉州鸠摩罗什寺的方丈空藏大师作陪。杨崇询问叶德禅师下一步打算,叶德禅师淡然说道:“老衲和空藏大师谈过了,在鸠摩罗什寺做一个普通僧人,了此残生。扶风之变,死了十万军民,是向海明和老衲的罪过,需要面壁思过。”

杨崇顿了顿问道:“听说禅师出自少林,可曾考虑过回去?”

“凉州即少林,少林即凉州。”叶德禅师微笑道:“没想到总管如此气度和雄心,他日前往嵩山的时候,还请帮老衲传个平安的消息。”

璨琨大师笑道:“叶德言重了,出世就是入世,我等皆凡人,离不开芸芸大众,也跳不出滚滚红尘。杨崇,座中都是出家之人,不妨说说你对天下大事和弥勒教的看法,要不然,世人还以为你讨厌佛门。”

璨琨大师说的似乎是玩笑话,但是杨崇明白,自己尊崇墨家,和北方第一道门楼道观关系莫逆,到了河西先后同意张果老建了四座道观,佛门不担心才怪。杨崇吃了口蘑菇说:“我对信仰没有强求,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自由,但是弥勒教在我这里过线了。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太血腥,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信仰而去故意杀人,除非是战争。”

空藏大师像个弥勒佛,肥胖大肚,满脸笑意说:“这也是我们佛门不认同弥勒教的地方,杨总管,在河西,你希望佛门做什么?”

凉州鸠摩罗什寺是大隋一等一的大寺,空藏大师能坐到方丈的位置,除了佛法精深,对世俗风情同样了解,不管杨崇将来的结果如何,现在都必须结善缘,否则就是自己给佛门找麻烦。杨崇显然胸有成竹,放下筷子说:“我还真有事要求到各位大师。河西一下子接纳了这么多的流民,粮食最成问题,我希望佛门能敞开供应粮食,我可以用手中商品来换。”

杨崇的态度真诚,没有象其他官员一句征收就了事了,更何况杨崇为了救一万囚徒,付出了五千套盔甲,在河西、关中大为轰动,佛门要是不管,岂不是在砸自己行善的招牌。空藏大师颔首道:“杨总管是个雅人,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些日常用品我们都有香火客供应,即使香火客的价格贵一点,要买的时候还得找他们。”

杨崇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问道:“不知道大师看重杨某的那些东西?信奉佛门肯定是不行的。”

空藏大师拍手说道:“痛快,贫僧就喜欢这样谈事,听说大人在张掖造出了纸张,能否帮助佛门建一个造纸工坊?”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鸠摩罗什寺要是增加一个造纸坊,不仅能降低自己寺庙抄经的成本,还能向河西陇右的大部分寺庙卖纸。杨崇是靠着姜夺、唐弼从长安、太原等地弄来了七个造纸工匠才开起了造纸坊,用树皮、麦杆、稻杆等作为造纸原料,造出的纸张只是中下等,仅仅可以使用而已。

杨崇点点头说:“这没问题,我的工坊现在刚开始起步,等三个月后,纸张的水平提升了一点,我就安排人来帮助你们建坊。在这之前,你们要准备好开工坊的地点和设备、准备接受培训的人员,这座工坊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买粮食我另外付钱;不过大师,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派人来运粮食,你们把价钱订好。”

杨崇做到这一步,空藏大师急忙稽手说道:“杨总管请放心,贫僧会从各家寺庙调粮食,总共提供五百万斤粮食出售,另外本寺捐赠一百万斤米粟;听说杨总管在高昌有座铜矿,我们就以铜来结算吧。”

空藏大师不傻,杨崇权重西北,割据张掖,送一座造纸坊,是长期盈利的买卖,怎么能随随便便收下,反正是要捐献,不如彻底让杨崇满意,这样要铜也要得理直气壮;杨崇闻弦歌而知雅意,谢道:“大师慈悲心肠,杨某替百姓多谢了。”

鸠摩罗什寺做出了表率,敦煌、武威、张掖的各家寺庙纷纷出手,又捐赠了两百万斤的米粟,提供了两百万斤的出售粮食;并且大部分的小寺庙不像鸠摩罗什寺这样摆谱,玻璃器皿、茶叶、香皂、葡萄酒都可以作为结算的货物,让杨崇感觉负担大大减少。

杨崇能从佛门要到一千万斤粮食,让崔赜长出了一口气,三万多人一年的口粮有下落了,反正是河西商行与佛门结算,总管府不过走一个账,不管是贵是贱,后面都是用河西商行需要的东西抵账,总管府没有一点压力。

这点是崔赜和其他官员能够容忍杨崇独断专行的原因,杨崇做了个榜样,没用利用自己的权力豪夺,利用的是工匠的技术和视野,挣的每一文钱都让人无话可说,带动着于家的西北商行、元家的长风商行等大大小小的随军商人,都得按照杨崇的做法来,避免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本章完)

第306章 三件事

考虑到总管府现在与下属各郡微妙的关系,杨崇一般都让崔赜和西域各郡都保持着日常的联系,杨崇主要的精力放在屯田、招安羌人和贺兰山上。屯田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不解决祁连山、青海湖一带十多万人羌人和杂胡,一切免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一伙人打劫屯田的军民和田里的粮食。

所以杨崇认为认为屯田的成败取决于对祁连山、青海湖羌族的处理,突厥和土谷浑不可能越过防线,纵横千里来抢粮食,最可能出现的是羌族的部落;少的一个部落只有三五百人,多的达六七千人,四处游牧流浪,不仅对汉人下手,对土谷浑也一样不留情面,没有粮食,牛羊照抢。

拓跋羌和细封羌的作用这时候显示出来了,按照总管府的要求,他们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信使,和认识的羌部落联系,先是商量贸易的事,随后就是总管府派出的官员前去协商安置。杨崇只分两种情况安置,一种是象拓跋羌这样放弃部落的独立权,一切听大隋安排,可以直接安置在大大小小的城堡中。

另一种是想保留自己的独立性,杨崇便要求那些部落自己找一座或几座废弃的城堡定点居住,总管府根据人数和地盘给官职,派出官员协助管理。如果要总管府出钱帮忙建堡建寨都可以,那就需要有商品交换,或者替河西商行打工抵债。

杨崇专门成立了护羌都尉所,任命厉文昕为护羌都尉,长安前来的数百人只有杨则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有了实际官职,杨崇以自愿的原则从剩下的人中招募了一百名官员,塞进了都尉府,负责和一个个羌族部落打交道。各郡的骑兵同时不停出击不愿意归顺的羌人和杂胡,将对手消灭或逐走。

孟翻和厉文昕提出了一个九城的计划,从鄯善镇开始,向青海湖那里延伸,那一片是吐谷浑人多次避难的地点,有着昂城、白兰等城,除了土壤的肥沃差了些,和赤水城的条件差不多。原来因为且末这些地方是西域异族的地盘,不适合发展,现在随着且末郡、鄯善郡的设立,已经变成大隋的内陆。

杨崇在地图上仔细测算了一下,应该是柴达木盆地,附近还有河流,水源充足,就同意了计划。不过考虑到青海郡刘权的态度,也不想刺激长安,杨崇让厉文昕分步走,先在鄯善郡的边界附近建两座戍堡,对于青海郡境内,还是以勘探为主,鼓励羌族自建。

从杨崇现在的角度看,青海郡只是为了稳定,贺兰山才是发展的重点。贺兰山山势雄伟,若群马奔腾,贺兰山南北长五百里,东西宽六十里。从武威到贺兰山,中间隔着一个腾格里沙漠,在沙漠深处有着青盐、白盐、红盐、黑盐的盐场,虽然从汉朝就开始产盐,但是现在突厥人对盐场并没有在意,看重的反而是贺兰山的纵深山脉和东面的牧场。

这和历史上差不多,贺兰山的盐场到了北宋,经西夏人开发后才被世人关注,后来成为全国十三大盐场之一。杨崇明白,这是个比青海郡更大的机会,贺兰山看上去是突厥的虎口之食,但是比青海郡简单,只要突厥人点头就可以了;不像青海湖的附近除了大隋和吐谷浑人,还有不知道多少的羌人部落,从数千人到数万人,让人防不胜防。

贺兰山北面主峰下来,都在两千米以上高度,山势陡峭,到了赤木口处陡然平缓下来,关口地势十分开阔,是高原进入平原的重要通道,北地郡和灵武郡就在那里。当年汉朝无法在贺兰山立足,正是因为北地郡是羌族的主要居住地,这些已经归顺的羌人,人口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强盛,但政治地位十分低下,饱受地方小吏、刁滑地痞的政治压迫和经济盘剥。

最终的导火索是东汉永初元年,邓太后亲政,决定要把西域总管和田卒撤回内地,便征发金城、陇西、天水的羌人随军掩护。被征羌人害怕远戌他乡,不能回家,走到酒泉附近,便纷纷逃跑,朝廷令附近的郡县发兵堵截,还把沿途羌人的房屋全部放火烧毁,最终羌人被逼反抗,北地郡不得不三迁郡治。

现在的北地郡所在早已不是最初的北地郡,从后世的甘肃迁到陕西,人口差得更多,汉朝鼎盛时期,北地郡十九城,共六万四千户,二十一万人;隋大业元年,改宁州为北地郡,下辖华原、同官、宣平三县,郡治借在定安县,共四千七百户,两万八千人。杨崇的设想就是恢复甘肃的北地郡位置,和武威郡一起钳住贺兰山的归属。

杨崇做了一个规划,增设四县,敦煌的效谷县、张掖的骊靬县、武威的宣威县、媪围县,这四个县都是秦汉以来在河西出现过的县治,骊靬县、媪围县的旧城都在,骊靬县是开皇年间并入番和县,骊靬城周围还有三千多居民;媪围县城因为战火而破落,城内居民不过两百多人,变成了商队歇脚的城堡。

杨崇重新设立骊靬县的理由是因为发现了铁矿石,需要专人负责,实际上骊靬县发现的铜矿;杨崇记得金川镍矿就在龙首山南侧的断裂地带,对于镍的挖掘杨崇不抱指望,自己绝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一般大型矿带都是褶皱带,地层出露齐全,矿产资源丰富,就让张果老带着方丑、乔虎去勘探,两处铁矿都是贫铁矿,张果老发现的是含有参杂着金银的铜矿。

杨崇故伎重施,再次让河西商行买下了这一带区域,等待时机开发;张果老在去宣威县查看盐田、煤炭的时候,意外地给杨崇带回来石墨。杨崇等不及宣威县的步骤,立即让罗士信率军去清剿那一带的马贼,寇九珙亲自带队去运回几十车石墨,在钢厂开始使用。

(本章完)

第307章 商路1

加入石墨,调整工艺后,酒泉铁厂的产量果然上了一个新台阶,达到每炉万斤的产量,乔虎笑得嘴都合不拢,后面如果再下点功夫,估计一万三千斤没问题;张果老拍着杨崇的肩膀说:“杨崇,你没骗我,是创造了一个奇迹,要是铁矿石够,你手上铁厂的产量能超过关中所有铁厂的总数。”

前来观摩的叶黑龙、珀斯利密和梁江也很兴奋,只有方丑郁闷地说:“杨崇,现在乔虎负责铁厂,梁江负责金银铜和焰火,王伏负责酿酒、香皂、酱油,珀斯利密负责玻璃工坊,你总不能就指望我一直在外面找矿吧,这原来可是叶黑龙干的事,他现在跑去做郡守,我在外面餐风露宿。”

杨崇晓得方丑是故意说得夸张一点,点点头说:“我现在还真是没人,张道长这么大年纪了,总要有人接班,方丑,说真的,这些人当中,我就看好你了。”

众人大笑,杨崇这分明是在捧杀,张果老捋须说道:“杨崇,只要你能不断说出点新东西,我跑跑没关系,方丑更不会在意。”

杨崇斟酌着说:“张道长,我有一个想法,墨焯书院一开始开设四个专业,算术、建筑、矿产、养马。张真人你和玉坚子、方丑能编一本矿物书,把你们看到的矿物知识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孟翻、杨屈根据地图在编写地理书,作为矿产专业的书本,两年学出来后,都编入方丑领到的部门,就叫勘探所。”

张果老颔首道:“这些能搞,对百姓有利,贫道就勉为其难。对了,养马的课本是谁在编?”

杨崇不以为然地说:“薛文,他流放的那几年就在养马;还有一个是山丹养马场的官员乞伏野,这两个人我都准备调入墨焯书院,可惜了独狐延寿和阿布,其实他俩更合适。庞焕负责机械、毛暠负责算术、玉坚子负责矿物,薛赫负责文化课和讲史,就是缺一个够格的山长。”

张果老冷哼一声,说道:“别告诉我,你都开设了建筑学,宇文恺还没到张掖。”

张果老整天跟着杨崇,又是老而成精的人,有些事纵然不想知道或听到,但是看看杨崇的安排,猜也能猜到;宇文恺在长安消失后,杨崇对宇文恺的去向不闻不问,没有安排人回关中寻找,本身就是一个破绽。杨崇被说到心思,尴尬地笑笑说:“大师兄倒是愿意,不过提到一个条件,要我不让宇文温做官。”

叶黑龙等人一听便明白,还真是难题。宇文温少读经书,志向就是做官一展抱负;宇文恺的担忧是怕杨崇最后失败,自己和大儿子宇文儒童都参与了,想给宇文家留一根苗。张果老眯着眼说:“杨崇,你想偏了,告诉我实话,你会失败吗?”

杨崇想了想说:“你要我怎么说才会相信,我一定成功。”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争夺天下,冥冥中的事变化无常,岂是说能说得好的。张果老肯定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在乎宇文温这两年是否做官,你可以给宇文温一个承诺,让他先去书院教书,就教建筑学,凭他的家学,应付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不会有问题,更何况还有宇文恺这座大神在。”

杨崇听了大喜,立刻拉着张果老,和叶黑龙一起回到郡守府;酒泉郡只有一座孤城,除了铁厂,其他工坊都建在城内,河西商行的总部就紧挨着郡守府。寇九珙闻讯而来,告诉杨崇两个坏消息,一个是经过调查,崔家的茶叶产量迅速下降到原有的三成,江南茶商遍起,趁着战乱,狠狠地打击了崔家;另一个是崔弘度死了,病死家中。

不要说刘黑龙,连张果老都沉默了,相对于崔弘度的死,茶叶的问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崔弘度不仅是五姓七望的家主,也是杨崇的朋友,生意上、政治上的伙伴,崔家的下一任家主不管是谁,再也不肯能像崔弘度那样信任杨崇,给杨崇足够的支持。

杨崇来回踱步,半天才说:“我们失去了一个盟友,但是还不能做什么,只能看崔家下一任家主的态度;九珙,备一份厚礼送到崔家的商号,就说我们不便去河北拜祭,东西请他们带回去。另外茶叶的匮乏很快会传到河西,明天我就让崔赜把和突厥铁器换战马的奏章送往长安,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回音。”

每年五千斤铁器换一千匹战马,让突厥承认大隋在居延、贺兰山的存在,交易来的战马杨崇还不要,全部送到长安;面对这样的好事,杨崇的奏章在尚书台议事房传来传去,卫玄等人一个个都拿不定主意。代王杨侑好奇地看着一帮大人,想不通这有什么难解的,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平时不大管事的赵国公独狐篡,独狐篡叹了口气说:“杨崇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凭着他和阿史那咄苾现在的火热劲,就算杨崇占据了整个贺兰山,只要能给好处,咄苾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杨崇上奏章的目的,是要我们承认他即将打开的长城内外商道,让河北、并州的郡县不能干涉。”

卫玄眼神一亮,客气地说道:“赵国公请细说。”

独狐篡让人拿来地图说:“杨崇建县也好,与突厥贸易也罢,都是为了开辟商贸的线路,只要我们和突厥同意,杨崇就拥有了三条商业线路。从河东走贺兰山南的山路到武威媪围县;从贺兰山北穿越沙漠到武威宣威县;从代州走五原到居延海,然后分叉到伊吾、敦煌、张掖等地。咄苾肯定会同意,五原和贺兰山北本就是突厥的地盘,商队的路过可以促进五原牙帐的贸易,增强实力。”

韦节冷冷地说道:“南线对我们的杀伤更大,从长安到安定的商队都可以避开金城等地的关隘,直接走私到武威;我们想控制茶叶等商品西去的设想,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本章完)

第308章 商路2

随着崔家的茶叶生意败落,江左士族和萧家对茶叶的控制越发得手,长安经过推算,唯一能制约杨崇的货物竟然只有茶叶、瓷器、丝绸。卫玄和樊子盖已经商议,尽可能阻止这三样货物西去,希望能以此展开贸易战,逼迫杨崇和突厥的贸易崩溃,让始毕可汗兄弟转而和长安做生意。

没想到杨崇稳稳地在和长安博弈,裴矩、独狐篡两人说得没错,一旦形成这三条通道,大批的物资就会绕过洛阳、长安,顺着运河北上到河北下货,然后通过并州,直接送往河西、西域各地。长安与杨崇关系密切的商行,更是会从北地郡直接进贺兰山,从山道直接到武威,让长安想阻止都没办法,总不能把河套地区全部封锁了吧。

韦节想提醒的是,要是长安不答应,万一杨崇还有其他手段开展贸易,只是故意上书,事后就会弄巧成拙;杨崇倘若如此轻松地就解去了和突厥争地的局面,不单单是打了中枢的脸,肯定是圣天子杨广不愿看到的结果,追究起责任,裴矩都担不动。

骨仪果断说道:“杨崇的做法对中原有利,我们又白得战马,我看可以同意,至于茶叶等物资,不如加税,既然堵不住,让杨崇增加点成本,我们增加点税收也好。”

无人回应,开玩笑,现在江左豪门和萧家控制着一半以上的茶叶市场,韦家也插手茶叶生意,加税岂不是加到自家头上了;韦节摇头说:“杨崇不怕加税,现在西域、河西的葡萄酒被他垄断,香皂又是他独有的商品,加多少税他都有办法找回去,受影响的反而是站在我们一边的茶商。阴大将军,令郎这两天可有信件传来。”

阴弘燊担任会宁郡鹰扬郎将后,成为长安的一个耳目,几乎每天都有信件传来,右侯卫大将军郭荣在金城特地设了快马,专门为阴弘燊传递消息。阴世师苦着脸说:“杨崇的墨焯书院开了,宇文恺出任山长,设算术、建筑、矿产、养马四门专业,正在河西和西域各郡招生,金城、西平、青海等郡的人也可以报名,墨焯书院只招收十五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不分胡汉等级,考试录取。”

“考试录取。”卫玄嘀咕一声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独狐篡不同意说:“这四个专业和孙思邈的医塾一样,都是军民两用的专业,不简单。杨崇曾经几次写信给独狐延寿,要延寿和阿布去张掖教书;被拒绝后,杨崇还要两人编写一部养马的书,说可以给稿费,被我拦下了。延寿到现在还在说我这个大哥,不如杨崇识货,埋没了他这个人才。”

右御卫大将军张瑾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崇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张瑾能想象教书和出书对独狐延寿的诱惑,那是一种难受的煎熬。独狐篡无奈地说道:“我如今在家里是不讨人喜欢,独狐延寿和独狐虹见到我就甩脸子,葡萄酒的生意砸在手里,族内的老老少少都在背后议论我,为外人毁了生计。”

这事已经不是秘密,杨崇曾经替玉海斋出主意,帮独狐家族垄断了高昌的葡萄酒生意,玉海斋从一开始主导变成只占三成股份。独孤开明、独孤开彻每个月挣来了大笔的利润,用日进斗金形容都不为过;但是为了齐王杨暕和萧皇后的面子,独狐篡在玉海斋与萧家结成联盟,排挤了杨恭仁等人,开始在各个方面对付杨崇。

没想到杨崇在张掖站稳脚跟后,立即推出无涩味的新鲜葡萄酒,几个月时间就让独狐家的葡萄酒生意一落千尺。尤其在杨崇实际占领武威后,从高昌到武威,所有的葡萄酒产地都在杨崇的管辖范围之内,河西商行的葡萄酒产量十倍增长,独狐家和玉海斋的生意是难以为继,据说现在总管开明只能把手中的葡萄酒卖给河西商行。

长安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拍手叫好,都在说独狐家和萧家张开獠牙的时候,被杨崇板掉了两颗门牙;杨崇和皇族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杨雄、杨达已经去世,杨恭仁搬到了洛阳,但是杨崇时常托长风车行,给两家带些河西的特产,像葡萄酒、香皂之类的东西。

几个人商议到深夜,最好还是决定同意,签署意见后报送涿郡中枢;涿郡的形势严峻,东征隋军士卒在路上逃亡相继,杨广到临渝宫,祃祭黄帝,斩杀叛军者以衅鼓,仍然无法阻止人们逃亡。对于卫玄的意见立即准了,要长安、武威加紧办理,换来的战马直接装备会宁戍一千突厥骑兵,前往涿郡听用。

杨崇接到诏书后,立即行动,五千斤铁和一千匹战马早就被双方运到居延海,在崔赜的监督下交接后,战马迅速送到会宁戍;阙度设率领老弱万余人在会宁数年,精壮的族人和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过一千多人,但是阙度设还是挑选了一千人出征,杨崇特地送来一千套隋军的铁甲换下突厥盔甲。

阙度设得到一套崭新的镔铁连环甲,很是高兴,对会宁郡守房夷吾说:“我走之后,会宁已经没什么精壮的男子,泥撅处罗可汗和阿史那大奈的人应该不会回来了,你和杨总管说,我同意他的建议,剩下的人,你们安置吧。”

房夷吾点头说:“将军放心,总管府很关注这件事,已经决定派高北来会宁主持萨保府事务,一定会把你的族人照顾好,一千五百名出征将士的家里都会按军属对待,定期发放米粮物资。”

高北本身和阙度设就是一个大部落的突厥人,现在是河西商行的管事,会宁地区的物资进出几乎被高北全包了。阙度设亲眼见过高北在族人中推行农耕,协助会宁郡指定户籍,还促成族内寡女与汉人通婚;房夷吾说一千五百名出征将士,很显然把跟随泥撅处罗可汗的五百骑也包括在内,阙度设更无话可说,只能连声感谢。

(本章完)

第309章 贸易战1

杨崇得知阙度设一千骑进了金城地界,立即召集崔赜和六曹参军事来开会。总管府目前的都功曹参军事是凌敬,其他五曹分别是仓曹参军事沮渠固、兵曹参军事司马凡、骑曹参军事宋千、铠曹参军事阚中、士曹参军事王君愕。杨崇的目标就是贺兰山,行动的时间定为三到四个月,在冬天来临之前结束。

凌敬对着地图,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宗罗睺已经在贺兰山立寨,总管府命名为驳马寨;从驳马寨开始,宗罗睺的手下将沿途给商人护路,一直到媪围县。另外索延寿将军的大漠营活动在贺兰山区和山西侧的沙漠中,正在熟悉地形,绘制地图;正如杨总管所料,索延寿和契苾葛在大漠深处发现了绿洲,还有盐池。”

沮渠固玩笑道:“宗罗睺可是有名的马贼,让他护送,商人们放心吗?”

杨崇脱口说道:“宗罗睺现在是河西的官军,商旅应该信任他,再说有程元和唐弼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不是什么商人都能走这条道的,并州来的人由程元负责,关中来的人由唐弼负责。宗罗睺只是驳马寨名义上的负责人,真正的寨主是姜夺,下属宗罗睺、唐弼、敬盘陀三营人马。”

凌敬补充道:“唐弼的关中营都是唐弼在扶风招募的人,五百骑和两千步兵;敬盘陀的并州营是原来姜夺在河东的各商号的人员和敬盘陀回绛郡招募的人组成,共三千人,其中七百骑兵;宗罗睺的狂马营两千骑兵,三营共计马步军七千五百人。”

宋千和司马凡对视一眼,杨崇果然谋划已久,当杨崇挥师武威的时候,郭荣如果真的全力以赴增援河西,姜夺的这支奇兵很可能袭击北地、安定等郡;只是后来双方谈妥了,杨崇只能把这支人马放在贺兰山训练,简单地说,今天的商路,就是日后杨崇兵出贺兰山的栈道,北出遏制突厥,东去可以直入河套,南下则兵逼陇右。

崔赜问道:“这么多人马,粮食怎么解决?”

凌敬指着地图说:“媪围县,杨总管的设想是姜夺他们接受流民,安置在媪围县开垦,前期的粮食一则是就地觅食,二则是向河东、陇右购买,总管府再解决一部分军粮。”

“就地觅食。”宋千不相信地说:“既然便入了河西军,可不能抢啊。”

杨崇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说:“姜夺之所以到现在才露面,是因为他和唐弼在关中布局,我担心长安会对我们实行禁运,所以需要很多人帮着买东西。”

杨崇的布局原来是为了情报,但是长安开始禁运茶叶,杨崇便把原因说得高大上一点;阚中补充说:“总管所言极是,长安也有高手,他们除了禁运,还安排各世家带着大量的铜钱到河西、西域买货,掠夺原本应该是军队和百姓的物资,长此以往,会造成河西、西域的粮食商品供不应求。”

杨崇微微点头说:“所以贺兰山是必须争夺的地区,是我们物资的另一个通道。君愕、司马凡,你们从河东选几个士族和商人,让他们帮总管府购买茶叶、粮食、布匹等物资,可以比市价高一成或两成。崔老,崔家的商队应该没问题吧?李渊胆子再大,也不敢查你们崔家的货。”

河东抚慰使李渊已经接替了樊子盖,负责太原派出的军队,打着讨贼的旗号,实际权力比太原留守还要大,目前开始在太原、河东各地设卡检查商队的货物。崔赜感觉自己是上了贼船,装作恼怒的样子说:“博陵崔家肯定没问题,崔弘肃已经捎来信了,一切照旧;清河崔就不敢说了,你应该去问问崔开远。”

杨崇无所谓地笑笑说:“城市、金属、粮食是每个政府的立身之本,其他的东西只是利润多少一点而已;清河崔家要是听从萧家的建议,我也没办法。崔开远在家族中哪有您这样的威望,问他就是为难他。”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杨崇这么说就表明,杨崇心里已经有了方案,最后商定司马凡作为姜夺的副手,前往媪围县主持驳马寨的供给;杨崇则会命令姜夺,让原来一些经商的人员,到媪围县开设店铺,促进繁荣。

关于贸易战,杨崇并不害怕,大隋就这粮食、盐铁、布匹几样必需品,大部分人一日两餐,还能复杂到哪里去。只是有一大批不和自己同心,甚至可能捣乱的部下,这才是杨崇的担心所在,杨崇第一个决定就是让崔赜下文通知各郡官员,严禁帮助长安方面哄抢物资,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杨崇特地去巡视了一趟酒泉郡,其实是和自己暗藏的智囊团再次商议,除了寇九珙,还有宇文恺、鱼俱罗、杨浩、孔颖达、佛珈大师、杨玄奖六人。杨浩在黎阳仓失守后,趁乱逃到河西;孔颖达和杨玄奖是被佛珈大师救了,装作和尚一路而来,目前在河西公开露面的只有宇文恺和佛珈大师。

对于贸易战,七人的认识有深浅,但是有一点是共同认定的,就是萧家这些权贵豪门为了最后掠夺河西的财富,肯定会参加这场战斗。宇文恺蹙眉说道:“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很毒,只要你展开反击,种种措施就会成为你以后的罪名,等到高句丽战事结束,中枢全力对付你的时候,你百口难辩。”

杨崇不在乎地说:“那就不辩,真不行打一仗,让圣天子和中枢的大臣们看看,河西不好啃。”

孔颖达还没从杨玄感的失败中缓过来,忧心重重地说:“你准备拉出反旗?”

“怎么会。”杨崇否认说:“时机还没到,西域我都还没摆平。不过我在河东有一些人马,可以让他们先动起来,鱼将军帮我制定一套方案。”

鱼俱罗从吕梁山过来,早就心存怀疑,闻言含笑道:“战火从南到北,连关中都陷入浩劫,就差河东还没乱,你要是把河东打碎了,我敢说,杨广最后的信心都快没了,你把情况给我们说说。”

杨崇便把姜夺、毋端儿在河津、龙门、绛郡等地搜集来的情况一说,杨浩便肯定道:“既然关中和黎阳仓两边都有流民逃去,山中还有数万杂胡,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必定响应者云集,最关键的反而是起事的时机。”

鱼俱罗轻松地一笑,身上立即散发出驰骋疆场的杀气;鱼俱罗思索了一下说:“三天后,我给一个大概的方案给你,但是你要和毋端儿说,兵者诡道,战事一开,很多原先设想好的方案都用不上,临阵还是要靠他自己的能力。”鱼俱罗的经验是从死人堆里得来的,随便一句都有含义,杨崇答应原话传给毋端儿。

(本章完)

第310章 贸易战2

民以食为天,日常的用品不可能一买一年,所以就在一般的小商人眼里,眼下的势头有些不对;武威、张掖,甚至高昌的市场上都出现了大批奇怪的人,有本地的人,有外地口音的人,还有粟特人、羌人,一个个穿梭在市场里,就是不停地买商品,看不到他们的商队离开,似乎买回去就是为了存储。

同时流言四起,说为了筹备打仗,依附总管府的河西商行等大商行将在河西、西域大规模地采购物资;十几天过去,各座城市都出现了不同情况的萧条,老百姓开始恐慌,到处是抢购风潮,河西商行的店铺里,原本一个月才能卖完的货,往往两三天就倾销一空,似乎商品不要钱,来的就是白拿。

总管府出告示,禁止民间对外运售粮食、布匹、食盐,所有本地居民将按人口出售粮食和食盐,外地人口需要配给的到当地官府登记。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抢购的人大不了把粮食捂在家里面,只是街面上嘈杂的人群少了些,面对盔明甲亮的士卒,每个人说话的口气都缓和一些。

但是崔赜等总管府官员能感觉到气氛明显不对,大批的商人和商队开始往外逃离,又有新的流言产生,说总管府准备强买强卖。每个郡都侦骑四出,在山川荒原抓捕走私,十天的功夫就拦截到商队二十多起,最激烈的就是在蒲类海北,抓捕商队的时候竟然遇到上千人的骑兵来接应,缉捕的官兵损失严重。

面对伊吾郡的公函,崔赜只感觉心惊肉跳,崔赜一开始有些担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金白银面前有几人能按捺得住,再说打击杨崇在长安和中枢眼里可是功劳一件;但是仅仅半个月,崔赜发现,所有人再一次掉到杨崇的陷阱里。崔赜无奈,以总管府的名义要求鄯善郡守屈突盖明查此事,弄清楚那上千骑是什么来路。

于仲文的反应够快,第一时间离开了高昌郡,赶到鄯善郡的郡治鄯善城,鄯善城是古婼羌国的国都婼羌城,在扜泥城东南方向,是蒲类海一代最大的城堡。屈突盖和左昆仑正在愁眉不展,鄯善郡其实南西两面是且末郡,东面是青海郡,北面是高昌郡和伊吾郡,唯一的缺口就是大沙漠。

伊吾郡抓捕商队的骑兵很聪明,看见有人来援,放过了商队;所以那支庞大的队伍根本逃不过鄯善郡的眼睛,转向东面去了青海郡。于仲文听完颓然落座,连发火的心思都没有,苦口婆心地说:“我是怎么关照你们的,这是杨崇最想要的借口。你们考虑一下,杨崇如果发兵前来,你们能不能挡住,且末和青海能不能来增援。”

屈突盖低声道:“形势不会这么恶劣吧?”

左昆仑摇头说:“杨崇在且末成立了吐谷浑人和汉人混编的雄狮营,在伊吾成立了全部羌人的义羌营,就是为了准备进入青海或者鄯善的。最关键的是只要这两个营一动,归顺总管府的土谷浑和羌族部落都会随之动作,我们纵使有沙陀、处月两族相助,最多只能相持,高昌要是出兵,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大将军,说说你的打算。”

左昆仑是沙场老将,岂能不知于仲文巴巴地跑来,是有自己的想法;于仲文叹了口气说:“大军在鄯善郡出入,肯定有当地的军队在内应,这是瞒不过杨崇的;我准备去张掖任职,你们让石万年跟我去张掖。”

左昆仑决断说:“既然大将军这么想,不如带着石万年的人头前去。”

屈突盖忍不住在心中点赞,左昆仑难怪能在西域纵横二十年,就这份眼光和果断就是没得说,于仲文去张掖不仅仅是上任副总管,而是代表着不再在西域制衡杨崇。于仲文一走,高昌郡的房玄龄、王挺等人,且末郡的韦圆照和史大千都是会支持杨崇的,只有自己与左昆仑最尴尬;左昆仑的做法就是递上投名状,表示以后服从总管府。

但是屈突盖不行,谁叫自己是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的弟弟,立场不能改变;屈突通朝于仲文施礼道:“大将军,下官离家日久,思乡心切,见了杨总管,帮忙说一声,能否另外安排贤人,容下官辞职还乡。”

于仲文看了屈突盖一眼说:“就冲着屈突通,杨崇也不会放你走,不过你放心,杨崇那小子对鄯善郡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不管以后,至少能恢复青海坊,只要昭武九国不打过来,你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昆仑,你去办吧。”

当于仲文带着石万年的人头到达伊吾的时候,司空行只能撤消调动军队的命令,八百里快马去张掖报信;伊吾郡柔远镇随之遭到血洗,薄落部在契苾葛的商队和秃发库林的府兵袭击下,是灭族之灾,贵族全部被杀死,粟特商人和独狐家秘密留在柔远镇的大批粮食物资全部被抄没。

独狐览在伊吾收买薄落部转运物资的事情早就被孟翻发现,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契机,独狐览也被宇文温收监;柔远镇事了,姜菲决定和于仲文同行,一起前往张掖。姜菲早就想去张掖了,杨崇来信说身体里有时候会有一团热气,象一个小老鼠在体内乱跑;姜菲晓得,这是吐纳有成的反应,金针度厄的效果出来了。

张果老不赞成杨崇练功,依着杨崇身上越来越重的责任,要杨崇抽出大量的时间花在练功上就是笑话;张果老的意思就是随它去,自然吐纳对身体有益,杨崇可以利用这种状态,想怎么锻炼就怎么锻炼。姜菲只想看看结果,一般能练出这种状况的都在十五岁以下,杨崇奔三的年纪有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是奇葩。

于仲文等人还在路上,张掖、武威、敦煌、酒泉、伊吾等郡同时开始动手,以突厥奸细的名义逮捕了一大批人,最显耀的是张掖的康老和、敦煌的萧家族长萧琅,康家和萧家被查抄一空。

(本章完)

第311章 贸易战3

杨崇在后世的和平年代,见过了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战,晓得经济实力是一方面,另一面就是民心的稳定。不管是恃强凌弱,还是小鱼吃大鱼,最关键的就是鼓舞自家百姓坚持,击垮对方的士气;在封建时代官府高度垄断的情况下,从道德上打击对手,占据制高点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至于老百姓,出了一口气后,只要有饭吃,一切都能过去。

经过策划,崔开远在敦煌演了一场公开审理的秀,官府出示的证据丰富得让萧琅放弃了自辩,长期和突厥走私武器、勾结马贼杀人、泄露了前往康国的行动人员名单、派人刺探张掖兵械坊、参与了高昌刺杀杨崇的行动,等等;旁听者无不气愤填膺,萧家的人个个面如死灰。萧家被处死了五个人,杨崇后来还特地上书长安,汇报此事。

张怀善现场一边听着案情,一边在擦头上的汗,杨崇绝对是个魔鬼,除了走私武器是张家提供的证据,很多事连张怀善这个地头蛇都不知道。张怀善敢肯定,有些证据是杨崇向突厥人买来的;张怀善暗自庆幸,亏得自己那时候当机立断,依着杨崇的手段,要是想对付自己,罪名绝不会比萧琅少。

张掖郡康老和的案子更简单,康家在张掖作威作福多年,坏事干尽,有的是血债,沮渠固找了大约有上百人作证;最后官府判决,康老和父子和十一名爪牙死刑,余者三十一人流放,所有人家财充公。各郡加在一起杀了足有上百人,虽然各自罪名不一,但是谁都明白,杨崇要的是什么,所有的士族立即要求家人把货摆到市场出售,物价顿时回落。

随后,崔赜在往来的公文中发现,伊吾、酒泉、高昌撒郡的钢铁产量竟然达到每月七万斤,酒泉和伊吾两城铁匠铺数量迅速上升;同时蒲类海等地的盐被大量地运入河西地区,然后在媪围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用说,杨崇开始反击了。

大隋盐业政策为民众自由经营,官府征税,但是财政状况恶化,长安已经开始实施盐专卖政策,控制各地盐户。盐户身份与普通人不同,单独另立户籍,在官府管理,不得转换其他行业或逃徒,制盐生产工具和原材料均由官府提供,所产之盐也必须全部上交官府,官府发给工本钱和粮食。

崔赜明白,杨崇现在往外面送盐,等于打击了长安的盐业和税收;铁器更不用说,那么多士族和叛乱团伙需要,杨崇只要敢源源不断地送出钢铁,就能源源不断地换回粮食和茶叶。河西、西域就这么多军队,哪需要如此的产量,崔赜急忙发奏章到长安,叙说杨崇拥有的生产能力,希望尽早结束这场贸易战。

可是卫玄已经收不了手了,尚书台拨出五十万贯铜钱从各个渠道进入西域、河西,高价购买了物资,倒回长安的话要亏一半,更要命的是现在可能都打了水漂;参与这趟盛宴的各家门阀显贵也投入不菲,要是现在收手的话,损失恐怕比官府还要惨重。

卫玄和户部侍郎韦津、度支侍郎杜行满商议,两人都不敢做主,硬是等到洛阳的民部尚书樊子盖拿了主意,樊子盖认为,既然败局已定,不如再坚持三个月,杨崇的做法就是以后给杨崇定罪的铁证。

韦津和杜行满哪肯上这个当,卫玄和樊子盖就是想把杨崇逼反啊,杨崇一旦破罐子破摔,下定决心造反,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管杨崇输赢,朝廷都得拿出一两个人平息天下人的口舌。两人一致要求尚书台公开决议,张瑾、阴世师两位大将军才明白贸易战里是这个门道,不在乎贸易战本身的输赢,只在乎杨崇能不能死。

张瑾听说已经不起效果,就劝道:“卫公,杨崇其实态度还是挺端正的,中枢调一千突厥兵,都是突厥战马,盔甲全部是新配的,弓箭等装备也给了补充。制约他一下无妨,但是非要弄个你死我活,贺兰山上驳马寨就是杨崇的一个态度,既能护路,也能打劫,真到那一步,西边就是多了一个突厥。”

卫玄脸色铁青地说:“正因为有这个可能,我们才要在还能一搏的时候置杨崇于死地,现在杨崇不敢造反,只能挨打,正是我们最有利的时机。”

独狐篡摇头说:“卫公,未必,据我所知,在河津和李渊杀得难分难解的毋端儿,很可能就是杨崇的人。”

毋端儿聚众河津,最近脱颖而出,成为一群乌合之众的头领,霍州一战,李渊收买了离石胡刘苗王,堵住了毋端儿叛军的后路,大获全胜,杀敌万余,俘虏了三万多人,但是功败垂成。刘苗王手下一伙胡人倒戈,毋端儿带着三万残部竟然从结合处冲了出去,与绛郡的另一伙乱民柴保昌部会合,死灰复燃。

毋端儿在翼城、稷山、绛、垣曲四县抢掠了一番,竟然往西杀到闻喜县,一举攻下闻喜裴家的两处坞堡,抢夺了大批的粮食物资;稷山、闻喜等县两千多鹰扬府兵在增援路上被歼,随后两处县城沦陷。毋端儿更可恶的是,竟然裹挟裴家家奴和两县官吏上千人为盗,呼啸而去。

李渊率八千精兵在汾水北岸追上毋端儿的大队,没想到前锋三千人中了埋伏,损失过半,李渊只能全军压上;毋端儿利用无路可退的局面,鼓动叛军背水死战。同时一支四千人的精兵从侧翼杀出,为首的一将身材魁伟,戴着青铜面具,李渊手下竟然无人能挡其锋,双方血战一日,李渊败走,退守闻喜县,正等待樊子盖的增援。

按照李渊的报告,斩杀叛军万人,隋军阵亡人数达三千人。樊子盖增援后,闻喜裴家靠着在河东一带多年的威望,说服了柴保昌投降,但是毋端儿再次脱身而去,绕道杀进了离石地区,袭杀刘苗王部五千多人,随后攻占临县。阴世师急忙问道:“可能确定?”

独狐篡面色凝重地说:“杨崇确实收留过一个叫毋端儿的人,仅仅三天,杨崇便把毋端儿开除奴籍,驱赶出门,不过周谦派人带着毋端儿的画像去了山南别院和百匠庄,发现还是有人看到过毋端儿。周谦问过元弘昭,元弘昭说杨崇是为了给毋端儿的主人稽步虚治病,才认识他们主仆,收留毋端儿三天,只是为了满足稽步虚的遗愿,毋端儿离开杨府后,做点小生意,常常到长安进货。”

(本章完)

第312章 李花飞

充满破绽的理由,但是偏偏不能因此下定论,毋端儿就是杨崇的人;刚刚出任代王府录事参军事的李靖说道:“现在追究这个毫无意义,关键是毋端儿的那几万人。表面上,两次大战,唐国公给了毋端儿巨大的杀伤,但是从毋端儿的角度看,除去柴保昌的人,他手下的两万多人现在都是经过逃生和血战的老兵,盔甲也增加到七八千套,战斗力只升不降。”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张瑾很欣赏李靖,相信能向代王杨侑推荐李靖的杨崇其实没有象卫玄猜测的那样着急造反,只是被逼得不断自保。张瑾试探着提议道:“既然杨崇和毋端儿有旧,不如让杨崇派人去找毋端儿,劝说这几万人去张掖,归还李渊五千套盔甲武器。”

卫玄断然否决道:“不行,杨崇若是暗中指使毋端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刘苗王会和毋端儿死磕,命令李渊继续追杀。”

韦节提供了一则消息:“六日前,刘苗王手下两千人护送的一支商队,在从离石到五原的路上被袭击,一行两千三百多人全部被杀,运送的七十车粮食、茶叶、瓷器、布匹全部被劫。突厥方面的报告,劫匪是大队骑兵,退往贺兰山方向,据说沿途还有几支商队,劫匪秋毫未犯,在一个集市上买驴车和骡车的时候,劫匪都是按价付钱。突厥估计,对刘苗王商队的屠杀应该是寻仇或警告。”

骨仪问道:“沿途郡县的官军干什么吃的,就这样让劫匪回到贺兰山?”

七十车货,再买驴车和骡车,肯定是两千多人的兵器之类的战利品,如此浩浩荡荡,沿途的隋军岂能看不见。韦节没接话,望望阴世师;阴世师咳嗽一声说:“卫公,这是郭荣和你商量的计划,他集中了五千精兵在贺兰山附近,就等宗罗睺的大队人马离开,袭击驳马寨;然后在山中静等宗罗睺回来伏击。”

韦节笑道:“大将军,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最起码袭击山寨的捷报应该传来了吧?”

说话间,元无竭走了进来,面色阴郁地说:“北地郡战报,攻入贺兰山的五千人消失了,五天来先后派了三批人进山寻找,没有发现踪迹。但是从一个猎人嘴里得知,驳马寨发生过激战,猎人还说,驳马寨有上万的人。”

“上万的人。”阴世师几乎要跳起来:“北地郡的探子是怎么侦查的,不是说只有三千人吗?”

元无竭无奈地递过公文说:“驳马寨平时只驻扎三千人,但是驳马寨挡在了路口,其实离驳马寨往西北六十里处有个面积不大的草甸,那里还有一个山寨,驻扎着几千人,还有从东面跑去的流民。应该是宗罗睺出去的时候,草甸就会派人过来接手驳马寨的防守。”

最后商议没有结果,还是等郭荣、李渊的详细报告来了再做决定;众人散了,卫玄心力憔悴,向代王杨侑告辞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回去。马车一路威严,行人纷纷避开道路,卫玄靠在坐垫上,凝听着马蹄的滴答声,忽然一阵儿歌传来:“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

卫玄身体猛地一震,童音稚嫩清晰,声声入耳。这首早在文帝时就相传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再次在童声中复活。天下将亡,就会有种种民谣出来,象一阵风起来,刮得漫天尘沙,让人心惊胆跳;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开始议论纷纷,最后就连青楼里都流传出类似的歌词。

此为“李氏当为天子”之兆,涿郡的行宫一片肃杀,安伽陀劝杨广杀尽天下姓李的人,杨广虽然没有采纳,但对于姓李的人,已是疑神疑鬼。从前线回来汇报战事的宇文述给杨广提供了一个杀鸡儆猴的人选:“左武卫大将军李浑近年来情趣大异,经常与李敏、善衡等日夜商议,或终夕不寐。李浑是朝廷重臣,家代隆盛,掌管禁兵,愿陛下察之。”

若是别人说李浑,杨广还要考虑一下;但宇文述是李浑的大舅子,当年申国公李穆死的时候,全靠宇文述帮忙,李浑才能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以最小的儿子身份继承了李穆的爵位。杨广不知道的是,为了立嗣,李浑曾许诺把一半的俸禄送给宇文述,事成后只送了两年,因此让宇文述怀恨在心。

李浑、李敏和齐王杨暕正随军北来,驻扎在怀远镇,杨广沉吟半晌说:“所言极是,但是要找个理由。”

找个理由还不简单,宇文述第二天临行前就安排武贲郎将裴仁基上书告李浑等人造反,涿郡、洛阳、长安立刻开始抓人,杨广命令左丞元文都在洛阳、御史大夫裴蕴在涿郡共同审理此案。两人问了一个月,始终拿不到证词,杨广更加愤怒,一牵扯到五姓七望中人,自己的话就是没人听,皇帝的尊严何在。

一直拖到七月,来护儿兵逼平壤,高句丽王高元害怕,遣使上表请降,囚禁并主动送回斛斯政做礼物。隋军其实也困难,国内大乱,所征之兵一半未能到达,杨广和中枢趁机宣布,考虑到高句丽归降,结束东征,诏令来护儿等各路大军返回。宇文述在怀远镇见驾的时候,杨广便决定将李浑的案子交给宇文述。

宇文述成竹在胸,到狱中找到将作大匠李敏的妻子宇文娥英说:“夫人是圣天子的外甥女,何患将来没有好男人!李敏、李浑,名当妖谶,朝廷是一定要杀的,任何人都救不了,夫人当力求自保,如果能出首李敏,就可以没事了。”

宇文娥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小女子,哪懂得这些心机,再加上几个月的囚禁,着实有些害怕,就向宇文述讨主意,宇文述就一字一字地教,让宇文娥英写下来,密封上奏。奏章说李浑曾和李敏商议,说李敏小名李洪,正应图箓,当为天子;两人认为杨广好兵,天亡隋朝,准备安排李家子弟分领兵马,伺机袭取御营,颠覆大隋。

杨广看了奏章,一颗心落进肚子,挤出几滴眼泪对宇文述说:“大隋江山几度将倾,全仗亲家公出力而获保全。”于是杨广下旨,诛李浑、李敏等宗族三十二人,无论老少,全部迁徙岭南,宇文娥英赐毒酒而死。

(本章完)

第313章 特使

河西的被动局面必须改变,诸葛颍、张原、虞世南作为特使被派往张掖,杨广让三人当面和杨崇、宇文恺谈清楚,如果没有异心,就到榆林郡参加中枢与突厥始毕可汗的会面,否则当以谋逆论罪,兵戎相见。杨崇这几个月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肌肉,毋端儿还在和李渊苦战,太原报告,一年之内有大约三万流民穿过草原,消失在贺兰山中。

根据细作报告,杨崇还从关中、并州迁移百姓到河西,各个新建的郡县人满为患。最让人揪心的是,杨崇的钢铁年产量有可能达到八十万斤,以至于杨崇主动上书,承诺明年给长安十万斤钢铁,还可以用粮食换二十万斤钢铁。中枢议论纷纷,杨崇的司马昭之心已然路人皆知,唯一犹豫的是杨广自己,现在能主动提供物资的郡县已经不多,三十万斤钢铁已经是关中产量的一半。

虞世南坐在马车里,收回望向农田的目光,担忧地说:“现在关中动乱,所有的钢厂一年的产量总和都达不到六十万斤,赵国公说关中铁厂最多三分之一的产品才能达到河西铁厂的质量,杨崇要是造反,可比杨玄感厉害多了。”

一路西来,到处是战火的残迹,断石残垣随处可见,农田里的庄家似乎也没有全部种上,过了潼关,明显要好上一点,但是好的程度在三人眼里极其有限。张原不屑地说道:“杨玄感就是个公子哥,不值得一提。诸葛大人,咱家可是听到一种传言,说杨崇是洛阳人,可惜楼观道的人胆子小了点,不敢问杨崇父亲是谁,从哪里学到的手艺。”

诸葛颍摇头说:“他们胆子不小,都敢杀人,只是世道难测,把杨崇逼得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不然,杨崇还在高昌挣他的钱。杨崇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宇文恺就是爱才,才替家兄收了弟子;可惜了于仲文大将军,为大隋操劳一辈子,最后上书请辞,惟愿生回长安。”

马车有些颠簸,张原往后靠了靠说说:“汉代班定远在汉和帝永元十二年上疏乞归,说年老思乡,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于仲文现在已经入了玉门关,快马回长安,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其实不用担心,杨崇要是想造反早就反了,屈突通和薛世雄都说,凭杨崇的军马,杀到关中不成问题,虞大人,你说杨崇为什么不这样做,反正已经和中枢、长安都闹翻了。”

这话也就张原敢讲,虞世南沉默半天才说:“大义。杨崇有决心重建墨学,必须守住大义,和长安,和裴矩、李渊发生矛盾,杨崇可以用种种手段,但是造反这样的题目太大,杨崇很谨慎,哪怕是掩耳盗铃,杨崇还是想守住底线。”

张原拍手道:“虞大人果真是俊彦,和圣天子的想法一模一样,虞大人,你说杨崇的底线会在什么地方?”虞世南生性沉静寡欲,执着向学,此刻都忍不住想骂人出口,张原一句句看起来问的是杨崇,自己要是全部回答上来,不就是比杨崇还狡诈的谋反专家吗?

诸葛颍忍住笑说:“杨崇的底线我们不可能猜出,但是我们可以通过杨崇对大隋以后几年的判断去参考。虞大人,这次我俩能要点私货,杨崇手上有两种砚台,老夫可以帮你各要一块。”

虞世南在涿郡行宫的御书房见过那两块砚台。绿砚石色碧绿、质坚而细、晶莹如玉,手指轻叩无声,对着砚台哈气瞬间可出水珠,发墨快而不损毫,储墨久而不干涸;黑砚石质细腻如紫石,墨出的墨汁细浓,经久不渗,书写流利润泽,墨色艳丽异常,以物敲击砚台,磬声徐徐,不沉不闷,使人心舒意畅。

虞世南晓得诸葛颍是杨崇的师叔,谢道:“要是这样,等回到洛阳,我请诸葛大人喝酒。”

张原眉头皱了皱说:“二位大人,萧皇后还有一事,想要杨崇酿葡萄酒的秘方,她说只要杨崇献出秘方,圣天子那里,她代杨崇求情。”

诸葛颍把脚收了收说:“老了,身体就是不行了。换做年轻的时候,在马车里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虞世南暗笑,萧皇后打得是好主意,但是要人信啊,张原要是相信萧皇后的话,何必与自己两人说,到了张掖,张原背地里去和杨崇谈好,不但会落一个大人情,依着杨崇的脾气,肯定得回报一份厚礼。

马车停住了,已经到了长安城,刑部尚书卫玄亲自在十里长亭迎接,若是论官位,三人加在一起也没资格让卫玄这么做,但是今天三人身份特殊,卫玄不得不礼遇。杨崇要是不准备谋反,肯定会说上一大堆理由来争辩是非,三人的看法就显得尤为重要,所以卫玄听从顾彪的建议,一接到快马的禀告,就陪着代王杨侑来此恭候。

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鸣叫声中,南飞的大雁上下互映,纵横相连;长亭外的垂柳依然碧绿,但是不远处黄白的野菊、血红的枫林,无不在告诉人们秋天已至。劲吹的风含有丝丝凉意,晴郊别岸,最断乡魂,张原朝卫玄行礼,苦笑着说:“卫公,你这是在给我们添堵啊。”

内侍最忌讳结交地方大员,更何况还有一位亲王在场;鱼赞、鱼俱罗兄弟为什么从圣天子的股肱之臣变成逆贼,就是犯了这条忌讳,被人不停地上眼药,最后三人成虎。卫玄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尴尬地说:“于大将军通过青海郡转回来一份密报,我估计对你们有用,所以特地送来,大家共同欣赏。”

诸葛颍看长亭里酒席备好,上前见过代王杨侑说:“卫公一番好意,不如我们听听于大将军怎么说的。”

张原和虞世南见过杨侑,众人一起落座,陪卫玄前来迎接的还有西域校尉韦节、户部侍郎韦津、秘书学士顾彪、新任司隶从事李伟节,位高权重的阴世师等人反而不在。卫玄示意下,李伟节拿出一叠信件说道:“于大将军的密函说了他辞职的原因,就是为了打消长安动兵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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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不必去张掖

张原三人一听便明白事情非同小可,能让于仲文做出这种决定,必定有非常原因;李伟节接着说道:“大将军在高昌一年多,对高昌的情况做了详细了解,经过杨崇、房玄龄的几年努力,高昌的熟田从一万六千多亩增长到四万两千亩,加上从龟兹等国长年购进粮食,高昌的粮食不但能自给,而且能对外提供。”

高昌的熟田一年两季,备用的瘠田应该是和熟田差不多对等的数字,一年一季,虞世南纳闷道:“这是好事,不是一直说鄯善缺粮吗?”

李伟节摇头说:“房玄龄拒绝给鄯善提供粮食,粮仓里确实没有多余的余粮。大将军调查后才发现,近万熟亩来自于葡萄田和牧羊地的改变,粮食被吐鲁番商行和士族全部订给了伊吾郡,吐鲁番商行和士族支付了租金和更改田地的费用,提供耕牛农具,享受三年的粮食,今年是第二年。”

“合理。”虞世南没感觉异常,随口答道,张原和诸葛颍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虞世南和虞世基是完全不同的人,一个沉迷书海,一个七窍玲珑,卫玄喟叹道:“这说明杨崇的计划只需要三年的时间,今年张掖等地都出现这种情况,杨崇控制着葡萄酒的生意,高昌、武威、张掖、敦煌的葡萄耕种面积却下降了三成,崔赜说明年还会下降三成。”

户部侍郎韦津接过话茬说道:“另外西域总管府限制了高昌、伊吾、敦煌、张掖、武威、且末六郡的养羊数量,宁可补贴各地从青海郡、突厥人那里买。加上数万流民和被杨崇改造的胡族农耕户,他们今年共开垦出来九万亩粮田,哪怕都是一季收成,秋收后也会消除粮食紧张的状况,物价大跌。长安为贸易战拿出了一百万贯,估计损失在四十万贯左右。”

张原有点明白了,四十万贯只是账面上的东西,剩下的六十万贯还在河西,能否弄得回来是另一回事,加上游说杨崇那些部下背叛花的钱,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卫玄他们想羊毛出在羊身上,让西域的那些人想办法。张原讪笑着问卫玄:“卫公可是要于大将军想办法补上这个缺口?”

卫玄没吱声,顾彪小声道:“西域那边本来就是于仲文负责,他儿子于钦焘今年可赚了几十万贯。”

诸葛颍顿时有点骂人的冲动,于钦焘做生意赚了几十万贯,和他老子有什么关系,难怪杨崇被这帮人逼得走上对抗的道路。张原的心思比诸葛颍阴暗多了,立即懂得阴世师等人为什么不在,问道:“卫公是认为于大将军中饱私囊,帮助于钦焘敛财?”

诸葛颍和虞世南恍然大悟,盯着卫玄一动不动。于仲文可不是一般的大将军,在目前的大隋,只有宇文述和来护儿可以与于仲文较量一下底气,所以杨广二次东征高句丽的时候,于仲文从监狱中出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中枢的邀请。在李景死后,主动前往西域,夺回青海郡,一直牵制着杨崇。

卫玄艰难地说道:“此事查无实证,可是人言可畏。”

杨玄感叛乱开始后,卫玄在关中杀了数万的所谓疑犯,早就是众口铄金,张原根本不相信卫玄会有舆论方面的顾忌。张原不阴不阳地说道:“卫公,你在长安做的哪件事圣天子追究的,怕人言可畏不是你的作风。”

韦津及时出口说道:“在投入五十万贯的时候,我们曾经准备停止贸易战,但是樊子盖樊大人来信坚持,卫公也是想帮樊大人一把。卫公没有嫁祸于大将军的意思,而是于大将军主动提出承担责任的,因为随着伊吾、酒泉铁厂的产量疯长,只要杨崇与突厥交易,就不会缺战马。”

张原点点头,这倒可以理解,樊子盖和卫玄都是圣天子的坚定支持者,于仲文是保守派,算半个外人,丢车保卒是政治人物的基本手段。诸葛颍笑道:“韦侍郎,你的意思是杨崇现在粮食、铁器、战马都有了,造反就在眼前,于仲文辞职是怕被裹挟进造反的行列,要是这样,你和卫公给圣天子上书说明情况,我们三人也不必去张掖,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姜还是老的辣,诸葛颍老奸巨猾,一段话说得卫玄等人瞠目结舌;韦节干笑了两声,代王杨侑举杯说道:“本王敬各位大人,喝完这杯酒,还是请李大人继续讲解于大将军的报告。”

代王杨侑虽然年幼,但是身份在这里,替爷爷杨广坐镇长安,不敬杨侑,就是不敬杨广。众人纷纷举杯,做出一副畅饮的模样,放下酒杯,无人动筷子吃菜,都等着李伟节开口。

李伟节站起来说:“于大将军把高昌军队的编制、装备和训练方法都整理成文,张瑾、阴世师两位大将军看了是深以为然,现在正在自己的军中实验可行性。于仲文大将军估计,要是想武力解决杨崇,最关键的是在河西,最少要二十万精兵。”张原神经一跳,最少二十万,那么多一点的话要三十万,不和攻打高句丽相仿了吗?

卫玄望向诸葛颍问:“诸葛大人,你是杨崇的师叔,你说杨崇会反吗?”

诸葛颍毫不留情地说:“一个人把某件事想多了,就会把那件事变成真的。卫玄,你和杨崇曾经关系莫逆,你不清楚他是一个什么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杨崇转变态度的原因,但是其中必有蹊跷,你说,我该怎么猜测你?”

韦节等人都心中一动,杨崇和诸葛颍不可能没有信件的来往,经历过这么多事,两人肯定会提到卫玄,莫不成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卫玄脸涨得通红,问道:“那小子胡说什么,诸葛大人,事无不可对人言。”

诸葛颍望着远处一辆驴车拉着货悠然前行,叹口气说:“杨崇没猜测原因,去年大乱的时候,只是说一旦杨玄感打下长安,阴世师和骨仪很可能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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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玩笑

够了,在座的都是机敏的人,杨崇既然不认为卫玄会战死,卫玄不外乎是投降和逃走,韦节等长安的官员立刻想到杨崇推荐李靖的事;李伟节倒吸一口凉气,杨崇推荐李靖和帮助自己,其实是守住长安的意思,难道杨玄感和向海明兵败后,还有人会来攻打长安,回去一定和三哥李靖好好合计。

骨仪、阴世师一阵发愣,韦节等人神情古怪,代王杨侑睁大了眼睛,在诸葛颍和卫玄脸上扫来扫去;投降和逃走都不是光彩的事,尤其是被一个小辈、一个对手如此轻视,卫玄咬着牙说:“那是污蔑,没有人会相信。”

诸葛颍大笑道:“卫公,一句玩笑,你不是怕人言可畏吗?”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诸葛颍八岁能写文章,十五岁成为梁朝邵陵王萧纶的参军事,经历数朝不倒,七十岁还未致仕,果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卫玄你前面才说人言可畏,现在又不怕了,至少说明你这个人表里不一;代王杨侑差点笑出来,这是几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当面作弄卫玄,还作弄得如此成功。

不过诸葛颍的年纪资历在那里,卫玄还无法发火;韦节等人想的更深,杨崇在信中未必不是这么写的,只是诸葛颍出了一口恶气后,给卫玄留点颜面,才改口说是玩笑,不至于把饭局变成死胡同。

李伟节趁机把于仲文的密函一气说完:“于大将军的意思,只有当中原平定了,才能解决杨崇的问题,现在应该让杨崇守住西陲,源源不断地向长安提供战马和钢铁;于大将军自愿辞职,一是为了承担贸易战的后果,一个是为了让杨崇放心,他估计,杨崇要是全力以赴,河西、西域的钢铁产量,每年能达到一百万斤,甚至更高的数字。”

张原思索片刻问卫玄:“卫公,张瑾他们应该只看到练兵的方法,而没有看到完整的密函?”

卫玄点头说:“没有,有些事我也很为难。于家父子不赞成我们去获得杨崇的技术,换一个角度看,于仲文为杨崇考虑的也不少。”

众人不以为然,你卫玄在长安只是动动嘴皮子,于仲文在西域既要向杨崇争取利益,还要拉拢手下的将领和各郡的异族,攻打吐谷浑,长安付出的费用只相当于陇右各郡和平时的开支;于仲文不为杨崇考虑,杨崇随身都可能翻脸。虞世南问道:“如果没有杨崇控制河西,你们将如何让河西运转起来?”

“利用杨崇留下的办法,选派能干的官员前去治理。”卫玄没料到提这种问题的是虞世南,回答起来有些别扭;虞世南想想说:“我听何稠大人猜测,杨崇的铁厂只有杨崇有这种技术或设备,所以高昌的铁厂在杨崇让出来后,产量立即掉下去了,原先伊吾的铁厂产量质量都不怎样。户部的资料显示,原先河西可是每年都要投入几百万贯的费用。”

越是老实的人说话越伤人,虞世南说到了点子上,杨崇的可怕在于钢铁,杨崇的大好局面也在钢铁,换掉杨崇,没有了钢铁,河西还是原来的河西。粮食的增加随着人口的迁移迟早会恢复饱和度,治理不好,一切都会原还原;圣天子杨广之所以还愿意试探杨崇,就是因为中原大乱的时候,河西不能再成为吞噬人力物力的无底洞。

张原赞同说:“杨崇不管怎么说,还是在财政上大大支持了圣天子和长安,甚至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攻打吐谷浑的费用,更不要说安置了数万流民。卫公,你们是否有过预案,能比杨崇做得更好,否则一旦拿过来,不出一年就会变成长安的一个包袱,与过去一样,需要源源不断地拿钱去填。”

卫玄沉默了,贸易战的残局尚未解决,无论如何,他是不敢当着眼前这些人,说出比杨崇治理得好的话。代王杨侑又敬了诸葛颍一杯酒,笑着说:“诸葛大人,请转告杨总管,本王相信他,也愿意为他担保,只要他没有谋反的意愿。”

代王杨侑的母亲是韦孝宽的四子滑国公韦寿之女,韦圆照是老三韦总的儿子,现在是杨崇的手下且末郡郡守,最有可能接替于仲文出任副总管一职;诸葛颍饮完杯中酒,含笑说:“杨崇曾谈起王爷,说王爷气度非凡,此言果真不假。这句话我会带给杨崇,但愿他能给王爷一个惊喜。”

韦节、韦津心中大喜,如果杨崇能拥立代王杨侑,就算是圣天子杨广反对也是无可奈何,大不了就是开战;张原、卫玄吓得不轻,杨崇现在不仅占据河西、西域,实力雄厚,身世之谜随着楼观道的五问五答传出,更是凭空演绎了无数的版本,让人心揪,让不止一群人晚上睡不着觉。

很多人因此推测杨崇的身份不简单。杨崇要是没来历的孩子,诸葛河何必暗中收养,诸葛河自己没有子嗣,大可以把杨崇领回家,或者让杨崇改姓诸葛,尽授所学,传宗接代;诸葛河没有这么做,不外乎是杨崇本来的身份,让诸葛河打消了念头。

诸葛河作为诸葛颍的大哥,没有凭借家里的背景做官本来就显得古怪,但是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就更是值得琢磨,除非是为了守住某一个秘密。大隋能让诸葛河顾忌的杨姓屈指可数,越国公杨素都不能算在内,诸葛河敢以一个布衣身份收宇文恺为徒是何等的自恃,排来排去最有可能的就是杨勇、杨广两人。

权贵门阀眼里更偏向杨广,按时间推算,杨崇出生的时候,杨勇正如日中天,根本没必要考虑给自己留后手,反而是晋王杨广准备夺嗣,未必不留退路;圣天子杨广对杨崇的态度也反常,好好的凭什么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入籍弘农杨氏,在官场上步步青云,造成现在尾大不掉的局面。

众人正各自琢磨,一个老者飘然而来,布衣书生,洒脱飘逸;诸葛颍望见大叫:“刘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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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李渊败报

刘炫步履轻松,走上前给众人行礼说:“听说三位大人要去河西,特来拜会,好在韦节大人打了招呼,士卒们都没有阻拦。”

刘炫和盖文达主持的山南书院现在在长安名气不小,被河北人认为是藏在关中的一方净土,大量的河北少年不远千里而来;刘炫本人埋头书院,卫玄两次请刘炫到国子监和越王府任职,都被刘炫拒绝了。卫玄晓得刘炫是来为杨崇做说客的,没好气地点点头;诸葛颍是刘炫好友,殷勤地请刘炫入座。

刘炫摆摆手说:“老友,代王在此,你就不要让我为难了,你我这把年纪能见上一面,已经是老天的关照。你到了河西,跟杨崇说一声,让他把《十万个为什么》那套书后面编写的十卷全部送过来,长安的印刷水平比较比河西强了许多,读书的孩子更多。”

《十万个为什么》是杨崇手下编写的科普教材,在长安已经编了五卷,刊印出售,销路相当好,很多人家买回去给小孩子看,洛阳、扬州、巴蜀的书商都大量采购。代王杨侑也有一套,熟稔里面的知识,闻言说道:“刘老,你们印出来的时候送我一套。”

“那是一定的,有代王做宣传,对销量是有好处的。”大伙哄笑声中,刘炫若有所思地对诸葛颍说:“我听崔赜来信说,杨崇还口述了一部志怪传奇,名字叫《江湖记》,讲的都是江湖武林的事,崔赜赞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俗文,读出来老幼皆懂。老友,你去了不妨也看看,杨崇那性子要写完不知道何年马月,先让他整理第一卷来。”

诸葛颍还没来得及答话,虞世南抢着说道:“这件事交给我。”

众人都笑了起来,做学问的人就是这样,别的不关注,在意的就是文章和新书。卫玄等人暗叫厉害,刘炫一句游说的话没说,就在大伙眼里竖起杨崇闲得发慌的景象;杨崇手握十郡,家中产业巨大,还闲得去写志怪传奇,哪有半点准备造反的可能。

笑声中,顾彪装作随意说道:“现在最难办的还是河东,樊子盖曾在汾水以北烧毁村,投降的叛军全被坑杀,虽然有柴保昌等人游说,各路叛军还在等待着毋端儿和李渊的大战结果。李渊连续两次堵截,都被毋端儿杀出重围,退入雕阴郡,估计唐国公最多只能把毋端儿逼到草原上。”

顾彪话里话外都是暗指毋端儿身后有人,一时无人作答,这是不能捅破的一张纸,随口说都不行。就象杨崇,只有在获得有人算计他的证据,才能向长安套了说法;毋端儿要是被李渊灭了,拿到口供物证,长安就能理直气壮地指责杨崇,现在,还是各自把话闷在心里。

刘炫笑笑告辞;就在刘炫走出长亭外戒备圈的时候,就看见两辆马车匆匆忙忙而来,是兵部侍郎元无竭和赵国公独狐篡。两人几乎是跳下马车,一路快步到长亭里面,元无竭递给卫玄一份公文说:“雕阴城下,刘苗王和雕阴府军的联军被毋端儿击败,阵亡五千人,奏章说洛河水被染红,匈奴人全逃走。”

顾彪不屑地说:“一战而已,不需要紧张。”

元无竭冷声说道:“鱼河堡若失,长城、城池便尽在敌手,关中东部及黄河与洛河之间都变成战场,怎能轻视?你们不是一直担心杨崇吗,如果此刻河西军从贺兰山杀出;或者毋端儿扫平雕阴到贺兰山沿途,你们说会怎样?”

元无竭也是气坏了,干脆把卫玄等人的疑心全部说透,卫玄不慌不忙地问道:“唐国公的大军在那里?”

独狐篡急忙说道:“唐国公已到延福县,问题是刘苗王的人走了,唐国公不过九千多人,毋端儿手下都是精兵,不可大意。张瑾、阴世师两位大将军都催卫公火速前去商议,说时间紧迫。”

卫玄只能起身告辞,和独狐篡、元无竭离去;代王杨侑问韦节:“李渊会败吗?”

众人沧然,连代王杨侑都在替李渊担心,长安和中枢主事者的信心从何而来,后面只谈风月,喝酒吃饭的速度快了很多,半个多时辰便结束了宴席,李伟节送张原三人去驿馆住下,三人洗了个澡,早早地睡下休息,诸葛颍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李伟节便匆匆跑来,说卫玄请三人去尚书台,诸葛颍不悦道:“我们急着去河西,不能参与长安的政事。”

李伟节苦着脸说:“凌晨送来的战报,李渊和雕阴郡合围毋端儿,延安刘迦论与嵇胡刘鹞子两军突然杀到,我军大败,鱼河堡失守。叛军留刘鹞子守鱼河堡,分两路杀向延安郡和吕梁山。”

很明显,毋端儿的叛军一路向西,就是因为有两路援军在雕阴郡附近,给李渊设了一个陷阱,现在李渊兵败,隋军短时间内在附近根本无法集中大规模的部队,只能寄希望于毋端儿自己出错。三人只能赶往尚书台,途中李伟节说了卫玄的打算,希望诸葛颍说服杨崇,让郭荣抽调兵力收复雕阴郡。

张原暗暗叹息,其实张瑾早就上了奏章,建议要杨崇把毋端儿一伙当流民弄去河西,开价一万套盔甲,可是卫玄和宇文述死死不答应,现在倒好,还要增兵。雕阴郡可不是河东地区,毋端儿要真是杨崇的手下,从贺兰山出兵增援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沿途郡县根本没有挡住杨崇骑兵的可能。

卫玄已经没有退路,所以根本不考虑和杨崇做政治交易,派出右御卫大将军张瑾和右侯卫大将军郭荣两路出兵增援,只是请诸葛颍拦住杨崇出兵;另外卫玄报中枢,提请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的两万大军移师太原,以防止杨崇出兵陇右或河东。加上李渊、樊子盖的军队,这次长安一动就是十万大军,诸葛颍只能摇头,和张原等人直奔河西。

(本章完)

第317章 媪围县

诸葛颍、虞世南、张原三人从安定郡往西北,随着商队来到媪围县,刚过郡界就被武威的巡逻骑兵发现,为首的队长问清楚来意,立即派人去县城报信,一路护送到十里长亭;一名百夫长带着近百名骑兵和三名官员赶到长亭,前来接三人的车队进城。

这一百骑都是清一色的明光甲,看肤色相貌,似乎有好几个民族的人;百夫长比较年轻,礼仪很周到,恭谨地行完礼后,解释说:“媪围县是军镇,暂时没有县令,日常管理由驳马寨长史房彦藻负责,总管府司马凡大人负责规划监督,他们两人去了红水河,县里准备在那里建一个堡,最后扩建为镇。”

张原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你不是一般的军官,听口音是长安人?”

石末天笑道:“回大人,我父亲是老残,我是给东家在军队里打工,被派到媪围县来协助司马大人。”

原来如此,笑珍斋掌柜的公子,恐怕在杨崇眼里也就是镀镀金,给心腹一个交代,诸葛颍问道:“媪围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石末天答道:“红水镇是安置流民的,明年会有戍军来屯田,最后建一个戍镇,司马大人说,总管府的规划是县城一万人,红水镇两到三千人,戍镇军民加在一起三千人。驳马寨会在山中建一个驳马镇,在刚出贺兰山的地方建一个贺兰镇,都是一到两千人,只是那两个镇是否归媪围县管,还没定。”

“还没定?”诸葛颍望向东边,颔首说道:“莫非杨崇准备经营贺兰山,在山中再建一个县?”

石末天服气地说:“司马大人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汉武帝时,曾迁徙七十万灾民到河套、河西屯田,这一带潜力大着呢。杨总管认为贺兰山是塞外和塞内的一个分界点,只要把贺兰山经营好了,突厥人就无法打进陇右,骚扰边境,不光我们,就是安定、北地等郡也可以放心发展。”

虞世南有些激动,现在处处焦头烂额,很少有官员为这些事操心;张原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你们总管府说没说向中原扩张?”

石末天一副我懂的样子说:“杨总管说了,中原三年内便会战火遍地,我们只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让百姓安居乐业,比什么都强。”

“胡说什么。”一旁小宦官训斥道,简直是危言耸听,换一个地方,可以直接抓到牢里;张原摆摆手,很明显,石末天的话是杨崇授意的,那么其中必有含义,张原问道:“你算是杨崇的半个家人,杨崇有没有向你解释过这些?”

石末天坦然说道:“我们每个月都要学习天下的形势,司马大人给我们上课时分析过,东征高句丽胜利之时,就是突厥和我们大隋面对面的时刻,战事一起,就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中原的弱点就在于民心已失,百姓不愿当兵,士族不在乎外人死活,只在乎家族利益;突厥的弱点在于联盟制,始毕可汗不敢放手一搏,所以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斩不尽的动乱。”

“就像毋端儿一样。”张原故意刺了一句,石末天毫不动气地说:“那是官逼民反,汉族和鲜卑的百姓被驱逐了,可是十万胡族还在吕梁山,官府为什么不管,难道他们交粮食布帛,不打家劫舍?当地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他们从哪里来的钱,哪里来的粮食维持生活?”

不仅诸葛颍三人愣住了,旁边的小太监、护卫都开始思考,樊子盖、李渊号称大捷,但是从河津到离石的现状是没有改变;石末天的两个疑问着实玄妙。虞世南小心地问道:“你说为什么?”

石末天淡定地说:“他们靠士族而活,他们是当地豪门权贵的打手和走狗,宗罗睺劫了刘苗王商队,你们猜猜是谁的货,是闻喜裴家和河东柳家的货,交易的对象就是始毕可汗手下的杨善经。”

三人无话可说,掉头走进路边的村寨,全部是新建的房子和热火朝天的百姓,诸葛颍问了问,都是绛郡跑来的百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诸葛颍和自己年纪相仿,咧着嘴说:“以前只听说武威好比江南,跑来了才知道是真的,只要干活,就有工钱,就能换吃的。我们是去年冬天来的,开春的时候还分了地,官府给种子,借耕牛,只要秋收了纳粮,我们明白,后来的人也要吃饭。”

诸葛颍等人特地去看了媪围县春天开荒出来的五千亩地,正在收割,有许多军卒在帮忙,甚至军官都在躬身干活,虞世南点头说:“一个重新建的县能成这样子,一支军队能放下身段,杨崇花了不少心思,难怪他做出格的事,于仲文和崔赜都没有指责。就算樊子盖在做郡守的时候,也没有能做到这一步。”

张原和诸葛颍无奈地摇摇头,正因为于仲文两人没有指责,中枢和圣天子才不放心,唯恐杨崇尾大不掉;不过看媪围县的架势,要是让杨崇在河西再呆上五到十年,当地的百姓恐怕真可能只知道杨崇,不知道皇帝。张原忽然发现一件事,沿途遇到的官员任凭他们随处走动,除了保护三人的一百士卒,没有人跟在他们身后,还是各自在忙各自的事。

等回头进了城,三人发现媪围县是一个和大隋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城市,城中心是官衙、卫所和广场,道路是笔直的,广场却是圆的。无论走到那条街,都是工坊连着商铺,石末天介绍住户的四个村寨全部在城外;依着三人的眼光,只要村寨再和城池连起来,一座万人的城市就初具规模。

一路从涿郡到洛阳、长安走来,媪围县是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在建设的城池,三人熟悉政务,晓得在河西、河套、西域等地区,一个万人的县绝对算是大县,许多郡治不过三五千人。一霎那,全明白了圣天子杨广的感受,惜才,却又怕杨崇这把双刃剑伤了自己,伤了大隋的江山。

(本章完)

第318章 驿馆死士

在衙门吃饭的时候,张原特地让小太监和护卫出去赚了一圈,发现官吏军官竟然和士卒一样的伙食,都有肉汤喝,三人只能摇头。招待他们的酒菜很简单,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但是大米是驿馆专门招待贵宾的乌江大米,晶莹剔透、米香浓郁;诸葛颍吃得津津有味,顺口问起媪围县在商业上的规划。

石末天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在媪围县发现了石英石、石膏、陶土等矿源,都是便于开采的地带,总管府已经决定在媪围县开办砖窑坊、瓷器坊,在红水河准备建造纸坊。诸葛颍三人相识而笑,这才是杨崇的作风。

刚吃完饭,司马凡就已经快马加鞭地回来了;问清楚三人要见杨崇,司马凡一边派快马向武威郡通报,一面调集来五百骑兵,和石末天一起护送诸葛颍等人往武威。武威郡守梁硕率领一批文武官员在十里长亭恭迎,晚宴在郡守府举办,武威的大小官员相陪,酒菜很丰富,但是没有歌舞。

梁硕抱歉地说:“总管府有规定,不允许各级郡县招待人时安排歌伎,只允许私人宅第里举行。”

诸葛颍笑道:“不错了。梁太守可知晓杨崇现在何处?”

梁硕点头说:“下官知道,杨总管这几天去了骊靬县,河西商行发现了铜矿,在骊靬建了一个冶铜坊,河西商行为此还从贺兰山招募了两千人去居住。”

张原的手一抖,骊靬县是杨崇建议重建的四县之一,正如圣天子和萧皇后闲谈时说的,杨崇做事走一步看十步,肯定是有的放矢,只是旁人一开始看不出来。诸葛颍装作没看见,畅笑着说:“那倒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梁太守,你是杨崇看重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梁硕看了一眼在座的人答道:“做官吗,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杨总管曾说过,对老百姓来说什么叫好日子,就是一天三顿饭都能吃饱,忙上一年到年底手上有余钱,能给家里添点东西,做几套衣服。”

中原大部分地方还是一天两餐,杨崇的目标有点远大,但是这份雄心让人佩服;诸葛颍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微笑着回味着梁硕的话。虞世南和坐在身边的长孙无乃有过几面之缘,两人只管喝酒,上等的葡萄酒价格不菲,难得有一次不花钱管够,何不尽兴。

张原忍不住问道:“梁郡守,你们最近调动军队没有?”

梁硕敬了张原酒说:“张公公,这事不归我管,武威鹰扬府的军队肯定没动,至于其他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梁硕的话滴水不漏,自己就是一个郡守,管不到那么多地方,张原无奈,只能笑笑作罢;看出来三位上差有心事,武威的官员便把话题全摆在吃喝玩乐上,卯足劲地喝酒。酒宴很快散了,张原在驿馆房间刚躺下,就发现床头多了一个人影,来人全身黑衣,头上包着头巾,脸上蒙着黑布。

黑衣人出示了证明身份的信物,张原对完暗号,忧心仲仲地说:“你这么冒险,很容易出事。”

今天朝廷特使前来,驿馆必定防守戒备,刚才在天井里,张原仰望天空,明月当头,繁星点点,能见度不差,就算是黑衣也未必能不被发觉。黑衣人沉着地说:“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当你们通知我协助长安的时候,这一刻就是注定的,我来见你,是怕你们回头不在武威过夜,我又不方便去其他地方。有样东西要你带回去,据说是天雷的粉末。”

天雷,张原有些激动,自从西平郡一天丢失后,中枢和长安都各自启动了自己的情报网,想搜寻天雷的资料,圣天子甚至向世家许诺,谁能获得天雷,给一个国公的待遇。一批又一批的人前赴后继,因此暴露了身份,但是从没有人能获得天雷的一丁点东西;爆破营虽然打开了缺口,但是也只是知道天雷是用火点燃的,其他一概不知。

张原小心翼翼地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小木盒,问道:“你怎么办?”

黑衣人坚定地说:“等会我冲出屋子,你召唤护卫来把我砍死,然后就说我进屋偷东西。”

死士,张原一阵激动,还是有人愿意为圣天子抛弃生命的。张原藏好木盒,黑衣人冷不丁地刺了张原一剑,在张原的叫喊声中冲出了屋子,被闻声跑来的护卫拦住;张原顾不上身上还在流血,跟到屋外大喊道:“杀了他。”

黑衣人抵挡了几招后,就被护卫们砍翻在地,索性把头一伸,迎向了一把挥落的佩刀,顿时血光四溢,死于非命。外面的士卒们赶到后,对整个驿馆再次进行搜查,没有发现同党,被张原骂得不轻;梁硕到的时候,张原毫不留情地说武威太乱。梁硕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让张原消了点气。

人生就是戏,杨崇得到武威驿馆的消息不禁好笑,死者长孙神力是长孙无乃身边的首席高手,早就被寇九珙锁定的奸细;根据跟踪的人报告,长孙神力是进屋有小半个时辰才被发现的。长孙神力能砍下王威的人头,武功不在罗士信之下,还会杀不了张原,那么,这段时间里,长孙神力和张原谈了什么。

杨崇晓得,寇九珙前一阵子给长孙神力下了诱饵,故意让一个被收买的家奴偷了点假火药样本出去,并在追捕途中杀了家奴。估计长孙神力见张原就是为了火药样本的事,不过有如此死士,还是应该提高警惕。

一旁杜淹朗声笑道:“听说张原执意要上书参奏梁硕和你,说你们治理地方不利。”

杨崇无所谓地说:“给张原和诸葛师叔一人准备一箱玛瑙玉石,你先送过去,那玩意能换钱也不显眼,张原肯定能接受,见面后,我亲自赔礼道歉。估计是拿到了天雷的样本,我们是留不下张原了,不过戏要做全套,九珙,通知单雄信,张原回去的时候,在武威的搜查要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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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诸葛秘策

张原看到宝石,态度果然好了许多,只是怪长孙无乃持家无方,养了一个小贼;到了总管府大厅,杨崇和于仲文、崔赜带着十几位官员参见了三人,张原宣读完圣旨,劈头就问:“杨总管,圣旨说得很清楚,圣天子准备和始毕可汗在榆林会面,希望你召集铁勒、羌人一起去参加会议,你可能成行?”

杨崇伸手接过圣旨,不动声色地说:“当然能去,这是在大隋的国土上,又不是塞外。张公公放心,我会通知哥楞可汗来张掖,再安排两位羌族的酋长一起同行;你和诸葛大人、虞大人正好帮我参谋一下,带些什么礼物合适。”

原来一直害怕杨崇不去,等杨崇真说去了,张元反倒更加心慌,不晓得杨崇又要耍什么鬼花招,再想到身上的天雷样本,张原哀声叹气道:“咱家倒是想在张掖多住几天,养养伤;可是圣天子有吩咐,要咱家宣读完圣旨便回去,那些事情只能留给诸葛大人和虞大人了。”

诸葛颍打着哈哈说:“只能是虞大人,老夫是来游山玩水的,崔大人,我和杨崇有些家事要谈,张公公和虞大人就交给你安排了,找几个好去处放松放松。”

崔赜笑道:“张公公,我和于大将军正好没事,到丰乐酒肆吃个便饭吧。”张原和虞世南明白,诸葛颍劝阻杨崇出兵,有些话只能私下里讲,都笑嘻嘻地跟着崔赜走了,众官员都散了。

诸葛颍到了杨崇的办事房,看左右无人,护卫守在门外,才低声责备杨崇:“你怎么能贸然答应张原,就算榆林会议没事,你去了还能回来吗?圣天子为人不错,但是和你一样,真要下了狠心,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杨崇请诸葛颍坐下,重新施礼说:“师叔,圣天子不敢杀我。”

“不敢杀你。”诸葛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喝问道:“说清楚点。”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我手上不是有天雷吗?道门叫雷火丹,现在控制在我手里,没有外传,一旦我死了,配方肯定会泄露出去,到那时,您想想,是怎样的一副情景。万一有死士去刺杀,圣天子可能每日都在惶惶不安中,如果不解决这个隐患,杀了我就得不偿失;就算忍无可忍,也不能让我手下人知道是他杀了我。。”

诸葛颍一点就透,他是杨广近臣,从杨广二十岁时出任晋王府参军事,看着杨广一路走来,晓得杨广就象杨崇猜测的那样怕死,把个人安危看得比江山社稷重。诸葛颍苦笑着摇头,提醒杨崇说:“你也不能大意,一旦有第二个人掌握了天雷,就是圣天子下决心的时候,对天雷的管理一定不能松懈。。”

杨崇虚心地说:“师叔说的对,我会注意的,师叔难得来河西一趟,不妨多住几日。”

诸葛颍歇了歇说:“张原和虞世基会留下来,我休息一天,后天就走,你嘉会师兄还在洛阳。”诸葛嘉会是诸葛颍的嫡长子诸葛据,嘉会是诸葛据的字;诸葛据已经接近五十,和诸葛颍的两个孙子诸葛永、诸葛灵住在洛阳。

杨崇理解地说:“我这就吩咐他们准备些礼物。”

诸葛颍拦住说:“那不重要,给我说说你对天下形势的判断。”

杨崇整了整衣服说:“大隋的局势已经不可收拾,圣天子和始毕可汗在榆林的见面肯定不欢而散,始毕可汗会继续资助边关诸郡的叛乱,呼应从河北到江南的局势。只要江淮出现大规模叛军,便是大隋的关键时刻,江都、涿郡、长安、洛阳、太原便会成为最后的支点,军队忙于打通各条交通线,直到某一个支点失守。”

诸葛颍沉吟道:“你估计几年会达到这种情况?”

杨崇平静地说:“三到五年。”

诸葛颍满意地说:“我明白了,你的安排也是按照这个时间表来的。原来我还准备劝说你不要慌着打进关中,现在看,是我多虑了;我会告诉张原和长安的卫玄,你和毋端儿没关系。今天保卫你的人是谁,把他们喊进来。”

杨崇一愣,还是拉了下暗铃,张果老和姜菲从办事房的密室中出来,诸葛颍欣慰地说:“姜菲我认识,这位就是张果老吧,那就省了不少事。杨崇在重伤时候被至元道长套出的话已经传遍豪门,其实是个好事,我有一件事拜托你们,假如有一天杨崇要是想篡隋,一定要说杨崇是杨广的儿子,就说杨广怕事情泄露被杨坚、杨勇诛杀,在外面留了一个儿子。我怕这小子不成器,姜菲,你要代他下这个决心。”

张果老、杨崇、姜菲只感觉脑门一震,三人都以为自己有智慧胆大,但是今天在诸葛颍面前都感觉不值得一提,能从南北对峙时代走来的都不是凡人。诸葛颍的建议正因为非所思议,反而有无垠的操作空间,杨崇的来历正因为神秘,所以怎么说都可以,根本无需找人证明;张果老赞同说:“只要实力够,就算明知是假,很多人也会帮着说谎,更何况杨崇要说的谎很少。”

诸葛颍从怀中掏出一块皮囊放在桌上,低声说道:“这是杨广少年时的佩玉,北周年间送给一位红颜知己,那女子被文帝杀了,这块玉被老夫私自留下来,没有人知道。”

杨崇愣了愣,急忙跪倒叩谢;诸葛颍缓缓说道:“我去看过李渊父子,你说的没错,一家气魄无人能及,尤其那个李世民,天纵之才。李浑死得冤啊,大水也好,李花也好,都可能应在李渊身上;我帮你,只是为了留住大隋的国号,改朝换代太频繁不是好事。希望你看在你师傅和我的份上,不要灭了诸葛家族。”

诸葛颍说得如此坦荡,让姜菲泪流满面,杨崇将来万一靠这个方法得势,为了怕诸葛家族泄密,绝对有可能灭口。杨崇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晓得自己再表白,也不可能让老人安心,只是磕头;诸葛颍走出房门,张果老拉起杨崇玩笑道:“贫道和诸葛老先生有一样的请求,还望杨总管恕罪。”

杨崇没好气地瞪了张果老一眼,把皮囊递给姜菲说:“果老,我是那种人吗?”

“难讲。”张果老不屑地说:“有多少人大权在握的时候变了性子,陈胜曾说‘苟富贵勿相忘’,但是称王后忘了老朋友;就说杨广,年轻时何等贤良,你再看看,大隋成什么样子了。杨崇,说实话,我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特别。”

杨崇气得说不出话来,姜菲在一旁笑弯了腰,从皮囊里拿出玉佩,古色古香,做工精致,龙凤呈祥的图案,一看就是皇宫里的东西;三人仔细看后,杨崇绝对让姜菲保管,姜菲顺手把玉佩装进皮囊,又收起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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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密诏如火

张原四人到了酒肆,酒肆早就得到崔赜的吩咐,单独安排了一个雅静的小院,独门独户,其他客人没有理由过来,于仲文和张原的亲卫立即把小院戒备得水泄不通,尤其门口站立的亲卫,虽然一身平民打扮,但是那份气势掩饰不了身份。酒菜上齐,伙计全部退了出去,张原掏出杨广的密诏,递给于仲文说:“大将军,我就不念了,你自己看。”

于仲文叹息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保住了鄯善郡,但是伊吾柔远镇的薄落部一夜之间被契苾葛和秃发库林攻破,参与叛乱的贵族全部被杀,有男子的家庭被赶回白山联盟,没有男子的家庭全部被当做奴隶卖掉,妇女小孩都不例外。杨崇收养了汉族、突厥、羌族、铁勒共有六百多孤儿,但是对薄落部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就是为了警告手下,叛徒的下场是何等的悲惨。”

张原勉强笑道:“大将军还是看看密诏,圣天子对您的器重不亚于高祖时的李穆。”

李穆就被杨广杀掉的大将军李浑父亲,李穆在隋初尉迟迥叛乱中支持杨坚平叛而握有功勋,封为太师、申国公,获得赞拜不名、无反不死的殊荣和特权,并赐实封成安县三千户食邑,李穆的子孙即便尚在襁褓中也都拜为仪同,一家中手执象笏做官的子弟有超过百人,贵盛当时无人可比。

于仲文接过诏书放在桌上说:“富贵荣华只是过眼云烟,我愿意为大隋和圣天子而死,但是千万不能向裴矩那样,仅仅为了捣乱而捣乱,所有的布局都是为了杀死杨崇。以杨崇团体今天的实力,就算杨崇死了,他们会迅速推选出下一个首脑;你们只知道宇文恺、孔颖达在河西,根据我的情报,鱼俱罗、韩世谔应该也在这里,我控制不了军队。”

张原的表情一下子凝滞,崔赜缓缓说道:“张公公,中枢难道看不出,杨崇就是为了自保,本身没有造反的主动性,要是换一个人,未必会象杨崇这样好说话,宇文恺恐怕压制不住。譬如元家,韦家?还是你们有值得相信的人选,要知道到那时候,司空行、姜夺、单雄信等人必定势若疯狂,一点就着。”

元家,那是北魏皇族,论底蕴,在关陇士族中绝对排第一,放在大隋,是少数能和五姓七望相提并论的门阀;韦家,京兆翘楚,代王杨侑和齐王杨暕的支持人。这两家任一个的势力都是杨崇不能比拟的,一旦上台,弄不好皇统大战会立即爆发,真的还不如给杨崇做主。

张原彻底想明白,便洞悉圣天子杨广为什么不敢明着对付杨崇,怕的就是给元家、韦家得利,桌上的密诏更是一把诡异的火,不但可能烧死杨崇,也可能烧死于仲文和自己。于仲文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不肯接诏书,杨崇死后,圣天子要是想平息杨崇手下大将的怒火收买人心,唯一的手段就是杀了于仲文,甚至还有自己。

张原忍不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酒竟然是苦的,放下杯子看崔赜气定神闲,张原的嘴边泛起了微笑,咳了一声说:“大将军,崔大人,不说闲话。我问你们一句,你们打算如何应变?”

张原是杨广和萧皇后手下一条会吠的狗,整日里张牙舞爪,也有求人的时候;于仲文占到了上风,笑道:“张公公,形势比人强,在河西,论实力,你比不过杨崇,就要适可而止,不可强求。我问你一个问题,圣天子真的想杀杨崇吗?”

虞世南闻言不禁沉思,就见张原目瞪口呆,想了会长叹一声,拱手道:“大将军洞如观火,咱家心服了。”

杨广怎么会杀杨崇,既然晓得杨崇有雷火丹这样的利器,一旦杀了杨崇,配方流露出来,那就是天下大乱,保不齐杨崇手下的死士就敢对杨广和皇族下手,就冲这个,杨广也只是希望吓住杨崇。于仲文宦海沉浮、战功彪炳,靠的不是运气,是眼光和智慧,张原放得下面子,装一个笨人。

多少深谋远虑的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千谋万断,偶尔一个差错便饮恨黄泉,再也看不到万里江山,死不瞑目;多少平庸之辈,靠的是自知之明,集思广益,依仗着一群又一群的臭皮匠,逆转乾坤,打倒对手。张原能在杨广身边多年,靠的就是装笨,犹如藤蔓,不起眼地靠在墙上,享受着阳光。

于仲文可惜道:“圣天子派你来,是对也不对。”

张原哈哈一笑,解嘲道:“玄机太深,还望大将军指教。”

于仲文突然沉下脸来说道:“张公公,你是圣天子的心腹,来到张掖必定是有所作为,与杨崇扳一扳手腕,这是对;但正因为这样,你不会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这就是错。天下人谁不惜命,就算死士也有死的条件,岂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若是抱着原有的态度,当事情变化的时候,许多人就会弃你而去。”

张原眼中闪过惊诧,旋即一隐而逝,冷冷地说道:“大将军,你可折煞我了。在张掖,你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孤身前来,除了哀求你们,还能怎样。”

张原的话还在敷衍,于仲文、崔赜久在朝廷,怎会不知这些伎俩?崔赜摇了摇头,径自捡了块鹿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咽下去说道:“张公公,别打马虎眼了,到这时候,你还要设陷阱,你不烦我们都腻了。说正经的,我们行得正,做得端,有些事并不想参与,不如到此为止,后面把酒言欢。”

张原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无名火往上窜,真想霎时转身离去,但是不能,在张掖,离开了眼前两人,自己连水都搅不浑。张原望着一桌子酒菜,嘿嘿冷笑道:“二位大人真以为大隋的天要变吗?圣天子运筹帷幄,任何有歹心的人都是飞蛾扑火,与自杀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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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墨焯书院

于仲文有些想揍人,大隋难怪局势危殆,一大半是这些人只想功劳,没有担当与责任心;崔赜摇头道:“张公公,无需含沙射影,我已经老了,圣天子究竟想要我们怎么做?你应该把话说明白。如果事情不成,第一个不好交代的人是你。”

张原心下一凛,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于仲文见张原眼神,便晓得崔赜说中实情,轻轻颔首道:“张公公适才多方试探,不外乎是考究我们的用心,其实于事无济,圣天子既然让你来找我们,自然是有足够的信心。我年事已高,早已看破世事,不管什么结局,都只能由得人家,张公公,圣天子的事还有你担着,恕于某体衰多病,不能协助。”

张原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肉一阵抽搐,低声道:“大将军且慢,还望指一条明路。”

于仲文站起来,面露疲惫之色,当下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名字说:“你们既有准备,何必要老夫做替死鬼。”

崔赜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在回味美酒的滋味,又似乎在闭目养神,给人的感觉,于仲文写的东西与他无关;张原伸头看了名字是又慌又怕,急急用手把茶水摸开,直到看不见字。虞世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是“拓跋搏”三个字;于仲文悠悠地说道:“杨崇的耳目遍布西域河西,我都能知道,你说杨崇会不知道吗?张公公,老夫先走了。”

张原阻拦不住,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崔赜慢慢地睁开眼睛说:“张公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带二位去墨焯书院看看,顺便见见宇文恺大人。书院离酒肆不远,走过一条街就到了,那才是杨崇的精神所在。”

三人走到墨焯书院门口,正看见诸葛颍下了马车,便一起漫步进去。书院看上去并不大,院门也不够气魄,门前连书院的牌匾都没有,看上去更象是一座幽静的宅子,丝毫没有想象中藐视天下的格调。唯一的豪气就是两扇铁门,一根根圆铁方铁乌黑发亮,镂空做成了漂亮的图案,一改豪门铁门的沉重压抑。

但是从铁门走进去,学院里面是别有洞天。一条笔直的路通往后面的三栋教学楼,路旁笔直地种着两排胡杨,道路两侧各有一个蹴鞠球场,一些学生正在踢球;球场过去是绿草地,摆放着白色和绿色的长椅长凳,稀稀落落地坐着学子,在看书聊天。远处还有一块沙地,几个年轻人说笑着,在用木棍在沙地里比划,不知道是写字还是作画。

教学楼前是两面影墙,岩石般的墙面透露着沧桑,厚石材的层次感让人不由得想起那些断崖;墙面中间各有一块大面积的白色墙面,分别刻着两段话,黑漆字刚劲有力,应该就是崔赜说的校训。

四人缓缓地走过大路,望着学生们活泼的劲头,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工匠的学校就是和国子监那些地方不一样。三人走近影墙,望着左面墙上的一段字都愣住了,墙上刻着:“中华者,中国也,根在中原,叶散四方。亲被王教,自属中国,衣冠威仪,习俗孝悌,居身礼义,故谓之中华。”

诸葛颍、张原、虞世南都是博学之人,饱读史书,当然懂得这段话的含义,就是说中华的根基在中原,四方的地区凡行政区划及文化制度自觉归属于中国的,都可以算作中华。三人心惊的是这段话更深处的含义,这个中华的概念不仅超越了汉人的概念,更牵扯到无数往事。

大隋以前数百年,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族纷纷向中原汇聚,建立政权,“中华”一词作为一个超越当时汉族、兼容内迁各族的概念被响亮提出,成为一个政权能否位居中华正统,被社会舆论承认合法存在的潜在标准。因此,内迁各族所建政权均从血统、地缘及文化制度方面找到自己是圣人后代、理当居中华正统的根据。

鲜卑拓跋氏自述为黄帝之裔,鲜卑宇文氏自述为炎帝之裔;铁弗匈奴勃勃根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强调自己的夏王室血统而称所建政权为夏等;甚至远在漠北的柔然,强盛之时也曾自号“皇芮”,宣称以“光复中华”为己任。至于“舜为东夷之人”、“大禹出于西羌,文王生于西夷”等语,亦常出于胡族君王之口,力求一份正统的底气。

没有这种理念的胡族,纵使一时兵强马壮,席卷中原,顶多也就是杀人放火,到处蹂躏抢掠一番,最终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担心不仅仅局限于汉人,各族在长期战争中的仇恨让人割舍不下,即使作为胜利的一族都时时担心天翻地覆。

清河崔氏的代表人物崔宏、崔浩父子认为统一在各方面符合民众的愿望,全力支持北魏拓跋氏,最后北魏是一举控制了北方,崔浩却因国史之狱被夷九族。就是因为拓跋氏明白,某一胡族即使占据统治地位,汉族依旧在人数上占优势,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更是有明显的优越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可能改变格局,所以不容崔氏坐大。

西域、河西都是汉人稀少的地方,胡汉人口的差距比起五胡乱华时的中原更加不堪,在历史上反反复复不停,难怪崔赜要他们来看看,杨崇在这面墙上表现出来的气度和自信非比寻常,张原苦笑道:“杨崇和宇文恺好大的气魄,诸葛大人,你这两个师侄与你的想法不同。”

虞世南安慰着张原说:“或许只是因为宇文恺是鲜卑人,杨崇才同意这种说法。其实这种说法没有错,外来的文化往往是保持民族进步和活力的秘方,佛学便是从天竺传来,在大江南北盛行,与我们汉族的文化结合后发扬光大。杨崇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汉人是中原赖以维系统一的向心力。”

(本章完)

第322章 冒牌货

诸葛颍出身在江南,和江左豪门一样严守汉夷之别,视江南为汉人正统,认为北方的汉人大多是汉化的胡人或胡化的汉人,平日里喜欢用南人北人来区别。诸葛颍端详着墙上的字半晌说:“好字,孔颖达的字有长进。崔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和于仲文都对杨崇的有些举动熟视无睹,是认为凭着中枢,已经不可能平息中原的叛乱。”

不可能平息中原的叛乱,张原和虞世南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杨崇能在崔赜和于仲文眼前走到今天的地步,只有诸葛颍的这个解释最为合理;那么中原的局面岂不是无法挽回了吗,他们的根据在哪里?

崔赜和诸葛颍是挚友,哪会不明白诸葛颍的话是为了自己开拓,不让张原两人乱想,闻言点头说:“杨崇很喜欢说荀子的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用崔赜解释,三人也明白这句话里的水指的是老百姓,舟就是大隋或者官府;整句话的意思是说统治者如船,老百姓如水,水既能让船安稳地航行,也能将船推翻吞没,沉于水中。张原脸色愈发严肃,低声说道:“崔大人,承教了。诸葛大人,我们去右边看看写的是什么。”

右边影墙上是书院的训示,一共二十四个字,同样是孔颖达的笔迹,取自墨子兼爱的言论:“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

诸葛颍笑道:“张原,别担心,杨崇还是识相的,把最前面的大不攻小一句话去掉了;这也就是他,断章取义,不怕被人讲,不怕人笑话。”

虞世南反而赞赏道:“文章就在断句,墨焯书院培养的都是工匠,学生们成才以后,巨富商贾不足为奇,朝廷将作亦有可能,参与国策的机会肯定很少,那句话摆上去,就是画蛇添足。二位大人,杨崇能有这样志向和自知自明,书院的精神不牵扯到政治,圣天子的底线没有被打破。”

玉坚子闻讯赶来迎接,得知宇文恺去了酒泉,四人便告辞回去;杨崇晚上设家宴,马车直接把四人接到了杨府,张掖城中一座中等的宅院,看上去并不显眼;诸葛颍有些疑惑,崔赜失笑道:“诸葛兄,你这个师侄与众不同,左右隔壁两座宅子其实也是他的,一间是新开的饼干坊,一间是河西商行的分号,其实都是他的人。”

安全,很明显,杨崇看重的就是安全,三座宅子正好是一条街,联在一起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市堡垒,以杨崇手下的格物能力,想必宅子间还有暗道侧门相同,以便随时应急。杨崇、夫妇闻讯到门口迎客,将三人迎到餐厅,杜淹、孔颖达在座,丝毫没有把孔颖达当朝廷通缉犯的忌讳,实实在在把三人当家里人。

崔赜调笑道:“杨崇,你这是告诉诸葛老兄,你是要造反啊。”

杨崇摇头笑道:“崔大人言重了,有时候通缉是错误的,杨汪、杨岳不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吗?”

杨汪、杨岳都是弘农杨氏的人,杨汪原为银青光禄大夫,杨玄感造反的时候,裴弘策战败回来,遇见杨汪单独交谈了一番,就被留守樊子盖告到杨广那里,杨汪在狱中关了数月后,被任命为梁郡通守。杨岳是杨玄感的叔叔,被卫玄抓起来差点杀头,最后还是杨广阻止了卫玄,杨岳官复原职。

诸葛颍料定杨崇必有深意,说道:“杨崇,不要故弄玄虚。”

杨崇请四人入座后说:“我的手下上午在城北破获了一起案子,抓到了一个叫拓跋搏的人,拓跋搏的腰牌显示,他是礼部的人,正六品的官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岁寒三友中的松间客,已经让人把他押过来,来人,把犯人带上来。”

一个身材修长,面目冷峻的中年人被押了上来,很明显身上有伤,带着手镣脚镣,在天鉴等人押送下步履蹒跚;中年人神情傲然,对杨崇冷冷笑道:“杨总管,人不会每一次都走运,我们岁寒堂的人前赴后继,你迟早会死在我们的手上。”

押他上来的天鉴让手下人呈上收到的证物,淡淡说道:“拓跋搏,你的琵琶骨已经捏碎,就不用这么呈英雄了吧,杨总管连口供都不要你的,说明你是透明的,你们在河西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

杨崇松了口气,这个拓跋搏不是自己在长安看到的人,是个冒牌货,问了一遍在座的人,无人认识,杨崇就让天鉴把人带下去。张原翻看着腰牌,突然出声拦住问道:“拓跋搏,你到张掖的目的是什么?”

拓跋搏不屑地说:“我们岁寒堂负责监视突厥动静,张掖是前线,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河西官场有些人和突厥暗中勾结,走私铁器、马匹等生意,图谋不轨。这次我们失手,不代表交易可以永远被掩盖。”

张原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转首问杨崇:“杨总管,有这回事吗?你们以什么理由抓的拓跋大人?”

杨崇盯着张原问道:“张公公,你不是不认识他吗,怎么就能确定他是真的拓跋搏?”

张原一惊,答道:“腰牌不会错。”

杨崇诡秘地笑笑说:“要是他杀了拓跋搏冒充顶替呢?”

“这,这怎么可能?”张原有些疑惑地说:“松间客的名头可不是假的,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人物,什么人能冒充?”

杨崇摇了摇头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吗?是因为他们开了一座酒肆,每天都是满座,而且客人都是熟客,一群跑到张掖卖了货不走的商人。太不专业了,岁寒堂要是这样,早就被突厥人铲除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成为裴矩、长孙晟手中的筹码,其实我们都知道,岁寒堂在张掖的负责人是长孙显。”

长孙显和杨崇曾经有玉门关葫芦河的患难之交,又是长孙无乃的叔叔,在武威、张掖等地做起生意来是如鱼得水。但是杨崇有于志本做交易时提供的部分资料,寇九珙的人手充沛,发现长孙显与一名岁寒堂的暗探接触过后,便开始全面监视,先后查到了三名岁寒堂的人员,便暂时把长孙显列为张掖的一号人物,天雷粉末一事也和长孙显有关系。

(本章完)

第323章 病了

张原脸色变得凄厉,尖叫道:“杨崇,你果然图谋不轨,把河西当做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忘了,这是大隋的天下,只要圣天子一句话,就能让你抄家灭族。杨崇,你信不信,我们可以把你在长安的人全部拿下,包括你那个没过门的小妾元袭人。”

杨崇丝毫没有激动,看着张原就象看一个小丑,说道:“我相信,卫玄现在是草菅人命习惯了,但是张公公,我可以告诉你,只要元袭人她们出事,我就会打到长安,无论是卫玄还是其他什么人,都必须血债血还。我让你看到孔兄,就是要告诉你,何时孔兄的通缉取消了,长孙显和这个拓跋搏就可以回长安了。”

崔赜掉头问天鉴:“抓了多少人?”

天鉴答道:“我只负责张掖,长孙显手下武士全部战死,仅以身存;这个拓跋搏就差远了,总共二十二个人,被我们抓到十五个活口,正在问口供。从已经得到的口供看,他们负责三件事,偷天雷,刺杀张掖的高官,查找总管府和突厥的交易情况;那座酒肆是虞松手下人买的,他是长安粟特人聚落的领主,不应该对张掖的酒楼业感兴趣。”

张原等人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杨崇在长安有一张网,虞松从长安派人来,看上去安全,其实底很早就被人查了。张原一咬牙,站起来就走,虞世南问道:“你们是否发现什么人和他们联系?”

天鉴颔首道:“酒肆和很多衙门一条街,相当多的官员去吃饭,要不然我们不会关注。”

虞世南叹了口气,难怪于仲文和崔赜那么谨慎,长安的布局当真是不堪一击,酒肆的位置看上去便于搜集情报,但也必定是杨崇一方关注和防范的地点。诸葛颍忽然问道:“杨崇,卫玄一直担心你对关中用兵。”

杨崇耸耸肩说:“卫玄要把放在我身上的精力分一半到平叛和地方治理中,关中和河东等地就不会生灵涂炭,没有灾荒,没有外族的入侵,还死了那么多人。师叔,你可以告诉他,我希望现在维持原样,不会对关中进军,田地荒废了一年,那么多的流民,绝对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岁寒堂的事情已经败露,张原晓得自己管不了杨崇是奸是恶,一听说诸葛颍说服杨崇不会干涉长安,便立即拽着诸葛颍到总管府辞行;杨崇晓得张元归心似箭,假意安慰几句就走了。使团第二天到武威郡的时候,被单雄信手下人反复搜查,甚至连杨崇送的礼物都被打开了过目;好在诸葛颍这尊大神在,硬是喊来单雄信一路送过会宁郡。

到了金城郡,张原连卧病在床的郭荣都没见,就要当地官府加派人手,马不停蹄地送自己去长安,七十七岁的诸葛颍不堪劳累,在到达咸阳的当夜,无疾而终;张原晓得闯了大祸,八百里快报送信涿郡。听说弄到天雷粉末,卫玄指定云定兴牵头分析研究,从各大世家和知名佛道观,请高手协助。

杨崇听到诸葛颍的死讯,三天没有缓过来,只是一个人坐在府里的葡萄架下发呆,谁喊他都无精打采,就象中了魔障,浑浑噩噩。最后还是宇文恺忍不住,上前一记耳光打醒杨崇,宇文恺也是没办法,突厥传来消息,始毕可汗拒绝了在榆林郡会面的建议,准备入朝参见杨广,这样中枢很可能借题做文章,要求杨崇回朝商议事情。

杨崇缓过来后,人还是有些异样;凌敬、杜淹、杨则是和宇文恺一起来的,等杨崇吃完一碗牛肉面,神情恢复得差不多,才说到正题。凌敬分析说:“这应该是义成公主帮的忙,榆林郡离我们和五原牙帐太近,怕杨总管和咄苾图谋不轨。只是长安、洛阳等地根本不能去,去则有变,所以要先想好办法。”

杨崇的目光有些凌厉,断然地说:“对外宣称我身体不适,一般事情交于仲文副总管处理;调房玄龄来张掖,出任总管府赞务,协助崔赜处理公务,戴胄接任高昌郡守。如果中枢公文到,就请于仲文代我前去。”

这是个无赖的办法,但却是没有办法时最好的办法,杨崇需要的就是时间;于仲文和崔赜听到消息,唯有苦笑,杨崇这个总管平时还真没什么事要办,工作早已都分配给了下面的人。反正最后中枢和杨崇怎么算账,和自己无关,崔赜就直接派人通知了虞世南。

虞世南这段时间的精力全在中学上面,西域总管府为了推进教育,办了十一座小学,分别在高昌郡高昌、田地、南平、扜泥四城,且末郡肃宁城、伊吾郡伊吾城、敦煌、酒泉、武威、西郡,还有张掖郡张掖、山丹两县。另外筹备在张掖和南平两城办中学,还是三年制。

小学的课程是《三字经》教两年,小学三年级和中学三年用的是刘焯生前编写的教材,每年的教材内容包括十五首古诗、十篇史书摘录、十篇诸子百家、十五篇儒学要义。庞焕等人从《十万个为什么》中找了九百个比较实用的问题编了《常识》三册,作为中学的第二门课;五门一年的选修课程,分别是书画、地理、建筑、物理、农桑。

虞世南一代书法大家,师法王羲之、王献之,外柔内刚,笔致圆融冲和而有遒丽之气,后来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并称唐初四大书家。别看崔赜、孔颖达等人字都不错,但是和虞世南比起来,不管眼光和笔下功夫,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所以被崔赜拉差,帮忙鉴定字帖。

薛尚他们准备了薛道衡和刘焯的部分遗作,房玄龄、崔赜的奏章,还有一百多张从敦煌、张掖等处石碑和崖壁上拓下来的拓本,最珍贵的是刘焯和孔颖达临摹王羲之《兰亭序》真本的抄书,让虞世南感觉不虚此行。

听说杨崇病了,虞世南猜到其中有蹊跷,杨崇应该等铁勒人来,一起去榆林,怎么病倒了,一个政客,不可能因为一个长辈的离去而伤心至此。虞世南只能按常规程序上报长安,以防不测;可是虞世南的奏章还在途中,中枢的命令已到,要杨崇十一月去江都议事,估计过完年才能回来。虞世南此刻完全明白了,特地去骊靬县看了杨崇一趟。

(本章完)

第324章 营救虞绰

杨崇正在骊靬县养病,考察骊靬县的风情,当地确实有许多金发碧眼的骊靬白人,说着希腊语;几百年过去,他们已经说不清楚祖先的来历,但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武器还是让杨崇打开眼界,重温电影中看过的镜头。来隋朝几年了,很多现代社会的记忆已经模糊,能回忆起的图像都是幸福的过程。

骊靬人铁制的双刃剑重约两斤,剑头尖利,适合穿刺;剑柄用木,骨,象牙等制成;长方形盾牌是用三张木板重叠拼合,覆盖上皮革,并用L形的金属配件提高强度;狼皮头盔,锁子皮甲或鱼鳞皮甲,和突厥人的皮甲没有多大的区别。

杨崇看完兵器,吩咐铁勒想办法挑选五十名这样的白人进护卫队,便饶有兴趣地和张果老在骊靬县城里转了一圈。骊靬县是矿石的中转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古城部分很明显是欧式建筑风格,尖塔、八角房,每一座住宅都是独立的,就象一座座小小的别墅,就是外观上丑陋了很多;听说虞世南到了,杨崇立即赶回河西商行的分号。

河西商行分号是一座新盖的宅子,在古城和军寨之间,面积巨大,墙院高耸,像一个小城堡,拥有整个区域的第一高度,一年四季戒备森严。杨崇走进花园的时候,虞世南已经惬意地靠在躺椅上,在看姜菲记录下来的《江湖记》;其实就是杨崇在家里、在酒后闲聊的时候背的一些现代武侠,一段情节或是一个较完整的故事。

因为姜菲、张果老都是武林人士,杨崇说的基本上是武侠故事,省掉了全部现代社会的内容和隋朝忌讳的东西,又有许多章节记不住,大部分情节显得断断续续,但是姜菲依旧很喜欢,特地笔录下来。虞世南看见杨崇,举起书本说:“杨崇,这些故事编的很好,题材写法独出一格,你做官真的可惜了。”

杨崇苦笑道:“不止一个人这么和我说过,问题是我不做官,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虞世南坐直身子问:“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去江都了?”

读书人喜欢刨根问底,杨崇不想自讨没趣,主动说:“于大将军去,和我去不是一样吗?如果真的是议事,不外乎就是要河西出兵出钱,于大将军或许还能替河西省一点,他的资格在那里,有些话好说,也能说。我就不行,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反而给下面的官员和百姓增加负担。”

杨崇说的都是歪理,但是虞世南晓得一件事,杨崇要是去了,弄不好真的能把命送了,还不如在张掖捱的一天是一天,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虞世南就说了一句“你要考虑好后果”,然后什么都不再说了,低头看书,等着晚上的一顿盛筵;杨崇在虞世南对面坐下说:“虞大人,你是准备和于仲文一起回江都,还是留在张掖?”

虞世南从书中抬起头,不以为然地说:“我肯定回江都。”

杨崇叹了口气说:“中原多动乱,有一天,你要是有困难的话,随时可以来张掖找我。”

虞世南顿时有些惊奇,中原现在是乱纷纷,但是当东征大军开始扫荡贼人的时候,恐怕不到半年就能平定各地的烽火;至于自己,天子近臣,官居起居舍人,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哥哥虞世基,还能有什么困难来找杨崇。虞世南正要笑笑免得尴尬,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杨总管,还真有那么一件事,或许你能帮忙,如果是真的,对你也有好处。”

杨崇本来指望的是以后,隋炀帝死后,宇文化及会杀了虞世基,虞世南最好能投奔自己,没料到虞世南现在就有问题,急忙说道:“虞大人请讲。”

虞世南考虑了一下说:“著作佐郎虞绰知道吗,他是杨玄感的同党,我的族人,在送往江都的半路上跑了,我知道他和信安令辛大德是生死之交,很可能藏匿在东阳县,你要是有办法,把他和孔颖达一样,救到河西来。你和圣天子翻脸在即,不会顾忌这些,虞绰大才,对你肯定有帮助。”

杨崇谢过虞世南,另外安排人去通知潜伏在中原的天弃和彭魔云。杨崇目前运输流民的线路已被长安隔断,但是秘密渠道还在;彭魔云公开的身份是邢州一家小商行的老板,专门贩卖茶叶和私盐,来往于山东、河北、山西、河西等地。

彭魔云带着五名手下进入山东东阳的时候,果然发现虞绰,改名吴章,与人争田相讼的时候,被人认出告发,和辛大德一起下在大牢里。彭魔云花钱打听,得知两人会被送往江都,就在半路上等候,在酒店里用蒙汗药麻倒押送的十五名军卒,救了两人逃到邢州,再化装成商队,带着三车茶叶瓷器前往河西。

商队从北面阳直县和舟山间的道路绕过太原,这里地处忻定、晋中之间,山多川少,沟壑纵横,号称太原之北大门,为兵家必争之地,守将殷典明是史大千旧友,一直与河西暗中有来往,对走私的通道并不严查。经过楼烦到达榆林,彭魔云在熟悉的突厥商人那里把茶叶和瓷器卖掉,买了战马,立刻离开城池,纵马狂奔,来到一座流寇的山寨。

一伙人在山寨住了三天,才等到前来接应的骑兵,彭魔云一直跟到贺兰山才走;虞绰二人很奇怪,河西的骑兵似乎在草原上纵横无碍,迎接两人的姜夺笑道:“太原的官军不敢管,河东正在大战,唯恐我们找理由杀过去;突厥那边花了钱,突厥人晓得,我们只要通道,不要牧场。”

虞绰见到房彦藻是满脸流泪,两人和杨玄感都是布衣之交,又都作为同党被通缉,现在先后逃到河西,房彦藻宽慰虞绰说:“杨总管少年有为,比之玄感更胜一筹,你二人必定能一展抱负。”

辛大德唏嘘道:“不说别的,就是杨总管派人数千里救我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事,要不然我和虞绰恐怕已经在江都人头落地了。此等大恩,难以相报。”

房彦藻一听就明白,两人见识了杨崇的能力,私下里恐怕早就商议过投靠,于是只说风月,介绍河西的情况,第二天让石末天护送两人到武威。

(本章完)

第325章 蹉跎

此刻杨崇已经到达武威郡,于仲文和虞世南走后,局势变得极其恶化,金城郡等处先后关闭了行商通道,西域商人都改走吐谷浑路,前线都在秣马厉兵。听说虞绰到了,杨崇特地派郡守梁硕在城门迎接,经宇文恺补脑,杨崇才晓得虞绰与虞世南、庾自直、蔡允恭等人齐名,是朝廷的文翰待诏,所以特地请梁硕帮忙接到了郡守府。

虞绰四十多岁,身长八尺,姿仪俊伟,虽然一路颠簸,但是态度从容,依旧不脱不羁的张扬;杨崇和虞绰一番交谈,便发现虞绰比虞世南现实得多,对杨广和隋朝的局势看得更加透彻,两人相谈甚欢。或许是逃难过后的升华,虞绰不再拘泥一些不必要的面子问题,很痛快地表示效忠杨崇。

辛大德和虞绰年纪相仿,同样愿意留在杨崇身边,两人混迹宦海多年,都明白杨崇能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对用人肯定有自己的主意,有些事不用强求虚名。看杨崇的架势,迟早会和杨玄感一样,与杨广较量一场,若是败了,在意这些虚名无用;倘若胜了,还怕没有官职给自己。

从头到尾,杨崇没有告诉虞绰,救他是虞世南的建议;虞绰毕竟是杨广要杀的囚犯,虞世南还要在杨广那里做官,这件事宣扬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虞绰也没有问,杨崇既然敢救自己,在长安、江都肯定有无数的眼线,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能问。

这件事的作俑者虞世南此刻已经快接近长安了,道路平坦,马车的颠簸明显好了许多;后面的马车上是寂寞的于仲文,再后面是长长的车队。于仲文这次真的是孤身前往江都,白山铁勒没有派人来,契苾哥楞上了一道奏折,表示自己已经依附大隋,只是高昌郡的一群平民百姓,不敢以部落自居,所以没有资格觐见。

杨崇准备的礼物算是过得去,献给圣天子杨广一车青细盐、一车顶级的葡萄酒、一车乌江大米、一车安息茴香料、一车玻璃器皿、一车香皂、一车高昌棉、一车烟花、一车鱼露、一车波斯毛毯,另外加两百匹好马;送给代王杨侑的是一车烟花、一车饼干、一车乌江大米、一车葡萄干。

饼干是个新鲜的玩意,虞世基尝过,又松又脆,味道可口,河西商行推出后,迅速风靡张掖,成为有钱人的喝茶点心;抢先下订单的是军队,这玩意比随身携带的米粟强多了,可寇九珙哪有那么大的生产能力,成本也不合适,死活不接单,最后还是杨崇拍板,只提供给出征的百夫长以上军官。

虞世基嘴角露出一丝危险,杨崇表面上整天说惶恐不安,其实该为朝廷百姓做的事一样没拉下,这样的人不是天性醇厚,就是有着极强的信心。至于惶恐不安,圣天子上台后,就没谁能镇定过,自己的大哥虞世基越来越贪财狡诈,都快变成另外一个人,其实和杨崇是同样的心理原因,越来越想掌控局面。

骨仪和李伟节一听于仲文说就晓得不好,直接把于仲文两人请到尚书台,卫玄当即下令关闭长安与河西的通道,郭荣一军回防金城,让修整了一段时间的李渊再次出兵。代王杨侑对杨崇的礼物没有意见,直接让宫女拿出部分饼干和葡萄干请大伙品尝;至于于仲文的使命,杨侑并不关心。于仲文和虞世南都没有表态,卫玄做的只是备案,最后的决定权在江都的圣天子杨广和中枢的手里。

会议散后,卫玄把于虞二人请到自己的办事房询问,张掖的行动怎么样了。于仲文摇头说:“杨崇谨慎得怕人,崔弘度一死,崔弘肃退休后,杨崇不仅自己关闭了和博陵崔氏所有的联系途径,还劝崔赜少与河北来往。你们安排的那个拓跋搏是假的吧,现在还在大牢里,我和他见过两次面,他说曾被人跟踪过,却不晓得逃走,废物一个。”

卫玄无法回答,真假他也不知道,卫玄知道的是,派去河西的人只要没杀死杨崇,回来也是死。但是这种话无法说出口,有时候情报战的惨烈程度远超过正面战场,因为阴暗面更多,出意外的机会更多。于仲文看卫玄的表情,心中更为不快,回去住了一晚上,闭门谢客,第二天就出发往江都。

一路蹉跎,让于仲文和虞世南始料不及的是,到了江都,于仲文受到了高规格的欢迎,纳言苏威亲自带队在城外相迎,虞世基、宇文化及等人都在场,显示出朝廷对于仲文的重视;虞世南悄悄问虞世基才知道,原本中枢接到长安的奏章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出兵踏平河西,可是一连数日,关中八百里快马告急,前线战局瞬息万变。

首先毋端儿从李渊和张瑾的缝隙间摸回绛郡,竟然一举杀了柴保昌,绛郡百姓再反;跟着被杨广杀死的李浑族人李弘在扶风造反,聚众十万,自称唐王。张瑾、李渊各自追回河东、关中后,延安刘迦论举兵造反,封嵇胡刘鹞子为大将军,自称皇王,建元大世。

和李弘、刘迦论相比,毋端儿再能打也只是流寇,那两个可是竖起了帝王的大旗,是要和大隋争夺天下的,重臣们很自觉地把矛头调转到李刘二贼身上。此刻君臣们能看得清楚局面,必须稳住杨崇,杨崇一旦出击,郭荣他们便会腹背受敌,弄不好陇右、河东、关中都会不保;只要杨崇窝在河西不动,刘迦论等人迟早会被消灭干净。

再说,这次各地郡州,只有河西、益州、岭南、流求等处送来了大量的礼物,等着中枢开口要物资,再被宰上一刀;中原各地、江南关中全部是等着杨广开仓救济的坏消息。杨广咽下了这口气,认可了杨崇替孔颖达、房彦藻求饶的奏章,开出了两千套铁甲的筹码,还准备再要杨崇献上一批贡品。

(本章完)

第326章 星雨

杨广在宫中赐宴,招待于仲文和虞世南,张原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指挥小太监把每车礼物都搬了些样品进殿,杨广观看完,得知只有波斯毛毯是杨崇花钱买的,其余都是西域、河西的工坊制作的,不由得大为不满,立即让虞世基拟旨:“青细盐、葡萄酒、乌江大米、安息茴香料、玻璃器皿、香皂、高昌棉、烟花、鱼露每个月一车作为贡品。”

裴蕴笑道:“圣上,其他估计都好说,就是安息茴香料能帮杨崇急死。”

虞世南摇头说:“这反而是杨崇最容易办到的,杨崇让乌护部去托克逊种安息茴香,其实留了手段,派去的人偷回种子在伊吾郡开辟了上百亩的安息茴香田,并且托克逊产的茴香也是卖给杨崇,所以他的成本下降了七成,就算按照市价的一半卖,他也是百分之一百的利润,总管府对经营茴香的各商行都收四成税,和玻璃、鱼露一样,包括河西商行都不允许例外。”

群臣默然,杨崇对自己的产业都收税,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难怪各方面消息都显示西域总管府不在乎农业税,官府的税收还是源源不断。可是大隋呢,豪门的买卖从来就是象征性收税的,稍微加上一点,就会有无数的人反对,甚至攻击杨广和中枢不体恤民情,压榨百姓。

萧瑀问道:“河西胡人为多,难道变得这么听话?”

于仲文摇头道:“这也是杨崇杀出来的。杨崇在这方面固执无比,可以要他的东西,可以从他手上赚钱,但是只要敢破坏他的规矩,杨崇就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从高昌张氏开始,到伊吾的薄落部,坏了规矩的人,都是家破人亡。但是你要是听从安排,杨崇总会给你一些财源来补偿。”

虞世南接着说道:“我和崔赜谈过,且末、鄯善的财政划归总管府后,四个月的时间就实现了自给,两郡税收就能勉强够买粮食所用,一个靠的是盐和榨场,一个靠的是牛羊。而两郡中韦圆照、左昆仑、史大千,包括吐谷浑的首领尼儒亢,都加入了新的青海坊。”

苏威从容问道:“且末本来就产牛羊,杨崇还能翻出花来?”

于仲文叹了口气说:“杨崇还真玩出了新花样,其实在我去张掖之前,杨崇手下的人就在且末发现了玉山,只是一直没吭声,现在那块山地被韦家和元家买了,几乎是派个官员看着就能收税。另外就是战马和屯田用的牦牛,杨崇给了且末郡每年三千匹战马和两千头牦牛的征收定额,允许他们从高原上进牦牛赚差价,眼下东女国和高原各族都有商队来往且末郡。”

苏威是内政的高手,一听就明了在胸,东女国和高原各族的商队怎么可能只送耗牛下来,其他动物多少有一点,还要从且末郡买东西,杨崇是用耗牛拉动了且末郡的整体交易。苏威含蓄地问于仲文:“那座玉山的品质怎么样,和于阗的比那一个好开采?”

这方面虞世南可以推说不知,于仲文不行,一个是于仲文的官职,另一个是于钦焘不可能对这么大一笔生意没看法,给了元家与韦家,杨崇想必也做了不少工作。于仲文苦笑道:“光是买山的钱,抵得上我以前在且末郡的十年税收,关键的是玉矿好采,杨崇免税六个月,后面就是源源不断的收入。”

虞世南笑笑,宽慰于仲文说:“杨崇本身就是商人出身,在生意方面肯定比我们擅长。不过杨崇有另外一个看法,就是长安关闭了高昌、敦煌这条商路,使得波斯和昭武诸城的商人该走吐谷浑路,增加了鄯善、且末两郡的商税。”

苏威一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随即恢复自然;萧瑀冷笑着说:“他还是有自知自明的。”

虞世基说道:“就算这样,河西的经济规模也是让人吃惊的,要不了几年,就能和关中比较一番了。目前其他地方增速这么快的只有流求郡,他们在双季稻、糖业、海上贸易中大显身手,张镇周上书请求在福州在划一个县给流求郡,想发展造船业,同样是雄心勃勃,对所需费用不放在眼上。”

杨广微笑着看着手下人交流,忽然说道:“根据诸葛全的海图,琉球岛甚大,如果同意在福州再增一个县,就按陈棱的建议,设流求总管府,下设两个郡,一个是流求郡,一个是夷洲郡,怎么划分,让张镇周自己报一个方案上来。”

虞世基懂的,圣天子杨广这是要向天下人昭告,自己的雄心和气魄没变,大隋的局势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张原看一个小太监进来做了个手势,急忙俯身禀告:“圣上,天已经黑了,可以放烟花了。”

杨广站起身来说:“听说杨崇在长安一口气放了数百个烟花,让卫玄不知所措,朕要看看,这是个怎样的情景。”

虞世南答道:“杨崇给元袭人做过一首长短句,描写的就是烟花的景象。”

杨广本是风流雅士,闻言失笑道:“他对元家那丫头还真是不错,说来听听。”

虞世南轻声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威一脸讶然,全篇用词璀璨,精雕细琢,不应该是杨崇的风格,可是这首长短句如此摄动人心,只要做出来,肯定就会立刻火起来,任何一个作者都不会舍得把名声让与他人;杨广同样吃惊,这是杨崇又一次表现出性格的两面性,让人琢磨不透。

于仲文带来的人已然点起了烟花,一朵朵烟花唿哨着升空,五颜六色,如流星,如闪电,在空中绽放出美丽的图案;整个江都的人都惊呆了,大街上、军营里、驿馆内,汉人胡人,纷纷挤到开阔处,一个个抬头仰望着天空,如痴如醉。行宫的大殿台阶上,簇拥着无言的君臣,不止一个人在想,杨崇,你究竟要展示一个怎样的世界。

(本章完)

第327章 俱罗献策

杨崇其实什么都没想,一直在等寇九珙、天鉴调查的结果,中枢、长安派来的人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会冒出一茬;在这种年代,老百姓淳朴,读书人讲究,朝廷的大义还是有作用的,杨崇不可能轻易放弃这层保护,除非是走投无路。

杨崇没等到长安的愤怒,却等到了代王杨侑的问候,杨侑在信中一再解释,阻隔商路是因为叛军的原因,杨崇立即上书,表示如果需要,自己可以出兵延安和扶风,甚至河东,替长安分忧;长安、江都都送来嘉勉,要杨崇看好河西、西域便可。杨广任命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发关中兵进讨刘迦论,樊子盖再次北上增援毋端儿。

杨崇虽然没出兵,但是忙碌和紧张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出兵,能再次进绛郡杀掉柴保昌,是敬盘陀的功劳,他是绛郡本地人,又曾经引导近万人到河西,按照姜夺的安排,在绛郡地区暗藏了近百人的人手。这次得手后,其实杨崇在绛郡已经没有一点后手,此刻的局面完全靠毋端儿他们自己。

唯一有利于毋端儿的变故就是扶风,李弘本身与唐弼有旧,更是凌敬夫人的族叔,起兵后立即派使者前来联系,需要战马铁器,或者派人增援,使者正是李惜玉的堂兄李璋。李璋话里话外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李弘是得到陇西李氏支持的,不缺钱,可以和河西展开贸易。

凌敬出了一策,让毋端儿大军进入扶风,协助李弘骚扰关中,伺机协同河西攻打关陇,杨崇不同意说:“我不想将来杀李弘,两军合作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弱小时互相牵制,强大时各有其谋。”

刚到张掖的房玄龄建议说:“让毋端儿从河东退到北地郡,专门打击安定郡,与李弘并肩作战,有需要的时候再派人联系。”

看杨崇不语,杨则问道:“总管,你是不是想把毋端儿撤回河西。”

杨崇想了想说:“说实话,我拿不定主意,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杨崇要出行,总管府立即忙了起来,四人花了一个多时辰安排了各自手头上的事情,就带着卫队出了张掖,奔跑四百里地到了酒泉。在叶黑龙的陪同下,来到鱼俱罗的住所,房玄龄三人早就有所风闻,但是这一刻还是惊住了。

杨崇看上去忙得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似乎什么事都想做,但是在这种掩盖下,杨崇到底有多少东西还在瞒着自己;宇文恺、孔颖达、毋端儿、虞绰、鱼俱罗,一个个都是朝廷要员或是风云人物,杨崇竟然早就一个个有所安排。鱼俱罗很显然清楚四人来意,只问了一个问题:“毋端儿手下的青面将军是谁?”

“韩世谔。”杨崇吐露出答案:“他被抓捕后,彭魔云装作商人一直缀在后面,和韩世谔商量好,每天掏钱让看管的人吃喝,五天后找机会逃出来,便去了吕梁山。姜夺怕各路神仙在河西耳目众多,便请韩世谔留在军中,协助毋端儿,青铜面具是我的主意,便于他隐藏身份。”

难怪杨崇不急于召回司空行等大将来河西,有鱼俱罗、韩世谔在,杨崇不缺大将。鱼俱罗颔首笑道:“杨崇,不容易,你有决胜千里的实力,还是能忍住心中的冲动,杨玄感、向海明和你没得比。你们是来问毋端儿的去处吧?何不让他们杀出长城,直入河套,再从贺兰山出兵五千征讨,在石嘴山立寨,控制怀远城、统万城,窥视灵武、雕阴两郡。”

河套一般指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之地,现在是大隋和突厥的争夺之地,只不过还没撕破脸皮。灵武郡郡治回乐县,领回乐、弘静、怀远、灵武、鸣沙、丰安六县,雕阴郡领上县等十一县,是大隋的西北边陲。石嘴山因贺兰山脉与黄河交汇之处“山石突出如嘴”而得名,离怀远城不过两三百里路程。

杨崇考虑良久说:“那就先取怀远城,怀远城夏天才从郡降为县,原来的守将李端调走,新调来的守将叫蔺兴粲,配合李渊截断并州往河西的道路。不知鱼将军可熟悉此人?”

鱼俱罗微笑道:“蔺兴粲打仗骁勇,但绝不是韩世谔的对手,你需要做的就是准备粮食和器械,总不能把怀远城打烂了。李渊派蔺兴粲来,就是为了打击宗罗睺的骑队,可以先让部分骑兵游动,吸引蔺兴粲的注意力,再让韩世谔扮作太原隋军,袭取怀远城。然后让毋端儿的大军在怀远城修整数日,或者干脆换掉部分军队,轻骑南下六盘山,夺取萧关。”

房玄龄等人的眼神亮起来,何为塞上江南,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抵大漠,鱼俱罗的方案就是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把这块地盘完完全全框起来。萧关虽然号称关中北面雄关,实际上自北魏就已经废掉,现置平凉郡,领平高、百泉、默亭、他楼四县,毋端儿只要占据汉代旧城,依托山势和长城,就可俯视平凉郡和北地郡。

凌敬补充道:“若是我们搬空怀远城,不知道李渊敢不敢收回去。”

房玄龄失笑道:“不管搬不搬空,李渊都派不出人来,谁知道毋端儿会不会再来一次攻城,我军可以以平叛之名占据怀远城,慢慢地和李渊谈判拖延时间,直到韩世谔和毋端儿在六盘山站稳脚跟为止。”

杨崇的心情瞬间好起来,矜持地吩咐凌敬:“立即派人去通知毋端儿,顺便把玉坚子刻好的印章带过去备用。”

凌敬一口答应,杨崇早就安排人收集长安、金城、太原等处官军的公章图样。毋端儿每次大捷后,都会送一大堆公文回来,凌敬就根据需要选定军队和官府的公章,由玉坚子带人模仿;以玉坚子的手艺,几乎刻得惟妙惟肖,盖在纸上,连凌敬都分辨不出来,眼下是到了用章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328章 六盘山1

怀远城西倚贺兰山、东临黄河,北羌、熏育、匈奴等都曾在此活动、游牧,秦始皇灭六国后,使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取河套地,开始在此戍边。汉成帝阳朔年间建北典农城;南北朝时期,大夏国改建“丽子园”,为驻军、屯粮重镇;北周开始置怀远郡,后改为怀远县,行商更喜欢叫他怀远城,无边的草原上,这是少数几座还有人烟的城池。

河套现在是突厥人的天下,大隋的势力只在每座城池当中,眼睁睁地瞅着突厥骑兵来去如风;敢于和突厥人一样纵横的,是河西军,索延寿、宗罗睺的旗号一点不比突厥人的威慑力差。蔺兴粲每次听到这些消息都不高兴,自己才是怀远城数百里范围的主人,都是原来的郡守李端太软弱无能了。

与李端不同的是,蔺兴粲选择了老虎的做法,常常率领骑兵出去驱逐突厥人和河西兵,甚至逼迫西来的商队和流民回头。所以今天一听说宗罗睺的大旗在南边飘扬,蔺兴粲立即带着一千名骑兵冲了出去,留下一千步兵和五百骑兵守城,维持秩序。

领导走了,下面的人总是能快活一点,低级的值班军官带头找个地方避风,检查商旅的士卒更是没胡搅蛮缠,吆五喝六的,想在不多的商人身上多榨点油水。忽然六骑快马跑来,都穿着明光甲,骑着打着军中烙印的战马,急吼吼地叫道:“潘长文将军马上到,通知你们将军,准备营房和草料。”

闲聊的值班军官闻讯跑来,接过六骑中为首的黑脸军官递来的两封信函问:“怎么预先没通知啊。”

黑脸军官摇着头说:“这种事我们哪清楚,莫名其妙地出发,骑兵几乎是不要命的赶路,最多跟我们拉下半个时辰的路程,命令都在信封里,你赶快给蔺将军送进去,不要耽误了事情。”

一封是打开的信,信上是潘长文将军的命令;另一封信上刷着火漆,是给蔺兴粲的密信,值班军官只能送到县衙。好在怀远城是军镇,一直留着能容纳五千骑兵的大营,粮草更是长年储存,基本上够五千人一年的用量,值班军官一路前往县衙,并不着急;蔺兴粲要是迟回来一两天就更妙,不会被潘将军拉出去当差。

县衙的书佐打开密信,是潘长文的作战计划,绕道怀远城,和蔺兴粲一起出兵偷袭延安郡的反王刘迦论;书佐顺手把信件藏在机要房。值班军官回到岗位的时候,已经看到两千骑兵从地平线上冒出来,迅速地朝怀远镇驰来,大旗招展,一个醒目的潘字;送信的六骑翻身上马,飞奔着迎了过去。

两千骑越跑越近,清一色的明光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主将高大魁梧,一看就是猛将,六骑重新跑来,吆喝着让行人靠边,官军让开道路。值班军官媚笑着问:“兄弟,哪一位是潘将军,能否帮忙引见一下?”

黑脸军官笑道:“自家兄弟,没问题。”

两人说笑间,守军让开了道路,骑兵进了城,黑脸军官把值班军官带到主将面前,介绍说:“这是韩世谔韩将军。”

“韩世谔。”值班军官在脑子混乱中总算想起韩世谔是谁,开国大将韩擒虎的儿子,杨玄感叛乱的同党,顿时两眼发呆;韩世谔笑道:“你是准备阻止我进城,还是想逃走?”

阻止进城,韩世谔据说勇冠三军,叛乱时从未逢过对手,凭自己的两下子,不是找死吗?逃走,这茫茫草原,还能比马跑得快?值班军官腿一软,跪下说:“韩将军,末将张举愿意投降。”

“好。”韩世谔大喝一声:“起来,去前面带路,劝降所有驻军。”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张举领头,在韩世谔军队出其不意地袭击后,接近一半的守军不战而降,韩世谔可惜的是投降的近七百人全是步兵;为了怕五百隋军骑兵上马厮杀,韩世谔手下人几乎是冲进骑兵营见人就杀,活捉的只有六十几人。

张举的心七上八下,叛徒的滋味不好受,别人的眼光可以忽视,但是自己内心的煎熬万分难怪,帮着叛军指路的同时,张举不止一次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战死,或者拼命给同僚一个示警。可是一个多时辰后,看见又有三千多叛军骑着骆驼、劣马、骡驴赶来,张举的心里有些平衡了,就算自己示警,也改变不了城池陷落的结果,投降,毕竟少死了几百袍泽。

黑脸军官就是尉迟笑,微笑着望着张举说:“张将军,人最怕的就是摇摆不定,有些路一旦走上了,就回不了头。”

张举的心思被人看穿,不禁有些赫然,韩世谔劝解说:“张举,男子汉大丈夫,当轰轰烈烈,你从军十年,不过伍什长,不换个活法哪有出路。去告诉投降的弟兄们,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一早,愿意留下来的就分钱,不远了留下来的拿着盘缠走了。”

蔺兴粲与宗罗睺捉了一天迷藏,一更天时带着队伍回到怀远城,手下叫开城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城里;蔺兴粲一开始没在意,等进到城中立即发现门洞里站的士卒看上去比较陌生,似乎自己从来没见过。蔺兴粲正要吩咐亲卫去带过那几个士卒问话,就听得梆子声响,迎面箭矢如雨。

街道的屋顶上、城楼上,数不清的人在射箭,一千骑连回手都来不及就倒下了四百多人;因为蔺兴粲陷在城里,城外的骑兵还想冲进来救人,城楼上檑木滚石砸下来,死亡更多。等到蔺兴粲冲出城的时候,不仅身中两箭,身边不过一百多人;城中蹄声如雷,韩世谔率领一千骑追杀出来,火把闪耀成一条龙。

双方在荒野追逐厮杀,蔺兴粲等人跑了一天,人困马乏,又慌不择路,杀到天明,几乎全军覆没,蔺兴粲本人被一支雕翎箭射穿了心脏,落马俯身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

(本章完)

第329章 六盘山2

尉迟笑让张举等一帮人确认后,兴高采烈地剥下蔺兴粲那套专门为将军级别人物定制的明光甲,交给韩世谔;因为挂着义军的旗号,杨崇无法把自己打造的盔甲送来,义军的将领确实缺少好的盔甲。

韩世谔回城才向城里的百姓和一帮俘虏宣布,自己是毋端儿的义军,欢迎军人和百姓加入,对于不肯加入的官军俘虏全部发放三天口粮赶出城去。张举晓得自己除了继续造反无路可走,只能坚持不让旧日的战友受委屈,但是义军的纪律好的怕人,没有人克扣俘虏的粮食,甚至俘虏随身携带的一些碎银子和铜钱也没有没收。

和张举一起留下来的有两百多隋兵,十天后就参与了第一笔分赃,大头领毋端儿和剩下一万六千多军民全部到达的当天,每个人发了五钱银子。这把张举吓了一跳,两万多人,一发就是一万多两银子,这哪是没饭吃的义军,这纯粹就是有钱人撑的。

不过张举晓得,韩世谔打下怀远城的第二天,大量的商人和流民就开始来怀远城过夜,再前往河西,商人按大隋规定交税,遇见流民中没有钱粮的义军甚至还接济一点。张举跟着发现,毋端儿把随军带来的两千多百姓全部送往了河西,连带得怀远城里的百姓也跑了七八百人。

张举被毋端儿任命为军中副司马,一个位高无权的虚职,但是有资格参加高层的会议,不过今天早上张举第一次去议事厅商议就发现,韩世谔和一半的将领不见了。张举向毋端儿询问,毋端儿笑着说:“他们去六盘山了,再修整几天,我们就要陆续出发了。张举,今天没外人,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河西来的客人程元。”

张举基本上晓得毋端儿军队的划分,副帅韩世谔率领的骑兵和亲卫两营,三营步兵头领就是敬盘陀、尉迟立、杨延石。听说程元的名字,张举一愣,还在李端任郡守的时候,张举就听说过程元负责安排流民去河西,程元满脸笑意地说:“我是送钱来的,听说张司马负责义军善后,以后我们多打交道。”

程元带来五千贯铜钱和三百匹战马,毋端儿七天后退出怀远城,张举押着最后一批粮草离开,等大军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捷报已经传来,韩世谔一举控制了萧关。毋端儿立即安排占领萧关北面两百里的秦长城地带,包括果儿山、玉皇山、城东塬等地,并派杨延石攻下他楼县。

他楼县不过是一座一千多人的小县城,但是对义军来说,聊甚于无;最关键的是他楼县这座城堡正好在秦长城、果儿山、玉皇山中间,加上城东的塬地,就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带。六盘山是近南北走向的狭长山地,这样一来,从萧关到他楼县的山地几乎就在义军的控制之中。

六盘山春去秋来无盛夏,动植物多,就算粮食短缺,靠山中的物资也能过上一段时间,更何况从怀远城撤退的时候,义军还带了两个月的粮食,周围的安定郡、灵武郡、平凉郡都是可以打劫的对象,他楼县本身就是平凉郡四县之一,另外三县都是产粮食的地方,百泉县素有粮仓之称,除了郡治平高县有点难啃,百泉、默亭的防御不逼他楼县强多少。

得知流寇毋端儿洗劫了怀远县,又和韩世谔分别占据了六盘山的他楼县和萧关,张瑾越发不敢动作,顺着六盘山南下,杀过陇山便是关中,一群流寇,谁能猜测出毋端儿会从哪里杀出。李渊在河东、延安等地给毋端儿下了多少次套,都被对手挣脱,这次李渊杀了四千多附贼的流民,正在报喜,怀远县的事深深地打了脸。

河西军迫不及待地出兵赶走了毋端儿,占据了怀远县,更让长安的留守大臣们如芒在背。杨崇在奏章里一再表示只是驱逐流寇,但是现在如何拿回怀远县变成一个问题,崔赜的私信保证只要派遣官员和军队,河西军就会一文钱不要地退出,但是李渊爱将蔺兴粲的下场,让留守司一时找不到愿去的官员。

虽然表面上没人说,但是谁都知道,无论河西还是毋端儿的叛军,对怀远县的驻防都没有兴趣,蔺兴粲的死跟他听李渊的吩咐,隔断河西到太原的通道有关,毋端儿从绛郡西撤,迂回千里,就是为了替河西拔掉这颗钉子。当然,毋端儿大回环运动战是绝对成功的,不但跳出了李渊的包围圈,同时避开延安乱战,借着延安郡刘迦论与隋军的厮杀,挺进六盘山。

一批人硬被韩世谔这个名字雷倒,杨玄感叛军中最关键的两个人就是韩世谔和李密,都是出身高贵,精于战略。李密自称刘智远,逃到淮阳郡招收徒弟讲学,写了一首五言诗《淮阳感怀》,被人告发,淮阳太守赵佗正派人在淮阳郡及其周围各县搜捕;韩世谔的谜底揭晓,就是毋端儿一直依仗的青面将军。

李靖、李端、李伟节首先就是被怀疑的对象,兄弟三人是韩世谔的表弟,甚至有御史上奏,杨崇推荐李靖就是包藏祸心;亏得代王杨侑和大将军阴世师力挺,卫玄才没有拿下三人。但是卫玄很快发现,官员们对六盘山的议论一路减少,最终从周谦处得知,韩世谔、毋端儿占据六盘山后,竟然开辟了一条通往河西的走私道路,只收过路费,童叟无欺。

李弘和郭荣杀得难分难解,河西和长安的通道虽然保持畅通,但是对实力差一点的商家来说充满风险,不是被叛军打劫,就是被官军抢劫,弄不好还会被双方杀良冒功。韩世谔的身份和毋端儿叛军的声誉都能保证,六盘山绝对不会做这种灭绝天良的事;毋端儿叛军很少打劫商人和平民,每一次攻城掠地,下手的对象都是豪强和官府,在河东一代的口碑甚至比樊子盖的军队还好。

(本章完)

第330章 六盘山3

好在杨崇一口答应了江都对贡品的要求,保证每个月青细盐、葡萄酒、乌江大米、安息茴香料、玻璃器皿、香皂、高昌棉、烟花、鱼露九车贡品送到长安。加上各国来使对大隋的态度恭谨,圣天子的心情不错,告诉长安,等屈突通打败刘迦论后再收复怀远县,现在正好消耗杨崇的军队和粮食。

六盘山更不必放在心上,可以安排人去招降毋端儿,收编这支和李渊打了一年多的军队,哪怕这支军队就是杨崇的,也可以招安后用到突厥的战场上;杨广怕长安在人选方面出幺蛾子,直接点名李靖负责招安毋端儿。

杨崇得到消息只能感叹,杨广其实还是有大格局的,对每件事的轻重缓急掌握得很好,可惜急于事成,往往败于一步之差。杨崇望着屋内众人说:“这件事有些头疼,李靖不但有手段,而且在某些方面头脑有些梗,不想转弯。”

房玄龄明白杨崇的意思,李靖不是不会转弯,而是在某些方面不打算转弯,笑道:“不妨安排一个人去提醒毋端儿他们,给李靖一个软钉子,大家不伤了和气。”

杨崇斟酌良久,下决心说:“让程元赶去六盘山,出任毋端儿的长史,有些事不妨透明一些。”

破六韩拔魁是破六韩家猛将,身材高大魁梧,原来准备在关中呼应杨玄感,没料到杨玄感只打到洛阳,就败退南阳,随后江南、关中呼应,还是不脱败亡的结果。破六韩拔魁见卫玄在关中大开杀戒,原来的同谋也有不少被捕砍头,正惶惶不安,韩世谔来信相邀,心一横就加入了毋端儿的队伍,做了韩世谔的副手。

破六韩拔魁从伍多年,几经战斗便察觉毋端儿和韩世谔背后有着一股庞大的势力,大军纪律严明或许是毋端儿、韩世谔个人志向远大,但是源源不断的物资和情报供给,就不是所谓农民军的做法;还有毋端儿刚亮出旗号,就拥有的那四千身披铠甲的战士、训练有素的军官、一千多匹战马,根本不像揭竿而起的架势。

破六韩拔魁私下派心腹给家族送信,家族只回了一个名字:“破六韩拔陵。”

破六韩是匈奴的后代,南匈奴的单于呼厨泉被曹操骗到中原,北方新兴的拓跋家族汹涌而来,右谷蠡王潘六奚率军北御,一战全军覆没,潘六奚和他的五个儿子投降拓跋,其子孙遂以潘六奚、破六韩、破六韩拔为氏。北魏年间,破六韩拔陵在沃野镇的高阙戍聚众发动起义,改年号真王,虽被北魏平定,但是破六韩拔陵杀出重围,消失在世人视野,至今说法不一。

破六韩拔魁的家族和破六韩拔陵是同宗,破六韩拔魁立即明了家族的意思,希望自己能在义军中脱颖而出,至于其他的东西并不重要。攻克萧关的大迂回让破六韩拔魁确定,义军背后的人物就是杨崇;如果没有默契,一万多步兵怎可能押着粮草,大摇大摆地从怀远城走到萧关,河西骑兵骁勇,就是和突厥人相争都不落下风,偏偏一点追击拦杀的动作都没有。

今天得知招待的是李靖,破六韩拔魁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听李靖说长安只招降毋端儿,破六韩拔魁顿时有些不快。向善志则要从容许多,他是唐弼安排过来的,对毋端儿和河西的关系心知肚明,唐弼能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逃跑,并把自己全家转移到河西去,说明杨崇在关中、陇右的力量相当强悍。

韩世谔微笑如常,举起酒杯说:“表弟,喝酒,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毋端儿将军已经派了全权代表来和你见面,现在正在处理一件事情,等会你们正好谈谈。”

李靖一怔,冷静地问道:“是我认识的人吗?”

韩世谔颔首道:“那人说和你在太原、马邑都见过,算是熟人。”

说话间,一个文士潇洒走入,边走边大声说道:“李兄,想煞程元了。”

李靖和红拂女脸色微变,谁不知道,大儒王通的弟子程元是杨崇在并州的代言人,游说各方势力,安排流民逃往河西,现在程元明着登场,是否说明杨崇打算直接撕掉罩在表面的那层薄纱。

李靖起身相迎,沉声问道:“程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前来?”

程元施礼道:“义军长史程元拜见天使。”

天使,李靖狐疑问道:“我听错吧,程长史竟然称我为天使?”

程元落落大方地说:“李兄没有听错,从杨玄感到毋端儿,包括韩世谔等将军,都是以大隋的兴旺为己任,方才兴兵,将拯救天下的责任揽在身上。只是朝廷黑暗,一帮乱臣贼子上蒙蔽君王,下不管百姓死活,逼得千万黎民流离失所,让大好河山处在战火中,有志之士只能偏安山林。”

韩世谔和破六韩拔魁都听愣住了,按程元的说法,自己这些人才是大隋的忠臣,充满了忧国忧民之心,长安、洛阳的那些人就是大隋的祸害。李靖怒道:“难道你们和官军对抗,攻城略地也是为了大隋?”

“当然。”程元心平气和地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大灾之年,赤地千里,有多少权贵有钱人自己掏钱接济百姓的,有几个地方官府开仓放粮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杨玄感虽然被圣天子下令分尸,暴尸三天,肉切成一块一块放火焚烧,族人改姓枭氏;但是杨玄感放粮的时候,救活了几十万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程元讲的是歪理,杨玄感救活的几十万人中最起码有一半参加了杨玄感和其他的叛军,只是李靖是至诚君子,没有脸面在小节上斤斤计较。红拂女仔细打量着程元问道:“程先生是何时投奔毋端儿的,那首朱门酒肉臭可是先生的大作?”

(本章完)

第331章 六盘山4

程元不在意地答道:“五天前,那首诗是杨崇杨总管所写,听说他以此告诫手下的官员,天灾中最关键的还是人,只要官员尽心,少死一半人是轻而易取的目标,所以河西地区一年多时间接纳了五万难民,很多人沿途的粮食都是河西的几大商行出钱向当地士族购买的,他们连一天口粮的钱都要挣。”

红拂女无话可说,杨崇能做到这一步,称得起大善,纵有瑕疵不可指责;但是红拂女有个奇怪的感觉,杨崇似乎对李靖很熟悉,从才华到性格都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向代王杨侑推荐李靖,这次又挑了程元过来。

李靖有些丧气,不甘心地问道:“程长史,毋端儿将军的想法如何?”

程元停了下说:“李兄,关键是朝廷,不知长安准备如何安置韩将军?”

李靖无奈地摇摇头,程元笑着入座说:“毋端儿将军不想日后死于宵小之手,只想找一块能让手下人活命的地方,不知长安准备如何安置韩将军。杨义臣将军正在攻打高士达、张金称、格谦,他是主张招安的人,我们不妨先看看河北故事的结局再谈。那我们今天就喝酒,谈谈风月。”

李靖扫兴而归,才知道圣天子杨广本身就没对自己六盘山之行抱多大指望,所以跟在后面还有一道圣旨,任命韦节接替于仲文出任西域总管府副总管,一旦毋端儿拒绝招安,韦节就前往张掖上任,并作为天使宣诏,督促杨崇北伐突厥,收复沃野三镇。

北魏前期都城在平城,曾设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防御北方,沃野镇处于河套平原,有河西承华宫,始置于汉沃野县故城,太和十年迁至汉朔方故城,正始元年迁至乌加河北,合称沃野三镇。由平城向北出塞之路,西边一路自平城经沃野镇、高阙戍、燕山至瀚海,鼎盛时期,沃野三镇有镇将、僚吏八百余人、军民三万人。

孝文帝迁都洛阳后,着重经营中原,六镇将士地位日益低下,派往北镇防戍的人,多为流犯或死囚,加上镇将贪污者多,边防士卒与高车等族生活日益贫困。正光四年,沃野镇民破六韩拔陵率众起义于高阙戍,诸镇华夷之民纷起响应,六镇起义失败后,二十万军民被遣散到河北定、冀、瀛三州,六镇遂告废弃。

现在沃野三镇的城堡都在突厥人手中,中枢要杨崇出兵,就是要杨崇和突厥拼得两败俱伤,哪怕杨崇攻占了沃野三镇,以后漫长的相持阶段和遥远的路途运输,都会大大消耗杨崇的实力。杨崇只要不明目张胆地打出造反的旗号,就得出兵,圣天子不在乎输赢,在口谕中甚至同意杨崇占据怀远镇作为物资中转站,默许杨崇出面招安使用六盘山的人马。

李靖想明白其中关节,深深为杨崇捏了一把汗,下班后就到李伟节家中吃饭,大哥李正明来了。李氏五兄弟中,李靖和李伟节都在长安做官,四弟李客师在国子监求学,二哥李端因为怀远县丢失被滞留长安,大哥李正明跑来是意想不到的。

李正明没有对自家兄弟隐瞒,杨崇已经三次邀请李正明去河西,名义上是看看河西的新景象,但是李正明清楚,杨崇是希望自己能在河西任职。李客师疑惑道:“杨崇就那么缺人?”

李伟节年纪最小,却是兄弟中官位最高的一个,深谙官场的规则,轻笑道:“杨崇对我们兄弟一直很高看,恨不得五人都为他所用。杨崇目前想要打造一个崭新的河西,重现汉代辉煌,所以求贤若渴;另外,杨崇迟早会挥师关中,更需要储备大量的官员。”

“就凭他,一个工匠。”李客师不屑地说:“若不是圣天子惜才,早就把他这个总管免掉了。”

李伟节坚定地说:“四哥,那就是逼杨崇造反,以现在关中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收复河西,甚至连陇右都保不住。”

李客师不敢置信地说:“崔家、元家、韦家都有人在西域、河西,难道会跟他一起造反?”

李正明淡淡地说:“很有这个可能,假设圣天子出了事,杨崇就是目前国内势力最强的一个诸侯,最有可能攻占长安,取卫玄而代之,不是曹操,便是霍光。崔家、元家、韦家不过送出一两个嫡子,万一杨崇成功,获得的回报是不可估量的。就算圣天子在,皇统之争的时候杨崇也是举足轻重的力量。”

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霍光以权臣摄政废立皇帝,都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人物;崔家、元家、韦家最大的损失就是杨崇失败的时候,让跟随杨崇的子弟去死,为了家族的兴旺,一两个子弟的性命算什么。李靖等人忽然意识到大哥李正明的打算,为了李家的将来,去杨崇一方下注。

李正明扫视了一眼四个弟弟说:“我会以商人的身份游历河西各郡,正面观察杨崇,半年以后再做决定,二弟,你不如先回老家,主持起族内事务。你们记住,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事,都和你们无关,需要大义谴责的时候切莫犹豫。”

李客师脸涨得通红,不应该这样,面对杨崇这样实行割据的官员,就应该打倒,怎么还能助纣为虐;李端答应一声说:“大哥,现在关中的实力确实不如河西,但是中原潜力深厚,不是河西一地可比的,你最好等等再做决定。圣天子要杨崇北击突厥,对杨崇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可谓进退两难。”

李靖摇头说:“那是外人眼里的看法,杨崇必定出兵,这种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沃野三镇看起来难拿,但是一旦获得,便可折弯直下马邑、雁门。杨崇对关中陇右没多大兴趣,纵使为了确保河西安全,不过攻打安定、西平、北地、金城四郡;若是能在沃野镇站稳脚跟,便可图谋并州,虎视太原。大哥可以自己酌情处理。”

李靖是家族中公认的兵法第一人,这儿一说,李正明等人是频频点头,李客师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当年汉王杨谅以并州之地便敢和圣天子争夺天下,杨崇要是拥有并州、河西、陇右,一切皆为可能。

(本章完)

第332章 雁门之围1

杨崇似乎也是这么看待的,所以对韦节的上任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随即上表谢恩,八百里急件送往长安,表示河西将士准备一个月后,择日起兵;同时杨崇说了两个小小的请求,一个是要长安提供部分粮草,另一个是要榆林、五原等地驻军听从河西军的调遣,免得出现意外。

晚上,杨崇在总管府设宴招待韦节,崔赜、房玄龄、杜淹、凌敬、寇九珙、杨则、庾抱相陪,韦节对吃喝很讲究,所以安排的是全羊宴,一共二十四道菜,烩羊耳、溜羊散丹、焅羊鼻梁骨、溜羊鼻肉、扒羊喉骨、扒羊舌尖肉、清蒸羊上嘴**、炸羊眼肉、烩羊脑、拌羊舌、清蒸羊肺、炸羊腰子、烩羊脊髓、烩羊蹄、氽羊麻肚、红烧羊腱子肉、红烧羊蹄筋、烩羊肠、清烩羊排岔骨、炸羊尾油、炸羊心等等。

菜是色香味俱全,酒是蒸馏了三次的河西大曲和葡萄酒,喝什么酒喝多少,个人随意;韦节是交际场上的老手,谈笑风生,活跃着桌上的气氛。崔赜等人知道,杨崇把且末的玉山卖给了韦家和元家,现在双方的关系正是融洽的时候,情绪都很放松,韦节忽然问道:“杨总管,领兵北伐的主将可有人选?”

空气为之一愣,韦节其实是在探杨崇的底,是真准备北伐还是拖延一个月时间,杨崇面不改色地笑道:“韦大人还真说巧了,前两天我才知道,鱼俱罗隐居在河西养病,已经派人去接他到酒泉,你看,鱼将军是否合适?”

鱼俱罗一代名将,正在壮年,担任丰州总管时,曾杀得突厥人不敢在塞上牧马,论打仗,杨崇手下没有比鱼俱罗更合适的人。韦节却不敢吭声,鱼俱罗可是杨广猜忌要杀掉的人,洛阳通缉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在通缉鱼俱罗,要是让鱼俱罗出任大将,不是在打圣天子和洛阳留守司的脸吗。

崔赜、庾抱都是大吃一惊,杨崇这些人把消息控制得够严的,杨崇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考虑到鱼将军的身体和对河西军队的不熟悉,我准备名义上还是我当主将,实际上由鱼将军指挥作战。”

“这可以。”韦节松了一口气,杨崇身为西域总管府总管,担任主将名正言顺,将来就算有人问起鱼俱罗的事情,自己也好有了推卸的余地。韦节想了想说:“我对西域的情况不够熟悉,准备过几天就去且末、鄯善等地看看。”

韦节这是向杨崇表示,自己不会趁杨崇不在的时候做小动作,崔赜大笑道:“那么老夫就放心了,玄龄,我们一切照旧。”

杨崇次日便任命鱼俱罗为行军司马,统帅索延寿、尉文通两部先期进驻怀远城,辛大德为怀远县令,单雄信从武威郡调集两千府军和四千民夫开始运送物资。杨崇另外派人通知毋端儿,抽调五千人助战;毋端儿等人商议后,破六韩拔魁和杨延石率马步军五千人北上怀远城。

杨崇自己半个月后出征,凌敬、司马凡为正副长史,虞绰和刚到的李正明为随军参谋,再增加罗士信的三千背嵬军和杨延兀的八百霹雳兵,阴弘燊和项阳被抽调来帮忙。项阳指挥两千武威郡府军组成的弩军,配备两百张床弩和两百张巨型弩;阴弘燊负责民夫和打造投石机。几乎同时,杨广从江都起驾,二十万大军云集,再次巡游北方,塞内外局势骤然紧张。

始毕可汗和义成公主在牙帐召集将领开会,拿不准大隋到底是准备开战还是示威,始毕可汗虽然早就想给大隋一个教训,但是几十年来鲜有胜绩,让牙帐内的各路酋长一听说和大隋作战便头皮发麻。俟利弗设建议道:“可以让咄苾负责西路军,和杨崇作战;是坚守沃野、五原一线,还是主动出击,可以让咄苾自主选择。”

始毕可汗当即同意,自从高昌、伊吾两战皆败,康鞘利、杨善经先后回到汗庭,统特勤和斛特勤都倒向了咄苾,五原那里已经是听调不听宣的局面,让咄苾出点血不是坏事,杨崇虽然只有两万人,但是要是想打退杨崇,咄苾的伤亡不会小过这个数字。

杨善经的俊脸更显严峻,皱着眉头说:“咄苾和杨崇现在打得火热,会不会其中有诈。”

有诈,汉人狡猾,咄苾在突厥人中也属于狡猾的,通过和杨崇一年多的贸易,五原牙旗堆积了如山的物资和盔甲兵器。史蜀胡悉斟酌着说:“咄苾和杨崇会不会是虚张声势,挑动可汗和隋天子的神经,到最后我们在东边打得不亦乐乎,他俩在西边根本就没真的动手。这两人都心怀大志,有时候放弃一两座城池是正常的。”

步利设问道:“他们能怎么放弃?”

史蜀胡悉神闲气定地说:“如果我们败了,咄苾放弃沃野三镇;如果大隋败了,杨崇放弃怀远城,当然都是物资搬光,没有居民的空城,毫无驻守的价值,为的只是给对方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众人面面相觑,史蜀胡悉说的还真有可能,到时候始毕可汗和杨广两败俱伤,谁还顾得上他们玩的这些花招。俟利弗设当即提出:“派康鞘利前去监军,杜绝这种小动作。不过最好还是要去打探消息,得到准确的情报。”

史蜀胡悉微笑道:“我和裴矩一直有消息往返,顺便做点双赢的生意,裴矩已经托人送信来,说要和我在马邑买卖一批珠宝,想必大隋和我们一样,也想知道对方的底线。如果有机会,兴许能让咄苾、杨崇两人吃上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杨崇到达怀远城的时候,得到的全是令人沮丧的消息,长安以自身粮食紧张为由拒绝提供粮草,榆林等处的守军接到裴矩的命令,不许配合河西军的举动。杨崇得知裴矩先期到达马邑很是惊奇,一直捱到史蜀胡悉赶着大批的牛羊往马邑,杨崇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另一段历史中,裴矩就是这样杀死史蜀胡悉,破坏了大隋和突厥关系的。

(本章完)

第333章 雁门之围2

杨崇明白,中枢这次北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突厥,暗地里就是自己,目标很可能是雁门郡的侯莫陈乂。侯莫陈乂现在另一个身份,就是突厥的归鸟带回来的工匠其实都落在侯莫陈乂手中,侯莫陈乂在雁门郡灵丘开有铁厂,一年的产量也有近二十万斤,虽然没有获得完整的工艺,但是在波斯工匠的指点下,质量很好,超过了关中的冶炼水平。

侯莫陈乂现在另一个身份,就是突厥和各路义军的供应商,兵器、战甲、马匹、粮食,只要有利润,无所不作。因为雁门郡是大隋的郡县,侯莫陈乂又是士族,杨崇的钢铁销售根本不受限制,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卖了足有三万斤铁到雁门,至于侯莫陈乂如何处理,就不是杨崇能管的事。

按照杨崇和孟翻的猜测,归鸟和侯莫陈乂都出身于士族,同时都是武林高手,应该是旧识;否则以归鸟的性格,不会与赤金突厥合作。中枢这次北上,没有到太原巡查,而是直接从河北进入并州,灵丘正好是途经之地;杨崇和文武商议,都认为不会是随意寻找的路线,很可能侯莫陈乂的秘密已经被发现。

凌敬认为,如果河西军拿下沃野镇,吸引了突厥的大军,不排除杨广会和始毕可汗谈条件,让河西军在沃野镇独立支撑,直到河西军败亡的那一刻。杨崇不同意说:“北击突厥,当中有让杨广舍不得的收复沃野镇的虚名,中枢很可能怕我在其中做文章,所以要有所动作,证明一切都是中枢和圣天子的安排,让世人信服的动作,最简单莫过于杀一个突厥重臣史蜀胡悉。”

杀了史蜀胡悉,怎么可能?鱼俱罗和凌敬等人都认为杨崇的想法非所思议,不过都晓得杨崇在中原有一个情报网,以为杨崇另有情报来源。鱼俱罗思考着说:“如果这样,始毕可汗必定要有所动作,否则他在突厥内部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突厥人讲究以牙还牙,一定会骚扰雁门等地。五原是咄苾的地盘,他的心思和我们一样,肯定会借着战事的名义不出兵,我们可以先进驻五原郡,再做攻击沃野镇的试探。”

机会就在眼前,杨崇立即让鱼俱罗安排大军出征,派索延寿、破六韩拔魁两人统帅本部五千骑开始前突,清理大军前进的道路。突厥五原牙旗果然立即开始后撤,放弃了在边界的所有据点,等杨崇、鱼俱罗大军到达五原郡的时候,突厥人早跑得无影无踪。

五原郡,就是鱼俱罗原来担任总管的丰州,大业三年改为五原郡,领九原、安化、永丰三县,有两千三百三十户,驻军三千五百人。边关住户多位镇户,世代相传,纵使有裴矩的公文,但是面对鱼俱罗这位老上司和一万五千的河西军,没人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郡治九原县打开了城门,守将王岱称病不出。

杨崇晓得,王岱在杨义臣手下也是猛将,只是被一帮上司捉弄怕了,只是让尉文通和索延寿分取安化、永丰两县,自己呆在九原不走。鱼俱罗好奇问道:“杨崇,你某非想占据五原郡不走?”

杨崇失笑道:“我不走干什么,现在只是歇歇脚,等马邑、雁门的消息,看史蜀胡悉和裴矩哪个把对方玩死。”

鱼俱罗和凌敬等人都是一愣,史蜀胡悉和裴矩之间会出这种事,但是杨崇的眼界众人见过,就将信将疑地等下去,乐得原以为要打仗的士卒整天在军营里高歌。仅仅过了三天,马邑传来消息,裴矩杀了史蜀胡悉,圣天子杨广给始毕可汗下诏说,史蜀胡悉突然率领部落投奔大隋,为了和始毕可汗的友谊,大隋忍痛杀了史蜀胡悉。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圣天子杨广依旧是气盖河山,一句话,我就是杀了史蜀胡悉,你始毕可汗准备怎么办?杨崇立即让鱼俱罗通知王岱,要加强防守,突厥人很快会打过来。王岱的病迅速好了,跑来问杨崇:“河西军准备去哪里?”

杨崇等人正在大帐内对着地图商议,杨崇在地图上比划着说:“你我都清楚,杀了史蜀胡悉是开战的誓言。如果突厥人没反应,我就开始进攻沃野镇;如果始毕可汗全军杀来,我就准备救援雁门。”

始毕可汗除了发誓不再到隋朝进贡朝见外,似乎没有其他的举动,杨崇在中枢的催促下,向沃野镇发动了进攻,乌加河北的城堡根本没做抵抗,就直接甩给了杨崇,一千突厥骑兵风驰电逝地消失在河西军的视线里。杨崇一面向雁门报捷,一面下令三军就地驻扎。

中枢接到捷报的同时,义成公主的使者也到了,始毕可汗率领二十万名骑兵南下,攻击目的就是雁门郡和杨广的车队;中枢的车队迅速驰入雁门城,齐王杨暕率领后军慢了半拍,进驻崞县。突厥大军队包围雁门郡后,一口气连续攻下雁门郡三十九座城池,只剩雁门、崞县没有攻下。

雁门城十五万军民拼死抵抗,甚至拆毁民房用作守卫城池的材料;齐王杨暕在崞县死战不退,明白若是弃城而逃,不管杨广最后是死是活,自己和皇位将终生无缘。雁门郡告急的快马疯狂地跑在并州的各条大路上,中枢最后传出的旨意就是勤王,诏令各郡县不惜一切发兵救驾。

杨崇得到消息,命令留在五原的阴弘燊率领一千训练过的民夫跟随王岱出发,尉文通率领三千骑从沃野镇随后衔进,自己和鱼俱罗指挥着大军撤往五原郡。咄苾先后派出三支千人骑来试探,见杨崇始终有着八千骑兵压阵,进退有序,不敢上前掩杀,眼睁睁地看着河西军撤回原地。

雁门郡激战二十余日,尉文通后发先至,一口气连克四城,斩敌三百余人,为王岱、阴弘燊和榆林的援军打开一条通路;得知突厥大军开始撤退,尉文通便决定自己守城,让王岱等人去领那份救驾的大功。始毕可汗退走后,隋军确认雁门郡外山谷中空无一人,没有突厥军队,才派出两千名骑兵追踪突厥军队到马邑,俘获突厥老弱两千人返回。

(本章完)

第334章 雁门之围3

雁门之围一解,尉文通便退往怀远县,杨广对阴弘燊大有好感,听薛世雄说那一千民军都是训练有素,便将阴弘燊一千人和王岱的五原军队一起补充进卫军,给杨崇去了一道旨意,在五原伺机北伐,拿下沃野镇。杨崇还是很自觉的,晓得杨广遇难的时候,自己不能立功,但是杨义臣就没这么走运,再次逆了龙鳞。

杨义臣在河北大破高士达,斩了张金称,活捉了格谦,受降二十万叛军。杨广接到杨义臣捷报后,不禁叹息:“我原来没有听到盗贼发展到如此地步?贼势发展得真有这样快,杨义臣降贼真有这么多?”

站立一旁的内史侍郎虞世基心中一阵颤栗,他知道杨广不愿听到各地盗乱的奏报,每次都掩饰真情,宽慰杨广盗贼成不了气候。虞世基怕杨广责怪,转移话题说道:“盗贼都是小股势力,人数虽多但终不能成气候,不必担忧;现在杨义臣在河北几尽剿除盗贼,重臣长期在京城之外拥有重兵,很不合适,和杨崇一样,不得不防。”

杨广深以为然,河西的杨崇对自己阳奉阴违,刚刚死掉的侯莫陈乂更可气,竟然直接勾结突厥人要自己的性命;雁门郡收服后,裴蕴立即对侯莫陈乂进行了调查,除了灵武的铁厂和向突厥走私,还发现了侯莫陈乂和上谷王须拔等人在信件中商议,拥立汉王杨谅的儿子杨颢为帝。

可惜有人通风报信,侯莫陈乂逃出了雁门郡,根据义成公主的情报,侯莫陈乂和于志本死在前往上谷的半路上,被始毕可汗的亲卫狼骑所杀;王须拔脚踩两只船,既参与大隋的行动,也听从突厥的安排,始毕可汗怕的是侯莫陈乂到后,控制王须拔的力量。

杨广考虑了两天,决定下诏令杨义臣回朝,杨义臣任光禄大夫,拜授礼部尚书,二十万河北降卒全部遣散。不久,张金称、高士达的余部全都归附窦建德,河北叛军复盛。杨崇晓得杨广和中枢心思,得知屈突通胜利在望,便留下鱼俱罗和五千骑兵在五原郡,自己率大军退回怀远。

刚到怀远县,就听尉文通说,有三个人来投奔,一个是跟随杨玄感叛乱的前武贲郎将王仲伯,一个是带着儿子来的苏邕,还有一个是侯莫陈乂的侯莫陈镠。杨崇隐隐然感觉自己有莲花绽放的架势,一个个意想不到的人物都会前来报效。

王仲伯和李密分手后,一直躲在天水,听说虞绰、孔颖达在河西,晓得杨崇不在乎这些,便辗转前来投效;扶风大乱时,苏邕带着儿子苏定方回到冀州,这次率领民军随杨义臣征战,最后却被遣散,于是听苏定方的建议,来河西碰碰运气。尉文通听杨崇说起过这对父子,干脆把两人留在怀远县等候杨崇。

杨崇对两人好言安慰,让王仲伯接替阴弘燊的职务负责民夫,安排苏邕做了尉文通的副手,尉文通手下都是山贼出身,强悍的人多,苏家父子连胜一十五人,才让众人心服口服。尉文通和凌敬佩服的是杨崇,有看准了一个,苏定方果然象第二个罗士信,少年骁勇。

侯莫陈镠其实是来送信加躲祸的,侯莫陈乂和于志本一遇到袭击,就猜到自己的凶多吉少;两人被细作盯死,已经不可能脱身,只能安排侯莫陈镠逃脱来找杨崇,就是一个意思报仇。杨崇当着尉文通的面,仔细询问了侯莫陈乂出事的情况,问侯莫陈镠:“你叔叔和于志本为什么要你来找我?”

侯莫陈镠二十出头,体格健壮,神采逸然,面不改色地说:“他们来不及说,但是按我的看法,就是没有其他选择。得罪了始毕可汗与杨广,天下之大,只有你和西突厥才不会胆寒;况且也只有你,现在会对赤金突厥、岁寒堂之类的资料感兴趣,其他人不是想灭口就是卖不上价。”

杨崇赞同地说:“货卖识家。不过我是个生意人,无法空口白牙地糊弄你,说我会杀了始毕可汗他们为你叔叔报仇。”

侯莫陈镠没有激动,坦然道:“杨总管,我叔叔和于志本一直说你是做大事,剑客之行,流血十步,那是低估了你;对于始毕可汗、杨广这样的人,就是要他们丢了天下。即使我不来,你也在这么做,我想我能帮到你。”

杨崇点了个赞,侯莫陈镠具备了一个好员工的素质,很清楚地告诉自己这个未来的老板,我对你是有价值的。杨崇温和地说:“讲讲你手上的东西。”

侯莫陈镠带来了两份名单,是侯莫陈乂知晓的赤金突厥细作和于志本指挥的岁寒堂部下的名单。杨崇粗粗地看了一遍说:“我不清楚是真是假,需要作出判断;这样,你暂时隐身在河西商行,帮助寇九珙把每一个人的身份弄清楚。我给你一个承诺,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你是真心跟着我,将来不会低于一个郡守。”

面对铁着心要造反的人,杨崇感觉说话方便得多,也大气得多,稍微显示一下自己的气魄不是坏事;侯莫陈镠明白,依杨崇现在的地盘,自己绝无可能做郡守,杨崇这是在说真心话,告诉自己他杨崇迟早会席卷天下。侯莫陈镠急忙施礼表态:“侯莫陈镠愿意追随总管。”

尉文通舒了口气,杨崇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没把自己和侯莫陈镠当外人,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死去的好友交代。尉文通含笑说道:“于志本在王须拔手下有了朋友叫甄翟儿,侯莫陈镠想把他拉过来。”

“这是好事。”杨崇高兴地说:“上谷虽然路途遥远,但是有些事还是可以做的,只不过不能性急,毕竟在目前的情况下,甄翟儿若有事,我们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你们可以先和他联系,想办法运点武器和盔甲过去,后面的步骤以甄翟儿的看法为主,不要强求。”

(本章完)

第335章 辅公祐

屈突通率军杀到延安城下就按兵不动,刘迦论以为隋军胆怯,结果被屈突通的撤兵迷惑,追赶到上郡,被屈突通率领精兵夜袭,连刘迦论在内死掉一万多人;随后屈突通屠尽剩余叛军,俘虏妇女老幼四万多人,并于上郡南山筑人头京观。让屈突通无奈的是,杨崇早早地收缩回怀远县,一点机会都没留给他。

稽胡刘鹞子见势不妙,率领七千多叛军连同家属,放弃了云阳谷,一起逃往六盘山,投靠毋端儿;郭荣、张瑾虽然打通扶风要道,但是未能全歼李弘,李弘带着六万多人退入扶风南方的山区。长安的一口紧绷着的气还没松完,离石胡刘苗王举兵造反,自称天子,以其弟六兒为永安王,众至数万;同时另一路流寇司马长安攻下泽州,屈突通只能挥师泽州,太原派武贲郎将潘长文讨伐刘苗王。

得知屈突通退去,杨崇上书长安,说自己粮草难以为继,恐怕只能退回河西,要求长安调拨粮草或派军队接管五原郡、怀远县。调拨粮草是万万不可能的,中枢和长安很快来函同意,杨崇大军分四路撤回,破六韩拔魁、杨延石依旧回防六盘山,辛大德改任他楼县令。

杨崇回到张掖,让崔赜给长安上了一道奏章,说明六盘山的局势,请求允许毋端儿、韩世谔就地驻扎,为了替长安解忧,河西愿意提供一部分钱财,让毋端儿有能力购买粮食,不去骚扰周围郡县。

崔赜摇头说:“你以为那些人全部是瞎子?”

杨崇陪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关中、河东的局势过于严峻,如果粮食再欠收的话,会有更多的人铤而走险。六盘山正是现在关中、河东两个战场的中间点,乱起来变数太多,他们若是考虑到这一点,就会咽下这口气。”

崔赜刚来的时候,杨崇就说关中、河东等地会一直凌乱下去,崔赜曾认为是杨崇的布局,现在看,即使没有毋端儿的这手棋,该乱的时候还是会乱,只不过便宜了杨崇,让他趁机在六盘山打下一根楔子。

长安果然咽下了这口气,中原局势糜烂,上谷人王须拔反,自称漫天王,国号燕,和魏刁兒挟众二十余万,北连突厥南寇赵;孟让拥兵十余万,已然占据都梁宫。但是长安的承认是有条件的,要杨崇立即拿出二十万斤铁换粮食,粮食的报价比市场上高两成;杨崇找来房玄龄等人商议,最后还是认可了长安的决定,毕竟在毋端儿的问题上捣了一个大巧。

不过众人也认识到河西的缺陷,中原也好,关中也好,每一次声势稍微大一点的叛军人数都多达十万,这是河西万万做不到的,整个河西的人口,或许只相当于中原的一个大郡。可是人口再增加,官府的压力就太大了,现在粮食物资的紧缺就象一根绷紧的弦,或许加上一把劲就断了。

现在河西唯一富裕的商品就是钢铁,在骊靬县的铁矿石满足供应的情况下,酒泉铁厂的钢铁产量突破了十五万近一个月,让河西的钢铁一年能超过两百万斤。房玄龄和杜淹的主意就打在钢铁上,加强对外贸易;杨崇还是没松口,不过同意开放食盐,只要拿钱来,要多少给多少。

消息传出,咄苾、杨善经都在第一时间派人到张掖,商议贸易;如果能垄断突厥内部食盐的供应,对两人在汉庭的话语权有着很大的作用。实际上王薄、翟让、刘苗王、李弘、王拔须都派人来洽商,只是他们一穷二白,比突厥人还不如,根本没有能换的东西,还要担心被人指责,所以都被房玄龄派人挡了驾,一般是招待两天,给点香皂之类的奢侈品礼送出境。

杨崇每次都看使者名单,一直没表过态,今天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杨崇指了两个名字说:“你们安排一下,我见一下辅公祐和李璋。”

辅公祐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英气勃发,只是说话有些结巴,看上去好象底气不足;杨崇晓得辅公祐是个厉害角色,要不是杜伏威听从李百药的话主动投唐,唐初的战局有可能出现意外,最起码在李世民与窦建德决战洛阳的时候,江淮军有机会经南阳杀进关中,和历史开个小小的玩笑。

杨崇没有请辅公祐坐下,只是问道:“你是代表王薄而来,还是代表左才相或杜伏威而来?”

杨崇一气说出三个名字,辅公祐不敢有任何隐瞒,答道:“我是代表王薄而来,但是我也想与杨总管搭上关系。”

辅公祐说话不卑不亢,话语里已经表示有离开王薄的想法,陪同杨志的凌敬、杨则暗暗点头,就冲这份志向,杨崇确实该见一次;杨崇冷冷扫了辅公祐一眼说:“杜伏威吞并了那些人?”

辅公祐有些犹豫,还是答道:“下邳苗海潮,海陵赵破阵。”

杨崇慢慢地问道:“你和杜伏威是刎颈之交,他如此扩张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我看你的眼神有些慌张,是担心扩充太快了,还是担心惹恼王薄?”

辅公祐望着杨崇说:“我担忧义军现在的情况,杜伏威想去淮南,但是王头领执意在山东发展。”

杨崇颔首道:“王薄虽有孙宣雅、郝孝德等人帮助,但绝不是张须陀的对手,张须陀除了自己厉害,部将秦琼、程知节都是上将之选;彭城留守董纯同样是个人物,彭孝才支撑不了多久,你们要去淮南必须趁早。我是个生意人,又是官军的身份,不会和你们做生意,我要你带一句话给杜伏威,我随身欢迎你们俩来河西。”

辅公祐眼神一亮,杨崇什么身份,说白了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能说出招揽的话对自己兄弟就是一份认同,也是将来万一兵败的一个退路,辅公祐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多谢总管美意,小人一定把话带给杜大哥。”

杨则笑道:“辅公祐,外面帮你准备了五十两金叶子和两匹快马,祝你一路顺风。”

(本章完)

第336章 再次异常

辅公祐谢过出去后,李弘的代表李璋进来,猿臂狼腰,做文士打扮,见到杨崇就谢道:“多谢总管破例召见。”

杨崇笑笑,示意李璋坐下说:“你是凌敬的大舅子,和我们是自己人。我想知道,李弘要是与我们开展交易,是陇西李氏某一方暗中出钱,还是你们在地盘上找物资或金银细软来交换。”

杨崇的话说得如此直白,李璋理解地笑笑说:“任何一个世家,只要弟子造反,就等于离开了家门,族里或许能帮很多忙,但是不会提供资金,那样太容易落人口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在扶风、陇西可谓立足未稳,就想向总管请教,如何才能维持住经济。”

五姓七望的子弟果然不同于一般反贼,李璋是第一个向杨崇请教这方面问题的人,杨崇笑道:“那两郡没有什么稀缺的商品,但是良田甚多,粮食是一切的根本,有了粮食,就有了信心。你们需要的东西可以用金银来解决,我还有几万军队要发饷,缺这些东西。”

杨崇这是同意了交易,凌敬舒了一口气,回去能和老婆交代了,不至于再被威胁睡书房;杨则适时问道:“李璋,你同意吗?”

李璋点点头说:“那么我就留在张掖,开一家商行,需要采购的时候和杨则见面。”

杨崇很欣赏李璋的思路,只有做贸易才能挣来更多的钱,甚至李璋都考虑了利用凌敬的资源,杨崇问了一个谁都猜不到的问题:“唐国公李渊是陇西李氏的人吗?”

李璋猝不及防,慌乱答道:“是。”

一个字代表了无穷的含义,凌敬只有叹息,杨崇想的太多,李璋想得太少。天下人都知道杨崇这里可以买到战马盔甲,连杨玄感的余孽都敢收留,杨崇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李璋日后若是和李渊没有联系还好,要是向李渊提供消息,日子会很难受。

各方战事让河西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杨崇趁机把铜钟的生意让给了佛门、张掖马家、敦煌符家;瓷器坊分官窑民窑,民窑的由姜龙与张掖沮渠家、敦煌张家合作;造纸坊的生意让庾家占了两成股份。河西商行单独成立了凉州盐行,退出了西域的青海坊,青海坊的股份变成弘农杨氏四成、杨恭仁一成、鄯善郡两成、高昌、且末、伊吾三郡各一成。

杨崇先后收回资金五万贯,杨崇让姜菲给手下没什么资产的要员写信,杜淹、房玄龄、戴胄、梁硕、凌敬、司空行、刘弘基、单雄信、谢映登、拓跋安虎、细封长山共十一人,询问是否有一起做生意的打算。

戴胄和房玄龄拒绝了,剩下九人同意,和契苾葛一起每人出一千贯;姜菲出三万贯,合伙成立了祁连山商行,专门做牛羊皮革草药的生意,姜菲五成股份,其余每人半成。人人心知肚明,姜菲等于开业就每人送了一千贯,房玄龄和戴胄拒绝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其他人没这个担心,自己跟着杨崇打天下,这个商行只是开始,以后拿得更多。

杨崇没把两人的态度当一回事,人生就是这样,再好的朋友,再相得益彰的上下级,也不可能每件事都是皆大欢喜。多少上位者就是强迫症太严重,才在不断猜疑中产生变故,最后浪费了一手好棋;更何况在历史上,房玄龄就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谦谦君子,看面相,戴胄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秋收刚过,先是传来王薄被张须陀击败的消息,随后十二月,孟让被江都郡丞王世充打败,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孟让十余骑逃出战场。杨崇明白,河西的平静快要结束了,在李世民、李密没有出手前,张须陀、王世充就是无敌的战将,如果不是盗贼多如韭菜,杀了一茬还有一茬,这两人或许真能中兴大隋。

第一个让人注目的消息就是右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郑荣出任太原留守,加上陇右的郭荣、关中的张瑾、河东的屈突通,大隋十六卫府军除了在长安、洛阳、江都、涿郡各留一卫,能够四处调动的十二卫中,此刻三分之一的力量部署在河西周围,还不乏李渊、皇甫无逸这样的名将。

长安的商路再次被割断,皇甫无逸出兵,封锁了关中所有通往六盘山的道路;太原、河东、青海方面,同样是检查甚严,现在变得连一车货都会遇见反复排查。杨崇和房玄龄等人商议后,除了停止对长安输送物资外,下令韦圆照、屈突盖在吐谷浑路设卡,不允许布匹、茶叶、瓷器、书籍运往西域,也不允许织毯、牛羊、钢铁、香料运往长安。

咄苾却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派人来交易,一次性一千匹战马和五千头牛羊,要求换一万斤铁;灵丘的铁厂被大隋控制后,始毕可汗的钢铁货源锐减,而王须拔的叛军急需大批的武器,只好让咄苾来交易。咄苾也希望能让杨崇和大隋中枢彻底闹翻,所以根本没有掩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居延海而去,唯恐天下人不知。

咄苾的嫁祸之心杨崇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明白,自己物资短缺,在中枢和长安的步步逼迫之下确实有些吃力,最终还是同意了这笔交易,只是嘱咐杨机暗中操作。作为长史,民政的第一人,崔赜还是得到了消息;崔赜晓得杨崇走出这一步很关键,杨崇已经突破自己的底线,迟早会变得没有底线,和长安的开战只是时间问题。

崔赜正式上书长安,询问是否彻底决裂,提出自己作为中枢派出的长史,在河西两年,准备回长安复命;在西域总管府,崔赜开始向房玄龄移交工作。杨崇得知消息,什么话都没说,五姓七望中的郑荣、李渊在太原,博陵崔氏想必给崔赜来了指示,崔弘升父女和自己的关系,远比崔弘度、崔弘肃差,开口或许就是让崔赜为难。

(本章完)

第337章 死磕的决心

西域总管府的上上下下都看出气氛不好,一个个做事尽量低调,不找杨崇和崔赜,但是有一个人不这么想,就是鱼俱罗。鱼俱罗得知杨崇从酒泉郡回来,立即去总管府,找到杨崇说:“既然你已经打算撕破脸,何不先下手为强。凭我们的实力,打下金城等郡不在话下,郭荣手下都是后期补充的新兵,没什么战斗力。”

杨崇让人送来一杯茶说:“不着急,现在右御卫大将军张寿在涿郡、张须陀在山东、董纯在彭城、陈棱在淮河正处在上风,我们现在动作,就是把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过来。等这四人先后兵败,就是我们起兵的时候,目前我们要做的,依旧是高筑墙,广积粮。全部隔断与长安联系后,吐火罗、龟兹、疏勒、于阗、安国等国只有和我们交易,布匹可以从他们那里换到。”

鱼俱罗明白,杨崇从中原最需要进口的物资就是粮食、布匹、茶叶、瓷器。粮食随着屯田的范围扩大,河西基本能自保;茶叶和瓷器是有钱人的消耗品,可以忽略,真是上层人物要消费,走私的通道肯定是存在的,韦家、元家、崔家是两面通吃,不可能不挣这个钱。唯独布匹,杨崇只能从西边各国采购,本钱肯定是不小的。

鱼俱罗笑道:“龟兹他们必定会抬高价钱,你不能总是用钢铁去换,弄得周围全是强劲的对手。”

杨崇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箱瓷器放在桌上说:“这是贺兰山窑厂出的瓷器,有粗瓷细瓷,以后产量扩大了,我就用细瓷和西域各国做生意;至于茶叶,我早有安排,让李璋从秦岭弄来,我拿兵器、盔甲、战马与他交易。”

鱼俱罗放心了,杨崇给他看的不是瓷器,而是和长安死磕到底的决心,鱼俱罗不好意思笑笑说:“杨崇,我手下那些人有些眼热,你看能否安排一些差事。”

陶霸、金标、鱼进义早就想出来做事,反正就是一个死,跟着杨崇兴许就是不错的出路,只是鱼俱罗怕杨崇年轻,又是商贾出身,在一些事情上反复,所以存了点小心思。如今杨崇对他坦荡如此,鱼俱罗觉得是时候了。

杨崇闻言高兴地说:“鱼将军,你早就应该这样了,这样吧,仿照司空行,你去武威成立屯田军,把武威、西郡、会宁、酒泉四郡的屯田所抓起来,先编制五千军队,你手下原来的将领,你自己安排。”杨崇说的是实心实意,鱼俱罗再是一代名将,可以指挥数万大军,但是要把心腹爱将塞到军中合适的位置还是有困难的,不如再编制五千人。

杨崇和鱼俱罗、房玄龄、凌敬商议过,步兵一个营三千人太少,最起码要五千人,两千弩手加三千战士,现在已经成建制的步兵营就是刘弘基在伊吾的玄武营、单雄信在武威的破敌营、杨机在敦煌的朱雀营、姜夺在贺兰山的猛虎营。鱼俱罗满意地说道:“现在河西多牦牛,不如我这个营就叫做白毦营。”

就冲鱼俱罗这话,若是在杨广心里就是个疙瘩;白毦出自什么典故,当年刘备身边的亲卫,以白色牦牛尾作为装饰部队,显示威武尊贵,号白毦兵。杨崇没有生气,作为现代社会的来客,杨崇晓得有本事的人都好名,鱼俱罗不过是图个说法;再说鱼俱罗只是统兵的将领,白毦营再牛也是自己的部队。

杨崇答应后,派人找来房玄龄和凌敬,立即行文,调整相关各郡屯田所的管理流程;正好仓曹参军事沮渠固和士曹参军事王君愕来问毋端儿粮食的问题,凌敬提议说:“不如让他们在平凉郡威风一下,到百泉、默亭去抢点粮食,练练兵。”

皇甫无逸和张瑾的军队都在关中方向,去百泉、默亭抢劫,没有特别大的风险,当然还需要韩世谔和毋端儿小心,毕竟平凉等处的军队,不会一点动作都没有。房玄龄做事历来谨慎,想了想说:“那就派人通知他们,最好让刘鹞子出面。”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刘鹞子躲进了六盘山,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有什么脏活可以替毋端儿出面办理,让长安挑不出刺来。杨崇赞赏地说:“就是要让卫玄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我有个不成熟的思路,倘若在河西设立招贤榜,会不会有人来?”

王君愕肯定道:“会有人来,要不这件事交给我吧。”

“可以。”杨崇一口答应:“你找下虞绰,让他写个告示。”

王君愕去后,不多一会,就和虞绰带着文稿过来,虞绰不愧是才子,文章一气呵成,流利而有气势,但是几人看后都感到有一点缺欠,或许正是虞绰过来的原因,就是杨崇招贤的用意。很明显,杨崇是希望人才为自己所用,但是现在杨崇并没有真正和杨广撕破脸,竖起大旗造反,有些话就只能说得很隐晦,气势上缺了一点。

杨崇想了想,提笔写下一首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欲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诗是清朝诗人龚自珍辞官南归时写的,表达了对清末的政治局面不满,希望社会出现新的气象,全诗从整体着眼、大气磅礴、雄浑深邃。被杨崇信手拿来,只改了一字,正符合目前大隋的局面,房玄龄等人看了,无不叫好。

大隋现在到处是叛乱的流民,政坛昏沉死寂,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状况,用“万马齐喑”比喻再形容不过,“风雷”自然是新兴的力量,将给天下带来新的生机,一扫笼罩九州的沉闷和迟滞。“我欲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展现出杨崇的志气和信心,对人才的渴求,日后必定是传诵的名句。

虞绰颔首笑道:“杨总管果然才气过人,就是让下面的人总感觉是多余的,不好。”

众人大笑,也就是虞绰这样的才子洒脱不拘,才会把话说得如此透明。杨崇好歹是一方诸侯,经常喜欢自己动手,让手下人情何以堪,能力稍微差点的人,恐怕不是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就是整天提心吊胆,怕被杨崇看出差错。

杨崇懂得虞绰的意思,自己就象后世小公司的老板,因为一点一滴都是自己亲手攒下的,所以对什么事都喜欢尽善尽美,很多细节只要稍微感觉不如意,就立即说出来。这样做,有时候会让员工认为老板在昭示自己是公司不可缺少的人,有时候会让员工充满挫折感和猜疑,杨崇会意地笑着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几个人都笑着点头,有这样一个了解员工心思的老板,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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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献玉

我欲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好。”杨恭仁忍不住称赞了一声,虽然对杨崇的很多做法不赞同,能猜到杨崇的用意,杨恭仁还是感慨万分。裴蕴与苏威、宇文述、裴矩、虞世基五人共掌朝政,排斥异己,就是自己都遭到他们的排挤,被外放为河南道大使,负责讨捕盗贼;要是杨崇稍微软弱一点,现在恐怕已经不知道埋在哪个山丘了。

杨縯低声道:“大哥,杨崇的志气不小,以前可看不出来。”

杨恭仁淡定地笑道:“有些东西是随着身份而变化的,杨崇这几年身居高位,又数次与异族大战,身上的杀气和豪迈因此脱颖而出,所谓时势造英雄,莫过于此。现在连鱼俱罗那样的人物都甘心居于其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杨縯趁机问道:“大哥,河西的茶叶生意还能做吗?”

作为家中七兄弟中老四,杨縯那么就是个不被方方面面重视的人物,所以这些年一直埋头在生意上,尤其是老六杨恭道被堂叔杨广下令斩首后,杨縯更是不想做官。这两年靠着往河西卖茶叶挣了不少,可现在风险越来越大,于钦焘和长风车行都不得不停止了生意,杨縯可不想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杨恭仁微笑道:“你看到车行带来青海坊的分成了吧,那一成的股份现在每年都有三四万贯红利,并且一年比一年多,杨崇在这方面有的是办法。你别急,最后走私也好,交换也罢,总有个结果,只是你要记住,最近和崔家有关系的事别碰。”

杨縯想起最近听到的八卦,眼神一亮,问道:“崔瑶的事是真的?”

杨恭仁收起笑容,点点头说:“李百药不会说谎,根据李百药所说,原来就是崔弘度和杨崇的一句玩笑话,说崔瑶五年内嫁不出去,就把崔瑶送到杨崇府上。问题是现在有人说动了皇叔,逼着崔弘升送人;除了崔弘升,其他人并不在乎崔瑶的未来,光看到是两面下注的好机会,所以就算崔家族里的人也在逼崔弘升。”

杨縯的年纪已经不小,想想就明白了。崔瑶原来是元德太子杨昭的妃子,算是皇叔杨广的媳妇,就算解除了婚姻关系,没有杨广和独狐皇后的许可,谁敢娶崔瑶,谁又能娶到崔瑶;这么秘密的事能传开,必定是有心人所为,最大的可能还是皇叔杨广夫妇。至于崔家人的态度反而是正常的,为了家族的利益,嫡长子都可以放弃,何况一个嫁过人的女子。

杨縯若有所思地说:“要是崔瑶嫁给杨崇,代王杨侑那不是要喊杨崇叔叔了吗?”

杨恭仁没好气地看了四弟一眼说:“用点心思,皇叔为什么要促成这桩婚事,就是要让杨崇内部起乱子,崔瑶可不是元袭人,不在乎名分地位;偏偏崔家又不会全力帮着杨崇,很可能祸起萧墙,崔赜其实就是怕这点,才想早些离开张掖,只是恐怕很难如愿。”

杨縯双眼顿时充满期望之色,崔家一直自视在皇族之上,当年崔弘度的女儿就是秦王杨俊喜欢女色,心中不平在瓜中放毒,害死杨俊的。崔瑶要是到了那时候,不知道是直接砍了杨崇,还是用崔家的老方法下毒。

杨恭仁忍不住敲了弟弟一个板栗,轻声喝道:“想什么呢?你能想到的,杨崇手下那帮人想不到,对付杨崇的想不到,所以有人才会把风先放出来,杨崇要是拒绝,后面继续在杨崇驳了皇叔和崔家的面子上做文章。”

毒,杨縯心服口服,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去做生意。杨恭仁算是看明白了,杨縯来看自己,除了问生意上的事,就是关心八卦;杨恭仁侧身,附在杨縯耳边说:“回长安等着,过几天到你二哥那里去一趟,不出一个月,就会有人和你联系。”

杨縯跑了一千多里地,就为了听这句准信,立刻兴高采烈地说:“大哥,我就知道你们有办法联系。不过你放心,杨崇那么狡猾,肯定是有办法解决的,大不了就是破财,我在长安听多少人说了,今天的河西不比关中差。”

杨恭仁这才发现,杨縯还是有头脑的,并且做了生意后,从善如流,压根就没有原则可讲。

崔瑶的消息早已被元家传到了张掖,很明显,元家可不愿被人夺了风采;在杨府的内室里,姜菲端坐床头美目传情,在杨崇脸上扫来扫去问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不会是看上崔瑶了吧?崔瑶虽然嫁过人,长得还可以。”

“你胡说什么。”靠在被子上的杨崇哭笑不得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无奈地说道:“崔家主并没有当真,谁想到李百药一代大儒,以李家的名义发誓都没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姜菲微微蹙眉,静坐了一会说:“不是李百药,也不是拓跋搏,是崔家的人干的,他们从崔弘度或崔弘肃嘴里听说,故意泄露出去。凭着你和他们的关系,不需要闹出这件事来,对你和他们都不利,除非是崔瑶本人看上你,对了,就应该是这样的,泄露这件事的人也是崔瑶。因为不能暴露拓跋搏,你和李百药连公开辟谣的机会都没有,这女人好心计。”

杨崇心里话,老婆,你也不差,我和房玄龄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的事,你一会就想通了。姜菲眼珠一转娇叱道:“说,你和房玄龄、张果老想好了什么鬼主意。你要真是担心,这会应该在书房里独自思考,怎么有心情上床睡觉。”

杨崇支支吾吾地说:“那块龙凤呈祥的玉,我只是告诉房玄龄是杨广的旧物,他就建议公开送到江都,让杨广猜疑一番。正好崔赜想走,算是我送他的一个人情。”

姜菲瞬间就明白了,公开送到江都,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块玉,包括崔家,包括萧皇后;等圣天子杨广看到那块玉,肯定会岔开这件事,考虑要么立即派兵打进河西,杀了杨崇,要么从此随杨崇逍遥自在。和杨崇面对的这个秘密一样,杨广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不管他如何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只会往相反的方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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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楼观善意

西域总管府杨崇进献一块玉佩给圣天子杨广,由总管府长史崔赜为使者,专门送到江都,让预先得到报告的长安留守司一阵慌乱;依着杨崇的性子,事情绝不会简单,崔赜什么身份,西域总管府的二号人物,亲自出马,不是玉佩本身事关重大,就是另外肩负使命。

坐镇金城的大将军郭荣是开国老臣,文帝过去的侍卫,看见佩玉后立即派出五百骑兵护送,并让家将带着密信八百里快骑,抢先一步赶到长安,再转道江都。长安留守卫玄问清楚郭荣的交代,得知自己都没资格看密信,立即派出百人骑兵,护送送信人去江都。

等卫玄见到崔赜,拐弯抹角地打听内幕,崔赜硬是等卫玄屏蔽了所有人才淡淡说了一句,路过西郡的时候,元威说玉佩像是圣天子杨广年少时的随身佩玉。元威年轻时是文帝杨坚的随身侍卫,杨家的旧事十有八九不会弄错,卫玄当晚喝得伶仃大醉。

随后沿途官府就接到江都的命令,各地一定要确保玉佩没有损害地送到江都;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圣天子杨广收到玉佩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反而是萧皇后派出尚衣奉御萧璟到达长安。萧璟见到卫玄、韦津只有一个表示,就是要杀死杨崇;韦津其实打听得比较清楚了,玉佩是杨广的,献玉的杨崇没说从哪里得到的。

正因为如此诡异,所有针对杨崇的举动现在都停止了,崔家的人云集长安,等待着去江都的崔赜消息;萧璟这时候急匆匆地跳出来,越发让卫玄和韦津惊疑不定。萧璟最后只能拿出萧皇后的手谕,卫玄沉吟道:“既然皇后懿旨,我派周谦负责此事,韦节大人就在西域,可暗中派人通知,让他回河西策应。”

韦津反对说:“此事最好由江湖人士解决。”

身为大臣,最怕牵扯进与皇家有关的争斗,不管杀不杀得了杨崇,这件事最后肯定会招来河西和中枢的追查,韦津可不想为萧家的事毁了韦家。萧璟看到了两人的底线,毫不为怪地说:“萧后已经调动了江湖高手,只需要韦大人和周谦提供杨崇的行踪,有些事代为遮掩。成王败寇,韦家可不能押错了宝。”

成王败寇,这也是兰陵萧氏等少数几家士族敢说的话,南朝宋齐梁陈,其中一半是萧家为帝,韦家再辉煌,在这方面的底蕴差上一大截;韦津只能答应给韦节、韦圆照去信,两人是否愿意韦津不打包票。萧璟没有告诉两人,萧家一直在派人和无畏门、重玄宫联系,这次萧皇后答应了两家门派的全部要求,就是为了杀死杨崇。

崔赜没有回到长安,再次出任越王杨侗的长史,深居简出,崔家的人大部分转道洛阳,只有崔君和谢弘联袂前往张掖,拜访杨崇。杨崇在家中设宴招待两人,姜菲、寇九珙、张果老、虞绰相陪,大家把酒言欢;喝到半酣,谢弘先说了来意,岐晖掌教准备派至元道长和谢弘来河西负责楼观道,希望能把以前的事揭过去。

杨崇喝的是葡萄酒,没有丝毫的醉意,目光清澈如水,望着谢弘问道:“能告诉我,元慧师太要杀我的理由吗?”

杨崇没有愤怒,谢弘暗暗点个赞,有点政治家的无耻了,满面笑容地答道:“我们也是才弄清楚,元慧的情人就是归鸟,虽然恨之入骨,同样爱之深切,你是设计杀死归鸟的人,元慧自然要杀你报仇。”

杨崇心思一动,问道:“侯莫陈乂也是元慧师太杀的?”

谢弘笑容一滞,赞道:“杨总管好灵敏的心思,元慧知道侯莫陈乂是赤金突厥的首脑后,没有你那么大的气度和格局,带人暗中潜伏到雁门郡,一直等待着机会。直到突厥大军杀来,侯莫陈乂带着心腹逃亡上谷,元慧才找到机会,手刃仇人。”

杨崇想了想,欲言又止;姜菲低声道:“是我告诉师傅的,侯莫陈乂是赤金突厥的首脑。师傅答应和我们的账一笔勾销。”

寇九珙立即嚷嚷道:“姜菲,这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能自作主张,杨崇好歹是一家之主,都象你这样,不全部乱套了。”

泄露侯莫陈乂是赤金突厥的首脑,后来和杨崇成了潜在的盟友,所以侯莫陈乂的事可不是杨崇的家事,关系到河西的布局;可是寇九珙这么横插一杠,杨崇还真的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一刻,杨崇有了一丝烦恼和警觉,任何一方实力大了都不是好事;人嘛,总是有亲近又疏远,还有不得不还的人情债。

谢弘不想让杨崇对楼观道产生不好的看法,客气地说道:“杨总管,岐晖掌教让我来还有一件事,目前情况下,楼道观每个月可以运一千斤茶叶到张掖。”

杨崇会心地笑笑,这是岐晖的补偿,但是就是谢弘,也未必晓得岐晖和李渊走的有多近;杨崇敬了谢弘一杯酒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楼观道在河西的人登记在册,其他都好说。谢道长要是不回长安,和璨琨大师一起掌管总管府的僧道司如何,你二人官职一左一右,权力相当。”

谢弘明白,杨崇这是在表示僧道平等,自己要是拒绝了,杨崇不会怪罪,但是以后佛道出现争执,杨崇肯定不会管;于是谢弘酒杯还没放下就答应了。寇九珙立刻反应过来,杨崇是担心楼观道来的人当中混进其他人,难怪师傅张果老一直说传教的时间还没到。

崔弘肃端起杯子,呵呵笑道:“杨崇,现在崔家的生意已经不归我管,我是没办法像谢道长一样帮你,但是我带来一个人,他可以帮你。”

“谁?”杨崇很好奇,崔弘肃没有带随从来,难道是暗地里进了张掖;哪晓得崔弘肃和杨崇喝完酒后,指了指自己说:“我,怎么样?”

杨崇吓了一跳,盯着崔弘肃说:“开什么玩笑,我这座小庙哪容得下你这座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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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老板就是老板

崔弘肃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你还是小庙,加上六盘山,你控制了十一个郡的地盘,掌管着近百万百姓的生死,太谦虚了。你放心,我不做官,我是商人,我给你做掌柜,挣一分工钱。”

杨崇看崔弘肃不像是开玩笑,仗着酒意,试探着说:“我正在分割河西商行,现在的酒泉郡、铜铁矿山就相当于长安的百匠庄,其他郡的工坊将逐渐卖给我的手下和合作的伙伴,河西商行以贸易为主,你要是有兴趣,就接替九珙,出任河西商行的大掌柜,佣金一成红利。”

寇九珙作为总管府边交市正监,现在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官方,是越来越忙;河西商行就象一头横冲直撞的巨兽,为河西各郡补充血液的同时,吞噬了大部分的买卖,杨崇目光长远,已经只在中原,所以就想分点好处给大伙,顺便回收点资金。

崔弘肃给自己倒了一杯河西大曲,又给杨崇添了一杯葡萄酒,敬杨崇说:“东家,你放心,以后商行就交给我了。”

观者无不摇头,崔弘肃哪怕是庶子,也是崔弘升的弟弟,五姓七望中人,这件事的影响绝不亚于杨崇收复毋端儿的两万大军。不过谁都看出,两人的关系是真好,杨崇压根没问崔弘肃为什么要投奔自己,崔弘肃也不认为保留秘密,会让杨崇对自己不放心,另眼看人。

总管府这两年在河西建起了比高昌更完善的体系,河西商行一旦掌握了某种技术,就会向屯田司扩展,现在官府手上有织毯、砖窑、金银、铜器、皮革、家具、面粉、榨油、食盐、麦芽糖、煤球、瓷器等十二个行业,三十三座工坊,还不包括遍布各郡屯田所的两百家打造兵器和制作盔甲的铁匠铺。

沮渠固现在管理这些工坊,才懂得杨崇为什么当初根本不在乎各家士族的进贡,杨崇若是需要钱,几乎可以在任何一个产业开花,河西商行的铁器、葡萄酒、玻璃、香皂等行业都是垄断的地位,别人根本插不进手去。崔弘肃出任河西商行大掌柜的消息,让沮渠固大吃一惊,越发感觉高第门阀玩的东西不是自己这种人能猜到的。

沮渠固考虑半天,决定到总管府求见杨崇,杨崇晓得沮渠固的疑惑,很明确地告诉沮渠固:“崔弘肃是我请来的人,和寇九珙没什么差别,什么都不要多想,原来怎么做的还是怎么做;如果发现不对的苗头,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沮渠固要的就是这句话,作为老员工,就算崔弘肃大有来头,是老板的朋友,但是在职场的领地里,这些都应该摆在边上,就事论事。很明显,杨崇深谙其中的奥秘,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底线;不过随着与崔弘肃接触,沮渠固发现,是自己多想了,崔弘肃在生意中,根本就没想过崔家的特殊,一切都是公对公。

杨崇的精力放在了商业上,和东方白商议的就是波斯地毯,不管做不做为贡品,杨崇虽然不断改行,骨子里依旧有着工科男的坏毛病,在技术上喜欢钻牛角尖。藏羊产于四川,湖羊产于太湖,杨崇的手都够不着,现在遍地烽火的时候,就算花钱买也未必能运到河西。

杨崇的设想是用贺兰山东麓的滩羊来试试,一两个月的滩羊毛如梨花,做成的皮具要是养护得当,十年左右毛不生絮、束不结毡,权贵中常说肥马轻裘,滩羊羔皮绝对称得上轻裘。另外就是加强羊毛的处理,选毛、开毛、洗毛、烘毛,通过一道道手续,洗净毛中的植物性杂质,增加羊毛的手感效果。

做成地毯的效果不错,虽然几天的功夫只有短短的一条,看不出花纹图案,但色泽和手感能明显感觉提高不少,东方白摇头说:“东家,这成本太高,论利润还不如原先差一点的产品。”

杨崇满不在乎地说:“我只要用这个做贡品,一年哪怕有个十张地毯就够了,有什么困难找寇九珙和崔弘肃。”

杨崇说完就潇潇洒洒地闪人了,老板就是老板,后面的事让员工去烦神。

其实杨崇的精神远比大众看到的紧张,几个渠道都传来消息,萧家要杨崇的命;长安一号第一次送来的密信,就说周谦和大批高手陆续去向不明,应该是分批潜入河西。姜菲和张果老等人都劝杨崇小心为妙,萧家在江湖上的人脉深不可测,能请动的人往往出人意料。现在除了工作,杨崇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除了自己的工坊。

好在杨崇一直在找人,象张果老的老友天山双怪樊无相、奢迟在伊吾的时候就被请来,

两人现在和张果老一样,是杨崇身边的保镖。杨崇出了地毯坊,上了马车,奢迟驾车,铁狄率领百骑纵马跟上,来到下一个工坊火药坊。天鉴和杨横早接到通知,在门口等候,把众人接到办事房,杨崇坐下问道:“杨横,前天去山丹马场,见过杨雷没有?”

杨横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说道:“见过了,杨雷在山丹县很快活,生活条件比以前滋润,都知道他是家主的旧人,虽然现在脱籍了,但是上上下下还是把他当杨府的人看,对他很照顾。”

杨雷到了河西,看杨横、杨延达都做了官,找了杨崇,便被派到山丹县马场做马监,本就是不忙碌的职位;杨横一直跟着杨崇到处走,和杨雷的道路不一样,逐渐成为军中的将领,目前是天鉴掌管的霹雳营内千夫长,是少数几个能自由进出火药坊的人。杨崇点点头问道:“看到天康了吗?”

杨天康是杨雷的长子,杨崇看着长大的,现在是墨焯书院的学生,这时候没放假,应该不在山丹,在张掖城啊。想起杨雷邀请自己的突兀,杨横低头说道:“我没见到,天康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了。”

杨崇嘴角浮现过一丝笑意问道:“你在杨雷家只见到他们夫妻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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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杨雷叛变

杨横依旧低着头,嗯了一声;这是杨横最吃不准的地方,杨雷邀请自己去做客,怎么会让天康等几个孩子出去,似乎是故意回避。杨崇苦涩地说:“昨天,在玉门关,黄镇看到了那几个孩子,天康他们现在还在玉门做客。”

杨横心一颤,作为最早跟随杨崇的人,杨横很清楚杨崇对手下的态度,能力差一点没关系,待遇要求高一点也没关系,杨崇最恨的就是内奸。天鉴淡淡说道:“杨横,把你在山丹看到的全部说出来,一点细节都别落下,包括你在山丹时心中的疑虑。”

天鉴比杨横早一个时辰知道消息,杨雷不声不响地让子女出玉门关很可疑,杨崇夫妇在张掖,杨横、杨隆在酒泉,杨延达十兄弟与杨雷的关系并不亲密,更不要说楼观道的人。可以说,玉门以西,没有其他值得杨雷派儿子去探望的人。不过作为杨横的上司,天鉴还是希望杨横不要牵扯其中。

杨横从杨雷写信邀请自己开始,一直讲到做完客回来,天鉴仔细地问了信的内容与杨横在山丹看到的一些细节,还有两人谈话的内容;说到杨雷家中摆设的时候,杨横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从回来就开始忐忑不安,因为在杨雷家里看到了韦家的钱盒。可能杨雷从韦家带出来,一直保留到现在,但是也可能是最近才收到的。

杨横讲出钱盒的大小,樊无相笑道:“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一百六十贯,相当于杨雷的三年俸禄;杨雷在杨府其实得到的还多一点,作为府中的管事,杨崇夫妇打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双份,逢年过节连小孩子都有一份。杨崇摇头说:“不可能是十两黄金,这打动不了杨雷,韦家要是想买马,不需要找杨雷。”

韦节是总管府的副总管,韦圆照管的且末郡也产马,韦家要什么马,和杨崇打一声招呼,兴许钱都不用花。杨崇等人的目光转向杨横问道:“杨雷问没问天雷的事?”

杨横肯定地说:“没有,只是随口问了家主的情况。”

来了,樊无相立即断定:“韦家参与了刺杀杨总管的计划。”

杨横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杨崇喝了一声:“起来,最多是杨雷,又不是你,怕什么怕。铁狄,通知张掖郡,把韦雷夫妇带到酒泉来。”

杨横腿还是有些发软,天鉴一手把杨横拽起来,张果老站起来说:“大清早从张掖赶过来,有点饿了,吃饭去。”杨崇进火药坊绕了一圈,嘱咐了杨延兀几句才走。

火药坊的具体负责人是杨延兀,手下的四十名工匠和一百名士卒都是杨崇的家奴,从山南别院和高昌单雄信营中挑选出来的人,忠诚度一概没有问题,并且从来不允许离开工坊。记账的三名账房都是杨崇收养的孤儿,从山南私塾出来,就被派到火药坊,单纯得如同白纸,所以被盯上的只能是可以自由进出火药坊的人。

杨崇吃饭的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对杨横说:“杨横,杨雷到了,你先和他谈谈,告诉他,看在天康的份上,只要他老实说出事情,我饶他一命。”

杨横有些发呆,问了一遍:“家主,你不杀他?”

杨崇瞪了杨横一眼说:“他已经脱离杨府了,是个纯粹的官员,按照朝廷律法来。”

樊无相摇摇头,杨崇的心不够硬,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下不了手;张果老似乎真的饿了,看见开始上菜,只是专心致志地吃菜,不时喝上两口葡萄酒,悠然自得。铁狄、苏定方、天鉴只能默默无语,杨崇、杨横都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一餐饭就在安静中匆匆吃完,算得上食无语。

杨雷见到杨崇的时候面色灰败,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杨横禀告说:“家主,杨雷说了,是韦家的武士韦麻子带着韦福子的信来的,让杨雷打听你的行踪。韦麻子心狠手毒,武艺高强,以杨雷几个孩子的性命做威胁,杨雷无奈之下,只能答应,收了十两黄金。”

杨崇问杨雷:“得到我的消息后,你怎么通知韦麻子?”

杨雷低声说道:“我在山丹街头一面墙上留下记号,韦麻子就会上门。”

杨崇问道:“你被抓的时候向罗士信说了吗?”

“没有。”杨雷一阵慌乱,审讯室里死一般的沉寂,杨崇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尖锐,杨雷被罗士信抓住,如果立刻就说出韦麻子,说明杨雷只是被胁迫,情有可原;可是杨雷拖到进了酒泉城,杨横代替杨崇出面才讲,至少表明杨雷有的想法,或许是得知杨崇不杀他才打算说出实情。

杨崇终于开口问话,语气平静如常:“我说过不杀你,就会留你一命,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被收买,不要再说被逼无奈的话。”

杨崇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好奇心说明他杨崇也是人,也需要别人告诉他答案,但是给张果老等人的感觉却是欣慰。杨雷抬起头,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带着怨气说道:“杨大他们不过是后来买来的奴隶,你又是赐姓名,又是给官职委以重任。我原来是你府中的管家,为了你鞍前马后,但是你是怎么对我的,给我做官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马监,连军队都不给我领。”

杨横叱道:“杨雷,这是为你好,你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家主是想让你平安。”

杨雷一阵惨笑,说道:“杨横,你现在也会教训我了,还记得在韦家和刚到杨府的时候,你一口一个大哥的,有什么事情都来向我讨主意,不敢和杨崇说的事都要我出头。”

杨横本来就不擅长讲话,气急败坏之下更不晓得说什么好,杨崇仍然没有动怒,颔首说道:“韦麻子不是这次把你说动的,你已经不在张掖和杨家,根本不可能掌握我的行踪,韦麻子是要你物色一个可能掌握我行踪的人,所以你请杨横吃饭。你是怕事情泄露,才送天康他们出去避避;你被收买的时候,应该是别院被袭的那次,你想要官职是为了进总管府。”

杨雷一怔,顿时泪流满面,哭着骂道:“杨崇,你分明早就在怀疑我了,还要玩我,装作什么不在意,什么都不知道。”

(本章完)

第342章 杨雷叛变2

杨崇彻底失去了和杨雷谈话的兴趣,示意天鉴接手,自己走了出去;屋外眼光明媚,杨崇伸了个懒腰,慢慢吐出胸中的郁闷。杨雷的事情虽然让人生气,但是给杨崇敲响了警钟,生活不是游戏,对手总是有办法找到自己的薄弱之处,自己做得越大,容易出事的地方就越多。

听到脚步声,杨崇站直身子,看张果老来到身边,微笑着点点头,张果老含笑说道:“恢复得不错,为了天下,有的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重振墨学,你会遇到更大的阻碍,很多情节不是你我能想象的。这就是红尘,什么都离不开争斗,夺取政权,往往是发扬学说和信仰的捷径,也是危险的一步。”

杨崇忽然想到伽利略,科学革命的先驱,发明了摆针和温度计,近代实验科学的奠基人之一。伽利略既是科学家,又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深信科学家的任务是探索自然规律,而教会的职能是管理人们的灵魂,不应互相侵犯,但最后被宗教裁判所的判决在家软禁。张果老说得一点没错,红尘中离不开政治,政权和信仰结合是危险的一步,会把许多思想禁锢。

杨崇理了理衣服,朝张果老行礼说:“多谢赐教。”

杨崇没有说什么自己只会选择其一之类的废话,张果老睿智得怕人,说好听的还不如做实事。张果老低声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置杨雷?”

杨崇想了半天,叹口气说:“流放且末吧,他家的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总有点下不了手的感觉。不过不能随意放过,有时候要给人竖一个榜样,第一个处理轻了,后面的人就不怕,治乱世用重典。”

张果老理解杨崇的矛盾。历史上墨家之法之所以有一段兴旺的时期,就是因为墨家是一个十分务实的学派,赴汤滔火,死不旋踵,在法律上与法家接近;杨崇现在具备了定法的条件,但是杨崇担心乱用法典的局面,所以大多数时间就是说说,并没有真的出手。

张果老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感觉是个机会?”

“没有。”杨崇晓得张果老想问的是什么,肯定地说:“我只是有些吃不准,刑法到了什么度为好。算了,不想这些。我现在既没有挑出大旗造反,也不准备树立自己的独裁,说法律还是太早了。我应该做的还是保护好自己,让百姓过得更好。”

后世各种各样的法律准则,都有自己的弊病,也是杨崇不愿在刑法上下功夫的原因;杨崇觉得这些事还是要找专业的人,自己再提提建议,或许更好。两人回到审讯室的时候,杨雷崩溃之下,已经什么都说了。

还是在长安的时候,韦麻子找了他,威逼利诱下,要了一张山南别院的地形图,给了五十两黄金;原来还想着观察杨崇动静,没想到杨崇被人偷走了。离开长安的时候,韦麻子又送了二十两黄金,要杨雷谋个好差事,继续提供情报;前几天韦麻子来山丹县,想知道杨崇行程。

杨崇命天鉴把案子交给杜淹,画影图形捉拿韦麻子;杨天康兄弟被送回张掖郡,黄镇抓捕了在双塔镇接应杨天康的人,搜查出一封杨雷写的信,是杨雷请求韦圆照帮忙的信,信中附有韦福子签名的一张函,确认杨雷是韦家的人。

杜淹认得是韦福子的笔迹,问出接应杨天康的是韦家的人,便把案件暂停,立即给韦圆照和韦节去信询问。杜淹明白,这件事只有自己做最合适,杨崇一旦过问,就必须有让方方面面满意的答案。

韦麻子的尸体在通缉的第二天就出现在武威郊外,韦圆照和韦节都来信否认自己与此事有关,并表示会和家族联系,问清楚其中问题。宇文恺给韦福子写了一封信,表示对一个文士参与这种阴谋的愤怒;杨崇没有态度,但是毋端儿随后攻破百泉县城,抢走三十万斤粮食和大量布匹、车辆、牲畜等物资就说明了杨崇的态度。

平凉郡急报长安,要求派军增援,给百泉县调派粮食;但这次一反常态,任凭长安如何催促,张瑾、郭荣、郑荣、屈突通就跟说的一样,谁都不肯出兵,皇甫无逸干脆以养病的理由回了长安。没有人是傻子,圣天子的诏令一天不出,杨崇是万万动不得的,至于长安和韦家有杀杨崇的豪气,那就让他们死磕到底。

圣天子的诏令姗姗来迟,终于还是到了,要卫玄立即敞开与河西的所有商路,让杨崇把欠缺的贡品补齐,另外利用永丰仓的积粮,再次和杨崇换二十万斤铁,杨崇的家人可以在长安、河西来往自由。宇文士及宣读结束,代王杨侑立即补了一道命令,让杨崇火速送一车饼干来;留守司官员说笑着出去,只留下韦津和卫玄在发呆。

两人只好找到萧璟商议,萧璟岂可就此罢手,杨崇献出的那块玉佩非同小可,萧皇后已经从几位老的内侍跟前打听出来,玉佩是杨广送给某位情人的信物。杨广的诏书简单含糊,却发出一个信息,与河西的争执到此结束,默认杨崇的胡作非为;萧璟冷声说道:“二位大人,周谦已经亲自前去张掖,我们总不能拿手下的性命开玩笑。”

萧璟这是在质疑卫玄和韦津的德行,两人恨得牙痒痒的,偏生拿萧璟没办法;站在儒家的角度,抛弃手下的做法绝对是德行不够的行为。韦津想起韦节的来信,问道:“萧大人,你不会拿周谦当棋子,抛出周谦,给其他人创造刺杀杨崇的机会吧?”

人什么时候最放松警惕,就是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杨崇只要抓到周谦,势必会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甚至恢复正常状态的警卫,那才是刺客最好的刺杀机会。韦节在信中分析,萧璟若是有把握杀了杨崇,手中肯定还有另外一批死士,否则就是给杨崇示警,恐吓一番而已。

世家果然都是卧虎藏龙,但是秘密决不能说,萧璟做好事后被卫玄痛骂的准备,苦笑着说:“我只负责长安,其他都不知道。”

(本章完)

第343章 交锋1

周谦是从敦煌绕了一个圈子,再进入张掖城的,周谦戴着一顶细篾加藤的斗笠,穿着皂色的长衫,坐在骡车上,笑吟吟地看着城里来往的人群和一队队巡街的士兵;赶车的车夫是敦煌本地人,四十多岁,很熟悉地把骡车赶到了城西集市旁的脚店,专供小商贩和路人休息的地方,价格比一般客栈要便宜一半。

周谦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背起包袱下了骡车,推开脚店的门问道:“伙计,有单间吗?”

“有,有,客官你来对地方了,本店的单间干净又安全。”伙计忙不迭地上前打了招呼,到脚店这种便宜的地方还要单间,不外乎是两种人,一种人是带着货物,怕住在大通铺被人窥觑;另一种则是带着女人,只有单间里才有情趣。

周谦开好单间,车夫帮着周谦把货搬进房间,收了车马费便去集市转悠,看能不能拉上一趟回头客。周谦和伙计寒暄了几句,给了十文钱,请伙计照应下房间,便锁了房门,慢吞吞地溜达上大街;大街上的气氛很安详,完全不同于关中、陇右许多城市的不安,商贾云集,游人如织,有几分走在长安的感觉。

沿街店铺里的商品应有尽有,听口音南腔北调,胡商竟然占了一半,周谦忍不住摇摇头,难怪杨崇不惜工本迁入汉人,根据户部的资料,张掖等城的汉人和鲜卑人的比例已经低于人口的一半,樊子盖、阴世师在武威、张掖当政多年,在这方面一点建树都没有。周谦绕过两条街,没有发现跟踪的人,便步行到显威街。

街头有一个卖醪糟的摊子,摆着一张小桌子,还有三条长凳;周谦走到桌子边坐下,要了一份醪糟。醪糟其实就是江南的酒酿,经糯米发酵而成,可以帮助消化解暑,张掖地处西北,却产大米,有人引进了这种特色小吃,大受城里人欢迎。周谦喝完醪糟,付了三文钱,漫步走进显威街。

周谦一连逛了几家店,似乎都没有拿定主意,只是在一家家问价;当走进老胡商铺的时候,周谦笑了,是那种真正的笑容。老胡其实并不老,真实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只是胡子拉碴的,外相有点长年纪;看见周谦,老胡一脸商人的笑容迎上来招呼:“老人家,来看看,小店里的货都是正宗的江南货,您看看这瓷器,这花纹、这质地,不是北方的那些东西能比的。”

在大街上看,老胡似乎遇到了一个好主顾,正在努力地介绍着商品,想让周谦破点费,把自己的货物卖个好价钱。周谦在老胡地介绍中,仔细地看着商品,笑道:“有前途,我们的人到齐了吗?”

老胡拿过一个精致的青瓷盘递给周谦,低声说:“都到了,六组三十六个人,另外蓝魔启动了二十八名潜伏的人员,负责情报和撤退通道。只不过杨崇很小心,出入护卫众多,观察了几次,都没发现破绽。至于总管府,杨崇只相信家奴与旧部,一般人很难混进去;总管府的酒菜都是从河西商行采购,我的眼线没有办法。”

周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接过瓷盘,在手中反复查看,边看边说:“杨崇要是这么好对付,两年前你就不需要来张掖,今天我也不必过来。对杨崇,不能掉以轻心,他出身寒门,还是一个小人物的时候,就有无数的人要他死,可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越来越强,本身就非所思议。”

“天命。”老胡轻声说了一句,大笑起来,长安的事情他还是听到一点风声,杨崇曾经和面前的老人交情莫逆,差一点成了周谦的女婿;周谦背对着大街,瞪了老胡一眼说:“没正经,这种话是随便说的吗?”

“你们家可有铁锅?”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问话,一个瘦小干枯的中年女人牵着一头毛驴,站在门口,头发上沾满了灰尘;老胡早就瞄到了女人,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答道:“有啊,上好铁锅,买一个能用两三年。”

女人栓好毛驴,进店挑了一口铁锅,还了价钱,满意而去;周谦耽搁的时间太长,交代完事情,不得不买了五件瓷器,让老胡用稻草捆好,付了钱,哼着小曲离开。仅仅拐过一条街,周谦便进了一家羊肉馆,灰黄的土墙上留着太阳长长的影子,脏兮兮的幌子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只有店里飘出的羊肉香味,让人立即晓得是家卖羊肉的食店。

店里面很小,中间一张桌子,靠墙一张桌子,估计最多不过能容纳十来位客人;灶火正旺,硕大的铁锅热气腾腾,咕嘟咕嘟正煮着羊肉,浓汤溢着泡沫,羊骨头在汤里起起伏伏。灶台前的铁架上挂着羊腿羊身子,砧板上是一堆切成薄片的羊肉,一把薄薄的切肉刀放在砧板边上;屋里没有客人,兴许是听到脚步声,老板从灶台后面露出了头。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一张圆脸、鼻高嘴阔、两眼混浊,兴许是常年在灶台旁劳作的原因,油光满面。老板走出来,殷勤地请周谦坐下,用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桌子,转身在锅里盛起一海碗羊肉汤,撒了一把胡椒,放到周谦的面前;周谦把瓷器放在桌上,仔细端详着老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板龇牙笑道:“你不应该来,只要你不来,你的手下在张掖就算露了馅,你的对手也没办法。你来了,就意味着决战的时候到了,从此大家再无顾忌,只有你死我活。”

周谦慢慢吃着牛肉,低着头说道:“这两年,我的手下有三次机会接近杨崇的核心机密,可是每到关键的时候,就出了意外,行动的人不是因为吃官司被抓就是失了踪,所以我不得不来。”

老板面色有些动容,在周谦对面坐下,望着周谦说:“你在张掖的人肯定出了问题,你就更不应该来。”

(本章完)

第344章 交锋2

周谦咽下一块牛肉,抬起头说:“我这次启动了所有的暗桩,三十六名杀手几乎是不加隐瞒地进了张掖城,就是为了寻找一个机会。”

老板笑了起来,像是在叙家常:“周大人你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地来张掖,原以为大隋占据西域六郡,这辈子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来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周谦平和地笑笑说:“杀了杨崇。”

老板听出周谦的语气里充满了秃废与无奈,惋惜地问:“为什么,他是我二十多年来见过最好的官员,不仅能干,而且对老百姓很好。这两年,张掖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有奔头,胡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大为减弱,不管是军队还是民间,不管你是汉人、羌人,还是粟特人,或者什么人,只要犯法都是一视同仁。”

周谦苦涩地说道:“杨崇有可能颠覆大隋,我不得不这么做。”

老板不屑地摇头说:“按照你们汉人的话,这叫自毁长城。杨崇的军队有六条军规,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东西,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偿,不许损坏庄稼,不许调戏妇女。大隋军来来往往,只有杨崇的军队能做到,就在这条街北的茶馆门口,衙役就当场杀掉两名违纪的士卒。”

周谦无言以对,这些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杨崇越是这样做,在民间的威望越高,对圣天子和大隋的威胁越大,更何况杀杨崇是萧皇后的懿旨。周谦埋头吃了吃光了碗里的羊肉,喝了半碗汤,才抬头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老板起身收了碗筷说:“我明白,包括你都是诱饵,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客人走进店中,望着周谦就说:“周叔,难得来张掖一趟,怎能在小店里胡乱应付,杨崇对你可是想念得狠啊,时常念叨你。”

来人身材修长,玉树临风,正是寇九珙。周谦面含微笑说:“我是来办点私事,不想打扰你们。”

寇九珙示意老板坐下来,自己坐在周谦身边说:“周叔,说一声总没关系,杨崇好歹是总管,在河西大部分人还是给面子的。说实话,杨崇一开始告诉我你要来,我还不相信;可是今天早上听说你进城了,我真的是喜出望外。”

外面似乎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大街上行人的脚步声,周谦的背后渗出冷汗,寇九珙决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来,也许整条街都已经被包围了。如果是进城就被盯上,那就代表着老胡商铺也被盯上了,这次参与行动的人员名单可能已经泄露,自己真的只有最后一个机会。

周谦故意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寇九珙一点都没犹豫,顺口答道:“你不该去老胡商铺。张掖郡对民户军户都有过登记造册,老胡是在我们占领张掖以后来的,又是从长安进货,本身就在调查名单中;河西商行、西北商行采用的是倾销政策,老胡一个卖百货的外乡人还能苦苦支撑,不得不让人敬佩和怀疑,我们甚至调查了老胡在关中进货的渠道,发现了瓷器的货源。”

周谦脸色一变,这是一个致命的疏忽,为了能让商铺能够在张掖生存,最后选择的是江南的瓷器,老胡的货源只能是萧家,张家、顾家都因族人困在敦煌,各自都在武威和敦煌安排了做买卖的店铺。虽然周谦的手下为此做过一些掩饰,但是在专业人士眼里兴许是更大的破绽。

寇九珙似乎没发现周谦的异常,径自说道:“杨崇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的方法措施,中枢和长安监视张掖的动向其实有助于张掖的发展,所以我们没动他,甚至都没告诉杜淹。直到听说周叔你失踪了,我们才开始关注他,侥幸地发现有不少的人来找他,其中有我在长安见过的人,因此杨崇确信,你迟早会来的。”

周谦望望寇九珙,对老板说:“再来一碗牛杂碎,要小碗的。”

老板正待站起身来,寇九珙拍手道:“来人,替周大人去盛一小碗牛杂碎,放点胡椒。”

四名高手挤进屋内,顿时显得牛肉馆小了,其中一个瘦瘦的高手走向灶台,抓起勺子,去舀牛杂碎;老板无所谓地摊开手说:“寇大人,好灵敏的心思。”

寇九珙发现了胡椒,老板的身份不言而喻,胡椒贵比黄金,不要说给一般客人撒点,一般开这种食店的老板自己都不会舍得吃,除非来的人是贵人。在张掖,能把周谦看成贵人的,不是周谦的部下,也是周谦的朋友;老板在张掖潜伏多年,是有经验的人,不想再藏头露脸,被人笑话。

寇九珙做了一个理解的表情,转过头问周谦:“周叔,牛杂碎不吃也罢,杨崇府里新创了不少菜,不如去品尝一番,这位老板方便的话一起去?”

周谦扫了一眼四个高手说:“你曾经带着二十名高手潜入长安,他们四个在不在其中?”

寇九珙失笑道:“周叔果然消息灵通,不过他们四个不在。”

周谦喃喃地站起来说:“杨崇这五年网络了不少人,要说没心思谁也不信。”

寇九珙和老板一起站起来说:“李渊在河东招募三千死士,也没见周叔如何担心,我们不过招募了几十名高手罢了。”

周谦和老板都愣住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寇九珙表现出足够的善意,竟然只是搜查了身上,就让周谦和老板单独坐一辆马车,连手链都没有铐,好象就是邀请周谦来做客。上了马车,面对老板的怀疑,周谦苦笑道:“我毕竟是朝廷官员,没有罪证,杨崇不会拿我怎么样,今天最大的损失是你。”

杨崇既然实行了严厉的户籍管制,像老胡那样新来注册的人很容易被发现,长远来讲,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只有在杨崇没有进入河西时就安排的人选,这样的人本身就不多,损失了一个根本没有机会补充。

老板伸出手指,在周谦掌中写字,问道:“如果趁见面杀了杨崇?”周谦怦然心动,寇九珙的随意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周谦目视着老板点点头,为了任务,两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本章完)

第345章 交锋3

马车驶进杨府,今天似乎是一个大聚会,冯齐整、谢弘带着三名楼观道的二代弟子,佛珈大师、璨琨大师、孔颖达、杜淹,杨崇夫妇与寇九珙负责接待。主桌上只有十个位置,老板和楼观道的三名弟子被安排在次桌,和几名官员一起,由天鉴、罗士信相陪;看见客人到齐,姜菲宣布上菜。

仆人和婢女端着酒菜,流水般地从厨房走来;周谦没有坐下,直视着杨崇说:“杨总管,你在玩火。”

杨崇客气地笑笑说:“周叔,人生就是游戏,有些事是怎么逃都逃不过的,不如面对。”

周谦一阵大笑道:“巧舌如簧,杨崇,你总是找些不是理由的理由,难怪你的局势始终不稳,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危机。”

杨崇点点头,肃然道:“我今天不稳,没关系,还有明天,总有一天我能站稳脚跟。至于危机,我并不认为我的危机比长安和中枢大,最起码我可以等,不需要去杀了卫玄来解决问题。”

被说到痛处,周谦冷喝一声:“成王败寇。”

寇九珙等人的注意力全在周谦和老板的身上,站在杨崇身后的佛珈大师已经一掌击向杨崇的后心,众人看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无不惊心;佛珈大师自幼在铁门寺长大,一手铁砂掌功夫独步江湖,别说杨崇这样的人,就是张果老冷不丁地挨上一掌,恐怕都承受不起。就在这一呆的时候,牛肉馆的老板身形暴起,面前的碗筷化成无数暗器,飞向杨崇。

但是佛珈大师的一掌没有打在杨崇身上,正好被一个送菜的仆人给拦住了,杨崇同时被一股大力推出四五步的距离。姜菲长袖飘出,漫天的碗筷菜肴顿时被一股大力吸住,盘旋着徐徐而落,随着姜菲的长袖一甩,撒了一地;牛肉馆的老板被冯齐整的暗器射中心脏,带着微笑倒了下去。

在寇九珙的监视下,周谦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发难落空;仆人和佛珈大师平分秋色,各退一步,但是谁都能看出,佛珈大师是全力以赴,仆人为了救杨崇是一心二用,实际上佛珈大师已然落了下风。佛珈大师畅笑道:“杨崇,贫僧看好你,我如此尽力,你竟然还有怀疑,佩服,佩服。”

佛珈大师曾救孔颖达等人来河西,没想到还是没算计过杨崇,佛珈大师出入杨府多少次,硬是没有发现仆人里还有如此高手。杨崇摆摆手说:“大师,这位是了了禅师。难得长安的故人在此相聚,何必大煞风景,我不想知道你的原因,看在你救孔颖达他们的份上,吃完这餐饭,你就和周叔一起回长安吧。”

仆人摘下帽子,露出光头,果然是个和尚。招贤榜公布后,陆续地来了不少人,河西、西域民风强悍,名士孤傲,前来投奔的一大半是武人,称得上高手的就有刀奴呼延翦厓、苦行僧了了、独行大盗曹尔岳;今天三人都被安排在仆人里,以备不测。

佛珈大师笑容不减说:“贫僧到外面等候,免得扫了各位的雅兴。”

周谦看看已经上了的七个菜,指着红烧肉和白斩鸡说:“把这两样给我装在食盒里,我敬大家一杯就动身。”

周谦一杯酒敬完,摔了酒杯掉头就走;杨崇早已准备好一辆马车,在马车上摆好了干粮和一坛酒,食盒里又放了六个菜,铁狄带人护送两人出城。宾主都失去了吃喝的兴趣,酒宴匆匆结束,孔颖达等人知道杨崇后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纷纷起身告辞。送完宾客,杨崇到了前院,让寇九珙把老胡带来问话。

老胡很光棍,开口直说:“我原来是一个江洋大盗,被周谦从死囚牢里就出来,派到张掖,为的就是刺探你们的情况,没想到一呆就是两年。周谦十天前传来指示,要我配合他的行动,通知所有潜伏的暗桩,接应各路人马进城,任务就是刺杀杨总管。”

杨崇饶有兴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胡明白这个问题回避不了,答道:“栾英。”

“漠南鹫栾英。”姜菲随口就说出栾英的绰号,栾英感慨道:“乱世英雄辈出,现在看,周谦的打算就是痴人梦话。杨总管,在人屋檐下,我不敢提条件,你说怎么办吧。”

杨崇冷笑道:“栾英雄,我不吃这一套,我和你没有交情,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和我是自己人,要么被干掉。”

杨崇的话说的狠,但是给栾英留了面子,栾英问道:“其他人怎样了?”

寇九珙说道:“你们潜伏的二十八人被抓到十七人,打死九人,仅仅逃走两人;周谦派来的三十六名死士无一幸免,被生擒十九人。”

栾英点点头,跪下给杨崇行礼道:“参见总管大人。”

“栾英,起来吧。”杨崇没有上去搀,说道:“寇大人有事需要你帮忙,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在张掖落户的。”

帮忙,自然是想知道更多的情况,老胡急忙说道:“回总管话,敦煌的捕头焦寇是我们的人,他负责寻找关系,帮我们落脚,我问过认识的几个人,我们都是焦寇帮忙的。”

能知道大部分潜伏人员的身份,焦寇无疑是条大鱼,杨崇示意寇九珙可以带着栾英走了;栾英跟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军营中的刑场,寇九珙让栾英当着潜伏人员的面,将十九名生擒的死士全部杀了,然后对十六名潜伏的人员说:“一命换一命,说出一个你们的同谋便可以活命,说出两个人就可以被释放。”

一般抓到对方的细作,恨不得把细作肚子里的秘密全部挖出来,寇九珙的做法不合常理;有俘虏问道:“你说话算数?”

寇九珙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都是大隋的官员,你们的行动不过是官场上尔虞我诈的手段,不象那批人,是来杀人的死士,放了他们,他们还会杀人。周谦已经被杨总管礼送出境,他的秘密我们都没兴趣,你们的秘密算得了什么?”

(本章完)

第346章 交锋4

周谦在关中、河西、西域有一张谍报网,晓得敌对无数人的秘密,对于对手来说那就是金矿,可是周谦竟然被放了。包括栾英在内,十七个人全部傻眼了,他们不相信这条战线还有交情可讲,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东西,或许周谦已经吐出了所有的细节。

眼下很明显,寇九珙要他们说出人名,不是为了挖掘秘密,而是在要他们的投名状或卖身的证据,就象栾英一口气杀了那么多过去的同事,再也回不了头。有栾英这个榜样在前面,寇九珙不急,启发道:“你想想,你们为什么会被一网打尽,就算你们今天什么都不说,我放你们回去,长安不怀疑你们?如果我再杀掉五个,放剩下的十一个人,会是什么结果;要不然我们就试试,你们自己先决定哪五个人死。”

十六个人真的被吓住了,按照寇九珙的方法,活着回长安的人肯定要在狱中接受残酷的审查,就算个别人官复原职,以后想要获得重任,势比登天还难。在寇九珙的逼迫下,十一个人供出了别的人,每说出一个人名,寇九珙就派出一匹快马去送信;只有五人表示宁愿一死。

寇九珙笑笑说:“不急,等你们家人来到河西,你们再死不迟。栾英,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你在长安是队正,到这里还是队正,想办法找到他们五人的家眷,接到河西来,好好招待。”

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五人的家属只要一动,长安弄不清楚谁叛变了,那么所有的矛头只能指向五人,哪怕他们后来逃回长安都不可能说清楚。五个人面色惨白,一个就要咬舌头,被身边的一个老兵捏住了嘴,老兵恶狠狠地说:“想死,没那么容易,选中了你,死了也一样。”

栾英经验丰富,立即猜测真正叛变的人应该在所谓已经死掉的九人和逃走的两人中,寇九珙的一切行为就是为了掩护那个人,于是咳嗽一声说:“其实我们都明白,河西和长安都是大隋的一份子,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活着才有将来。”

寇九珙赞赏地点点头,示意士卒把十六人押回军营中的监狱,叛变的十一个人在焦寇等一十二人落网后放了;随着案情的扩展,牵扯出更多的人,包括敦煌的高家别院,那是高颎当年居住的地方,焦寇提供了大量高家和总管府对抗的证据。

杨崇等人早就想动高家了,贸易战的时候,高家出钱出力帮助长安,因为高颎的三儿子高表仁找了连襟韦圆照,杨崇只好放过高家。这次焦寇提供的证据确凿,杨崇立即抄了高家,没想到有意外收获,高盛道竟然来了敦煌,高盛道的一名客卿柏炯就是重玄宫的仆人,高家是重玄宫在河西的一个落脚点。在查抄到的信件中,重玄宫准备暗杀杨崇一事浮出了水面,把房玄龄、张果老等人吓了一跳。

重玄宫在江湖的地位与淬天阁相当,与淬天阁不同的是,重玄宫更加隐秘,僧道儒商都可以藏身,更讲究暗中操控大局。隋文帝杨坚立隋代周,李穆、韦孝宽身边就出现过重玄宫人的影子;汉王杨谅并州起兵,山东士族临阵倒戈,据说替圣天子出面谈判的,就是重玄宫的人,他们几乎每次都是站在胜利的一方。

杨崇郑重地问道:“你们说的确实吗?”

房玄龄咽了口吐沫说:“范阳卢氏有本记录大事的卷宗,拙荆亲眼看过记载,新婚期间谈论天下奇事,就说到过重玄宫。”

张果老赞同说:“楼观道有记载,重玄宫并不是什么江湖门派,而是一种类似于联盟的组合,七星君不分高低,余者皆为仆人,有事情投票表决。”

杨崇真的被吓住了,一听这模式就象后世某国的共什么会,暗含的实力惊人,即使他们本身的追求不在政治上,但是依旧对政坛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张果老能知道这么清楚,不外乎楼观道中有大人物参加过重玄宫,这种实力就算五姓七望联手都有的一拼,杨崇苦笑道:“没想到我现在的人气这么高。”

房玄龄和张果老暗自点赞,不知不觉中,杨崇的境界又上了一个台阶,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对手,没有丝毫的担心,争夺天下嘛,百折不饶的豪气是一个很重要的成分。铁狄匆匆进来报告,佛珈大师在到达长安的当夜圆寂,临死前留诗一首,就是杨崇所做的那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扫尘埃。”

三人听了沉默不语,过了半天,杨崇开口说道:“是我害了佛珈大师,他本是长安通缉的要犯,我还送他回长安。”

房玄龄微笑道:“总管多心了,佛珈大师是求仁得仁。佛珈大师是反对圣天子的,在河西两年,突然刺杀总管,不外乎是有不能说的苦衷,他等回到长安才死,一定是见过了某个人,或是完成某件事。总管要担心的是重玄宫的计划,他们一出手便会立即生死立判,要不对高盛道等人上刑?”

房玄龄暗指佛珈大师是重玄宫的棋子,杨崇很同意这个看法,更忌惮重玄宫的手段,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赶到敦煌的孟翻和符仇折腾了三天三夜,柏炯和高盛道熬不过酷刑,说出了一个名字,神武公窦贤,李渊的小舅子;窦贤保证,只要杨崇死了,高盛道就是张掖郡守,柏炯就是张掖的鹰扬郎将。

孟翻不信说:“窦贤自己都不是郡守,凭什么保荐你两人?”

高盛道心一横说:“萧璟,一切都是萧皇后安排的,怪只怪杨崇自己找死,把他和圣天子两人的秘密公布于众。”

孟翻不以为然地说:“你是说玉佩的事吧,那是河西商行淘旧货淘到的,杨总管看着象宫里的玩意,就让崔大人带给圣天子。一块玉佩,能有什么秘密。”

(本章完)

第347章 交锋5

孟翻的话,别说高盛道、柏炯不信,就是在孟翻身边坐着的符仇也不信。魏晋以来,战火连绵,有志者纷纷崛起,光是史书认可的就有北朝十六国、南朝宋齐梁陈四代,皇宫不知建了多少,所谓宫中用品更是多以万计。杨崇随随便便拿出一块龙凤呈祥的玉佩,说是宫里的东西献给圣天子,那崔赜也不会带呀;据说郭荣看见玉佩,就派兵护送,可见其中有奥妙。

高盛道一阵冷笑,对孟翻说:“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要见杨崇。”

孟翻一口回绝道:“总管日理万机,没空见你。”

高盛道点头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多的钱,没了性命白白便宜别人,要是因为你的耽误,杨崇被人杀了,可别后悔。”

孟翻微笑着说:“萧璟还派了一群人,都是真正的杀手。”

高盛道猛一震,诧异地问道:“他们也被抓了。”

孟翻摇摇头说:“我很想骗你一次,但是没意义,那是在浪费时间。我们是这样估计的,你们的使命不是杀了杨总管这么简单,是要一次性把西域总管府扳倒,但是你们的局面没多少优势,萧璟的最后一步棋就是不顾一切,杀了杨总管。你们高家做不了杀人如麻的事情,萧璟不得不安排另外的人手。”

有时候答案就是如此简单,只是旁观者清,当事人往往觉察不到,高盛道想了想,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孟翻示意旁边的差役给高盛道两人端来酒菜说:“高大人,你要是早这么坦诚,我们也不需要熬上三天。杨总管说了,每个人只要说出一个人名字就自由了;现在你们说出了窦贤、萧璟两个名字,恭喜二位,你们自由了。”

高盛道和柏炯面色一紧,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怀疑里面包藏着种种祸心,说出名字就意味着背叛,窦贤、萧璟、萧皇后知道,能饶得了自己?这样的自由同样是黑暗的,比在牢房里更可怕。

孟翻把俩个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理解地说道:“高大人,杨总管有两个建议,一个是出来做官,到鱼俱罗将军那里担任长史;一个是去高昌避难,最多两三年,便可以回中原。至于柏炯,要么为我们出力,要么离开河西。这样吧,等你们吃完饭再给我答案。”

高盛道不假思索地说:“我去高昌。”

柏炯发出一声哀叫,不同的人就是不同的命运,高盛道的选择是做官还是避难,而自己的选择就是活着还是死去,回到长安就是死路一条,窦贤甚至会让自己生不如死。孟翻和符仇离开了,高盛道安安稳稳地吃了酒菜,便去安排好的客房洗澡睡觉;柏炯考虑了两个多时辰,一头撞死在狱房中。

孟翻跟杨崇汇报的时候,很可惜地说道:“如果我们继续用刑,还能挖掘出一些秘密,甚至能知道他们在河西的整个计划。”

杨崇笑道:“够了,现在的环境,不能搞得人心惶惶。我们不同于其他人,诚信是我们的立足之本,底线还是要有的,我想听听你对萧璟另外一批人手的看法。”

孟翻简单明了地答道:“杀手,不是周谦手下那种死士,而是第一流的杀人专家,很难猜测。”

杨崇颔首道:“那就不用管了,九珙去会宁传回消息,郭荣病重,恐怕活不过几天了,你火速带着我的命令赶回伊吾,要司空行调集军队,以备不测。”

西域的情报网是孟翻建立的,最近没发现异常,不免有些担心地问:“准备对那里用兵?”

杨崇斟酌着说:“郭荣一死,如果金城、西平等郡有难,我会出兵平定,这样就会让青海郡陷入我们的包围中,如果长安真有布置,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肯定会在青海、鄯善、且末三郡兴风作浪,司空行的任务就是盯住鄯善、且末,谁动打谁。”

孟翻明白了,到了这时候,萧璟最后一批的人不动也得动,这就是杨崇的机会,以身为饵,杀尽对手。孟翻走后,杨崇召集手下议事,第一件事就是要派人去长安,杨崇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去长安,与卫玄交流,接回元袭人。”

李正明出列道:“杨总管,正明愿往。”

李正明这段时间算看清楚了,杨崇手下主要是三大派,排在第一的是以房玄龄、杜淹、司空行等人为首的高昌派,忠于杨崇,先是在高昌为官,然后调到各处担任要职,掌控着实权;随后是以崔开远、韦圆照为代表的合作一方,只听从官府的命令,与杨崇的关系只是若即若离。

最后一派才是杨崇的铁杆,鱼俱罗、姜夺、宇文儒童、寇九珙等一伙人,只要杨崇一句话,什么脏活都能干,而杨崇的立命之本恰恰掌握在这些人手中。杨崇在伊吾、酒泉等地建立起巨大的工坊群,是西域总管府的经济基础;在中原隐藏的象毋端儿那样的各路人马,是杨崇对付长安的巧妙手段,这些无一例外地,房玄龄、崔开远等人插不进手。

李正明毛遂自荐,想的就是成为第三种人,或许杨崇为了担心舆论,对于自己心腹的安排,在官职权势上小一些,但是杨崇一旦放马中原,效果会立马见影;毋端儿、韩世谔手中可是掌握着两万多军队,杨崇在整个河西、西域十郡的军队才不过六七万人。

杨崇立即同意了,李靖等人的关系是李正明的优势,杨崇派姚义作为副手,带着两百士兵押送着贡品和礼物,随李正明同行。杨崇估算着时间,李正明要是动作快的话,能在郭荣死之前把元袭人接到河西;只要出了长安城,到六盘山也可以。

金城的事还是秘密,今天谈的更多的的还是中原的局势。王须拔在上谷自称漫天王,国号燕;李子通在海陵自称楚王;最过分的是朱粲,自称迦楼罗王,带着十万多人在荆州、沔阳转战抢掠,收罗杨玄感残部,再次逼近南阳。瓦岗的翟让、自称墨家巨子的卢明月现在还没有多大起色,被张须陀杀得东奔西窜;渡过淮河的杜伏威,与陈棱相持不下,屡败屡战。

(本章完)

第348章 长安接人

凌敬和鱼俱罗争执不下,凌敬认为现在是隋军占优,一旦中原形势稳定,河西就孤掌难鸣,有些事可以先下手为强;鱼俱罗则认为这是大隋的回光返照,王须拔等人开始建立根据地,就是隋军力量不足的信号,长此以往,中原迟早会支离破碎,现在还是要按杨崇的说法,等一个更加明确的信号。

一群文武争论不休,杨崇来到地图前说:“王须拔是北面各郡的模式,背靠突厥,胜则挥师南下,败则逃往大漠。依我看,真正威胁到大隋的,其实只有三个人,河北的窦建德、瓦岗的翟让、淮南的杜伏威,他们地处要道,威胁涿郡、洛阳、江都;只要一场大胜,就能改变中原局势,让无数流窜的盗贼前去投奔,一两月中扩充到十万人都有可能。”

宋千不信说道:“可是窦建德、杜伏威现在不成气候,翟让每逢张须陀都败,若不是卢明月的无上军在张须陀背后骚扰,瓦岗早就不保了。”

杨崇点头说:“卢明月兵败的那一刻,就是翟让、张须陀决战的时候,瓦岗军就会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主动向张须陀挑衅;只要张须陀败,河南的战局便会一溃千里。郭绚在河北、陈棱在淮南,同样是这种困局,最多一年半载就可以看到结果。”

鱼俱罗捻须而笑,杨崇的战略眼光一如既往,从江南到河北杀得热热闹闹,其实还真是象杨崇说的,就是这三对对手的决战。房玄龄问道:“我们等的是他们分出胜负?”

杨崇摇头说:“好戏压台,我们最后登场,我们等的是窦建德、翟让、杜伏威全部败亡,或者是瓦岗军进攻洛阳。”

这是杨崇第一次当众说出自己的打算,话语里充满了豪气,包括鱼俱罗在内,无不激动。窦建德、翟让、杜伏威全部败亡,说明杨崇做好和圣天子杨广单挑的准备;瓦岗军进攻洛阳,那么必定是中原的一场大决战,适逢其会,才不枉此生。

鱼俱罗心中一动,说道:“翟让未必是张须陀的对手。”

杨崇斟酌了一下,爆料说:“徐世绩在瓦岗军中,其实瓦岗军现在就能和张须陀决战,只不过翟让和卢明月都想着收渔翁之利,等了几年,有点丧失信心。天弃传来消息,蒲山郡公李密已经到达瓦岗,现在是翟让的副手。”

没有人再有异议,李密是后起一代中,少数几个能和杨崇相提并论的人;徐世绩更是杨崇说了多次的名将,在杨崇的嘴里,只有长安的李靖和大厅里的鱼俱罗可以一比。有着这样的阵容,瓦岗军说不定还真能打败张须陀。

李正明到长安后事情很顺利,礼部点验了贡品、礼物,这次杨崇的礼物不是一点点,除了给杨广献上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给燕王杨倓、越王杨侗、代王杨侑三人各自送了一车饼干、一匹龟兹马、一套银甲。李正明还给留守司带来一封信,杨崇认为右侯卫大将军郭荣年近七十,长安应该早派大将替换,免得陇右出乱子。

卫玄顿时气得不行,这种事也是杨崇能多嘴的吗?骨仪拦住要暴走的卫玄,慎重地劝说:“卫公,换一个角度,杨崇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扶风战事不停,要是陇右出了乱子,我们根本鞭长莫及;杨崇如果不管不问,兴许会祸及河西,要是出兵,事后又不能善了。”

卫玄怒道:“他会不管不问,他写这封信就是为了给以后插手陇右预留借口。”

阴世师陪笑道:“卫公,那就更要重视,最好不要出问题。一旦给杨崇机会,就算事后交回陇右各郡,物资人口恐怕会被抢掠一空。”

卫玄愣住了,长安早就得到郭荣病重的消息,上报了江都,一直在等待圣天子的决定,很明显,这当中会给杨崇一个机会。要是杨广的决策没到,郭大将军就死了,有人趁机作祟,岂不白白便宜杨崇;往更坏处想,杨崇也可能故意收买几个陇右的官员生事。

卫玄立刻改口:“大将军所言极是,召集所有人商议此事。”

这件事没有商议的余地,长安不能替换郭荣,能做的就是派一个人去辅助郭荣,阴世师看重的人选就是李靖;最后决定,李靖以使臣的身份前往金城看望郭荣,有处理一切事务的权力。卫玄存了要李靖攻打毋端儿的心思,怕杨崇策应六盘山,以代王杨侑的名义下诏书给杨崇,没有长安的许可,不许干涉陇右等地的事情,哪怕陇右诸郡丢失。

阴世师特地当众嘱咐李靖:“药师,你到陇右,找机会去会宁、武威看看杨崇的军队,方便的话,弄些装备的样品回来。”

这是独狐篡的主意,周谦全军覆没,连累河西的情报网被杨崇破获,现在暗地里的调查已不可取,不如直截了当地向杨崇要,哪怕价码高一点没关系,毕竟云定兴还在长安,只要有样品,就能大规模仿制。李靖本身关注军务,晓得其中厉害,没有说一句推辞的话,点头答应。

李靖与李正明同行,李客师和红拂女都不愿放过这次机会,和李靖缠了半天,终于被同意一起走;让人惊讶的是,韦夐的孙子韦裔不知怎地被姚义说动,跟着去了河西游历。众人到达金城郡的时候,郭荣已经卧床不起,意识模糊;因为郭荣兼着郡守,只有郡丞韦机、鹰扬郎将钟俱仇、金城县令郝瑗出面接待李靖。

李靖只能宣读长安的旨意,暂时接管金城郡,李客师和韦裔跟着李正明去了会宁郡;郡守房夷吾和鹰扬郎将项阳在长亭迎接,明着接的是李正明,实际上接的是元袭人。众人心里有数,元袭人虽然是杨崇的小妾,但也是贵人,背后还有元家撑腰,不可怠慢;元袭人进城在驿馆休息,房夷吾把李正明请去商议事情,李客师和韦裔在姚义的陪同下上街闲逛。

(本章完)

第349章 名士风流1

允吾县是会宁郡的郡治,更是金城郡和武威的贸易枢纽,街市上中原和西域的商品比比皆是,唯一的怪异,城中的军人和商人似乎比本地的百姓还要多。姚义介绍说:“谢映登将军的大军就驻扎在会宁镇,为了便利,会宁镇只进行两边官府的交易,民间的生意只能来允吾县,项阳将军所部两千人负责治安。允吾县本是个小县,这两年有所发展,还是先天不足。”

韦裔摇头说:“姚兄,太过谦了,我去过北地郡,还不如此地。”

姚义笑笑,将两人带到公办小学,场地很简陋,两排六间砖房,用围墙连起来,前后门在两排房子中间;学生们正在上课,姚义出示了鱼袋,三人被门卫放了进去。李客师和韦裔的感觉是震撼,四间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一个个衣服新旧不同,但是可以看出都是一般人家的子弟,静静地在听老师讲课。

三人蹩手蹩脚地转了一圈,出了学校后门,韦裔说道:“看上去没什么,但是免学费、包一餐,一百五六十个学生一年也是不少钱,听说武威、张掖学生都是五六百人,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姚义带着两人朝路边的图书馆走去,边走边说:“会宁郡是前线,所以有些地方就将就一点,除了允吾县官办小学,在会宁镇,还有一座河西商行赞助的私人小学。象张掖,要是加上县里和私人的小学,学生超过两千,很多杂胡就是为了把孩子送进学堂,以后有个出路,才同意定居。”

图书馆中常见的书不过两百多本,另外就是山南书院和墨焯书院编的一些小册子,包括了地理、机械、算术等方面的知识,大约有五十本。在李客师和韦裔这样饱读诗书人的眼里,这点书不算什么,看到管理人员把每本书都分成三册重新装订,空闲时还在抄书,两人便明白,是为了增加书本数量,便于学生借阅。

李客师感慨地说:“做点事不容易,难怪大哥说,河西为了办学,把家底子都掏空了。”

姚义点头赞同说:“当年我也是来河西数次,才下决心留下来,人一生总要做点事,河西现在的安宁,在中原并不多见。”

韦裔含笑道:“等到了张掖,我去看看中学和墨焯书院。”

墨焯书院现在在长安的名声不是一般的响亮,一是有着山南书院的帮衬,两座书院其实都是杨崇赞助的,除了算术以外,绝大多数专业并不冲突,所以山南书院在长安经常向人介绍墨焯书院。其次就是墨焯书院的规划,第一次招生是算术、建筑、矿产、养马四个专业,今年的第二次招生就增加了医药、书画、地理、农耕四个专业。

农耕这样的粗活都开一个专业,虽然让国子监一顿嘲笑,但是长安很多部门的官吏都送小孩子去学习,杨崇在格物和生意上的眼光,岂是一帮儒生可以相提并论的。何况杨崇以每年一千斤药材为代价,邀请了大业医塾的副山长帅国真客座讲学一年;书画的老师是大师展子虔,在书画界相当于刘炫在经学上的地位。

杨崇亲自在张掖迎接,让李正明等人意想不到,不过看着陪同的人是姜菲和孔颖达,众人便明白,这是个私人的仪式。韦裔暗暗点赞,杨崇这手做得漂亮,既向手下文武表示是私人的事,自己等人谁不懂得杨崇的心意,难怪韦圆照在信中不断劝说自己。

姜菲进了元袭人的马车,姐妹俩说些私话;杨崇陪着韦裔等人骑马进城。韦裔晓得杨崇时间宝贵,不说虚话,问道:“圆照和姚兄多次提起大人,韦裔是仰慕已久。不知道大人的终点在哪里?”

杨崇一勒缰绳,停住马说:“抱歉,到目前我不知道。每个人的终点取决于他能站上的舞台,我不确定大隋能给我什么样的舞台。”

韦裔故作诧异问道:“难道河西、西域的舞台不够大?”

是真名士自风流,换做李正明和姚义是绝对问不出这样的话,这几乎就是在问杨崇,是否准备问鼎中原;杨崇客气道:“还请先生教我。”

杨崇能有现在的成就,绝不是没有计划和头脑的人,这句客套话就是在探韦裔的底,你是否准备投奔我,能帮助我登上更大的舞台吗?韦裔微笑道:“大人取关中如探囊取物,担心的只是变数。每逢乱世,英雄辈出,听说大人有神鬼莫测之能,何不抢先下手,一一除掉,省得忧心。”

不简单,韦裔一句神鬼莫测之能,便说明韦裔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杨崇笑道:“既然英雄辈出,弄不好除掉一个,还会再来一个,不如加强自身的力量;手段再多,最好还是要靠实力讲话,如果有碾压对手的本钱,对手纵然是无敌上将又有何惧。再说青史留名,有些事不值得去做。”

豪气,韦裔有一种鼓掌的冲动,一个人能在争夺权势的途中,还记得青史会留名,说明杨崇的底线依旧存在,不会轻易被心中的魔鬼左右。韦裔慢慢说道:“卫玄让李靖到金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六盘山可是在河西以外。”

杨崇很满意,韦裔不仅看到了卫玄的用意,而且能当着李正明的面说出来,这很难得;有多少人到了一个新单位,对老员工唯唯诺诺,唯恐被穿上小鞋,到最后难免同流合污,糊弄老板。杨崇认真地说:“我已经收到了长安的公文,这几天总管府都在讨论此事,已经有了结果,我准备答应长安的要求。”

答应长安的要求,李正明等人愣住了,韦裔笑着问道:“莫非大人另有打算?”

孔颖达插话说:“鱼将军他们还等着开席呢,不如到总管府再讨论此事。”

孔颖达是不希望韦裔给杨崇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出言相阻;韦裔似乎没看懂,自顾自地说道:“杨总管可知道,现在墨焯书院和你手下各家商行工坊的工匠,都是你的信徒,依靠着你的呼吸而呼吸,你的每一次成功让他们振奋,你的每一步退让,都让他们多一份担心,为你,也为他们自己。”

(本章完)

第350章 名士风流2

杨崇等人忽然明白了,韦裔看似莽撞,实则是问杨崇在墨学和天下之间更看中哪一个;什么是信徒,就是对杨崇无条件崇拜和遵从的人,不会因为杨崇今天失意而离去,愿意为了杨崇的理想而去奋斗,甚至去死。而争斗天下,其中需要妥协的地方太多,需要兼顾的利益太多,有时候,杨崇不得不做出让步,就象现在,对长安一退再退。

韦裔精通史书,对这些细微处看得非常仔细,要不然不会一来就显摆,杨崇在马上抱拳,客气地问道:“依着先生的见解?”

韦裔肃容道:“韦某人微言轻,仅供大人参考。大隋若是有难,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大人此刻可以上一篇奏章痛斥卫玄误国,指出关中、陇右、河西局势多变,卫玄等人还在排斥异己,其心难测。”

众人会心地笑起来,这是读书人惯用的伎俩,把对手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张口就是你人品不行;但小手段往往有奇效,首先杨崇免费刷了一趟名声,卫玄被杨崇指责一通,根本拿杨崇没办法;倘若日后杨崇说的这些地方真的出事,卫玄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杨崇还能坐上观虎斗。

杨崇笑道:“那就有劳先生了。”姚义和李正明此刻都想通了,韦裔应该是早就准备来河西,缺的只是一个契机,姚义这次送杨崇的亲笔邀请信,正好给了韦裔一个台阶;韦裔的到来,很可能是韦家一族的打算。

表面看起来韦节是西域总管府的副总管,韦圆照是且末郡守,韦士政是武威郡丞,韦家在河西呼风唤雨,且末的玉矿杨崇都没敢要,给了韦家一半;但实际上,韦节三人都进不了杨崇的核心圈子。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三人都是另有打算,不是死心塌地地追随杨崇,韦裔就是韦家想改变这种局势的一个棋子。

一行人来到杨府,宇文恺、房玄龄、鱼俱罗、杜淹四人已经到了,大伙说笑着入席;得知杨崇采纳韦裔的主意,房玄龄便清楚杨崇已经决定答应长安的要求,担心地说道:“一旦放出消息,河西军短时间内便绝了东进和南下的策略,总管不会是想趁机北上吧?”

“哪能啊,我可打不过始毕可汗。”杨崇解释道:“以卫玄的性格,不会让李靖在金城呆多久的,很可能要李靖和皇甫无逸夹攻六盘山。只要姜夺能守住贺兰山,保证毋端儿北路的道路畅通,就没什么可怕的;金城郡不用我出手,自己会乱起来,吐谷浑在青海也会卷土重来。”

鱼俱罗提醒道:“鱼俱罗、毋端儿分兵两处,李靖要是喜欢用奇,不得不防;毋端儿不是官军出身,防守战未必在行,要不派司马凡前去协助。”

司马凡曾经参与过与突厥的大战,坚守过榆林城,这两年在河西做事极为稳重,房玄龄、杜淹都赞同,杨崇便让宋千接了司马凡的差事,书信一封,交司马凡带给毋端儿,同时运去两百张巨型弩。李正明、李客师只能苦笑,天下相争,兄弟对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好在还不要李正明去和李靖厮杀。

杜淹看正事谈得差不多,清清嗓子说:“杨崇,宇文山主已经请人看过,本月二十八便是良辰吉日,正好替你和元小姐完婚。”

今天已经十七号了,离二十八号只有十一天,元袭人顿时脸低垂下来,姜菲抢着答应:“行,杜淹,你是张掖郡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热闹些,我另外通知崔四爷,商铺打折,办十天粥棚。”

这个场面有些大,要是娶正妻还差不多,元袭人只是小妾,此例不可开,孔颖达正要出言劝阻,宇文恺已经拍板决定:“就这么办,提前两天把元威请到张掖,作为元小姐的长辈,我会写一封信向元敏解释。”

孔颖达恍然大悟,这是宇文恺、杜淹、姜菲商量好的事情,估计杨崇都不知道,为的就是给元袭人这两年在长安艰辛度日的补偿和拉住元家;房玄龄起头,一个个起身恭贺,杨崇笑着一一答谢。

酒宴一散,韦裔主动跟着房玄龄去了总管府,不到半个时辰,就替杨崇写好了奏章,房玄龄和虞绰看了是赞不绝口,韦裔在文章中典故信手掂来,春秋笔法惊人;奏章送给杨崇看后,盖了大印,连夜八百里快马送往长安。

六月二十五,张掖城外搭起了六处粥棚,每日放粥两次,每次一千碗粥,两千个馒头,凭官府发放的饥民木牌领取,一个木牌可以领一碗粥或一个馒头。现在是秋收前的缺粮时期,去年张掖又增添了六千多人,杜淹工作做得再好,总不免有些人家和刚搬来张掖的百姓缺粮,粥棚最起码能解决十天的困难;姜菲、元袭人、崔弘肃已然表示,如果需要,这种规模还可以延续十天。

刚刚去敦煌转了一圈回来的李客师很诧异放粥时的井然有序,长安也放过粥,那种场面几乎就是一个抢,人人担心自己打不到粥;正在粥棚帮忙的韦裔说:“杜淹的安排好,河西商行商品的打折只对三种人,各所学校的师生、军属、蕃兵,由官府和学校发放优惠劵,凭劵购买;最关键的是,粥棚是官府统计在案的困难户,不包括奴籍,都是穷人,杜绝了豪强的介入。”

豪强自己不缺这口粮食,但是家奴众多,要是几十人、几百人省上一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所以每逢官府放粮,大部分豪强的做法,就是安排一个管事的人,带着一群家奴,每天去领上一批粮食。你领我领,最后真正需要粮食的穷人反而两手空空,要是去争夺粮食,官府不支持,常常被豪强的家奴打得半死。

李客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自然晓得其中原因,闻言点头说:“杨崇对士族豪强不断开刀,所以那些人就算不满,现在也是忍气吞声,换了长安或其他地方,官府哪有这个强势。难怪那些人不断刺杀杨崇,我去敦煌转了一圈的感受,要是杨崇不在了,很难有人能稳住河西的局势,宇文恺、房玄龄都不行。”

(本章完)

第351章 真有一字定中原1

韦裔拍了拍李客师的肩膀说:“赶快去见你大哥,杨总管应该已经向他开口了,想留你下来。”

“你呢?”李客师问道,韦裔笑道:“我不一样,三十多岁,孤身一人,能混碗饭吃就不错了;杨总管安排我到墨焯书院编教材,预备明年单独开一个历史专业,由我负责。”

杨崇与韦裔谈了三次,最后一次和宇文恺一起出面,确定了韦裔的工作;不过杨崇还是给了韦裔一个总管府书佐的官职,以便随时调用。李客师有些羡慕,又说了几句便告辞,去找李正明询问,杨崇给的是一个戍主的位置,在厉文昕手下听用;李正明告诫弟弟说:“你要考虑好,答应了就不能背叛。”

这是乱世择主最基本的道理,可以待价而沽,可以蹬鼻子上脸,但是答应投效,还抱有其他心思,那就是大忌,再开明的上司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手下存在。李客师点头说:“我明白,不知道会派到哪里?”

李正明说道:“厉文昕这两年不断地安排人联系祁连山、青海湖、蒲类海,甚至高原上的羌人部落,据说已经规划好了,在且末等地往青海湖方向延伸,将设九个戍堡,你很可能被派到那里去。一开始只是熟悉情况,等青海湖拿下,在青海湖南面设戍镇的时候,才会有实职,让你单独负责一方。”

李客师一怔,问道:“杨崇不是答应不出兵吗?”

李正明冷笑道:“我们被捆住了手脚,只要你三哥一去打六盘山,吐谷浑就会出兵,要不然等大隋完全安定了,他慕容伏允就只有等死在高原雪山上的命。一代枭雄,肯定宁可战死,不会偷生。”

李客师又一怔,脱口而出道:“三哥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到吧?他可是杨崇都看重的大将。”

李靖到现在还从未指挥过大战,纵然有杨素、牛弘、杨崇等人的认可,但是包括自家兄弟其实都在心中打鼓,李正明苦笑道:“就算他看到又能如何,卫玄一纸命令,你三哥还敢象杨总管一样,当做耳边风。依着他的性格,就算明知道最后会收不了场,自己背黑锅,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上司的吩咐去做。”

李客师哑然无语,三哥李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李正明看看李客师说:“赶紧去洗一个澡,换一身衣服,虬髯客张伯坚到了,杨总管晚上喊我们一起吃饭,据说他是从金城来的,应该见过老三。”

虬髯客张伯坚是李靖和杨崇的结拜大哥,扬州巨商;张伯坚这次是来参加杨崇婚礼的,带了一车蔗糖和一车茶叶做礼物。杨崇在府中设私宴招待,杜淹、寇九珙、凌敬、虞绰和李正明兄弟作陪,一张八仙桌正好坐得满满的;八个主菜是焦溜驼峰、爆炒羊舌、清蒸羊羔、糖醋鲤鱼、酱牛肉、叫花鸡、扣肉、佛跳墙,都是丰乐酒肆现在的招牌菜。

杜淹慢慢地嚼着佛跳墙里的鸭肫说:“每当我到丰乐酒肆吃饭的时候,看着那一道道招牌菜就在想,杨崇小时候家里是什么样的厨子,才能熏陶出杨崇这样的食客;我杜家原先在长安酒楼业可谓赫赫有名,但是在菜色上还是差了一筹,若是杨崇再多花点心思,韦家和宫中,恐怕也不在话下。”

虞绰摇头说:“若是食材相当,都肯定比不上丰乐楼。你看这些菜,随处可以买到,价钱也不贵,属于小鲜,韦家和宫中的菜肴靠的是珍稀食材,不要说滋味如何,有的食材一辈子吃不到两次,只要做的不是太离谱,都是回味无穷。尤其是宫廷宴,对于很多人来说,经历比菜品的本身重要。”

虞绰曾经陪伴过圣天子杨广,宫廷盛宴不知吃过多少,算得上一等一的食客,见过无数的众生态,一语切中关键。杜淹调侃道:“虞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今天为了这餐饭,丰乐酒肆杀了一头阿拉善骆驼和五只滩羊,这对叫花鸡也不是普通的鸡,是张果老用药材养的鸡,大补。”

寇九珙作证说:“早上杀羊的时候,我就在场,还叫他们现做了一碗羊血汤。”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杜淹、虞绰的谈笑风生,就是一个开场白,张伯坚不远万里跑到河西,决不可能只是来参加婚礼,只能说是适逢其会,肯定有事。杨崇摇头说:“滩羊的肉算得上好食材,但是阿拉善骆驼未必比其他骆驼好吃,阿拉善骆驼的驼毛和滩羊的皮,才是两者的精华所在。大哥,来尝尝,这是河西大曲的顶级酒。”

张伯坚好这一口,一杯下肚,只感觉喉咙滚烫,酒意散开后是说不出的舒服,连赞好酒,放下酒杯对杨崇说:“贤弟,这酒回味无穷,我要带一车回去慢慢喝。”

杨崇笑道:“大哥放心,我不仅把酒给你准备好,连酿酒的配方也送给你。”

李客师有点不相信,杨崇的这个配方可以说是杨崇酒坊的核心机密,送给了张伯坚,就意味着张伯坚假如愿意,就可以立刻开一家酒坊,酿酒的器具对商人来说,那是不值得一提的投入。两人的交情真到了不分钱财的地步,还是杨崇另有算计。

张伯坚同样一愣,张伯坚长期在海上行走,无论张伯坚自身还是手下,都需要白酒取暖消愁,要是能自家酿好酒,一笔巨大的开销就会变成高额的利润。张伯坚随即醒悟过来,笑道:“贤弟已经准备逐鹿中原了?倘若那样,一个白酒的配方当真算不上什么,愚兄愧领了。”

杨崇微笑着问道:“大哥准备何时起事?”

杜淹四人还好,李氏兄弟吃了一惊,虬髯客张伯坚难道也是准备造反的人,怎么从来没听李靖和红拂女说过。张伯坚看看杨崇,又看看其他六人,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已经丧失信心,在金城劝说二弟、三妹帮我,被两人回绝了。”

(本章完)

第352章 真有一字定中原2

这次轮到杜淹等人吃惊了,从杨崇的介绍和扬州的情报看,张伯坚就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作为海盗,拥有着一支很有战斗力的水师,并且各方面谋划准备了数年,什么事会让张伯坚突然丧失信心。杨崇想到唐朝野史的传说,试探着问道:“大哥某非在路上见到了什么人?”

张伯坚一代豪杰,不做遮遮掩掩的事,自己灌下一杯酒,拍着桌子说:“可不是,我在长安遇见了你说的那个李世民,和他下了一盘棋。杨崇,你猜猜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当然是李世民赢了,要不然你虬髯客怎么会心生退意;可就是这显而易见的答案,杨崇却陷入了沉思。杜淹等人不由得好奇心顿起,难道棋局当中还有讲究,一个个停止动作,静待杨崇开口。

杨崇斟酌的是那盘棋,是否是传说中的一子定中原,还有,自己怎么说才能圆得不露破绽;杨崇想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说:“以大哥的身份,肯定是让李世民执黑先走;但是李世民不会领这个情,所以一定要把第一步棋走在废棋的位置。大哥,李世民是否第一步走在天元的位置?”

张伯坚一呆,惊得站了起来说:“贤弟,你在李世民身边有密探?不对,下棋的时候只有李世民、刘文静和我,李世民雄才大略,刘文静和我是生死之交,他们两个不会说出去。难道是你才出来的,你继续往下面说。”

杜淹等人都是懂棋的人,从未听说过第一枚子先下天元的事情,杨崇竟然还猜到了,无不愕然;杨崇心中大定,古人还是诚实的多,有时候野史就是历史,立即说道:“李世民的天元一子可有可无,但是影响了大哥的情绪,对于棋局有些瞻前顾后,总担心李世民有什么奇招杀出,最有可能的是被李世民取势而胜。”

张伯坚坐下喝了一杯酒说:“贤弟你说的真比现场看的还清楚,这些事我到了金城才想通,我是一上来就被李世民夺了心志。原来来张掖,还想和你下一盘棋,现在看,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杜淹等人这才明白,张伯坚来的目的不是寻求杨崇的帮助,而是看杨崇和他争夺天下的可能性哪个更大。张伯坚气魄如此,那李世民只能比张伯坚更强,杜淹和凌敬互相对了下眼神,杨崇比这两个人更可怕,因为杨崇看重两人时,李世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杨崇从来都没见过。

杨崇平静地说道:“大哥,你太激动了,先手天元的下法叫一子定中原,不过是一盘棋而已,无需放在心上。”

张伯坚又喝了一杯酒说:“贤弟,你我志在天下,我问你,如果换作你,当如何起事?”

杨崇让凌敬挂起扬州的地图说:“大哥,现在有来护儿的江左水师和张镇周的流求水师,你能做的,就是利用你在家乡的号召力,杀了李子通取而代之,占据海陵。等杜伏威击败陈棱,取江都以南到华亭的区域,图谋江都、吴郡;二者若得其一,便可开始角逐天下。”

历史上李子通就是攻克江都称吴王的,杨崇的描述不过是把李子通的经过说成自己的设想,张伯坚走到地图前看了半天说:“如果我放舟海外呢?”

这次杨崇没有思考,直接说了三个地方:“流求东面群岛、安道尔、谌离。”

张伯坚去过流求东面群岛,那里有几百个岛屿,盘踞了几十股海盗;张伯坚也晓得谌离是汉代的地名,在扶南国和真腊国的西南面;唯独安道尔,是杨崇曾经胡诌的故乡,张伯坚还真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张伯坚问道:“贤弟,安道尔究竟在哪里?”

杨崇这些年也查了不少资料,笑着说:“东吴将领康泰曾著《吴时外国传》,安道尔就是书中的蒲罗中,在哥罗富沙的对面?”

张伯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海图说:“安道尔、谌离都是大食到广州的必经路线,贤弟你真的去过那些地方?”

杨崇不置可否,面含微笑说:“大哥,你若是只想在海外无拘无束,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可你如果准备建国为王,我有个建议,你可先攻取珠崖郡,获得大批的囚徒,再前往海外。那些地方都有土著,军队少了根本控制不住。”

冷兵器时代打仗,人数是个很关键的问题,汉代的匈奴、现在的突厥,对于杀入中原充满犹豫,人口的不对称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十六国胡族能够立国,最关键的一个因素是这些胡族都是在中原呆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立国的时候能得到很多士族的支持,张伯坚在海外同样会遇到这些问题。

张伯坚呆了呆说:“贤弟视野如此开阔,真是天下百姓之福。”

李氏弟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谈论造反立国如此随意,暗暗心惊,都明白经过这餐饭,两人要是想脱离河西集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杨崇纵然不会杀了自己保住秘密,肯定会将自己禁锢在某地,等到局势明朗。

杜淹笑道:“我曾和杨崇有一个看天象的约定,他真的做了几个观天仪,一个比一个清楚,虽然我现在还看不清月亮,但是观天室的记录和实景,让我相信杨崇说的那些地球是圆的话是真的,张兄难得来张掖一趟,这两天晚上要是有空,我陪你去看看。”

张伯坚已然恢复常态,当场约定说:“今天酒喝多了,杜大人,就明天晚上。”

宴席散后,杜淹等人先后告辞,杨崇留张伯坚、寇九珙在府里居住,仨人刚刚重新泡上茶坐定,护卫来报,帅国真、冯齐整、张果老、谢弘、崔弘肃五人到了。杨崇急忙请他们进去,帅国真见到杨崇,不顾外人在场,爽朗地说道:“杨崇,多谢你将此物交给贫道和崔四爷负责,你放心,我们一定将甜菜在中原推广。”

(本章完)

第353章 观天

帅国真在酒泉郡的祁连山大寨见到了甜菜的试验田,今年有五十多株甜菜成熟,还有一百多株甜菜成活,张果老让帅国真和谢弘、崔弘肃都尝了甜菜根和甜菜叶烧的汤,三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立即看到甜菜在中原推广的前景。得知墨焯书院的农耕专业就是种甜菜,帅国真和谢弘接下了这副担子,崔弘肃更是表示,崔瑶已经来信,会让崔家全力支持。

杨崇向三人表示感谢,谢弘客气说道:“杨总管,谢家在江南还有一点人,如果莙荙菜在南方有人种植,我一定弄来种子。”

张伯坚问清楚是由说:“莙荙菜在广州有新鲜的,那是大食人种的,我见过。杨崇,等我回去,帮你弄种子。”

杨崇摆摆手说:“大哥,你要是发现了,送一点到河西,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要找地方种,另外让诸葛全安排人种,三到五年后,我会安排人和你们联系。”

张伯坚颔首道:“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思,中原百姓餐桌上多一种蔬菜,这是与粮食一样的大事,我会照你的话做,等着你派人过来。”

杨崇的意思屋内人都懂,就是不管他在争雄的道路上走多远,最后的结局如何,都要把甜菜推广出去。崔赜离开时,杨崇特地和崔赜谈了一次,只说了一件事,就是如何把甜菜在中原推广;谢弘、崔弘肃到张掖后,杨崇还是谈这个问题。

谢弘两人原本半信半疑,当看到酒泉的种植基地和宇文恺、杨崇在墨焯书院的计划,两人各自写信回楼观道和崔家请求帮助,杨崇如此宏志,楼观道内争论了数日,帅国真最后不顾岐晖的意见来了张掖。崔弘肃的意思很简单,告诉崔瑶,如果家族不同意,愿意分家出户,独立帮杨崇完成这个心愿;不过是可能糟蹋钱的事,崔瑶的回信追到河西,表示支持。

分手时听说张伯坚和杜淹约好看星空,帅国真等人也表示有兴趣;不过第二天,三个人和虬髯客张伯坚一样,还是被郡守府观天阁里的两台天文望远镜惊呆了。杨崇和杜淹的观天阁就在郡守府,一个三层楼高的石屋顶上,单独砌了两间小房子,每间房子里有一个长长的观天仪。

杨崇制作的观天仪就是天文望远镜,有两只镜筒,大的是主镜,是观测目标所用的;小的叫寻星镜,是寻找目标所用的,也叫瞄准镜。第一台比较粗糙,用平凸透镜作为物镜,凹透镜作为目镜,口径一寸半,长约一米。虽然能够观察到一系列的天空景色变换,但是杨崇对效果不满意。

后来在庞焕和玉坚子的帮助下做了第二个,尺寸差不多,只是用两片双凸透镜分别作为物镜和目镜,通过折射,使放大倍数有了明显的提高,杨崇才稍微满意。但是第三次对镜身的加长失败了,杨崇事情太多,只能把这个任务让给庞焕和玉坚子。

饶是如此,杜淹已经很满意了,面对着镜头里浩瀚的天空,看着各种浑然天成的星图是如痴如醉,一开始十几天几乎没心思理事,一到夜晚就跑上观天阁,轮流在两个观天仪之间观瞧景色。庞焕陪了几天,小心翼翼地提出能否让学院的学生来欣赏,被杜淹一口拒绝后,只能回头找杨崇要求另作一台。

杨崇索性让庞焕把失败的第三台改造一台,暂时放弃这种搞科研的项目;不过杨崇提了一个要求,天文望远镜给学院一年后,学院要开设天文学一科。张伯坚等人先后坐下,通过观天仪看天空的景色,清晰度是平生仅有的,红色、黄色、晕圈、星云,比肉眼所见不晓得清楚多少,奇异多少。

杜淹则在一旁介绍,特别指着月亮解说,月亮的表面是有山川和大坑,至于张伯坚的追问,杜淹很潇洒地说,自己只是看风景,疑问找杨崇他们去解答。四人一直看到天空泛白,听杜淹介绍了启民星才罢了手,听杜淹启明星和长庚星就是同一颗星,围着太阳在转,无不惊愕。

张伯坚欲言又止,杜淹看出张伯坚想要这种设备验证,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慌,等杨崇统一中原的时候,庞焕的学科应该有毕业生了,那时候不仅要设备,还可以要人。”

张伯坚是大智慧的人,闻言立即明白了杜淹的意思,观天仪就是一台设备,弄回去不过是图个新鲜,这要想利用观天仪做点事,应该等到合适的人出来。张伯坚抚掌笑道:“是我一时迷惘,多谢提醒。不过就冲观天仪,我在张掖也要多呆一阵子,等新鲜劲过去了再走。”

帅国真等人微笑点头,张伯坚一盘棋输给李世民后,不再想着争霸天下,人的心态产生了很大变化,要在从前,这可是玩物丧志的东西,张伯坚天天忙着经营,哪有空停下来把玩。崔弘肃朝四人一拱手说:“杨崇大婚在即,商行还有点事情,我就先走了。”

帅国真、谢弘也先后告辞,杜淹回书房小眯了一会,去办公前看张伯坚还没下来,只好吩咐家人准备房间和饮食,招待张伯坚的随从,等张伯坚累了,再安排进餐休息。张伯坚到中午才下楼,一口没吃,直接到房间睡觉,睡到黄昏时分起来,梳洗一番,吃了点东西,又跑上观天阁去观看;家人见怪不怪,老爷杜淹一开始也是这般魔障,后来自然而然就好了。

一连几天,张伯坚都呆在郡守府,杨崇还派人来问了一次,晓得情况也没有打搅,只是在大婚的前一天,才让人来把张伯坚弄到杨府去休息。张伯坚见到杨崇还是问了一大堆心中的疑问,杨崇招架不住说:“大哥,我和杜淹一样,就是喜欢玩玩。要观天仪,我让人帮你做一台,一年后你来取,要是问那些天象,饶了我,有空我还不如和老婆聊聊天。”

众人大笑,姜菲站在杨崇身边,忍不住啐了一口,没正形的家伙。

(本章完)

第354章 收徒

杨崇办事的那天举城同庆,杨府是红灯笼高挂,宾客如云;夜晚,河西商行更是放了一个时辰的烟花给全城的百姓欣赏,元威、宇文恺作为双方的长辈主持了婚礼。不过有张伯坚在,杨崇的日子也不好过,最后被张伯坚带着一帮人逼得承受不住,只能当众唱了一首beyond的歌曲《喜欢你》,再度一曲惊人。

宾客们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库房,崔弘肃草草估算一下,足有六万贯之巨,元威叔侄就送了两万贯,这是要替自家人撑脸面的节奏,便宜的是杨崇和元袭人。元袭人很爱听《喜欢你》这首歌,硬是两天就学会了;姜菲则是得到杨崇的保证,会再和姜菲一起写一部,才放过杨崇。

不过来宾中有三个人留了下来,一个是宇文无及,宇文家实际上已经是宇文化及当家,宇文无及一个养子连奴婢都不如,趁着来喝喜酒滞留张掖,想另外谋一条出路;另一个是元袭人的庶兄元铿,被好友独狐延寿挑唆,预先和元袭人、元威都打了招呼,到妹夫这里混个官职。

杨崇一直在缺人的日子里折腾,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之徒,杨崇都欢迎;再说有些事谁做不是做,杨崇直接安排宇文无及去高昌郡协助苗允。元铿和罗士信比过枪法后,被鱼俱罗直接要走了,按寇九珙的说法,元铿的功夫应该和单雄信相当,不是顶尖的高手,但是算得上一员骁将。

最后一个是至元道长,带着李淳风是来赴杨崇约的,晓得杨崇事多,师徒两人不急,整日在墨焯书院游逛,尤其是李淳风,一个一个专业听下来,眼界大开,干脆找宇文恺商量,做了不在册的旁听生。至元道长被帅国真抓差,暂时在医药专业帮忙讲课,姜菲得知,特地和两人见了一面,让人给至元道长师徒在张掖城准备了一座小宅子。

杨崇和元袭人婚后没几天,长安的回音就到了,驳斥杨崇胆大妄为,再次申明杨崇只需要管好自己的治下,不需要对其他郡县操心。杨崇只是让虞绰再次代拟奏章反驳,表示自己愿意为国出力;杨崇这些日子其实一直考虑和至元道长见面的方式,最后还是决定请楼观道在张掖的大神们一起吃个饭,顺便见面。

有楼观道高手张果老、冯齐整、帅国真、谢弘、至元道长五人在,杨崇也不说虚的,问过李淳风学业,直接和至元道长说自己想收李淳风为徒;至元道长顿时一喜,杨崇看人的眼光神乎其神,说明爱徒确实不是池中之物。李淳风在楼观道不过一般弟子,入了杨崇门下可是大弟子,所以至元道长很爽快地答应了。

李淳风给杨崇磕了三个头,杨崇心里乐开了花,李淳风什么人物,成年后道号黄冠子,文学、数学、易学、天文、历算、阴阳大家,和袁天罡著的《推背图》在后世传得神乎其神,能收到这样的牛人做徒弟,值了。杨崇按预先准备好的,在现场写了一元二次方程式给李淳风,算是见面礼,让至元道长和李淳风惊喜无比。

杨崇简单讲了一元二次方程必须同时满足的三个条件,剩下的东西让李淳风去和庞焕等人讨论;汉代《九章算术》勾股章中的第二十题,是通过求正根而解决的,但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公式,杨崇简简单单的一个公式相当于打开了另一扇门,李淳风连饭都没吃,直接坐到拐角去琢磨了。

长安接到杨崇的奏章,又在殿中辩论,卫玄站在大殿当中,慷慨激昂地说:“杨崇如此妄为,就是有六盘山这个木偶在前面,现在中原捷报频传,只要窦建德、翟让、毋端儿三贼一除,局势便会豁然明朗。我们应当趁此良机,解决掉毋端儿和韩世谔,收复萧关;有代王的诏书,杨崇要是越界便是谋反,不管他是什么人,天下共诛之。”

独狐篡等人心说,卫公你还真敢讲,杨崇只要是皇族中人,不管好坏,你都是吃不了兜着走,还天下共诛之,弄不好灭你族都有可能。再说,大小流寇上千股,除掉窦建德三人便天下大吉了,可能吗?不过无人与卫玄抬杠,反正事不关己,卫玄准备调动的是李靖和皇甫无逸,头疼的是李靖二人。

长安的命令到达金城,红佛女对李靖说:“如果你不愿意辞官,那么就装病,毋端儿摆明了是杨崇的人,一旦战事紧急,杨崇反悔,出兵前来,你岂不是腹背受敌。政治上的承诺都是为了将来反悔用的,不能相信。”

李靖沉默半天说:“身在其位,需谋其职。卫玄毕竟代表的是朝廷,杨崇的所为与乱臣贼子无异。我不能因为大哥的交情,杨崇对我的推荐之恩,就弃朝廷与不顾。”

无论红拂女怎么说,李靖是死活不听,红拂女总算明白大哥李正明为什么要去主动投靠杨崇,依着李靖的性子折腾下去,一旦杨崇得势,灭了李家都有可能。杨崇哪怕对李靖再欣赏,杨崇的军队要是在李靖手上死多了,杨崇不报复李靖,怎么向手下的将士交代。

李靖在金城郡抽掉了一万五千右侯卫军队随自己出征,安排郡丞韦机负责大军供给,另外报长安批准,模仿河西蕃兵的做法,命鹰扬郎将钟俱仇在狄道、金城县令郝瑗在金城募兵,以备不时之需。同时皇甫无逸率八千精兵从关中出发,屈突通部将宋老生统兵一万从河东出发,配合李靖攻打六盘山。

虽然是夏末时节,六盘山逶迤的山脉依旧被茂密的森林和灌木丛所掩映,郁郁葱葱;山涧中溪流交错,遍布北方不多见的竹丛。早晨的阳光穿不透云涛雾海,只能看见高峰峭立,深谷山梁若隐若现;李靖站在叛军的营寨里,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警觉,两千叛军竟然提前撤退,从山寨里收拾得一干二净来看,对方有着充足的时间,走得很从容。

(本章完)

第355章 青海事变1

弹筝峡是六盘山南麓最紧要的一个关口,山势险峻,泾水南出奔渭河,毋端儿就这样放弃了,说明对方很谨慎;只是如此险关不利用,隋军减少了伤亡是好事,但是想要奇袭瓦亭峡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靖晓得,毋端儿利用他楼县四周的山势修建城镇堡寨,已经把他楼县变成一个巨大的堡垒,现在无疑抱着死守的打算。

李靖向瓦亭峡关口发动猛攻的时候,宋老生已然兵临城下,向果儿山、玉皇山发动了进攻,三路大军中,只有皇甫无逸被韩世谔拦在六盘山外。守瓦亭峡的是司马凡、杨延石带领的五千精兵,司马凡利用山势的险峻,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李靖是来势汹汹还是老弱之兵,司马凡就是不出战,等着李靖攻关。

李靖准备了各种攻城器械,一次次地被叛军在城上损坏,对方强弩发射出的超长箭,夺去了上千士卒的性命。看到又一次进攻被打退,几十辆云车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红拂女苦笑道:“就凭着对方的防守技能和源源不断的弩箭,说不是杨崇的人都没人相信。”

李靖盯着关口,沉声说道:“最可怕的是对方的细心和坚韧,我们派出的斥候和行动的小队试探了十几条上山的途径,山上全部都有人防守,而且戒备森严,我们的人不是掉入陷阱,就是被射死。现在只能看宋老生的了。”

皇甫无逸面对表哥韩世谔,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唯一的指望是皇甫无逸能拖住韩世谔,不让韩世谔回援,只要宋老生能打下他楼县,瓦亭峡就是一个废关口。李靖不知道的是,宋老生的状况并不比瓦亭峡这边好,毋端儿的防守严整不说,刘鹞子的骑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劫了宋老生的粮草,军队的口粮已经坚持不到五日。

北地、平凉、灵武等郡突然出现大批的马贼,不仅劫官军,而且劫商人,只要是粮食、布匹、食盐、军械等物资,统统不放过。地方上的鹰扬府疲于应付,最关键的是这些马贼与以往的不同,只要带不走的东西全部放火烧掉,鹰扬府人马追到的,往往就是一片火后的残迹。

李靖和宋老生都不得不抽出一部分兵力维持粮食的补充,这样又减弱了进攻的力度,相持半个月,唯一的一场胜仗是屈突通率领三千骑的奔袭,斩杀了刘鹞子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就在这时,一个晴空霹雳的消息传来,金城被一支叛军占领了。

吐谷浑慕容伏允再次卷土重来,联合羌族六万多人杀下高原,青海郡告急;金城鹰扬府校尉薛举是金城县令郝瑗提议的军事负责人,率领刚招募的六千多军队,以收捕谋反之人为理由,囚禁了郡县官员,开仓散粮宣布起兵。钟俱仇在狄道呼应,韦机逃往关中,郭荣病死;薛举选精兵二千人前往袭击枹罕郡,一举打败皇甫绾,乘势攻陷枹罕。

薛举的结拜兄弟钟利俗率岷山羌二万人归降,薛举兵势大振,随后攻占西平郡、浇河郡。薛举不到一个月就占据四郡之地,和杨崇在河西平分秋色派;刘权抵挡不住吐谷浑人,率军逃离伏俟城,退入且末郡。

陇右震惊,关中哗然,杨崇的无敌雄师就在附近,大隋却在一个月中失去五郡,若不是先前卫玄替代王杨侑下的诏书,国事哪能糜烂至此。回过头来看,杨崇两次指责卫玄的奏章不是狂妄,而是真知灼见。

御史们参奏李靖和卫玄的折子如流水一般,薛举造反兴许不关李靖的事,但是李靖应该在第一时间赶回金城平叛,难道六盘山比金城郡、比整个陇右还重要?现在薛举兵锋直逼天水等地,眼看着就要和李弘打通道路,到时候更加难办。

薛举叛乱的消息传到长安,阴世师和元无竭就提议,要么李靖从六盘山回师,要么命杨崇出兵收复金城郡;但是卫玄认为,薛举也是杨崇的人,在金城造反是围魏救赵之计,就是要李靖从六盘山撤走。所以留守司最后决定,派韦机去游说钟俱仇,分离薛举的叛军,要求李靖等人尽快攻下他楼县。

现在,一切报应来了,无数人叹息,国将不国。大殿上,代王杨侑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生气地望着卫玄;二十多天过去,李靖刚刚攻下瓦亭峡,还未完成对他楼县的合围,河西局势已经不可收拾。杨崇没有对金城、青海出兵,但是每天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长安,最新的消息是薛举自称西秦霸王,年号秦兴。

卫玄实际上也吃不住劲了,把眼光扫向阴世师、骨仪等人,没有人出来说一句话,局势至此,说什么都是空的,就连李靖大军的粮草都有可能供应不上。卫玄咬着牙说:“代王,目前局势不如命李靖统领安定、北地、平凉、灵武等郡部队,筹集粮草,收复金城郡。”

代王杨侑看看殿下,没有人吱声,于是问卫玄:“卫公,国事为重,本王不在乎面子,能不能令杨崇出兵,哪怕收复青海郡也是好的。”

杨侑算是给卫玄一个台阶,卫玄再不同意就不用在朝堂上呆了,于是拟旨送往张掖;骨仪等人用脚都能猜到,卫玄如此对待杨崇,纵使青海郡收复,杨崇都会玩出许多花样。杨侑的旨意还没出大殿,安定、北地郡的急报就到了,突厥大军越过怀远镇,出现在两郡界内。

这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意味着李靖现在撤兵,都只能先应付北面的突厥人,无法抽身前往金城郡。如果屈突通、阵郑荣等人从并州、河东出兵,那就可能引发一场全面的冲突,卫玄只好通知李靖先守城,充满恨意地说:“等中原局势平定,上报圣天子,调回十万关中精兵,再一一和他们算账。”

青海郡守刘权和户曹参军褚亮逃到鄯善镇的时候,杨崇把刘权、褚亮请往张掖议事,陆续逃来的五千青海郡的人马,分别调往且末、伊吾等郡,补充史大千、刘弘基、厉文昕的队伍。

(本章完)

第356章 青海事变2

接到长安的旨意,杨崇立即调集了三路大军,命司空行、厉文昕、细封长山从伊吾郡进军库山,史大千从且末郡进攻赤海,鱼俱罗出玉门关进攻乌海,王君愕从祁连山归顺的七千羌族中挑选两千骑兵,随同鱼俱罗出兵。

战事空前顺利,司空行在库山一战斩杀了伏允手下第一大将慕容孝隽和四千多吐谷浑骑兵,缴获了万头牲畜,细封长山带人洗劫了两个吐谷浑小部落,俘虏了三千多男女;史大千指挥着八千鹰扬府、蕃兵、吐谷浑人的联军,击溃了这几年刚刚恢复点元气的吐谷浑天柱部落,杀敌九百,俘虏了两千多人。

鱼俱罗、王君愕走乌海,遇见的是名王梁屈葱,梁屈葱几次被隋军杀得丢盔弃甲,报仇心切,被鱼俱罗派元铿诈败,引入埋伏圈;五百床弩和千张巨弩齐射,梁屈葱和手下五千骑兵全军覆没,梁屈葱也身中三箭身亡。

司空行三路大军在曼都山会合,按杨崇的安排,由鱼俱罗担任统帅;厉文昕两年来和羌族的交往发挥了作用,加上拓跋羌和细封羌的影响力,数千羌族投降。伏允设下陷阱,被鱼俱罗看出来,反而折了大将车重和六千士兵,再也不敢守伏俟城,焚烧草地逃走;史大千、细封长山指挥八千骑兵追击千里,夺下赤水城,共解救了两千多原来青海郡的百姓,俘虏六千多人,俘获牲畜五万多头。

杨崇接到战报,特地派寇九珙跑了一趟传达命令,将青海郡划为四块,恢复河源郡编制,以王君愕为郡守;命史大千坐镇伏俟城,送刘权回来任青海郡守;在青海湖西面和北面,与鄯善郡交界的划出一片区域,与厉文昕正在建的九戍合并为海西郡,以厉文昕为郡守。宇文成都改任且末郡鹰扬郎将,辅助韦圆照。

杨崇和总管府做过功课,东晋后期,吐谷浑吞并鲜卑乙弗国,曾在那一代建过昂城、白兰城、慕克城,后来才移置伏俟城;加上汉朝留下的龙耆城,一共有四座古城,并且都存在。厉文昕确定的九座戍堡,其实七座都在青海郡,只能希望对方自建,所以厉文昕一直在和羌人谈判,现在杨崇就是要改变这种局势。

最后一块划出的部分就是积雪山到屈真川区域,就是后世的柴达木盆地,屈真川应该就是茶卡盐湖一代。孟翻和寇九珙问过许多去过屈真川的羌人,屈真川在祁连山和昆仑山之间,盛产一种盐,盐粒晶大质纯,盐味醇香,盐晶呈青黑色;据说在屈真川,只需要揭开十几厘米的盐盖,就可以从下面捞取天然的盐块。

屈真川有大面积的山林牧场田地,还有水源和食盐,和土谷浑的一座大城,是土谷浑多少次能够避难和重起的根源,杨崇很干脆地把那一代划一个县,暂时称为茶卡县,规定为羌人的居住地。另一块党项羌活动的星宿川为党项县,这是拓跋部落和细封部落的故地,杨崇要照顾自己手下人的情绪。

至于羌人现在会不会和吐谷浑人去争夺,杨崇并不关心,只是专门设置了柴达木萨保府,负责和两县的贸易,招揽那一代的羌人。杨崇上书长安的时候申诉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就是经过吐谷浑的多次反复,青海郡的汉人和鲜卑人数量急剧下降,周围各郡的百姓又不愿迁过去,既然以当地羌人和土谷浑人为主,就不能把一个郡建的太大。所以根据人口和地域,建议划为三郡两县。

青海郡的捷报传入长安的时候,长安城是哀声一片,比薛举攻占河西五郡还低沉。十天之内,噩耗连连,先是张须陀在荥阳大海寺与瓦岗军作战,被蒲山郡公李密斩杀阵前,猛将秦叔宝、程咬金等人投降瓦岗军,五年来战无不胜的那支隋军烟消云散,荥阳郡各县官员一夜之间全部弃职而逃,洛阳告急。

四天后,河北窦建德杀了涿州通守郭绚,瓦解了一直在河北北面与他苦战不下的涿州军,随后连克平原、饶阳等县,和王须拔形成两面夹击涿郡之势;光禄大夫、右御卫大将军张寿被困北平郡,虽然杀了幽州反贼杨仲绪,但是城内如山的物资让张寿不敢离开城池。太原方面,右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郑荣病故,李渊接任太原留守。

大臣们看出了杨崇的想法,就是准备进攻薛举,现在杨崇可以从青海、武威、西郡三面进军,等的就是长安的授权。杨崇以鱼俱罗为大将,出兵三万,就以横扫千军之势夺回青海大部,没有人怀疑杨崇的实力,而是担心杨崇的用意;杨崇一旦平定薛举,就拥有了整个西域和河西,把手伸进了陇右,关中立即将面临巨大的压力。

卫玄最后还是不同意杨崇出兵,只要河西提供给李靖粮食、武器等物资,李靖与毋端儿的攻防战消耗太大,现在补给困难,又面临突厥的侵扰,对金城郡心有余力不足;薛举以逸待劳,几次交手不分胜负,双方再度相持。而毋端儿、韩世谔逼退皇甫无逸后,在六盘山周围郡县到处抢劫,大大威胁了安定等郡的物资补给。

杨崇以物资不足拒绝了对李靖的补给,没有人会去给狼喂食,只要薛举的威胁一去,李靖不是打六盘山,就是打河西,都是对杨崇下手;杨崇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有这些钱,能买伏允十年不下高原捣乱。杨崇抽空接见了褚亮,褚亮曾为东宫学士、太常博士,因被诬与杨玄感有牵连,贬为西海郡司户;杨崇和褚亮谈后,决定让褚亮担任铠曹参军。

褚亮出屋没多久,寇九珙就风尘仆仆地走进屋子,带回来青海三郡的情况和慕容伏允的答复;目前各地摄于隋军的兵锋,羌人不是投降就是远遁,慕容伏允很现实,同意接受杨崇的方案。

(本章完)

第357章 异丐

青海郡原来主要的人口就是在伏俟城、赤水城,大约有三万多人,加上屯田的七千囚徒、其他各县各堡的五千多人,总数不足五万;这次经过战火,人口锐减了一半,好在俘虏抓了一万六千人。

因为总管府预先有准备,寇九珙也没多为难,这次一个没卖,和伏允联系上以后,双方互相交换了一万俘虏;又和各路羌族交换了两千人,剩下四千俘虏全部被海西郡要去做苦力,毕竟有那么多城堡要修。换回来的人,大部分遣回原来住地,只有三千人移民海西郡;好在羌族已经有四千多人来定居,不至于让海西郡变成空城。

伏允也因为同样的原因疲惫,这次没有战心,就是因为伏允担心自己再打下去,人口会大规模的减少。当年仙头王朱重率十万人降隋,经过这几年的反复拉锯,被双方杀了一部分,加上每次大隋获胜,俘虏都被奴隶赏给官员或卖掉,青海郡的人口锐减了百分之七十,伏允复国的成本不断增加,并且感受到羌人的威胁。

得知杨崇划了两个县给自己居住,还同意互相贸易,伏允算是松了一口气,表示愿意上书认罪,但是提了三个条件,一个是希望在洮水西南的洮阳等城再划给吐谷浑人一个县;一个是要杨崇承诺,不再给羌人增加地盘;最后是希望青海三郡能帮助他解决粮食问题,现在正是寒冬季节,到明年秋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杨崇晓得历史的走向,吐谷浑后面还有吐蕃,同样想占领青海这些地方,所以这方面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最关键的还是要增加青海各城对中原的忠诚度。杨崇冷笑道:“打不过就服软,伏允好心思。不过现在还是真的顾不上他,先这样吧,答复他,我同意了。长安不让我们打金城,我已经让梁硕去见郝瑗,看看有没有交易的可能。”

薛举的使者郝瑗在武威郡等了不少天;郝瑗是武威人,和梁硕是自幼相交,现在是薛举手下的卫尉卿。薛举一直对杨崇很头疼,杨崇军队的战斗力和财力在那里,就算出兵打吐谷浑人,会宁和西郡的军队一点没见减少;薛举希望双方开展贸易,缓和关系,所以派了郝瑗过来。

杨崇首先考虑的就是茶叶,金城郡只要借条路,就可以从大巴山那里运茶叶过来,比在陇西的李弘更方便,至于双方的关系,杨崇相信薛举想的和自己一样,只要条件成熟,就会拿下对方。其次,杨崇还是希望薛举能消耗李靖的力量,这样毋端儿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寇九珙笑道:“我回来看总管府里一个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上上下下都认为我们的机会到了;言语之下,连张须陀那样的上将都阵亡了,中枢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你猜测李密、窦建德崛起,现在证实了,恐怕多少人在等着你下一次的猜测。”

杨崇无所谓地说:“谁都有猜对的时候,关键要有实力,机会能用得上;窦建德、李密如此善战,你说说看,我们有几个将领能和他们一较长短。”

寇九珙点点头,杨崇的军队正面较量,凭借着武器的优越性和骑兵的骁勇,不惧怕任何军队,但是面对阴谋诡计,就差得远了;这次在青海,伏允设下的陷阱只有主帅鱼俱罗看到了,司空行都没有察觉,差一点就损兵折将。杨崇说的没错,还是需要像鱼俱罗这样能统帅数万人马的上将,可惜李靖、徐世绩都没有答应。

凌敬和房玄龄说笑着走了进来,房玄龄看见寇九珙就说:“你回来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和鱼俱罗的大军一起行动呢。杜淹的手下抓到一个重玄宫的人,按杜淹的讲法,那人似乎是故意被抓到的,打扮得像一个乞丐,但是武功深不可测,那人自己亮出的身份。我们需要一个熟悉江湖的人去见见。”

寇九珙无奈地摇摇头说:“你们原来肯定打算是喊我师父去的,还是我命苦,早回来几步。”

寇九珙和曹尔岳在监狱里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正坐在桌边啃鸡腿;不是打扮得象乞丐,就是一个乞丐,衣服、物品、动作无不显示出乞丐的特征。老乞丐大概五十多岁,头发凌乱,面色红润,衣衫褴褛但是没有破洞,全部打了补丁,桌上放着一只黑灰的花碗和一只红漆葫芦,想必是老乞丐的随身物品。

老乞丐抬头望见两人说:“老夫的面子够大的,寇大人和曹大侠联袂而来。”

寇九珙笑笑说:“前辈原来是客,有什么话直说。”

老乞丐啧啧赞道:“不错,难怪杨崇对你委以重任,不仅仅因为你是张果老的徒弟,武艺高强,你确实具备了做大事的风范;杨崇要是他日得到天下,你一个礼部侍郎是少不了的,户部也有可能。”

曹尔岳和门内外的四个衙役听得头脑发晕,总管要得到天下?寇九珙不敢让老乞丐胡说下去,沉声谢道:“多谢前辈吉言,前辈还是说正事吧。”

老乞丐指了指桌上的碗,随意地说:“你把碗带给杨崇,他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曹尔岳上前就要拿碗,猛然一股大力传来,竟然阻止了曹尔岳往前走;曹尔岳心中大忿,暗中运力,结果不仅没能前进,反而被逼退数步才站稳。老乞丐亮的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显示玄功深厚之极;曹尔岳面红耳赤,寇九珙毫不动怒,走过去拿起花碗。

老乞丐提醒道:“寇大人,这只碗价值连城,切莫在路上打碎了。”衙役们暗自啐了一口,还价值连城,这只破碗不过是没缺口,就是西域做的土陶碗也比这花碗好看。

寇九珙把碗带给杨崇,放在桌上,说了在监狱的经过;杨崇听完,拿起碗仔细看了看,花碗的色泽暗淡,图纹都有些看不清楚,好象是饕餮纹,三组饕餮纹构成一个条带,图案凶猛庄严,充满诡秘。碗底背面是一个蓝绿色的方印,是杨崇熟悉的字样,“石鹿梦云”;杨崇一激动,差点把碗掉在桌上。

(本章完)

第358章 重玄秘闻1

杨崇断定,这碗和装稽步虚骨灰的坛子是一个地方出的,来人和稽步虚、毋端儿有着极大的关联,困扰自己多年的谜团有希望揭开;杨崇吩咐曹尔岳去把老乞丐带来,让人到杨府,通知姜菲立即带着稽步虚的骨灰过来。

老乞丐进入室内,见姜菲和寇九珙坐在杨崇左右,装着稽步虚骨灰的瓦罐和自己的花碗摆在一起,朝杨崇施力道:“见过贪狼星君。”

姜菲和寇九珙吓了一跳,只不过两人功力深厚,表面上一点没显露,杨崇抬手阻止老乞丐说:“你说的我不懂,报上你的姓名,给我解释一下。”

老乞丐点头说:“老夫是重玄宫七星君中的文曲星君山衡,桌上瓦罐的主人就是重玄宫的贪狼神君。重玄宫七神君,上一任神君稽步虚和老夫是多年之交,现在他把瓦罐传给了大人,大人就是现任的神君。”

杨崇调笑道:“我就不能拒绝吗?”

山衡露出会心的笑容说:“大人若是愿意出任神君,重玄宫的力量就将为大人所用,这难道还不够吗?”

“道不同者不相与谋。”杨崇毫不客气地说:“我致力墨学,对其他的信仰没有兴趣。”

山衡好整以暇地说道:“大人对重玄宫不了解,重玄宫不是江湖上那些有目标有理想的门派,重玄宫讲究的是大事。说直白点,重玄宫就是一个搜集秘密,再做买卖的组合,七星君负责的是官府、军队、商业、诗书、士族、中枢和四夷的情报。”

姜菲、寇九珙耸然动容,就冲七人这么分工,所涉及的情报网之大,岁寒堂只能说是小意思。杨崇微微笑道:“那么稽步虚怎么会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你变成了乞丐?”

“问得好。”山衡赞赏地望着杨崇说:“就因为重玄宫是一个松散的组合,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在一次聚会的时候惨遭袭击,我们杀出重围的时候,只剩下稽步虚和我,稽步虚重伤治好也失去了功夫。我为了查清楚真相,扮成了乞丐。”

杨崇问道:“那五个人都死了?”

山衡脸色一黯说:“都死了,每一个人我都有熟人去见过尸体。”

寇九珙不客气地指出:“那么内奸就是你和稽步虚之间的一个。”

没人怀疑寇九珙的话,毋端儿的智勇双全就说明稽步虚是一个何等厉害的角色,眼前的山衡更是深不可测,但是出卖重玄宫的人只能是为了利益,肯定不会是死的人。能和稽步虚、山衡比肩的人物,谁会玩一个阴谋把自己玩进去,那和杞人忧天没什么区别,因此结论只是非此即彼。

山衡没有生气,大大方方地说:“稽步虚和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年,我们互相都躲着对方,就象一对刺猬,很想抱团取暖,却又怕对方的尖刺刺伤自己。我来找你,是因为现在有眉目了,有人以重玄宫的名义和萧皇后做了交易,要取你杨大人项上人头;我想看看,那六个人中有谁活着。”

杨崇盯着山衡看了半天说:“我相信你说的话,对我没有歹意,以你跟踪调查我们这么多天都没被发觉,你要是想刺杀我,大可以投靠我以后找机会动手。但是我希望你把秘密全说出来,重玄宫除了你们六人,应该还有一个人或一个地方,负责资料的保存,为什么你不怀疑是那个人背叛了你们,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们效忠的对象,你到现在还忠于他。”

山衡一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难怪稽步虚见到你就选中了你,果然不凡。杨崇,你不妨再猜上一猜,我们曾经效忠的人是谁?”

杨崇站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三国魏蜀吴,不知曹魏的后人现在可好?”

山衡忍不住取下背着的葫芦喝了一口酒,叹息说:“原来世上真有天才,杨崇,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吗?”

重玄宫效忠的是曹家后人,姜菲和寇九珙一脸兴奋,八卦之火顿时燃烧在眼中,和山衡一样急于知道答案。

杨崇缓缓地说:“稽姓和山姓并不多见,但是历史上曾有一次出现在同一个组合里,就是竹林七贤。更关键的是当做标志的碗和瓦罐,这种碗罐在一般人眼里几乎一钱不值,外观、色泽、材料,无一可取之处,但是这种饕餮纹和陶器的款式却是商代的东西,只有从墓中同时盗出金银青铜器,才会知道其中的珍贵,历史上只有曹操做过这样的事。”

杨崇曾是文物界的一员,晓得在考古上有一种说法,叫“汉墓考古靠运气”。这种无奈来自于汉墓到了现代十室九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曹操手下的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打着官府的名义,干着盗墓的事情。

三国初期,曹操的势力范围很小,打下的地盘往往“朝秦暮楚”,刚刚做好的一锅饭,转眼间却变成了别人的盘中餐。曹操的大军根本无法长时间休整,军饷和采购粮食的费用就成了曹操必须解决的问题。曹操是大行不顾细谨的人,就开始偷坟掘墓,盗取金银财宝以充军饷,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在讨伐曹操的檄文中就说:“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陈琳的檄文成为古今名篇,据说正犯头风病的曹操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头立刻就不疼了。陈琳在袁绍失败后,归附曹操;曹操对陈琳在檄文中内容表示不满,但对盗掘陵墓的批评却似乎持默认态度,应该是个不争的事实。

山衡颔首道:“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秘密。我们一个前辈曾建议改去姓氏,只是面对列祖列宗,大多数人做不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竹林七贤的后人更不是胆怯之人。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是商代的东西?说实话,我们重玄宫的人都不晓得是商代的花纹,只是认为饕餮纹独一无二,便于辨认。”

(本章完)

第359章 重玄秘闻2

杨崇打着马虎眼说:“我是偶遇一个老人,听说的。”

姜菲直接给了老公一个白眼,哪来的那么多偶遇,别人怎么一次都碰不到;山衡理解地附和说:“世上事本就是奇怪玄妙,有的时候自己根本做不了主,我们从出生就开始加入重玄宫,也是一种无奈。重玄宫之所以变成一个松散的组合,就是因为和我们联系的这一支曹家人绝后了,宫主在二十二岁时暴毙,没有留下后人;我们七人投票决定,不再设宫主。”

杨崇三人能体会七人的感受,数百年如一日地运作,可是始终看不到出头和胜利的希望,是人都会厌倦;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解脱的借口,自然不会错过,投票表决正是要把相关的人都拴上,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意外。只不过越是这样的组合,拥有的秘密越多,根本无从猜测是谁下的手,除非拿到证据。

杨崇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山前辈,你是从哪里知道重玄宫与萧皇后达成了协议?”

山衡缓缓说道:“我们七人都有自己的眼线,出事以来,我一直在追查凶手,所以和几个眼线始终保持着联系,其中一人传来消息。”

杨崇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天才说:“山前辈,无论你我谈的如何,我有一个建议,那个传给你消息的眼线不要再联系了。”

山衡正要问为什么,忽然醒悟,不管眼线是否还忠于自己,这件事的泄密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对方这些年掩藏身份,这次随便用一个名字也没人知道,何必拿出重玄宫的名号。对方的目的就是在引自己上钩,顺便查看毋端儿,不,是杨崇是否清楚秘密。

姜菲浅笑道:“杨崇,你在长安特地把毋端儿开除出杨府,现在看有些弄巧成拙,很多人都是顺着这条线索查下来的。”

杨崇不以为然地说:“该来的迟早会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苦寒之后方有梅花清香,这是好事。山前辈,重玄宫已经不在很久了,我只想听听你现在的打算,不管你是否有隐瞒,就冲着你告诉我稽步虚的身份,我可以力所能及的帮你。”

山衡原以为在杨崇这里没有希望了,闻言大生好感,直截了当地说:“稽步虚的书是否都在你这里,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眼线资料应该在书里。”

杨崇一愣,自己除了稽步虚活着的时候给了一本书抵债,剩下没拿到书;谁知姜菲应道:“你离开长安,毋端儿去龙门以后,回来过一趟,确实留给我一箱子的书,说是给你的,我都收得好好的。只不过这几年,想着等毋端儿回来,和你当面说清楚,就忘在了一旁。”

山衡欣喜若狂,急切地说道:“赶紧把书拿出来。”

杨崇故意做了一个没好气的表情;姜菲一笑,把三人带到杨府的议事房,让人从密室里拿出一只木箱,杨崇一眼就认出是在张掖遇见稽步虚时见过的书箱。姜菲朝杨崇点点头,随手打开木箱,敢情毋端儿连钥匙都留了下来;山衡低头寻找了一番,找出来正是当年稽步虚让杨崇挑选的那本蝌蚪文书籍,山衡拿着书,疑惑道:“你们夫妻好象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精明,很容易上当。”

姜菲三人大笑,寇九珙夸张地说:“他们只是命好,要是说精明,最多体现在商场。”

山衡把书递给杨崇说:“应该就是这本,你自己找一个懂蝌蚪文的人翻译吧。”

杨崇一拉暗铃,让人找来天山双怪樊无相、奢迟,然后对山衡说:“山前辈,我没有时间,稽前辈把书留给我,也是希望能起作用。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来翻译,不管是不是真的,名单我俩一人一份,他们两人跟着你,一是保护你,二是保护这本书。”

山衡不由得佩服杨崇聪明,晓得其中有诀窍,干脆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只要自己不把书拿走,哪怕给他一份假名单,他也认了。这可是了不起的信心,要是曹家最后的那位有杨崇一半的自信,也不会英年早逝,让重玄宫毁于一旦。

山衡三人跟着寇九珙走了,杨崇才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动手翻越书箱里的书籍,都是乐谱和手抄典籍,杨崇边看便对姜菲说:“把元袭人喊来,让她看看有没有《广陵散》,王羲之的真迹给了圣天子,要是有《广陵散》,就当传家宝传下去,反正毋端儿也说了,这箱书是我的了。”

姜菲在杨崇头上点了一指头说:“你呀你,从没正经的,这时候还想着小妾。”

身手差得太远,杨崇想躲根本躲不开,只好嘻皮笑脸地说:“我还不是考虑到元袭人精通音乐吗,你也知道,我到你房间两次,才去她那里一次。”

姜菲的脸一下子红了,轻声说道:“那是你对她怜香惜玉。”

说归说,姜菲也晓得自己强词夺理,到屋外让人找来元袭人;元袭人看了一箱子乐谱,乐得嘴都合不拢:“相公,你对我真好,这里二十多卷都是乐谱古籍,我们家藏书楼都没有,能不能归我了。”

杨崇很想讲一句,你们元家是鲜卑拓跋氏改姓而来,所谓藏书楼不过三代,有些书没有是正常的,要是五姓七望家的藏书楼没有,那才值钱。为了家庭和睦,杨崇只能把一肚子话咽下去,笑吟吟地说:“当然,等我和你大姐把事情办完,这些书以后都归你。”

元袭人是个懂事的人,姜菲是大妇,就算一点都不懂,要是强行要这些乐谱,自己也没办法,元袭人抬头看看姜菲;姜菲很想踢杨崇一脚,暗示元袭人什么,想想相公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姜菲忍住冲动,对元袭人说:“这书关系到相公的性命,暂时不给你,是怕有人从你那里偷走;一旦查清楚,我就让人把书给你送过去。现在你就看,书中的乐谱能否弹奏。”

姜菲和元袭人开始一本本试着演奏,杨崇慢慢退出议事房,走到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本章完)

第360章 重玄秘闻3

杨崇来到大隋,最赞赏的就是空气,几乎没有污染,即使在张掖,植物覆盖率也远远超过一千多年后的中原。根据现代社会研究,人或许可以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之下,活到五至六个星期,没有水可以活七天,没有空气超不过十分钟;新鲜的空气促进血液循环,安抚神经,使身体充满活力。

张果老从隔壁出来,与杨崇走到花园的葡萄架下问道:“至元师弟来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和他谈,你关注的是李淳风对不对?至元师弟和李淳风推敲了很多了遍,始终想不透你为什么重视李淳风。这让我想起了罗士信和苏定方,还有李世民,你都是在从未见面的情况下,就确定他们的能力,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杨崇好奇地问:“你怕什么?”

张果老仰望月空半天,回过头来说:“如果你的背后就是毁掉重玄宫的那批人呢?”

很明显,张果老晓得了山衡来后的全过程;不过张果老担心得没错,杨崇的背后要是那帮人,萧皇后就是与虎谋皮,一头撞到陷阱里,是生是死全凭杨崇的一句话。但是假如杨崇在这伙人里面,是否能控制得住这伙人,要是不能,对杨崇的手下,甚至对大隋的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

杨崇脸色一变,急忙对张果老说:“你赶快去看看天山双怪。”

张果老闻言会意,身形瞬间消失在花园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苗匡义就跑来说:“家主,坏事了,那个山衡在房间里偷袭了樊无相,与樊无相、奢迟同归于尽了,张果老请你过去看一下。”

了了僧从暗处出来,紧跟着杨崇,一起来到边院一间隐蔽的房间,张果老和寇九珙已经分别查看完现场,寇九珙低声说道:“三个人在五招内同归于尽,很奇怪,不像是山衡起歹心,在山衡的衣服里,除了金银,我们发现一个十二人的名单和两家邸店的存货条,存货条已经去查了,看是哪两家邸店。”

杨崇进了屋,张果老看着两位好友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示意除了杨崇和寇九珙,其他人全部出去退到院子外,张果老严肃地说:“山衡说的恐怕是真的,樊无相到天山隐居,就是因为在中原参加过一次行动,收了一千两黄金。事后发现有人逃脱,樊无相才离开中原,虽然他一直不告诉我详细内容,现在看应该是毁灭重玄宫那次。”

杨崇来回走了两步说:“果老,你是说山衡认出了樊无相,那么山衡可以找个理由偷偷地告诉我,或者是寇九珙。”

张果老摇头说:“山衡害怕我们就是那伙人。”

倘若杨崇他们就是那伙人,山衡写出名单的时候,就是被杀的时候,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只有杀了天山双怪,山衡才有一线逃生的希望。山衡连名单都来不及毁掉,自然是太紧张的过程,寇九珙盯着名单说:“杨崇,以山衡去联系线人,不需要名单,除非山衡要把名单交给其他人,或者这不是线人名单。”

杨崇右手敲了两下桌面说:“查,不管是敌是友,都要把这十二个人找到。”

天亮的时候,百骑卫就找了两家邸店,把山衡寄存的和房间的东西都带到了杨府,留了人守株待兔,抓来拜访山衡的人;山衡在一家邸店是小商贩的身份,在另一家邸店是长安来走亲戚的漆匠,路引分别来自邯郸和长安。房间的东西都是衣物,一个店里寄存的是两大麻袋崔家产的茶叶,一个店里寄存的是一匹蜀锦和一盒糕点。

茶叶和蜀锦都没问题,在糕点里发现了六枚药丸;杨崇想了想,干脆把开了个名单到总管府议事,其中包括书院的宇文恺、帅国真、谢弘、至元道长,佛门的叶德禅师、璨琨大师、空藏大师,还有孔颖达、虞绰、杜淹、房玄龄、孟翻、凌敬、韦裔、崔弘肃等人。

帅国真和璨琨大师认出药丸是少林寺的小还丹,帅国真切下一点粉末,尝后再次确认无误;至元道长和虞绰都懂蝌蚪文,主动去翻译了。让人头疼的还是现场和山衡的来历,房玄龄启发道:“如果山衡说的是真的,那么重玄宫覆灭的那一年,江湖上多少会有些异常,譬如某些高手失踪了一段时间,某些人莫名其妙地受伤残废了。”

谢弘补充道:“或者某些人的武功突然改变了路子,突飞猛进。”

杨崇回忆说:“毋端儿说过,稽步虚收他的时候已经武功废了,重玄宫覆灭应该是开皇十年前后。”

宇文恺、空藏大师等一批老人都露出痛心之色,宇文恺开口说道:“开皇十年前后,就是开皇九年到十一年,正是高颎和李德林朝堂内争的时候,当时我因为二哥宇文忻的事罢职在家。那次争斗涉及之广,不亚于后来的夺嫡之争,手段用尽其极,江湖上无数高手卷入其中。”

崔弘肃颔首附和:“最后打败李德林的是高阿那肱卫国县市店那八十塸地,那片地有一个县城那么大,高阿那肱还建了房屋、田园、商铺。其实我们一直怀疑这件事,李德林是谦谦君子,怎会爱财如此,王谦的宅邸不过是一般的豪宅,和卫国县市店那八十塸地根本不能相比。”

杨崇听很多人说过,李德林、李百药父子俩的性格很想象,杨崇见过李百药,属于那种谦逊谨慎的人,崔弘肃说的现象确实不符合常理,除非李德林有大的筹划。杨崇问道:“后来那块地怎样处理的?”

崔弘肃答道:“高阿那肱是强占而来,后来地都归还了原来的主人。”

凌敬摇头说:“不对,高阿那肱历经北齐、北周,再是强占,他必定会在官府更改地契,原来的主人又凭什么证明地权。可惜那片地离我们太远,要不然到现场看一下就好了,兴许有什么古怪的说法。”卫国县开皇年间改名为观城县,在河北、河南、山东三地的交界处,杨崇是鞭长莫及,凌敬只能说说。

(本章完)

第361章 弥勒佛死了吗

叶德禅师稽手道:“老衲倒是有一点线索,听向海明说,弥勒佛宋子贤武功原本不如他,但是在开皇十年一次受伤回来后因祸得福,武功突飞猛进,练成金刚功。可惜宋子贤死了,是一条无头的线索。”

孟翻露出诡异的笑容说:“下官早就想向大师请教此事,请问大师,你们弥勒教的人都认识宋子贤吗?”

“怎么可能。”叶德禅师沉稳地说:“顾忌武林和朝廷的对手,宋教主出入都不示与人,平时宣传教义都是僧猛、昙灵、高昙晟和老衲,弥勒佛只是在大典的时候出现,即使是在唐县,平日里也是僧猛代替宋教主出面,他二人身形气质都差不多,因此大部分信徒是无法分辨的。”

孟翻笑道:“会不会在唐县死的是僧猛。大师你想,弥勒教在唐县根深蒂固,官府里不可能没有耳目,怎么会官兵到了宋教主住宅都没被发现;弥勒教在唐县最起码有一千多人,为什么没有抵抗。官府事后说住宅周围发生大火,那就是有人阻碍官军,目的何在?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某些人可以逃走。”

弥勒佛宋子贤是弥勒教的第一人,若要说逃走,没有人比宋子贤更有资格,可是僧猛是弥勒教的大将,为什么要舍弃,不一起逃走呢?叶德禅师有些不信,却无从辩驳,深深地沉入了静思中。

崔弘肃叹了口气说:“死的是不是宋子贤我不知道,但是崔氏和当地的一些士族派了宋金刚去和宋子贤谈了一次。”

崔弘肃软弱的答案已经说明一切,弥勒教要靠地方上支持,不能不卖博陵崔氏的面子,除非他们想彻底地完蛋,在河北再不生存;死了一个金刚算是对崔氏和河北士族的一个交待。圣天子杨广未必没察觉其中勾当,恐怕就是为了拿到证据,才让博陵、河间那一千多家家破人亡。

杨崇琢磨了一下,提醒孟翻说:“那个捉住宋子贤的将领很重要,只有他看清楚被抓人的真面目,其他人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张被打得全无人形、甚至满是鲜血的脸,根本不可能分出来谁是谁。”

孟翻苦笑道:“将领叫吴望,唐县案子一个多月后,就在与张金称的战斗中死了。”

冥冥中有一只手,主宰着人们命运,不会让你过得太好,也不会让你随意地身临绝境,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花无百日之红,就是这个意思。走在奋斗道路上的人,倘若事事都如意,岂不少了许多柳暗花明的乐趣,杨崇面对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线索,只能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每个坎总是可以过去的。

房玄龄等人也没什么好主意,寇九珙淡定地说了一句:“等我们拿下河北,再慢慢地查。”

谢弘等人面色立变,在这一霎那,他们才忽然发现,今天的开会就是陷阱,杨崇其实压根不在乎线索和真相,要不然就凭杨崇在叶德禅师跟前的面子,早就应该查询宋子贤是真死假死;有崔弘肃在,崔家和宋子贤之间的交易何时不能问得清楚,非要今天一问一答。

杨崇的目的,其实就是寇九珙刚才的这一句话,告诉大家,杨崇要东进了;在座的人只要不当面提出反对,回去不立即向长安汇报,哪怕是和家族、门派去说,都成为杨崇的同谋,从此祸福与共。宇文恺和帅国真只能摇头,一直感觉杨崇能干,在政治手腕上还差一点,现在看,进步很大。

房玄龄似乎没在意寇九珙的话,不慌不忙地说:“西突厥的统叶护已经到了高昌,准备到张掖和杨总管见一面,他带来了一个庞大的商队,战马两千匹,牛羊骆驼一万五千头,还有牛和骆驼驼来的五十万斤米粟。大伙看看,我们如何接待?”

薛延陀缺少了盟友白山联盟,又被杨崇占据了高昌、伊吾等进贡之地,实力比历史上差了一大截,几次和西突厥的战斗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被迫承认西突厥是宗主国。射匮可汗开拓疆域的速度快了许多,现在已经拥有了东至阿尔泰山,西至咸海的广阔区域,设王庭于龟兹北三弥山,射匮可汗派统叶护来,就是想和杨崇商量攻打东突厥的事。

谢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瞬间便打好主意,问杨崇:“杨总管,准备以何名义进入中原,长安是断不会给你下旨的。”

谢家虽然败落,但是谢安的遗风犹在,要的就是大义;杨崇点点头说:“张须陀被李密杀后,中原各路流寇必定唯瓦岗军马首是瞻,李密雄才大略,出身名门,必定会主动出击,招揽天下志同道合之人。按照我们的估计,李密下一个目标就是洛阳;他等的就是杜伏威击败陈棱的局面,到那时瓦岗军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一搏。”

谢弘经常去会宁郡,和谢映登讨论过局势的变化,对中原的形势非常了解,不相信地说:“中原除了江都的大军,还有二十万正规军,瓦岗最多三五万人,加上装备的差异,李密敢冒这个险。”

凌敬接过话说道:“薛世雄的三万精锐是要对付窦建德,王世充的四万大军正面对着卢明月的步步逼近,除了洛阳的三万卫军,其他的十万之众分布在各郡,先不说战斗力如何,就是想集中起来都是难事,很可能被李密各个击破。李密的才能威望都不亚于杨玄感,据说窦建德等人已经决定,拥李密为盟主。”

谢弘无话可说,杨崇偏据河西,对大局却了如指掌,按照凌敬的说法,李密最起码有五成成功的把握。空藏大师缓缓说道:“杨总管可是担心出兵迟了,李密尾大不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密没那么容易占据洛阳,杨总管何不等李密和圣天子分出胜负。”

杨崇站起来说:“大师,我担心的是始毕可汗,只要突厥人控制了燕山,就会拥有粮食、铁器、食盐,和南下太原、邯郸的道路。一旦雁门、榆林等郡不保,太原就会四面受敌,到那时,我就是想救,也无法出兵。”

(本章完)

第362章 李密传檄

屋内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杨崇描绘的前景让人心寒,突厥南来,那不是中原改朝换代的内部事,而是两个大国之间的厮杀,民族、道义等各种情绪都将混杂其中。而杨崇肯定无力去维持一场这样的战争,杨崇能做的唯有占据陇右,攻入关中;太原,就随他去吧。

宇文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杨崇,没那么严重,不管是李密获胜,还是突厥南下,最起码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你可以先开始准备,六个月以后再说吧。诸位,此事关系到西域、河西的百万百姓生死,还望大家慎重,不要泄露机密。”

宇文恺做过工部尚书,曾是中枢的一员重臣,一言既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告辞,回去考虑对策。等屋内只剩下杨崇、房玄龄、凌敬、杜淹、寇九珙、孔颖达、孟翻,宇文恺埋怨杨崇说:“你还是心急了,这等大事要慢慢操作,现在说出来,肯定有人会泄密。”

杨崇笑道:“师兄,我就是需要人泄密,九珙接到密报,皇甫无逸的部队要调去洛阳,说明隋军的密探已经发现了李密动兵的迹象,双方都在准备这场决战。只要消息泄露,长安的军队就不敢调走,甚至李靖都要退回关中,如果李渊起兵,就会增加难度。”

“李渊起兵。”宇文恺恍然大悟,杨崇一直以李渊为假想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宇文恺低声问道:“你有把握吗?”

杨崇的回答脱口而出:“李渊和宇文士及讨论过此事。”

正在喝茶的杜淹手一晃,水泼得一地,倒不是李渊要谋反这件事吓住了杜淹,而是杨崇准确地说出和李渊商量的人是宇文士及让杜淹吃惊,这说明杨崇的眼线就在两人身边,要不然杨崇上哪知道这件事。孟翻和寇九珙互相看了一眼,但是都无法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对方是否清楚此事,杨崇的情报系统还有姜龙、天弃,不好说。

西域总管府在鱼俱罗的大军回到酒泉,便开始像个机器一样转动起来,武器、粮食开始往贺兰山和会宁镇运送,信使不停地往返于各郡。郝瑗没有见到杨崇的面,但是河西商行同意用食盐、牛羊换茶叶,至少是个好兆头,没有让郝瑗空跑一趟。

统叶护来到张掖,和杨崇谈了半天,就达成了贸易协定,带着大批的日用品和高昌的三万斤铁满意而归;吐谷浑的使者伏顺递上认罪书后,便立即被允许和海西郡、河源郡开展榨场贸易,认罪书和两匹伏允献上的青海龙驹被送往长安。

至元道长和虞绰把蝌蚪文翻译出来了,两人没有讨论,各自翻译得差不多,杨崇看到第一句话就屏住了呼吸。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这是中华预言界的奇书《推背图》,杨崇在网络上看过,更是听一些喜欢玄学的文物同行评论过;杨崇再往下看,许多段落依稀熟悉,但是也有一半的段落没见过。说明历史上传说宋代做了许多假的《推背图》一事是真的,传到金圣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真本,说不定金圣叹也挥笔改了一趟。

穿越千年的事情都能发生,杨崇对《推背图》的作用和真伪都不感兴趣,退一万步说,这本书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出现,符合以后的历史走向,那么命中注定的改朝换代又何必去担心烦神,还不如等会去和元袭人聊聊天,看乐谱方面有无进展。

伏允的认罪书送达长安的时候,河西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遍长安,卫玄在留守司暴跳如雷,杨崇一个月前的猜测全部被证实。杜伏威斩杀了虎牙郎将公孙上哲,硬把陈棱打回了江都;李密在瓦岗军中单独建立蒲山营,反复在阳城到洛阳之间活动,拔掉了一个又一个的沿途官府。

到长安来调配物资的屈突通形容洛阳是大战前的平静,李密一旦动手,必定是出人意料、石破天惊;卫玄给韦节、韦圆照、刘权、屈突盖去信,希望几个人能在西域发挥作用,牵制杨崇,但是都石沉大海,不要说回信,连送信的人都没有回来。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杨崇肯定会出兵长安,就连中枢都为此来信询问。

骨仪和阴世师看着卫玄是一言不发,五年的时间,杨崇终于被卫玄逼到了准备扯旗造反的地步,如果时光倒退,就让杨崇在高昌郡做一个土皇帝多好。韦节等人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表态,杨崇要是失败了,大不了是个失职的罪名;大隋倘若倒了,便跟着杨崇去开拓一个新的时代。

门外一阵喧哗,代王杨侑独自走了进来,对着三人说:“我感觉有些奇怪,杨崇派人送贡品的时候,给我带来一张很漂亮的地毯,给二哥带了一匹雪青马,什么都没给大哥带。”

阴世师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有些慌张地说:“快,卫公,赶快给洛阳送信,李密要动手了。杨崇是认为,给燕王杨倓的礼物根本送不到江都,不如不送。”

卫玄怒道:“大将军,你对杨崇太信任了,他是神仙啊,能对李密的心态摸得那么准?”

骨仪打圆场说:“卫公,杨崇不是神仙,但是他比我们熟悉军务,多通报一声不是坏事。”

代王杨侑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出这么多事,一溜烟地走了,反正自己说什么对卫玄都没用;卫玄拖了三天,才把阴世师的推断做成文案,送往洛阳。仅仅一天的时间,洛阳的回文就到了,李密已经跨过方山,从罗口方向袭击了兴洛仓;两天时间,兴洛仓沦陷。

瓦岗军开仓放粮,投奔的百姓络绎不绝,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五千人增援,被李密一举打败,刘长恭仅以身免。瓦岗军推举李密当首领,李密称魏公,在巩县城南郊外祭天登位,年号永平元年;长白山贼寇首领孟让、河南巩县长史柴孝和、侍御史郑颐纷纷献城投降。

李密的一道檄文很快流传到长安、张掖等地,李密痛斥圣天子杨广十大罪行,说“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激愤之音让人震耳欲聋。

(本章完)

第363章 留点颜面

杨崇只觉得檄文读起来琅琅上口,用词华美,至于内容,杨崇不屑一顾,唐书给杨广定的是隋炀帝的恶名,但是后世有不少人换了个视角,就为隋炀帝叫屈。杨崇看了一遍就放在办公桌上,房玄龄称赞道:“好文章,从此造反的人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祖君彦文采不错,不在虞绰、韦裔之下。明公,像你说的那样,时间快到了。”

房玄龄称杨崇明公,是心服口服,这几年河西军虽然走得艰险,但是一步步都在杨崇的坚持下,没有走错。现在对河西来说,形势是一片大好,纵使李密打下洛阳,依旧没有一块稳定的后方,处在四战之地,北面有窦建德,南面有杜伏威,东西是关中和江都的隋军,还有卢明月、朱灿等人的威胁。

杨崇冷静地说“不急,还没到节点。等韦节明天到了,先宴请各路使者吧,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少了礼节。”

房玄龄和凌敬几乎同时点头,杨崇自从开始东出的准备后,窦建德、卢明月、刘苗王、李弘、薛举都派了人来,有商量联合的,有来采购盔甲战马的,还有的是来谈贸易的;窦建德的使者曹湛、卢明月的使者宋世谟和李璋一样,几乎长期地驻扎在河西,全部被寇九珙安置在骆驼城。

张掖这边有西突厥的使者阿史那泥孰、咄苾牙廷的使者特勒热寒、薛延陀的使者夷男、回纥使者菩萨、康国的使者阿布,于阗、龟兹、石国等九个西域国家在张掖还有商队传递消息,都在等着杨崇的选择。大隋局势至此,谁都知道,杨崇的决定将改变天下的归属,影响到中原和西域的版图拼块。

寇九珙点头说:“我已经通知骆驼城了,长孙无乃会陪曹湛他们过来。”

杨崇眼中神采飞扬,笑着说道:“在出兵之前,应该把这些事全部了了,宴席就定在总管府,有家眷的可以带家眷出席,再准备些礼物,有些将士一旦出征,最起码要几年才能和家人见面,现在每一寸光阴都是值得珍惜的。”

虽然张掖有杨广的一座行宫,但是杨崇始终把它空着,连沮渠蒙逊在骆驼城的宫殿,杨崇都是让人锁起来,从未进去过,总管府是张掖最尊贵的地方。作为现代人,杨崇除了静思,喜欢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宫殿显得过于阴森,但是在房玄龄等人的眼里,这是杨崇不逾制、守规矩的表现。房玄龄三人答应一声,出去各自准备。

接到邀请的人要么很奇怪,要么很激动,杨崇和姜菲到的时候,竟然是最后一个,好在名角都是压台的,没人敢怪罪;杜淹和契苾葛看见杨崇夫妇就笑了起来,杨崇这惧内也太厉害了,就因为姜菲出席,晚宴没有安排歌舞。反倒是李惜玉和房玄龄的夫人卢萌很赞同,要是看歌舞有的是风花雪月的地方,官方的宴席就是大家见见,谈谈事情。

杨崇是第一次见到卢萌,卢萌容貌姣好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落座后,姜菲低声问道:“又要出什么坏主意?”

杨崇其实很想象李世民一样,赐给房玄龄两个小妾,看看卢萌是否象史书中记载的那样河东狮吼,最后喝下一壶醋,但是看看姜菲,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给姜菲以为自己还想纳小妾,只是拿房玄龄试探,那就大大地划不来了。杨崇轻声说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应该通过房玄龄,把范阳卢氏拉过来,卢萌来张掖其实是一个信号。”

房玄龄父亲房彦谦死在泾阳县令任上后,卢萌便带着一家老小来了张掖,其中不乏各方面的阻扰,但是范阳卢氏摆平了一切,并且是卢氏的车队送房家的人到河西。姜菲劝阻道:“这事不能急,房玄龄若是认为可以,他一定会主动提醒你,你要是强求,会给房玄龄一个看轻他个人的感觉。”

姜菲在这方面的眼光果然了得,杨崇立即醒悟到自己思想过于跳跃;韦裔是今天的司仪,看宾主到齐,宣布宴席开始。韦裔能猜到今天宴会的核心,就是要把杨崇准备出兵的消息透露出去,至于用何种方式,韦裔也很好奇。卢明月的使者宋世谟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眼明手快,率先出列,上前给杨崇夫妇敬酒。

宋世谟原本是一方豪杰,曾经单独率三万人打下琅琊郡,后来兵败投靠了卢明月,担任无上军的长史,被卢明月派来和杨崇联系。卢明月自称是墨家巨子,也是有些智慧,晓得杨崇的物资是没办法送到还在游击战的无上军手里,卢明月希望杨崇看在同是墨家信徒的份上,杨崇能提供策略和情报。

宋世谟来了不到一个月,见识到河西的实力与杨崇集团的高明,很果断地弃暗投明,只不过时机未到,没有对外宣布。宋世谟敬完酒说:“无上王刚刚传来消息,他已经和迦楼罗王朱灿达成协议,前往南阳会合。”

杨崇已经看过情报,喝了杯中酒说:“无上王操之过急了,朱灿是个吃人魔王,向来只有利益没有信义,王世充的四万隋军就在南阳附近,无上军有危险,明天宋将军来总管府,我们讨论一下。”

两人说话没有回避任何人,附近的几桌人听得真真切切,明白这是一个信号。原来杨崇就算有什么举动,也会在暗中进行,今天把一帮叛军的使者堂而皇之地请进总管府,公开商议叛军和隋军作战的事情,说明杨崇要动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韦节身上;在张掖,除了杨崇,就是韦节这个副总管官职最大,韦节又是京兆韦家的人,朝廷派来的重臣,于公于私都不能不表态,沉默就是认可。韦节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杨崇谈笑间揭开面纱,就是为了不彻底翻脸,不管自己是去是留,存一点颜面将来好见面。

(本章完)

第364章 无畏刺客1

韦节站起来,端起面前的夜光杯,问道:“杨总管,你可是和长安有约定,不接到圣旨,河西军不越界的。”

满座寂然,韦节在最后时刻还是保持了名士的气节,有人欣喜,有人失望,有些人甚至偷偷地朝宴会大厅四周望望,看是否有埋伏好的刀斧手冲出来。杨崇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韦大人也认为中原局势糜烂,关中危在旦夕,到了我们出兵的时候,只是对长安承诺在先,有些事生死是小,名节是大。”

韦节一愣,话还可以这么说,听在旁人的耳里,韦节和杨崇就是一丘之貉,只是韦节要点面子而已;可是如果说不管不顾长安,韦节还真说不出口,那是另一种落井下石的包藏祸心,传到圣天子的耳朵里,韦节同样吃不了兜着走。长孙无乃发声问杨崇:“大人准备如何行动?”

张掖的官员都懂,长孙无乃这是刷名声的行为,看上去与韦节站在同一阵线,其实一句问话就把韦节辩解的后路堵死;杨崇露出笑容说:“我准备先给长安上书,要求出兵平定薛举、刘苗王的叛乱,如果代王不同意,在情况紧急的时候,我将带领义军东征,河西军一兵一卒都不会动。我不能在大隋将倾的时候袖手旁观,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房玄龄等人颔首而笑,原先不知内情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薛举的使者郝瑗、刘苗王的使者孙华都在座,你说什么要出兵平定薛举、刘苗王的叛乱,谁信啊。不过杨崇用了义军一词,让很多准备阻扰杨崇的人心中一颤,杨崇确实不用河西的军队,在贺兰山有着姜夺近万的军队,在六盘山还有毋端儿、韩世谔,兴许只要杨崇一声令下,便可以直接杀入关中。

韦节长叹一声,杨崇足够狡猾,翻脸于事无补,算了,看杨崇的造化吧;韦节一口喝干杯中酒,璀璨的酒杯恢复了石头的颜色,韦节放下酒杯站起来说:“下官今日身体不佳,先告退了,不过战事一起便无法回头,还望总管三思。”

杨崇表示理解说:“韦大人,人各有志,有些事我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长安的水太浑,我不得不做。”

韦节没有表情地走了,姜菲和寇九珙望着韦节离开大厅的背影,目光分外凌厉。韦节如果不愿意,可以直接表态反对,甚至辞职,要是同意就应该留下来共饮;韦节的态度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针对杨崇的行动,需要韦节在必要的时候出来维持局面。

咄苾的使者特勒热寒最是兴奋,自己到河西的任务就是策动杨崇造反,这一年多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和金钱,游说杨崇的手下人,一直是用不上力,今天杨崇主动表达了这个意思,总算是功德圆满。特勒热寒吃着羊肉,问身边的菩萨:“杨崇说没说最后怎么帮你?”

菩萨是回纥酋长时健的长子,但是不讨时健的喜欢,胡族没有什么长幼之分,回纥又是刚刚建牙于色愣格河,族内纷争不断,菩萨在回纥的势力弱于两个弟弟,丝毫没有接手酋长的希望。菩萨一时冲动,想以武力解决,被时健逐出部落,遇到白山铁勒的商队,先到的高昌,后到的张掖。

杨崇记得菩萨最终是回纥之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让契苾葛和时健联络,替菩萨送了两车礼物和一百套盔甲回回纥赔罪,还请咄苾写了一封信,意思是希望他们父子和好,菩萨就住在张掖不回去,但是恳请时健允许菩萨保留回纥身份,担任回纥的使者。时健收了好处,又害怕咄苾,一口答应。

在特勒热寒眼里,菩萨就是杨崇和咄苾的一颗棋子;菩萨的感觉则完全不同,杨崇要是不肯收留,菩萨只能成为马贼,杨崇还花了大价钱请咄苾出面,替自己给父亲赔罪,到目前为止,好吃好喝供着,什么要求都没提。菩萨摇头说:“杨总管事情太多,我现在这情况好的很,真回到色愣格河,还是不安宁的生活。”

菩萨笔迹年轻,还是太嫩;特勒热寒今天充满了善心,小声提醒道:“你就没考虑过,在杨崇手下做官,他马上组织义军,缺少的就是战将,对你是个机会。多少人想到中原居住,不就是想做一个汉人,遇到机遇就要抓住。”

菩萨看看特勒热寒,是一脸的真诚,感动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夷男笑笑,菩萨这是落水狗的表现,竟然准备为汉人卖命,回纥就是比不上薛延陀。夷男心中隐藏着一个消息,就是祖父乙失钵已经准备重新打回燕末山,契苾歌楞老了,契苾葛已经忘了铁勒,只有薛延陀,才是铁勒人的希望。

宴会散后,杨崇和姜菲走到院内,才发现夜色阴沉,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随着客人们离去,停放马车的空场显得异常平静。寇九珙的手下已经暗藏在院内每个角落,呼延翦厓和了了站在杨崇的马车旁,还有冯齐整的七名弟子散布在一旁;这七名弟子是跟随冯齐整到高昌的十八人中挑选出来的,都是一流的身手。

寇九珙要做的,就是不给任何人杀杨崇的机会,即使是在有人出卖杨崇的情况下;山衡临死前说的那个重玄宫的事,寇九珙与孟翻查了很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确实有那么一个计划,有那么一群人,但是每次线索都断得很快,断得很干净。杨崇今天还没和手下所有的官员通气,就抛出自己的计划,为的是以身为饵,利用明谋逼对方现身。

马车驶出了院子,在大街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马蹄声,呼延翦厓九人混在三十名百骑卫中,骑着马跟着,走了一半路,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杨崇有一丝紧张,还有一丝失望,反倒是姜菲,好象毫无察觉,像个小女人一样靠在杨崇的身上,软软的身子,一股清香让杨崇忍不住伸出手,去撩姜菲的头发。

(本章完)

第365章 无畏刺客2

姜菲忽然握住了杨崇的手,身体迅疾一晃,把杨崇按倒在身体下面;嗖的一声,一支巨箭从外面飞来,穿过了左边的车厢窗户,钉在右面的车厢板上。道路两侧立即响起呐喊声,箭矢声不断,马蹄声慌乱中,从近到远似乎都是厮杀声;杨崇双臂用力,想撑起身体,却抵不过姜菲按在背上的一只纤纤细手力气,一泄气,干脆卧倒。

混乱中,一阵拨浪鼓的声音传来,节奏明快而有规律,让人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姜菲拍拍杨崇说:“运气,别被拨浪鼓伤了,这人杀气太重,我去会会他。”

姜菲下了马车,一个货郎已经挑着担子走到近前,呼延翦厓的圆月弯刀遇到了一根三节棍,了了和尚被一名弹腿高手缠住,货郎一路走来无人能拦。货郎三十多岁,长相端正,放下货担熟练自然,看见姜菲笑道:“见过夫人,传言夫人若是不离开楼观道,必定是下一代第一高手,赵某有幸,今夜能够领教高招。”

姜菲含笑道:“赵先生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想必是真的做货郎掩饰身份,真是明珠暗投。何不考虑归顺我们,不管你开出多大的价钱,还是要做官什么的,我们都可以谈谈。”

货郎目光锐利如尖刀,突然间,左手拨浪鼓一碎,暴射出数点寒星,右手已抽出一柄窄长的剑,剑人合一,光如飞虹,将姜菲所有的去路都封死。准确、迅速、凶狠,一击之威没有人能够抵抗;问题是姜菲没有站在原地抵挡,而是轻轻地一闪,脱离到攻击的圈外,同时长鞭飘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击落了暗器,击退了长剑。

两人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姜菲仗着长鞭克制刀剑的优势,把货郎赵先生一步步逼离马车;忽然半空中闪过一道黑影,就象一只大鸟,轻松地飞越了四五丈的距离,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半回旋,正好飞进车厢。交手的人群看见,一边是心惊欲碎,一边是欣喜若狂,杨崇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面对这样的高手除了受死,还能怎样?

马车里闪出一道火光,黑影就在钻进马车前的一霎那,被里面摔出来的物件击中,爆炸声,黑影变成碎片,尸骨不全地落在地上。马车受惊狂跑,竟然一下子冲开混战的人群,顺着大路朝远处哒哒而去;房顶上射下来的数支巨箭全部落在地上,更多的人影从房顶、墙角、树后窜出来,追着马车狂奔。

四面八方差不多同时亮起了火把,把一条条道路照得雪亮,包括伏击圈外面的每一条街,马车在前面的道口停住了,一个白发飘然的道士拉住了惊马;骑兵挥舞着长矛越过马车,杀向追赶的黑衣人。赵先生脸色发青,都知道杨崇身边的人可怕,但很多人从未亲眼看到过;现在他看到了,已经深陷死局。

很显然,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冲过来,正是为了合围,不让伏击的人有一点逃走的机会,赵先生来不及愤怒,立即指挥手下人突围;双方血战了一个时辰,杀手们大部分战死,俘虏了十一个,只有弓箭手中逃掉了三个。赵先生和使三节棍、弹腿的三名高手全部被杀,审问俘虏得知五大高手逃走的人只有神弓叶蛮魂。

杀手来自江南的无畏门,一个专门替江左士族处理难事的帮派,在江湖上并不出名,这次总共派出四十一人,他们分路混入了河西。由于从江南来路途遥远,又不断遇到战事阻隔,全部人员到齐不过十天,一直在踩点准备;直到昨天才接到详细的情报,得知杨崇今天设宴请客,为首的赵不破等人才拟定了计划。

四十一人有一半是自己进城找地方住的,另外一半是有人安排,接应的三个地点被查出,与李轨的部将安修仁、康老和的儿子康子明有关。在今天下午,接应的人就全部离开了张掖,凌敬发出通缉令,张掖、武威发动搜捕,凡是与此事有关的买卖、产业全部过了一遍,询问了上百人,查出了武威校尉曹珍等人,摧毁了一条到河西的秘密路线。

得知无畏门主叫全欢古,孟翻和寇九珙一阵激动,这是山衡留下来的十二人名单中出现的第二个人;在这之前,山衡名单中只有元袭人和宇文无及对上了一个名字,就是乐户赵行枢,因为替宇文化及兄弟走私,现在已经是身价千万。通过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杨崇等人确定,十二个人不是山衡的人,是山衡要调查的人。

杨崇立即上书朝廷,陈列了从杨雷一案到无畏门的所有线索,指责萧璟、窦贤、韦福子、安兴贵协助薛举和突厥人,策划刺杀河西官员,阴谋制造混乱,为叛军占领河西创造条件。杨崇在奏章中表示,愿意率领河西军队讨伐薛举,收复金城等郡,如果长安已被叛军暗中控制,无法调查这些人,自己也可以挥师关中,来查清楚这些案子。

谁都明白,杨崇不在乎结果,否则不会把周谦送回关中,让高盛道现在自由自在地在高昌活着;杨崇隔了这么长时间,把这些案子摆在一起拿出来,是为了替自己出兵长安寻找借口。但是,必须回应,如果一方大员被刺杀,长安不管不问,那就是向天下昭告,所有的行动都是长安方面安排的。

从高盛道出事后,萧璟就再也没来过关中,卫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刺杀杨崇的计划一直延续到现在,还牵扯出窦贤、安兴贵。独狐篡一筹莫展地说:“难怪杨崇那时候会答应卫公,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萧璟、窦贤的线索,神武公窦贤是唐国公李渊的小舅子,李渊和杨崇一直不对付,杨崇现在就是说李渊是背后的主谋也有人信。”

骨仪激愤道:“这是裴仁基的翻版,只是杨崇不需要投奔任何人,他本身就是第二个李密。”

(本章完)

第366章 小试牛刀1

河南道讨捕大使裴仁基据守虎牢以抵抗李密,与瓦岗军互有胜负,但是监军御史萧怀静认为裴仁基把所得的军用物资全部赏赐给士卒是一种收买人心的行为,屡次搜罗裴仁基的过失上奏弹劾他。刘长恭兵败后,裴仁基就一直屯兵在百花谷,加固营垒自守,不进攻瓦岗军,折腾了几个月,裴仁基还是退兵虎牢关,据说已经和李密在谈判。

骨仪气愤明显是在气卫玄故弄玄虚,在骨仪看来,卫玄和萧怀静一样,只是为了各人的目的,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韦津问道:“能否和杨崇谈判?”

阴世师摇头道:“事可一不可三,除非能把萧璟、窦贤交出去,不说萧皇后、李渊不干,萧璟两人现在都不在长安,我们根本没人交。我得到消息,窦贤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长安,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各位无须多想,杨崇没指望我们有结果,备战吧。”

代王杨侑已经十二岁了,几年的留守生涯对很多事有了自己的想法,轻声地问了一句:“还可以从姜菲、元袭人那里试试,你们看郝婷、独狐虹、公孙蕙兰那一个合适?”

几位重臣对代王杨侑刮目相看,不仅是思路,更关键的是取舍,晓得不能同时找姜菲和元袭人两人,问的是郝婷三人哪个合适,其实问的是姜菲、元袭人哪一个能改变杨崇的主意。独狐篡想了想说:“还是叫舍妹去吧,他和姜菲、元袭人都有交情。大将军这边,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独狐虹没有能让杨崇改变主意,带着杨崇送的一匹焉耆产胭脂马和一车青盐回了长安;杨崇宣布在贺兰山建立义军大营,任命姜夺、司马凡为行军正副司马,房彦藻、李正明为正副行军长史,唐弼、宗罗睺、高北、契苾葛、杨延兀为五营将领,负责招募义军。

天下震动,如果让贺兰山的义军与毋端儿会合,单独攻打陇右,李靖未必能抵挡得住;李靖在薛举、突厥、毋端儿的三面骚扰下,虽然连战连捷,但是三军已是疲惫之师,粮草更是困难。没有了皇甫无逸、宋老生的策应,李靖几次袭击毋端儿成功,但是都未能扩大战果,等听说义军成立,李靖立即要求撤回关中。

李靖的要求被卫玄拒绝,按照卫玄的思维,杨崇出兵应该还有一段调整的时间,谁曾想杨崇早就有布置,看中的地方是河套。其实在收服宗罗睺以后,杨崇还派房彦藻说服了安定郡马贼荔非世雄;姜夺离开河东的时候,留下了弘化人刘企成在延安一带负责,姜夺先后送去两千多套盔甲和一百名老兵,刘企成现在也聚起上万人。

房彦藻、唐弼、杨延兀率先攻击灵武郡,吸引李靖的注意,被李靖的援军稍一接触后,退回贺兰山;姜夺率领宗罗睺、高北两军,趁机越过平原,潜入弘化郡,与司马凡、刘鹞子、破六韩拔魁的部队会合。在刘企成的策应下,姜夺先骗出郡治合水县守军击溃,然后一举夺城,紧接着再克华池、弘化两县。

杨崇命马贼荔非世雄扮作隋军,从安定方向前往平凉郡治平高县,骗开城门,一直混战到韩世谔的大军杀到,强行攻占平高县,一路又打下百泉、默亭两县。消息传出,陇右各县大乱,弘化、平凉两郡失守,已经让灵武郡、北地郡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只剩下安定郡的一条通道。

卫玄再次召集长安的官员商议,因樊子盖在去世,韦津被调往洛阳,开会的人就更少了,卫玄决意调屈突通、李渊出兵六盘山,刚赶回长安的屈突通坚决反对说:“目前姜夺东北面有刘苗王,南面有李弘、薛举,西面有随时可以增援的贺兰山,根本不怕打这种仗。反而是我们,一旦占据陷入困境,涉及的就不是陇右了,甚至关中、河东都不保。”

卫玄又气又急说:“杨崇大军未出,不到一月已经拥兵六万,占据两郡,若是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元无竭坦然道:“卫公,此事急不得,杨崇的军队不像其他叛军,号称十万,老兵不过五六千,甚至更低。六盘山一代最起码拥有四到五万的老兵,其中骑兵过万,不可小觑;再说,李渊和杨崇一样在太原、河东招兵买马,就可靠吗?弄不好前门拒虎后门迎狼。”

李渊在太原不像杨崇那么自在,太原副留守潘长文和武牙郎将高君雅时刻注意着李渊的一举一动,两处私兵各三千人,那瞒得住两人;包括李渊打败甄翟儿等叛军招安的一万新军和两千轻骑兵,都被两人做成文案报兵部留根。卫玄怒道:“唐国公是杨崇那种人吗?”

所有人都懒得吱声,杨崇数年前就说过李渊是篡国之人,杨花落李花开和大水淹城两则预言都和李渊映照得上。骨仪心中一动,想起杨崇说过卫玄不死的事,疑惑问道:“卫公,你可是想帮谁?”

这句话连代王杨侑都听懂了,卫玄面红耳赤,想要辩驳无从说起,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屈突通说:“代王,你如果相信老臣,为臣愿去六盘山一趟,劝说姜夺让出六盘山和弘化两郡。”

代王杨侑听傻了,问道:“大将军有如此把握,何不当卫公面说?”

屈突通不屑地笑道:“我和卫公看法不同。我需要代王允许杨崇进攻被叛军占领的郡县。”

代王杨侑是个聪明人,立即醒悟了屈突通的意思,反正那些地盘已经不在长安控制的范围内,以卫玄、李渊两位留守的能力,拿回来恐怕不易,还不如让杨崇去攻杀,最起码可以解决眼前的局势。

代王杨侑把目光转向骨仪,这是最能信任和敢于说话的一个,骨仪立刻说了三个条件:“第一,杨崇收复的郡县要和河西一样,上交税收;第二,就是不能要求减免,收复的第二个月开始上交;第三,每收复一个郡,给长安两百到五百匹战马。只要满足这三个条件,退出六盘山,代王就可以下诏书。”

(本章完)

第367章 小试牛刀2

骨仪是看出杨崇在逼宫,干脆一步到位,两害相衡取其轻,反正那些地盘留守司是打不下来,在谁手里还不是一样,杨崇要是真能把薛举一帮叛贼灭掉,对长安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杨崇真的只是桀骜不驯拥兵自重,那长安就赚到了,毕竟道路畅通,还有源源不断的税收。

屈突通不禁犹豫,这也太苛刻了吧,被叛军占领过的城池那一座不是象被蝗虫啃过一样,骨仪的想法是好,但是这样一来,杨崇恐怕对守在自己的老巢更感兴趣;元无竭上前一步说:“大将军身负河东重任,不易在长安逗留太久,下官愿意前去,让杨崇答应条件,拿回弘化等郡。”

代王杨侑和骨仪松了口气,元家和杨崇的关系在那里,元无竭应该没问题;众人把卫玄找回来,卫玄料想谈不成,很痛快地让人拟了诏书,盖上章。元无竭临走的时候,看左右无人,才对屈突通说:“大将军最好能迅速回去,一个叫梁师都的军官和李渊都值得注意,他们要动手或许就在最近。”

屈突通听到梁师都,立刻明白此言不虚,梁师都是夏州朔方人,家族世代为该郡豪族,原来是鹰扬府郎将,和朔方一代的盗贼多有勾结,去年因为贪污军饷被屈突通免了职。屈突通苦笑道:“我奉命调回长安,大军在回来的路上,只能给郡守唐世宗去信,希望他能抓住先机。”

不过两人都明白指望不大,有些事先说没人听,事到临头的时候,已经做什么都来不及。果然,兵部的公函和屈突通的信件都没有引起朔方郡的注意,反倒是梁师都得到风声,抢先动手杀了唐世宗,占据朔方,自称大丞相,又联兵突厥共同反隋。长安闻讯,派银青光禄大夫张世隆出任雕阴郡守,负责讨伐。

元无竭到了六盘山,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姜夺就同意了长安的方案,甚至没有上报杨崇批准,次日元无竭通知李靖让路,第三天,姜夺收了诏书,数万大军就开始从各城撤出,分成五路,护着粮草百姓退往贺兰山。贺兰山方面得报,派出六千骑兵迎接,让准备捞点油水的各路马贼和突厥人只能不甘心地退走。

李正明带着两百骑押后,和李靖、元无竭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交接点数,每座城池交完,都要李靖、元无竭在接受的物资清单上签字。姜龙说了,所有留下的物资,日后都算作已经上交的税赋,折价抵消长安的定额;李靖是个实在人,没有因为李正明是自己大哥而放水,也没有故意去减少几个数字中饱私囊。

元无竭硬是等到交接完毕,才带着一份双方签字的清单回长安交差;留守司任命官员的速度倒是迅速,元无竭走的时候,连最后两座县城的县令都到位了。元无竭只能摇头,既然将这一带托付给李靖,最起码要留上几个空位置给李靖收买人心,不知道是卫玄故意还是太贪权力,连这点都没做到。

李靖倒是没放在心上,看到各地官员都上任了,于是放下心思,专门巡查了六盘山的防守设施,看到营寨里紧紧有条,关隘上的防守布局,李靖忧心忡忡地对红拂女说:“善守者必定善攻,杨崇的部将能把一座城守到这种程度,这世上对他们来说没有坚城,难怪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红拂女也是有见识的人,武艺兵法无所不精,笑着赞同说:“从整体上说,毋端儿、韩世谔的营寨都深谙兵法,城池关隘的设防更是行家高手,亏得元无竭让他们主动交出,要不然最起码多死上万人才能打下来。”

李靖苦笑道:“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毋端儿撤走了守城的重弩,我们没有两三万人的死伤,是不可能占据这座雄关的。自古关中就是潼关、散关、武关、萧关而存在,毋端儿的规划算是在北面建了一座要塞,对抵御突厥是大有好处。”

红拂女美目流盼,望着青山石城,低声说道:“杨崇是个古怪的人,不过他确实有才能,智谋能力见识无一不缺,将来必成大器。”

李靖晓得妻子的意思,大隋千疮百孔,长安风雨飘摇,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一个局势;李靖往前走了一段,看士卒没有跟上来,才缓缓地说:“杨崇现在已成气候,只是我既然到了长安,唯有尽心尽职;杨崇能在无为中看到我的能力,想必也能在纷乱中看到我的优点。”

红拂女无奈地一笑,掉头看远山中飞起的一排大雁,李靖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兵书战策更是运用巧妙,唯独在做人上面似乎少了一根筋,是要多固执有多固执。大雁呈人字形展开,犹如一片云朵,在空中稳稳当当。

李渊在太原得知诏书内容,忧郁在心,杨崇随时可以利用这个理由杀到朔方郡,攻打梁师都;随之马邑又出了事,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死郡守王仁恭,自称太守,开仓赈贫,驰檄境内,同样依附于突厥。李渊和李世民商量数日,最后还是决定从监狱里放出晋阳令刘文静,派刘文静到河西与杨崇见面。

刘文静绕道灵武,正遇上断后的高北、破六韩拔魁,观看了义军的撤退过程,井然有序。知道刘文静是李渊的使者,高北很客气,刘文静问为什么同意撤军,高北笑道:“两郡孤悬于外,若是长期作战,物资供给也是困难。退入河西,正好整顿,只要夺下金城郡,多少的损失都回来了。”

刘文静笑笑,李世民得出的结论是,正因为迅速撤军,河西和突厥人的以战养战的用意一样,无论在粮草、器械、布匹、牲畜、人口哪一方面都没有损失,反而获得了可以向金城开战的理由。甚至在太原起兵的时候,可以沿着朔方、雕阴等郡过河,直接攻打太原,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是自己不得不来到河西的原因。

(本章完)

第368章 结盟的条件1

杨崇大军已动,命鱼俱罗为大将,攻打西平郡;自己领一军,以谢映登为先锋攻打金城郡。武威城外战旗飘扬,连营数里,军营里戒备森严,数不尽的车辆在运送粮食、武器,一路走来,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刘文静跟在程元身后,眼光主要集中在巡逻和操练的士兵身上,很明显,河西军的装备和素质远在太原才招来的那些新兵之上。

杨崇在中军大帐接见了刘文静,陪同的人有寇九珙、凌敬、梁硕、虞绰、韩世谔、单雄信、程元、长孙无乃等人。刘文静身材颀长,骨骼清奇,眼神深邃有力,一看就是纵横之士,见到杨崇,刘文静从容地施礼道:“恭喜总管,有了代王的一道旨意,从此天下就是囊中之物。”

杨崇笑道:“刘先生客气了,先生这么说,某非李渊准备把太原送给我?真若如此,李渊父子走后,先生便是太原留守。”

刘文静与瓦岗李密有姻亲关系,李密进攻洛阳后,刘文静便受牵连,被关进太原郡狱,只因为投靠了李渊,成为李世民的心腹,刘文静才会被放出来,替李渊奔走四方。杨崇一句刘先生,说明杨崇对太原的事清清楚楚,刘文静抬头望着杨崇,笑道:“总管果然对太原志在必得,知道刘某已经不是晋阳令了。”

杨崇满意地说:“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先生向李世民献策,认为天下已乱,李密正围攻洛阳,圣天子远在淮南,如李渊能顺天应人,高举义旗,则天下不难平定。太原本是避乱的百姓汇集之地,募兵比河西更有优势,只要有钱,十万人不在话下,加上李渊掌控的数万大军,半年时间便可乘虚入潼关,据长安而号令天下。”

杨崇心口说出李渊起兵的时机、兵力、路线,刘文静头上渗出了冷汗,难怪好友张伯坚离开中原时给自己留了封信,说李世民纵然战无不胜,和杨崇相争机会不超过三成。杨崇说的话,几乎就是刘文静和李世民在狱中密谈的内容,当时狱吏都被赶到三道门外,除了李世民的贴身侍卫,没有外人在侧。

刘文静咳嗽一声说道:“唐公和大人一样有忧国忧民之心,看不惯卫玄在长安倒行逆施,蒙蔽圣天子,让无数生灵涂炭;唐公知道大人是一诺千金的君子,既然答应代王,决不可能违背誓言,所以愿意出头,替大人解决这个难题。一旦唐公入长安,必定会请代王下旨,取消对河西的种种限制,与大人共掌朝政。”

寇九珙等人在心中给杨崇不断地点赞,数年前就看到了今天的结果,李渊果然要起兵篡国;梁硕冷笑道:“刘先生好口舌,金城等郡不出十日便会落入总管之手,只要我军拿下扶风,长安就在眼前,由不得代王不下诏。”

刘文静立即判断这是心理战,金城郡是薛举的老巢,西秦的帝都,薛举就是死守也要守上个把月,十天之说不过是梁硕诓自己的。刘文静于是不睬梁硕,不急不躁地转向杨崇说:“那就预贺大人。唐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双方能结成盟友,纵使日后互争天下,在长安局势未稳之前,希望大人不要轻起干戈。”

程元眼珠子瞪得老大,反复琢磨着刘文静话里的信息,难怪杨崇特地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见识一下说客的风采。杨崇点着头,耐人寻味地问道:“李渊和始毕可汗谈好条件了吗?如果没有突厥南下,他李渊凭什么在太原招募军队,把军政大权独揽在手。”

又是一件泄露的秘密,刘文静感觉自己今天诸事不顺,有一种被人扒光了的感觉,咬着牙说:“大人妄言了,唐公怎么会和突厥勾结,谁不知道,我军刚刚在并州击败了六千突厥骑兵。”

杨崇哦了一声说:“先生如此没有诚意,那就不需要再谈了。凌敬,送客。”

刘文静立即意识到杨崇在突厥是有消息来源的,急忙做出妥协的姿态说:“就算有,那也是唐公的秘密,我一个新投靠的人怎能知道?”

杨崇目露寒光说:“刘先生,据我所知,和突厥谈判的人就是你,原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说文帝费杨勇而立圣天子,所有天下大乱,李渊准备起兵废除不适当的皇帝,愿与突厥共同进占长安,长安城归李渊,钱财、百姓归始毕可汗。篡国可以说是李渊和你有英雄志,与突厥交往是为了并州安宁,但是引突厥入中原烧杀抢掠,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刘文静汗如雨下,杨崇能知道这么详细,那个奸细一定在始毕可汗的身边,谈判的事连义成公主都瞒着,在其他突厥人面前刘文静只说自己是去买马的;刘文静不由得想起在太原和突厥听到过的谣言,杨崇和咄苾关系密切,现在看,传言很可能是真的,要不然杨崇怎能晓得如此机密。刘文静勉强狡辩道:“总管误会了,文静和始毕可汗并没有谈这些。”

杨崇冷冷一笑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刘先生,李渊现在决心未下,不会把心腹之人全部用上,所以派你去突厥。将来如果有人另外著书,把这段话全部说成你擅自做主,不管李渊能否夺取天下,你都是民族的罪人;看在我大哥虬髯客和你是好友的份上,你还是走吧。”

刘文静尴尬无比,李渊的一切对杨崇来说好象没有秘密可言,一次两次的被杨崇说破真相,让刘文静在谈判中完全落入了下风。刘文静再施一礼,低声下气地说:“大人,是文静自作聪明,险些耽误了大人和唐公的大事。其实双方结盟,对大人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轻易地打进关中,拿下扶风,长安可谓唾手可得;到那时,唐公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杨崇出人意料地问了一句:“给李密的信写了吗?”

(本章完)

第369章 结盟的条件2

李密现在自称魏公,在洛阳正和跑来增援的十几万隋军在作战,和对付杨崇一样,李渊假意写信说愿意投靠李密,求得瓦岗军不进攻太原;杨崇步步紧逼,刘文静不敢再敷衍,老老实实地答道:“写了,据说魏公很高兴。”

杨崇颔首说:“李密有他自己的难处,就象我也有难处一样,不过既然李渊抱着这个想法,看在他和宇文家同谋的份上,我也不好拒绝。我有三个条件,只要他答应了,我就承诺不进攻太原,不知道刘先生能否替李渊做主?”

刘文静原本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不禁有些心喜,心里话我来就是要问条件的,没条件的承诺谁信啊。刘文静低声道:“大人请讲。”

杨崇随口说道:“太原是大隋的兵甲库重地,我需要五千套明光甲,在你们起兵前送来;其次只要是突厥兵锋所在之地,就不是李渊的地盘,在我眼里,接受突厥旗号、称号的人都是突厥人;第三,听说李渊的三女儿李秀宁长相不错,让李渊送李秀宁到张掖做客。”

刘文静沉吟道:“大人的第一个条件在乎的不是明光甲,而是唐公起兵的准确时间;第二个条件是约束唐公不可接受突厥的称号,只要接受,就意味着背叛大隋,原来大人是真的没有去掉隋号的想法,所以才甘心处处受制于卫玄。让刘某不解的是,大人何不要一名男子为质?”

杨崇笑道:“李建成和李世民,大人认为哪一个合适?”

“这。”刘文静不敢回答,无论怎么答都是错,只要传出去,自己都没好果子吃;杨崇脸一板说:“刘先生,纵横之士也应该坦坦荡荡,本官已经如此,你还在玩弄心术。为了给你和李渊一个教训,钜鹿郡公柴慎府上有一个叫马三宝的书童,为人狡黠,你们把他的人头和李秀宁一起送来。”

刘文静满头大汗,这可是李渊的最高机密,自己也是从李世民嘴里知道的,柴慎和李渊达成协议,替李渊在长安游说各家士族,李秀宁已经许给了柴慎的儿子柴绍,作为两家联系的一环。杨崇哪是要李秀宁来河西做客,这是要打柴慎父子的脸,破坏李渊在长安的图谋,刘文静强撑着说:“我们不能乱杀人,另外李秀宁已有婚约,可否换一个人?”

李渊图谋此事已久,稍微大一点的女儿哪一个不是定了权贵,杨崇冷冷地说:“先生提醒了我,让李渊把婚事退掉。再加一个条件,把高君雅活着送到张掖。”

刘文静不敢再说了,两次图谋换了杨崇增加的两个条件,要是再说下去,不晓得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只能先答应下来,回去禀告李渊再说。杨崇见刘文静同意传话,随即换了一副笑容说:“文静难得来武威一次,梁硕,等会你陪文静进城,好好款待。”

刘文静心中大骂,杨崇和传说中的差别太大,几乎就是商人嘴脸,没有一点政客的风范;对于杨崇与刘文静说的一番事,有些大伙晓得,有些连寇九珙、凌敬都不知道,不过众人不以为怪,杨崇本来就以策略见长,并且一直以李渊为假想敌,在李渊身边密布眼线是很正常的事。

只有寇九珙心中纳闷,从准备东征开始,很多消息自己和孟翻都不知道,以姜夺的能耐,不足以做到如此程度,寇九珙不禁想起杨崇留给天弃的第三个锦囊。这件事寇九珙问了几次,也和姜菲嘀咕过,杨崇没怪罪任何人,但是连姜菲都不说,似乎只要活动在山东的天弃知道;但是天弃似乎失踪了,彭魔云负责的联络站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天弃,姜夺的另外一张网同样没有消息。

虎牢关外的百花谷,瓦岗军的营寨后,古树簇拥的凉亭里,摆着一桌酒菜,魏征正在和徐世绩喝酒,徐世绩这几年在战火中迅速成长,已经是瓦岗军屈指可数的大将,留了胡子,面色平添了几分沧桑;魏征一身道袍,谈不上道骨仙风,隐隐然有不可轻犯的气势。

亭外野花灿烂,风一吹,风里就夹杂着野花与青草的芬芳;徐世绩给魏征倒了一杯酒说:“没想到你作为元宝藏的特使,还有时间专门来看我,魏公就要对洛阳动手了。”

武阳郡丞元宝藏看大隋将倾,选择投奔李密,魏征正是来往的使者,不过与徐世绩有旧,转道来看看;魏征端起酒杯笑道:“谁不知道裴仁基已经是魏公的人,只要他家眷一到,便会献关投降。来,祝魏公一展鸿鹄之志。”

徐世绩一直希望魏征能说服元宝藏投奔翟让,而不是魏公李密,现在看来,魏征还是看好李密,对翟让不感冒。两人一杯酒下肚,互相笑着坐下,一名哨官匆匆跑进来,递上一个精美的金丝楠木盒说:“徐将军,刚才有个商人给你送来一份礼物,说晓得你在会客,明天再来拜访你。”

魏征笑道:“就看这包装,也知道价格不菲。”

瓦岗军四处抢劫,手上有的是金银珠宝和古董字画,徐世绩又是少数几个识货的人,在这一行名声极大,元宝藏、魏征都从徐世绩那里买到过便宜的珍本古籍和古玩,魏征下意识地以为,又是一个想来淘便宜货的商人。

徐世绩挥挥手,示意哨官下去,拔出一柄随身携带的匕首,轻轻割断木盒的锁,打开木盒,里面全是珠宝,珠宝下面有一个锦囊,魏征和徐世绩的脸顿时变得谨慎起来。江湖中曾传言,杨玄感叛乱时,就是接到一个锦囊,才放弃攻打洛阳,转战南阳,要不是隋军太能打,杨玄感差一点就能翻盘。

魏征想回避,又有点舍不得,能遇到这种传奇的机会并不多,心底还是想一睹为快的;徐世绩爽快地说:“魏兄,一起看看,对方是特意等着你到才送来的,不是给我一个人看的。”

(本章完)

第370章 不怕死的商人

徐世绩到百花谷一个多月了,对方如果想守秘,什么时候不能送,何必非要在今天;徐世绩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句话,是杨崇的笔迹:“李渊攻克长安之日,便是瓦岗军转折之时,轻易莫赴宴,保重,杨崇。”

魏征在侧,徐世绩无法毁掉证据,顺手把纸条递给魏征,魏征看后说:“贤弟放心,这是你和杨崇的私事,我不会告诉魏公。不过这个送信人倒是真值得见见,想必鞍前马后的,一直跟着你的部队在走。”

徐世绩恍然醒悟,和魏征立即上马,带着几名心腹家将奔出营寨,就在营门口,刚才送东西的哨官慌慌张张迎面跑来说:“徐将军,不好了,那个商人被蒲公营的人抓住了,正在前面用刑。”

徐世绩等人顺着哨官指的方向,不多一会就纵马赶到;徐世绩一看,商人是打过交道的,这几年常常随着瓦岗军东奔西走,商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右司马郑德韬正在逼问。面对徐世绩逼人的眼光,郑德韬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将军,这个人给你送了什么厚礼?”

徐世绩被李密封为右武侯大将军,看上去位高权重,其实根本不在郑德韬等人眼里;徐世绩瞪了郑德韬一眼,上前问商人:“你是谁?”

商人喘息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徐将军,我只是一个商人,五年前天弃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还给我一车货做本钱,让我过了五年的舒服日子,家人在乱世中平平安安的。这五年,天弃没要我做任何事情,每次来瓦岗做生意都有人保护我,我明白,一切都是为了今天;我总算报了大恩,死而无憾。徐将军,仁者无敌,瓦岗军越走越远了。”

商人说完话就死了,徐世绩、魏征、郑德韬都愣在了现场,乱世人命不如狗,多少人易子而食,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一个商人临死还能谈恩情仁义,死得如此坦然,是天弃抓住了人心,还是商人真的是侠肝义胆,郑德韬晓得徐世绩和杨崇的关系,那个天弃应该是杨崇手下神龙级的人物,主动说:“他的嘴很硬,什么都没有说。”

魏征插话说:“那盒礼物是珠宝,恐怕这商人都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徐将军就是纳闷才追出来想问清楚,唉,可惜人死了。”

魏征这么一说,郑德韬就无法再问下去,立即带着手下人去四周搜索,看看天弃或者其他什么人会不会还在附近。魏公李密其实一直想和杨崇建立关系,只是瓦岗与河西路途遥远,中间隔着陇右、河东,看上去有些不方便;如果能和杨崇在中原的人联系上,也算大功一件。

郑德韬走远,魏征在风中思索着说:“贤弟,天弃说的没错,你处境危险,要不然郑德韬不会出现得那么巧。我原本很看好魏公,但是,我现在很想去河西看看,见见杨崇;花五年的时间培养一个人,只为送一次信,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那张纸已经发黄,墨迹失去色彩,恐怕是杨崇五年前写的,难道他当时就知道你会遇到现在的情况。”

魏征一直对李密很看好,曾献上壮大瓦岗的十条计策,虽然李密不用,但是魏征并没在意,没想到今天一张纸条,竟让魏征改变了主意。徐世绩知道,魏征是个很认真的人,既然说了,回去见过元宝藏,十有八九会动身去河西。

望着魏征在马上那倔强的背影,徐世绩凌乱了好一阵,杨崇请自己去长安的往事历历在目,五年来,除了逢年过节送礼,竟然始终安排人跟着自己;徐世绩叹口气,自己恐怕只有辜负杨崇的期望了,于是吩咐部下找张芦席把商人埋了。

翟让知道这件事后,找到徐世绩,看完纸条就烧了,翟让是知道杨崇招揽单雄信、徐世绩一事的,杨崇对徐世绩的提醒,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提醒。李密似乎没听说这件事,看见徐世绩还是和往常一样满面笑容,珠宝的事情问都没问。

没过几天,隋军镇守虎牢关的主将裴仁基终于听从贾闰甫的意见,杀了监军萧怀静,投降瓦岗军。李密封裴仁基为上柱国、河东郡公,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为上柱国、绛郡公,贾闰甫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任直记室事;随即李密派裴仁基与孟让率兵三万多人攻取回洛仓,乘胜攻进洛阳。

元文都得知瓦岗军烧毁天津桥,纵兵大肆抢劫,立即催促左翊卫将军段达与监门郎将庞玉、武牙郎将霍举出兵反攻,裴仁基等人大败,裴仁基仅以身免;李密闻讯,亲自率领三万兵卒进逼洛阳,击败段达等七万人马,连续夺下金墉城、回洛仓,大修营垒战壕,威逼洛阳。

洛阳不断派出快马,求救的文书雪片般飞到江都,中枢调全国精兵救援洛阳,下令可以随意诛杀叛军,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人;河北、江湖各路义军纷纷出动,拦截隋军增援部队,中原决战就此拉开帷幕,天下人为之侧目。

圣天子杨广任命的主帅薛世雄率三万大军行进到河间七里井,窦建德诈做逃跑,调集各郡兵马集中,一夜行一百四十里地袭击隋营,正逢天降大雾,一战大破隋军,薛世雄只和左右几十名骑兵逃回涿郡,惭愧忧愤而死。

但是有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的江淮劲卒二万人到了洛阳,与李密展开激战,瓦岗军左右司马郑德韬、杨德方先后,李密又任命郑颋为左司马,郑虔象为右司马,继续进攻。刚刚投奔而来的柴孝和劝李密:“魏公何不让裴仁基镇守回洛仓,翟让镇守洛口仓,您亲自挑选一支精锐队伍,向西突袭长安,攻克西京之后,等根基牢固兵马强壮,再回头攻克洛阳,传檄而定天下。”

李密曾为杨玄感定策,自然晓得其中轻重,踌躇道:“这个方略我也想过很久,确实是个上策。但是杨广还在,终于他的军队还很多,瓦岗军都是山东人,洛阳不克,谁愿意跟着我向西进关?这些绿林好汉留在河南,就会称王称霸,倘若如此,瓦岗军就全完了!”

柴孝和剩下的话全部咽回肚里,李密的意思很简单,不赌,一步一步来。李密说得隐晦,其实担心的还是翟让,怕自己一旦挥师西去,翟让就会重新获得瓦岗军的领导权;万一到时候,翟让断了李密后路,李密就是困守关中。

(本章完)

第371章 席卷河西

薛举对杨崇的进攻早有准备,钟俱仇在狄道宣布自立后,薛举就趁着打下天水郡的机会,把都城迁到了天水,留下钟利俗和小儿子薛仁越守金城,妻舅麴授守西平。岷山羌、马贼和金城士族的私兵成了守卫两郡的主力,加在一起也有两万控弦之士。

谢映登率领马公祐、罗士信、尉文通、高北四部为前锋,与钟利俗遭遇在七里河。河西军装备以马槊、长矛、强弩为主,中间是尉文通的连环甲马,两翼马公祐、罗士信轻骑掩护;羌兵长于冲杀,短于配合,几经搏杀败溃,被斩首三千,俘虏近五千人,战马四千匹,军械无数。

杨崇和凌敬、单雄信、李贇、天鉴、彭辽率后军五千人赶到后,下令在一千多汉人和金城郡人募兵,只要愿意加入的都欢迎,不愿加入的七百多人全部放掉,三千羌族当做战俘押回武威做苦工。李贇投降杨崇后,在单雄信手下任鹰击郎将,劝阻说:“放俘虏等于资助敌方,不如全都送回武威为妥。”

杨崇果决地说:“李贇,这是内部战争,我们要鼓励对方的军队投降,如果我们不善待俘虏,那么对手只能拼死抵抗,反正投降也是死,不如战死。善待俘虏可以使更多的人看到投降我们的好处,长期坚持,能大大减轻我们的压力。”

杨崇的思维来自后世一支善待俘虏的军队,若不是战争花费需要弥补和钟利俗还未擒获,杨崇甚至连这三千羌人都想放掉。凌敬笑道:“李将军,你还不习惯,等时间一长就好了,别忘了,在我们的理念里,羌人也是我们的同胞,跟不要说金城郡的百姓子民。”

李贇猛然醒悟,杨崇志在天下,是自己太局限于眼前;李贇急忙向杨崇告罪,杨崇笑道:“没关系,时间长了就好了。”

钟利俗一战损失八千之众,和薛仁越躲在金城县内再不出站,杨崇便让单雄信、天鉴开始挖地道,准备炸城墙;按天鉴的估计,金城郡城墙高大,要比敦煌多一倍的量,得挖上五天。才挖了两天,鱼俱罗就派鱼进义送来战报,湟水县五城已经拿下,俘敌过万,战马两千匹,牛羊一万五千头,还有大批的粮食器械。鱼进义详细汇报了战斗经过。

西平郡辖湟水、化隆两县,县治分别在南凉的乐都城和前凉的湟河城;其实除两座县城外,西平郡还有临羌、破羌、安夷、破塌、西平五座汉魏时期的大城,除了破塌城属化隆县,其他四座城都属于湟水。上次谢映登的攻击只涉及到乐都城和湟河城,其余五城地域偏西、偏南并没有涉及。

和薛举联姻的麴氏家族掌握有一千多精锐私兵,拥有八百强弩;家主麴授联系岷山羌钟利俗,调来三千羌族援军,共组成西秦联军六千人;麴授晓得河西军有天雷那种玩意,孤城死守不住,做的准备就是一旦不行,就在湟水广阔的区域开展游击战,早早地把粮草、器械等物资送到破羌、西平等城。

麴授得知鱼俱罗只有两千骑兵和五千步兵,忍不住与鱼俱罗在湟水打一次对垒战。羌族多的是牛羊,麴授摆起火牛阵,被鱼俱罗步军中的长矛阵和标枪所破,上千头牛死了快一半的情况下,牛群仓皇转身,反而践踏了数百羌军。至于强弩对射,河西军的巨型弩领先距离一百步,床弩的威力更是麴家强弩的十倍,一场野战,西秦军损失了近两千人,逃入湟水县城。

鱼俱罗没有攻城,麴授耽搁了一天,忽然听见城外数百羌兵在呐喊,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史大千率五千骑从青海方向杀来,已经攻破破羌、西平、安夷三城,大批的物资和牛羊落入河西军之手,西边的羌族部落迅速被当做叛军处理,四千多羌人成了俘虏。麴授明白,已经失去了在湟水游击的可能,当即决定退往化隆县。

半夜时分,麴授率三千骑兵悄然出了南门,随即撒马狂奔,不出二十里地,忽然四周火光冲天,杀声一片,箭雨中,不知道有多少伏兵。麴授顾不上还击,下令全力突围,冲出百里后,收拾残兵,大约还有一千五六百人,无奈退往化隆县;留在湟水县城的汉羌士兵次日献城投降。

杨崇听完十分高兴,让凌敬写信给鱼俱罗,兵器粮食战马人口除外,凡是在军队、府库、查抄入库的牲畜、布匹、金银等物资,拿出三成奖励将士,同时告诫鱼俱罗、史大千,抢劫百姓者一定要杀无赦。

这是杨崇和房玄龄等人商议后的改动,争夺天下的大战,道义是一个很薄弱的东西,利益才是上上下下的关心所在,跟随杨崇出生入死,大部分人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杨崇就划了一道杠,对内的战争不允许毁城、灭族、杀降、扰民等行为,但是遵循隋制,奖励军队三成的战果,军用物资不在其中。

鱼进义赶紧谢过,鱼俱罗之所以派他来,就因为这是第一次奖励,不能让杨崇感觉将领们在谋私利;鱼进义匆匆赶回西平郡,谢映登、单雄信闻言大喜,金城郡的府库可比西平郡富裕多了,都催促天鉴加紧准备。天鉴只能私下里和杨崇嘀咕,这种奖励真是一把双面刃,对于炸药,天鉴还是按部就班,在第五天就位,发动进攻。

城内薛仁越早有准备,一听到三面城墙的爆炸声,第一时间从杨崇留下的东门逃走,让手下将领自行决定是战是降;钟利俗还在带兵作战,金城郡的士兵大多放下了武器,巷战只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羌族阵亡两千多人,钟利俗被杀,汉羌士兵七千多人投降,岷山羌部落全部做了俘虏。

金城郡里,薛家的人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去了天水,但是麴氏家族两千多老少奴婢仍然在金城,城破后全部被擒。

(本章完)

第372章 李秀宁来了

麴授闻讯,不敢拿家里人做赌注,杨崇虽然还讲点仁义,可杨崇的手下都是杀人当儿戏的狠角色;经过几次传递消息,麴授献了化隆县。杨崇遵守承诺,劝说麴授投降不成,和武威安家一样,让麴家交出地契、人契后,举家带着金银细软搬走。

杨崇并没有就此收兵,随后命鱼俱罗、史大千夺取浇河郡河津、达化二县,谢映登、马公祐、尉文通攻占枹罕郡,尽取河西之地,兵逼陇西。狄道的钟俱仇见势不妙,再次投靠薛举,扶风的李弘也和薛举结盟,陇西李氏更是派出李璋前来,希望杨崇不要出兵占领狄道。

秦穆公用由余之计,向西开拓,西戎八国相继为秦所征服,秦设邽县、冀县、豲道、绵诸道、狄道等,秦国长城就是从狄道开始。陇西李氏就出自狄道,李浑出事后,兄弟子侄死了十几个,陇西郡公李元方、申国公李筠、西安县公李望等全族被流放岭南;就算这样,钟俱仇也好,薛举、李弘也罢,都是靠着陇西李氏的同意,才能站住脚跟。

杨崇没有见李璋,交给凌敬、单雄信处理;李璋是凌敬夫人李惜玉的堂兄,商行做的是河西生意,面对单雄信二人,李璋怎能不清楚杨崇的意思,苦笑着说:“妹夫,单将军,我与吐鲁番商行做了几年生意,清楚杨总管是什么人,晓得五姓七望在他眼里,和一般的姓氏没有区别,但是族内老人差遣,不得不来。”

凌敬心思敏捷,没有吱声;单雄信笑道:“李璋,我们都是熟人,话就敞开来说,陇西李氏是准备支持薛举、李弘,还是支持已经在太原正准备起兵的李渊?”

这很关键,五姓七望要是参与到天下大战,那必定是叱咤风云;但是那样一来,已经控制西域、河西的杨崇又怎会容忍他人酣睡卧榻之下。李璋低声道:“单将军,我在家族中哪能达到那个层次,就算有所举动,也不是我能发觉的。不过家族的意思是希望保住陇西各郡的平安,薛举、钟俱仇都没有例外。”

单雄信冷笑道:“李璋,杨总管占据着十几个郡,纵横数千里,说到平安,我河西军的声誉可不是薛举能比的。”

李璋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河西军的纪律严明,即使胡人组成的队伍也是令行即止;可是杨崇现在的声势和进攻洛阳的李密一样响亮,家族内斟酌过,杨崇要是下决心打陇西,薛举等人最多支持一两个月的时间。家族的指望全在自己这一趟,李璋只能继续胡搅蛮缠;凌敬被弄得心烦,让李璋等着,自己和单雄信去见杨崇。

杨崇对凌敬有些失望,凌敬才华不弱于房玄龄,历史上凌敬最后没有成为大人物,一个可能是运气差了点,另一个和凌敬这种性格恐怕也不无关系。杨崇其实和张果老、苏定方在帐内也讨论了这件事,干脆把讨论的结果告诉了凌敬:“李氏是为李渊而来,希望能保留陇西,将来在我们和李渊大战的时候牵制我们。”

单雄信怒气上冲说:“我这就去赶走李璋,随后发兵天水。”

杨崇阻止说:“不急,刚才苏定方提供了一条思路,我们放松一点,让薛举杀向长安。”

苏定方现在是杨崇的书童兼护卫。单雄信不由得看了苏定方一眼,杨崇的眼光真的是那么毒,苏定方是又一个大才;凌敬立即把握住杨崇的思路,说道:“让薛举等人用物资来弥补我们的损失,逼得他们自相残杀。”

杨崇颔首说:“让李璋回去回复,要陇西李氏提供一万斤茶叶给我们,让薛举送五百匹战马和三千套盔甲来,我就同意暂时休兵。”

李璋感觉这个条件不算苛刻,一口答应了下来。陇西秦岭就产茶叶,一万斤数字是大了点,但还没到李氏拿不出来的地步;至于薛举的战马盔甲,李璋认为薛举能转过弯来,破财总比杨崇夺了天水郡强。物资六天就送了过来,杨崇如李氏和薛举的愿,开始撤军。

杨崇对各郡做了些改动和安排,撤销会宁郡、枹罕郡,以金城县、枹罕郡为金城郡,命谢映登担任金城郡守;浇河郡改辖河津、达化、化隆三县,由史大千为郡守;另命元仁惠为西郡郡守,项阳为西郡鹰扬郎将,房夷吾为西平郡守,彭辽为西平郡鹰扬郎将。会宁郡并入了武威郡,原本就是为了和金城作战而设,现在金城郡拿下了,自然撤销。

杨崇在武威设立大营,命鱼俱罗为大将,调来尉文通部,从金城抽调了两千降卒,把白毦军扩充到一万人;姜夺等部在贺兰山也改编完毕,分别是韩世谔、破六韩拔魁的虎豹营、毋端儿、司马凡的虎步营,姜夺、宗罗睺的陷阵营,都是马步军混编的部队,每营同样一万人。

房彦藻、唐弼、荔非世雄接手贺兰山猛虎营;马德来、刘企成出任正副屯田司马,带着近两万百姓,前往西郡和西平郡等地屯田。湟水谷地土地肥沃,西平郡的地盘只有青海三郡的五分之一,但是可以耕种的土地面积超过三郡总和,杨崇自然不愿放弃;选择房夷吾、彭辽坐镇西平郡,就是因为两人有新建郡县和屯田的经验。

对于西域,杨崇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理解的调整,改刘弘基出任高昌郡的鹰扬郎将,调王挺前来河西听用。薛百崖的秘密是杨崇和王挺私下的秘密,无法公开对人说;好在杨崇神神叨叨的事太多,不解归不解,没有人出面质疑。

刘文静再次来到武威,送来铠甲和李秀宁、马三宝、高君雅三人,李秀宁是一个很神气的姑娘,十七八岁,体态婀娜矫健,漆黑的秀发及腰,一张精雕细琢的粉脸,眸子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马三宝看上去比李秀宁大个两三岁,身材魁梧,面容古拙,挂着一副跟年纪绝不相配的笑意,即使知道来武威是死,依旧是不在意的样子。

(本章完)

第373章 找死的马三宝

寇九珙等人瞬间就明白杨崇要人的意思,这样的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角色,要是放在长安,不知道折腾出什么样的名堂。但是众人没想到的是,历史上柴绍从小道直奔太原后,李秀宁和马三宝很快动身回到鄠县的李氏庄园,女扮男装自称李公子,将当地的产业变卖,赈济灾民,很快招收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

为了配合李渊起兵,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秀宁就招纳了胡商何潘仁等四五支在江湖上已有相当规模的起义军。攻占了户县、周至、武功、始平等地。这支由女人做主帅的义军,军纪非常的严明,得到了广泛的拥护。老百姓将李秀宁称为“李娘子”,将她的军队称为“娘子军”。

娘子军威名远扬,很多人都千里投奔而来,最后超过七万人。李秀宁在军事上的直觉与见地堪称天才,连名将屈突通都败在她手上,可以说,在李渊打下长安之前,李秀宁和马三宝的作用不在李世民之下。

李秀宁三人被拦在门口,刘文静单独进来拜见杨崇;杨崇和高君雅是旧识,杨崇却没有先让人给高君雅松绑,而是笑着对刘文静说:“文静兄,就差最后一步,麻烦你砍下马三宝的人头。”

梁硕一声吆喝:“来人,把马三宝绑起来,给刘大人送一把刀来。”

门口的四名护卫立即上前,把马三宝放倒,其中一人抽出腰刀,递给刘文静;没想到杨崇如此顶真,马三宝吓得失去了笑容,刘文静急忙上前说:“杨总管,人我已经送来,何必非要马三宝死。”

杨崇冷笑道:“刘大人,交易就是交易,李渊要是连这点最起码的承诺都做不到,你要我和其他人怎么相信他许下的诺言。再说了,故意送活人来,要我杀人,是想给我栽上一顶不仁的帽子,其心可诛,刘大人,是你在玩火。”

刘文静心一寒,晓得又被算计了,杨崇要的不是马三宝的生死,要的是向天下人证明,李渊的话不可靠。李渊送活人的做法兴许能在仁义上挣分,但是把一个奴仆的性命看得比盟友还重,就不得不让人往深处想,难怪李世民建议带着人头来,可是被自己和裴矩否决了。

李秀宁冲进大厅,指着杨崇说:“杨崇,你也是有名望的人,不怕杀一个书童被天下人耻笑吗?”

“名望?”杨崇毫不客气地说:“李渊为了自己,能把你送到武威来,你还在乎名望?再说,肯定是刘大人杀人,与我们无关。”

李秀宁又气又急,又上前一步说:“你要怎样,才肯放过马三宝?”

寇九珙忽然拦在李秀宁前面,慢悠悠地提醒说:“李姑娘,麻烦你退后几步,不要马三宝没救成,还把自己的命送掉,今天看在你是一个女的份上没搜身,淬天阁的玩意最好不要亮出来。”

李秀宁脸色一变,刘文静更是气急败坏,如果李秀宁刺杀杨崇不成,李渊的一切图谋就将化为泡影。两名护卫已然在马三宝的鞋底发现一个藏着两枚毒针的发射机关,刘文静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拽住李秀宁说:“三小姐,不可。”

杨崇这么大势力,纵然杀了他,还会有另一个人接手,李渊要的是时间,如果另一个人接手,不按杨崇的思路出牌,直接杀进河东,李渊兴许几年都到不了长安;倘若杨崇不死,那就更糟,依着杨崇那种神乎其神的眼光和掌握的秘密,李渊很可能只剩下投奔突厥的一条路可走。

马三宝在门口叫道:“杨崇,你就是羞辱柴家,你不是说李世民厉害吗?何不要李渊把李世民送过来做人质。”

这正是所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望着李秀宁化为疑惑的眼神,杨崇淡淡地说道:“李秀宁许给柴绍不为别的,只因为柴慎是李渊在长安的代理人,负责游说关陇士族,至于李秀宁到长安后是死是活,柴家和李家都不在乎。如果要李世民来武威,李渊兴许宁可不出兵长安,我和李渊赌的是天下,岂能让棋局停下来。”

杨崇的话就象一根针,让李秀宁一痛,象一个受惊的小兔子退后几步;马三宝也失去了叫唤的力量,刘文静叹了口气问:“杨总管,盟约还有效吗?”

杨崇颔首道:“只要你杀了马三宝。”

刘文静不再多话,松开抓着李秀宁的手,俯身拾起刀,转身向门口走去;李秀宁突然大声说道:“杨崇,我答应给你做妾,你饶了马三宝。”

杨崇不动声色地摇头说:“李秀宁,你是来做人质的,不是来嫁给我的,就算你和柴家解除了婚约,你我也未必是良配;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惧内的人,纳妾的事情根本做不了主,今天就不要说了。刘大人,动手吧。”

马三宝到了武威要是求饶,杨崇或许会放过他,但是马三宝准备刺杀自己,刚才还想在言语中打击自己,杨崇不能忍,这个威一定要立,要不然李秀宁会抱着侥幸心里照样学样,生出许多事来。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杨崇把惧内说得如此坦然,大丈夫的气概去哪儿了,李秀宁更是瞠目结舌。

刘文静再不迟疑,出去后一刀斩下马三宝的人头,随手扔刀在地;刘文静心中郁闷还没吐出,就听见两名护卫朗声回禀:“启禀总管,死的人确定是马三宝,是我们在长安见过的那个人。”

刘文静只觉得脖子发凉,要是自己按某个人的主意弄个假的来,就是白白地死了一个人,河西还是会照常起兵,杨崇这个人太可怕。李秀宁的眼睛都红了,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冷声问道:“我在武威有自由吗?”

杨崇淡淡地说道:“你在张掖是自由的,除了有人跟着,不允许出城,在城内想去哪里去哪里。但是你要记住,哪怕你在张掖做买卖都行,就是不要参与到刺探情报这些事情上去,一旦发现,就视同你父亲宣战,我会立即出兵。九珙,带李秀宁去住所。”

(本章完)

第374章 东进东进1

“小女子知道了。”李秀宁咬着嘴唇说完,跟着寇九珙走了;高君雅被松了绑,望着杨崇跪倒,痛哭道:“杨崇,李渊诬陷我们勾结突厥,杀了潘长文等人,夺走了太原的兵权。你怎么能和他同流合污呢?圣天子对你不薄,你应该起兵讨贼啊。”

杨崇沉默片刻说:“君雅,我的际遇你应该清楚,有卫玄和柴慎在,我阻止不了李渊进入长安。如果我抢先一步杀入长安,正好落人口实。”

高君雅一愣,惊问道:“你说卫公是李渊的同谋?”

杨崇无奈地说:“这话我早就说过,还有很多人参与了这件事,可是圣天子和你们就是不信,要不然大隋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先在河西安定下来,给家里报个平安,时间会证明一切。”

搞定了河西,刘文静原本归心似箭,听了杨崇的话,不由得站住脚步说:“杨总管,你说得有些耸人听闻。”

杨崇望望刘文静说:“文静,等你们占领长安,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有一句话留给你,李渊称帝的那一刻,就是你应该离开李家的时候,我在河西扫榻以待。”

刘文静怒道:“杨崇,不要让我看轻你。”

“是吗?”杨崇问了一句:“你忠于李渊,还是忠于李世民?你不会相信李渊说要把一切传给李世民是真的吧?”

刘文静不敢相信地望着杨崇,汗流浃背,明知道杨崇是明谋,当面挑拨,刘文静却找不到一个词语反驳,以后还要常常考虑杨崇的歹意;因为李世民确确实实告诉过刘文静,李渊亲口说一旦成功,会让李世民做接班人,而刘文静正是李世民最坚强的支持者。梁硕等人一看刘文静的神情就明白,杨崇又一次说中了太原方面的秘密,暗暗称快。

刘文静带着一肚子惆怅走了,临行前一再叮嘱李秀宁,听李世民的话,不要有任何小动作,就当在张掖游玩。隔了一天,李秀宁就被送到张掖,交给姜菲看管;杨崇同时去信,为了以后的大计,建议姜菲成立一个两百人的女兵营,姜菲只改了一个字,让杜淹协助,招募五百女兵。

当时听说杨崇要李渊送人质过来,提名的竟然是李渊的三女儿李秀宁,姜菲和元袭人又好气又好笑,尤其是元袭人,认为是自己怀孕了,杨崇有了想法。只不过元袭人作为小妾,哪有资格管男人娶妾的事,心思全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姜菲晓得杨崇在识人上面无人能及,以外的成绩彪悍,里面一定有玄机。

等见到李秀宁谈了几次话,姜菲便认可这个小丫头除了武功、经验不到自己,志向才华都不输于自己,尤其对大事的看法,往往有独到之处。虽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玄机,姜菲还是决定放过杨崇,杨崇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惧内,让一帮人跌碎了眼珠子,自己要做得太过分真的会被人戳脊梁骨。

姜菲就算不放过杨崇,一时拿杨崇也没办法,送走刘文静,武威变得更加忙碌,韦节、元威、房玄龄、鱼俱罗、马德来、韦裔等人先后被杨崇召到武威,上上下下都明白,杨崇答应刘文静不进攻太原,并不代表杨崇会袖手旁观,这位做生意出身的大老板,肯定会趁火打劫,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杨崇选择的目标是梁师都和刘苗王,梁师都已经打败张世隆,攻入雕阴、弘化、延安等郡,立国号为梁,建立纪元年号永隆。突厥始毕可汗送以狼头大旗,并赠以“大度毗伽可汗”、“解事天子”的称号。刘苗王占据左国城,拥兵五万,自称刘王,以其弟刘六儿为永安王,其子刘季真为太子。

这是挡在河西军进攻太原路上的两只猛虎,但也是杨崇的机会。梁师都兵锋虽盛,立足不稳,战线越拉越长,兵力不足;刘苗王目前正和屈突通的部下虎贲郎将梁德对峙,双方互有胜负。因为梁德的危险来自太原方向,刘苗王在西边的兵力不足,靠着是名义上归附他的离石杂胡在警戒。

杨崇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梁师都的地盘,与刘苗王占领的静乐县、左国城,静乐县在云中山、芦芽山、管涔山包围的盆地里,水源充足,是一块良好的耕地和牧场,也是楼烦郡的郡治;左国城是当年南单于庭,匈奴汉国刘渊起家的地方,城池坚固,周围水草肥美。两地隔黄河相望,之间只有一个盗贼遍地的离石郡。

韦节不担心朔方郡,姜夺能打到弘化郡,就在延安郡的边上,索延寿、宗罗睺等人的骑兵更是经常去那里接应商队、流民。韦节想知道的是杨崇对刘苗王的真实想法,问道:“总管可知道,李渊、屈突通为什么打不下左国城?”

杨崇点头说:“刘渊从左国城发家,灭了西晋,在内迁胡人心目中,左国城是一块圣地,不管是匈奴人,还是鲜卑、羯、氐、羌,都不愿意左国城落在汉人手里,那是他们在中原崛起的希望所在。目前大隋的局势和西晋有类似之处,所以吕梁山的十万胡族,正憧憬着再来一次五胡乱华,所以精神上的疯狂弥补了战斗力的差距,李渊、屈突通屡战不胜。”

韦节不客气地问道:“总管莫非认为河西军可以轻松取胜?”

杨崇神情严肃地说:“刘苗王的想法已经超过了内战的范畴,这是灭国之战,不论我是否能赢,但是这一战是必须打的。十万胡族,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刘苗王那么疯狂,.大部分人还是想过安稳日子的,不能等刘苗王杀向长安或太原再出手。这样吧,我一路去左国城,你去长安,让房玄龄、鱼俱罗留守河西,随时接应我们。”

韦节立即明白杨崇早就筹划好了,于是不再争论出不出兵;所有人都明白,杨崇说起来简单,这一路必定是血战连连。首先要偷偷地钻过灵武郡、怀远镇不被发现,然后攻占朔方郡、五原郡、雕阴郡等地,最后才能渡过黄河,出征吕梁山。

元威问道:“当时何不从六盘山直接出兵?”

(本章完)

第375章 东进东进2

杨崇答道:“姜夺出兵前,我就和他说好了,最关键的是保存实力,争取主动;当时一个是为了换取代王的旨意,其次是金城等郡未下,最关键的是时机未到。现在李渊出兵讨伐长安,梁师都占据朔方称帝,都是反象已现,我们怎么打都名正言顺。屈突通回了长安就不可能再过来,李靖被牵制在陇右,机会难得。”

韦节、元威明白,这是杨崇趁机在替姜夺解释,放弃了弘化、平凉和六盘山,姜夺在河西备受责备,只是因为他是杨崇的大舅子,又是统军的大将,没有人当面找不痛快。韦节不动声色问道:“总管有何事差遣?”

杨崇让寇九珙拿来一张礼物清单说:“我准备在西平郡临羌城、浇河郡破塌城、海西郡昂城、白兰城、屈真川的茶卡县、星宿川的党项县、洮水西南的洮阳等城建七座寺庙,专门向吐谷浑人和羌人宣传佛法。请韦大人回长安和草堂寺协商,以哪几种教义为好,最好草堂寺能选派僧人前来主持;另外给长安各家送点礼物,问问他们对李渊出兵的态度。”

韦节懂了,所谓佛法一事就是个幌子,凉州、高昌都是佛法盛行地方,都羌语和吐谷浑语的僧人更多,杨崇的用意是要自己询问一下,长安的士族是欢迎李渊,还是欢迎他杨崇。韦节看了一遍清单,礼物很丰厚,抬头追问了一句:“总管是否准备攻打长安?”

杨崇摇头说:“那是个火坑,圣天子还在江都坐镇,李密、王世充在洛阳杀得难解难分,我们现在进长安没好处。李渊起兵,窦家、李家的人会纷纷响应,甚至在长安附近都会很快出现叛军配合李渊,我们没有这种优势;我是希望与李渊意见相向的人到河西来,草堂寺能宣传一种比较讲究和平的佛法。”

韦节是真的懂了,杨崇是准备通过佛教腐蚀羌人和吐谷浑人的斗志,所以没有考虑道教和楼观道。房玄龄插话说:“二位总管,可以和朝廷商议,刘苗王的地盘归我们后,设一个静乐郡,便于安置胡民,省得他们回各郡后继续作乱。”

杨崇眼中一亮,房玄龄在内政上的眼光果然了得;征询完大伙意见,杨崇便让虞绰拟了奏章,派李正明跟随韦节回长安,交付贡品、税收和八百匹战马。寇九珙递给李正明一个锦囊说:“这是总管给李靖的,希望他能抓住机会,顺利的话,一次性可以捞到两千匹战马。”

突厥人给李渊送战马的情报,是杨崇根据记忆写出来的,虽然具体的时间地点没有,但是杨崇心如明镜,突厥到河东的路线不外乎是河套草原、榆林到河东的官路,都是隋军的地盘,李靖要是真想查,肯定是能查到的。李靖一代战神,又有红拂女这样的高手相助,要是这点事都摆不平,那真是枉得虚名;李正明看了锦囊,谢过杨崇和寇九珙。

出征方面,杨崇命元寿为行军司马、凌敬为长史,王仲伯为行军参谋,虞绰、韦裔、程元、关谨、敬盘陀、刘鹞子等人随军,韩世谔率虎豹营为先锋,自己率领姜夺的陷阵营、罗士信的背嵬营、索延寿的大漠营为中军,毋端儿的虎步营合后兼押运粮草。杨崇东征最大的优势就是姜夺、毋端儿在贺兰山到吕梁山一路,留下了大量的暗桩和眼线。

大军行进途中,接到长安传来的情报,宇文述、于仲文、杨义臣三人,竟然不到十天的功夫,在江都先后去世;长安和洛阳谣言四起,说是大隋亡国之兆,叛乱四起的时候,良臣尽丧。杨崇立即请虞绰写了书信送往三家,派人通知在西域的于钦焘节哀顺变,把手中事安排好到河套见面。

到了贺兰山,又得到两个新的情报,一个是梁师都攻占了盐川郡;另一个是刘苗王的使者孙华送来的,孙华是弘农人,在河西投靠了杨崇,这次回到吕梁山,被刘苗王派去协助李渊,被李渊任命为开路先锋,带着一千多人马扮作马贼,潜回关中作乱。

杨崇对韩世谔说:“第一个目标就是盐川郡,想办法偷袭。”

韩世谔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跟你借几个人。索延寿和宗罗睺的部队扮作突厥人,刘鹞子与敬盘陀各带一千多人扮作马贼,向善志、杨延兀扮作商队,我带五千人扮作隋军。盔甲、道具都是现成的,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盐川,你和姜夺安心带着大军在后面,等着我的好消息。”

河套地区位处边境,时常被突厥骚扰,又面临着境内马贼的祸害,除了城池军寨戍堡,茫茫草原都成了一片不设防的区域。各座城池中间地带更是村落凋零,马贼、突厥、杂胡、叛军纷纷出没其中,还有兴致勃勃打边草的隋朝边军和地方豪强的私兵,无论汉胡,大部分百姓都逃去他处。

一般情况下,突厥人和边军玩的就是弱肉强食的游戏,哪一方人多,就会追着人少的对方厮杀,找机会抢一些人口或牲畜回去邀功换钱,就是所谓的打边草。但是这几天,无论是突厥人,还是边军,都感觉有些奇怪,对手竟然派出了上千人的队伍,一队接着一队;草原上的马贼和商队一下子也多了起来,都是超过平常的庞大队伍。

边军和突厥的队伍还是试探了几次,想从商队中捞点东西,每次出动的人几乎都是有去无回,直到杨崇的大旗在草原上飘扬,两边的斥候才反应过来,前面都是伪装的军队。斥候们纵马狂奔,赶回去禀报,河西军开始东征了,沿途的马贼闻风而逃,郡县震动。

盐川郡郡治在五原县,但是却因为盐池县出盐而得名,又名盐州。五代时,每年盐池的获利,可购绢十万匹、米万石,西部边镇的食盐全部靠盐池县供应;盐池县距五原县一百七十里,无论去长安,还是陇右、河套,绝大多数路都在平原之中,顺坦易行。梁师都占据了这里,让关中的盐价又上涨了不少,增加了河西、青海盐的销量。

(本章完)

第376章 东进东进3

盐池县不是一座孤单单的城堡,三水城、北城、西城、盐池城形成一个平原上的防守区域,驻扎着两千府军和三千多服役的盐工,产盐区在惠安堡西南二十里不到的地方,过了温池就到了,运输、看守都方便,温池的水一年四季温差不大,正好给军队、盐工们洗澡。

晴空灿烂,天是那样的蓝,耀眼的日光恣意地照射着大地,不管温池还是盐区,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刺得人疲劳。盐区的士卒和监工挥舞着长鞭,催促着盐工干活,城楼上的岗哨则是懒洋洋的,全不成队形。盐池城的城门口有一排白杨,笔直、粗壮的树干让人仰望,大伞似的树冠上闪耀着绿缎子般的树叶。

一阵风吹过树梢,树叶哗哗啦啦作响,不在站岗的梁军围在军官四周,说着笑话,既能讨好上司,又能纳凉,何乐而不为。正说的高兴,楼上的一个哨兵吆喝了一声:“突厥人来了。”

树荫下的官兵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到城门前的眼光下,梁军不在乎马贼抢盐,盐区多的就是盐,说句笑话,盐掉在路上都没人捡;但是突厥人,呸,一口吐沫只能吐在心里。大梁是靠着突厥骑兵猜打下这块地盘,因此突厥人在梁师都的地盘上,那就是大爷,谁都惹不起,三天两头派人来盐川郡取盐。

今天的突厥人来的有些多,足有两千多人,为首的两名将领竟然不会汉语,突厥话说得吐沫星子乱飞,没人懂;两名突厥将领急了,揪住梁军军官就要打人,被后面走上来的一名突厥将领喝止住了。这名突厥将领身材伟岸,递过一张写满突厥文的羊皮说:“我们是从五原来的,需要运盐,还有一千人押着民夫在后面。”

梁军军官一脸不屑,突厥人会押着民夫千里迢迢跑来,还不知道是在哪里洗劫了一番,难怪来这么多人。可是突厥文看不懂,连那个红印都不认识,军官想了想说:“我带你们去见贺遂将军,你们跟我来,让你们手下人找地方休息一下。”

军官不敢把这些蛮不讲理的突厥人留在城门口,要是自己不在,突厥人生点事,贺遂将军一定会怪罪的。突厥将领笑了笑,回头用突厥语大声吩咐了几句,口令传下去,两百名突厥士兵跟着走进了城,其余突厥人都骑着马四散开来,有的甚至跑到三水城和北城门前观望;突然一声尖厉的呼哨声响起,突厥人立即翻了脸。

连续的呼哨声中,进城的两百突厥兵立即砍翻身旁的梁兵,杀伤了城楼,城门口转眼便被突厥人控制,三水城和北城也被突厥骑兵突如其来的行动突破了城门。盐池县不过两千守军,除去在盐区警戒的梁军,每城不过三四百守军,一个是没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另一个是梁军心里怕和突厥人冲突,顿时乱成一团。

三水城、北城、盐池城迅速沦陷,梁军和盐工全部逃到了西城,守将贺遂抵抗了小半个时辰,失手就擒。贺遂被押到突厥将领面前,还在不停地高声抗议:“我要上告梁王,控诉你们这种不友好的行为。”

突厥将领笑道:“贺将军,不认识我了,我是给你送马来的。”

贺遂打量着对方,惊讶地说道:“索延寿,你们是河西军。”

索延寿满意地拍拍贺遂说:“贺将军好记性,让西城投降,杨总管过两天就到。”

贺遂劝降了盐池县西城的守军,很甘心地投降了,他是军官出身,自然晓得杨崇的实力远远超过梁师都,改换门庭是一件好事。索延寿在占领盐池城的第一时间发出了烟花,五原县治永丰镇离盐池城不过一百七十里,十个烟花此起彼落,迅速地传递消息;韩世谔在高岗上把最后一朵烟花看得真真切切,立即下令出击。

刘鹞子与敬盘陀扮作的马贼立即扑向永丰镇西道路上拥挤的车队,不管是梁军的粮队,还是包括向善志、杨延兀扮演的各家商队,都被围在里面。粮队自然是全部被歼灭,但是商队且战且走,朝永丰镇退去。

永丰镇的哨兵也看到了远处的烟花,守将索周明白,烟花代表着大队的马贼将至,但是要是在眼皮子底下被马贼打击,以后颜面何在,粮草丢失,不打一仗,如何向梁王交待;突厥将领也图同样这么认为,马贼再多算什么,商队的货才让人眼红。

两人点起两千人马和五百突厥骑兵,杀出城去,刘鹞子等人立即四散,商队趁机后撤,也图让梁军追赶马贼,自己带着五百骑兵扑向商队。可是当突厥人靠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商队射出的弩箭强劲有力,足有六七百张弓弩,一轮箭雨,突厥骑兵剩下不到百人,也图身中四箭栽倒在马下。

索周看见顿时傻了眼,马贼呼啸着反身杀来,商队弃了大车,杀向梁军的运粮队伍;双方混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千隋军骑兵呼啸着而来。索周明白,自己就算撤回五原县,两千骑兵所剩无几,靠着城里剩下一千刚招募的步兵,是根本守不住城池;看出马贼抢城心切,索周立刻指挥着骑兵朝东逃去。

城上观战的梁军将士看索周和骑兵都不回来,敌军气势汹涌,干脆竖起白旗投降,连城门都不关。索周不愧是梁师都手下的悍将,还是带着九百多骑跑了;韩世谔已经心满意足,五原县是盐川郡的郡治,完好无损地到手比九百骑兵要有作用的多,索周,一个没听说过的小人物。

次日,韩世谔派出破六韩拔魁、宗罗睺、刘鹞子、贺遂开始攻打盐川郡北面的七座城堡,贺遂主要是劝说,不投降的就攻打。贺遂是盐川郡的副将,两座城堡的将领是他的老部下,和贺遂一样,刚投奔梁师都不久,还没有忠诚度,先后开城投降;另外有三座城堡是戍卫边境的老兵,不在乎是谁做主,只要能提供物质就行,不肯投降的两座城堡先后被破六韩拔魁、宗罗睺攻占,守将阵亡。

(本章完)

第377章 东进东进4

杨崇到达盐川郡的时候,韩世谔已经全部攻占盐川十二堡,对朔方的局势也打探清楚,梁师都一口气打下延安郡的丰林、延安、临真、肤施、金明、魏平六县和雕阴郡的延福、大斌、上县、开疆、抚宁、儒林等九县,只有绥德、城平两县还在张世隆手里。杨崇忍不住心情大好,忍不住夸奖了韩世谔几句,大军有了修整的地方,可以伺机而动。

杨崇立即派出快马,通知延安弘化与陇右各郡,恢复食盐供应;李靖刚得知杨崇亲自带领河西军出了贺兰山,正在调动人马,得到消息李靖就晓得,狙击杨崇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政治上的承诺都是不可靠的,无论杨崇对长安如何许诺,突袭是完全可以存在的一种手段;至于盐川郡,从梁师都手中夺取,杨崇是绝不会交出来。

韦节、李正明的使团姗姗来迟,李靖终于看到了杨崇讨伐梁师都、刘苗王的奏章,李靖恍然大悟,杨崇不完全消灭薛举,就是为了给长安添堵,牵制长安的兵力,包括把六盘山交给自己,都是牵制长安兵力的一种做法,为的就是河套地区的富庶之地和打到河西去。

李靖急忙给长安写信,提醒阴世师和屈突通,防止杨崇占据河套,图谋河西;长安已经接到杨崇的来函和奏章,杨崇直言不讳,要讨伐梁师都和刘苗王,甚至希望能向延安等郡买些粮食,提出可以用战马换。

两位大将军和李靖想的不一样,杨崇的目标远离长安,比李渊的用心要好得多,威胁也小的多,再说夺回朔方郡、吕梁山,对隋军来说是一件绝对有利的事情,杨崇还要承担面对突厥的风险。长安对杨崇采用了沉默的态度,屈突通去信提醒李靖,李渊志在必得,要优先考虑长安的问题。

杨崇其实不在乎长安怎么回复自己,对于攻占朔方郡有着绝对的信心,韩世谔的虎豹营和索延寿、宗罗睺的骑兵已经分路进入朔方郡,进攻宁朔、长泽两县。五原县离统万城不过两天的路程,毋端儿的后军押送来足够大军一个月的粮草,抢下宁朔、长泽等县的粮食,可以维持到三四个月以后。

刚刚占领肤施县的梁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直到噩耗传来,宁朔县守将全军覆灭,从盐川郡退守到宁朔县的索周仅以身免;长泽县是朔方郡到延安的通途,沿途的粮草被一劫而空。不过让梁师都稍感安慰的是后面的消息,杨崇没有攻打统万城和长泽县,只是派军队夺走粮食。

配合梁师都作战的突厥大将泥步设一听就明白,杨崇打的是突厥人的战术,先消耗对手,然后逐一击破;但是对梁师都要求五千突厥军与杨崇决战的设想,泥步设嗤之以鼻,杨崇的步兵善战,大军一旦聚齐,骑兵过万,五千人去,不过是再次重蹈高昌、伊吾的覆辙,给杨崇一个刷名声的机会。

民部尚书陆季览建议说:“可以让梁洛仁、冯端坚守统万城,以逸待劳,短时间内不再运粮,延安郡可以就地筹粮,等大军调集齐,再和河西军决战。”

占据延安郡想撤走都不可能,梁师都也舍不得这块好地方,采纳了陆季览的建议,通知朔方坚守,雕阴郡调派军队到延安集合;泥步设另外下令,将突厥骑兵全部集中到肤施县,找机会歼击杨崇的小股人马。

探马打听清楚,凌敬提议道:“我军不如步步为营,占据大斌、魏平两县,再次隔断雕阴郡和延安郡的通道,引梁军出来攻打我们;如果不来,我们就拿下长泽县,这样五原、长泽、大斌、魏平四县就连成一片。”

杨崇不过带来三万人,没有在二十个县撒开来作战的本钱,只有给对手不断制造危机感,引诱和压迫对手出战,寻找机会打击对手。北魏曾设东夏州朔方郡,朔方郡治所在魏平,领魏平、大斌、城中、朔方、政和五县,隋初改大斌县属雕阴郡,魏平县属延安郡,和长泽县紧挨着,而大斌县过去,就是雕阴郡治所上县,不过六十里地。

众人商议后,采纳凌敬的主意,命姜夺率领陷阵营一万人出击,另外派破六韩拔魁、刘鹞子率本部五千骑、天弃的霹雳营五百人助战;陷阵营由宗罗睺的三千铁骑、杨延兀的五千步兵和敬盘陀的两千杂骑组成。

号称杂骑,就是因为在战马、盔甲、武器上,不象宗罗睺的骑兵那么统一;刘鹞子的两千骑兵同样是杂骑,一开始连骆驼都有,到贺兰山才全部换了战马。不过敬盘陀、刘鹞子两部都训练过连环马,只不过是训练时间太短,连做不到十人一排,被姜夺改成三人一组的拐子马。

姜夺先攻占大斌县,后夺取魏平县;梁师都闻讯,终究迟了一步,只能和泥步设调集两万大军前来决战,姜夺退出魏平县,在大斌县和梁师都摆开阵势。姜夺预先运来熟皮马甲三千副,从刘鹞子、敬盘陀挑选三千骑兵,配备长枪二千根,长柄刀一千把,每三骑用铁索相连,作为两翼的主力出战。

根据泥步设的建议,梁师都以一万步军从正面冲锋,骑兵一边五千人;梁军一交手就明白了突厥人为什么这么怕和河西军正面对阵,杨延兀的五千步兵堵在最前面,就象一道攻不破的长城,无论骑兵、步兵扑上去,几乎都是填箭矢的命。

河西军不慌不忙地利用床弩的威力,先用铁枪射穿盾牌,然后是巨型弓补射,等梁军最后冲锋的时候,一轮寒鸦箭雨瞬间射出几千支箭,硬生生地将三千多步兵射倒在一百步到三百步的距离中。等梁军冲进百步以内,又被希腊火烧得焦头烂额,乱了阵型,再次被巨型弓阻挡,顿时失去了冲锋的勇气,加上逃命的时候被追射,回到己方阵地不足六千人。

两侧的骑兵在拐子马面前吃了大亏,梁军的骑兵被斩杀千人后,泥步设不得不提前让四千突厥骑兵下场,靠着突厥人的彪悍和顽强,拼垮了拐子马,但是伤亡的比例是二比一;在宗罗睺和破六韩拔魁六千骑兵投入战斗后,梁军大败。

(本章完)

第378章 东进东进5

泥步设还是维持了突厥骑兵的声誉,集中剩余两千骑兵断后的时候,利用阵型的变化,屡次打退了河西军的进攻,保护着梁师都一行顺利地退往延安郡。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一万一千名步军不死的全部做了俘虏,梁师都自己的四千骑兵,只有一千多人回到延安郡;姜夺随即以风卷残云之势攻下长泽、魏平四县。

八千多俘虏中有近三千人加入了河西军,剩下的人全被放了回来,一开始梁师都比较欣喜,随后就发现了弊端,这些放回来的俘虏在军中谈论起经历,让不少未参加大斌之战的军卒都谈虎变色。泥步设更是唉声叹气,除非始毕可汗派出大军,要不然梁师都和自己在河套的结果注定不妙。

上县没有挡住韩世谔虎豹营的步伐,河西军围城三天没攻城,截断水源,点燃护城河水,把护城河烧成干涸之地;从城头看,还有就是在忙忙碌碌地打造云梯。第四天,河西军开始从三面攻城;守城的辛獠儿是梁师都帐下第一猛将,早预料到了攻防战的惨烈,各面的城墙上都站满了士卒,弓箭如雨,和下面的骑兵对射。

看河西军来回徘徊,并没有拼死攻城的架势,城楼上梁军将士们是哈哈大笑。没想到忽然一阵巨响,脚下一震,碎石穿空,血肉横飞,城墙上下近千人眨眼间就非死即伤。三面城墙上都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向善志、敬盘陀、杨延石身先士卒,河西军马步军全力向前,硝烟还未散尽,已然从三个方向杀进城中

上县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城里的军民全部乱做一团,向善志抢下城门后,放下吊桥,开门放骑兵进城。天鉴在高处看着,松了口气说:“到了中原,护城河很烦人,幸亏这是黄土高原,便于挖洞;上县又是近千年的老城,护城河很少疏通,被河沙、黄土堆积得不到三米深,若是在江南,这种方法便用不上。”

韩世谔拍着天鉴肩膀说:“努力,我相信到时候你会有办法的,这种攻城方法要少死成千上万的人,我算是明白杨崇和姜夺为什么非要我们回一趟贺兰山,就是为了给我们训练这些河西军作战的方法,果然有效果。”

辛獠儿从东门跑了,梁军纷纷放下兵器投降,韩世谔以伤亡不足千人的代价攻下两万人口的上县,入城后的几天都是忙着修缮城池。杨崇移师上县后,派毋端儿取延福县,韩世谔取开疆、抚宁两县,三县都知道上县天雷的事情,根本不敢抵挡,守城梁军不是逃走就是投降。

不到一个月,梁师都的梁国已经被分成两半,南面是延安郡的丰林、延安、临真、肤施、金明五县;北面只剩下朔方郡统万城、德静县和雕阴郡儒林、真乡、开光、银城四县。最要命的是杨崇大军强行站在中间,南北道路阻塞,梁军消息不通;河西军战斗力太惊人,只能寄希望于河西军出现差错。

杨崇不贪食,没有急着扩大战果,而是开始消化占领的郡县,招兵,筹集粮食;河套的人口虽少,但是比起河西来,那要好得多。上县、抚宁、大斌都是上万人,甚至数万人的县城,加上辖区的村庄、城堡、稽胡,杨崇占领的四郡十个县,硬是有十几万人口,很快招募了六千新军,加上十个县留下的一万多降军,杨崇增加了小两万人。

让各县猝不及防的是,杨崇第一刀就在粮食上,眼看秋收在即,杨崇要求各地把无人的田地全部交给官府收割;有人的田地,按照大隋的法规交粮。由于河西一直借道雕阴郡输送流民,杨崇在民间的声誉不是一般的高,刘鹞子等从河西回来的稽胡战士又四处说法,一般的百姓都表示服从。

也有大户心中不甘,但是想到杨崇在西域、河西专门拿大户开刀的传闻,一个个还是低下头颅;杨崇又在上县开办了河西商行的分号,利用河西商行的货、盐川郡的盐、缴获的战马和周围各郡交易,求购粮食。

杨崇的动作如此麻利,不仅吓坏了梁师都,也吓坏了雕阴郡守张世隆,雕阴郡下辖十一县,杨崇竟然站了五个,张世隆只管辖两县。按照张世隆的估计,儒林那几个县,迟早也是杨崇的;长安传来消息,杨崇是要讨伐梁师都和刘苗王,问题是杨崇灭了梁师都,会去河西打吕梁山吗?

看杨崇的架势,是要在这一带扎稳脚跟,杨崇上报长安的奏章张世隆看过,杨崇准备从雕阴郡中划出梁师都原先占据的六县,单独成立一个抚宁郡。这可是打脸的事,雕阴郡的郡治上县要是归了抚宁郡,让张世隆这个雕阴郡守情何以堪,张世隆急得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长安的回信很干脆,要张世隆不要担心这方面问题,现在不会给杨崇任何答复,一切都在杨崇灭了梁师都之后再说;一旦杨崇渡河去了吕梁山,那就什么事都好办了。卫玄给张世隆来了一封密信,要张世隆和段德操联系。

段德操给了个主意,一切按长安说的做,只是在杨崇渡河的时候,看有没有半渡而击的机会。杨崇为了安全应该留在后军,前军占领河对岸后杨崇才会动身,张世隆或许可以趁河西军的注意力在东面的时候动手,如果能活擒或斩杀杨崇,张世隆就是大功一件,哪怕因此被河西军报复,丢了雕阴郡全境都是值得的。

张世隆没敢回话,其中的风险他是知道的,延福县再偏僻,自己的人马惨不忍睹,攻击河西军也不是随意的事。不过张世隆很快发现,自己辖区里的商人和大户都在往朔方郡输送粮食和布匹,大部分人竟然拿了白条回来。张世隆不由得大为好奇,郡里向他们采购都不卖,难道杨崇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暗藏着猫腻?

(本章完)

第379章 粮队被袭1

张世隆让人找来经常去张掖做生意的商人吕回询问,吕回很痛快地说了答案:“现在在上县交易粮食,用的是到张掖城的价格,一反一复就节省了三成的运费,出了上县一两天就到家,路上还没风险,所以大家趋之如鹜。河西商行的信誉在整个西北都是硬杠杠的,他们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如果货换货,打白条还另外算利息。”

张世隆沉吟片刻问道:“你看到了他们的军队,感觉如何?”

吕回是个精明的人,立即答道:“纪律严格,在大街上巡逻的队伍看着就不一样。听说无论汉人胡人在军队里一视同仁,梁师都的手下不愿意参军的人据说都发了路费回家,但是加入河西军的降军,也因为扰民被杀了几个。至于其他,小人不懂,就说不上来了。”

吕回说的已经够多的了,张世隆文武兼备,自然晓得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战斗力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杨崇的军队从高昌打到上县,几乎每战必胜,早就说明了这一点。张世隆看似随意地问道:“吕回,你说本官该如何与杨崇相处?”

吕回很想骂人,你一个掌握封疆大员问我怎么和杨崇相处,这分明是刁难我;但是吕回不敢骂出口,反而堆出一脸笑容,低声下气地说道:“大人可以和杨崇做生意。以大人的地位,必定能成为杨崇生意上的伙伴,不说五县的物资交换,只要您能和河西军相处下去,以后就是滚滚的财源。现在的大隋,有钱才安全。”

张世隆很赞成吕回最后的感慨,唐国公李渊起兵讨伐长安,李密的瓦岗军和王世充在洛阳打了几个月,大隋最后的结局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张世隆是读书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想了想说:“吕回,明天你替我送去上县见杨崇,帮我传一个口信,说我想卖粮食给他,看他能拿什么和我交换。”

吕回胆战心惊地到了上县,在郡守府通报后;一名军官出来询问一阵,进去又出来,把吕回带到杨崇面前。吕回的感觉,就是这个总管太年轻;杨崇又问了一遍张世隆召见吕回的过程,直截了当地说:“你回去和张郡守说,我同意了,我买他粮食,他要什么货,还是要钱,开一张清单给我。”

吕回出来的时候,杨崇特地让他带两件商品给张世隆,一件玻璃果盘和一木盒的香皂,吕回得到两罐酱油做跑腿费。张世隆明白,果盘香皂不是给自己的礼物,而是证明吕回见过杨崇;夸奖了吕回几句,就让吕回回家了。张世隆的心里其实还是没拿定主意,袭击杨崇的念头如同一根毒草,在思绪中疯长。

杨崇同样不相信张世隆的善意,快马不到一天的路程,这种事情张世隆应该派一个张家的心腹前来商量,让一个外人来传话,说明张世隆下意识地有出事脱身的念头。凌敬一听杨崇的猜疑,笑道:“张世隆是想再权衡一下,据说关中响应李渊的人无数,张世隆自然要谨慎。”

姜夺皱着眉头说:“会不会是有人打主意对我们不利?河套诸郡本来就是胡人为多,做官的不是地方豪强,就是军中健将,对我们的到来,他们不可能这么平静。”

司马凡提醒道:“商行的车队。从目前看,这是我们一个漏洞,如果商行的货被劫,我们就无法兑现白条,对我们的声誉将是极大的打击。”

杨崇一惊,立即吩咐:“派罗士信、宗罗睺在盐川郡接应商行的车队。房彦藻跟着一起去,遇事好拿个主意。”

可是杨崇的安排还是迟了一步,契苾葛、石末天押送的车队还是遭到了袭击,大约有三千骑兵包围了河西商行的车队,唯一让两人心安的是,契苾葛察觉得早,已经把所有的货车围成一圈,用铁索连在一起,竖起了挡板,依靠着弓弩手在还击。随车队而行的,还有杨横手下两百霹雳兵;炸药是特殊武器,即使押运,也是由霹雳营自己派人押运。

商行的弓弩手虽然是百战老兵,但是两百多人应付小股马贼还差不多,和三千精骑比差得太远,虽然有挡板,不多时已经伤亡近三成,车夫和霹雳营会射箭的人立即接上位置。敌骑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契苾葛一面射箭指挥,一面朝石末天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所有的天雷拿出来,炸掉,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

石末天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原本有些紧张,听契苾葛一喊,才想起来这批押送的天雷一共五百枚,都是小罐装的,就是用来抛掷的。石末天一声令下,霹雳营的士卒吩咐取出天雷,两人一组,等着对方冲近距离;有些变成箭手,已经撤不下来,九十组人躲在铁板后面,一个点燃导火索,一个负责扔出去。

霹雳兵都在军中训练过,扔出去的准头和距离还可以,虽然因为有人投掷时负伤,或是瓦罐被乱飞的箭矢射中,天雷在半空中爆炸,或只落在二三十步的位置。但是大部分天雷还是落在敌骑突进的路上,顿时在四周发出一阵阵爆炸声。不管炸没炸到人,三千骑的战马慌乱成一团,许多人坠落马下,被战马践踏得嚎叫不停。

冲往里面的骑兵都忙着控制战马,根本顾不上射箭和躲避,大部分都被契苾葛带着弓箭手射死;趁着对方无暇射箭,石末天不敢耽误,又让手下扔了一遍,敌骑终于承受不住,撤退到远处。契苾葛摇摇头,难怪天鉴一直不同意把天雷投入战斗,刚才要是有一枚落在自己的圈里爆炸,就会引发剩下的天雷,自己这几百号人一定死得很冤枉。

对方被这一阵乱炸,死掉了六七百人,重新纠集后,再一次发动进攻,这一次对方拉开的阵型很长,很明显,是为了避免天雷的乱轰。

(本章完)

第380章 粮队被袭2

石末天已经让二十名士兵穿上纸甲,这是杨崇提议,乔虎研究出来的新玩意,纸甲的表面是三寸厚的绢布或纸造成,加工捶软,可以防御箭矢,对刀剑的劈砍防御效果逊于铁甲,唯独耐用度不及铁甲,不象铁甲那样经受反复撞击也不变形。

可是对霹雳营来说足够了,霹雳营以爆破为主,很少有近身搏战的机会,要的就是不被迎面射来的箭射死;二十名士卒计算好距离拎着天雷钻到铁链外面,等身后的同伴点燃导火索,立即朝对面冲去。对面的骑兵都傻了,哪有这么悍不畏死的打法,可是弓箭竟然射不倒对方,急忙想勒住战马,可还是被对方掷出来的天雷炸得鬼哭狼嚎,死伤了两百多人。

看着队伍又要四散逃开,指挥这支骑兵的将领在后面大呼:“压上去,冲过去,冲过去。”

骑兵在军官的吆喝声中迅速纠集,不顾队形再次挤压上来,二十名士卒抓紧时间回来又拿了一次天雷,再转身,敌骑快的已经在三十步的距离。阵地前连续二十声的爆响震耳欲聋,硝烟弥漫,根本看不清伤亡情况;石末天和随即扔出去近六十枚天雷,再次把陆续冲上来的骑兵炸得人仰马翻。

弓箭手和车夫看形势紧急,自动地两人一组,和霹雳兵一起,拿起天雷点燃了,就往外面扔;爆炸声过于紧密,对方的骑兵没想到天雷如此密集,全线崩溃,丢下近千具尸体逃到远处。契苾葛看对方整顿后还有一千人,大笑道:“已经杀了两千人,够本了,痛快,痛快。都把弓弩架好,兵器拿稳,决战的时候到了。”

可是对面立好阵型,没有发动进攻,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派出一百骑试探性地游射,石末天醒悟道:“鱼将军说过,一般的军队死亡超过三成就会放弃进攻,超过五成死亡还能进攻的部队就算得上精锐了。现在对面死亡达到六成,虽然还能进攻,但是胆怯了。”

契苾葛不屑地笑笑,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的游骑,草原上除非败局已定,在人数占优的时候一定是不死不休地攻击,直到杀尽对方所有人。双方对射了一阵,对面的人马再次全部缓缓地逼上来,很小心,但是一步步在朝前推进;互射中,射杀了对面三百多骑,但是护卫的弓箭手剩下的不到两成,霹雳营和车夫的箭术稍逊一筹,车队的处境很不妙。

对方突然加快马速,冲到铁链前,挥舞着长矛、马槊、大砍刀想杀进圈里,可是铁链很结实,一时看不断,就给商队的人还击的机会;石末天手中的连弩总算发挥了作用,三次连射杀死了十多名骑兵。对方付出了一百多名战士后,终于砍落了铁链,为首的将领嘶哑着喊道:“杀光他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敌骑呐喊着,气势瞬间涨到巅峰;契苾葛身穿瘊子甲还好,石末天已经负伤倒地,商队能站着的不到两百人。忽然一声号角长鸣,西边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一支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飞一般地奔上过来,大旗上飘扬着一个斗大的“尉”字。

功败垂成,敌方将领一声令下,剩下的五百骑不顾伤亡和背后射来的箭矢,也不管不远处的两三百伤兵,第一时间撤出了战场,朝南面逃去。来的正是尉文通,顾不上安慰契苾葛,尉文通留下一千骑保护商队,带着两千骑追杀下去,两个多时辰才返回来,斩杀了四百颗人头。

契苾葛审问了俘虏,竟然是延安郡的鹰扬府兵,是郡守段德操派来的;段德操一共派出了五千人,因为昨天和今天早上抢到两次粮草,各分了一千人押运。契苾葛又问了一些情况,确定延安郡的部队在弘化郡洛源县过的夜,粮草送走的方向也是洛源县,契苾葛便把头扭向了尉文通。

尉文通拍拍契苾葛说:“先把东西送到上县,洛源县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放在那儿跑不走,寇九珙就是怕有变故,才让我赶来。”

尉文通的队伍走了七八十里,就遇到索延寿的斥候,两军会合一处,尉文通等人才知道,早上那一千隋军的骑兵押着抢来的粮草往回走,正遇到宗罗睺的两千马军,被宗罗睺认出是河西军专用的粮车,立即杀成一团。双方厮杀的时候,弘化郡还出动两千骑增援,被后续跑来的罗士信杀得落花流水,只剩下两百人逃回洛源县。

房彦藻问清楚契苾葛遇袭的事说:“昨天被劫的粮草今早已经运往弘化郡,洛源县应该没有多少守军,我们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宗罗睺,去找人到延安郡放出消息,让梁师都去取这个便宜。我们把沿途所有的盐车全部扣了,说洛源县有劫匪;另外把这些士兵的人头割下来,堆成景观。”

上千隋军俘虏把自己的袍泽人头砍下,堆成景观,河西军在景观旁竖了一块木牌,正面写着“背叛大隋者死”,北面是商队和粮队遇袭的过程。随着房彦藻的调遣,许多运盐的商不改从上县去长安,让河西军发一笔小财;这些商人很明白,如果不听劝告,万一被当作奸细杀了,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交了税到长安再涨价就是了。

盐川郡离长安并不远,在杨崇有心的操纵下,劫粮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传到附近的各个城池,不关敌我双方都明白,杨崇与延安郡等地隋军产生了缝隙,连自己的军粮都劫,已经无法算是友军,杨崇不派军队攻打弘化郡是最大的克制。

梁师都得到消息,心中大喜,派出军队趁火打劫,一路进攻弘化郡的洛源、归德县、弘德县三县,先后占据了三县的县治铁边城、田百户城、琵琶城,不仅补充了一批急需的物资,还在西面获得了战略上纵深的空间。

(本章完)

第381章 慕容求援

弘化郡守慕容正则是慕容三藏长子,现在是悲愤欲绝,正是担忧杨崇吞并河套,才给延安郡守段德操方便,还派出仅有的两千骑增援。现在弄巧成拙,局势恶化,放回来的官兵看慕容正则的眼光都不一样,更不要说郡守府那些吏员故意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

河西军什么事都没做,只是树了一块可以留书青史的木牌,但那根本不是什么好意,而是要告诉路过的人,慕容正则是这一切的生事者,勾结叛贼,祸害大隋,祸害百姓。被梁师都一阵猛攻,弘化郡连丢三县,慕容正则手上不足千骑,根本无法抵抗;段德操损失了四千骑,更怕梁师都趁机打下延安全境。次子慕容知廉从一旁走过来说:“父亲是担忧梁师都继续打过来?”

慕容正则长叹一声说:“段德操应该是投靠李渊了,才弄出这场戏,是我一时不察;李靖已经撤师回了长安,现在只有杨崇能救我们。我已经写好一封信,你立即去长安,把信当面交给代王,请代王向杨崇下旨,收复延安,解弘化之威。”

原本是算计别人,现在却希望别人伸手救援,慕容知廉明白父亲的难处,为大隋殚精竭虑,遇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家。慕容知廉带着一名家丁,一人双骑,不停地在驿站换马,累狠了休息一两个时辰,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长安;祖父慕容三藏的名头还是有用的,慕容知廉在宫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到代王杨侑。

杨侑看了信,立即请卫玄、阴世师、骨仪、独狐篡、韦节、顾彪前来商议,众人才清楚梁师都被杨崇打得断了腿,还能在弘化、延安耀武扬威的原因。阴世师说道:“李渊自号唐军,在霍邑斩杀了宋老生,正准备渡河南下,屈突通大将军就算守住河东,未必能拦住李渊杀向潼关,李靖击退公孙蕙兰、李神通后便会在潼关布防,还是叫杨崇出兵算了。”

公孙蕙兰代替了另一个时空的李秀宁,到处联络反隋的义军,先后招纳了何潘仁、李仲文、丘师利等多支人马,攻占了户县、周至、武功、始平等地。李神通与史万宝、河东人裴勣、柳崇礼等人起兵响应李渊,拥有部众超过一万人,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任命史万宝为副手、裴勣为长史、柳崇礼为司马,任命隋朝东城县长令狐德棻为记室,与公孙蕙兰的部队呼应。

卫玄出奇地没有说话,李渊反叛以来,证明他这几年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把大隋推入了倾覆的地步,长安的御史台是拼命地上书弹劾;卫玄权势还在,但是军方将领已经是不买账的态度。代王杨侑抬头说道:“本王亲自给杨崇写一封信,要他抓紧时间平定梁师都之乱,解了后顾之忧,立即渡河,杀奔太原。”

“不可。”独狐篡劝阻说:“杨崇答应李渊不袭取长安,必有深意;还是让杨崇自取吕梁山。左国城若下,太原自然危险。”

阴世师沉声说道:“李靖猜测,刘武周会不顾突厥阻扰,南下攻打太原,只要李渊一年之内打不进长安,必定会因为粮草不济退兵。”

高君雅的奏章,让李渊和突厥的勾结成了明面上的东西,李渊若是一年还打不进长安,始毕可汗对李渊的信心就会大打折扣;刘武周和李渊一样,也是准备称帝的人,突厥只能阻挡一时,岂能长时间捆住刘武周手脚,到时候必定会允许刘武周出兵。代王杨侑点头问道:“何人可以前去?”

韦节提了一个人选:“杨纲,让杨崇给杨纲安排一个郡守的位置。”

杨纲是观王杨雄的第四子,现任主爵郎中,和杨崇的关系不远也不近,还代表着皇族;凭着杨雄对杨崇的栽培之恩,杨恭仁和杨崇的私交,韦节的建议有很大的成功希望。代王杨侑立即让人找来杨纲,亲笔写了信,杨纲和慕容知廉立即出发,披星戴月,偶尔在路边睡一会,两天后在上县见到了杨崇。

杨崇看完信说:“现在因城等县已经失守,郡守段德操失踪了。除了魏平县在我手上,延安郡只剩下与雕阴郡相连的延川、义川两县,其余县城全部落入梁师都之手;北面始毕可汗派康鞘利率一万骑兵已经到了统万城,慕容正则说的没错,段德操就是李渊的人,劫粮就是一石多鸟的计划。”

杨纲疲劳地笑道:“总管似乎并不着急。”

杨恭仁兄弟无一不是美男子,眼前的杨纲玉树临风,神采奕奕;杨崇胸有成竹地说:“你们休息一夜,明天河西军南下的,进攻丰林、肤施、因城。杨纲你去绥德县见张世隆,让他整合雕阴、延安两郡四县的人马取临真、金明、延安等县;慕容知廉你绕道盐川郡回弘化,让你父亲出兵收复弘化三县。”

杨纲顿时省悟,杨崇就要丰林、肤施、因城三县,于是问道:“总管有自设郡县的建议,对后面是怎么打算的?”

杨崇毫不隐晦地说:“为了盐川郡到上县的纵深,我将在延安郡四县的基础上设丰林郡,其余各县就算打下来也是交给长安。我希望能把延川、义川两县划给雕阴郡,延安郡剩下几个县组成延安郡,要不然张世隆的雕阴郡守就太憋屈了。代王的意思我明白,到时候安排你做我这里的一个郡守。”

杨纲和慕容知廉明白,这是杨崇的底线,总不能东西漫长的战线,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两人施礼告辞,下去休息。一直站在边上的魏征有点遗憾,等杨纲两人离开后说:“总管,以河西军的实力,拿下延安全境也没问题。”

魏征先到武威、张掖看了一圈,晓得杨崇已经出征,便才去总管府求见房玄龄;魏征对自己做官并不抱什么指望,只是想看看河西官员的作风。偏偏房玄龄是个君子,和魏征谈了一番,很是欣赏,便向姜菲推荐,让商队护送魏征到了上县;杨崇得到人大喜,任命魏征暂时担任记室,留在自己身边。

(本章完)

第382章 儒林对决

杨崇自信地笑道:“我们的决战在银州,只要打败康鞘利,占领统万城,梁师都孤立无助,南边的这些郡县,都是随时可以取的。”

王挺已经从高昌悄悄地到了河西,通过预留的秘密渠道,已经和薛百崖联系上了,康鞘利这次带来一千套高句丽进贡的隋军人马具装重甲,还有大量的铁链和皮甲具装,很明显,突厥人是准备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利用重骑兵和连环甲马来对付河西。杨崇决定派王挺、罗士信、杨延兀统一万军北上,争取吸引突厥人离开统万城,在儒林等地决战。

杨崇的三路大军摧枯拉朽,刘旻、刘兰被贺遂说服,宗罗睺的铁骑一到,便献了因城县;梁师都在丰林县东出动马步军五千人,被韩世谔俘斩一空,丰林县坚守六日城破。梁师都和泥步设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危急时走了一步险棋,在丰林县还未破城的时候,已经从各城撤回人马,留下李正宝率步兵守肤施,两人率三千骑兵竟然化装成隋军,直接北上逃逸。

由于城门紧闭,梁师都、泥步设的旗号都在,河西军的斥候没有发现异常;梁师都一路小心翼翼,直到冲过盐川郡才被发现。索延寿闻讯立即出兵,追击了两百里,可惜只斩杀了两路疑兵,还是被梁师都逃脱;杨崇接到军情,立即行文韩世谔,要求韩世谔总结教训,迅速拿下肤施县。

李正宝苦守了五天,率领四千梁军投降;此刻金明县还在梁军手上,韩世谔立即派李正宝去招降,收缴金明县府库,处置了一批投降梁师都的士族富户,把这些人家的田地收割一空。杨纲带着张世隆来接受金明县的时候,只能苦笑,韩世谔的行动如此有条不紊,分明是早有准备,不过这样也好,绝了张世隆以金明县为延安郡治的想法,郡治改在延安县。

真正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北面,王挺连克真乡、开光两县后,在儒林县南与康鞘利的援军遭遇。康鞘利以重骑兵冲击,在床弩的铁枪面前,重骑兵的铠甲不起作用,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冲到河西军阵地前,已然损失过半;杨延兀率领一千长刀手杀出,以死一到两个步兵的代价砍翻重骑兵的马蹄,付出了近九百人的代价,全歼了重骑兵。

康鞘利痛心无比,催动九千骑兵出击。康鞘利采用前燕慕容恪的连环甲马战法,选三千射箭好手,每十匹一组,以铁锁连战马结方阵而前,左右各置三千轻骑配合主力进击。杨延兀命床弩射马,每组十匹战马,只要有一匹马倒下,就会影响马队的行动,倒下个两三匹,十匹马就根本动弹不了。

饶是如此,突厥人的冲锋只是越拉越开,连环甲马甚至绕过中间的突厥军,从两边出击;床弩的搬运不方便,根本来不及转移。但是一阵阵天雷爆响,硝烟中,连环甲马或者向左狂奔,或者向右向后,就是不敢向前,把自己的骑兵冲击得七零八落,甚至出现连环甲马与连环甲马相撞的场面。

混乱中,六千突厥骑兵慌不迭地撤退;河西军的步兵趁机攻击,有目的的砍断连环甲马的马腿,加上背嵬军的弓箭标枪,三千连环甲马损失大半,共损失五千多人。突厥人士气大弱,次日再次决战,罗士信率四千骑兵与突厥、梁军的七千多骑苦战一天,反复冲杀下,斩敌两千人。

刘鹞子的三千骑在黄昏投入战场,彻底压垮了突厥人和梁军的精神,败退中,又被斩杀千人,俘虏一千七百人。康鞘利逃入城中,几乎失魂落魄,七千突厥骑兵再次被损失在战场;辛獠儿急忙提醒:“康鞘利将军,河西军有天雷攻城,儒林县是守不住的,不如早作打算;我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对方马步军的损失也不小,达到了阻敌的作用,此刻退回统万城,河西军必定无力北上。”

康鞘利咬着牙说:“不能就这样退走,找杨崇的人谈判,要他们补偿我们儒林、银城两县的损失。”

辛獠儿无可奈何地派人传话,王挺很果断地给了回答,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这两个县,但是如果主动交出来,可以允许梁军和突厥人安全撤走,接管城池后,放了两千多突厥俘虏。梁军的俘虏辛獠儿不急,打了几次仗,辛獠儿清楚,河西军不拉壮丁当兵,战事一结束就会释放俘虏。

康鞘利煎熬了一夜,答应了王挺的条件,率军退出儒林、银城两县,王挺接管后,守约放了突厥俘虏,让逗留在附近的辛獠儿接了人回统万城。梁师都、康鞘利两支人马先后回到统万城,再次聚集了一万多人,梁师都的信心又起,请泥步设回突厥报信,最好能再派军队增援。

始毕可汗很快给了回音,没有派来军队,派来的是杨善经;与众人交谈了一天一夜,杨善经带着一张梁师都取消帝号年号的奏章,和陆季览一起来到上县。杨崇此刻已经自己兼任夏州刺史,命元威为夏州长史、杨纲为丰林郡守、魏征为抚宁郡守、韦裔为盐川郡守,司马凡为新设的儒林郡守。儒林郡包括朔方郡的宁朔县和刚刚打下的真乡、开光、儒林、银城,郡治儒林县;长泽县被并入抚宁郡。

杨崇很给始毕可汗和杨善经的面子,尤其赞成要把愿意终于大隋的力量联合起来,同意把奏章上报长安,和梁师都罢战。至于开展贸易就更没有问题,双方确定在银城县建立榨场,包括突厥人一起,开展贸易;杨崇承诺,在银城的贸易不禁止铁器,让杨善经喜上眉梢,陆季览满面苦涩。

很明显,杨崇是以突厥人为主要的贸易对象;而对于突厥人,只要有物资,地盘在杨崇手里,还是在梁师都手里没区别。从始毕可汗的角度看,杨崇明显比梁师都更有发展前途,目前的实力甚至超过还在河东一带苦战的李渊;如果这样,突厥对梁师都的支持必定不会再上心。

(本章完)

第383章 发现秘密

李渊站在黄河岸边,黄河水夹杂着泥沙滚滚东去,天高云淡,唯有河面上打渔的孤舟点缀,由于战事,一般的商船已经主动回避,只有渡口的民船依旧来往于黄河两岸;远处的田地里,金黄色的麦浪随着秋风起伏,成群的鸟雀在田里啄食,农夫们正忙着在收割麦子,只要人一走近,鸟雀受惊,便会一飞而去。

李渊有些烦躁不安,杨崇大军进展的顺利超乎意料;身后群臣都在各自琢磨,李世民上前淡淡笑道:“父亲不必担忧,杨崇谋定而后动,答应我们的时候,恐怕就盘算好了一切。千里奔袭,没有后援,还真被杨崇走对了,不过他打下延安郡那片地盘的时候,我们也到了龙门。”

李世民身形伟岸,剑眉星目,穿着银色的连环镔铁甲,龙行虎步中不失儒雅之风;李渊感受着凉风,摇头说:“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杨崇渡河,到了吕梁山,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不能看着杨崇以平定叛乱为名,一步步逼近太原。不行,绝对不行,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

哪怕杨崇遵守承诺,到了离石郡止步,不进攻太原,但一想到河西军这头狼会盘在自己的后院,李渊就有些郁闷,李世民正要再劝,段志玄匆匆顺着河堤跑来说:“唐公,出事了,长安同意梁师都的投降了,命梁师都为朔方郡守。”

李世民面色一冷,思索着说:“只要杨崇过黄河,离石郡就会大乱,郡守王俭未必能控制局面;杨崇的目标就是离石郡、左国城,控制住吕梁山一带,与上一次他派毋端儿占据六盘山、进攻弘化郡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就算我们进了长安,西边的地盘也尽为杨崇所得,还要看河东郡能不能守住。”

李渊和群臣悚然而惊,原本李世民献策,是准备置河东的屈突通于不顾,利用在关中的各路策应人马牵制李靖,强行渡河,突入长安的;杨崇这么一来,屈突通很可能把河东交给杨崇,那么关中几乎就是在杨崇的三面夹击之下,如果再失去太原,几乎就剩坐守长安了。李渊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难道杨崇得到了我们的计划?”

李世民、段志玄等人都不敢回答,对杨崇,他们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去了解这个人,但是只有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觉杨崇这个人是何等的厉害,每一步似乎都是洞烛先机,就象下棋,招招领先。众人更不敢胡乱猜测,不说猜错,光是猜测调查的风波,就能让大军上下陷入混乱,可能还查不出结果。

李世民停了一会,肯定地说:“我更相信是杨崇推算出来的,就象定西策一样。”

李渊颔首,拍手说道:“我第一次和杨崇交手,是天命之争,当时只是被淬天阁挑唆着试试看,没想到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后来从西域到并州,不是我找他麻烦,就是他找我麻烦。杨崇这个人一直不简单,他说世民是天下有数的将才,和李靖、那个瓦岗的徐世绩相当,却从来没用过暗招;秀宁的事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最起码,换作我,应该要建成、世民中的一个做人质。既然参不透,就不管他,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看到底谁的命硬。”

古人心目中,江山社稷也是无厘头的事,帝王将相相信命运的人比比皆是,李渊的争霸之心就是被史世良相面的时候挑起,更加在意这些。在关键的时候,李渊还是表现出一个枭雄应该的气度和果断,群臣纷纷出言赞同;李世民无语,在心底浮起那个困惑了自己很长时间的疑问,杨崇为什么要三姐去张掖,三姐现在还好吗。

李秀宁过得很不错,正夹着一块鲜嫩的羊羔肉准备放进火锅里烫;桌上摆放着十二种火锅的食料,荤素都有,配着洋溢在室内的火锅香,让人食欲大开。一旁伙计、婢女侍候着,跟随李秀宁的侍卫全部坐在大堂里,只要李秀宁不突然冲出火锅店,是绝不会踏进包厢半步;李秀宁烫好羊肉,示意婢女倒了一杯葡萄酒,有滋有味地吃喝起来。

李秀宁在张掖住了两个月,渐渐习惯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发觉张掖是个不错的地方,夏末秋初的时候,天气温度很高,自己住处的冰是随时供应,还有各式各样的冰品。天渐渐冷了,屋子里用起了火炕,烧起了煤球,很暖和;大街上陆续流行起火锅店,三五个人一聚,刷一个锅荤素搭配的食物,花费不大,吃得痛快。

李秀宁现在经常出来吃火锅,自然全部是跟随的护卫买单,说来也奇怪,张掖的官员就象忘了李秀宁一样,根本没人来关心她,好像一点也不怕李秀宁与李渊的人联系。李秀宁仔细观察过,对于自己每天在城中去哪里闲逛,似乎没有申请的要求,跟随自己的护卫也没有天天跑出去汇报的动作;李秀宁断定,这是欲擒故纵的做法,就是等自己逃出河西,然后找借口与父亲开战。

李秀宁很关心父亲李渊的动静,好在张掖的街头巷尾,官府宣传没有回避这些,李渊大军的消息不断传来。李渊率军三万誓师,以“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名义正式起兵直趋关中;誓师后,李渊与长子建成、次子世民挥师南下,攻破霍邑、汾阳、绛郡,正迅速向西南方向的长安挺进。

杨崇的消息同样是公开的,占领了盐川等四郡的大块地盘,建立了夏州四郡,只要从延福县渡河,便可以到达离石郡。按照杨崇表现出来的能力,李秀宁不认为离石郡和刘苗王能挡住杨崇的脚步,杨崇要是对太原没想法,派一员大将就能解决问题。李秀宁忽然心中一动,停住了筷子,感觉自己或许发现了杨崇的一个秘密,可以从去离石的人选就推断出杨崇是否打算攻占太原。

(本章完)

第384章 吕梁风云1

杨崇还是有点遗憾,原以为这次能去统万城观光,没想到最后还是难以成行。统万城遗址在后世曾经一度成为文物界的热点,杨崇在网上看过照片,完整的少数民族都城屹立在沙滩上,白色的墙体坚如磐石,林立的马面,高耸的角楼,独特的祟台秘室结构和雄伟的宫殿楼观都让人印象深刻,表现出不同一般的异族情调。

据去过的人说,统万城目前还没有沙漠,水草肥美,风光宜人;周围河水清澈,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块状的耕田,每年降水都不错,庄稼一年一熟。山麓附近,杜松林和油松林成片,都是大面积的森林,是动物的天堂,杨崇记忆里的毛乌素沙漠应该是唐朝以后的过度放牧采伐才形成的。

眼看着到了收获的季节,元威已经和各郡县都说好了,轮流出动军队帮助百姓收割,无主的地、官府的地经过核算,都准备收粮入库。寇九珙来信,河西商行会运来大批的玻璃、鱼露、香皂、香料、毛毡等物资,和河套当地的商人做生意筹集粮食,按房彦藻的估计,最起码能筹到四五个月的军食,剩下的粮食就要靠征收了。

下面的将领更关心的是去吕梁山的事情,李渊的大军很快就要渡河了,双方争的就是时间,至于杨崇的承诺,在将领们眼里,那就是诱骗之计。等到了太原城下,不相信杨崇能定得下来心来;可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多半个月便能把粮食收完,杨崇还不发话,一个个暗暗着急。

杨崇出征前和鱼俱罗、房玄龄商量过,这些天也在和凌敬、房彦藻、姜夺琢磨,就算杨崇要了李秀宁当人质,李渊一代霸主,怎么会相信杨崇这个竞争对手的承诺;没有比较把稳的手段,李渊不会南下,刘苗王和离石郡应该就是让李渊放心的原因。

孙华的动向已经证明刘苗王的倾向,为难的是离石郡,可以打,但是打了就一定要拿到证据,否则就会被人指责;唯一的办法,就是偷袭离石县,第一时间进入郡守王俭的宅子,找到证据。而要这样,关键在孟门关。

孟门关就在黄河对岸,是到隋代才有的关卡,不在孟门城,单独建在吕梁山前,东面山上有烽火台,南面是军渡要塞,军渡要塞上关津并存,有一百名隋军驻守。官渡设有木船、皮筏之类的运输工具,还配有熟悉航道的水手船夫,根据细作的打探,即使夜晚,也有官兵在黄河边巡逻。

经过商量,杨崇把打下孟门的任务交给了毋端儿和程元,孟门关虽说地理险要,是控山带河,但是在绝对兵力面前不是问题,问题是不能让烽火点起来;由于渡口没有停止摆渡,毋端儿和程元先后悄悄地化装过河,除了观看地形,还和河对岸的各路布下的暗桩联系。一切准备好,定下日期,程元悄悄地回到上县,杨崇立即召集姜夺、韩世谔等人开始布置。

就在夏州开始收割的第三天,韩世谔、凌敬指挥在上县附近的杨延石、敬盘陀两部八千人悄悄地集中到延福县,天色微明的时候,对面放起了五朵烟花,河西军从河滩边的几个村庄里抬出一只只羊皮筏,放入黄河中;三千会水的战士跟在敬盘陀身后,纷纷登上羊皮筏,划向对岸。

河西军羊皮筏是用羊牛皮扎制成的筏子,与大隋缝合而成的革囊不同,河西军的皮囊是宰杀牛、羊后掏空内脏的完整皮张,将皮脱毛后,吹气使皮胎膨胀,再灌入少量清油、食盐和水,然后把皮胎的头尾和四肢扎紧,经过晾晒的皮胎颜色黄褐透明,看上去像个鼓鼓的圆筒。为了安全和增大载重量,将若干个皮囊相拼,上架木排,再绑以小绳,成为一个整体的皮筏。

等到了对岸,韩世谔和敬盘陀、程元就看见认识的应毅笑盈盈地站在河滩上,一问才知道这几天,毋端儿率领他们三座寨子的一千多人和三百混过来的精兵,在岭北坪集结,翻过了八百米高的北山,绕过骆驼腰,从扁嘴崖梯下到上午峪,成功突袭孟门关,控制了烽火台,关中的五百人一个都没跑掉。

昨天夜里应毅率领五百人下关,袭击了渡口要塞,干掉了守军,控制了渡船和水手船夫;韩世谔看有两百多匹马,立即和程元、应毅指挥着两千五百人奔上孟门关,留敬盘陀接手阵地,派人送回羊皮筏和所有的渡船,接应杨延石的队伍过河定胡县已经发现了异常,先后派出三队人马,都被敬盘陀击退,等杨延石的队伍上岸,定胡县只能关闭城门。

破六韩拔魁带着五千骑兵赶到河边,就看见杨延石在河对岸下船的背影,延福县的河滩上还有三千人在等待,凌敬是渡河的负责人,向破六韩拔魁行说:“破六韩拔将军,你们先休息,下一趟,连人带马运八百骑兵过去,等会还有征集来的船只过来,争取今天我们全部过去。”

破六韩拔魁点头说:“我明白,杨延石到岸后,敬盘陀就上孟门关,韩将军和毋端儿应该已经去攻打离石县了。”

离石郡领离石、修化、定胡、平夷、太和五县,加上民军,全郡不过一万两千人;其中五千人正驻扎在吕梁山的长城上,遇刘苗王对峙,离石城不过两千人的留守军队。除了孟门因为孟门关和渡口有两千人,其他三县不过一千人的守军。

等破六韩拔魁带着八百骑兵上岸,杨延石已经仗着两千步军和三百骑兵包围了定胡县城,在城外竖起了招军的大旗,破六韩拔魁等到下午,才把五千人等齐,杨延石已经靠天雷打下了县城。

不管杨延石、敬盘陀等人如何过夜,破六韩拔魁带着骑兵迅速上了孟门关,连夜翻越山岭,朝离石县赶去。韩世谔、毋端儿在两百多内应的协助下,四千人杀进城里,夺取了离石县,活捉了离石郡守王俭,关闭城门一夜,直到看见破六韩拔魁五千骑赶来,才松了口气,赶紧放骑兵进城。

(本章完)

第385章 吕梁风云2

郡守王俭的宅子里,程元搜出了大量的钱物和信件,其中有三封李渊、李元吉的亲笔信,最关键的是王俭与李渊部下宇文歆的来往信件,几乎是不断在商量抵御河西之事。韩世谔等人抚掌而笑:“派出快马通报总管,大事已成。”

离石县一日无战事,但是上岸休息了一夜的凌敬,指挥着敬盘陀、杨延石先后攻下平夷、太和,急行军到达离石县;最后上岸的刘鹞子也通过孟门关到达离石县。韩世谔连夜率领破六韩拔魁、柏蔚、应毅、蒙摧七千骑出了县城,一路拔了五座沿途的山寨,在雾气腾腾的早上,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吕梁山,出现在修化县的长城戍前。

柏蔚、蒙摧本就是小有名气的马贼,打着旗号,呼哨连连,千余部下都穿着各种各样的盔甲,扑向修化县,沿途打劫了所有的商队、粮队,不论官军百姓。长城戍气势汹汹地派出五千骑兵追击,被柏蔚二人诱进伏击圈全部射杀。韩世谔的行动一暴露,长城戍就露出了本来面目,不到两个时辰,号角响彻山谷,刘六儿带着一万匈奴骑兵和两千隋军,从戍中杀了出来。

刘六儿一方面是轻敌,另一方面也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和长城戍表面上在作战,其实粮食物资都靠修化县供给,不能让敌人掐断通路,最后丢了修化县。柏蔚、蒙摧的队伍已经换了死去隋军统一的明光甲,韩世谔大军弩箭充足,士气正旺,要的就是阵战的效果,大军呼啸着迎了上去。

韩世谔戴上青铜面具,一声长啸,率领一千重骑兵冲向匈奴大军,破六韩拔魁六韩拔魁、柏蔚、应毅、蒙摧四部六千骑跟上。刘六儿一开始大喜,河西军的弩箭专克骑兵,对手这是弃长用短;可是和重骑兵一交手,刘六儿就傻眼了,匈奴骑兵人多,但是装备差得太远,几乎就是冲上去送死的节奏。

重骑兵的盔甲不怕弓弩,兵器全部是狼牙棒、马槊、长矛,列成一字长阵冲锋的时候,轻骑兵根本没办法抵挡;偏偏一万两千人的大军过于拥挤,前面的骑兵根本无法掉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骑兵碾压过来。前军五千人完蛋了,中军三千人完蛋了,刘六儿只能下令撤退,大军一下子陷入混乱中,自相践踏。

破六韩拔魁等四部轻骑就象狼群,不断地追在匈奴军后面,用弓箭游射,找机会就冲杀一阵。破六韩拔魁和蒙摧追得太紧,刘六儿丧失了在长城戍坚守的想法,连必要的防守都来不及做,穿过城堡,带着数百骑匆匆逃走,剩下的匈奴人和守军全部投降。

黄昏时分,刘鹞子、贺遂的三千骑兵赶到,在长城戍俘虏的隋军劝降声中,修化县一千守军打开城门投降。韩世谔占领离石郡后,安排大军修整,派出快马给上县送信,安排囚车把离石郡守王俭连人带证据送回夏州;毋端儿等人都拼命地给熟人传信,招募地方上的稽胡和马贼。

好在杨崇早有措施,这几年,河西一直安排人在吕梁山传递消息,说胡人在西域、河西生活得有多好,为杨崇造声势;毋端儿在吕梁山的名声不低于刘苗王,刘鹞子、敬盘陀现在的名声都不小,几天的时间招跑来了六千多人,实力最大的是稽胡人刘赟,和刘鹞子算是远亲,带来了一千多骑。

韩世谔命刘赟为先锋,率领本部和柏蔚、应毅、蒙摧诸军共五千骑,在前面开路;自己和程元指挥破六韩拔魁的五千骑和杨延石的五千步军大军随后跟进,敬盘陀率两千人押后。留凌敬、毋端儿率五千人留守离石郡,继续招降周围各部;石末天带领五百霹雳营的士卒赶到,编入韩世谔的中军。

韩世谔大军到达左国城的时候才得知,刘苗王听到静乐县大败,从汾阳六壁城撤退途中,被虎贲郎将梁德追杀,刘苗王意外地中箭身亡,损兵过万,现在左国城是刘六儿和刘苗王的儿子刘季真在防守。程元笑道:“韩将军,我们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梁德就是杀了刘苗王也不会来左国城,他要急着攻打太原。”

虎贲郎将梁德的大军是夹在刘武周和李渊之间,最后一支忠于杨广的军队,面遇如此良机,肯定不会放过。韩世谔赞同说:“杨总管算无遗策,我们打下左国城只能说威胁太原,要说出兵攻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总管才会答应李渊的要求。”

众人正说着,探马来报,刘六儿率三骑兵杀来,前面不远处的山坳里,对方的斥候在不断接近前面刘赟的人马。破六韩拔魁冷笑道:“十万胡人,控弦之士最多不过七八万人,修化县、六壁城损失了那两万多人,归顺我们的近一万,加上胡人各自的驻军,刘六儿这是最后一搏,不如速战速决。”

韩世谔一听有道理,立即派人通知刘赟在前面派出游骑监视附近的山里情况,防止有伏兵杀出,等中后军到一起列阵。刘六儿的三万大军蜂拥而来,灰尘遮天,滚滚而来;为首的是数千匈奴骑兵,其余两万多人都是杂胡,盔甲、坐骑、武器都是五花八门,一个个挥舞着兵器,嗷叫着奔来。

韩世谔还是把杨延石的步军和一千重甲骑兵摆在正当中,刘赟、破六韩拔魁分列左右,敬盘陀在最后面压阵。双方在草原上列阵厮杀,刘六儿的骑兵比突厥兵差了许多,在一千五百张巨型弩和床弩前惨不忍睹,被射杀四千人刚冲到阵前,又被霹雳营的两百颗天雷炸得人仰马翻,上万骑冲撞、践踏在一起。

韩世谔等巨型弩再一轮齐射后,下令全军出击,顿时鼓号喧天,杀声如雷;刘六儿阵型已乱,在两路骑兵的突击下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刘六儿一边指挥着大军挡住两翼的攻击,一边叫骂着想整顿混乱的中军。韩世谔率领一千重甲骑兵一路从中间杀过去,如同一把钢刀,在胡骑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杀到了刘六儿的眼前。

(本章完)

第386章 吕梁风云3

韩世谔气势吞虎,马槊奋疾如飞,战马驰突,身先士卒;重骑兵怒声狂呼,杀气冲天。眼看着韩世谔越来越近,刘六儿竟然生出一股寒气,晓得自己低估了对手的战斗力,陷入了三面受敌的处境。四员偏将上前阻挡,竟然不过十个照面全部被韩世谔挑落马下,而刘六儿身旁的五百骑卫队也不过只是阻挡了一下重甲骑兵,不长的时间已经死伤大半。

河西军的骑兵悍不畏死地扑来,刘六儿趁着两边还有军队抵御,拨马就走,大旗随之改变方向,顿时兵败如山倒,一战被韩世谔斩杀一万四千人,俘虏了八千人。但是让刘六儿始料不及的是,跟他退进左国城的败兵不足两千,其余各部人马并没有跟着他进城,而是趁着夜色,迅速地分散,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中。

刘六儿明白,这些附从自己兄弟的人马都是锦上添花,遇见强敌不敢再战,唯恐把老本赔掉,可左国城是匈奴部落的根本所在,不舍得弃城而逃。刘赟、敬盘陀等人趁着黄昏,在附近山坳扫荡了一遍,山里准备捡漏的胡族军队纷纷逃亡,有三千人主动归降,刘赟带着几位首领都来见韩世谔。

韩世谔得知他们的军队已经包括五十岁的老人和十四五岁的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被杨崇说中了,不是每一个胡族部落都想着重现刘渊的辉煌,弱小的部落生存第一。韩世谔当场许诺他们,如果把族里的老人、妇女、孩子全部接来,会考虑让他们在城市居住。

头领们一愣,刘赟带头问道:“韩将军,杨总管会让我们住在左国城吗?”

韩世谔会心地摇头说:“左国城以后是军镇,只有军队、屯田、军属可以住,一般的人可以去离石郡居住,离石县是离石郡的郡治,杨总管准备安置三万人在那里,修化县、孟门县安置一万人,主要是种粮食、做工匠。左国城的牧场不能分,可以考虑建一个马监,需要牧民,你们要是真想安居,就要做好这种改变的准备。”

韩世谔杀了几万人,估计刘苗王一族的人都将会成为奴隶,头领们便晓得韩世谔没有骗人。刘赟甩甩头说:“我就在军队里呆着,住在左国城,家人、族人都是军属。”

众人都笑了起来,胡族首领向韩世谔告辞,自去召集族人,每个人都知道,越早把族人或家人接来,越能分到一块好地方,除非是不想长期跟着杨崇干。韩世谔的大军逼近左国城下寨,气势如虹。

左国城,原为白狄、皋落所居之皋狼邑,南单于庭入驻后为左国城,整座城背靠东部大山,面向北川河水,依山就势,东、南、北三面环岗而筑,城中有城,分为内城、西城、东城三部,城池宏伟,城墙高大,比之金城、武威确实差了点,但是比一般的县城要高上许多。

好在西城是依山而建,不规则的城墙,很多地方没有护城河,虽然山体坚硬了点,但是四天的时间,石末天还是把炸药埋了三个地点。炸开城墙后,敬盘陀、杨延兀、应毅带头从三个缺口杀了进去,杨延兀抢下城门后,放下吊桥,刘赟率领两千骑立刻突进城中,钢刀飞舞,见人就砍。

刘赟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都是匈奴的后代,刘苗王父子凭什么占据先人之地作威作福,自己做个山贼,还要看刘苗王的脸色行事。混战中,遇到逃跑的刘六儿,两人苦战三十多个回合,刘六儿被刘赟一刀斩于马下,随着主将刘六儿被杀的消息传出,城中的守军只剩下逃命的份。

得报已经杀到内城,要上床弩;韩世谔亲自带着骑兵护送杨延石的床弩队进去,西城内的巷战已经接近尾声,河西军控制了每一条街道,正在清理残敌;到了内城前,杨延石指挥着手下把五十张床弩架好,射出铁枪,一根根逐级升高,竟然迅速地在墙上射出五道铁枪梯。

敬盘陀和蒙摧早已是迫不及待了,见状立即冲上去,带头踩着铁枪梯就往城墙上攀,训练过的五百士卒跟着涌上前去;敬盘陀两人都是步战的高手,蹭蹭数步,就踩上了城楼,内城的守军还没从西城的丢失彻底缓过来,等发现不对,两人已经站上了城墙。

双方杀成一团,河西军的士卒前赴后继地往上爬,随着床弩射的梯子越来越多,河西军登城的速度越来越快,城楼上的厮杀不断。石末天带着霹雳营趁机冲到了城边,在内城的城门上挖了四个洞,放上了四个投掷的天雷,示意自己人暂时不要攀登城墙后,霹雳营的人点燃导火索后,迅速跑回来。

就听见连续的四声爆炸,偌大的城门炸得粉碎,城门后面的守军全被炸死;城楼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因为训练过,河西军的反应明显强过对手,稍一停顿便继续进攻。守军听见城楼上下到处在喊敌人进来了,忙不迭地逃跑,来不及跑的都跪地投降。

得知两城俱破,刘季真丧失了坚守东城的勇气,第一时间带着军队逃走了,剩下的残兵败将毫不犹豫地打起了白旗。韩世谔下令将内城的宫殿封存不用,刘苗王皇宫里的金银珠宝全部算作大军的战利品;另外让应毅负责左国城的治安,程元带人安抚百姓,计点官府库存物资。

程元哭丧着脸来见杨崇,左国城很穷,府库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还就是抢掠来的粮食和布匹多一点;要不是有皇宫里的东西,连奖励将士们的钱都没有。韩世谔无所谓地笑笑说:“这事你看着办,规矩不可破,该怎样就怎样,杨总管不会责怪的。我还有几座城堡要打,把刘季真彻底赶走。”

虎贲郎将梁德的动作也很快,除了破六韩拔魁攻下偏城,罗城、板桥城都被梁德攻占,刘季真率领一千多匈奴亲卫北逃,投奔刘武周。

(本章完)

第387章 吕梁风云4

归顺的杂胡来得稀稀落落,作为匈奴人、氐人、鲜卑人的后代,吕梁山一带的杂胡都对耕地不感冒,反而对参加河西军去打仗充满热情;韩世谔舍不得这批兵源,干脆命刘赟挑选三千精锐,其他近四千人都转为屯田兵,任命一个叫夏侯乌的鲜卑首领为屯田校尉,带着屯田人马到修化县找凌敬报道,自己眼不见为净。

不过左国城各部男子死得实在太多,经程元调查,有九千多孤身的匈奴妇女,全部被韩世谔送到了上县。按照杨崇预先的方案,剩下的五千多百姓,被迁到左国城四十里外的城堡卢城,增设卢城县;军属住在左国城西城,原来的内城和东城属军营;另建皋狼邑,专门负责养马。

韩世谔、程元被召到离石县,没想到杨崇派来的使者是高北,同意程元为离石郡守,韩世谔驻扎在左国城,卢城县归左国城管辖。高北带来的是楼烦郡的计划,也就是想办法占领东面楼烦郡的临泉、静乐、岚城三县,静乐、岚城两县只有西边是坦途,东、南、北三面环山,是吕梁山中的一块谷地,适合农耕。

最关键的是静乐县南面的楼烦城是西突厥特勤阿史那大奈领西突厥人的居住之地,阿史那大奈与杨崇早就有联系,河西商行在楼烦城也设有分行。杨崇准备按会宁镇的做法,设楼烦镇,以静乐、临泉、岚城三县另建一个静乐郡,靠近忻州的秀容县不要。

程元笑道:“我们想要也难要,刘武周已经与突厥骑兵共击隋军,杀了虎贲郎将王智辩,袭破楼烦郡,占领了秀容县,被始毕可汗册封为定杨可汗,赠送狼头纛。不过刘武周应该喜欢我们占据楼烦郡,在我们手上,不会配合梁德作战,他可以一心一意南下。”

凌敬参与过计划的制定,解释说:“楼烦郡西邻离石、北面马邑郡,西靠代州、南接太原郡,是块四攻之地。刘武周没有心思攻占这种小地方,费心费力,还不如有空来打劫一次,但是对我们意义不同,建立静乐郡,可以让左国城有纵深,还能收罗阿史那大奈。现在梁德免去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进攻太原。”

高北点头说:“总管说了,轻易不要参加太原战事,乐静郡的事,由我想办法找开战的理由。梁德主动派人来联系时,可以提供战马、武器,让梁德用汾阳的粮食换;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主动去联系。”

凌敬、韩世谔一阵欣喜,杨崇开的这个口子,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离石郡、左国城的粮食只能勉强维持大军供给,对各县百姓和纷纷前来投降的杂胡,就难以支撑。至于战马,左国城本来就是放牧之地,杂胡更是不管好坏,人手一匹马,这次俘获了一万四千匹马,韩世谔可谓财大气粗。

韩世谔十天攻占离石郡、左国城,天下震动;虎贲郎将梁德选择了誓死一战的做法,尽起西河等地的隋军两万人,弃到手的郡县于不顾,全力北上,进攻太原,四天的功夫攻下受阳、交城县,直逼晋阳。

李渊的大军却在河东受阻,突厥人送来的两千匹战马在路上被李靖抢走,突厥将领可达志将军受伤。而李靖仰仗着这批战马,虽然没有能帮助屈突通阻止李渊过河,但是在冯翊打了一个胜仗,逮捕了冯翊太守萧造,斩杀六千唐军,活擒李渊手下的左统军王长谐、左领军长史陈演寿。

李世民安慰李渊道:“杨崇强弩之末,已经不可能再有余力攻打太原,不过是为梁德创造了一个机会。梁德,一个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天,他绝不会是元吉等人对手,只要刘武周南下,数日间便会飞灰湮灭。”

李渊摇摇头,两千匹战马,可达志将军受伤,甚至王长谐全军覆没都算不上什么,但是杨崇现在表现出来的劲头和眼光不可忽视;刘武周如果南下,始毕可汗与自己谈的那些东西还有用吗?李渊苦笑着说:“我欣慰的是杨崇对你的评价,据说还在李靖之上,要不然,我真的没有打下去的信心。”

刘文静赞同说:“世民和杨崇一样算无遗策,我们打进长安绝无问题。唐公,其实我们可以效仿杨崇,让太原继续安排人招降杂胡,我们前期与他们有过接触,熟知那些胡人唯利是图,我们的条件可以比杨崇开出的更好,我们多招一个人,杨崇就少一个人。”

李渊颔首,这个主意不错,最起码花钱就能缠住韩世谔,减少威胁,是一桩划来的买卖,

裴寂兴奋地从帐外走了进来,大声说道:“唐公,喜讯,喜讯。我们派去的人刺杀李靖得手,李靖虽然身穿瘊子甲没死,但是重伤在床,不能理事,屈突通已经派虎牙狼将桑显和接替李靖。”

李建成面如不屑,这种手段传出去,为天下人耻笑;李世民不动声色问道:“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淬天阁主宫易拙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给李家父子行礼后说:“李靖不愧是名将,和周谦预先有所准备,元慧师太死在红拂女的手上,史师弟与周谦同归于尽,随行五十七位高手无一生还。”

李渊刚刚泛起的笑容一滞,勉强说道:“宫阁主,淬天阁为李家付出的代价,李渊铭记在心,他日若得天下,必定以阁主为国师。”

宫易拙露出一丝微笑说:“唐公雄才,必能攻占长安,所以以杨崇那样的人物也不敢有违天命。只是淬天阁已经力尽,甄雪晴会留在长安,继续为唐公出力,宫某还有一件心事未了,特地来向唐公告辞。”

李世民起身劝阻道:“阁主何必急在一时,现在正是战情激烈的时候,刺客、奸细无孔不入,还需要阁主鼎力相助。阁主不妨等我大军进入长安,到时候,家父会帮助阁主重建淬天阁,邀请各路英雄加入。”

(本章完)

第388章 吕梁风云5

宫易拙不为所动说:“二公子不用担心,杨崇绝不会采用暗杀的手段,否则他在公子十一二岁的时候看出公子是天下奇才,就可以出手;岐晖道长明日便会率领大批高手赶到,我和他见过以后才会动身。”

楼观道掌教岐晖已经向天下宣布,站在李渊一方,不仅带来大批的高手,也带来令人乍舌的钱财。刘文静呵呵笑道:“杨崇应该是不坏天命的人,不杀二公子的原因想必和这次答应唐公的原因一样。”

李建成顿时不悦,这叫什么话,我父亲有天命,我二弟有天命,你刘文静当我不存在是吗?

宫易拙缓缓说道:“宫某就是要去见杨崇,有些事探讨一番,王远知道长曾说过,杨崇成也在天下兼爱上,败也在天下兼爱上,杨崇最大的弱点就是在对待异族的态度上,很多事是勉强而为。就像这次东征,按宫某看法,杨崇要是全力与赴,是有能力打下太原的,但是他放弃了;杨崇若是真是认天命的人,他何不迎娶李秀宁,想必唐公不会反对。”

帐内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杨崇只要愿意投靠李渊,杨崇封王,李秀宁以公主身份做妾,都不会成为问题,现在恐怕已经会师在长安城下。李世民若有所悟地说道:“杨崇是想验证,他的猜想对不对。我明白了,天下兼爱,王远知老神仙的意思是说,杨崇会以墨家的准则做事,对于一个信仰来讲,短时间的结果不是最重要的,所以也是杨崇的弱点。”

李渊怅然若失,王远知的话其实是对杨崇一种极高的评价,对于信仰来讲,争夺天下是一件相比较简单的事情;宫易拙飘然出了大帐,留下一帐沉思的人。

元和梁德见面后,一下子就谈好用三千匹战马、五千套盔甲换四千七百石粮食;对于梁德来说,自己如果兵败,要粮食干什么,如果获胜,太原城有的是粮食。梁德给的是隰城县的粮仓,刘赟、蒙摧等人轮流负责运粮,这一天,竟然有两百石粮食被人抢了;孰可忍孰不可忍,刘赟、蒙摧立即出动两千骑搜查,很快发现是一伙归顺于太原的马贼。

两人率骑兵追击了一天一夜,结果马贼被歼,粮草被烧,成了一桩无头案;韩世谔相信刘赟的情报,立即派快马传递消息到上县,杨崇召集姜夺、元威等人商议。房彦藻说了一个情况,张世隆以抵御夏州为名,拒绝派兵增援关中,元威意味深长地说:“总管,李靖一负伤,就什么事都发生了。”

当然胜利的天平再次向李渊扭转,很多人都会产生新的想法,杨崇抿了一口茶,望向姜夺说:“你准备好了吗?”

姜夺笑道:“就等你一句话了,时间拖长一点,还就真无法保密了。”

杨崇点头说:“到动手的时候了。让程元去和梁德商量,我们可以帮助他守住西河郡,另外提供一千匹战马和五百张巨型弩,让他把所有兵力都抽出来攻打太原;安排杨浩到太原去,务必保证杨浩的安全。”

两人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元威等人都听出来了,杨浩掌握着一支不为人知的力量,是在找一个最能起作用的机会。不过杨崇、姜夺没有细说,元威等人也没有问,这是一个部下应该晓得的规矩,好奇害死猫,知晓的情况越多,出事的时候受牵连得越多;杨崇不讲,是为了保密,对于元威等人也是一种保护。

梁德已经破釜沉舟,抱着与李元吉同归于尽的想法,在太原连场苦战,那架势根本不准备要西河、龙泉两郡。一听程元所说,梁德立即同意将粮仓等重要地带都交给了河西军托管,反正河西军要运粮食物资,一定要派兵来的;河西军顺利接手了隰城、永安、介休三县,毋端儿如法炮制,让刘赟、蒙摧装作梁德的隋军,劫了唐军在平遥、绵上之间运输的三队粮草。

梁德将三县集中起来的两千多士兵全部调往前线,拿出府库重金,除了鼓舞士气,通过韩世谔请来六千多杂胡参战;李元吉夺回交城县,正和梁德在拉锯战,却因为梁德的援军源源不断,不得不退兵。梁德在交城县稳住脚步以后,兵锋直逼晋阳县,斥候散骑出没于晋阳县十里长亭,太原郡风声鹤唳。

让李元吉措手不及的是,太原人杨士洛在祁县起兵响应梁德,一下子聚齐了上万人,竟然顺利占领祁县、太谷两县,切断了唐军从太原往平遥的运粮之路,从侧翼威胁晋阳县。平遥的快马传讯河东的李建成和接近潼关的李渊,李渊听从李世民的建议,派人传信,要太原、平遥坚守,李建成就地筹粮,自己大军继续前往潼关。

杨崇得到消息,只能赞赏李家父子的决心和眼光,赌的就是自己不会主动翻脸,形势比历史上的好,但是不容乐观。李靖据说到现在还不能长时间谈话,更不要说领军打仗;屈突通和张瑾分别在李渊、薛举的压迫下,步步退往长安,东线唐军开始进攻潼关,西线薛举已经杀了李弘,把扶风、陇西两郡收为已有。

鱼俱罗来信,认为李弘的死说明陇右李氏无法控制薛举,眼前是一个机会,一旦错过,让薛举坐大,就悔之晚矣。姜夺问道:“总管,你给我们透个底吧,为什么不愿意去控制长安,要知道现在流言四起,李渊在拿这件事做文章,说你就是因为认定他是天命之人,才不敢争夺长安。”

杨崇手指在桌上弹了弹说:“我不想做曹操,也不愿弄一帮什么都不懂的人在我上面指手画脚,所以只有把这个便宜让给李渊。”

元威等人懂了,杨崇这是讨厌那种虚假的一套,元威颔首道:“总管言之有理,但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总这样呆着不是交易。百姓虽然会感激我们保一方平安,但是面对强权的时候,大部分普通人选择的是沉默,而不是捍卫自己的家园和财富。”

(本章完)

第389章 吕梁风云6

元威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也是杨崇最近一直头疼的问题,通过各方面信息反馈,现在的老百姓还是对士族豪强有心里畏惧,大部分事情自己不拿主意。各地的所谓民军保护家园,其实都是士族豪强带的头,官府和老百姓的影响力很小;如果想通过官府和老百姓达到意愿,效果往往是最差的,就是杨崇自己的地盘也不例外。

可是谁都看到,等李密打下洛阳、李渊打下长安,杨崇要是还遵守着承诺,不打太原,以后就是困守西北的局势,很难杀入中原;至于人质李秀宁,一个丫头片子,李渊绝不会在乎这个女儿的生死。姜夺看杨崇没吱声,有些担心地发问:“你不会真象娶了李秀宁那个丫头吧?”

元威等人笑了起来,姜夺是杨崇的大舅子,因为妹妹姜菲是杨崇的正妻,所谓关心则乱,杨崇什么样的人,心怀大志,虽然武功不怎么地,但是绝非儿女情长的人。这也就是杨崇,对等级尊卑看得淡,和姜夺的私交也好,换一个人上人,姜夺就是现在不倒霉,以后也可能被杨崇惦记着。

杨崇啐了一口说:“胡说什么,我是在等着长安丢失的那一刻,根据代王、李渊他们的行动再作出决定。如果代王杨侑逃出长安,李渊不过是得到半个关中,一旦王世充击败李密,李渊就是两面受敌;如果杨侑自愿留在长安当傀儡,我就收编屈突通和梁德、桑显和的人马,席卷河套、陇右、河东。”

王世充击败李密,姜夺、房彦藻面面相觑,在天下人眼里,王世充只是因为薛世雄被窦建德斩杀,才幸运地取得洛阳十万隋军的指挥权,绝不是李密的对手,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王世充能支持多久。可是杨崇的目光如炬,在这种大格局中几乎从来没错过,姜夺无奈说道:“总管,没有传来类似李密会败的情报。”

这种情报要是能搞到,杨崇就可以直接派人杀了李密;杨崇习惯性地给自己的思维罩上一圈光环说:“不需要情报,分析就可以了。李密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翟让,翟让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给李密做手下,瓦岗军之所以现在进退两难,和两人之间的斗争有很大关系;我认为他们很快就要做出选择了,但是无论什么结果,都是对王世充有利。”

好吧,姜夺不再吭声了,杨崇说得是一种可能。房彦藻不死心,追问道:“如果李密获胜呢?”

杨崇冷冷地说:“李密就会杀了翟让,进军关中,逼李渊兑现承诺。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借着夺取河东之利,攻打太原。”

李渊在起兵前,曾经写信糊弄李密,说是因为李密忙不开,替李密出兵长安;因为李密把这封信出示给瓦岗军的将领们看,弄得世人皆知。李密如果除掉王世充、翟让,还真有可能直取长安,不过很明显,杨崇选择的是一条长期争霸的道路,魏征谏道:“总管,可以让鱼俱罗将军先取天水。”

杨崇没有回答,反而谨慎地问道:“我要是让杨玄感的部下出任高官,会有什么影响?”

魏征直言不讳地说:“没有影响,现在天下已乱,群雄逐鹿,李渊都能名正言顺地造反,杨玄感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总管已经任命了韩世谔等人,难道,难道还有比韩世谔、孔颖达身份更高的人?”

杨崇淡淡地亮出一对底牌:“杨玄奖和弘农杨氏神木堂一支的族长杨浩,孙华就是被杨浩说动的,九珙只负责联系。”

元威拍案赞道:“釜底抽薪,杨浩二人要是出现在太原,就是李渊手忙脚乱的时候。”

看姜夺、魏征等人不解,房彦藻解释道:“杨浩、杨玄奖本身的名声虽然不大,但是世人会猜测,还有哪些人没有出面,而太原现在刚刚附贼,最怕的就是流言。梁德上次被李元吉击败,韩世谔将收买的六千杂胡派去助战,立即扭转了战事,并不是六千人的战斗力强大,而是包括李元吉在内,都担心后面会有数万杂胡出现。”

姜夺明白了,只要放出太原的将领被杨玄奖收买的谣言,太原郡必定人人自危,既担心被上司误会,也担心身边的同僚就是那个被收买的人,随身会从自己身后捅出一刀;于是姜夺问道:“总管,你是不是准备把杨士洛的队伍交给他们两个?”

杨崇目光清澈,微笑道:“不忙,让毋端儿把杨士洛那批人的家属和老弱全部转移到左国城,另外挑选两千精兵加入杨士洛的军队;估计杨浩在太原应该还有些朋友,就让他们自己拉人吧,你们说说看,给他们一个什么职务好。”

这才是今天谈话的重点,很明显,杨崇到现在都不用两人,就是担心高不成低不就,万一杨玄奖还自作主张,那就是弄巧成拙。房彦藻不敢吭声,他是杨玄感的旧部,不适合发表意见;魏征毫不在意地提议:“总管,可以让杨浩一人去太原,打下地盘后,先任命一个郡守;杨玄奖可以去关中任职。”

杨崇忍不住给魏征点赞,牛,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说话是只问对错,应不应该说,从来不顾场合和自家身份,所以在历史上魏征不仅被李世民用来当作贤君良臣的搭档,而且很多自己不方便说的事情都利用魏征出面做幌子,然后按照李世民的意图走下一步棋。

不过魏征一说,打破了众人的犹豫,元威第一个赞同,姜夺等人一个个都附和,杨崇立刻拍板:“虞绰,拟文,命鱼俱罗、谢映登统军攻打临洮郡、陇西郡,以杨玄奖接替谢映登为金城郡守,杨浩为太原指挥使。”

众人轰然而答,进攻陇右的计划制定远在吕梁山的计划之前,就等着实施的这一天,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辛苦,总算到了回报的时候。姜夺特地派出一支百人的骑兵,一人双骑护送着尉迟笑,赶回张掖传达命令。

(本章完)

第390章 争夺陇西1

临洮郡南有岷山,下辖临潭、美相、归政、洮阳、洮源、叠川、合川、和政、当夷、临洮县,只有临洮县大一点,与安定、平凉、金城、陇西、天水五郡相邻,是薛举抵御河西的最后一道屏障。临洮郡一下,杨崇可以东望平凉,南取陇西、天水,北面威胁安定,不仅会让薛举不安,忠于长安的郡县也被压制在一个狭长的地带。

临洮郡原本是羌、氐、汉杂居之地,十座县城散落在陇西到河西的路上,为来往的商人提供庇护,为岷山的羌族准备必要的日用品。岷山羌钟利俗在金城阵亡后,临洮郡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岷山羌自身陷入了争斗中,加上谢映登通过各种手段暗中取得汉、氐两族支持,郡守薛仁越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鱼俱罗大军到达的时候,临洮郡已是一盘散沙,连最起码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薛仁越从一开始就采取退守的战法,没有一点死战的勇气,合川、临洮两县被攻克后,其余八县的守军不是逃走,就是望风而降。

李璋匆匆而来,陇西、狄道、临洮、安定都是李氏的势力范围,一损俱损;听李璋说,希望河西军止步,鱼俱罗虎目圆睁道:“李璋,我搞不懂,李弘被杀,扶风、陇西全部落入薛举之手,你们吭声都不敢,每次都要我们让步,凭的是什么?不管你们支持李渊还是薛举,都是站在了我们的对面。”

李璋听堂妹李惜玉说过,凌敬去并州做了离石郡守,不再执掌军中大权,很大的原因就是为陇西李氏讲话,各方面反应太大,杨崇不得不做出反应。李璋自嘲地一笑,摊开手说:“鱼将军,身为族中子弟,自然是要费心竭力,你总不能不许我说话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鱼俱罗身边的李淳风笑嘻嘻地说:“李璋,是不是李氏知晓一个秘密,还是薛举已经投靠了李渊?”

李璋面不改色,摇头说:“这位小哥说笑了。”

李淳风不过十五岁,服装上没有官职,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孩;姚义笑着提醒说:“李璋,这可是杨总管的弟子李淳风,最擅长推算。”

李璋一怔,虽然没见过,但是李淳风的大名早有所闻,能让杨崇开口收徒的人,岂能是一般人物。李淳风颔首道:“李璋,依你之见,薛举和我老师杨崇,哪一个成功的机会更大,哪一个更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璋说不出话,薛举能和杨崇比吗,杨崇占领了二十个郡,薛举不过在四五个郡里转悠;至于说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河西的现状在那里,薛举除了一开始还开仓放粮,剩下就没做过什么好事,现在简直是穷兵黩武,打下扶风后,硬是拉起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嗷嗷叫地要攻下长安。

李淳风轻声问道:“或许在你们李家的眼里,百姓都是蝼蚁,他们过得好坏没什么关系。”

李璋下意识地点头,随即醒悟不对,慌忙摇头说道:“李家一直照顾着各郡的百姓,希望河西军止步,也是为了让百姓免于战火。”

鱼俱罗冷笑道:“那么就让陇西郡投降,不能说任何人到了陇西郡,都是无须战斗便获得城池,而要我们河西军止步。李璋,回去告诉你们族中老人,陇西郡只要抵抗,老夫不在乎被杨崇和天下人指责,一定要杀个痛快。”

是杀敌军杀个痛快,还是杀什么人,鱼俱罗没说;李璋回去后,陇西郡没有一个县投降的,襄武、陇西、障县、长川、渭源五县全部拒绝了河西军的要求。这就是五姓七望的傲气,生死不假于人手,任何时候,自己决定命运。

鱼俱罗亲自率军到达进攻襄武县,临洮郡到天水郡有两条路,一条走襄武县,另一条走长川县,鱼俱罗的目的就是吸引天水的军队来援,攻击长川县,很可能遇到轻轻松松的放弃,留下后患。

当护城河开始燃烧的时候,襄武县上的守将就知道不妙,但是无人后退,很少有人恐慌;家族派来的老人亲授守城之法,就等着对方炸开缺口后迅速堵上,然后城中上千张弓弩齐射,一切的关键就在炸开城墙的半炷香时间里。

鱼俱罗久经沙场,晓得任何一种武器都会被找到应对的办法,炸药和天雷再厉害,只不过是一种武器而已。在训查士卒们挖地道的时候,鱼俱罗就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天鉴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这次会一反常态,集中在北门攻城,北门的地基较松,我们把原来炸三段的炸药全部摆在北城,炸一个特别大的缺口来,霹雳营随同出击。”

鱼俱罗立即会意天鉴的设想,颔首道:“我让一千佰刀手冲锋,伤亡虽然会大一点,但是肯定能打下城池。”

当那天崩地裂的声音响起,城上城下都惊呆了,一个整整三十步宽的缺口,任何东西都无法填塞,突击队、弩手、霹雳营蜂拥而上,天鉴冲在霹雳营的最前面,斩马刀寒光如雪,砍落对方人头时,指挥着霹雳营扔出一颗颗天雷,炸开迎面的敌人,清理地面的残垣大石。

一千佰刀手身披重甲,迈着沉稳的步伐冲到了缺口。守将的弓弩作用很小,除了城楼上的石块,根本没有什么能把佰刀手打倒,前赴后继的两千陇西军的援军在缺口苦战了一个多时辰,全部倒在了血泊中,被敌人践踏而过。霹雳营冒着风险,迅速地炸出一条通途,一千多河西军骑兵对射中冲进了城池;在骑兵和霹雳营的掩护下,佰刀手杀上了两侧城楼。

当城门打开后,河西军呐喊声中,骑兵大白天举着火把杀进了城中,李淳风心中一揪,晓得鱼俱罗要给李氏一点颜色看。襄武县的抵抗持续了三个时辰,几乎每巷必战,可谓河西军东征损失最大的一仗,但是襄武县的代价是惨重的,河西军采用火攻,只要抵抗就烧房子,根本不管四处逃窜的百姓,不管任何避讳。

战事结束的时候,五千守军和九千多百姓被杀,四门尽毁,陇西李氏如愿显示了实力,河西军如愿攻下了城池;鱼俱罗命刚刚收编的五百临洮郡羌、氐蕃兵,押送剩下的六千百姓去临洮。这是一个报复的举动,没有人提醒蕃兵要注意什么,一路上,只要逃跑的人全部杀掉;渭源县两千五百骑来援,被谢映登率领的四千骑兵伏击在山原上,全军覆没。

(本章完)

第391章 争夺陇西2

随后渭源县被谢映登化装成败军攻下,再次让蕃兵迁三千人去临洮郡,九千人吃尽苦头,到达临洮郡还剩七千人,劳役是修城堡一年。鱼俱罗再次向陇西、障县、长川下达招降的通牒,长川县宣布自己归属安定郡,障县向天水郡求援,为了守住陇西县,陇西李氏拿出重金招募附近羌族来援。

对于长川县的依附,安定郡上上下下是不准备惹这个麻烦,目前安定在河西军的兵锋之下,大半贸易是与河西往来;长川县又不是真心投靠,很明显,只是李家的权宜之计。但是经李渊的使者皇甫绾劝说,郡守贺拔威揽下了这件事,理由是不能让杨崇气焰太过嚣张,对于杨崇也要防范。

让薛举、贺拔威、李氏措手不及的是,鱼俱罗图穷匕见,前面的一切行动竟然只是头道菜,在伊吾郡的党项羌拓跋部、细封部,在且末的突厥沙陀部,在青海的河湟羌五部,共一万四千铁骑,越过金城郡来援,随鱼俱罗攻入陇中。薛举的三万援军在障县大败,光首级被斩八千,投降过万,余部奔逃天水。

史大千同时率七千骑杀奔狄道,钟俱仇虽然才娶了薛举的女儿,一点不为岳父家着想,与史大千做了交易,收了两千套盔甲,直接放弃了狄道,带着数千军马,南去与赤排羌会合。陇西县三面受敌,两万羌人在县城里胡作非为,让李氏族人焦头烂额;没等到河西军,却等来鱼俱罗传檄,羌族攻占陇西县的部落,便可在陇西县居住。

陇西县气氛骤然紧张,西域总管府在羌族中名声卓著,在青海西安置羌人的九座城、酒泉郡的羌人祁连山大营、各郡为羌人准备的佛寺和贸易点,无不显示着善意和说到做到的风格。鱼俱罗敢传檄,就一定会兑现承诺,陇西县汉羌各族的人神经顿时绷紧;李璋与族兄李元方见情景不对,偷偷跑到障县投奔鱼俱罗。

战火终于在半个月后点燃,羌人和李氏在陇西县产生冲突,一场突发的斗殴伤人引发了双方的战斗,县城内宛若炸营,一开始还有诉求,混战后就再也分不清楚东西南北。李氏族人逃出来百余人,羌人伤亡近半,三千多人逃回草原荒漠,以赤东山为首的五千人控制了陇西县和两千百姓,献城河西,赤东山被鱼俱罗任命为陇西道戍主。

由于狄道、陇西、临洮三郡丢失,薛举停止东进,全军撤回扶风天水,让张瑾有机会收拾残兵,重新布防关中;安定郡守贺拔威让出了长川县,将皇甫绾绑着送到了金城郡,表示一切都是奸人挑拨,皇甫绾就是罪魁祸首。

李渊此刻刚打下潼关,看到战报,差点在大帐内一头栽倒,鱼俱罗这一手很绝,不在于地盘多少,而是向天下人宣告,五姓七望又怎么样,在绝对实力面前,不过是一滩泥。李世民等人站在两侧,第一次连大气都不敢喘,薛举撤军,冯翊难下,使得长安后面只面临东面的威胁,还可以继续抵抗。

李渊拿着战报看了很久,一语不发地坐回了椅子,焦灼之色清晰可见;过了很长时间,刘文静打破沉寂,沉声说道:“屈突通已经退往河东,阴世师调张瑾一军回守长安,李靖到现在还不能下床,长安并不难打。”

这次攻打潼关,刘文静居功至伟,死死得把屈突通一军挡在了通关之外,使李渊的大军有机会杀死潼关守军刘纲,然后全军合力攻击屈突通,屈突通几乎是全军覆没,仅以身免,被迫收集附近县城的军队退往河东。

裴寂谨慎地说道:“长安有百万人口,是天下第一坚城,城中粮草充沛,要是阴世师死守,守上几个月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十几万人,想把城池围一圈都难,就怕太原支持不住,梁德现在和疯了一样。”

太原让人心焦,在梁德不顾损失地强行攻打下,李元吉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军队前往增援,还是打不赢,只好靠着太原城墙的高大险峻死守。梁德的军队补充了战马、盔甲、巨型弩、投石车等大量的武器装备,太原郡一十五县已经沦陷一半,平遥失守;若不是华阴县令李孝常献城,常平仓落入唐军之手,李渊的十几万人马现在恐怕已经开始缺粮了。

李世民提议道:“不如让大哥回师太原,彻底打垮梁德,扫清西河、龙泉等郡。”

“不可。”扫清西河、龙泉等郡,就是要和杨崇开战,裴寂赶紧劝阻说:“韩世谔、毋端儿等部现在一直在吕梁山、西河郡蛰伏,不是他们没有能力打,等待的就是机会。如今,长安被我们攻克在即,梁德就算失败,只要打起造反的旗帜,韩世谔还是会来救他;战事不会一两天结束,与其让大公子停留太原,不如选一员大将取代之。”

李渊从悲愤中缓过来,心头掠过一丝不快,长安还没打下,军中的将领已经开始站队,拥护李建成的和佩服李世民的都是大有人在,难怪杨崇不待见世家,都是自己的利益第一,帝王的利益第二。老二李世民的心思也难以猜测,一个能被杨崇看好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弱者,李渊有理由怀疑李世民想把李建成排斥在核心以外。

甄雪晴一旁说道:“殷开山可以。”

殷开山是殷僧首的儿子,文武全才,年轻时以学问品行知名,李渊在晋阳起兵,时任石艾县长的殷开山被李渊任命为大将军府掾,参预谋略,目前是李世民的长史,去关中招募群盗时和甄雪晴处过事。甄雪晴是客卿,身份特殊,一言既出,就是有人心中不快,也不好发作,最后李渊就定了殷开山前去接替李建成军职,召李建成来潼关。

对于西路渡河,李世民出了一个主意,桑显和在冯翊看护得紧,就从汾川、延川渡河,派段德操去劝降张世隆,另外调孙华在关中的军队策应。这样有个好处,如果雕阴郡到手,短时间内可以割断长安与上县之间的联系,杨崇若是翻脸,西河郡那边正好动手。

方案绝对是好方案,争夺天下,讲究的就是心狠手辣,可是李世民没有想到的是,总有些突发性的事情,让人不能如愿。

(本章完)

第392章 狐岐山

郑仁泰纵马在狐岐山的羊肠小道下,远处峰峦叠嶂、苍松翠柏,路旁的松林里涛声阵阵,清风徐来,清新的空气让人倍感惬意。郑仁泰现在是唐军的一个百长,专门负责和马贼、杂胡打交道,买通对方袭击介休河西军的粮草物资,或巡逻小队;有时候,郑仁泰也带着手下兄弟们脱了明光甲,冒充马贼走上一趟,发发利市。

郑仁泰虽然年纪不到三十岁,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老兵,十五岁入伍,原本是榆林郡一个的戍卒,突厥人袭击戍堡的时候,杀死了驻守的所有人,只有郑仁泰躲在一个地洞里活了下来。突厥人撤走后,郑仁泰很聪明地没有去榆林,而是一路辗转,拿着戍主的印章直接跑到太原,凭着三颗突厥人头,加入了李渊的三千河东死士。

这次狐岐山之行很顺利,在源神池附近射杀了河西军的一个巡逻小队,郑仁泰一箭射穿了巡逻小队队长的胸膛。砍下十颗人头后,郑仁泰迅速地带着人头和战利品离开源神池,百骑放马朝南飞奔,返回灵石县;为了避开河西军的大队,郑仁泰特地避开了大路,行走了六十多里山路,从天峻山出的山口。

山口叫一步崖,原本是绝地,后来当地人改了山神庙,开辟了一条出山的路。山神庙被战火摧毁,碑碣难觅,青石、残砾散落在半截土墙内外,道旁的岩石边,一株粗大的古松依然枝繁叶茂,英姿犹存。唐军没想到,在山口外的三岔口,被一支五百人的河西军拦住了,为首的一个军官不过二十出头,叫蒙摧。

很明显,对方是顺着大路追过来的,赶到了郑仁泰的前面;蒙摧身材挺拔,浓眉大眼,作风比较糙,衣饰上不拘小节,开口就要检查。一百骑明显多出了几匹战马,不得不让人怀疑;郑仁泰怎么能答应,虽然吓掉了河西军的马鞍,但是马的烙印没来得及去掉,再说,十颗人头就在队伍里。

郑仁泰强行地拒绝了,双方的士卒都拔出武器,自动地散开成阵型;争执中,蒙摧突然一枪挑起了郑仁泰马背上的包袱,饼干和炒米掉了出来。饼干是河西军专门军用的包装,只有高级军官才能享受,一般的下级军官和士卒只能指望着上司的赏赐;炒米同样是士卒们出勤才可以领到的干粮。

蒙摧一声令下,河西军发动进攻;郑仁泰急切中,只好下达了突围的命令,一轮激战,七十名唐军士兵做了刀下之鬼,郑仁泰幸运地逃回了灵石县。唐军和河西军的战火终于被点燃,毋端儿与李渊血战一年多,死掉了数万兄弟,早就想报仇;上报上县的同时,毋端儿一声令下,杨延石的军队开赴平遥。历经四天血战,拔掉了这颗横在祁县和介休直接的钉子。

毋端儿没有丧失理智,晓得现在还不是和唐军决战的时候,杨崇的用意就是要唐军回援太原,消耗兵力;所以没有南下去夺取灵石县,封锁雀鼠谷,而是盯住了平遥的财富。被梁德、杨士洛攻陷的各县中,大批士族富豪携带着财物躲在平遥县,还有原先囤积的粮草等军用物资。

梁德闻听河西军参战大喜,同意杨士洛南下增援;杨士洛、杨延石历经四天血战,攻下平遥县,拔掉了这颗横在祁县和介休直接的钉子。杨崇接到天峻山战情的时候,正在为鱼俱罗的事情发愁,陇西李氏一事影响太大,舆论沸腾,李百药公开谴责河西军暴行,就连崔弘升、韦节都派人来询问。

杨崇心里不认为鱼俱罗做错了什么,陇西郡的情况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李氏根深蒂固,任何怀柔的政策在短时间不起作用,偏偏自己没有时间,鱼俱罗快刀斩乱麻是个不错的选择,事后鱼俱罗也上书谢罪。但是元威、魏征不干,魏征说得很清楚:“河西军一路杀来都秉承着墨家兼爱,独独对陇西李氏不兼爱,会让五姓七望起疑心。”

五姓七望的实力可以动摇一国,无论是河北的窦建德、高开道,还是李渊、李密,背后都有七家顶尖门阀的影子,如果他们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产生看法,杨崇就相当于在和天下人为敌,后果很严重。杨崇明白,鱼俱罗也明白,要不然鱼俱罗不会上书请罪,把责任全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元家不在乎五姓七望,但是鱼俱罗连克数郡,风头太旺,尤其是数万胡骑在手,元威有些不放心,所以赞成压压鱼俱罗的锐气。为鱼俱罗说话的是虞绰和房彦藻,理由同样简单,争夺天下,对手无所不用其极;陇西李氏站在敌对的立场,就应该给个教训,鱼俱罗不是留了长川县吗,没有赶尽杀绝。

苏定方送进来西河郡战报,杨崇面对众人目光,迅速看完后,斟酌着说道:“把长川县给安定郡,让鱼俱罗带着党项羌、沙陀族的骑兵和白毦营来上县。以狄道、枹罕、陇西、临洮四郡为陇州,杜淹担任刺史,史大千、谢映登为正副司马统率军队,宇文儒童接任张掖郡守,梁建方为伊吾郡守。”

这是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方案,与李渊开战在即,鱼俱罗到上县,起的作用更大;为了应付大战,西域的猛将已经开始往中原回调,胡骑东来的时候,韦圆照、宇文成都都已经动身,长孙无乃被任命为且末郡守。杜淹是士族出身,担任陇州刺史,可以缓解杨崇和李氏的矛盾,给关中士族一个善意的信号。

姜夺是目前上县的第一大将,碍着和杨崇的关系,刚才没参加争论,问道:“是不是西河郡出事了?”

“开战了。”杨崇把战报递给姜夺,轻描淡写地说:“毋端儿那个胆大的东西绝不会等我的许可,现在肯定出兵了。你通知房玄龄,把李秀宁禁锢,李渊在河西的暗桩全部拔掉;大伙看看战报,说说,怎么办?”

(本章完)

第393章 韦家密谋

毋端儿到贺兰山的时候,去了一趟张掖,找姜菲非要恢复杨府的奴籍,哪怕杨崇威胁把他和韩世谔的位置掉个个,毋端儿都不松口;最后是姜菲弄清楚毋端儿的小心思,原来毋端儿看自己和杨崇一样是没有家人,想以后改姓杨,入弘农杨氏。杨崇看在毋端儿出生入死,不敢打击积极性,无奈同意;所以现在杨崇对毋端儿的称呼极为随意。

但在元威等人眼里,这就是自家人的亲近;房彦藻笑着说道:“大人还是教训他几句,此例不可开。至于战事,不如等毋端儿将军打上一阵再说,有韩世谔在左国城的人马,唐军不能拿他们怎样。”

姜夺赞同说:“不如趁机打下雕阴郡,上县离南面的敌人这么近,总有些如鲠在喉的感觉,张世隆目前与李渊走得很近,我们的人拿到了交往的证据,包括段德操在雕阴、冯翊、韩城一带活动的情报,对了段德操和史大奈准备过河,就在等张世隆的回话。”

杨崇点头说:“那就来一个大动作,让那枚棋子动起来。”

众人大喜,有了姜夺说的这些情报,就师出有名了;杨崇还埋伏着先手,张世隆估计是桌上的一碟菜了。五天以后,杨崇的大军突然南下袭击了雕阴郡,同时占领了绥德县和城平县,随后杨崇宣布张世隆阴谋造反,夏州接管雕阴郡;姜夺、刘鹞子继续攻下延川县,追击张世隆。

张世隆逃到了汾川县,正式宣布投靠李渊,通知唐军过河;让剧情反转的是,李渊的部将孙华率军来援,冲进汾川县抓捕了张世隆投降。另一路从韩城渡河来援的唐军被击败,金紫光禄大夫史大奈负伤被擒,只有段德操见机得快,硬是在对岸韩城等消息,没过河。

杨崇将雕阴郡四县俘虏的五千隋军全部配上盔甲武器,加上一千匹战马送到了冯翊,交给桑显和,雕阴郡守张世隆、离石郡守王俭、金紫光禄大夫史大奈三人被囚车押送长安,和先前抓到的萧造等人一起关在狱中。杨崇上书说明经过,承诺只要长安派出郡守,立即归还雕阴郡四县;另外要求把西域总管府改为河西总管府,请礼部派官员主持明年在河西的科举。

长安已经乱成一团,现在谁还有这心思出仕做地方官,尤其听说军队都被派到了冯翊,雕阴四县全是杨崇的军队。以往炙手可热的官位现在无人问津,尴尬地过了五六天,观王杨雄的老三杨续主动请缨,代王杨侑立即准了;杨续哪怕孤身上任,杨崇也会把雕阴郡的一切交出来。

韦节倒是准备在礼部挂个名,趁机回河西,但是家族不让,因为韦总长子郧国公韦圆成已经出面和李渊联系好了,韦圆成把女儿韦珪嫁给李世民,和李渊成了儿女亲家。李渊的要求就是韦家要全力以赴地支持自己,把代王杨侑留在长安城;韦节要是这时候去河西,不就表示韦家脚踩两只船。

滑国公韦保峦、尚方令韦逊、太常少卿韦霁一起和韦节谈了一次,双方都有些不快,韦节苦笑道:“你们这是把宝全押在李渊的注上。现在河西军和唐军正式开战,本应该是左右讨价还价的机会,韦家却要主动放弃。圆照、韦裔在杨崇手下虽然受重视,但是很难进杨崇核心的圈子,不像杜淹,是杨崇真正的心腹之臣。”

夏州刺史元威,陇州刺史杜淹,这是河西军中耀眼的两颗政治明星,韦霁叹了口气说:“我们和杜家说好了,同意杨崇改名河西总管府,长广郡公杜整将出任礼部侍郎,前往河西主持科举;另外以雕阴、延安、弘化、安定等郡设雍州,让保峦出任雍州刺史。杨侑相信你,你最好留在长安;我们明白,如果将来杨崇笑到最后,你会失去出相的机会,但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

韦节凄凉地笑笑,自己被家族出卖了,连和杜家谈判的事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除非自己以后不再顾及家族。韦逊温和地说道:“韦节,毕竟唐公打下长安的可能性大些,你看刘炫带着山南别院去了上县,就说明杨崇不愿意,或不敢进长安。”

在边上伺候的韦诚插话道:“二爷爷,不能这么看形势,要是杨崇打下太原,唐军就是困守关中。”

“不错。”韦逊竟然颔首赞同,韦保峦不慌不忙地说:“所以我们要为唐公占据雍州,让杨崇不能尽取陇右、河套之地;有了雍州的牵制,纵然太原丢失,依旧可以夺回。韦诚,我知道你佩服杨崇做生意的本事,你明天收拾一下,护送杨静徽去上县,韦家在西域的玉矿就交给你了,圆照毕竟是做官的人,有时候照应不过来。你抓紧时间回去准备吧。”

丰宁邑公主杨静徽是杨勇的女儿、韦圆照的妻子,一直被韦家和卫玄阻扰,不能去和韦圆照团圆;韦诚听韦保峦这么一说,便晓得韦家与卫玄达成了协议,答应一声,向屋内的人施了一遍礼,回家准备去了。

一切都在幕后交易好了,代王杨侑拒绝了骨仪建议他退往延安郡的奏章,任命韦保峦为雍州刺史,独狐篡和韦节负责转移物资,安排相关的部门退往陇右、河套,只有礼部侍郎的位置被崔处直拿走了。张瑾听说都松了一口气,杨崇占据汾川,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时增援冯翊,让关中的人马有了一条退路,当然杨崇也为自己打通了进军关中的道路。

杨崇对杨续表示了欢迎,逐城交接,一点不拖泥带水;杨续在长安听过阴世师、元无竭的局势分析,晓得自己到雕阴只是一个缓冲,四县没钱没人没军队,不论拦住杨崇,还是抵御李渊都没有可能。杨续去丰林郡和杨纲商量后,要求把雕阴郡划到夏州,被杨崇拒绝了,杨崇只问了一个问题:“李渊要是打到长安,代王杨侑怎么办?”

代王杨侑怎么办?杨续郁闷地无话可说,杨侑已经决定与城共存亡,杨崇的眼线那么多,不可能不知道。杨崇没管他,留杨续在会客室苦思冥想,自己去议事厅和元威等人继续商量事情;到了晚上,虞绰奉命来招待杨续,两人原本旧识,杨续准备从虞绰那里证实一下杨崇的想法,欣然赴宴。

(本章完)

第394章 要科举

上县的丰乐酒肆延续了张掖店的风格,和长安的丰乐楼比还是有些不一样,装饰简洁,材料用的多是杨木和皮毛;虞绰也不客气,点了牛肉、驴肉和上县自产的小米酒。两人追忆往事,开怀痛饮;两人喝到深处,谈论起雕阴郡的事,虞绰不客气地说道:“张世隆是为了一家之利,杨总管其实已经答应把造纸坊和陶坊建在雕阴,张世隆感觉钱不如官好。”

杨续咪着酒说:“张世隆是怕杨崇骗他。”

“骗他。”虞绰不屑地说:“杨总管要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生意。告诉你为什么把工坊摆在雕阴郡,是因为西北水源紧张,杨总管规定不在大河边上不许开造纸厂,而抚宁郡面对着突厥和梁师都,不适合开任何作坊。你呢,算捡到了,雕阴郡正因为小,几个工坊就能换来足够的钱,到时候想怎么做都行。”

杨续独自呆了半天,终于醒悟自己考虑少了,杨崇的本意或许只是给代王杨侑留一条长安守不住时的逃路,对于执政中枢没兴趣。杨续在谈笑中,说出自己的猜测,眼睛死死地盯住虞绰。虞绰捡了块驴肉,似乎没发现杨续的用心,随意说道:“说句不该说的话,长安不是人呆的地方,圣天子看错了人。”

杨续晓得,虞绰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这应该是杨崇的原话,杨续借着酒意问道:“杨崇还会支持代王杨侑?”

虞绰带着醉意靠在椅子上说:“当然,长安若是被攻陷,代王杨侑逃到西北,你管的雕阴郡是少数几个能给他提供钱财的地方。我们该上交的钱物,一文钱也不会少,但是不会让长安的人插手我们的事。”

虞绰说完,又喝了几杯酒,明显地不胜酒力,很快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杨续轻轻叫了两声,看虞绰没反应,喊来虞绰的随从送虞绰回家,自己迈着碎步上了马车。杨续进了马车厢,两眼顿时变得清醒起来,对车厢里的一个人说道:“杨崇给了回话,你可以明天一早动身,杨崇不会增援长安,不反对代王来延安,或是平凉。”

鱼俱罗在陇西接到命令,留谢映登在陇西压阵,等候杜淹上任,自己点起九千党项羌、沙陀族的骑兵和白毦营的五千精锐,向贺拔威借道而行。贺拔威得知瘟神要走,不仅提供了一条通道,还送了三千石粮食,作为获得长川县的报酬;鱼俱罗穿郡而过,十天就到了上县,韦圆照、宇文成、孔颖达、褚亮、寇九珙、于钦焘等人都几乎同时赶到。

杨崇在夏州州府摆酒庆贺,犒劳三军,毋端儿打下平遥后,就将大批的粮食、布匹、武器运回了汾阳,还从协助唐军守城的士族富豪那里没收了大量的钱财,杀了几个有血债的豪强。宇文成都总算到了前线,英气勃发,敬了杨崇酒问:“什么时候让我上战场?”

现在宇文化及是杨广的右屯卫将军,人在江都;杨崇还等着宇文化及兄弟杀杨广呢,不能让两人提前出事,杨崇摇头说道:“宇文化及没造反之前,你一战都不能打,以后和苏定方一样,就留在我身边。你负责百骑营,苏定方负责常捷营,我到哪里,你们到哪里。”

百骑营是从百骑队扩编而来,常捷营是由杨崇收养的小孩和罗士信的三百部下组成,过去少年营的翻版。这也是元威、魏征的建议,随着战事的拓展,军队的负担必定重,杨崇应该有一支专门的队伍保护,百骑营和常捷营,就相当于左右卫率;这也说明杨崇对宇文成都和苏定方的信任。

韦圆照和杨崇已经几年没见了,神采飘逸中多了一股刚烈的气势;韦圆照问道:“杨总管,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一时说笑声俱止,每个人都在侧耳聆听,杨崇笑笑说:“我有几件大事要做,正好我们边喝酒边商议。我准备在夏州、河西、西域准备科举,明年乡试,后年统考,崔处直正跟随山南书院在来上县的路上,此事就有孔颖达、崔处直、褚亮三位负责。如何走流程,你们拿一个方案,并州的考生全部放在离石郡,就是长安的考生难以处理。”

孔颖达颔首暗赞,杨崇这一步棋不仅表明对长安、太原的窥视,同时也是为以后地盘的扩展储备人才,孔颖达笑道:“这事简单,可以把张掖的招贤馆改成侨居司,不光长安,就是江左、山东的读书人也可以通过侨居司报名,参加科举,或是成立某个侨居部门。”

虞绰赞同说:“颖达所言极是,可以按地区划分名额。晋元帝司马睿南迁,琅邪人随司马睿过江者一千多家,侨立怀德县于建康安置这些琅邪侨民,后又侨立琅邪郡。有些事可以提前准备,长安、太原的山东、江左籍士子甚多,一定会有人投效。”

韦圆照、元威都心知肚明,山南书院一大半都是山东的学子,杨崇手下的敦煌郡就是江左士族云集之地,要是单独划出名额,必定大占便宜。但是对杨崇来说是好事,将来一旦打到山东、江左,这些人就能派上大用处。元威于是附和道:“此事可行,不过在商议科举的时候,杨总管有个要求。”

褚亮心说来了,在杨崇手下做事,什么都好,就是花头精太多,让人防不胜防,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孔颖达心领神会说:“杨总管在给房大人的信中说了,要求根据形势,在每一个郡县设立小学,在大郡办中学。崔大人和褚大人熟悉朝廷的礼仪流程,科举的事情就以他两人为主,我愿意负责办学的事情。”

孔颖达现在负责招贤馆,和杨崇私交莫逆,论学问、论亲近,远在崔处直、褚亮之上,主动把自己降到第三位,就让杨崇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杨崇满意地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招贤馆改为学务监,正监孔颖达;考功监正监褚亮,两人负责协助崔处直,具体如何分工,你们三人自己再商量。”

(本章完)

第395章 谁都想做银行股东

孔颖达、褚亮急忙起身过,很明显,这两个部门和寇九珙负责的交市监将构成未来的礼部,只要科举完成,是一份不亚于攻城略地的功劳。崔弘肃忍不住喝了一杯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正是科举一事才打动崔处直来上县,让崔家有了一个体面地和杨崇重新接触的机会。

崔弘肃身边的于钦焘有点消沉,他目前的身份很尴尬,大哥于钦明已经率领于家投奔了李渊,于钦章呆在高昌,不愿意为杨崇开疆扩土,可是在于钦焘看来,杨崇成功的机会远远大于李渊,之所以给人造成一种均势,是杨崇刻意为之。于钦焘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于钦焘相信,只要杨崇举起屠刀,就是李世民那样的名将也无可奈何。

于钦焘想着心思,被崔弘肃碰了一下,就听崔弘肃提醒说:“元大人在喊你。”

于钦焘赶紧望向元威,不是因为元威的官职,而是元威和于仲文平辈相交,算于钦焘的长辈;元威含笑道:“我们刚才说到银行,钦焘,你给大伙解释一下。”

于钦焘从西域回来,这些日子就在张掖、武威、上县来回跑,忙的就是杨崇提出的银行;杨崇把现代社会的银行包装成让人存钱的邸店,提出飞钱的概念,就是原来吐鲁番商行、河西商行、西北商行之间的换钱勾当,互相之间交易不用铜钱金银,靠的就是一张凭证,杨崇称之为钱票。

于钦焘介绍完钱票,解释说:“根据我的理解,银行和钱票的生意,就是长安城中金银行的衍生,商家既然能在一地取钱,也就应该能在异地取钱,银行就是提供一个安全的方式,为商家服务,我们在其中赚取手续费和佣金。”

大隋钱币缺乏,黄金、白银的定价始终不稳,很多商人只能带着一箱箱的铜钱到处奔波,胡椒、丝绢等物品能作为货币使用,跟这种货币不无关系。座中人无不动容,这可是一种全新的概念,商人肯定愿意,这不仅是钱的安全,也能节省大量的保镖、运输等费用;韦圆照正容说道:“这不仅需要强大的财力,还需要非常高的信用。”

杨崇点了个赞,韦圆照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银行的信用就是这种金融体系的基石,一旦银行信用缺失,就会破坏金融体系的有序性、公正性和竞争性,风险随之而来。后世各种各样的风险评估,就是因为担心风险突如其来,瞬间吞噬了社会财富;因此风险也成了大银行和某些金融联盟剪羊毛的一种手段,常常会安排一批有良心的评论家做出各种不同的评估,从中取利。

寇九珙回答道:“所以杨总管的设想就是我们成立一家官办的银行,仿照大秦,发行金银币,做所有商家的生意。银行的资本由官府成立的公库监督,可以吸储,可以放贷,甚至可以做担保的业务;名字杨崇起好了,叫大业银行。”

众人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要是杨崇一统河山,把银行开到大江南北,那是何等庞大的一项生意,杨崇现在所有生意加起来,恐怕都不及万一。韦圆照立即问道:“银行的股东怎么组成?”

作为杨崇的生意伙伴,韦圆照晓得杨崇每次股东的设立都是有学问的,杨崇答道:“官办银行,官府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另外十二家股东,每家百分之五。私人银行,每座城市必须有一百万贯的保证金交到公库抵押,五名百分之十以上的股东,股东总人数不能超过十五人,业务要官府批准。”

说穿了,就是保证金和监管,不能最后银行圈了钱跑了,把烂摊子丢给政府。一听说一个城市的私人银行要一百万贯保证金,所有人都歇了菜,这不是轻易能做起来的事,都把目光集中在官办银行上。

元威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就是今天晚宴的主题,官办本金定在一百万贯,私人股东五万贯,但是以后每在一个大城市开设,追加五万贯。我们商议了,除了武威、高昌,另外八个城市是长安、太原、洛阳、涿郡、江都、杭州、巴蜀、江陵;也就是说要想成为十二位股东之一,需要准备五十万贯。”

这不是钱的事,掏钱的人就是和杨崇成为一个经济利益体,韦圆照毫不客气地问道:“元大人,现在已经确定了几位股东?”

“七位。”杨崇第一时间接过话茬:“姜夺、元袭人、冯齐整、于钦焘、元仁惠、沮渠固、张怀善。”

韦圆照立即表态:“算我一个。”

元仁惠的仪仗是且末的玉矿,韦家与元家的玉矿股份相同,韦圆照没道理不奉陪,就算韦家其他人都投靠了李渊,大不了把玉矿卖给杨崇。崔弘肃不好意思地笑道:“崔某已经给家里去信了,钦焘,你要给我暂时留一个位置,最多半个月的时间。”

于钦焘心里说道,这是我能做主的事吗,你崔四爷还需要我留位置?不过晓得崔弘肃是客气话,于钦焘还是笑道:“崔四爷,行长不是我,是宇文温,留半个月的名额没问题,那小子敢不给四爷脸,杨纲、杜淹、杨则那里也在等回信。”

崔弘肃呵呵笑笑,褚亮只能摇头,如果崔弘肃四人家里都同意,等于十二个人已经凑齐,杨崇难怪能征战四方,手下都是有钱人。崔弘肃他们的耽搁,其实不是钱的问题,是博陵崔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和大隋皇族在斟酌立场,到底是不是彻底和杨崇合作,崔弘肃等人做不了主。

杨崇喊坐在最下面的李淳风上来,给于钦焘敬酒说:“淳风,从现在起,你就参与武威的银行筹备,跟在你于叔后面好好干。”

于钦焘喝了杯中酒,对李淳风说:“杨崇对你这个徒弟是没话说,特地为你设了一个拍卖行的业务,等后面咱们慢慢叙说。”

鱼俱罗插话问道:“拍卖行是做什么用的?”

杨崇连忙对李淳风说:“淳风,给鱼将军他们敬一圈酒,你要是想业务多,一开始的几年,让鱼将军他们把每次打仗分到的奖赏委托给你卖就行了。”

(本章完)

第396章 血染灵石1

杨崇现在还是偏据西北,若想统一中原,打下江南,没有个十年的时间是不够的,鱼俱罗他们有的是仗打。鱼俱罗也做过生意,一听就明白了,笑着对李淳风说:“淳风,你可是我白毦营出去的人,我不管银行和宇文温,只认你,说什么价格也要比那些随军的商人高上两三成。”

姜夺等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和李淳风开玩笑,李淳风亏得是喝葡萄酒,本身酒量又大,硬是谈笑间把喝了一个满贯。元威等人不住点头,杨崇的眼光没得说,李淳风为人精细,举止言行让人如沐春风,有潜力。

第二天杨崇召集军方将领开会,姜夺介绍了形势,除了杨士洛配合梁德攻打太原,毋端儿占据西河郡外,魏刀儿、侯莫陈镠带领着另外一批人马,潜伏到了太原东北;通过高君雅,杨崇得到一部分忠于潘长文、高君雅的人员名单,联系上了阳直县的殷典明,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利用这个局势。

甄翟儿是于志本的旧部,侯莫陈乂和于志本被突厥人杀了,甄翟儿就派侯莫陈乂的侄子侯莫陈镠联系尉文通,与杨崇搭上了关系。一开始是通过尉文通弄点武器盔甲,当甄翟儿出兵太原时,杨崇猜到他必败,特地让尉文通派心腹去提醒两人,指了一条生路,通过蒙摧躲到河西。

现在魏刀儿在河北不愿回来,甄翟儿、侯莫陈镠趁机在上谷重新竖起大旗,招募了七八千人往太原而来。姜夺一说,元威等人到现在才知道,杨崇准备的一盘棋有多大;历山飞魏刀儿别将甄翟儿率十万大军攻打太原失败后,莫名其妙地在战场上失了踪,没有回到上谷,都以为在乱军中被杀了,谁知道是被杨崇藏了起来,现在又使用上。

鱼俱罗拈须笑道:“让甄翟儿袭击雀鼠谷,北面殷典明拿下阳直县,让太原感觉四面受敌。”

杨崇盯着地图,沉默良久说:“鱼将军,还是你带着沙陀族骑兵和白毦营去太原;你出任石州刺史,管辖离石、静乐、西河、吕梁山、太原各县。只是打下阳直县后,立即迁移百姓往静乐县,造成被李元吉夺回去的架势,任命杨浩为离石郡守,殷典明为静乐郡守,韩世谔为吕梁郡守,毋端儿、甄翟儿随你出征。”

鱼俱罗仔细地看着地图说:“总管是担心刘武周和突厥南下,不想我们在阳直县替人消灾,正好先让甄翟儿攻下静乐等县,我们再出兵收复。西河郡、龙泉郡怎么办?”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梁德若是听你的,就统一指挥;否则视结果而定。如果梁德攻下太原,或是李渊大军回援,你们就攻打龙泉郡,牵制唐军,伺机夺取雀鼠谷;倘若梁德兵败,你先收编梁德的军队,再去攻打龙泉等地。地在人失,人地皆失,地失人在,人地皆得。”

这是后世一位伟人说过的十六个字,靠着这种战争艺术,击败了强于自己数倍的敌人,统一了全国;杨崇是记起来顺口一说,鱼俱罗等人耸然动容,杨崇话里包含的境界太高,让人刮目相看。鱼俱罗问道:“吕梁山的情况怎样?”

吕梁山是杂胡的天下,连匈奴人都没办法,鱼俱罗不得不担心,姜夺肯定地说:“不肯投降的,大部分被韩世谔、毋端儿扫清了,有刘赟等人带路,几乎是一擒一个准,更关键的是每一家山寨里都藏着粮食、人口、牛羊,甚至金银珠宝,韩世谔他们获利丰厚。最大的对手是刘季真,打出的是刘武周的旗号,有两三千人,正在随刘武周进攻定襄郡。”

刘武周自称皇帝,改元天兴之后,围攻雁门百余日,雁门郡粮尽援绝,校尉张伦暗杀了郡丞陈孝意,举城投降刘武周;刘武周随即攻打定襄郡。过了定襄郡就是阳直县,过了阳直县就是太原;鱼俱罗陡然生疑,杨崇难道在刘武周还没起兵前,就晓得刘武周会南下,难道刘武周也是杨崇的人?

鱼俱罗小心翼翼地问道:“总管,如果刘武周在楼烦与我们冲突怎么办?”

杨崇冷笑道:“他敢,如果刘武周不给面子,那就灭了他,趁机拿下楼烦定襄。五原张长逊和榆林郭子和都投靠了突厥,杨善经来上县的时候,我给过他一点好处;只要我们让路,刘武周肯定会打太原。”

刘武周同样希望与杨崇保持良好的关系,刘武周明白,除非突厥人不顾一切,出动个十万大军,要杨崇死在吕梁山,否则凭自己的力量,要想压制河西军,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考虑到刘武周的面子不够,杨善经替刘武周跑了一趟上县,不仅得到杨崇不出兵的承诺,还用牛羊直接换到一千套盔甲。

杨善经很欣慰,是熟人,杨崇很给面子,于是客客气气地走了。对于杨善经旁敲侧击地打听,杨崇后面准备怎么办,杨崇是一个字都没吐露,你杨善经已经是突厥的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把突厥的事管好,大隋的事情跟你杨善经无关。

鱼俱罗问清楚,心中松了一口气,纯粹的打仗没有什么,梁德在太原占优,毋端儿洗劫了平遥,截断了太原南下的粮路,唐军的大军北上,必须从河东运粮,或者从龙泉郡筹粮。龙泉郡隰川、石楼、永和、楼山、蒲县、垣县六县,石楼县目前是河西军托管,河西军可以直逼隰川、永和两县,双方必定拉锯战,决战的地点还是在灵石县。

殷开山在河东郡接受李建成军权的时候耽误了十几天,一个原因是殷开山是李世民的人,李建成离去后,姜宝谊等人心中惶惶不安,担心殷开山把精锐抽走,留在河东郡的都是老弱之兵;另一个原因就是粮草器械物资,李渊南下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物资,现在若是分兵,物资变成了问题。

(本章完)

第397章 血染灵石2

殷开山接到灵石县的军情,立即派出吕世衡率三千骑北上,等收到敬君弘运来的部分物资,殷开山迅疾调集三万大军北上。可还是慢了一步,大军到达灵石县时,平遥已经失守,吕世衡苦战五天五夜,分别想从东路永安县过境,全部被刘赟杀退;灵石的唐军苦攻介休不下,柏蔚的援军到后,唐军撤回灵石县。

殷开山派出探马,得知平遥被攻占后,刘赟就主动回到介休,不由得叹气,这个刘赟只是稽胡中一个豪帅,没曾想有如此眼光。自己三万大军远超过介休、永安两县的河西军,就算分兵,也能各个击破;刘赟坚守介休,让开永安,自己反而不能北上,怕在平遥陷入苦战,被刘赟抄了后路。

殷开山点起两万人马,派吕世衡、郑仁泰统五千人马先行,自己和史怀义带一万中军,敬君弘领五千人合后,段德操率一万人马留守灵石县。刘赟闻报,一面向汾阳求援,一面利用四千骑兵主动出战,击退吕世衡前军后,才退守介休县。

对手如此强悍,殷开山大军到达介休县后,立即发动猛攻;河西军城中不到五千人,仗着几个月来安装的守城器械拼死抵抗。殷开山建造了云车、投石机等器械,竟然都被对手一一摧毁。攻防十多天,殷开山调来了段德操最后一万人马,专门负责狙击可能前来的地方援军;河西军方面,韩世谔率领两万大军下了吕梁山,南下来援。

双方大军在望梁川遭遇,见段德操率领五千骑兵堵住自己大军,却勒兵不战;韩世谔问身后众将:“可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破六韩拔魁毫不在乎地说:“这是准备等我军气懈,遣兵进击,路边必定有轻骑埋伏。”

韩世谔点头说:“段德操敢以少击多,本身胆气过人,能够伏兵,更不简单。杨延石,你率领本部先行,每十里布置一个弓弩阵地,步步逼近,看他出战与否;破六韩拔魁,放出斥候,隐藏的骑兵交给你;向善志、敬盘陀指挥大军前进。”

杨延石五千步军换到前面,杨延石以五百佰刀手开路,把巨型弩和床弩分成三队,轮流递进,每到十里就建一个阵地,缓缓而进,一口气推进了四十里,直逼到段德操占据的山岭前。望见唐军的旗号,杨延石一面竖起大旗,布置强弩阵地;一面开始扎营下寨,甚至有几十名士兵跑到路边伐木。

段德操晓得用心被看穿,无奈下令出击,若是让杨延石把营寨扎起来,埋伏的两千骑兵不仅完全失去了作用,也会被韩世谔一战而歼。杨延石只要堵住自己,韩世谔就可以慢慢地搜索山林,直到把埋伏的军队找出来为止。

三千骑兵呼啸而出,马嘶人吼,兵器闪亮;都知道河西军步军厉害,但是一支不到三千人的步军,巨型弩等阵地还没布置好,能厉害到哪里去。佰刀手一字排开,尽力地拦住了势如潮水的唐军,段德操将使长兵器和重兵器的一千骑兵摆在前面,不顾伤亡在佰刀队中撕开口子,轻骑突入,直奔河西军阵地。

但是,迎面甩过来的天雷不断在空中、地上爆炸,不管炸没炸到,战马受惊失去了方向,就是不敢向前;段德操恍然大悟,五百佰刀手的任务就是狙击自己的骑兵箭手,逼得自己用强骑兵冲锋,急忙下令撤退。等队伍再次集中起来,组成菱形阵型扑向河西军阵地,剩下的两百多佰刀手已经跑了回去,等待唐军的是弩箭的怒吼声。

再一次的败退,看看损失的骑兵已经接近一千人,段德操和唐军这才明白,以前的对手是多么不堪一击,对面的河西军是如何训练有素。等段德操第三次出击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大队的骑兵排列在步兵阵地后,所以当再次损失了三百多骑后,段德操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连山岭上的营寨都放弃了,天黑的时候,骑兵的营寨就是步兵偷袭的目标。

史怀义率领的两千唐军伏兵更加悲壮,看见信号从山坳里杀出来,除了一开始的短暂胜利,当五千同样穿着明光甲的骑兵包围上来后,胜负的天平扭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让史怀义足以自豪的是,两千袍泽没有一个投降,负伤被捕的不足四百人,余者全部战死,唯一可惜的是史怀义本身也受伤被捕。

破六韩拔魁没有杀被捕的人,但是同样没有救他们,破六韩拔魁下令把唐军伤兵剥去盔甲,一个个扔在了路上,让他们自生自灭。唯独史怀义,是史大千的堂弟,被破六韩拔魁喊来军医救治,押往大帐;史怀义面临着三百多道失望、愤恨、不屑、悲伤的目光,一开始拒绝治疗,最后怒斥破六韩拔魁罔顾人命。

破六韩拔魁冷冷地大声说道:“史怀义,他们没有投降,他们到现在还在战斗,只是他们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要是他们还能拿得动兵器,一定会继续刺杀我的士兵。史怀义,你会给一个正准备杀你的敌人治伤吗?罔顾人命,你们唐军是最没有资格讲这种话的。李渊在内战中一次次屠杀战俘和百姓,竖起人头景观,这些人当中,恐怕就有人参与过这种事。”

史怀义呆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唐军伤兵也呆住了,李渊是他们的主公,那些丰功伟绩大部分人皆知,一座座人头景观到现在还屹立在并州、河东各地。史怀义反驳道:“你们河西军的威名也是靠一座座人头景观码出来的。”

破六韩拔魁脸色铁青地说道:“河西军的每一座人头观都是对付入侵的异族,对于同胞,我们只杀敌人。史怀义,不要多说,如果你想让他们活命,就要他们表示投降,忏悔自己不该跟随李渊,反叛大隋。”

李渊的骑兵待遇远高于一般的军队,忠心是不可想象的,史怀义下不出这样的命令,垂头丧气地被士卒抬了下去。这是一场敌死一千我伤八百的战斗,唐军损失了三千多骑,河西军也伤亡两千四百人;好在殷开山的骑兵不过八千骑,韩世谔手下一万两千骑,还不包括介休城里刘赟的骑兵。

(本章完)

第398章 血染灵石3

段德操一回营,殷开山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唐军任何一支步兵,三千人也挡不住三千骑兵的冲击,李渊的骑兵可都是根据突厥骑兵的方式训练的,加上唐军装备精良,战斗力甚至在突厥骑兵之上。殷开山把所有的骑兵交给段德操断后,另外安排吕世衡、敬君弘各率三千弓弩手在狐岐山埋伏。

破六韩拔魁的骑兵被段德操缠住,敬盘陀的两千杂骑落入了埋伏圈,箭雨之下,只有两百多人跟着敬盘陀冲出了伏击圈。但是刘赟率三千骑趁机绕到了唐军骑兵的背后,合破六韩拔魁前后夹击,大破唐军;段德操突围途中,又被蒙摧、柏蔚率一千骑伏击,五千骑兵伤亡过半。

吕世衡、敬君弘闻讯撤退不及,被破六韩拔魁和刘赟追击百里,斩杀俘虏五千人,段德操三人搜集残兵,退到灵石县,已经损失了七千之巨,三万大军竟然一战去了三分之一,伤亡是对方的两倍。一千多步兵陆续被河西军放了回来,得知骑兵不肯投降,要么伤重而死,要么被河西军押做劳役,说是一年以后释放,殷开山等人无不变色。

殷开山等人熟知兵法人性,河西军的这个举动就是告诉唐军官兵,只要投降就能活命,做几天俘虏就会被释放,长此以往,唐军的斗志就会被逐渐削弱。殷开山不能处分放回来的将士,只能警告一千多人,不允许在军营里胡言乱语,另外安排人慢慢监视;殷开山把战况和自己的想法写了公函和信,派人送往潼关。

韩世谔知道鱼俱罗的大军已经过河接应自己,立即整顿两万大军南下,进攻灵石县;灵石县四周群山环绕,山峦重叠,中部为汾河谷地,县城即居于谷地之中,殷开山在县城扎营,各个山道隘口安排重兵把守。唐军仗着地势之利,韩世谔空有骑兵,只能靠着杨延石逐个关口争夺,效果不大。

双方激战到第三天夜里,灵石县背后的雀鼠谷突然遭到袭击,守卫的五百官兵被杀,敌军杀进粮草堆积的后营,漫山遍野地放起火来。唐军措手不及,等段德操带人杀到,敌军已经退回雀鼠谷,唐军救火到天亮,发现唐军死了一千多,粮草几乎被烧尽,城中余粮不足三日;而雀鼠谷里,飘扬着一面“甄”字大旗。

殷开山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夺回雀鼠谷,灵石县北面的关隘千里径竟然被炸塌了,关隘上两百多唐军全部阵亡,后续的三百步兵扑上去,未能挡住佰刀兵,被对方夺取了高地。等敬君弘组织唐军的反击时,河西军已经布置好弩箭,根本不需要城墙,就让上千的唐军倒在山道上。

段德操建议道:“殷将军,事已不可为,不如趁早从韩信岭退兵,丢失了灵石县,最起码能保住大军。”

殷开山当机立断,命段德操拦住雀鼠谷的甄翟儿,敬君弘封锁千里径,立即起大军,分路奔往韩信岭;等韩世谔的骑兵冲下千里径,已经是次日凌晨,连段德操、敬君弘都跑了,只俘虏了四千多唐军,来不及运上韩信岭的七百匹战马全部被唐军杀了。

韩世谔观看着唐军的营寨,笑道:“不错,够狠。好在我们一举拿下灵石县,告诉杨延石,等唐军退走后,拿下韩信岭,战役就算结束了。”

鱼俱罗在左国城接到战报,立即派朱邪阙率领三千沙陀族骑兵南下,配合毋端儿进攻隰川、永和,毋端儿突骑袭占永和县后,全力东进,在黄崖山一举击溃五千隰川县来援的唐军。侯莫陈镠早已联系了隰川县的甄翟儿旧部,趁机暴动,杀了郡守,迎接毋端儿大军进城。

梁德在太原早已感觉后力不足,太原城池坚固高大,留下的两万守军都是李渊心腹所率,若不是杨士洛、殷典明先后易帜,数千杂胡助阵,梁德早就被李元吉杀得落花流水了。支撑梁德的是一种尽人事的悲壮,大隋将覆,总有人要做到最后,做出牺牲;同样,梁德手下的两万拼凑起来的队伍,也是因为与唐军血战几十场,再也没有和唐军讲和的想法。

梁德接到龙泉县的战报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太原终于成了孤城,殷开山的三万大军就这么轻易被击败,还丢失了要地灵石、隰川,李元吉只有死守一条路可走;悲的是河西军的战力过于强悍,自己的两万大军根本不是对手。

梁德心知肚明,杨士洛、殷典明很可能是河西军的人,只是在自己的旗号下与唐军作战,光是这两支队伍,就有一万六七千人,根本不是自己能吃得下的。鱼俱罗在左国城宣布成立石州,就是一个信号,河西军与唐军开战后,要正式吞噬李渊的地盘,梁德相信,很快就有人会来和自己摊牌。

门口的校尉跑进来报告,博陵崔氏的崔瑶到了,长长的一个车队足有上千人;博陵崔氏是五姓七望之一,崔瑶做过圣天子的儿媳妇,身份更加特殊,梁德急忙带着几名心腹出迎。等看到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是杨恭仁,梁德是一阵莫名的激动;杨恭仁上前施礼道:“将军独自苦战太原,是我大隋的擎天之柱,我代圣天子谢了。”

上县的州衙、郡衙、县衙都张灯结彩,衙役们在全城鸣锣宣告,河西军击败唐军,虎贲郎将梁德归顺,石州的局势一片大好。州衙议事堂里,杨崇和元威等人脸色阴郁,梁德归顺得太过突然,崔瑶的车队一到,梁德几乎是当天就派出使者前往左国城见鱼俱罗,谈妥了出任西河郡守一事。

崔瑶的车队一路向西而来,沿途拒绝了鱼俱罗和凌敬、杨浩的邀请,孤傲如此,明显有着古怪。姜夺摇摇头,东面的情报线竟然一点有份量的消息都没有,只知道崔瑶是从江都出发,窦建德一路护送过了马岭关,经乐平县到的太原,那一代还是隋军的地盘,竟然和窦建德的军队没有发生冲突。

苏定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禀告:“礼部侍郎崔处直和河西商行大掌柜崔弘肃求见。”

(本章完)

第399章 求见

求见,不说杨崇与崔家叔侄的私人关系,就凭杨崇是河西商行幕后的老板,崔弘肃是杨崇前台的大掌柜,也是杨府官衙随便进出,哪用得着说这两字,很明显,是为了崔瑶那支神奇的车队而来。杨崇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房彦藻勉强笑道:“总管,崔四爷是来揭谜底的。”

杨崇点点头,示意苏定方请两人进来,崔弘肃见到杨崇就跪倒说:“请总管恕罪。”

崔处直也是一脸尴尬,只是作为崔家的嫡子,不能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众人心一沉,崔弘肃虽然是崔家庶子,自诩是杨崇的手下,但是杨崇一直拿他当长辈看,人前人后从来没跪过,这该是多大的事啊。杨崇立刻说道:“四爷,起来,这是干什么。”

但是杨崇没有过去搀扶崔弘肃,是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内的张果老,顺手扶起了崔弘肃;崔处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族妹崔瑶传来消息,她这次是带着圣天子的旨意来的,圣天子已经赐婚,将她许配给总管,这次来上县就是完婚的。”

满屋寂然,没有一点声音。果然是招不怕老,能用就好,上次给杨崇赐婚,就让杨崇竖起一大堆敌人,在河西逗留了两年;这次赐婚,杨广的手笔更大,崔瑶曾是元德太子杨昭的王妃,崔家嫡女,连代王、越王见到都要喊阿姨的女人。

可现在已经天下大乱,杨崇是目前实力最大的几股势力之一,纵然杨广现在还是皇帝,崔瑶身份尊贵,说什么也应该先打一个招呼,问杨崇愿不愿意。赐婚后面就准备完婚,这将杨崇置于何地,等同于打脸;圣天子杨广的祸心清晰可见,可是崔家和崔瑶怎么就能同意呢?除非崔家正是想通过这次赐婚,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地位。

杨崇盯着崔处直问道:“以崔兄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杨崇到此刻都没改称呼,说明还有转机;崔处直施礼解释说:“族妹传信说,尽管只和总管匆匆见过几次面,但她对总管欣赏已久,因此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处于乱世,只想有一个安身之地,望总管垂怜。”

其实杨崇和崔瑶还是有些故事流传在外的,当年在金马堂,崔瑶曾经买了一块玉给杨崇,杨崇也收下了;李百药就作证过,崔弘度说崔瑶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杨崇。可是崔瑶很聪明,没有牵强附会,只是以一个弱女子的面目出现,请族兄崔处直转达。

杨崇没有说话,坐在那里,随意地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熟悉杨崇的人都知道,这是杨崇将要做出决断的前兆。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杨崇终于停止了小动作,抬头说道:“崔兄,你知道,我不习惯和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

“杨崇。”姜夺急忙打断杨崇的话。姜夺晓得杨崇对妹妹的心思,可是崔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杨崇的拒绝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落入杨广设计的陷阱,为河西军增添无数麻烦;姜夺和其他同时代人一样,不认为杨崇妻妾成群是一个问题,为了权势联姻更是司空见惯,毕竟对男人来说,事业上的成功更重要。

杨崇话一顿,元威适时说道:“总管,此事不急,车队还没过黄河,可以再斟酌一番。崔侍郎,令妹的车队多达千人,车辆多达六十辆,不会是嫁妆吧?”

杨崇差点拍自己脑门,光想着感情的事,忘了应该还有文章,元威果然姜是老的辣,见惯了各种伎俩;崔处直苦笑道:“当然不是,崔家的仆人只说了婚约的事,不过诸葛全到了,说是这次朝廷使节的随员。”

杨崇瞬间恢复了常态,吩咐苏定方:“去把诸葛大人请进来。”

诸葛全依旧是玉树临风,南海的太阳似乎对他没有影响,丝毫没有晒黑,年近四十连头发都没有一根白的,眼神睿智灵动,见到杨崇,笑吟吟地施礼道:“参见杨总管,贺喜杨总管。”

杨崇苦笑道:“你怎么不在流求快活,跑回来干什么?”

诸葛全站直身子说:“我是被圣天子找回来的,这次和大哥诸葛嘉会陪观王杨恭仁来河西宣旨,任命你为越国公、尚书右仆射、西北路行军元帅;观王杨恭仁将取代卫玄,主持关中事务。”

魏征问道:“诸葛大人可清楚关中的情况?”

“清楚。”诸葛全自然明白,李渊在逼近长安,如果没有外力,攻下长安仅仅是时间问题,以杨崇现在的地盘,杨广给的筹码不够;诸葛全微笑着说:“李渊攻克长安只是一两个月的问题,代王那个小孩子不愿离开,可以说如果杨恭仁不到,屈突通等人最后肯定会投奔你们,河西军灭了薛举,便可以直接打到长安。”

这正是杨崇原来的计划,魏征颔首道:“诸葛大人既然清楚,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诸葛全笑道:“难怪杨崇一见到你,很快任命你为郡守,李密和元宝藏失了一个人才。杨崇看上去失去了进军长安的机会,但是太原的位置比长安更好,等刘武周攻下太原,李渊的所有安排你们都看见了,总比到长安去天天被人暗算强。”

姜夺、房彦藻点点头,杨崇评论天下名将,诸葛全是一个不亚于李靖、李世民的人物,眼光果然不浅。杨崇皱了皱眉说:“诸葛全,你现在应该在江都,帮助圣天子出谋划策,利用十万精兵重振朝纲,护送杨恭仁有这么重要吗?”

诸葛全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江都和长安一样,一个个人都在布局,手中没有实力,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我从东海只带了一千人回来,做不了那种大事。”

姜夺好奇地问:“你跟随杨恭仁在陇右能做什么大事?”

“不是陇右,是河西。”诸葛全回头望向杨崇说:“圣天子安排我出任西北路行军元帅府长史,鱼俱罗为元帅府司马。”

(本章完)

第400章 诸葛之策1

元威目射寒光,姜夺若有所思,魏征、房彦藻神情严肃,很明显,杨广是来给杨崇添堵的,赦免鱼俱罗的同时,想在杨崇身边打下一根钉子;杨崇略一思考,哑然失笑,没有理诸葛全,反而掉头问崔处直:“崔兄到此刻是否已经决定,选择我,还是李渊、李密、窦建德、秦王杨浩?”

杨崇给的五个人选中,三个是眼下叱咤风云的霸主,一个是崔处直的亲外甥,已经没有了杨广的儿子孙子,似乎在杨崇眼里,长安、洛阳、江都都是注定要被攻陷的地方。崔处直没有一丝犹豫,拱手道:“崔瑶一生清苦,只要总管同意婚事,处直愿意追随致死,此后不会因为家族而更改。”

君子就是君子,很少为自己打算。崔处直曾为汉王杨谅长史,杨谅起兵的时候,就因为家族一句话,崔处直带着大批的手下离去,导致汉王兵败,崔处直也失去了前程,做了十几年不咸不淡的小官,直到这次才以礼部侍郎的身份来上县。现在的承诺,意味着杨崇兵败,他崔处直跟着倒霉,这样的选择,几乎宣告崔处直与崔家下一任家主无缘。

杨崇摆手说道:“崔兄言重了,我接受赐婚,只是你要和崔瑶打招呼,不要闹事。”

元威等人笑了起来,杨崇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闹事一词用的很准确。现在姜菲和元袭人相安无事,一个原因是两个女人的私交不错,另一个原因是家族没有冲突,元家是门阀,姜夺掌握着兵权和机密;崔家一进来,迟早会产生变化,看架势,就知道崔处直和崔弘肃都做不了崔瑶的主。

杨崇示意众人入座,让人给崔处直等人端上茶,才对诸葛全说:“长安的事情我不管,既然你们决心在搏一把,我给你们一点建议。首先你们要安排屈突通、尧君素退到河西;把安定、平凉、北地三郡给我,换扶风、天水;把李靖、杨綝、独狐篡从长安弄出来,至少能带一部分人和军队过来。”

诸葛全含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沈光、麦孟才已经去冯翊、河东了,杨綝、独狐篡会带着李靖、元无竭等人离开长安;杨恭仁暂定延安县为留守司所在,还需要你派出一支队伍护送他到延安郡。”

长安在延安县设雍州,谁知道会不会对杨恭仁动手,自然是杨崇派出军队,赶走韦保峦安心;杨崇同意说道:“杨纲就是丰林郡守,我会安排索延寿护送你们去延安县。不过我的元帅府不在延安县,你这个长史准备在哪里上任?”

诸葛全淡淡地说:“自然是在行军元帅府,留守司里元无竭为兵部侍郎、诸葛嘉会为礼部侍郎、独狐篡为民部侍郎、李袭誉为吏部侍郎、杨恭仁为刑部尚书、皇甫任思为工部侍郎。皇甫任思的父亲皇甫绩是韦孝宽外孙,算是韦家的代表。杨总管,我很好奇,为什么灵武、五原、榆林、榆中这些地方你不要。”

杨崇意味深长地说:“五原、榆林、榆中已经不是大隋的领土了,被李渊让给了突厥,灵武郡很快就要直面突厥的铁骑了,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的谋划太深,可惜我无法兼固北方局势变化,抢先拿下安定等郡,目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一种自保。或许你担任长史后,能想出好的方法。”

元威等人听了心惊不已,杨恭仁这一路上等于是把所有的事都琢磨透,谋定而后动,很显然都是眼前这个诸葛全的谋划;而杨崇能晓得李渊这个秘密,所拥有的消息渠道胜过上万军马,一定是始毕可汗或李渊身边的人。诸葛全不是惺惺作态的人,理解地笑着说:“你放心,我想做个力折公侯的大官,不会尸位素餐。”

众人大笑,晓得诸葛全言不由衷;诸葛全是诸葛颍的儿子,要是仅仅想做官,事情就简单了。房彦藻转念醒悟为什么诸葛全要留在杨崇身边,不仅仅是协调两边的关系,最关键的是,诸葛全要是去延安县,杨崇肯定不会同意,甚至会和韦保峦联手,把杨恭仁赶走,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一切条件谈好,杨崇率手下文武出城迎接,杨恭仁的车队才缓缓驶进上县,两人相见的场面充满融洽,双方认识的人相谈甚欢,但是晓得内情的人都明白,一切都是表象,甚至到最后,一切都是浮云。崔瑶没有公开露面,直接去了驿馆休息;杨崇在郡守府举办了盛大宴会,招待天子使者。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没有歌舞,宴会不过一个多时辰就结束了,杨崇请元威送杨恭仁等人回驿馆休息,自己留诸葛全、房彦藻、魏征到书房谈话。姜夺今夜要负责上县的警戒,其他人与诸葛全也没什么交往,所以多喊两人;正好诸葛全带来了福建的茶叶,杨崇让仆人泡了一壶送进书房。

没有外人,诸葛全收起了笑容问:“告诉我,何时进攻太原?”

杨崇闻着茶香,淡淡地说:“南方的茶叶就是与长安的不同,等将来我们够得着手的时候,一定要圈几亩好的茶山。现在打下太原做什么,给李渊、王世充做屏障,抵抗突厥吗?别告诉我你看不出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还奇怪呢,你在南海过得好好的,日进斗金,跑回中原干什么。”

诸葛全面无表情地说:“我和张镇周没有自立为王的想法,日进斗金有什么用,反而让人眼红,中枢的那几位三天两头派人来要东西,张镇周都有些烦了;正好圣天子来信,我便趁机回来。说实话,我感觉你的设想有问题,很多事情上拖泥带水,不够坚决;既然你已经东进,取不取太原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隔断李渊和太原的联系。”

杨崇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茶说:“这里没外人,我的设想不行,说说你的。”

诸葛全岂能不知道杨崇的意思,自己不是跟随杨崇起家的人,一个郡守跑来做杨崇的副手,元帅府不知道多少人不服,笑了笑说:“灭薛举,取河东,然后太原、长安、洛阳。至于杨恭仁在延安县,根本不用担心,长安一失,李渊自然会想办法分解他们。”

(本章完)

第401章 诸葛之策2

杨崇摇头说:“薛举实力雄厚,占据扶风、天水,拥有二十万秦军,先前我只是说说;实际上我大军已经东进,很难在河西再组织起十万人马开辟战场。”

诸葛全摇头说:“不一定需要那么多军队,如果你说的丰州一事是真的,杨恭仁建府后,薛举必定会捡软柿子捏,和李渊一样,找突厥人合作,图谋安定、灵武、北地等郡。从战略上讲,薛举如果能一路杀到怀远城,就等于切断了你东征大军的退路,威胁到贺兰山以西的武威等地,只要薛举稍有雄心,手下有足智多谋的人,必然会采取此策。

到时候战事一起,河西军可先发制人从金城郡出兵进攻,切断薛举大军的退路,先取天水郡;上县的大军驰援北地等郡,压制薛举的活动区域。最关键的贺兰山、怀远城,决不能落到突厥或薛举手中,这样薛举只剩下回撤天水和北上逃入丰州两条路走,扶风还有十万秦军,按我估计,薛举会回撤天水。

可惜扶风有窦家在,十万秦军都是扶风当地人,薛举连战连败,李渊眼看着要拿下长安,最后能有两三万人到天水就不错了,根本于事无补。天水既下,我们便可和薛举前面的动作一样,图谋扶风,进军关中;到时候河东、上县出兵会师潼关,长安便是囊中之物。”

房彦藻、魏征频频点头,杨崇看人果然没错,诸葛全能看到还没发生的事情;一席话便勾勒出后面的战况,隆中对也不过如此。杨崇放下茶杯说:“我们之间就不说客套话了,你是长史,熟悉几天情况,便去武威;河西、陇右我就交给你了,我会写信给史大千、房玄龄他们,让他们一切听你的。”

诸葛全大笑谢过,四个人又把脑袋埋在一起,谋划了半宿。

杨恭仁不敢耽搁,第二天就启程前往延安县;诸葛全留在了上县。在行进途中,诸葛嘉会说了一个打探来的消息,大儒王通、王绩兄弟已经过了黄河,前来上县;杨恭仁若有所悟,低声道:“难怪诸葛全说我们断无机会,杨崇早就准备好王通这步棋。”

皇甫任思颔首道:“杨崇大军横扫并州,各地士族没有不想投靠的,换一个角度,杨崇不在乎崔氏是否全力以赴地支持。观王,我们想偏了,杨崇不是杨素,也不是韦孝宽,是第二个杨玄感,只不过他比杨玄感更小心,先是不攻打长安,现在依旧给我们面子,还承诺调拨税收给我们,都是手腕。”

杨恭仁望着路旁的景色说:“纵然是手腕,也算是不容易,雍州本来是杨崇桌上的菜,硬是被我们端过来,应该满足了。更何况杨崇还答应我们,把天水、扶风打下来给我们,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欠了杨崇一个大人情。”

杨恭仁到达延安县的时候,屈突通和桑显和已经到了,在尉文通的协助下,桑显和向河对岸发动攻击,就救出了屈突通和尧君素等一万多人,退到冯翊。屈突通、桑显和带着五千人马赶到延安县,迅速控制了局势,张瑾、屈突通、桑显和、尧君素被任命为军方四将,李靖的伤势还没好,暂时只能够提供意见,没办法领兵打仗。

为了尽可能小的损失拿下长安,李渊不敢四面困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批的士族、军队北上,得知韦家的算盘被打乱,杨崇无法越过延安郡和冯翊郡南下,李渊是拍手庆幸。殷开山输得太惨,裴寂已然北上,出任晋州道行军总管,便宜行事;不过唐军从上到下都不看好裴寂,毋端儿、韩世谔是李渊战场上的老对手,两人都是凶狠狡诈之辈,不好相与。

不到半个月,毋端儿、朱邪阙全部攻克龙泉郡全境,东攻汾西,裴寂、段德操在增援途中,被暗地里潜来的韩世谔、甄翟儿拦腰伏击,唐军大败,死伤惨重。裴寂留段德操守霍邑,疾驰一昼夜逃回晋州;段德操苦战十日,被河西军炸开城墙多处,弃城而逃,临汾郡晋州以东的城镇则全部丢失,晋州也危在旦夕。

李渊刚刚进入长安城,接到裴寂的奏章不能不动容,过了晋州,绛郡等地是当年毋端儿、韩世谔、敬盘陀活动的地带,不晓得多少余党在暗中蛰伏。李渊只能放弃东进洛阳的计划,派李世民去晋州取代裴寂,李世民、段志玄率领五千骑星夜驰骋,赶到晋州,竟然发现韩世谔大军没有南下。

段德操狐疑地说:“密探、斥候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河西军从蒲县、霍邑等地大量地迁移百姓北上,粮草等所有物资一同运走,似乎是准备把霍邑到晋州变成一个交战的边境地带,连一次像样的进攻都没有。”

郑仁泰拍马屁道:“韩世谔他们定是知道二公子的威名,不敢来惹虎须。”

“滚。”段志玄忍不住怒斥,韩世谔是谁,名将韩擒虎的儿子,跟随杨玄感叛乱开始,从洛阳杀到河套,胜多败少,尤其是到贺兰山换了装备编训后,韩世谔一路连克数郡,几乎没遇到过对手;毋端儿、甄翟儿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出身贫苦,从战火中成长为大将。这样的人会怕李世民,哪怕明知道不是对手,也会打上一仗试试,不打肯定有原因。

士曹参军事杜如晦冷静地说道:“我们上当了,河西军的意图就是把二公子调出长安,让大公子成为唐公身边最亲近的人。杨崇认为二公子是当世第一上将,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唐公牵制二公子。”

杜如晦是杜淹的侄子,历史上曾和房玄龄号称房谋杜断,见识绝对超人一等;李世民、段德操立刻懂了,杜如晦说得隐晦,其实就是李建成成为李渊的接班人后,李世民军功越大,对李建成的威胁也越大,矛盾就会越多。李世民佩服地笑道:“父亲起兵前,我应该去拜访杨崇,好好感谢一下,这么多年,他都能忍住杀我的心思。”

(本章完)

第402章 都在缺粮

杨崇对李世民的评价已然不是秘密,李世民正如杨崇评价的那样,是个绝对的帅才,所以包括李世民心里都在疑惑,杨崇是怎么看出来的。至于不杀李世民,更是公开的秘密,杨崇几乎不用暗杀的手段,内战中连俘虏都不杀,投降的会放走,不投降的根据凶悍度,从一年到十年不等。

段德操担忧地说:“霍邑之战,已经能看出杨崇不杀降的效果,城墙一旦被炸开,很多士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投降,或者放了兵器逃生,根本无法组织巷战。”

“仁者无敌。”杜如晦朗声说道:“杨崇军队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讲军纪,像沙陀族,西突厥的精兵,投奔杨崇三年多,一直到接受了杨崇的规矩,这次才被起用。换了我处在杨崇的位置,未必能做到。”

段志玄心一紧,小心翼翼地看看李世民,杜如晦称赞对手仁义,岂不是说自家残暴;唐军进了长安,骨仪族灭,阴世师一家只剩下幼子阴弘智和与幼**月娥二人,杜如晦的话要是被有心人揣测,杀头都有可能。

李世民竟然没有发怒,反而皱着眉说:“如晦所言极是,杨崇能够步步推进,就在于他占领的地区百姓日子比以前好过,连始毕可汗的看法都是这样。可达志说,咄苾的牙旗和河西交往最多,富裕程度远超过其他牙旗,咄苾也学着杨崇,对底下人宽容了许多,鼓励贵族和平民建起各种工坊。”

段德操久在边疆,熟悉突厥的情况,冷笑道:“杨崇那是杀人不见血,咄苾在贸易中赚取了大量的物资,目前有与杨崇结盟的意图,和杨崇一样,咄苾也想取代始毕可汗的位置,所以他和杨崇之间相安无事。”

杜如晦笑着问道:“那我们和始毕可汗的关系呢,这次据说宇文歆能让张长逊、郭子和两军回归,是割让了五原、榆中之地,使灵武等郡处于突厥的万骑威胁之下。”

段德操顿时无语,宇文歆所谓迁百姓于灵州,那纯粹是说得好听,五原五城、榆中九城,能有一般人跑出来就算不错了,郁射的万帐入河南才是真的。李世民咬着牙说道:“中原必须统一,分裂的时间越长,对突厥越有利;小不忍乱大谋,汉高祖刘邦还不是和冒顿求和?忍一时屈辱,以后一定要一城一城拿回来。”

话越说越沉重,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李世民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到战事上,喊来斥候当面询问情况,最终确定段德操判断无误,杨崇军队就是在收缩战线。唐军兵力补充后,立即展开反攻,几乎全部是空城,就连霍邑,炸坏的城墙都没有修补,可惜每座城都只留下不足一个月的粮食,李世民只能暂缓推进,从长安调粮食过来。

太原方面,同样缺粮。刘武周攻陷了阳直县,殷典明奔走乐静县;随着张长逊、郭子和的援军赶到,梁德等人先后撤退,河西军只留住了交城县、受阳、祁县、太谷四县,双方再次陷入胶着状态,李元吉一下子重新掌控了十县,才发现半年多的战火,让太原郡已经物资匮乏,粮食短缺。

李元吉除了打仗,就是爱好打猎,哪操得了这种心,开口就说:“老百姓有粮食,我们不如派人去征收吧?”

宇文歆吓了一跳,李元吉和窦诞本就是无法无天的人,要是再加上张长逊、郭子和,军队派出去那是征收啊,一定会公开,干些淫猥勾当。车骑将军张达和行军司马刘德威也是面面相觑,太原能在梁德的狂攻下坚守到援军赶到,靠的就是当地百姓的支持,三公子怎么一点感悟都没有。

好在张长逊是个明白人,咳嗽一声拦住跃跃欲试的郭子和说:“太原是唐公的龙兴之地,我们的军队只管打仗,筹粮的事情宇文将军做主。如果要是到交城县那些地方去抢粮,我们倒是可以跑一趟。”

宇文歆摇头说:“鱼俱罗狡猾善战,敌方骑兵超过两万骑,暂时不能出击,要等到二公子的大军过了雀鼠谷,我们才可以动作。三公子稍安勿躁,士族大户家还有余粮,大不了用财物、官位去换;这几天已经和二公子取得联系,看看他的意见怎么说。”

张长逊就是说说而已,就算李元吉要他去,也是抢财物为主,听宇文歆这么一说,趁机下台;郭子和暗叫好险,亏得张长逊拦住自己,要是顺着李元吉的意思开口,以后说到李渊、李世民那里,就是一个罪过。

李元吉顿时变了脸色,兄弟之间,李元吉唯一痛恨的就是李世民。李元吉排老三,力大无穷,比他小的兄弟只有受欺负的份,两个哥哥,李建成比李元吉大十几岁,只可能照顾三弟;唯独比李元吉大六岁的李世民,不仅在母亲面前压李元吉一头,小时候更是经常把李元吉揍得趴在地上。

丞相府祭酒窦诞是窦抗的三儿子,和李家是亲戚,晓得李家兄弟的情况,急忙岔开话题问:“崔瑶和杨崇要举行婚礼,大儒王通已经前去祝贺,太原的很多人也想去送一份礼,我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李元吉眼一瞪说:“这些人头脑不好,窦诞,你查一下,看哪个东西吃里扒外,我非给他点颜色看看。”

窦诞不怕李元吉,直接说道:“城里的士族都想去,杨崇现在是越国公,相当于另一个杨素,崔瑶是博陵崔氏的嫡女,这明摆着就是政治联姻,不去就得罪了两家。再说现在这个时机,唐公还是大隋的臣子,担任丞相一职,和杨崇算是同事,或许都会考虑派人去祝贺,我们不让去很可能适得其反。”

李元吉懂得了窦诞的意思,杨崇兵锋正盛,崔家尊贵无比,正是人人想要交往的对象,太原的士族虽然没有一家比不上李家,但要是最后李渊派人去祝贺,他们却被禁止前往上县,那么埋怨、猜忌是免不掉的,兴许还有更大的事在后面。

刘德威不屑地说道:“世家历来脚踏两只船,想阻止是阻止不住的,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们前往,他们还敢把太原献给杨崇不成。”

李元吉拍案道:“刘司马言之有理,就让他们去,不过去的人家要给我们捐点军粮。”

刘德威点点头,李元吉虽然莽撞,但还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说到底是缺乏好的老师带。

(本章完)

第403章 驿馆论天下1

杨崇和崔瑶的婚事轰传天下,上县现在是车水马龙,城里城外的驿馆客栈全都人满为患,县城附近的村庄里都住满了人,每日都有送礼的车队堵在路上,沉甸甸的箱子从马车上办下来,迅速堆满了两家临时居住的院子,以至于崔处直和杨崇都不得不借用官府的仓库来存放。

全国各地的士族纷纷派人来送礼,名义上是给崔家面子,暗地里都在找熟人引见,拜会杨崇,想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多一点选择的机会。杨崇自己没有出面接待,把大部分的应酬交给了礼部,由学务监、交市监出面接待,凡是外交、士族、商人都归交市监,读书人、江湖人、僧道归学务监。

但是今天,杨崇带着手下,出现在上县西门外的十里长亭,很明显,有大人物过来;上一次杨崇出面迎接的是大儒王通、王绩兄弟。王通是陇州刺史杜淹、石州别驾程元等人的老师,地位尊崇;城门口和沿路挤满了人,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来送礼的客人和本地的士族也派出奴仆打听,是哪一尊大神。

日头当空的时候,河西商行的车队缓缓而来,一辆马车从车队中驶出来,一位华发清瘦老者下了马车,与杨崇把臂言欢,有人认出,竟然是淬天阁主宫易拙。太阳光太强,照得人有些眩晕,在上县的豪门一下子都摸不着头脑。淬天阁正在为李渊出生入死,宫易拙也曾经在太原军队中露面,今天到上县,是投奔杨崇的,还是来代表李渊谈判的。

宫易拙进城以后,就径直去了驿馆,再也没有出来;王通到了上县,便被刘炫接去盘桓,驿馆中学务监来宾中,目前最出名的就是大儒王绩、淬天阁主宫易拙、五台山清凉寺遵也、燕山宝檀寺法明。

王绩、宫易拙、遵也、法明四人都是懒散之人,反正杨崇婚期还有些日子,就整日在驿馆内的一个小花园里饮酒。八角亭里一张特制的八仙桌,四人各坐一方,周围花红树绿,墙角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和两株芭蕉;杨崇是从酿酒起家,现在还有数处酒坊,驿馆送来的每一种酒都是好酒。

风景如画,美酒清香,王绩又喝下一杯汾酒说:“想不到汾酒也能酿出这般味道,等有空的时候一定向杨崇请教。”

王绩和哥哥王通不一样,对做官扬名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对酒情有独钟,自诩为五斗米折腰。有次朝廷征召王绩,听说太乐署史焦革善酿酒,王绩自求任太乐丞,焦革去世后,焦革的妻子还一直给王绩送酒,等焦革的妻子又去世了,王绩弃官回了家乡;闲暇之时,王绩遵循焦革家酿酒法为经典,又采用杜康、仪狄以后的各种酿酒方法编了酒谱。

宫易拙喝的是延安米酒,回味着淡淡的甜味,宫易拙微笑着说:“我估计你这次回不去了,杨崇据说想在墨焯书院开一个酿酒专业,只要你去请教,他就会下大代价请你。”

宫易拙离开唐军后,就跑到了张掖,住在帅国真那里,和宇文恺、帅国真、谢弘为伴,有空就跟着河西商行的商队,到高昌、青海、敦煌、伊吾等地游览,过了几个月悠闲的日子。这次是架不住帅国真的劝说和姜菲不断上门,才勉强到上县来;好在杨崇对他的胃口,出了迎接以外,一次都没有摆出礼贤下士的样子前来叨唠。

王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我同意,只要他答应每天都提供美酒。”

遵也长老和王绩是好友,五十多岁,白须长眉,不动声色道:“这对越国公不是难题,能请动王施主,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王绩大笑道:“老秃驴,你就直接说我没品味是了。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是他能找到世外桃源,你看大隋如今,哪里还有那等仙境。我的感受就是,能餐餐喝上美酒,万事足矣。”

要是一帮王绩的粉丝听见,肯定会大失所望,一代名儒,为人处世的根本那里去了,气节哪里去了,为了美酒就可以折腰,那也太儿戏了。遵也长老毫不动气,王绩一喝酒,就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王绩曾形容自己是蛮蠊氏的马,颈上红毛,身上白毛,不想奔跑而死,宁可被丢弃在野外,只要膘肥体壮就行。

两人的玩笑并没有冲淡气氛,法明方丈忧心忡忡地说:“现在雄主并起,杨崇、李渊、李密无不是一时人杰,不知道这仗要打多少年啊。宫施主,你才从河西回来,那里的情景如何?”

宫易拙笑容一敛说:“杨崇在河西拼命发展经济,开垦荒地屯田,民生确实改变不少,就现在的状况看,河东、关中都有所不如。但是河西现在犹如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无论胡人汉人都在磨刀赫赫,随时准备出征,大批的物资云集武威,看架势是准备长期开战的。杨崇来了,让他和你们说吧。”

“阁主说得太严重了。”杨崇笑着从小路上走了进来,在王绩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不是我想开战,而是有人逼得我开战。李渊等人已经是起兵反隋,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兵锋相向,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孔颖达、张果老、璨琨大师跟在后面,纷纷入座;杨崇晓得法明方丈与宫易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以他们几位的武功,自己一行人进了小院就应该听到了。宫易拙注视着杨崇的举动,颔首说:“金针度厄果然不同凡响,虽然你的骨格已经成型,不可能再成为高手,但是你往养身方面发展,必定可以延寿。”

杨崇举起酒杯,向宫易拙敬酒说:“多谢阁主不杀之恩。”

众人会意大笑,山南别院一战流传于江湖,至少有几十个版本,有的说是杨崇命大,逃过宫易拙必杀一击;有的说张果老与宫易拙苦拼百招,两败俱伤。真正幸存下来的人,反而很少有人提起,相对于后来的战争,动不动就死成千上万的人,山南别院只能算是盛宴中开胃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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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04章 驿馆论天下2

宫易拙满意地喝下酒说:“我晓得你找我一定有事,你说事情之前,先解答我一个疑问,为什么不进长安,不打下太原?我知道你在不同场合给过不同的答案,但是别蒙我,那都是你答案的一部分。淬天阁讲究的就是望气之术。”

“我的实力不够。”杨崇老大老实地回答:“我不想做历史的罪人。”

一个手握二十郡,十几万带甲之士,逼得圣天子杨广封越国公的人竟然说自己实力不够,众人不知道是改夸奖杨崇低调,还是指责杨崇虚伪。一直醉眼朦胧的王绩眼神一亮,脱口问道:“突厥?”

杨崇点点头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和突厥结盟的人。太原之战就能看到,纵使我全力以赴拿下太原,也抵不过遵从突厥的李渊、刘武周、张长逊、郭子和四家,他们的一次利益交换就能将我手下将士一两年的努力化为泡影,所以不仅是太原,统万城我都没要。我能做到的就是,可以和突厥相处,但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中土。”

几位高僧都露出赞赏之色,始毕可汗的实力确实不是杨崇可以相比的,杨崇当时要是打下统万城或者太原城,现在只能和突厥死战,陷入了四处受敌的架势。李渊为了保住太原,放弃了五原、榆中等地,现在弄得天下皆知,江都、洛阳、上县都在发声指责,就是李渊自己控制的长安也是群情激涌。

可是宫易拙当时就在李渊阵营,是知道这件事的,宫易拙冷静地问道:“我和岐晖都错了?”

杨崇给自己添了酒说:“没那么严重,李渊、刘武周都是想借着突厥的手扩大势力,真要是让他们变成突厥的属国,未必心甘情愿。依我看,始毕可汗兄弟都是一时人杰,刘武周难以摆脱突厥人的控制;但李渊不一样,他的根基在士族门阀,投靠突厥人等于自掘坟墓,迟早会和始毕可汗翻脸的。”

宫易拙思考着说:“我在墨焯书院看了那段中华的定义,突厥是大隋的属国,算中华吗?”

这是一个刁难的问题,突厥作为大隋的属国,你杨崇要说不算中华,就是轩然大波,传出去那些一心让突厥臣服的人肯定心中不甘;你杨崇要是说突厥是中华,那么李渊与突厥的利益交换就是内部的事情,不算与异族勾结。

孔颖达有些紧张,宫易拙不仅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更是精通史书的硕儒,要不然凭什么能替人望气,还不就是能把每个个人的小事件与历史上的故事相提并论,从而做出合理的判断。杨崇算无遗策,宫易拙也不算输,淬天阁一直支持李渊,现在李渊已经占据长安,按历史上得关中者得天下,李渊至少有了五成成功的把握。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不算。中华根在中原,叶散四方,突厥只是占据匈奴故地,虽然有心归附中原,但是还要看王教礼义的结果;换句话说,就是看圣天子的潜移默化,与李渊的利益相诱,哪一个更起作用。我希望你来上县,就是想知道李渊真实的态度,会不会在危急关头,再把太原、长安交到突厥人手中。”

宫易拙等人懂了,杨崇虽然对突厥一直维持着关系,还是站在中原的角度看待问题,对李渊的作法有些不齿,正在酝酿与李渊作战的方案。法明方丈不清楚其中纠葛,忍不住问道:“这会有什么不同?”

杨崇不急不躁地说:“圣天子的做法就是让突厥人胆寒于中原的实力,不敢轻易开战,但是人的恐惧一旦超过极限,就无所畏惧。李渊的做法就是将欲取之,必固与之,送地盘财物给突厥,想促使突厥更加骄惰,从而逐渐走向败亡。可是现在,如果突厥人在五原、榆中等地定居,逐步向安定、北地扩展,甚至与薛举联成一片,就会反过来要求更多。”

法明方丈叹息道:“越国公所言极是,河北目前就是这样,高开道就是仗着突厥人支持,杀了弥勒教的静宣和高昙晟,攻陷渔阳,杀了大将军张寿,自称燕王,一时间风头出尽。可实际上突厥是大得好处,数不清的物资粮食落入突厥之手,有了这个例子,多少枭雄都在和始毕可汗暗中联系,燕山更是忙碌。”

忙碌,杨崇差点笑出声来,能够在乱世中有所作为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孬种,法明方丈世外之人,依旧是如此大气诙谐。燕山就是另一个吕梁山,因为靠着突厥,走私量是吕梁山的十倍,比吕梁山更乱,连左国城那样的地方都找不到,王须拔、魏刀儿等人都先后在燕山修养生息,然后纠集党羽杀下山来。

“都在忙。”孔颖达不紧不慢地说了一个消息:“刚从洛阳传来的消息,魏公李密在偃师杀了翟让,尽夺瓦岗军的大权。翟弘、翟摩侯、王儒信等人同时被杀,徐世绩身负重伤,好在王伯当求情,李密留了徐世绩一条命。”

满座寂然,瓦岗军中牵制李密的,唯有翟让。虽然李密现在是瓦岗军的瓢把子,称魏公;但是瓦岗军是翟让一手打造的队伍,翟让在将领们中的威望一点也不比李密差。李密除了翟让,就是为了大权独揽,必定把瓦岗军的战斗力又提高一个档次,也肃清了内部不安定的因素。

宫易拙望向杨崇,微笑着说道:“你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没有用处。”杨崇目光清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淡淡地说道:“就算我现在跑到洛阳,是打得过王世充,还是打得过李密?王世充就算被李密打得凄惨,手下还有十万大军,三万铁骑;李密更不要说,光瓦岗军就有二十万之众,还有附和的窦建德等人,加在一起绝对超过三十万。”

宫易拙心中一动,指着杨崇说:“你是在等徐世绩动手,当年他不投靠你,就是你们做的一个局。”

(本章完)

第405章 驿馆论天下3

杨崇没有在意宫易拙等人的身份,坦然说道:“李密那里不值得布局,他陷在江都和洛阳之间,只要杜伏威、李子通让开道路,他就面临着隋军的两面夹击。至于徐世绩,他现在投奔我成本太高,怎么说李密的声势还在我和李渊之上。”

法明方丈殷切地问道:“越国公何时准备前往河北?”

杨崇是少数对宗教不感冒的雄主,在青海、延居等地甚至推行佛教,官方掏钱建寺庙,在法明方丈眼里,比那些从佛门抢夺财物的人不知道要好到哪儿去。法明方丈和遵也长老这次前来,也是两地佛门的代表,希望与杨崇拉近关系。

杨崇沉默片刻说:“窦建德取得河北的时候,就是他和李密分开的时候,就看高开道和罗艺是否有一战的本事。不过我倒还真有事要麻烦二位大师,我准备为流落到五台山和燕山的流民,在两地各建一座寺庙,还望二位能找人督建,安排高僧主持。对于教义我没有喜好,只是希望是教人为善的,不要像弥勒教那样充满暴戾。”

遵也长老念了声佛号说:“越国公果然尽得墨家衣钵,兼爱始终放在心头。国公请放心,我们听璨琨师兄说过青海的情况,五台、燕山的胡人也多,就按长安草堂寺给青海寺庙定的教义来办。”

杨崇点头道:“那就好,有劳两位大师了,颖达兄给崔四爷去个公函,这笔费用先由河西商行垫付,等太原安定,我们在吕梁山再建六座寺庙,到时候一起在石州的账上抵销。对了,你再找元弘昭要一笔钱,以我的名义在清凉寺和宝檀寺边上各开一座免费的学校,每年一百个学生,老师你来选,或者请二位大师帮忙推荐。”

孔颖达很痛快地答应了,又不要自己出钱,至于老师,山南书院里有的是人才,谁不明白这是去并州、河北打前站。法明方丈两人立刻表态,学校的事情他们会帮着照应;这些大寺庙其实在当地就是最大的地主,就是一般郡县一级的士族都不能相比,照应一帮读书的小孩,绝对不成问题。

宫易拙微微一笑,杨崇这一手看上去是沽名钓誉,可是过个三五年,杨崇要是真能打到并州、河北,佛门和这两座学校就是杨崇的助力。帅国真的评价没错,不管李渊、李密才能如何,杨崇的优势就是在年轻,李世民再才华横溢,有些事在长安,在李渊面前,李世民还真做不了主。

王绩突然开口问道:“越国公府还有什么空缺没有?”

杨崇心中大喜,今天来就是刘炫提醒的,说王绩与历史上的庞统一样,不是不想做官,而是不想做一个小官或庸官,要做就做一个大官,实现自己的理想。刘炫的原话是,王绩自度不能置身台辅,才渐渐不复有经世之心。

王绩这么一问,表示对杨崇做法的认可,杨崇按捺住喜悦说道:“因为元帅府司马鱼俱罗坐镇石州,长史诸葛全巡视西域,准备以参军事暂代左右长史和左右司马等职。不知道先生可愿出任士曹参军事,代行左长史一职?”

诸葛全上任后,杨崇便命诸葛全前去巡视西域各郡,让元威等人安心,也杜绝了长安、雍州做文章的途径。杨崇的心思如此敏捷,王绩感觉到了与聪明人说话的省事,立即答应下来,唯一的条件就是杨崇要保证供应美酒;杨崇笑着答应了,这和王翦要秦始皇修花园一样,王绩只是表示自己的志向不大。

杨崇回去后,就正式任命王绩、凌敬代行左右长史权职,姜夺、房彦藻代行左右司马权职;在武威等地设凉州,房玄龄为凉州刺史;青海、高昌等西域地区设西州,司空行为西州刺史。

崔瑶得知消息很疑惑,杨崇当年通过崔家寻找单雄信、徐世绩,崔家比任何人更清楚其中的细节。崔瑶望着屋内的三人说:“我不会与姜菲争地位,也不要元袭人掌握的财产,就想要杨崇手中的那份名单。你们说,行不行?”

崔处直尴尬地笑笑说:“二妹,别胡闹,杨崇未必有什么名单。四叔只是听寇九珙那么一说,连寇九珙都是猜的,当不了真。”

“处直。”崔民寿反驳道:“杨崇当时没见过单雄信二人,如果没有其他人给的名单,凭什么找这两个人,还有罗士信、房玄龄、魏征,不是派人寻找,就是一见面就委以重任,这不符合常理。杨崇背后还是有一股势力,只是我们和现在跟随他的人都没有发现线索。”

崔民寿是博陵崔氏另一房前民部尚书崔仲方的嫡长子,比崔处直大十岁,也是下一代中与崔处直齐名的人物;崔弘肃不满地说道:“就算有这份名单,那又如何?杨崇背后的那股势力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你没看杨崇给杨广献了一块玉佩,杨广就改变了态度。”

崔瑶娇笑道:“四叔,还是你老人家说到了点子上。那块玉佩是杨广少年时佩戴的东西,送给了一个女人做定情物,那个女人被高祖杨坚杀了,同时玉佩也失了踪。没想到几十年后出现了,杨广怀疑是诸葛颍做的手脚,可是诸葛颍当年还在家中写书,是杨广当了晋王以后才出仕的,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事,联系起来看,其中必有蹊跷。”

崔民寿就是负责调查这些情况的人,补充说:“萧皇后花费的力气比我们更大,甚至连在战火中的洛阳都几次派人去调查,都没有线索。于是我们有了个设想,反过来查,从房玄龄、魏征、单雄信等人的经历找共同点,譬如小时候的先生,有没有共同的熟人,父辈有没有交集等等,或许过一段时间就能有结果。”

崔弘肃摇头说道:“崔家无需管这些枝节,最关键的是选择明主,崔瑶既然要与杨崇成亲,就不需要再管其他人的事,否则不如没有这桩亲事。民寿你若是愿意辅佐杨崇,不如直接开口要个官职,如果准备跟随他人,就不要再在杨崇身上浪费时间,真相如何,其实与我们崔家无关。”

(本章完)

第406章 嫁鸡随鸡

崔弘肃这是老成之见,只要能做到一方之雄的人,没有一个是头脑简单的,崔民寿的做法是大忌,被任何人知道都会顾忌,不会再用崔民寿。

崔处直也劝道:“诸葛全与杨崇关系莫逆,做过流求郡守,才华横溢,如果他自己跑来投奔杨崇,一个郡守是最起码,甚至是一州刺史,以后接替元威做长史不成任何问题。可是这次奉旨而来,杨崇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做元帅府分工的工作,元威等人还是各管各的。”

崔瑶明白,崔处直两人明着是劝崔民寿,实际上劝的是自己,浅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会不明事理,只是想图个安全感。姜夺现在手握兵权,杨崇真要是有一天君临天下,姜夺很可能取鱼俱罗而代之,成为杨崇手下第一大将,到时候就不知道姜菲能不能容我。”

崔处直没好气地说:“你想多了,真到那时候,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杨崇何等人物,你们想到的,他会想不到。崔瑶,崔家不需要你承担太多的责任,家里人都希望你能幸福;你要和萧皇后、甄雪晴这些人断绝联系,她们都是杨崇对面的人,不管以后局势如何变化,杨崇都不会信任他们。”

这是崔处直切身的体会,离开汉王投奔圣天子杨广,纵使自己有顶尖门阀的背景,才能不逊于任何人,杨广对自己都是漠视。杨崇兴许以后会因为种种原因,接纳萧皇后和甄雪晴,但是绝对不会信任她们和她们身边的人,崔瑶要是还抱着拉拢这些人扩充实力的想法,杨崇肯定会给崔瑶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崔瑶被崔处直说愣住了,长期作为崔家与杨广夫妇的联系人,崔瑶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环境,把为家族争取利益置于个人的喜恶之上。崔瑶眼中闪出泪花说:“崔处直,你不感觉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吗?”

“不迟。”崔处直坚定地说:“眼下就是一个机会,你可以放下那些禁锢你的包袱,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去。”

说到最后,崔处直只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涸,五姓七望的子弟可以打破那些禁锢,崔瑶可以放下她奋斗多年的包袱,崔处直连自己都不相信。

崔瑶有些怜悯地望着堂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大哥,你眼中根本没有那种自信,也没有可以把人看扁的锤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再怎么弄,也是我和杨崇家里的事。只是,你们说,徐世绩后面会怎么做?”

崔弘肃想了想说:“徐世绩要么就逃离瓦岗,要么就什么也做不了。按照这个小子谨慎的习惯和对权力的欲望,不会跑来投奔杨崇,九成会选择归顺李密,另图发展。”

翟让一死,李密也需要一个能压制得住翟让旧部的人来帮自己,徐世绩很明显是最合适的人,跟随翟让起家,是瓦岗的老臣,和李密关系不错,李密称魏公的时候,封徐世绩为右侯卫大将军。

崔民寿沉思道:“按照杨崇的作风,他在瓦岗一定留有后手,这后手是什么呢?难道还有其他将领被杨崇收买,或者干脆就是杨崇派去的。”

李渊在太原和雕阴的惨败让人印象太深,孙华、甄翟儿等暗中隐藏的力量在关键时候发力,让唐军灰头土面,即使以李世民这样的名将北征以来,只能打到霍邑,面对雀鼠谷和吕梁山,也是勒马不前,眼睁睁地看着太原的局势束手无策。崔民寿说得没错,杨崇一定会有布局,但是能不能察觉看透,就是另外一回事。

崔弘肃爽朗一笑说:“这些事你们琢磨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杨崇的伙计都撤到了上县,商行里的事都在调整。”

元弘昭、老残撤到上县,杨崇人手充足,成立了龙泉商行,在上县、离石、统万、延安、延川、平遥、怀远、儒林、隰川九地设分号。从河东采购粮食、油料、生活用品,从塞外采购牲畜及畜产品,羊毛、驼绒、皮张及药材等土特产品,另外销售其他地区运来的砖茶、白酒、糖类、布匹、地毯等。

龙泉商行就在杨崇大婚的前一天开业,姜菲特地从张掖赶来剪彩,然后接见商行的高层;老残晓得姜菲另外一件事就是要在婚礼上,作为大妇出面给杨崇涨脸,开着玩笑说:“杨夫人,看开些,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东家走上这条路,数以万计的人跟在后面,我们下人没得选择,他同样也没得选择。”

姜菲啐了一口说:“别往我伤口上撒盐,把你的生意做好。”

老残毫不为怪,低头哈腰地说道:“你放心,东家的生意在我手上只能是赚大钱的买卖,李世民派人来了,请我们到晋州去开分号。”

姜菲凝眉问道:“真的是李世民派人来的,不是李渊?”

“这我能弄错吗?”老残抱屈道:“李渊派来的使者是陈叔达,来祝贺婚礼的;李世民派来的是长孙无忌,说是长孙显准备到元帅府做官,来商量家族生意的,实际上让长孙显传话来,想与我们贸易。”

长孙显在长孙无乃地劝说下,选择了加入杨崇的阵营,出任统万城那边的交市副监;长孙无忌在李渊渡河时便到长春宫谒见,被任命为渭北道行军典签,辅佐李世民。姜菲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天下纷争的上面,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不由得称赞说:“李世民还真是有眼光,晓得太原就是三国时的荆州,按唐军的局势,难以守住。”

长安可以往南方和洛阳贸易,根本不需要关注北方,杨崇也不可能允许唐军从自己控制的地区获得战马,李世民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示好。一旦刘武周和突厥人攻占长安,李元吉一行可以安全地通过杨崇控制的西河郡,南下回到长安。

老残问道:“夫人,我们怎么办?”

(本章完)

第407章 步虚和尚1

“设。”姜菲立即做出决定:“送上门来的买卖怎么能不做,我们就在当地招募人手,以李世民的性格干不出扣留人质扥事情。不过和寇九珙打声招呼,晋州形势复杂,分号肯定是在唐军的监视之下,不要派人混在里面,任何时候分号都不能接触情报这些事。”

老残自然赞成姜菲的主张,一旦参与了军事那些东西,商行就丧失了独立性和主动权,难免会为了某个目标让步,把一些伙计置于危险之中,这是老残作为商人不愿看见的。老残答应一声说:“夫人说的是,李世民是东家看好的人,这个长孙无忌也是精明无比,不如就是干干脆脆做买卖,我这就让人通知长孙无忌。”

老残出去,姜菲又问元弘昭:“草原上准备怎么做?”

元弘昭是二掌柜,更多的负责人员、后勤、货源等杂物,拱手答道:“除了榨场交易,正在和杨善经、咄苾等人的代表商议,每到春季,各分号将牧民需要的商品装驮在驼背上,送到五原各部落,我们挑选的伙计都是学徒出身,精通突厥语,熟悉突厥习俗,突厥安排了一个叫赵德言的汉人接待,他是咄苾的心腹,东家说咄苾他们是想学习我们,以后也开商行。”

姜菲微笑道:“咄苾比始毕可汗还想汉化,这个赵德言是个厉害角色,有空多和他打打交道,看看他有什么喜好。”

元弘昭是大隋最早认识杨崇的几个人之一,清楚杨崇对突厥人的态度,心领神会地点头答应。姜菲又在商行里绕了一圈,看看忙碌的伙计,还有仓库的货、后院的牲口大车,一切紧紧有条;其中有一半是在长安的老伙计,望见姜菲都纷纷上前打招呼。

姜菲处理完商行的事,回到府中,杨崇已经早早地等在家里,见到姜菲,立即吩咐开饭;婢女端上来两荤两素和羊肉汤,都是姜菲爱吃的菜。婢女晓得两人不喜欢人伺候,吃饭的时间往往喜欢谈一些机密的话,放下饭菜碗筷就退了出去。姜菲看只有夫妻两人用餐,感觉很奇怪,问道:“你怎么没叫大哥他们一起过来聚聚?”

“不慌。”杨崇顺手给自己盛了碗汤说:“后面有的是时间,今天有更急的事。”

姜菲一怔,随即明白更急的事是什么,脸色微红,调笑道:“你明日大婚,还是留点精力应付新娘子吧。”

杨崇正色道:“你老公现在天天练习内功,功力深厚,撑得住。”

姜菲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杨崇说:“你怎么说得出口,金针度厄,何等福泽,你拿来练太极拳、八段锦,还好意思说功力深厚,要不我们试比试比试,我饶你一只手,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这话也太伤人了,杨崇好歹是越国公,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传出去颜面何存;杨崇放下手中汤碗,一把拽过姜菲,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饶我一只手,那只手不许动。”

姜菲其实是喜欢杨崇表现出来的急色,故意冷哼一下,但是另一只手就是没动,任凭杨崇轻薄,直到最后被杨崇一把抱住,嘴对上嘴,拥在一处热吻,郎情似酒热,妾意如丝柔。门外的两个婢女等了半天,才听见招呼收拾碗筷的铃声,进去看姜菲云鬓散乱,都忍不住发笑;杨崇搂着姜菲朝卧室走去,嘴里说道:“去一个人准备洗澡水,要热一点。”

杨崇有一个习惯,喜欢泡澡,有条件的话,睡觉前泡澡,起床后也洗上一把,虽然没有后世的淋浴痛快,但是在有人伺候的情况下,别有一番情调。话音刚落,杨崇只感觉腰间一阵疼痛,被姜菲狠狠地掐了一把。

杨崇这次尽管娶的是小妾,府里也不是特别的重视,但是送礼的长队和来祝贺的嘉宾堵塞了半个上县,杨府收到的礼物更是堆满了库房,最后连后院的所有放杂物的房间都腾了出来。反倒是新娘子崔瑶,没有带什么嫁妆,除了圣天子杨广和萧皇后的赏赐,只是随身带了一只藤箱,由一名婢女捧着,进了杨府。

大隋的婚礼程序还是比较简单,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拜天地、拜花堂、夫妻对拜,客人们的哄笑声中便走完了程序,送新人入了洞房。上县二十二家酒肆都被杨崇包了下来,军队还派了厨子帮忙,在驿馆、商行、杨府别院另外安排,能坐在杨崇府上十六桌的客人,无一不是大有身份的人。

姜菲在后院招待家眷四桌,死活不肯出去;杨崇被寇九珙等人从洞房中拉出来给宾客敬酒。以杨崇今天的地位,客人们不管年长年少,都是让杨崇随意意思一下,不敢强行灌酒,但是到了第十桌,还真遇到敢挑刺的;一个长得龇牙咧嘴的和尚,说着南方难懂的口音,硬要杨崇喝下面前的一海碗白酒。

寇九珙是准备名单的人,这名叫步虚的和尚来自天台宗修禅寺,是高僧智顗的弟子,论辈分,杨广都得称一声师兄。璨琨大师认得步虚和尚,说他辩才无二,三国论师僧璨、望重当世的吉藏都甘拜下风;奇怪的是杨崇,仔细打量了和尚,竟然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杨崇忽然问道:“大师是从幽州逃来的,还是从天台山来报信的?”

步虚和尚笑道:“杨崇毕竟是杨崇,连这么小的事情也知道,贫僧是从幽州逃出来,罗艺、高士达相战正欢,就不在意我们这些囚徒。原本准备返回天台山,可是想着恩师的遗言,就来见杨施主一面,手谈一局。”

杨崇伸手接过海碗,一口气把酒喝得干干净净说:“我早该想到,李世民的师傅就是你,可惜毋端儿还以为你死了。”

步虚和尚拍手道:“原来杨崇也有猜错的地方,稽步虚是死了,步虚和尚还活着,步虚和尚与稽步虚是双胞胎。李世民是在涿州遇见的,贫僧才教了他几天,对了,杨施主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本章完)

第408章 步虚和尚2

“杨崇。”杨崇从未改过姓名,回答得理直气壮;步虚和尚点头说:“好名字,昔因隋乱采菩提,误入天台石宝西。朝饮流霞且止渴,夜餐玉露略充饥。面壁九年垂大道,指弹十代换新仪。欲我辟途途误我,天机难泄泄禅机。”

杨崇赞道:“好诗,可惜不是大师写的。”

步虚和尚颔首说:“是苏玄朗所做,他在茅山、天台山各修行九年,替家师传信与我,希望施主能到天台山盘桓数年。”

杨崇摆手说道:“我是凡夫俗子,加油万贯之财,又刚娶了小妾,正是享受齐人之福的时候,对神仙不感兴趣。”

步虚和尚笑道:“那是施主没尝到此中的妙处。”

杨崇好笑道:“李世民天资聪颖,又是大师的弟子,正宗的佛门出身,大师何不去度化此人。”

步虚和尚坦言说道:“李世民丢不开一个名字,家族庞大,不似施主这般六根清净。施主曾在大漠寺做佛诗一首,本来无一物,何处扫尘埃,被许多寺庙因为经典,或记录在佛经,或刻在石碑上,可见施主慧根过人。”

杨崇在网络上与人争论过数百次,太明白所谓的玄机就是厚脸皮说话,只要放下心中的底线,那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步虚和尚就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呈口舌之能,根本不管说的是不是现实,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杨崇大笑道:“大师不再多话,我就耳根清净了。这样吧,你我猜上一局,十年后,天台宗的结果如何?”

步虚和尚面露沉重之色,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杨崇的成功不是靠侥幸来的,万一以后杨崇得了天下,今日一语成箴,那自己就是天台宗与佛门的罪人。璨琨大师及时出现在两人身旁说:“步虚师兄,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智顗大师或是另有深意,反正来日方长,今日到此为止,以后再说。”

杨崇叹了一口气说:“这次长安战火,生灵涂炭,二位大师,听说骨仪一家就被斩杀在草堂寺前,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天下苍生,我入地狱又何妨,大师,回天台山写经吧。”

这是辛弃疾的句子,被杨崇信口拈来,步虚和尚哑然无语,骨仪一家被杀这是人所皆知的事实,狡辩不得;杨崇自愿下地狱,那么和李渊一定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步虚和尚想了想掉头就走,猛听杨崇问道:“稽步虚可是被你废掉武功的?”

步虚和尚身体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盯着杨崇慢慢地说:“越国公确实不需要再修行了,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寇九珙一步站到杨崇和步虚和尚中间,承担了步虚和尚全部的压力;大厅里寂静无声,十二桌的客人都竖起耳朵,等待一次惊艳的爆料。门口挤满了护卫仆人,后院用餐的不少女眷也站在人群中,凝神屏气。

杨崇轻声地说道:“重玄宫覆灭的那一夜,对手必定是全力以赴,稽步虚深受重伤,武功被废,怎么可能逃脱得了,除非他遇到了熟人。这么多年,一直到死,稽步虚都没有告诉毋端儿,他是怎么受伤的,没有要求毋端儿去报仇,也没有要求毋端儿去防备谁;这不正常,除非伤他的人是误伤。我一直不得其解,刚才我有些懂了。”

听众们都懂了,步虚和尚艰难地抬起头说:“当年我们错过一次,所以这次虽然有人要求我们对你动手,我们还是希望保全你的性命。”

“我明白。”杨崇好像真的明白,理解地说:“在强权面前,信仰是苍白无力的,信徒更是某些阴谋家的工具,不管这些阴谋家来自内部,还是外面。你带句话给主事的人,萧家和李渊能答应的事,未必能实现,如果你们争夺的只是重玄宫,我希望大家能坐下来谈谈,或许我能帮你们一点忙。”

李渊的使者陈叔达霍然起身,不悦地说道:“越国公,唐王一心为国,不得随意诬人清白。”

李渊攻下长安,代王杨侑封李渊为唐王,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大丞相、录尚书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陈叔达字子聪,南陈后主陈叔宝异母弟,在大隋历任内史舍人、绛郡通守,归降李渊后,担任丞相府主簿,胸有锦绣,容止出众。杨崇的话涉及到李渊,君辱臣死,陈叔达不能不表态。

“越国公没说错。”步虚和尚扭头看了陈叔达一眼,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步虚和尚惊悚地回头,面对杨崇稽手说:“原来施主心中一本全知,贫僧有一言相告,望施主能以天下苍生为重,切莫赶紧杀绝。”

杨崇拱拱手说:“大师还对李渊父子去说吧,恕不远送。”

步虚和尚明白,大人物无不是演员,眼前看到的是杨崇枭雄的一面,绝对的冷血无情,于是逸然告别,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去。杨崇随即换了笑容,与寇九珙一起招呼宾客,一个桌子一个桌子地敬酒,即便遇到陈叔达,也是喜笑颜开,好言相对;今天大伙算是见识了杨崇的酒量,足足喝了有两斤多白酒。

杨崇曾经想象后世一样,在结婚的喜宴上用白开水代替白酒,但是姜菲不同意,这是在天下人眼前的一场秀,万一有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不顾死活地当场揭穿,这段轶事就足以留名青史,不免会让人指指点点。甚至某些专门写野史的家伙,会肆意地加入自己的主观臆测,不介意把喝酒的事上升到杨崇的人性高度。

姜菲教了杨崇一个运气的方法,就是把酒随着内息的气流,压制到脚底,从脚底板散发出去;杨崇练了几年气,也算是小有所成,没曾想用不到练武上,用到了这种小伎俩上面。杨崇本身就能喝五六两的高度汾酒,寇九珙特地把杨崇的白酒换成两次蒸馏的,酒味飘香,但是浓度极低,终于让杨崇过了这一关。

(本章完)

第409章 杨侑称帝了

杨崇醉醺醺地入了洞房,在一帮妇人的喧闹中,和崔瑶喝完了交杯酒;众人一哄而散,最后一个婢女顺手关上房门。崔瑶已经是二婚,不需要什么通房丫鬟的指点和帮助,谁还留在这里显眼碍事;杨崇仰面躺在床上,手脚叉开,任凭酒意自由地涌上头脑,不想再去想什么,只想静静的躺着,沉浸在满室的芳香中。

崔瑶咬咬牙,忍不住想起上一次的洞房花烛夜,把眼前这个男人与元德太子杨昭相比,杨崇的长相、身份都差了些,但是杨崇身上那种肆意从容的气质,是杨昭根本没有的。杨昭只是温室里的花朵,杨崇是一头真正的雄鹰,就是不知道身体怎么样;崔瑶自顾自笑中,解开了杨崇的衣服,才发现杨崇在半眯着眼装睡,被杨崇一个虎抱搂进怀中。

杨崇折腾到三更才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崔瑶已经不见了,一问留在房中的婢女,听到崔瑶是去拜见大妇姜菲了,杨崇笑笑,又埋头睡觉。再被叫醒,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杨崇洗了把澡,梳洗完毕,穿得整整齐齐地跑到餐厅;姜夺、寇九珙、崔弘肃、崔处直都在,看见杨崇都露出一种我懂的笑容。

姜菲脸上带着笑意,微微摇头,不晓得是妻不如妾,还是崔瑶压抑太久,杨崇和自己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崔瑶就是抿着嘴笑,也不吭声。杨崇脸皮发烫,咳嗽一声,坐下来说:“大家伙都在啊,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不用拘束。”

寇九珙夸张地说:“杨崇,为了中午一餐,我都没吃早饭,现在饿的是前心贴后心,赶快开饭。苗艾美,今天什么菜?”

苗艾美原先是姜菲的助手,现在被姜菲派在上县做管家,从张果老和苗允师兄弟的关系说,苗艾美是寇九珙的师妹,寇九珙说话就很随意。苗艾美已经出落为一个大姑娘,亭亭玉立,干练大方,起身去催菜说:“牛杂锅子,爆炒羊肝,糖醋鲤鱼,酱鸭,红烧肉,油爆虾。”

杨崇猜到刚才几个人肯定是在谈事情,接过崔瑶递过来的茶杯问道:“外面有什么消息?”

姜夺说:“李渊立杨侑为隋恭帝,改年号为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李渊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前后羽葆、鼓吹。这次李渊封锁消息很成功,选的就是你大喜的日子,陈叔达一大早就找了九珙和处直兄,想和我们谈判,李渊愿意封你为越王,想两边彻底停战。”

杨崇喝了口茶,让茶香冲冲头脑说:“李渊这是试探我是否有称王的想法,杨广还在,李渊决不可能做曹操,最多一年半载,便会把杨侑拉下帝位。杨侑这孩子就是自己找死,有那么多机会离开长安都不走,杨恭仁在雍州的表态很重要,他是听江都的,还是听长安的,关系到李渊后面是否敢取而代之。”

崔瑶是第一次当面看杨崇分析局势,顿时对杨崇刮目相看,杨崇丝毫没有对李渊以后的动向犹豫,说明在杨崇心里,对李渊的情况了解很深。崔处直担心地说:“有杨恭仁横在雍州,反而阻止了我们的动作,要不然现在就可以打着不同意的名义,进占北地、安定、延安等郡,把唐军压制在关中一线。”

杨崇又喝下半杯茶,润了润嗓子说:“这事由不得杨恭仁做主,要逼得杨恭仁表态,下午就以西北路元帅府行文天下,谴责李渊废立皇帝,誓师讨伐,凡关中、陇右不举旗参与讨伐的郡州,一律列为李渊同党。让苏定方去把陈叔达、长孙无忌全部抓起来,如果长孙无忌跑了,通知黄河沿岸和延川方向缉拿。”

姜夺答应一声,立即通知在前院的苏定方先去抓人;寇九珙笑道:“长孙无忌跑不了,他是你圈定的人,从到了我们辖区就一直在监视中。”

杨崇看饭菜送进来,示意婢女添饭说:“九珙,长孙无忌要是论才华,不在房玄龄之下,但是他比房玄龄要阴险许多,胜在魄力机变上,况且因为高士廉的关系,长孙无忌实际上接手了长孙晟留下的大部分力量。不管长孙无忌何时得到这个消息,按我估计,眼下已经逃离了上县。”

寇九珙脸色一变,急忙出了饭厅,安排手下去查看;等姜夺、寇九珙回到餐厅,婢女已经添好饭,大伙随即开吃。杨崇边吃边说:“今天抓捕的事一了,姜菲和九珙就带人回张掖,一定要镇住河西,李渊肯定会出高价收买官员;给伏允送个信,如果我打下长安,就在他现在的地盘上设墨离、党项、松潘三郡,任命他为吐州刺史。”

姜菲摇头说:“慕容伏允恐怕不会满意,他还想着吐谷浑是一个国家。”

“那就没办法了。”杨崇坚定地说:“这是我的底线。对了,姜菲,你派人去见苗允,替九珙把亲事定了,等我们打下长安的时候,就给他和苗艾美完婚。”

苗艾美端着碗筷,刺溜一下跑了出去,寇九珙尴尬地笑道:“杨崇,还让不让人吃饭。”

杨崇道歉说:“我还不是一下子想起,怕后面一忙忘掉吗。对了,请元威下一道公文,通知索延寿率领骑兵送你们回去,现在灵武那边有突厥人,不安全。处直兄,听说崔民寿在上县,他的能耐我听说过,你替我问问他,是否愿意出来做事,我需要一个人去见窦建德。”

窦建德本身就是山东士族的马前卒,崔家是山东士族的领头人,崔家的人去和窦建德交流最合适。崔处直咽下一块羊肝,顺口答道:“没问题,他来上县就是有想法的,今天你还要接见一大批来宾,明天我带他来见你。”

各地士族权贵的代表都是希望能和杨崇进一步联系,这对杨崇同样重要,眼下还是士族的天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杨崇问道:“有哪些人?”

(本章完)

第410章 分化所有的对手

崔处直回忆着名单说道:“突厥的赵德言,花剌子模国的火罗,康国的阿布,雁门的斛律天佐,高开道的使者张金树,蔡王杨智积的代表萧德言。萧德言和公孙尚仪、杨君英是杨智积手下三大名士,杨智积现在江都,萧德言应该是来讨主意的,这次装扮成一个和尚。”

“哦。”杨崇来了兴趣,斟酌着说:“让阿布、张金树、萧德言到府上来,我先见一见;等会去元帅府见火罗、赵德言,晚上请斛律天佐吃饭。”

最先返回来的消息是陈叔达被抓进了大狱,长孙无忌跑了,寇九珙派去监视的四个人全部被杀,寇九珙一怒之下,亲自去追捕。阿布是随长安的官员撤到雍州,听说杨崇大婚,就和两名康国的商人组团来祝贺,送了一把缀满宝石的钢剑;杨崇明白阿布的意思,让他安排人回康国传话,西域六郡会与昭武各国和睦相处,吐谷浑和高昌的商路都会通行无阻。

张金树带来的是高开道的一份归降书,表示愿意放弃燕王的称号,投靠杨崇,作为杨崇在河北的先锋;杨崇暗笑,高开道称雄辽东,但是辽东物资最全的营州、幽州分别在辽西太守邓暠、北平太守罗艺的手里,加上触角已经伸过涿郡的窦建德,高开道三面受敌,日子不好过。

不过高开道是第一个主动来投的诸侯,手上还有一个半郡,杨崇决定千金买马骨,当着崔处直的面,找来虞绰拟定命令,任命高开道为幽州刺史,统领辽西、北平、渔阳三郡,命张金树为渔阳郡总管。除此之外,杨崇还答应想办法供应武器、战马,这次先让张金树带着文书官印和七百两黄金回去。

张金树本来以为就是自家主子高开道头脑一热,没想到这位越国公更加随意,就这样给了一个幽州刺史和七百两黄金,这有钱的主也太好骗了。张金树谢恩后,正准备退出,杨崇慢悠悠地告诉他:“本官正准备上报圣天子,招安窦建德为冀州刺史,以后你们要在河北辽东好好相处。”

张金树是高开道手下第一能臣,立即想明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河北的局势其实没改变,后面是战是和都说不清楚。不过杨崇要是能和窦建德搞好关系,哪怕窦建德不做什么冀州刺史,杨崇答应的战马武器肯定能送到河北,如果高开道反水,那么战马武器就是给窦建德。

张金树急忙表态说:“高将军一诺千金,一定不会欺骗国公。”

杨崇微笑道:“张金树,本官对你看好,你一定要说服高刺史;如果高刺史真的按捺不住,再度称王,本官希望你能保持立场。”

张金树一愣,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但哪有这么快把话挑明的,不是说温水煮青蛙吗,你不怕我回去和高开道说啊?崔处直一旁笑道:“张郡守,以后是同朝为官的同事,博陵崔家还望你多多照顾。”

博陵崔氏,还要我照顾?张金树正准备开口应付几句,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打着什么由头来的,给杨崇和崔瑶送贺礼。崔处直人家哪是要照顾,是在提醒自己,以博陵崔氏,想在河北、辽东找人帮杨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张金树心领神会,再次给杨崇施礼说:“越国公请放心,我一定会办好此事。”

最后进来的萧德言剃了个光头,花白的胡子拉碴,一身半旧的灰色僧袍,哪还有半点的名士风度,放在大街上,活脱脱的一个骗吃骗喝的和尚。萧德言望了杨崇半天,也不行礼,崔处直都有点急躁,偏偏杨崇好涵养,望着萧德言同样不吭声;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萧德言终于开了口:“我是从长安来的。”

杨崇松了口气说:“我今天总算是可以不担打杀名士的责任了。说说看,李渊对蔡王的打算如何?”

萧德言有些急躁地说:“唐王的意思自然是褒奖,给先人和活着的人荣耀,但是圣天子还在江都,蔡王的下场堪忧,听说蔡王已经病了几个月,和杨素当年一样,就是不肯吃药,这是等死的节奏。”

杨崇想了想问:“来见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蔡王、萧家、杨家的主意?”

萧德言脱口而出道:“是唐王大世子李建成的主意,没有他,我也逃不出长安。”

虞绰、崔处直都是脸色一变,杨崇赞许地点点头说:“萧先生果然是正人君子,来人。给萧先生一百两黄金,另外准备一匹龟兹马,让萧先生带给李建成。”

崔处直算是见识了杨崇的纵横之术,无论是前面的张金树,还是眼前的萧德言,杨崇做的其实就是一件事,分化对方。杨崇与李渊撕破脸皮,陈叔达都抓起来了,这时候反而送给李建成一匹龟兹马,任凭李建成和萧德言怎么说,只能是越描越黑。

萧德言急忙推辞道:“越国公,万万不可,我也未必会回长安。”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是请你带到长安,建成要是不要,就送给你了。下面你说说,对蔡王一事,杨智明、杨智才是怎么看的?”

萧德言苦笑道:“越国公真是七窍玲珑,他两人对此无异议。”

杨智明、杨智才是蔡王杨智积的弟弟,兄弟情深,对救哥哥没有异议,但是要出力冒风险就是不愿意了。杨崇脸色一阴,说道:“萧先生放心,蔡王杨智积不会有事,圣天子不会杀他,你们需要的是派一个人去江都,告诉蔡王要吃药。不吃药,任由病情加重,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你可以拿杨道玄的前程和蔡王谈谈。”

杨道玄是杨智积的嫡长子,唯一的继承人;萧德言闻言欣喜道:“越国公高明,蔡王所系全在道玄一人身上,应该会改变主意,萧某这就赶往江都安排,多谢国公。”

杨崇明白,萧德言是怕耽搁久了,自己出言招揽,却不知道,李建成兄弟俩斗得越凶,对杨崇就越有利,目前只要是李建成一方的人,不管是手下还是朋友,杨崇都不会挖墙脚,要留着他们帮李建成,和李世民做生死搏斗。

(本章完)

第411章 赵德言

姜夺传出消息,长孙无忌是向雕阴郡方向逃去,寇九珙带着一千骑兵追了下去,已经派人通知在延川县的孙华拦截。杨崇和崔处直等人便收拾一番,一起赶到元帅府,杨崇刚下车,就看见尉迟立就匆匆跑过来。

尉迟立被杨崇留在身边,负责上县的军队,看见火罗,立即来向杨崇汇报,火罗就是当年在长安内德殿见过的那个执杖人;后来杨崇派寇九珙查过,但是一伙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张果老看火罗身材魁梧,大鼻深目、连腮长髯,长袍帽盔,手执法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诡异之气,就干脆留在了会客厅里。

火罗对杨崇很客气,态度恭谨,谈的就是火祆教的祆祠。火祆教曾受到北魏、北齐、北周、南梁的支持,北魏以来,北齐、北周相继在鸿胪寺中设置火祆教的祀官。在河北、关中很多奉祀火祆的神庙,蔚成风气;丝绸之路上的很多地方也有祆祠,商胡祈福,烹猪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

只是当年隋文帝杨坚准备篡位,尉迟迥率领山东、河北二十余州军马起兵造反,与韦孝宽大战六十八天,兵败身亡。杨坚恨河北百姓支持尉迟迥,焚烧了邺城;而邺城是火祆教的发达之地,祆祠有十多座,随着邺城被大火烧毁,火祆教因此势弱。火罗上次来,未能见到杨广,这次想说服李渊和杨崇。

杨崇晓得历史上李渊父子是支持所有教义的,自己也不可能阻止民间的信仰,对于祆祠一口答应,但是明确表态,不能扰民,必须等祀官确定,才允许扩建新的祆祠。火罗对这个答复不是特别满意,杨崇现在只是大元帅,要设祀官还不够资格,火罗不想就这么被搪塞过去,问道:“能否在元帅所辖区域,先行推广?”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我在西域各郡已然为佛道两教做了规划,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突然有改动,恐怕会引起两教及信徒不满,在西域造成动荡。贵教可以先在已有的祆祠开展活动,等天下太平,再向朝廷申请,扩大规模。”

火罗不快说道:“唐王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已经同意我们在长安、洛阳设立祆祠。”

杨崇大笑道:“那岂不是正好,火罗先生可以先集中精力在长安洛阳经营,等天下太平,我们再商议其他地方。”

火罗听出杨崇的不高兴,换了副笑脸说:“如果越国公同意,我可以赞助和长安一样的军资,十万贯,兑换成粮食,送到上县。”

杨崇忍不住冷笑,不客气地吩咐:“张道长,送客。”

火罗有些郁闷地走了,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杨崇不是李渊,靠各方面捐助过日子,杨崇本身拥有庞大的产业,下面控制的郡县经过五六年的经营,物资极为充沛,不要说十万贯,一百万贯都未必会放在眼里。路过通道的时候,火罗看见了突厥人的使者赵德言,顿时心喜,回到长安,这是可以提供给李渊的情报。

赵德言上去参拜杨崇,杨崇喊起赵德言仔细打量,赵德言是标标准准的汉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方脸,眼睛细长,目光明亮,因为表情沉着神秘,给人一种冷漠感,完全不像《大唐双龙传》中的描写。杨崇沉声问道:“你和老残好好的生意,有什么事要找我?”

赵德言俯身说:“回越国公,小人是替国公可惜,拥有天下无双的军马,却困在西北一隅,面对突厥压力,对长安、洛阳插不上手。如果唐王李渊站稳脚跟,将来元帅与李渊一战,不过是袁绍与曹操的翻版,必败无疑。”

杨崇好笑道:“赵德言,你将来是咄苾的第一谋臣,老想着合纵连横可不行,要说什么,拿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出来。以我和咄苾这几年的相处,互相支持是应该的,说吧,你们有什么打算?”

赵德言见心事被说破,被没有难堪的样子,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淡地说道:“始毕可汗同意俟利弗的儿子郁射辖一万帐进驻灵州作为要塞,就是夹在我们之间的一颗钉子,既干扰五原牙旗,也威胁你们,何不把它拔掉。”

杨崇笑道:“不急,只要郁射不来招惹我,我还是可以容忍他的。反倒是你,不要琢磨这些没用的,好好的把生意做起来,过上年把时间,你们开了一样的店,我就把五原那边的分号撤了,生意让出来。”

赵德言晓得眼前的人不好糊弄,低声道:“全凭国公做主,只是咄苾设现在有些苦闷。”

“苦闷就拼命挣钱啊。”杨崇带着赵德言来到地图前,不以为然地说:“做生意,要慢慢来,郁射一部刚来河套,不熟悉情况,你们可以帮帮他们,主动去和他们做生意,咄苾手下不是有几个粟特商人吗?”

赵德言秒懂了,与其开战,不如通过生意来压缩郁射部落的生存空间,最好能掌握住郁射的命脉,一旦郁射的手下去抢劫,杨崇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兵了。从头到尾,杨崇没说一个不该有的字,不过该表达的意思全表达了;赵德言急忙谢了,杨崇大大方方地受了行礼,突然问道:“德言可是和与突厥有仇?”

赵德言一惊,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慌忙掩饰说:“没有的事,越国公不要瞎猜。”

杨崇含笑道:“那就好,咄苾志存高远,总有成为突厥大汉的那么一天,你只要好好跟在咄苾后面做,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还要请赵大人帮忙,促进两边的和平相处,教化突厥人。”

赵德言答应一声,只觉得身后冷汗涔涔,出了元帅府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回忆,心里这些事和谁说过,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从没和人说过。赵德言正在胡思乱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抬头一看,河西军的骑兵鱼贯而回,为首的竟然是寇九珙;后面抓住的那个人赵德言也认识,正是李世民的代表长孙无忌。

(本章完)

第412章 崔家1

长孙无忌和另外三个人被五花大绑,长孙无忌在战马上昂首而坐,棱角分明的脸庞充满平静,默默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感觉;四名河西军的骑兵紧紧地跟在后面,手中的长刀铮明瓦亮,再外面,前后左右还有近百名河西军的战士。一行人就这样闯过大街,拐向了郡府衙门。

寇九珙把人押到郡守府,派了人给杨崇送信,杨崇得知长孙无忌被抓住,心里很高兴;杨崇看天色不早,干脆决定在杨府见面,叫寇九珙、崔民寿一起来。斛律天佐没曾想杨崇对他如此给面子,亲自出面接待,寇九珙、崔处直、张果老、虞绰、崔民寿相陪,面对着一桌子酒菜,斛律天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为斛律羡的后人,祖父的辉煌早已不值得一提,当年斛律羡受哥哥斛律光的牵连,和五个儿子斛律世达、斛律世迁、斛律世辨、斛律世酋、斛律伏护一起被杀,但是朝廷宽宥了他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斛律天佐的父亲就是斛律羡最小的儿子斛律伏飞,当时才八岁,幸免于难。

杨崇没有多话,直接说了自己的打算,如果斛律家愿意投效,斛律天佐和弟弟斛律天佑将来一个为雁门郡守,一个为马邑郡守。斛律天佐顿时被雷住了,斛律世家还没强大到这种地步,杨崇给的高官厚禄不好拿,斛律天佐向杨崇敬酒,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越国公有何吩咐?”

杨崇问道:“宋金刚知道吗?”

“知道。”斛律天佐自然晓得,宋金刚是魏刀儿帐下的骁将,现在就驻扎在易州,手下有一万多人马;杨崇喝下杯中酒说:“你亲自帮我送两封信去,一封是我的,一封是甄翟儿夫人,我打算任命宋金刚为代州刺史兼代郡郡守,雁门、马邑、上谷三郡都划给代州。”

斛律天佐心说你不是空手套白狼吗?一封信就能让宋金刚答应投降,要知道你没打下太原之前,代州就在始毕可汗、刘武周、李元吉、窦建德的四面夹击中。杨崇似乎看出斛律天佐的疑虑,指了指崔民寿说:“崔大人将前往窦建德军中,劝说窦建德出任冀州刺史,魏刀儿兵败的时候,宋金刚必定势孤,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看投靠谁。”

斛律天佐心神一震,要是这样,至少有五成把握,宋金刚一时不会投降突厥人;窦建德袭击盟友,宋金刚肯定不敢投靠;李元吉在太原就是孤城一座,剩下的就只有刘武周看上去可靠点。杨崇的这封信给宋金刚多了一个选择,就是杨崇的大军没到之前,他可以先挂着名观望,然后择枝而栖。

斛律天佐推算了片刻说:“纵使斛律家使出全力与宋金刚联手,恐怕也没有能力夺下四郡中的任何一郡。”

杨崇点了个赞,是个打仗的胚子,笑道:“没那么严重,宋金刚答应后,我会安排人马接应,第一次给宋金刚补充三千套盔甲,五百匹战马;斛律家如果起兵,我可以提供同样的物资。但是这件事不要急,你们一定要等到魏刀儿兵败身亡的消息传来,再去见宋金刚。”

斛律天佐信心大作,起身谢道:“多蒙国公看得起,我兄弟必定跟随国公就黎民百姓于水火中。”

虞绰、寇九珙等人明白,杨崇对军队扩充控制得很紧,韩世谔、毋端儿横扫太原等郡的时候,获得了四万多套盔甲,有一半还在龙泉郡和左国城的库房里,至于战马,弄不好用铁矿石,从突厥换取。不过杨崇要是能花点钱让冀幽代三州名义上归顺,也是一本万利的事,可以让这些枭雄直逼洛阳。

崔民寿拱手问道:“国公,民寿此行如何向窦建德游说。”

杨崇目光闪亮,定定地说道:“我已答应高开道为幽州刺史,民寿你明日就动身,先到洛阳拜见元文都、王世充、崔赜,说我绝不会与李渊妥协,如果圣天子已经被李渊同党控制,同意下诏退位,我愿意和他三人共立越王杨侗为帝。然后等李密的兵败的那一刻,让王世充、崔赜给你诏书,动身去见窦建德,哪怕需要,可以加他为北路元帅。”

杨崇这个方案考虑过很久,与姜夺等人是反复商议推敲,对于杨崇来说,只是根据历史做出一点判断,唯有的担心就是蝴蝶效应,有些事会因为杨崇穿越而改变;但是对于参与讨论的人,杨崇的设想只能用惊艳来形容,每一步都是异想天开,却又有实现的可能,宛如一剂带糖的毒药,让吃药的人明知道有毒,还是欲罢不能。

张果老、寇九珙是知道杨崇这个思路的,倒还罢了;崔民寿、斛律天佐足足呆了半天,杨崇的计划大胆而精确,李密失败的那一刻,窦建德是最失落的,最有可能与洛阳合作。窦建德只要答应,宋金刚几乎不成任何问题,唯一的变数就是看李密是否失败;至于王世充、元文都,崔民寿根本不担心,身逢乱世,只要有机会,谁不想出人头地,越王杨侗直接忽略掉。

崔民寿等人立刻想到,李密兵败的这一刻,或许正是杨崇全取陇右,兵发关中的时候,从此形成洛阳与江都对峙,长安与河西争雄的局面。崔处直拍着桌子说道:“杨崇,难怪你不进长安,若是你在长安,王世充必定不会与你合作;就算王世充败了,你肯定还安排了一个人去见李密。”

崔民寿与李密不熟,不代表杨崇没有与李密熟识的人,没想到杨崇摇摇头说:“李密杀了翟让的那一天,李密的时代就结束了。我为什么步步为营,就是不想像李密那样看上去轰轰烈烈,其实都是浮萍,现在只要一场战斗的失败,上万人的伤亡,就会造成瓦岗军几十万大军的崩溃。”

崔民寿果断地说:“国公放心,我明天就动身往洛阳。”

众人散去,杨崇留下了崔民寿、崔处直和寇九珙,派人请来姜菲、崔瑶,在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里问:“宇文化及是李渊在江都的盟友,你们崔家是否参与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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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崔家2

崔处直、崔民寿几乎受不了这种煎熬,杨崇,你是越国公,是西北路元帅,但是没必要每次一点一点说出来,让人刚刚恢复平静的心再次提起来;再说宇文化及的事情那么机密,恐怕除了你越国公遍布眼线,还能打探出一些消息,其他人肯定不知道。

至于说宇文化及是李渊在江都的盟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也是杨崇别有用心;李渊要是知道江都兵变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着急地让立代王杨侑为隋恭帝,等江都出事后再立新帝,李渊岂不占着大义。崔瑶一口咬定,崔家没参与这件事,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切都听从杨崇的安排。

杨崇确定崔家的态度后,才慢慢地对崔民寿说:“李密的危机在于江都军的西归,宇文化及能控制大军的唯一手段就是带着这些关中子弟打回长安,十几万骁果军加上岭南的蛮族军,可以纵横天下;李密根本承受不住两面的夹击,要是能在决战前让杨侗称帝,李密或许为了让洛阳不出兵,虚以委蛇,主动投靠洛阳。”

崔民寿忍不住击掌赞叹,只要李密名义上投降,对窦建德来讲,和李密兵败没什么两样,自己照样可以依计而行。望着崔瑶关注的目光,崔民寿赶紧说道:“二妹,你放心,我已经决定跟随杨崇,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绝不会耽误。”

杨崇和姜菲立即判断出崔瑶没有说实话,博陵崔氏根深叶茂,不会一棵树上吊死;应该是崔瑶等人是下定了决心,但是杨崇的岳父崔弘升他们恐怕还是另有安排。姜菲故作不知,赞许地说:“民寿兄是一诺千金的君子,我和三夫人都相信你。”

崔民寿发现,姜菲确实很聪明,几乎不在杨崇之下,选择说话的时机非常好,崔瑶和自己是一家人,不方便表态;姜菲的出面让所有事落定尘埃,也避免了杨崇和自己说下去可能出现的尴尬。崔民寿谢过,立即回去准备,杨崇告诉崔民寿,寇九珙明日送行的时候,会把信和礼物交给崔民寿。

苏定方神色凝重地跑进来说,凌敬、房彦藻、姜夺、元威、王绩来了;原来凌敬询问长孙无忌的过程中,从长孙无忌的随从中得知,李渊已经在雍州动手,派殷开山、刘文静统五万大军前往冯翊郡,配合温大有前往延安郡说服杨恭仁。凌敬怕耽误时间,来杨崇这里的路上,已经通知所有人到杨府见面。

凌敬说完经过,恭声说道:“是李世民派人来通知长孙无忌的,陈叔达不知道内情,是李渊的一颗弃子。”

杨崇侧头望向姜夺问:“出兵需要多长时间?”

姜夺微笑道:“因为担心局势突变,今天下午我和房大人已经开始调兵了,快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带领两万人马赶到延川。”

杨崇颔首道:“让宇文成都跟你一起去,就算冯翊郡投降,也需要个五六天时间,唯一担心的就是骑兵突袭。这样,你带宇文成都和罗士信两部先行,凌敬、唐弼调集步军随后;另外连夜通知索延寿,随时准备接应延安郡,允许他和杨纲相机处置。房大人,上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姜夺、房彦藻、凌敬各自答应一声,自去安排;王绩请缨道:“我和大将军张瑾有点交情,愿意前往弘化郡,说服张瑾。”

王绩代行左长史,实际上寸功未立,全凭杨崇的威望和识人的成绩压制众人,王绩是个明白人,晓得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杨崇,自己都需要拿出点干货出来。杨崇斟酌了一下说:“王大人去见张瑾,请他接受雍州刺史一职,下面管辖弘化、安定、北地、平凉、灵武五郡;延安、雕阴已经是战场,不适合摆在雍州。如果他不愿意坐镇一方,就到上县担任副元帅。”

这个筹码不低,同时给了张瑾退一步的选择,如果不愿和杨恭仁公开撕破脸皮,来上县就可以了。王绩急忙让杨府家人拿出纸笔,请杨崇书信一封,盖上私印;王绩收好信,朝众人施礼,告辞而去。元威这时候才提醒:“延安郡只有杨纲、索延寿恐怕不够吧?杨纲嫩了点,未必敢违背杨恭仁的意思。”

杨崇走到窗口往外看,天空一片漆黑,星月全无,只有阵阵凉风;杨崇回头说:“索延寿只有数千铁骑,打上一两仗没问题,要想攻占延安郡,还是不行的。崔四爷、宫阁主、姚义、李正明都在延安郡,元无竭、诸葛嘉会、独狐篡、李袭誉都是一时才俊,屈突通、尧君素手握兵权,如果杨恭仁真的最后选择李渊,我也没办法。”

众人离去,杨崇回到崔瑶房中,一阵缠绵后,杨崇满足地躺在床上,崔瑶的手指轻轻划过杨崇的胸膛说:“相公,我感觉你还是需要练练武功,姜菲说你天资聪颖,只要勤练元家的一刀千沙斩,成为一个高手是没问题的。以后你的路还很长,所谓高处不胜寒,有功夫在身,总比没工夫强。”

崔瑶出自门阀,看惯了政治上的尔虞我诈,自然清楚政坛中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作风,所以与姜菲一谈,就赞成姜菲要杨崇练武的态度;杨崇其实一直被张果老督促在练,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杨崇已经能运用那股真气操刀,只是缺乏实战。杨崇闻言笑道:“明天我就搬军营里去,天天和姜夺切磋。”

崔瑶看出男人口是心非,拿自己开玩笑,一把抢过被子,转过身,背对着杨崇假装生气睡觉;杨崇伸手拍拍崔瑶的背,表示自己懂的,莫名回忆起穿越前的世界,那种没有深忧的日子。

杨崇望向窗外,繁星点点,弯月如钩,似乎从未改变的天空,却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崔五娘迅疾在门外敲门:“国公爷,姜将军来了,有紧急军情。”

(本章完)

第414章 奇袭延川

延川县城,孙华带着一万守军陷入苦战,桑显和在冯翊投降后,刘文静的大军多达七万人,雕阴郡守杨续在义川县投降,六万唐军不动声响地杀到延川城下。幸亏孙华的一万军队都是他在关中招募的人马,龙泉商行在延川县有分号,斗志和物资都不缺少,孙华才决定坚守。

唐军诈开城门失败,双方苦战了一夜,到了天明,唐军继续拼死攻城;不过几百里的路程,河西军的援军随时会到,骑兵斥候放出两百里之遥。可是杀到残阳如血,延川城城上城下堆满了尸体,城池未破,河西军的援军没来;刘文静、殷开山、桑显和面面相觑,河西军铁骑纵横西北,这次怎么反应这么慢。

好在黄昏的时候,总算来了消息,上县来的骑兵在北面两百里的地方出现,后面灰尘遮天,大约有两三万的援军;天黑以后又报,河西军在一百五十里处扎营。殷开山沉着地说:“他们是料定我们攻不下延川,所以不慌不忙,想利用攻防战消耗我们的兵力,明日养精蓄锐赶到,正好对我们内外夹击。我率五千骑兵去袭营,刘大人守好营寨,让士兵门们休息一夜。”

唐军从长安出发,夜行晓宿,因为怕桑显和、杨续归降的消息泄露,唐军沿途根本没做休整,一路急行军杀到延川城下,一夜一日的激战,士兵们可以说是疲劳到了极限。刘文静颔首道:“此计甚好,殷将军去袭营骚扰敌人,桑将军,沿途放出探马,不能让河西军偷袭我们。”

殷开山和桑显和立即下令收兵,后退三十里扎营;夜深后,殷开山率领五千骑兵离营,唐军的暗哨东面放到黄河边上,北、西两侧都是一百里的距离。夜深后,唐军营中一片宁静,除了牲口偶尔的叫声,就是巡逻打更的梆子声;门口站岗的士兵不时打着瞌睡,偶尔抬头望望延川城方向,一点动静都没有。

姜夺听了李靖的建议,七千人绕行了几百里,在唐军的斥候还没展开之前就奔到唐军身后,黑夜里用布裹着马蹄,摘去马铃,悄悄地从南面摸上来,掩到唐军大寨后面。姜夺一声令下,数千支火箭射入唐军大寨,宇文成都、罗士信指挥着手下杀进大寨。

一声惊叫,哀嚎连绵;刘文静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亲兵的护卫下,提剑冲出帐篷,军营中已然是火光映天。刘文起迎面跑来,惊慌地叫道:“哥,河西军杀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快走。”

刘文静怒喝道:“组织军队反击。”

李安远骑马冲过来说:“刘大人,对方全是骑兵,投降的两万人全乱了,事不可为,先撤退再说。来人,保护大人上马,随我突围。”

十几个亲兵立即拥着刘文静上了战马,跟在李安远身后,刘文起召集了几十名士卒断后,一路朝外面冲出去。唐军中缺乏战马,队伍混乱的时候,骑在马上的大将很容易就被河西军锁住,几乎同时,从三个方向杀来两百多骑;李安远吆喝着附近的唐军士兵过来帮忙,可是混乱中效果不大,李安远只能靠着身边的亲兵搏杀。

还是刘文起反应快,一把把刘文静拽下马,让亲兵护送刘文静在步兵中逃出去,自己跃上战马,和李安远死死缠住杀过来的河西兵。激战中,罗士信杀到,两人苦战了二十余合,双双被打下马被擒;另外一侧,慕容罗睺遇到宇文成都,勉强抵挡了十几个回合,被宇文成都一鎲砸死。

杀到天色微白,桑显和逃不出去,率众投降,姜夺让人通知孙华出击;孙华其实在城楼上发现了殷开山北去的骑兵,只是不敢轻取妄动,唐军营寨大火一起,就已经集合部队,闻令立即率领本部四千骑兵冲出西门,准备拦截唐军骑兵。

殷开山一军奔跑近两百里,从侧翼袭击河西军失败后,殷开山就知道不妙,等斥候快马来报,大营方向起火,殷开山就下令撤军;怎奈唐弼带领两千骑冲出营寨,在后面死死缀着。殷开山撤,唐弼就追;殷开山回头,唐弼就撤退;两次一弄,殷开山只能留下一千骑兵断后,自己带领大军回援。

跑到半路,殷开山突然想到延川城里的孙华,按杨续的讲法,孙华最起码有五千骑兵,殷开山派一员偏将率两百骑先行,自己缓缓回师,趁机修整一下;一得到前面有四千骑兵拦截,两百骑全军覆没的消息,殷开山当机立断,率众西逃。孙华率军紧追两百里,斩六百首级而回;唐军断后的一千骑,全部为唐弼所杀。

姜夺计点战果,杀死唐军两万人,俘虏一万七千人,军械无数;随后与凌敬会合,趁刘文静无力再战的时机,攻下汾川县,收复雕阴全境。刘文静、殷开山会合后,收拾残部,退入冯翊郡,加上留守的一万大军,勉强凑齐三万人坚守,一面向长安告急,一面派人去通知延安郡的温大有。

其实不用刘文静通知,延安郡和温大有早就收到雕阴郡的战报,原先只是尧君素一人坚决不肯投靠长安,现在变成元无竭、诸葛嘉会、李袭誉都明确表态不同意;温大有晓得杨恭仁已经是决定回长安了,关键还是在屈突通的身上,可是屈突通这老家伙鬼得很,杀了长安儿子派来劝降的家奴,就是不肯表态。

望着坐了两排的高官,温大有不急,有些事反反复复,其实就是最后一炷香才能见出分晓,元无竭、李袭誉家族里都有人出面替李渊说话,代王杨侑就算是一块遮羞布,眼下还是有些用处的。温大有满脸堆笑问道:“屈突大将军,是准备回长安就职,还是附逆杨崇?”

屈突通爽快地说:“我想去江都,或者洛阳。”

温大有轻松地说:“大将军,你我都明白,你去不了,就算唐王不在乎,杨崇也不会同意你去。”

(本章完)

第415章 各奔东西

独狐篡暗地里一摇头,温家三杰温大雅、温彦博、温大有虽然都是一时人杰,但是比之诸葛全、杨崇,还是差了点,那两个精灵古怪的家伙,会一点后手都没有。杨恭仁也想到这点,忍不住来回踱步,杨续、杨纲的行为已经表明兄弟间开始分道扬镳了,只是河西军太厉害,刘文静、殷开山都是李渊手下数得上号的大将,一战被姜夺折掉了四万人。

屈突通不紧不慢地低声叫道:“观王,观王,老朽上了年纪,看着你来回走,头有点晕。”

温大有正要开口,一阵脚步声,沈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禀告说:“刚才军中发生叛乱,尧君素将军斩杀了副将王行本,将人头送了过来。末将问了前来的军官,这次尧将军一共杀了一百一十七人。”

温大有脸色一变,王行本正是自己收买的将领,今天刺杀尧君素;独狐篡起身问道:“尧君素如何?”

沈光面不改色地说:“据说安然无恙,还给温大人送来一张信函。”

沈光把手中的一张薄纸递给温大有,温大有一看,是甄雪晴写的。由于宫易拙的阻扰,甄雪晴刺杀尧君素失败,但是宫易拙正式宣布,退出淬天阁,以后淬天阁就专门为唐王效力;温大有叹了一口气,原本拟定杀了尧君素,由王行本取而代之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尧君素把纸递给杨恭仁,杨恭仁观后,淡淡地说:“温大人,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温大有沉思道:“观王身负雍州重地,不可轻易言退,就算雕阴、延安不保,还有安定等郡。”

沈光面露愠色道:“温大有,李渊挟代王和皇族的安危逼迫观王,如果我杀了你,相来李渊不会与观王翻脸吧?”

温大有吓得退后一步,杀了自己,李渊肯定不会和观王杨恭仁翻脸,天下有才能的人多了去,没有温大有,还有李大有、冯大有,杨恭仁的身份,现在可是独一无二的。诸葛嘉会站起来阻止沈光,掉头问杨恭仁:“观王前去长安,是否与圣天子所愿有违,只要观王离开雍州,此地数郡的官员便应该各自选择。还请观王在动身之前,下令明示。”

杨恭仁颔首道:“这是应该的,从本王离开这座留守司的院子开始,各位可以自行决定。至于延安郡,现在就已经不是本王说了算的,屈突将军,你表个态吧。”

延安郡只有屈突通和尧君素的部队,尧君素原先是屈突通的部将,在雍州排名也在屈突通的后面。屈突通摇头说道:“说实话,杨崇、李渊,就是袁绍曹操。温大人,我要是交出军队,单独去长安,可符合你的要求。”

如果这样,尧君素肯定投靠杨崇,延安郡和一万五千军队就等于送给了杨崇,温大有不甘心地说:“大将军,唐王是希望你们能稳定住雍州的局面,还望三思。”

元无竭不耐烦地说道:“温大有,你们现在还有军队或人选来接管延安郡吗?你要知道,没有观王和屈大将军,尧君素的人就已经杀进来,直接把你杀了。纵横之士,讲的是愿赌服输,老是拿别人的家人要挟,未免就落了下乘,李渊要是这样弄,迟早是被杨崇打进长安的局面。”

元无竭并不以口舌见长,但是一番话让温大有无法再开口;门外一声喝彩,崔弘肃和尧君素走了进来。崔弘肃上前见过杨恭仁说:“观王,幸亏我来得及时,东家让我来问一声,你在西域的生意是不是交给杨纲打点?”

杨恭仁明白崔弘肃问的不是生意,而是自己的抉择,坦然相告:“我已经决定回长安了,代王和皇族需要一个人照看。那些生意本来就是没出钱的股份,到现在那还好意思占为已有;这样吧,你让杨崇另外找人合伙。”

崔弘肃笑道:“观王大手笔,一年几十万贯说不要就不要了,可是你让我们东家如何自处。东家说了,都是弘农杨氏的族人,如果你信得过他和杨纲,生意就交给杨纲打点,无论哪天你从长安回来,都可以重新接手。”

杨恭仁想想说道:“多谢崔四爷费心。”

“不敢当,替东家办事是应该的。”崔弘肃说好了杨恭仁,转问屈突通:“大将军,如果你的家人能来延安郡,你是否准备回长安?”

温大有笑道:“怎么可能。”

尧君素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温大人成了阶下囚,不知道在李渊眼里,是温大人重要,还是大将军的家眷重要。我们不妨试上一试,反正越国公同意用陈叔达和长孙无忌换回大将军的家眷,我就看能不能替越国公省上一个人。”

温大有真的给吓住了,尧君素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据说平日里屈突通都要让着三分;杨恭仁缓缓地说:“如果屈突将军不愿意去长安,换回家眷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大将军,你现在表个态。”

屈突通咬咬牙说:“我不会听杨崇的,听圣天子或越王杨侗的。”

崔弘肃同意说:“那就没问题,东家也是这个意思,等大将军家眷一到,就送大将军一家去洛阳。不过东家有些事想和大将军协商,想请大将军移步上县。”

屈突通长吁一口气说:“我这就和尧君素交接,明日前往上县。”

杨崇把要求放得很低,但并不意味着杨崇是好说话的人,只要触及底线,杨崇绝对会是另一副面孔;屈突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答应得毫不勉强。尧君素没有扣押温大有,延安郡的官员也各自选择出路,杨恭仁和独狐篡去了长安,杨綝、元无竭、李袭誉去了上县,诸葛嘉会暂时代理郡守,沈光和麦孟才留在了延安郡。

后面局势的变化快得让人无暇应接,屈突通、杨綝、元无竭、李袭誉四人离开延安郡的时候,大将军张瑾击败弘化郡守杨文干,以弘化、平凉两郡投奔杨崇,出任雍州刺史,安定郡守贺拔威第一个响应,北地、灵武两郡随后归顺。雍州八郡,杨崇一下子占领其七,长安仅仅收回冯翊郡,好在杨恭仁的行动,让李渊的声望上升了一个台阶。

(本章完)

第416章 火烧草原1

不过三天的时间,到达上县时四人得到另外一个消息,郁射南下了,目标是灵武郡。郁射一万六千骑,南下的速度很快,置怀远县于不顾,大军直接进攻灵武郡,一口气攻下回乐、弘静、灵武、丰安四县,郡守常达失踪;几乎同时,薛举的两万大军经过长川县,扑向安定县,连续打下安定、良原、朝那三县,郡守贺拔威措手不及,逃到阴盘县。

薛举此举大有与郁射会合,切断杨崇地盘的局势,后面甚至会引来突厥大军的增援;可是让屈突通、杨綝、元无竭、李袭誉四人差异的是,元帅府中一个个眉飞色舞,似乎打下城池的不是敌人,而是河西军。

房彦藻解释说:“原来与诸葛全有一个换郡的计划,我们准备在安定、北地三郡设灵州,刺史没定,但是长史定的是杨则,他指挥刘企成、荔非世雄、项义祖在贺兰山集中了一万五千人马,同时谢映登的大军做了攻击薛举的准备,他们都是独自成军,不需要元帅府另外出命令。现在他们冒出头来,岂不正好,韦圆照、索延寿已经率五千骑去增援萧关了,另外通知王挺、司马凡注意统万城和突厥动向。”

屈突通问道:“可查清楚这些城池为什么在一日内丢失?”

元威冷笑道:“如果没有内应,哪有这么快速度,等仗打完,某些人就知道了。”

杨崇的神态还是比较平静的,和四人见面说到战事,淡定地说道:“薛举、郁射都是为他人做嫁妆,贺拔威还是聪明的,撤退的时候烧掉了物资,等那些城堡里物资一紧张,薛举、郁射和接应他们的人必定自相残杀。”

李袭誉问道:“你们不是准备收复失地吗?一旦攻下城池,百姓的包袱就在你们身上。”

虞绰摇头说道:“不会有百姓,当没有东西分赃的时候,突厥人必定洗劫各城,或是抢了人口北逃。”

屈突通明白了,杨崇第一个阶段就是在北线拦截突厥回去的队伍,怀远县在手,正好做基地的用处;这对杨崇来说,是成本最低的打法,代价就是不急着解救七县的百姓。元无竭问道:“越国公,突厥人会不会打其他县城?”

杨崇指着地图上的郁射部落驻扎地,阴森地说:“只要索延寿毁了这一万户,郁射只有杀回怀远县死拼的一条路。”

郁射一万帐,大约有四万多人口,控弦之士两万,留守有四千男子,妇女、老人还有万人都是能拉弓打仗的,防守上并不担心。但是草原突然燃烧的大火,让多少控弦之士都没有办法,前来袭击的敌人根本不考虑战利品,唯一做的就是放火,遇到牧场也放,遇到帐篷也放,放完就跑,根本不给突厥骑兵追击的机会。

整个部落都陷在火海中,牛羊马骆驼到处乱窜,到处都是鬼哭狼嚎,风吹草低,看见的再也不是牛羊,而是滚滚的炽热火焰。大火烧了两天才减弱,留守的将领俱俭特勒晓得河西军骑兵多是突厥、铁勒、羌人,装备精良,战斗力应该在自己之上,连忙派人向五原和统万城求援。

索延寿、刘企成、李淳风、李端站在怀远城上,望着北面,依旧是远处连天的大火,索延寿笑道:“药王,先祝贺你,师叔可说了,七县这次摧残不浅,要改设怀远郡,到时候可要请客啊。”

李端是杨恭仁任命的怀远戍守,对大人物争权夺势毫无办法,只能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好在杨崇不错,及时派来援军,索延寿、刘企成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李端望着北方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把突厥人赶走。”

“肯定能。”李淳风胸有成竹地说:“最多明天下午,会有吹向北方的大风,可以利用。只是不知道郁射的大军赶回来没有。”

李淳风是在贺兰山办事,被杨则抓了一趟差,怕刘企成率领四千杂胡到怀远出岔子,就让李淳风跟着。刘企成笑道:“荔非世雄已经抢了两次突厥人北返的队伍,在青铜峡打了一仗,杀了一千敌骑。按照日程算,最多有个四五千人的队伍能赶回来。”

索延寿果断地说:“不可轻敌,大风之下,只是尽可能给对方造成损失,刘将军率本部就可以了,准备好铁链子;我在城东北二十里下寨准备狙击,李将军负责接应。淳风,你带着百姓帮我挖一条沟,我在沟后两百米下寨,安排三百霹雳兵埋下火药。等敌军冲过营寨,爆炸声响,我再跟着风势追杀。”

李端点点头,两百米,正好是避开火势的距离,索延寿是为了拖延时间,无所不用其极;刘企成也听懂了,咧着大嘴笑道:“我明白,杨则教过,用铁链子把牛骡骆驴绑在一起,运起来方便,一旦身后有敌人,让他们朝身后反方向冲击,不行就烧尾巴,我要告诉这帮小子,明天每人一根铁链,别忘了。”

李端心服口服,难怪杨崇要索延寿做主帅,确实会打仗,够狠。

次日中午,艳阳高照;刚过了半个时辰,天空果然突然变暗,立起大风,漫天狂沙,吹扑向郁射部落,让人眼都难以睁开;突厥人的心情还未平复,此刻更是信神信鬼,一时人人心惊肉跳,纷纷跑回帐篷。哨兵很快发现河西军的骑兵蜂拥而来,可是报警后,冲出来的战士根本无法作战,先后成了对方刀下之鬼。

郁射部落无论军马,闻讯只顾得上逃跑,俱俭特勒本人也不例外,带着十余骑放马狂奔;刘企成手下的人只要抓住牛骡骆驴,有了五十来只,就绑在一起,留一个士兵看着,其他人继续追杀。

郁射派回来八千骑,除了两千骑押运百姓,六千骑火急火燎地跑在前面;得知怀远城竟在城外二十里处下寨,怕前后夹击,还是前来冲击了营寨,没想到被火药一炸,全军互相冲突践踏,乱成一团。

(本章完)

第417章 火烧草原2

索延寿从城中杀出,突厥军抵挡不住,四处溃散,被河西军斩杀一半;剩下的快逃到营地时,遇见成群的牲畜不顾一切地列队冲来,顿时不成队形,四散逃命。遗憾的是,等大风停下,索延寿带着骑兵去追击两千骑的时候,突厥人已经杀了三千多百姓,烧得物资逃走;索延寿只能收了尸骸回城。

作为突厥人,索延寿没有允许刘企成建人头观,只是统计了一下死亡数字;刘企成的人杀人过瘾,根本没想过留活口,与索延寿共杀死突厥士兵七千人,百姓一万一千人。另外缴获战马三千四百匹,牛羊六千头,烧死的不计,全被给城中的军队和百姓打牙祭。

战事的惨烈吓醒了郁射,一万帐几乎损失了一半,还丧失了居住之地,什么薛举要地盘,自己拿人口金银,全是谎话。郁射立即集合九千骑,放弃了四座县城和剩下不到一半的百姓,扑向怀远城;郁射明白,自己不是马贼,在中原任意奔杀就是找死,唯有回到草原上,才能得到伯父始毕可汗和父亲俟利弗设的支持。

俟利弗设果然给郁射派来了七千骑的援兵,加上俱俭特勒收罗的残兵三千骑,征调了老人妇女少年五千,郁射拥有了两万多军队,开始进攻怀远城。城内有军民两万多人,粮食能够支持四五个月,索延寿下令退守,等消耗掉郁射的锐气再出战;一开始刘企成还有意见,等两天后梁师都派来八千梁军,才晓得索延寿担心的不是郁射,而是突厥源源不断的援军。

杨则指挥荔非世雄、项义祖一万马步军是在十天后赶到的,茫茫草原上根本无法躲藏,一出青铜峡就被突厥斥候发现。郁射攻城不克的情况下,明知道河西军步军厉害,还是选择了打援,亲自率领梁军和突厥军混编的一万五千骑前去迎战,双方遭遇在芦花堑。

杨则接到打探的消息,立刻命项义祖为先锋,抢先找高地将车辆全部用铁链相连,竖起铁板,床弩、巨型弩、霹雳营做好防御圈,床弩预先调好角度,防御圈外五十步布置了绊马索;荔非世雄引马军五千居中接应,杨则的亲兵则竖起大旗,大红圈金线帅字旗迎风飘扬,上面一个杨字。

不到一个时辰,突厥骑兵滚滚而来,在号角声中展开队形,鼓噪呐喊中,朝河西军发动进攻;数千突厥铁骑发起的冲锋,有着势不可当的架势,战马颠簸,一个个上半身依旧不动如山,或手持兵器,或搭弓放箭。所有冲锋的骑兵彼此间距离稳定,阵形紧密,放眼望去,看不到一骑掉队。

项义祖看看手下战士不变的神色,暗暗庆幸,河西军每次出动的都是老兵,训练时候骑兵的气势不言语突厥人,要是换成一帮刚入伍的新兵,现在恐怕早就在精神上支持不住了。项义祖令弓手躲在铁板遮箭牌后,不慌着动手,自己通过望远镜观察敌情,看突厥骑兵进入射程,下令击鼓,鼓声一响,弓弩手一齐发射。

突厥骑兵急不可回,在马背上射箭还击,怎奈河西军的箭网是经过训练的,纵然被射倒几名弓弩手,依旧保持着对骑兵杀伤的连贯性。郁射这才发现,传说中的死亡地带是实实在在地存在,四百步的距离,硬是有两千多突厥骑兵被对方射倒;而最后五十步更加残酷,近千骑丢掉了性命。

前来助阵的梁将辛獠儿看很多突厥骑兵悍不畏死,竟然在战马倒后变成步军冲锋,急忙提醒郁射:“将军,告诉他们,对方有手持连弩,没有盾牌,不能步军冲锋。”

可是迟了,河西军中一支又一支的连弩发射,收割着冲到近前的突厥兵;荔非世雄的骑兵也帮着射击,不多一会,又有六七百突厥战士倒在阵地前。郁射身边的将领无不面色阴沉,眼看着阵亡就要到达三分之一,突厥战士的士气在急速下降,可是连对手的第一道防线都还没有突破;俱俭特勒劝道:“郁射大人,撤军吧,我们后面再找机会在中途袭击他们。”

芦花堑离怀远县不过两百里,对方最多还有一天的行程,大军就能出现在怀远县城下;辛獠儿赞同说:“将军,河西军弓箭充沛,长于耗战,现在撤军还有一夜的机会。”

郁射尽管很郁闷,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一万多骑如同来时一样,迅速四散而去;杨则三人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晓得突厥人有自己的联络方式,看上去散开,但是很快会在某一个地方集结。杨则命人撤了防御圈,打扫战场,收好战利品在西北十五里处寻找到一处水源下寨,全军点火烧饭休息。

草原上的傍晚红日如火,凉风吹来,阵阵清凉;河西军的士兵打了一个胜仗,兴高采烈之下,不顾疲惫,在营寨四周布好陷马坑、鹿角、绊马索、草堆,营寨内部全部固定好床弩。万事俱备,才在营中烤起马肉来吃,三千多匹死马,估计吃到怀远城还没有吃完;一个个莽夫哪管这些,出阵生死瞬间,能吃上肉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满营飘香,就连站岗的哨兵,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块烤得油滋滋的马肉,狼吞虎咽地吃着;项义祖巡查了一遍营寨,突厥人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至少突厥铁骑在空旷的平地里发起全力冲锋,只要突破了箭网的防御,面对面的厮杀还是有一定胜算的,今夜只要来袭,一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

荔非世雄手下的斥候大部分是马贼出身,不论单兵作战的身手还是草原上的嗅觉,都不在突厥人之下,虽然没有发现突厥主力,但是月亮上来的时候,在东面发现了三股近两千人的突厥骑兵。这就够了,或许因为绕路等种种原因,突厥大军还没聚集起来,但是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本章完)

第418章 火烧草原3

篝火不熄,杨则命隋军的两千民夫全部穿上盔甲,坐在火旁喝酒吃肉唱歌,士兵们悄悄回帐篷休息;两个时辰后,黑夜深沉,人声寥落,河西军的将士悄悄出了帐篷,进入阵地,骑兵都整装待发,各自守在自己的战马前,怕晚上步军使用天雷,每一匹战马的耳朵都用预先准备好的布塞上。

郁射带人摸到营寨五里地的时候,被河西军发现,一支响箭射入云霄;郁射一声怒喝,一万铁骑从草原中奔驰而现,迅速将马速提升至极限,马蹄的踏动让大地都在颤动。郁射热血沸腾,斥候的反应说明对方只是正常的戒备,今夜有机会将将孱弱的汉人象牛羊一般宰杀,再次证明突厥勇士的彪悍。

杨则在望远镜里看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席卷而来的洪流在黑夜里似乎比白天更有气势,尚未接近,已然逼人窒息;不过,要看对手是谁。河西军走的是精兵路线,依着杨崇的财力和控制地盘中的杂胡,杨崇就是再扩充五到十万人都没有问题,但是杨崇宁可把数万的盔甲扔在库房里,逼着手下将领打造精兵。

突前的突厥明显是精锐,一旦有人坠入陷马坑,后面的骑兵立刻一提马缰,战马便腾空而跃过,冲过陷马坑;项义祖一声呐喊:“放!”

数十道火光一闪,寨外草堆被点着,大火四起,把突厥骑兵狰狞的身影映照得毕露无遗,成为无可遁形的靶子;无数张弩弦松开,弩箭斜斜飞起,射在突厥骑兵的队伍中,马嘶人嚎,中箭者惨叫惊呼声中跌倒,倒下一大片。三轮箭射,依旧挡不住突厥人的前赴后继;还是天雷连绵不断的爆炸让突厥人绝望,在残肢断臂乱飞中,仓皇后退。

硝烟中,弓弩手们抓紧时间补射,撤退的骑兵根本没有抵御力,狂乱的战马更是严重阻碍了撤退的速度,一波接着一波的被射倒。荔非世雄的五千骑,摘掉战马的耳塞,嗷叫着杀出了大寨,如一把锋利的钢刀,将突厥军队截成了两半;郁射的命令已经不起作用,梁军、突厥军争先恐后地朝来路逃去,俱俭特勒伸手一拉郁射的马头,和一帮将领裹挟着郁射逃去。

天明河西军计点突厥军和梁军尸体,共有四千多具,俘获战马一千多匹;杨则的军队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伤亡在两千人左右。杨则干脆修整了一天,才继续向怀远县进军;沿途再也没有遇到袭击,一直到怀远城下,杨则才知道俟利弗设和杨善经到了前线,突厥人退后五十里下寨。

郁射的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父亲和杨善经过来,不是为了帮助自己打败敌人,竟然是要和杀死自己数万部下的敌人谈判。俟利弗设有些失望地说:“你到现在,都没弄懂大汗派你来这里驻扎的意义。”

“怎么不清楚?”郁射强硬地说:“就是要打败中原人,和薛举连成一片。”

杨善经和气地笑笑说:“那只是一部分,能做到最好,把杨崇的地盘切开,然后逐步吞并;可是失败了,就应该换一种做法,不能够将整个战斗越拖越长。我们掌管着西域到辽东的广阔地域,铁勒、室韦、契丹、高句丽,每一个部落其实都在和我们博弈,在任何一个地方牵制兵力,都是不明智的做法。”

郁射情绪平息了一点问:“杨大人,你说怎么办?”

还好,郁射只是要面子,能力还是有的,杨善经颔首问道:“你清楚沃野镇的情况吗?”

郁射点点头,杨善经疲倦地说:“咄苾和杨崇交往多年,两人一直保持着唇亡齿寒的关系,在贸易上互补有无,现在的沃野镇比大利城更加繁华。杨崇除了在居延海给咄苾的族人盖了一座寺庙,在沃野镇还盖了一座北沃寺和一座飞鸟观,从中原请来和尚道士传教,据说第二座寺庙已经开工了。”

郁射有些明白了,问道:“你们是不是要我也和杨崇展开贸易?”

俟利弗设肯定地说:“正是,大汗之所以硬要你来,就是有这个准备,按照我们的估计,杨崇很可能会同意与你开展贸易,但是如果你抱着糊弄对方的心思,你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咄苾离你最近,但是当你与河西军冲突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帮你的,利益是最关键的,为什么不能让你打下去,就是我们承受不了这种损耗,突厥号称四十万雄兵,但是真正的突厥人不过十二三万,你造成的损失不小了。”

郁射悚然而惊,俟利弗设没有说穿的是就是这十二三万的突厥精兵也是分别掌握在始毕可汗兄弟五人手中,始毕可汗的亲卫军不足五万人,剩下的就是咄苾叔叔和父亲俟利弗设各有三万人,步利设和叱吉设两位叔叔加起来不过两万人。由于自己的失败,咄苾叔叔已经好过了父亲,不声不响地上升为突厥第二个有权势的人。

得知杨则到达,杨善经立即前往怀远城谈判,达成停火协议后,杨善经便赶往上县;杨善经明白,真正能做主的只有杨崇。可是见面的时候,杨崇的脸色并不好,劈头盖脸地问杨善经:“善经兄,从弘农杨氏来说,我们也算族人,我就明说。俟利弗设与薛举勾结,进攻北地、安定、灵武等郡,我不相信他,不想养虎为患,罢战可以,贸易面谈。”

杨善经面色肃然地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始毕可汗不会让咄苾接受这一块,那同样是养虎为患;我明白,等你统一了陇右,你肯定会在这片草原做文章,这样吧,说出你的打算。”

杨崇笑笑说:“你就没考虑过单独建一个牙廷。长安的局势你也看到,我正准备拥立越王杨侗,但是江都那边可能不同意;不过越王杨侗以外的人,我也看不上眼。按我的看法,江都那个地方,贵族太多,纵然有十几万精兵,未必能起多大的作用,善经兄要早做打算。”

杨善经听明白了,越王杨侗以后,杨崇就不会拥立任何人了,其他人只能和长安的代王杨侑一样,成为李渊之流的傀儡。杨善经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越国公,此言差矣,圣天子还在江都,定能卷土重来。”

杨崇默然了片刻,抬头说道:“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带领骁果军兵变,已经杀了圣天子,善经兄应该马上回去与公主商量,及早定下对策。对了,现在负责皇族的杨缄是前纳言杨达的儿子,有事情你可以和他联系,你们是族人,不方便跟我说的话可以让他转达。”

杨善经如遭雷击,和杨崇打交道多年,杨善经晓得,杨崇对杨广还是顾忌的,杨广一去,杨崇再无心骛,大隋岌岌可危。杨善经秒懂了杨崇的意思,如果自己有了榆中等地,加上统万城与突厥的支持,就算无力争夺天下,至少能把江都的一批皇族要来,有一个安身的地方,杨缄就是杨崇故意留下的一个口子;杨善经问道:“你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今天早上。”杨崇给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到现在还没对外宣布。”

(本章完)

第419章 洛阳诡局

洛阳城中,由于李密连续不断地攻城,到处都透露着紧张的气氛,崔民寿见到崔赜和杨侗的时候,发现一老一小的眼神都不对,杨侗显得十分紧张,崔赜明显有一股急躁的火气;崔民寿施礼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赜急切地说:“宇文化及兵变,圣天子被杀,你说,是不是杨崇的手笔。”

崔民寿一听心中大喜,杨崇的每一步判断几乎都是八九不离十,这不是智慧,这是运气,是天命。崔民寿摇头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是从杨崇和他的心腹言语中看,他们对这件事有着很大的信心。崔大人,现在不是讨论缘由的时候,你应该立即与元文都、王世充等人商议,拥立越王为帝。”

越王杨侗问道:“越国公有没有说本王下场如何?”

崔民寿再施礼说:“回禀越王,如果按照越国公的计策来得及,窦建德、李密等人归顺,要不上三五年,越王您便是中兴之主。”

越王杨侗苦笑道:“和汉献帝一样的中兴之主,占据洛阳的人就是曹操,越国公会学刘备那样宁可独霸一隅,也不会杀进京都。不过有个好处,一旦我称帝,他便可以攻打长安,他要是真打败李渊,占领洛阳的人也不敢轻易动我。当年杨崇给我们兄弟三人送礼物,唯独大哥杨倓少了一匹马,看样子他是早知道这个结果。”

崔民寿暗暗颔首,杨崇之所以没有抢入长安拥立杨侑,或许正是看到杨侑不如杨侗睿智,闻言说道:“越国公曾说李渊窃国,大隋上下无人相信,有些事不可乱说,有些事说出来也没人听。”

杨侗点头说:“我明白,只是本王还是想知道自己的结果如何,麻烦崔先生去信问一声,就算未必准备,至少也是个参考。”

杨侗话说到这个地步,崔民寿只有答应;说话间,侍卫来报,段达,王世充,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郭文懿,赵长文等人联袂而来。杨侗有请,段达等人进来,一个个看见崔民寿都是客客气气,笑着打招呼。

崔民寿到洛阳的时候,李密兵锋正盛,洛口仓一战,大破王世充,斩杀了隋军虎贲郎将杨威、王辩、霍举、刘长恭、梁德、董智等人,杀死淹死四万隋军,王世充仅以身免;李密攻占金墉城后,直扑上春门作战,活捉东都留守韦津,将作大匠何稠连夜投降了李密,洛阳城全仗着城墙高大坚守。

崔民寿与崔赜见面后拜访了王世充、元文都,杨崇提出的方案让人耳目一新,只要是成功了,洛阳就真正变成天下的中心。王世充对崔民寿带来的消息也很振奋,杨崇打仗或许只是中上等水平,但是论眼光,大隋的将领都知道,杨崇说自己第二,没有敢称第一。既然杨崇说瓦岗军必败,那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但王世充的态度就是振奋而已。

元文都始终没有明确的表态,甚至在洛阳该如何面对长安的问题上也是支支吾吾;崔民寿给段达等人都送上了厚礼,可是没有人搭理他,一直等到宋金刚、高开道归顺杨崇的消息传来,各方面的态度才有所好转。现在江都事变,回过头来看,要是崔民寿一到,洛阳就开始准备,现在就可以直接传檄河南河北,不至于消息传来十来天,还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在等着各地的答复。

王世充是西域胡人,高高的个子,身体健硕,瘦削的脸庞轮廓分明,鼻子高挺微勾,两眼炯炯有神,步行间充满杀气,微笑着对崔民寿说:“崔先生,越国公还有何等妙计,不妨一下子说出来。”

崔民寿要的就是洛阳军政大员那一种看不出的担心,闻言笑道:“王将军,越国公能猜到目前的局势已经是神乎其神,要是后面的事还能猜到,我就不需要来洛阳了,直接请越国公猜李渊的动向,攻取长安便是。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诸位要早做打算。”

元文都赞同说:“崔先生所言极是,我们已经商议好,奉越王为帝,年号皇泰。”

崔赜长叹一声,形势比人强,现在这架势,不由得越王杨侗不答应,据说圣天子杨广死了快一个月,但是因为李密、杜伏威两路大军切断了洛阳与江都的联系,详细的情报到现在还没有传过来。

众人簇拥着越王杨侗登基,杨侗大封群臣。段达担任开府仪同三司、纳言,封陈国公;王世充为郑国公、纳言、左翊卫大将军、代理吏部尚书;元文都为内史令、左骁卫大将军、摄右翊卫将军、鲁国公;卢楚为内史令、左备身将军、摄尚书左丞,封涿郡公;皇甫无逸为右武卫大将军、兵部尚书,郭文懿为内史侍郎,赵长文为黄门侍郎。

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对自己信心不足,没有人提起对杨崇的封赏,似乎这个手握重兵的人对于洛阳无关轻重;最后还是杨侗自己提出,元文都才建议杨崇担任尚书左仆射、越国公、西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崔赜接到尚书右丞的任命是哭笑不得,推荐崔民寿出任礼部侍郎后,便回到府中,称病不出。

崔民寿上任后,根本不关心朝廷的事,而是全力关注李密、窦建德、杜伏威的情况。杨崇虽然没有安排招安杜伏威,但是崔民寿知道,杜伏威的助手辅公祐曾经作为王薄的使者去见过杨崇,杨崇还给杜伏威送过两次武器。

过了不到十天,江都的确切消息终于到了,宇文化及杀了圣天子杨广、齐王杨暕、赵王杨杲、燕王杨倓,还有杨暕一家;虞世基、裴蕴因和江阳长张惠绍试图营救杨广被杀,来护儿和儿子来楷、来弘、来整不愿投降一起遇害。宇文化及立秦王杨浩为帝,自领大丞相,宇文智及为左仆射,苏威为光禄大夫,裴矩为侍中,准备率领十几万大军西归关中。

江都的军队都是百战老兵,一旦西来,如果沿途裹挟郡县人马,到洛阳的时候,二十万也是可能的;风声鹤唳中,元文都试着派出使者招安李密,杨崇又说对了,李密竟然接受了杨侗的旨意,出任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还同意平定宇文化及之后前来东都辅政。

李密为了示好,还把韦津放了回来,杨侗立即任命韦津为民部尚书,一起参与朝政;兵权都在王世充手中,杨侗与元文都都感受到了压力。崔民寿晓得自己该走了,从杨侗那里讨到任命窦建德为冀州刺史、河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荣国公的圣旨,立即带着杨崇派来的五十骑精兵北上。

(本章完)

第420章 灭秦1

街亭,西汉丹麻驿,北魏连柯川,地处陇城、断山之间,山高谷深,地势险要;两千秦军骑兵押着车队缓缓地行走在狭长的道路上,听着驴车上妇女的哭声,秦军士卒互相调笑着,说着荤话。离陇城不过六十里,常仲兴将军已经带领大军出城来迎接,一切很安全,所以军官们就有些懈怠,连装模作样的训斥都免了。

突然一声唿哨,山上箭如雨下,顿时被射倒四五百人;烟花升空,蹄声如雷,五千河西军的骑兵竟然从断山上冲杀下来,秦军根本来不及布阵,就被切成几段。河西军以逸待劳,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多,战斗根本没有悬念,秦军溃不成军,偏偏前面的道路被弓箭封死;秦军苦战中点起了燃烟,七道黑色的烟雾腾空而起。

史大千放声大笑,三国时张郃击败马谡的地方,没想到自己也能与古人相比;诸葛全定下的诡计确实险,五千人不是在路上袭击秦军再冒充,而是提前潜伏到山上埋伏,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就是第二个马谡。伏击战的关键就是让秦军发出信号,引得陇城常仲兴的一万大军来援。

史大千风卷残云地杀散秦军,顾不上计点战利品,直接冲过街亭,迎面遇到常仲兴的援军;薛举一次性带走两万骑兵,薛仁杲把剩下的骑兵都集中在自己身边,常仲兴的一万人不过只有四百多匹战马。步兵的劣势毕露无遗,缺乏硬弩的狙击,一万人在史大千五千骑兵的冲击下,没坚持到半个时辰就全军崩溃,常仲兴只带着两百多人逃出战场。

常仲兴逃到陇城城门口,正要通过吊桥,城楼上一阵狂射,转眼身边只剩下三十多了,单英率五百骑从城中杀出,常仲兴晓得自己战马跑不过对方,举手投降。陇城是汉朝凉洲刺史部冶,晋时为略阳郡治,如果一万大军在城,即使攻克伤亡也大;单英单福三千骑是趁着常仲兴全军出城,出其不意地夺下城门,再杀进城中。

史大千得知常仲兴被擒,又利用常仲兴骗开成纪水的南岸成纪县城,等诸葛全带着后续一万大军到达;计点战果,共在两县受降一万多俘虏,诸葛全留下愿意加入河西军的四千多人,其余俘虏全部放掉。陇城是天水的屏障,薛仁杲率三万马步军气势汹汹地杀来,想夺回陇城。

秦军挑战,诸葛全硬是等到下午,太阳光线正对秦军,才让史大千率一万五千骑兵出战;双方厮杀到黄昏,薛仁杲不抵败走,被河西军斩首六千首级,俘虏一万两千人。薛仁杲撤回天水,只不过万人;天水民风彪悍,地区贫穷,当兵是一条活路,河西军连战连捷,这次愿意加入河西军的超过七千人。

冀城方面,薛仁越的一万大军得知陇城失守,军无斗志,野战没能抵挡得住拓跋岩、细封林的五千骑兵,只能退回城中坚守。薛举企图围魏救赵,从安定郡杀往金城郡,被谢映登拦在了临洮;收复北地郡的杨则趁机让索延寿、荔非世雄南下,攻入安定郡,逼近薛举的侧翼,而贺拔威不声不响地偷袭了良原县。

卫尉卿郝瑗看到了其中危险,提醒薛举说:“一旦安定失守,河西军骑兵就可能从冀城、陇城杀回来,我们就会被五路敌骑团团围住。大王,事不可为,不如趁敌人未形成合围,从朝那县绕道清水,或回师秦州,或退往扶风。”

薛举坚持了一天,看谢映登还是闭门不战,立即东撤;跑了一天,留下来的两路伏兵归队,谢映登根本没有追杀自己;不过斥候很快报告了新的情况,谢映登的骑兵跟上来了,只是没有准备厮杀,五十里外远远地缀着。到了第二天,另一路骑兵出现在北面七十里的区域,大约有一万骑。

薛举综合情报,断定是河西军还没有来得及配合,让自己有了空隙可钻,下令三军抛弃辎重、民夫,带着十日的粮草一路急行,试图甩掉阴魂不散的对手。没想到过了朝那塞,秦军在东海子湖遭到步兵的伏击;东海子湖离平凉、百泉都不到五十里,韦圆照集结了两地的步军,预先设了强弩阵地,以逸待劳。

薛举的大军冲锋了一天,付出四千多具尸体,才逼得大约河西军的步军退出阵地;东海子湖四面皆山,韦圆照很从容地指挥着军队边战边退,一直退到山上。薛举不敢再耽搁,带领军队继续向东突围,没想到韦圆照再次从山上杀下来,缠住秦军后军;随着索延寿、荔非世雄赶到,断后的两千骑全军覆没。

薛举到达清水县的时候,计点人数,只有一万一千多骑,原先抢来的物资车辆全部丢失;谢映登、索延寿、韦圆照会师后,商议以谢映登为主将,统一指挥大军逼近清水县,另外通知陇城县。诸葛全接到消息,和史大千指挥两万三千马步军前往会合;薛举无奈,退往天水郡上邽县。

诸葛全认为,薛举大军退入上邽,城中一下子恢复到四万多人马,靠着不足五万人攻城几乎没有把握,战事应该告一段落。韦圆照、索延寿都同意,谢映登感觉尚有余力,诸葛全就提出一个新的方案,抢渭河两岸宽谷盆地与河谷阶地里的粮食;大军修整数日后,便开始安排老百姓和刚投降的军人去收割,老百姓按收割的多少给报酬。

野鸭翱翔,芦苇苍苍,渭水的河边还能看到几小片绿荷叶,河里的鱼不时翻起浪花,多了一份不同于茫茫田园的野趣。秋天的田野,多的是庄稼等农作业,忙碌的军民不停地在地里劳做,收了庄稼装上各种各样的货车运走;河西军的军官很负责,每次从农民手中收到多少粮食,都会写在一块小木牌上,让农民回城去领,省了运输的忙碌和担忧。

(本章完)

第421章 灭秦2

薛举一开始还准备忍着,等看河西军的架势,准备把两处七万亩田的庄稼准备全部收了,再也忍不住,一面派出军队寻机劫粮,一面让骑兵突袭陇城县;没想到诸葛全让霹雳营把炸药藏在运粮的车队,损失了五万多斤粮食,斩杀三千秦军;五千骑兵在陇城县无功而返,回师途中反被史大千截杀,损失近一半。

薛仁杲又命部将仵士政带三百人诈降,被诸葛全将计就计,引诱薛仁杲再攻陇城县,拿下了仵士政,一场伏击射杀秦军五千人。薛举不敢再让秦军出击,又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粮食被河西军收走,思虑再三,派卫尉郝瑗前往扶风调集五万大军来援。

郝瑗才到陈仓,就得知窦轨、李叔良的大军突然袭占雍县,高墌城以南尽遭唐军攻击,扶风窦家的窦璇出任太守,窦璡出任雍县县令,一时响应者云集,不到十天,扶风郡九县全部易主。河西军因为唐弼占领了汧源县;那是唐弼的老家,杨崇当年曾用铠甲换人命,唐弼到汧源后,联系了许多过去的熟人,还有李弘、向海明的旧部共一万多人,配合尧君素夺取城池。

郝瑗最后只能率领陈仓的五千人回到天水,薛举得到消息,心忧之下突然中风,薛仁杲气急败坏,不顾郝瑗的劝阻,全军出动攻打清水县;攻城三日不下,史大千率两万援军赶到,与索延寿前后夹击,秦军大败。

双方再在野外列阵交战,薛仁杲力大无穷,善于骑射,在军中号称万人敌,肆意单挑,与史大千军前激战百合,被史大千一刀砍落头盔,仓皇逃往自家阵中。索延寿等人趁秦军士气减弱的一刻骁骑冲阵,秦军全线溃败,猛将浑干率两千骑投降河西军,史大千一直追杀到上邽城下。

上邽城中,内史令翟长孙已经抓了郝瑗,决心献城投降;薛仁杲无法进城,回身与河西军激战三个多时辰,终究不支,吐血而亡。翟长孙投降后,共收服秦军三万多人;冀城的薛仁越和秦岭的董阿兴随后率众投降,诸葛全命翟长孙暂代天水郡守,将郝瑗、薛举、薛仁越送往上县,交由杨崇处理。

薛举在押送途中就病死了,杨崇给了薛仁越一个虚职,安排在上县,郝瑗被派到石州担任韩世谔的长史。还在忙碌中,杨侗授官的圣旨传到上县,来传旨的是吏部尚书杨汪;杨汪离开洛阳,王世充才能代行吏部尚书的职责。双喜临门,上县各个衙门口放起一阵阵鞭炮,引得大人围观,小孩子奔跑。

但是元帅府里,杨崇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色,不管收复的县还是打下的县都是一团糟,百姓凋零,物资短缺,马贼乱兵到处都是;长川县更是问题,竟然在薛举逃走后,李氏还召集了两千羌人和马贼伏击运输粮队,被留守临洮郡的天鉴指挥霹雳营和河湟义羌营杀得落花流水,若不是李璋亲自出面杀了几个家族的人,天鉴能看着那帮羌人屠城。

张瑾劝说道:“越国公,战争期间有些事情是难免的,现在关键的是陇州和雍州后面怎么办?”张瑾年岁已高,是不想再四处征战,只是为了家族儿女,选择了杨崇的阵营,这次来上县,就是主动要求杨崇派人去弘化接手雍州刺史。

屈突通去了洛阳,杨綝不想张扬,杨崇为此与元威等人商量了好几天,闻言端出商量的结果:“天水郡与陇州合并为秦州,长史诸葛全兼秦州刺史。杜淹为雍州刺史,谢映登为秦州指挥使,李袭誉为雍州指挥使。另外索延寿率领本部五千骑兵调到上县整编,韦圆照为陇中屯田司马,扩充到两万屯田军;张大将军暂时在元帅府坐镇,担任长安留守。”

长安留守看上去是一个虚职,但是杨崇对长安用兵在即,预先设置留守司这个部门,便于招揽人才和日后运转。房彦藻介绍了杨崇的设想,先建立六部,安排了兵部侍郎元无竭、礼部侍郎崔处直、刑部侍郎高君雅、国子监祭酒王通四人协助张瑾。

元无竭现在还是以兵部侍郎的身份负责军务,补充道:“越国公准备在夏州编制姜夺、尧君素两卫,在天水编制史大千、谢映登两卫,在石州编制梁德、韩世谔两卫,在凉州的单雄信编制一位,每卫两万三千人到两万六千人。”

张瑾等人明白,这是大战的前兆,薛举已灭,河西军和唐军已经是全面接触,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只有通过这样的编练,杨崇才能聚集起一支十万人以上的大军,进攻长安。杨汪也是弘农杨氏出身,与杨崇算是族人,晓得杨崇下面要说的都是河西军的机密,笑着说道:“越国公,老朽公事已了,就不打扰了。”

杨崇拦道:“杨大人,我们都是自己人,不需要回避。我占领的地盘虽大,但是论军队,在大隋难以排进前五位,就是薛举占据两三个郡,兵力都不在我之下,所以一打仗,我的兵力就有些吃紧。”

杨汪做过郡守,与李密打过仗,一路而来对杨崇的军队不断观察,闻言笑道:“那是越国公不愿意扩军,走的是精兵路线。就是瓦岗军,号称三十万,但是真正能征惯战的不过三四万人,要不然郑国公早就在洛阳败了;我看了诸葛全和韦圆照、史大千的联名公函,五万降军,编入军队的不过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屯田,在其他队伍中是不可想象的。”

其他军队只恨战士少,尤其象薛举手下的精兵,根本不可能舍得去屯田;杨崇谦虚地笑笑说:“杨大人过奖了,听说郑国公代行吏部尚书一职,说句不该说的话,杨大人就算回去,郑国公未必会让出实权,不如留在上县算了。”

吏部尚书,六部中吏部的最高级长官,雅称大冢宰,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为中央六部尚书之首。瓦岗翟让想从李密手上夺回权力的时候,就要求李密让他出任大冢宰,王世充与元文都在争夺权势,肯定要将这个位置控制在自己手里,要不然,不就宣读一道圣旨,何必非要杨汪这个吏部尚书跑一趟。

(本章完)

第422章 毋端儿生擒李元吉

杨汪苦笑道:“越国公还真是看得起老朽,老朽不在乎虚名,只是怕帮不了国公。”

杨崇很明事理地说:“大人先以吏部尚书的身份留在上县,帮帮张大将军,有空到附近郡县走走,帮我提提意见。等我打下长安,再向朝廷申请安排大人。”

杨崇说的是实话,张瑾、元无竭等人都暗自颔首,这是杨崇一贯的风格,走在事态的前面;杨汪没有反对,正好了解一下杨崇这边的情况,看百姓的生活到底怎样。至于杨崇能不能打下长安,何时打下长安,杨汪并不放在心上。

会议散后,房彦藻和姜夺没有走,杨崇差异地问:“有什么事吗?”

姜夺从袖中掏出一份公函,递给杨崇说:“鱼将军送来的绝密件,李元吉准备放弃太原了。鱼将军他们分析,虽然唐军控制的各县表面上没有异常,但是在军队换防的时候,包括齐王的家眷都在悄悄离开晋阳县,退往榆次、太谷;刘武周的军队在加速集中,原来与我们在楼烦对峙的部队全部撤走,很可能他们双方达成协议了。”

杨崇赞同说:“这是大手笔,李世民正在和凌敬谈判,想赎回长孙无忌。”

房彦藻笑道:“我们一直奇怪,开价十万贯,李世民可没钱,为什么还要坚持谈下去。现在看,李世民是在转移我们注意力,掩护李元吉撤退。”

杨崇琢磨了片刻说:“我们给李世民一个惊喜如何,允许他打欠条,以后用粮食来弥补。”

将计就计,姜夺、房彦藻赞同,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商议起对策;房彦藻第二天便过黄河去石州见鱼俱罗,最后根据情报,商议的地点就是青羊山。青羊山是唐军南下的一条重要通道,相比于东西两条贴近河西军的路线更为安全,李元吉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太原的大臣们应该不敢让他冒险。

鱼俱罗一声令下,毋端儿带着刘赟、杨延石,点起马步军八千人,带上强弩炸药出发;鱼俱罗另派程元去通知已经运动到太原郡西面的宋金刚。毋端儿的军队一路过了灵石县,带足干粮夜行晓宿,悄悄地来到青羊山,藏在马武寨,周围的百姓与行商只要进入,就扣着不许走。

因为周围郡县全是唐军的天下,没有战事,马武寨的山贼被赶走后,寨子就成了一把火烧过的废墟,平日里除了猎户,几乎没有人来。毋端儿暗叫侥幸,亏得孟翻、姜夺花了大气力绘制了地图,安排了两组人居住在附近打探,几年以后的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等了两天,宋金刚带着五千人赶来会合,斥候打探到,来的是一万唐军,旗号上看是李元吉,明日就能到达。青羊山峭壁陡立,山前只有一条山道通过,可谓一夫把关万夫莫开,若在战时是用兵的险地,但是现在周围县城都在唐军的手里,就是一条坦途。毋端儿和宋金刚立即设伏,就等着对方入围。

得知唐军的斥候出现在县城和附近的镇上,毋端儿和宋金刚明白,猎物要到了;已经混在本地多年的河西军细作分别以猎人和农夫的面目出现,向山下的里正说一切正常。第二天上午,等到太阳高照,迷雾散开,一万唐军终于慢慢地走来了,队伍稀稀落落地走着,一千骑兵在前面开道,三千骑兵在大队的中间,保护着家眷的车辆和粮草,后面的步兵嘀咕着,三天的急行军总算有了放松点的时光。

山风徐来,可以看到沿途不少古迹,李元吉对山崖上的壁刻没有兴趣,只顾照看着家人的车辆,正和两个小妾在说笑,山道上传来爆炸声,这是河西军特有的武器,山势乱飞中,一千骑兵不是被炸死砸死,就是被山上的弓弩射死。唐军一阵骚乱,有士兵狂呼大喊:“河西军杀来了!”

李元吉头蒙了,这是上党郡,拿来的河西军,三天的行军,自己的斥候和前来引来的游哨都没有发现敌情,看敌军从四面八方杀来,足有两万之众。唐军前军被炸得尸横遍野,后面被河西军完全堵住了退路,没有地形之利,连阵型都展不开,李元吉慌乱中,只得硬着头皮大喊:“各将带领本部,拼死杀出去!”

河西军的骑兵已经象一把灵活的长剑,刺进唐军的队形中,扭动着把唐军分割成一块块;河西军很狡猾,南北西三个方向攻击,东面留了一条道路让唐军逃跑,数千唐军蜂拥而去,李元吉根本没有激发士气的机会。战鼓声中,唐军东奔西跑,除了三千骑兵还在厮杀,步兵被对方杀得惨叫声响彻山谷。

李元吉战马疾奔,手中马槊飞舞,快似蛟龙,顷刻之间,十余名河西军骑兵被他杀得七零八落;李元吉一纵战马,反手马槊横扫,两名士兵又被打下战马。李元吉的马槊还来不及收回,就感觉一道寒光斜刺里奔来,刀势强劲,快疾如电,来将喊声如雷:“李元吉,毋端儿来也!”

李元吉大吼一声,身形一挫,想挑起马槊招架,毋端儿迎面一刀忽然产生变化,刀背磕在马槊上,大刀顺着马槊就砍向李元吉双手;李元吉力大无穷,但毕竟才十五岁,全力之下没有挑开毋端儿之刀,惊得魂飞魄散,弃了马槊,借着战马的冲力一拐,被毋端儿砍落头盔。毋端儿长刀顺手回击,用刀背把李元吉撞下战马,身后亲兵立即上前制住李元吉。

毋端儿再一刀砍倒李元吉的大旗,放声喝道:“李元吉已经被擒,投降者免死。”

河西军齐声呐喊,唐军看不到李元吉的大旗,顿时失去最后的勇气,片刻间溃不成军;车骑将军张达带着两百骑还想冲过来救李元吉,被宋金刚带领五百骑硬生生地逼回原地,张达无奈,只好下马投降。作为李元吉的部将,李元吉被河西军抓住,张达就算活着回去也是一个死字,一万唐军被杀掉四千多人,逃走两千人,余者皆降。

(本章完)

第423章 秦王打了欠条

秋风肃杀,黄叶纷飞,唐王李渊在武德殿上目视群臣,说不出话来,窦轨打下扶风郡,获得十万降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想到诸葛全在天水一役中,以五万破十万,灭了薛举,就让人心头郁闷。李渊忍不住一掌拍在身边的案几上,杨崇哪来那么准的眼光,李世民、李靖、诸葛全,这些被杨崇多年前点评的人物,果然无不成了名将。

群臣只感觉心头一跳,大丞相府长史、魏国公裴寂缓缓开口说道:“唐王不必烦躁,洛阳虽然最近两个月的表现称得上惊世骇俗,越王杨侗称帝后,瓦岗李密、河北窦建德、河西杨崇先后称臣,转眼间,长安四面楚歌。但那只是假象,李密、窦建德绝不会听王世充的,相信王世充也不会愿意看到杨崇打下长安。”

世子李建成赞成道:“现在可派一人前往洛阳,说动王世充与我们结盟,这样,我们就可以全力对付杨崇,王世充一心对付李密。”

河西军已经从北面和西面与唐军全面接触,威胁长安,杨崇的狼子野心昭然若现,可谓路人皆知;李渊点头说道:“世民几次北上,虽然屡有斩获,但是鱼俱罗守的很稳,雀鼠谷始终难以攻克,我和世民商量过了,把太原让给刘武周,通过梁师都、刘武周,引诱突厥大军进攻杨崇。元吉他们应该五天前就从太原撤军了。”

这是李世民的主意,断臂求生,随着宋金刚投奔杨崇,太原已经是孤城一座,增援毫无意义,不如通过交换,从刘武周手中得到实惠。刘武周一旦得到太原,迟早会攻击三面的杨崇军队,牵制杨崇的大军,如果刘武周和杨崇的战斗引得突厥加入,对长安就是最大的利好,无论哪一方死人都是好事。

殿中群臣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兵部侍郎赵慈景出列问道:“秦国公可是建议齐国公退往上党郡和长平郡。”

赵慈景是李渊的女婿,李渊欣慰地说道:“赵侍郎说得没错,正是这两处,既可以保证世民侧翼的安全,也可以威胁河北与洛阳。世民还建议,太仆卿宇文歆招慰山东,太常卿郑元寿前往南阳,山南招慰使马元规往荆州,诸位看,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妥,远交近攻,山东、南阳这几处有徐圆朗、孟海公、朱灿等实力稍逊一点的枭雄,如果能为李渊所用,就能对洛阳形成夹击之势;郑元寿如果再能说服荥阳郑氏全力支持李渊,那么整个格局就将天翻地覆。宇文歆还在太原,郑元寿、马元规立刻出列,表示自己有信心完成任务。

就是李建成和裴寂的脸色有些难看,李世民提出如此恢弘的计划,竟然一点都没有和两人商量;李渊的态度更是让人琢磨不透,平日里犹如面团似的一个人,想随意的时候是如此的随意。这件事在其他臣子眼里会变成什么,会认为李建成在李渊面前不如李世民。

杨恭仁不急不慢地说道:“唐王,突厥是个问题。一旦突厥南下获得利益,恐怕就很难再退到塞外,不能视为盟友。再说杨崇从占据张掖就开始与咄苾的贸易,数年下来,两人已经如同盟友,各自实力大涨,咄苾不大可能赞同与杨崇开战。”

杨恭仁说得很含蓄,但是态度是鲜明的,就一个意思,不赞成与突厥合作,哪怕是心照不宣地攻打杨崇。李渊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郁,刑部尚书萧造急忙出列,替杨恭仁转圜说:“观王是怕突厥膨胀之下,再演西晋刘渊的旧事。杨崇一旦被始毕可汗打败,从西域到太原皆是突厥土地,如果杨崇方面再有某些人与突厥合作,长安危也。”

萧造往杨崇身上泼了一盆污水,李渊的心情好多了,含笑道:“诸位爱卿不必担心,真到那时候,中原百姓必定会奋起反抗,我们正好利用民心统一中原。再说,与突厥在河东等地决战,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骑兵的作用,对我们有利。”

明知道李渊在顺口胡诌,群臣也没心思出来讨论,河西军强悍至此,杨崇算无遗策,没有突厥人,长安根本没有打赢的信心。李建成倒是想起李秀宁,问道:“诸位可有什么办法,让平阳郡主回来?”

李渊成为唐王后,李秀宁就多了一个平阳郡主的头衔,独狐篡出列说:“平阳郡主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只有两个办法可行,一个是与杨崇交换,另一个就是派人去营救。”

裴寂沉吟道:“交换不可取,我们在杨崇那边的人太多了,唯有营救。赵国公,这件事交给你如何?”

独狐篡很想踢裴寂一脚,这种事是自己这样核心圈外的人员能参与的吗?成了还好,失败的话还不被御史们说死。李建成及时地拯救了独狐篡:“淬天阁在河西还有些人,可以让甄雪晴帮助赵国公,走走姜菲、崔瑶的路子。听说二弟那里,用十万贯换回了长孙无忌,我们不妨换个思路。”

李建成显然为营救李秀宁下过一番功夫,李渊同意说:“就交给赵国公和甄阁主处理。”

殿下一阵骚动,李世民换回长孙无忌的事,绝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裴寂愕然道:“秦王哪来的十万贯?”

李建成闭口不说,李渊只能命令:“许世绪,你说。”

许世绪是跟随李渊起兵的老人,现为右一府司马,负责军情刺探,闻言无奈出列说:“秦王就给杨崇去了一封信,谈成后,十万贯一文钱没付,秦王打了张欠条,杨崇就把人放了,在龙泉郡做的交接。”

群臣目瞪口呆,这杨崇是傻子不成,被秦王几句话一骗,拿张欠条就放人,不对,杨崇绝不是傻子,关键在那封信上。裴寂问道:“许将军,你可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许世绪摇摇头,秦王李世民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本章完)

第424章 祸从天降

大殿里再无声音,就连裴寂也不敢问下去,李建成恍若不闻,坐在椅子上看着地面;李渊现在充满了悲愤和狐疑,眼看着就到了暴走的边缘。独狐篡暗暗叫苦,李世民肯定与杨崇有另外的交易;丞相司录李纲忍不住出列说:“何不请秦王再试一试,哪怕是欠一个百万贯,把平阳郡主赎回来。”

一百万贯的欠条,不少人笑出声来,连李渊、李建成都忍不住莞尔,李纲就是一个读书人,杨崇与秦王的交易绝不是十万贯的事;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段志玄一头冷汗地跑进来跪下说:“齐王西撤上党郡的时候,在青羊山被宋金刚、毋端儿伏击,一万大军全军覆没,车骑将军张达投敌,齐王被擒。”

李渊面色一冷,目露凶光问道:“宇文歆和郭子和呢?”

段志玄饶是大将,心里也有点承受不住,低声答道:“他们两路一万五千人安然到达上党,前线已经通知张长逊去拦截河西军。”

张长逊被任命为太原郡守,继续盘踞在太原郡东面的几个县,也是唐军在北面仅有的力量,大约一万人;可是这一万人分布在各县,调集需要时间,另外就是是否打得过数万河西军,按照双方的以往战例,几乎可以不抱指望。宗正卿李神通急切插话问道:“可是张达与河西军勾结?”

三路大军只有李元吉被伏击,说明河西军是有的放矢,唐军中有人泄露了军情,虽然也可能是河西军运气好,但是说出来,李渊也不会相信,恐怕还会落人口舌。段志玄不敢乱答话,递上手中的奏章说:“河西军放了我军俘虏,根据回来的俘虏们口供,张达是被擒以后投降的,泄露行军路线的另有他人。”

李渊咬牙切齿地说:“要查,裴寂,给我安排人查清楚,本王若是知道是谁干的,要灭他九族。”

裴寂起身施礼道:“大王,齐王撤军一事只有秦王、齐王两处知道,不若请秦王详查。”

“不。”李渊瞬间恢复冷静说:“此事由你和许世绪负责,一切直接向我汇报。”

大殿的消息也不是绝密的,李元吉被擒很快传遍长安,城里一片焦灼,加上河西、洛阳对物资的禁运,商家生意冷淡;唯有平康坊等处的青楼生意是出奇的好,几乎家家爆棚,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与非。潇湘院重新装修了一遍,只有大红灯笼和墙角的那几竿翠竹依旧;小楼里香气弥漫,水柔含笑看着甄雪晴和独狐篡,似乎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

独狐篡温和地笑道:“只要水姑娘愿意到上县,我们不仅提供所有的费用,这座潇湘院就是姑娘的。”

独狐门阀的阀主,降贵纡尊,亲自出马与一个过了气的青楼头牌说话,独狐篡可谓给足了面子,但水柔已经二十多岁,不再是青涩少女,晓得世事凶险,按照眼前两人的安排去了,上县弄不好就是自己的丧身之地。水柔微笑道:“赵国公,我现在人老珠黄,平日里连问津的客人都少,当年杨崇就没看上我,去了上县,又能如何?”

甄雪晴一眼扫过水柔心头说:“水姑娘,这就是一笔生意。你在平康里挑选几位妙龄少女,我们也会找几个撑得上台面的美女来帮忙。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到了上县,安心开潇湘院就行;如果你能求得越国公赐名,或是博得越国公开心,岂不更好,正如你说的,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一个好人家了。”

杨崇,水柔被勾起了回忆,那一夜,杨崇、元无竭、胡师耽、元务本、元无竭、佛珈大师、杨玄感、李密、杨玄挺、杨民行,一群人就聚会在这个小楼里,看着歌舞,谈论着诗词,杨崇还做了一首《从军行》。现在杨玄感等大部分人已经入了黄土,杨崇、李密却成了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纵横天下,只是这两个人还记得自己这个青楼女子吗?

甄雪晴看到水柔眼中那一丝朦胧,便明白今天有戏,引导着说:“水姑娘要是担心,可以先给杨崇写一封信,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可以吗?”水柔抬起头,面对甄雪晴的目光,顿生无力之感,弱弱地问道;甄雪晴展颜一笑道:“当然可以,杨崇现在的喜好已经改变很多,他不是纳了两个小妾,还给元袭人写了好几首情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首长短句从元府传出来,早成了青楼流行的歌词,多少女子彻夜诵读,陷入其中境界不能自拔,只恨杨崇不是为自己写的;水柔捋了捋头发,柔柔地问:“甄姑娘也喜欢这首长短句?”

甄雪晴颔首笑道:“好诗谁不喜欢。”

甄雪晴明白,眼下是关键时刻,不能过于刻意,要让水柔自己慢慢地作出决定;独狐篡看看两人,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房间,径直走出了小楼。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甄雪晴走了出来,微笑着说:“说定了,水柔会先给杨崇写一封信,不管成不成,她都会去上县。赵国公,你要把潇湘院买下来,另外从宫中选六名歌舞伎给水柔。”

独狐篡晓得甄雪晴为什么不去宫里,李渊最近好像对甄雪晴起了心思,想纳甄雪晴为侧妃;独狐篡心中叹息一声,甄雪晴吃亏就在年龄上,要是小上几岁,给李建成或李世民做王妃还是不错的,李渊,怎么看都不般配。独狐篡提醒道:“你最好去一趟周茹那里,有时候闲子也有大作用。”

杨崇收到周茹和水柔的来信,诧异了半天,让人送给崔瑶处理;元袭人还有一个月的产期,姜菲回了张掖,上县自然是崔瑶做主。崔瑶看完信不住冷笑,真是坐在家中祸从天降,水柔还算说得过去,想在上县开一座青楼,希望杨崇捧场;周茹则是狼子野心,说周谦死了,周三笮目前失去了工作,想投奔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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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慈悲心肠

原来都是一个生意圈子的,崔瑶很清楚,就靠着杨崇、姜菲丢给周家的生意,周茹坐吃山空一辈子没问题,再说,周谦生前和杨崇已经翻了脸,周茹是姜菲、元袭人的闺蜜,就是开口,也应该给姜菲她们写信,所以这个投奔两字值得推敲。

苗艾美看了信说:“水柔我们管不了,三夫人只要看住国公便可,这个周茹,不理她。”

崔瑶带来的仆人崔五娘摇头道:“以国公今日地位,不理旧识的求助,传出去对声誉有影响,不如安置到别的地方,只要不来上县就好。”

崔瑶想了想说:“那就合水县,杜淹在那里,周茹有事情好处理;水柔就不需要做答复了,来不来上县随她。艾美,你给大夫人写信时顺便讲一下。”崔瑶对生意没兴趣,所以苗艾美不得不过上三五天就给姜菲写一封信,说一下龙泉商行的情况。

晚上,崔瑶把商量的结果告诉杨崇,杨崇没意见,不就是两个认识的女人吗,又没有私情,崔瑶怎么处理都行;崔瑶很高兴,晚饭的时候陪杨崇喝了两杯酒,然后伺候杨崇洗了澡,两人早早地睡了。

不过第二天,杨崇还是找了老残和姜夺,周三笮的事让杨崇有些不安,独狐篡、杨恭仁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就算有萧家的人作梗,周三笮保住一个饭碗应该没问题。姜夺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县,李靖身体好了后,名义上是姜夺的副手,实际上不管杨崇还是姜夺,都准备把军队交给李靖。

老残嘿嘿笑道:“这其中有花招。现在长安与我们敌对,玉海斋在河西的生意被杨纲和杨縯接手了,辗转运到长安,正是需要一个老行家盯着的时候,哪能这么轻易开除,弄不好是长安方面想使美人计。”

姜夺毫不在乎地说:“杨崇不好这一口,再说我妹妹和崔瑶看的那么紧,美人计不管用。”

这不是明着说杨崇惧内吗?老残憋住笑说:“美人计不一定是要对东家用,上县就相当于一个小朝廷,潇湘楼要是开起来,水柔或许带着一大帮子美人过来,谁知道会要怎么出手。要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少。”

杨崇和姜夺互相看了看,晓得老残说到了点子上,自己手下的人自己清楚,不说那些读书人附庸风雅,就是军中的胡人将领,也都喜欢抱着一个小娇娘睡觉。杨崇当机立断,把包袱甩给姜夺:“你找元威、杨汪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具体办法来,要防微杜渐。”

姜夺郁闷地走了,对于杨崇这个妹夫,姜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老残贼笑着说:“东家,你还有其他事?”

“有。”对于老残这样的聪明人,姜夺从不取巧:“帮我准备一笔钱,大约十万贯,给张掖做银行的备用金。”

老残立刻点头:“没问题,就是各处资金紧一点,也要保证张掖银行的开业,长安方面的购盐款就要到了。”

老残对银行下过一番功夫,明白这是一盘大得不能再大的棋,从一开始也许只是一两百万贯,但是最终肯定是千万贯以上的。杨崇从龙泉商行这边筹钱,是因为张掖那边的款子要应付天水、安定、灵武等郡的建设,不像龙泉商行在战火中独揽河东、塞北、长安的生意,发了一笔小财。

像李渊,哪怕和杨崇正打得欢,但是每月的购盐款从不拖欠,毕竟那一百多万人不能没有盐吃;河东解池虽然产盐,但是与杨崇掌握的几个盐区比,质地就差了太远。尤其杨崇盐坊开发出来的细盐和青盐,在长安流行了两三年,把权贵们的嘴都吃刁了,根本不愿改变;偏偏杨崇以顾念长安百姓为名不禁盐,李渊只好吃这个亏,让杨崇涨了百分之三十的价格。

杨崇沉吟着说:“明年准备在夏州、雍州推广棉花种植,恐怕需要一笔贷款,这是龙泉商行分管的区域,你们要早做打算。另外草堂寺没有搬迁过来,我准备成立一个两街道录院来管理僧道,到家那边冯师兄不缺钱,佛门这里最起码要准备建一个寺的资金。”

老残好奇地问道:“东家准备在那里建寺?”

杨崇没隐瞒:“陇城。”

老残恍然大悟说:“东家是准备重修无忧寺?”

秦始皇统一六国,平定了割据陇城的番王阿育王后,认为天下统一和太平了,畅言“吾无忧矣!”,为此在陇城积麦崖凿险洞、建庙宇,民间称无忧寺。其实一开始庙里没僧人,是到了汉朝,有了僧人居住,才正式成为寺庙;长安的很多古玩来自陇城,老残去过几次,对那里还是比较熟悉的。

杨崇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羌人没有信仰,我总要给他们一点希望。”

“那是。”老残岂能不明白杨崇的目的,和在青海一样主导舆论,嘴里赞同说:“东家是慈悲心肠。”

“谁慈悲心肠?”寇九珙笑着从外面进来,向杨崇报告说:“李元吉一家已经押到上县,一个十五岁的小家伙,竟然娶了五房小妾,路上还寻死寻活的。”

杨崇淡淡地说:“他是性格扭曲。听说李元吉出生时,他母亲厌恶他的长相,不愿意抚养,命令家人将之抛弃,是侍女陈善意偷偷将他抱回,秘密抚养,等李渊回家禀告,才使得李元吉没有夭折在襁褓之中。而陈善意去年在太原,被李元吉命壮士拉死,李家兄弟几个都是奇葩,不能以常人度之。”

老残只对钱感兴趣,笑着起身告辞,杨崇招呼寇九珙坐下说:“李元吉就押在大牢里,家眷找一个宅子安置。李渊不会白白把太原给刘武周,你现在的任务是抓紧时间打探,李渊肯定会和始毕可汗联手唱一出大戏,我们最难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

寇九珙点头说:“刘武周桀骜不驯,这次把晋阳宫宫女献给始毕可汗,大得始毕可汗的欢心,出了赠送一千匹战马,还册封刘武周为定杨可汗,送他狼头纛。始毕可汗对刘武周的希冀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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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风云变色1

杨崇促狭地笑道:“只要是敢称帝造反的人,始毕可汗都抱着很大的希冀,记得郭子和以榆林一城投降,始毕可汗就册封郭子和为平杨天子,郭子和不敢担当,才改授为屋利设。现在李密正和宇文化及对峙,洛阳王世充的牌面比较大;或许,李渊与始毕可汗能否结盟,就看李渊是否称帝。”

杨崇也没把握,只是说得玩玩,但是老天往往梦想成真,并且是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就在杨崇知道元袭人生了一个儿子,琢磨名字的时候,李密击败了宇文化及,李渊称帝了。

杨侑在刑部尚书萧造、司农少卿裴之隐的陪伴下演了一出戏,三次转让玉玺后,李渊才接受禅让,在太极殿登基;立李建成为太子,命萧造兼太尉,李世民为尚书令,裴寂为尚书右仆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萧瑀、窦威为内史令。洛阳王世充、上县杨崇、黎阳李密都檄文怒斥李渊,表示势不两立。

随后李渊宣布讨伐杨崇,命李世民率五万大军北上进攻雀鼠谷;永安王李孝基率两万唐军走夏县,支援段德操攻打黄河东岸各郡;柴绍率领两万唐军增援陈仓,窦轨、刘文静各统五万人负责扶风、冯翊战事。

不过三天,始毕可汗、梁师都、刘武周都先后向杨崇宣战,俟利弗设率三万大军走怀远县,梁师都两万大军全力以赴进攻儒林县,步利设率两万突厥骑兵进军静乐郡,刘武周率十万大军攻打平遥、介休。另外疯传,薛延陀将出兵高昌,咄苾出兵敦煌,吐谷浑出兵青海,始毕可汗亲领十万大军接应北面各路人马,十二路大军共有五十多万军马,南北夹击河西军。

河西、陇右、河套人心惶惶,很多地方都开始哄抢物资,暗地里士族门阀更是交易不断,杨崇纵然强悍,和李渊、始毕可汗的联合实力比,相差得不是一点点。西北道元帅府内气氛紧张,经过商议,杨崇发出一道道命令,在河西河东布置。

河东方面,命毋端儿坚守灵石县,梁德守龙泉郡,鱼俱罗讨伐刘武周,宋金刚攻打张长逊;河西方面,李靖率军在汾川对阵刘文静,尧君素守汧源,诸葛全出陈仓。另外传令刘弘基守高昌,与统叶护结盟;尉迟恭出居延海,以防咄苾;厉文昕、王君愕牵制吐谷浑;杨则出兵增援怀柔县。

见杨崇故意把梁师都摆在最后,房彦藻便明白杨崇的设想,问道:“国公可是准备这次拿下统万城?”

杨崇点头说:“只有拿下统万城,逼迫榆林,才能威胁始毕可汗不敢南下,否则就算打败李渊,也是为他人作嫁妆。”

张瑾点点头,唐军兵力多于河西军,杨崇就是打败李渊也是残胜,突厥之所以一开始不全力以赴,就是想笑到最后,北上朔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苏定方进来报告,咄苾的部下赵德言求见,杨崇想了想,让苏定方把赵德言领到大厅来,现在是关键时刻,杨崇不想手下人有不该有的猜测。

赵德言神态从容地进来,朝杨崇施礼后说:“咄苾大人传来消息,只要越国公自立为王,不遵隋号,始毕可汗就会停止出兵,全力支持国公。事关百万河西百姓,千万中原黎民,还望国公三思。”

杨崇含笑道:“多谢咄苾好意,到现在还记得我这个朋友;赵先生,麻烦你回去告诉他,世事难料,他只要做好以后出任突厥大汗的准备就可以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突厥必定是他的。”

赵德言一惊,抬头问道:“国公此言当真?”

“当真。”杨崇肯定地说:“无论我和李渊如何结局,突厥的走向是改变不了的,咄苾做了大汗,先生必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有一言相劝,治大国如烹小鲜,突厥还是中原春秋时的阶段,想要全面汉化,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不然文帝也不会拒绝启民可汗归附,始毕可汗拥有雄兵三十万,至今不敢南下。”

赵德言一开始还揣度杨崇的话只是在挑拨咄苾与始毕可汗的关系,想捞一根救命稻草,等听到全面汉化一事再无疑虑,这是赵德言和咄苾的理想,只有咄苾身边极少数人知道,杨崇果然有门道;赵德言神情严肃,再度施礼道:“德言在此预祝越国公大杀四方,一战而定关中,等国公进入长安之日,德言必定前来庆贺,聆听国公教诲。”

张瑾等人感觉自己没看错人,咄苾的条件并不苛刻,杨崇还是干净利落地回绝了,连虚以委蛇的作秀都没有。不过对杨崇与赵德言的对话还是暗暗吃惊,要是被始毕可汗知道了,那还不全力以赴地奔河西而来,与咄苾不能开战,但是灭掉有可能成为咄苾盟友的杨崇,也不是坏事。

杨崇又问了一下赵德言来买卖的事,特地吩咐寇九珙安排好货源;赵德言晓得杨崇军情紧急,谢过后告退出去。杨崇命房玄龄、梁硕、元威、杜淹、魏征、戴胄负责各处粮草兵源的运转,王挺、司马凡全权处理朔方战事;杨崇的心里有了盼望,薛百崖应该有消息传来,那才是针对突厥的最后方案。

面对俟利弗设的三万人马,李端、刘企成没有慌乱,怀远城原是大夏赫连勃勃的行宫,北魏曾从内地迁徙两万户,郡县同治一城,城池高大坚固。杨崇接管后,从贺兰山移民两千户,城中百姓增加到八千人,加上城中一万多军队,并不拥挤,粮草能支持四五个月,守城弓弩充沛,器械齐全。

俟利弗设自然晓得攻城不是草原骑兵的强项,可是放着怀远城不管,纵马南下,只能是抢掠一番,怀远城始终是背后的一把尖刀。俟利弗设考虑再三,只能先把怀远城围住,从统万城和本部落陆续征调近万百姓和大量的物资,准备攻城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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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风云变色2

灵石县的毋端儿则没有李端这般运气,李世民谋定而动,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高壁岭、雀鼠谷、汾水关同时发动进攻,毋端儿兵少,除了这三处关隘,在韩信岭与统军川又各分兵两千,兵力明显不足。

但是毋端儿不敢轻易调动三军,连五千后备军都没动,李世民用兵诡异,现在那两处没有出现敌情,并不代表不是唐军的攻击范围,毋端儿只能赌,赌蒙摧、应毅和自己能守住三关;担心张举的战斗力,毋端儿把灵石县丢给了杨延石,亲自来守雀鼠谷。

看火箭摧毁了唐军的云梯,毋端儿目视关下,唐军推着擂木战车的工事兵和盾牌兵快速移动,逐渐冲入投石机的投程内,一声令下,关上的五台投石机立刻开始轮流抛掷巨石,砸得关下的唐兵车仰人翻;弩车开始转动射击,对准一群又一群奔跑的唐军,箭雨下,唐军如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下。

唐军终于退去,留下了以百计的尸骸,破损的战车与云梯,还有遍地的弓箭和兵器;一连五天的苦战,这是今天的第三次冲锋,关楼的守军已经非常熟练,不等毋端儿吩咐,直接把绑了沾过脂水油布的火箭射到擂木上,看着檑木起火慢慢燃烧。毋端儿明白,若不是运来大批的物资器械和专门的工匠安装守城三器,雀鼠谷连三天都支持不下来。

仅仅吃个饭的时间,唐军进攻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支五千人的步军推动着云梯等攻城器械再次向关隘靠近,上万的骑兵从山道中涌出,一面李字帅旗迎风招展,张举苦笑道:“将军,我们抽了一支好签。”

毋端儿冷静地摇头说:“这是一半的主力,另外一半在统军川,山路崎岖,骑兵没用,步军正好偷袭,你立即安排人给甄翟儿和侯莫陈镠送信,要他们加强防守,多派人巡逻瞭望,不让唐军得逞。”

唐军推出的投石机足有上百辆,雀鼠谷关前道路狭窄,三十辆就塞满了道路,毋端儿面色一紧,急忙命令准备火把等物,今天很可能夜战;守城军民来回奔走,运送着物资,人人眼睛血红。城中百姓都是随甄翟儿而来的流民,看过同伴被李渊的军队屠杀的情景,和河西军的将士一样,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用一切手段杀死唐军。

投石机弹起的巨石,与无数骑兵的劲箭,雨点般往关上射来,唐军战鼓交鸣,前兵才退,后面的的军队又开始进攻,让守军应接不暇;付出一千多具尸体后,终于有攻城楼车冲到关前,擂木夹着暴怒撞击城门,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唐军士气在短时间内暴涨,嗷叫着发起一次攻击的狂潮。

城楼上倒下一锅锅热油,随后就是火把,火海中,撞车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的尖响、撞击的隆然震声、唐军士兵的惨叫声交汇在一起。但是唐军嘶喊着前赴后继,始终不退,战到天黑,漫山遍野亮起了火光,从关隘往下看,漫无边际;战鼓号角齐鸣,唐军连骑兵都开始不顾伤亡地逼近关前,箭矢声响彻天地。

疲兵难战,唐军不畏生死,终于在关下架满了云梯,数以百计的将士奋力向上攀附;毋端儿一咬牙,下令开始扔天雷。雀鼠谷总共只有三十枚,一轮扔下十枚,唐军慌乱地退下,很快满血重来;第二轮十枚再退下,依旧不收兵,只是暂时停止了向关前进攻的打算。

毋端儿明白,李世民一旦决定继续进攻,就是不计代价了;唐军发现守军没有天雷后,会十倍的疯狂。毋端儿正合计后面每次用五枚,还能打退唐军的两次进攻,张举突然惊叫道:“七色烟花。”

毋端儿与将士们顺着张举的手指望去,是统军川方向,一朵七种颜色的烟花在空中诡异地绽放,流星般消失在天空中。七色烟花是河西军军用的烟花,代表着统军川出事了,毋端儿沉着地说:“张举,你马上去放烟花,带着城下的士兵百姓和伤员先撤,我掩护你们。”

“将军。”张举正待争辩,毋端儿伸手制止说:“别磨蹭了,我武功比你好,更容易脱身,留二十匹战马给我就可以了。”

张举跑下关墙不久,雀鼠谷升起了七色烟花,随即就有烟花一路传递开去;毋端儿站在高处,看到一路火把开始往北而去,心中的石头算落了地。唐军很明显,看出了烟花的含义,蜂拥着冲了上来,即使被天雷炸得漫天尸骸,依旧是苦战不退;河西军把所有的火把火油全部倒了下去,才争取到对方云梯烧毁,受阻于大火的一息时间。

毋端儿带着剩下的六百多士兵跑下关墙,一路点起房子和粮草物资,撤出雀鼠谷;跑出去大约有十来里地,留守的观察哨发出了烟花信号,唐军入城了。大军走到二十里,观察哨骑着马追了上来,一名老兵停住脚步对毋端儿说:“将军,你带能跑的人先走吧,还有二十多里地就到县城了,我们实在跑不动了,就留下来阻击唐军吧?”

毋端儿喝道:“这怎么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老兵摇头说:“将军,我随你从河津起兵,一路征战到此,不后悔,越国公的地盘上百姓的日子确实都好过一点,只希望你们将来能横扫天下,有一日打败李世民,替我们报仇。走不动的弟兄们,砍倒树木,架设弓弩,布置陷阱绊马索。”

大约有一般的人留了下来,毋端儿晓得不能矫情,这是最好的安排,嘱咐两声,留下所有的战马,带着其余的人跑向离石县。毋端儿退到离石县,各路人马陆续地回来了,蒙摧带领的是一千骑兵,接应甄翟儿回来后,又杀往雀鼠谷的路上,把最后剩下的五十多人救了回来。

一问详情,众人才知道,甄翟儿是败在重甲步军的手上,甄翟儿是发现了敌情,但是三千佰刀兵不惧伤亡,冲进了甄翟儿的大寨,除了床弩和巨型弩射死了四百多人,步骑军起的作用很小。计点人数,四处共损失了四千多人,好在三千多骑兵,全部撤了回来,侯莫陈镠一部两千人因为没打仗还是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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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风云变色3

应毅的一千骑从高壁岭回来,马不停蹄地去了北面的千里径关隘。毋端儿问清楚各处都是毁掉床弩和巨型弩才撤退的,稍微感觉安心,就象杨崇曾经说的,通过战争,对手也在不停成长,别人是迟早能造出巨型弩和床弩,但是每迟一天,河西军就会少一点伤亡,所以全军都知道,撤退的时候要是带不走弩,就把弩毁掉。

第二天,在蒙摧和甄翟儿的骑兵掩护下,侯莫陈镠就带着一千步军和千余百姓撤往千里径;唐军派出了大量的游骑,但是各处主力都没有动,长途奔袭加上连日苦战,唐军同样需要休息。第三天,唐军才陆续调动,开赴灵石县,准备打通通往太原之路。

在灵石城下,唐军算见识到了河西军精锐的战斗力,杨延石的虎步营无论装备还是战术修养,让唐军刮目相看。一连攻打了十天,李世民几乎是望城兴叹,就连佰刀兵死伤千人杀上城楼,还是就差一步被打下城墙;各种攻城器械全部使用了一遍,虎步营就像是答卷一样每一次都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杜如晦看长孙无忌准备靠人海战术硬来,急忙出言阻止说:“秦王,我军在四关损失了近七千人,十日攻城损失在五千人以上,城中虽有伤亡,还有八千人以上。倘若再损失一万多人,最后两万大军到了太原,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不能中了毋端儿的诡计。”

长孙无忌顿然醒悟,河西军的骑兵全部在太原那里,聚集起来有三万骑之巨,还有鱼俱罗、韩世谔这样的名将,要是唐军两万人北上,一旦落入正面交战,就算李世民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铩羽而归,消耗唐军的有生力量,这才是毋端儿死守的原因。

李世民仰望着灵石城说:“让大军修整两日,多打造攻城器械,梁实已经从晋州调集了两万军队和民夫北上,还有两天到雀鼠谷。”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大喜,攻城的时候,民夫就可以当做士兵用,推动战车,救护伤员,城陷以后留守城池。两人急忙下去安排,不到半个时辰又被李世民莫名其妙地找了回来,只见李世民面色冷酷,棱角分明,略阳郡公李道宗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李道宗才十五岁,是李世民的堂弟,李家的千里驹,负责打探军情。

李道宗朝两人行礼说:“刘武周败了。鱼俱罗故意放弃平遥,吸引杨伏念、寻相带领两万精兵到介休;双方在绵山张壁堡约战,鱼俱罗以元铿白毦营出战,击败杨伏念。杨伏念和寻相又攻隰城县,被杨延兀拖住,被鱼俱罗、杨延兀里外夹击,败走平遥;可是韩世谔已然击败张伦,斩杀俘掳两万人,夺取平遥城。杨伏念、寻相、张万岁走投无路,收精兵万人,投降了鱼俱罗。”

长孙无忌摇头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刘武周十万大军才损失一半,还有太原坚城,鱼俱罗要想完胜不是那么简单。”

李道宗欲言又止,李世民缓缓问道:“始毕可汗所居住的牙帐无故自裂,你们说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立即说:“从前魏文帝到许都时,城门无故倒塌,这一年魏文帝驾崩,可能是同类之事。”

杜如晦想了想,问李道宗:“可是刚得到的消息?”

李道宗点点头说:“始毕可汗大军正在云集中,突然传出这种消息,派去的探子等了三天,大利城始终在戒严,突厥的军队全部被命令就地待命,不允许移动。探子感觉是出了大事,急忙派人回来报信。”

杜如晦阴沉地说:“如果这样,始毕可汗应该是遇刺了,牙帐不是无故自裂,而是厮杀产生的后果。就算始毕可汗现在没死,恐怕也是不能料理政事,秦王,这个回合我们恐怕输了。”

长孙无忌愤怒道:“援军马上就到,大不了继续从河东各地征兵,并州、河东人口稠密,十万大军不成问题。”

杜如晦苦涩地一笑,问道:“如果杨崇就是希望我们北上,夺取太原呢?”

“希望我们夺取太原?”李道宗先是奇怪,随即望向李世民便明白了。李世民一旦进入太原,唯有和鱼俱罗死战,在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再也无力管其他事;倘若杨崇用兵关中,攻打长安,李世民就是鞭长莫及。

李世民咬咬牙说:“等梁实的援军到了再说。”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突厥传来确切消息,始毕可汗遇刺,刺客是始毕可汗的亲卫金狼军的将领安恩潘。安恩潘带领两百多勇士袭击牙帐,全部战死,但是始毕可汗被带毒的刀箭伤了两处,一直不省人事;俟利弗设、步利设都已经撤军,刘武周派两万军马正和刘季真攻打左国城,被鱼俱罗大败,降者万余。

李世民惆怅良久说:“始毕可汗死后,突厥至少要乱上一年半载,如果太原被鱼俱罗攻占,并州就再也没有我等立身之地,以杨崇的治国之能,我们根本没有夺回来的可能。只有现在鱼俱罗受降了数万刘武周的军队,急于消化,必定不敢与我们决战,刘武周想甩包袱,我们才有机会得到太原;传令下去,明日绕城而走,北上平遥。”

半夜时分,长安快马来报,诸葛全率三万河西军骑兵绕到陈仓侧翼袭占虢县,柴绍、史大奈出兵中计,军马十损六七,失了陈仓,退守雍县;窦轨不得不从汧源退兵,回师雍县,关中震动。杜如晦沉着说道:“陈仓对汉中是一夫把关万夫莫开,但是对陇右来说,根本无险可守,柴绍兵败不出奇,现在窦轨在雍县,诸葛全一时定然不能东进。”

李世民赞同,与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商议后,依旧决定不改主意,挥师北上;次日清晨,大军便冒着箭雨,从灵石城的侧面分批强行通过。毋端儿担心有诈,不敢出击,唐军走完后,才和蒙摧率领两千骑兵尾随,追了一天,得知刘赟和宋金刚两路袭到,毋端儿才催军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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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风云变色4

唐军后队在三面夹击下,转眼溃不成军,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战斗,被俘获九千多人;等蒙摧一审问俘虏,三人顿时哭笑不得,唐军的一万后军竟然全部是河东征集的民夫假扮的,唐军主力早已奔北而去。毋端儿急忙派快马送信到平遥,很快得到回信,唐军绕城而过,韩世谔派破六韩拔陵与杨伏念袭击后军,李世民同样扔下三千诱饵断臂求生。

太原,毋端儿和宋金刚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立即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太原本就是唐军送给刘武周的,现在刘武周大势已去,必定会回赠李世民,可惜自己一开始没想到。毋端儿正在懊恼,忽然哨兵来报,杨崇带着上万人的大军到了;毋端儿等人又惊又喜,急忙全体到寨门口迎接。

杨崇和王绩、姜夺、虞绰、苏定方、刘鹞子、尉迟立等人一起到的,宋金刚是第一次见到杨崇本人,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杨崇的年轻惊讶了一下。杨崇看宋金刚倒是一员虎将,身高一米八左右,堂堂仪表,紫铜肤色,目若朗星,说话声音洪亮,一点也不象草莽中人;不过根据资料,宋金刚家里是殷实人家,只是被士族官府逼上了燕山,成为魏刀儿的同伙。

杨崇在主帅的位置坐下,众人行过礼,毋端儿便说自己失察之责,杨崇笑着摆摆手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是守住了灵石县,还和宋将军俘获了九千俘虏吗?何罪之有。我今天来,是送一件大功劳给你们,既然李世民去了太原,我们就南下晋州,不知道你们情不情愿?”

众人齐声允诺,杨崇说的是客气话,听不出来就是傻子。杨崇让姜夺以行军司马身份点军,派宋金刚、刘赟、蒙摧八千骑为先锋,先行夺取霍邑;姜夺召集斛律天佐、斛律天佑兄弟和刘鹞子、杨延石两部,一万两千人为中军;杨崇与毋端儿、苏定方、尉迟立、应毅九千人为后军,留甄翟儿、侯莫陈镠四千人守灵石县。

宋金刚三人是吃完饭就开拔了;九千民夫得知王绩在河西军中,有四千多人加入了河西军,给甄翟儿一千人,补充了杨延石的虎步营,剩下不足两千人被毋端儿暂时编入辎重部队,便打杂边训练。

等杨崇后军离开灵石县的时候,太原战事基本上结束,刘武周恐惧之下,一仗没打,就把晋阳城和两万军队交给李世民,自己率五百骑向北逃窜,自乾烛谷逃亡突厥。李世民除了派兵支援张长逊,命长孙无忌攻克定襄郡全境,使晋阳有了北面和东面的纵深。

鱼俱罗在左国城打败刘季真和刘武周的部将张伦两万联军,俘虏七千人后,得知李世民已经到达晋阳,便命元铿北上,与殷典明联手攻破楼烦,夺下刘武周给突厥人准备的大量粮草器械物资,招募刘武周北逃的军队近万人。刘武周部将黄子英还想收拢他溃散的军马,最终无人响应,只得带百余骑也逃往突厥。

朔方方面,梁师都北撤途中,军中逃跑者不断,被王挺、司马凡追击,斩杀五千人;随后河西军攻克岩绿、长川两县,梁将辛獠儿率大军在长川投降,梁师都与尚书陆季览带着数千骑兵逃入突厥,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献城投降。

杨崇与王绩商议后,给鱼俱罗、元威去命令,鱼俱罗为太原节度使兼石州刺史,韩世谔为潞州刺史,划上党郡和太原郡为潞州。夏州方面命王挺为朔方郡守、右骁卫将军,驻守统万城;梁洛仁为右威卫将军、兵部侍郎,调留守司上任。

宋金刚就比段德操早到了一天,迅速攻占了霍邑,得到了一个以逸待劳的机会,得知段德操将至,宋金刚命蒙摧正面吸引唐军,自己与刘赟分头埋伏。段德操一万大军不过两千骑兵,长途跋涉,还来不及下寨,就被蒙摧骚扰,追击蒙摧途中突然遭到八千铁骑的三面冲击,苦战了两个时辰,还是被宋金刚打败,断后的五千人逃回来不足千人,粮草器械全部丢失。

段德操只能向李孝基求援,李世民抽调军队后,整个晋州周围只剩下李孝基这支两万人的精锐,李孝基统帅陕东道行军总管刘世让和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内史侍郎唐俭、陕州总管于筠四部匆匆赶来,姜夺的援军也到达霍邑。

让李孝基和段德操措手不及的是,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与部将元君宝将军队布置送到姜夺手中,并且主动在后营放火造成炸营,姜夺、宋金刚分头进击,唐军全军覆没,李孝基、唐俭、于筠、刘世让被擒,段德操孤身逃回绛郡。姜夺挥师攻占晋州,敬盘陀从吕梁山中杀出夺取绛郡最北面的翼城,牵制了绛郡姜宝谊的援军,不到五日,临汾郡全境落入河西军之手。

唐军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在绛郡太平县龙澍峪与姜夺大军遭遇,姜夺命刘鹞子出战,三战三败,引诱姜宝谊的一万五千军队出了峪口对阵,宋金刚、刘赟、蒙摧、斛律天佑分四路冲阵,唐军败走,姜宝谊掩护部下撤退时被擒。

河西军通过龙澍峪,连克太平、曲沃两县;梁德收复龙泉郡之后,顺垣县南下攻陷龙门、稷山,绛郡只剩正平、垣曲、绛县还在唐军手中。段德操临危受命,收拢了七千残军,在正平县柏壁城屯兵,力保绛郡郡治不丢失;姜夺没有理睬段德操的举动,命宋金刚继续南下,攻下绛县、闻喜,杀入河东郡。

杨崇在晋州不断地要求房彦藻、房玄龄、元威抽调官员到河东任职,甚至直接点了姚义、薛尚等并州、河东本地的人。这段时间杨崇接见了不少本地的豪绅,一个个看上去相谈甚欢,对河西军赞不绝口,但是实际上怎么想的,根本就无法猜测;姜夺布置的暗线反映,大部分人是暗地里另有一套。

还有就是粮食,虽然杨崇做了保证,官府出了告示,豪门大户依旧是囤粮不售,百姓、军队目前看还是有余粮,但是三五个月后,必定会出现短缺。一面是要管理,另一方面就是要未雨绸缪,不能到时候引发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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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风云变色5

就在杨崇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杨善经从河北跑来,梁师都、刘武周都逃到了突厥,俟利弗设终于接了大汗的位置,但是杨善经和义成公主局势难堪,决定从宇文化及手中要萧皇后,开始经营北疆。杨善经去河北等地见了窦建德与宇文化及,两人都同意把萧皇后送到突厥,萧皇后带着幼孙、皇室诸女,已经离开聊城,现在正由窦建德部将范愿送往雁门郡。

让杨善经惊喜的是杨广的幼孙,齐王杨暕的儿子杨政道,这代表着大隋的正统血脉依旧存在,杨崇当面泼了一把冷水:“何不把萧皇后送到洛阳?”

杨善经冷笑道:“你当真看不出元文都和王世充的打算,就算杀了李密,他两人也会决出胜负,最后和李渊一样篡位。倘若看错,大不了将来上书,请封杨政道一个王位,把北疆诸郡还给朝廷。”

杨善经如此清醒,杨崇稍微放了点心,提醒道:“你和义成公主在突厥虽然有话语权,但是遇到原则性问题,你们还是做不了主的。萧皇后、杨政道在雁门郡日子也不会好过,将来你们一旦不妨,很容易被突厥人利用,你和公主还不好说话。”

萧皇后和一帮公主、郡主都是女流之辈,寄人篱下,不要说突厥人,就是刘武周也能压她们一头;杨善经颔首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不过送往上县的话不要说,在我眼里,你比李渊更可怕;我希望你能在北方划出一个郡给她们居住,我来安排官员,最起码维持一个体面。”

不顾王绩劝阻的眼色,杨崇想了想说:“我把楼烦郡让出来,那里毕竟有现成的行宫,百姓、物资、官员你自己解决;每年我送十车物资给杨政道,一旦太原战事结束,我就在楼烦与静乐开辟榨场。不过话要说在前面,楼烦郡是给萧皇后和杨政道居住的,不是让给突厥人或刘武周的,如果我发现你们无力维持局面,随时能收回。”

由于静乐郡的存在,楼烦郡其实就是楼烦一县,只不过娄烦县是北疆大县,城中本来就有四千户人家,杨善经大喜道:“杨崇,多谢了,说空话没用,你既然把我当朋友,以后突厥方面的交涉尽管找我和公主。至于百姓、官员都不用担心,现在逃入突厥的隋人已经有三四万,我可以想办法把他们迁过去。”

双方商议好,萧皇后到达时交接,杨善经兴高采烈地走了,临走时吐露,处罗可汗为了稳定与义成公主的同盟,答应向李世民要定襄郡给杨善经管理。杨崇沉吟半晌,让虞绰拟文通知鱼俱罗,早早把楼烦县的物资运走,城内所有的工匠全家迁往离石县,百姓不强求,以自愿为主。

王绩轻轻拍手,斟酌着道:“国公此举甚妙,比我的思路要好。李世民失去定襄郡,晋阳就只剩下东面的地盘,而杨善经打的是大隋旗号,与我们名义上还是盟友。现在李世民要么与鱼俱罗决战,要么东进河北,国公需要支持高开道,幽州的罗艺和辽西的邓暠很可能选择李世民,不排除李世民让长孙无忌守太原,他自己一路打到渔阳的可能。”

王绩天马行空的思路把李世民的局面描述得入木三分,长孙无忌若是守城,鱼俱罗短时间内未必能攻下晋阳这座中原第三大坚城;李世民东进真打下那一片地盘,便可以与窦建德争雄,和杨崇争抢打下长安的时间。杨崇摇头说:“高开道地处渔阳,肯定与突厥有联系,这样吧,再送两千套盔甲过去;这段时间,我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长安。”

长安已然风声鹤唳,不到半个月,局势糜烂至此,河东郡若失,黄河以东就再也无力一战了;李渊匆忙中,派裴寂镇抚河东,刘文静命李仲文两万人渡过黄河,从解县前往柏壁城增援。谁想到解县县令荣静被元君宝,李仲文大军走后,宋金刚的骑兵一到,立即献城,断了唐军粮草;解县是河东郡最大的产粮地,也是运粮的通道,绛郡、河东两郡军粮的生命线。

李仲文和段德操会师后,为了避免最后无粮而退的局面,得知梁德不过一万五千人,主动向稷山县发起进攻,试图打到龙门,与河对岸的韩城取得联系。梁德坚守不出,双方相持六日,得知宋金刚攻克汾阴县,姜夺攻打正平县,独孤怀恩的援军已在途中,李仲文不得不撤军,从汾阴和闻喜县中间插到夏县,退守河东、安邑两县。

姜夺连克两个半郡,军力疲劳,连追击都没有,占据正平县后转入休息;但是裴寂心惊胆战,担忧河西军骑兵骚扰,决定坚壁清野,不断地派出使者,催促安邑、河东的居民进入城池,并下令焚毁百姓的积蓄,以免资敌。地方士族带头反对,李渊和杨崇的征战关我们什么事?谁来还不是一样。

夏县豪族吕崇茂杀了县令,聚众起事,自称魏王,主动派人联系姜夺,裴寂命李仲文前去讨伐,宋金刚、刘赟的骑兵突至,前后夹击,李仲文被吕崇茂打败。宋金刚收拾了战利品,没有进城,只是派人送了一封信进城,告诉吕崇茂不可称王,如果不取消王号,今天的救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宋金刚的大军呼啸而去,吕崇茂第三天便派人到闻喜县上书,表示自己错了,不称魏王,改称魏国公;刘赟拿不定主意,把公函送到正平县。杨崇已经达到绛郡,看了书信后,笑着对王绩说:“吕崇茂就是前面的木偶,河东几大家是在给我颜色看啊,先答应他。”

王绩从容不迫地说:“黄河以东的州县屡遭战火,又没有储备的粮仓,百姓惧怕侵扰,聚居在城堡中,难以征集物资军队粮。只要我们取得百姓支持,征收粮食充足,一切就不成问题,下官倒是有一个法子,一口气打下安邑,切断长安的食盐。”

名士出手果然又准又狠,杨崇摇摇头说:“这办法没用,李渊绝不会缺盐,长安百姓要是缺盐还要怪我们。这样吧,打下安邑,继续对长安供应食盐,但是要用粮食来换,不过在出兵前,我要做两件事,一是向闻喜裴家借点粮食,毋端儿,这件事就是你去;另外一件,就是给薛道衡修墓,这是我答应薛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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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风云变色6

修墓还好说,收买人心嘛;到裴家借粮,王绩、宋金刚都吸了一口凉气;杨崇对裴家是出了名的没好感,当年刚做官就在裴家门口杀人,毋端儿纵横河东和吕梁山的时候,裴家支持李渊和刘苗王,差点要了毋端儿和韩世谔的命。王绩急忙拦住说:“裴蕴之子裴爽在长安任礼部员外郎,老二裴愔现在正在家中,越国公不妨先见上一面。”

杨崇与裴蕴是旧识,王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杨崇点头允诺,王绩手书一封,差人送给裴愔;裴愔接信后,就和送信人一起来了绛郡。裴愔看上去比杨崇大六七岁,儒雅大度,见了杨崇下拜道:“久仰越国公大名,今日总算有幸一见。”

王绩在信中没隐瞒任何事,说杨崇缺粮,想向裴家借粮,裴愔自然小心谨慎,礼数周到;杨崇命人赐座后说道:“亏得先生有卧龙之志,你我才能有机会见面,我有一事请教,需要我拿出什么条件,河东士族才愿意支持我,给我提供军粮?”

杨崇问得如此坦诚直接,裴愔只能答道:“现在局势纠缠,都怕惹事上身,只怕国公一日不进长安,就一日无人敢表态。”

杨崇同意说:“多少人都认为不称王称帝,就是没信心的表现;既然如此,那只剩下借粮这一条路可走,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做裴府的主?”

裴愔当然做不了这个主,但是来之前与长辈商量过了,杨崇占据一地后最习惯的手法就是拿一个顶尖的当地士族下手,既震慑了其他小士族,又得到大量的财物粮食补充军需。在陇西,李氏为了李渊拼尽全力,死掉成千上万的人,最后落了个鸡飞蛋打,杨崇甚至拿出陇西两个县给羌人居住,一个耳光打得响亮;裴家不是武将世家,决不能出这种事。

裴愔胸有成竹地笑道:“越国公开口,谁人敢拒绝,只是族人对国公心生恐惧。”

杨崇很干脆地说:“看在裴蕴大人的份上,只要裴家能帮助我们筹到军粮,往事一笔勾销。先生出任户部侍郎,裴矩要是能在宇文化及手中逃生,我可以依旧让他出任黄门侍郎;如果裴仁基父子能从洛阳来投奔我,裴仁基可以担任左骁卫将军。”

杨崇的价码不低,尤其抬了裴蕴,让裴愔倍有面子,只是关于裴仁基的说法让裴愔一惊,急切问道:“越国公难道已经得到消息,李密必败?”

洛阳的战事比河东更激烈,李密和王世充都押上了全部的家当,几十万大军在金墉城与洛阳不到四十里的范围内日夜厮杀;杨崇颔首道:“李密出尔反尔,全无信义,焉能不败。”

裴愔皱着眉头说:“纵然李密在洛阳兵败,大不了退回黎阳,难道王世充还能一路追杀不成?”

在裴愔的印象中,王世充目前处于劣势,就算侥幸获胜,似乎也没有消灭李密的可能;杨崇微微一笑,含蓄地说道:“李密行事往往不依章法,怕的是他急于求成,又喜欢耍小聪明,一旦事败,就想着借力打力,反而忘了瓦岗军的根本。我也是一番好意,裴仁基投靠洛阳后,因为手握兵权,很容易被各方利用,为自己惹祸。”

裴愔的大脑在迅速地思考着,杨崇是使诈还是真有情报来源,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眼界;看杨崇和王绩好整以暇,裴愔不好意思地笑道:“裴某愚钝,越国公的说法太出人意料。”

能低头,果然有裴蕴的遗风,杨崇顿生好感,开口道:“裴先生,这样吧,你我打一个赌,三日后,你开始给我粮草,如果李密获胜,消息传到之日便可终止;如果王世充获胜,就按我先前说的办。”

裴愔明白自己不吃亏,点头答应;王绩忍不住暗自摇头,杨崇在这方面成绩骄人,打赌从未输过;仅仅十天,洛阳传来消息,李密兵败,瓦岗军一战损失六万人,包括李密、王伯当、邴元真等名将在内,投降的军队超过十万。李密东逃武牢关,王伯当退守河阳,徐世绩在黎阳、张善相在襄城整军待战。

裴愔在得到消息当天宣布投奔杨崇,河西军随即向河东、安邑两县进攻,杨延石的虎步营在安邑表现出来了惊人的战斗力,根据细作的绘图,只用两天就炸开城墙。段德操手下的军队多做过河西军俘虏,纷纷投降;段德操喝止不住,率领百余骑逃走。

李仲文担心芮城县被占,派出三千军队前去驻防,没想到河西军骑兵已经越过安邑,三千骑兵被刘赟斩杀一空;裴寂闻讯,连夜逃离了河东县。李仲文见部下战无斗志,又怕撤军中遇袭,只能死守河东县;河西军顺势攻取芮城县,游骑接近风陵渡。

杨崇上书洛阳报捷,任命姜夺为晋州刺史,王绩兼河东郡守,荣静为河东郡丞;代州刺史宋金刚代汾阳郡守,姚义为郡丞;毋端儿为绛郡郡守,薛尚为郡丞。王君愕、姚义、薛尚都是杨崇去信后,从张掖、延安调来,一开始都留在晋州熟悉政务,薛尚后来调动绛郡。

为打通与洛阳的通道,杨崇命姜夺、王君愕兵进泽州,王君愕招募了太行山的王君廓、韦宝、邓豹,会同占据光狼城的司马长安一起出征,连克濩泽县、永宁县、端氏县、高平县、陵川县,攻占长平郡治丹川县,李渊的女婿泽州刺史赵慈景战死。武安通守袁子干被程元劝服,率两千鹰扬军逃入长平郡投降;杨崇调王君廓前往晋州,调袁子干前往河东,以王君愕为郡守、司马长安为鹰扬郎将驻守长平郡。

石州方面,梁德回师后,趁李世民巩固太原郡的时间,潞州刺史韩世谔攻入上党郡,占据上党、长子、屯留、潞城、壶关、黎城、铜堤七县,以上党县为上党郡治、潞州州治;另以太谷、祁县、文水、交城四县设太原郡,以杨士洛为郡守。

唐军张长逊一部在史万宝的帮助下,占领乡县、襄垣、涉县、辽县,设辽州,张长逊为辽州总管;李世民让出定襄城,设忻州、并州、代州、辽州,分别以李道宗、长孙无忌、刘政会、张长逊为四州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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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王世充动手了

长安一片惨云,越王杨侗手下的李密击败宇文化及,杨崇尽取河东之地,似乎大隋又再度要中兴;窦轨与诸葛全在扶风对峙,刘文静与李靖角逐韩城,都是一声分不出高下。面对兵力困窘,李渊在大殿上只能哀叹“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随后派人暗地里把旨意传到河东县。

李仲文接到李渊的圣旨,明白是要保住华阴县和永丰仓,派人和姜夺谈判,终于以交出河东县和战马为代价,得以从风陵渡撤回华阴,与李神通的大军会合。河东一片哗然,独孤怀恩有些不明白,问杨崇:“有天雷利器,何不攻城,这一万多唐军退到对岸,以后是一个威胁。”

虞绰笑道:“这帮人就当是俘虏过一次,抓住还不是要放掉。”

杨崇的回答更让人跌碎眼珠子:“我急着与长安做生意,还是不要有障碍的好。”

王绩、裴愔哭笑不得,眼看着三分之一天下就在囊中,你还要做什么生意?

杨崇忍了忍没继续往下说,按道理李密获胜以后,王世充和元文都就要决出胜负,但是一直到现在,双方都一点风声没传出来,杨崇只能把自己明面上的人以种种理由撤出洛阳。杨崇又等了五天,终于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王世充向洛阳城和皇宫调动军队了;杨崇明白,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杨崇立即下令,长平郡以及在洛阳四周的暗桩时刻戒备,准备应变;仅仅隔了一天,新的消息就传来了,王世充击败费曜、田闍,攻入皇宫,杀了元文都、卢楚、郭文懿、赵长文、裴仁基等人。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杨崇是预先得到了风声。

杨崇不担心王世充必然会杀了杨侗改朝换代,李密的大军离洛阳不到五十里,王世充现在只有忍着,以免成为众矢之的;屈突通、崔德本、费曜先后逃到河东,屈突通、崔德本是崔民寿提醒,料定元文都不会成功,由崔民寿一路接应逃脱;费曜是兵败后化装逃脱,到了长平郡才表露身份。可惜皇甫无逸没有听崔民寿的,孤身逃去潼关,投奔了李渊。

杨崇设立了山东节度司,命屈突通为节度使、崔德本为长史、费曜为鹰扬郎将,在长平郡招揽洛阳逃出的官吏将士,崔民寿暂时也留在长平郡,协调各方面关系,给屈突通补充物资,同时静观洛阳的事态发展。

杨崇自己还是推进生意,和姜夺、宋金刚、斛律天佐、薛尚、姚义、裴愔、王绩、独孤怀恩成立一个河东商行,第一件生意就是控制对长安的食盐供应,以食盐换粮食;第二件生意就是吕梁山的开发,利用吕梁山的物资与突厥交换牛羊;第三件就是从南方和洛阳采购茶叶,供应杨崇的所有地盘。

裴愔一眼就看出,这三桩生意都在税收上,立即明白杨崇的意思,现在是战乱时节,一般的商人是没有实力做这些,大伙一起做,不仅能挣点钱,还能增进上下级的感情,杨崇不会怎样。杨崇果然不贪,九人股份均等,利润十份,一人一份,最后一份专门拿来在河东三郡办学。

众人没意见,王绩很明显知道在先,已经找来王通的另一个学生河南人董恒做掌柜,董恒是王通的大弟子,只因为是商贾之家出身,无法进入仕途,只能沉浸于生意。杨崇谈话后,认可了这个掌柜人选,看董恒已经四十多岁了,允诺将来给董恒一个出身;董恒大喜,杨崇虽然没称王,但是隐隐然有霸主之气,这句话兑现的可能性极大。

今天正式把董恒介绍给大伙,董恒拜谢杨崇以后出去了,寇九珙已经到绛郡,杨崇的股份和如何运作,自然是寇九珙和董恒去商量;杨崇望着董恒的背影,不禁想起姚义和程元提起过的薛收。

薛收生父是薛道衡,自幼过继给本家薛孺,薛道衡被杨广赐死后,薛收发誓不仕于隋,虽跟尧君素到了延安郡,还是潜逃出去投奔李渊,现在在李世民帐下做秦王府上簿。杨崇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一直感觉到可惜;王绩见杨崇有些走神,问道:“国公,寇大人把李秀宁、李元吉押到绛郡了,国公准备如何处理?”

杨崇啊了一声,缓过神来说:“要他们姐弟声讨李渊,是否能办到?”

杨崇现在喜欢和王绩商量事情,把房彦藻留在夏州、凌敬留在石州,就是因为王绩年纪大了,对虚名看得淡,琢磨起一个事情来手段无穷,什么话都敢讲。唯一的毛病就是王绩喜欢喝酒,有时候办事的时候也喝,但在杨崇眼里那根本不是事,是真名士自风流。

王绩想了会说:“毋端儿能做到。”

毋端儿与李渊血海深仇,虽然是绛郡郡守,但是还是奴籍,不怕人非议,动起手来就能毫无顾忌;杨崇想想,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能让毋端儿试一下。毋端儿来后,听完杨崇的意思二话没说就去提审李元吉。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报,李秀宁请求见杨崇,态度很急。

众人暗笑,杨崇正和姜夺、王绩、虞绰、裴愔、独孤怀恩商量给在太原的河东籍战士传递家书的事,见王绩示意是个机会,杨崇便让人把李秀宁带来。丧失了自由的李秀宁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虽然没有吃什么苦头,但是俊俏的小脸满是疲惫,见到杨崇,李秀宁开口就问:“杨崇,你是不是想要强迫元吉投靠你?”

就凭这一句话,虞绰只能说杨崇对李渊的子女了解得太深,当年杨崇要李秀宁当人质,不是没有道理。杨崇露出戏谑的口吻说:“我需要强迫吗,我只要找十个美女,天天陪着李元吉,不到一个月,他就会忘了李渊是谁。”

李秀宁一口鲜血呛在嗓子眼,可是不敢出言驳斥,李元吉喜好美女,真要试一试,很可能一语成箴。李秀宁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和你谈一个条件,你不要让毋端儿对元吉动刑。”

杨崇不怀好意地笑笑说:“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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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李密败了

李秀宁很想与杨崇私下说,但是晓得,错过眼前的机会,杨崇根本不会和自己胡诌;李秀宁咬咬牙说:“只要元吉不受苦,你对我怎么样都行,我不需要名分。”

杨崇摇摇头说:“没兴趣,我也没这个胆子。如果你真想李元吉不受苦,给李世民写一封劝降书,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归顺杨侗,我保他做唐王兼太原留守。”

裴愔、独孤怀恩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戏,被杨崇的话绕得有些跟不上,王绩笑道:“李姑娘,你写这封信总比李元吉写好,再说答不答应,还不是在于李世民,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信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换一个角度说,李世民兴许正等着这封信,作为下一步打算的参考。”

“你胡说。”李秀宁立即洞察了杨崇和王绩的歹意,坚定地说:“二弟绝不会投降。”

杨崇淡淡地纠正道:“不是投降,是自立。李世民要没有这个心,何必坚持北上,难道他不知道李孝基、姜宝谊是什么货色?只要他留在霍邑,加上十多万大军,我们怎能轻易地占领三郡。李世民北上,就是要和李建成扳手腕,避祸在外。李秀宁,我没有时间和你折腾,你只是告诉我,写还是不写?”

李秀宁气的眼圈都红了,摇头说:“不写。”

杨崇冷冷地说:“那就不送,来人,通知毋端儿,先给李元吉一百杀威棍。”

“不要。”李秀宁尖叫着,咬牙切齿地说:“杨崇,你好歹是越国公,怎么能做这种事。”

杨崇不屑地说:“李元吉是战俘,你对我说,李渊是如何对待战俘的,河津、龙门、太原,那十万人头景观是怎么出来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个反贼的儿子,一个战场上被擒的俘虏,不要说杀威棍,就是杀了也没什么。”

李秀宁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勉强撑着说:“杨崇,你们河西军不是一直都释放战俘吗?”

杨崇肯定地说:“李元吉是战犯,不是战俘。”

姜夺示意护卫赶快把李秀宁押走,李秀宁被拉到门口时突然大喊:“杨崇,我答应你,我写。”

杨崇朝虞绰做了一个手势,虞绰起身把李秀宁带到其他地方去写,裴愔、独孤怀恩才反应过来,杨崇三人只是在做戏。王绩拍手道:“有李秀宁这封信,李世民就无法阻止手下的将士看信,大事成矣。”

不一会,虞绰带着李秀宁的信回来说:“小姑娘已经猜到,说我们是施展吕蒙的荆州之计,但是她坚信李世民一定会看透的。”

裴愔叹了口气说:“李秀宁还是年轻了些,将士思归是最挡不住的事,除非有功名利禄在眼前,处罗可汗正在兵逼太原,李世民哪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处罗可汗是靠着与义成公主的联盟才坐稳大汗的宝座,更何况杨善经还在游说窦建德、高开道等人,一旦合在一起发力,自然能逼得李世民低头。杨崇这一次的厉害就在于时机,李世民猜到又能怎样,只要定襄郡交给杨善经,太原的士气就会倍受打击,成千上万的家书就会产生影响。

杨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家书的事就到此为止,有理无理打上一竿子,能捞点东西更好,捞不到就算了。裴愔,关键还在粮食,河东的大户似乎没什么反应,裴家也并没有拿出多少余粮,是不是有些困难?”

裴愔现在已经了解杨崇性格,直说道:“他们都想插手解盐的生意,不瞒国公,在家族中,我愿意让出自己从河东商行的所得,依旧摆不平各房。”

裴愔自恃以后跟着杨崇能封侯拜相,这点财帛之利不放在眼中,但是在家族中,你一个裴蕴家老二都能这么得瑟,多少人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五姓七望怎么讲,书香门第又怎么讲,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的。

杨崇笑笑说:“这样吧,你去安邑,给河东几大家传个话,盐池是官府的,河东商行不会吃独食,等我的学生李淳风到了,让他们每家派代表去司盐城开会协商。”

裴愔一愣,这种事难道你杨崇当师傅的做不了主?虞绰笑道:“李淳风现在负责大笔交易,裴愔,这次你能开眼界。李淳风在盐川郡那里拍卖盐池,筹集军粮;还办了私学,怎么说呢,你会有个新感觉。”

裴愔不免有些期待,能让虞绰这种眼睛长在头上的人赞许,杨崇这个学生恐怕真有点水平,回去就派人把话放了出去。只是洛阳传来的消息太疯狂,李密竟然败了,并且败得很惨,张童仁、陈智略、秦琼、程咬金、裴仁基、邴元真、郑颋等十二万大军投降王世充,郑虔象、祖君彦被杀,跟随李密逃到武牢关的不过万人。

杨崇早就说过这种可能,可是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半信半疑,李密从起兵后一路从未遇到过敌手,王世充更是李密手下败将,洛水一战,隋军被淹死了一万多人,虎贲郎将杨威、王辩、霍举、刘长恭、梁德、董智等人阵亡,王世充保住了性命,返回途中碰上天气寒冷大雪纷飞,沿途冻死了好几万人,等到抵达河阳,只剩一千来人。

才几天的功夫,就风水轮流转,李密的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一个个只能承认王世充的运气好,杨崇的眼光毒;好在河西军的安排是根据王世充胜利准备的脚本,一切运转正常,在山东、河南的崔民寿、天弃等人立即开始行动,招募需要的人才。

在这种大新闻面前,盐区的拍卖就变成小事,民间议论的很少;但是对于行业内的盐商,这绝对是个机会,听说杨崇准备公开拍卖盐区,请河东、绛郡等地区的盐商开会。不要说河东、绛郡本地的商人,就是长安、临汾的盐商和大户都来了不少,全部住在安邑县里,整日地到处打探消息,拍卖的流程和底线是什么。

(本章完)

第434章 稽宅

杨崇抽空去了一趟毋端儿的家乡,龙门县伊水边西山潜溪岗,那是稽步虚和毋端儿曾经住过的地方,杨崇想缅怀一下那个神奇的老人,顺便看看有没有线索。一路上旗帜招展,三千骑兵盔明甲亮,毋端儿、寇九珙、张果老、宇文成都、苏定方各自骑着骏马,簇拥着杨崇,观赏着路边的风光。

金色的小麦差不多已经成熟,沿途的树叶还没有转黄,在初秋的太阳照射下看起来特别舒服;凉风习习,晴朗无云,天空就象一块刚刚洗过的蓝色翡翠,映在水光山色上,多了一份剔透的光泽。杨崇随口问着毋端儿当地的物产风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消磨着时光,来到潜溪岗,杨崇才发觉就在龙门石窟的边上。

毋端儿一听杨崇问起石头雕像,特地带杨崇去绕了一圈,只见峭壁上密密麻麻地有着两三座雕塑,杨崇是感叹不已,能这么早看到完整的雕塑也是一种穿越的福利。寇九珙陪杨崇多次看过敦煌石窟,晓得杨崇喜欢这种恢弘的格调,只是默默跟在后面;反倒是宇文成都,曾陪同杨广、宇文述来过多次,领大伙去看了两个洞。

一个洞是北魏宣武帝为他父亲孝文帝做功德而建,历时二十年,用工达八十万人,穹窿顶下,中央雕刻重瓣大莲花构成的莲花宝盖,莲花周围是八个伎乐天和两个供养天人,人物雕刻得栩栩如生,衣带飘扬,迎风翱翔,姿态优美动人。主佛释迦牟尼面颊清瘦,体态修长,袈裟宽袍大袖,二弟子、二菩萨含笑侍立一旁,洞壁两侧是佛门故事的精美浮雕。

另一个洞更加规模宏伟、气势壮观,天然的石灰岩溶洞开凿而成,主像释迦牟尼身穿双领下垂式袈裟,眼含笑意,安详地端坐在方台上,左侧是手提宝瓶的观音菩萨,右边的是拿摩尼宝珠的大势至菩萨,身后是两百多大大小小的佛龛,华丽多变,莲瓣似的尖拱、屋形的建筑、帷幔和流苏、佛传故事等等。

与宣武帝皇室建造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花费巨资的北魏皇室贵族留下了一块块造像题记,记载着佛龛的雕凿时间、人物、目的等,让后人清楚雕像的来历。杨崇记得现代社会有龙门二十品的北魏书法精品之说,顺口吩咐道:“九珙,回去以后安排韦裔来一趟,在这里拓下书法精品,编成字帖。”

寇九珙含笑点头,杨崇的各种免费学校的字帖有一半是从石碑崖刻上拓印下来的,省了很大一笔费用。去石窟耽误了时间,到潜溪岗已然是做饭的时间,缕缕炊烟从一户户人家的烟囱里升起,飘向天空;杨崇静静地看了一会,掉头问毋端儿:“我记得你曾经说,当年起兵的时候,已经把一部分百姓迁走,超过七成的人跟着你造了反?”

毋端儿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自己说的是事实,可是看炊烟,似乎所有乡亲都回来了,毋端儿立即对自己手下两百亲兵下令,把这一带的里长、百姓全部找来,一个也不能少。两百骑兵中就有不少是潜溪岗的人,闻言立即分成二十个小队朝民居扑去,宇文成都在杨崇示意下,分出五百骑兵控制了附近的大小道路,以便策应。

两座民宅发生了激战,对方人数虽少,但绝对是高手,最后战死时的比例是一比五,毋端儿的亲兵和宇文成都的百骑营士卒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五个换一个,对方绝对不是一般人。毋端儿和宇文成都不敢大意,亲自带人辨认搜查找来的百姓,毋端儿认识的熟人只有九户人家,五名身藏连弩之类暗器的好手和三名腿掌有功夫的人被押到了一旁。

里长还是原来的居民,听说过去的乡里加反贼毋端儿做了郡守,吓得上下牙齿直打颤;毋端儿问了好半天才问清楚,附近六十多户人家竟然都是在一年内搬来的,立即下令挨家挨户搜查。一共有二十二户有疑点,有的人家发现了存放武器的密室,有的人家发现了战马,还有的人家发现数量不少的金银珠宝,杨崇交给宇文成都审理,自己一行人来到毋端儿的旧居。

宅第的面积不小,可惜全部是断壁残垣,到处都能看到火烧和挖掘过的迹象,寇九珙调笑道:“看来很多人对毋端儿有兴趣,几乎每间房屋的地下都被挖掘过,这是在查看有没有密室。毋端儿,不会你师傅还藏着数不清的珠宝吧?”

毋端儿面色阴郁地说:“我师父要是留下东西,肯定比珠宝值钱多了。”

“未必。”杨崇毫不客气地说:“应该是比钱财更可怕,更能激起人的贪欲。你们知道吗?袭人说,稽步虚留下的乐谱中,有半阙《广陵散》,宇文温、裴神符已经确认了。”

寇九珙、苏定方等人就是不好丝竹音乐,也晓得《广陵散》的价值,《广陵散》就是古曲《聂政刺韩傀曲》,魏晋嵇康善弹此曲,秘不授人,后被司马昭陷害而死,临刑前从容不迫,索琴弹奏此曲,并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

裴神符更是号称长安第一的琵琶大家,通晓西域、中原音乐,如果裴神符确认了,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毋端儿不懂这些,只是盯着地面说:“家主,我师父这座宅子没什么特别的,你看他们连树根都挖了,没有一点藏东西的地方。”

张果老忽然走进院中,在矮墙石头中来回穿梭,院子里最高的半截墙不到一米,人人都可以看清楚张果老走的是一种步法,或者说是阵势。张果老最后从东面的一面墙基上跨出院子,招呼毋端儿过去问:“这个方向上,可有你师傅家的什么私产,比如墓地、田地、山林等等。”

毋端儿想了半天说:“有一个打猎时呆的猎屋,是一个很隐蔽的山洞。”

(本章完)

第435章 石洞藏图

张果老拉着毋端儿来到杨崇面前一说,众人纷纷上马,跟着毋端儿跑了二十里山路,来到一座石山的背面,在一个两米深的洞口,移开了一块大石头,里面别有洞天。张果老和毋端儿进去检查过后,杨崇和寇九珙也进了石屋,确实不大,只能容纳下五六个人,不过石屋的西面有一股泉水,可以供人饮用。

石屋里除了三张弓弩和一把刀、一支矛,实在没有什么机密,可是杨崇和张果老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泉水的高度在变化;四个人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泉水下落了一米多的高度,寇九珙在靠自己站的这一面石壁上摸到一块单独的石头,撬开石头,掏出一个油纸和鳄鱼皮包的小包袱,里面是一张标注着重玄宫位置的地图。

杨崇、寇九珙、张果老研究过所有的线索,一眼就认出,地图的地点就在让李德林从政坛坠落的卫国县市店那八十塸地。杨崇观察着地图,淡然地说:“稽前辈还是留了线索,他把八十塸分别画了图形,到时候按图索骥就可以了,毋端儿,这幅图就让九珙收着吧。”

“好的。”毋端儿知道寇九珙手下有人在山东,很爽快地答应了。四人出了洞,带着大队人马回到旧宅,宇文成都已经问出了口供,这些人都是长安的权贵和江湖上的门派差遣来的,专门为搜集潜溪岗的情报,长年累月地住在附近。杨崇的猜测也是这样,吩咐宇文成都把疑犯都带走,再把每一户的住宅搜查了一遍;回到绛郡城,杨崇给龙门县下了一道命令,重修庄园。

裴愔到安邑没等多久,李淳风就到了,李淳风调集了安邑县的资料,带人查看了盐湖现场,就来拜访裴愔,裴愔问了大致的情况,试探着问道:“淳风,你准备怎么做?”

李淳风让助手把一叠资料摆在裴愔面前说:“我们在盐川郡做了一些尝试,拍卖了两个盐区,基本上已经熟悉了其中的规则。这次拍卖以后,官府将进行技术改进,将产量从现在的一年四十五万缗提高到一年一百万缗;所以购买方必须一次性拿出二十年的租金,如果用粮食来抵扣,可以让两成的价格。”

裴愔吓了一跳,一缗十贯,一万缗就是十万贯,杨崇经营着西北的盐场,能摸索出一条新技术不足为奇,但是产量提高一倍,盐商还不疯了。裴愔把面前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问道:“淳风,这件事有把握吗?”

李淳风信心十足地说:“裴大人,你放心吧。河东商行、龙泉商行都参加竞价,我能胡说八道吗?我师父已经准备在墨焯书院开办盐务这一科,为的就是推广盐业的新技术;当然官府需要盐税,商人需要利润,新的晒盐法只能自家利用,二十年租金是最短的。产量如果达不到一年九十万缗,银行作保,每年补足税收和盐商的利润;产量达到,银行收取增加的产量五十五万缗百分之十五的抽成。”

裴愔是户部侍郎,银行的事情就算不参与,也是有所风闻,立即明白其中关键,银行不是白白担保的,是要有回报,其中有二十万缗的差距,是为了保险起见;但是对于盐商,就算付出百分之十五的抽成,不还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增产利润吗?裴愔记起族里的嘱托,低声问道:“淳风,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核算好成本,准备好钱或粮食。”李淳风的声音平静如常:“因为租金一旦付出,盐区二十年内不允许私下转让,退出一文钱都没有;付款最好是粮食,一旦攻破永丰仓,粮价必定回落,一直到年底都不可能回升。我们准备把盐湖划为四十个湖区,都是从湖边到湖心,所以不用为哪块湖区好担心。”

开拍的那天,杨崇赶到司盐城,做了三项承诺,将连着司盐城建一座凤凰城供盐商和军属居住,凤凰城中建专供盐商、盐丁子弟入学的学校,所有中标的盐商将在盐铁司获得执照,能够参加以后再青海、盐川、蒲类海的投标。

不知道是杨崇的原因,还是众人抬轿子,李淳风这次拍卖出奇地成功,四十个湖区全部出手,银行的担保额在九十万缗,拍卖价一直冲到三十七万缗,百分之六十用粮食支付。龙泉商行、河东商行、裴家分别中了三块、一块、三块盐区;众人乍舌之际,晓得河西军粮食问题解决,河东粮价会迅速应声回落。

王绩、裴愔在看台上喜笑颜开,就见苏定方眉飞色舞地在杨崇耳边说了几句,杨崇吩咐一声后,苏定方走到看台前,示意正在互相祝贺的人们安静,大声宣布:“李靖将军在韩城薛峰川大破唐军,斩杀唐将何潘仁,现已夺取韩城、郃阳、朝邑、白水、蒲城五县。”

大厅里静寂无声,冯翊郡下属八县,五县被克,只剩下最西边的富平和郡治冯翊县、澄城三县,速度未免太快了吧;王绩笑着鼓掌,随即掌声如雷,这是大事,冯翊是长安北面最后的屏障,冯翊被占领,长安就如一个美女,呈现在壮汉眼前。

苏定方随后介绍战报,刘文静与殷开山示兵于韩城,没想到索延寿从铜川出手,连夺白水、蒲城;为避免两面受敌,两人主动开战,李靖以罗士信背嵬营为前锋迎战,罗士信率军在唐军阵中来回冲杀数十次,左屯卫将军何潘仁及山跋张子惠被罗士信斩杀阵前,丘行恭受伤,唐军惨败,阵亡七千人,被俘五千人。索延寿到后,唐军更加不支,退守冯翊县,于是韩城、郃阳、朝邑被李靖攻占。

对于大厅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既然来买盐区,不管中没中标,都是看好杨崇前景的,冯翊郡的胜利犹如及时雨,让他们为自己的选择庆幸。杨崇望着欢乐的人群,暗暗可惜,大隋朝没有股市,要不然今天肯定暴涨,满盘见红。

(本章完)

第436章 志在天下

武德殿上,李渊望着跪在殿下的刘文静,似乎已经没有心思生气了,只是冷静地问了一句:“刘文静,你可知罪?”

刘文静叩头道:“臣死罪,韩城之败,损军两万,致使冯翊郡危在旦夕;可是圣上,纵然要杀了臣,还是要向冯翊县增派援军,否则冯翊郡不保,李靖就杀到长安城下。”

李渊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听说你和杨崇、李靖的结拜大哥张伯坚是好友?”

刘文静面色大变,这个问题足以要了性命,急忙辩解说:“圣上,我和张伯坚是好友不假,但是那是私事,臣从来没有耽误公事。”

裴寂上前一步说道:“文静自从辅佐圣上以来,算无遗策,战无不胜,败的两仗全部是输给李靖,可是技不如人?”

刘文静一直以来都是支持李世民,自认为才能在裴寂之上,又屡建军功,但地位却远不如裴寂,心中不平,常在议论朝政时与裴寂对立,可以说,凡是裴寂赞同的都要加以反对。听裴寂这么一说,刘文静寒从脚下起,晓得自己难以度过眼前这关;李渊示意身边太监递给刘文静一份奏章,刘文静一看,满头大汗。

奏章说刘文静与兄弟刘文起饮宴,经常口出怨言,拔佩刀劈砍厅柱,称定要斩杀裴寂;刘文静的小妾还指证家中发生妖祟之事,刘文起召巫师,披发衔刀,作法驱除妖孽。刘文静挣扎着说道:“太原起兵时,我是司马,与长史裴寂地位相当。而今裴寂官居仆射,而我的官衔与赏赐却远不如他。我东征西讨,家属却无所庇护,确有不满之心。”

李纲、萧瑀都出面替刘文静辩解;裴寂不动声色进言道:“刘文静的才能、谋略确实高明,但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如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若赦免刘文静,必贻后患。”

李渊其实早有杀心,听裴寂一说,立即下令将刘文静、刘文起处斩,抄没其家产。刘文静灰心至极,拜谢李渊,站起来长叹道:“杨崇在武威曾劝我,圣上进长安之日,就是我刘文静该离开之时,是我自己贪图富贵,自作孽不可活。”

大殿上下无比震惊,李渊喝道:“休得胡说。”

刘文静施一礼说:“圣上无需动怒,这不是私下密语,圣上一问便知。现在为臣明白了,从我们把平阳公主和马三宝送到武威时,杨崇就已经明珠在握,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死,他其实了然在心。”

刘文静说完,步伐蹒跚地走出大殿,李建成急忙命人找来陪刘文静去武威的李家亲随询问,才知道真有此事。大殿上下人人面色诡异,杨崇要是真象刘文静说得那样,岂不是人力不可战胜吗?

裴寂出列说道:“启禀圣上,现如今应该早拿对策,准备应变。”

裴寂在河东的表现实在难让人满意,李渊调整了一下情绪问:“裴相有何高见?”

裴寂轻声说道:“杨崇兵锋难当,现在只有太原的秦王与洛阳的王世充可为外援。可以派信使悄悄前往太原,请秦王大军回师河东,解燃眉之急;王世充那里,可以实行诈降之计。”

“诈降之计。”李建成皱着眉头说:“裴相的意思,是要我们假意向洛阳请降,利用洛阳的命令,不让杨崇入长安。其实依我之见,杨崇根本不打算如长安,他是意在扶风、冯翊、永丰仓。”

李渊盯住李建成说:“讲下去。”

李建成站起来说:“杨崇兵少,长于谋定而动,就算诸葛全、李靖、姜夺全部合在一起,不过十多万大军,面对长安的五万守军,没有多大的优势。杨崇让出楼烦郡给萧皇后,就是想置身突厥事外,单独面对我大唐;一旦他攻打长安,就会与王世充产生冲突,裴相的诈降之计就出自于此。”

李渊目光闪动,兴奋地说:“杨崇一旦陷在长安的泥潭,就是世民与王世充的机会,所以杨崇不敢在长安长期围城作战,只是步步为营,以战养战。建成,把你那位智囊叫来,朕要当面问问他。”

李渊熟知儿子本事,料定李建成是听来的东西;李建成笑着摇摇头,出去吩咐了一声,不到半个时辰,内侍就领进来两员大将。前面一个身材魁梧高大,器宇轩昂;后面一个虎背熊腰,精神抖擞。李渊见前面的人是李密,不由得心中大喜,站起来降阶相迎:“建成这孩子也是的,贤弟到了长安也不吱一声。”

李密恭谨地施礼说:“李密见过皇上,太子只是在考察为臣的诚意,所以没有上报皇上。”

裴寂问道:“河西军现在横扫河东、河西,二位为何不去投奔杨崇?”

王伯当冷哼道:“那有意思吗?”

李密施礼道:“回圣上,正因为杨崇手下猛将无数,所以不愿锦上添花。”

什么是英雄,李密、王伯当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李渊让李建成把大殿上的对话告诉两人,问道:“你们为什么认为杨崇不会打长安?”

李密沉稳地答道:“杨崇最大的弱点是不愿意扰民,但是杨崇和他身边的人通晓兵法,定然料到有徐世绩和窦建德在,王世充根本不敢离开洛阳,所以按我估计,杨崇打下扶风、冯翊、永丰仓后,便会引诱秦王大军南下决战,纵然不能灭了秦王,也可以图谋太原,效仿刘邦破项羽的打法,让秦王疲于奔命。”

李渊追问道:“计将何出?”

李密没有回答,反问道:“圣上志在长安,还是志在天下?”

“大胆。”萧瑀怒斥一声,李渊摆摆手示意没事,李密昂头说道:“圣上若志在天下,就应该命秦王出兵幽燕,尽取辽东、河北之地,击败窦建德后,南下洛阳;圣上在长安拖住杨崇,即使最后不敌,退往南阳、荆州,伺机与秦王会师洛阳。刘邦与项羽争雄,胜的就是最后一仗,不应在乎一城一地得失。”

(本章完)

第437章 抢滩

大手笔,争夺天下宛若游戏,段志玄鼓掌道:“李将军所言极是,长安不过是有象征意义的一座城池,岂能决定我大唐的命运。”

李渊微笑着说道:“杨崇有诸葛全、李靖,我有李密、王伯当,老天对我李渊不薄,来人,特封李密为光禄卿,王伯当为左武卫大将军;另外拟奏章,我要上报洛阳,愿取消帝号,献长安给杨侗。”

李建成亲自率军三万增援冯翊,先锋李密与罗士信大战一百多合不分胜负,索延寿不敌王伯当,李靖只能暂时退兵到朝邑县。杨崇得报,只能感叹历史车轮的惯性过于强大,自己没有能改变这两个人的命运;长安细作又来报,闰甫、柳燮等率一万多军队到了长安,李渊是大张旗鼓地迎接。

王绩摇头晃脑地说:“看来李渊气数未尽,国公再战下去,可就是相持之战了。不如分兵长平郡、上党郡,回师围攻太原。”

杨崇晓得李密投唐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阻止,后面秦琼、程咬金等大批的将领会陆续来到长安,阻止的办法就是显示力量。杨崇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说:“李靖未败,只是兵力不足,让房彦藻征兵一万前去增援;现在我们只能等雍县和洛阳的消息了,后发制人;梁德已经回到石州,姜夺,你的那一卫编训得怎么样了?”

姜夺这次南下虽然是总指挥,但是目前现在真正算他手下的就是袁子干、王君廓、斛律天佐、斛律天佑、刘鹞子一万多人,另外补充了七千多唐军俘虏中的士兵,重新建了一卫。真正横扫河东的是宋金刚、刘赟、蒙摧的一万铁骑,还有毋端儿、敬盘陀、杨延石的一万五千步军。

好在程元担任了这一卫的长史,物资、军马等事没要姜夺操心,姜夺笑着说:“王君廓、斛律天佐、斛律天佑、刘鹞子都是猛将,程元、袁子干熟悉军务,应该没问题。你是准备对李子通动手了?”

杨崇点点头说:“等杨横的一千五百霹雳营士兵一到,你就准备出战。应毅守着雀鼠谷,宋金刚、蒙摧坐镇晋州,毋端儿在绛郡,应该问题不大;吕崇茂、敬盘陀、杨延石、刘赟随你出征。”

吕崇茂这些日如坐针毯,杨崇才是越国公,竟然许了自己魏国公,裴家又一言不发投靠了杨崇,吕崇茂总担心杨崇会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教训;但是吕崇茂明白,背叛杨崇,投奔李渊下场更加可悲。听说杨崇让自己带领本部五千人参加进攻华阴,吕崇茂心中的石头才算稍微落地,哪怕是被杨崇利用,至少说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出阵前,杨崇特地与吕崇茂谈了一次,把话说透,只要吕崇茂真心跟随自己,这个魏国公就能一直做下去,做到天下安定,到时候会让吕家世袭。吕崇茂兴奋地就差给杨崇磕头,鱼俱罗、姜夺都没有的名誉给了自己,哪怕是虚名,也是值得的。

黄河流过河口镇后,为南北走向的吕梁山所阻,折向南流,奔腾于峡谷之间,河水从壶口瀑布泻下后,出龙门继续向南流,在潼关附近受华山所阻,折向东流。风陵渡在芮城县西南六十里,正处于黄河东转的拐角,自古以来就是黄河上最大的渡口。千百年来,作为要津,云山烟树,不知有多少人是通过这里来往于关中秦晋。

清晨时分,鱼肚泛白,黄河水依旧在咆哮,黄河上突然出现了各种船只,河西军数以万计的将士出现在黄河东岸,战马嘶鸣,旗帜招展,呐喊声中开始了渡河。唐军发现后,整个河滩发出了警报,烽火台点起了熊熊烈火,巨大的烟雾直上云霄,几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只是象河西军架设浮桥的方式太让人惊讶,不仅是浮桥架得快,而且两百只船在三座浮桥左右保护下,靠着渡桥上拉钩和铁索的帮助,来回飘荡在黄河上。床弩不断地怒射,让岸边的唐军成片地倒在河滩上,木制的小寨在河西军希腊火的喷射下化为灰烬;虽然唐军的火箭和希腊火也在反击,但是漫长的战线上根本没有船只灵活。

一旦前面的木船被毁,后面一艘船就上来补位,继续射箭;很明显,河西军就是搏命一击,就是欺黄河水流湍急,大船走不了,木质的帆船或者人力划的船自如地行走,丝毫没准备唐军的水师来援以后怎么办。

李仲文欲哭无泪,自古以来半渡而击,没想到在河西军不在乎床弩和希腊火损失的情况下,仗打成这样,对射中,唐军的死伤就在三千人以上。三条渡桥都是重步兵开道,桥沿精准地落地后,河西军一千佰刀兵就杀上了岸,无论唐军是骑兵还是步兵反击,佰刀手全部死战不退。

越来越多的河西军士兵越过黄河,在河滩上立成阵势;随着是以百计的天雷扔在唐军人群中,唐军的骑兵最先败下阵来,步兵被佰刀兵成排的砍翻。激战到下午,河西军已经用木船、渡桥送过来五百匹战马,立即对唐军的步兵阵地发动了猛攻,随后与去而复返的唐军骑兵混战。

敬盘陀和杨延石目无表情地看着五百骑兵死战,命令步军趁机巩固阵地,把木船上的床弩一具具抬到岸上定位;让唐军消灭了五百骑兵,再次猛扑过来的时候,二十张床弩的乌鸦箭在空中闪烁,唐军的骑兵一个个前赴后继地倒在箭雨里,最后一百多骑退了回来。

李仲文心如刀绞,两千匹战马是撤到华阴以后配给的,却在滩头阵地上损失殆尽;河西军又有三四百匹战马运过了渡桥,凭着手上的兵力已经不可能再堵住河西军了。激战到黄昏,李仲文手下一万五千士兵战死超过一半,河西军的伤亡也在四千人以上;河西军的八百骑兵发动了一次歇斯底里的重逢,击垮了唐军最后的勇气。

(本章完)

第438章 喋血潼关

李仲文不敢退往潼关,按照预先的方案朝东面撤退,找地方休息,以便看到信号回头夹击;河西军很淡然地在离河滩十里的地方扎营,点燃火堆,让后面的军队继续渡河。李神通已经率领三千骑兵悄悄地掩到华山北麓的牧泽,看见潼关上的火把造型,便明白柳崇礼在潼关中已经做好准备,潼关里三千步兵和五百骑兵都是跟随李神通的老兵。

到达深夜时分,河西军虽然还在渡河,但是营寨的戒备明显松懈了,斥候潜过去发现,渡过河的士兵因为有营寨,几乎进营就睡了。潼关在高处,李神通终于看到约好的火把信号,一声令下,三千铁骑犹如狂飙,旋风般地杀向河滩;潼关吊桥放下,马步兵在柳崇礼的指挥下冲向河西军。

战马衔枚裹蹄,还是被河西军发现了,巨大火网顺地而起,跟着就是箭弩声、霹雳声;李神通、柳崇礼都发现了对方防御体系的完善,不是靠人多,而是靠装备,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骑兵付出重大的伤亡后,冲进营寨遇到的几乎全部是同归于尽的士兵,一颗颗天雷的爆炸,夺去了双方的性命。

一直到唐军闯到第二座营寨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夺走了五百唐军的性命,李神通也负了伤,唐军才彻底丧失斗志,抢了李神通没命地往回跑;爆炸声惊天动地,连河西军塞住耳朵眼睛的战马都狂叫了半天,等河西军的骑兵列成队形,柳崇礼已经快逃到半路,只能拿奔跑而来的李仲文一部出气。

李仲文看到火光,得到报告就立即下令回头,可是没有关隘可躲,逃命路上被一千骑兵追到,李仲文骑马逃脱,四千多唐军做了刀下之鬼。一天一夜的战斗,近两万唐军战死疆场;河西军的伤亡高达一万一千人,杨延石的虎步营和杨横的霹雳营包括战前补充的两千辎重兵,八千五百人完好的不到两千人,刘赟损失了七百骑兵,敬盘陀的五千人战死过半。

唯一侥幸的,就是大军过了河;吕崇茂、王君廓都是桀骜不驯的家伙,这次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姜夺骑在战马上,望着旗下的两万五千军队,大声说道:“出阵前,我和越国公说了,此次获胜,就将左翊卫的编制给我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信心,拿下这个称号。”

“有。”斛律天佐振臂高呼,斛律天佑、刘鹞子、王君廓跟着狂呼,两万多士兵随即狂呼,姜夺一挥马鞭:“出发。”

大军滚滚,奔潼关而来,柳崇礼已经把李神通送往长安,亏得有两队七千援军蜂拥赶到,让潼关有了一万守军,柳崇礼稍微有了点底气。只是无法禁止昨夜逃回的士兵议论,毕竟不到十二个时辰战死两万人,不说更让人恐惧;到了中午,就得到消息,河西军到了。

潼关是一条关城,易守难攻,城墙“一”字形拉开,南依高山,北濒黄河,黄河自潼关东北流,水侧有长坂;南面城墙外就是绝涧,只是在东西城墙上设立关门,以便行人进出。柳崇礼站在东面城墙上,观看着姜夺的大军安营扎寨,下令手下的士兵准备守城器械,时刻观察对方的动静,即使天黑也不能大意。

河西军没有攻城,让柳崇礼松了口气,柳崇礼一直到天黑才下了城楼回衙门吃饭;才吃了半碗饭,突然城中一阵巨响,是天雷爆炸的声音。柳崇礼扔了饭碗,冲到官道上,却发现粮仓、马房已经着火,战马和士兵们就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乱跑,有的士兵甚至互相砍杀了起来;柳崇礼立即反应过来,昨天撤退的时候有敌人跟着自己混进了城,造成了现在的营啸。

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等级森严、管理闭塞,唯有军官凌虐、士兵无知才可统领,平日全靠军纪弹压。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一旦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官兵就会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军官、仇人、不认识的战友。

越来越多的地方着火,全关混乱,柳崇礼当机立断,命令亲兵冲开一条道路去东面城墙;没想到人群中一声大喝“当官的要跑”,两名士兵竟然杀了过来,柳崇礼的亲兵刚刚斩杀两人,无数的士兵杀了过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柳崇礼的盔甲太显眼,黑暗中又有人提醒,柳崇礼始终被乱兵包围着。

靠着身边的亲兵拼死掩护,柳崇礼带着重伤逃到一间屋子里,关上门听着外面的亲兵全部被杀死,乱兵跑往其他方向,柳崇礼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门一开一掩,一个士兵窜进来,对准柳崇礼就是一轮弩箭;箭头闪着蓝光,分明有毒,柳崇礼还来不及叫喊,就觉得身上一凉,随即发麻,失去了知觉。

潼关到天亮的时候,营啸的官兵恢复了平静,看着五千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三千人负伤,活着的士兵无不心惊胆颤;等有人发现了柳崇礼的死尸,粮草全部被烧,一个个是面面相觑。东门传来一声巨响,硝烟弥漫中,有人高呼“城塌了,河西军进城了。”

有几个忠于李渊的军官,抢开西门,带着数百军卒骑马而逃,剩下的人全部举手投降;姜夺进了城,接见了一批穿着唐军盔甲的战士,对为首的曹尔岳谢道:“曹兄,要不是你,这座雄关还不知道要多少人命来填。”

曹尔岳肃容道:“我带二十个人进城,包括在伙房、马房潜伏的两个人,二十二个人死了七个,总算是幸不辱命。亏得唐军现在也用烟花当信号,被我们一把火点炸了,最后还是靠你们炸塌城墙,要不然一切都是空。”

姜夺点头说:“不错,昨夜一听到城里的爆炸声,霹雳营就悄悄地掩到城下,用百炼钢的铁锹和撬棒挖了两排眼,埋上炸药,一次性就把城墙炸塌了。如果不是城里的混乱,一定会被守军发现,昨晚的情况,只要没人爬上城楼,守军是不愿多动一下,免得被同伴误会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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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大庭广众

两天两夜,河西军渡过黄河,攻下潼关,唐军主帅李神通重伤,副将柳崇礼阵亡,三万大军非死即降。李建成闻讯,怕陷入南北夹击的困境,留殷开山、王伯当守冯翊县,亲自率军增援潼关;河西军死守关隘,苦战七日,唐军始终攻不下来。

而李靖发动了对冯翊县的进攻,王伯当连续三夜袭营,全被打退,骁骑将军赵钦、王娑罗阵亡,尽失外围阵地,被李靖围住冯翊县城池。河西军的骑兵以机动见长,李建成怕被河西军断了后路,被迫率主力撤回华阴县;稳住阵脚后,李建成派李密率军北上,救出殷开山、王伯当和七千多唐军,冯翊县、澄城县被河西军攻克。

李建成重新部署,自己与李密坐镇下邽,命殷开山守华阴县,王伯当守永丰仓;很明显,华阴县和永丰仓是河西军这次战役的阶段目标,既可把唐军锁在华阴以西,又得到永丰仓的粮食,李建成想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问题是长安权贵门阀满地,每逢敌军临近的时候,比一般老百姓还吃不住劲,轮番请求李渊派人与杨崇和谈,赵国公独狐篡很幸运地中了彩。独狐篡走潼关到达河东县,杨崇坐镇这里,以为姜夺后援;独狐篡到达的时候,才知道杨延石的虎步营已然全部撤回河东补充,瓦岗旧将孟让、郝孝德等人已经到了河东。

杨崇这次网络了不少人,郝孝德、孟让、李文相、元宝藏是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崔民寿、天弃等人,看完杨崇的手书投奔河西的;刘黑闼费点神,他是被王世充的军队抓住后,彭魔云乔装打扮,从隋军中救出的;大侠徐师仁是作为孟海公的代表,主动跑来的。因为郝孝德等人不愿孤身前来,收拢了上万人的队伍才过来,所以比李密到长安迟了半个月。

杨崇安排元宝藏前往石州辅助鱼俱罗,将瓦岗降军编为四营,孟让、郝孝德、李文相、刘黑闼分别担任齐郡郡公、平原郡公、黎阳郡公、清河郡公,各率领一营,继续派人前往山东、河南招揽旧部。

对于独狐篡的到来,杨崇做了高规格的接待,在郡守府置办了盛宴,王绩、崔民寿、寇九珙、独狐怀恩、宇文成都、杨延石、孟让等人相陪。独狐篡心里清楚,杨崇这是不给自己私下里谈话的机会,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询问:“越国公,你准备是一举灭了长安?”

杨崇放下酒杯说:“这取决于你们,如果长安的勋贵门阀希望我进长安,你们就和李渊谈条件,要是你们感觉李渊还可以,我就要华阴县和永丰仓。李渊不是向王世充投降,愿意恢复大隋帝号吗?应该还能做些让步,但是我不贪,要永丰仓是没办法,河东的百姓和我手下的人要吃饭。”

独狐篡狐疑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杨崇手一摊,笑道:“那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

两人哈哈大笑,独狐篡感触道:“杨崇,当年我们在长安初次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晃眼,你已经权倾天下。”

杨崇敬独狐篡酒说:“你知道的,那不是我的理想,只是有些人寸步不让,我不拥兵自重,早就死了多少回。赵国公,说句多余的话,圣天子死了,玉海斋应该解散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另外成立一个商行做生意。”

独狐篡一口喝干杯中酒,大笑道:“你都能让萧皇后住在楼烦,何必在意萧家的那些人。”

杨崇目光澄清,没有一点酒意说:“我是不想以后在徐州和江南少死一点人。”

杨崇说得那么自然,满座皆惊,王绩、崔民寿是早就料到的,反而成为最正常的两个人;独狐篡沉默半晌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长安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时间。”

独狐篡回去四天,温大有就到了河东。扶风战场出现变化,杜淹派左难当、贺拔威率五千骑兵来援,诸葛全收伏了岐山的大豪邵江海,一口气攻克了岐山、醴泉、上宜、太白;窦轨担心后路被断,留司功参军姜謩、县令窦璡守城,自率大军从雍县撤军。断后的柴绍、史大奈虽然斩杀敌将仵士政、浑干,却被谢映登、董阿兴击破,柴绍、史大奈逃脱,三千骑兵和七千步军全军覆没。

窦轨在咸阳重新布防,雍县县令窦璡担心出现陇西那样的屠杀,最后毁了窦家,于是和族人联系,绑了姜謩,率五千军马投降;诸葛全占据了大半个扶风郡,只要打下咸阳,便可看见长安的大门,李渊只能从善如流,派温大有来谈判。

温大有与杨崇商定,重新立杨侑为帝,唐王李渊为大丞相,杨崇收下华阴县和永丰仓,与李渊议和;太原方面就以现有的底盘为界,同样停战。除了杨崇的一帮心腹,双方的官员都感觉不可思议,一直到王世充兵变,杀了元文都、卢楚、郭文懿、赵长文、裴仁基等人,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如果李渊还是唐帝,王世充必然会杀了杨侗改朝换代,但是现在,只有忍着,以免成为众矢之的;屈突通、皇甫无逸、崔德本先后逃到河东,裴行俨逃亡途中被卫州王德仁所杀。屈突通、崔德本是崔民寿提醒,料定元文都不会成功,由天弃一路接应逃脱;皇甫无逸是孤身逃到潼关,无法前往长安,无奈过黄河到河东。

杨崇已经将华阴县划入冯翊郡,命李靖为右翊卫大将军、冯翊郡守,杨延石补充足五千人,虎步营调驻潼关,换回姜夺的左翊卫大军;以崔民寿替代宋金刚为临汾郡守,命宋金刚、刘赟前往绛郡集中,接手河西送来的战马、盔甲、马槊,编练一万骑兵。

是人都能看出,杨崇在等待徐世绩的决定,魏征带着单雄信的亲笔信,亲自前往黎阳劝说;其他军阀也没闲着,唐军的贾闰甫,洛阳派出的郑颋,都在徐世绩及其部将周围奔走游说。

(本章完)

第440章 自在

徐世绩现在的实力不亚于窦建德,占据着李密原来的地盘,东到大海,南到长江,西到汝州,北到魏郡;徐世绩的决定,将改变整个天下的走向。如果徐世绩选择杨崇,那么河西军就真的把大隋一隔为二,任凭某些局部不断地骚扰反击,一口一口的吃掉两侧的其他势力。

依着杨崇的卓越头脑和手下的精兵强将,几乎可以说,其他的机会加上一起,也不会超过一半。但是徐世绩要选择别人合作,杨崇只能步步为营,先打下长安、太原,在向洛阳、河北,不但时间漫长,而且日后出现变化的因素也多。

反倒是杨崇,看上去比谁都自在,最近几天除了接见窦建德的使者刘雅,就整日躲在房间里画画写写。窦建德派刘雅来拜见杨崇,就是试探杨崇的态度;目前窦建德能从杨崇这里换到战马、盔甲,对突厥的依赖比另一个时空大为减少,李密兵败后,窦建德一面抓紧时间统一河北,一面与杨崇联系。

杨崇告诉刘雅,自己对窦建德很看好,还送了三千套盔甲,就让寇九珙去接待,自己继续在房间里忙自己的。一直等到魏征从黎阳回来,杨崇才出关理事,召集众人商议;魏征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徐世绩与长史郭孝恪认为现在的地盘是李密的,所以把州县的名称数量和军民的户口全部登记报告李密。

杨崇颔首道:“徐世绩的使者一定得经过我们的防区,通知所有哨卡,要扣留使者和贾闰甫,夺下公函。既然徐世绩还在犹豫,我们不可久等,我意拜宋金刚为河北安抚使,王君愕为长史,进驻长平郡,伺机而动。”

宋金刚点头道:“我明白国公意思,先拿下王德仁,攻占卫州,再分别前往南北两侧发展。”

屈突通问道:“杨崇你是否准备接受宇文化及和王薄?”

杨崇摇头说:“窦建德现在从我和突厥处获得大量战马盔甲,士气高涨,王薄和宇文化及抱团取暖,只是苟延残喘;就是徐圆朗和孟海公,迟早也是兵败投降的结果。我已经安排人联系左才相、陈棱、封德彝,或许能给徐世绩一个惊喜;你们要是与淮阳的周文举、豫州的杨仲达、青州的綦公顺、平陵的李义满、海州的臧君相有关系也可以说。”

从长江以北到幽州,割据势力多如牛毛,但是杨崇只点出这几个名字,说明杨崇对东面的情况做过分析,看上眼的就是这些人了。其他的恐怕不是不符合杨崇的要求,就是在眼下,和徐世绩一样不会考虑杨崇。

屈突通摇头说道:“何不打下长安,城内还有八万大军,诸葛全和李靖不能天天防贼吧。再说,一旦打下长安,诸葛全、李靖还有十万大军就能投入东线,是你现在能动用兵力的两倍。”

杨崇晓得屈突通的心意,最好是杀了李渊,杨崇来辅佐杨侑;但是对自己来说,很可能得不偿失,进了长安城,难保杨侑就不会与自己作对。李渊很可能逃到南方,上洛的周洮、山南的杨士林都已经投靠李渊,李渊很可能到达南阳,指挥长安以南的唐军再来袭扰长安,同样牵制自己。

王绩一语惊人:“打长安不如打太原,最起码把李世民的辽州、代州拿下。”

杨崇笑笑说:“不急,仗有的打,我们现在要决定的是三个小朝廷,我们听谁的。”

众人笑了起来,杨政道在定襄城登基后,杨善经派张原前来,任命杨崇为越国公、太尉、左仆射,总领西域、河西、河东三道大行台行军元帅;三方给杨崇的官差不多,都希望杨崇能不管朝政,只管支持。崔德本不瘟不火地说:“越国公可以给三方上书,让他们自行商议,目前的状况下只能说,只要对我们有利的事都听。”

杨崇望向杨汪问道:“我如果在绛郡成立尚书省是否可行?”

“可行。”杨汪毫不犹豫地答道:“三方都承认国公是左仆射,自可便宜行事,行台也可以设六部,至于尚书只是虚名,从北魏到本朝,多次出现几个尚书的情况。国公控制了几十个郡,要没有一个中枢机构,迟早会出乱子。”

杨汪明白,这是一个机会,杨崇手下能做事的人多,但是干部年轻化,象鱼俱罗一样有名望的人少,一旦设立尚书省,杨崇必然要分出一部分权力,而这段时间,杨崇闭门造车,很可能就是在考虑人选和分出多少全力的事情。

杨崇颔首道:“我打算先成立六部,杨汪为尚书左丞兼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张瑾、礼部尚书崔处直、兵部尚书元无竭、工部尚书独狐怀恩、户部尚书房彦藻。免去诸葛全元帅府长史一职,拜陇右节度使;免去司空行元帅府司马一职,任西域都督府都督;调崔开远担任元帅府左长史,凌敬担任右长史,王绩任左司马,姜夺任右司马。”

王绩等人的代字全部取消,唯一意外的是崔开远直接担任左长史,凌敬原地不动;大伙纷纷赞同,唯独魏征直言说道:“国公,你需要和凌敬谈一次,作为右长史,他不能老是呆在并州节度府,陇西李氏支持李渊,他作为李氏的女婿很为难;凌敬的弱点在爱财和重感情上,这不是错,关键在你准备如何用他,你说明白了,他的心结也就去了。”

杨崇赞同说:“魏征,我正想和你商议,你去担任并州节度府长史,把凌敬换回来,并代表我和他谈一次。我对陇西李氏没看法,但是争夺天下,我不需要人施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不变的规律。陇右的事情,我和鱼将军都没有错,李氏既然选择为李渊不惜一切,我们就不能后退,成功成仁,都是应该的。”

魏征应下说:“我明白越国公的意思,江山之争,父子相残,兄弟阋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相信凌敬能挺过去。不过凌夫人那里,最好让三夫人去劝说一下。”

(本章完)

第441章 藏身何处

谁说魏征古板,不懂人情,杨崇下决心日后若是有人以这个理由为魏征说情,一定要重重处罚,不会识人还要硬出头,就是找虐。魏征的提议正是杨崇自己忽视的,凌敬的夫人李惜玉出自五姓七望,骨子里自有一股傲气,姜菲出面没效果的原因正在于此;而崔瑶是五姓七望的嫡女,一定可以说服李惜玉,只要李惜玉不古怪,凌敬本身没任何问题。

会议结束,虞绰便拟了三道奏章,分送长安、洛阳、定襄;杨崇趁宋金刚和寇九珙都在,单独找了两人,问起宋子贤和重玄宫的事情。宋金刚是江湖中最后一个见到宋子贤的人,回忆着说:“宋子贤是那种一看就是宗师级的人物,气势夺人,说话温和而有力,大部分的时间都带着笑容,只是我总感觉有些古怪。”

古怪?杨崇思索着说:“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宋金刚想了想,描述道:“弥勒教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可是宋子贤一点也不疯狂,极具理智,对于崔氏、卢氏的要求心领神会,每一个让步都恰到好处。这种气质,我只在崔弘度身上见过,国公都差了一点。”

杨崇听明白了,没有生气,淡定地问道:“是不是感觉到一种力量,一种专注,心无旁骛?”

“正是。”宋金刚立马发现自己说错了,杨崇只是表面上随意,实际上对关心的事情同样专注,要不然怎么会对宋子贤不放过;寇九珙接过话说:“很奇怪,这次宇文化及在江都动手,那个重玄宫与无畏门都没有出手。宇文化及杀司马德戡、赵行枢、李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十九人时,只有赵行枢身手高明,他本是太常乐户,做生意挣得上亿家财。”

杨崇分析过那些资料,说出自己的看法:“赵行枢是从宇文化及那里买的官,是宇文化及的心腹,主动推举化及掌权,不到一个月,又和司马德戡合谋杀掉宇文化及,前后变化得太快。赵行枢背后应该有人,只是许弘仁和张恺埋伏得太深,谁都想不到两人是宇文阀的棋子,杨广、司马德戡都是因此而败。宇文化及败后,应该有线索。”

宇文化及虽被李密打败,依旧在魏县称帝,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署置百官;杨崇说的失败,是指宇文化及将来被其他枭雄彻底打垮。寇九珙领会道:“那些人看重的就是宇文化及手中的军队和财宝,一旦得不到,就会另作打算,这件事我会跟进。只不过宋子贤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叶德禅师从幸存的弥勒教徒那里也摸不到线索。”

杨崇想起《大唐双龙传》里的邪王石之轩,问道:“你俩说,宋子贤会不会躲在哪座庙中?他不会隐居在深山老林,兴许就在长安、洛阳。”

弥勒教也算佛门,宋子贤也是和尚,如果想隐藏行踪,庙宇反而是最佳的去处;寇九珙反应过来说:“就是江都的寺庙数量都太少,有一个陌生的高僧很容易被人发现,长安、洛阳寺庙上千,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地方,也适合策划行动。成都、武威、高昌虽然也是佛寺连绵,但是弥勒教没有基础,难以搞出动静。”

杨崇猛地一惊,一手按在桌上说:“你赶快传书,请宫易拙出马,盯在叶德禅师左右。武威安置过弥勒教徒,眼下不会兴风作浪,只因为叶德禅师一人,下面的信徒不一定能抵御宋子贤的蛊惑。”

寇九珙闻言,晓得自己一时考虑不周,立即和宋金刚告退,自去安排。

长安离河东最近,第一个收到杨崇的奏章;裴寂看完后,就来找唐王李渊。李渊听完便明白杨崇的用心,冷笑着说:“杨崇是要让我们三方在舆论上斗上一斗;目前这种情况,王世充和我都很想易帜,但是有杨崇在,是如芒在背,谁也不敢走第一步。郑元寿有回音没有?”

长安与洛阳的道路因潼关而隔断,李渊的使者只能绕路,就让在南阳总负责的太常卿郑元寿去和王世充谈合作的问题。郑元寿获得了荥阳郑氏的全力支持,周洮、杨士林、朱粲都表示臣服李渊,长安到南阳之间不服的地方势力全部被郑元寿消灭;但是一文钱有两面,据说王世充就因为这点,对与李渊的合作犹豫不决。

裴寂低声答道:“还没有消息,不过最近听说,独狐家有些想法。”

李渊竟然没有生气,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件事,独狐篡对仕途不感兴趣,从杨广登基开始,心思就在钱上面,如今很眼红你和窦琮。”

裴寂一阵心跳,晓得李渊指自己和窦琮暗地里派人去安邑竞标盐区的事,裴寂张口刚要解释,李渊摆摆手说:“无需解释,对你俩还不相信,我相信谁去。告诉你,段纶家人去也中了两个盐区,武士彟靠着武士棱和老残的关系中了一个,他三哥武士让去的。”

段纶是段文振之子,李渊的四女婿,现为益州总管;杨崇与段文振的关系天下皆知,中个标自然是小菜一碟。库部郎中武士彟在李渊起兵时散尽家财,他大哥武士棱是司农少卿,二哥武士逸在段纶手下担任益州行台左丞。

裴矩总算明白李渊为什么淡定,感情和自己一样在和敌人做生意。李渊示意裴寂坐下,让人上酒菜,开始歌舞,然后才说:“我还真希望杨崇能看上秀宁那个丫头,杨崇对自己人不错,晓得是段纶添了个姑娘,叫段简璧,特地打了一块玉佩,还送了两车的礼物。”

裴寂心里话,别说杨崇没那心思,就是杨崇愿意做你女婿,两边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你和杨崇最后只可能一个人得天下,只是对两边手下人来说,不过多了一个投降的理由,帮着女婿打工,和帮丈人打工没差别。

(本章完)

第442章 穷兵黩武

两人正说着话,段志玄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禀告说库部郎中武士彟求见,李渊立即有请;武士彟是来送青盐和汾酒的,作为盐商,武士让现在进出河东很方便,每次都买些好东西,武士彟就找个理由和李渊联络联络感情。

看见裴寂在座,武士彟会心地一笑,走到裴寂对面的座位坐下,都是李渊的玩伴,平日里走得也很近;裴寂开着玩笑问道:“士彟,河东那边又有什么消息?”

武士彟神秘地笑笑说:“还真有一件稀罕事,杨崇穷兵黩武,开始在凉州、夏州、石州、雍州招募女兵和三十五岁以上的杂胡入伍,加入屯田军。”

李渊和裴寂脸色立变,裴寂拍案道:“杨崇这是要开战了。”

武士彟一愣,问道:“招募这些人开战?”

李渊沉声说道:“士彟你不清楚,杨崇在夏州等地曾经先后招募五万杂胡屯田,专门种粮食、种棉花、修城堡、放牧。杂胡其实都是潜在的战士,缺少的是认同感和纪律,杨崇让杂胡屯田,是一种变相的训练。现在安排女人和上不了战场的老兵代替,很明显,是要把这些杂胡调出来编练成军。”

杨崇控制着青海、高昌、陇右等马场,钢铁的产量已经一年四百万斤,加上从唐军、薛举手中获得的大量兵器盔甲,装备军队的能力还是有的;不,应该是五万骑兵,杂胡几乎都是自备战马,杨崇只需要提供盔甲。武士彟有点明白李渊两人的神情变化,诸葛全就靠着五万人拿下扶风,逼近咸阳,再增加五万骑兵,窦轨是绝对抵挡不住。

李渊让太监喊来段志玄,说了情况问道:“志玄,计将何出?”

段志玄虎背熊腰,器宇轩昂,不过天生的无赖性子,即使面对李渊,也是嬉笑如常;段志玄诌笑说:“皇上,杨崇施展的是明谋,就是欺我们怕造成不良影响会死守长安。按照我的看法,杨崇的目标在太原,五万骑兵横扫而过,便会把秦王的代辽两州吞掉,然后掉头出河北,南下与屈突通、宋金刚进攻卫州的大军呼应,在河北的西部、河南的北部占据一块地盘。”

李渊取消帝号只是对外,段志玄等人依旧称李渊为皇上。李渊虎目圆睁,思考半天,叹道:“志玄所说不错,应该就是如此,一旦在黄河以北聚集起十万大军,便可以与窦建德、王世充联手,击败徐世绩。这是长安之战的翻版,徐世绩纵然一时名将,但是地广兵少,面对三面骑兵为主的敌军,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好在我们还有时间应变。”

朝中重臣和军中将领被迅速请来,包括八部总管李长卿、且洛生、梁礼、刘德裕、窦衍、李叔良、许洛仁、杨文干,还有太子府留守的王长谐、雷永吉,秦王府留守的长孙顺德、张长贵等将领,就是李神通都抱病而来。

纳言窦抗听完情况后问道:“我们是能集中兵力,将诸葛全、李靖一一击破?”

王长谐摇头说:“不可能,诸葛全、李靖手下各有两三万骑兵,一旦战势不妙大不了杀开一条血路逃走,损失不会太大,若是有城池坚守,仗着弓弩,或许双方的伤亡能达到三比一。”

窦抗不吭声了,这种损失是长安承受不起的,只要再损失五万军队,长安就会崩溃,城里的门阀权贵就会想着办法请李渊离开。长孙顺德建议说:“不如从鄠县等地再征三万军队,另外让南阳那里送两万军队过来。”

李神通否决说:“郑氏不会同意,朱粲的投降是一时的手段,一旦少了两万军队,朱粲翻脸,郑元寿连制衡的能力都没有。可以先招三万军队训练,战事激烈的时候,有人总比没人强;另外需要在南方确定一处陪都,荥阳或者南阳,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形势危急到这种地步了?李渊旋即明白了李神通的意思,赞同说:“未雨绸缪,暂时就定荥阳,窦抗,你和郑元寿负责此事,第一步先把三省六部官员的家眷在荥阳安置好,让官员们没有后顾之忧。神通伤势一好,就和李纲前往荥阳,分别担任留守和长史,兵部再考虑派一支军队前去保卫行宫。”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哪是安置家眷,这是扣押人质;一旦长安兵败,这些官员如果投敌,家眷就会吃尽苦头,甚至人头落地。李纲出面阻止说:“皇上,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一旦被敌人利用,没有事也会生出事来,对皇上的声誉有影响。”

李渊只能感慨李纲不食人间烟火,这年头谁能相信,连裴寂、窦琮、武士彟都能去和杨崇做买卖,其他的人还不知道背地里在搞什么鬼。长安城里,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和杨崇暗通款曲,就等着出卖李家的那一天。自从司马氏篡魏,王与马共天下,帝王在士族的眼里就不值一钱,门阀大族想的往往是,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士族。

无论杨坚、杨广父子如何强悍,依旧消除不了门阀的影响,往往一家未倒,另一家又起;李渊不认为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自己能比杨坚、杨广做得更好,只能现实一点。至于声誉,史书是胜利者编的,成王败寇,如果失败了,还要声誉干什么,胜利的一方不泼脏水已经是万幸。

裴寂板着脸说:“李大人多虑了,随着扶风两郡丢失,长安已经是最前线,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战火重燃;皇上正是为了跟随他的人安全,才决定提前转移家眷,万一到时候战事激烈,误伤等种种事情都会发生。杨崇已经开始征兵,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转移。”

裴寂没白坐尚书右仆射的位置,关键的时候力挺李渊,时机火候恰到好处;群臣再无异议,各自下去安排。可是转移大臣家眷绝非小事,很多首鼠两端的大臣明着不敢反抗,暗地里还是有小动作的,长安顿时陷入风言风语中,河西军的细作看到第一批上百辆马车离开安化门,立即飞报河东。

杨崇和王绩等人商议后,决定派人在洛阳散布消息,李渊自己都准备撤离长安,王世充还会和他联盟吗?

(本章完)

第443章 九锡

洛阳城中,左武候将军杨公卿站在王世充的身后,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作为王世充手下有名的大将;杨公卿现在是炙手可热,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是马贼出身,率领三千人袭击隋炀帝车驾,抢走了四十二匹飞黄上厩马的马贼,也曾经在冀州南面打劫多年。可是没有人知道,杨公卿从投奔王世充开始,就是杨崇的安排。

杨公卿抢马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天弃,天弃带来了杨崇的书信,还有对天下形势的看法;杨公卿当时很兴奋,能有大人物惦记着自己,说明前途光明。一开始,杨公卿只是把杨崇当做备胎,打算哪一天在河北混不下去了,就去河西投奔杨崇;可是随着杨崇一路东进,源源不断地提供消息和物资,杨公卿很明智地做了抉择,加入河西军,奉命混进了王世充的军队。

王世充击败李密后,皇泰帝杨侗封王世充为太尉,朝中事务无论大小都决于太尉府,王世充大肆招揽能够帮助处理政务的文职人员和武艺超群敢于冲锋陷阵的武将,只要有人呈递书函当面介绍,不管是推荐或自荐,王世充一概亲自考核,殷勤慰问款待。杨公卿、郭士衡、董浚、张童仁四人是每天轮流跟在王世充的身后,一旦有录用的武将,就领去军中。

今天来的是一个叫桓法嗣的道士,推荐人是司徒段达;桓法嗣身材魁梧,道貌堂堂,眼神凛凛,留一口落腮胡子。桓法嗣指着手中的书说:“太尉请看,这是《孔子闭房记》,图画里一个男人手持竹竿在赶羊。羊,代表着隋朝皇姓杨;干一嘛,合起来是个‘王’字,王在羊后,预示太尉必能取代隋朝当皇帝。”

王世充面色一沉说:“哪来的道士胡说八道。”

桓法嗣没有被吓住,又从怀中掏出《庄子人间世》和《德充符》两篇呈递给王世充,解释说:“上篇谈‘世’,下篇谈‘充’,这就是太尉的名嘛,预示您应当恩德遍布人间,顺应符命当天子。”

王世充露出一丝笑意说:“虽说是上天的旨意,也要讲究一个圆满,既然是先生提起,是真是假就看先生的了。”

桓法嗣胸有成竹地说:“太尉,心诚则灵。”

王世充闻言,起身拜了两拜,才从桓法嗣手里接过图谶,随即任命桓法嗣为谏议大夫,负责此事。桓法嗣很明显是有备而来,马上提了两点建议,一个是捕捉各种鸟雀,把写好所谓符命的帛系在它们的颈子上,一只一只地放飞,制造舆论;另一个是请皇泰帝杨侗赐王世充衣服、朱户、纳陛、车马、乐器、虎贲、斧钺、弓矢、秬鬯等九种器物。

这叫九锡,皇帝的特赐用物,车马指八匹黑马拉的金车大辂,和兵车戎辂;衣服是配有赤舄的衮冕之服,代表着能安民;乐器就是乐县,一种定音、校音器具,意味着百姓和乐;朱户就是红漆大门;纳陛则是阶高较矮的木阶梯;弓矢指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虎贲、斧钺象征着权力,秬鬯是供祭礼用的香酒。

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桓温、杨坚、李渊都接受过九锡,在世人眼里,九锡就是篡逆的代名词;王世充只要主动提出,就是在向杨侗和世人宣告,他要取杨侗而代之。王世充没有丝毫的犹豫,断然说道:“就让段司徒和云大将军陪你去试试。”

段司徒就是段达,云大将军就是云定兴,段达出卖了元文都,云定兴是在宇文化及兵败后投奔了王世充。桓法嗣琢磨道:“他二人都是老臣,威严不够。”

王世充满意地说道:“公卿,你陪他们去一趟。”

杨公卿已经能断定,王世充肯定会和李渊结盟,一起换掉隋朝的旗号,闻言高声答应,和桓法嗣走出太尉府;两人找到段云二人,一起前往皇宫。很明显,段达和桓法嗣是商量好的,已经做好了大量的符命,一起让士卒抬进宫去,一件一件展示给杨侗看,云定兴耐心地劝说:“天命不是凡间小事,郑王功德很高,请您禅让皇位,仿效唐尧、虞舜的榜样。”

皇泰主杨侗拂袖掀翻桌上的器皿水果,双眼喷火地说:“这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如果大隋的气数还没有衰竭,这种话就不该说出口,如果天意要改朝换代,那还谈什么禅让不禅让,加九锡有意思吗?二位都是三朝元老,从你们口中听到这种话,实在让我失望。”

段达无语,顿时泪流满面;云定兴被段达这么一弄,只好跟着落泪。桓法嗣低声劝道:“中原大乱,需要一个年长的人坐镇,太尉愿和皇上盟约,等到天下太平无事了,恢复您的帝位。”

杨侗大笑道:“元文都死的时候,我和王世充有过协议,这才多长时间,他就要加九锡称帝,没有意思。你告诉他,不如直接杀了我干脆。”

桓法嗣毫不动怒,陪笑道:“太尉命中如此,无人可以阻挡。”

杨侗气得浑身发抖,只能眼看着四人离去;段达等人向王世充汇报后,就各自回府。杨公卿路过和盛斋的时候,让手下的亲兵通知酒楼送一桌酒席到府里去,今晚招待洧州长史张公谨。杨公卿到府中没多久,和盛斋的酒席就送来了,管家马全把酒席布置好,张公谨也到了;张公谨很纳闷,自己只是来洛阳催粮的,没想到杨公卿看到自己,就邀请自己喝酒。

杨公卿和张公谨边喝边聊,喝到深夜才散,张公谨跌跌撞撞走后,醉醺醺的杨公卿喊马全进书房算账;两人进了书房后,杨公卿酒意全无,清醒地对马全说:“通知上面,王世充肯定很快就会篡位,张公谨对王世充不满意,赶紧安排人接触。”

马全谨慎地说道:“杨将军,刚才我一直在边上侍候着,没听出张公谨有不满意的地方。”

(本章完)

第444章 公主无力1

杨公卿低声而肯定地说:“张公谨是手册上那种徼幸功名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即使面对上司,在酒桌之上,依旧把自己裹得死死的。这样的人不是胆小,就是心怀大志,故意低调为了一鸣惊人,如果他真心跟随王世充,今天岂不是往上爬的一个好机会。”

马全恍然大悟,张公谨看起来客气,其实并没有把草莽出身的杨公卿放在眼里,从头到尾确实没有什么巴结的意思,马全点头说:“明天我就把消息送出去。”

马全是从马贼开始就跟随杨公卿的死士,因为识字被天弃和杨公卿选为信使,负责通过洛水客栈后面巷子的死信箱传递消息;马全第二天传出消息的同时,收到了天弃传来的一张银票和搜集秦琼等人资料的要求,杨公卿明白,杨崇还是想招揽人,不过秦琼这些人比张公谨更傲,对于平民不大看得起,好在无需自己出面说服,这些事没有一点风险。

王世充在含凉殿废掉杨侗僭位的消息传出,大部分人并不感到意外,已经到了绛郡的南阳公主杨慈佑立即去求见杨崇。宇文化及和突厥谈妥以后,杨慈佑毅然与宇文士及和离,跟随萧皇后去了定襄;为了那两座边塞城池的未来,杨慈佑又南下河东,找杨崇商量合作的事情。

杨崇正和王绩、凌敬、杨善会在商议这件事,杨崇觉得必须有结果才能和杨慈佑说,很干脆地推脱自己正忙,晚上家宴时再商议,派人护送杨慈佑去杨府别院,安排从上县搬来的三夫人崔瑶替自己接待。

杨善会字敬仁,弘农华阴人,担任鄃令时,捕捉到张金称,这次是被杨汪请到绛郡的。仔细听完消息,杨善会心中一动,问道:“越国公,王世充称帝,建年号开明,国号为郑;想必李渊很快就会恢复帝号,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杨崇玩味地笑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杨政道还在定襄,正好不需要我烦神,只是我拿不定主意,是换回杨侑,还是越王杨侗,善会兄教我。”

杨善会笑了,一个能到这时候连称王都不愿意的大人物,还衡量不了换哪一个人更有利?这是在考自己。杨善会淡淡地说:“国公手中没有能和王世充交换的东西,只能用李元吉换回杨侑。”

杨崇缓缓地摇头说:“我有换杨侗的东西,就是王世充与处罗可汗交往的通道。王世充和李渊就是两只刺猬,可以互相取暖,但是抱的太紧就被对方的刺伤到,所以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还是突厥,我的优势就在于,不管两人怎么走,都要经过我的地盘。”

杨善会击掌而赞:“国公果真眼光独到,两者交往,就在于物资补给,如果物资难到,就没有结盟的实际意义。我明白了,国公认为,无论李世民是否能收服罗艺,都会南下打通与长安的通道,否则时间一久,就算将来李渊获胜,他李世民也就是慕容吐谷浑的命运,离开中原,找一个偏僻地区自己立国,这不是李世民的志向。”

杨崇含笑点头,杨善会能看到这一步,算是大才了,自己与王绩、姜夺推算了好几天才敢确定,李世民肯定舍不得皇位。凌敬盯着地图说:“河西不缺一个人的粮食,国公何不把杨侑、杨侗都换回来,两只鸟在手比一只鸟在手强;还有在李渊废掉杨侑之前换,可以建立起朝廷。”

杨崇沉默半晌说:“我不想那么麻烦,不过一个是换,两个也是换。这样吧,请杨汪去信洛阳,让王世充开出赎杨侗的价码;调韦裔来河东,一旦李渊再次废帝,就派韦裔去长安,用李元吉换杨侑。”

都是明白人,看懂杨崇是不愿意将来走逼位的那步棋,宁可浪费现有的政治资源;但是处于杨崇的位置,又娶了崔瑶,不能对杨侑、杨侗的生死不过问。王绩出主意说:“既然国公只是想救两人性命,不如到时候让杨縯出面,有些话和两人说清楚,如果两人还有争夺天下之心,就送两人到定襄去。”

杨縯是观王杨雄的四子,杨侗两人的堂叔,现在是皇族在杨崇这边生意上的负责人,有些话确实可以点透;杨崇看杨善会、凌敬都没意见,于是同意说:“我来给杨则、杨纲、杨縯写信,顺便再去信问问宇文师兄,宇文温能不能出来做官了。”

宇文恺是杨广的重臣,对大隋的感情是爱恨交加,杨崇问一声只有好处;三人走后,杨崇找来虞绰,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四封信写好,安排人送往张掖、灵武、上县等地。杨崇顺便喊了寇九珙、张果老、虞绰一起回家吃饭;姜夺现在住在军营里,拼命操练左翊卫,除了公事,杨崇都很少见到。

杨慈佑面对着一桌子饭菜黯然泪下,崔瑶递过手帕劝道:“公主,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和杨崇又不是外人。”

杨慈佑擦擦眼泪说:“现在在定襄城,能置办这样一桌十几个菜的酒席都不容易,杨政道这孩子又缺乏营养,城里的百姓更是饥一餐饱一餐的。长安、洛阳已经不可能给我们帮助,现在只能指望杨崇了。”

崔瑶理解地说:“一下子增加了两倍的百姓,看上去繁华,但实际上定襄的物资有限。杨崇也说了,可以和定襄开展贸易,过一段时间会好的;我让下面的人再凑一些物资,这次你走的时候带回去。”

杨慈佑梗咽地说:“我那还有心思回去,我想在河东住下来,一旦杨侗两个孩子有事,也好就近照应一样。”

人生就是戏,全靠演得好,杨崇给杨慈佑点了九十九赞,不愧是杨广的女儿;杨崇笑着说:“我们是不谋而合,我准备把杨侑、杨侗救到河东,到时候你带他俩回定襄,萧后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两孩子了。”

杨慈佑明白,杨崇看穿了自己的用意,索性把话挑明:“杨崇,你不在乎杨侗他们去哪里?”

(本章完)

第445章 公主无力2

杨崇笑笑说:“我又不是李渊、王世充,不想立一个皇帝来为难自己,那种挟天子而令诸侯的事没意思;我把你当自家人,说说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两人这点年纪,就被李渊他们杀了,至于他们想在哪里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是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仅此一次,如果他们志在天下,下一次我不会出面救人。”

杨崇的话就是明目张胆的警告,表示自己不会拥立两人为帝;杨慈佑有些失望,杨崇封死了所有的捷径,与杨善经设想的大不一样。崔瑶笑着给杨慈佑夹了一块鱼肉说:“这是糖醋鲤鱼,肉很嫩的,尝尝。公主,你也不要过于担心来了,依我说,你既然来了河东,不妨就长期住下来,杨侑、杨侗都大了,他们的主你也做不了。”

“住下来?”杨慈佑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杨崇颔首说:“杨縯过几天就会过来,他现在是身价千万,你可以和他商量商量,我们就象在长安的时候一样,合伙做生意。我在河东的生意都是崔瑶说了算,你们正好还能有个伴。”

杨慈佑无力地笑笑,世事变迁,天子的后人竟然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杨崇斟酌着继续说:“对于定襄郡,我是这样看的,按照目前的趋势,突厥、我们、李世民都不会打扰你们,你们首先要在定襄、楼烦要开垦荒地,争取粮食自给,另外我把石州和突厥的互市榨场开在楼烦郡,你们从中谋点差价和税收。”

杨慈佑低声说道:“杨崇,你也是知道突厥人的,蛮横、粗鲁,不讲道理;我们这次到定襄的都是宗室女和家眷,需要建立一支队伍保护自己。”

杨崇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公主,这是不切实际的。如果突厥人想动手,你们建立一个两三千人的武装就能保护自己?你在定襄呆过,不会不知道吧,就是李世民的太原,突厥人也是想去就去,抢掠人口和财物。你们没有军队还好,如果有了军队,引起突厥人的注意,那就是得不偿失。”

杨慈佑抬起头,盯着杨崇说:“你不是大隋的越国公吗,拥兵几十万,横扫西北?突厥人视你为魔鬼,你为什么不能派人来保护我们,或者让我们南下换一个地方?”

杨崇没有回避,微笑道:“在你们的眼里,天下万物都是你们的;可是在李渊、王世充眼里,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在我眼里,你们只是圣天子的血脉而已,当突厥人和杨善经把你们弄到定襄郡,你们就变成了突厥人的一张牌,你说,突厥人会放萧皇后和杨政道离开吗?”

杨慈佑目如闪电,凄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称帝,象王世充那样显示雄心,你知道吗?你的做法就是给别人以希望,随即还是你,又掐掉了别人的希望。对于我来说,那是怎样的炼狱,怎样的痛苦?”

杨崇点头说:“我知道,但是如果你们不去想卷土重来,不想着报仇,就不会有这种痛苦;连杨恭仁在李渊称帝的时候,都已经不吭声,说明一个时代结束了。在定襄城,包括杨政道在内,其实都是工具,有自己头脑的,只有萧皇后和义成公主;这样吧,我还是给你一点希望,让下面给你准备一千套明光甲,一千套皮甲。”

虞绰一声叹息,杨崇的心还是不够硬,换了杨慈佑的父亲杨广,直接赶人就是,花钱无所谓,那两个做过皇帝的人怎么会安安稳稳;张果老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菜,忽然说:“杨崇,这就是你琢磨出来的拆烧鲢鱼头,样子看上去有点难看,但是味道着实不错,应该是加了鸡汤和鸡杂,才有那种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不过要想在酒楼推出,外观还需要加点颜色。”

张果老说话正是一个绝妙的时机,杨慈佑肯定不会对两千套盔甲满意,杨崇不会继续添加筹码,再说下去就是僵局;崔瑶跟着拣了一筷子,吃后附和道:“果老说得没错,杨崇你和厨子商量一下,加点蔬菜在上面。”

杨崇把目光投向餐桌说:“加点粉丝和香菇吧,增加鲜味,木耳虽然也行,但是都是黑色,不能增加人的食欲;公主,你来尝尝,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时候食材决定了菜的做法和味道。”

杨慈佑冷静下来,也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激动了,现在杨崇已经露出枭雄的本色,是一方军阀,自己来就是求人办事,好在杨崇没有翻脸,杨慈佑便以身体不适起身告辞;寇九珙安排人送杨慈佑回去,人在杨崇的地盘上,不能出一点事。崔瑶望着杨慈佑萧瑟的背影,有点同情地说:“皇族的人放弃了大隋,苦了萧皇后和杨慈佑。”

杨崇漠然说道:“帝王之家,本就是枷锁,和士族大家一样,从出身开始就是必须承受之重,如果不想承受,就和杨恭仁一样,放下。”

崔瑶身躯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张果老三人默然无语,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在心里视杨崇为朋友,同样不热衷天下的争夺。可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奇妙,有的人心想事成,有的人却被命运推到一个根本想不到的舞台,享受着寂寥的掌声。

杨汪的书信一去,王世充就派韦津为使者前来河东协商,开出了两千匹战马的价格,杨崇爽快地同意了;王世充怕夜长梦多,立即要求交易,送杨侗一家到了长平郡,接受了战马。杨侗差点两世为人,在丹川县十里长亭遇到屈突通、崔德本等人是放声痛哭,多少天的委屈、不安、坚忍都在这一刻尽情地释放出来。

屈突通扶着杨崇在长亭坐下,互说经历;杨侗恢复正常后,意外地发现,屈突通对打回洛阳并不热心,不由得生气说:“屈突大将军,你就这样坐看王世充逍遥,等朕到了绛郡,一定要和越国公说,打下洛阳,杀了王世充这个狂徒。”

(本章完)

第446章 悲苦帝王家

旷野中的风不时卷起风沙,夹着树叶,飞旋而去;半人高的茅草中,偶尔闪烁着星星野花,引来蜜蜂与小鸟。一直在边上冷眼相看的杨縯咳嗽一声,缓缓说道:“杨侗,你现在已经退位,和屈突将军说这些不合适。”

杨侗这才想起杨縯刚才没有向自己行大礼,恼怒地说:“那是王贼逼迫的,朕要重新恢复帝位。”

杨縯不瘟不火地说道:“杨崇托为叔带来几句话,他说你若是还想着皇位,就无需去绛郡,可以直接去定襄城。”

“定襄城。”杨桐瞬间觉得身体冰冷,望着堂叔杨縯,杨縯就象在解释一件很平常的事说:“杨崇没有拥谁为王的想法,只是想看在皇叔圣天子的份上,保住你们的性命。”

杨侗一愣,脱口而出问道:“那他养这么多军队,打下这么大地盘做什么?是准备自己称帝吗?”

杨縯淡然笑道:“问得好,我估计杨崇自己还没想好,你难道没发现,杨崇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全力以赴争夺天下的枭雄。每打下一处,考虑的就是如何守住地盘,发展经济;就算有些宵小在周围明火执仗,杨崇也视而不见,要不然哪有李渊打下长安的可能。”

杨侗听元文都、王世充、裴仁基分析过天下的形势,晓得杨縯所说不假,沉思片刻问道:“如果我不去定襄城,你和杨崇是准备如何安置我的?”

从善如流,杨縯点头说:“我们准备拿出青海坊的两成股份,作为你和杨侑、杨政道以后私人的生活费用,如果杨崇得到天下,在张掖、长安、洛阳、江都、杭州给你们每人安置一套房产。”

杨侗聪明无比,立刻省悟道:“杨崇连封侯都不愿意,是为了向外人表明,对我们的照顾只是弘农杨氏与皇族的私事,以后就算有官面上的封赏,也是和弘农杨氏的所有人一起。这么说,杨崇不会改变大隋的国号,你和杨恭仁、杨则依然是皇族,那么告诉我,杨孝范、杨孝实怎么处置?”

聪明的小家伙,杨縯点了一个赞,答道:“杨崇在解池买了一块盐区送给他们,准备在河东县和长安给两人置办房产。至于爵位,杨崇已经给萧皇后去信,商量此事。”

杨政道虽然是个不满一岁的小家伙,但是萧皇后还是有象征性的,杨崇谨慎地走了一步好棋;杨侗英俊的脸上严肃无比,过了许久才说:“我不去定襄,那是另外一个洛阳,突厥人比王世充还混账。我要去张掖、蒲类海,看看你们仗以起家的产业和城市到底怎么样?”

屈突通等人松了一口气,杨縯到长平郡一说,他们就明白其中的奥秘,最担心的就是杨侗一时气不过寻死,现在看,没事了;至于杨侗是否心甘情愿,以后是不是会算计杨崇,这些不是外人考虑的,哪一个家族不出污七八糟的事。

李渊再次称帝后,韦裔很快就和长安谈妥。李渊不傻,定襄还有杨政道,一个废帝杨侑的用处不是特别大,再说杨侑现在心中不平,去了杨崇那里,李渊就不需要考虑如何杀掉杨侑,杨侑或许还会和杨崇捣乱。

交换前,杨崇请李秀宁、李元吉姐弟俩吃了一餐饭,饭桌上送给李元吉一匹龟兹马和一套镔铁甲,李秀宁秀目圆睁问道:“杨崇,你有准备耍什么花招?”

杨崇无所谓地笑道:“你不感觉我和你们家关系不错吗,各自称雄,没有象历史上那些枭雄吃相难看。”

李秀宁没好气地说:“你是在猫捉老鼠。但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不定你养虎为患,最后死于非命。”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杨崇不屑一顾地说:“元吉,你算得上一员猛将,但是听我一句话,不管李建成与李世民以后如何争斗,不要参与。如果日后有困难,还可以到河东来找我,开出来的条件和李世民一样,只要你光明正大地投降,可以封王。”

李秀宁银牙咬碎,杨崇果然没安好心,陪坐的寇九珙笑着问道:“李秀宁,难道你认为李建成他们俩不会争斗?杨崇让你留在河东,就是不希望你置身其中为难。”

李秀宁瞬间恢复平静,娇笑道:“我明白了,杨崇你在军事上利用多人牵制世民,在政治上不断给世民创造与我大哥争斗的机会,难怪不担心。”

杨崇微笑道:“元吉,把你三姐的话带给你大哥。”

李元吉是个老实人,在下邽见到李建成把一切都说了,李建成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安慰李元吉几句,就派人送李元吉一家去长安。太子中舍人王珪和检校左率陪同在左右,李元吉走后,两人都叹息杨崇就是阳谋,却一语中的,李世民在太原,对李建成来说,就是一个死局。

杨侑与杨侗相见,是抱头痛哭,小刘良娣与韦妃也是泣不成声。杨縯在一旁安慰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杨侑看左右无人,问杨侗:“杨崇是否不愿立我们为帝?”

杨侗颔首道:“生于乱世,家人安全最重要,帝王将相都是浮云。”

杨侑默默不语,韦妃急忙提醒说:“现在不说这些,越国公什么时候见我们?”

杨侗苦笑道:“估计要一段时间,李世民在突厥的支持下杀往晋州,五日便打到雀鼠谷,杨崇已经亲自北上迎战。其实就算他在河东,也很少来理我,这么多天,我只在崔姨那里见过他两次,对了,崔姨晚上设宴给你们接风,杨崇惧内,有什么事和崔姨说是一样的。”

杨侗嘴里的崔姨就是崔瑶,崔瑶曾是杨侗父亲元德太子杨昭的妃子,不管小刘良娣还是韦妃,见面都要喊声姐姐。小刘良娣点点头,作为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想的就是平安,尤其是儿子平安,在河东,刘良娣找回了这种感觉;韦妃咬咬牙,韦节说得不错,杨侑不甘心,但是杨崇绝对是个比李渊更可怕的人,韦妃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操碎了。

(本章完)

第447章 挥戈太原1

杨崇站在霍邑城上,遥望雀鼠谷方向,蓝穹绿水,大雁南飞;城外的山丘上,没有春天的耀眼色彩,一份静谧,一份淡淡的忧伤。枫叶如火,黄色的银杏好像一朵朵小花,不随落叶而萎缩;荒地里摇曳着一些野稻谷,偶尔还有几只觅食的野鸡跑来,扑腾着来回啄食,全不顾田间小路行走的农夫。

王绩等人陪同杨崇左右,指点着霍邑城池四周的布置。李世民虽然用兵诡异,从梁德、杨士洛的缝隙中突破,但是五万大军在灵石停住了脚步,河西军守将应毅大有三国时期郝昭的遗风,以三千精兵与李世民大战两日,最后引爆了埋在灵石城下的火药撤退,炸死炸伤唐军四千多人。

应毅退守到雀鼠谷关口,一连四日依险而守,硬是等到了宋金刚的援军;史万宝从韩信岭绕道,与刘赟遭遇,三战三败,只能原路退回灵石县。眼下梁德、杨士洛重新夺回平遥,鱼俱罗已经率三万骑兵驰援灵石县,韩世谔正和唐将张长逊激战于襄垣;杨崇考虑的,就是去不去雀鼠谷。

杨崇终于收回目光,下达命令:“百骑队留下,宇文成都、苏定方率本部六千骑增援雀鼠谷,毋端儿负责霍邑城防。”

宇文成都、苏定方大喜,总算能上阵杀敌了,两人急忙拜谢,起身指挥大军动身;杨崇连身边的近卫都派出去,所有人都明白,杨崇对李世民是志在必得。毋端儿手中还有一万马步军,立即开始在霍邑布置防守,防止唐军、突厥骑兵混进来。

灵石的战事完全白热化,李世民亲自率领两万骑兵,在千里径外与鱼俱罗对阵,命史万宝率五千玄甲骑兵凿穿了河西军骑兵阵型,随即兵分三路发动猛攻,却被鱼俱罗留在最后的一千重骑兵冲垮了中军,元锵死死地拦住了玄甲军的第二次进攻。鱼俱罗军中旗帜一战,混乱的骑兵竟然迅速转动阵势,反身杀来。

战鼓齐鸣,号角连天,河西军虽然是杂胡为主,但是武器锋利,盔甲齐全,冲锋的势头不在唐军之下;李世民明白,鱼俱罗老奸巨猾,最后的变阵就是针对玄甲骑兵的一个手段。李世民竖起马槊,狂叫着身先士卒,亲自指挥着五百亲卫加入战斗,唐军在李世民的呐喊声中稳住阵脚,势如钢刀,重新切向河西军的骑兵。

战斗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李世民已经不记得自己冲锋了多少次,只是感觉五千玄甲骑兵伤亡接近一半,才算把对面的一千重甲骑兵杀完;元铿带着剩下的几十骑借助于两翼骑兵的协助,退入了河西军的阵势中。李世民晓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大声疾呼:“有我无敌,唐军必胜,有我无敌,唐军必胜。”

两千多玄甲军同时高呼“有我无敌,唐军必胜。”,跟着李世民从中路一直杀过去,直奔鱼俱罗的帅旗下;唐军拼死之下,河西军的骑兵抵挡不住,猛将张万岁被史万宝挑落马下后,河西军纷纷败退。李世民在阵中左冲右突,离鱼俱罗的帅旗越来越近;侯君集一看鱼俱罗身前的数百骑兵没有上马的动作,急忙一手拽住李世民的战马,让李孟尝率领五百骑越过。

一声梆子响,果然是陷阱,对面竟然射出了密集的弩箭,玄甲骑兵的半重甲根本无效,挡不住弩箭的力道和尖锐,李孟尝等人转眼之间就全部倒在箭雨中。李世民肝胆欲裂,抓住对方重新上箭的一霎那,带领玄甲军奋不顾身地冲过去;鱼俱罗帅旗掉头就走,但是战马下面的弓弩手依旧不退,抓紧时间射出了最后一排弩箭。

三百多玄甲骑兵和亲卫从马上栽了下去,李世民左臂中箭;侯君集一马当先,抢在李世民前面,砍倒三名河西军的士兵,带领亲卫迅速杀散河西军的弓弩兵。河西军全军败退,史万宝率领骑兵猛追,薛收想想大叫不好,刘师立忙问出什么事了;薛收喊道:“快叫史将军退兵,穷寇莫追,鱼俱罗与我们对阵,没有三万骑兵,路上有伏兵。”

刘师立一听,急忙命人去传令,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史万宝追了三十里,朱邪阙、甄翟儿各率三千骑兵突然从斜刺里杀出,鱼俱罗亲自上阵,与元铿分两路杀回,唐军措手不及,史万宝杀出重围,独孤彦云率两千骑断后,全部战死。

李世民这才晓得鱼俱罗带来的是三万五千骑和两千名弓弩手,接近于自己兵力的两倍,虽然斩杀对方一万四千骑,唐军的损失也到了九千骑的数字,最关键的是从太原开始就跟随自己的玄甲骑兵,阵亡了整整三千人。薛收望着郎中给李世民处理伤势,感叹地说:“杨崇就是战马盔甲多,所以故意与我们拼损耗,让秦王杀到帅旗下就是一个陷阱。”

史万宝红着眼睛说:“我一定要斩下朱邪阙、甄翟儿的人头。”

李世民反而笑道:“鱼俱罗和杨崇一样,用兵谨慎,今天算是得了一个教训,不过我们还是获得了五千匹战马。稽胡多虑,立即安排人去河西军放出谣言,说鱼俱罗就是故意要稽胡兵战死,消耗唐军的兵力。”

薛收大喜,马上安排斥候、细作前往,可是得到的反应让人失望。鱼俱罗军营把守严密,等闲人无法靠近,其次是鱼俱罗安营扎寨以后,一连三天不出战,似乎抱定决心,与李世民耗下去。北面平遥失陷后,唐军的粮草就被截断,只能靠着辽州输送粮草,但是韩世谔连战连捷,张长逊退守襄垣县后,粮草也断了,唐军架不住相持。

李世民正在斟酌是战是退,长孙无忌在统军川败了,苏定方在夜里率领本部三千骑兵为先锋,趁着大雾秘密出了雀鼠谷,行进到统军川唐军驻地一里外,纵马突袭,杀死了一千守寨的士兵。韩信岭被隔断,长孙无忌不得不派兵攻打统军川,想夺回营寨,可是苏定方骁勇无比,大破杜君绰的五千人。

(本章完)

第448章 挥戈太原2

长孙无忌、郑仁泰带大军出击时,宋金刚、宇文成都八千骑出关决战,与苏定方前后夹击,长孙无忌伤亡万余,逃回灵石县,韩信岭上司兵参军田德平率两千唐军投降。李世民听完战报,立即命史万宝、公孙武达率五千骑兵过千里径,去掩护长孙无忌撤军;自己停留一日,趁夜东进,抢先占据平遥、介休往灵石的三岔路口。

刘赟大军过关后,宋金刚、刘赟、苏定方便合兵从侧翼包抄,但是长孙无忌深通兵法,史万宝来援以后,宋金刚难以突破敌阵。最后只能按照苏定方的建议,纵敌而袭,斩杀唐军一千五百人,缴获大量的铠甲兵器;李世民挡住鱼俱罗一天一夜的猛攻才突围,和长孙无忌退到乡县会合,还有两万军队一万五千匹战马。

李世民派人通知张长逊放弃辽州,自率一万五千骑兵星夜赶回太原;张长逊接到命令,还是慢了一步,宋金刚骑兵抢先到达乡县,北击一百里,击溃了杜君绰率领的五千步军,回头绕道武山。两军在武山遭遇,唐将张长逊命骠骑将军高世静率骑兵掩护大军撤退;高世静苦战一天后,甄翟儿已经走平遥断了乡县往太原的道路,高世静无奈投降。

鱼俱罗会同梁德、杨士洛两军,一路北上攻到晋阳县境内清源堡,五万大军再次被李世民的三万唐军击退;但是唐军的胜利仅此而已,宋金刚、韩世谔在太原东侧,打败唐军,活捉刘政会,分兵攻占寿阳、娘子关、辽山等地。这是李世民出道以来的第一个败仗,损失了近五万大军,丢掉了辽州和太原西边诸县,晋阳城以外,只剩下阳直、顺县两座县城。

处罗可汗趁机南下,三万突厥大军趾高气昂地进驻阳直县,直接在县城里扎下营寨;李唐的面子被彻底打掉在地上,处罗可汗嚣张到派出亲信去晋阳抢掠妇女。不过处罗可汗也是柿子拣软的捏,面对气势如虹的河西军,只能摆出一副友好的姿态,毕竟寿阳、娘子关再往北面,就是目前名义上刘武周控制的马邑郡、雁门郡。

实际上刘武周目前在突厥人的眼里连傀儡都不是,黄子英奉命回雁门郡整顿人马,还没出突厥的边境就被处罗可汗杀了,刘武周除了能在几座帐篷之间走动,再也没有多一分的自由。这种情况下,一旦河西军展开攻势,马邑两郡的情景可想而知。

杨善经再次奉命南下,在平遥与杨崇商议杨政道的事情,萧皇后同意了杨崇的建议,恢复杨侑、杨侗两人原有代王、越王的身份,授权杨崇安置两人的权力。杨崇同意将阳直县改为汾阳郡,和雁门、马邑两郡一起化为杨政道的地盘;杨崇表情严肃地对杨善经说:“我需要你回去警告突厥人,晋阳不欢迎他们,一旦我的军队进入晋阳,不允许突厥人越过边线一步。”

这么多年,杨善经早已了解杨崇的底线,让出三郡不过是希望杨广的家人过得更好一点,倘若萧皇后与突厥联手,杨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师北上,哪怕打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杨善经陪笑道:“我会让公主和可汗说明,不过现在晋阳还在李世民的手里,你说的太早了。”

杨崇眼光明亮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自信地笑笑说:“我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不出三天,李世民就会交出晋阳。”

杨善经真的愣住了,杨崇不是说大话的人,难道晋阳城中有了变故;杨善经急忙告辞,匆匆地赶回晋阳城。晋阳城现在对突厥人不设防,但是杨善经还没进城,就能感受到城门口士卒眼中的那种愤怒,那不是一般的愤怒,是一种压抑着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熊熊燃烧。

杨善经看见巡逻的张长逊,立刻上前打听;张长逊曾经投靠突厥,和杨善经私教也不错,苦笑着说:“秦王原来准备送一笔金银给处罗可汗,换取突厥军队离开晋阳,谁想到那几车珠宝在出城的时候翻掉了,弄得满城皆知。河西军的细作更是散布秦王会和刘武周一样逃到突厥的谣言,不要说基层的士卒,很多中层军官都跑来问有没有这回事。”

杨善经低声说:“杨崇说秦王三日内便会交出晋阳。”

张长逊脸色顿变说:“杨崇着实歹毒,河西军送来几十封信,说愿意让秦王率领一万人回长安,只要秦王交出晋阳,杨崇便与唐帝议和,还释放李孝基、唐俭、于筠三人,太原免农业税两年。如果秦王执迷不悟,一旦城破,所有帮助过大唐的人,全部按叛逆处置,根据情节严重定罪。”

李渊父子在晋阳经营多年,要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看,几乎与屠城没有差别;杨善经奇怪道:“难道杨崇不怕晋阳上下齐心死守吗?”

张长逊悄悄地说:“突厥人的做法让晋阳城里的人不满,现在有路子的不是逃亡定襄,就是投奔石州,下面的百姓吓得不敢协助守城。杨崇上次送来河东籍将士几千封家信,让大军心神不定,逼得秦王不得不南下作战;现在三万唐军,最起码有一半的人已经没什么斗志,孤城难守。”

杨善经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后面作何打算?”

张长逊摇摇头,杨善经劝道:“回长安是没有出路的,杨崇同意萧皇后拥有并州楼烦、定襄、马邑、雁门、汾阳五郡,你不如来定襄,做一个大将军。”

张长逊谢过说:“先看秦王如何决定吧。”

两人说着,就到了郡守府,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两千多百姓跪在衙门口请愿,希望官府约束突厥人,最好让突厥人离城;杨善经微微一笑,李世民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杨善经目光扫过去,当看到右侧广场上停靠的二十几辆马车时,杨善经的笑容凝固了,他忽然想到,杨崇不是开玩笑,晋阳的豪门也没敢当一个玩笑听。

(本章完)

第449章 挥戈太原3

二十几辆马车都是晋阳豪门的家主或标杆式人物的车架,包括河东裴氏中眷房家主裴震的专车,他们既不能逃往突厥,也不能放下脸来主动投降杨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李世民自愿离开。这些人都是为李渊、李世民出过力的,看样子都担心杨崇破城后,在他们身上寻找大战一年多的补偿。

杨崇对百姓、对胡族的友善人所皆知,同样,杨崇对与他做对的豪门残酷无情也是名传天下,高昌张氏、张掖康氏、陇西李氏,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训,让多少人夜里从噩梦中惊醒。杨善经叹了一口气,李世民要不同意,就是在逼豪门铤而走险,李世民要是像杨崇一样举起屠刀,太原或许能守住,长安恐怕就不用杨崇出兵,自己乱了。

好一个阳谋,李世民明明能轻而易取地化解,为了大唐的江山,为了陇西李氏在门阀中的盟友,只能乖乖就范;一瞬间,杨善经对杨崇手段毒辣的认识,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两匹快马带着硝烟味从身后疾驰而来,张长逊喊住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马上军官俯身低声说道:“清源堡丢了,检校隰州总管刘师善叛变,河西军铺天盖地地杀来,我军大败。”

张长逊说不出话来,急忙挥手,示意军官快去报信;清源堡是晋阳县在南面最后的屏障,更关键的是,清源堡一线还有两万唐军,这可是李世民手上最后的主力。对方有刘师善做内应,时间拿捏得准确,就是趁李世民回晋阳与几大士族家主见面的时候动手;杨善经到了突厥人的驿馆,立即让康鞘利去打听详细情况。

到了傍晚,晋阳城已经城门紧闭,康鞘利带着消息回来了,刘师善叛变后,河西军小将苏定方竟然直接冲到长孙无忌的帐前,一路逼杀,使长孙无忌只能逃跑,无法调集大军;只有公孙武达集合了不到五千人抵抗,在杨伏念、寻相、甄翟儿、刘赟四将的围杀下,最终力尽,吐血而亡。

史万宝搜集败兵,两万大军回到晋阳的不足三千人,裴氏家主裴震、太原王氏的家主王叔玠、温家的家主温君悠现在正和李世民在合计。康鞘利搓着手说:“厉害,厉害啊。先前所有的动作,就是要让李世民离开前线,然后全力一击。杨大人,你说李世民真的会让出晋阳?”

杨善经阴笑道:“李世民手中还有一万多军队,但是一大半是太原的子弟兵,世家的话比李世民起作用。如果李世民一意孤行,弄不好还有第二个刘师善,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各家士族已经集中了家族的私兵,李世民现在连放火焚城的机会都没有。怕的是杨崇,他是否真的愿意保证李世民南下的安全。”

次日一早,康鞘利就得到消息,李世民是个做大事的人,一旦想通就毫不犹豫,当天夜里已经派薛收去找杨崇商议南下的道路。杨崇与薛收见面后,给的回话很干脆,李世民等人单独行动;一万唐军由薛收带领南下,过了潼关交回盔甲战马武器。

薛收顺口问道:“我能相信越国公吗?”

杨崇笑着反问道:“我能相信李世民吗?”

薛收看看杨崇身边的宇文成都说:“越国公手下猛将如云,秦王要是解除武装,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再也没有还手之力。如果越国公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宁可战死在晋阳。”

杨崇品了一口手中的茶,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李世民心甘情愿,你们不妨试上一试。我说话算数,李世民还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以后,就算他开城投降,我都不会接受,两天之内不放下武器的士兵全部处死,参与守城的当地人家连坐。”

薛收微笑道:“国公,这个代价有些大,你一向主张兼爱,注意名声,为了一个李世民,值得吗?”

“值得。”杨崇肯定地说:“太原多死一万人,以后长安、洛阳就会少死十万人。虽然我不赞成治乱世用重典,但是我也绝不会去沽名钓誉,被人君子欺其方;没办法,争夺天下,有时候就这么残忍,违背初心。”

杨崇没有任何的激动和做作,反而让薛收更相信杨崇的决心,薛收的眼光爆出坚毅的火花,冷声道:“越国公在利益面前还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杨崇手一摊说:“要不然如何,将自己绑起来,送给李渊屠杀?李渊在长安灭掉阴世师、骨仪全家的时候,薛先生在哪里?突厥人在晋阳残害百姓的时候,唐军在哪里?李渊父子不过是一开始与所谓的高第门阀达成了利益交换的协议,才如此嚣张;在我眼里,他们还不如窦建德、王世充、杜伏威,最多是和高开道、刘武周一样的货色。”

薛收神情一黯,晓得自己错在哪里了,李世民和裴震等人为什么都愿意献城,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生死,而是杨崇对士族真的有一种蔑视,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杨崇操起屠刀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薛收不死心,继续说道:“国公,百姓是无辜的。”

杨崇严肃地说:“没有拿起武器的百姓更无辜,李渊大笔一挥,五原等边塞百姓便在异族的统治之下。薛收,如果你真的有豪情,我给你和李世民一个机会,你们率兵北上,只要收复了李渊父子出卖给突厥的五原、榆中、榆林等郡,我就不要太原。你们出兵的时候,将太原城交给裴家、王家、温家托管,我还放开商路,保证物资供应。”

薛收哑然无语,瞬间猜到了杨崇破城后的手段,所有唐军将领和士族都将被以卖国贼的名义处死,官府盖棺定论,死者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薛收饱读史书,自然晓得历史是胜利者写的,五姓七望能有超然的地位,靠的就是掌握书籍,掌握舆论;杨崇只要是最后的赢家,有的是办法把脏水泼在失败的对手身上。

(本章完)

第450章 挥戈太原4

薛收缓缓地说:“秦王托我带来两箱礼物,我让人送进来。”

帐篷外走进来寇九珙,寇九珙淡淡地笑道:“薛大人,不必了。你的随从身上搜查暗器,两箱珠宝上都涂了无色无味的毒药,难怪杨崇一直那么重视你和李世民,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杨崇听完,拍手说道:“那就这样吧,薛收,你派人传话回去,你因为要刺杀杨某被拘,我认定李世民是主谋。晋阳撤退的条件、时间依旧有效,但是为了显示惩罚,你和李孝基等人我就不释放了。”

寇九珙一声招呼,四名护卫进来,把薛收绑了出去,让薛收挑了两名随从回去报信,其余的十余名随从全部在营寨门口斩首,人头挂起来示众。李世民迅速请杨善经出面传话,愿意按杨崇的要求离城,不过还是要杨崇放了李孝基等人;杨善经感慨地说:“李世民这小子就象你一样,心思转得太快,甚至问我们是否愿意接收晋阳,被我拒绝了。”

对于杨善经的示好,杨崇只能不做回答,这是杨善经的兵力不够,要是杨善经手中有了三四万人的军队,今天晚上就能开进晋阳城。杨崇想想说:“我给你这个面子,释放李孝基、唐俭、于筠、刘政会、薛收五人,让李世民到了长安接人。”

杨善经笑笑说:“李世民不回长安,所以希望在晋阳得到五个人,另外就是准备工作太多,要拖延两天。”

杨崇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说:“李世民要去辽东、北平,他应该和你们达成了协议,在幽州结盟。那么去不了辽东的军队是被你们接手了,恭喜你,等我在晋阳安定下来,送你一千套盔甲;看在你的面子上,告诉李世民,既然他在三天内同意献城,我可以把交接的时间后推五日,李孝基他们押解过来需要时间。”

杨善经含笑道:“多谢给我面子,这次我大赚了一笔,你放心,突厥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和李世民同时撤退。”

两人都心知肚明,李世民的拖延的原因,就是突厥的负责人步利设在做最后一次努力,派出一万五千骑兵分别袭击静乐郡和左国城。等突厥人分别被杨延兀的步兵和拓拔赤辞的义羌营击退,损失了三千人的消息传来,唐军果断地退出了晋阳,李世民在城外接到了刘政会五人,率领七千骑兵迅速消失在北面的山区。

张长逊就任杨政道手下右骁卫大将军,带着五千军马随杨善经退到定襄郡;杨崇进入太原城,竟然只有不到两千人的降军。不过杨崇不在意,作为中原第三大坚城,占据太原的影响力是巨大,再说晋阳城城高四丈,一面城墙足有六里长,南门城外尽是村落,良田阡陌,鸡犬相闻,不战而获,最起码少死了十万军民。

杨崇穿越前来过晋阳古城,想淘点便宜的文物,没想到废墟上被搜得干干净净,连根古代的铜钱竹签都没有,上次来行程匆匆顾不上看,现在仔细观察,才晓得史书所记非虚,城里十分繁华。金翠耀目,罗绮飘香,虽然历经长期战火,城内茶坊酒肆大部分依旧开张,店铺、工坊的规模都不亚于长安。

杨崇进城后,裴震、王叔玠、温君悠都派家人来联系,送了礼物,其他的权贵士族就更不用说了。杨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裴震、王叔玠、温君悠一起到城内定国寺上香,为太原祈福;杨崇亲手点燃寺中北齐建的十八座燃灯石塔,在石塔的灯影摇曳中,定国寺僧人成排地端坐在地上念经祈福,超度李渊起兵以来死去的战士和平民。

就在定国寺,杨崇征召王叔玠为给事黄门侍郎,宣布恢复太原郡,免太原郡农业税两年;在一连串的命令前,毫无心理准备的王叔玠只有答应,倘若出言拒绝,被人误会不愿恢复太原郡或免太原郡农业税两年,王家的清誉就要蒙羞。裴震、温君悠只能暗叫厉害,王叔玠拒绝了隋唐不下二十次的征召,还是没能逃脱杨崇的毒手。

杨崇又叫过董恒、苗匡义,向三人介绍,董恒负责在太原建河东商行分号,苗匡义为汾阳交市副监,与突厥、杨政道开战榨场交易;但杨崇说得是自己和裴家、王家、温家、鱼俱罗、韩世谔一起开钱庄的事。晋阳不仅是大城市,还在突厥边上,来往客商如云,必定有兑换、采购牛羊米面请求放款的业务。

杨崇还透露,后面会催成太原、上县、张掖、天水、河东五地联号汇兑的业务。裴震等人暗暗心惊,即使在家族中不是专门管生意的人,也晓得一旦做成,其中利润巨大,杨崇要是拿下长安等地,这种联号汇兑的业务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裴震、王叔玠、温君悠能想象拒绝后族人的反应,只好同意合作。鱼俱罗等人没意见,都心中明白,苗匡义相当于另一个寇九珙,是杨崇在利益上的代言人,除了裴家、王家、杨崇是真金白银出钱,鱼俱罗、韩世谔就是纯粹参与交易,拿一份分红的便利钱。

出了寺庙,杨崇派苗匡义给其他各家回赠礼物,现在情况不明,说什么都不好;杨崇要等魏征、杨浩摸完底,再做出决定。晋阳城的行宫里多得是金银珠宝,杨崇一点都没要,拿出三成奖励抚恤这次出征的将士,其余七成户部、并州节度司各分一半,杨崇省了一部分并州官衙的费用,也给户部回笼点资金。

杨崇名义上是收复了大隋的失地,让董恒把行宫里的皇家物品收集了八车,加上一车日用品,一起送到定襄郡报捷;同时任命以魏征为太原郡守、破六韩拔魁为上党郡守、刘师善为辽州郡守、杨士洛为西河郡守。至于突厥,杨崇确定狼孟镇为交易地点,又用准备给户部的珠宝,直接买了六千头牛羊。

(本章完)

第451章 李密必死

杨崇在晋阳只呆了五天,留鱼俱罗、魏征、杨浩镇守太原,就率领宋金刚、宇文成都、苏定方三部一万多人回师河东。杨浩为御史大夫、并州营田使,负责监督、屯田事项;刘赟被鱼俱罗要去,担任晋阳城守将;应毅北调到静乐郡,做杨浩的副手,担任并州屯田校尉。

北风呼啸,浓云叠嶂,前往雀鼠谷的路上,一万多骑排成长长的队伍,旗帜招展,士气高涨,不到一个月,就击败了李唐最有名的将领李世民,将唐军赶出并州,河西军就是傲视天下的雄师。将领们也很轻松,骑在马上,议论着天下的局势和晋阳城里的女人,醉眼朦胧的王绩突然问道:“国公是担心徐世绩?”

王绩果然是毒蛇般的谋士,有着非一般的眼光,杨崇颔首说道:“太原既失,徐世绩控制的区域就是目前唐军最大的飞地,假如徐世绩真心投降,李世民在幽州站稳脚跟,便可与徐世绩南北夹击窦建德等人,尽取河北之地。就算李世民被罗艺、高开道驱逐,也可以到黎阳重振旗鼓,与窦建德、王世充争夺中原;我在太原是没办法,要不然一进城就准备回头。”

众人大笑,杜正伦抱歉道:“是我来迟了,耽误了国公的大事。”

杜正伦,相州洹水人,仁寿年间十五秀才之一,当时杜正伦与兄长杜正玄、杜正藏一同考中秀才,传为佳话。这次魏征向杨崇举荐杜正伦,称其才能古今无比,杨崇看重的是杜正伦的经历,在瓦岗呆过,与徐世绩、张善相等人都是好友,可以接替魏征后面的工作;杨崇摆手道:“不存在的事,招募徐世绩也要讲缘分。”

杜正伦精通佛法,一听缘分就来了劲,向杨崇讨教道:“难道不是越早说服徐世绩越好?”

杨崇一眼扫过前面的队伍,慢悠悠地说:“徐世绩的能力无可挑剔,但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不愿意赌博,所以当年拒绝了我,翟让死后听命于李密,到现在还不愿意越过李密,与李渊直接联系。你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渊会怎么做?”

“杀了李密。”王绩毫不犹豫地说,宋金刚等人纷纷赞同,李密只要活着,徐世绩就不是真正的降唐,而是李密布下的一颗棋子。杨崇点点头,盯着王绩追问:“李渊会怎么杀李密?”

王绩略一思索便说道:“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在长安以外,杀了李密。如果能给李密按上一个罪名更好,实在不行的话,拿杀李密的将领人头平息众怒?”

宋金刚等人只感觉一阵心寒,这些谋士就是惹不起,上下嘴皮子一合,就是一个要人命的鬼主意。这种事情就是要底下人背锅,杨崇赞赏地说:“王长史果然睿智,所以我感觉最好的机会是李密才死的时候;为了造成这种局面,我已经传令长平郡,命屈突通大将军率领瓦岗四营和河南道的军队攻打唐军邺郡总管王德仁。”

杜正伦省悟道:“国公的意思是要让徐世绩感觉到河西军已经开始东进,不得不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么说,想必有了长安方面李密的消息。”

杨崇点点头说:“李密正在要求,亲自去黎阳说服徐世绩投降,就看李渊答不答应。你和徐世绩见面,主要要从唐军获胜的角度看问题,李世民到了幽州,徐世绩最有可能成为李世民的部下,但是李渊的太子是李建成,李世民掌握半壁江山后,会自愿放弃兵权吗?可以说,徐世绩从投靠唐军开始,就注定要左右为难。”

杜正伦与李密、徐世绩在瓦岗相处得不错,感慨道:“李密是自寻死路,徐世绩是生不逢时,不过,贾闰甫智谋无双,会不提醒李密?”

“提醒?”凌敬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说:“只有李密死了,贾闰甫他们才会得到重用。”

凌敬的话充满玄机和残酷,但生活有时候就是比想象严峻;长安在失去太原的打击下还没恢复过来,接连又遭到打击,在李密的策划下,窦轨出动四万大军对扶风的河西军进行突袭,没想到右武卫将军刘德裕、右武卫府统军元弘善临阵兵变,窦轨大败,逃回咸阳,唐军阵亡六千人,还有两万被围投降。

而计划的始作俑者李密原本前往黎阳准备劝说徐世绩,得知扶风战败,李渊命他回长安,李密和王伯当吓得带着本部六千多人逃走,经桃林县,掠夺畜产向南进入熊耳山,前往襄城投奔旧将张善相,经过陆浑县南邢公岘,被预先埋伏的熊州守将盛彦师率伏兵射杀。

李密之死让天下人无解,李密投唐以后,为李唐出谋划策,战功卓著,此次如果能招揽徐世绩等人,就意味着李唐能够立足山东、河北,对洛阳的王世充形成压力,甚至可能攻占洛阳。李渊的动作明显大了一点,但是局外人无法猜透其中含义,兴许李密真的另有打算。

诡谲的高季辅、李育德、刘德威、贾闰甫四将都是在李密前往熊耳山途中率部离开回长安,一时之间,唐军上下谁也弄不清楚盛彦师伏击成功的真实原因,只能对一干还在河南等地的瓦岗旧将保持怀疑。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没有长安的明令,无人增援襄城,张善相粮尽城陷,被押送到洛阳斩首。

洛阳北面,河西军河南道节度使屈突通以刘黑闼为行军司马,孟让、郝孝德负责与各地联系,率领河南道和瓦岗联军两万多人杀入河南,唐军邺郡总管王德仁七战七败,丢失了邺城以西的所有地盘,目前就剩邺城一县。

杨崇再次派杜正伦为河南抚慰使,给徐世绩去信,开出了相州节度使、右武侯大将军、曹国公、赐姓杨氏的条件。杨崇记得历史上徐世绩被赐李姓,长安李渊开出黎阳总管、右武侯大将军、莱国公,所以筹码不敢低,另外答应徐世绩,赐给徐家一座矿山和一家铁厂。

(本章完)

第452章 旧友

杜正伦和徐世绩是瓦岗旧友,把自己在杨崇那里听到看到的全部告诉了徐世绩,徐世绩的脸色有些难堪说:“杜兄,杨崇如此看透我,是不是对我还有后续手段?”

杜正伦哑然失笑,摇头说道:“你不了解越国公,他是一个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人,现在你还游离于战场之外,他只是希望你能早日加入河西军。世绩,我知道李世民的使者已经到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李渊真要一统天下,你又怎么办?难道辞了官职,回家做个颐养天年的国公?”

徐世绩正要反驳,仔细一想,脸色突变;郭孝恪一看就知道不好,示意一旁的张亮出头搅局,怎奈张亮是一个没主见的人,观看徐世绩脸色不敢出头。徐世绩的弟弟徐世弼看见,顿时作色道:“郭将军,家兄之事不需要你做主,你若是想投靠李渊,也与我们无关。”

徐世绩的三弟徐世感在家里负责生意,二弟徐世弼跟随徐世绩在军中;杨崇、崔家和徐家一直有生意来往,在徐世弼两人心目中,自然倾向于杨崇。但徐世绩明白,这话传出去,自己在李渊那里的路就算堵死了,徐世绩连忙喝道:“二弟,怎么说话的,还不向郭长史赔罪。”

杜正伦微笑道:“孝恪你放心,越国公唯才是举,只是和世绩有点交情,才多费一点心。你们应该看到,李世民连起兵的太原都守不住,还能在河北掀起多大的风浪;我明白,你是看到越国公的势力在中原还很薄弱,但是换做几个月前,你能想象河西军攻陷太原,困住长安吗?”

郭孝恪勉强笑道:“窦建德、王世充声势浩大,如果没有援军,靠着我们很难守住这么大地盘。”

杜正伦正色道:“孝恪,这就是你想多了。越国公需要你们,仅仅是因为你们手中的地盘吗?错,他只有看重你这个人才会封官许愿。他第一次招揽世绩的时候,世绩还是一个浊公子,连瓦岗军还没有;河西军代州刺史宋金刚,在代州一块地盘也没有,一开始只有四千残兵,不是照样成为越国公信任的大将。”

杨崇要在,一定会给杜正伦的言论鼓掌喝彩;郭孝恪长长出了一口浊气,晓得眼下只有看徐世绩自己的决定了。徐世绩看看屋里的其他将领,朗声说道:“杜兄,我知道越国公对我的厚爱,但是现在有那么多的弟兄跟着我,如果失去地盘,他们的成活都是问题。越国公也不希望十来万人成为他的包袱吧?”

杜正伦颔首,拿出杨崇的亲笔信,递给徐世绩道:“越国公说了,郭孝恪为登州刺史、阳翟郡公,徐盖为滑州郡公、徐世弼为卫尉少卿。你不受屈突通节制,手下的官员自己任命,和孟让等人不发生联系。”

张亮、杜才干、綦公顺、田留安等人闻言大喜,他们在瓦岗原来就是第二流的战将,秦琼、程咬金等人投奔了王世充,才有机会出头,最怕的是孟让那些人回来,阻碍了自己升官发财的道路。徐世绩闻言惊道:“某非越国公在河南山东还有人?”

郭孝恪也反应过来了,杨崇在徐世绩还没偷靠前就出兵,是肯定准备了策应的人,只是徐世绩实力在这里,杨崇第一位解决。

一人从外面进来,大笑着责难说:“杜正伦今日欺我也。”

杜正伦一看,也是大笑,正是好友刘兰成;刘兰成字文郁,青州北海人,涉猎经史图籍,原先是鄱阳郡书佐,见隋末天下将乱,回到北海郡,主动加入綦公顺一军,曾帮助綦公顺击败海州臧君相帅五万大军,后跟随綦公顺投奔瓦岗。因为都是读书人,刘兰成和杜正伦在瓦岗军中还是比较谈得来的。

杜正伦施礼后说:“刘贤弟何出此言?”

刘兰成走到徐世绩身边说:“大将军,我等孤悬山东,还是请杜兄说一说越国公的筹谋吧,是虚张声势,还是准备全力一搏。”

徐世绩等人豁然开朗,什么爵位地盘都是假的,杨崇、李渊能出兵占据山东,和自己联成一片才是真的,否则没有粮草、物资、战马等补充,自己还不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杜正伦笑笑,从帐外喊进来一名随从,把携带来的一份地图铺在桌面上,徐世绩等人围过来一看,正是山东、河南、河北的一部分,上面标注详实,很多地方都留了记号,很明显是用兵之地。

杜正伦指着地图说:“越国公认为,在突厥的帮助下,窦建德必定能消灭宇文化及、徐圆朗、孟海公等人,统一河北;即使李世民有罗艺的帮助,但是在突厥和高开道的牵制下,没有一年时间,无法南下。王世充占据河南也只是时间问题,世绩能守住的,其实只有黎阳周围这片区域,屈突通攻安阳,就是想打通道路,能把物资送过来。”

刘兰成故作不满地问道:“那越国公岂不是在做赔本的买卖?”

杜正伦摇头说:“这是外人的看法。河西军走的是精兵路线,兵部估算过,如果世绩主动收缩防线,能聚集起六七万人,淘汰一部分屯田兵后,大约有四万人的精壮,只要加以训练,配上盔甲、战马,不出半年,便可与唐军一比高下。至于地盘,越国公认为,只要人在,随时能夺得回来,现在中原战事不断,粮食物资短缺,谁占领城池都会有同样的困难。”

徐世绩颔首道:“那么越国公准备在这一带屯田了?”

杜正伦直言相告:“屈突通那里,已经任命郝孝德为屯田校尉,郝孝德在河东参与过屯田的事项。”

徐世绩、郭孝恪其实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一是地盘舍不得丢,反正黎阳仓还有粮食,二是担心手下将领离心离德,就一直耽误到现在。徐世绩请杜正伦出去,众人商量了一番,又把杜正伦迎到帐中,表示愿意归顺;不过杨崇没称帝,徐世绩拒绝了赐姓杨氏,也没有要铁厂,并且把父亲徐盖等家眷送往河东。

(本章完)

第453章 杀入长安1

王德仁在屈突通、徐世绩两面夹击下,转投王世充,王世充命董浚、邴元真北援,被徐世绩击败,邺城被河西军攻克;王德仁奔走河内郡,在黄君汉的支持下,占据林虑山一带的几个县城。徐世绩回缩防线的时候,任城的徐师仁、徐师顺兄弟率领六千人跟着撤退到黎阳,加入到屈突通一军。

杨崇接到山东的消息,对屈突通、徐世绩、杜正伦、郭孝恪嘉奖了一番,调孟让回河东担任兵部侍郎、徐师仁为屈突通手下士曹参军事。原瓦岗四营和任城军混编为瓦岗营,以刘黑闼为正将,李文相、徐师顺为副将;孟让、郝孝德的资格太老,杨崇只能不动声色地把两人的位置挪开,给刘黑闼、李文相让出位置。

大雪纷飞中,徐盖、徐世感一家到了绛郡,杨崇在自己杨府的隔壁赐了一座宅院,整修一新,供徐家使用;杨崇又任命徐盖为员外散骑侍郎、徐世感为雁门交市副监。其余黎阳将领的家眷到,吏部都做了妥善安置,杨崇怕黎阳方面的众将有想法,并不强求把家眷送来,但是杨崇这边安定条件好,黎阳的将领即使不把家人送到绛郡,也送到河东、长平等郡。

按照杨崇的意思,户部从北面调来一万五千头牛羊,给前线的将士过年用,只要一日长安不下,华阴、扶风两条战线的数万大军就不能撤走,诸葛全、李靖都告诉部下坚持半年。好在河西军的军饷、粮草充裕,扶风冯翊都是富庶的郡县,部队没有反感的情绪;就是在过年,要吃喝得好一点。

杨崇的心里其实有些急,甚至感觉王世充的格局不够大,自己攻打太原的时候,窦建德与宇文化及、王薄胜负未分,王世充竟然没有打败郑元寿,让河南的唐军还有十多万人,随时能抽出数万大军支援长安。刘炫帮了杨崇一个忙,联络了自己过去的一个学生,王世充手下度支尚书张行成,向王世充献了策反朱粲的计谋,目前还看不出效果。

杨崇看年关将至,给在张掖的姜菲、元袭人和儿子杨信去了一封信,除了问候,还有和庞焕刚刚研制出的奶粉;其实两人都是动动脑子,具体操作的是寇九珙、庞焕带来的四十名墨焯书院的学生和酒泉城挑出来的工匠。这批人是杨崇在河东开设工坊的主力军,制作奶粉是小试牛刀;不过杨崇还是让崔瑶开设了两家奶粉坊,一家在上县,一家在晋州。

这一年过年,从北到南,杨崇所有的郡治,官府都释放了烟花,表示庆祝;杨崇对战火损毁严重的地方还送去一部分粮食,户部特地送了一千头牛羊到黎阳,从徐世绩手中换取黎阳仓的粮食,在邺城等地开了七天的粥棚。杨崇的这一举动引得不少流散在民间和王世充处的瓦岗人来投,害得杨崇每天都看一遍相关报告,看了几天,终于看到了一个名人李君羡。

杨崇记得这个名字,倒不是李君羡有多勇猛,而是李君羡在历史上死得冤。据说当时太白星屡现于白昼,民间广传:“唐朝三代之后,女主武王取代李氏据有天下。”,李世民得知李君羡自称“五娘子”,认为李君羡官职、封号、属县皆有“武”字又为“五娘子”,因此革去李君羡的职务,不久找了个茬子定罪处斩,全家抄没。

杨崇心中八卦之火燃烧,特地召来李君羡一见,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玉树临风,剑眉星目,一身干练之气,难怪李世民那样的雄主都会猜疑;杨崇让宇文成都试过李君羡武功,见宇文成都认可,便将李君羡调入宇文成都指挥的百骑营任五百长。

河北、河南局势果然不出杨崇所料,王薄临阵倒戈,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兵败被杀后,宇文士及与封德彝、张青特、臧君相竖起唐军大旗;文登的淳于难接应唐军任瑰、柳浚一军,李渊派到河南的安抚使郑元寿同时出兵北上,一时之间,窦建德的夏军、李渊的唐军、王世充的郑军在山东、河南展开全面大战。

战事看上去对唐军不利,王世充、窦建德参与的都是主力,唐军的军队全是改编的新军,战斗力还不如徐世绩的军队;李世民在北平与罗艺的谈判还没结束,无法派兵增援。开战不到半个月,唐军的损失不小,窦建德陷邢州,生擒总管陈君宾;王世充破殷州,刚刚上任的陟州刺史李育德战死,任瑰、淳于难等人只能率部退到河内郡,躲藏在黄君汉的麾下。

就在这时候,朱粲重新收拢部队,在冠军县自称楚帝,随后率军攻陷邓州、南阳,唐将吕子臧、马元规战死。郑元寿只能掉头南下,和杨士林、田瓒分路攻打朱粲,连续夺取淅州、商州、淮源等地,朱粲逃到菊潭后投降,李渊连基本的责骂都没有,下诏封朱粲为楚王,派遣散骑常侍段确到菊潭慰劳朱粲。

杨崇得知牛进达、程咬金、秦琼、吴广等人趁机离开洛阳,转道南阳投奔长安,杨崇只能默认历史惯性的强大,牛进达、程咬金都是河东裴氏的女婿,牛进达的岳父裴神安更是李渊手下的夔州长史、澄城公。杨崇即使占领了河东,裴氏更对的还是两面逢源,并没有对杨崇有更多的认可和支持。

王绩、凌敬、姜夺闻讯都来找杨崇,王绩说道:“唐军虽然稳住了战线,但是现在是一口气吊在嗓子里的时候,河西、陇右两万骑已经到了扶风,长安短时间内外无援军,正是进攻的时机。”

杨崇再不犹豫,下达了进攻长安的命令,诸葛全命史大千指挥三万骑兵,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在始平、武功、醴泉、上宜、三原、泾阳、云阳七县扫荡;自己指挥谢映登、尧君素两军攻占了武功县,始终保持对咸阳李神通的压力。等史大千攻占了岐山至富平一线,前来会师后,谢映登部在一万骑兵的掩护下绕过了咸阳,直接攻打汉长安城。

(本章完)

第454章 杀入长安2

咸阳城与汉长安城不过二十里路的距离,是窦轨两万大军的退路和粮草所在,驻扎着柴绍统领的五千唐军;长安城由于历时过久,日益凋敝残破,城中宫宇朽蠹,供水、排水严重不畅。霹雳营早就摸清楚城中的情况,顺着两条没有水沟的曲折线路,两日内就炸开城墙,谢映登身先士卒,率领一万河西军杀入城中。

柴绍正在迎战,王仲伯已经攻进另一侧粮寨,分出一千士卒,冲进城中,漫天放起火来;唐军军心慌乱,没命地朝东面逃命,柴绍战到最后掉头的时候,被谢映登一箭射下战马,河西军士兵蜂拥而上,绑了柴绍。凉州刺史梁礼带着六十骑冲出东门的时候,河西军的一支两百人的骑兵小队紧追不舍,一直到看见唐军援军才退了回去。

汉长安城的浓烟像一个恶魔,飘荡在龙首原和渭水的上空,遮住了太阳,抹黑了二月春天的蓝天白云;无数长安人在城楼、酒楼、宫殿、山丘上翘首而望,说不出是悲哀还是激动,那一座帝都像长安,已经在河西军的两侧威胁下长达半年之久,只等来并州失守,中原兵败的消息。

武德殿上已经不能用压抑来形容了,唐帝李渊愤怒得像一头就要暴走的雄师,大有逮谁咬谁的架势。咸阳的危机不仅在于城池的丢失,关键是好不容易凑齐的六万唐军可能损失一半,还有两万精兵正随李建成在东面抵挡李靖,根据情报,姜夺的两万多河西军大军已经渡过黄河,入了潼关,李建成面对的是五万敌军。

可不能总这样下去,纳言窦抗出列建议道:“不如让太子放弃下邽,回援长安。”

裴寂反对说:“太子不能回长安,应该南下函谷关,可以从郿州调公孙蕙兰的娘子军来守长安。”

李渊颔首,还是裴寂为自己着想,公孙蕙兰恨杨崇,那是因爱成恨;现在杨崇的无耻越来越没有下线,万一耍个什么手段,小女人心一软,把郿州、函谷关送给杨崇都是有可能的。进了长安城,便可以控制住公孙蕙兰,把两万娘子军分而治之,那可是现在能动用的最后一支机动部队,一定要掌握在李家的手里。

萧瑀出列问道:“是否考虑放弃长安?”

大殿里一片哗然,萧瑀你是称得起大儒,兰陵萧氏身份尊贵,和李渊是好友,但是要皇帝放弃帝都,也应该私下里去嘀咕,这话要是传出去,长安城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谁想李渊竟然没发火,只是阴沉地问道:“萧瑀,你认为长安守不住了?”

李渊明显在爆发的前兆,萧瑀毫不退让地答道:“不管长安的战事,荥阳既然是陪都,都应该派太子或一名皇子前去监国。目前杜伏威的江淮军已然归顺,秦王已经占领北平,我们只要抓紧时间,就能平定江南,只要再占领荆州、襄阳,就可以坐看杨崇、王世充、窦建德厮杀,长安,影响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好眼光,一殿君臣忍不住在心中喝彩,不过你萧瑀要是真有这种战略眼光,早干什么去了。李渊顿时明白了萧瑀的意思,如果自己再败下去,荥阳郑氏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吗?会不会直接把荥阳、南阳献给王世充、杜伏威,或其他什么人。裴寂看出李渊心思,暗叫不妙,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不知道是哪一位大贤在萧大人处?”

萧瑀拱手答道:“周法尚幼子周绍范,和张须陀旧将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吴广等五人在下官府中,他们都认为长安就是一块鸡肋。”

李渊心情好多了,到这时候,还有秦琼等名将看好自己,说明李唐还是深得人心的,或许就是被长安牵制住了,才被杨崇处处占有先机;所谓鸡肋,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初杨崇死活不要长安应该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李渊也是不世枭雄,立即抓住了关键,下决心说:“命秦琼、周绍范、杨文干火速前往太子军中,是守函谷,还是前往荥阳,由太子临机决断。”

裴寂问道:“百官如何安置?”

李渊干脆利落地说:“窦抗、萧瑀前往荥阳打前站,六部各派侍郎一名前往,官员家属可以先行动身。”

窦轨出列说道:“不如示警段确撤离,先解决了朱粲,拿下南阳郡全境。”

扶风袭击失败后,窦轨便被伤好复出的李神通取代,但是要说韬略,还是第一流的;李渊想了想说:“此事全部交给太子处理。窦轨,朕命你负责长安城的防守,程咬金、牛进达、吴广、李长卿、且洛生、梁礼、许洛仁调给你,迅速布置军队和百姓上城;裴寂,你负责从各家征调私兵,跟他们说,朕要一万五千人,越多越好。”

秦琼、程咬金还是做了一次努力,率领五千骑兵想打通一条与咸阳的通道,秦琼在军前连斩七将,但是面对左难当、贺拔威、马公祐、董阿兴四将,秦琼再也无法向前推进。马公祐的一手枪法几乎不在秦琼之下,左难当与程咬金也杀得难分难解,所以当史大千率领援军杀上来的时候,秦琼只能撤退。

李神通看着秦琼退去,从头到尾都不敢动;诸葛全狡猾无比,尧君素、谢映登、王仲伯都是军中宿将,二十里的路途,弄不好就是唐军的葬身之地。窦衍、李叔良、李仲文、赵景慈都是面色凝重,军中的粮草省着吃,也只够十天了,总不能永远这样呆下去吧;李神通心中有数,低声道:“富户商家必有余粮,第一步,先跟他们借。”

下邽县,其实就是一个镇,城池不过六七米高,李靖、姜夺从两侧进攻,硬是利用霹雳营炸开一个缺口,与唐军反复争夺。李建成明白,这是自己要退往函谷关的事情泄露了,河西军想把自己留在下邽,李建成命部将尔朱焕、桥公山率四千人留守,自己统帅两万大军离开下邽。尔朱焕两人苦守七日,城破而亡,但是争取到了公孙蕙兰的娘子军开进长安城。

(本章完)

第455章 杀入长安3

咸阳的消息同样悲催,李神通死战不休,诸葛文景竟然在咸阳的每个城门外都挖了宽大的深沟,布上鹿角等物,摆明了你不让我进城,我就不让你出城的架势。等李神通发现不妙,派出军队前去干扰,都被河西军的骑兵、强弩逼回,眼睁睁地看着十二座城门的出城道路全部被封死,两万大军困守城内。

东西两面告急,李渊还是强作欢笑,封公孙蕙兰为兰陵公主、右侯卫大将军,协助窦轨守城;为了防止有人背叛,李渊下令,长安的每座城门都有一员将军和一名李氏宗室看守,各大家族除了派出私兵,还要派出质子协助守城。李渊就是要赌一把,看杨崇会不会来太原的那一手,有哪一个不开眼的权贵出头来劝。

可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就是,河西军兵临城下的第四天,镇守西面开远门的监门将军、义安郡王李孝常打开了城门,史大千率领三万骑兵杀进了长安,金光门、延平门、光化门相继失陷。七枚特制的烟花在长安上空飘起,长安东面的河西军不到半个时辰,便发动了攻势,云梯、檑木车、投石机一辆辆地推到城下,床弩首先开始射箭。

甄雪晴指挥着一百多淬天阁的死士和李渊的三百亲卫军想趁乱夺回城门,但是安伽陀和罗迩娑的意外出现,让甄雪晴在到达的第一座城门光化城楼前就无能为力。安伽陀的摄魂术和罗迩娑的蛇杖联手,使甄雪晴的注意力始终无法处于巅峰的状态,一心二用之下,勉强维持着平手的局势。

但是跟随安伽陀两人出现的数百高手,靠着人数众多,逐渐占了上风,踩着淬天阁死士的尸体,一步步逼下城楼。随着三百亲卫军也损失过半,甄雪晴只能带着手下人,反夺城门的意义就在于拖延时间,真正的决战是要看娘子军能否把河西军赶出城去。

河西军的骑兵和娘子军从东西两侧的十几条街巷中涌到了朱雀大街,南北对峙,公孙蕙兰不得不承认河西军着实训练有素。根据退回来的人汇报,大街小巷中已经撒出去无数的金银细软,但是河西军的骑兵似乎没看见那闪闪的金光宝气,无人停顿,一个劲地朝朱雀大街奔驰,包括杂胡羌人的战士,都是令行即止。

娘子军军纪严明,公孙蕙兰明白,能把胡人训练成这样,杨崇手下的将领不是等闲之辈;程咬金黑盔黑甲,坐在乌骓马上,嘿嘿笑道:“大将军,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一战,倘若唐军挡不住,王世充、窦建德就更不用说了。史大千据说是史家目前的第一高手,比史万宝、史怀义强多了,等会我去领教一番。”

不是程咬金自吹自擂,而是程咬金明白,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河西军气势如虹,娘子军虽然也是百战精兵,但是心态上还是差一点。程咬金胡诌,就是希望缓解周围将士的压力,提高士气;公孙蕙兰赞许地点头说:“史大千与杨崇交情莫逆,据说在杨崇的心目中,重视程度在诸葛全、李靖之上,程将军若是能斩杀此人,定能大挫河西军锐气。”

牛进达嘴一撇说道:“史大千手下猛将不少,就是上次与秦琼打个平手的马公祐,我们就无人能挡,关键还是看皇宫里的那两千重甲骑兵能否出奇制胜。”

程咬金面色变得凝重,低声说道:“那是皇上突围的开路先锋,不能指望。”

长安城只有两千重甲骑兵,在娘子军战败后就要逃亡,李渊怎么会拿出来给公孙蕙兰用?吴广望着对面河西军的阵势变化说:“我们如果无法在一天之内解决战斗,一旦李靖、姜夺杀进城中,就彻底输了。”

对面河西军没有等大军聚齐便发动了进攻,马公祐居中,董阿兴、左难当在两边,一万骑兵席卷而来;公孙蕙兰一声“擂鼓”,程咬金、牛进达、吴广领着娘子军的六千骑兵,立即分三路杀上前去迎战,五千步兵跟着公孙蕙兰列阵推进。急促的鼓声中,娘子军大旗飘扬,公孙蕙兰粉脸含煞,手中挥舞着长柄秀刀。

史大千率领三千骑兵奔驰而来,对身边的单英、麦仲才说:“娘子军能纵横关中,确实是一支生力军,可惜在李唐麾下,难建功勋;单通的弩阵已经布置好了,李渊的重骑兵要出来还有一阵子,仲才,重骑兵出击。”

麦仲才立即让号令兵吹响牛角号,指挥着三千重骑兵匀速前进,马公祐等人迅速摆脱对手,指挥部队让开中间通道;程咬金一看就晓得不妙,大喊撤退。可是娘子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骑兵毫无回撤的余地;娘子军最前面的骑兵选择了拼命,用自己的武器和血肉,为身后的弟兄争取一线生机。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重骑兵的每一步推进,都在朱雀大街的地面上增加了斑斑血迹;娘子军阵脚松动,缓缓向北撤退。大街东侧庆丰酒楼上观战的统叶护啧啧称赞:“诸葛全到最后才投入重骑兵,就是为了震慑李渊,让他宫中的两千重骑兵不敢轻易投入战场,娘子军的战斗力不亚于李世民的军队,可惜装备差了太远。”

冷兵器时代,装备第一,汉人马上技巧远远不及异族,但是千百年来,经常会出现一支横扫大漠的雄师,就是胜在装备上;西突厥见过几次杨崇与东突厥、铁勒作战,统叶护的感受更深。温大有神情疲惫地说:“可汗,现在各大家族都同意出兵配合我军,将河西军歼灭于城中,可汗如果能号召城内的勇士参战,皇上许诺,将高昌划给贵国。”

统叶护微微一笑说:“三国时曹操讨伐张绣,天气奇热,士兵的衣服都湿透了,行军的速度也慢下来,曹操心里着急,就用马鞭指着前方说:‘前面有一大片梅林,梅子又大又好吃。’士兵们一听,仿佛已经吃到嘴里,精神大振,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高昌郡在杨崇的手里,温大人何必慷他人之慨。”

(本章完)

第456章 杀入长安4

温大有压住心中的急躁,冷静地说道:“诸葛全还要围困咸阳,能动用的不过三万骑兵,姜夺、李靖被堵在长安城外。只要把眼前的这支军队消灭了,不仅长安转危为安,甚至还能寻找机会解咸阳之围,皇上其实已经决定投入重骑兵,不过是娘子军多消耗一点敌人的锐气。”

统叶护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杨崇与唐军交手之前,往往以少胜多,唯独与唐军交锋,力争以多胜少,所以在你们唐朝上下,都以为河西军的战斗力不过如此,每次的胜利只是诡计得逞而已。实际上,杨崇军队的战斗力远不是唐军可比,温大人,你可看见前面的七朵烟花?”

“看见了。”温大有身后的元仲文插话道:“诸葛全是告诉姜夺,他们破城了。”

统叶护悠然地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重骑兵,我感觉我错了,烟花代表着河西军的总攻,也就是投入所有能够投入的力量。元将军,据说元袭人是你的族妹,你对你妹夫了解太少,这个人的隐忍不在你们皇上之下,若真是总攻,我们现在看到的最多是头道菜;温大人,你说的没错,皇宫里的重骑兵来了。”

两千唐军的重骑兵投入战场,果然支撑住战局,不少民军和唐军的士兵也从巷子里钻出来,或是投入朱雀大街的战斗,或是爬到高处射杀河西军的士兵。温大有面露喜色,提醒统叶护说:“可汗,你看,民心可用。”

温大有话音未落,东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三人就感觉脚下的酒楼颤了又颤;不多时,皇宫方向和长安城里传来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东面的马蹄声响如急雨,几名唐军骑兵狂奔而至,大声疾呼:“东门被炸开了。”

朱雀大街上唐军最后的勇气被击打得粉碎,重骑兵开始撤出战场,娘子军靠着公孙蕙兰的威望苦苦支撑着;一名穿着便衣的唐军军官跑上庆丰酒楼,向温大有汇报:“河西军在长安城中清理战场,凡是沿街射出长箭的房屋,全部投掷天雷解决,柴慎府中冲出私兵狙击,被河西军炸开围墙,冲进去到处放火杀人。”

温大有脑门上的筋跳了跳,如果唐军失败,按照杨崇的惯例,长安城中的权贵注定血流成河;统叶护淡淡地说道:“温大人,你还是赶快去忙吧。”

逢此生死关头,可以杀生成仁为大唐捐躯,也可以反戈一击换取荣华富贵,确实有的忙;温大有和元仲文匆忙告辞,带着随从奔下楼去。唐军已经彻底败了,除了娘子军,其他唐军和私兵全部在短时间内逃走了;面对着滚滚铁骑,娘子军的人数在迅速减少,剩下的已然不足五千人,吴广已经战死疆场。

公孙蕙兰砍倒两名羌骑,长啸后叫道:“娘子军听令,放下武器,投降。”

战场上顿时一片安静,双方将士都愣住了,纷纷脱离接触,公孙蕙兰又大声地宣布了一遍“娘子军听令,放下武器,投降。”

娘子军的将士没有人放下兵器,公孙蕙兰疾呼道:“史大千,你发个话。”

史大千雄浑的声音传来:“河西军不杀放下武器的俘虏,只要你们不耍花样。”

公孙蕙兰冷笑道:“没有花样,只是听说史将军是军中悍将,小女子想请教一番。”

河西军胜利在望,岂容公孙蕙兰挑战主帅,不少莽汉已经骂了起来;娘子军的人立即出言相讽,转眼便吵成一片。史大千慢慢放马往前面,边走边说道:“两军对垒,岂容儿戏,公孙将军若是有兴趣,等哪一天有空,我们在慢慢切磋。”

公孙蕙兰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说:“史将军怕了吗?”

史大千正要回答,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巷子里传来:“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寇九珙吟着诗,走出巷子,几步便来到公孙蕙兰的面前,笑嘻嘻地施礼道:“几年不见,将军风采依然,在下寇九珙,奉越国公命前来。”

公孙蕙兰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咬着牙说:“杨崇有什么要说的?”

寇九珙温文尔雅地说道:“越国公说愿送将军去定襄郡,说内战本是无奈,不想将军污了手,三夫人也想在河东与将军聚聚。”

公孙蕙兰凄厉地笑道:“在杨崇眼里,我始终是一个舞伎,比不上姜菲那样的大家,也比不上崔瑶的门第。”

寇九珙喟叹一声说:“将军只是想散发心中的怒气,不如叫娘子军的弟兄都放下武器吧,免得徒增伤亡。史大千身居要职没空,寇某不才,愿意陪将军走上几招,如果将军胜了,我礼送娘子军出城。”

程咬金一竖大拇指说:“寇大人爽快。”

程咬金说完,第一个扔了大斧,跳下马走到路边;牛进达跟着扔了兵器,公孙蕙兰的亲兵扔了兵器,片刻功夫,五千人全部赤手空拳地走到路边,马公祐、董阿兴带着五千骑兵看着,史大千、左难当、麦仲才带着骑兵向皇宫推进。

公孙蕙兰跳下马,拔出长剑刺向寇九珙,剑花翻腾,顿时罩住寇九珙;观众们一下子体会到杨崇诗中的境界,什么叫山色沮丧,什么叫天地为之久低昂。寇九珙晓得公孙蕙兰激愤中,无意地将自身功力上升到巅峰状态,只能步步后退,在剑影中穿梭不停;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五十招、一百招,在第一百一十七招,公孙蕙兰的剑就这么稍微颤抖了一下,寇九珙的飞刀循隙而进,正中公孙蕙兰持剑的手腕。

长剑落地,公孙蕙兰呆呆地站在原地,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寇九珙没有丝毫的喜悦,低声说:“公孙大姐,先歇歇吧,杨崇不是杨素,他就是一个呆子。”

(本章完)

第457章 杀入长安5

什么是呆子,就是对你做的一切漠不关心视而不见,你越看重,你就输得越惨;公孙蕙兰无力地摇摇头,擦干泪水坐到一边。程咬金听得清楚,走上前向寇九珙行礼说:“寇大人,能否引见越国公?”

寇九珙望了望程咬金说:“我看过你的画像,你是程咬金,越国公喜欢叫你程咬金。难怪越国公一直称赞你,说你外表莽撞,实际上心深似海,没有底线跟他有的一拼。你跟我走吧,还有牛进达,你们的官职已经安排好了。”

程咬金被吓得不轻,压低嗓子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寇九珙笑着点点头说:“越国公在招揽单雄信的时候,就给你和秦琼开始做档案,有些事恐怕比你自己还清楚。只是知道你是裴家的女婿,未必看得起他那个工匠,所以一直不敢主动邀请。”

程咬金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徐世绩谈过那件事,当时自己还没有加入到张须陀的军队;公孙蕙兰抹了眼泪说:“那时候,杨崇正在搜罗班底,房玄龄、杜淹、单雄信、刘弘基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就被他看重了。”

这些人现在都是权重一方的大人物,程咬金拍着手说:“那我岂不是耽误了前程。”

很少有俘虏如此豁达嚣张,寇九珙摇摇头,他现在懂了,杨崇介绍人物的时候为什么说程咬金是个无赖。李渊趁着城中混乱,和裴寂、秦行师、李元吉、张平高、庞卿恽带着侍卫从地道里离开皇宫,混在败退的唐军中逃出了长安;没有提前离开长安的襄阳公主、长广公主、万春公主、房陵公主、九江公主和荆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被擒。

河西军苦战一天一夜,攻陷皇宫,敬君弘、吕世衡、李长卿、且洛生、梁礼等人战死,窦轨、常何被擒。两千重骑兵在车骑将军冯立、副护军薛万淑、左车骑谢叔方率领下,冲出皇宫,绕到突围,在河西军的围追堵截下,全军覆没;薛万淑与六十骑逃入终南山,谢叔方被索延寿杀死,冯立丢掉兵器,扮作一般士兵逃走。

高密公主居住的段府被河西军严密保护着,和元府一样,是预先指定不可侵犯的地方,公孙蕙兰哪里都不肯去,姜夺就决定把人送到段府,正好与高密公主作伴。杨恭仁兄弟四人和杨达的儿子杨缄早被转移去郿州,只有杨达的女婿郭伦和一些比较远的皇族还留在长安城内。

长安的大火烧了两天就渐渐熄灭,咸阳的李神通趁着诸葛全没有回师前,全力冲出南门,付出四千多阵亡数字后,冲破了河西军的防线,留李仲文、赵景慈带领步兵拦截追兵,自己和窦衍、李叔良带领五千骑兵逃亡郿城。在谢映登的攻击下,赵景慈战死,李仲文率七千唐军投降。

长安城内百废待兴,权贵勋爵们惊心于河西军强悍的战斗力,更惊心已经到了城外的杨崇不肯进城;城内李渊一族、淬天阁、宇文化及、柴慎、武士彟、安兴贵、令狐德棻、萧瑀、萧造等人的宅邸产业全部被封,皇宫也全部做出清单后上锁封门,只留下武德殿备用。

杨汪率六部尚书进驻原来的长安尚书省,接手了管理长安和周边地区的工作,姜夺负责军务,可杨崇还住在军营里。元家和姜夺临时府邸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一个个都在打听,杨崇到底准备怎么办,会不会开杀戒?

崔开远也感觉奇怪,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难道杨崇退缩了,想做回原来那个左右逢源的一方诸侯,或者想把杨侗兄弟弄回长安,做一个曹操那样的枭雄。崔开远必须问清楚,这关系到河西军日后的走向,也关系到上上下下对长安权贵的表态;可是当崔开远找到杨崇的时候,杨崇的回答竟然是我还没想好。

杨崇解释说:“我不知道进了长安坐什么位置?有时候感觉权力很有用,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权力不能绝对,需要控制。”

杨崇说话的态度真挚,崔开远看得出不是敷衍自己,眼露赞赏说:“国公在权力面前,还能思考问题,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下官多一句嘴,国公至今未称王,是不在乎这些虚名,更多的是考虑如何治理长安,那么何不先进城去,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办理,有时候做得多了,方法自然出来了。”

崔开远做官一辈子,话里充满哲理,恍如后世的名句,走的人多了,路就出来了;杨崇认真地说:“现在有三件事要做,第一,就是扫清长安以南的郡县,把唐军赶出函谷关;第二就是钱,凉州、西域的工业规模太小,不足以支撑全面战争,关中的粮食缺乏,这两者都需要用钱去换;第三就是我们内部的整顿。”

崔开远心领神会,躬身说道:“李靖的大军横扫郿州等地,唐军也在主动撤退,唯一的激战就是武关,无论胜败,其实对长安的局势无碍。长安部分士族是李渊的同党,就算不想做得过火,也可以抄没家资,弥补户部所用;最麻烦的是内部整顿,国公,你要是还抱着现在的爵位,下面的人就难以提升,吕崇茂、徐世绩一直努力低调,就是这个惶恐。”

杨崇摇头道:“我不想称王。”

崔开远一副我清楚的样子说:“国公已是左仆射,只需增加长安留守头衔即可;进了长安,可以不设九卿,增加纳言一名以示平衡。”

崔开远所说与杨崇的考虑差不多,崔开远走后,杨崇又和到了长安的诸葛全、杨汪、王绩、姜龙等人商议,最后决定取消雍、夏、晋三州,三州原有郡县全部归长安留守司直管。杨崇出任长安留守,统管长安、西域、凉州、陇州、并州、山东军事;元威出任纳言,杜淹接替吏部尚书,姜龙为左翊卫大将军、张瑾为右翊卫大将军、史大千为左屯卫大将军,李靖为右屯卫大将军;诸葛全加尚书右丞,兼陇右节度使。

(本章完)

第458章 印刷坊的买卖

这是一个信号,杨崇的部下一下子占满了实权的位置,就意味着杨崇不会多征召长安的权贵;草堂寺的高僧吉藏和孙思邈被众人请出来,前去拜见杨崇。杨崇闻讯,亲自出帐迎接,孙思邈仙风道骨依旧,逸然笑道:“杨崇,你终于还是打回长安了,可是不进城,是怎么回事?”

杨崇请二人入帐坐下,让人奉上好茶说:“函谷关未下,在军营中便于处理军务。不说别的了,二位希望我做什么?”

孙思邈品着茶说:“你是医塾的股东,重新把医塾建起来。”

自从帅国真走后,大兴医塾的条件就差了许多,李渊占据长安后,把医塾的老师学生抽调一空,医塾已经名存实亡,孙思邈是舍不得医塾里培养了多年的药铺,还有那种长期积累下的经验,才留在长安,等个答案。杨崇一口答应,让孙思邈去把原来的老师学生找回来,只要人在长安,所有部门都会放行;至于资金,杨崇把老残找来,吩咐具体安排。

吉藏大师白发鹤颜,鼻梁高耸,看杨崇这么干脆,面露欣喜道:“国公横扫关中,有吞并六合之势,实在是千万百姓的福分,听说国公曾在太原为子民祈福,草堂寺愿帮助国公替关中百姓祈福。”

吉藏大师,祖籍安息,俗姓安,祖世避仇移居广州,后迁金陵,师从法朗,受杨广敕命,先后主持扬州慧日寺,长安日严寺,并于长安完成三论注疏,创立了三论宗,在长安地区影响甚大,蓝田悟真寺慧远、长安陵禅寺慧和、终南山延兴寺慧灌等几位高僧都是吉藏大师的弟子。

吉藏大师的请求,自然代表了一系列寺庙,希望杨崇能表现出支持佛门的态度,杨崇要是连这点都不明白,那就不要混了;杨崇含笑道:“这件事都没问题,我会和礼部打一个招呼,等到草堂寺上香的时候,我和崔尚书一起去,还望大师相助。”

吉藏大师满意而笑,孙思邈抬头看看帐篷四周问道:“张道长呢?”

杨崇顿时想通了孙思邈一个医圣为什么会出面应酬,不仅仅是为了医塾,孙思邈还是道门的代表人物,在楼观道不便出面的时候,孙思邈责无旁贷。杨崇笑着一指对面的帐篷说:“二师兄派了七名弟子来军前助战,果老是他们师伯,正在点拨他们。听说岐晖掌教还在终南山,不知道孙老见过他没有?”

孙思邈苦笑着说:“你既然猜到,何必还问我。李渊如此惨败,他现在的日子不好受,钱财、工坊都送给了李渊,楼观道支持李渊的弟子大部分都战死,只是他放不下楼观的基业,想问你一个结果。”

杨崇脸色一板说:“孙老,你也知道,他手下最起码有数百的弟子信徒死在与我军的战斗中,甚至有人参与了刺杀我的行动,如果不惩处,岂不让跟随我的人寒心,以为我是个没有原则的人。这样吧,楼观道内部的事情我不过问,但是岐晖要把投奔李渊的人员名单交到刑部核查,另外公开发表文章谴责李渊的罪行。”

吉藏大师和孙思邈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杀人就好,岐晖为李渊出了死力,受些惩罚是应该的,换一个人,恐怕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对于楼观道的未来,两人毫不担心,有冯齐整、姜夺、张果老这些人在,楼观道兴许以后更辉煌。吉藏大师低声问道:“国公准备让岐晖在认罪书送到哪里?”

杨崇想了想,让人找来韦裔,向孙思邈两人介绍说:“这是我们长安报的总编韦裔,原来长安的著名学者,在我进城的时候,韦裔他们会出长安报的创刊号,岐晖的认罪书和文章就登在长安报上。”

“长安报,老衲不明白。”吉藏大师意识到自己碰见了新事物,杨崇沉淫于稀奇古怪的东西天下皆知;韦裔笑笑说道:“长安报是一份以刊载新闻和时事评论为主的定期发行出版物,相当于民间的邸报,可以送到全国各地。大师来得正好,回去帮我们宣传一下,哪座寺庙要印佛经,我们可以帮助印刷。”

印佛经?寺庙里都是僧人和信徒抄誊,除非是特殊需要,城里的那些印刷坊,印一本五千字的《金刚经》都要一百二十文,谁受得了啊。不过杨崇坐在这里,吉藏大师还是懂人情的,虚心请教道:“不知道怎么算法?”

看着老和尚准备挨一刀的架势,杨崇和韦裔都笑了,杨崇慢慢地说道:“五百本起印,一千字十文;两千本以上,一千字九文;一万本以上,一千字七文;十万本以上,一千字五文。”

吉藏大师和孙思邈的感觉就是便宜,那本书不要印一个五百本,其他印刷坊都是印得越多越贵,杨崇这里印到十万本几乎和白送没区别。吉藏大师暗自盘算,要是把十几座寺庙加在一起,哪一本佛经都可以印在两千本以上,一本《金刚经》不过四十五文,只相当于原来的三分之一,于是满脸愉悦地说:“老衲回去定下来后,三日内来拜见韦大人。”

韦裔只能摇头,杨崇在黄河边上一下子开了十一座纸坊,经过半年都具备了生产规模,一开始寇九珙还担心销量,等杨崇开起印刷坊,提出办长安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眼。好在杨崇、李淳风、张果老预先做了一份样刊,连广告都摆在上面,最后韦裔才接了手;现在杨崇、于钦焘旗下的商行工坊,买广告位的协议都签到了一百期,还有代接业务提成,让韦裔安心不少。

等孙思邈两人回去,杨崇和诸葛全立即拔营前往武关,何为关中,就是指“四关”之内,即东潼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现在潼关、散关、萧关在手,杨崇只有占领南面的武关,才算真正占据关中,可以泡一壶清茶,坐看关外群雄混战。

(本章完)

第459章 飞艇助战

武关关城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绝涧,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池横出河心,用土筑成方形,东西各开一门,以砖石包砌卷洞。城东四岭高且陡峭,不容并骑,为武关屏蔽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是长安连接荆襄、吴越的纽带。

唐军放弃了长安以南,一万大军死守武关,就是知道这是最后能威胁杨崇的地方,一旦武关易手,唐军就很难通过四岭险道,重新夺回武关。杨崇和诸葛全巴巴地跑去,不是单单为了鼓舞士气,而是冯齐整派来的七名弟子带来了五只热气球,这是杨崇和诸葛全智慧上的结晶,杨崇提出的战术概念和设计思路,诸葛全用孔明灯的原理加以完善,冯齐整、方丑失败了二十几次才造成功。

孟鲲鹏、单雄信、寇九珙经过几十次的训练,才根据杨崇的说明书掌握了要领,冯齐整的七名弟子就是第一批试飞员。诸葛全选了风向东南的日子发动了进攻,五个色彩斑斓的热气球升起,除了驾驶热气球的道士,每只气球上还有一名墨焯书院的学生和两名霹雳营的军官;能上天的殊荣根本轮不到士兵,十名正副百长主动承接了任务。

四百多米的狭窄防线原来对守军有利,进攻的军队人数再多,每次只能投入那么多人马,变成添油战术;但是当五只热气球飞到武关城楼,从上面扔下天雷的时候,戴罪立功的冯立、薛万彻傻眼了,城楼上不断地爆炸,尸体迅速堆积成山,根本无法形成有限的防御,不到一个时辰,河西军便爬上了城楼。

五只气球开始对唐军的援军进行轰炸,骑着战马赶来的主将王长谐目标过于明显,被两只热气球追逐,投下了六颗天雷,当场被炸晕。唐军的恐惧无限滋生,以为是老天帮忙对方,纷纷掉头往东门逃命;车骑将军雷永吉吆喝不住断,好不容易喊住三百多士卒,准备赶往西城楼增援,却看见河西军的大旗已经在武关城上飘扬。

败军如潮,薛万淑被蜂拥的河西军士卒围在城楼上,冯立冲下城楼,正准备逃跑,被刚刚冲进武关的左难当一刀砍死;雷永吉只能抢了王长谐逃走,在山道上挤落山涧的唐军过千,更多的官兵丢了武器,就地下跪投降。城楼上薛万彻久战后失手被擒;投降的唐军多达七千人。

杨崇松了一口气,与诸葛全相视而笑,折腾了大半年,总算是有成果的;杨崇下令嘉奖三军,休息一日后,留向善志和五千马步军守卫武关,大军撤回长安。一日攻占武关,快马提前把消息传到长安,满城惊乍,唐军的战斗力已经弱到这个地步,难怪关中会成为杨崇的天下。

杨崇进长安城的那天,原先杨崇在长安的所有商行同时宣布重新开业,让权贵和百姓再度惊讶的是,各家店铺打折的商品竟然全部是书籍,摆在最前面的是山南书院编的《十万个为什么》最新版、墨焯书院编的《墨子科学》、大业医塾编写的《养生》。

后面一排是杂书,第一本就是杨崇、姜菲合写的《江湖记》,手抄本早已在权贵中流传,被虞世南推举为大隋第一闲书;杜淹记录的《观天笔记》讲的是几年来夜观星空的感受,其中多有玄幻的景色描述;元袭人、宇文温、裴神符整理的乐谱《凉州八声》是西域、凉州的二十首精曲,包括杨崇的那首《喜欢你》。

书籍装订精美,印刷字迹清楚,六本书都配有精美的插图,阐述的语气近似于口头语,通俗易懂,图文并茂;最关键的是价格,除了《十万个为什么》近三万字,标价一百文一套,其他的五本书竟然都是四十八文一本,今天还打七折。

书籍几乎是一抢而空,韦裔、元弘昭等人走过一家家店铺是目瞪口呆,《凉州八声》原本是最不被看好的书,若不是杨崇坚持,宇文恺都不愿出版,但是销量好得怕人,就象杨崇预先猜测的那样,乐坊和平康里的各家青楼几乎是抢购,根本不看价格,恐怕就算贵上一倍,也会卖得出去。

同时推出的还有一份《长安报》,是由韦裔牵头的长安报编辑部发行的,八文钱一份,分新闻、财经、诗书、娱乐四个版面,新闻介绍了各地战况和官府在长安的行动,头条是楼观道掌教岐晖对好友李渊的谴责,把李渊在长安的日子前前后后地批评了一遍。文章下面是韦裔的评论,认为李唐没有把百姓的日子放在心上,关中以后应该是以发展经济,自力更生为主。

诗书版是刘炫、杨汪、孔颖达等人的文章,代表着经书的各家言论;财经版是房玄龄、诸葛全、崔处直写的各地财政分析;娱乐版是杨崇、姜菲的连载《赤壁之战》、孙思邈编写的养生连载《太极拳》、李淳风负责的专栏《算术趣题》、韦裔亲自上阵编写的《填字游戏》。

韦节正在家中设宴给韦津践行,拿到管家送来的《长安报》,看了半天没吱声;韦津、司马才章、王恭、王揆、于志宁、裴守真、裴寘等人传阅了一遍,王恭击节赞叹说:“好心思。报纸的做法新颖不说,杨崇、杨汪、诸葛全等人亲自捉刀,给人一种闲的感觉,更增加韦裔文章的可信度,让人对下一期产生期待。”

于志宁沉吟问道:“王兄,你看能否在《长安报》上发表文章?”

王恭笑道:“韦裔找了你?”

于志宁点头说道:“韦裔跟着杨崇几年,现在也有了奸商的嘴脸,一是说有稿费,二是说如果文章好,以后会单独编写成书。”

每一个研究经书的人都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够让世人知晓,变成书籍传下去,韦裔的开价很明显找到了孔颖达的软肋。

(本章完)

第460章 委屈

王恭和韦裔是老朋友,猜测着韦裔开价时的模样,王恭洒脱地一笑说:“为什么不写,难道李渊还能打回来不成,武关、潼关何等坚城,都是一两日便丢了,李渊在南阳声势再大,也不可能是杨崇的对手。我在长安还要生活,挣点生活费也是好的。”

“可是杨崇要是只想守在关中,不全心全意地进取,天下迟早是三国,或七雄争霸的局面。”司马才章担心地说:“杨崇应该尽快统一中原,百姓的痛苦才会早一点结束。韦大人,杨崇真的没邀请你?”

这话是对韦节说的,两个韦大人,韦津已经被杨崇任命为扶风郡守,今天这餐酒席就是给韦津送行的。韦节有些苦涩,韦节是在皇宫里被捕的,但是姜夺立即放了他,派人护送韦节回府;韦节后来出城拜访杨崇,杨崇已经亲自去攻打函谷关了,今天才回来,到现在两人都没有见上面。

韦节是一肚子委屈,要不是家族的决定害了自己,此刻正是风光的时候,元威、杨汪的位置总能挑上一个。韦节苦涩地笑笑说:“我做过李唐的官,或许杨崇有些顾虑。”

裴守真放下报纸说:“杨崇不会在意这些,程咬金、牛进达先后跟过李密、王世充、李渊,杨崇还是任命程咬金为右翊卫将军,牛进达为中郎将。不过杨崇那个工坊的印刷能力让人惊讶,武关大捷不过是一天前的事情,《长安报》就印出来了,难道是预先雕好的版。”

杨崇没有公开活字印刷的秘密,大部分人对印刷的概念还是整体雕版印刷,排版刻板要花上很长时间,象《长安报》这样的版面,没有几天的时间是根本出不来的。王揆摇头说:“可能杨崇又有了新玩意?”

韦节见怪不怪地说:“很有可能,这次攻打武关的时候,据说诸葛全派出了五座能飞的飞艇,从空中投放天雷,唐军硬是给吓得不敢一战。不过杨崇要是有了新技术,以后其他印刷坊的生意就会一落千丈,我明白了,杨崇这是警告,他有能力把所有经书的成本降下来,让所有人都买得起书,就象他一直提倡的那样,穷人的小孩也要读书。”

众人脸色齐变,杨崇在各地让官府办学人所皆知,但是那是高成本,倘若杨崇不断降低成本,那么最后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让寒门和士族一样控制书本,控制舆论。裴寘谨慎地说道:“杨崇应该没这么厉害吧,你看他给小妾出书,就如同儿戏,很随心所欲的。”

韦津肃容道:“那是障眼法,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不可能把薛举、刘武周、李渊一一赶走,你们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如回到家乡。杨崇能有时间去写,正说明眼前让人心惊胆颤的天下争夺,还无法让他付出全部的心思,天雷、飞艇,哪一样不颠覆战争的概念,如果后面还有呢?”

大隋的读书人都懂骑射,纵然都是文人,对战场杀伐一点也不比武将差,在座的人都能想象得到,杨崇不会到此就江郎才尽,下一个惊天手笔一定是在南阳或襄阳。脚步声传来,管家带着韦裔进来,韦裔给众人施礼,向韦津、韦节通报说:“越国公想招司马才章、王恭、于志宁、裴守真四人入府,特地让我来跑一趟。”

王揆、裴寘面色一呆,他们不一定在乎杨崇的重视与官位,但是在别人眼里比家人朋友差,宛如被人打了一拳,胸口隐隐作痛。于志宁与韦裔熟稔,随口问道:“越国公准备要我们做什么?”

韦节等人也是心中好奇,韦裔答道:“越国公单独开府,所以安排了一批官员,分别是军咨祭酒虞绰、记室王恭、主簿裴守真、咨议典签司马才章、太学博士于志宁、从事中郎将尉迟立、参军郝瑗、仓曹杨延达、户曹元君宝。”

王恭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是朋友,一个个很清楚彼此间的能力长短,杨崇的任命很显然是根据各人的特长而定;不过越国公府是个好地方,最接近杨崇,官再小也能参与军国大事,王恭随即反应过来,立即表示愿意为官,裴守真、司马才章跟着表示愿意,唯独于志宁不好意思地说:“韦裔,我不是太学博士。”

韦裔笑道:“国子监祭酒王通已经同意你为太学博士,志宁,把你在唐军中的事忘掉。”

于志宁不是矫情的人,跟着就同意了;韦裔入座,跟韦津送行,王恭奇怪地问道:“你不需要回去复命?”

韦裔不慌不忙地说:“越国公下午跟于钦焘、崔弘肃、杨縯、长孙显、老残、元弘昭商议钱的事,说好了晚上在越国公府聚会,你们都答应了,到时候一起去便是了。我正好忙中偷闲,歇歇脚。”

韦津笑着问道:“越国公府邸定了?”

原来尚书省挑选了三处府邸备选,分别是延康坊原来杨素的府邸、曲江南岸的离宫芙蓉园、永崇坊齐王杨暕的府邸;韦裔顺口答道:“延康坊旧越国公府,昨天晚上开始布置的,三夫人一早搬过去的。不过越国公要对格局做改动,吩咐把后面原来杨素藏娇的花园单独隔出去,改建瀛洲馆,一个安置族内能工巧匠的地方。”

韦节颔首道:“杨崇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瀛洲馆紧挨着越国公府,便于他抽空去看看。”

裴守真等人心里话,这杨崇也太闲了吧,根本不象日理万机的样子;酒席吃罢,考虑到晚上五人同行,韦节将众人请到客房休息喝茶,趁着送韦津出门,只有韦家自家人的时候,韦节问韦裔:“杨崇准备如何安置我和独狐篡?”

韦裔老打老实地说:“越国公没说,明天他要处理还在牢中的李纲等人,估计三四天后才会轮到你们。”

韦津宽慰韦节说:“杨崇是个念旧的人,李纲身份特殊,你安心等待便是。”

(本章完)

第461章 关中应对

杨崇忙了一个下午,与于钦焘等人谈好了买卖的事宜,送走客人,看苗艾美和崔五娘脸色不对,晓得崔瑶又耍性子了,示意两人放心,龙行虎步地走进屋内,见崔瑶还在生气,顺手关上门,上前搂住崔瑶问:“怎么啦,是不是崔处直得罪你了。”

崔瑶轻轻一拳打过去,眼圈一红说:“是你,是你。”

崔瑶心里是真的憋屈,无数草泥马掠过。姜菲一个江湖女侠,元袭人一个鲜卑人的后裔,两个小女人都能出书,自己五姓七望的嫡女,书香门第,才华横溢,竟然被杨崇视而不见,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崔瑶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自己不得宠;可是杨崇不养歌姬,不上青楼,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就自己天天和杨崇在一起,不得宠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杨崇猜到崔瑶生气的原因,双手轻轻抚摸着崔瑶,感受着崔瑶身上那种带有说不出的柔滑,笑着低声说道:“下次我写烹调的书,跟你一起合作。”

“我就这么上不了台面,把我当厨娘了吧。”崔瑶被杨崇摸得身子发软,气急败坏之下又打了杨崇一拳说:“我不在乎写书,不过我晚上要看星星,你跟杜淹说,分一个观天仪给我。”

杨崇松了手,摆出一副大丈夫的样子,满怀豪情地说:“他那是旧的,马上宇文温到长安,会带一个新的来,我就在后面造一个观天阁,你天天晚上看。”

崔瑶扑哧一笑说:“没正经。对了,你的二夫人来了,你怎么安排?”

杨崇吓一跳,嬉皮笑脸地说:“你不会想要单双日互换吧,我身体可不行。”

崔瑶一脚踢过去说:“别装,我是说杨信。”

杨崇收起笑容说:“我首先是父亲,希望杨信和我在一起,日子过得开心一点。至于其他的事,我做不了主,过几年再说吧。李渊等人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我还是先把这些人消灭了安心。”

杨崇正待再次伸出魔爪,苗艾美在门外禀告,虞绰、杨延达等人到了,杨崇只能悻悻收手,嘟囔着来到前面;只不过到了大厅的时候,杨崇已经换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和军咨祭酒虞绰、记室王恭、主簿裴守真、咨议典签司马才章、太学博士于志宁、从事中郎将尉迟立、参军郝瑗、仓曹杨延达、户曹元君宝一一打招呼。

杨崇请大家入座,韦裔、宇文成都、苏定方算是陪客;苗艾美去安排酒菜,杨崇就直接讲了今天下午商议的结果,关中的经济是一种豪强经济,杨崇要想重振经济,只有清除与自己作对的世家、重新丈量土地、把关中铁厂收为已用。

裴守真明白,几年战争,杨崇和河西的经济能力已经拖到极致,杨崇这次封赏军队安置百姓,拿的全是宫中的绸缎珠宝;河西军进城后,很多豪门富商的产业宅第已经被查封,准备充公或者拍卖,清除一部分敌对的世家恐怕是早就定下的行动。裴守真开口问道:“国公,你打算到哪一步结束?”

杨崇示意虞绰解释另一份名单,是资助唐军的地方豪强级富商,包含楼观道掌教岐晖、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富商虞松等共三十三人,杨崇等大伙看完资料以后说:“李渊强势,但是这些人毕竟提供了大量的金钱,我和房大人商量了,要这些人出罚金,每给李渊一个同伴,就要交半个铜板的罚金,你们看,行不行?”

“行,可以。”王恭晓得杨崇想多了,除了在河西军的地盘,商人都是贱民,死活根本没人管,象杨崇这样一半罚金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仁慈,正常的情况就是抄没家产,一家人流放。王恭明确表态,要是户部有困难,自己可以去办这件事;杨崇点点头算过去,示意王恭说丈量土地的事。

王恭家在太原祁县就是大地主,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就问了一个问题:“国公手中有没有足够的人手?”

杨崇肯定地说:“我有大批从学校毕业的毕业生,还有经过军队识字班培训的战士,所以人手不存在问题。”

王恭淡定地说道:“那就没问题,剩下的都是细活,一块块地与官府的契约核对;大户最多打官司,准备好诉讼师就可以。”

杨崇看看说:“找三十名诉讼师,司马才章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尉迟立,你从宇文成都帐下选一百名老兵备用,识字的士兵由户部出公文,从李靖军中调一百人。”

参军郝瑗说道:“关中铁厂最大的股东是元家、杨家、独狐家,三家的股份加在一起超过百分之五十八,元家应该没问题,杨家的股份可以交给杨縯,国公和独狐篡是旧友,何不从独狐篡入手?”

杨崇否定说:“破城的时候,独狐篡原本在转移军械坊的物资、设备,得知城破了,立即躲起来,一直到我们控制全城才出来亮相;不是我推卸,正因为我和独狐篡是旧友,才不想让他有豪取强夺的感觉。我没资格封他为赵国公,军械坊肯定是寇九珙接管,你们不妨出个主意。”

郝瑗点头道:“国公可以暂时封独狐篡为邯郸郡公,独狐篡要是聪明人自然能体会其中一切;如果他接受,一个象征性的官职便可以了。”

郝瑗几句话,就帮杨崇解决了一个为难的问题;杨崇自己是国公,偶然封个把国公没问题,但是长安城勋贵满地走,要是封上一大片国公就不合适了,但是郡公、县公封多少都没问题,将来杨崇要是称王,正好给得力的人再提上一级。

杨崇斟酌说:“那就让独狐篡、李纲、韦节、封德彝四人负责修史,从文帝一直到李渊篡国为止。”

郝瑗一愣,随即一笑,杨崇果然是有主意的人,刚才的斟酌不过是在考虑方案和人选,修史对这四位还真是一个合适的差事,名声好听,杨崇实际上不在乎有没有结果。于志宁担心地问道:“李纲、封德彝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462章 李纲中计

李纲在北周任齐王宇文宪的参军,周宣帝宇文赟杀宇文宪的过程中,李纲誓死没有屈从的言辞,最后独自一人用没有帏盖的车子载着宇文宪的尸体去下葬。到隋朝李纲担任太子洗马,太子杨勇被废黜,李纲又和隋文帝杨坚顶嘴,让杨坚下不了台;于志宁担心的就是李纲的臭脾气,与杨崇死杠。

杨崇想了想说:“独狐篡担任城门校尉,韦节担任员外散骑常侍,李纲担任著作郎,封德彝担任内史舍人。封德彝是杨素的旧部应该没问题,李纲能做何潘仁的长史,同样没问题;裴守真,明天把韦云起、令狐德棻一起带来见见。”

封德彝为人狡诈,谄媚奉承,两面三刀,杨崇现在只是为了自己的形象,并不在乎封德彝是不是真心,能不能做长;李纲是个君子,杨崇更是心有余力。真不行,韦云起、令狐德棻当中或许还有备胎。

不出杨崇所料,封德彝见到杨崇就下拜施礼,一口一个越国公,没有丝毫犹豫,就愿意出任内史舍人;李纲面沉似水,一言不发,杨崇摇摇头说:“李纲,你很让我失望,原以为一代大儒,风骨无二,没想到被胡人一劫,就愿意落草为寇,附逆李渊叛军。”

李纲气得脸色通红说:“杨广无道,天下人皆可取而代之,李渊天命难违。”

杨崇好奇地问道:“那他怎会丢了太原长安?”

李纲指着杨崇说道:“你太狡猾,但是天下之争,岂是一战而定输赢,汉高祖刘邦与项羽争锋,每战必败,但是最后在垓下竟全功。”

“说得好。”杨崇鼓掌说道:“看往日知兴衰,可君君臣臣,难道是你们儒家说得玩的吗?”

“你。”李纲正要反驳,突然想起杨崇一直自我标榜是墨家信徒,顿时不敢吱声,要是随口几句气话被杨崇当做儒家的言行不一宣扬出去,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打脸。杨崇见李刚不说话,自顾自地说:“我准备让墨焯书院编写北朝史和前隋书,从刘渊一直说到李渊篡位。”

李纲再也忍受不住,上前一步说:“你们墨家有什么资格编史?”

杨崇定定地望着李纲问:“从秦到隋,可有人规定墨家子弟不能编史?再说,我允许其他人同时自编,可以到时候让天下人看看,到底是谁有能力。你们儒家专攻于经书,对编史的兴趣都不大,历史上司马迁、陈寿等人都是靠一己之力完成《史记》、《三国志》,就可见一斑。”

封德彝心中一阵点赞,杨崇这一手太得力了,从编史打开缺口,此例一开,以后百家都可编史,独尊儒术就算是到头了。估计李纲现在连寻死都不敢,要是墨焯书院在编史的时候给李纲栽赃,说因为李纲对编史没兴趣,墨家才接过重担,那李纲就是儒家的千古罪人,比杨广更让人痛恨。

李纲只是性格耿直,不笨,一眼就看穿了杨崇企图,怒道:“老夫不比宇文恺要强吗?老夫就可以编史。”

杨崇打量了李纲一番,淡漠地说:“你现在是囚徒,又是大隋的叛臣,让你来编史,不符合道义。”

李纲一咬牙说:“多谢国公提醒,只要国公同意下官编史,李纲愿意重归大隋。”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李大人,你要想好,若是再次背叛大隋,可是要灭九族的。”

李纲倔强地答道:“国公不是说能横扫天下吗?李纲就赌上这一把。”

杨崇颔首道:“好,杨某相信你一会,就任命你为著作郎,负责编史。”

封德彝一开始还为李纲悲哀,看到一侧王恭等人会心的笑容,封德彝忽然醒悟,杨崇不是激将,而是根据李纲的个性,搭了一个让李纲投降的台阶;李纲正是看明白这一点,才顺着台阶走下来。杨崇又让人请来独狐篡、韦节,独狐篡担任城门校尉、邯郸郡公,韦节担任员外散骑常侍,和李纲、封德彝一起编史。

韦云起、令狐德棻两人对归降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尤其是令狐德棻,晓得长安城自家的产业全部被查封,很明白自己一言兴家一言招祸的严重性,连最起码的做作都没有。杨崇任命韦云起为河南安抚使、令狐德棻为校书郎;蔡王杨智积在儿子杨道玄和智囊萧德言陪同下到了长安,杨智积公开表示,自己年事已高,不参与政事。

高阳郡公杨智明、开封县公杨智才先后亮相,一时之间,似乎皇族都在回归;南阳公主杨慈佑赶到长安,要杨崇杀宇文士及,被杨崇断然拒绝了。杨慈佑满面泪痕,哭泣道:“窦建德还杀了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你连一个宇文士及都不肯杀?”

王恭出面替杨崇辩解道:“公主,若是按叛贼,宇文士及是该杀,但是长安被抓的叛贼不是一个两人,如果都杀了,恐怕天下震动,对越国公不利,对恢复大隋也不利,天下人希望的是仁义之师,而不是屠夫。”

杨慈佑根本看不起王恭,变色驳斥道:“大隋是我杨家的天下,谁敢乱言。”

王恭出自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中人,又怎会把皇族放在眼里,王恭不客气地说:“窦建德立国号为夏,就算他杀了宇文兄弟,难道就不是大隋的反贼?公主既然还知道大隋,就不要因为个人的感情胡来,要知道现在四分之三的天下被李渊、王世充之流占据,已经不是隋地。”

南阳公主大叫道:“杨崇。”

杨崇摆摆手,示意王恭退下说:“公主,这件事就不要再纠缠了,我们还是说说杨侗、杨侑的事吧。”

杨慈佑冷静了一些说:“母后同意他二人恢复越王、代王的爵位,自然是要回长安,最好住在原来府邸。”

杨慈佑明白,杨崇在这方面没兴趣,只能自己来提,先前为杀宇文士及争执,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虞绰插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杨侗禅位于王世充,杨侑禅位于李渊,都是不肯饶恕的大罪,按律应该流放。”

(本章完)

第463章 暂住长安

眼看杨慈佑就要暴走,杨崇斥退虞绰说:“杨侑两次禅位,接受唐朝官职,确实不适合再任亲王,不过罪魁祸首是卫玄,杨侑可以任蓝田县公,闲居长安。杨侗错在与王世充达成协议,杀掉了朝臣元文都等人,可以恢复爵位,滕王怎么样?”

杨慈佑屏住呼吸,不断安慰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杨慈佑很清楚,杨崇如今权行关中、河西等地,只是没有扳倒大隋的旗帜,弘农杨氏和长安隋室皇族的杨道玄、杨智才、杨纲等人根本不会在意是杨崇还是杨侗做皇帝,跟随李渊去了南阳的杨恭仁等人更是不能指望。

杨慈佑沉住气问:“杨侗是住在长安吗?”

杨崇沉默了一下,答道:“暂时住长安吧,正好在家里调理一阵,等收复洛阳以后,我会安排他去洛阳。”

杨崇的安排有明显的漏洞,杨侗、杨侑都在长安,那些前隋的旧臣和长安的豪门肯定会玩出花头精来,不过参与杨崇机密的人都知道,杨崇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就是要那些人跳起来,才好下手。杨慈佑松了一口气,晓得能争取到的只能这么多,可是等见到崔瑶,杨慈佑才晓得,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

杨崇另外封杨勇的两个儿子杨孝范为武功县男,杨孝实为下邽县男;追赠元文都为鲁国公、卢楚为涿郡公、骨仪为扶风郡公、阴世师为北平郡公、裴蕴为江夏郡公、虞世基为余姚县公。杨慈佑出自宫中,父亲杨广、母亲萧后都是玩弄权术的人,一眼就看出杨崇的目的,杨孝范兄弟就是杨侗、杨侑的备胎,追赠元文都等人是为了获取长安、洛阳、江都官员的支持。

这时候蝴蝶效应已经显示出来,王世充手下的殿中监豆卢达从洛阳直接逃入潼关,被杨崇任命为谏议大夫;坐镇江都的陈棱被李子通击败后,丢弃了军队,率军与左才相会合,在周文举的接应下退到到黎阳,三军七千多人被编入屈突通的麾下,杨崇以陈棱为江都郡守、右御卫将军,左才相、周文举分别为齐郡、淮阳郡守。

花剌子模国的火罗给杨崇送来厚礼,除了金银财宝,还有两个身材丰满金发白肤的美女,要不是杨崇拦得快,崔瑶已经下令轰人了。火祆教在河北、凉州很有势力,对杨崇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不需要平白无故地得罪人;两名白人美女被送进皇宫,和俘虏的李渊那些嫔妃们关在一起。

火罗谈的还是火祆教的祆祠,现在杨崇占领了长安,火罗明白,与李渊谈的作废,还是要越国公杨崇认可。杨崇的态度很明确,找来礼部尚书崔处直,凡是李渊答应的,已经在建的祆祠杨崇不反对,但是新增项目绝不同意;火罗谈到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杨崇以后在河北酌情处理的承诺,遗憾地回去。

杨侗、杨侑到了长安以后,韦家第一时间送上请柬,请杨崇赴宴;杨崇抓着请柬在手中反复看,琢磨着韦家的意思。崔瑶靠在杨崇身上说:“不会是鸿门宴,韦家不敢拿家族的前程赌,万一失手就是诛灭九族,他们又没有军队控制长安,替别人做是划不来的事情。”

杨崇轻轻在崔瑶的臀部拍了一下说:“你说得我浑身冷汗,当时你们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啊,太恐怖。”

崔瑶水蛇般扭动下身子说:“帝王之家本就是波澜暗生,你到现在都不愿称王,不就因为担心这些吗?我估计,韦节想把杨侑的母亲韦氏介绍给你认识。”

“不会吧。”杨崇装作糊涂地说:“他们介绍也应该介绍个小姑娘。”

崔瑶顺手掐了杨崇一把说:“想什么呢,有我在,韦家不会那么傻,他们是希望韦氏的眼泪感动你,蓝田县公比滕王可是差了一大截。杨侗府中的三任长史都出自崔家,很多人不得不想。”

滕王是从一品郡王,蓝田县公是从二品,两者差了两级,说明两人在杨崇眼里是绝对不一样的;万一杨崇只想做个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那总要有人做皇帝吧,大家族的智慧就在这里,预先布局。

杨崇把崔瑶抱在怀里说:“那我就不去了,等会准备点礼物送过去。”

两人正在温存,门外传来敲门声,杨崇无奈放下崔瑶,在崔瑶促狭的笑容中去开了房门;苗艾美在门口施礼说:“禀家主,二夫人和大少爷已经从张掖出发了,孟翻、庞焕、尉迟笑、契苾葛陪同,估计现在到金城郡了。”

杨崇点头说:“你帮我准备一箱玛瑙石、珠宝、金锭,另外派人通知虞绰、王恭、裴守真、司马才章、郝瑗、元君宝前来见我。”

苗艾美答应一声,立即去办,等杨崇收拾妥衣服来到前厅,王恭、郝瑗、元君宝已经到了,杨崇立即让元君宝带着一箱珠宝前去韦家,说自己有事不能前往;虞绰、裴守真、司马才章到后,杨崇开口就问:“我们是不是在长安官封少了?”

裴守真一听便明白,答道:“国公,长安原来是都城,国公、郡王不足为奇,勋贵更是满地走,你现在不能大肆封官,自然有人不满意。不过不封有不封的好处,一是减少俸禄的开支,而是免得人浮于事;国公要是说韦家请客的事情,我倒略知一二,不单单是为了杨侑,韦家是想证明,他们还是得势的。”

不过杨崇听出了裴守真话里隐藏的意思,韦家想证明自己,是感受到了其他世家的压力,看自己这边,不外乎就是元家和崔家、杨家,姜夺也有可能。杨崇满不在乎地说:“裴主薄,说得清楚一点。”

裴守真低声吐出两个字:“银行。”

武威开办的大业银行十二家股东,姜夺、元袭人、冯齐整、于钦焘、元仁惠、沮渠固、张怀善、韦圆照、杨纲、杜淹、杨则、崔处直,妥妥的一个新贵和世家的联盟,还霸占着官府庞大的资源,不让人眼红是不可能的。

(本章完)

第464章 盐战开始

银行现在的四位高管分别是原吐鲁番商行的大掌柜朱纮道、杨崇的弟子李淳风、崔弘肃的养子崔处九、弘农杨氏的杨屈,都不是外人;金库管理金银币的制造,单独划为一个部门,由宇文温负责。

武威的业务其实是朱纮道负责,主要业务来源除了大商行,就是盐商;李淳风已经被任命为长安分行的行长,银行的地点都选好了,就在平康坊南面的宣阳坊,紧挨着东面的都会市。杨崇冷笑着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王恭暗叫不好,杨崇少年得志,这些年无论在商场还是战场都是无往不利,一旦权贵们的想法碰到杨崇的底线,恐怕长安立马就会风云变色。可是杨崇坐在正中,王恭不敢使眼色,只能祈祷裴守真能说得委婉一点,不想裴守真直言不讳地说:“有人认为银行是以权谋私,正在游说豪门和御史。”

长安的御史都是河西军打进城后投降的,反正是要有人来当这种官撑门面,杨崇就没动这个群体,只要归顺都是保留原职。没曾想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个衙门,韦家的目的一目了然,就是要探听一下杨崇的口气,再做决定。

韦圆照虽然也是银行股东,但是与家族的关系似乎还是差了点,杨崇问道:“你们谁知道韦家那座玉矿现在的情况?”

虞绰笑道:“我知道一些,现在韦保峦、韦霁正在找圆照,要求玉矿和银行的股份归整个家族所有,好像圆照拒绝了。”

韦圆照还是知道轻重的,银行肩负着运转杨崇大军资金的使命,是根本不允许外人插手的,任何人的窥觑都将引起杨崇的迎头痛击。杨崇颔首道:“你马上去找一下房彦藻,准备推行盐钞法。”

虞绰答应一声去了,杨崇开始向其他人解释盐钞法,盐川、解池的颗盐现在是官府组织搬运,设置专门的机构购进和卖出,以后盐商到边境州郡纳钱四贯五百,即售予一帖盐钞,到盐区换取食盐二百斤。但是盐商想要拿到盐后自由交易,必须有盐引,就是盐商的食盐运销许可凭证,规定交实物才能买盐引,实物只有六种,粮食、茶叶、丝绸、牛羊、纸张、瓷器。

王恭和司马才章互相看看,果然象猜测的那样,杨崇早就有下一步的打算,只是不到关键时候不拿出来。很明显,这是为南方的士族和商人量身定做的方案,除了牛羊,粮食、茶叶、丝绸、纸张、瓷器主要都出自南方;杨崇是想通过盐战,开始逐步渗透,同时省去了数十个州县搬运食盐的劳苦,节约开支。

其实杨崇追求的是开中制,为了充实边境军粮储备,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杨崇希望更精明的盐商因为长途运输粮食的耗费巨大,能在边境雇佣劳动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成为军队屯田的一个补充。

户部尚书房彦藻、兵部尚书元无竭是杨崇这个方案的拥趸,两个看到了运粮费用的降低,这个节省的钱一直能延续到杨崇统一全国,单独面对突厥的时候。杨汪则担心于盐引发行的情况,毕竟食盐是面向全国的,现在盐川、解池离并州都不远,但是日后河北、山东、辽东怎么办?最后是杨崇做了保证,其他地区的盐他肯定能解决,杨汪才同意。

裴守真问清楚长安的食盐由官府设立盐库调节,抑制商人的暴利,使盐价保持稳定,便不再多言。王恭暗自喝彩,大业银行发行金银币在商家间流通,只要边城有钱庄收金银币,盐商的业务就死死拽在银行手上,谁也拿不去,谁也拿不起。

《长安报》发往全国各地,李渊、王世充等人的探子更是每次都买了报纸送到洛阳等地,第七期上的一则启示让人心惊,长安公布了盐钞法,决定发行盐引,李渊、王世充立即下了死命令,各处关口严查,不允许这些物资到达长安;饶是这样,唐军、郑军依旧阻挡不了商人对长安的向往。

不过唐军、郑军的大批细作也夹在商人里进了关中,有一个能干的细作甚至把李渊的亲笔信送进了段纶府中,李渊希望高密公主李秀静能把自己在长安城的妃子、儿女救回南阳。高密公主李秀静看着父亲的书信,忍不住落泪,派人去请住在府中的公孙蕙兰来商议,公孙蕙兰蹙眉说道:“杨崇一反常态,把襄阳公主她们都下在大狱中,就是想等着我们武力救人。”

李秀静当然明白,公孙蕙兰作为唐军的大将军,杨崇和他手下人似乎忘了这个女人,从公孙蕙兰进府以来,根本就没有人来问过,只是门口看守的士卒不允许公孙蕙兰离开段府,在府内公孙蕙兰一切自由;段府中人必须登记去处才能出门,在府内同样无人过问。杨崇这么做,其实就是把公孙蕙兰和自己当诱饵,等着鱼上钩。

李秀静叹口气说:“这杨崇还真不是好色之徒,要是父皇的妃子他看上几个就好了,最起码能吹吹枕边风。”

“算了吧。”公孙蕙兰靠在椅子上说:“姜菲那三个小蹄子没一个是善茬,就算杨崇看上,那妃子估计也活不到几天。按照我的看法,不如你直接去找杨崇,他不改商人的作风,兴许用江南的物资就能把人换出来;你想,元吉那样的猛将杨崇都不在乎,会在意几个娇滴滴的女人和十来岁的孩子。”

李秀静担心地说:“可是三姐,杨崇就没同意。父皇还在长安的时候,托于家传话,五千两黄金,杨崇都不干。”

公孙蕙兰晓得这件事,帮助李秀静解忧说:“那是杨崇对秀宁有企图,要不然不会从你们姐妹当中挑到秀宁,可惜不知道杨崇的企图在哪里。秦王他们分析过,说杨崇肯定不是看上秀宁的姿色,而是秀宁对杨崇来说,有一种特殊的作用;杨崇那小子诡计多端,我们不能用计,想要把事办成,只能实打实地谈判。”

李秀静想想说:“我给杨崇写封信,看他见我不见。”

(本章完)

第465章 盘口

门口值班的河西军军官收了信,下午独狐虹就跑来了,一见面就开玩笑:“秀静,敢给男人写信了,胆子真不小。”

见到闺蜜,李秀静不在乎地说:“死丫头,你现在风光无限,应该有空就来看我,天天在忙什么?”

独狐虹让丫鬟递上买来的糕点,坐下说:“这阵子忙死了,姜菲她们没回来,收回来的生意都交给我了;杨崇准备把在长安各宫殿的宫女都放走,这件事交给了崔瑶,我又被拉去做助手。”

李秀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独狐虹问:“是不是宫中的女人全部放走?”

独狐虹接过茶杯,笑道:“杨崇真鬼,猜的一点都没错。你放心,杨崇现在对你父亲和你大哥、二哥他们的女人没兴趣,只对钱有兴趣;这些女人不同于宫女,已经交给刑部,按照大隋律法全部定为奴籍。你要是想捞人,出钱买就行了,不过刑部的案卷有备注,她们出来只能居住在长安,离开长安需留守司另外下文。”

公孙蕙兰点点头,这是杨崇一贯的风格,自信、恰到好处;李秀静毅然地说:“独狐虹,你帮帮我,一个是去刑部尽可能压价,一个借我点钱。”

独狐虹摇头说:“我算过,大约有三四百人,不说要花多少钱赎出来,问题是人出来以后你怎么办?这些人可都是娇生惯养,你养得活吗?如果指望你父亲送钱来,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一旦被官府查到,这些女人恐怕还会被抓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李秀静急忙问道,独狐虹要是没办法就不会来,笑嘻嘻地说:“让段纶送钱回来。”

段纶现在坐镇益州,天府之国有的是钱财,杨崇有招揽段纶的心思,不会在这些问题上计较,问题是这么一来,段纶就会和杨崇逐渐建立起联系,是李秀静不愿看到的。李秀静和公孙蕙兰顿时明白了,杨崇这段时间没管她们,就是在等待段纶的态度,李秀静问道:“杨崇要段纶怎样?”

独狐虹答道:“你们段家不是在解池中了几块盐田吗?可以运粮食到长安,申请盐钞,贩卖食盐,这样一来不就有钱了吗?”

李秀静倒吸一口凉气,那中标的盐田名义上是段纶的,实际上是父亲李渊的,杨崇这一步就是要把盐田坐实给段纶,一旦给段家带来巨大的利润,段纶会不会真的投靠杨崇,父亲李渊还信不信段纶,都会成为问题。

可是明知道是人性的陷阱,李秀静和段纶还不得不跳下去,稍微迟一步,李家的那些女人要是被杨崇手下的将领买去,或是被杨崇赏赐给哪一个权贵,李渊父子的脸面就将荡然无存。眼前的独狐虹似乎变成了一头可恶的小狐狸,李秀静颔首说:“好,就这么办。哎,薛万淑有消息了吗?”

薛万淑是薛世雄的三子,去年李渊赐婚,与独狐虹订的亲,长安破城之日,薛万淑逃入终南山后,下落不明,独狐篡花了大力气打听,河西军、唐军都没有他的消息。其实这桩婚姻本就是政治婚姻,河西军打进长安,一切都可能改变,李秀静问这话就是故意刺一下独狐虹。

最需要防备的还是闺蜜,独狐虹收起笑容,掩饰不住眼中的失望说:“就好像人间散发了。我大哥说,他要是没逃到郿县,很可能还在终南山里,可惜找不到。”

公孙蕙兰咳嗽了一声,李秀静立即发觉自己玩笑过头了,独狐虹兄妹是少数能接近杨崇的人,要是在赎人的问题上做一些手脚,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段纶在这方面远不如杨崇,娶了自己,依旧是美妾成群,一旦投奔杨崇,兴许休了自己也有可能,就象长孙孝政不肯叛隋,被父亲推翻婚事一样。

李秀静讪讪地说:“我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也是在府里关久了,想知道点外面的事情。”

独狐虹强笑道:“没关系,外面现在最轰动的就是关于蕙兰姐的下注,周茹在赌档上开出盘口,二比一赌蕙兰姐嫁不进越国公府。”

“这个死丫头。”公孙蕙兰勃然而怒,起身问道:“杨崇不管这些流言蜚语?”

独狐虹忍住笑说:“杨崇倒是想派人去把周茹的赌档拆掉,把周茹抓起来,可是被崔瑶拦住了,她说不就是一个玩笑吗,周茹也怪可怜的,回到长安,杨崇要把原来的产业给她,周茹也没要,现在就靠赌档生活。”

崔瑶果然聪明,公孙蕙兰和李秀静同时得出一个结论。公孙蕙兰目前的处境本身就招人非议,在外人眼里其中必有猫腻,多半与杨崇有关;而依着杨崇的性子,就算拆了赌档,也不会拿周茹怎么样,弄不好周茹又以某种理由贴回杨崇身边。崔瑶让周茹这样蹦跶下去,不管公孙蕙兰和周茹本意如何,想和杨崇接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公孙蕙兰咬咬牙,一声叹息坐回原处,心里被刺得遍体鳞伤,原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被人宣示与众,弄得满城皆知,找周茹报复又能怎样,何况自己一个阶下之囚,拿什么来报复周茹。坐在身边的李秀静拍拍公孙蕙兰的手,掉头问独狐虹:“杨崇有没有说,准备如何处置蕙兰?”

独狐虹竟然知道,点头说:“杨崇还是把蕙兰姐看成一个女人,崔瑶和我谈起过,说杨崇打算把蕙兰姐送到定襄城去,但是最后的处理权交给了元袭人。对了,元袭人明天就能到长安,蕙兰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公孙蕙兰惨笑道:“我还能怎么想,就是到定襄郡,不过是杨崇甩了一个包袱,对我来讲都一样。定襄那个五郡之地,只是杨崇出于心中的某种原因允许它存在,说不准哪天杨崇心思一变,鱼俱罗的大军就把它扫荡干净;如果我回到李渊那边,杨崇肯定会清洗娘子军的旧部,你和元袭人讲,要是可以,不如赐我一死。”

独狐虹突然放低声音问道:“譬如,重回宫中呢?只要你不参与政治,杨崇或许会把那些他不用的行宫交给你管?”

(本章完)

第466章 高额赎金

公孙蕙兰看看独狐虹,突然明白了,宫女们不会全部回家,那些扬州、江南、成都的女子怎么敢独自千里迢迢地回去,目前大隋战火遍地,回去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至少有一半的宫女会自愿留在宫中,杨崇没有称帝,那么他就不能把宫女赏赐给下面的人,那样做就是逾制,就是僭越,和董卓、曹操、侯景那种逆贼没有差别。

杨崇能做的就是养这批宫女,等到将来某位皇帝上台,可是杨崇要是十年没有统一天下,这批宫女可就红颜易老了。公孙蕙兰放声大笑,问道:“杨崇是不是感觉到为难,何不把宫女全部送到定襄去?”

独狐虹猜到公孙蕙兰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杨崇认为,萧皇后他们根本做不了主,把宫女送去就是便宜了突厥人。杨崇一是准备宫女只要愿嫁人,就可以离宫,二是在宫中建立种花、制衣、织布、制茶、做点心、做香水的六个工坊,让大部分宫女能自己养活自己。”

“奸商。”公孙蕙兰忍不住骂了一句,李秀静反而赞赏地说:“杨崇果然是特立独行,这样给他省了大笔的费用,无论在舆论还是户部,都好交差。只是仅仅出于这样的目的,就不想立一个皇帝,未免因小失大。”

长安没有皇帝,就名不正言不顺,让想效力的人瞻前顾后;以杨崇今日的实力,不管是立个傀儡还是自立为王,要是有了皇帝的大义,很多地方恐怕传檄而定。可是连自己这样的女子都能想到,杨崇和他手下那帮智囊怎么想不到,李秀静换个角度一想不寒而栗,杨崇一定能有其他的手段。

独狐虹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说:“你家弟弟妹妹的事不要急,元威、杨汪他们正在商量,可能除了像窦轨等人,大部分附贼的官员和家属都可以交罚金圈在专门的府邸,不过和那些妃子一样,离开长安是不可能的。”

李秀静一听心情大好,脱口夸道:“独狐虹,你太厉害了,全长安都没人知道的消息,杨崇是在什么地方告诉你的,花园里还是房间里。嗯,我要告诉元袭人,让她防着你一点。”

独狐虹脸一红,啐了一句,说笑着起身告辞,李秀静和公孙蕙兰嬉笑着一直送到门口;看见独狐虹两匹龟兹马拉的三轮新马车,李秀静啧啧不停。虽然现在出府的次数不多,李秀静可知道,这是杨家车马行的新产品,长安城不会超过五十辆;独狐虹解释说是崔瑶配的工作用车,有些羞涩又有些得意地上车走了。

元袭人四天后到了长安,越国公府顿时贵客盈门,元袭人一直生活在长安,又在皇宫做过女官,管理过元杨两家偌大的家业,可谓闺蜜好友满西京。杨崇一直不大规模封赏,关在监狱的罪犯也不赦免,长安的权贵勋爵早就心急如焚,此刻无不希望自家的女儿媳妇能去打探一下消息,走走门路。

杨崇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一连几天,回到府中就在书房逗儿子杨信,谁来也不见也不问;杨汪等人过府商量事情,杨崇就把儿子抱在怀里说话,有一天还顺手洗了一块尿布。苗艾美和崔五娘私下嘀咕,就这宠孩子的架势,要是换做嫡子,那还不捧上天去,张果老听见笑道:“不会,杨崇的心目中,没有儒家的那些框框。”

崔瑶听说豁然开朗,杨崇是墨家的弟子,压根没有儒家嫡子和庶子的讲法,家中子女就是像师傅收徒弟一样,先来为大,杨信就是长子。等崔民寿过府,崔瑶才知道元袭人的父亲元敏被窦建德在魏郡活捉,已经在送来长安的路上,便立即明白,之所以最后还是允许一部分犯人罚金赎回,跟杨崇这位岳丈不无关系。

果然除了窦轨、萧造等人,包括李渊子女在内的大部分囚犯都被允许罚金代罪;元敏到了长安就获得自由,元家和杨崇共交了二十万贯的罚金。这个数字让大多数人头一晕,杨崇和元家有这个底气,可是一般的人家绝对难以承受;随后元袭人、独狐虹、李秀静替公孙蕙兰交了十万贯赎金,刑部郎中李正明特地到段府宣读了赦免令。

公孙蕙兰很想大声说我拒绝,可是李正明一番话击碎了公孙蕙兰的勇气:“公孙姑娘,越国公把原来马行坊的院子分成五家,其中有一套宅子是给你居住的。越国公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说如果你真想为李唐效力,他可以安排你去南阳,只是你要考虑清楚,没有了娘子军,你对李渊还有什么价值。”

出奇的是李秀静没有辩驳,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李秀静太清楚;李秀静只是替公孙蕙兰问了一句:“其他四座宅子是哪些人?”

李正明笑着说:“是李淳风、高北、独狐延寿和庞焕。”

独狐家不缺一座小宅子的钱,但是杨崇所赐,意义大不相同,意味着独狐家和杨崇的关系恢复到一定程度;李淳风、高北、庞焕都是杨崇的心腹,可以说五座宅子里住的都不是外人。李正明很清楚杨崇没有让独狐虹来,要自己传话的目的,就是不能让外人和公孙蕙兰有杨崇想金屋藏娇的感觉。

把宅子赐给公孙蕙兰是元袭人和崔瑶两位夫人的主意,乍一听,李正明也吓了一跳,很想说还不如越国公直接娶了回去。周茹的赌注让全长安都晓得公孙蕙兰的心思,成千上万的人在替这个姑娘不平,骂杨崇毫无人性;可是杨崇在这方面是绝对的别类,连崔瑶问他是否府里准备几名歌姬,都被拒绝了。

公孙蕙兰想了想便明白了,这是元袭人和崔瑶看自己无依无靠,想给自己一些帮助,住着杨崇的房子本身就是一种保障,让一部分胆小的人闭起嘴来。公孙蕙兰拒绝说:“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没意思,再说离开段府,我就身无分文。”

(本章完)

第467章 屈尊

李正明连忙补充说:“你原来摆在娘子军中的衣服和细软一直收藏在府库,你现在可以去刑部办理手续拿走;宫里的第一座织坊就要开工了,有一百台织机,三百宫女,二夫人想请你去管理,一个月二十贯,第一年可以预支一辆马车的奖金。”

公孙蕙兰这才体会到拒绝别人也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对方替你把什么都考虑好的时候,有些强硬的话很难说出口;元袭人的头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公孙蕙兰只能无奈地对李正明说:“那就谢谢二位夫人和越国公,有劳李大人奔走了,这件差事我答应了。”

李正明理解地笑笑说:“来之前,越国公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位姑娘救了一只野猫,过了几天,她家门口每到早上就会有一只死鱼或两只死老鼠,姑娘很生气,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促狭鬼,经过两天观察,姑娘终于发现,这些东西是那只被救的野猫送过来的。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别人的好意未必是你需要的。”

一旁的李秀静是真的吃了一惊,杨崇的小故事充满着哲理,不是说杨崇是工匠出身,没读过什么经书吗?公孙蕙兰似乎见怪不怪,颔首谢道:“多谢李大人传话,看样子越国公不是不懂女人,而是真的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不过也好,越国公现在这么忙,我就不登门拜谢了。”

杨崇本人正在和图书馆长盖文懿、长安报社的主编韦裔、礼部侍郎孔颖达、太学博士于志宁在商量挑选图书的事。杨崇把李唐的齐王府一分为二,前面正门改作长安图书馆,后面三分之一改作长安博物馆。

杨崇看完盖文懿的规划,有些不满地说:“图书馆是对长安的百姓开放的,我认为经书要减少,不管佛道儒,都一样,免得成为各家版本争论的焦点,百姓看的书,多在音乐、车马、舟楫、志怪、天文、医学、杂家上下功夫,哪怕是散记、诗歌、书法、图画也好。”

孔颖达微笑着点头赞成,佛道本身就是争论不休,儒家的任一本经典都有十几个版本在流行,在佛门、道门、国子监里互相指责就足够了,不需要把老百姓也牵扯进来。盖文懿想了想说:“这些书估计只有四千多本,数量还是不够,虞世南在秘书省后堂挑选了大量的这方面资料,正在编写,号为《北堂书钞》;不如安排人继续往下编,一面把已经编好的装订成册。”

开皇三年,秘书监牛弘提出“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也就是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向民间广泛征集图书,规定献书者每献出一本书,就可以得到一匹绢的赏赐朝廷拿到书后只是用以校勘并抄录副本,原本仍完璧归赵。这极大调动了民间献书积极性,朝廷也由此获得了大量图书,二十年下来,光长安嘉则殿藏书已有三十七万卷之多。

杨广登基后,派人对这一数量庞大的图书进行审读校订,抄录副本,分门别类地收藏在观文殿,经书和史书藏于东厢房,子书和集书藏于西厢房,佛教和道教的经卷另外撰著目录;专门主持图书整理工作的秘书省增加到了一百二十人,与殿内省、尚书省、门下省、内史省平起平坐,秘书监也由正三品改为从二品官员,先后由柳顾言、虞世南担任。

柳、虞二人编写了大量的书籍,经书、儒佛道、音乐、车马、舟楫等无不包括,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有《长洲玉镜》和《区宇图志》。《长洲玉镜》是以南朝梁武帝时编纂的《华林遍略》为底本增删而成的,共四百卷,《区宇图志》共一百二十九卷,统计各地风俗、物产、地理等情况而编撰的全国性方志图经。

《北堂书钞》是第三部巨作,可惜因为攻打辽东和战乱,编到一大半被搁置了;虞世南现在是窦建德的黄门侍郎,自然不可能来做这件事,只能另外找人。杨崇一听就明白了,盖文懿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该重新建立秘书监了,在图书馆后面竖一座神;杨崇看看孔颖达说:“孔兄,王通、褚亮都在准备马上的科举考试,估计一时抽不开身,虞绰、韦裔都抽不开身,要不然你屈尊吧。”

孔颖达大笑道:“礼部侍郎不过正四品,你就是把秘书监降回正三品,我也是连升两级,跻身权贵,不能说屈尊。不过,我有个条件,把庾抱调到秘书省,有些事还是要一个熟人好一点,《北堂书钞》就让庾抱编完。”

杨崇一口答应,庾抱已经在回长安的途中,原本就是让庾抱到著作省担任著作郎,负责编书的,现在就改为秘书郎吧;至于秘书省,既然成立了,著作省、图书馆、博物馆、嘉则殿、观文殿都摆在秘书省下面。

著作省其实从晋朝开始就一直是著作郎一人负责,专掌史任,名称上好听一点罢了,半点权力都没有,现在的著作郎李纲杨崇并不放心,把孔颖达安排在上面,多少有点监督的味道。孔颖达是个心大的人,丝毫没有因为李纲的名声而担心,两人谈笑间就把这件事说定,秘书少监、秘书丞的位置先空着。

这是杨崇一贯的做法,架子搭起来后,有多少事设多少人,免得人浮于事;于志宁提了个建议:“国公,不如把《史记》一类的史书和历史上的诸子百家古籍都摆在图书馆,既增加书籍内容,也不让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自然是指责杨崇对经书不重视,但是儒道本身就是诸子百家的一部分,图书馆这么做,很多人还真没办法,至于佛家,草堂寺、观文殿都有专门的藏经楼,不摆也罢。盖文懿迅速盘算着说:“如此一来,可以加上五千册,勉勉强强到一万本,一号楼的书架应该够了,我就担心那五百张桌子不够用。”

(本章完)

第468章 天下

杨崇笑笑说:“没办法,饥饿营销,就是要勾起来看书的人兴趣,才能树立图书馆的形象,吸引别人过来。说实话,我最怕的就是权贵勋爵家的子弟,为了撑门面,每天来霸占位置,争夺寒门的资源;要是有这种情况,你们图书馆一定要管,不行就上报秘书省,还不行就来找我。”

孔颖达要是以正三品大员还是摆不平,那一定是非常棘手的人物,恐怕只有杨崇才能镇住;盖文懿、孔颖达都愉快地答应了,他们毕竟骨子里是文人,长安的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死两个纨绔,不讲理的人随时都会遇到,有些事还是需要强者撑腰的。

韦裔问道:“博物馆又是什么?”

杨崇想了想说:“博物馆是征集、典藏、陈列实物的场所,就象大户人家的秘库,主要展览像古玩、珠宝、字画、历史性的机械等等,对老百姓开放,就是让他们有一个学习、娱乐、接受教育的过程,为目的来增长知识。”

豪门世族哪家秘库,高门子弟自小就一遍又一遍徘徊浏览家族中的珍品和金山银山,眼光见识自然超过常人。韦裔一旦想通,忍不住变色,杨崇现在的权势足以把皇宫中的珍奇拿出来展览,博物馆和报纸一样,就是另一类的图书馆,给平民和寒门一个学习的机会,长此以往,寒门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才崛起,迟早会对士族产生威胁。

杨崇看在眼里,开导韦裔说:“社会总是要前进的,每一个世家只要与时俱进,主动地改变自己,就不会被淘汰。如果总想着利用权势来垄断政治地位,那就是向皇权挑战,稍微强势一点的帝王都不会允许王与马共天下,那么就会产生一轮又一轮的对杀,崔浩的国史之狱,南北对峙时期的不停改朝换代都是这种权力争夺的结果。”

韦裔比杨崇更精通史书,赞同地点点头问道:“国公,在你心目中的天下到底是怎样的,不要说一日三餐,我相信你能做到,我问的是政体?”

孔颖达等人都竖起了耳朵,杨崇占据河西的时候不称王能理解,攻占太原后不称王应该点赞,但是进入长安后杨崇还不称王,让长安现在有说不出的别扭,就让人难以赞同了。杨崇看看四人说:“我对这方面不擅长,一直在想墨家之法,虽然我不赞成朝廷法律以外墨家独断专行,但是我认为朝廷的法制需要一种新的制度或流程。”

杨崇说的是心里话,自己穿越前是个文物贩子,所有的前瞻性都是有历史做参照物,比较大隋和现代两个社会,哪怕现代社会还是有种种不平等和缺陷,但无论如何比隋朝好。杨崇自己感受最深的就是门阀的胡作非为,法律根本管不了,所以连最起码的遮掩都不做,而大隋朝野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正常的,如此还要皇帝政府干什么?

四人都是饱读经史之辈,立即懂了杨崇的意思,杨崇是想要变法,重新打造一个秩序,面对这种理想,称王实在是个次一等的话题。四人自知不是法家人物,很自觉地转移了话题,重新回到博物馆上,杨崇在考虑成熟的方面很轻松地给了提示,博物馆分为军事、历史、书画、珠宝四个展厅,可以免费,也可以收费。

孔颖达又问了几个细节说:“我推荐一个人做博物馆长,褚亮的儿子褚遂良,他在谢映登手下做铠曹参军,才华横溢。”

孔颖达意外地看见杨崇犹豫了,杨崇过了好一会才说:“褚遂良的能力没有问题,就是怕他不安心这个位置,最适合的人选是温彦博和欧阳询,可惜温彦博在北平,欧阳询在乐寿。”

孔颖达一琢磨,笑道:“按照你这个标准,我认为薛元敬合适,薛元敬与两个叔叔薛收、薛德音齐名,世称河东三凤,能力没有问题。他是李唐的秘书郎,现在还在监狱里,薛左不是回长安了吗,让他去说说,不答应就和薛家要二十万贯赎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夫妇赎人的起步价太高,元敏二十万贯,公孙蕙兰十万贯,这两个数字让无数想做点样子的士族把颈子都抬酸了,到目前为止,除了韦家、杜家各花了十万贯赎回了韦逊、杜悫,就是独狐阀经杨崇、元威、杨汪三人批准,独狐阀五十万贯赎回了所有关在监狱的子弟。

薛左要是去劝说不成,薛家的人会象流水一样出马,跑到监狱去逼薛元敬点头,二十万贯可以买两三座县城了,更重要的是,杨崇占据长安,薛家急需人进入杨崇集团。杨崇一听薛元敬能和薛收、薛德音齐名,也就顺势同意;薛左回长安是参与新的商号筹建,跑几次腿的时间还是有的。

薛元敬第二天下午就被孔颖达和薛左带到越国公府,薛元敬的年纪与杨崇相仿,相貌清奇,态度沉着冷静;薛元敬其实对政治立场并不固执,只是有些不服,见到杨崇就说:“这种博物馆不过是杨广显摆自己的另一种做法,国公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杨崇看似随意问道:“商朝的文字你可有研究?”

薛元敬一愣说:“商代只有青铜鼎上的铭文传下来,史书记载都是根据周朝以后。”

杨崇哦了一声说:“把博物馆弄好,五年之内,我会抽时间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有杜淹的观天仪在前面做例子,孔颖达和薛左绝对相信杨崇说的话,孔颖达更明白昨天杨崇为什么犹豫,研究商代文字,也可能硕果累累,也可能一辈子白白耗去,褚遂良不仅在书法上有研究,在其他方面也是出类拔萃的,难怪杨崇担心他做不长。薛元敬是个君子,不愿意强词夺理,于是拜谢杨崇后,就和孔颖达、薛左一起退了出去。

薛元敬走在杨府的长廊上,疑惑地问孔颖达:“孔兄,你说越国公要是对古文字有如此研究,为何从行商起家?”

(本章完)

第469章 捕风捉影

孔颖达已经被任命为秘书监,现在在长安与六部尚书并驾齐驱,闻言悠然地说道:“从王薄开始,上百雄主,哪一个是做学问的?越国公不会对古文字有研究,应该是他某一位老师传下来的秘密,他一时还没琢磨透,按他自己估计,大约需要五年左右的时间。元敬,李渊在没事的时候做什么?”

薛元敬听了如同醍醐灌顶,是啊,李渊没事的时候爱看美女的歌舞表演,就冲这一点,杨崇就比李渊强。薛元敬是个聪明人,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疑问,低声问道:“难道杨崇拜过很多老师?”

孔颖达信步说道:“越国公不是生而知之者,关于他的流传有些应该是对的。”

两人说着,薛左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迎面一队人走来,为首的是南阳公主杨慈佑,一如既往的高傲冷艳,只不过步伐似乎有些急躁,孔颖达急忙上前行礼。杨慈佑一见,欣喜地说:“孔大人在这里就太好了,你说,哪有象杨崇这样的,把留守司丢给元威和杨汪,一连好几天都不去上班。”

孔颖达其实有点想躲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人,杨慈佑除了三天两头来找杨崇,要杀了原来的丈夫宇文士及,甚至听说窦建德抓住了自己的大儿子宇文禅师后,杨慈佑给窦建德去了一封信,要求窦建德以逆贼的名义杀了宇文禅师,吓得宇文成都连夜把宇文士及带到长安的次子宇文罗汉送往张掖躲避。

但孔颖达没做亏心事,还是笑着解释说:“他们三人有分工,越国公不干涉六部正常运行,只是负责御史、军队、商业这些东西。越国公清楚自身长短,对留守司和百姓其实是一件好事。”

杨慈佑哼了一声说:“杨崇收复长安已久,到现在还不处置那些叛党,甚至允许罚金赎罪,他是钻钱眼里出不来了。”

杨慈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杨崇这么做连收买人心都算不上,就是为了钱;孔颖达包容地笑笑说:“从张掖一路战到长安,河西的人力物力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房玄龄精打细算,杨崇连打下长安都成困难。若不是徐世绩归顺,有了黎阳仓缓解,现在长平、邺郡等地恐怕都守不住。”

大隋六大粮仓,王世充手握兴洛仓、回洛仓、河阳仓、常平仓四座粮仓,所以敢于接受瓦岗十几万降军和山东、河南的十万流寇投降;杨崇目前靠着永丰仓保住长安的粮食供应,东进的屈突通等部完全由黎阳仓供给。

好在徐世绩听从了杨崇的建议,主动放弃了山东、河南的大部分地盘,将五万多人马集中在黎阳,加上屈突通的近三万大军,打退了夏、郑两军的多次袭扰。窦建德、王世充的地盘接触后,彼此间千里边境也不断产生争斗,就象杨崇预料的那样,两人渐渐放弃了对黎阳仓的企图,将注意力摆在青州一线,河西军在黎阳才站稳脚跟。

杨慈佑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说:“杨崇就是能忍,可我不行,一想到我弟弟被贬了爵位,那些乱臣贼子还在长安各处逍遥,我连饭都吃不下。”

孔颖达收起笑容,拱手告辞道:“这些事,公主还是和越国公商议吧。省里还有公务,下官先告辞了。”

杨慈佑没料到孔颖达如此果断,只能摇摇头放孔颖达离去,自己前往大厅找杨崇;杨崇早得到消息了,让人泡了一壶上等的雀舌,面对杨慈佑是满面笑容。杨慈佑这些天已经领教了杨崇推卸敷衍的功夫,见面就说:“水果糕点不用上了,我们直接说正事,你打算如何处置监狱里的那些人?”

“首恶必诛。”杨崇毫不犹豫地表态说:“对于死不改悔的只能一杀了之,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以教育改造为主,这事急不得。我是这么看宇文士及的,如果他公开认错,把他妹妹宇文慧领回家,休了那个伪寿光县主,就放他一条生路。”

杨慈佑讥讽地说:“过上一两年,你再给他一个官做?”

杨崇端起茶杯说:“不会,他的罪与窦轨一样。这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执掌朝政一天,就不会把宇文士及从监狱里放出来。”

杨慈佑果断地说:“把宇文慧和李茹那两个女人交给我处理,我府上差两个婢女。”

李茹就是李唐的宗室女,寿光县主,宇文士及新娶的夫人,杨慈佑的用心昭然若揭;杨崇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宇文述与自己关系密切,最终宇文化及三兄弟没有一个选择与自己合作,宇文士及竟然跑去在李渊失去太原后还跑到长安,就说明宇文士及骨子里是看不起自己的,只是碍着宇文恺和宇文成都的面子,留宇文士及一条命罢了。

杨崇盯着杨慈佑说:“李家的人我不管,你去刑部办手续就行;宇文慧已经被宇文成都领走了,你等两天。”

杨慈佑顿时明白了杨崇的打算,要不是宇文慧怀了李渊的孩子,估计杨崇早把那丫头放了,宇文成都肯定是劝姑姑打胎。李渊的孩子生出来对宇文家就是一个大麻烦,如果宇文慧听劝,杨崇肯定要给宇文家一个面子;如果宇文慧对李渊确实有感情,杨崇和宇文成都最后只能不管,李家父子和李氏宗室在长安留下了四百多人的妃子妻妾,杨崇不会开这个先例。

杨慈佑拿了杨崇的手书走了,苏定方等人全部撤到屋外,苗艾美在收拾茶具,崔瑶从屏风后走出来,让说:“她现在真的把你当做支柱了。”

杨崇听出崔瑶话里的暧昧,有些不满地说:“你现在捕风捉影的功夫见长。”

崔瑶走到杨慈佑原先的位置坐下说:“听说水柔回了长安,又给国公爷送来了帖子。”

苗艾美就感觉头皮发麻,很想逃开这个现场,听主公主母讲题外故事的人,一般下场都不会好,杨崇笑笑说:“这原来是九珙的事,他已经确定水柔是甄雪晴的人,监视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发现了蛛丝马迹,连带暴露了甄雪晴在长安的两处联络点。估计现在寇九珙已经动手了,晚上独狐延寿会去潇湘院胡闹,你和袭人就等着那些人来找吧。”

(本章完)

第470章 烈日寒气

崔瑶眉目流动,会意地说:“你不准备立即动水柔,是想看看有哪些世家会露出水面。”

杨崇点头说道:“人家也想探探我们的底,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我只希望杨侗他们不要参与进来,否则就是血流成河。”

“政治本就是黑暗的,为了利益,杨慈佑、杨侗能和李渊等人结成联盟,更不要说那些隋朝旧臣。你到现在还不大封官爵,很多人的心里都是不满的,元敏、公孙蕙兰的赎金过于高调,刺激了不少世家的神经,他们敢颠覆大隋,也敢对付你;说实话,该到杀人告诫的时候了。”崔瑶站起来,忽然停住了脚步问:“你是不是算准了这个时间点动手?”

杨崇起立示意苗艾美出去,上前揽住崔瑶的腰说:“你思想这么敏捷,实在让我害怕。”

崔瑶狠狠地捶了杨崇两记说:“坏家伙。”

独狐延寿带着一帮纨绔大闹潇湘院,被人以为是打击杨崇的好时机,城内流言四起,御史们纷纷上书言罪。河东柳家浮出了水面,不仅带头公开谴责,而且奔走联络忙个不停;柳謇之、柳述、柳顾言先后死去,投奔李唐的柳亨、柳逵都在狱中,现在执大旗的是以前的隋司勋侍郎柳祚、中书舍人柳挺之、水部郎中柳五臣。

寇九珙很快查出,暗中提供朝廷消息的是调回长安不久的刑部郎中柳威明。柳威明在高昌因反对杨崇蹲过一阵监狱,但最后杨崇得知柳謇之被发配岭南后,还是赦免了柳威明。这次也是杨崇想用用柳威明,就调他回长安到刑部担任郎中,但在柳威明看,这就是对自己的蔑视。

当年参与高昌行动的几个人,除了死去的陈夔、李昱,崔开远是元帅府左长史、长孙无乃、王君愕都是一方郡守,柳威明认为自己好歹应该弄个郡丞或上县令,刑部是六部中权力最小的一个,基本只限于对平民及七品以下官员有行刑权,处罚权还在大理寺,刑部郎中就是个办事的吏,比平民强一点。

柳祚等人就是利用这一点,让柳威明的叔父柳挺之出面说服了柳威明,柳五臣还去拜见了杨侑,想拉着杨侑和韦家一起;寇九珙分析,柳家似乎达到了目的,韦福子动了起来,另外杜如晦的大哥杜差回到了长安,带着大批的家奴和粮食,很可能是身负任务。

另一个时空,杜差在洛阳因杜淹挑唆,被王世充杀了,可现在杜淹跟着杨崇西去高昌,没有涉足洛阳,杜差活着回到了长安。杨崇在同意刑部受理独狐延寿一案的晚上,淬天阁遭到沉重的打击,随着一个个被捕人员的叛变,在长安的秘密据点几乎被连根拔起,杜差身份暴露,连同化装成粮商运来的一万石粮食和六千两白银被抄没。

一听说淬天阁失利的消息,韦保峦、韦霁第一时间抛出了韦福子、杨侑等人;宇文成都随即开始公开抓人,七家豪门牵扯在内,包括卫玄的儿子卫孝则、窦抗的弟弟窦庆。长安的街头顿时冷起来,烈日炎炎也压不住人们心头的寒气,杨崇占据关中后一直没什么动作,让很多人忘了他在高昌、张掖的壮举,这一刻,所有人的记忆恢复了。

刑部尚书杨汪迅速判了一系列案子,窦轨、柴慎、柴绍、窦庆、卫孝则、李道兴、萧造、段德操、韦福子、柳亨、柳逵、唐宪等一十七人以叛逆罪被判死刑,斩立决;柳威明流放青海,牵连抄家的多达百家。杨崇其实还想做点花样文章,被杨汪一口拒绝了,杨汪的意思就是立威,争夺天下不仅仅靠仁义财富就可以了,适当的威严震慑都是需要的。

好吧,杨崇承认自己不够坚强,难怪在历史上李渊那么痛恨杨汪,想必在洛阳也是如此强悍的风范。杜淹还是和历史上一样想杀了自己的侄子杜差,被杨崇劝阻住了,一个是杜差罪不至死,还有很多情报可以挖掘;另一方面,杨崇对招揽杜差的弟弟杜如晦、杜楚客还抱有想法。

血总是让人惊醒的,各大士族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家人在监狱里还是有风险的,说不定哪天为某件事牵连就丢了脑袋,纷纷找杨崇、元威、杨汪等人商议价格赎人,留守司宣布从江南、河南运粮食来赎人可以打七折。长安的粮价是江南的一倍,比洛阳高三成,所有人都看清楚杨崇的明谋,不到一个月,关中就运进来了九十三万石的粮食,长安粮价顿时下跌。

监狱里的人放出来一大半,李秀静奔走的越发着急,得知几百人赎金的强大数字,段纶来信说,除非献上十来个县,否则就是以益州的富饶也难以凑出这笔现金。李渊的密使带来了李渊的决定,将必须救出的人压缩到三十人;李建成和李世民、李元吉的子女正妻都早就转移到南阳,长安的这些女子和宫中的一般妃子可以全部舍弃。

前一段时间看杨崇确实无意再战,李唐突然发力,王薄、李义满、孟海公突然投降李唐,攻城略地;李世民、罗艺大军从北平南下,直扑乐寿,唐、夏河北大战爆发。李世民的大军连克赵州、邢州,推进到易水,被窦建德手下大将高士兴、王伏宝狙击,王伏宝勇冠三军,智勇双全,唐军难以推进;突厥和高开道的骑兵同时推进到北平,李世民的大军只能撤回幽州。

窦建德北面威胁一去,全力南攻,夏军攻陷李唐所谓的相州成安县,李唐任命的总管吕珉战死;紧接着滑州刺史王轨被家奴暗杀,滑州丢失,王薄逃离军队,奔走黎阳。李唐岩州刺史王德仁惊恐之下,在林虑县杀了李唐派给他的河北招慰使宇文明达,献林虑、临淇、淇阳三县给屈突通,投降长安。

李义满、孟海公无奈放弃平陵,退守曹州;窦建德担心北面,随即挥师回援,相继收复失地,活捉李唐赵州刺史张昂、邢州刺史陈君宾、冀北招慰使大使张道源等人,一直打到幽州境内才收兵。

(本章完)

第471章 江南来人

王世充用杨公卿之谋,与窦建德议和结盟,诱使李唐显州长史田瓚杀掉上司行台尚书令杨士林叛附,接应兵败南阳的朱粲攻陷商州和大半个熊州,杀掉了李唐商州刺史泉彦宗,命朱粲为龙骧大将军、商州刺史。李唐几乎转眼间就输掉了一个月前的战果,南阳、荥阳吃紧,若不是杜伏威的江淮军支持,几乎注定为王世充所败。

李渊在此情况下,已经不再矜持,但饶是如此,李秀静还是感觉到吃力,但是只能到礼部交涉;寇九珙没看名单,直接提了一个新的建议,三十万贯加河池郡下属梁泉、河池、思安、两当、同谷五县,除了李渊的七个子女,其他人和李秀静都可以离开长安。河池郡在诸葛全的兵锋之下,一直没有出兵攻击,留下只是为了保持与段纶在汉中的往来通道。

李渊、段纶很快回信,同意成交;但是李渊多了一个附属条件,希望杨崇能提供兵器、盔甲、战马。李秀静在一点信心都没有的情况下去找杨崇,没想到再一次领教了政治家们没有底线的风采,杨崇竟然答应了;答应了,李秀静一时有抓起桌上的笔架砸杨崇的冲动,连这种事情都能谈妥,为了一帮俘虏和女人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杨崇不仅答应提供三千套盔甲、五百匹战马,还主动提出,如果河池郡有愿意继续效忠于唐军的将士,可以解除武装后,押运到商州,连同盔甲武器一起交给唐军。听到这个消息,李秀静彻底凌乱了,一霎那以为杨崇和父亲李渊是铁杆的盟友,最后都不知道怎么离开越国公府的。

等李秀静晚上见到公孙蕙兰讨教,公孙蕙兰苦笑道:“杨崇和你父亲都是合格的政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杨崇是在替关中争取安宁的时间,王世充和你父亲打得越激烈越好,反正他最不在乎的就是武器、战。”

杨崇不动一兵一卒得到河北、关中的两个郡和一万多人马,着实高兴了几天,和留守司的各位大佬商量完,写密信给屈突通,要求王薄、王德仁随杜正伦来长安,改岩州为林虑郡,陈棱代郡守;河池郡县交接后,归长安管理,以马公祐为郡守。

张婕妤、尹德妃等三百多人全部被放走了,杨崇还特许他们的一部分家属跟随,走的时候达到一千多人,看上去有些庞大;河池郡的两千多唐军穿着平民的服装,一路急赶,东出武关后接受了武器、盔甲、战马,和前来迎接的三千唐军一起保护着李家人,押送着物资前往南阳。

李秀静没有走,她明白,杨崇看重的是段文振当年的恩情,只要自己一走,这些被软禁的弟弟妹妹恐怕日子会过得暗无天日,有自己在,杨崇不会限制自己去看望,最起码能给他们一些物资帮助和安慰。

虽然士族豪绅暗地里把杨崇骂得狗血喷头,讽刺这位国公一副奸商的嘴脸,吃相太难看;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杨崇通过俘虏的处置,争取到了粮食和一个郡,绝对是一桩划来的买卖。杨崇毫不在意暗地里的含沙射影,和留守司商议,将没有进工坊的五百多无家可归宫女按军功赏赐给军中将士。

天缑一到长安,杨崇就让他赶紧把观文殿的飞仙开关装置修好,弄清楚原理,仿制出来,以后在自家庄园用。观文殿前共有书室十四间,窗户床褥厨幔具备,华丽至极,每三间书室开一处方户,垂放锦幔,配有两套飞仙机关;只要用脚踩到开关,“飞仙”就降下来,把幔帘卷上去,书库的门以及书柜的门也随之自动开启,等人看完书离开的时候,自动恢复如故。

天缑缺的不是技术,而是设想,只看了两天便弄懂了其中的原理,开始带着人绘制图纸,打算先造一个模仿品出来,然后再改进用到其他地方。杨崇说完就是说完了,除非哪天天缑带着成品来找他,否则真没多少心思放上面。

江东张氏就在此刻,暗暗派人北上,张怀善在敦煌的那一支出自江东张氏,当年隋灭南陈,一把火烧了金陵,流放江南士族;张怀善的爷爷他们就顶了家族的雷,随着人群迁徙去了敦煌。到了张怀善这一辈,敦煌张氏原本就是一条咸鱼,没想到咸鱼翻身,竟然能得到杨崇的信任,不仅跟随杨崇到了长安,海和崔家、元家这些豪门并肩做生意。

张怀善一安定下来,就派人去江东传信,替杨崇游说家族里的重要人物;张家的家主张归东没有吱声,但是张氏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张登辗转到了长安。一切都在不言中,杨崇便抽空接见了张登。

张登四十多岁,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张登拜见杨崇,献上一件刺绣说:“都说国公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现在沿途战火连绵,群雄割据,这次只能带来薄礼,略表心意。”

杨崇请张登起身,让人打开刺绣一看,刺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龙和一只绚丽多彩的凤凰,对舞在洁白的丝绸上,一看就是珍品。估计原来是给皇宫的贡品,现在张氏借花献佛;杨崇心里不在乎这些假的寓意,但是目前要张氏怎么样,那也是不现实的。

杨崇好言安慰几句说:“怀善跟随我多年,如同自家人一般,把你们的情况都和我说了,我就不做虚言。前程你们不必担心,我不需要张家出面承担风险,只是有两件事要麻烦你们,一是帮我在江南买些船厂,准备造船的工匠;二是与百越各族联系。一旦我军到达江南,这两件事很快就会提上日程。”

张登一听,心下大定,张家和江南士族最担心的就是杨崇像李渊那些人一样,提出什么要张家举族加入,许下一大堆所谓的荣华富贵。现在中原大局未定,遇到那样的情况,可以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杨崇的要求就低多了,就是钱和人脉的事,大不了河西军打到江南,把船厂送给杨崇就是。

(本章完)

第472章 木牛流马

一切看来,杨崇主持的政府正在转入一种休养生息的状态,墨焯书院和山南书院先后搬到了长安,山南书院还是在原来的老地方,墨焯书院就定在原来宝洁坊的地点。宝洁坊被岐晖献给李渊后,成了李唐某些私人的产业,工匠、产品都被瓜分了,宝洁坊成了李道玄的宅邸,当做敌产被杨崇买下来后,赠送给墨焯书院。

宇文恺、谢弘、庞焕等人带着两百学院的学生和两百七十名从西域、凉州、陇右、河套招收的新生,浩浩荡荡地从开远门进了长安城。领头的是吕岩、谢能羽、细封步赖,墨焯书院中公认的学生领袖;吕岩原来是张果老的看山门的童子,谢能羽是杨崇收养的一个孤儿,细封步赖是细封长山的侄子,最早到长安求学的羌人。

守门的士卒瞠目结舌,因为学生们赶的不是活的牛马,而是一只只驮着行礼和器材的机械牛马,牛头马首与真的动物酷似,但是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每只机械牛马后面都有一到两名学生推动着,跑起来健步如飞。

墨焯书院、研制各种技术的酒泉研究所、制作金币和印刷设备的大业金属坊是杨崇的三大底牌,不和任何人合作,是无数敌人、朋友都想知道的秘密所在;听说墨焯书院的木牛流马入城,从义宁坊到朱雀大街的沿途,很快挤满了数万人围观,一辆又一辆载人的马车抢到道路旁欣赏。

滕王杨侗坐在马车里,望着两百辆木牛流马,眼睛一动不动,喃喃地说道:“自从诸葛武侯死后,木牛流马就失传至今,没想到墨焯书院竟然造了出来,杨崇、诸葛全到底是怎样的头脑,格物、政事、军功无所不精。”

马车旁护卫的沈光深有同感地说:“不可思议,当时偷到了天雷的粉末,圣天子请了各路高手钻研,都没有配置出来;李唐、突厥的人都花了大代价从霹雳营偷取样品,同样到现在没有突破。我听麦孟才说,河西军还有一种可以在天空飞行的气艇,武关一战让唐军失魂落魄;大半李唐将士献关投降,就是因为颠覆了人生的认识,斗志崩溃。”

沈光还是不愿意替杨崇卖命,杨崇便安排沈光做了杨侗王府的军司马,负责杨侗的安全;杨侗低声叹了口气说:“沈将军,杨崇为了震慑人心,墨焯书院不会就拿出这一种东西吧?”

沈光凝视着队伍说:“当然不止,王爷请看,他们中间一队三十人举的蜡烛,不仅粗大耐烧,而且不需要剪蜡烛芯,要是用在宫中或寺庙,不知道要省多少人手。”

杨侗早就看到这群举着蜡烛的学生,一开始还以为是墨焯书院大白天点蜡烛炫富,听沈光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这绝对是一种技术上的进步,换做一般的蜡烛,早就需要人上前去剪蜡烛芯了。杨侗面露愧色道:“本王孤陋寡闻了。”

沈光不以为然地说:“王爷无需多心,我只是现在闲的时间多,经常接触这方面的东西而已。您看那边,棉花箱子上面写着上县,是墨焯书院在上县培育的棉花。据说朝廷准备在长安大规模推广棉花和甜菜,越国公在户部开会时说了,一日三餐是第一步,让大部分百姓用上糖、棉花、肥皂、酱油、纸张是下一步目标。”

杨侗已经成年,晓得杨崇的这两步目标的艰难程度甚至在争夺霸业之上,却是每个施政者和政府必须面对的问题,杨崇只要花十年时间能做到这两步目标,那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已经和圣人比肩,所有的对手都将不战而败。杨侗沉默片刻问道:“你相信杨崇的话吗?”

沈光一个无所畏惧的英豪竟然出现了一丝迟疑,最终还是说道:“我个人感觉有可能成真。五年不到的时间,凉州各郡的粮食都大幅度提高,河西军和张掖、酒泉、敦煌、武威四郡的百姓基本上已经一日三餐;还有我在杜淹大人家看到的观天仪,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奇迹,但是越国公做到了。”

杨侗不再吱声,如果抛开权力,杨崇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难得的人才;沈光不是读书人,不晓得杨崇在士族们中造成最大的震撼在印刷术上,几乎可以与天雷的出现相媲美。前不久,杨崇的印书坊替佛门印刷了五万册书籍,速度之快,印刷效果的精美和价格的低廉超出了想象,以至于关中、河西各大寺庙蜂拥而至,据说一下子付了三十万册佛经的订金。

有好事者算过,杨崇要是以这种速度和价格印刷儒家经典,那么四书五经的价格在市场上将下跌到二十文一本,这意味着,只要一个家庭有两百文,就可以开始积攒书籍,培养自己的小孩子成为读书人。假如杨崇在河西推广的小学模式再普及到各地,十年二十年以后,可以预想到寒门子弟就会象雨后新笋一样,冒得到处都是。

李唐逃离长安,意味着世家已经在商场、政权上输给了杨崇,控制舆论是世家最后的防线,但正因为这样,世家反而不敢轻举乱动,因为一旦输掉了舆论阵地,世家想和杨崇决斗,就只剩下鱼死网破了。

路旁的树上冒出了新芽,嫩绿色的芽瓣发出皎洁的光泽,引得蝴蝶飞扑在其中;一个神采飞扬的官员缓步靠近了杨侗的马车,低声笑道:“王爷好雅兴,要是有兴趣,何不与宇文山主商量,入墨焯学院做个学生。”

宇文山主就是墨焯学院的负责人宇文恺,宇文恺是杨崇的大师兄,前工部尚书,中枢重臣,绝对有资格做杨侗的老师;只要能拉住宇文恺,杨侗的一切就可能有转机。杨侗心神一震,沉声谢道:“哪位大人光临,恕本王未能远迎。”

官员四十多岁,面目奇朗,飘逸出尘,含笑施礼道:“下官袁天罡。”

(本章完)

第473章 挺进河内郡1

杨侗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这个人,听说是杨崇的一个朋友,杨崇特地写信相邀,请袁天罡到长安担任司天丞,一个正八品的小官。不过所有人都晓得,这只是袁天罡的一个开始,如果以后能被杨崇重视,七品的司天少监肯定没问题,甚至正六品的司天监也可能拿下,毕竟杨崇在这方面缺人,杜淹、庞焕、李淳风的天文学再好,也不可能去司天监任职。

杨侗不知道袁天罡的真实用心,谨慎地示意袁天罡免礼说:“先生大才,小王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点。”

袁天罡客气地说:“不敢当,滕王人中龙凤,就是在越国公眼里,也是一代英才。”

沈光思维慢了一拍,到这时候才想明白袁天罡话中的弯弯绕,怒斥道:“袁天罡,你这是在害滕王,若是被人猜疑,就一发不可收场。”

袁天罡微笑着摇头,慢慢说道:“越国公心胸开阔,不是你沈光能想象的。如果越国公不看好滕王,为何杨侑只是蓝田县公?你们应该知道,越国公给过杨侑机会,但是李渊大军逼近长安的时候,杨侑选择了李渊,所以不是越国公猜疑杨侑,而是杨侑对越国公不信任。”

沈光不擅长争辩,只是目光逼视着袁天罡;滕王杨侗笑着调解说:“本王明白二位的好意,沈将军放心,本王不会去做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

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沈光心中更加不安,两人都不看好杨侗的随口承诺,真要是没想法,杨侗就应该乖乖地做他的滕王。连沈光都不相信,宇文恺自然更不相信杨侗表面的态度,很客气地连续三次拒绝了杨侗拜师和入学的请求,还让人送了两车河西的土特产到滕王府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宇文恺怕杨崇听说后对杨侗多心,特地到越国公府上说明,没想到杨崇和崔瑶带着宇文成都、独狐延寿等人出城打猎了;宇文恺急忙前往兵部尚书元无竭的府上求见,宇文恺对杨崇这个小师弟门清,连青楼都不愿去的,怎么会突然对打猎有兴趣,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道杨崇是要对谁动手。

元无竭设宴招待,但口风很紧,一口咬定他不清楚杨崇打猎的事,还安慰宇文恺,杨崇或许就是为了讨崔瑶欢心,才会破例出城扰民。宇文恺喝完酒回到家中,立即收到一个新的消息,长安城宵禁以后戒严了,许进不许出,戒严时间为三天;宇文恺明白了,杨崇采取的是军事行动,方向是东面的王世充,戒严取消的时候,果然传出河内郡的战事。

之前朝堂中只有高层的少数人晓得,元帅府制定了一个代号“破晓”的行动,目标就是河内郡和河阳仓。河内郡在河西军的半包围中,是郑军突出的一个獠牙;河阳仓在黄河北岸,北依巍巍太行,南临滔滔黄河,是长平郡通往洛阳的必经之地,也是大隋的粮仓重地,王世充不断地从河阳仓运粮食出去,两年时间不过运走了三成。

现在河内郡的郡守黄君汉是个比较难以捉摸的人,黄君汉当年在监狱里救了翟让,后来也加入了瓦岗军;李密失败后,黄君汉一开始想左右逢源,王德仁能从相州退到林虑,与黄君汉暗地里支持分不开。唐军尽失河北,黄君汉转投王世充,出任怀州总管,管理着怀、西济、北义、陟四州,与郑军滑州行台仆射邴元真成为阻挡徐世绩南下的两只拦路虎。

黄君汉留崔义玄坐镇野王城,自己屯兵柏崖城,另置大基县,在柏崖城新建可以存放二十万石粮食的柏崖仓,以供河内郡部队运转;黄君汉把河阳仓和西济州的控制权移交给王世充的儿子王玄应,水师转移到大基县,依旧由黄君汉的部将张夜义负责,控制着洛阳以北的这段河道。

在崔德本的安排下,徐世绩的五万大军悄然绕到邴元真的背后发动猛攻,两万郑军全军覆没,邴元真被杜才干斩杀在阵前。陈棱、刘黑闼、王君愕分兵三路攻入河内郡;徐世绩大军在侧,黄君汉不敢轻动,眼睁睁地看着陟州浊鹿城、怀州野王城沦陷,大半个河内郡丢失。

郑军陟州刺史许善护、北义州刺史王公政战死,怀州刺史崔义玄逃到柏崖城,太子王玄应留董浚坐守河阳仓和西济州的河阳三镇,自己过了黄河回洛阳求援。黄君汉急派崔义玄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找董浚申明河阳三镇的重要性,请求董浚务必坚守到洛阳的大军来援;然后黄君汉提大军从柏崖山到黄河联防,与张夜义的水军连营数里,舟船相接,准备迎战徐世绩的大军。

河阳三镇是指河阳县的三座坚城,北魏太和年间北中郎府领兵戍守的北中城,东魏在北中城南河中沙洲上设置的河阳关和在黄河南岸的南城;三城连成南北一线,常年架设河桥,是郑军运兵运粮的通道,运兵速度比船舶运输快了十倍。只要河阳三镇在,洛阳的郑军就能源源不断地支援河内郡。

崔义玄带着三十骑正在放马狂奔,突然遇见大批逃难的百姓,才知道河阳县附近的河内县、济源县先后丢失,派出手下斥候一打听,才晓得河西军宋金刚的一万骑兵从长平郡越过太行山,一直躲在王君愕的军队后面,此刻突然发力,一天之内连破两城。崔义玄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打马回头,去柏崖城汇报。

等崔义玄赶回柏崖,却看见的是漫山遍野的郑军溃兵,崔义玄拦住一名退下来的军官询问,才晓得徐世绩、陈棱故意让刘黑闼为先锋,引两万前军先来,黄君汉贸然出击,竟然败在刘黑闼手上;淳于难为了营救黄君汉,下令全军出击,没想到徐世绩、陈棱两军杀到,郑军大败。淳于难战死,柏崖仓丢失,黄君汉被部将东何救出,困于柏崖城。

(本章完)

第474章 挺进河内郡2

崔义玄仰天长叹,跟随败军一起退到水寨,张夜义不过五千水军,尽起船只接应败军,救到崔义玄等三千多人,淳于难战死,柏崖仓丢失,黄君汉被部将东何救出,困于柏崖城;崔义玄和张夜义都没有杀上岸去营救黄君汉的想法,河西军气势正旺,营救就是送死。两人商量后,决定崔义玄率两千人留下来骚扰河西军,看黄君汉有没有奇迹发生;张夜义率主力连夜前往河阳,协助董浚守河阳仓。

黄君汉在柏崖城中心灰意冷,身边只有一千多军队和五千百姓,根本难以抵御河西军的猛攻;东何劝道:“总管,现在只有死守孤城,突围是一点生机都没有,我已经下令驱赶百姓上城防守,我们一定能守到援军赶来。”

黄君汉凄凉一笑道:“你知道我与邴元真的军队为什么都不堪一击吗?因为我们和徐世绩一样,原来都是瓦岗军,手下的官兵投降对方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就因为这样,我才想先发制人击败刘黑闼,没想到刘黑闼如此能战,在瓦岗的时候是我们忽视了他,但是杨崇,就象传说中的那样,又一次慧眼识人,这个人,厉害啊,厉害啊。”

黄君汉似乎是在说刘黑闼,也像在说杨崇;东何沉默一会,提醒说:“总管与徐世绩有旧,何不想想办法?”

黄君汉苦涩地说道:“我现在哪有资格谈条件,估计过会就有劝降书到。”

话音未落,就有守城的小校匆匆跑来,徐世绩的劝降书射上了城楼,表示只要黄君汉开城投降,就任命黄君汉为河阳郡守。这是一个听起来不错的虚衔,黄君汉想了一夜,回复徐世绩,不要这个河阳郡守,只想去长安见见越国公杨崇;徐世绩立即就同意了,黄君汉看不上自己这个节度使,想抱杨崇的大腿,要是阻拦就是一个罪过。

柏崖城在朝阳中升起了白旗,随后郑军的旗帜落下,大隋与河西军的麾旗在城头飘扬;崔义玄只能悲愤地指挥着船只离去,自从崔义玄不喜李密,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劝说黄君汉归唐这一件事上,帮着黄君汉在几大势力的纷争中出人头地,与王世充虚以委蛇,可是最后李唐失败了,黄君汉还是投降了河西军。

董浚得到了崔义玄和张夜义的八千军队,继续加强河阳三镇的城防,只是宋金刚的骑兵切断了北中城与河阳仓的联系;徐世绩、宋金刚等部陆续开来,共集中七万大军逼近河阳,河阳仓在第三天被河西军攻克。张童仁在第五天率领两万郑军大军来援,利用水师掩护董浚南撤,然后摧毁了全部的河桥,与河西军隔黄河而望。

但是黎阳忽然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登州刺史、阳翟郡公郭孝恪指挥军队抢了夏军的粮草,窦建德率十万大军杀向黎阳;张亮、杜才干、綦公顺、田留安等人立即建议徐世绩留宋金刚在河内,大军赶回黎阳,张亮有些激动地说:“大将军,黎阳是我军根本,不可丢失。”

徐世绩倒没有激动,掉头问宋金刚:“宋将军意下如何?”

宋金刚冷笑道:“黎阳仓不缺粮食,要去抢夏军的粮食做什么,这说明郭孝恪已经叛变,之所以不打出旗号,就是希望大将军回师途中可以里外夹击,一战而定相州。”

张亮、杜才干纷纷出言驳斥,这件说法要是传出去,就会让长安对相州节度司产生不信任;唯独刘兰成出面劝说:“兵行诡道,宋将军所说未必没有可能。屈突将军还在邺城,要是能守住,他救援黎阳便可,我们还是应该等待越国公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帐内正在议论,门口小校报告,元帅府左司马王绩到,徐世绩、宋金刚赶紧出迎,把王绩接进大帐;王绩问了军情,让徐世绩只留少数主要将领,才说了一份从突厥传来的情报,经过李世民的周旋游说,处罗可汗、窦建德、王世充、李渊有可能结盟,元帅府的意思是只要拿下河阳仓,大军就留在河内,等待窦建德大军南下虎牢关。

徐世绩把整个战局在脑海中转了一遍问道:“是不是越国公准备出潼关了?”

王绩点了个赞说:“越国公亲自出征,准备拿下光、商、显三州,然后视战果再定下一步的计划,估计现在已经到商州。长安已经任命徐圆朗为青兖节度使、孟海公为曹州节度使,只要越国公在黄河以南获胜,徐圆朗两人必定会攻打窦建德;既然河阳仓在手,大军不缺军粮,何必就地修整,以逸待劳。”

杨崇并不清楚黄河以北的战况,杨崇、史大千、李靖带着左右屯卫五万多大军悄悄出了武关,一举攻占上洛县,全歼朱粲的守军,自朱粲以下俘获六千多郑军,控制了商山丹江的水陆两路;河西军随后一路攻占山阳、丹凤、卢氏、熊耳、兴泰等县,逼近弘农宫。唐将盛彦师率五千唐军来抢熊耳县,被史大千一战而破,生擒了盛彦师。

杨崇得知郑帝王世充留太子王玄应、太尉段达、大将杨公卿、郭什柱守洛阳,亲统马步军七万,与郭士衡、陈智略、王行本、郭庆等将领前来弘农迎战,和李靖是击掌相庆。杨崇在帐内转了一圈说:“把所有的装备都拿出来,一仗都消耗掉,这次就算打不下洛阳,消耗几万郑军也是好的。”

李靖是个谨慎的人,看出杨崇情绪有点跳跃,低声提醒道:“南阳离弘农不远,唐军不会不来捞便宜,末将的意思是击败郑军为辅,消灭唐军为主。秦灭六国,也不是一蹴而就,王世充用兵二十万,就算失利,依旧有洛阳建城和十几万大军;而在南阳唐军不过三四万人,远不是过去的精锐之师,一旦被我军击败,只要我们趁胜追击,唐军势必守不住邓州、南阳一线。”

(本章完)

第475章 一战洛阳1

史大千等人心说毒,不枉杨崇象刘备招揽诸葛亮一样,一次又一次在李靖身上下功夫,就凭这个计谋,杨崇几年的花销就算值了。杨崇犹豫地问道:“如果分兵,你有击败王世充的把握吗?”

原来杨崇只是兴奋,依旧保持着大脑的清晰,李靖欣喜道:“我只要三万大军便可。”

杨崇想了想说:“霹雳营、百骑营、神弩营、陇右义羌营都交给你,从左屯卫再调集五千骑兵给你;大千、凌敬,你们率领一万八千骑准备应付李唐的军队,把斥候撒出去,看主将是谁,来了多少人马。”

李靖、史大千、凌敬答应一声,各自去调兵遣将安排;河西军和郑军逐渐靠近,最后双方相距五十里下寨,修整一日,在弘农宫附近的开阔地拉开战场。王世充以陈智略一万岭南兵为前锋,郭士衡、郭庆各率一万骑兵为左右两翼出击,王行本率一万步军押后,自领中军。

陈智略的岭南兵虽然都是身披明光甲,但是行军作战完全不同于中原军队,筛金为号,步行如飞,根本不在乎对面箭矢的射击;郭士衡、郭庆指挥的骑兵都是原先骁果军的精锐,身经百战,装备精良。可是让陈智略三人心中没底的是,对面河西军应该有五六万人,今天只出动了三万军队列阵,剩下的那一半人上哪儿去了。

河西军以骑兵突袭擅长,会不会绕道郑军的后面,郭士衡正在琢磨,就听到身边的将士一阵惊呼,郭士衡抬头一看,顿时面色如土。河西军军营里一下子升起五十个传说中的飞艇,正在朝自己的军队飘来;陈智略的岭南军很明显也看到了,惊恐之下不自觉地停住了进攻的脚步。

就在这时候,河西军动了,对面军中竟然出现了三百头老虎豹子青狼,不疾不缓地朝郑军走过来;陈智略的岭南兵朝着那些动物射箭,根本不起效果,而对面的箭矢收割着郑军士兵的生命。等天空中飞到的飞艇投下一颗颗天雷,在士兵密集的地方和陈智略大旗左右爆炸,不多时便死了近三千人,岭南军彻底凌乱了,纷纷拼命往回奔逃。

王世充急令弓箭手射杀逃兵稳住阵脚,命段达的女婿张志率五千骑冲上去迎敌,王世充身边的桓法嗣提醒张志说:“对方虎豹行速缓慢,很明显是机械行车,木牛流马之类的改进品,告诉将士们,就当对面是战车,冲到近前,杀了车后操控的士兵就可以了。天雷数目有限,河西军总不能无止境地投放。”

张志答应一声,率领五千骑冲出阵去;王世充命令中军旗语,通知郭士衡、郭庆向中间合围。可是弓箭手射杀了千余逃兵激怒了岭南兵,无数可逃的五千多人挥舞着刀枪与自家的袍泽混战在一处;张志无奈,只能配合着弓箭手,一路砍杀岭南兵,冲到阵前。

郑军骑兵还是有经验的,依靠着马术,闪避着天雷和箭雨,从三个方向冲向河西军的中军;河西军的骑兵跟在自家机械车后面,始终利用弓弩保护着机械车的侧翼和射杀冲近机械车的郑军骑兵。

张志的五千骑几乎损失一半,才杀到机械车前面,没想到对方三百头猛兽车中,竟然有四分之一是喷火的,兽头旋转之下,烈焰带着火光飞舞,炽热的温度让数以百计的战马掉头狂奔,冲突着自家的阵营;机械车后霹雳营士兵扔出的天雷,在郑军骑兵营后爆炸,更是让郑军尸横遍野。

张志伤亡了四千多骑兵,带着不到三百骑逃离了战场;郭士衡、郭庆迅速接替了战场,可是再次阵亡了两千多骑,还是被河西军推进了五百步,郭士衡头上汗如雨下,晓得自己手下将士的战斗意志已经接近极限,对面的河西军战力还没有爆发。

天空的飞艇已经飞过了厮杀的阵地,天雷开始在中军的上空下落,一声声爆炸声让郭士衡心惊肉跳,郭士衡回头一看,发现三艘飞艇正围着王世充的帅旗在扔天雷,晓得大势已去。王世充称帝后,已然失去往日的锐气,秦琼等人的叛逃更让王世充变得多疑,把自家的性命看得比江山社稷还重;郭士衡暗自留心,指挥战斗的同时始终关注着中军的情况。

又有两艘飞艇接近王世充的帅旗,接替好像没有了天雷的两艘飞艇,继续战斗;中军的帅旗终于倒下了,对面的河西军高呼“王世充死了”。郑军将士回头看不到中军的帅旗,转眼间兵败如山倒,一万多骑返身狼奔豕突;河西军这时候才开始呐喊着追杀,宇文成都、索延寿指挥着骑兵呼啸而突,紧紧地追在郑军的后面。

陈智略率领着幸存的两千多岭南兵直接竖起白旗投降,郑军伤亡过半,跟随王世充回到大寨的不过三万多人;河西军俘获了两千多匹战马,一万多俘虏,兵器军械无数。杨崇在高处与虞绰、苏定方观看了整个战斗的过程,惋惜地说道:“我们还是兵力不够,这次要是带着十万大军出关,就能把王世充留在弘农。”

苏定方笑道:“国公,够好的了,王世充胆小如鼠,经此一战,只要我们不去打洛阳,他是绝对不会出来和我们厮杀的,看史大千那里战况如何。国公,不如我率领常捷营去唐军撤退的半路埋伏,看有没有机会。”

杨崇大笑点头,回到军营中,杨崇下令犒赏三军,苏定方从常捷营点了三千骑兵,自去寻找战机;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史大千、凌敬传来的消息,李神通率领一万唐军企图夺回商州,被史大千击退。可惜秦琼太过骁勇,救走了李神通,率领三千唐军断后,拼杀到不足百骑才逃走;好在苏定方亡羊补牢,一天后在武谷川伏击李神通得手,斩杀唐军四千人。

弘农宫隔了一天就举城投降,王世充晓得在飞艇、天雷的攻击下木栅栏的营寨难守,又担心河西不见的军队突然出现,听从郭士衡的建议,留虎牙郎将钱杰和四千伤兵守弘农宫,自己率领三万大军撤回洛阳。四千伤兵担心受怕了一天一夜,很多士兵重伤不治而死,钱杰担心引起军变,率师投降。

(本章完)

第476章 一战洛阳2

李渊、王世充、窦建德正式向天下宣布,组成联军对抗河西军;高开道、孟海公、徐圆朗宣布投效长安,分别出任渔阳、青兖、曹三地节度使。李世民调集北平、辽西的军队攻打渔阳;窦建德命左仆射齐善行、行台曹旦分别攻打徐圆朗、孟海公,自己率领十万大军逼近徐世绩的军队。

李渊等人心中有数,处罗可汗已经答应结盟,只是为了争取民间的的舆论,站在大义的高度,没有人对外宣布这件事,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中。处罗可汗已经制定了计划,准备令莫贺咄设侵入五原,泥步设与梁师都前往银州,处罗的大军自攻太原,突利汗集合奚、靅、契丹、靺羯繇等部由幽州道合兵进犯。

胡汉十路联军,比之三国时司马懿献的五路伐蜀之策还要厉害;可是就在李渊等人全力以赴,大军尽出的时候,突厥传来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处罗可汗突然病了。据说大利城乱成了一团,各部落的使者都在往庭帐赶,当年始毕可汗就是在准备对付杨崇的时候遇刺的,处罗可汗又这样病了,再迟钝的人也明白,突厥摊上大事了。

河西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不过改变了战术,不再继续逼近洛阳,而是分兵南下,进攻商南、陆浑、菊潭等县,兵逼邓州、南阳;李神通、李建成陈兵菊潭,王世充派大将杨公卿统领两万军队,前去与显州刺史田瓒联兵,协助李唐作战。唐军与河西军战事正激烈的时候,一个诡异的消息忽然让整个战局颠覆。

杨公卿和在显州调拨粮草的郑国度支尚书张行成杀了显州刺史田瓒,带领四万大军假借增援之名,忽然进攻南阳。南阳城外围的数千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杀戮一尽,李渊率领百官、后宫、部队万余人仓皇出逃邓州;三万唐军骤然间腹背受敌,一战十死六七,李建成、秦琼等一千多人逃走,七千人投降,太子护军王长谐战死,主将李神通、侍中高士廉、车骑将军周绍范被擒。

原来李唐控制的荥阳成了一块肥肉,这片在郑州以西、汜水虎牢关以东、嵩山山脉东段浮戏山以北、广武山以南的肥沃地区彻底成为孤岛。李唐荥阳守将郑元寿和河南道安抚大使柳浚,代表荥阳、成皋、密、内牟、苑陵等县,连同驻扎在荥阳的两万多唐军,一起向王世充投降。

突厥的局势随之明了,处罗可汗吐血数日后,服食五石散,疽疮发作而死;咄苾登上了大汗的宝座,宣布与杨崇、高开道、杨政道、梁师都、刘武周等政权开战贸易。窦建德、李世民为防止正在调集的突厥军攻打自己,不得不停止在河北、山东的战斗,各自返回自己的地盘,徐世绩趁机北上收复了全部失地。

河内、南阳两处的胜利,表示河西军正式在关东站稳了脚跟,尚书省按照预先商量好的方案,一下子宣布增加河内、黎阳、魏郡、南阳、上洛、弘农、淮安、齐郡、济阴、谯郡十个郡的管理。长安城里庆祝的鞭炮声不断,很多商铺都在进行打折催销的游戏,不时走出几个喜笑颜开的顾客,满意而去。

江南酒楼二楼的阁间里,摆放了一桌子的酒菜,檀香缭绕;前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还是一副富态,望着楼下的风景,淡淡地对韦义节说:“你这么做没有意思,李唐已经是过眼云烟,何必再为一桩亲事而把自己赔进去。说句不该说的话,李唐能给你的荣华富贵,越国公也能给你。”

韦义节原本跟着韦圆照去了西域,后来负责韦家的玉山,家族和韦圆照翻脸的时候,投奔了李渊,把妹妹韦珪嫁给了李世民;这原本是很明显的政治婚姻,无需考虑道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韦义节看上去似乎着了魔,竟然投入了这么危险的一个游戏。作为李渊的族弟,李无忌自认没有锐身赴难的勇气,但是毕竟与韦家关系不错,还是希望能劝动韦义节,不要做傻事。

韦义节喝下一口冰镇的葡萄酒,有点看不起李无忌的胆量,讽刺道:“你现在已经不是铁门寺南藏院院主,何不去找杨崇求个一官半职。李孝常迎接河西军入城,现在是上柱国、义安郡公、刑部侍郎,难道还比在李唐任义安王快活。”

李无忌失笑摇头说:“李孝常还真比在李唐时快活,他现在是陇西李氏中支持杨崇的第一人,杨崇怎么会亏待他。据说在青海,杨崇划了一块盐田给他,另外在陇西还赐给他千亩良田,在李渊手底下,不是名声好听一点。义节,韦圆照很快就会到长安,无论你是想做生意还是做官,都可以和他商量。”

“未必吧。”帘子一挑,一位珠光宝气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高瘦的体型,凹凸有致,瓜子脸,大眼睛,笑起来有一种茉莉花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芳泽。李无忌哎吆一声,站起来招呼:“原来是邢如烟邢姑娘,好长时间没见了。”

李无忌还是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时候,与江南名妓邢如烟是邻居,多少见过几回;邢如烟在李无忌身边坐下,微笑道:“李院主今天的气色不错,韦圆照虽然深受杨崇信任,但是却不愿意插手韦家的事,据说连霸占的玉矿股份都不愿意让出来,韦大人去找他,能给个什么官?”

韦义节可是做过虞州刺史的人,小一点的官职根本看不上眼;李无忌原来还准备敷衍几句,可是看到邢如烟的手指很随便地在茶杯上划出一朵花来,晓得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连命都得丢在这里。李无忌换了一副笑容问:“姑娘有何指教?”

邢如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杨崇现在自己亲自领兵在外,对于我们是个机会,我们准备拥立代王杨侑为帝,希望李前辈共襄盛举。我知道,李前辈还有其他身份,佛珈大师死后,铁门寺那批宝藏只有前辈一人知晓,现在正是发挥那笔钱作用的时候。”

(本章完)

第477章 一战洛阳3

李无忌一脸痛苦地答道:“邢姑娘真是看错我了,铁门寺的宝藏我一个南藏院的管事哪能知道,就是有也应该是主持监寺的秘密。”

邢如烟笑颜如花,轻声细语地说:“如烟来长安,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证宝藏;当年扶六大师与李渊密谋的时候,前辈可是在场的人之一。不过那时候前辈还没出家,只是长安城中的一个纨绔,随后在铁门寺出家不到三个月,就升为南藏院院主;前辈的使命就是守候这批宝藏,等人带信物前来。”

邢如烟说着,手中滑出了一枚四四方方的玉牌,正面刻着一个红字“六”,北面是一枚铜钱的图案,刀工精深;李无忌一阵咳嗽,接过玉牌,顺手拿起自己腰间的玉坠,这时候邢如烟两人才注意到,李无忌的玉佩有一个方形的凹槽,正好能把玉牌放进去。最奇妙的是,玉佩上还有两个圆环,正好与铜钱形成三个圆心在一条线上。

李无忌观察了一阵说:“不错,是信物。不过邢姑娘你要弄清楚,李渊没有资格启动宝藏。”

邢如烟咯咯一笑说:“是小女子要用。忘了介绍,我是史世良的弟子,奉家师之命留在长安,你只需要打开你管的那扇门,其他的门都由小女子负责;你要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的话就会让我很为难,我可不想再杀人了。”

李无忌一惊,猛然醒悟道:“佛珈大师不是自杀,是死在你的手上。”

邢如烟收起笑容,板起脸说:“前辈,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李无忌胆怯地附和说:“姑娘说的是,是老朽糊涂了。”

韦义节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原来只是以为参加了一次政变,没想到牵扯如此之广,宝藏、凶杀、阴谋、权力,每一样都是让人下地狱的东西。韦义节有些后悔,应该和家里老人商量一下,自己只想着出人头地,却没考虑到李渊也是逼不得已。

邢如烟恢复常态,慢慢地吩咐:“韦大人一定要联系好杨侑圈子里的人,在韦家多找一些人手。李前辈负责召集江湖中高手,越多越好,等人到齐了,我们先起出宝藏,然后发动兵变控制长安城。”

李无忌担心地问:“姜夺、张瑾两卫大军在长安,那可都是随着杨崇一路征战的老兵,我们武力动手,能行吗?”

李无忌的担心不无道理,江湖中所谓的高手,面对着千军万马的时候,不过是多杀几个人垫背而已,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邢如烟从容不迫地说:“不成功,则成仁,邓州守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目前有三成的把握,最起码可以把投靠杨崇的官员杀得一干二净。”

还是大白天,室内能见度没有问题,但是李无忌总感觉说不出的压抑,邢如烟这个女人太妖了,妖得让李无忌这样的老江湖都有些吃不住劲,觉得江南酒家和长安,都笼罩上了一层妖气。

杨崇正在督促各军加紧攻打邓州,由于河西军前一阵子进攻的速度太快,正在丹阳与李子通激战的李渊盟友杜伏威根本无法抽身北上增援;李孝恭的大军虽然出川,正在攻打梁王萧铣,但是与历史上不同,缺少了杜伏威和河南方面的支持,李孝恭一支孤军没有取得摧枯拉朽似的胜利,还是被梁军阻止在岳阳以西。

李渊的优势就在于邓州的州治穰城航运顺畅,湍河经新野汇白河入汉水再通长江,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曹操在穰城南郊开挖运粮河,把邓州作为后方粮仓;北魏孝文帝把一直设在汉水以南的荆州治所迁至穰城,穰城随之成为南阳盆地内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就算穰城守不住,大不了上船一走了之。

山都、等县在唐军半放弃的状态下,很快被河西军攻占;双方在穰城接触后,攻防战并不激烈,河西军在寻找最佳方案,唐军也明白,河西军攻城从来都不是每天不计伤亡地死攻,而是会选择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打开城池缺口,然后是势不可挡地军队涌入。

杨崇选择的是心理战,城内达官贵人无数,要营造一种他们走投无路的形势,让他们恐慌;杨崇除了命令飞艇每日都在湍河上炸毁船只,更派出铁骑在河岸巡逻,一旦发现船只靠岸,立即拘捕人员船只。

观察天象的随员说最近有大暴雨,杨崇暗暗命令军队把军营已到高处,在暴雨倾泻、湍河暴涨的时候,河西军掘开了湍河南面的河堤,河水滚滚,奔腾着冲进护城河,涌进穰城北门。河西军趁势坐着船只、木筏攻城,守军在李建成的指挥下拼死顽抗,激战两夜两天,一直到河水退去,河西军才收兵回营。

唐军没想到的是,河西军的进攻,只是在北门、东门凿下了十几个可以放置炸药的凹槽,天晴后太阳只晒了一天,河西军便发动攻势,利用炸药炸开了两面城墙。右监门将军秦行师、萧国公张平高战死,李渊的嫔妃、李世民的家眷、纳言陈叔达、黄门侍郎温大雅、礼部尚书崔民干、秘书监裴晞、卫尉少卿杨綝、驸马都尉杨师道、右屯卫大将军窦琮等三百六十六人被擒。

李渊、李建成这次只带领七千军队仓皇逃往新野,在新野补充了三千精兵,一万人上船前往汉水与李孝恭回合,留李叔良、庞卿恽驻守新野;至于穰城的官员、家眷,实在是顾不上了,连赎人的计划都没有。

但这一次杨崇有些头疼,因为李渊的后宫佳丽中有三个人给他写了信,崔瑶的族妹崔商珪、杨素的女儿杨妙、薛道衡的女儿薛嬨;下面的人还没办法,只能传上来。问题是三个女人不仅希望自己可以回家,还请求杨崇放过万贵妃、尹德妃、张婕妤、莫丽芳、张宠则等人,按常理如果杨崇不想再和李唐谈判,李渊的这些嫔妃只有被充奴籍一条路可走。

(本章完)

第478章 小事不小

被杨崇找来的杨玄奖和崔民寿是暗自叫苦,这很明显是李渊预先设立的一条毒计,本来只要李渊一死,河西军就会释放俘虏,但是这三封信让杨崇很尴尬,同意不同意都要受尽舆论的压力。杨崇要是拒绝释放,就会被人指责没有气度、别有用心;杨崇要是因为这三封信同意了,各大世家便可以轻松地脚踏两只船,连一个嫡女的损失都不会有。

站在杨崇身后的天弃面无表情地说:“我对崔商珪三人原先的侍女和万氏等人进行了询问,这主意是李世民的夫人长孙氏所出,我认为只是一个阴谋,利用一些小事拖住家主,便于其他地方的某些事情发生。”

崔民寿和崔商珪属于博陵崔氏的博陵第二房,李唐的礼部尚书崔民干就是族长,是崔民寿的堂兄,崔民寿闻言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若是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崔民干,还被族人骂死。崔民寿急忙坐直身子劝说:“国公,不可轻开杀戒。”

杨玄奖也想明白了,杨崇只有扩大事件的严重性,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三封信抛到一边,给幕后策划的那些人颜色看,杀人就变得尤为重要。不过杨玄奖在河西几年,性情大变,晓得自己到河南来只是出任弘农郡守,不是象崔民寿这样参与军机,于是一句话不说,静观其变。

杨崇同样没开口,示意天弃说下去:“按照惯例,打下邓州后,河南战事告一段落,家主应该回到长安去坐镇,所以长孙氏的谋划从另一个角度说明,长安要有大动作,不希望家主在这时候回去。”

李靖谨慎地问道:“国公准备如何处置信的事?”

杨崇面露冷笑说:“所有李渊家人,必须戴罪立功,凡是写信到衙门投诉李渊无道的嫔妃,全部编入女兵营保护起来;对叛贼有幻想的,全部没入奴籍。凡是娶李渊一族女子的官员同样如此,表明与贼誓不两立的可以酌情释放,不思悔改的全部就地处死。调长孙无乃到长安担任司隶校尉,顺便让他取消观音婢与李世民的婚姻,把观音婢领回家另行嫁人。”

崔民寿的汗下来了,敢情杨崇早就考虑好如何动手,喊自己和杨玄奖来只是通告一声,免得动手后自己不知情出乱子;不过给杨崇出主意的人实在狠辣,一石二鸟,长孙无忌是李世民最得力的大将,要是出现妹妹和李世民离婚这种局面,长孙无忌在李世民那里就很难呆的下去。

杨玄奖低声问了一句:“我能否去见杨妙?”

“当然可以。”杨崇当场答应:“李靖,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宦官,就让红拂女负责女兵

营和看管这些女人,李世民的家眷马上单独押往长安。”

李靖答应一声,杨崇在张掖、长安都成立了女兵营,分别是姜菲的师妹郝婷和独狐家的独狐虹负责,再建一个女兵营也正常。李世民的家眷押往长安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李靖转念便明白,杨崇是要钓鱼,通过邓州到长安的一路,观测各方面的动向。

李靖不由得看看天弃,这个人在山东活动了五六年,鱼俱罗、徐世绩归顺杨崇有一半功劳是他的,比寇九珙在阴谋诡计面前更可怕。天弃似乎没感受到李靖的目光,声音平和地说道:“家主,崔民干可以利用,支持窦建德和李世民的都是河北的门阀,崔民干的影响力巨大。”

杨崇轻轻拍打着椅子的把手,边想边说:“民寿,给你族里去一个消息,只要他们能促使窦建德与我们议和,协助高开道对付李世民,对于崔民干等人,我可以既往不咎,任命崔民干为司农卿。”

杨崇至今未设九卿,哪怕司农卿是最后一位,最起码表现出对崔民干的重视;崔民寿明白杨崇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可还是摇头说:“国公,怎么说呢,族长是一个把门第看得非常重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因为《氏族志》而投奔李唐的,包括在南方游说杜伏威的李百药,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杨崇晓得崔民寿说的是实话,自己的气势太强硬,士族门阀都清楚,在自己的地盘上氏族等级毫无用处,李渊能想到这一点,果真是一步妙棋。杨崇不为难手下人,爽快地笑道:“那就算了,我让长安方面联系窦建德。虞绰,通知长安,调右翊卫准备出潼关,目标陕、熊耳、灵宝、渑池、新安五县。”

王世充置河南郡,虽然地域有所改变,依旧置河南、洛阳、阌乡、桃林、陕、熊耳、渑池、新安、偃师、巩、宜阳、寿安、陆浑、伊阙、兴泰、缑氏、嵩阳、阳城十八县,即使原熊耳县一度被李唐占为熊州,仍在附近选择城堡另置。杨崇指出的五县正是王世充在西面的屏障,一旦失去,河西军就等于打到洛阳城下。

李唐从邓州撤走的战报传到长安,尚书省再次下令庆祝,虽然杜伏威、卢祖尚都是奉李唐号令,但是从李渊兵败不敢去淮南就能看出,李渊自己对这两个人也不敢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南方的局势要有变化,李无忌第一时间得到邓州惨败的消息,慌慌忙忙地和韦义节去隔壁找邢如烟,见面劈头就问:“现在你还要去开启宝库吗?”

邢如烟不屑地说:“慌什么慌?宝库的事可以暂缓,但是兵变的事情不能放弃,只有动静够大,杨崇才可能撤军。”

韦义节冷冷的说:“杨崇与唐王的战事已经结束,我们现在逼迫杨崇撤军,就是在帮王世充的忙,死了都不知道是为谁而死的。”

邢如烟俏笑道:“韦爷想得太多了,天下逐鹿,本就是手段用尽,我们现在就是在树林的迷雾里穿梭,虽然跟着前面的一个人,但是根本看不见队伍最前面的领头人,只有走出树林,等雾散了,才知道自己跟的是谁,走没走错方向。”

(本章完)

第479章 好险

元袭人听到苗艾美汇报,感觉很奇怪,朝野都知道,杨崇在长安的生意全部由自己做主,朝堂上的事都是崔瑶负责;杨崇一直说这个程咬金有眼头见识,不会连这点都感觉不到吧,元袭人走到客厅门口猛地一惊,想到了另外一个理由,程咬金想瞒着崔瑶,这件事与崔家有关系。

元袭人和苗艾美在客厅接见了程、牛二人,同时喊来了值班的仓曹杨延达、太学博士于志宁;军咨祭酒虞绰、主簿裴守真、参军郝瑗、咨议典签司马才章、户曹元君宝随杨崇出征,留在长安的王恭等人分成两班,在越国公府中值班。程咬金把事情说完,元袭人等人无不变色,崔家的人主持叛乱,这是不可想象的大事,崔开远、崔处直都是杨崇留在长安的重臣。

元袭人立即命令杨延达在府中戒备,任何人不允许进出,派人去隔壁请寇九珙过来商议,寇九珙来后听完情况,颔首道:“既然你们来了,我就不瞒你们了,右翊卫要出征洛阳,尧君素一军会接替长安防务,晚上元尚书请了张瑾大将军、尧君素将军在丰乐总店饮酒,三个人都喝醉了,被送到女兵营里的乐坊休息。宵禁时间一到,左翊卫就会接管长安城。”

好险,程咬金只能说自己的上司张瑾是个老狐狸,元无竭的酒量是很不错,但是要说元无竭一个人能喝倒张瑾和尧君素,打死程咬金也不相信,肯定是三个人心中都有数,张瑾两人就是想把自己灌醉,可以置身事外。女兵营都是杨崇河西军的家眷组成,对杨崇的忠诚度在长安仅仅次于姜夺的左翊卫,可见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中。

元袭人装作被吓住了说:“九珙,下次这种事先和艾美打声招呼,太怕人了。对了,程将军,牛将军,我会向越国公替裴熙载求情的。”

寇九珙暗笑,元袭人你装什么装,杨崇的三个老婆哪一个不是下海能擒龙的狠角儿,不过表面上寇九珙还是道了一声歉;寇九珙还有无数的事要处理,随即就先走了。元袭人吩咐于志宁去餐厅准备点酒菜,陪程咬金两人坐坐;又让杨延达派人通知王恭来府中议事,尉迟立就住在越国公府,早就被喊起来了。

从头到尾,没有人提崔瑶的名字,都是聪明人,晓得寇九珙必定另有渠道和杨崇联系;王恭很快就到了,听完情况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巧了,南阳最新的一份战报中说,崔民干在邓州被抓住了。”

程咬金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街上战马嘶鸣,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城中一夜纷乱,从天井望出去,火光四起,照亮了夜空,甚至还传出了两声爆炸声。但是到天亮的时候,长安城还是照常打开了城门,只是守城的将士全部换成了左翊卫的人;右翊卫的军营、府门紧闭,看不到人进出。

元威、杨汪、宇文恺、崔开远都是在一大早来到越国公府,崔瑶推说身体不舒服,元袭人出面接待了四人;宇文恺直接明说:“弟妹,杨崇就算有所察觉,也不可能对每一个参与者都做出评价,但是长安等不及杨崇的回话,弟妹,参与动乱的人肯定还有反应,有些事必须当机立断,你拿个主意。”

元袭人淡然一笑说:“杨崇喜欢依法办事,不如几位大人组成一个班子,专门来审理此案。”

崔开远松了一口气,元家没有落井下石,立即颔首道:“二夫人言之有理,我们先前商量,由给事黄门侍郎王叔玠、长安郡丞诸葛嘉会、吏部侍郎皇甫聿道三人负责此案,只不过在下面具体执行的人选上有些不好办。”

王恭上前朝崔开远施礼说:“下官推荐一个人选。越国公一直在寻找司法人才,经高昌郡守戴胄推荐,万年县法曹孙伏伽得到越国公认可,就是等国公回来调动,不知道能否让他参与审案?”

元威暗叫厉害,难怪杨崇带走裴守真、郝瑗,留下王恭这个年轻人看家,确实有担当;杨汪赞同说:“孙伏伽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再推荐一个人,内史舍人封德彝,他对律法政务精通,编史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可以缓几天。”

众人同意,宇文恺又推荐了牛弘的三儿子牛方智;牛弘长子牛方大英年早逝,次子牛方裕追随宇文化及弑君,现在窦建德的监狱里,只有三子牛方智一直在长安,做着一个从九品的奉礼郎。

寇九珙早就到了,很自觉地等众人谈好,才走进议事厅,汇报了抓到的主要人物,包括裴熙载、韦义节、东方举、韦焜、张俭在内一十九人,还有部分军官牵连其中,根据初步口供,大部分是想拥立杨侑为帝的。杨汪褒奖了几句,干脆让人把王叔玠、诸葛嘉会、皇甫聿道、孙伏伽、封德彝、牛方智六人找来,当面说清楚案情。

皇甫聿道已经六十岁,面容消瘦,逼问了一句:“我们是否独立断案?”

杨汪肯定地答道:“按照大隋律独立办案,不过最后判决前要经过尚书省同意。”

王叔玠怕皇甫聿道牛脾气上来,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急忙说道:“那是肯定的,我们自己说的也不算数。孙伏伽、牛方智,你们先跟着寇侍郎去交接疑犯,皇甫大人、诸葛大人、封大人,你们从刑部和京兆郡挑选办案的好手与书吏;元大人、杨大人,大理寺反正空着,不如我们就在那里办公。”

元威等人放下心来,王叔玠还是准备做事的,不怕身上压担子,元威立即安排人去清扫大理寺,衙役就从军队里暂时借人。寇九珙不担心审案的过程,而是担心博陵崔氏牵扯进去,还有对于杨侑的处理,一旦有人在其中做文章,都是件棘手的事情;寇九珙和元袭人、姜夺商量后,给杨崇去了一封八百里快马急件。

(本章完)

第480章 长安戒严

元袭人听到苗艾美汇报,感觉很奇怪,朝野都知道,杨崇在长安的生意全部由自己做主,朝堂上的事都是崔瑶负责;杨崇一直说这个程咬金有眼头见识,不会连这点都感觉不到吧,元袭人走到客厅门口猛地一惊,想到了另外一个理由,程咬金想瞒着崔瑶,这件事与崔家有关系。

元袭人和苗艾美在客厅接见了程、牛二人,同时喊来了值班的仓曹杨延达、太学博士于志宁;军咨祭酒虞绰、主簿裴守真、参军郝瑗、咨议典签司马才章、户曹元君宝随杨崇出征,留在长安的王恭等人分成两班,在越国公府中值班。程咬金把事情说完,元袭人等人无不变色,崔家的人主持叛乱,这是不可想象的大事,崔开远、崔处直都是杨崇留在长安的重臣。

元袭人立即命令杨延达在府中戒备,任何人不允许进出,派人去隔壁请寇九珙过来商议,寇九珙来后听完情况,颔首道:“既然你们来了,我就不瞒你们了,右翊卫要出征洛阳,尧君素一军会接替长安防务,晚上元尚书请了张瑾大将军、尧君素将军在丰乐总店饮酒,三个人都喝醉了,被送到女兵营里的乐坊休息。宵禁时间一到,左翊卫就会接管长安城。”

好险,程咬金只能说自己的上司张瑾是个老狐狸,元无竭的酒量是很不错,但是要说元无竭一个人能喝倒张瑾和尧君素,打死程咬金也不相信,肯定是三个人心中都有数,张瑾两人就是想把自己灌醉,可以置身事外。女兵营都是杨崇河西军的家眷组成,对杨崇的忠诚度在长安仅仅次于姜夺的左翊卫,可见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中。

元袭人装作被吓住了说:“九珙,下次这种事先和艾美打声招呼,太怕人了。对了,程将军,牛将军,我会向越国公替裴熙载求情的。”

寇九珙暗笑,元袭人你装什么装,杨崇的三个老婆哪一个不是下海能擒龙的狠角儿,不过表面上寇九珙还是道了一声歉;寇九珙还有无数的事要处理,随即就先走了。元袭人吩咐于志宁去餐厅准备点酒菜,陪程咬金两人坐坐;又让杨延达派人通知王恭来府中议事,尉迟立就住在越国公府,早就被喊起来了。

从头到尾,没有人提崔瑶的名字,都是聪明人,晓得寇九珙必定另有渠道和杨崇联系;王恭很快就到了,听完情况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巧了,南阳最新的一份战报中说,崔民干在邓州被抓住了。”

程咬金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街上战马嘶鸣,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城中一夜纷乱,从天井望出去,火光四起,照亮了夜空,甚至还传出了两声爆炸声。但是到天亮的时候,长安城还是照常打开了城门,只是守城的将士全部换成了左翊卫的人;右翊卫的军营、府门紧闭,看不到人进出。

元威、杨汪、宇文恺、崔开远都是在一大早来到越国公府,崔瑶推说身体不舒服,元袭人出面接待了四人;宇文恺直接明说:“弟妹,杨崇就算有所察觉,也不可能对每一个参与者都做出评价,但是长安等不及杨崇的回话,弟妹,参与动乱的人肯定还有反应,有些事必须当机立断,你拿个主意。”

元袭人淡然一笑说:“杨崇喜欢依法办事,不如几位大人组成一个班子,专门来审理此案。”

崔开远松了一口气,元家没有落井下石,立即颔首道:“二夫人言之有理,我们先前商量,由给事黄门侍郎王叔玠、长安郡丞诸葛嘉会、吏部侍郎皇甫聿道三人负责此案,只不过在下面具体执行的人选上有些不好办。”

王恭上前朝崔开远施礼说:“下官推荐一个人选。越国公一直在寻找司法人才,经高昌郡守戴胄推荐,万年县法曹孙伏伽得到越国公认可,就是等国公回来调动,不知道能否让他参与审案?”

元威暗叫厉害,难怪杨崇带走裴守真、郝瑗,留下王恭这个年轻人看家,确实有担当;杨汪赞同说:“孙伏伽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再推荐一个人,内史舍人封德彝,他对律法政务精通,编史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可以缓几天。”

众人同意,宇文恺又推荐了牛弘的三儿子牛方智;牛弘长子牛方大英年早逝,次子牛方裕追随宇文化及弑君,现在窦建德的监狱里,只有三子牛方智一直在长安,做着一个从九品的奉礼郎。

寇九珙早就到了,很自觉地等众人谈好,才走进议事厅,汇报了抓到的主要人物,包括裴熙载、韦义节、东方举、韦焜、张俭在内一十九人,还有部分军官牵连其中,根据初步口供,大部分是想拥立杨侑为帝的。杨汪褒奖了几句,干脆让人把王叔玠、诸葛嘉会、皇甫聿道、孙伏伽、封德彝、牛方智六人找来,当面说清楚案情。

皇甫聿道已经六十岁,面容消瘦,逼问了一句:“我们是否独立断案?”

杨汪肯定地答道:“按照大隋律独立办案,不过最后判决前要经过尚书省同意。”

王叔玠怕皇甫聿道牛脾气上来,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急忙说道:“那是肯定的,我们自己说的也不算数。孙伏伽、牛方智,你们先跟着寇侍郎去交接疑犯,皇甫大人、诸葛大人、封大人,你们从刑部和京兆郡挑选办案的好手与书吏;元大人、杨大人,大理寺反正空着,不如我们就在那里办公。”

元威等人放下心来,王叔玠还是准备做事的,不怕身上压担子,元威立即安排人去清扫大理寺,衙役就从军队里暂时借人。寇九珙不担心审案的过程,而是担心博陵崔氏牵扯进去,还有对于杨侑的处理,一旦有人在其中做文章,都是件棘手的事情;寇九珙和元袭人、姜夺商量后,给杨崇去了一封八百里快马急件。

(本章完)

第481章 二战洛阳1

右翊卫大军还是如期出发,军队穿过崤函古道,发现硖石城的郑军已经撤走,一打听才知道弘农郡守杨玄奖、虎贲郎将陈智略、虎牙郎将钱杰从弘农郡出兵七千,正在攻打灵宝县。张瑾大喜,立刻挥师攻打陕县,王世充已经命郭士衡统两万大军到达渑池,调集东路各县人马迎战。

张瑾大军在陕县扎营的第二天,越国公府咨议典签司马才章就匆匆赶到军中,带来了杨崇的密令,张瑾、程咬金等人看完才知晓,杨崇并没有把长安的事放在心上,反而决定出其不意,二次进攻洛阳,西线和北线是疑兵,真正的厮杀反而在杨崇实力最薄弱的东面,王世充不死也得脱层皮。

杨崇在南阳发布檄文讨伐王世充,河西大军立即冲向颍川郡;襄城守将是王世充堂弟王世辨,据城而守,不到四日城破,王世辨被擒。尉氏县的时德睿、洧州的崔枢、汴州的王要汉突然先后宣布归顺长安,郑军大乱,只要管州、荥阳、伊州、汝州再失,王世充就会重现李渊在长安的一幕,困守孤城。

王世充立刻做出一系列反应,派郭庆守管州、魏陆守荥阳、张殷守伊州、郑元寿守汝州、柳浚守许昌,任命夏侯端为河南安抚使招募商丘一带的军马来援,遣侄子王琬和内史令长孙安世前往河北向窦建德求援;又以弟弟王世恽为使者前往亳州,和刺史丁叔则调集军马,游说杜伏威一起进攻南阳。

可是不到十天,郑元寿不敌史大千,被困在汝州;柳浚连失许昌、长社两县,仓皇逃回成皋。而河西军的徐世绩、孟海公两部八万大军先后从王要汉驻守的汴州渡河,魏陆献荥阳、阳城,向徐世绩投降;孟海公则横扫商丘一带城池,攻打夏侯端。

王世充得知前线战报,派侄子王行本前往虎牢主持战事,在洛阳以重典治乱世,宣布家里有一个人叛逃,全家株连,父子、兄弟、夫妻之间只要告发就可免罪,五家为一保,互相监督,如果有人全家叛逃成功,四周的邻居都要处死。将领出外作战,亲属拘留在宫里作为人质,一时间,洛阳城中人人自危,皇宫变成了一座大监狱,人满为患。

荥阳郑氏不得不做出选择,史大千、杨公卿、徐世绩都在消化攻占的郡县,再次出手必定是被王世充改名管州的原荥阳地区,郑氏不想象陇西李氏那样,为着无法捍卫的尊严拼得根基动摇,主动派郑元寿的弟弟归昌公郑善愿前往襄城拜见杨崇。

郑善愿是个胖子,看上去四十多岁,锦衣丝袍,像个只知道吃喝不问事的主,但是宾主落座,捧上一杯香茶,郑善愿说的每一句话都直奔主题:“越国公可是准备打下洛阳?还是准备围困洛阳?”

杨崇抿了一口茶,合上茶盖说:“扫清洛阳外围后,我会和王世充谈判,只要他愿意取消帝号,可以暂时休兵,再慢慢商量他交出兵权,离开洛阳的事情。”

郑善愿笑道:“国公这是言不由衷,王世充虎狼本性,就是谈判也是拖延时间,希望窦建德、李世民、杜伏威来援,莫非国公准备聚而歼之?”

杨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正如归昌公所说,王世充虎狼之辈,就算深堑堡垒包围洛阳,洛阳城中缺粮缺盐,对王世充不会有多大影响。城内百姓将草根树叶都吃完,迟早会将米渣拌上浮泥充饥,到时候死者遍地,就算拿下洛阳也是一座空城,要他何用。”

郑善愿没有被杨崇的表象蒙蔽,一个能从张掖郡起家横行天下的人,不会多愁善感假仁假义,杨崇肯定有应对的方法。郑善愿客气说道:“善愿对国公心仪已久,只是一直被李渊、王世充相隔,担心家族安危,不敢多有举动;听说窦建德、李世民已经出兵南下,不知道国公可有拒敌之法?”

杨崇放下茶杯,微笑着说:“屈突通、徐圆朗尚在河北山东,窦建德未必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李世民更不会南下救援洛阳,一路都是窦建德的地盘,他根本说不清楚是来攻打河西军还是攻伐夏军,按照我的估计,李世民会统一幽州。”

“如果这样,国公还是准备在占据优势的时候与王世充谈判?”郑善愿听懂了杨崇的意思,随机问了一声;杨崇颔首,肯定地说:“为了洛阳的二十万百姓,克制一下自己是应该的。”

郑善愿不由得仔细打量杨崇,最多不过三十岁的一个人,却能抑制住冲动,放弃所谓成功的威望,在历史上,也只有王莽、刘备之流才可以做到。郑善愿站起身来,深施一礼,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呈在手中说:“这是管州刺史郭庆的降书。”

苏定方上去接过信,转身走到杨崇身边,交给杨崇;杨崇接过来,一边看一边琢磨郑善愿,这是一个很谨慎能干的人,老大郑元寿的锋芒太过,让很多人忽视了郑善愿的能力。郭庆的降书并没有多少复杂的内容,杨崇很快看完,抬头对郑善愿说:“我准备在洛阳左右御卫,郭庆要是愿意,可以出任左御卫将军;我这里差一个襄城郡守,不知道归昌公若是有意仕途。”

郑善愿起身拱手谢道:“多谢国公,只是三弟元琮已去汝州劝说家兄归降。”

杨崇摆手道:“不碍事。郑元寿是本朝旧臣,如果能迷途知返,可回长安担任太常少卿;城皋郡公可担任右御卫将军。”

城皋郡公就是老三郑元琮,杨崇这么大方,郑善愿已然无话可讲,只能再次拜谢;杨崇也很满意,三个官职换一块地盘和郑氏的支持,绝对是划来的买卖。杨崇在军中设宴招待,郑善愿尽兴而去,一天后,郑元寿在汝州投降;两天后,郑军管州刺史郭庆献管州十县投降,河西军大踏步地逼近洛阳。

(本章完)

第482章 二战洛阳2

窦建德再次攻占黎阳,宣布南援洛阳,帐下猛将范愿打败徐圆朗,一举攻克曹州;好在杨崇在河南局面占优,徐圆朗没有投降夏军,沿途召集人马,退入河南攻击商丘等地。已经到达汝州的杨崇干脆下令,改命孟海公为梁郡郡守,徐圆朗为谯郡郡守,以两人实际占领的区域为两郡的划分之地,同时召回崔枢、张公谨的部队,把洧州丢给孟海公。

帐中一片哗然,孟海公、徐圆朗并不可信,万一临阵倒戈呢?参军郝瑗试探着出言相问:“国公可是担心兵力不足?”

河西军虽然一路报捷,但是王世充在虎牢、河阳等地还有十万大军,就算河西军有天雷、飞艇这些利器,但是对洛阳这样的大城池,还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攻克。杨崇环视大帐说:“我们要为后面与王世充、窦建德的谈判做准备,襄城、颍川、荥阳、河南、陈留等郡都需要消化,梁郡、谯郡可以缓一缓。”

这倒是杨崇一贯的风格,不急于求成,占了地盘先养民养军,再徐图进取;主簿裴守真问道:“国公准备什么时候与王世充谈判?”

杨崇看了看帐外说:“等凌长史报捷的时候。”

郑军伊州刺史张殷率一万郑军在成内,纵使火器紧张,杨崇也要用;凌敬是杨崇这次东征的首席谋士,亲赴伊州负责霹雳营和史大千军队的协调,战斗已经进行两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捷报传来。苏定方插话说:“国公,窦建德一路南下,东路军在曹州调集船只,准备经运河而来;西路军直奔柏崖城,应该是准备在孟津渡过黄河。”

苏定方这几年跟着杨崇到处跑,不时参加一些战斗,已经锋芒毕现,杨崇赞赏地点头说:“正因为是必然的路线,王绩和宋金刚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过去,多多少少会打上几仗,延缓窦建德南下的速度。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就看老天的了。”

杨崇攻下邓州后,就让长安调蒙摧和五千在河东训练的骑兵去宋金刚麾下助战,就是为了和窦建德周旋;对于窦建德,杨崇和王绩唯一的担心是刘黑闼,会不会念及旧情倒戈。所以在徐世绩南下的时候,王绩就把刘黑闼调到屈突通的麾下守黎阳;从黎阳撤退到邺城,刘黑闼没倒戈,估计后面应该没问题。

帐外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户曹元君宝大声问跑来的军官:“拿下伊州呢?”

元君宝是个机灵鬼,晓得自己的堂姐夫正在急不可耐;那军官边跑边说:“曹国公攻克虎牢关。”

满帐欢声,杨崇忍不住站了起来,报信的军官虎背猿腰,进帐跪下禀告:“末将张亮,郑军的郑州司兵沈悦请求献出虎牢关归附,曹国公昨夜率大军接应,现已占领虎牢关,抓获了叛军荆王王行本和两万多俘虏。”

“来人,赏张亮黄金二十两。”杨崇吩咐完问道:“张亮,起身,你在曹国公手下担任什么职务?”

张亮站起来答道:“原来是郑州刺史,现在是检校定州别驾。”

定州远在河北,检校定州别驾就是一个挂名的虚职,杨崇早就看过张亮的资料和画像,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另一个时空能上凌烟阁的张亮,点头说:“越国公府准备设一个车骑将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张亮顿时喜道:“末将愿意听国公调遣。”

杨崇这个越国公可不是徐世绩的曹国公能比的,张亮本不是善战之将,长处在机谋守规矩上,自然晓得车骑将军只是一个起步。杨崇便让虞绰给徐世绩去信,一是调用张亮,二是与徐世绩商量建立左御卫的事,杨崇希望徐世绩能出任左御卫大将军,第三杨崇要求打下兴洛仓,就地解决军粮。

半夜时分,伊州的消息才传来,河西军是黄昏前攻破的城池,郑伊州刺史张殷战死,俘虏四千多人。一日之间,两条防线失守,王世充慌忙中调郭士衡、张童仁两路军马回洛阳,彻底放弃了外围阵地,张瑾的右翊卫随即攻占陕、熊耳、渑池、新安等县和常平仓;洛阳除了保持着河阳南城为主的北线,其余三面都已经呈现在河西军的眼前。

杨崇让凌敬出面,释放了王世辨,让王世辨带一封信给王世充谋求谈判;王世辨没想到自己还有生还的机会,对着凌敬是一个劲地感谢。王世辨骑着一匹五花马,带着五十名郑军的俘虏,回到洛阳城,把王世充吓了一跳;纵然是亲兄弟,王世充还是盘问了一个多时辰,确信王世辨没骗自己,才去看带回来的那封信。

杨崇信中写得客气,条件也不算苛刻,只是要求王世充取消帝号,上书认错,然后出任大隋洛阳留守、郑国公,麾下的军队可以保留六万人,改编为两卫和洛阳地方上的鹰扬军。王世充看了两遍,越发摸不着头脑,召集段达等人商议;桓法嗣直言不讳道:“皇上,不可,这是杨崇的分化之计,如果有三四个留守,两个大将军,洛阳还是您的洛阳吗?”

礼部尚书卢君业最看不惯桓法嗣,毫不留情地反驳道:“洛阳现在四面都是河西军,一旦被切断与城东北回洛仓的联系,粮食等物资都会短缺,到时候民心军心一乱,想再和杨崇要一个体面的条件都难。杨崇也就是长安留守、越国公,他手下大将军造反了吗?皇上,我认为最关键的是要杨崇明确表态,他不派人来洛阳,但是还要保证洛阳物资的供应。”

段达等人无不摇头,卢君业毕竟是读书人,太一厢情愿,杨崇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这种简单的缓兵之计?郭士衡斟酌着说:“杨崇行事往往不按常理,不妨先答应下来,对于我们只能是缓兵之计,就看窦建德和杜伏威能不能前来救援;如果真是外援无望,再履行协议也可。”

(本章完)

第483章 二战洛阳3

王世辨苦笑道:“对方早猜到这步棋,杨崇的右长史凌敬说了,只要我们没打开洛阳城门,他们就会继续进攻,最后洛阳有多大的地盘以实际区域为主。”

张童仁吸了一口凉气说:“杨崇是想模仿李密的故事,打下回洛仓和偃师,到时候洛阳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洛阳城中再无杨侗,城外也没有能从江都等地赶来的援军,王世充来回踱了两步,下定决心说:“我能打败第一个李密,就能打败第二个杨崇,就按士衡说的办,先答应下来拖着,童仁,你去守偃师;王玄应去守回洛仓。”

四天过去了,河西军还在和王世辨接洽,但是兴洛仓落入了徐世绩的手中,河西军各处的大军好像都开始准备了,估计一两日之内便会起兵;河阳的守将董浚传了一个消息,一个很坏的消息,窦建德在柏崖城中了宋金刚的埋伏,五万大军伤亡三分之一,已经退回黎阳整顿。

王世充是沙场宿将,晓得窦建德经此一役,想要再次南下已经是难上加难;立即派出刑部尚书郭子高陪同王世辨前往伊州求和。这次杨崇亲自接见了两人,很明确的回答了王世充的要求,洛阳城必须允许朝廷派出的兵部和户部官员监督;至于贸易,四面都开通,但是形如榨场,只能官方互相贸易。

王世充答应了,上表认罪,甚至把儿子王玄恕送到长安做人质;杨崇果然撤军,史大千的左屯卫、和杨公卿新编的右御卫共五万大军一起回长安。留下徐世绩以左御卫大将军身份总督荥阳、陈留、黎阳郡、汲郡、东郡军马,李靖以右屯卫大将军身份总督襄城、颍川、南阳、淮安四郡,河内、魏郡、上洛、弘农、河南五个郡划归长安。

孟海公、徐圆朗杨崇暂时顾不上,只是向徐世绩要了一万投降的郑军,帮助宋金刚在河内郡编训右骁卫,左骁卫的虚名给了屈突通;王要汉是王伯当的哥哥,和单雄信、谢映登也是好朋友,一直与杨崇保持着联系,特地跑来拜见了杨崇一次,杨崇任命他为河津县公,在长安赐宅第一座。

回去的路上,苏定方还在问起此事,崔民寿解释说:“王要汉和时德睿他们不一样,他不在乎地盘,他最希望的是能调到长安,只不过现在陈留郡离不开他,国公这么做,就是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把家眷送到后方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苏定方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还是太年轻,县公的俸禄家属加上宅第,可不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到了陕县,杨崇接见了张瑾等人,任命崔枢为上洛郡守、张公谨为河南郡守,调虎贲郎将陈智略、虎牙郎将钱杰和五千精兵一起回长安。

杨崇要求和李靖、徐世绩一样,崔民寿等人拟定的允许交易物资清单下发到军队和郡县,河南等三郡建立保甲制,配合巡逻部队查抄两边的走私物资;杨玄奖在金城郡参与过类似的封锁行动,参照着清单说道:“双方的贸易仅限于最基本的物资交换,所以一般百姓就算参与,最后也是便宜了王世充的军队,国公的意思是愿意洛阳城内的百姓逃离洛阳,依我看,可以推出一些到上洛开垦的计划,吸引洛阳的百姓。”

上洛已经是杨崇地盘的腹地,但是经过朱粲那个吃人的魔王折腾,人口少了七成,各县都有大量的田地荒废,正好按照洛阳逃出来的人口。这段话让崔枢等人对杨玄奖是刮目相看,杨崇确实有这个计划,他们可是虞绰、凌敬解释了好几天才明白其中的关键,杨玄奖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可见经济战一直是杨崇手下官吏的强项。

崔枢拱手笑道:“杨大人果真是军政双优,以后还望弘农郡多多支持。”

杨玄奖一听夸奖,谦虚两句,连说好办;元弘善在帐下突然出列说道:“国公,如果富商离开洛阳时,能否不限制钱财,但是超过一定数额可以要求带着相对应数量的工匠出来。”

杨崇一时沉默不语,杨崇和凌敬限制洛阳人带着钱财的总数离开,就因为洛阳在杨广事情聚集了大量的财富,若是允许洛阳的金银珠宝流出,买下河南等郡是绰绰有余,再说洛阳皇宫的珍宝都是朝廷的。一旦放开口子,难免会被王世充拿来钻空子,那些带着巨大财富的人只要经过几次辗转,官府就无法追踪,说不定就去哪里收买叛军。

不过工匠是一个极吸引杨崇的角度,杨广先后迁了四千六百户各种各样的工匠在洛阳定居,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财富。杨崇迅速地整理思路,然后问元弘善:“王世充会允许富商带着工匠离开吗?”

元弘善肯定地说:“王世充是胡人,拥有洛阳皇宫的财富,如果是士族官员肯定是不会放人的,但是富商肯定会放行,因为洛阳城中的胡商不比长安少。工匠在王世充眼里更不值钱,只要富商打点得好,应该不成问题。”

被杨崇任命为户部侍郎的张行成出面附和说:“王世充确实是这个性子。”

“这不够。”杨崇考虑着说:“这样吧,张侍郎暂时不回长安,先在灵宝县设立官办的灵宝钱庄,作为银行的分支,张瑾、杨公卿、徐世绩、崔枢、杨玄奖、王要汉、郑元琮、刘德裕、程咬金、史大千、董阿兴、贺拔威十二个人每人可以半成入股,户部占总数四成。一个是专管洛阳出来的金银珠宝,一个是对上洛郡屯田的贷款发放。”

张行成对长安的银行还是有所了解的,很多资料都分析过,立时盘算道:“国公的意思是所有从洛阳城出来的超值部分都登记存储,然后到灵宝钱庄或长安银行领取,可以收取一笔保存费和异地费。不过按照户部对银行钱庄的规定,需要一笔不小的投入,最少每人要一次性投入三万贯;十二位股东要是有不愿意的,再另行找他人。”

(本章完)

第484章 别扑上去

张瑾明白,自己这次出征兴许是此生最后一次征战,这种机会岂能放过,闻言笑道:“老夫就是倾家荡产,也会凑上这笔钱。”

众人大笑,张瑾大业年间就是大将军,十万身价是绝对不止,哪需要倾家荡产,杨公卿、徐世绩、崔枢等人不是一方豪强,就是家底殷实,真困难的恐怕只有刘德裕;就是程咬金,也能向裴家调剂。郑元琮等人都答应了,刘德裕也答应了,杨崇亲自写了两封信给徐世绩和王要汉说明情况;张行成行文户部,要求派有经验的人来协助。

对于元弘善,杨崇夸奖了两句,不过没做任何表示,右翊卫还有隐患,现在不适合动人,也不能动人。杨崇临走的时候叮嘱众人,长期驻防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对方对手下官兵的收买,所以军纪一定要严格,发现不对的苗头就要当机立断,不能手软;杨崇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放心,我不怕任何人。”

张瑾、崔枢等人都是官场老手,那会不清楚杨崇到达长安的日子就是一系列大动作的开始,这次杨崇带史大千和杨公卿的军队回长安,让长安的军中将领几乎全是杨崇的亲信。杨公卿原是王世充手下的第一大将,在两军一开战就投靠杨崇,很明显是杨崇布局已久的一颗棋子。

杨崇从洛阳收兵带来的意外好处就是杜伏威、丁叔则、卢祖尚神经松弛下来以后,都派人前来联系,商量归附的事情;八百里快报比杨崇回师的速度还快,已然先一步过了潼关到达长安,让尚书台是一片欢腾。得知杨崇大军将至,元威和杨汪商量后,决定带着人去城外迎接,一时间,长安东面的城门都是车水马龙。

南阳公主杨慈佑比任何时候都着急,快要以泪洗面了,崔民干等人是囚车押到长安的,就连杨綝、杨师道都没有释放;由于在李渊的皇宫、李建成的太子府、崔民干的住所搜到裴熙载等人的信件作证,孙伏伽、封德彝、牛方智把杨侑复位一案定位成与李唐勾结颠覆大隋,至于拥立杨侑,不过是一个兵变的幌子。

这样的诠释对事件的参与者很不利,对于两次退位禅让的杨侑更不利,如果有证据证明杨侑是想借助李渊的力量复出,杨侑能否活命都是问题。杨侑已经被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探望,很明显,王叔玠、诸葛嘉会、皇甫聿道不想把事情闹大,在杨崇和中枢商量出结果前,不能再出幺蛾子。

杨慈佑找过韦家、崔瑶、杨侗,都闭门不见;最终蔡王杨智积让人传了个话过来,不要折腾了,等案情明了后,他会向杨崇求个情。杨慈佑不相信蔡王杨智积在杨崇面前有多大的面子,只能半信半疑;根据现在透露出来的消息,蔡王杨智积就是杨崇的一个同谋,因为杨崇的计策才从父亲杨广和叛臣宇文化及手中活了下来。

杨慈佑听说杨崇回来,立刻就想去找杨崇,被公孙蕙兰拦住了,公孙蕙兰说得很直白:“今天纳言元威和尚书左丞杨汪带领六部尚书在十里长亭迎接大军回归,他们之间肯定有事要谈,晚上杨崇还要回家相聚,不如明天白天再到越国公府拜访,反正杨侑的事不会在一两天定下来。”

可是让两人措手不及的是,李唐的淮安郡王李神通、侍中高士廉、纳言陈叔达、秘书监裴晞、右屯卫大将军窦琮被杀;黄门侍郎温大雅、驸马都尉杨师道等十一名李唐官员下午就被判决,重打五十棍流放高昌,两个女人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双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公孙蕙兰急忙跑出去打听,到了傍晚才从蔡王世子杨道玄那里弄清楚详情,和杨道玄一起来见杨慈佑。听说除了杨綝已经脱身,崔民干牵扯到杨侑复位一案,其他李唐重臣全部流放三千里,抄没家产,全家入奴籍,不得赎出。杨慈佑心中立马火起,暴躁地骂道:“他杨崇以为自己是谁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杨道玄想想说:“这事杨崇没有退路,崔民干等人就是仗着高第的身份与杨崇死扛,看杨崇敢杀还是不敢杀;杨崇不敢杀,但是做法更绝,就是要他们生不如死,家属不流放直接在当地贬为奴籍,男的做劳役,女的入乐坊,而且不管老人孩子,都不允许赎出。听说十一个人判决后,立刻有二十多名李唐官员主动交待自己的罪行,就是不想祸及家人。”

杨慈佑浑身发冷,杨崇这是故意在打士族的脸,没有区别对待,遇鬼杀鬼遇佛杀佛;其他人要打杨崇的脸只有从崔民干身上下手,那就是把裴熙载、韦义节、东方举、韦焜、张俭在内一十九人罪名落实,然后看十九条人命会不会拼得过一条人命。

杨慈佑瞬间明白了杨崇为什么不称王,出了再大的事,他不过是一个左仆射越国公,连罪己诏都不用下。很明显,蔡王杨智积那些老狐狸早就看明白这一点,料定杨崇和门阀必有恶战,所以装聋作哑,悠然自得地享受人生,难怪杨崇横扫半壁江山,手下无数的精明人,都一直没有人出来劝杨崇称王称帝。

崔民干投奔李渊,让裴熙载在长安闹出事来就是想把杨崇逼到绝境,要杨崇在成气候之前向门阀低头;可惜杨崇战功无敌,一趟东征,李渊被赶到汉水边与梁王萧铣厮杀,王世充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仅剩洛阳一座城池。杨崇与王世充议和,急着赶回来,就是认为能够公开自己的态度了,纵使五姓七望全部离去,大不了靠着姜夺、杨公卿等人卷土重来。

顿时,杨慈佑感觉自己深深的无力,两方人都是不值得依靠的;杨道玄轻轻说道:“杨崇故意留了一个缺口,就是崔民干。公主千万不要跟在别人后面扑上去,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二十条人命,二百条人命,甚至更多;去高昌的人,大部分是不可能回来了,吏部已经下文高昌,不许擅自使用减刑。”

(本章完)

第485章 没意思

高昌是杨崇的起家之地,从官场到民间,杨崇的影响力无处不在,欲杀欲夺根本不成问题,这些流放的犯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翻身。杨慈佑冷静下来,淡淡地问道:“窦家、裴家、温家就不管?”

杨道玄无奈地笑道:“他们家族的人去监狱里说尽了话,温大雅等人就是不松口,傻子也明白李渊还有后招,所以不要说杨崇,杨汪、元威的火都上来了,下定决心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当年这些世家怎么挑唆卫玄杀人的,现在就是报应,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杨慈佑吸了一口气说:“就因为这样,我更要去见杨崇,他要是不放了杨侑,我就把他的假面具揭下来。道玄、蕙兰,你们和我一起去。”

公孙蕙兰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杨道玄是满肚子不愿意,又怕杨慈佑任性惹祸,想想还是跟着一起来到越国公府。杨崇和元袭人、崔瑶、崔处直、元敏、姜夺正在吃饭,一家人说着笑话,夹杂着杨信的清脆叫声,其乐融融;听说杨慈佑到了,杨崇皱皱眉头,让崔处直把三人请到餐厅,吩咐添三副餐具。

桌上六个菜两个汤,让杨慈佑一愣,在座的六人哪一个不是身价百万,没料到家宴如此节俭;小杨信看到有陌生人来,在杨崇怀里兴奋地手舞足蹈,被元袭人接了过去。杨崇掸掸衣服,笑着说:“没想到公主这么晚过来,正好一起吃个饭,坐,五娘,再加四个菜。”

崔五娘笑着答应一声,去了厨房;公孙蕙兰拉拉杨慈佑,三人先后落座。姜夺给杨道玄倒了一杯酒说:“你今天可来值了,这是刚刚从酒泉运来的河西大曲,还是酒泉酒坊刚成立时酿的,比汾酒还醇。”

崔瑶给杨慈佑、公孙蕙兰倒的是葡萄酒,两人立即发现杨崇的奢侈全在酒上,杯中的葡萄酒是丰乐楼卖的极品,一斤二两银子。杨慈佑一口喝了半杯葡萄酒,只感觉碎冰的冷与葡萄酒的甜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杨慈佑放下杯子问杨崇:“你准备如何处置崔民干和杨侑?”

杨崇答道:“尚书省安排了专门的审讯组,自然是由他们断定两人是否有罪。”

狡猾的家伙,杨慈佑心中骂了一句,嘴上也没放过杨崇:“你作为现在权势最大的左仆射,就这么放任他们?”

杨崇听出杨慈佑话中的嘲讽之意,不慌不忙地说道:“就算我和六部尚书有自己的看法,也不会去干涉法律,要是那样,一刀砍了岂不痛快。每一个案子,都是事实胜于雄辩,王叔玠、诸葛嘉会他们最后能拿出的证据才是判案的关键,如果罪证确凿,任何人也包庇不了犯人,我听封德彝说了,三五天就会有结果。”

杨慈佑冷笑道:“如果我不认可结果呢?”

杨崇微笑道:“你可以去打登闻鼓,刑部尚书亲自审案。”

大隋伐登闻鼓惯例源于魏晋南北朝,朝堂外悬鼓,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官府就一定要接受诉讼;可是眼下的刑部尚书是杨汪,重审一次有意义吗?公孙蕙兰替杨慈佑问道:“万一某个人有问题,能否特赦?”

崔处直摇头道:“越国公没有特赦的权力,从判罚来说,刑部尚书的权力最高,左仆射和御史台只能促成罚金赎罪。”

杨慈佑和公孙蕙兰都明白了,包括杨侑在内,都被杨崇盯上了,但是盯上的不是人,而是钱;按照元敏的二十万贯标准,杨侑等二十一个人的赎金绝不会低。杨慈佑得知杨侑可以钱赎,立即放下了心,反正自己和杨侑没钱,无论最后开价多少,都是杨崇或户部垫付;正好糖醋排骨和爆炒腰花上来,杨慈佑大快朵颐,葡萄酒更是一杯接着一杯。

崔瑶看不下去,暗暗地踩了杨崇一脚;杨崇恍若不知,随口问杨道玄:“你想不想去南阳?”

杨道玄正和姜龙喝得尽兴,闻言醒了三分,急忙问道:“要我去做郡守?干不了啊。”

杨崇晓得杨道玄和蔡王在杨广面前装傻装惯了,没好气地说:“做官的人有的是,今天房彦藻和裴愔在路上跟我说,想仿照灵宝钱庄的模式,在南阳建一个南阳钱庄;我感觉杜伏威、丁叔则、卢祖尚恐怕也有兴趣,长安怎么也要去一两个有分量的股东,你要是愿意就去负责这件事,挂一个户部巡官的头衔。”

户部巡官正五品,实际上就是查账的,正适合杨道玄这样聪明又没耐心做事的世子;杨道玄怒道:“亏得我和裴愔关系还不错,这哪是你们路上谈的,是他们户部早就算计好的策略,我和他没完;南阳可是战场,杜伏威那种货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水,你真要做得这么绝,我就答应了。”

崔瑶等人都愣住了,就这么答应了,前面不是挺硬气吗?没意思。

杨崇敬了杨道玄一杯酒,安慰道:“不是我们强迫你。房彦藻的意思,以后天下太平了,把你家的封地定在南阳,到时候你就是南阳最大的地主和最大的商人,官商通杀,独霸一方。”

杨道玄摆摆手说:“真到那样,中枢这帮人就会盯着我不放,生出无数事端,我家的封地在蔡州好得很,你要是建议改地方我跟你急。”

众人都笑了起来,谁说皇族无人,杨道玄的能力绝不在杨纲之下,面对杨崇依旧从容自若;杨崇笑着点头说:“不改,不改,只是杨縯有件事要麻烦你,他替杨綝、杨侗各拿了三万贯钱,要在南阳钱庄做股东,说两人暂时不适合离开长安,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道玄看看杨崇说:“难怪我老子说,和你做生意只是吃亏的份,能挣到钱,但是费心费力,告诉我其他股东是什么人?”

崔处直接过话茬说:“除了你,暂定杨綝、杨侗、李正明、索延寿、杜伏威、辅公祐、丁叔则、卢祖尚、郑善愿、裴爽、独狐虹。”

崔瑶是头一次听说,扫了一眼桌上人的表情,便知道元袭人和姜夺也是晓得内情的人;崔瑶是真的吃惊了,她是晓得独狐虹在越国公府的能量,还是没想到能大到这种地步,钱庄的股东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或者背景深厚。好吧,崔瑶认输了,独狐阀的嫡长女,姜菲、元袭人的闺蜜,当得起背景深厚这四个字。

(本章完)

第486章 要两个歌伎

杨道玄诡异地一笑,问崔处直:“独狐虹是代表独狐家,还是哪一家?”

杨道玄话里有话,崔处直哪能让自己在堂妹面前落了话柄,干脆利落地说:“独狐虹在长安算得上有钱的女人,一年收入超过十万贯,三万贯的投资,她就是代表她自己。”

杨道玄也不敢把玩笑开到底,闻言顺坡下驴说:“那我就明白了,没问题。”

晚宴结束,众人散去,杨崇示意崔五娘和奶妈带着杨信去睡觉,自己搂着元袭人和崔瑶进了崔瑶的房间;两个女人一开始以为杨崇有话要说,哪想到男人什么话都没有,就是洗澡休息胡闹,小别胜新婚,满室春光。

杨崇睡到阳光进屋才醒,发现就剩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立即叫侍女喊崔瑶进来;杨崇靠在床头,让崔瑶在身边坐下说:“崔家的事,处直都和我说了,处直后来对你封锁消息,是为了保护你,怕你在家族出现危机的时候走错路。你不要放在心上,世家本就是利用一切手段赚取最大利益,何况崔民干和你们还不是一房。”

崔瑶松了口气,把头靠在杨崇胸口说:“我只是不忍心看商珪她们落入官妓的下场,才想帮帮第二房,没想到崔民干真心狠到这个地步,女儿、妹妹都不在乎。不过我还是做错了,大哥和九珙便劝我回避。”

杨崇拍拍崔瑶说:“我和姜夺说府中太冷清,应该增加两个歌伎,明天你去邓州押来的宫女中看看。”

杨崇从来不要歌伎,别人送的都放在宫里的织坊里剥削剩余价值,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崔瑶立即明白是杨崇给自己留了个后门,杨崇是说不给赎人,但是按照越国公府今日的地位,抢先要几个美女谁也不能说什么。

崔瑶下午就去找了崔处直,果然是商量好的,两个歌伎,一个是崔商珪,一个是崔民干的女儿崔婉儿,原本许给了李世民。崔商珪和崔婉儿见到崔瑶是抱头痛哭,崔瑶很自觉,安慰两人几句,就直接把人送到了崔家园,对外说是在崔家园受训练。崔瑶回到府中,发现杨崇又出去了。

杨崇是去审问李无忌,焦俊带人冲进李府时,李无忌根本没打算逃走,干脆地让手下都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正因为这样,加上李无忌的两个儿子在邓州被抓住,天弃和焦俊才认为能打开缺口,韦义节交代的秘库两字也让杨崇心动。

李无忌已经经过几轮拷问了,面目憔悴,伤痕累累,苦笑着对杨崇说:“没想到你亲自出面,李渊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厉害,他有这一切,都是我堂嫂窦惠的功劳;杨坚篡位后,我堂嫂听说,自投胡床下,叹息道:‘恨我不为男子,救舅氏之患!’。后来许多怀念宇文家族的人和李渊夫妇成为盟友,一直想推翻杨坚父子,可惜生不逢时,遇见你这样一个怪人。”

窦惠比李渊小三岁,据说出身的时候就身披肩发,生性聪颖,过目不忘,更有连大老爷们儿都没有的气魄。窦惠的舅舅周武帝宇文邕很讨厌自己的突厥媳妇,六岁的窦惠跑去劝周武帝说:“边界之患尚未平息,突厥的力量还很强大,我希望舅舅忍耐一下,想想天下苍生。突厥跟我们和和气气的,江南、关东之患也就不足为惧了!”

如此妖孽,要不是早逝,李渊的江山也不是好夺的,杨崇尴尬地笑笑说:“真是我疑心病重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是,你知道吗?邢如烟没有跑掉,我只想问你,按照你们的计划,邢如烟走后,谁接替他位置,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

李无忌沉默不语,天弃冷酷地说道:“李先生,还是说点什么吧,我们也没办法,实在是秘密太惊人了,我知道祸不及妻儿,但是谋逆之罪,有可能株连九族。李渊和陇西李氏要是真看重你,当初占据长安的时候,至少应该封你一个王爷什么的;韦义节已经说了,卫孝节是邢如烟的下一任。”

李无忌无所谓地摇摇头,虽然秘密总有泄露的时候,但是自己不能说,那是底线;几天审问下来,天弃也知道,李无忌是个怕死的人,一上刑就嗷嗷大叫,但是怕的感觉瞬间来瞬间去,就是不开口。

杨崇懂得,那是一种信念,或许李渊正是看到了这点,才把李无忌留在长安,杨崇阻止住准备动刑的焦俊说:“李无忌,我只是想对证一些信息,不冤枉一个好人,实在没时间浪费在这里,给你两个问题,回答好一个,你就可以活命;两个都让我满意,你就可以出去,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

李无忌面色一变,久在人精群里混,李无忌自然清楚杨崇的言下之意,如果连一个问题都不回答,杨崇就不会再问了,直接杀了他了事。李无忌晃了晃脑袋,断定杨崇应该已经从韦义节那里掌握了大部分情况,关心的是秘库和李家的隐私,于是硬着头皮问:“哪两个问题?”

焦俊和天弃都松了一口气,李无忌的这一问说明他对生命还有期盼,杨崇逼视着李无忌说:“李渊在长安的时候,为什么不启动秘库?谁都知道你是李渊的堂弟,为什么不逃离长安?不要说来不及一类的话,佛门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离开。”

李无忌呆了呆说:“秘库需要十一把钥匙到齐才能打开,李渊在长安的日子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可惜始终凑不起人数,有的人你在江南,有的人在西域。邢如烟这次很可能也没有找全十一个人,要不然她躲到秘库里就可以了;不要问我那十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这把钥匙是李渊给我的。”

李无忌说完就什么都不说了,他只不过不想死,并不愿意出卖亲人;李渊和他的事是家事,李无忌虽然不成器,但是豪门的傲骨还是有的。杨崇挥挥手,让人把李无忌带下去,哪怕是小范围的承诺,杨崇决不食言;有邢如烟在手,有的是机会问出答案。李无忌在出门的时候,突然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我小儿子。”

“说。”杨崇还是按钮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李无忌轻声说道:“邢如烟还有个孩子,是崔民干的。”

(本章完)

第487章 黔驴

崔民干得到妹妹、女儿成歌伎的消息,不断请求面见杨崇,王叔玠明白到了关键的时候,熬了几天鹰,就派人通知杨崇,把崔民干送到了越国公府。在监狱里没少受折磨,崔民干人瘦了一大圈,带着枷锁更是步履维艰;望着坐在正中的杨崇,崔民干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狞笑:“杨崇,你连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枉为人臣,墨翟如果在世,会被你活活气死。”

杨崇身边只有王恭、天弃、郝瑗、尉迟立,王恭面色冷漠地上前叱喝道:“阶下之囚,不得狂妄。”

崔民干一抖枷锁上铁链说:“你破例收歌伎,不就是想羞辱老夫吗,羞辱崔家吗?”

杨崇微微一笑,示意王恭退下说:“既然崔家主说羞辱,不如先听我讲一个故事,一个黔驴技穷的故事。”

杨崇娓娓说来:“黔地那个地方本来没有驴,有一个多事的人用船运了一头驴到黔地,可是没什么用处,就把驴放置在山脚下。老虎看到驴是个庞然大物,当做神一般对待,躲藏在树林里偷偷看驴。

老虎小心翼翼地接近驴,驴叫了一声,老虎十分害怕,认为驴要咬自己,远远地逃走,认为驴要咬自己;可是老虎来来回回地观察驴,觉得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老胡熟悉驴的叫声后就靠近驴,偶尔碰撞一下驴,驴非常生气,就用蹄子踢老虎;老虎大喜说:‘驴的技艺仅仅只是这样罢了!’

于是老虎跳起来大吼了一声,咬断了驴的喉咙,吃光了驴肉才离开。崔家主,驴外形庞大,声音洪亮,好像很有能耐,老虎要是看不出驴的本领,即使凶猛,也终究不敢猎取驴子。崔家主,你说是不是?”

崔民干心如锤击,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出,当场栽倒在地;王恭等人在心里给杨崇点了一百个赞,故事形象易懂,杨崇就是那老虎,崔民干一伙就是那头驴,只要崔民干等人不出手,杨崇决没有胆子露出獠牙,可是崔民干现在如黔之驴一样技穷,就只有被杨崇吃掉的份。

越国公府中的郎中很快被找来,把崔民干救醒,崔民干咬着牙说:“杨崇,你太阴险,明明饱读经书,非要装作一个商贾工匠。”

杨崇苦笑道:“我真没读过四书五经。”

崔民干不信地摇摇头,要是商贾工匠都能说出黔之驴这样精辟的故事,做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歌,自己这些人,还有什么颜面在人前人后,自诩精通经书。王恭等人看过杨崇编的书和虞绰记录的那些小故事,早就在心中存有怀疑,不过看杨崇如此坚持,倒也不好再问唯独天弃似乎对一切视而不见,只是安排人喂崔民干喝下一碗糖水。

崔民干神情好了一点说:“杨崇,你杀了我吧。”

杨崇瞥了崔民干一眼说:“想青史留名也不需要这样急,我不会杀你,你应该受到法律的审判;对了,忘了告诉你,邢如烟没有能从长安逃走,在潼关被捕,她已经说出了知道的全部消息。没曾想,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一手飞虹剑法独步江湖,那柄寒银软剑更是削铁如泥,若不是寇九珙和了了大师赶到,都不可能擒住邢如烟,”

崔民干一下子被激怒,怒吼着问:“你们对邢姑娘做了什么?让一个奇女子都承受不住。”

杨崇摇头说:“说实话,我只问结果,具体的过程并不清楚。崔民干,你心痛邢如烟,可曾为崔瑶考虑过?你们崔家只要有人要做生意,或者想求个一官半职,无论是圣天子的时代还是现在,崔瑶从没拒绝过,无论多难,都会出面。可是你混帐到什么地步,我岳父死了你拖延报信的时间,还故意让一些参与政变的子弟到长安找崔瑶,就是准备要崔瑶死。”

崔民干挣扎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成功总要付出代价。”

杨崇竟然满意地点点头说:“果然有家主的风范,你们一伙都会见识到自己的代价,天弃,通知九珙,邢如烟本来就是娼妓,直接送军妓营得了。”

“不。”崔民干悲号一声,泄气地说道:“杨崇,你想怎么样,说吧。”

天弃嘲讽地笑着问道:“崔家主担心的是重玄宫,还是无畏门?”

崔民干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痛苦的表情一览无遗,喃喃地说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就是挖了陷阱等我们跳。”

杨崇神情不变,天弃侧下身,轻声说道:“邢如烟真的什么都说了,在监狱里熬了九天,她最终崩溃了;可是她不敢死,因为她儿子被我们抓住了,准确地说,那也是你的儿子。崔家主,你是重玄宫七神君中的哪一位?崔弘升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安排人毒死的?”

崔民干顿时汗水湿满全身,头上热气腾腾,豆大的汗珠流淌在脸上,天弃要栽赃的东西太狠毒,一旦落实,崔民干就变成一个人渣,什么高贵的出身,道德才华通通会被人们忘记,记住的将只有他崔民干的阴险,万民唾骂。崔民干急忙朝杨崇行礼道:“越国公,冤枉啊,我与重玄宫没关系,他们是萧家联系的;弘升叔就是病死的,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所有人都看出崔民干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参军郝瑗走上前缓缓说道:“崔大人,国公也不相信你们博陵崔氏会有这种事,可是河北在李世民、窦建德的手上,其中事实,真假难辨。要是崔大人能认清楚李渊父子的罪行,上书控诉,或许越国公还能以此压住舆论,等日后分辨真伪。”

崔民干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可是长期的习惯让他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尊严,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王恭拿出一份元帅府和门下省早已拟好的任命,朗声宣布任命崔民干为河北安抚使,杨崇笑笑说:“郝参军,你和天弃送崔家主去家中休息一下,再去尚书省与杨汪、崔处直两位大人见面。”

(本章完)

第488章 收网

崔民干睁开眼睛,冷冷地问道:“杨崇,你不怕把我放出去胡言乱语吗?”

杨崇毫不在意地说:“我是看在崔弘度、崔瑶、崔处直、崔民寿的份上才放过你,不需要你去河北,崔瑶在把邢如烟原先的房子买了下来,你和邢如烟在长安好好地过日子,把儿子养大,平时有时间再去看看崔商珪和崔婉儿。”

崔民干猛地目露凶光,死死盯住杨崇说:“换一个地方,我不想成为你狩猎的诱饵。墨门机关术天下无二,邢如烟虽然自以为保住了秘密,其实你的手下肯定发现了地道和密室中的一切,以你的实力,有了那些资料,很多事根本不需要再问我们,所以你一到长安就把其他人流放了,留下我们就是为了吸引长安以外的人,让他们以为还有机会取走资料。”

能做到大家族家主的果然没有寻常之人,崔民干即使在这种状态下,还是通过杨崇的安排,猜到杨崇手下发现了地道。杨崇笑道:“那我们成交,你好好地做官,我给你换一个住所,原来李渊赐给段德操的官邸。”

崔民干擦了一把汗,苦涩地说:“我明白,卫孝节跑了,但是还有人没跑掉,在我走出越国公府门的那一刻,长安就应该会突然开始搜捕人员;搜捕一结束,邢如烟就会送到我的住所,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出卖的。杨崇,难怪李渊一次次败在你手上,果然好算计。”

大白天,长安城突然戒严,许进不许出,左翊卫的军队从七个门开进了长安,开始在各处抓捕人员,查抄商户;除了万年、长安两县县衙,孙伏伽、封德彝、牛方智分别在刑部、大理寺等官署开始坐堂问案。让旁听者瞠目结舌的是,竟然都是过去几年中的老案子,这些人不是参与李渊、王凯等团伙的活动,就是暗地里支援过相当数目的金钱。

人和市的十字路口北面,有一个车马不通的小巷子,二百米深的小巷子里原先只有三户人家,江南来的名妓邢如烟、铁门寺南藏院院主李无忌两家大门被贴上封条后,只剩下富商虞松一家住在里面,显得冷清。听着大街上不断跑动的喧嚣声,虞家的黑漆大门关得紧紧的,半天都没有人进出。

焦俊带着三百士卒挤进了巷子,门口只留下一百名士卒,其余的人撕开邢李两家的封条,在两名校尉的带领下钻进两家的院子中,五名健壮的军卒上前敲虞家的门;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不高兴的声音问道:“谁啊?”

“左翊卫检查,快开门。”敲门的军卒大声喝道,里面还是不急不躁地回答:“左翊卫又怎么啦,我们老爷可是江南虞家的人。”

焦俊朗声笑道:“虞家的人又怎样,我们是奉命搜查,再不开门,就把门砸了。”

就在两名军卒准备砸门的时候,黑漆的大门开了,管家露出头,笑容满面地向焦俊打招呼:“早听说焦大人高升了,赶紧里面请。”

焦俊一挥手,带着军卒冲进了院子,十名军卒很有经验地在门口列开了阵势,拉弓上箭;焦俊吩咐管家:“去,把你们老爷和家里人全叫出来。”

管家让家丁去喊,面对焦俊低头哈腰地说:“老爷一家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二十多个奴婢家丁被喊了出来,军卒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查,确实没发现人,焦俊狡黠地笑笑,示意两名军卒抓住管家捆起来,才慢悠悠地问管家:“地道的入口在哪里?”

“地道。”管家挣扎着,气急败坏地说:“我们是规矩人家,哪有地道。”

紧跟在焦俊身后的三名军卒立即带人去各处勘查,管家这时候才发现,三个人不象军队里的人,更象是破案子的衙役;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便发现了地道的入口。焦俊点点头,这才像话,虞松悄悄挖的地道最主要的是保守秘密,为了方便进出,不会设计得多隐蔽,天缑训练的人应该没问题。

管家真的着急,叫喊着家丁们阻拦官军,可是被军卒当场杀了六个人后,虞家的人全部失去了勇气,乖乖地抱头蹲在墙角。焦俊指挥着军卒,朝地道里扔下燃烧的木材,弄成碎片的家具、棉被不断地根据火势添加上去;隔壁邢家传来欢呼声,两家的地道果然是相通的,烟飘了过去,被天缑怀疑的那堵墙,控制的开关在虞家那边。

霹雳营炸开了那道石门,军卒顺着烟雾,穿过五十米的通道,从另一处小宅院的出口出去,大街上的军队看见烟雾,已经跑来支援;虞松的一家老小都在,唯独虞松和几名客人翻墙逃走。焦俊立即放出两条藏獒,一路翻越追踪,最后在街尽头的一座屋子里,围住了虞松等人;由于大街上禁止行人通行,这是虞松能逃跑的最远距离。

虞松没有任何恐惧,眼中反而有一种解脱的神情,根本不给焦俊劝降的机会,挥舞着长剑,斩下前面一名军卒的人头。左翊卫的军卒立即展开战斗队形,在弩弓手的配合下进攻;战斗激烈异常,左翊卫付出了三十二条性命后,包括虞松在内的五个人全部战死,屋内的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割喉自杀,焦俊擦擦血迹,认出是兰陵县公萧璟,不由得一声叹息。

安修仁、曹对在胡商居住区被抓住,到了万年县衙被万年县令徐康认了出来,徐康本身就是做细作出身,最擅长看穿每个人的伪装,两人的化装毫无用处。安修仁、曹对表现得毫不畏死,被赶来的姜夺直接下令,拖到衙门口砍了头;一天之内,证据确凿不当场改悔的被杀了七十多人。

各处衙门判罚标准都一样,凡是有血债的或对李渊集团忠心的一律斩立决。支援过金钱的商户、各人写了悔过书,缴纳十倍罚金便可以回家;凡是参与各种活动的人,全部拘押,案情查完后再判决,崔民干布置在长安的暗桩,只要没有撤走的全部落网,豪门世族又被过了一遍筛子。

(本章完)

第489章 针对

第二天,戒严令一取消,门下省衙门口挤满了人,长安的权贵们不笨,当年逼迫杨侑和卫玄杀了那么多弘农杨氏的人,跑去找杨汪跟送死没差别,眼下只有仰仗元威出面,毕竟元家一直是长安的门阀,关陇豪门的领袖,没道理这时候见死不救。听说崔民干被任命为河北安抚使,和柳如烟住在一起,人群中是骂声不断。

门下省的官吏不住地摇头,河西军都进城几个月了,杨崇一口气又占据了大半个河南,这帮权贵士族还在和李渊抛媚眼,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干吗。最里面的办事房中,茶香满室,元威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不断转来的案情报告,凝神问对面的皇甫聿道:“这么大的行动,你预先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皇甫聿道疲倦地摇了摇头,栾英、刘一诞等一批原以为早死掉的人物出现在各个衙门认人,给皇甫聿道的心理带来巨大冲击;皇甫聿道声音沙哑地说:“保密工作做得好啊,我们刑部根本不知道邢如烟被抓住,诸葛嘉会也是刚刚知晓,长安县令辛大德、万年县令徐康都是杨崇的人,所以姜夺、寇九珙是通过两个县衙来布置一切的。”

河西军杀入长安,大肆提拔自己的功臣,杨崇在长安的情报网浮出了水面,最关键的三个人,徐康出任万年县令,慕辛炎担任监门将军,焦俊担任左翊卫司马。元威沉吟半晌问:“杨崇现在军费紧张,会不会就是想捞一笔钱。”

“不是。”皇甫聿道在刑部几十年,办案的经验丰富,很肯定地说:“应该萧璟他们到长安被察觉了,越国公通过这种手段排查,就是想把对方逼出来。从案情报告来看,越国公成功了,李渊、崔民干、王凯、淬天阁、萧氏的情报网支离破碎,邢如烟逃离长安后,这么多天寇九珙没动作,很容易让人以为邢如烟躲了起来,许多人都没撤走,甚至还有人来长安联系,无异于找死。”

元威赞同说:“李渊还是想救出陈叔达他们。”

皇甫聿道急忙纠正说:“大人误会了,李渊是想要他们死,然后通过再利用手下的死做文章,越国公现在打草惊蛇,就是不打算给李渊这个机会,以后在舆论战的时候占据上风。以下官看法,越国公做事向来有的放矢,不会动门外的那些人,最多就是敲打敲打。”

两人正说着,刘耀拿着《长安报》进来,刘耀是杨崇在礼部担任主客司郎中时的老部下,既没有象房夷吾一样,死心塌地地跟着杨崇,现在已经是一方郡守;也没有象陈夔那样站在杨崇的对立面,最后被流放且末。刘耀一直在礼部呆着,李唐时丢了差事,河西军进城后,杨崇听说刘耀闲赋,就把刘耀调到门下省做主事,从八品下的官秩。

刘耀恭恭敬敬地把长安报摆在元威面前,是最新的一期,元威一眼扫过,头版的文章竟然是杨崇亲自执笔,不由得奇怪,杨崇什么时候喜欢写文章了。元威仔细一看,文章驳斥李德林和王劭提倡的天命论,认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元威虽然是鲜卑人出身,但是饱读诗书,晓得这是武韬中的论调,原本是门阀压制皇权的说法,讲究“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杨崇既然没有假别人之手,直接上阵,那么一定有其中的含义;元威慢慢看下去,一直到看完,终于明白杨崇的意思,这是针对李百药,或者说针对赵郡李氏而写。

李百药不仅是赵郡李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更是杜伏威帐下的礼部尚书,在江淮军中能排进前五位的人物;李百药深受到其父李德林和王劭的影响,相信“帝王神器,历数有归”,从杜伏威派来的使者和李靖的反映来看,李百药还是倾向于图书谶纬,认为李唐才是天下的所望,与长安联系,还是辅公祐的大力主张。

杨崇在文章中阐述了一个新的观点,生产力决定经济水平,经济水平决定一个政权的稳定和长久,只有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才能维持国家的稳定;秦汉以来,都是民不聊生的时候才动摇国柞,天下大乱,所以在当今群雄逐鹿的形势下,不应该谈什么天命,让老百姓安定下来才是最迫切的需要。

从一个政治家的角度看,杨崇似乎过于理想化,但是元威经验老辣,从字面看出了杨崇的真实用意,就是要别树一帜,显得与李渊、窦建德、王世充之流不同,吸引那些战乱不断的地区老百姓来投奔;根据河西军这几年的经营,元威清楚,人口的增加虽然在短时间增加政府的开支,但是熬过一年半载,就有稳定的回报。

元威看完,笑着把报纸递给皇甫聿道,皇甫聿道看完后,心领神会地说:“兵者,诡道也,越国公这是攻心为上,顺便为后面的事情打下基础,看样子下午的会,有些谜底就要揭开了。”

刘耀见元威没有吩咐就退了出去,元威和皇甫聿道商议着事情,快到中午,两人就从侧门上了马车,到留守司的议事堂开会。前面门口的人一个都没接见,元威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今天不见,一切等留守司开完会再说。

两人一走进留守司的办公区域,就闻到菜饭的香味,杨崇进入长安后,长安的各个衙门现在都提供工作餐,按照官吏的等级各有标准。食堂容不下所有人,很多小官和吏员就在办公房外的长廊下用餐;不过高层都知道,各个衙门的厨师手艺有好有坏,留守司的食堂菜肴做得最好。

杨崇一入长安便鼓励民间养猪,自己带头吃猪肉,这种权贵们看不起的食物走进了官府衙门,但是杨崇不勉强官员吃猪肉,特地从丰乐酒肆调来十名擅长做猪肉的厨子到留守司食堂,食堂里依旧提供羊肉。

(本章完)

第490章 下一步计划

一开始只是姜夺、崔处直、房彦藻等人吃,后来大部分官吏就不再矜持,开始尝试猪肉;毕竟都是聪明人,晓得天天显示自己比上官尊贵,不会有好下场。元威、皇甫聿道一路不断颔首示意,走进议事厅时,杨崇、杨汪、王叔玠、诸葛嘉会、姜夺和六部尚书都在吃饭,负责审理案情的孙伏伽、封德彝、牛方智、寇九珙也坐在会议桌后面一排。

杨崇看见两人进来,抬头笑了笑,这些天,杨崇反复考虑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惹得河北豪门不悦,可是丝毫没有头绪。杨崇穿越而来,不相信那些造神的手段,但是大隋的大部分人还是对纬学怀有敬畏之心。至元道长、袁天罡等人的名声在外,其实正是这种原因,李百药更是少有的经纬双学兼备的人才。

元威两人坐下,早有吏员送来两托盘饭菜,托盘中四个小碟装着白切羊肉、木耳炒鸡蛋、炒韭菜、红烧鱼块,还有一碗甜菜汤和一大碗米饭。杨崇正在想如何说自己的体会,身边的兵部尚书元无竭边喝汤边跟户部尚书房彦藻嘀咕:“房大人,听说户部有一个资金周转的计划,说来听听。”

房彦藻咽下一块红烧肉说:“考虑到只有武威和长安有银行,我们一直在考虑用钱庄来补缺,利用民间资本,股东认购股份。现在灵宝、南阳钱庄已经筹建,另外准备在高昌设立天山钱庄,在金城郡设立金城钱庄,在上县设立银州钱庄,在太原设立晋阳钱庄,在河东设立解池钱庄,在长安设立灞桥钱庄。”

屋内的人都懂,一个钱庄十二个股东三十六万贯,八个钱庄就是二百八十八万贯,可以说户部一下子就可以运转起来。王叔玠放下筷子问道:“认购的形势怎么样?”

“很好。”房彦藻解释说:“灵宝钱庄的股东都表示认购,杜伏威等人的使者都表示没问题,原来他们就做了花钱买平安的准备,更何况这是和我们结盟的好机会。天山钱庄的股东是杜淹、梁硕、凌敬、司空行、刘弘基、单雄信、谢映登、拓跋安虎、细封长山、宇文儒童、杨縯、苗允。金城钱庄是诸葛全、宇文成都、韦圆照、翟长孙、契苾葛、独狐怀恩、张怀善、符仇、杨机、沮渠固、元廆、马公祐。”

很明显,天山、金城两处钱庄也给了那些支持杨崇的将士和豪强,剩下四处钱庄的格局相比不会改变到哪里。王叔玠点头说:“这是好事,我这就写信回家,让他们多多支持。”

王叔玠和元威一样,都是自己这一支的族长,可以说到做到,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房彦藻欣慰地说:“有王大人支持,晋阳钱庄、解池钱庄肯定不成问题,灞桥钱庄、银城钱庄还望元大人多和城中各家商量。二百八十八万贯相当于开皇年间一年四分之一税收,各位放心,户部有绝对的信心保证本金和利润。”

孙伏伽、封德彝、牛方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没想到杨崇集团筹措资金的方式与以前自己所学所见完全不同,心中震撼的不是钱,而是这种模式背后的利益关联。通过这些钱庄,杨崇集团的权贵与支持他们的门阀士族就有了共同利益点,放眼长远,这三万贯股份根本算不了什么,若是杨崇集团席卷天下,将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王叔玠微微笑道:“房尚书言重了,王家既然站在越国公这面,就绝不会三心二意。不过,越国公,有件事下官以为值得商榷。在张掖举行的科举已经结束,参考二百二十三人,礼部录取前三十名;可否在长安半年后再举行一次,张掖落榜的同样可以参加,再招募五十名进士。”

杨崇手中的筷子停了停,王叔玠说得轻松,其实是看到了科举以后的形势。长安不同于张掖,认可杨崇的读书人只是少数,纵然落榜的二百人前来,也未必能考过世家选出的弟子,这种结果与杨崇一开始设想的寒门取士有了很大区别。杨崇抬起头,眼神清澈如水,从容地说:“这是元大人、杨大人和崔大人决定吧,只要不扰民,国子监和太学不反对就行。”

礼部尚书崔处直是看着杨崇一步步走到今天,哪不明白杨崇的心思,笑着答应说:“等王通、褚亮回来,我立即找他们商量,哪个方案请元大人和杨大人定夺。”

“不敢当。”尚书左丞兼刑部尚书杨汪还是比较满意杨崇这两个大舅子,都是比较含蓄的人,晓得进退;纳言元威点头表示同意后,掉头问杨崇:“越国公,现在河南十余郡在手,长安无兵戈之忧,你说说,下一步长安怎么发展?”

杨崇索性放下筷子,认真地阐述自己的想法:“首选是农耕,崔开远已经去了张掖,祁连山商行将专门负责从吐谷浑、青海、西域高原购买三千头耗牛,提供给关中各郡百姓做耕牛;考虑到河南等县的状况,他们将用从草原上买两千头黄牛,提供给上洛、南阳各郡,元帅府负责推广曲辕犁。

其次利用长安周围的织坊,推广毛织厂,宫中试点的织坊效果就不错,等姜菲和崔开远回来,开始在长安到扶风的各县招收女工,在每个县开设一家两百女工的织坊,挂在长安郡名下;还有就是关中铁厂的改造,关中的铁矿石品质本来就差,武川铁厂的产量上不去,股份确定后吗,要迅速新建高炉,提高产量质量。

户部考虑一下,能否安排各郡采收关中、河南茶山上的茶叶,在长安重新开设砖茶厂,房尚书,你和李淳风商量一下,把采茶和卖牛两件事通过银行来办,银行向各郡县放贷采茶款和向百姓放贷买牛款,如果担心百姓不还买牛款,可以从山南别院和骊山东面元家那座山区开始放贷,我和元袭人各做三百户的担保。”

(本章完)

第491章 满座寂然

这是杨崇的风格,风险、好处都是自己身边人的,连农户都不例外;元威立即跟着认了三百户,杜淹、独狐怀恩、崔处直、元无竭、姜龙各认了一百户,除了姜龙是给军中部下担保,其他人都是自家田庄附近的区域。房彦藻拱手谢道:“此事就由我负责,各位大人放心。”

牛方智好奇地低声问孙伏伽:“既然有心做好事,何不直接把牛送给农户?”

孙伏伽笑道:“越国公做的是实事,送给百姓是可想不可做的事。开皇年间,文帝杨坚曾三次购入耕牛五千头,全部被士族豪门领走;越国公和崔尚书也采购过两次耕牛三千头,比市价低一成卖给长安、万年、蓝田等县,最后除了百匠庄和崔家园附近的百姓得到一部分,其他的地区依旧被有门路的人家截留。说穿了,那部分能得到耕牛的百姓,也是因为越国公和崔尚书这两个有门路的人才享到福。”

孙伏伽言简意亥,把其中的关节说得清清楚楚,满座寂然;杨崇赞赏地看了孙伏伽一眼说:“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无奈。王大人、嘉会兄,现在崔民干已经拿下,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案?”

诸葛嘉会信心十足地说:“明天结案,各家查抄的数字已经出来,两次抄没总计四十七万贯,还有长安城内外的三十一处房产庄园。其中最有钱的是邢如烟、虞松、安兴贵、韦义节和两名粟特商人,虞松一个人的身价超过二十万贯,六个人加在一起超过总数的八成。”

杨崇想了想说:“让李淳风把三十一处房产庄园全拍卖了,收来的款项和四十七万贯摆在一起,先把这一年各处征战的抚恤金发了,多余的给户部,算是稍微补充一下军饷。”

房彦藻一副心中了然的样子说:“我明白,诸葛郡丞已经在长安、扶风等郡建立了军属名单,每一份抚恤金都会送到他们家中,过节的用品不会耽搁。”

河西军竟然享受军饷,军属还享受各方面的补助,是现在大隋的唯独一家,但是户部并没有感受到特别大的压力,就是因为每次征战杨崇对战利品的硬性规定,战马兵器盔甲计件奖励,对方官府的府库、皇宫里的物品不允许任何一支军队抢占,必须交给隋军的户部官员或指派商队接管,这一部分支持军饷和奖励是足够了。

当然,任何时候都不乏敢于顶风作案和做手脚的人,只要一被发现立即军前正典;至于贪墨抚恤金和补助的官员,同样按军纪处理。军饷的效果很明显,河西军中就是胡族的将士,也很少在街头胡闹;但是军中将领的牢骚话也不少,认为上面剥夺了他们的福利,这次有许多中级军官参与卫孝节的行动,不乏这个原因。

杨崇的铁血手腕其实受到了足够的抵制,诸葛嘉会体会最深,谨慎地说道:“越国公,现在长安的商税很难收,长安的人口是张掖的十二倍,但是商业税只有张掖的两倍多一点,完全不成比例。”

杨崇没有问详情,指着孙伏伽和牛方智说:“等你明天把案子判了,让他们来帮你,孙伏伽担任长安郡的司户参军事,专门来收税;牛方智担任盐丞,通过盐来调节税收。三个月之中,要达到张掖的五倍;半年以后,达到张掖税收的八倍。”

这是绝对的信任,孙伏伽两人急忙起身表态;杜淹吩咐吏员收拾桌上的饭盒,端起茶杯说:“你们不要蛮干,一开始先要列出名目,看那些商品的税少收了,就是应该收没收,然后一个行业一个行业的入手。其次要和辛大德、徐康经常联系,他们是父母官,辛大德熟悉商业税的各项变化,徐康有消息来源,会对你们帮助很大。”

杨崇示意孙伏伽两人坐下,问了诸葛嘉会一个问题:“长安郡准备如何促进商业?一旦该收的部分收完,商业要是停滞了,就是涸泽而渔。”

诸葛嘉会不隐晦自己的观点说:“以往两市最大的客户是皇宫和王公大臣,现在宫中没有用品,权贵们不敢消费,购买力肯定下降。而胡商带来的商品根本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所以外面货物进来的频率明显降低,按照下面吏员的统计,西北商行、河西商行、青海坊是目前排在最三的交税大户。”

杨崇想了想对寇九珙说:“元君宝在襄城郡、陈留郡收购了一部分瓷窑和瓷器,你通知他马上安排人把所有的瓷器运到长安来试试水,如果市场还行就开始烧瓷,长期供货长安。你和户部在每个郡找出最好的师傅和窑,各培养一个官窑;再通过南阳的李靖,让他要杜伏威提供江南的瓷器、茶叶、丝绸、大米,我提供酱油、青盐、战马、铁器给江淮军。”

众人无话可说,杨崇在瓷窑上明显就是投机取巧,这些窑都在同一个郡里,有了官窑,其他窑的产品就有了身价销路,不过找江淮军做买卖是个不错的主意。房彦藻故作不满地说道:“越国公,我可要看瓷器的品质,不好我可不要。还有,江淮军的贸易算交市,由户部和礼部统一定价运作。”

杨崇一挥手说:“那就这样,后面的事你们去做。皇甫大人,说案情吧。”

皇甫聿道嘴一咧,你们连怎么处置都说好了,还要我说什么案情;不对,皇甫聿道猛然醒悟,杨崇想要知道的不是被捕的这些人情况,而是御史台会做出什么反应。御史有闻风而奏的权力,长安的这些犯人与战场上捕获的俘虏不一样,王叔玠、诸葛嘉会会面临着一批人的盘诘,杨崇肯定希望案情的阐述和判罚都不能被挑出漏洞来。

皇甫聿道心惊于杨崇心思的缜密,慢慢说道:“根据预先做的备案,我们每一个处罚都是根据大隋律法而定,不会让人钻空子。有瑕疵的就是罚金的问题,有不少人是贪图小钱或是受权势逼迫帮李渊那些人提供资金,李渊败走后,这些人本身的条件并不是特别好,祭祀加上房产田地,十倍罚金一次性也交不全。”

(本章完)

第492章 转运使

皇甫聿道说的不仅有道理,而且合乎大众观点,可是那些参与事件的小兵和平民,他们只是听上司和族长的命令,恐怕只能在供词上画一个押,连申述和交罚金的机会都没有。杨崇现在有点理解里的那些反面角色,实在是某些车轮推不动,别人动不动留给你扣上一顶大帽子,难怪杨广那时候动不动就杀人,被扣上一顶暴君的帽子。

杨崇没那么无聊,世家的成就是多少代沉淀出来的,尤其是顶尖的豪门,一次次在危机面前被压榨淘汰,剩下来的都是人精。杨崇一度以为自己对人才重视,娶了崔瑶才知道豪门是如何招揽人才的,军中只要出现一技之长的战士,豪门都会想尽办法收入门下,猛将和智囊就更不要说了,不愿入奴籍,门客长随也可以。

再高明一点的人物就结亲,所以五姓七望不与皇家通婚,程咬金、牛进达却能成为裴家的女婿,这一次在长安动手,差一点就派上大用处。在这种不断连姻的方式下,门阀就是一张网,比官府的消息还灵通,家族至上的官员泄露机密没有一点的愧疚感,真出了事,不仅出头的人愿意承担后果杀身成仁,家人朋友也会撇得干干净净等下次机会。

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拉起了一帮自己的人马,建立了情报网,就算河西军一时占了长安,恐怕他杨崇最后不过和阴世师、骨仪一样的下场,连累家人。杨崇琢磨了一会说:“李渊进占长安到离开,一直是需要用钱,所以对他们的补偿也许没有一次性到位,你们看这样如何,家中有老小的可以在长安服役赎罪,孤身的就不要罚金了,直接判刑吧。”

厉害,孙伏伽暗竖大拇指,不管目的如何,皇甫聿道是想杨崇降低罚金标准,保存更多的人;杨崇很明显看穿了皇甫聿道的用意,直接将罚金赎罪的人员减少。其实真正有危害的就是那些孤身一人在长安的人,赌的是锦绣前程;家有老小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牵挂,不敢死心塌地为别人做嫁衣。

封德彝眼珠一转,起身行礼说道:“越国公,有家小不能成为法律分开量刑的凭据,能为李渊提供资金的人大概都有些身价,可以先让他们将功赎罪,每提供同行或街坊偷税十文的证据,就可以抵一文的罚金;真是不愿提供信息的,再判刑不迟。”

毒,诸葛嘉会首先表示赞同,王叔玠、杨汪也赞同,杨崇便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让皇甫聿道介绍了前二十名要犯的情况。皇甫聿道讲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结束,杨崇还就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个时辰,不断对某些问题提出相反的看法;众人总算明白了,杨崇是在为朝堂可能出现的争论做准备。

皇甫聿道毕竟快六十的人,说完案情已然有些疲惫,刚坐下来喝口水,杯子还没放下,就听元无竭在说:“兵部有个计划需要各部门协调,崔开远和房玄龄、司空行共同转来一份公函,建议把军械制造的工坊全部收为国有,在兵部设立军器监,在制定的州郡设立军器局和制作院。”

皇甫聿道心一震,关中和长安是大隋军器制造的中心,虽然长期战事,但是落入杨崇手中的还是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盔甲、弓箭、兵器、车辆等十多家工坊加在一起也有上万名工匠。可是这些工坊因为工匠是豪门的奴籍,加上关中的铁厂,实际上都掌握在豪门的手中,一直很排斥杨崇集团的插手,对物资的供应据说不大上心,元无竭和独狐篡的话似乎没人听。

很明显,杨崇要下手了,关键在军器监的负责人;果然杨崇与元无竭一唱一和,提议道:“能不能取消陇州、凉州,房玄龄委屈一点,先到兵部担任兵部侍郎兼军器监正监。”

房玄龄一直是杨崇的副手,地位恐怕还在杜淹之上,元威担心河西军在其中另有谋略,望向杨崇问:“真的要取消陇凉两州,那可是一大批位置要调整?”

刺史府下面配备了一大堆辅助的官员。虽然有不少是兼职,但是要安排的官员绝不会是一个两个;杨崇如实说:“我刚才想过了,关中物资匮乏,没有河西、陇右,户部根本运筹不起来。陇州可以设立都督府,诸葛全任都督,但是各郡的任命权和治理权全部收归长安。为了不影响现有的情况,户部可以设立西北转运使,专门负责两州的盐铁、商税、矿山。”

杨崇没办法,只好拿北宋的转运使来应付,杨汪赞成道:“转运使这个主意不错,有些官员可以就地消化,我们的压力就小多了。如果杜伏威他们真的改弦易帜,也可以在江淮设立转运使,哪怕多收一文钱也是好的。”

杨汪这是看上了江淮的商税,杨崇自然不会发对,反正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众人商议到最后,宇文儒童被调任西北转运使,在张掖成立转运司。元威一低头,注意到杨汪使用的铅笔,六角的笔体看上去很顺眼,比过去那种圆体要好的多。

杨崇无法解决木头问题,最后是玉坚子琢磨出一种活动笔的铅笔,就是铜质或者银质的笔身夹着铅芯,一小段一小段地用,反正有书童调整笔芯的位置和削铅笔,使用的时候多准备几只便是,硬生生把铅笔做成了奢侈品。

由于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关节,技术很快被窃取,现在长安最受欢迎的铅笔反而是韦家的产品,连笑珍斋卖的都是韦家的货,进货价比自己工坊生产的成本还低。这就是竞争的力量,市场的反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无论在封建社会还是资本社会都一样。

会议一直到黄昏才结束,杨崇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独狐怀恩和杜淹跟着过来,两人想和杨崇讨论在长安赚钱的事情,杨崇设宴招待,顺便喊王恭等人一起入座。

(本章完)

第493章 闲的

王恭等人见杨崇三人在饭桌上说得热火朝天,只能叹三个人是闲的发慌,现在长安百废待兴,三个大佬竟然不管朝政,谈论挣钱谈得一身是劲;可是听着听着,王恭几个人就发现,三个人谈得还真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关于长安的长期规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扒掉东西二市的围墙,然后向里延伸十米建沿街店铺。

杨崇甚至兴致勃勃地顺手拿过一根备用的筷子,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出了一行店铺和店铺前的绿化树,还有店铺顶端的广告位,描述着这项改革带来的丰厚利润。独狐怀恩听得两眼放光,工部掌管土木水利工程以及屯田、官府手工业之政令,有项目才会引起少府监、将作监、都水监及地方府州的重视,东西两市的改建算得上大项目。

王恭笑道:“到时候东西两市肯定会增加人流量。薛元敬的长安博物馆现在每天都是人来人往,二十文一次,每天至少有五六百人,最多的一天有两千人;带动得图书馆里现在一个空位置都难找,每天一早上就挤满了人。”

杨崇附和道:“还是世道艰难,老百姓需要开阔眼界的机会,崔瑶和处直兄已经把崔家园的一大半区域拿出来作为长安公园,让百姓游玩,不允许车马进去,步行的游客每人每次只需捐十文钱给长安第五小学。”

众人心里话,崔家再艰难也不会在乎这点游览的钱,不过是利用长安公园再一次显示崔家的与众不同。虞绰、裴守真都去过崔家园,晓得其中奢华不亚于皇宫,裴守真真心称赞道:“天下风景,天下人享受,长安要多几处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杜淹摇头说:“发财的是崔尚书,他预先买下了大门四周的地,还把崔家园的大门往里面缩了二十米,这样他在大门口就建了一个小小的酒肆客栈区,那么多车马不允许进公园,他总不能停在大路上吧,要是有一个酒店、客栈可以预定吃饭、休息的地方,那酒店客栈的生意该多好。”

所有人都把眼睛对着杨崇,崔处直还算是有谋略的,但是生意上决不可能有这般见识;独狐怀恩更是请杨崇再出一个主意,杨崇随口说道:“曲江南岸的宜春苑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修竹茂林,绿被冈阜,你们看能否划出一块,作为长安百姓出游的地方?”

杜淹和独狐怀恩双双失色,宜春苑是皇家禁苑,建有著名的离宫,当年大兴城倚曲江而建,隋文帝猜忌多疑又迷信风水,总感觉大兴城东南高西北低,皇宫在地势上无法压过东南,所以采取“厌胜”的方法把曲江挖成深池,隔于城外,圈占成皇家禁苑,想永保隋朝的王者之气不受威胁。

独狐怀恩以为自己掉进了杨崇和杜淹合谋的陷阱,杜淹则是有些兴奋,因为一动大隋的王气,杨崇很多事不想做也得做。虞绰等人明白,这种大事自己插不上嘴,都是静静地等待三人的下文。

杨崇明白众人心思,摆摆手说:“我说的和离宫武关,不需要改变任何格局,只是感觉宜春苑需要修缮和人气。独狐尚书,你和我大师兄商量一下,能否在里面开辟一条游玩的线路,可以让百姓领略皇家的气势和曲江的风景,单独划出来的这个园就叫芙蓉园,可以收费,皇家公园,与民同乐,但不能掉价。可以考虑在园里开设一个表演台,安排一些表演。”

独狐怀恩听明白了,一切与皇宫无关,这才放下心来,答应去和宇文恺协商;杜淹又喝了一杯汾酒,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暗地里骂杨崇,说话一定要说清楚。郝瑗怀疑地问道:“国公,无论怎么收费用,恐怕都弥补不了崔家园和芙蓉园的费用吧?”

杨崇慢悠悠地说:“最关键的就是公园门口的地块,独狐尚书,我查过了,芙蓉园四周都是官府的土地,可以建一个小的集镇和市场,至于房屋,可以建造成别墅形式,卖给权贵勋爵做别院,根本不愁销售,可以拍卖,可以收预付款;至于长安郡还是户部谁出面来办理,你们找杨汪大人解决吧,不过规划方案我要看。”

直到此刻,王恭等人才算见识了越国公杨崇在生意上的眼光,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架势和气度无人可及,难怪书中说每一行做到顶尖的人物都差不多,杨崇此刻的随意自信,就是五姓七望的家主也不过如此。

长安渐渐恢复了莺歌燕舞的气象,百姓在城里城外忙碌生计,纨绔子弟飞马奔腾;长安公园的开放轰动全城,能够到五姓七望的花园里溜达,对一般老百姓的吸引力可不是一点点,每一天都是人满为患。崔家资助的长安第五小学也在锣鼓声中开业,一次招学生两百人,校舍配置齐全,老师都是公开招聘的。

杨善经很意外杨崇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参观的地方,但还是仔仔细细地观看了一遍,才去越国公府中赴宴。定襄郡接到杨崇送去的珠宝和捷报,很明智地派杨善经来送了一份大礼,任命杨崇担任假黄钺、大丞相,百官皆听命于他,遇事有全权处置职权。

萧太后和杨善经明白,杨崇在有杨侗等选择的情况下,还是维持了定襄郡那个小朝廷的面子,已经是殊为可贵;眼下只有杨崇的支持,才能让他们在突厥人面前不至于一点底气都没有。杨善经到了越国公府再次感到意外,宴会的陪客除了崔处直、寇九珙、虞绰、王恭外,还有杨侗、杨綝、杨縯、吉藏大师。

杨崇殷勤招待,桌上菜不错,十二个荤菜是羊肚汤,肉丝汤、爆炒羊肉、腌羊肉、烤鹿肉、白糖熊肉、蛋黄炒羊肠、红烧羊蝎子、红烧排骨、白斩鸡、酱鸭、糖醋鲤鱼;八个素菜是红烧竹笋、炒豆芽、炒木耳、红烧蘑菇、酱爆茄子、炒青菜、麻辣豆腐、烤葱;主食是莲花肉饼、肉包子、乌米饭、面条,配了汾酒和葡萄酒。

(本章完)

第494章 突厥使者

可是杨善经不是来吃饭的,还是有些事情想和杨崇商议,杨崇似乎明了杨善经的相法,主动说:“善经兄,这里都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

杨善经叹了口气说:“现在定襄五郡的经济大权,我们根本抓不到手,宫里维持艰难,突厥人胡作非为,抢掠百姓不说,上次还抢走了张长逊军中的两百匹战马,张长逊等人都有了离开的想法。”

杨崇不介意地说道:“善经兄,我就是再给你几座城池,还是便宜了突厥人,你们要自己下工夫改变局势。”

杨善经猜到杨崇肯定有想法,与桌上的这些陪客有关,敬了杨崇一杯酒说:“愿闻其详。”

杨崇喝完杯中酒,放下酒杯说:“我会和颉利商量,除了交市外,在定襄城和太原办两所学校,帮助你们和突厥推行教育;另外资助草堂寺在定襄郡、大利城各建一座寺庙,宣传佛法。我认为你们要趁着义成公主还掌权的时候,完善五郡的规划,你们有一个独特的优势,就是可以借助义成公主,把贸易做到东北各族。”

高,实在是高,杨崇看似充满善意的举动实际上说明杨崇对突厥的局势了如指掌,东北是始毕可汗之子突利可汗的地盘,到目前为止都拒绝颉利可汗的沃野商行介入;但是长年战争,河北的物资去东北越来越少,对定襄郡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至于学校、佛寺,杨善经清楚,是杨崇从居延海就一直采取的战术,扩大当地百姓对中原的认同感。

杨善经和萧太后原本想的是联姻,宗室女应该还是可以离开定襄城的,如果在并州、关中找到合适的人家,嫁过去引为强援;可是到长安一看群臣的态度,杨善经便明白,就算联姻,也无法获得支持。

杨侗不合时宜地插话问道:“越国公,杨侑怎么办?”

宴会的气氛顿时降到零度,政变案的所有人都处置了,唯独杨侑的问题,朝中大佬没有一个表态;杨桐这一问,杨崇还真不能不回答:“杨侑过几天就会被释放,他确实与崔民干有联系,密谋政变;杨侑会贬为蓝田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杨侗颔首说:“这个处罚合适,不过他要是想离开长安呢?”

杨崇摇头说:“现在不行,等将来天下太平,他想去哪去哪。对了,杨侗,突厥使者想拜见你,被我拒绝了。”

颉利可汗派来执失部酋长执失思力和夹毕特勒思摩为正副使节前来长安,杨崇拒绝了突厥使团拜见杨侗的请求,很明确地让崔处直告诉对方,如果是想和大隋皇室谈判,回定襄城去。满座都明白杨崇的意思,只要定襄郡没出事前,杨崇是不想为所谓的皇统烦神,对杨崇来说,靠的是自己,杨侗、杨政道没差别。

执失思力是颉利可汗的谋臣,自然清楚颉利可汗和杨崇之间的利益关系,能把握住双方的底线,得到杨崇的明确表态,执失思力立即转变态度,杨善经一离开长安,执失思力就带着整个突厥使团的成员来越国公府拜见杨崇。

执失思力身材魁梧,虎背猿腰,举止落落大方;思摩是颉利可汗的次子,一个相对含蓄的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英姿勃发,举止不象突厥人,更象是汉人,很明显,颉利是让思摩来长长见识。

在另一段时空,颉利可汗此刻已经亲率大军十五万入攻并州,在朔州、太原大掳男女人口;但是现在杨崇没有象史书记载的唐军那样在边境一字展开,而是龟缩在太原、统万城、贺兰山等据点,没有承担死守并州的痛苦。加上杨崇一次次展现的实力,颉利可汗的大军还是在丰州聚集,包括突厥的贵族都没有催着颉利可汗南下。

执失思力带来一万头牛羊和五百匹战马,态度很低调,但是话语逼人:“义成公主和杨时常劝说大汗,说过去启民可汗兄弟争国,依赖隋朝得以复位,现在的天子不是隋文帝的后代,应该扶立隋王杨政道以报答隋朝的厚恩。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也是同样的话语,让大汗很为难。”

杨崇笑着问道:“义成公主和王文素以为谁是当今天子?”

执失思力猛然一愣,杨崇没有自立为王,每逢大捷还往定襄郡报喜,送上战利品和贡品;霎那间,执失思力明白了杨善经的尴尬,不指责杨崇还能维持表面的架子,真要闹翻了,杨崇根本不在乎定襄郡的杨政道。执失思力急忙道歉说:“下官中午多喝了几杯,胡言乱语,还望越国公海涵。”

“没关系。”杨崇大度地示意没事,坦然说道:“我们在长安的一帮臣子哪一个不是为了大隋,王世充自号郑帝,正是在我军兵锋之下才取消帝号,现在某些人利欲熏心,竟然和王世充同流合污,可笑可笑。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与李唐反贼勾结,意图颠覆我大隋江山。”

执失思力没想到杨崇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尴尬地笑笑说:“这是贵国内政,我们大汗关心的是我们彼此间的合作。河西军连克长安、南阳,天下已如同囊中之物,不知道以后对北疆有何打算?”

杨崇还未说话,参军郝瑗已经抢着开口反问:“河西军一直与贵国贸易往来,定襄、楼烦等郡也在颉利可汗的保护之下,执失大人还希望什么?”

执失思力暗骂汉人狡诈,有些事只可意会不能明说,可是对方偏偏装聋作哑;杨崇让郝瑗退下说:“我和颉利可汗多年来一直相处得不错,但是私事归私事,公事归公事。首先我不承认李唐叛逆与始毕可汗达成的协议;其次定襄五郡是杨政道的属地,不是突厥的领土,不能改变。”

王恭等人顿时紧张起来,他们希望杨崇讲出硬气的话,但是得罪突厥,太原、统万、长安就要面临着北方的压力。

(本章完)

第495章 三战洛阳1

执失思力有些跟不上杨崇的节奏,心说你就是要说硬气的话,也应该找个适当的时机,这样一上来就堵死了谈话的途径,后面还怎么继续下去;执失思力只好沉住气,施礼请教:“还望越国公指点迷津。”

众人这才发现眼前的突厥使者不是一般人,杨崇让执失思力坐下说:“我们是友好之邦,考虑到目前的现状和突厥在塞北的困难,我们可以用钱来赎回丰州。”

执失思力是个中原通,整日和杨善经、赵德言等人厮混,自然清楚中原有这个先例,汉朝每年给鲜、南匈奴、西域的钱,相当于汉政权每年财政收入的两成。执失思力闻言大喜,不用战争就获得财富是上上之策,今天这位越国公兴许是犯糊涂了,长期此消彼长,突厥只会越来越强,一个丰州算什么。

思摩也睁大了眼睛,杨崇在突厥同样是传奇人物,带给突厥一次又一次耻辱,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的死都有着杨崇的影子,即使在父亲颉利可汗眼里,杨崇也是大英雄,少数能和父亲一争高下的人物,莫非其中还有讲究。

杨崇朝执失思力点了下头说:“执失将军,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给这笔钱起了一个名字叫岁币,以铜钱和丝绢折算。你看丰州有五原、榆中、榆林三郡,加上沃野最南面的一城,你说值多少钱?”

从来没有这么算账的,执失思力顿时说不出话来,思摩起身施礼说:“两百万贯,每年两成利息。”

杨崇含笑道:“那就是十年付清,第一年六十万贯,第二年五十六万贯,第三年五十二万贯,如何?”

杨崇一文钱的价格都没还,让执失思力和思摩心里打鼓;其中必有阴谋,可是根本看不出阴谋在哪里。两人半天没回话,杨崇摆了摆手说:“你们还是回去和颉利可汗汇报了再说,确定了价格,我再安排礼部的人和你们谈判。裴守真,通知兵部,准备一千套盔甲、十车美酒、两车酱油、两车茶叶、两车奶粉饼干,作为给颉利可汗的礼物。”

主簿裴守真答应一声去拟了公文,杨崇盖过章后就去办理了;杨崇私人还赠送颉利可汗一辆新式的四轮马车,送给执失思力一棵红珊瑚树,送给思摩一柄缀满宝石的长剑。执失思力直到离开越国公府才反应过来,今天没谈成,责任全在自己身上,就应该一口答应下来,先拿了六十万贯再说。

思摩的心态反而很好,玩弄着剑,兴致勃勃地说:“上次我去定襄城,正遇上长安的车队,把两车珍玩和十车进贡的用品送给萧太后,没有一样珍玩抵得上这把剑的。执失大人,依我看,杨崇是真心给岁币,不想与我们开战。”

执失思力叹息一声说:“有了这六十万的岁币,很多人就有理由不想南下,反正十年的时间长着呢。杨崇会在这十年里横扫中原,统一河山,一旦杨崇腾出手来,我突厥必定抵挡不住。”

思摩想了想,掉头问执失思力:“我们突厥到现在打赢过河西军没有?”

执失思力瞠目结舌,难怪颉利可汗派自己来谈判,是因为颉利可汗看得很清楚,除了颉利可汗自己的五原牙旗和东北的两支牙旗还没有交手的机会,其他突厥军队面对河西军到现在是无一胜绩;如果突厥出兵二十万最后是死伤无数的残胜,对颉利可汗来说还不如不打这一仗。

杨崇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很明显看到了这一点,才会主动提出岁币,因为杨崇知道,这是最后的结果。难怪这两个人能在几年的时间里脱颖而出,取得突厥和中原的统治权;执失思力仰头看天,长安的建筑就是高大,给人以一种压抑感,天空中的鸟在阳光下有了一层晕圈,犹如金色透红的光环。

或许,和平不是一件坏事。

杨善经走了,突厥使团走了,杨崇的注意力回到了洛阳。

洛阳的王世充现在除了胡商,根本不允许其他人离开,灵宝钱庄和往返洛阳的两百多胡商赚得盆丰钵满,虽然价码高了一点,但是工匠还是出来一千多人,全部被送到长安各家工坊。李靖、徐世绩都主动把防线后撤,企图引诱王世充出击,可是王世充根本不为所动,抱定一个心思死守。

杨崇感觉杨公卿接手潼关,杨延石虎步营调往虎牢还不够,从尧君素的部队中选派了三千精骑前去南阳补充李靖的骑兵。兵部给徐世绩、王要汉去信,要求两人把军队的家属全部转往弘农郡,制定出坚守荥阳地区的计划;窦建德重整旗鼓之后,正在调集大军准备再次南下,与王世充联手把河西军赶出河南,毕竟前线减少了五万河西军,怎么看都是一个机会。

不到一个月,准确的消息终于传来,窦建德留高士兴驻守乐寿、范愿驻守曹州、曹湛驻守黎阳、高雅贤驻守邢州,以董康买、刘雅为大将,齐善行、刘彬为谋士统军十万,水陆并进,逆黄河而上,西救洛阳。

王世充部将韩洪、李渊部将夏侯端开城相迎,孟海公、徐圆朗先后兵败投降,徐世绩、王要汉抵挡不住,放弃陈留、阳翟,退守荥阳。窦建德屯兵在成皋东,在荥阳东北的板渚修筑行宫,并派使臣告知王世充;王世充再次称帝,派其弟王世辩、大将郭士衡等带兵两万人,连续占领巩县和洛口仓,东击虎牢关。

目前镇守虎牢关的是悄悄调动过来的杨延石虎步营,作为杨崇的嫡系,配备了五百人的霹雳营,徐世绩还留下沈悦、和两千瓦岗老兵。杨延石直接射杀了来劝降的郑军军官,一声令下,全军上城,开始防御。

郭士衡指挥郑军架起一百多座云梯,鼓噪呐喊而进;云梯三面用牛皮包住木板遮护,可以抵挡弓箭。每座云梯上三十名士兵,顺着短梯软索攀登。杨延石下令近的火箭射击,远的云梯用投石机攻打,云梯不是烧着就是被大石块打断,短梯软索上的士兵被石灰滚油所伤,根本无法攻上城楼。

(本章完)

第496章 三战洛阳2

激战一日,郑军死两千多人,不得不退;次日郑军使用冲车,被城楼上准备好的巨石砸坏,撞木尽数被烧。郭士衡熟悉虎牢的布置,在护城河浅的地方运土填壕,准备挖掘地道进关,没想到河西军在城中又挖了一道横截的沟壕,冲进去的郑军全被弓箭射死;郭士衡无奈架梯强攻,在密如骤雨的箭矢下,丢下上千具尸体而归。

郑军昼夜相攻,一连十余日,阵亡了七千郑军,虎牢关还在河西军的手中,王世充无奈,只好派朱粲率一万郑军来援;可是面对坚城死守,郑军连战七日,死掉四千多人,还是没有站上虎牢关城。

荥阳方面,李靖派索延寿率八千骑为前锋,统大将三万北援,索延寿先在汴州郊外伏击了夏军的粮队,斩敌两千人,活捉夏军大将张青特;随后索延寿在朱仙镇全歼孟海公、徐圆朗联军三万人,孟海公被擒,徐圆朗率一千多人逃走。尉氏守将时德睿原本有些犹豫,此刻再无担心,答应调拨一万军队随同李靖北上。

夏军连续失利,人心惊恐不安,上到董康买、刘雅,下到士卒,一路抢掠物资无数,都想暂时退回洺州。刘彬提议说:“我军可行围魏救赵之计,渡河北上,利用还在郑军手中的河阳中城,攻入河内郡,再调曹湛、高雅贤十万大军南下;如果徐世绩还在荥阳不动,我就占据河内郡后跨越太行,开进长平郡,惊扰蒲津,威胁河东,弃河南而取并州。”

窦建德闻言大喜,下令按计进行,通知黎阳的曹湛、邢州的高雅贤,王世充的使者长孙安世听说大急,这么一来,杨崇肯定打下洛阳,再和窦建德决战;好在王世充准备了大量的宫中的珍宝,长孙安世连夜奔走,私下送金银珠宝给董康买等人,许下重金酬谢。董康买、殷秋、石瓒都劝谏窦建德说:“刘彬不过是个书生,怎能跟他谈打仗呢?”

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听说,来找窦建德建议:“刘彬的意见您为什么不采纳呢?沿着滏口那条路,乘着河西军兵力空虚,集中兵力便可夺取山北的土地,再联合突厥的力量攻下太原,向西包抄关中,河西军必然撤退,洛阳的包围自然解除。如今部队滞留在荥阳城外,时间拖得长了,恐怕空费兵力,一事无成。”

窦建德最后问计刘雅,刘雅斟酌着说:“郑国命在旦夕,等待我们援救,倘若我们碰上困难就退走,如何向天下表明交代;再说,宋金刚的数万大军在河内郡,一旦我们被牵制住,洛阳又被攻占,士气肯定备受打击。”

窦建德因此犹豫,最后采取齐善行的计策,各攻一面,派殷秋、石瓒领三万军回陈留,阻挡李靖大军。殷秋、石瓒听从齐善行的建议,不在外围与李靖较量,只守陈留郡的郡治浚仪县,可是夏军做梦都没想到是,王要汉在浚仪县预先挖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李靖白天在城外佯攻一日,用尽手段骚扰夏军,晚上派遣向善志率两千精兵,穿着夏军的盔甲,偷偷地通过地道进城,出口就在郡守府后院马槽旁僻静处;向善志、李客师带人摸出地道,杀死了马槽附近的夏军士兵,解开马槽的两百匹马,直接在郡守府放起火来。

迎面遇见殷秋、石瓒喝得醉醺醺,带着三十多名亲卫出来,有人认得殷秋两人,向善志、李客师立即挥军掩杀,生擒两人,放出烟花。郡守府火起,城中放出烟花,南面河西军开始攻城,夏军士兵一片混乱,向善志带着两百骑簇拥着殷秋、石瓒直奔西门,去骗开城门;李客师指挥其余士兵分成十队,满城放起火来。

夏军士兵仓皇中听说主将从西门逃了,都慌不迭地跑向西门,果然是城门大开,人头攒动,于是没命地往城外挤,一旦出城,丢了兵器没命地跑;到最后东门和北门的守将干脆开了城门,直接逃走。河西军的一万两千骑早在沿途埋伏,见状四处追杀,三万夏军死掉六千多人,被捕投降的人数高达两万。

在平城的徐圆朗被王薄说服,再次显示变色龙的本色,杀了唐军杞州刺史李公逸倒戈,唐军河南道招慰使夏侯端抵挡不住,两千败军坠崖溺水无数,沿途离队者不断,逃到宋城县身边只剩二十多人,个个鬓发脱落,没有半点人样。

板渚大营接到陈留战报是满营哀嚎,几天时间,战局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李靖的四万大军在身后,和徐世绩、王要汉的军队加起来已经超过夏军,再加上夏军的粮草只够十日支用,前景暗淡无比。窦建德同样是满腹的郁闷,但还是振作精神问:“虎牢的战况如何?”

长孙安世尴尬地说道:“郑王又派张童仁率一万军来援,可是虎步营是河西军起家的精锐之一,器械充沛,我军还是未能攻克虎牢关。”

四万大军打不下一座虎牢关,难怪杨崇那么放心地带着五万雄师回到长安,刘雅忽然问道:“郑军伤亡情况如何?”

长孙安世不敢隐瞒,夏军的细作即使不清楚详细数字,大致情况还是知道的,长孙安世如实说道:“我军阵亡人数已经过万。”

董康买出列向窦建德进言说:“大王,这种情况说明,郑军与河西军战斗力差得太多,纵然打下虎牢关,对荥阳的战局也帮助不大。而我军撤到河北,抢占两岸渡口,最起码需要四日军粮,不如趁早过了黄河,还可以稳住阵脚,向河内郡进攻,从北面打开一条援助洛阳的道路。”

窦建德明白,董康买的话就是一个台阶,至于怎么办,还是得看渡过黄河以后的情况,窦建德立即拍板说:“就按董将军所说,刘雅一军先行,占领渡口,调集船只过河,在对岸布下大寨,通知曹湛前来接应。”

(本章完)

第497章 三战洛阳3

河西军在刘雅的前军、窦建德的中军、百官后宫过河时一直隐忍不动,直到董康买的两万五千后军开始上船的时候,两万骑兵才发动进攻;夏军的将领根本无心恋战,董康买带头上船逃跑,群龙无首,大军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军崩溃,一万人投降,其余的一万多人大部分被骑兵斩杀或赴水而亡,一时间,黄河水红浪翻腾,浮尸遍河。

郑军在虎牢关西面全线撤退,杜才干、綦公顺率一万援军赶到时,只追到郑军的粮草器械,还有被抛弃的五千多郑军伤兵悻悻而归。徐世绩留李靖大军接防荥阳,让王要汉率本部两万人与徐圆朗进攻梁郡,自己指挥六万大军进攻洛阳;徐世绩是个识货的人,第一时间补充了杨延石的虎步营,作为进攻洛阳的前军。

王世辩、郭士衡、朱粲、张童仁也不敢在巩县和洛口仓摆开阵势,竟然烧了洛口仓的粮食,掠走巩县的上万百姓而退。徐世绩轻松夺取两座空城后,继续攻打偃师县,追上了挟持百姓的朱粲一军;偃师县在李密与王世充的两年大战中城池毁坏严重,很多地方连缺口都只是象征性的竖一道单墙,河西军连火器都没用,不到半天便攻入城去,朱粲弃城而逃,杀死俘虏郑军六千多人。

郭士衡在金墉布防,这是无法再退的区域,金墉城一失,几十里路便是洛阳城;金墉城是三国魏明帝所筑,原来是当时洛阳城西北角上一小城,魏晋时被废的帝、后,都安置于此,北魏初年为“河南四镇”之一,隋朝洛阳城西迁后,金墉城遂在洛阳之东。

经过李密修缮,现在的金墉城是汉魏洛阳城和原来金墉城的联体,周长三十里,夯土版筑的城墙,每面都修有向城外突出的墩台,城外有护城河。当年瓦岗军修城就是徐世绩负责的,所以徐世绩一到荥阳,就开始制定攻城的方案,就为了今天用上;李靖调来的飞艇和也跟着宇文温运到前线。

飞艇在高空把郑军城里的调动看得一清二楚,金墉城比大隋长安城大一半,徐世绩攻城六万人不够,同样郭士衡守城,两万人也不够。徐世绩派人堵了洛水,驱动百姓添实了东面的五段护城河,便开始发动进攻,在三十艘飞艇的轮流投掷天雷的掩护下,一百五十辆云梯推向城墙,进攻没有完全被石块堵死的青阳门。

郑军这才体会到传说中的守城难,郭士衡布置在城楼上的一千士兵被炸散后,连续派了三批士卒上去补位,全部被炸死了城楼或马道上,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一百五十辆云梯竟然有一百二十辆靠上了城墙,云梯只要一靠上墙,纵使再被烧掉,云梯上的士兵依旧可以踩着床弩射出铁矛搭成的踩梯照样攀上城楼。

然后飞艇的天雷就会向四周扩散,专门炸郑军人多的地方,或是顺着城墙往城门方向延伸;双方激战了三个时辰,眼看着天色黄昏,青阳门的吊桥已经被放下,河西军已经有三千名士兵站在了城楼上,其中七百多名佰刀重甲兵锐不可当,郑军两千多人硬是被他们一步一步杀下城楼,失去了对城门的控制。

徐世绩和手下的将领见识了宇文温的本领,每一次爆炸的量正好把堵在城门洞里巨石炸碎,城楼不塌,十四米宽的城门洞爆破了四次,撞车终于撞了个空,步军蜂拥入城,清理道路。郑军主将郭士衡在北面的城墙上看着郑军骑兵与佰刀兵厮杀,心中是高度紧张,一声声爆炸声,说明堵在城门口的石块被一段段炸开,河西军进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突然城洞口亮起了火把,随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佰刀兵的掩护下,两辆撞车清开了道路,佰刀兵闪到了两侧,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动物被推进了城池。郭士衡参与了弘农宫大战,晓得这些机械是骑兵的克星,急忙下令撤退,可还是迟了一步,企图去冲击的两百骑兵,被箭雨射得人仰马翻,仓皇退出战斗。

徐世绩很冷酷地投入了一万步军在夜间不断地推进战斗,不是为了占领城池,而是为了给对方保持压力,让守军一夜不能休息。郑军很明显发现了这个问题,张童仁天亮后带领一万郑军投入战场,才发现在火器和飞艇的攻击下,增援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原来守军的败退影响士气,连中午都没坚持到,就全军败退。

更让人无奈地是,河西军攻占了西门、北门后,飞艇便炸断了浮桥,城北连在一起的三座小城,顿时成了真正的孤城,正准备过桥逃生的六千多郑军被魏陆劝降。郭士衡、张童仁带着五千残兵退入洛阳城才知道,张瑾的大军已经开始从西面攻打洛阳城了,王世充决定先把张瑾击败,再回头对付徐世绩。

张瑾的大军却是摆个样子,郑军的大军一动,便主动退了回去,一来一往消耗了郑军两天的时间;外无援军,在金墉倚城而守的两千郑军士兵坚持了一夜一天后,全部死于河西军的清剿中,徐世绩和李密当年一样,在金墉驻军与洛阳对峙。

洛阳城中士气低迷,董浚从河阳传来消息,李世民灭了高开道,占据了整个幽州,窦建德已然率军北撤,河西军宋金刚部有南下渡河的迹象。王世充再次称帝重演了李渊在长安的故事,不仅没有打开局面,反而损失了四万多军队,洛阳城中的守军已经不足六万,其中一大半是瓦岗的降军。

所有千夫长以上将领的家眷都被拘留在皇宫做人质,朝中的大臣,只要王世充怀疑,就把大臣连同家属捆绑起来送进宫廷关押,吏部尚书独狐机逃跑的时候被抓住,当场被王世充下令砍了脑袋。洛阳的皇宫就象一座大监狱,被囚禁的人一个紧挨着一个,总人数已经接近一万人,管理不善,甚至出现了饿死人的事。

(本章完)

第498章 三战洛阳4

王世充心中着急,给太尉段达下达了再招募五万人的任务,洛阳城中现在唯一不缺的就是盔甲武器,原本在杨广时期就常年保持五到六万套库存,供给河南河北的府军;消灭瓦岗军后,王世充又获得大批战利品,库存一度超过十万套,虽然王世充一直在扩军,但是库里满足五万人的装备还有。

王玄应疾步进来说:“我刚才去见了祖师爷,他说愿意去替父亲去长安奔走,促成杨崇议和。”

王玄应嘴里的祖师爷就是洛阳玉清玄坛的主持王远知道长,茅山上清道的当代第一人,是杨广、李密、王世充三人的师傅,算得上半仙之体。如果说洛阳还有谁是王世充惹不起的,就是这一位了。王世充走了一圈,吩咐王玄应说:“你祖师爷能开这个口,说什么也得试一下,我们招募军队需要时间;长安是楼观道的地盘,无须担心你祖师爷不回来,多准备一点珠宝带去,让你弟弟打点一下杨崇身边的人。”

杨崇不缺钱,不代表杨崇的手下不缺钱,王玄应答应一声,急忙去办,准备珠宝,派人去通知河西军;王远知的声望不是盖的,和张瑾也是旧识,杨崇的回信很快到了,欢迎王远知道长前往长安,并表示只要王世充取消帝号,这件事有的谈。

都打成这样,还有的谈?

群臣惊讶中,杨崇派崔民干为使者,释放张青特,请两人前去说服窦建德归附长安,开出夏王、右仆射、河北山东行台大元帅、自行开府的条件。王远知到长安的时候,杨崇派虞绰在十里长亭替自己迎接王远知,杨崇自己在越国公府大门口亲迎。

王远知和杨崇互相见礼,微笑着说道:“当年崔家主曾带来国公一方砚台,后来国公送来各种稀罕物,贫道便知晓尘缘里有了绝顶之人。”

王远知已经九十多岁,头发上竟然还有黑丝,面色红润,牙齿齐全,说话声音平和;杨崇一面说些客套话,一面心中暗暗嘀咕,难怪故人想修仙,想长生不老,王远知这样子比一般五十岁的人活的还好,有机会一定要问问秘诀。

王远知在客厅落座后就问:“国公愿意和谈,可是真的?”

“真的。”杨崇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很干脆地说:“我不想洛阳军民再有大面积的死伤,只希望王世充是真心归降。我的条件很简单,双方维持现有地盘,王世充可以做郑王、洛阳留守,考虑到他出尔反尔太快,部队必须在六万以下,多出的武器装备运出洛阳;长安对洛阳的禁运将延续两年,不过长安可以同意洛阳的良籍、商籍、贱籍的百姓去南阳、邓州定居,人数由洛阳定。”

大隋第一等是贵籍,都是世家大族,第二等良籍是普通的老百姓,第三种是商籍就是行商之人,第四等是奴籍,第五等才是贱籍,指的是那些妓子、戏子等。杨崇主动提出良籍、商籍、贱籍,很显然是兼顾王世充的情绪;坐在一旁的王玄恕起身谢过,王远知颔首道:“国公此言合理,贫道深感欣慰。”

王远知还向杨崇推荐了一个人,徐旷,博学多才;其父徐文远做过太学博士,是窦威、杨玄感、李密等人的老师。因为徐旷之子徐士会投奔李渊,王世充断了徐家的供奉,目前徐家迁居偃师,贫困无依,靠徐旷的哥哥徐文林在集市上卖书维持生计。杨崇问过孔颖达,立即派出使者请徐旷任国子博士,聘请徐文林为越国公府士曹参军事。

王世充的回音很快,全部答应,第一次迁出三千户一万四千人,就是军队管制、交出多余装备不同意;窦建德也同意谈判,将派黄门侍郎虞世南、滑州刺史张青特为使者,常驻长安联系。商丘的战事告一段落,王要汉、徐圆朗大获全胜,唐军李善行阵亡,夏侯端被擒;郑军弃城而走,韩洪不知去向,长孙安世在渡河时被王薄抓获。

河南战事顺利得难以想象,江淮军杜伏威更是决定亲自前往长安,就任楚王、尚书令,让长安上下喜出望外,一面是四方归降,一面是这些有实力的人物还可以牵制杨崇。但是杜伏威在给元威、杨汪的信中提了一个担心的事,杨崇目前还未登上王位,怕到长安后被有心人利用。

元威、杨汪不得不为杜伏威的眼光折服,和杨崇一样,这些出自底层的枭雄往往看问题更直接更深刻;杜伏威这个举动从另一个角度就是在建议杨崇称王,表示他杜伏威是投奔杨崇,而不是名存实亡的大隋。

元威和杨汪立即召集王叔玠、杜淹、崔处直、姜夺等人商议,崔处直很坦然地说道:“称王这件事还是进谏一番,让越国公自己做主;关键还是在于,杜伏威进京,是否真让他行使尚书令的职责。”

尚书令为尚书高官官,六部之首,宰相职;但是不设置尚书令早在大隋成为惯例,几十年来,仅有杨素曾任过一年的尚书令,就连高颎、杨雄都没有担任过这个职务。杨汪欣慰地笑笑说:“越国公有意对三省六部进行改革,设立政事堂,下分吏部、枢密院、兵部、户部、刑礼部,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

“那么尚书令管什么?”杜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不能给杜伏威有故意刁难的感觉,那还不如不让他进京;元威明确地说:“三省五部将是政事堂的主要成员,工部和九寺三监留在尚书台,暂时设尚书左右仆射辅佐杜伏威;杜伏威如果明智,应该知道他一上来管不了这么个大摊子。”

这是杨崇与元威、杨汪谈话时的态度,不在乎杜伏威要的位置高低,而在乎杜伏威能不能做事,能不能与现在的长安群臣融为一体。至于称王,杨崇还是准备缓缓,一个称号而已,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是什么时候相称王就称王。

(本章完)

第499章 岁币风波

突厥使团回来了,执失思力带来正式的书面文件,颉利可汗同意了。消息传出,满城哗然,堂堂大隋,竟然准备向突厥支付岁币,成何体统?

御史台开始向杨崇开火,没有皇帝没关系,杨崇是大丞相,总览朝政,御史们很自觉地拿出弹劾皇帝的架势来对付杨崇。尚书省、门下省的奏章一天天看着高起来,好在杨崇第三天就决定在留守司的大殿中召集群臣开会,没有让看热闹的大众期待太久;除了杨崇进长安城那天的庆典,这是长安的官员第二次全部聚集在一起。

杨崇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态度平静,等待着御史们的发问,想要在这种大厅里坐长久,御史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二十多名御史神情严峻,很明显,今天很可能是孤军作战,朝中的重臣都是和杨崇一个鼻孔出气,纵使有人对岁币不满,估计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与杨崇为敌,他们只能靠自己。

监察御史皇甫无逸大步流星地走出人群,直面杨崇问道:“越国公,听说中枢准备向突厥分十年支付岁币,赎回丰州,可有此事?”

杨崇毫不隐讳地点头承认,皇甫无逸痛心地说:“何不出兵收复丰州,如此行为实在让天下人失望。”

杨崇温和地说:“河北、江南、巴蜀等地未定,还有三分之二的国土在叛逆手中,我们无力再和突厥开战,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殿中侍御史独孤晟上前一步,大声说:“越国公,这是我大隋的耻辱,谁要是做了,必为万民唾骂。”

杨崇阴阴一笑问:“独狐大人,是否本官签了协议,不接受弹劾,你就准备辞官不做?”

“当然。”独孤晟话音刚落,杨崇一声怒喝:“独孤晟,逆贼李渊出卖丰州的时候,你是附贼的殿中少监,当时没有一句出面阻扰的话,也没有辞官不做。今日分明就是前来捣乱,来人,将独狐大人削职为民,赶出衙门,并将削职的原因公告在尚书省门前。”

杨崇如此一说,御史们才想起来自己这群人都是从李唐投降而来,割让丰州的时候只有皇甫无逸还在洛阳,其他人都在李唐为官,根本无从推卸。治书侍御史崔善为进退两难,崔善为身后的御史徐师謩立马越过崔善为,拜见杨崇说:“国公,两百万贯,价格太高了。”

“不高,看上去买的是一个丰州,但是对定襄五郡来说,大隋同样保有主权。”既然徐师謩抱着讨论的态度,杨崇好言说道:“徐大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应该到太原、统万、怀远那些地方看看,当地的军民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气氛中,我们要改变这种情况。”

御史赵弘智急忙上前说:“御史闻风而奏,不需要到现场去调查。”

法律吗,是为某种秩序服务的,只要你遵守,就要无奈地接受他的不合理,没有一种法律能让所有人满意。杨崇只有接受这种结果,不甘心地摇摇头,众人都笑了起来,这就是杨崇的优点,无论如何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该妥协的时候还是妥协。

不少官员的心里,对独孤晟还是有一点兔死狐悲的伤痛,为官一生,再小心翼翼,难免有走麦城的时候,先例是最关键的。譬如有些人谋逆不死,那么以后那些小事就有了游说的理由,甚至以后有机会,能在立法上做点文章;杨崇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就看双方博弈的结局了。

杨崇玩味地看着赵弘智问:“赵大人的意思就是,你说什么都不必负责,但是只要你说了,别人就必须花时间花力气来回答。好大的权力,不过据我所知,负责的御史常常会自行核实后方才奏劾,南齐御史中丞沈约弹劾王源与满氏联姻、受满氏聘钱五万事,梁御史中丞任劾奏征虏将军萧颖达非法收生鱼税事,都在上书中说明,核实材料与风闻雷同。”

这是虞绰替杨崇准备的功课,果然用上了;赵弘智顿时卡在那里,杨崇没有怎么指责他,但是不负责任的帽子赵弘智是戴定了。元威等人松了一口气,杨崇在朝堂上的多变正是一个执政者需要的手腕,杨崇算是过了一关;赵弘智深施一礼说:“国公所言极是,但是听说房玄龄整顿军械,天雷竟然不在武器之中,还望国公赐教。”

姜夺一时有杀了赵弘智的想法,天雷是河西军的机密,如果官员能够随便插手,哪还能保住机密;忍了忍,杨崇不瘟不火地笑道:“赵大人不懂这东西是正常的,天雷和木材、钢铁一样,不是武器,同样可以用在民用上,譬如工部要是兴修水利,就可以利用天雷炸开石壁,大大减少劳役征发的数量和工期,所以只能专管,不能划归兵部,不存在是军械一说。”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指责,赵弘智脸一红,争辩说:“国公兼爱天下皆知,所谓天下物天下人共有之,以国公今日地位,拥有大量私产实在不妥。”

这是死磕的节奏,群臣惊讶,议论纷纷,连皇甫无逸都发出不满的哼声,赵弘智你是昏了头了,杨崇只是一个国公,哪个国公没有巨大的产业,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杨崇称赞了一句赵弘智大公无私后,随口问道:“赵大人,倘若按声望地位排名,你以为五姓七望和我们弘农杨氏哪一个高一点?”

大殿中顿时寂然无声,都晓得赵弘智被杨崇逼到了死角,赵弘智是万万不能说弘农杨氏的声望地位超过五姓七望,一旦说了,杨崇要是喊过某个人立即把赵弘智的话登在《长安报》上,然后要求改氏族志,那赵弘智就变成了杨崇打击五姓七望的急先锋,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至于私产,杨崇手下不妨足智多谋的人,肯定有办法应付。

赵弘智踌躇良久,终于低声说:“弘农杨氏岂能和五姓七望相比,就是长安城中,与杨氏比肩的也有十几家。”

(本章完)

第500章 名单

坐在一旁的崔处直只能摇头,赵弘智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但是按照杨崇率然而为的个性,绝对会反戈一击;杨崇满意地笑道:“赵大人确实是个做实事的好官,敢于直言,既然长安城中就有十几家,那么在河北、江南、河南、并州等地至少还有六七十家,那么请赵大人一家一家说出来。王恭,你来记录一下,千万别漏了哪家。”

皇甫无逸晓得大事不妙,急忙问道:“国公准备做什么?”

杨崇直言不讳地说:“赵大人说的没错,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个豪族高第都不应该垄断了官场,还要垄断商场,我会请兵部和户部拟出方案,在恢复大隋全部领土的三年内,包括弘农杨氏在内,国内家族不得拥有某个行业的全国四分之一生产量,不得蓄养私兵,私造武器。我们这几十家是领头的家族,高官无数,自然是要主动带头。”

皇甫无逸瞠目结舌,杨崇一旦平定各路豪强,名下所有的工坊除了赏赐权贵,剩下的必定国有,也不需要什么私兵。可是各大家族必然遭受致命的一击,一个家族的仁义道德只是表面上的,铺桥修路做善事,为了保持卓越的地位与各方利益往来,哪一样不要钱,没有财富的家族就是纯粹一个书香门第。

赵弘智脸上失去了血色,只要他把名单一报,名单上的豪门就会视他为眼中钉,翻脸变成仇家,更不要说以前答应的种种许诺。杨崇坐在椅子上并不着急,杨崇没指望今天就能怎样,不过是半真半假地吓唬赵弘智,五姓七望要是这么好对付,杨坚杨广两代君王就不会折腾得把江山弄没了。

房彦藻及时地站出来说话:“越国公,名单关系到氏族等级,赵大人一时半刻想必无法取舍,不如宽限半个月;如果到时候赵大人还交不出名单,就是不忘李唐,故意为难朝廷,再议罪不迟。”

杨崇望向赵弘智:“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弘智也是智谋之人,晓得杨崇绝不会因为自己拿不出名单杀了自己,最多就是革职,很痛快地答应了。次日一早,赵弘智的家人便来到留守司报信,赵弘智突发重病,请假两个月,值班的纳言元威立即就批了;元威明白,杨崇的注意力在洛阳和已经到了武关的杜伏威身上,赵弘智只要在两个月中请辞,这件事最后就会不了了之。

十里长亭锣鼓喧天,军纪肃容,军民在迎接江淮军的队伍,杨崇是第一次见到杜伏威。兴许是长年艰苦的生活,杜伏威年纪比杨崇还要小上两岁,看上去比杨崇最起码大十岁,古铜色的肤色,站在那里,就象一杆笔直的枪,充满了坚韧和嗜血的味道。杜伏威对杨崇很尊敬,考虑到自己是楚王,不象其他人称杨崇为国公,而是称呼丞相,免得被人误会。

听杜淹介绍新的朝政格局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杜伏威得知杨崇没有任命尚书仆射和尚书丞,立生好感;对于杨崇推荐的两个人选,原工部尚书独狐怀恩和丞相府左长史崔开远,杜伏威表示没有一点问题,商定崔开远为仆射、独狐怀恩为尚书丞兼工部尚书。

杨崇随即给杜伏威介绍其余官员,太常卿崔民寿、光禄卿杨浩、卫尉梁硕、宗正卿杨纲、太仆卿郑元寿、大理卿韦云起、鸿胪卿李孝常、司农卿慕容正则、太府卿杜正伦,国子监王通、都水监豆卢达、少府监沮渠固。杜伏威得知李孝常是李唐皇族中人,也是大吃一惊,心中对杨崇的评价更上一层楼。

到了政事堂,杜伏威又和负责门下省的纳言元威、中书令杨汪、吏部尚书杜淹、枢密院副使姜夺、兵部尚书元无竭、户部尚书房彦藻、刑礼部尚书崔处直、黄门侍郎王叔玠等人见面。笑谈中得知除了杨崇外,政事堂保持九人,杨崇不在时举手表决,杜伏威是真的傻眼了,岂不是说政事堂在某些地方的权力大于杨崇这个大丞相兼枢密正使吗?

杨汪笑着把杜伏威让进座位说:“集思广议,是一个团队不犯错的基础,越国公再有本身,不过是一个头脑,还能事事过问?公事中杂事纷沓,我们每个人负担一点,越国公轻松,我们也轻松。”

杜伏威到这时候彻底相信了,杨崇是真心想让自己做点事,要是按照原先的六部全在尚书省,自己恐怕三天不到晚就得撂担子。杜伏威朝众人施礼说:“多谢丞相和诸位抬爱,不过我不熟悉长安的很多事,能否在一开始让尚书仆射崔开远代我参加会议?”

杨崇摆摆手说:“没那个必要,杨中书和几位尚书原来就负责尚书省,有困难的地方向他们请教,我们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就是有一件事非常抱歉,由于大部分宅子户部都有预案,只能把原来李渊赐给萧瑀的宅子给你,你带来的五百亲卫就在城外安置一个军营;另外阚陵如果不回江淮军,不如就在长安担任一个军职。”

杨崇这话出自本意,如果杜伏威每天带着五百精兵在长安城晃来晃去,最后没事也会生出事来。另一个时空中,李渊为什么会猜忌杜伏威,任由李孝恭诬陷杜伏威和阚陵是辅公祐造反的幕后黑手,杀了两人,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担心某一天,杜伏威突然起歹心,在长安制造事端。

杜伏威感受到了杨崇的霸气,在城外驻营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要求,杜伏威也是出生入死的虎将,哈哈大笑道:“就按丞相说的办。”

让人奇怪的是,从第二天开始,杜伏威在政事堂就没看见杨崇,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元威等人似乎很习惯,从没人提这件事,遇到确实需要杨崇处理的公文就派人送到越国公府里去。杜伏威心中纳闷,回到尚书省,忍不住问崔开远。

崔开远见怪不怪地说:“越国公喜欢调查事情,对流程不感兴趣,听说这两天在长安各处视察。”

(本章完)

第501章 定洛阳1

可是过去十天,杨崇还是没露面,这次尚书省传遍了小道消息,杨崇带着三夫人崔瑶、左屯卫将军索延寿、参军郝瑗、中郎将尉迟立、苏定方等人和百骑营、常捷营、左屯卫的五千骑兵去武关打猎了,还带去了独狐虹和三百女兵。独狐虹已经和薛家解除了婚约,陪同杨崇去打猎被好事者说得隐晦莫测,充满了绯闻的味道。

杜伏威刚听说是一笑了之,杨崇出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权倾朝野,喜欢个红颜知己正常;可是等阚陵说大兴医塾和墨焯书院的学员去野外拉练,同样几天没回来,杜伏威就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自己都知道了,政事堂的其他大佬能不知道?

杜伏威长期生存在战争的环境里,很敏感地感觉到其中必定有问题,杨崇肯定有大的动作;杜伏威从工部和兵部调来地图,看了整整一天,最后断定,杨崇的目标就是洛阳。杜伏威感慨地说:“越国公用兵确实狡诈,从他离开长安的时候大军就开始行动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杨公卿的右御卫应该出动了,还有河内郡宋金刚的部队。”

阚陵盘算说:“就算这样,越国公能调动的不过十一二万大军,王世充据说重新扩充军队到十万,河西军凭什么打下洛阳。”

杜伏威摇头说道:“我也想不通,但是河西军每一次都能创造奇迹,我听袁天罡说,这一两天还有大雨,完全不适合攻城,杨崇可能想要水淹洛阳,也可能就是把兴洛仓和河阳两镇拔掉,吃掉那里的两三万守军。倘若杨崇真的能一举拿下洛阳,我们到长安这步棋就是真的走对了。”

兵势无常,杜伏威离开江淮军之前,李百药还是在劝杜伏威投奔李唐,联手攻占江淮汉蜀,与长安进行南北对抗。李百药最关键的依据就是洛阳没有一年以上时间不会沦陷,长期围困洛阳将消耗掉杨崇大部分的军队和财力,能够为河北、江淮的各国争取到时间。

第二天傍晚,长安就开始下起大雨,傍晚时分,潼关传来消息,道路冲毁,将锁关五日;政事堂里,杨汪打开了杨崇预留下的一封信,说徐世绩和王绩定下了攻破洛阳的计策,请政事堂宣布由于洛阳守军不愿交出多余的武器装备,择日进攻洛阳。杜伏威等人看完信便明白了七八分,杨崇那时候同意与王世充谈判,一个是想不战而胜,另一个就是在等待这大雨的天气。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转为暴雨,雨柱肆虐飞舞,仿佛是一张割不断的雨幕,如雾如尘,劈劈啪啪,闪电、惊雷,铺天盖地而来;疾风骤雨,好象永远不会停下来,营帐外的道路已经被水淹没,一眼望去,全部是水的世界。一只兔子找不到躲雨的地方,竟然直接钻进了帐篷,被手疾眼快的军士一矛刺伤,捉住了送到厨房做菜。

杨崇笑笑,城内外的高地全部是驻军,这只兔子注定是被吃了的命;雷声轰响,乌云越来越暗,观测水位的吏员回来报告,谷水、洛水的水位上升得很快,洛水谷、洛二水绕道洛阳城南及城东,都是穿城而过,经偃师县和巩县之洛口而入于黄河。杨崇颔首,依旧望着洛阳城中的天空,似乎在等待那座乌云下的坚城有奇迹发生。

张瑾和杨公卿都没有吭声,只不过杨公卿猜到了城中动手的一定是彭魔云那支伏兵,只是在十万大军中,彭魔云能有什么举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杨崇等人轮班休息,始终保持有人在瞭望洛阳的夜空,一更天过去不久,程咬金和索延寿正在无奈中,突然看见火光一闪,一朵朵七色烟花在洛阳的上空绽放,在雨中充满了诡异和璀璨。

巡逻的郑军当然也看见了,郭什柱怔怔发呆了一刻钟,立即指挥着军卒冲着烟花升起的地方扑去,满街响起锣声;烟花放射的地方不难找,洛水边的和盛斋酒楼已经是冲天的大火,郑军士卒从前门闯进去的时候,出动了弩箭,被射死了十几人,也耽误了时间。从各个方向冲来的士兵都没发现有人跑掉的踪迹,郭什柱顿觉不妙,汗水和雨水混成了一团。

突然不远处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夹杂在雷声中并不惊人,但是随即传来的巨浪咆哮声让洛阳城颤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迅疾涨了起来;郭什柱瞬间就感觉水浸没了小腿,拔腿就跑,带着身边的士卒往附近的高楼逃去。

郭什柱跑到一座客栈的二楼屋顶,在高处看得清楚,洛阳的西面没有城门,现在城墙上竟然出现一个大洞,河渠两侧的坝堤被炸出一个缺口,翻腾的洛河水激涌而出,越过缺口,宛若巨龙肆意奔流,发出愤怒的力量。大街上水深已经及腰,房屋倒塌,大树翻腾,小动物没命地奔跑,无数的官兵百姓在挣扎嚎哭。

东南角又传来爆炸声,郭什柱顿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那是谷水在城中的渠道,河西军果然是魔鬼一样的对手。洛阳十万雄兵,真正有经验的老兵不过五万多人,除掉兴洛仓、河阳、皇宫中的守军,城中布防的六万多人中,新兵多达五万,河西军要是趁机攻城,郑军一点没有还手的余地。

徐世绩在山坡上,看着洛阳城东南角出现的缺口,很明显城外的地势比城内高,洪水滚滚奔流,灌入城中;徐世绩一挥手,冷酷地下令:“出击。”

陈棱、张夜义、王要汉率领的两万水师撑着木船竹筏,鱼贯杀进城去;城内的水位已经可以行舟,水深的地方已经淹没到人头,慌乱的郑军根本没有抵抗。河西军的水师按照预先的布置,一路射杀刺死郑军的官兵,抢占预设的目标;只有东南两面城墙上的三千多郑军还在张童仁的指挥下坚持作战。

(本章完)

第502章 定洛阳2

等水军运进来虎步营,一切就是徒劳,发现张童仁在东面城墙上,杨延石指挥重甲步军先登上南面城墙的马道,一步步杀上城楼,肃清了一千多郑军,放下了正南门等四座城门的吊桥,城楼下水师打开了城门。天明后河西军猛攻东城,激战到中午,郑军被全歼,张童仁被活擒。

洛水北面的郑军组织了几次反击,但是效果都不大,虽然郭士衡一再用曹仁在关云长水淹七军后死守樊城的战例鼓励部下,但是郭士衡自己也明白,三国时魏强蜀弱,曹仁和部下都晓得援军迟早会到,所以死战;而郑军,最后的援军就是自己,洛水似乎就是洛阳最后的屏障。

探清楚洛阳的情况,董浚拒绝了王世充回援洛阳的命令,直接和手下几个心腹将领绑了王世充的侄子王琬,投降了逼近河阳的杨公卿、索延寿;王世充的另一个侄子王仁则在兴洛仓之战损失了四千多军队,丧失了外围的绿野等小城,被杜才干、田留安围在兴洛仓内,动弹不得。

双方相持了两天,大水退去,洛阳城是满目疮痍,杨崇下令右翊卫参战,以生力军接替徐世绩的军队搏杀。程咬金一马当先,率军不断向前推进;战事正酣时,杨崇又令苏定方的常捷营助战,郭士衡再也支撑不住,率领四千多郑军残军败退皇宫。三天三夜,郑军淹死被杀四万多人,被河西军俘获两万人,依旧跟随王世充在皇城内的郑军不过六千人。

杨崇安排派长孙安世进城劝降,王世充见手下将领们都不应声,只得统领文武官员到杨崇的军营门前请求投降;王仁则闻讯率军入围,被乱箭射死。杨崇下令没收王世充库存的财物,赏赐三军,恢复城中秩序。

洛阳城百姓死了七万多人,伤者无数,三分之一的房屋毁坏,墨焯书院、大业医塾、女兵营、军中的郎中都在带人救治伤员,撒放石灰消毒,清理环境。宫中的一万多人质已经死了快一半,活着的也是半条命,杨崇只能把这些人放了,提供饮食,请玉清坛的道士帮忙救治,没有外伤的情况下,道家的医术还是有效果的。

城外临时建起了三处焚化池,一具具尸体抢在腐烂前送去焚化,以免引起瘟疫;可是大隋讲究土葬,认为尸体一旦烧掉了,人的灵魂就会散掉,再也无法转世。河西军不顾百姓死活的攻城本就让洛阳百姓不满,还要烧掉尸体,激起无数人的担心和愤怒,在有心人的挑唆下,酿成了几次大规模的阻拦事件。

谁知道杨崇这次手腕如铁,一边让百姓看河西军战死的将士也是焚烧后收集骨灰,宣传腐烂尸体会产生瘟疫;一边大肆抓捕闹事者,只要抓获,便判流放,全家迁往邓州。由于孟孝义、郭善才、云定兴出首,王世充的旧部段达、郭士衡、郭什柱、张童仁、朱粲、桓法嗣、张志等十多人被查出与闹事者有关,全部拘捕,抄没家产,绑赴洛水的小洲上斩首示众。

杨崇的这个举动把洛阳、长安都吓得不清,两地的权贵多出自一个家族或联姻,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杨汪等人不得不联名请杨崇回长安议事。杨崇留右翊卫大将军张瑾为洛阳留守、王绩为河南郡守,河南郡下辖河南、洛阳、阌乡、桃林、陕、熊耳、渑池、新安、偃师、巩、宜阳、寿安、陆浑、伊阙、兴泰、缑氏、嵩阳、阳城十八县。

杨崇又召回屈突通担任左骁卫大将军,在洛阳组建左骁卫军,协助张瑾驻守洛阳,魏陆、王要汉为左骁卫将军;徐世绩出任河北、山东道总管,另外调任董浚为梁郡郡守,张公谨为睢阳郡郡守,王薄为青州刺史、齐郡公,徐圆朗为济阴郡守、鲁郡公,都归徐世绩指挥。

王世充一家被迫令移居长安;孟孝义、郭善才、云定兴、长孙安世有功,暂时都被任命为监门将军,薛德音、崔弘丹、卢君业、郭子高则是坐着囚车,随大军回到长安。

杨崇一回到长安,当天就以丞相府和枢密院的名义,命宋金刚、刘黑闼等部组建右骁卫军,驻扎河内郡;命陈棱、王张夜义率一万人的水师跟随东路行军总管李靖行动,准备船只物资,考虑与江淮军夹击江都。晚上在越国公府设宴,请杜伏威、元无竭、房彦藻、姜夺吃饭。

洛阳之战杨崇花费了二十天时间,真正激战不到五天,河西军阵亡五千多人,负伤一万七千人,这个结果其实让户部和兵部大大地喘了口气,要是杨崇在洛阳城下打上一年,恐怕光补充兵源就会让兵部抓狂。元无竭和房彦藻一下班,就联袂而来,没料到姜夺和杜伏威来得更早。

杜伏威还带来了两车珍玩绸缎做礼物,原本是从历阳带来的,一直想送给杨崇,今天可算逮到机会了;杨崇也不推辞,江淮军在扬州收获丰厚,不在乎这点东西。杜伏威听杨崇说希望自己回到丹阳指挥大战,一开始以为是杨崇试探,等杨崇说到后来,才知道杨崇是真希望自己去夺回江都,不由得心生感激,以优势兵力败给李子通是杜伏威心中的痛。

以江淮数郡归附,比起杨崇一路打下的地盘,杜伏威明白自己差得太远,免不了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五个人谈得甚为投机。但是说到最后,杨崇突然变得严肃说:“楚王,对你和李靖打下江都,我一点都不担心,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担心的是江淮军的军纪和惯例,会在攻下江都的时候,产生纠纷和意外,让你深陷旋涡。”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杜伏威一旦回到江淮军中,再攻下江都,难免会有人希望杜伏威重新自立为王,如果江淮军还有抢掠行为,和李靖产生冲突,那就是一个漩涡。只要发生,就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杜伏威怎么做都可能没有好结果。

杜伏威微笑着问杨崇:“丞相的意思如何?”

(本章完)

第503章 昆明池

杨崇没有回避,眼中锐芒一现说:“要看楚王准备回长安,还是坐镇江都。”

“回长安。”在关键时刻,杜伏威一点也没犹豫,留在江都,自己这个尚书令就变成一种荣誉,既然无心造反,何必让人猜测。杨崇点头说:“那就说定了,打下江都后,我会派屈突通去担任留守,东南道以李靖、辅公祐为正副总管,江淮军先单独成立一卫,等打到江南再成立一卫,以辅公祐、王雄诞为大将军。”

河西军不同于其他军队,都是现有身经百战的老兵,再建立一卫编制,杜伏威晓得杨崇开价不低,当场答应。次日在政事堂,众人通过这个决议,杜伏威回去的时候,由崔开远代管尚书省;封辅公祐为丹阳郡公、王雄诞为六合县公,任命李百药为丹阳郡守,阚陵为下邳郡守。

御史们闻讯纷纷出言反对,可是大佬们不吭声,杜伏威就这样走了,杨崇随即又不见了,这次没有闹什么远征,就是在长安附近视察民情,早出晚归。奇怪的是,杨崇一回到长安,关于洛阳的议论嘎然而止,让人不得不怀疑当时那种群情激奋,没有别的,就是要杨崇回长安。

杨崇与其说视察,不如说溜达,转眼入秋,杨崇带着张果老、郝瑗、司马才章、天弃、元弘昭、元君宝、张亮,装成大户人家,特地去长安城西南昆明池看漕渠,两百骑卫队远远地停在道路旁。

秋风吹皱昆明池水,荷花已经开始萎缩,天色阴暗,只有水鸟鸣叫着从池中掠过,有时在水波上滑出一道道水波;十几艘渔船正在打渔,网起网落,忙个不停。漕渠汉武帝时挖的人工运河,河渠从昆明池起,东北流经渭南、华阴至潼关,直通黄河,长三百里,沿途接纳浐、灞、沋、赤水等河流,不仅水量充足,航运便利,还灌溉漕渠两岸一万多顷农田。

杨崇感受着昆明湖痴的风,那么凉爽,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再睁开眼,就觉得眼前的景色分外美丽。杨崇明白自己只是沧海一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替天下千千万万百姓把心操完,但是以他现在的权势,可以为跟随自己从高昌一路杀出来的老兵做点事,昆明池就是一个这样的舞台。

汉武帝开凿昆明池,是仿昆明滇池而建的,主要目的是训练水军,攻打南越国和昆明国,以平定天下交通外邦。昆明池修好后,确实为西汉王朝的水军发挥了作用,平定了南方和西南方。昆明池是沿着竬水由南而北的流向自然来引水、排水,蓄水则在低洼地处,出水口的选择则是根据引水需要和泄洪需要来进行的。

昆明池北岸是一条大致呈东西走向的带状高地,东西长四里多,进水渠有分叉,最宽处达四百二十米,窄的多在四十至一百六十米之间;三条出水渠位于昆明池北岸一线,最窄的宽度有二十至五十米,有的底部及两边用大鹅卵石铺砌而成;另一条出水渠在西岸,是泄洪用的。

宇文恺考察过,昆明池的来自秦岭,每年雨季会有许多雨水从秦岭深处流出,但是距离渭河太近,落差太大,基本上都是白白流走,汉朝就是利用这种天然的水优势就地开湖蓄水,形成昆明池,目前由于国力衰退,数年未进行维护,昆明池四周干涸为陆,池的面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水位下降很大,大船开不进来,只都改从渭河走,造成渭河运力紧张。

司马才章观看着水面说:“国公,这个工程不小,并不能减少多少运力。”

杨崇笑着摇头说:“漕运肯定划不来,官府的粮仓都不在附近,但是贸易是一个好地方,汉朝的那些建筑可以利用,在这里建一个小镇和码头,只需在黄河的入口有一个中转的货站,很多物资就无需车马劳顿,直接运到这里。渭水、涝河、沣水、洨水围成的河滩地带,面积开阔,因水患不宜农作,但草丰水盛,是个理想的牧地,可以建一个私人牧场。”

元弘昭感受着凉风,笑道:“我查过了,都是无主的地,除了买了一千三百亩河滩,还有洨水,潏水,沣水那一块两顷地。”

众人大笑,敢情杨崇是来看自家地的;杨崇回头对元弘昭说:“先安置一百名伤残的老兵在这里,养牛、养羊、养马;如果有家眷的,把家眷接过来,按照百匠庄的做法,逐步增加人口,最后建一座有学校有工坊的村庄。姜菲说杨雷的刑期快满了,问他一声,如果愿意,就到这个农庄来做管事;洨水,潏水,沣水那一块,你找天缑或宇文温,盖一个山南别院那样的庄园,到时候我们俩在这养养老。”

张果老好笑道:“杨崇,你不过三十,元弘昭五十都没到,你俩就开始核计养老了,那天下人怎么办?”

郝瑗也笑道:“国公,你以后权行九州,不需要自己建别院。”

杨崇正色说道:“现在长安不过百万人口,以后要是两百万、三百万人口怎么办?”

啊,郝瑗等人目瞪口呆,两百万、三百万的人口,那将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张果老紧紧盯住杨崇,问道:“真有这么大的城市?”

杨崇脑海里霎那间闪过上海、东京、广州那些城市的画面,那都是千万级的都市,杨崇望着昆明池,过了很久叹道:“果老,你就在长安定居吧,我需要你,我也想让你看看,我在昆明池边上建起的一座新城市。”

张果老拍拍杨崇,刚才杨崇那种走神,让张果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杨崇真的见过两三百万人的城市,可是张果老看过杨崇和几家学院的研究成果,大隋、波斯、拜占庭都没有这样的城市,杨崇是在哪里看见的,难道真的有仙境?不过根据张果老的经验,成仙的都是极少数人,仙境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神仙。

(本章完)

第504章 再建稷下

郝瑗等人以为张果老的话牵动了两人过去的某个话题,都望着远处长长的车队,没往深处想,神仙和绝顶人物的想法总是突兀、不被大众理解的。那是墨焯书院的木牛流马,足有五十辆之多,簇拥着两辆四轮马车,缓缓而来;每辆马车都是两匹龟兹马拉车,龟兹马体格高大,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强健的四肢有节奏地踩在地面上,优雅而有诗意。

马车上都是双图腾,除了墨焯书院的标志,一辆上是宇文家的麒麟,另一辆是淬天阁那只浴火而出的雄鹰。这是墨焯书院的山长宇文恺和前淬天阁主宫易拙的马车,车队到了近前,墨焯书院的学生很熟练地在昆明池岸边竖起一排连绵的帐篷;用木牛流马做格栅,蓝色的厚布做屋顶,在各个隔间放上桌椅板凳,便成看风景和用餐的不同模样。

马车上下来的宇文恺和宫易拙一样清瘦,但是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宇文恺锦衣奢华,

双目明亮,除了额头上几道皱纹,看上去过得不错;宫易拙穿着高昌布的青袍,满头华发,额头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充满奇异,逼人的傲气,随便一眼就让人心中发虚。两人看见杨崇,互相打着招呼,谈论着池中的风景。

郝瑗等人明白,今天绝不是看风景这么简单,墨焯书院这么大排场,等会一定有事发生,只有学院的学生嬉笑如常,有下池摸莲藕的,有生火煮茶的,有挥舞着旗帜和池中的渔船打招呼买鱼的,一个个不亦乐乎。五艘渔船看见那面三色的旗帜就划了过来,不是学院的人,就是预先安排好的渔民。

不多时,又有三辆不同的马车先后驰来,分别是大兴医塾的山长孙思邈、洛阳玉清坛的主持王远知,草堂寺的吉藏大师。一队五十人左右的骑兵从长安城方向疾驰而来,个个座下骏马鞍辔鲜明,盔明甲亮,彩色的大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斗大的“独狐”两字,和一个张牙舞爪的火狻猊图案。

郝瑗认识,这是独狐阀阀主赵国公独狐篡的旗帜,独狐篡完整地交出军械坊后,杨崇恢复了独狐篡的爵位,两人虽然不能和好如初,但是关心还过得去。今天邀请的六人都是各个行业学说顶尖的人物,郝瑗充满期待,杨崇又要做什么。

昆明池的风景是不错,天空澄蓝,野花怒放,独狐篡相信,杨崇不是喊自己来看风景的;独狐篡原来是不想出城的,但是虞绰亲自登门替杨崇相邀,独狐篡不得不来,不过独狐篡多了一个心眼,把独狐虹带在身边。现在独狐虹是自由的小鸟,整天忙忙碌碌,独狐篡总感觉,杨崇对自己这个妹妹是另眼看待。

独狐篡兄妹和虞绰下马后,独狐虹被引到单独的一个小隔间喝茶,虞绰去了郝瑗等人的隔间,只有独狐篡被引到杨崇呆的大隔间里;众人寒暄行礼,独狐篡看孙思邈身边有个空位置,很随意地坐了下去,问杨崇:“越国公,难得如此雅兴,早知道从城里定几桌酒席过来,对着湖光山色,痛饮一番。”

宇文恺笑道:“早就开始准备了,就等你到。”

话音刚落,书院的学生已经提着一只只食盒到各个隔间,安排杯盏酒菜;十个火堆上也支起铁锅,开始烤鱼煮鱼,甚至还有炒菜;酒自然不会少,先上了两坛葡萄酒,服务的学生倒满六只酒壶,再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才出去。杨崇带头敬了大伙一杯说:“又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我们一聚,干杯。”

酒味醇香,色泽晶莹剔透,吉藏大师浅尝一口,赞了声好酒说:“国公进长安时到草堂寺上香,临走时留下这首佳句,现如今刻在影壁上,供香客欣赏。”

杨崇当时是被长安陵禅寺主持慧和的禅机妙语逼得没办法,只好拿了李涉的诗搪塞脱身,其中还改了一句,变成“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雷声强见禅。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孙思邈笑道:“那首诗也不怎么样,比起纤云弄巧的长短句,差得太远,所以应急之作和苦心雕琢是完全不同的。”

吉藏大师苦着脸说:“那老衲也没办法,总不能把越国公强行留在寺中吧。”

众人大笑,强行留在寺中就是做和尚,想想杨崇剃光头念经的样子,美得不能看的风景;宇文恺帮杨崇解围问:“师弟,今天找我们过来总有事要商量吧?”

杨崇淡然地说:“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新城,所以和你们商量一下。”

宇文恺六人一愣,想建城堡是工部的事,和我们商量什么?宫易拙最先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你某非想建稷下台?”

杨崇微笑道:“正是。”

稷下台是稷下学宫在民间的叫法,战国时期田齐的官办高等学府,始建于齐威王田齐,位于齐国国都临淄稷门附近。兴盛时期,曾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几乎全部的学派,道、儒、法、名、兵、农、阴阳、轻重诸家的贤士多达千人左右,

凡到稷下学宫的文人学者,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国别、年龄、资历等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从而使稷下学宫成为当时各学派荟萃的中心。天下名士纷纷前往,包括孟子、淳于髡、邹衍、田骈、慎到、申不害、季真、尹文、田巴、儿说、鲁仲连、驺奭、荀况等人。

宇文恺给自己斟满酒,平静地问杨崇:“你准备如何规划?”

杨崇指着昆明池东面说:“就在那里建长安大学,每一家学说都可以在大学里开课;在南面建科技城,像酒泉一样的工坊城市;在大学和科技城之间建一个三到五万人口的城市,加上按照在我在牧场、农庄安置的老兵家眷,大约能形成一个五到八万人的人口基数。如果天下太平,疏浚了昆明池和漕渠,再设置码头,应该能养活十万人。”

(本章完)

第505章 为什么想打进中原

十万人,相当于中原的一般大城,王远知赞赏道:“国公果然奇思妙想,不过贫道是帮不上忙。”

杨崇摇头道:“道长谦虚了,既然是每一家学说都可开课,道家也是一门学科。”

王远知看看张果老问:“越国公,明人不说暗话,依贫道的看法,只要越国公愿意,一两年内便可平定中原,长安大学未必有存在的必要。”

杨崇站起来,望着昆明池的波浪,意气勃发地说:“道长,世界之大,不止一个中原,大隋重新统一,只是复兴的第一步,后面星辰大海,会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王远知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的杨广,也是这么年轻,这么充满志向,忍不住劝说道:“越国公,轻易莫要对外开战,两代帝王,四次东征,损耗国力无数,一旦统一中原,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上。”

隔间一阵平静,其实就是在不远处的虞绰、独狐虹都听见了几人的对话,题目如此高端,所有人都失去了饮酒的兴趣,只有宫易拙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酒。”

杨崇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起身凭着当做栏杆的木牛,笑道:“道长,你可知道,塞外的胡族为什么想打进中原?”

“生存。”王远知面色凝重起来,走过去与杨崇并肩站立说道:“塞外的物产不够丰富,无论各族如何努力,与中原相比都是一个穷地方,所以养成了马上民族强悍的风格,抢占中原的物资和地域,变成了胡族强势时的爱好。”

杨崇点头说:“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塞外就是一个填不完的坑,汉武帝讨伐匈奴胜利,却已是国库疲惫;而胡人一族衰弱,更有一族崛起,针对中原之心始终没有改变。其实换一个角度,胡人的想法没那么可怕,吃大户知道吗?每到荒年,饥民自己没有能力生存,要么去做家奴,要么团结在一起到地主富豪家吃饭或夺取粮食。”

宫易拙又喝了一杯酒,脸上有了红光,豪气逸飞地拍案道:“好比喻!”

王远知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越国公分析得果然精辟,你是想把其中一部分饥民变成家奴,就恐怕豺狼养大了,反咬一口。”

杨崇笑了笑说:“不妨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塞外产粮食,并且不是一点点粮食。”

孙思邈几人都是各行业的顶尖人物,听了也是大吃一惊,独狐篡不信问道:“千百年来,从匈奴到突厥,他们为什么没发现这一点,中原也曾几度占据塞外,同样需要大军补给,每年消耗无数的粮队。”

宇文恺反而出面替杨崇说话:“杨崇说得未必没有道理,自从吐谷浑被逼到茶卡地区,听从我们的建议,在平原高原种植青稞、小麦,再加上与我们的青盐交易,吐谷浑现在的生活水平反而比过去高,扩建了茶卡城。”

茶卡青盐是河西商行在长安推出的一个品牌,吐谷浑人用青盐换取粮食、日用品和造城的砖块,独狐篡没有反驳,而是继续问杨崇:“一旦吐谷浑元气恢复,要是卷土重来,怎么办?”

杨崇笑着问道:“赵国公是哪一族?”

独狐篡悚然而惊,独狐氏是地地道道的鲜卑人,可是数百年的发展,独狐家已经自认为是汉人,杨崇打了个响指说:“十六国以来,北方各民族大融合,吐谷浑也是鲜卑人,之所以还没融合就是因为他们一直游离在中原的生活圈之外。当高原上羌族崛起的时候,吐谷浑就会倒向我们,关键是,我们能不能战胜吐蕃,或者说战胜高原上的恶劣气候。”

宫易拙含笑点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了下去;独狐篡不满意杨崇的跑题,高原上确实有孟族、发羌、迷唐、牦牛等部落,但是要想崛起,哪有这么简单,每一族的扩张都是通过长时间的战争争取到胜利。杨崇看出独狐篡的情绪,回到塞外的话题说:“我希望突厥也能和吐谷浑一样,与我们和平相处。”

王远知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透出口气说:“这就是你同意岁币赎城的原因?”

杨崇拍拍身边的木牛说:“钱财身外之物,中原的土地,中原的百姓才是国家的根本,哪怕他们现在不归我们管辖,也是大隋的土地和百姓。王道长,回洛阳前,你帮忙劝劝王世充,不要再折腾了,我不想杀人,但是有时候却不得不杀人。”

众人纷纷摇头,成王败寇,没有多少枭雄会相信杨崇肯放过曾经作对的自己,王世充现在的心态很正常。王远知看出杨崇的诚意,很认真地答应了;王远知已经洞悉人性,晓得越是杨崇这样有抱负的人,要是转起性子杀人,或许比王世充更有胆量魄力,洛阳一战,五天死掉军民十几万人就可见一斑。

吉藏大师突然问了一句:“越国公,造城的钱从何而来?”

这才是大家伙关心的事,要是需要捐款,那对不起,这事需要商量,除了宇文恺,恐怕没人会做冤大头。杨崇拉着王远知回到座位坐下,等一帮学生上了烤鱼、热菜,才慢悠悠地说道:“各建各的,所以大师兄,我需要墨焯书院出图纸,有一个统一的规划。”

独狐篡拣了一条烤鱼说:“没问题,你是学院的大股东,你说了算。你对长安大学的山长是怎么考虑的,今天来应该是想把这个人选定下来吧?”

是啊,说起来诸子百家,可是谁当山长,自然在资源上就可以占用得多一点,杨崇今天聚会的本意应该也是确定人选,以后筹建的事就交给这个人来办。杨崇停顿了一下说:“我没有合适的人选,盖文懿、袁天罡办事还可以,出任山长的资格太浅,你们有合适的推荐一个。”

杨崇手下最有资格的就是宇文恺和刘炫,可是两人都下定决心不再做官,所以杨崇甚至都没和宇文恺先商量,免得让其他学派有被耍着玩的错觉。

(本章完)

第506章 山长

孙思邈玩味地说:“杨崇,其实现在天下未定,任何一家学说都不愿意别人做山长,既然各家自己宣扬自己的学说,山长就是一个象征性的位置,你可以考虑,你自己亲自兼任山长。”

吉藏大师首先赞同说:“孙仙长所言极是,越国公在格物方面可谓大隋第一人,有资格担当此任。”

佛教不在诸子百家中,佛门内部教派又多,连吉藏大师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在大学中分一杯羹,杨崇虽然是墨家的领军人物,但是对佛教没偏见,佛门能够立足青海、塞北,全是杨崇的主张,所以吉藏大师真心希望杨崇能亲自过问长安大学的事情。

宇文恺、张果老都没有意见,王远知还没有决定参与,不方便表态;唯独宫易拙握着酒杯,问道:“杨崇,你认为淬天阁属于哪家学说?”

杨崇难得的一本正经,理理衣衫说:“你们是鬼谷子一派的,不过淬天阁手中有墨家典籍和宫廷秘笈,所以表面上看,像一个江湖派别。”

宫易拙无所谓笑笑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崇扫了独狐篡一眼说:“我的人发现淬天阁的一代阁主曾经是重玄宫的那一代七神君之一,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人离开了重玄宫。”

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起来,四周小隔间里的人全部停住了吃喝,等待着宫易拙与杨崇之间的下文;宫易拙端起面前的一把酒壶,一口气喝了半壶,放下酒壶说:“痛快,痛快,杨崇,你既然知道这个秘密,就应该是我要找的人。把那半部《广陵散》给我,作为我这一科的教材,我同意你做山长。”

孙思邈和宇文恺都知道,宫易拙投奔杨崇这么长时间,杨崇从来问过宫易拙关于淬天阁的事情,宫易拙更象一个打工的掌柜,老板好喝好吃地侍候着,关键的时候指点一下周围的伙计,或者亲自出手为老板挽回局面。

独狐篡感受到了压力,穿着厚厚的绸衫,里面还有软甲,独狐篡依旧感觉有些冷;杨崇喊他来,就是希望独狐家作为士族门阀的出头鸟,支持关于长安大学的一切建议。可是独狐篡真的不敢轻易答应,杨崇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实力过于强大,银行、钱庄的不断成立,让人有武川集团重现的感觉。

独狐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从另一侧绕进来说:“我哥肯定愿意杨崇做山长。”

现在长安城敢当面称呼杨崇姓名的人不超过十个,独狐虹却偏偏是其中的一个,出入越国公府邸就象自己的家一样,还管着长安的女兵营和宫中的作坊;独狐篡心中一声悲哀,女生外向果然说得一点,独狐虹的感觉就是杨崇比自己这个亲哥哥对她还好,现在杨崇是如日中天,全不考虑盛极必衰,万一哪天杨崇失败了怎么办。

宇文恺含蓄地笑道:“知兄莫如妹,宇文家主不必在意,今天我们只是说得玩玩,最后还要礼部确认。”

礼部是崔处直说了算,根本不会打坝,可到那时候再表态,独狐家就什么都晚了,迟早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搬弄是非;独狐篡被宇文恺一逼,强笑道:“我和越国公相交甚深,岂有反对的意思。”

孙思邈笑道:“那就好,杨崇,你可签了我们大人情,到大学开业的那一天,你这个山长要做一首诗或做一首歌,让学校有新气象。”

杨崇挖了坑,独狐篡跳下去,杨崇不好意思不闻不问,闻言正好下台阶说:“那是一定的,到时候我还会有一个商业方案与大伙共享。”

王远知不屑地笑笑,杨崇毕竟出自底层,还是年轻,难免市侩的习气;没想到孙思邈和吉藏大师异口同声说道:“平民医院。”

杨崇纳闷地问吉藏大师:“孙道长是听帅国真说的,大师从哪知道的?”

吉藏大师得意地说:“老衲那么多徒子徒孙在武威,你们准备在墨焯书院开设外科的事岂能瞒得住所有人。国公,草堂寺以医术擅长,愿意和孙道长、帅道长一起合作,大兴医塾出多少医生,草堂寺出多少医生,一切按照墨焯书院起草的宗旨要求,对平民最低收费。”

杨崇起身拱手谢道:“我替长安百万居民感谢二位。这样吧,第一座医院开在城东,我们全力合作,城西南医院归大兴医塾,城西医院给草堂寺,城北医院归独狐家,科技城的医院归墨焯书院,我保证所有搜集到的药方公开,最后我们四家联名编写药书,每个药方记录提供人,让后世流传。”

王远知这才明白其中玄机,药方是医生的命根子,杨崇要统一药方,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如果成功流芳百世。王远知立即插话说:“越国公,加上玉清坛,城东医院开业后,我会让弟子籓师正前来考察,在洛阳也开一家。”

独狐篡和杨崇合作已久,晓得这样的合作对独狐家来说,就是出钱,孙思邈等人自然会搞定医生。众人说好事情,畅怀痛饮,酒足饭饱才散;一群人走出帐篷,互相拱手告辞,搀扶王远知的两名童子忽然一刀一剑直奔杨崇。

张果老一拳打飞持刀的刺客,宫易拙一指点倒持剑的刺客;就在这时,给吉藏大师牵马的行者木铣,手中多了一对短枪,拦住张亮等人。独狐篡亲卫中的秦七长身暴起,切入杨崇身边,人在半空,双拳平击,打向杨崇。

秦七失手了,由于担心杨崇发出暗弩,秦七图的就是一个快,全部的力量都在提升速度上,冲到杨崇身边的力量只有平时的四成;而杨崇,出人意料地拔出了刀,完美的一刀,宝刀从出鞘到砍断秦七的双手,动作一气呵成。秦七力尽落地,张果老已经回身,一脚踩在秦七胸口;木铣与宫易拙力拼五招,被一剑穿喉,倒地而死。

(本章完)

第507章 独狐

从头到尾,天弃都没有管杨崇,而是死死的盯住独狐篡和王远知,独狐篡惊得脸色发白,被百骑营的侍卫围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包括王远知、吉藏大师、独狐虹都被刀枪指着,杨崇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去说:“他们刚才要是动手,我已经没命了,下面的人的事,与他们无关。”

持剑的童子和被包扎好的秦七被百骑营抓走,一队骑兵在独狐府的一名护卫带领下,飞奔长安城去抓秦七的家眷;吉藏大师带人去草堂寺搜查木铣的住所。王远知一生经过多少风浪,也没有今日惊心,如果刺杀与王世充有关,那么斡旋至今的谈判就会彻底结束,河西军必定打下洛阳才会善罢甘休。

秦七没熬得住栾英对他家人的酷刑,在火烙面对妻儿的时候精神垮了,说出是独孤武都的安排,独狐篡一查,独孤武都已经逃走,独狐篡气得摔碎了一屋子的摆设。这种事根本没法对外人说清楚,独孤篡和独孤武都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就是独孤开明、独孤开彻两个同父异母的都不信,更不要说独狐延寿、独狐怀恩那些堂兄弟。

草堂寺有人认出汝阳恭公独孤楷的儿子独孤凌云见过几次木铣,开始抓捕的时候才发现,独孤凌云、独孤彦云都已经离开长安;不过焦俊在陕县抓住了独孤彦云,才晓得在李渊麾下的独孤景云和在独孤平云联系上,兄弟四人拉了独孤武都下水,一起设计了案子,独孤彦云还供出了十多名同党,全部被抓捕抄家。

独孤篡晓得自己到了生死关头,刺杀杨崇的人算得很精明,完全用独孤家的人来参与这次行动,无论李渊还是王世充方面,也采用独孤家的人,独孤篡身为家主,绝对难逃干系,想要说清楚,可谓难上加难。就是独孤延寿也晓得出了大事,独孤延寿把独孤虹找来,被独孤虹一口拒绝了。

当初在延安郡,独孤虹劝说独孤篡与杨崇合作,被独孤篡拒绝了,后来独孤篡还听李渊的话,把独孤虹许给薛家。河西军打进长安,虽然在杨崇等人的压力下,解除了薛家的婚事,但是邯郸郡公让独孤家不满意是人所共知的。

独孤延寿急不择言说:“妹妹,我和杨崇是兄弟,但是现在一起走就不是比肩,而且随从,有些话难以说出来。对你是个机会,不为独孤家,为你自己,能解开杨崇和大哥的结,杨崇一定对你另眼看待。”

独孤虹脸一红,怒道:“胡说什么?”

独孤延寿咳嗽一声说:“妹妹,杨崇事事照顾你,这是长安公开的秘密,有几个认为是元袭人的意思,只是杨崇那个混帐在这方面就是白痴,听哥哥的话,出面一次,就知道你在杨崇面前的份量。”

两人正说着话,家人说高北来了;两人来到客厅,高北笑吟吟地说:“师婶包了潇湘院,晚上给我接风洗尘,让我来通知独孤延寿,独孤姑娘在,不妨一起去。”

姜菲包下潇湘院,足够轰动长安的,两人晓得是个好机会,立即收拾一下,跟着高北一起出门。高北现在负责与突厥的贸易,来往于长安和河西、并州,与独孤虹很熟,跟独孤延寿更是混迹青楼的好友,坐在马车里说:“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了,我们在高昌发生过这样的事,师叔都没有搞诛连,除非独孤家主真的参与了此事。”

独孤延寿两人苦笑,这还真不是敢担保的事,独狐延寿猛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高北淡淡地说:“水柔去上县的事不必挂在心上,李渊势大,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师叔不会放在心中,关键是以后没有再参与。”

独孤延寿两人再傻,此刻也明白高北是杨崇派来传话的,透露底线。到了潇湘院,独孤延寿和高北说笑着进去,独孤虹找了个借口离开,赶紧去找独孤篡,不管怎样,要有个对策。独孤篡果然是来宾,听独孤虹一问,阴郁地说:“有安伽陀在,水柔一定被问出口供了,也好,省得大家猜谜,李渊走后,我在潇湘院见过彦云,他带来了李渊的一封信,被我拒绝了。”

独孤虹认真地说:“大哥,你要是没骗我,我一定求杨崇放过你。可是你要是骗了我,独孤家就是大难临头。”

独孤篡拍着独孤虹的肩膀说:“相信大哥一次,我再混帐,也不会拿家族的前程做赌注。”

晚宴出乎所有人预料,佳肴美酒,歌舞流连,最后水柔出面唱了一首歌,就结束了。一切让人大失所望,不是应该是一场鸿门宴,在杯筹交换中有一个谜底吗?

只是有心人看见了,独孤篡没有立即走,和杨崇夫妇有进了楼上包间,明月当空,真的是好雅兴。

朝中有人隐隐约约地在说独狐篡的弟弟独狐怀远还在李世民军中效力,独狐篡和独孤楷的另两个儿子独孤腾云、独孤卿云吓得上书请罪,好在杨崇不计较,一切还是平平安安地过去;但是长安城就没有太平的时候,没过几天又流传出新的版本,说独狐虹出面才让杨崇放过独狐家,两人在洛阳关心暧昧,后面越描越黑。

崔瑶跟着去的洛阳,杨崇在洛阳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为此杨崇在府里被姜菲三人取笑了几天,是一肚子的怨气;听焦俊是周茹编的故事,杨崇就感觉头疼,只好吩咐焦俊去警告两句了事。江都大战在即,两都百废待兴,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小事,哪个人前不被人讲,哪个人后不讲人。

长安、洛阳都被杨崇的河西军占领,不管权贵勋爵嘴上怎么说,其实一个个心里都明白,杨崇现在占了绝对的优势,李渊、窦建德最好的结果就是三国鼎立,许多原先在李渊和王世充手下做过官的人都动了心思,想在长安谋一个职位。

(本章完)

第508章 真相1

杨崇量才是举,任命常何、长孙安世、孟孝义为监门将军,李仲文为河源郡郡守,郭善才为海西郡守,卢君业为河南县令,郭子高担任阳城县令,云定兴为军器监负责弓弩坊的副监。

杨崇原来想把云定兴的位置给崔弘丹,可是崔弘丹心灰意冷之下无意仕途,反而愿意去墨焯书院教书,杨崇只好作罢,云定兴的品德有缺,但是在武器方面绝对是个行家。杨侗倒是想找云定兴出口气,可是云定兴老奸巨猾,带着三个儿子云师德、云师端、云师泰负荆请罪,让杨侗说不出话来。

杨崇考虑到实际需要,同意了杜淹的建议,以武德殿为丞相府办公的地方,丞相府官员依旧是越国公府的一帮人,长史还是凌敬,另外增加了司录庾抱、武骑常侍薛德音、铠曹参军褚遂良、郎将史怀义。薛德音是归降的叛臣,杨崇不想让他在聚光灯下;褚遂良则是需要打磨,褚亮还在礼部,不适合更高的位置;史怀义则是史大千的请求,在丞相府过渡一段时间,再到军队任职就不会因为是李唐降将受歧视。

杨崇搬入武德殿,就立即下令提审宇文士及。宇文士及在牢中关的时间不短了,杨崇没有杀他,也不肯放他,让所有人都参不透杨崇的用意,听说今天问案,丞相府立即热闹起来,各个衙门几乎都派人来办公事,就连宇文恺和南阳公主杨慈佑都闻讯赶来。

杨崇没有回避任何人的意思,请宇文恺、杨慈佑、元威、崔处直等人一边入座旁听;宇文士及被押了上来,还是那么儒雅,在牢中的日子没有消耗掉他的自信和底气。见到杨崇,宇文士及施礼道:“见过越国公。”

杨崇示意免礼说:“士及,我们都是熟人,就不说走过场的话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想帮助李渊谋反?”

宇文士及讥笑地说:“国公弄错了吧,我是在家兄兵败的时候,无奈投奔李唐,你就是心中怨恨我舍近求远,不投靠你,也不用这样故弄玄虚吧?”

杨崇淡定地说:“我是说李渊还是卫尉的时候,你为什么和李渊密谋?”

宇文士及脸上的笑容顿然消失,虽然随即恢复正常,但是望着宇文士及的人都看出,杨崇说到了一个罕为人知的秘密。宇文士及摇摇头说:“我不清楚国公说的是什么意思,归唐后,李渊虽然说我早与他商议此事,不过是为了提高我在李唐中的声望,当不了真。”

杨崇一挥手,焦俊走上前说:“我们查抄了赵行枢所有的私宅田地,在永平坊的一座小宅院里发现了一个布满机关的密室,花了两个半月才打开,在里面除了赵行枢的往来账本,还有赵行枢的日记,记录了他认为可以利用的朝廷大事,关于宇文士及这件事有记录,当时还有赵行枢、韦保峦在场。”

赵行枢原本是太常寺下面的乐户,善于经营,短短十年,家财以亿计;通过云定兴,赵行枢搭上宇文述的关系,做到折冲郎将、虎牙郎将,与宇文化及兄弟交从甚密。在江都,赵行枢与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宇文智及等人合谋发动兵变,弑逆圣天子杨广,推宇文化及为丞相主持朝政,后与司马德戡图谋宇文化及,事败被杀。

焦俊说完退下,孙伏伽出面补充道:“我们验证过赵行枢的日记,根据日记记载的时间,查明李渊、宇文士及、赵行枢、韦保峦那天确实有一个见面的机会,那天是宇文述生日,三人都是去送礼,宇文无及负责接待来宾,但是李渊等人以欣赏书法为名,被宇文士及请到书房。韦保峦在郡守府供认不讳,有书面画押的供词。”

宇文士及的面色不再平静,急切地问道:“韦保峦怎么说?”

孙伏伽没有回答,退了下去;杨崇还是淡淡的语气说道:“士及,韦保峦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说出那个原因就可以了。”

很明显,这个案子杨崇花了大力气,保密至今,就是想对照一下两人的说法,看是不是一样;宇文士及变得很谨慎,拱手说道:“当时杨玄感图谋不轨的事已经流传出来,我们认为杨玄感不足以成事,李渊比杨玄感要强一点。”

杨慈佑一声悲号,宇文恺面无表情,堂上的杨崇、堂下的宇文士及当时都知道了杨玄感的事,不知道的只有中枢和皇族。杨崇笑笑说:“士及,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选择李渊,宇文家和韦家的实力都远远超过李家,为什么不谋求恢复宇文氏的天下,或者在代王杨侑身上下功夫。”

宇文士及咬着牙说:“家族当时没有造反的想法,只是我一个人参与,韦保峦也是这样,所以都不及李渊有能力。”

杨崇沉默了一会:“士及,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放了你,你想在长安、洛阳做官也可以,想去江陵继续跟随李渊也可以。”

“杨崇。”杨慈佑勃然而怒,身为大丞相,竟然一点立场都没有,公然与叛贼交易,甚至允许叛贼附逆;崔处直拦住说:“公主,杨崇这么做,必定有他的深意,我们坐着听就行,这里是长安,宇文士及没那么容易走。”

宇文士及凝视着杨崇说:“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你,尚书牛弘就说,你是杨素和崔弘度的合体,当时我们都不信,只有昏君杨广点头。杨玄感在关中与各家士族在谈价码,你和杨玄感走得也很近,我们都感觉杨广会败;可是关中人不喜欢杨素,因此不喜欢杨玄感,选择李渊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谁想到被你钻了空子,想必你也不愿看杨玄感成功。”

宇文士及娓娓而述,顺便挑了杨崇两根刺,杨崇靠在椅子上想了半天说:“佛珈大师是你们的人,将杨玄奖和孔颖达送到武威,就是想祸水西引;同样,佛珈大师是你们收买杨玄感手下叛变的执行人,佛珈大师后来参与刺杀我,回到长安自杀,就是因为怕你们说出实情,身败名裂,替铁门寺召来大祸。这么说,周谦和卫玄是你们同谋。”

(本章完)

第509章 真相2

宇文士及脸色大变,杨崇似乎没在意,沉浸在思绪中往下说:“周谦没有死,那具尸体是周三笮,我明白杨恭仁为什么不得不跟随李渊,他当年也是同谋,和蔡王一样想避祸,孙大人,赵行枢日记中那个杨,应该就是杨恭仁。焦俊,立即带人去把你师傅请来,不要动武,就说我想给周茹说一门亲事。”

焦俊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地跑下殿去,心里把师傅周谦骂了千万遍,投奔杨崇有什么不好,到这时候还瞒着自己;杨慈佑已经说不出话来,想想父亲杨广当时真是不容易,满朝的文武个个包藏祸心,连卫玄、杨恭仁都是其中一员,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

宇文士及呆呆地站在大殿上,凌乱地问道:“杨崇,你凭什么这么想?”

杨崇回过神来,苦笑着说:“我原先一直不解地就是你和佛珈大师,佛珈大师莫名其妙地回来,莫名其妙地死,最后总算知道是邢如烟杀的。还有就是你,宇文一门,没有比你更加知书达理的人,可是你明知宇文化及事败,竟然不提醒他;你逃跑的时候连你老婆和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太反常。”

宇文士及喉咙梗了一下,静等着杨崇的下文,杨崇果然没要宇文士及回答,自己继续说道:“提醒我的是云定兴,他说当年长安城有一个墨家的信徒,就是上柱国彭公刘昶,他儿子刘居士是关中第一剑客,与孟鲲鹏、陆压号称三大游侠。刘昶父子死后,陆压回到了楼观道,孟鲲鹏做了宇文家的家奴,我师父死的时候,我两个师兄都不敢接过墨家的旗帜。”

杨崇来自现代社会,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事情,可是宇文恺等人不是君子就是侠客,有些事打死也不说;不知情的人不敢乱说,所以对于诸葛河的衣钵为什么会延续到自己出现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杨崇心头。直到云定兴、封德彝归降,这两人虽然品格有缺,但是有一个好处,对于杨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终于让杨崇知道了当年的大概情况。

上柱国彭公刘昶和隋文帝有旧交,刘昶的儿子刘居士,任太子子千牛备身;刘居士虽是掌管皇太子宿卫的七品官,但负气仗义,猎取高大健壮的公卿大臣子弟到自己家里,把车轮套到人家脖子上,然后用棍棒一通乱打,差不多快被打死还能不屈服求饶的人,就称为壮士,刘居士就与那人相交为友。

最后刘居士党羽有三百人,身手矫健的编为饿鹘队,武功高强的编为蓬转队,横行长安,连公卿大臣、后妃公主也都不敢和他们计较。加上父亲刘昶自诩墨家信徒,最后长安传出很多绯闻,说刘家父子勾结突厥,意图谋反,双双被诛。墨家和游侠从此成为长安禁忌、大隋的禁忌;杨崇稀里糊涂地活得自在,是因为杨广继位,对此放松了,杨崇、陈政及李孝常等人才能做官。

大殿上下寂然无声,只有杨崇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男儿要当辫头反缚,籧篨上作獠舞。刘居士好大的口气,佛珈大师、李无忌、虞松、陈政、李孝常都是刘居士手下饿鹘队或蓬转队的壮士,你和赵行枢都曾拜刘居士为师;只不过当年你是一个小孩子,赵行枢是贱民,文帝发怒时,公卿大臣的子弟牵连无数,却轮不到你们两人。宇文述从此请名士教你习文,将此事掩盖过去。”

“很好。”宇文士及强行微笑着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长安年纪大一点的权贵都知道,只有你们这些寒门才当作秘闻。”

杨崇诡异地一笑说:“你肯定知道,当年关于刘居士的谣言是怎么出来的吗?”

宇文恺叹了一口气说:“杨崇,不用绕弯子了,士及知道,当年想要刘居士死的人就是圣天子和宇文述,因为刘居士是杨勇的死党,始终不肯买圣天子的账。你就说说士及他不知道的,或不肯说的事。”

宇文恺的一句话就说明宇文氏是知道宇文士及的心理,就这样宇文述还让宇文士及做了杨广的女婿;大殿里煞气飞扬,宇文士及、杨慈佑面色狰狞,一个是不敢相信宇文恺早就知道,一个是不敢相信是真的。不相关的官吏将卒无不在心头打鼓,原来是想能听到一些秘闻出去炫耀,现在看来,听到的多了一点。

杨崇还是很尊重大师兄的,闻言颔首说:“师兄当年辞官就是因为这个担忧,实际上圣天子没有文帝的担忧,否则也不会同意刘居士的余党出来做官。圣天子和刘居士争的,是重玄宫的宝藏;三国时,魏国政归司马氏,但是曹魏的宗室还是暗地里做了一手安排,凑了巨额财富,派宗室子弟和心腹将士分别带到外面埋藏。

重玄宫一开始就是专门负责看管这笔财富的,后来才涉及情报行业。可是重玄宫很谨慎,一直没有露出破绽,但是大隋初创的时候,他们做了两笔买卖,提供消息给李穆、李德林;同样的消息卖了两次倒没什么,但是连续两次和门阀交易,让他们落下了痕迹,就是高阿那肱在卫国县八十塸的市店。”

崔处直忽然站起来说:“大丞相,不要说了。”

杨崇摆摆手,阴沉地说道:“打下顿丘,我让王薄带人去看过了,一小片土地上,竟然有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河东裴氏、荥阳郑氏、兰陵萧氏、江左顾氏六家大族;开皇十一年,八十塸上的房屋全被扒倒了重建,所有当地的居民全部变成了奴籍。县衙里有份开皇十年的案卷,说市店中一家珠宝行遭到袭击,掌柜伙计全死,珠宝账册被席卷一空。”

账册被席卷一空,肯定不会是江湖人做的,杨崇没有任何煽动性的言语,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河东裴氏、荥阳郑氏、兰陵萧氏、江左顾氏已经被联想成罪犯,相必从今日起,卫国县将热闹无比,六大家族需要夜夜防盗防贼。

(本章完)

第510章 真相3

宇文士及挺了挺腰板,俊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不屑地说道:“你就知道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杨崇,现在你和李渊在殊死拼杀,把时间多放在大格局上,不要整天钻在钱眼里。纵然你机缘巧合,能得到这批宝藏,但是如果丢了江山,就会被人嗤笑;要是你赢得了天下,有没有这宝藏,又有什么关系。”

杨崇盯着宇文士及,一字一字地说道:“真相。或许对于你们父子来说,毁掉大隋只是为了报复,就象李渊从一开始布局就是受老婆家的影响,你们都没有必胜的信心和把握,如果有一批财富,便可以进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如果我猜的不错,李渊、刘居士参与了那场袭击,你们联系也是因为此事而起。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徐德言被找到了。”

这是梁硕、孟翻、宫易拙三人推敲出来的方案,很多线索都指向那位传奇的人物。徐德言大诗人徐陵之孙,被南朝后主陈叔宝的大妹妹乐昌公主招为驸马;开皇九年,杨素与杨广南下灭陈,俘虏了陈后主叔宝及其嫔妃、亲戚,其中就有乐昌公主。由于杨素破陈有功,隋文帝将乐昌公主赐为杨素小妾。

杨素宠爱乐昌公主,可乐昌公主终日郁郁寡欢,原来陈国将亡之际,徐德言曾把一枚铜镜一劈两半,夫妻二人各藏半边,约定第二年正月十五那天,在街上互相打听消息。第二年正月十五,徐德言与乐昌公主的人联系上,作诗一首:“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杨素知道后非常感动,于是决定成人之美,把乐昌公主送回给徐德言,并赠资让他们回归江南故里养老。一对神仙眷侣就这样消失在关中人的视野里,多少人都为徐陈二人破镜重圆和越国公杨素的宽宏大度、成人之美而感叹不已,破镜重圆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

宇文士及低声说道:“我不清楚你提这个人做什么?”

杨崇沉声说道:“徐德言在陈为太子舍人,入隋仅仅官至蒲州司功,虽然官位很低,但是打探乐昌公主的消息应该并不费劲,我问过杨素府中的老人,乐昌公主被赐给杨素并不是隐秘的事情,杨素专门造了府邸都搏不到美人一笑,更是长安笑谈。蒲州离长安还不算太远,徐德言要是有心,早该知道此事,听说徐德言能活下来,是因为宇文述向晋王进言。”

宇文士及勉强笑着问:“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孙伏伽出面答道:“宇文述既然能替徐德言求情,这点打探消息的小事,还能问不出来。再说,徐德言靠什么活下来的,宇文士及,难道你还要我们说下去。”

“你。”宇文士及身形一动,突然全力扑向杨崇;宇文士及动作虽然优雅,但是凌厉的杀气布满全身,两名拽着宇文士及的小校被带得飞了起来;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如果孟鲲鹏在,一定会认出是刘居士当年成名的绝技心剑,没剑的时候,指头、铁链就是剑,一样可以要人命。

可是杨崇手一按椅子把上的机关,杨崇坐着的太师椅竟然自行后滑丈余,躲开了宇文士及的一击。等宇文士及再次出手的时候,两名小校死命地拽着铁链,张果老已经横在杨崇前面。不到五招,宇文士及便被张果老点住穴道,束手就擒,两名小校已经死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中。

张果老捏断宇文士及的琵琶骨,随口叹息道:“杨崇他们是骗你的,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徐德言在哪里?所有的细节都是推断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其实只要你不显露武功,今天就能混过去。”

宇文士及的心顿时沉入海底,昏死过去;南阳公主杨慈佑这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多么的危险,走上前去,一脚跺在宇文士及的身上,恶狠狠地骂道:“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今天你是自己找死。”

杨崇让人劝住杨慈佑,吩咐孙伏伽:“现在已经证明宇文士及真心附贼,可以用刑拷问。赵行枢那本日记是真的,上面记载的每一件事都要调查,衙役有自己正常的工作,你去找姜将军调一百士卒,专门协助查案;韦保峦没有说谎,放他回家。”

孙伏伽答应一声,喊军校押着宇文士及下殿,焦俊正好领着周谦进了大殿;周谦扫了一眼宇文士及,向杨崇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见过大丞相。”

杨崇没好气地说:“周老,有必要装死吗,说吧,什么目的。”

杨崇现在权势滔天,周谦又理亏在前,只能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丞相,小民没有目的,只是那日混战,舍弟周三笮阵亡,被唐军误认为是我,我呢,心灰意冷之下,趁此做一个平民百姓,了却残生。”

杨崇打量着周谦,喊过尉迟立说:“我府中缺一个歌伎,我看周茹不错。”

尉迟立领会说:“开赌档是违法的,按律将犯人入奴籍,到时候可以征调到丞相府。”

周谦一脚踢开尉迟立,向杨崇陪笑道:“丞相,你别生气,小老儿年纪大了,有时候不会说话,你要真喜欢小女,回头就送到府上。我说实话,当时怕李渊揪住我不放,还想着圣天子打回来做内应,现在嘛,愿意把所有人员和资料交给丞相。”

就连杨慈佑都看出两人关系的不同寻常,难怪周谦去张掖刺杀杨崇失败,杨崇连审问都没有就放了周谦。杨崇点点头说:“周老,你放心,我会好好安顿他们。至于你,为大隋辛苦一辈子,别管成败对错,在丞相府挂一个武骑常侍的虚名吧,平时在家歇着,有事再找你。”

周谦讪笑道:“杨崇,谢谢你。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你,不是周茹那丫头,他的事我管不了,是我族人,周法尚的长子周绍基想到长安定居。”

(本章完)

第511章 周家

周家的家主现在是周法尚的弟弟周法明,隋武卫大将军,三个儿子周绍德、周孝节、周绍则英雄无比,周家趁江南大乱时袭据黄州等地,先附李密,后归顺萧铣;这次又倒戈投靠李渊,攻打萧铣的安州,生擒梁国总管马贵迁。周法尚的幼子周绍范是李唐的铁杆,但是长子周绍基原是灵寿县令,灵寿被窦建德占领后,周绍基就到了长安。

杨崇心如明镜,周绍基人已经到了长安,要是光想定居,何必向自己说,这是周家交出情报网的价码,为的是在自己和李渊那里两面下注,最后不管谁得了天下,周家都是赢家。不过大军南下肯定需要江左士族的支持,周绍基以后是用得上的人物,杨崇立即下令召见。不过杨崇不想让周家感觉太好,同时召见的还有吏部推荐的两个人,杨旻和王伽。

杨旻也是弘农杨氏的人,前礼部尚书杨尚希之子,原安定郡丞,这次杜淹推荐杨旻接任安定郡守。王伽,河间章武人,深得杨坚、杨广父子信任,原是雍县令,曾经把李参等七十余名囚徒的枷锁全部除掉,不要押送的兵卒,让李参等人自行到长安报到,传为关中佳话;李参现在是唐弼的部将,唐弼陪李参见了几次王伽,觉得不错,便引荐给杜淹。

杨崇在大殿上与三人交谈后,认可了杨旻的郡守任命;王伽被杨崇安排到河内郡做郡丞,周绍基到工部担任水部郎中,负责造船一事。周绍基得知昆明池旁的科技城在建造船的工坊,露出奇怪的神情说:“丞相,关中黄河河道狭窄,建不了大船,真要造船,就算不在海边,也应该在黄河下游。”

杨崇笑道:“我的想法是超前了一点,现在沿海和长江都在叛军手中,我是想让墨焯书院的学生多一条出路,王薄、诸葛嘉会帮我找来了一批造船的工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造一点船,就是在运河里运人运粮食也好啊。你可以写信给家里,要是有好的造船师傅,先弄到长安来,有多少要多少,过两天我先带你去看看工坊的条件。”

杨崇说到做到,仅仅过了五天,杨崇就请独狐篡和周绍基一起去科技城视察,丞相府车队到时,能看见昆明池周围一派的繁荣景象。科技城、牧场、长安大学、墨庄都已经开工,几十里地铺开,竟然有大约两三万人在干活,天缑看见杨崇,过来说了两句,两人便在路边找了块沙地,用树枝比划起来。

周绍基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担心地说:“要是不断徭役,对老百姓也是伤害。”

独狐篡笑着说:“想什么呢?科技城、牧场、墨庄都是杨崇的私人资产,官府想插手,杨崇也不干啊,除了大学,这里的民工都是杨崇自己花钱请的。杨崇准备在昆明池收留负伤的老兵消息一传出去,多少老兵都在找上司安排,连姜夺、史大千都是满脑门官司,过去的旧部都来找老长官;最后还是杜淹出了个主意,要杨崇把高昌和武威的铜矿交给户部,让长安大学和科技城调了个位置,才让杨崇将那两片河滩地连起来,延伸到昆明池旁,圈了上万亩土地。”

周绍基摇头说:“天下都是他的,要这片地干什么。”

独狐篡收敛笑容说:“其实我也看不懂,但是听我妹妹说,杨崇认为,每个人的公产和私产要分明,别人不能随意侵犯私产,位置再高的人也不能挖公家墙脚。杨崇常说一句话,名义上他是杨家的主人,实际上他在替家族上上下下打工。”

周绍基长须飘动,笑道:“夸张了吧。”

“不夸张。”独狐篡望着一只飞起的白鹭说:“七八年的时间,杨崇收养的男女孩童超过两千人,年纪最大的四五百人都已经成年,喜欢武艺的编入了常捷营,大部分人成了各种各样的工匠和墨焯书院的学生。杨崇各大工坊与军中的家奴至少有上千人,要是没有工坊,杨崇上万亩良田也养不活他们,这里就是杨崇私产的大本营。”

周绍基心中一动,问道:“丞相准备在这里开什么工坊?”

独狐篡信口答道:“造币、船舶、烟花、马车、印刷、香料、肥皂、机械、酒精、食品等十个行业。造币、船舶迟早会收为国有,但是其他几个行业的利润将是巨大的,不亚于钢铁、青盐、酿酒、瓷器;尤其是烟花、马车、印刷、香料、肥皂,就是把外地的工坊搬到长安,几乎可以说,房子一造好,就可以投产。”

随着楼观道和隋唐皇室的工匠散入民间,酱油、茶叶、卤菜、蜜饯、炒货、皮货等行业的工艺不再是秘密,各种小作坊犹如雨后春笋一样出来,稍有实力的士族都涉足其中,杨崇回长安后就决定放弃那些行业,只留下酒泉城中的同类工坊,各商行的工坊都主动出让给合作伙伴或身边的文武亲信。

目前杨崇在长安城里只有丰乐楼、笑珍斋、松鼠园三家连锁产业,尤其松鼠园,完全靠饼干和奶粉、垄断的小包装青盐支撑着。而在河西的产业,独狐篡晓得杨崇短时间内不准备扩张,一个原因是物以稀为贵,商品少能卖上价钱;另一个原因就是杨崇没有那么多工匠和管理者,受制于劳动力的缺乏。

周绍基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关陇士族和丞相府在谈铁厂的事情?”

独狐篡颔首说:“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户部拿到了内库在武川铁厂的股份,现在各家既不卖自己的股份,也不买内库的股份,都希望在武川铁厂看到杨崇的工艺,再在其他地方使用,为自己赚钱。可杨崇在高昌、伊吾、酒泉有铁厂,根本不在乎关中的产量,所以很难谈;反倒是船厂,估计杜伏威占领江都之时,杨崇会大肆收购船厂。”

(本章完)

第512章 昆明镇

周绍基同意独狐篡的看法,统一南方肯定是需要船只的,尤其岭南一带,甚至需要海船;按照杨崇的眼光,不会不参与其中,或许杨崇还有新的造船工艺或方法;两人正聊着,杨崇已经和天缑走了回来,杨崇笑着说:“袁天罡在前面做了一个模型,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到了昆明池工程指挥部,袁天罡真做了一块巨大的实景规划图,把建成后的城池在模型中一一展现,栩栩如真。等袁天罡和盖文懿到了,杨崇边看边夸奖,指着模型说:“指挥部的房子以后似乎变成了备用的附房,太浪费,按我的看法,不如在这里开设一个大门,四周种上花木,把指挥部变成一个小的博物馆,天罡的这个模型就可以一直放在这里让人参观。”

“博物馆,好主意。”袁天罡兴致勃勃地问:“准备展览什么?”

杨崇指着丰镐方向说:“模型。那里就是西周丰京和镐京所在,中国历史上第一座规模宏大、布局整齐的城市,让学院帮忙,根据史书做出当年城池的模型。还有昆明湖、龙首原、阿房宫、汉代长安城,再摆些西周、秦汉的文物,就是长安的一个历史发展侧面,让科技城也沾上一些文化的气息。”

众人大笑,袁天罡开着玩笑说:“丞相,还有个麻烦事非你不能解决,大学旁那座昆明镇上面不拨款,就是无偿划了一块地,让我们自筹资金。诸葛嘉会说,最好你出面,让有钱人在镇上再开一些工坊。”

附近有工坊,有学校,这在后世就是标标准准的黄金地带,哪有需要解决的事情,需要改变观念;杨崇脱口道:“那怎么行,再开工坊,人住哪里,这样吧,你去户部和长安郡讨个说法,看有没有人愿意出资的,如果没有,你就去找二夫人和独狐虹,让她们出钱把这个小镇负责建起来。”

“丞相。”独狐篡当面还是给杨崇面子的,不再像过去一样直呼其名,但是独狐篡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急:“独狐家现在也困难,拿不出这么多钱。”

杨崇耐人寻味地笑笑说:“要是独狐家出钱,我还不愿意,独狐虹在银行里有钱。元君宝、褚遂良,到时候你俩陪着袁天罡进城去办这件事,筹钱的事交给二夫人,你们只管记账,监督钱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贪墨浪费,再找庞焕要几个学生在下面跑腿,将来赚了钱,我在镇上赏你们一人一套宅子。”

褚遂良心机深沉,晓得杨崇在这方面是目光独具,喊自己和元君宝出面必有深意,眼都不眨就答应下来;袁天罡立即动身,去找诸葛嘉会和房彦藻讨说法,杨崇既然愿意包底,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底气一足,袁天罡走路的腰板都是笔直的。

杨崇和周绍基等人去看了船坊,杉木、松木、柏木等木料已经运来,工匠们正在根据不同的需要做除虫、防蚁、防腐,烘干处理;桅、梁、枋樯、舵、橹等船体不同的部位,需要的木材不同。设计室里,按照杨崇的要求,两位师傅正在设计不同的船只,一种是客船,一种是货船。

周绍基仔细看了看设计图,船只也就是一般的船只,没有什么惊人的地方;但是五名师傅的下手画出的图让周绍基赞不绝口,线条清晰流畅,数字、标记都画得极其清楚,船体的每一面都展示在图形中,让人一目了然。周绍基发现骨架与板之间,船体与上层建筑物之间的连结是用榫接结合铁钉钉连,便晓得杨崇目的在大船上,昆明池的船坊就是给一群人练手用的。

独狐篡也看到了铁钉,恍然大悟说:“丞相,你的机械厂就是生产菜刀、铁锅、铁钉这些东西。”

杨崇点头说:“农用的犁、锸、铲、锄、耙、镰,工具中的斧、锛、锤、凿、刀、锯、锥、钉,还有生活用具中的鼎、炉、釜、锅等容器和炊器,以及带钩、镊子、火钳、剪刀、厨刀、钓鱼钩和缝衣针等。我的工坊就胜在材料的钢火好,耐用;还有不愁销路,都可以摆在笑珍斋里卖。”

独狐篡轻声问道:“武川铁厂准备如何处理?”

杨崇无可奈何地说:“在钱的面前都不愿放弃,杨慈佑还说这是他们家财产;算了,关中的铁厂我都不要了,谁爱管谁管去。”

独狐篡明白了,杨崇今天请自己来,就是为了说出这一句话,一切都不动,结束铁厂的纠纷;众人回城的时候,在路上遇到袁天罡,得知户部与长安郡都已经发出告示,希望长安的大户出面承担昆明镇的建设,有效期三天,第四天在大业银行长安分行拍卖。

一进城,杨崇就让车队拐到银行,宇文温、李淳风都在,李淳风是分行的行长兼拍卖行行长,宇文温是户部派驻银行的户部郎中。杨崇说自己想从银行贷款,以元袭人和独狐虹在长安的所有房产做抵押物,独狐篡才知道自己的妹妹独狐虹竟然在长安有三处宅院和一座田庄别院,十足的富婆,最气人的是独狐虹直接把地契摆在银行里。

宇文温算了一边说:“独狐虹可以抵押出三万五千贯,元袭人能够抵押出六万贯,要不然加上杨静徽一个,自从被孙思邈治好病,这几年是一身的斗志,韦圆照的私产都在她手上,拿出个五万贯应该没问题。”

杨静徽和崔弘度其实是一个毛病,长年的隐忍郁闷让心肺受损,影响生机;由于杨崇的穿越,让孙思邈回到了长安,崔弘度多活了几年。杨静徽不过二十多岁,长期服药和食疗后,没有象历史上英年早逝,身体反而渐渐好转,最后痊愈;这次杨静徽随河西军回到长安,代替韦圆照与元威的家人合伙开了昆仑玉坊,日进斗金。

杨崇颔首说:“来不及和圆照通气,你就和杨静徽通个气,或许还有人愿意到官府接下差事,最后不行你替我出面,向元家和宇文家各借两万贯。”

(本章完)

第513章 好事多磨

依着杨崇今日的地位,只要开口说需要钱,别说借,送钱的人能把越国公府的门槛给踩烂了;周绍基看杨崇、宇文温说得很随意,晓得两人不是做作,诧异地问道:“丞相何不从银行钱庄调钱?”

各大钱庄、银行都是杨崇的生意伙伴,几万贯还能调不开?杨崇笑道:“虽然我是股东,但不能坏了规矩。倘若我一缺钱就来调头寸,其他的股东迟早会照办,那么存钱进来的储户怎么办?反正能从朋友处借到,我不怕人笑话。”

杨崇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把贷款的事说了一下,元袭人逗着小杨信,头都没抬说:“知道了。”

姜菲叹口气问:“科技城应该是最后一次折腾吧?”

杨崇夹了一块红烧肉说:“谁说的,等河北平定,崔瑶要陪我回一趟河北,在北方建一个工业基地;打下江南后,我们一家去杭州、扬州玩一趟,顺便把出海的线路规划好,真正赚大钱的还是海运。”

姜菲、崔瑶无奈地摇头,都到这个地步,杨崇还是没有把天下当做自己的觉悟,整天想着挣钱游玩;杨崇觉察出两人的失望,只能装作没看见,笑着对姜菲说:“大哥也应该成家了,你帮他找一个吧。”

姜菲更加无奈,没劲地说:“九珙给大哥介绍了好几个,他都不愿意,我也不敢随便开口。”

杨崇想了想问:“独狐虹怎么样?”

三个女人都笑了起来,杨崇看上去挺精明的一个人,有时候就是没心没肺,让人哭笑不得;姜菲嚼着茄子,没好气地说:“我大哥侍候不了。”

杨崇一怔,姜菲话里有话,可天地良心,杨崇对独狐虹一点意思也没有。元袭人盈盈一笑说:“相公,独狐虹估计要砸在你手上。现在除了你和崔处直、杜淹,就是姜大哥、史大千他们,看见独孤虹都头疼;这丫头,就因为和大伙一样,晓得你对她没意思,才越发毫无顾忌。”

毫无顾忌,杨崇明白了,独狐阀的大小姐被杨崇忽视本身,反而被杨崇当做平衡独狐家的棋子,自然是顺杆子上爬,今朝有酒今朝醉,哪一天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收敛。杨崇抓抓头,对姜菲开玩笑说:“要不然,我先赐两个美女给大哥做妾,李渊父子的那一大堆妃子还在宫中押着呢?”

杨崇是要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崔瑶瞬间心领神会,问姜菲:“大夫人,你看崔商珪怎么样?”

崔瑶的年纪比姜菲大,所以不喊姜菲姐姐,都是称呼大夫人;崔商珪和崔婉儿名义上是杨府的歌伎,其实一直住在崔家园,杨崇到现在连一次面都没见,估计是没戏,还不如找个人家嫁了,省得耽误年华。姜菲想了想说:“明天我和大哥说,看看他的意思。”

反正是妾,姜菲不认为会出什么事,第二天就和元袭人去了军营;谁知道还是跌碎了眼珠子,姜夺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还是一起去的元袭人逼问,姜夺才吞吞吐吐地说看中了郝婷和宇文慧。姜菲和元袭人只能摇头,还左翊卫大将军,郝婷有难度,但是宇文慧还是奴籍,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

姜菲立即让人找来左翊卫将军宇文成都,先说宇文慧做妾的事;宇文成满口答应,当时要姑姑宇文慧打掉李渊孩子时,宇文成都可是做了把宇文慧嫁出去的保证,哪能放弃这种好事。姜夺不仅是左翊卫大将军,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杨崇的大舅子,自幼在山中习武,平日里也没什么不良习气,姑姑做妾就做妾吧。

姜菲便吩咐另一位左翊卫将军程元守好军营,带着姜夺、宇文成都回城;程元怕有其他事,让部将王君廓带着一百骑随行。到了宇文府,宇文成都到内院一说,宇文慧便同意了,姜菲立即让人选日子下聘礼定婚期;反倒是师妹郝婷,姜菲心中有些打鼓,只能听元袭人的主意,请了媒人,选个日子出面去说合。

郝婷自然晓得师姐的担心,很大方地同意了,但是来了越国公府一趟,提了一个条件,要姜菲向杨崇求情,放了李渊的家人。姜菲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安,留郝婷在府中吃晚饭,派人去请杨崇回府,并邀请崔处直、杜淹、元无竭前来商议;崔处直三人莫名其妙,纷纷停了手中公事,前往越国公府。

姜菲屏退左右,只留下崔瑶在客厅,与杨崇等人商议;元袭人不问政事,就陪着郝婷在内院聊天。姜菲讲完郝婷的情况说:“我有些后悔,郝婷的背后有人作祟,要不然不会说出这个条件;不过按照这丫头的性格,只要不想说肯定问不出来。”

杜淹想想说:“会不会因为郝婷掌管女兵,整日里和这些嫔妃打交道,认为她们可怜,才会出言相求。我们虽然没有拿这些女人怎么样,但是做工的生活与她们原先的日子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

崔处直摇摇头说:“就算如此,又能怎样,丞相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姜菲,你应该问问姜夺,他是从什么时候对郝婷产生好感的?”

姜菲顿时明白崔处直的意思,如果姜夺是自然看上郝婷的,就算郝婷提要求也没关系,杨崇不会在意;倘若是郝婷故意引诱姜夺,那其中的问题就大了。杨崇忽然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我想下个月就在银行推出金银币,分为十二铢、一两、五两三种。”

大隋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银行出金银币不仅是为了贸易方便,也有稳定货币价值的考虑,大量的新制铜钱要上市,显示金银财力是必须的。杨崇交出高昌、武威的铜矿,就因为户部钱监造铜钱需要铜,正好武威铜矿旁的混杂金矿已经采完,所以把铜矿交了出去。

不过这应该是和户部尚书房彦藻商量的事情,杨崇和他们说,有些不合时宜,难道杨崇对房彦藻产生别的想法?

(本章完)

第514章 温存

不应该,三人和杨崇打交道时间都很长,晓得杨崇的秉性;杜淹试探着问:“丞相以为郝婷背后的人是长安的一帮有钱人?”

杨崇靠在椅子上,有些疲倦地说:“郝婷的请求只是一个试探,不是真的想让李家人被释放,而是试探我和姜菲的底线,郝婷嫁给姜夺以后能不能插手政事,将来能不能利用姜夺,与我们产生分歧,甚至分庭对抗。郝婷自己可能只是因为心软或者有没有面子的事,幕后的人才真是其心可诛,你们可知道,最近有谁与郝婷走得比较近?”

郝婷是姜菲的师妹和闺蜜,跟随姜菲从张掖到长安,姜菲还有眼线在女兵营和宫中作坊,对于郝婷的情况大部分是了解的,顺口答道:“郝婷和公孙蕙兰、杨静徽姐妹处得比较好,还有就是楼观道的同门师姐妹。”

杨崇斟酌着说:“大哥难得喜欢郝婷,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等会姜菲、崔瑶你们在内院陪郝婷吃饭,就说可以向我提这件事,想法打探一下是谁要郝婷出来问的。问不出来也没关系,礼部拟一个名单,把准备释放人员的家眷全部提前充军青海,看谁来领走她们;还有就是打草惊蛇,看紧李世民的家眷,让长孙无乃去办退婚手续,大张旗鼓地为观音婢找婆家。”

长安的权贵不会无欲无故地为李家出力,李家肯定又来人主持,杨崇的办法就是找出是李渊还是李世民派来的人,观音婢从小与李世民一起长大,是李世民的正妻,长孙无忌的妹妹,李世民的手下就是死光了,也不能让李世民受此大辱。假如观音婢嫁人,那些人都不动,那肯定是李渊的人,杨崇就可以针对李渊的心态采取动作。

元无竭呵呵笑道:“史怀义健壮年轻,可以和观音婢成亲。”

杨崇满意地点点头,姜菲和崔瑶几乎在房间中呆不下去,领教了老公杨崇圈子里人的无耻,果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下限。元无竭他们商议完事情就走了,郝婷是吃饭到半夜才走,什么底都没透,姜菲让尉迟立一直把郝婷护送回女兵营。

客人们都走了,姜菲抽身回头,一路走进杨崇书房,杨崇正坐在办公桌后在奋笔疾书;姜菲掩上门,迈着莲步绕过去,趁杨崇停笔的时候,坐到杨崇腿上,双手勾住杨崇的脖子,轻声问:“是不是找到金子了?”

姜菲是知道的,杨崇几个月前就派孟翻、方丑、杨延山带着人去潼关寻找金矿了,杨崇只记得潼关附近,具体位置根本无法确定,所以一直没有消息。但是杨崇今天这么一说,很可能有结果了,杨崇搂住姜菲说:“孟翻已经把手续办好了,说最快二十天就能产黄金,所以我准备把在武威准备好的金币、金条在长安亮相,收集一下反应。”

姜菲的腰不象元袭人那么软,也不象崔瑶那么丰腴,很有弹性,依旧象十七八岁的时候,摸着有活力的感觉。杨崇搂着自己的女人,感受到芬芳而温馨的气息,再也没心思办公,越抱越紧,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姜菲用手拦了两次没拦住,索性随杨崇肆意。

两人正在温存,姜菲在迷乱中听到脚步声,立即从杨崇身上跳起来,还没整理好衣服,书房的门被推开,元袭人和崔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见杨崇、姜菲衣裳不整,两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姜菲咬着牙说:“明天等相公去上班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姜菲说到后来也笑了起来,杨崇笑着问道:“你俩有什么事?”

崔瑶很明显喝了不少酒,笑着不说话,直接躺到书房一侧的床上;元袭人回手锁上书房的门,走近办公桌说:“没事,就是估摸着你两人在忙,来看看。”

杨崇伸手一把拽过元袭人,恐吓道:“胆子不小,我要惩罚你。”

姜菲咳嗽了一声说:“你俩别演戏,袭人,有什么事直说。”

元袭人摆脱杨崇的手,站直身子轻声说:“我就是想知道一下,昆明镇准备怎么办?”

都晓得杨崇资金紧张,昆明镇在官府摆了三天无人问津,最后户部委托拍卖行拍卖,报名的只有元袭人和独狐虹,连杨静徽都没有来,长安令狐几家故意来挑事,最后竞价,元袭人两人以十九万贯中标。蓝田县一个县城的房子估价也不到十万贯,所有人都认为元袭人报高了价格,稳赔。杨崇含笑望着元袭人:“不相信老公,还是独狐虹怕了。”

元袭人在灯光下,笑颜如花说:“独狐虹根本不在乎,是我怕做亏了,让大家笑话。”

杨崇示意元袭人看自己在桌上画的草图说:“按照蓝田县的房子肯定卖不上价,昆明镇是什么地方,以后是上等人住的豪宅区。你看,师兄准备作为风景区的山丘、河汊,我准备建别墅,专门是踏青休息的所在,配上一个钓鱼台,携美人出游,垂钓在如画的风景里,该是何等的惬意。”

姜菲轻啐了一声问:“准备卖多少钱一座?”

图纸上显示杨崇计算过,二十座宅子;杨崇用笔点着图纸答道:“最起码四千贯一套,这还不是最贵的,最贵的是这里,镇中的丰市延伸到镇边,和我们自家的地块上的集市连在一起,一直到昆明池边。我打算在这里让李春建一座桥,还有观景长廊连接大路、码头,这样在昆明池和丰市之间就有了一块空地,两家加起来建八座别墅,都是两层楼的,七千贯一座,大路旁还能建一排小商铺,做个客栈什么的。”

杨崇指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块边缘地,原本是在昆明镇的角上,面临着自然的水沟,但是石桥、长廊一建,可以直通丰市、大道和昆明池边,反而变成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杨崇画的别墅是后世的连体别墅,有着浓郁的欧洲风格,让人耳目一新;因为西域就有相似的建筑物,姜菲对杨崇的思维出处并没有怀疑。

(本章完)

第515章 地图

很明显,只要这几十栋别墅卖出去,就是十三、四万贯,剩下整个昆明镇的一百二十家店铺、三千套住宅怎么说也能卖个十多万贯,最起码不会亏了;元袭人不好意思地嗲声说道:“相公,你对我太好了。”

杨崇忍不住嗷了一声,左右脚被姜菲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的崔瑶各踩了一脚,都是恶狠狠的一脚。元袭人吓了一跳,急忙问杨崇怎么了,杨崇只好支吾说被老鼠踩了;被老鼠踩了,元袭人看姜菲顺手捶了杨崇一记,立刻明白过来,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杨崇不满意地挥挥手说:“我要睡了。”

元袭人吐了下舌头,说晚上不放心小杨信,一溜烟地开门走了;姜菲示意崔瑶去喊侍女在书房后面的浴室放水,自己开始铺床叠被。一看这架势,杨崇身上的汗都出来了,满头的黑线,暗暗后悔,你说一个书房,自己要配套大床和洗澡间做什么,都是穿越前小资情调太深害的。

杨崇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暗暗感激帅国真,要是没有金针度厄,就是自己以前的身体,怕也是全身酸痛;杨崇胡思乱想中梳洗完毕,换了一套衣服出书房,才晓得宇文恺和崔弘丹、天缑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急忙训斥苗艾美,怎么不早通报。

苗艾美根本不怕杨崇,笑嘻嘻地说:“宇文大爷说了,反正他们没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怕你急着起来,伤了身体。”

苗艾美把“伤了身体”四个字说得特别重,透露着一丝狡猾,杨崇无奈挥手说:“一边去,等九珙回来,我就给你们办婚事,杨府要换一个听话的管事。”

苗艾美脸一红,边走开边说:“谢谢国公,别忘了多给我准备点嫁妆。”

周围的侍女仆人听见,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杨崇摇摇头,问清楚宇文恺在餐厅,便一路走去;宇文恺三人没要杨府人陪,让厨房切了两斤酱牛肉,烧了四个热菜,正在喝酒品尝。看杨崇进来行礼坐下,宇文恺意味深长地笑笑,招呼仆人先给杨崇下碗面条,垫补垫补;杨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后问道:“师兄可是为了昆明镇的事?”

宇文恺笑着点头说:“图纸就等着你最后的改动,不能延误了工期,另外就是士及的事情。郝婷那个丫头胡闹的事我听说了,族里有些波动,我想宇文慧就要和姜夺成亲了,士及不能成为其中一根刺。”

消息传得这么快,才一夜的功夫已经路人皆知,肯定与郝婷有关系,姜夺的这件婚事还真是有趣;杨崇懒散地说道:“我是这样准备的,和李渊谈判,一个换一个,慢慢来;至于士及,他必须公开表态投奔长安,要不然就等着李渊哪天把他换回去。”

宇文恺笑容不减说:“应该的,王世充、李渊都没有屠杀皇族,只有宇文家做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先让其他人劝劝,过几天,我抽空去监狱里见见士及,如果他还悔改,我就不管了。”

杨崇谢道:“师兄,还是你体谅我的难处,士及的事你也别急,我保证不会杀他,也不会让他离开长安。当初要不是遇见你,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最多生意做得好点,绝不会有今日的机遇。”

宇文恺摇头说:“就算没有我,以你的本事,也会交结到其他权贵。士及的事就不说了,我看你现在开始发展经济,巩固后方,就象一开始不急着打长安一样,你似乎并不急着统一全国。”

面条送上来了,是排骨面,杨崇吃了一块排骨,惬意地咽下去才说:“统一全国,依旧是外患内忧。不如一口口消化,总能把这桌菜吃了。”

宇文恺举杯赞同,杨崇确实很能忍,在弱势的时候很阴柔,忍气吞声;在强势的时候,同样能忍住心中魔鬼的冲动,这是一个执政者很重要的品质。当年隋文帝杨坚被周宣帝宇文赟猜忌的时候,装疯卖傻,最后出任为亳州总管,才灭掉宇文赟的杀意;杨崇现在不称王不立帝,就是不愿内部因为利害关系产生冲突。

崔弘丹是崔弘肃的七弟,同样是庶子,自幼沉淫于机械,平日不喜言语,在建筑机关兵械方面都有造诣;毕竟是亲戚,崔弘丹随口问道:“你是担心颉利可汗?”

懒得说话的人往往一语中的,杨崇颔首答道:“颉利可汗和我彼此很了解,这个人看上去没什么大主意,但是一出手必定石破天惊。从某一个角度看,他比始毕可汗、处罗可汗更难对付。目前因为我们名义上还是大隋,义成公主无法挑唆,一旦换了名号,局面就很难说了,不过我有三卫在长安,颉利多少有些顾忌。”

另一个时空,长安在李唐手中,颉利可汗听从义成公主劝说,仗着兵马强盛,资助中原英豪阻挠唐朝统一,突厥军连年侵入唐朝边地,杀掠吏民,劫夺财物。武德九年,颉利可汗自率十万人马袭击武功,逼近长安;唐太宗李世民亲临渭水,与颉利可汗隔水而语,结渭水便桥之盟,突厥军才退去。

杨崇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才会在怀远、统万诸城以南遍布眼线,长安留有重兵,力求避免这样的局面发生。崔弘丹表示理解,换了一个话题问:“越国公,你在学院里留下了那副地图,可曾去过你说的那些地方?”

杨崇在现代社会是一个平常的人,不管在工厂还是做文物生意,都是为了糊口,没有出过国门,闻言有些尴尬地笑道:“没有,只是在一些书中看过这方面资料,地图上大致情景还是对的,各大洲的小岛和海路,我就说不清楚了。”

崔弘丹咪着眼说:“足够了,国公能提出地球的名字,想出这样一幅海图已经不容易了。崔府和皇宫的藏书楼里有一些东南和东北的海图,最多到流求、倭国一带,大致上与你标注得差不多。国公,我有一个建议,目前可以从波斯、大秦、大食等海外商人那里了解,逐步把海图向外扩展,标注完整;以后拿下扬州、江南,继续找人询问。”

(本章完)

第516章 司南

杨崇想了想说:“地图的演变是一个国家强弱的反应,我留给大师兄,也是担心知识失传;那幅图不要外传,一旦被大食、波斯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可以逐渐完善,你去兵部找许三川、曹通,张镇周在流求经营多年,曾经献地图给圣天子做礼物,应该有一直过了流求和琼崖的海图,可以省一点事。”

崔弘丹理解地说:“没问题,不过我认为国公可以在长安大学开课,讲一些天体地理方面的课程,其实现在大部分学说,都是把古人的知识老调重弹,自己更新的东西少之又少;国公哪怕没有时间,每次是随意说上一段,对学生也是大有帮助的。墨庄的构思很新颖,但是要是只有开头是仅仅不够的。”

崔弘丹的话让杨崇都有些不好意思,作为长安大学的山长,杨崇还真没为大学做过太多的事,包括墨庄、墨焯书院,杨崇是扫把倒在地上都没扶过,所以杨崇决定要趁着有机会做点事。杨崇想了想,说了自己需要墨庄做的事:“你们知道司南吧,我想把他用在海里航行,需要你们拿出一个可行的流程。”

杨崇把三人带到书房,拿出自己做的一套工具,边说边在地图上利用坐标来示范,崔弘丹问完杨崇手中三角尺和量角器的原理用处,拍手说:“越国公,厉害,你果然留了一手,刚才我说错了,就凭这个,你开山立派都没问题。”

杨崇笑道:“这就是几何,坐标就是横竖的方位,两线垂直于一点,人或船就是在点上移动,通过司南始终把握住方向,就不偏离航线。”

宇文恺、崔弘丹、天缑都是这方面的大师级人物,稍微推演便明白其中原理,崔弘丹只是怀疑说:“大海广阔无边,与长江黄河完全不同。”

杨崇笑道:“如果在昆明池中航船,把操纵司南的人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他不就和在大海中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样吗?但是一个人恐怕不够,最起码有两个司南来对照减少误差,加上绘图对照,还有实际观察海面的人员,应该是个工作组。”

崔弘丹毫不担心地说:“只要大方向对,人员可以慢慢地培训。越国公,我知道你这是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还有什么设想,不妨一起讲讲。”

杨崇说:“还是在船上,我准备把希腊火和转射机、床弩装到船上,希腊火的问题是脂水的储运,不能在长期颠簸中泄露或被渗进水去。转射机和床弩的关键是固定的问题,不能在打仗的时候把板震翘起来。”

崔弘丹赞同这些观点,随和地说:“越国公你日理万机,这些事交给我们吧。”

四人轻松地回到餐厅,崔弘丹、天缑便专心菜肴,琢磨司南的事;杨崇和宇文恺则商量起邮政的事,目前从高昌到长安,已经建立了一条邮驿线路,沿途邮驿站一百二十一处,用马两千匹。官府的信件传递由民夫充任驿卒,每日三百里;军用的机密、急件由士兵担任驿卒,每日五百里,驿卒各有信牌等身份证件。

杨崇希望学院能提供一批毕业生,在打下江都以后,开始筹建长安、洛阳、江都的邮驿线路,利用陆驿、水驿及水陆兼办等办法,及时传递江都的消息。另外杨崇想在关中推广民用的驿驴,方便百姓通信和钱庄传递信息,有时候商业机密走官府的途径,反而是最容易泄密的。

宇文恺建议从到长安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中选拔一批人,让官府培训后上岗,宇文恺批评杨崇说:“不要每件事都压在自己身上,总想着一次性做好,在官场中,有时候出事是必然的,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差错,错了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崇一想也是,邮驿线路包含着选择沿途地点等一系列的事情,沿途各地郡县难免角逐,还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说的算;邮驿线路原来在礼部的名下,还是自己提出要求,让崔处直去烦这个神。

宇文恺等人饭后带着杨崇改过的图纸走了,五天后交出了设计图,经工部审核批准;动工前,除了元袭人、独狐虹两人的资产抵押了十二万贯,姜菲用酒泉铁厂抵押了七万贯,十九万贯保证金一次性打到了户部的账上。袁天罡有了这笔钱,立即到官府变更土地契约,催促开工。

天缑看到最终图纸是索然寡味,都是普通的房子,别墅再好,也没有一点机关之类的难题,于是分分工,把别墅、石桥、长廊交给李春,其余的全部包给外面的工程队按图纸施工。等李春的石桥、长廊、第一座别墅的模样一出来,袁天罡就看出了门道,杨崇的创意全在荒地上;如果是孤单单的一般房子,肯定卖不出去,现在形成一个新区,恐怕价格还不低。

第一套别墅被宇文恺买了,七千贯,是宇文儒童孝敬老子的礼物;杨公卿跑来一看就定了第二套别墅,八千贯,让天缑改图纸,加了两间地下室做酒窖和一个带鲁班锁的密室。元袭人父亲元敏买的是四千贯的别墅,早早地选下好位置,施工队在自己家人手上,想怎么装修怎么装修。

杨崇让元君宝采取预售的方法,提前付钱买的五折优惠,住宅一百贯一套,店铺均价两百三十贯;然后在长安各处拉起绸缎的横幅打广告,大隋没有户外广告的管理费,只要是住宅、店铺同意,想拉多少处拉多少处,一时间,长安都知道昆明镇的事。

长安本地人都知道那是块鸟不生蛋的地方,可是姜夺等三卫中的很多人出自蕃兵和山贼,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是在长安,能够分上田地定居,哪里不是一样的住。更何况昆明镇旁边就是安置老兵的牧场和越国公的墨庄,没事去溜溜马岂不痛快,有困难的时候找个活干也方便。

(本章完)

第517章 火爆的房子

老兵其实一直有这个顾虑,无论胡汉,到了长安都是漂泊的感觉;犹如后世的北漂,外人看着风光,自己也觉得可以,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感受那份透在骨子里的寂寞,哪怕身边躺着的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同乡和战友。长安好,想要长久地住下去,就要有房子,杨崇的牧场农庄正好满足这种需求。

有钱的人,则考虑在昆明镇落脚,生活在熟悉人的身边,没事赌赌钱,喝喝小酒,多少有一种乡情。一百贯对这些有过抢掠经历和累积了数年战功的人来说也不算巨款,纷纷掏钱购买,只待房子出来成家或把老婆孩子接来。

等姜夺、史大千、杨公卿的部下和退伍老兵买了镇上首期一千套住宅中的四百套,昆明镇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不到半个月,一千套住房就卖得一空;一百二十间店铺卖出去九十多套,元袭人回笼了资金十几万。

第二期还没开工,高北和契苾葛都来信,为自己和手下一口气定了两百套住宅,几家商行的工匠和管事也陆陆续续地定了三百多套,让长安上下乍舌不止。很明显,杨崇不愁卖不出去,如果连昆明镇都大多是杨崇的手下,昆明池的这一片就相当于杨崇的私产。

有好事的百姓特地不顾鞍马劳顿,跑去昆明镇看了一趟,是忍不住地乍舌,这哪是一个镇子,说是一座围绕昆明池展开的城市都不为过。最高的建筑就是科技城,那是一座标标准准的城池,从外面就能看到,科技城是三座城堡连在一起,,第一座瓮城已经建好,第二座瓮城正在建造。送货取货的车辆从不同的城门出入,标识上注明着造币坊和印刷坊、香皂坊等等的方向。

大量的车队来往于路上提货,许多沿街的小店搭了个草屋,就有了生意。昆明池旁的两个可以上下货的小码头已经开始运转,一艘艘船从槽渠运粮食、木料进来,再带着货物离开。从科技城到昆明镇已经联成一片,到处都是住宅和商铺,官府的告示写得清清楚楚,居民区一个叫科技坊,一个叫观池坊,以后还要建造一个大众坊。

在长安大打广告的建筑已经开始交房,一支支装修的施工队正在忙碌,沿街的树木和花草已经栽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在昆明镇中心有一个半圆形的广场,竖着三座假山,假山的当中是一个喷泉,不时冒出洁白的水柱,洒下朦胧的水雾;广场上有木椅、长凳、石桌、石凳,供游人休息。

出了昆明镇的另一侧就是长安大学,修的和花园一样,与太学相比,少了许多官方的庄严之气,显得安静有内涵。大学不限制人进出,游人也好,居民也罢,都可以随意进出,学校的稷下台每天都有公开演讲,欢迎大众听取;今天的内容是至元道长说《易经》,围了一大堆人。

人群中,身着便衣的杜楚客轻声对身边的元韶说:“不简单,这种做法并不在乎学问的高低,而是改变了风气。”

元韶笑笑说:“最好玩的不是这个,而是图书馆和博物馆,走吧,今天不是做学问的日子,去墨庄、奔腾马场看看。”

出了长安大学,走过大学的菜地药圃,大路对面便是墨庄;元韶带着杜楚客走进了路边的小集市说:“墨庄里面是不许进的,但是这个集市和左右两个村落可以随意游玩。”

杜楚客一进集市,便明白元韶说的意思,里面有染坊、榨油坊、磨坊,都是可以随意观看的,各家店铺摆着羌族、突厥等各族风格的手工艺品,木雕、兽角、珠链、玉石,随意问问价格,比长安城中便宜一半。再到奔腾马场,有一个专门交易马的圈栏,可以试骑,卖的全部是纯种的青海马和伊吾马,杜楚客明白,长此下去,这些生意会做出名堂来。

诸葛嘉会现在几乎是天天到丞相府报到,不为别的,就是要杨崇替长安附近的十几个县想想办法;昆明镇再次证实了杨崇独到的思路,新建了一座城池,安置了老兵、移来了工坊,最关键的是长安郡什么都没做,就从户部分到了七万贯钱。要不是房彦藻够无耻,一开始就猜到杨崇肯定能行,在两个衙门分成上做了手脚,长安郡兴许还能多拿两三万贯。

问题是杨崇不想见他,发展长安经济还要我这个丞相盯着,那要长安郡那个衙门做什么,杨崇把出主意的差事交给了褚遂良。褚遂良没奈何,只好偷偷地与诸葛嘉会商议,找一批长安的权贵,就象杨崇这样再找一个地方,掏出二十万贯,把昆明镇复制一遍,被诸葛嘉会一口否决。

诸葛嘉会也不笨,昆明镇是因为科技城在边上,杨崇的工坊以后需要劳动力,如果长安的其他人有这些工坊,何必再建新城,直接在咸阳或汉长安城找块开业就是。诸葛嘉会回到衙门后往深里一想,更明白杨崇选择昆明池的位置,看上的其实是槽渠的运力和便捷,这才是昆明镇能发展的根本原因。

诸葛嘉会发动手下门客和官员开动脑筋,把地图翻了几遍,还是找不到一条可以实用的途径,一个个正在魔怔,就听到衙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诸葛嘉会急忙喊来押房的书佐一问,才知道是因为收复了江都,长江以北已经尽为河西军的地盘,政事堂下令全城欢庆,负责的官员看诸葛嘉会正在伤神,就没有及时通报。

李靖和杜伏威选择了李子通进攻沈法兴的时候出手,杜伏威以辅公佑为主将,阚陵、王雄诞为副将,领九千精锐进攻三方接境的丹阳;可是沈法兴败得太快,李子通没有了后顾之忧,率四万主力迎战。辅公佑以佰刀营持长刀为前锋,有进无退,先胜后败;好在王雄诞智谋过人,率五百壮士夜袭李子通大营,一把火大败吴军。

李子通收拾残兵准备再战,得知李靖已经以陈棱为先锋,偷袭江都得手,李子通只得主动撤往京口,沿途收集两万军队逃往太湖;李靖、杜伏威分兵横扫江都城南北两路郡县,不到半个月,攻占了江淮之间大部分城池。

(本章完)

第518章 江陵杀气

日暮烟霭,汉水清漪,渚宫高台上,唐军旗帜招展,俯视着眼前的俘虏,李渊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依靠着李孝恭、李瑗、田世康的三路大军,招降了黄州周法明、鲁山雷长颍、江州盖彦举,唐军经过数月血战,终于攻下江陵,斩杀梁将文士弘,活捉梁王萧铣等人,俘获战船二千七百艘,收编梁国降军十万。

可是对面的萧铣虽然被俘,依旧不肯低头,面对李渊的痛斥,穿着白衣孝服的萧铣毫不含糊地回答说:“隋失其鹿,英雄竞逐,萧铣无天命护佑,正该如此结果,田横南面称王,难道对不起汉朝吗?李渊,你也是隋朝旧臣,难道造反称帝,就是冠冕堂皇的吗?”

萧铣出身兰陵萧氏,文采勃然,句句说在点子上。汉高祖刘邦统一天下,齐王田横不肯称臣于汉,率五百门客逃往海岛,刘邦派人招抚,田横被迫乘船赴洛,在途中距洛阳三十里地的偃师首阳山自杀;海岛五百部属听说田横死,亦全部自杀。李渊反隋,和他萧铣反隋,本身就没有差别,都是利益和野心使然。

李渊闻言,咬牙切齿,怒喝道:“将萧逆推出去斩首,所有不愿意投降的全部斩杀。”

太子李建成上前跪下,劝阻道:“父皇,江陵虽克,可是梁国的大片土地还在江南,不可乱开杀戒。再说杨崇开了条件,同意只要我们将不肯投降的梁国君臣送出,就能换回还在长安的家眷和那些忠于李唐的臣子。”

李渊冷笑道:“你认为我做得不对?告诉你,杨崇要的就是萧铣,只要萧铣到了南阳,杨崇就会利用他招揽旧部,在我们内部掀起一次次叛乱。至于长安的家眷,我们的脸丢的还不够吗?那些人不要也罢;你放心,杨崇虽然狡诈,但是自诩是墨家未来的领袖,不会拿你的弟弟妹妹出气的。”

李建成不敢再说,悻悻地站起来,舟楫数月,几次差点被梁军的箭矢射中,李渊是吃够了苦头,心中一股怨气肯定要发泄出来;其他人更不敢说话,萧铣哈哈大笑,昂着头被刀斧手推出渚宫,在宫门口砍下人头。萧铣的人头被监斩官用托盘送进宫中,李渊看了才怒气渐消,随即萧铣手下大将杨君茂、郑文秀等十七人被宣布罪行,先后被杀。

岑文本、杨道生等一帮降臣是胆战心惊,无不害怕李渊一怒之下,把自己也杀了。段志玄面色严肃,匆匆进来禀告说:“李子通在丹阳兵败后,主动退到江南,夺取太湖杭州;江都等地全被李靖、杜伏威攻占,梁将苏胡儿率一万水师通过宣州汪华的地盘,到达丹阳。”

很明显,原来一直和李唐联系的宣州汪华改了主意,就算不是投靠长安,也开始在两面摇摆;否则按照汪华的实力,苏胡儿的一万水军决不可能通过那一段水域,不是被汪华吞并了就是被消灭掉。

李渊太清楚长安那个所谓的丞相,每每出手都是出乎人的意料,原以为唐军打下江陵后,自己能掉头北上,去争夺南阳,没想到李子通和王世充一样,拥有江都坚城和十万大军,转眼灰飞烟灭。杜伏威、李靖饮马长江,其意就在江南,李渊思绪万千,一股悲愤充满全身。

裴寂最清楚好友的心思,走近一步拱手说:“皇上,这正是赤壁之战前的格局,河西军纵使南下,也是强弩之末,听说杨崇现在一心抓经济捞钱,很显然,他明白自己的短板。皇上,依微臣的看法,不如让交州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立即南下,稳定住岭南的局面;再派使者前往江南,与李子通结盟,联手对抗长安。”

南越王林士弘还在李唐身后的江南豫章郡,有着十余万的军队,但是裴寂没提,卧榻之下怎容他人酣睡,林士弘就是唐军需要消灭的对象。李渊清醒了一点,自己手下号称二十万大军,其实是以水军为主,在江南未定的情况下确实不能北上,去和杨崇的铁骑劲旅在平原上硬拼。

李渊颔首说:“建成,你和裴相留守江陵,我率孝恭、法明前去豫章;宇文歆,你去和李子通商谈结盟的事情。再给段纶去道旨意,要他小心汉中,防备诸葛全学邓艾,走阴平小道。”

李建成等人松了一口气,李渊没有失去理智,现在对李唐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长安杨崇还没有称帝,大部分的士族因此无法表态。而突厥和在河北的李世民、窦建德依旧威胁着关中、河南,杨崇一日没有扫清北面,就一日不能南下;李唐要是趁机统一江南,便可和背靠突厥的李世民南北夹击中原,胜负仍然在对半之中。

就算有杜伏威的军队,杨崇能拿下江东,李唐依旧可以据江陵而统治东至九江、西至成都、南至交趾、北至汉水的庞大区域,静待天下变局。杨崇称不称帝,长安都会有大乱的一天,突厥的颉利可汗都会挥师南下,这是所有有识之士都能看到的,杨崇攻下邓州后,没有继续追击,杀奔荆襄,就是担心突厥的缘故。

沈法兴放弃吴郡城后,只带领几百名亲随逃走,昆山闻人遂安得知,派手下将领叶孝辩前去迎接沈法兴。沈法兴在半路后悔,感觉闻人遂安不可靠,想杀了叶孝辩而奔赴会稽,结果被叶孝辩发觉了意图,沈法兴窘迫难当,投江而死。王雄诞孤身一人到达昆山城,劝说闻人遂安投降,闻人遂安权衡利弊,终于率众归降杜伏威。

长安虽然不断接到喜讯,一道又一道奖赏的命令从丞相府发出去,杨崇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有一种便宜占完,要啃硬骨头的感觉。为了防止意外,杨崇趁杜伏威再次大捷的时候,提前宣布放免太常乐工,将太常寺乐户全部免为百姓,并且允许他们从事各种工作,甚至做官。

(本章完)

第519章 占城稻

张伯坚带着张镇周的信到了长安,江都、昆山的攻克,让两人明白,杨崇的统一战争比想象的速度来得快;张镇周是希望归降,张伯坚则不愿放弃理想,和杨崇谈的是属国的问题。张伯坚希望能在流求大岛北面土著人控制区给自己一块基地,再加上琉虬群岛中的三十多个可以居住人的岛屿,建立琉虬国。

张镇周在信中认可张伯坚的设想,因为琉球大岛上的土著人数众多,琉虬群岛更是海盗云集,有张伯坚在,能减轻流求两郡的压力。杨崇在政事堂召集元威等人商量,同意借一个港口给张伯坚,等张伯坚立国后再用另一块海外的地换回;不过,杨崇要张伯坚去一趟占城国,买五万石左右的占城稻运往江都。

政事堂众人已经看过诸葛全、宇文恺写的报告,知道占城稻是出产于占城的高产、早熟、耐旱的稻种,在流求推广后一年两熟,自种至收仅需要五十余日。诸葛全、宇文恺都在扬州的偏僻除安排人偷偷小规模试种,证明占城稻在扬州不仅能够成活,而且耐旱、适应性强,只要有水,不需要选择土壤就是种植。

目前开封都是一片水乡,江淮之间都是宜种之地,宇文恺已经亲自去扬州主持此事,安排江淮试种水稻,昆山、丹阳试种甘蔗。司农卿慕容正则正在安排司农寺制定计划,一旦杜伏威打下杭州,就开始在太湖流域推广占城稻,五万石,是政事堂准备一直推广到两湖的数量。

张伯坚多次去过占城,熟悉沿途海路,晓得不是什么艰险的事情,笑道:“流求就有占城稻,这次按照你的信,运了五千石占城稻和四百石甘蔗;你还要从占城进,是想现在就和他们建立联系吧。占城稻极好,但是占城国耕作粗放,无灌溉设施,稻米任其自然生长;五万石,恐怕是他们全国的产量,还要把野稻子全部算上。”

杨崇认真地说:“大哥,此事关系甚大,你一定要亲自跑一趟,需要带那些商品,你和九珙说;如果没有五万石,就尽量带,越多越好。”

张伯坚点头说:“我清楚你的想法,准备和甜菜、棉花一样,在中原推广;你放心,占城稻以占城最好,但是安南、真腊也盛产这种稻米,我会先带着船队回来,委托泉州的商人继续帮忙在各地收购,运到扬州。”

崔开远、慕容正则松了一口气,占城稻的滋味口感虽然差了点,但是能在一两年内解决粮食困境;杨崇颔首说:“多谢大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都水监豆卢达大人。他过几天便会去扬州整合船厂,等新式海船出来,我送大哥两艘。”

“那就太好了。”张伯坚对杨崇这边的机械方面的技术有绝对信心,高兴地说:“我在老家还有两个小船厂,也可以帮助你们造船。”

张伯坚随寇九珙出去后,杨崇才问房彦藻货币一事。

户部宣布为统一货币、消除隋末钱币的滥和薄,废止原有五铢钱,改行新铸造的五铢通宝。原有五铢以开皇年间的五铢钱最好,制作规整,外廓宽平,只因币材配剂铅量增加,钱色发白,故称“白钱“;这次五铢通宝钱每枚重二铢四累,十钱重一两,轻重大小适中,流通十分方便。钱上文字,多人试笔,最后选用的是褚遂良的字,峻整严饬。

同时户部决定在武威、长安、洛阳设置钱监,禁止私自铸钱,凡私铸者,判死罪,家人被没为官奴。与铜钱推出的同时,户部下面的银行推出金银币,金币圆形片状齿边,正面是长安的城楼,背面是配有花纹的数字;银币正面是牡丹的图案,背面是方方正正的数字。

户部否决了杨崇原有的设想,认为大隋现在需求的数额有限,只同意银行统一发放一两重的金币和五钱重的银币。房彦藻不慌不忙地说:“吉日已经择好,这些不是事,关键的是军队,现在都知道银行、钱庄的拍卖行价格比随军商人高,将领们都不顾路程遥远,把战利品送到长安、洛阳等地,既增加了军费的开支,随军商人也抱怨,长时间下去就没人干了。”

商人逐利,尤其是随军的商人,冒着死亡和倾家荡产的威胁,跟随军队一路而去,却赚不到钱,抱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要说不干,杨崇还是有些怀疑的。枢密院和兵部一再下文要求军队就近处理物资,河西军又不像其他军队放纵抢掠,军队有多少东西值得运到长安等地;就算自家的商队不参与了,那么于钦焘、姜夺他们总该有些消息。

杨崇皱了皱眉头,难道自己的权势已经到了所有人都要瞒着自己的地步了?少府监沮渠固咳嗽一声,提醒说:“现在的随军商人大部分都是军队将领自己安排的,有些货物以军队的名义押送到长安、洛阳,商家能省一大笔运费和保镖的费用。”

杨崇恍然大悟,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史书上丹青明记,从春秋战国以下几千年,无论是宋朝的高薪,还是明朝朱元璋的杀无赦,都挡不住贪赃枉法的事情。杨崇脸色变黑,愠怒地说:“户部讨论一下,看有没有可能实行军票。”

军票,一屋子的人惊愕;杨崇向他们解释,军票是指由军事机构发行并主要流通于军队中的,一种战事用的固定面额货币。房彦藻为难地说:“这样的话,为了防止伪造,就不能用纸质的,铜钱也不方便,只能定制金币和银币。”

大理卿韦云起笑道:“这好办,既然是打仗的地方,就是前线和敌占区,可以安排专门的人去处理,所有的金银币和以后的其他种类军票只提供给随军的商人,指明军票只能收购战利品和军队在当地大规模采集物资而用,不具备流通货币的性质。”

(本章完)

第520章 狠

狠,杨崇看到了韦云起当年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借兵两万并运用计谋击溃契丹人的影子,杀伐果断。这样一操作,户部就能根据发放回收的军票数额,查清楚前方将领和商人的往来账目,就算因为军票出了差错,也是随军商人去顶这个雷。

房彦藻大喜说:“那就专门定制银币,提供给前线的军队,让随军商人在出征前到户部领取。”

杨崇想了想说:“兵无常势,临时发放,容易泄露军情,不如一年发放一次,要商人到各地钱庄兑换,出阵前自己去转运司申报金额;因此,我们要把山西、河南两处处转运司建立起来,有房玄龄的西北转运司成熟经验,大伙先商量人选吧。”

房玄龄确实是干练之才,凭空一个人完成了转运司所有的建制、流程、规章制度,所有人都明白,到了房玄龄回中枢的时候了。经过商议,房玄龄回长安担任枢密院副使,专门负责转运司的事务;韦圆照接替房玄龄担任西北转运使,李袭誉担任山西转运使,凌敬担任江淮转运使。

凌敬一直在杨崇身边,长史虽然是杨崇身边的人,但是职位本身并不高,很多不如凌敬的人都已经是高官,很多人在为凌敬不破;这次房玄龄调回到长安,凌敬总算有了外放官职的机会。对于张镇周,政事堂同意了杨崇的提议,任命张镇周为流求郡公、左侯卫将军、泉州刺史、南海水师都督。

政事堂的会开得有点晚,杨崇回到越国公府,返现不仅寇九珙、张伯坚在客厅等着,霹雳营的总管天鉴也由姜菲陪着呆在一间小屋立。杨崇和张果老进屋后,关上门问:“出什么事了?”

天鉴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此刻才变得严峻起来说:“昨夜有高手进入霹雳营,一直到离去都没有被发现,今天是巡逻士兵发现了一处灰尘上的脚印,我们有针对地检查营地才查到蛛丝马迹,用猎犬和藏獒追踪,一直到骊山附近失去了影踪。家主,亏得我们到长安改变了策略,平时军营里根本不储备天雷这些东西,要不然昨夜乐子就大了。”

对方能潜入军营,说明对方了解霹雳营,要是偷走几颗带着引线的天雷,或是一把火烧了存放火药的仓库,那对杨崇绝对是强有力的一击。姜菲轻声说道:“对方的武功不在果老之下,我已经派曹尔岳和了了僧去军营埋伏了;就怕对方只是故弄玄虚,真实的目标是你和长安城中的重臣。”

杨崇摇头说:“不会。到了这种境界的高手都是心如止水的,不会为求得快感而去刺杀对手,除非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做配合。”

姜菲很显然琢磨过这个问题,笑道:“如果河北那边唐军和夏军分出胜负,李世民要南下呢?”

杨崇悚然一惊,自己是有些飘飘然了,以为老子无敌,很多事不放在心上,也不象过去力图在每一个节点上打击对手。杨崇急忙让人请张伯坚、寇九珙到府内的军机房议事,值班的杨延达晓得出事了,立即按杨崇要求,和苏定方一起挂起全国的地图。

张伯坚不愧是兵法大家,听完杨崇的担心,指着太行山说:“现在窦建德军事占优,没必要杞人忧天,就算李世民获胜南下,最多也就是打到黄河岸边。这样一来,他离北平就远了,你在并州、河内的军队就可以寻找机会,出奇制胜;只要洛阳不破,你攻占北平、渔阳,这一仗就是李世民输,窦建德为什么急于到处开战,就是因为河北田地荒芜,物资匮乏。”

杨崇仔细看完地图,脑海中梳理了半天,派人传信给徐世绩、李靖,做好北面迎战的准备,至于详细的步骤,杨崇不管,历史上的战神不需要自己这个半瓶子醋指点;杨崇看杨延达去安排送信,告诫寇九珙把情报网动起来,才和大伙一起去餐厅。

张伯坚能在杨崇面前展示自己的战略天赋,也是洋洋自得,吃饭的时候畅怀痛饮,和杨崇说些海上的趣闻;由于拜占廷和波斯之间的连年战争,影响了海路贸易,许多商人滞留在南海郡郡治广州,加上没有战乱的骚扰,现在的广州不比中原的城市差。

杨崇不禁想起自己去过的那一个广州,白天湛蓝湛蓝的天空,自己和无数的打工者匆匆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面试,口干舌燥的时候,就在沿街的小店买一份糖水;晚上,海风习习,花城广场以及珠江两岸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坐在超市对面的小摊上,吃上一碗炒饭,就忙着打电话联系第二天的面试地点。

可以杨崇晚去了十年,工厂已经开始大面积萎缩,金融、房地产正在如火如荼,杨崇做不了那种专业性很强的事,最后偶尔在古玩市场溜达,一件精致的青瓷花瓶吸引了杨崇,让他投身文物的行当,结果几年后穿越到了隋朝。

姜菲轻轻碰了下杨崇说:“想什么呢,张大哥正在说广州的趣事。”

杨崇从回忆中惊醒,掩饰说:“我在想广州的波斯商人,再过几年,兴许大食兴起,波斯人的处境更苦难,滞留在广州的人更多。大哥,要是我们拿下广州后,让这些波斯人加入大隋,他们会不会答应。”

“一定会。”寇九珙毫不犹豫地说:“长安城中,多少波斯人等着加入大隋呢?杨崇,要是想这样做,不如早点宣布,免得到时候被人误会成为了拿下广州,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

寇九珙现在已经有了官场上的做派,尤其结婚后,越发稳重;杨崇笑道:“这是你们礼部的事,你和崔处直商议好了,拟一份报告上来,我来批准。另外礼部也要考虑好在杭州、泉州、广州、设立市舶司的事;吏部已经通知李靖、杜伏威在通州岛设立崇明县,在通州岛南岸设立华亭县,第一个市舶司就建在华亭县。”

(本章完)

第521章 成王败寇

张伯坚举杯大笑,杨崇果然狡猾,晓得就算武力打下江南,吴郡、会稽的豪门士族一下子也不会低头,但是打下江南的将士们需要奖励,在长江入口处建立两个县,以海商促进贸易换取金钱,无疑是一个新手笔。一旦形成气候,难受的就是吴郡的豪门,张伯坚是海盗加巨商,自然清楚海贸的利润是农耕的千百倍。

不过还有盗贼敢出入军事重地霹雳营,说明杨崇现在的局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敌对的力量依旧很强大。张伯坚在后面几天发现长安城里多了不少化装的密探,在大街小巷奔走,很明显,杨崇是想拔掉这些钉子。一遍又一遍的清洗,长安城内的监控越发完善,敏感的居民都发现异常。

长安通轨坊的一座独立的宅院里,主人老孙头关好门窗,打开储物间密室的门,拎着食笼就走了进去;密室里向下有二十二级旋转的楼梯,楼梯的尽头是烛火高照的客厅,装饰精美,还有四个门通向其他房间。摆设不多,两张松木的桌子,六把黄花梨的椅子,墙上挂着字画,看上去有些古怪,与装修的风格格格不入。

三名客人正围着中间的一张桌子,在认真地看着地图,指指点点;老孙头从食盒里拿出八碟饭菜,一一放在另一张桌几上。三人正中的豪客看上去就象一个私盐贩子,对着流露着一丝诡异微笑,阴森地说:“老孙头,我们都看了几天的地图,你也不提提意见?”

左边一个年轻人身材十分魁梧,浓眉深目,虽然粗布衣衫,仍然掩不住英挺不拔之气;右边的刀客轩昂伟岸,脸型异常独特,给一种铁铸的感觉,背后的钢刀在密室也不离身。两人闻言都望向老孙头;老孙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放在大街上也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看看三人说:“天下是利益纷争,人心所向,李渊没有办法提供好处,有谁会为他卖命。”

年轻人不满地说:“义之所在,不能不为,杨崇枉杀士族,注定与我们为敌。”

老孙头嗤笑道:“成王败寇,李渊要是得了势,杀人不会比杨崇少,士族的日子还是不好过。自从隋文帝杨坚提出以官职定尊卑,士族与朝廷的冲突就是不可避免的,谁上台都一样。地图其实没看的必要,杨崇封锁了皇宫,很多地方对老百姓开放,长安的禁地少了许多;如果你们是想偷取军事或工坊技术,我劝你们算了,当年淬天阁全力以赴拿不下一座山南别院,我们不会有机会的。”

豪客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点拨老孙头说:“宫主可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你不要自找没趣。”

老孙头点点头说:“多谢提醒。不过我告诉你们,今天霹雳营出动了猎犬,搜查到营地外面;如果猜的不错,你们提供分析过的资料,宫主出入相应的地点。可是你们要知道,杨崇手下高手如云,宫易拙、张果老的武功不在宫主之下,一旦被识破围住,就是宫主也难以脱身。”

刀客请教说:“那么按照前辈的意思,该怎么办?”

老孙头见还有一个明白人,笑道:“两个字,撤走。我们本来就是卖情报的,又不是李唐的部下,再说动手不是我们所长,还是留给无畏门去做吧。”

豪客三人沉默无语,老孙头的说法切中要害;豪客仰头看看楼梯,沉声说:“老孙头,你难道忘了当年的事,李渊可是知情者。”

老孙头不屑一顾地说:“那又怎样?杨崇不会去追查这件事的,李渊要是说出来,不需要我们动手,几大家族就会要了他的命。李渊不敢说的,将来万一他失败了,还希望我们能提供庇护。”

年轻人一阵暴躁,愤怒地说:“你凭什么认为李唐必败?”

老孙头悠悠地说:“你是李渊的族人吧,不要激动,来长安一路,你们应该看到了杨崇在建设,没有全员动员开战;如果杨崇要是开动战争机器,一口气扩充二、三十万军队是不成问题的。你还认为李唐能支撑下去吗?你们来,不过是认为李世民在北面会有大行动,准备伺机制造混乱,其实与宫主的事无关。”

一个看守房子的老头哪里来的如此豪气,豪客颤声问道:“你,你不是老孙头,你是谁?”

老孙头冷冷地撤下人皮面具,豪客和刀客同时惊呼:“宫主。”

宫主面无表情地说:“老孙头还在上面照应着,这位是庐江郡王李瑗吧,你们做的不错,秘密与李唐的人接头,带着外人出入联络点,全部不记得宫中的规矩。”

豪客和刀客汗流浃背,立即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他们都是江湖上二三流的高手,在宫主面前走不过三招;庐江郡王李瑗也吓得不轻,可是依旧坚持站住说:“大家都是盟友,有些事不可太过计较。”

宫主嘲笑道:“盟友,将来李唐会和我列土封疆吗?你应该多学学杨崇、李世民空话不要说。你们都起来吧,不要再研究长安的地图了,那对李唐来说,最快也是两年以后的事,没有什么意义。你们明天就出城,护送庐江郡王去北平,把一份情报交给李世民,告诉他,天雷无法拿到,再带五千两黄金回长安,我有大用。”

什么情报值五千两黄金,难道是杨崇身边的人被收买,还是寻找刺客需要钱?三人还在迷糊,宫主依旧走了,桌子上多了一只竹筒;刀客跟着豪客站起来问道:“宫主假手与我们,对我们还是信任的。”

豪客摇头说:“宫主不是信任我们,而是我们在长安的人手损失惨重,能够调派的人不多;宫主本身有大事要做,或许他目前的隐藏身份,不允许他离开长安。”

有些身份很重要,天天在大人物周围,稍微离开几天,就会有人填补上位置,刀客和李瑗都点点头,现实很重要,现在需要这份信任。

(本章完)

第522章 大战再起1

密室门又被打开,老孙头提着一壶开水走了下来,不急不躁地说:“宫主吩咐,黄金到了长安,先送到我这里来;另外,把庐江郡王在附近的手下全部带走,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宅子,天天有人围观会显得很不正常。”

三人其实都有着制服孙老头,看一看眼前的老人到底是真是假的想法,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动;宫主是一个魔鬼般的角色,就是在李家也记录了厚达两尺的资料。李瑗出发前,李渊一再叮嘱,不要试图去寻找谜底,后果很可能是李唐经受不住的。豪客满脸堆笑,答应一声,手疾眼快地收起了竹筒,要孙老头赶紧去买些酱肉熟食馒头之类的食物,准备明天一早就离开长安。

杨崇这些天很郁闷,网撒下去,鱼啊,鸟啊,是一个都没捕到,睡觉的时候反而做了一个很尴尬的梦,睁开眼,不记得元袭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元袭人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杨信在自己肚子上踩来踩去,笑个不停;小家伙看父亲被自己踩醒,笑嘻嘻地双脚并拢,又狠狠地蹦了一下,被杨崇一把接住,顺势扑入杨崇怀中。

元袭人抱过手舞足蹈的儿子,催促道:“快起来了,姜菲的脸都老长了,我可不敢让人以为我母凭子贵,天天色诱男人耽误事情。”

齐人之乐,齐人之烦,杨崇没办法,坐起来问:“出什么事了,难道突厥打过来了?没接到前方的线报啊。”

元袭人没好气地瞪了杨崇一眼说:“李世民战胜了窦建德,我叔叔他们在前院,等着你去拿主意。”

杨崇一听还真是大事,在儿子头上摸了两下,就下床穿衣服,漱洗一番,来到前院。元威与杨汪正在品尝杨府珍藏的头曲小米酒,望见杨崇走来,杨汪微笑说:“没事,窦建德中了离间计,听信谗言,杀了纳言宋正本和大将王伏宝,十万大军被李世民击败,大将高士兴阵亡,谋士刘斌被擒,我们就是到你这里躲个清静,来打听消息的人太多。”

杨崇忍不住心中吐槽,估计谢安听说苻坚大军南下的时候,也是这般镇定;杨崇在椅子上坐下说:“现在要看窦建德手下如何选择,是继续独立维持一个夏国,还是投奔我或李世民,等会我去找处直兄商议。”

杨汪点点头,河北是崔家的势力范围,总不能崔家一点事都不做吧;元威是武将出身,关心的是对战局的预测,问杨崇:“李世民能攻下黎阳吗?”

“我不知道。”杨崇眼中闪过一丝忧郁说:“按照预先的设定,窦建德一败,徐世绩就应该安排黎阳、滑县的百姓带着黎阳仓的粮食南下,准备开战。按我的看法,我们和李世民是场长期的战争,任何一个闪失都可能改变结果。我们不用管一座城池的得失,做好自己就可以。”

杨汪含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打赢这一仗,就会以后少打多少仗,少死多少人。”

杨崇恍然大悟,两人前来并不是担心自己无法对付李世民,是担心自己有妇人之仁,估计百姓和军队的伤亡,不肯出那些狠招。杨崇摇头失笑,在这些政坛牛人面前,自己还是嫩了点。

杨崇还能笑出来,元威不得不承认杜淹的那种没由来的信心强大正确;杨崇这天接见了不少人,只安排了一件事,派天弃带着自己的命令前往宋金刚的右骁卫,命右骁卫大将军宋金刚、右骁卫将军刘黑闼按策行动。

消息传来的当天,在长安的虞世南、张青特就表示加入河西军,随后十多天,日日有快马送来最新消息,窦建德的左仆射齐善行、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以及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带领夏国的官员属吏前往北平投降,进献山东的土地,交出了夏国的八枚印章。

夏国军方将领王小胡献乐寿,范愿献齐郡,只有刘雅、殷秋、石瓒裹挟何稠、欧阳询率四千多军队投奔徐世绩,但是从河北各郡逃到黎阳的百姓多达三四万人,全部和黎阳的万余百姓一样,被徐世绩安排携带粮草,在八千卫军的护卫下,分路前往河内郡、河南郡。杨崇和房玄龄、姜夺、元无竭商议后,只是给李靖去了一道北上攻打山东的命令。

李世民收降了十几万降卒后,立即指挥八万大军南下,进攻黎阳;这和枢密院、兵部的预测相符,河北连年战事,幽冀两州收成欠缺,李世民攻打黎阳,一是为了黎阳仓的存粮,二是为了黄河北岸的庄稼,还有一个月就要收割了,正好可以作为军粮。河西军立即发动军民,抢收屯田和官府的粮食,哪怕收早了,做饲料也行。

老百姓看河西军这种态度,很多人跟着收割自己的庄稼,地方上的邸报到了长安,杨崇心中泛起一丝悲哀,却毫无办法。河北、山东的士族首鼠两端,始终在几方势力中做跳板,这种情况下自己既不会在黎阳决战,也不能拨出钱粮去接济百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再次流民遍野。

杨崇曾经以为只要自己优势确定,便可以传檄而定天下,但是现实给了当头一棒;说理想也好,说贪婪也罢,各地士族不到最后,都抱着自己的想法,不肯做一点改变。反倒是象被朱粲、王世充血洗过的河南,在各方面接受命令比较彻底,老百姓和河西的百姓一样,信奉生存第一。

洛阳涌进了大量的人口,物价飞涨,户部面临的严峻性丝毫不比黎阳前线差,房彦藻最后采纳了房玄龄的建议,重建洛阳,在洛阳大规模地新建工坊,解决多余的劳动力,以工代赈。李世民的大军正在扑来,洛阳本地的权贵都很谨慎,河南郡推出的工坊重建,大部分被各大钱庄拿下了。

双方在黎阳激战半个月,河西军大败,徐世绩率领两千骑兵杀出重围,会合在滑县布防的左御卫一万多人渡河撤离。

(本章完)

第523章 大战再起2

夏日炎炎,黄河咆哮,风声呼呼,徐世绩站在南岸,在望远镜里已经看见北岸唐军的骑兵在河岸穿梭,空荡荡的田地里,飘扬着唐军的大旗。汗水早已湿透了徐世绩的衣衫,但是同样燥热的河西军将士依旧站立在岸边,有着明显的不甘心;这些大部分都是从瓦岗就跟随徐世绩的老兵,除了李密兵败洛阳,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败仗。

李文相不服地说道:“要不是越国公下令转移百姓,我们也不会输得这么快。”

徐世绩放下望远镜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李世民三倍兵力多于我们,多打一个月又如何?现在就看李世民能不能啃下杨延石这块石头,只要杨延石能咬住唐军,最后的胜利就是我们的。不要纠结了,赶快把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才能集中力量作战。”

徐世绩已经将所有船只移到黄河南岸后,发出命令召集先护送百姓回到河南郡的五千左御卫将士回营,刘雅的四千多人和黄河水军五千人还在帮助河岸附近的百姓离开,大约需要两天的时间,估计三天后,人马就能到齐,到时候就可以准备靠着水军的便利,根据河阳的战事进展,伺机再战。

唐军连克卫州、黎阳、滑州等地,大军直逼河内郡,山东的齐州、济州、兖州诸城纷纷响应,一时间黄河以北,查遍唐军旗帜。消息传到长安,据说元威的笔都掉在地上,多少人惶惶不安,多少人笑在心里;杨侗兄弟和李唐降臣似乎都开始了走动。政事堂商议后,杨崇只派寇九珙带着钱财去劳军,给徐世绩一道命令,整师再战。

寇九珙的车队还未离京,杨崇现在下令在大殿举办酒宴,除了乐坊的宫廷歌伎,还要被俘的李渊嫔妃和李建成等人的家属表演歌舞;任谁都看出来,杨崇是在出心头的一口恶气。形势比人强,大部分被俘的嫔妃都答应了,包括李世民的妻子观音婢;观音婢一开始想寻死,长孙无乃出面说了半天,以李世民的儿子为要挟,才让妹妹观音婢点头答应。

反常即是妖,杨崇从不好歌舞,到今天夸张地大摆筵席,很有几分曹操当年的枭雄意味,分明是故作轻松,掩人耳目;筵席开始的时候,由于军情紧急,杨崇没有来,只有元威、杜淹等人出席,长安权贵们看着观音婢等人的表演,谈论着杨崇的无奈,一个个心里如三伏天吃了冰一样痛快。

一个小道消息在宴会上流传,杨崇允许李秀宁出席段家的家宴,恐怕要和李唐谈判了;这是权贵们最喜欢的局面,只有和谈,才能不流血的攫取利益。杨崇故意打李渊父子的脸面,未必没有逼对手低头的想法。

李秀静是以给段纶写信为条件,换得让李秀宁赴一次家宴,公孙蕙兰作陪,段府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姐妹俩抱头痛哭。说到李世民打到黄河边的消息,李秀宁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众人希望的喜悦,反而多了一层淡淡的忧伤,若有所思地说:“难怪杨崇今天在宫中设宴,还答应我来赴宴,他是真动了杀心,就是希望我们再弄点事情出来,一锅烩。”

李秀静好奇地问:“杨崇不准备和谈吗?”

李秀宁摇头说:“杨崇都不准备前往洛阳,说明他对徐世绩充满信心。河阳仓调去了杨延石的虎步营,再加上宋金刚的一卫军马,徐世绩在黄河南岸的五万大军,世民的十万大军并不能占有绝对优势。世民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得不去攻打河阳仓,消耗兵力。”

公孙蕙兰赞同说:“听说徐世绩撤退时,黎阳仓的粮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徐世绩安排百姓退入河内郡,黎阳、滑州就相当于坚壁清野。世民之所以南下,就是希望能解决粮食的危机,河阳,就是徐世绩选择决战的地方。”

太仆卿郑元寿匆匆赶到,李唐的旧臣还能在长安做官的人不多,身为九卿之一,郑元寿夜晚前来更不寻常,李秀静急忙有请。郑元寿急急忙忙地进来,见面就说:“刚才宴会上宣读了新的战报,支援山东的唐军败于罗士信之手,两万联军十死六七,于筠阵亡,李义满、李君球父子被擒后在阵前被枭首示众,河西军开始攻打平陵。”

李秀宁一个激灵,失声说道:“平陵与河西军不交界,罗士信突然杀到平陵城下,范愿、孟啖鬼、蒋善合他们一定出事了。杨崇好毒,他提前放出大殿宴席的消息,就是要激怒二弟,让二弟进入他们设计好的圈套。”

三国时,魏蜀对峙,蜀军希望速战速决,蜀国丞相诸葛亮就送给魏军主将司马懿一条女人的衣服,想激怒司马懿愤而出战。司马懿却把衣服放到一边,心平气和和蜀使聊天,得知诸葛亮“食米三四升,二十罚以上皆自省览”,立即断定:“饭少事繁,诸葛孔明其能久乎!”

可是李世民不是司马懿那种狡诈狼顾的人,纵然是战场上无敌的上将,但是在很多方面还年轻,尤其好脸面;杨崇的这一手可以说正打在李世民的软肋上,也是向手下的将领表示,他杨崇绝不会与李唐谈判,唯有双方拼杀到底。郑元寿等人顿时都想通了,杨崇在长安所做的就是假象,一刀亮出,便是无尽的杀意。

公孙蕙兰安慰说:“罗士信是齐郡人,或许他是偷偷从郡县中穿过去的。”

公孙蕙兰说得自己也不相信,就算罗士信有这种想法,李靖、屈突通也不会同意,能证明的只能是后面的战况。后面一天天的战报传来,公孙蕙兰只能郁闷地陪着李秀静在房间里喝茶。

李义满的侄子李武意苦守平陵四日,被河西军炸开城池,罗士信、王薄杀进城中,抵抗者全部杀死,李家灭门。占据郓州的蒋善合伏杀了呼应李世民的曹州猛将孟啖鬼,孟义收到父亲孟海公信后,献曹州城投降左骁卫将军王要汉,投靠长安。

(本章完)

第524章 大战再起3

河西军右骁卫将军刘黑闼突然率领五千精兵,出现在贝州漳南老家,一举袭破漳南县城,杀死唐军贝州刺史戴元详、魏州刺史权威,尽收其器械,收降军二千人。刘黑闼大肆招募军队,随即出兵攻陷历亭,唐军屯卫将军王行敏战死;深州富绅崔元逊杀刺史裴晞,迎接刘黑闼大军。

刚刚投唐不到一个月的兖州总管范愿打出营救窦建德的旗号,和刘黑闼联手北上,窦建德旧部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纷纷起兵响应,河北遍地烽烟。而李世民在河阳仓陷入苦战,杨延石的虎步营训练有术,装备精良,苦战了十四天,死掉了一万多唐军,河阳仓还在杨延石的手中,反而因为徐世绩、宋金刚的突袭,李世民不得不分出五万大军打援,致使战事胶着。

杨崇也不开心,就是程咬金等一批将领在手,却无法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反而因为杨慈佑等人在长安、洛阳串联,面临前线战线吃紧的时候,还要担心内部又乱;张瑾是个厚道的人,但是不适合掌控局面,根据王绩、寇九珙的要求,史大千的左屯卫就以支援河阳战事为名,奉命调往洛阳,以稳定洛阳的军心民心。

杨崇对寇九珙提供的情报有些不敢置信,长安和洛阳的权贵什么时候开始穿一条裤子,谋划着恢复两京以前权贵满城的盛况。河西军进城后,凡是在李唐担任过职务的人,全部被抹去了爵位;杨崇也没有象李渊那样到处封官许愿,不满是肯定有的,这么大阵势,倒真是意外之喜。

屋外一阵脚步声,张亮大步走进来,禀告说:“丞相,卫玄不肯前来。”

杨崇露出一丝冷笑说:“他那么大年纪,应该是我去拜访,备车。”

苏定方和尉迟立带着两百骑,护送杨崇来到卫玄在平安坊的住所,卫玄几次想离开长安,都没有被杨崇批准,和孙子卫规就住在这里。卫玄的长子卫孝则是杨广时期的兵部侍郎、东宫洗马,英年早逝;另一个儿子卫孝节现在是李唐的商州刺史,正跟随李渊在鄱阳湖一带征战。

卫规穿着孝衣孝帽堵在门口,朝去而复返的张亮说:“家祖父刚刚过世,恕不接待来宾。”

杨崇听到张亮汇报,心中没由来地对卫家厌恶,和李渊密谋,毁了大隋的江山,让无数百姓陷在流离失所中,却偏偏要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杨崇示意张亮进去说:“看一看卫老是怎么死的,这么突然,如果是被人谋害的,要官府派仵作来验尸。不允许查看的,就以谋杀嫌疑人,先抓起来再说。”

卫规一开始还要阻拦,看管家和两名仆人被抓起来,张亮又找来街上的公差,晓得不能善了,便让开道路,让张亮和公差进去。卫玄是服毒而死,张亮立即让人去县衙报案,把卫府所有人都抓了起来;卫规明白坏事了,祖父是想用死给杨崇泼上最后的污水,但是杨崇更毒,索性撕破脸,要把自杀案办成谋杀案。

杨崇在徐康到达后就回了丞相府,但是有张亮在,徐康很快就搞清楚了来由和案情,只能将卫府的所有人带回县衙问话。说卫玄自杀,就是卫规也不行,一家子的人看着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服毒自杀,说出去要有人信;张亮和两名小校做了重要的证人,一个是去卫府的原因,丞相杨崇想和卫玄叙旧,派张亮邀请被卫玄当面拒绝了,等杨崇再来,中间不到一个时辰。

徐康办案经验丰富,只问了一个问题,卫玄服下的毒药是谁拿给卫玄的;这是一个死结,提供毒药的人肯定会被追问卫玄自杀的原因。管家挨不过板子,招认是自己把毒药拿给卫玄的,但是一再申明自己不知道那是毒药;徐康重新带着县吏和仵作回到现场检验时,仔仔细细查了卫府内外,发现了机关控制的阁间,里面有一封卫孝节的来信与三封官员的信件。

卫孝节的来信有李渊亲笔画押的承诺,保住杨侑和卫家的荣华富贵;官员的信件则是表示忠于杨广的后代,会和卫玄同进同退。卫规只能否认这件事,不管如何,卫规不能说出卫玄就是想用死给杨崇难看,那样就坐实了卫家反对杨崇的口舌,杨崇要是利用叔叔卫孝节的信件下手,会给卫家带来无穷的风波。

杨崇没有指责卫玄任何话,甚至派人参加了葬礼,只是把三位官员的九族全部迁往了定襄城,并且让吏部写了推荐信,希望杨善经重用。杨侗立即约见杨慈佑,劝说道:“姑姑,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还要继续折腾下去,迟早会死人的,如果你不愿在长安,可以去太原或洛阳。”

杨慈佑蛾眉倒竖,叱喝道:“杨侗,你怕死了吗?这大隋本就是我们的天下,杨崇他们凭什么霸住朝纲。”

“凭实力。”杨侗很冷静地说:“姑姑,你们如果有这种劲头的一半去对付宇文述、卫玄、李渊,大隋也不会到如此地步。我想的很清楚,没有杨崇,我和杨侑早就被李渊王世充杀了,李渊连投降的萧铣都不留活口,会留下三弟?杨崇这里,他答应过王世充不死,不管你们怎么施压,他就是不动。所以杨崇比李渊可靠,姑姑,你不适合参与这种斗争,罢手吧。”

杨慈佑一时说不出话来,杨侗说的是最简单的事实,为什么自己看不到,支持自己的卫玄等人也看不到。杨侗似乎猜到杨慈佑的心思,笑着说:“杨崇为什么对士族不留情,和爷爷一样,认为士族两面三刀。他们都对付不了士族,姑姑,你被骗是正常的。”

“可是。”杨慈佑忽然想到一件事,杨侗摆摆手说:“我在山南书院听盖文达老师讲课,他常说,若是两军绝杀,没有一支军队能挡住河西军;眼下李唐似乎还有一丝希望,是杨崇力有不逮,无法解决当地百姓的生计,故意放慢统一的步伐,无需担心现在不和李唐联系,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杨慈佑目瞪口呆,杨侗真的是长大了,杨慈佑立即想到,杨侗要是想拿回这一切,肯定会考虑得更长远,不过杨侗的顾忌对吗,那个杨崇真的这么厉害。

(本章完)

第525章 大战再起4

河北已经乱成一团,刘黑闼的军队犹如一道狂风,刮过平原高地,拥护杨崇、窦建德的人纷纷冒出头来,就象瘟疫传染,人是越来越多;河阳仓前,李世民领教了什么是精锐之师,任凭唐军如何掀起狂潮,那座装满粮食的城池还在虎步营的手中,攻城的损失加上沿河的营寨,伤亡已经达到两万的数字。

宋金刚的骑兵也让人很头疼,一万五千骑,横扫大漠都够了,宋金刚却用来骚扰唐军,可谓来去如风,一两千唐军步兵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三千玄甲重骑几次出击,最后还是重骑兵速度跟不上,都被宋金刚逃之夭夭;有一次甚至被引诱到一处山谷,被飞来的飞艇炸得人仰马翻,玄甲骑兵损失了足足六百人。

坐守北平的李孝基传来消息,与刘政会、长孙无忌等人商议后,已经杀掉窦建德祭旗,出兵讨伐刘黑闼;李世民望望杜如晦说:“如晦,我现在有种在太原时的感觉,河西军在一点一点消耗我们的时间。”

杜如晦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咳嗽着说:“秦王,杨崇在对岸还有五万大军,所以并不是十分在乎河阳仓的得失,就算最后失守了,只要消耗我们大量的兵源也是划来的事。但是河北适合当兵的人多,这一个月,我们消耗了两万人马,同样又招募了两万人,打下去,河阳仓迟早是我们的。至于山东,不要也罢。”

李世民淡然笑笑,古铜色的皮肤衬托出脸上精致的棱角;李世民给杜如晦添了茶水说:“罗士信和我一样,都是十岁刚过就被杨崇看重的人物,靠着数千骑兵,将我们在山东所有的盟友全部挑落马下。说实话,有时候我都怀疑杨崇到底是妖还是人,哪有事情看真么准的。”

杜如晦听懂了李世民的潜台词,杨崇既然看事情这么准,河阳仓的战斗恐怕早就有了定论,那么徐世绩从黎阳撤退到现在的每一步动作肯定有着含义;杜如晦是负责战俘的人,晓得徐世绩的左御卫撤到河南多达两万人,在黎阳损失的不过是徐世绩指挥的数万杂牌军而已,唐军俘虏了上万河西军,左御卫的人不到三百人。

杜如晦严肃地说:“我在军中宣扬徐世绩故意抛弃不重要的军队,肯定能打击徐世绩一军的士气,但是对宋金刚、罗士信、杨延石没用。他们都是杨崇一手培养出来的嫡系,对杨崇的信任不在将士们对你的信任之下,按我估计,杨崇是对刘黑闼有信心,这个人一直被杨崇另眼看待。秦王,关键的是你,不能被杨崇的威慑力影响了情绪。”

李世民松了口气,自由学佛,自然清楚心魔是怎么回事,笑着站起身说:“如晦,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我去营寨里看看。”

李世民巡查完全军的大寨,正要回自己的帐篷,后寨门匆匆跑来两名军官,带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刘黑闼在高阳郡大败李孝基、幽州总管罗艺联军一万五千人,当日攻占瀛州,抓获刺史卢士睿。李世民召集杜如晦等人商议一夜,派快马回去传令,由长孙无忌取代李孝基指挥。

可是局面依旧没有改观,不到二十天,刘黑闼的军队连续攻陷观州、定州、杞州,杀死定州总管李玄通、杞州刺史王孝矩等人。长孙无忌调集两万大军出战,在宋州兵败,薛万均、薛万彻兄弟被擒,长孙无忌逃回北平;刘黑闼兵锋大盛,一路攻陷冀州、邢州、魏州、莘州,唐军冀州总管麹棱、魏州总管潘道毅阵亡。

李世民不得不从黄河前线撤军,回师讨伐刘黑闼,河阳仓苦战了两个多月,还在河西军的手里,几乎就是一个奇迹。李世民与刘黑闼遭遇在卫州,刘黑闼苦战数次,都不抵唐军,无奈撤军,想要转攻洺水县城,没想到李世民已经派遣总管郭孝恪领兵一万进城据守。

由于董康买、曹湛留在了北面防止长孙无忌的南下,刘黑闼、范愿联军只剩两万多人,刘黑闼晓得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名动中原,一旦自己逃窜,就只有被屠杀的命运。大军在途中立寨,刘黑闼、范愿、高雅贤正在营寨里商议如何是好,门口小校突然满面喜色地进来说:“大将军派人来了。”

刘黑闼大喜,急忙请进,却看见天弃笑着走进来;刘黑闼急忙向范愿、高雅贤介绍,两人知道天弃是杨崇的亲信,亲自跑来传令,肯定是另有玄机。原来天弃当时为了刺探窦建德的消息,在洺水县里安插了一个小组,明天准备夺取北门接应刘黑闼大军,刘黑闼阻止天弃说下去,断然决定:“有你在,不存在异议,我一天一夜赶到洺水,攻打县城。”

天弃递过宋金刚签发的命令,欣慰地说:“黑闼,丞相还有后手,会派军队接应你在北线的人马。攻下洺州后,李世民必定切断你和北面大军的联系,你要连夜派出将领,通知留在北面的将领向西转移,与河西军会合。”

刘黑闼看完命令一一照办,派部将张君立前去邢州传信;天黑后,河西军饱餐一顿,刘黑闼、天弃亲率五千右骁卫的军卒在前,范愿领一万大军接应偷偷立寨,高雅贤守寨作为疑兵。河西军赶到洺水县城外的山中埋伏,小心翼翼地熬过了一个白天,将士们轮流睡觉休息,恢复体力。

到了夜晚,明月当空,繁星闪烁,洺水川流不息,发出低低的流淌声,河西军将士离开山区,悄悄地接近县城北门;一更天的时候,城楼上传出一阵厮杀声,不一会,吊桥落下,城门大开,两朵烟花腾空,随手放出烟花,城中立即四处火起。

天空和洺水城亮如白昼,可以看见城楼上反穿盔甲的士兵和晃动的战旗;刘黑闼这才明白,天弃在城中不止一个小组,城里的火和烟花就是验证已经夺取城门的信号,放心大胆下,一马当先杀了进去。

(本章完)

第526章 大战再起5

河西军的攻势势若狂潮,唐军措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有效防御,郭孝恪只能指挥着唐军用生命来死守,可是刘黑闼骁勇无敌,苦战到天亮,唐军终于崩溃,郭孝恪逃离不及,被乱军杀死。

高雅贤的后军是第二天到的,最后离开时还是被唐军发现,高雅贤只好采取断臂求生的战术,不断地安排断后的军队,损失了五千人才逃了出来。刘黑闼派人挖开洺水河堤阻挡唐军的速度,补充了粮草物资,全军退往河南。徐世绩大军趁机过河,一路攻城掠地,收复滑县,和刘黑闼会合,逼近黎阳等地。

李世民收复了魏州等大部分被刘黑闼攻占的城池,便命李孝基处理河北后面的军情,自己再次调集了七万大军在黎阳一线布防,准备和河西军一决胜负;反倒是山东战场,罗士信、王薄、王要汉已经一步步占领北海全郡,攻下齐郡六县,逼近郡治历城。

战报传到长安,大殿上一阵欢呼,看上去河北的战线是一往一复,但是就在这拉扯中,河西军差不多攻占了整个山东。只要徐世绩和刘黑闼继续撑下去,等罗士信打下齐郡,那么就算河西军再一次在黎阳败了,在整体战略上还是确定了优势,大不了招募人马再战。杨崇以徐世绩为河北行军元帅,拜刘黑闼为右武卫大将军、高雅贤为右武卫将军,任命范愿担任河北节度使。

杨崇在大殿上明确表示,绝不会和李唐谈判,这一次哪怕李渊取消帝号也不行,要想取得谅解,必须放弃地盘和军队,前来长安居住。李渊父子现在控制着河北和江南、巴蜀,拥兵几十万,怎么可能这么做,杨崇的实际意思就是关上谈判的大门,大家想怎么样,真刀真枪地决出胜负。

长安的权贵一片失望之色,经过三个多月的激战,李世民还是退回了黎阳;根据河西军以往的战例,只要出现这种先败后胜的反复,河西军就很难被击败了。崔民干就在这时候,接到了家族传来的信件,李世民想和谈,与河西军平分河北。

崔民干只感觉抓到了一只烫手的火球,思前想后,只能找堂弟崔民寿商量。崔民寿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得知李世民没有写亲笔信,崔民寿不屑地说:“李世民都没有明确表态,你们传什么话,这十有八九是在试探长安的态度。”

崔民干饱读经书,在这种尔虞我诈中差了不少,追问道:“难道李世民在骗我们崔家?”

崔民寿在心中叹了口气,屏退左右说:“家主,在争夺天下的枭雄眼里,门阀高第,不过是利用的力量而已,不会因为你百年基石而心生畏惧,如果你还是认为家族可以掌控天下,你就大错特错。等会我去找丞相说明此事,你就把这件事忘了,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崇听到崔民寿的消息并不意外,郑家他们也接到了同样的信息,李世民果然象历史上记载的那样腹黑,在功名面前不计脸面和手段;考虑到崔家还在李世民的控制之下,需要面子,杨崇给崔民寿一个回复的答案,就是自己要冀州全境,可以让李世民做一个杨政道名下的燕王,控制幽州。

崔民寿明白,这个答案不会让李世民满意,却很可能是杨崇最后的底线,杨崇不会真的担心李世民对崔家不利;要真出现这种情况,杨崇恐怕会再次设宴相庆。崔民寿不知道的是,河北的战事并不会在年前结束,大戏刚刚拉开帷幕。

太行山北端群峰巍峨,怪石嶙峋,红砂峡谷一处接着一处,山体经千万年的流水切割、侵蚀自然褶皱,河西军右骁卫的两万将士行进在峡谷中壁道上,感觉自己的多少感观在不停地改变。对面的瀑布由悬崖顶深潭中翻腾而出,奔流入石瓮,回旋而出,从数十米高的峭壁上飞溅而下,谷底狭深、峡岸壁立,太阳下云蒸霞蔚,颇为壮观。

山峰高处银龙飞舞,百丈悬崖上的冰挂发出明珠般的光泽,群瀑飞雪,植被丰茂,有的树黄了,有的树还是一片绿色。斛律天佑、蒙摧是这次北上的先锋,得知还有二十里就出了峡谷,斥候没有发现唐军,看到了河西军接应的信号;两人相视一笑,一面派人去后面飞报宋金刚,一面催促军队前进,果然出了峡谷就见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标记。

大军再行七里地,接近前面的三岔路口时,侯莫陈镠等两百多骑迎面跑来,侯莫陈镠介绍为首的将领曹湛、董康买。曹湛两人接到张君立传信后,晓得南下不易,就抱着半信半疑的心理退往邢州,结果遇到了先来一步的侯莫陈镠;侯莫陈镠早就选好了隐蔽的营址,并派人打听附近各郡县的情况。

侯莫陈镠笑着说:“这五天,我头发都快白了。曹将军他们收留了近六千人,沿途的郡县虽然都打上唐军的旗帜,但是李世民的军队在黎阳,李孝基的军队在沧州,附近只有李道宗防止韩世谔将军的三万人马。我的意思是先北上攻取冶河镇,夺取兵器、铠甲,还可以从劳役工匠中扩充军队。”

很明显,侯莫陈镠、曹湛他们商量过这个方案,宋金刚到后,立即同意:“大军一路走来,没遭到唐军的堵截,是因为唐军对大规模的骑战还是不熟悉,韩世谔给代州方向的压力巨大。但是唐军在各处还是有大量的军队,我们只有不断地攻其不备,在一场场战斗中消耗他们的实力,才能积小胜变大胜,给李世民重重一击。”

曹湛问道:“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宋金刚笑道:“我不知道。按照预先的计划,我将先北上再南下,摧毁唐军的重镇和粮道,如果李世民置之不理,我们就去参加黎阳决战;如果李世民在我们合围前主动退回,我们就利用速度,和刘黑闼一样回去河南,配合山东的军队拿下历城。”

(本章完)

第527章 大战再起6

曹湛、董康买明白了,就是突厥人的打法,但是宋金刚有山西、河北、山东三处退路,打起来比突厥人更可怕。大军休息一夜,蒙摧、董康买引三千右骁卫骑兵,换上唐军的盔甲先行;侯莫陈镠、曹湛率五千本部军配置了一部分武器随后。蒙摧大军急行军一天半夜,休息了两个时辰,在黎明前杀进了冶河镇。

一千守军一开始看骑队不慌不忙,以为是唐军的部队,还正常开了城门,赶着犯人出来干活,等河西军到了盘问的检查处,突然亮出獠牙杀进城时,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唐军的步军面对骑兵根本无力作战,人数更不占优,不到一个时辰,蒙摧便占领了冶河镇,俘获了四百多唐军、三百多工匠、一千多劳役和犯人,得到六千套盔甲和上万件武器。

宋金刚到后,立即决定一万骑兵换上唐军盔甲,袭取了深州,随后攻陷瀛州,杀死瀛州刺史马匡武;东盐州士族马君德又赶走唐军,以东盐州归附宋金刚。高开道、张金树、谢棱再次在渔阳兵变呼应;宋金刚借助骑兵的突然性,南下进攻鄃县,击杀不到十天的李唐贝州刺史许善护,观州刺史刘君会反叛唐朝,投靠宋金刚。

“形势非常严峻。”唐俭一接到战报,就冲入中军大帐,面对李世民,依旧不加掩饰,语含惊惶:“我们的斥候根本无法深入深州一代,对方计划有一万多骑,声势不在突厥之下,深州、甚至更多的城池可能已经失陷,对方是要切断前线的粮道,让秦王的七万大军无粮而退。”

对于河西军还有手段,李道宗并不感觉意外,意外的是河西军的战术;当高开道兵变的时候,李道宗第一个感觉,就是宋金刚会和高开道会师,没想到宋金刚在沧州虚晃一枪,掉头南下杀进河北腹地,让历城和黎阳都变成了可能攻击的目标。李道宗苦笑摇头,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宋金刚的目标在历城,不出十天他就能让历城变成一座孤城。”

李道宗很清楚,历城一旦在这种情况下被攻克,宋金刚再次北上沧州的时候,就会有五六万大军,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兵力上占据优势,战马的数量数倍与自己,把战斗变成屠杀;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历城失守前,自己能和宋金刚决战,打败宋金刚,如果失败,也可以没有任何侥幸的心里,早早向李世民求援。

史万宝难得的眉头紧皱,对斥候到现在没有查清敌情十分不满,略作思考,说道,“当务之急是要迅速逆转被动局面,但是很明显,除了秦王的大军,我们现在是在河北的最后一支机动兵力。如果我们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金刚拿下所有的城池。出兵是必然的,关键是我们不能让对方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史万宝直指地图说:“我们只到深州,这样既能锁住宋金刚北上的线路,也能压缩河西军的活动区域。”

此言一出,唐俭眼中忧色更浓。此刻最好的方式就是请李世民从前线退军,但是李道宗、史万宝都抱着侥幸的心里,就是对手不够强大;可是如果此战失败了呢?那将是个无法弥补的痛,就算不是赔个血本无归,相差也不大;唐俭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无奈,什么叫勇气,什么叫破釜沉舟。

“事不宜迟。”李道宗下了决心,反正是要打,就没有必要再瞻前顾后,大手一挥说:“传令诸部,明日出兵深州。”

大隋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宋金刚军与唐军李道宗部在深州东南的下博遭遇,一切是阴差阳错,唐军是为了出敌不意攻敌不备,打河西军一个措手不及,没有走最近的路去北面,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想奇袭南门。可惜时运不济,宋金刚孤军深入,一直高度戒备,早已对每个方向都派出了斥候。

河西军仓促而动,一开始只出动了一万骑兵,就是这一点,让李道宗不再进退两难,指挥着马步军的弓弩手步步阻击,想把河西军拖垮拖死;只是唐军中的精兵不够,骑兵不过两千多骑,一开始付出的伤亡太大。等右骁卫的一万多后援部队赶到,唐军发现对方有重步兵和后续的五千骑,彻底失去了斗志,被河西军风卷残云地收割了一遍。

三万唐军全军覆没,李道宗阵亡,史万宝轻装骑马逃了回去,宋金刚北上攻打沧州时,唐俭弃城西走;河西军再接再厉攻陷恒州,击杀刺史王公政。北平门户顿失,前线粮草不济,李世民不得不再次北归回援,李世民与宋金刚对峙魏州。

徐世绩大军趁机收复相州、黎阳等地,将阵线推进到邢州;刘黑闼一路攻到馆陶,占领毛州,在永济渠列阵,与唐军断后的罗艺对阵,赶来助战的杨延石身先士卒,率虎步营斩杀唐军包括五百重甲骑兵在内一千七百骑兵,经过一番猛烈冲刺搏杀,唐军被砍落水死的就有四千人,罗艺败逃魏州。

天弃再次提供情报,刘黑闼在饶阳,拿下诈降的诸葛德威,以诸葛德威名义传书,再次大破罗艺,斩唐军首级两千。李世民虽然在深州击败宋金刚,但是城池未下,徐世绩、刘黑闼援军已至,高开道在进攻北平等地,李世民无奈继续北撤;徐世绩三路大军刚刚会合,高开道手下大将张金树就逃了过来。

原来突厥的援军已到,颉利可汗派俟斤宋邪那率领一万骑前往渔阳,接管了高开道的军队;靺鞨首领突地稽全族迁到幽州的昌平城,和李唐幽州长史王诜组成联军。张金树能逃出来,是因为渔阳的环境不妙,高开道的部下多是山东之人,数年不归家,思乡心切,才会有三百多骑跟着跑出来。

徐世绩苦笑道:“丞相算无遗策,突厥果然出兵了,到结束战斗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528章 卫家

徐世绩不敢贻误战机,立即命范愿南下,配合罗士信攻克历城;和宋金刚、刘黑闼商议后,留刘黑闼部将张君立率三千精兵在深州,刘黑闼在魏州招募训练军队,补齐右武卫的编制;徐世绩、宋金刚率左御卫、右骁卫退回黎阳编训。李世民得知历城失守,也决定暂时休兵,河北已经是遍地饥荒,粮食问题还是留给长安的好。

这一场大战惊心动魄,双方兵力损失都高达十万之众,李世民攻占了常山、巨鹿、博陵三郡;河西军在河北将战线从黎阳推进到深州,占领武阳、河间、清河三郡,但是李靖统辖的罗士信、王薄、徐圆朗、王要汉等各路人马趁机占领了山东的齐郡、北海、济北、济阴、琅琊、下邳郡、高州、东州八郡,前锋罗士信更是攻克齐郡历城,从东路逼近沧州。

江南方向,李渊亲自指挥唐军攻拔豫章郡、南郡、九江、临川、庐陵、南康、宜春等郡,李唐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回到岭南,聚众数万,先后击败广州、新州的贼帅高法澄、冼宝彻等人,占据广州、苍梧、朱崖之地,被李渊封为高州总管、越国公。

杜伏威以王雄诞为大将,进攻李子通。李子通领精兵据守独松岭,与河西军相持,王雄诞看出李子通色厉内荏,派人多造旗鼓,夜间则虚设灯火,尽力制造数十万大军的假象。可能是上次被夜袭给李子通留下了阴影,草木皆兵之下,李子通居然自行烧了营帐,连夜全军撤退。

王雄诞与陈棱组成联军,追击到杭州城下,会稽士族不配合下,李子通穷蹙投降,被杜伏威献俘长安。河西军和李唐在南方也全面接触,中间只隔着宣州汪华、南昌林士弘、光州卢祖尚;林士弘只剩南昌、虔州、循州、潮州等地,担心被李唐彻底消灭,派人送信到杭州请降。

长安街头又响起了“杨花落尽李花开”的童谣,让人产生无数遐想;杨花落尽李花开,杨崇也姓杨,李渊依旧姓李。老百姓们爱看的是长安城晚上放起的烟花,五颜六色,美轮美奂,听官府说今天是庆祝大隋收复江南,过几天过年的时候,还会再放一次。

老孙头又看见了刀客和豪客,两人赶着一辆驴车,风尘仆仆;老孙头打开大门,把驴车让进院子,关上门后,三人把车上的箱子抬进密室,老孙头数完后问:“怎么只有三千两,宫主不是要五千两吗?”

豪客苦笑着说:“李世民是靠着突厥人才稳住阵脚的,原先准备的五千两黄金,被刘政会扣了两千两,这三千里还是李世民晓得长安的计划,才同意拿出来的。为了怕我俩中途逃走,李世民还派了二十名高手跟着我们,一直到长安才离开;我们怕暗中还有人跟踪,绕了半天,确定没尾巴才过来。”

老孙头点点头说:“那你们等会出去把驴车处理了,再在天黑后悄悄地进来。”

老孙头开的是杂货铺,弄一辆驴车摆家里,不符合小商人的做法,太显眼;豪客点头,接过老孙头给的钱袋,赶着驴车,骂骂咧咧地走了。到了晚上,豪客和刀客换了一身长安当地伙计的衣服,扛着大包走进通轨坊,趁路上无人,进了老孙头的宅子。家中的食物不用担心,老孙头常年储备着够自己吃三个月的粮食,地窖里摆放着米酒和咸肉。

老孙头每天要出现在百货店里,密室里有人保险一点,再说放出消息后,也不知道宫主什么时候过来拿黄金,时刻需要备人。老孙头第二天早上就溜达到长安城西南角的永安坊,在徐家工坊买了点布料等货,顺便在墙上留了记号,告诉宫主,黄金到了。老孙头画记号放出消息的巷子口,是工部吏员张问的宅子,张问每晚按时散步,这一天看见了记号,回去就在自家宅子后墙上画了另一个记号。

老孙头没想到的是,李世民派来到高手没有全部回去,都是长安的熟客,既然来了,就找机会乐呵乐呵,其中一个在流连青楼的时候,被焦俊的眼线认出来。焦俊立即安排抓捕,一气抓了五个,审问了一天,总算有一个开口,得知运进来三千黄金,焦俊吓了一跳,急忙上报。

有点意思,杨崇不知如何想起了卫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派焦俊、尉迟笑去调查。尉迟笑一口气等了六天,才看见卫规出来一次,调查的效果并不好。反倒是焦俊,把卫规起了个底。

卫规已经三十多岁,按照大隋的惯例早就应该出来做官,可是卫规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却偏偏一直左右在祖父卫玄身边,拒绝了两次征辟。焦俊继续挖掘,发现卫规曾经在山东求学;孟翻仔细核对徐康对卫府的搜查记录,发现有几本书是炼丹人才看的,卫玄父子不炼丹,看的人就应该是卫规。

卫规肯定有另外身份,孟翻立即对卫府实行全面监视,还在羁押的卫府管家和仆人在酷刑面前,提供了详实的信息,其中一个情报让孟翻眼睛一亮,卫规求学的地方是江都,有一个叫徐鸿客的朋友。徐师仁提供的情报里,就有一个齐郡的方士徐鸿客;这个徐鸿客曾上书李密,劝李密攻占江都,挟天子以令天下,可是等李密派人邀请的时候,徐鸿客失踪了。

张亮两人都在长安,详细回忆了事情的过程,当时徐师仁和张亮都被派出去寻找徐鸿客,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一个献策求出身的人忽然隐匿,不外乎就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或者故意消遣李密一番。后者的可能不大,徐鸿客在齐郡还是有点名望的,孟让也知道这个人,还见过两次;那么就是徐鸿客选择了几家想要打工的企业,有人在李密之前表了态,开出足够诚意的筹码。

李渊,会议室里的人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的余地,徐鸿客找李密的时候,正是李渊起兵太原的时候,只有这件事,才会让徐鸿客对李密失去兴趣。

(本章完)

第529章 守江山难

可是怎么下手,包括杨崇都在犹豫,莫须有,只能是形势危急时采用的手段,太平年间,还是温和一点的好。张果老不介意地说:“可以从宫易拙和周谦那里打听消息。”

宫易拙曾经帮助李渊谋划数年,周谦几十年苦心经营情报网,两人所拥有的线索其实如同两座宝山,但是杨崇的心确实够大,都在长安,从没向两人打听过一点过去的事情。说得好叫遵守诚信,不强人所难;说得不好,就是迂腐,杨崇你一个商人出身的人,哪来的读书人那些坏毛病。

杨崇苦笑着摇头说:“我怕被他们两人骗了,影响自己的判断。”

孟翻体谅地笑笑说:“那家主就不用出面,我和徐康按照官府的惯例询问,他俩愿说我们就听着,不愿说就算了。”

孟翻和徐康联袂前往,周谦表示不知道;无关淬天阁的机密和李唐的某些隐私,宫易拙还是愿意说的。投奔杨崇,除了是对李渊不再认可,宫易拙仍然希望能够延续淬天阁的命运,不想让杨崇觉得自己自命清高;宫易拙知道的还是江湖中的徐鸿客,吴郡苏州人,十五岁开始云游天下,二十四岁在江都,三十岁定居齐郡。

宫易拙微笑着说:“在李渊那里,我没有见过徐鸿客,他被我们注意,是在江都的时候出入四大道场,被誉为武林中下一代的佼佼者。当时他去齐郡,我们不清楚原因,现在看,王薄、孟让谋反,杨崇奇怪地收留罗士信,都可能是其中的原因。”

孟翻、徐康一呆,那该是多早的时间啊,两人谢了宫易拙回头;孟翻让徐康找孟让画出徐鸿客的头像,自己匆匆去找杨崇商量。孟翻有一个感觉,卫玄对杨崇的态度改变,与徐鸿客都有关,卫规正是在卫玄出任长安留守的时候,回到卫玄身边的。杨崇听后赞同孟翻的观点,反正现在江都等地区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吩咐孟翻一项项查。

卫玄之死在朝堂上还是掀起波澜,很多人猜测杨崇肯定是提了某些要求,卫玄才自杀的;双方辩论得越来越激烈,卫尉梁硕建议彻查或禁止“杨花落尽李花开”的童谣,被杨崇拦住了,杨崇随便地说:“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这是老百姓对朝廷的担忧,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考试,成功了,最终消灭李唐,失败了,就是连绵不断的战火。”

作为穿越者,杨崇对朝代兴亡的认识超过殿中的任何人,根本不相信所谓童谣就能改变局势;杨崇更担心的是百姓的生计,没有的吃,老百姓才会造反。杨崇让虞绰宣读和解释了对河北的政策,免税,从河口仓提供粮食,清查与李唐勾结的叛逆;前两条是稳定民心,后面一条是弥补财政,能和李唐勾结的,那一个不是地方上的豪门世族。

殿内一阵沉默,杨崇对待世家的态度天下皆知,那些站错队的家族,必定会承受血雨腥风;但是没有人出来说话,李世民还虎踞北平,没有人敢担保这些人不会接着再干让杨崇不快的事情。卫玄的事就是明显的例子,若不是害怕,卫玄都七老八十的人,何必自杀。

司农卿慕容正则出来缓和气氛,报告了一件喜事,就是占城稻的推广,在江淮之间推广的占城稻百分之八十都种了两季,产量是原来一年的两倍还多。张伯坚的粮船运回来两万石有点晚,在长江两岸,尤其是昆山等地试种,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六成的田地还是多收了一季;明年司农寺将在江南推广,大规模种植占城稻。

慕容正则的眉宇间都洋溢着喜气,能在自己手中推广占城稻,必定是可以青史留名,哪怕是顺带的一笔,足矣。大殿上更多的人则是遗憾,要是这种粮食能在关中成长,关中必定能恢复历史上天府之国的辉煌,可惜了,主要的地域是在江淮军的地盘上。

御史皇甫无逸出列问道:“丞相对江南什么打算?”

皇甫无逸对杨崇横扫天下再没有怀疑,因此不惜得罪人出来一问,河北、山东哪怕打得全是碎片,大不了是重建;但是江南,杜伏威控制着十几万大军,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江淮军出身或是降将。一旦粮食大增,吸引百姓居住,谁能担保在李唐开出条件,或是杜伏威哪一天醒来不改变主意,重新割据。

杨崇温和地笑笑,示意杜淹来解释。杨崇考虑的还是把太湖粮仓的作用发挥出来,另外就是着手解决南蛮问题。杨崇一时兴起过下江南的冲动,可是也知道河北山东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硬生生按下性子,等以后再说。

吏部尚书杜淹出面宣读了杭州方面的人事安排,出乎大多数人意料,政事堂任命李靖为东南行道元帅,辅公祐为左武卫大将军,王雄诞为会稽郡守,阚陵为丹阳郡守,陈陵为吴郡郡守,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为江都留守,于钦焘为江都郡丞,李百药为中书舍人。所有人关心的江淮转运使,最后敲定的是寇九珙,礼部侍郎由虞世南接替。

这次河北大战,多少人明里暗里赞叹杨崇对罗士信、刘黑闼、宋金刚知人善用的同时,也在惋惜杨崇手软,当年没有派人暗杀了李世民。杨崇如此安排,想必有着他独特的考虑,于钦焘、寇九珙都是杨崇信任的人,尤其于钦焘,和杨崇关系莫逆,在河西军进入长安后,就在户部挂了一个员外郎的虚名,整天各地跑来跑去,没曾想这次被杨崇忽然启用。

其实左骁卫的长史崔德本和左骁卫将军费曜都比于钦焘有经验,但是杨崇晓得屈突通对杨广一家的感情,不想给杨慈佑等人有下手的机会;于钦焘是肯定不会听屈突通的。为了加大力度,杨崇把一直在狱中的裴虔通、牛方裕、薛世良、唐奉义、高元礼五人放了出来,让他们戴罪立功。

(本章完)

第530章 公祐入京

裴虔通、薛世良、唐奉义外放江都附近的六合等县县令,牛方裕担任虞侯府户曹参军,高元礼担任虞侯府铠曹士参军。裴虔通等人都是宇文化及的同党,参与了江都之变,窦建德活捉宇文化及的时候,将五人生擒献到长安,一直被关在监狱中。现在五人被释放,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个信号,杨崇要改变策略了。

对于江淮军,杨崇决定召辅公佑、李百药回长安,给杜伏威写了一封信,让杜伏威自行决定何时回长安,并解释为什么要辅公佑回长安,是准备安排辅公佑在解决李唐后出任江陵等地职务,到长安是学习,也是筹备日后的班底,毕竟江淮军在管理地方上差了点,王雄诞等人以后也可能要轮流回来学习。

江淮军接到命令,并没有多大反应,杜伏威明白,杨崇对于官员的执行能力看的很紧,这是执政必经的过程,就看杨崇对自己两个义子的安排,说明杨崇不防备自己。辅公佑和杨崇是旧识,带着大量的礼物,就直接到长安;随行的李百药明白,自己是李渊的支持者,在长安并不待见,杨崇是担心自己影响杜伏威,才让自己回京的。

辅公佑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到越国公府拜见,杨崇收了辅公祐的两箱礼物,和辅公祐见面后相谈甚欢;辅公祐走后,崔瑶点完礼物说:“相公,这里十之八九都是皇宫里的奇珍,江淮军在江都可是抢掠了不少。”

杨崇笑道:“要不抢掠,那就不是江淮军了。你把礼物归归类,留两样给我送人,其余的你们三个分了。”

“准备送男的还是女的?”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敏感,崔瑶几乎是脱口而出;杨崇揽住崔瑶,摇摇头笑说:“是给崔商珪和崔婉儿的,作为府中仅有的歌伎,一年当中总要赏赐一点,不至于让她们太过绝望。”

崔瑶知道姜菲前两天才去看过崔商珪两人,很乖巧地不再多嘴,转移话题问:“是不是要免去崔民干的河北安抚使一职?”

当时河北还在窦建德手中,安抚就是一个随便说说的意思,给崔民干算是一个虚职,但是现在半个河北到手,安抚使就要奔赴河北了,崔民干就显得不合适了。杨崇点点头,低声说:“准备让崔民干担任散骑侍郎,派一个有份量的人去河北。姜菲说,崔商珪两人过得有点寂寞,有空你去看看。”

崔瑶答应一声,死命地掰开杨崇的手,这位越国公什么都好,就是在家里不注意场合,有时候太随心所欲,亏得到现在没有下人进来。杨崇见崔瑶去叫崔五娘,自己索性回了书房,突火枪的设计进行到一半,还要抓紧时间。

过了几天,杨崇又让姜夺和杨公卿先后请辅公祐赴宴,最终断定,在历史上辅公祐造反,很可能是被李渊长期不信任造成的,作为杜伏威的副手,留在江淮军的第一人,时时要担心背锅,也不可能越过杜伏威与李渊联系,赌一把成了仅有的选择。杨崇同意了辅公祐利用江淮军旧部筹建左武卫的设想,安排辅公祐去河东、河套考察。

河北、山东的局面还是没多少改变,山东士族还是抱着自己是地头蛇说了算的心态,甚至有袭击官府粮车的事情发生。李世民最后很干脆地放弃挣扎,说明李世民是个高明的战略家,料定河北会为了粮食等生存问题产生矛盾,杨崇赌的就是自己可以找出一条出路,让李世民后悔莫及。

杨崇不允许有人在原则的事情上跟自己捣乱,不同意收回处罚李唐同情者的命令,反而向军队下令,一旦发现作乱者按叛逆处理。政事堂经过商议,以崔民寿为河北安抚使,房玄龄为山东安抚使,全权处理河北山东政务;政事堂希望两人能利用世族门阀的力量,平息河北各地的情绪,与李世民争夺民心。

枢密院单独成立了军方屯田的部门,由工部屯田司负责监督统计数据,任命马德来为陇州都督,负责河西、陇右的屯田;任命刘企成为代州都督,负责并州、太行的屯田;张亮为屯田校尉,负责在胶东屯田;张公谨为屯田校尉,负责在相州屯田;杜差为屯田校尉,负责在昆山屯田。

杜差临走之前,杨崇特地接见了一次,告诉杜差推广双季稻的重要性,在江淮之间推广的占城稻百分之八十都种了两季,产量是原来一年的两倍多。张伯坚的粮船到了,今年要在江南推广,军队的参与是一个很重要的成分,昆山就是实验的一面旗帜,可以延伸到华亭、崇明两县;杜差却说了从李百药那里打听来的情况。

华亭县和崇明县挂起牌子半年多了,目前一切都还在筹备中。李靖对杨崇的命令还是执行的,专门派官员去丈量了土地,搭起了班子,但是对后面的经营,李靖没办法,杜伏威也没办法。李百药的意思是不需要空中楼阁,与其始终是一片荒地,不如取消两县,还是划归昆山管理为好。

隋朝很多郡县就是这样建了又撤,撤了又建;杨崇不满意李百药私底下说话的态度,要求李百药拿出正式的奏章。李百药上书阐述自己观点后,御史台和尚书省都认为困难重重,杨崇很干脆承包了华亭县那片荒沙地五十年,准备自己来开发;朝堂上下都没意见,按照杨崇的爵位,可以直接要做封地,户部甚至同意免最早两年的租金。

杨崇派杨陆先去崇明县,只做一件事,就是招募人口,一个是从杜伏威的俘虏中买工匠,一个是不花钱从蛮族招揽居家户;至于规划开发,杨崇交给了庞焕,让他选派学生前往勘测。回到家中,姜菲正在接待郝婷,郝婷和姜夺结婚的时候,姜夺被赐爵武威郡公,赏赐的一间大宅院离越国公府就两条街,师姐妹经常来往。

(本章完)

第531章 失望

姜菲望见杨崇说:“那块地李靖派人勘察过,只有一成的土地可以耕种,你太心急了。”

哪一个嘴快的汇报的,杨崇懒散地坐下,往椅子上靠靠说:“有两种人整日活在惶恐中,一种是飞黄腾达,时刻担心会失去手中的权势。另一种人是万念俱灰,总感觉别人不理解自己,看见其他人做不好,就忍不住出手。我现在就是怕错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整日里惶恐不安。”

姜菲和郝婷都笑了起来,杨崇明明是权势倾天,却总能做出一个低调的形象,好象不如此,不能显示自己的含蓄。姜菲起身,给杨崇奉上一杯茶说:“晚上我请了观音婢和独狐虹来吃饭,还有崔商珪,到时候你出来陪陪客人。”

杨崇一愣,府中的歌伎也算客人;杨崇摸不清姜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有郝婷这个外人在场,杨崇还是答应了。吃饭的时候,杨崇才知道还有男的陪客,三位来宾长孙无乃、独狐延寿、广成子,府内的王恭、虞绰。崔商珪和观音婢都是第一次见到,崔商珪长得与崔瑶有几分相似,更加清婉秀丽;观音婢是个皮肤白皙的美人,丰乳蛇腰,笑容大方。

美女是养眼,但杨崇看明白了,广成子才是今天的主要客人,姜菲、郝婷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为楼观道争一点利益。广成子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有点胖,满头乌发,面色红润,品尝着葡萄酒说:“丞相,你府中的葡萄酒就是与外面市场上的不一样,果然好东西都是留给自己用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给大伙敬了一杯酒说:“这东西我是真的尝不出好坏,下次道长千万不要出我洋相。”

广成子唉了一声说:“丞相,岐晖师兄做事是有些偏激,听了小人的话,误入歧途,但是岐晖师兄当时认为李唐将兴,考虑的是中原出力的事,决没有与丞相作对的想法。现在楼观内部分歧较大,还望丞相出面向张师兄、冯师弟说一声,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岐晖师兄愿意让出掌教的位置。”

广成子也是无奈,王远知目前滞留长安不走,虽然说是在长安静养,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远知看重的是杨崇,很希望杨崇能和杨广、李密一样,成为茅山一宗的记名弟子。楼观顶不住这种压力,要是让茅山宗都到长安宣传道义,楼观北方第一道门的颜面何在;可是张果老、冯齐整、帅国真都不愿出面说话,岐晖只能走姜菲这条捷径。

杨崇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道长,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要不然长安大学就不会要我去兼那个山长。不过楼观一路上让我受益匪浅,开春长安大学招生时,帅道长他们回来,我请大家聚聚;另外你和岐晖道长说,有空的时候像过去一样,到长安走走,到我们这里坐坐,大家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郝婷不客气地说:“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来十趟,见不到你一次。”

姜菲笑着说:“师妹,你这就说错了,主要你是我的闺蜜,像独狐妹子来,杨崇几乎是每次都出面的。”

众人莞尔,杨崇夫妻俩是权贵中出了名的洒脱不羁,只要想说的话从来就没有说不出口;自家男人天天盯着别的女人,换一个大妇,绝对给脸色看,独狐虹脸一红说:“姜菲,别胡说,杨崇是陪杨信玩。”

在座的人都能想象出那画面,元袭人抱着小杨信,与闺蜜独狐虹聊天,杨崇跑进去抱杨信,不管是走是留,姜菲说的没错,杨崇是出面了。观音婢含笑起身敬杨崇酒问:“杨崇,家兄要我另嫁是不可能的,史怀义算什么东西,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长孙无乃顿时失色,原以为妹妹观音婢和宇文慧一样,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没想到小丫头骨头那么硬,就是你不愿意,等会可以留下来慢慢说;姜菲眼中寒光一闪,观音婢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杨崇淡淡地说道:“观音婢,我和你哥哥是为你好,你现在是官奴,只有嫁人才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观音婢坚定地说:“秦王会打到长安的。”

观音婢眼中那种坚定和信仰让人害怕,广成子和姜菲都有些担心,杨崇和观音婢喝完杯中酒,意味深长地说:“我对李世民已经很照顾了,所以他要是兵败,我不会考虑招降这些,只会杀了他。”

观音婢一直想着是长安的这些权贵要如何羞辱自己,大哥长孙无乃当初赶自己和长孙无忌离家,绝没有安好心;此刻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作为李渊的媳妇被俘,其实已经变成一张掉在地上的手绢,人们是想捡起来就捡起来,想踩上一脚就踩上一脚,根本没有资格讨价还价。观音婢死死地抑制住想喊的冲动,但是想杀死杨崇的目光毕露无遗,让长孙无乃无奈地放弃挽救这个妹妹的心思。

杨崇却为观音婢点了一个赞,不愧是原本能母仪天下的人物,即使在仇恨与愤怒中,依旧能保持住自己的一丝理智和气度;可惜了,杨崇对能够在玄武门杀掉自己兄弟的李世民顾忌极深,也不愿意以后的朝廷因为这个人而起波澜,除非李世民现在投降,否则杨崇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坐在崔瑶身边的崔商珪款款起身,向杨崇、姜菲敬酒,姜菲含笑说:“商珪,和婉儿在崔家园没事的时候,可以让护卫带你们到家里来,喝喝茶聊聊天。越国公是个不懂情趣的人,可是崔瑶是你堂姐,等天下太平以后,我们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崔商珪有些失望,能写出“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杨崇会是个不懂情趣的人,只不过是对自己没什么兴趣罢了;至于好的去处,崔商珪并不在意,大隋的权贵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除非杨崇能让自己嫁入某一个豪门做正妻。

(本章完)

第532章 冬天的蔬菜

独狐虹笑吟吟地说:“杨崇,别光关心小姨子,我和薛家的婚事退了,你们也该替我忙活了,我大哥现在几乎看到我就嘀咕,好像我能把独狐家吃穷了。”

众人大笑,独狐延寿差点捂脸,妹妹啊,就冲你这种风范,谁敢来娶你;崔商珪等人立即捕捉到独狐虹在杨家的无所顾忌,杨崇明显是习以为常。这要是换个人如此称呼杨崇,还不立马赶出府去;崔瑶笑道:“独狐妹子,你看长安哪家中意,不管王公伯侯,还是丞相尚书,只要你点头,姐姐替你出面牵线。”

杨崇就是丞相,崔瑶话中有话,独狐虹招架不住,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小杨信。”

独狐虹说完,拔腿就去了内院,除了杨崇有些尴尬,无不莞尔;独狐延寿赫然对杨崇说:“丞相,小妹实在是刁蛮,你不要见怪?”

杨崇摆手说:“延寿,说什么呢?我们是兄弟,不存在这些。对了,听说你辞官了,为什么?”

“不自在。”独狐延寿闷声道:“上不了战场,整天的和马打交道,没意思。”

姜菲试探着问:“你不是马痴吗?”

独狐延寿无奈地说:“我是庶子,做官不如大哥,挣钱不如小妹,你说我折腾个啥。”

杨崇大笑道:“那你就去帮我看牧场吧,刘弘基又送了一匹汗血宝马和两匹龟兹天马回来,等昆明镇建好了,我们合伙开一个工坊。”

独狐延寿舔着脸说:“昆明池边上的别墅给我一栋,我买,先打借条。”

众人都逗乐了,虞绰提醒说:“延寿,别看那房子好,价格不菲,那笔钱你要打十年工才还得起。”

独狐延寿见杨崇点头同意,腰一挺说:“我妹妹说了,她替我出这笔钱,不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钱庄有闲钱出来。”

长孙无乃等人才想起独狐虹还是大钱庄的股东,元袭人的生意伙伴,在长安也是有名的富婆,多少豪门公子不肯与独狐家联姻,就是感觉自己镇不住这个女人;众人说笑中,时间飞快地过去。广成子再次试探,确认杨崇无意道家,才放下心来,率先离席,找张果老去探讨养生之道了。

临散席的时候,姜菲让崔五娘拿来预先准备好的礼物,装着玛瑙石的黄花梨木盒,做工精致,人人有份;姜菲特地对观音婢说:“长孙妹子,在徐世绩北伐之前,李世民还有选择的余地,你再考虑一下,最好能劝他归顺长安。”

这是晚宴的重点,杨崇夫妇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观音婢还是很坚决地回绝了,连礼物都没收,那怕是失败,也要站着死。晚上的风有些凉,观音婢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加上少妇的风韵,绝对是个美女;可是杨崇望着观音婢走向的背影,却有种孤独萧瑟的感觉,犹如一个战士,即将拔出腰间的宝剑。

过了几天,政事堂对各地的将士做了封赏,一口气任命了两百位多位公侯,国公增加到七位,分别是越国公杨崇、曹国公徐世绩、魏国公吕崇茂、卫国公李靖、管国公鱼俱罗、辽国公元威、毕国公诸葛全。吕崇茂现在是兵部侍郎,哪敢和这些大佬比肩,几次想辞去魏国公的头衔,都被政事堂驳回;上上下下都知道杨崇迟早是要称王的,不计较这些。

长安城中,不仅放了三天烟花,让满城百姓饱了一个眼福,越国公府还在笑珍斋推出了新鲜蔬菜的摊位,黄豆芽、绿豆芽、韭菜、白菜、冬瓜、葱、黄瓜,式样数量虽然不多,但是精贵在新鲜,一看就是才摘下来的。早得到消息的人家抢先买了,后面的人才知道,笑珍斋明天就卖那么多,黄豆芽、绿豆芽还好一点,其他的蔬菜量是少得可怜。

权贵们自然不会去市场上抢,一位位家眷分别来越国公府拜访几位夫人,都知道,对于杨家的产业,越国公就是一个摆设,无论妻妾说话都比杨崇管用。姜菲三人早就估计到这种局面,即使是亲朋好友,也只是豆芽为主,搭配上两种其他的蔬菜,当做礼物赠送;至于要去参观,对不起,在科技城那边的农庄里。

现在长安城里和笑珍斋一样的百货铺有二十几家,基本上有样学样,不少笑珍斋的伙计跳槽去做了管事,除了杨崇自家生产的商品,其他的供货渠道都差不多,即使在产品质量上比笑珍斋差,但是在品种、价格上丝毫不落下风。新鲜蔬菜就是杨崇的主意,温室种植、大规模地生产豆芽,加上豆腐和山珍,带动了笑珍斋的销售额。

姜菲三人不得不承认,杨崇在生意场上的功力,她们是望尘莫及;张伯坚还带来一种扶南的香米,被装成一斤一小袋,正月十五在笑珍斋推出。笑珍斋现场摆了两个煤炉,当众把香米摆在大米里煮饭,请顾客品尝,一天煮了十锅,笑珍斋门口挤满了人,香米卖出去足足一千斤。

不过这个冬天风头出尽的还不是笑珍斋,而是独狐虹;煤炭和煤炉的生意杨崇没参与,是姜夺、杜淹等人从张掖顺带过来的,但是长安人口比张掖、武威等郡加在一起还多,变成了一桩大生意。去年被姜夺等人狠赚了一笔,今年当地的权贵也插手煤炭生意,双方都有矿山、铁厂,厮杀得难解难分;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长安的木炭行门可罗雀。

独狐虹就在这时候出面收购木炭,一次次从银行贷款,等到政事堂宣布武川铁厂恢复生产的时候,独狐篡几乎要了独狐虹所有的货。这是杨崇的一个让步,武川铁厂既然不愿意自己插手,干脆就是下订单,铁厂赚不赚钱不管。

不过私下里,杨崇还是通过独狐虹转达了自己的看法,除了朝廷的订单,武川铁厂应该向质量要求不高的民用方向发展。现在长安的地盘增加,销售的区域成倍扩大,没有理由挣不到钱。

(本章完)

第533章 骊山密谋

杨政道的小朝廷派了左武卫大将军张长逊和突厥使者执失思力一起来长安,杨崇单独接见了张长逊。张长逊介绍了定襄城的情况,在突厥的坚持下,梁师都、刘武周、高开道都到了那个小朝廷。眼下,杨善经、梁师都为左右仆射,王须拔为纳言,高开道为中书令,刘武周为太尉,张长逊、苑君璋、高满政、王文素、郭子升、陆季览为尚书。

张长逊直接说明了来意,义成公主希望能把统万城划给他们;杨崇一听就明白了,颉利可汗要唱大戏了,还是和另一个时空一样,突厥人利用梁师都等军阀挑起摩擦,混战中,突厥大军趁机偷袭长安。一样的剧本,不一样的演员,自己别无选择地被突厥人挑选为第一配角。

杨崇故作思考说:“统万城是河套屏障,不可交于突厥;给你们,其实与给突厥无异。告诉杨善经,突厥人贪得无厌,这是最后一次,另外我有三个条件。第一,统万城郡守必须是梁洛仁,五年不可更换;第二,我需要一万头牛羊做补偿;第三,允许百姓自由离开,三个月以后交接吧。”

张长逊很奇怪,杨崇怎么就答应了呢?不应该训斥杨善经吗?不过杨崇答应了,张长逊就不想在细节上纠缠,迟几天交接没问题,筹集牛羊也需要时间,张长逊很痛快地同意了杨崇的三个条件,回定襄城去报功了。

杨崇以外出打猎为由,没有见执失思力,突厥的事全部交给礼部处理;实际上杨崇召集姜夺、元无竭等人在骊山的行宫里开会,要他们秘密研究突厥从统万城偷袭长安的路线和时间。杨崇认为颉利可汗能够征调十到二十万的突厥军队,这一战是中原存亡的关键一战,除了立即下令史大千左屯卫大军回长安,杨崇也传令让诸葛全来长安。

诸葛全几天就到了,对杨崇的异想天开思维,诸葛全拍手叫绝,突厥的目的还真是如此,必定在李世民再次南下的时候。诸葛全认为,为了保密,可以从陇右河西秘密调兵,让出统万城,增加盐川郡等地的防卫是正常的;至于突厥南下的路线,必须避开郡县城堡。上县可以绕过,萧关不会碰,突厥人的线路很可能先逼迫安定郡、平凉郡,然后就在萧关前,东进穿过弘化,直达武功。

萧关、武功就是和突厥决战的地点,元无竭问诸葛全:“既然知道南下的道路,何不在平凉设防?”

诸葛全指着萧关说:“平凉四县,只有萧关能起到阻挡的作用,在其他地区,难以布置固定的步兵阵地,我们骑兵的人数还是少于突厥,有些仗不得不靠步兵去打。武功位于关中平原腹地,地势西北高东南低,突厥人杀出来有突然性,但是武功有渭河、漆水河、漠浴河、湋河,对我们步军防御有帮助。”

姜夺等人明白诸葛全的意思,打仗嘛,哪有十拿九稳的事情,武功的地势可以让步军有层次的布防,即使一开始没顶住,后面的防线能继续起效果。杨崇决定,成立秘密的前线指挥部,由诸葛全、姜夺负责,利用三到六个月拖延的时间,在萧关、武功设防,在陇右、河西准备五万大军,到时候与长安的三卫同时出战武功。

骊山会议一结束,诸葛全就回了天水,杨崇也风轻云淡地去了昆明镇,第一期的房子已经造好,杨崇拿出的水泥配方大奏其效,无论是石灰与火山灰,还是石灰石和粘土的烧窑都得到了成功,大大加快了工作的进程。可是水泥工坊的生产销售都在科技城中,官府和商人根本无法插手,一个个急得眼都红了。

袁天罡见到杨崇,就象看到了救命稻草,把水泥的重要性说了半天;杨崇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大规模推广,要等工部验证到水泥的硬度可以建造城墙,我会扩大水泥工坊的规模,在科技城边上专门建一座生产水泥的瓮城,供应全国各地。”

袁天罡知道了杨崇在潼关开采金矿的事情,不得不承认杨崇调度有方,水泥的工艺和金矿的位置恐怕是早就准备好的,就这两个工坊,够杨崇一辈子挥霍的。袁天罡问道:“如果有人想购买水泥呢?”

杨崇准备在武功建造工事时用水泥,毫不犹豫地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除了工部和昆明镇,其他地方一律不卖。”

天缑是科技城城主,见到杨崇就是抱怨缺人,长安百姓生活一安稳以后,想挣短钱得多,到工坊长期做工的人反而越来越少。杨崇想了想说:“找李继钧、高北要人,他们的族人种地不行,到工坊上班总可以。另外且末、敦煌流垦营中还可以挑选一部分人。”

天缑笑道:“李继钧写信来了,说想辞官不做,到长安来开买卖。”

“老滑头。”杨崇骂了一句,李继钧有散官的职位,是想通过这个理由,从高昌调到长安来,杨崇吩咐天缑回信:“让他多带点人来。官职吗,就是昆明镇的镇主,和他原来的官品一样。”

杨崇在昆明镇一气住了十天,甚至把元袭人和小杨信接过来度假,执失思力不得不追到昆明镇来,找杨崇商量双方榨场贸易的事。现在杨崇给岁币,榨场贸易的数量激增,让突厥感受到了自己物资困难的真相;可是已经形成了消费习惯,突厥贵族更是一路追随长安的时尚,执失思力找杨崇就是请教解决的办法。

杨崇清楚,这就是贸易战的效果,青海西域在手,杨崇不缺牛马、骆驼、毛皮,可突厥缺少日用品和奢侈品,价格此消彼长,到最后两瓶酒换一匹马都有可能。但是杨崇嘴上说的是另外一套,问执失思力:“这样不好吗?长期下去,牛羊被野,兴许到你我白头的时候,两边都不会打仗。”

(本章完)

第534章 庆典

执失思力心说杨崇你太能忽悠了,就你和颉利可汗那德行,一对枭雄,谁也不怕谁,不打仗可能吗?不过杨崇一个劲地说两国友好,说突厥长此以往,就能和中原一样,并入中华大家庭。对于突厥贵族的桀骜不驯,杨崇的建议就是规范法律;这和颉利可汗的设想一模一样,执失思力只好谢了出去。

执失思力刚走到门口,又被杨崇叫住,还有三天是长安大学的开校庆典,杨崇作为长安大学的山长,邀请执失思力观摩。执失思力知道长安大学是相当于稷下台那样的学府,有机会参观,等于是对中原文化和科技的了解,还是高兴地答应了。

开校庆典的那天,大学不禁止有人进出,无论是贩商农夫,还是妇女儿童,都可以进去参观,感受大学的气氛;唯一的限制就是,车马只能停在大学外面,所有人都必须走进去。春风荡漾,花红柳绿,正是踏青的季节,观者如云,游人如织;大学里最让人瞩目的就是一道道影壁,都是名家书法,刻着各家学派的经典言论。

杨崇作为山长,被推到大讲台上做第一讲,杨崇讲的就是高转筒车,以人力或畜力为动力,外形如龙骨车,其运水部件如井车,其上、下都有木架,各装一个木轮,轮径约四尺,轮缘旁边高、中间低,当中做出凹槽,下面轮子半浸水中,两轮上用竹索相连,竹索长约一尺,竹筒间距离约五寸,在上下两轮之间、在上面竹索与竹筒之下,用木架及木板托住,以承受竹筒盛满水后的重量。

吸引人眼球的是杨崇预先让木匠做了一个高出水缸一米的模型,进行现场表演,当人力或畜力转动上轮时,竹索及下轮都随着转动,竹筒也随竹索上下。当竹筒下行到水中时,就兜满水,而后随竹索上行,到达上轮高处时,竹筒将水侵泻到水槽内,如此循环不已,带动连成串的小竹筒盛水,沿水槽而上。

工部和京兆郡的官员明白,这件高转筒车是要在长安等地推广的,解决许多高处田地取水困难的问题,一个个听得都很仔细;最后得知模型将摆在长安大学的陈列室里,官员们无不庆幸,可以随时来参观,测绘数字。要不然大学有自己做不好,不光是上司不满意,还不知道遭多少百姓埋怨。

杨崇执政以后,不管上面的风云如何变幻,面对基层的官员明显有了压力,老百姓是一个比一个敢说话,弄不好就去官府咨询告状;而河西军的那帮兵痞在河西养成了习惯,没事总会插上几句话,长安城内外压根就没事情能瞒得住上面。杨崇讲完,是阵阵的掌声,执失思力鼓着掌,陷入了沉思,长安,真的不是大利城能比的。

第二位上台的是来祝贺的国子监王通,王通客气几句后,介绍的是自己的新书,模仿孔子作的《续六经》;这本书是王通潜心钻研孔子“六经”后所作,据王通自己说,曾经受书于东海李育、学诗于会稽夏典,问礼于河东关子明,正乐于北平霍汲,考易于族父仲华。按照出版社的建议,在现场赠送了五十本王通签过名的书。

长安大学不是儒经学府,对王通的书不感冒,但是白送的事就不一样了,不说平时可以看看,欣赏大儒的字迹,就是摆在书房桌案那也是一种讲究,所以要书的人很踊跃,一个个对印刷的精美赞叹不已,王通无意中为印书坊免费打了一次广告。

然后帅国真等人一个接着一个上台演讲,都有着现场解说的实物案例或模型,让台下的学子受益匪浅,围观的百姓看得津津有味。太学来了不少人,从头看到尾,人群散后,自己三五成群地在一旁争论,甚至与大学的学生辩论。宇文恺等人很满意校园里的反应,百家精神最关键的就是争鸣,从各自的学说对同一个问题进行辩论。

执失思力的内心是充满震撼的,作为一个中原通,执失思力很快就想明白了长安大学的作用,一旦他们把进攻突厥作为主题,那就会有数不清的国策、器械、手段出来,供执政者参考。这是实力是突厥完全不具备的,所以只要被中原先发制人,突厥剩下的就是失败;到那时,突厥能争取的,仅仅是什么样的失败,灭国还是战败。

执失思力随后两天参观了昆明池附近的所有景点,除了科技城和墨庄不给进,其他地方都看得仔仔细细;执失思力再次受到打击,这是这个镇子的繁华和经济实力就超过了大利城,虽然杨崇送了他一匹青海马,执失思力还是无心久留,和杨崇应付几句,便告辞回整理行装,返回大利城。

杨崇在昆明镇又逗留了几天,一直到看出第一架转筒车在墨庄后面的山上转动起来,潺潺的河水运往上游,体验了百姓的兴奋和欢呼,杨崇才回到长安。杨善经已经带着一万头牛羊到了河东,户部的官员收了牛羊以后,杨崇派王挺出面负责交割一事,任命梁洛仁为朔方郡守。

梁洛仁明白自己的使命,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位置,所以去拜见了杨崇,得到杨崇只要求他善待百姓的明谕,才同意回老家去上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统万城的大部分百姓迁到了儒林县等地,与梁师都的军队回到统万城的,还有五千突厥骑兵;王挺留在儒林县负责防御,司马凡被调到上县,负责物资统筹。

自从始毕可汗死后,薛百崖就再也没有传来过消息,杨崇和王挺分析了几次,薛百崖不是在兵乱的一役中死去,就是因为手下人损失殆尽,不方便传递消息。好在王挺建立了一张突厥的情报网,虽然高层的情报减少,但是突厥军队的动向还是能掌握的;两个月中,颉利可汗调结了二十多万的大军。

(本章完)

第535章 武功破胡

草原的夏天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一望无际的景色,让人如痴如醉,花香遍野,牧歌悠扬,原本应该是男男女女在一起抓羊游乐,但是现在的统万城是肃杀如寒冬。延陀设和薛延陀联军三万五千人,步利设和霫部联军五万人,统特勤带领西域胡人一万五千人,斛特勤主管的斛薛部两万人,突利可汗指挥的契丹、靺鞨、奚等部联军三万人,颉利可汗自己的金狼军八万人。

如此多的大军集中在统万城四周,很明显是大战前的征兆,突厥大军从统万城出发出来,沿着大道向西行七十里,眼前便豁然开朗,河水、草原、群山,到处是郁郁葱葱。湛蓝的晴空下,数十里的青草地,牛羊悠闲地吃着青绿的草;野花姹紫嫣红,估计打一个滚就是一身花香,丹顶鹤、羚羊、黄鸭出没在草地和水边,没有丝毫的顾忌。

看不到突厥人自己的帐篷,偶尔出现在河野的,是瓦房砖墙的坚硬棱角。突厥大军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吹响令人恐惧的牛角号,迅速散开,分成一支支队伍,从草原中部穿过,消失在草原上、河两岸、沼泽湿地里。颉利可汗遥望着长安方向,信心十足。

北平的李世民再次指挥着六万大军南下了,直接挥军攻占深州,一路杀奔洺水县;刘黑闼一面迎战,一面向徐世绩、罗士信求援。徐世绩调集了罗士信、王薄、宋金刚等部七万人增援洺水县;李世民听说罗士信到,赶忙命史万宝领兵从往洺水沿岸去迎击罗士信,史万宝到时,洺州总管庐江王李瑗的营寨已被罗士信攻陷,史万宝无奈退兵,李世民和徐世绩相持于洺水。

西北方面,颉利可汗派步利设进攻灵武郡,一路连克新城、石岭、大谷;斛特勤的军队则南下,逼近儒林城。颉利可汗自己和突利、延陀设指挥十四万大军杀奔平凉郡,让统特勤切断怀远城与外面的联系;一时之间,关中风声鹤唳,长安一日三惊。杨崇宣布自己将率姜夺、史大千、杨公卿三卫出征,只留下尧君素一部守城。

先行的只有杨公卿一卫,杨崇等的是颉利强攻萧关还是偷袭武功县,经过漫长的八天,烽火终于传了过来,萧关没有被攻打,突厥人还是想奇袭长安。杨崇等人立即开赴武功,并派出信使与诸葛全联系;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浩瀚的长队消失在烟尘中,中原和突厥的第一次对决开始了。

杨崇赶到武功渭水边的时候,杨公卿已经建立了一片军营,连绵不绝,关键的石堡全部是用水泥浇筑的。渭水上留了一座宽大的浮桥,横跨在河面上成为南北的唯一通道,浮桥两侧各有五张床弩;不时有斥候从对岸奔回来报告军情,和新派出去的斥候通过浮桥。杨公卿敢凭三千人袭击杨广十几万大军的队伍,除了斥候,还派出两支千人的骑兵去袭扰突厥。

杨崇等人用望远镜官场敌情,太阳偏西的时候,夕阳西下,山川原野都笼罩着金色的寂静,披上红霞的彩衣。一支狼狈不堪的骑兵飞奔而来,一千人只剩下五六百人,一个个满身血迹,人和战马似乎都带着伤,奔跑得散乱不说,有的战士几乎是把自己绑在马上。河对岸接应的步兵迅速安排骑兵渡过浮桥,为首的将领边走边喊“还有二十里”。

杨崇没有动,去作秀安抚回来的骑兵,那是领军将领的事情,杨崇在观察着突厥骑兵可能过来的方向;过了一会,右御卫的第二支骑兵出现了,回来的人更少,只有不满三百人,突厥的两千骑兵紧紧地追在后面;杨公卿看清楚逃跑的骑兵确实是自己的手下,松了口气说:“总算把突厥人引过来了。”

杨公卿是参加骊山密谋的人,当然清楚,要是杨崇和诸葛全的猜测错误,突厥人没有走这条线路,将对占据产生致命的影响。萧关血战大不了损失地盘和人员,可是长安被袭,会震动全国,让河北的军心恐慌,还好,一切在预设的轨道上。

河对岸埋着炸药,一百名点火的士兵就躲在一个个地洞中,和守在床弩旁的弓弩手一样,都是不惧生死的勇士,让突厥大军云集在浮桥前面就是这两千骑兵的任务。床弩齐射,无数的箭矢呼啸在空中,两千突厥骑兵转眼被射死六七百人,剩下的人迅速后撤,河西军的弩箭天下闻名,谁也不会硬上。

河西军的骑兵正在浮桥上奔跑,对岸传来牛角号的厉嚎,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让大地都在颤抖,地平线上出现越来越多的骑兵,逐渐变成滚滚洪流。河西军没有去烧那座浮桥,三十张床弩静静地对着浮桥;后面的营寨里,天鉴正指挥着霹雳营的将士们竖起五十只飞艇,就等着一声令下,点火升热气球。

一阵有节奏的鼓响,北岸的河西军士兵利用十张床弩最后发射了一次弩箭,射倒了数百敌骑,便被蜂拥而至的突厥骑兵一一砍翻,几个在后面敲鼓的士卒放弃了跃进渭水中的机会,爆骤的鼓声直到身亡。杨崇等人心情一紧,鼓声就是点燃炸药的信号;不知道多少人有机会点燃炸药。

轰、轰、轰,炸药爆炸,突厥骑兵陷入了一阵的慌乱中,由于突厥骑兵太多,一百个爆炸点根本不用考虑是否有敌人到近前,只要炸了就会伤人。数万匹战马奔腾,掀起的烟尘遮挡了杨崇等人的视线;王恭示意风向正好,河西军冲锋号吹响,五十只热气球腾空而起,史大千指挥着一万名骑兵,旋风般从浮桥上冲向对岸。

突厥军听到南岸的冲锋号,还是准备整顿队伍的,可是五十只飞艇从空中不断地扔下天雷,让突厥人彻底丧失了斗志,天上飞的是怪物,不是人力可以抵挡;颉利可汗的金色大旗在阳光下分外显眼,被天鉴指挥着四只飞艇紧紧跟随,落下的天雷把金狼军炸得人仰马翻,颉利可汗感觉自己就是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本章完)

第536章 大胜

金色狼旗终于掉头,突厥大军撤退了,史大千在飞艇的配合下追击了十里地,斩杀四千多人而归;桥北一战,突厥伤亡高达两万人,大部分是自己互相践踏造成。颉利可汗后退了五十里才扎下营寨,杨崇派人送信,约定明日决战;颉利可汗同意后,召集突利等将领商议,突利摇头说:“天上的飞艇太厉害,这仗无法打,就算人不怕,战马可控制不住。”

突厥众将纷纷点头,他们不怕与人搏命,但是这种白白的死亡还是有些害怕;颉利可汗自然知道这个侄子对自己坐上大汗宝座不满,闻言正要打压一番,灵武的快马赶到,步利设五万联军与诸葛全五万大军对决,一战整整损失了三万多人,步利设率领残兵守在平凉郡,等待颉利可汗的大军会合。

延陀设低声建议说:“大汗,议和吧,步利设惨败之下,根本没有再战的勇气,杨崇能在武功等我们,就说明他早有准备,明日就算获胜,伤亡必定不小;杨崇可以继续征调军队再战,我们孤军深入,架不住这样的消耗。一旦人打光了,国内必定出乱子。”

突厥的大汗不是中原的皇帝,从某些方面看,甚至权力还不如中原的郡守;手下的部落都是靠强权威慑,如果颉利可汗的势力不如手下某些人,那么内部的动乱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颉利可汗阴沉地看看执失思力说:“还是你去,和杨崇说,我退兵了,希望他能安排沿途提供粮食,让我顺利撤走。”

执失思力苦笑一声,带着两名随从,连夜来到渭河边,隋军已经在河北面设了一个一千人的小寨,听清楚执失思力的来意,守寨的军官用最快的速度把执失思力送到杨崇面前。执失思力见到杨崇施礼说:“丞相误会了,大汗是特地去长安与你见面。”

杨崇冷冷地说:“如果今天你们杀过渭水,就不会这么说了吧。颉利可汗要是只想与我见面,至于动用二十万大军,还要知会李世民吗?按照我和他的关系,大可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喝喝酒,聊聊天,找些歌舞伎助兴,需要象现在这样,找几十万大军和百姓来助兴?”

执失思力心说你俩没一个是这样的人,但是不敢当面反驳杨崇,只能尴尬地笑笑说:“大汗让我来和丞相商议,我们突厥大军准备退到榆中,还望丞相通知沿途供应粮食,免得下面的人为了吃的食物抢掠,伤害中原的百姓。”

杨崇思考了片刻,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执失思力苦笑道:“丞相想必已经得到灵武郡的战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怎样?大汗是一心一意地想撤军。”

杨崇拍手说:“那就这样,在平凉郡给你们补充物资;告诉颉利可汗,为了表示惩罚,我将取消购买丰州的岁币,他要上书认错。另外你要留在我军营里,让你的随从回去报信,如果颉利是假退兵,我就杀了你祭旗。”

颉利可汗得讯并不意外,突厥各族将领都不意外,弱肉强食,杨崇在形势占优的时候不提出条件是不可能的;他们意外的是杨崇同意让沿途郡县提供物资,仅仅是要突厥上书认错。一直等后来的长安报传到大利城,突厥的高层们才看懂杨崇的用意;杨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颉利可汗当众承认自己错了,当众发誓忠于大隋,如果有一天反悔,就天下共讨之。

突厥大军次日一早便拔营起寨,可还是迟了一步,平凉彻底败了,诸葛全利用飞艇晚上袭营,突厥混乱中,被谢映登杀进营寨,全军崩溃,随步利设逃出的不到六千人。颉利可汗与步利设会师后,索性再往北退,离诸葛全的大寨六十里处下寨;杨崇的效率很快,与颉利可汗只差一天脚程,却带来五千头猪羊,一纸书信只有八个字“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颉利可汗大笑,收了猪羊和杨崇释放的三千多俘虏,回军塞北。杨崇能如此幸运地在武功等着突厥主力;诸葛全五万大军神奇地出现在安定郡,几乎就像是等在那里,还有大量早就准备好运到交战地的水泥、火药、藏人的铁筐等等,无不说明长安对突厥的动向早有预案。

杨崇命姜夺北上解儒林之围,自己和史大千、杨公卿退回长安;大军回到长安的时候,元威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带领军民迎接凯旋之师,这一战打掉了长安权贵对突厥的担心,对将来的走向有着重大意义。尤其是韦裔,经过精心的策划,把突厥和李世民的消息放在同一个版面宣传,同一个版面评论,让人产生一种李世民就是突厥走狗的错觉。

老孙头挤在人群中观看了盛装回师的军马,漫长的队伍走过,人数和宣传的差不多,确实没有什么伤亡。仪式结束,老孙头顺着人流慢慢走回城中,绕道永安坊看了看,宫主还没有动手的通知,可是刚回到百货铺子挂出营业的木板,就看见六个便衣同时走了过来。六人虽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是那种军人的杀气毕现无疑,老孙头沉住气,笑着迎上去问:“客官需要什么?”

为首的一人沉声问道:“有一辆从河北送黄金来的驴车,可是在你家中卸的货?”

老孙头双手微动,数十件暗器已经从双袖飞出,六人顿时中毒毙命;可是老孙头发现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改变。一个老板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圆脸、鼻高嘴阔、双眼混浊,脸上挂着的笑容并不比哭好多少;来人哀叹一声说:“血手飞花,出手就不留活命。”

老孙头漠然地说:“漠南鹫栾英,现在听说你做了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受。”

栾英苦笑着说:“可是我没办法,让你逃走,我也活不成。”

老孙头呵呵笑道:“那就让我们做一对黄泉路上的伙伴。”

(本章完)

第537章 云梦山的神秘1

十几样暗器全部打在晃动身形的栾英身上,可是栾英的速度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双手化成鹰爪,干脆利落地捏碎了老孙头两边肩胛骨。老孙头一口鲜血喷出,漫天血雨中,倒在了地上;栾英避过血雨,再次扑近查看,老孙头已经嚼舌自尽,没有一点呼吸。四名手持短弩的高手冲进屋里,配合着栾英检查屋内的每一个细节。

老孙头的住所同时遭到突袭,焦俊差一点失手,豪客的流星拳和刀客的五行斩杀死杀伤十一名衙役,要不是冯齐整的三名弟子在场,两人恐怕能冲到大街上。双方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刀客战死,豪客一步跳出圈子说:“我投降,但是我只能回答你们三个问题。”

“成交。”天弃走进院子说:“说出你护送李瑗来长安的沿途联络点,说出你所知道的宫主十个特征,说出你上面的那个人名字。”

豪客思索了片刻说:“李世民的人被你们抓了,三个问题包含了几十个小问题,我回答不了。”

豪客计算着天弃走近的步伐,突然暴起,手中多了一对铁尺,全力击向天弃的喉咙和肋下;可是天弃的剑速度更快,旁观者只看到一道弧形的亮光一闪,豪客便从半空中坠落,摔在地上,脖子才溢出血来。

密室的门根本没关,让天弃和焦俊兴奋的是黄金一点没少,弥补了苦等这么多日子都没有办法扩大线索的遗憾。李世民的两名手下在青楼被焦俊的眼线发现,落网后交待了知道的一切,焦俊通过驴车,逐渐缩小了范围,最后确定了老孙头家是收货的地点;河北战事又起,天弃为了放长线,只是安排等待来接收黄金的车辆。

一直到武功大捷,老孙头还是没有动静,天弃和焦俊便明白宫主要么已经取走了黄金,要么就是为了安全,不到某件事动手的时候,根本不会来取黄金。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天弃与孟翻商量后,决定动手;黄金还在,就是意外之喜。从密室中,天弃还是发现了很多线索,因为杨崇没有在长安庆功,而是和独狐怀恩、房彦藻去了洛阳,天弃要跟去负责安全,只能让焦俊负责继续排查。

杨崇这次对洛阳的人事做了一个小小的调动;毋端儿率领一万老兵到洛阳组建右虞侯府,程咬金被调到儒林担任王挺的副手夏州军马副总管。杨崇到洛阳的时候,河北的战事有了结果。在高开道率领两万突厥、黑水靺鞨骑兵的支持下,李世民的玄甲骑兵拼到最后一个人,硬是以少胜多,击败了徐世绩的九万人马。

只是罗士信的背嵬军太过坚强,又有天雷等利器,劣势下死战不退,独自顶住突厥骑兵的进攻,突厥骑兵阵亡过万,还是没有吃掉罗士信。韩士谔与破六韩拔魁率领一万两千骑兵早就赶到战场,硬是等了一个半时辰,最后选择在双方准备调整的一霎那,突然杀进战场。

两千重骑兵横扫唐军,突厥骑兵抵挡不住,高开道率先逃走,李世民功败垂成,在徐世绩、宋金刚回头反扑下陷入重围,最后只带着不足五千人突围,唐将刘师立、杜君绰战死疆场。李世民经此一败,再也无力展开大规模战斗,被河西军攻占河间郡,切断了李唐控制的常山郡、恒山郡与北平的联系。

徐世绩大军在河间休整,韩士谔向西逐走高开道,占领常山郡。所有人都明白,徐世绩残胜后,未必能继续攻打幽州,但同样,李世民很难再有实力南下河间,沧州成为双方关注的焦点。

李世民征集了两万唐军,亲自率领屯兵古皮城,另以史万宝为大将镇守南面的五垒城作为犄角之势。徐世绩两次被李世民击败,深知对手用兵如神,并不急着用兵,而是编训军队为主;杨崇指示韩士谔,目前还不是与突厥全面冲突的时候,恒山郡可以和杨政道那个小朝廷平分。

恒山郡的瓜分尘埃落定的时候,李世民竟然走了一步险棋,传檄天下,宣布与李唐决裂,出任隋廷杨政道手下的燕王兼幽州行台行军元帅,杨善经派人来接李世民的家眷。被长安的政事堂拒绝了,礼部尚书崔处直、黄门侍郎王叔玠开始,朝中大臣先后写信到洛阳,劝杨崇进位为王;诸葛全直接来信,要杨崇确定年号。

这其实已经是变相的称帝,杨崇目前快统一北方,称王后才能大封功臣,否则卖命多年的三军将士也会心冷;杨崇看了所有的书信,都放在一边没管,而是与张果老、房玄龄、天弃、元袭人、独狐虹、苏定方等人去了云梦山,传令韩世谔、徐世绩各带了一万精锐在云梦山会合。

云梦山相传是墨子和鬼谷子作伴云游的地方,峰峦叠嶂,山岚雾霭,夏季云蒸霞蔚,气象万千,众人放马走在山路上,泉水潺潺,百花争艳。杨崇的脸色平静,但是熟悉杨崇的人都可以发现,杨崇有些亢奋;元袭人和独狐虹一身戎装,骑马走在杨崇的身后,两人同李淳风、天缑一起,匆匆从长安赶到洛阳,跟着前来云梦山,但不清楚来做什么事情。

过了垭口的南山峭壁,山崖上四根钟乳柱石恍若天门,门洞上钟乳石自然形成的一尊白衣人像,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转到水帘、青龙、龙背三溪汇流处,迎霞聚瑞,碧波荡漾,水色天光成一色,鱼儿嬉戏,美不胜收。杨崇停马注视良久,只是一声叹息,示意天弃带路继续走。

走到半山腰,众人下马,常捷营护送着众人攀上云梦之巅,眼前豁然开阔,绿草如茵齐胸,灌木郁郁葱葱,野卉芬芳,蝉鸣蝶舞,一眼望不到尽头。天弃显然来过此地,带着众人穿过草地,来到一处石室,说是墨子当年带着信徒悟道之地;石洞看上去很浅,苏定方点燃两个火把,石室中顿时亮如白昼。

(本章完)

第538章 云梦山的神秘2

天弃把杨崇带到一面石壁前,除了墙上的天文,什么都没有;杨崇一阵激动,其实天弃抄录给他的时候,杨崇就认得那种文字是二十一世纪网络上流行的火山文,鹿石子说的是他凭空到了这间石屋。杨崇明白,和自己一样,鹿石子也是穿越而来;所以坚持到现场,看一看有没有通往二十一世纪的道路。

所有人都看出来,杨崇盯住石壁时的那种激动;杨崇的身份充满秘密,今天能被杨崇带来的人,都意味着杨崇的信任。杨崇伫立了一阵,把石壁上的每一个凹槽都看得很清楚,询问天弃:“就这一处吗?”

“就这一处。”天弃恭谨地答道:“从右首的大石块绕过去,是一条石道,迷宫一样;上次我用绳索系在外面,走进去一百米看不到头,却发现自己绕了一小圈,只好退了出来。定方,安排你的人进去探路。”

苏定方早有准备,安排了二十名士兵,绑着绳索一步步放了进去,绳索足够长,人也足够多,两个时辰探明,里面就是一个迷宫,没有新的出处。李淳风根据每一个出来的人画下路线,最后发现,出口就是这一处。杨崇死死地盯住图纸,计算着李淳风标出的数字,终于问道:“淳风,你看出什么?”

李淳风微微笑道:“有五条死路的长短不一,应该还有路。”

两人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算出应该有一个门,天弃、天缑带人一条路一条路去探,花费了两个多时辰,在第三条死路上探出一个门,设计的很巧妙,用天然石块做成的,就镶嵌在石壁上,加上年代悠久,风化落满灰尘,根本看不到一点缝隙。最好是天缑,听声音听出不同,慢慢地抹去灰尘才发现的。

天缑花了一个多时辰打开石门,是一个甬道,走下长达二十米的台阶,便是一个人工密室,墙角是一只四四方方的青铜鼎,鼎里除了竹简,就是一个铜盒,天缑打开后,盒子里麻布包着一张崭新的银行卡。风一吹,麻布转眼成碎片成灰,塑料果然不会腐蚀,抹去刚刚沾上的铜锈,还是一丝不变。

银行卡精美的材质图案惊呆了所有人,墨家有如此文字和卡片,几千年来沉寂无声,有着何等的决心和指望;杨崇从内怀里摸出自己的两张银行卡,已是泪流满面。一霎那,杨崇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是放不开眼前的人和眼前的富贵,还是对回到现代社会再做一个屌丝有种说不出的彷徨。

张果老等人见证了奇迹,越发认为杨崇本身就是墨门的弟子,纷纷在心中猜测杨崇下一步要做什么;没办法,按照杨崇今天的地位,做什么都将是轰动天下。过了许久,杨崇抹掉眼泪说:“果老留下,其他人出去。”

元袭人和独狐虹忍不住抱住杨崇,此刻就是傻子也明白,杨崇与这间密室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杨崇要向张果老问惑;杨崇这些年坚持着不称王,或许就是心中另有理想,今天,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杨崇劝了两声,元袭人还是不肯松手,杨崇命李淳风:“把你师母带出去。”

李淳风没有遵命,淡淡地说:“师傅,男女授受不亲。”

李淳风都这么说,其他人更是不会动,杨崇只能向独狐虹求助;独狐虹狡黠地一笑说:“杨崇,你要是和张果老学老子李聃,溜走去做神仙,我会照顾好袭人姐和杨信,你要是不走就答应娶我。”

杨崇气急败坏地说:“我答应你,你赶快把袭人扶出去。”

谁都看出杨崇的承受力快要到极限,独狐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已然站立不稳的元袭人扶出密室,众人跟了出来,徐世绩轻轻地问了天弃一声:“丞相可留有书信。”

天弃摇摇头,元袭人梗咽着说:“姜菲那里有杨崇的亲笔信,每次杨崇离开长安,都会留下一封密函。”

密室中,张果老盯住杨崇良久问:“你在家中有父母妻子?”

杨崇摇摇头,杨崇晓得张果老一辈子追求仙道,想象力丰富,能猜测到很多事情,此刻思绪纷乱下根本没考虑张果老话里的含义。张果老松了口气又问:“你断定下去就是你想要去的地方,另一个人间?”

杨崇还是摇摇头,四维空间瞬息变幻,就算能出去也不过是另一个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的概率比大海捞针还小;另一个人间,谁知道,也许是恐龙的世界,漫天满地的都是爬行动物。张果老叹口气说道:“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火,你能让大隋的百姓过得更好,你不会有兵败逃亡的担心吧?”

杨崇唯有摇头,这几年的一切证明了这一点,杨崇有夺取天下的能力和信心;张果老顿时怒斥道:“这里有上百万跟随你的人,数千万黎民百姓等着你去拯救,家里人等着你去团聚,你却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在犹豫。”

神仙也说到另一个世界是虚无缥缈的事,中国人说到底本质还是唯物主义,只是传出去,估计道门湮灭,楼观道的大门都会被激愤的信徒砸烂了。面对张果老的迎头棒喝,杨崇无奈地说:“果老,你应该知道这种事对我的吸引力。”

“我明白,大凡修道的人都幻想着长生不老,探寻人间另途。”张果老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说:“老夫年事已高,无牵无挂,就想窥得天机,如果下面真是捷径,我可以替你去走一趟,回来告诉你答案。”

杨崇一愣,怒道:“你无耻,你这是要弃我而去。回来?先不说你能不能回来,就算是你能回来,时间也对不上。原来你就是存着这个心思,不行,我不同意。”

张果老拍着杨崇肩膀说:“有些事总是要人去做的,你的责任是天下,是百姓,是墨家。我的责任就是去看看,换一个环境,了此残生。”

(本章完)

第539章 云梦山的神秘3

杨崇想了想说:“我安排一百人跟着你,如果是真,每个人用绳索连起来,纵使不能过去,我也想看个究竟。”

张果老明白,这件事对杨崇吸引力太大,不以身犯险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两人打开石门走了出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外面的人已经等的头发都快白了。杨崇的反应过了头,让房玄龄等人都担心杨崇一时糊涂,学墨翟云游,那就真是爆炸性的笑话了;看两人沉着脸出来,反倒都松了一口气。

一听张果老吩咐,天弃和苏定方连忙安排人拿来绳索,选派士卒,然后张果老腰间缠着绳索走在最前面,每五米一个士卒往里放。杨崇想想,把崔瑶送自己的那块玉递给张果老;天弃听李淳风的主意,不管杨崇和张果老的吩咐,自己跟在张果老身后,到了五米就派上一个士卒,整整派了二百二十三人才走到头,还是一道石门。

天缑听说顿时精神百倍,一路跳跃而下,石门的机关就是那块玉,张果老已经轻轻打开门,里面是一个天井,十来株奇异植物,一株桃树,上面是遥远的天穹,高有数百米,阳光从中间的洞口照进来,正好沐浴着这片小天地。张果老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才发现一帮人在山洞里忙了一整夜。

张果老忍不住有些失望,不过如此,让天缑上去通知大家,杨崇在天弃等人陪同下,绑着绳索来到天井。杨崇四处打量,四维空间像一张纸片无所不在,天井里同样可能有通道,根据杨崇的经验,也许就是一步之遥;很可惜,杨崇走遍了天井,也没有奇迹。

杨崇失望之余,只能低头看植物,绿绿的叶子很熟悉;杨崇揉揉眼睛再看一眼,像是马铃薯的叶子,杨崇拔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挖了起来,看见果真是马铃薯的茎块,忍不住大笑起来。张果老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植物?”

“马铃薯、马铃薯。”杨崇抓住张果老的手说:“老天保佑,这马铃薯可以做粮食,亩产三千斤不在话下。”

张果老和天井里的人全部傻了,这要不是杨崇,绝对上去两耳光子打醒他,亩产三千斤,说的是人话吗?杨崇吩咐天弃:“把马铃薯连根带土带叶子都挖出来带回洛阳,果老,我们走大运了。”

天弃立即照办,房玄龄等人都下来看了一遍,众人才陆续出了山洞,一看已是下午时分,杨延石、破六韩拔魁、罗士信各自带着军队等着,见状一起开拔;到了山下,杨崇奖励了三军,便各奔东西。杨崇在途中想起答应独狐虹的事,低声对李淳风说:“迎娶独狐虹的事就交给你,回去和你师娘讲,把聘礼送过去。”

李淳风嘴一咧,师父啊,一诺千金是不错,答应女孩子的就应该做到,可是你要我去和姜菲说,真的好吗?张果老挖了两株新植物,心情不错,劝李淳风说:“你放心去做,我先写信给姜夺说一声,姜菲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以后独狐虹过了门,也会感激你。”

李淳风这才放下心来,张果老的话对姜氏兄妹还是有作用的。到了洛阳,杨崇在自己的临时住宅的花园里,分解了一只只马铃薯,把茎块切成小块,一起种了下去,然后安排杨延达带着农夫负责看着。杨崇则想见见徐世绩推荐的一个人,李密手下的右长史、王世充手下的御史大夫,郑颋。

河西军攻破长安后,郑颋因为徐世绩得以保命,在留守司担任一个工部郎中的虚衔。洛阳的几位重臣张瑾、王绩等人对郑颋都不感冒,瓦岗降将程咬金与郑颋的关系又一般,所以郑颋一直不得重用,却郑颋心中孤傲,不愿调到徐世绩手下做官。

下面的人呢快把郑颋请来,郑颋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方正,谈话机智深沉,时时透露着一股禅机的味道。杨崇也不喜欢这种情况,不过看郑颋见解上还是有独到之处,便直接问道:“郑郎中是河南人,可知道殷商古都的传说?”

郑颋一愣,他饱读史书,自然晓得殷就是商,盘庚将国都迁至北蒙,改名为“殷”,古本《竹书纪年》等早期文献均称这个朝代为“商”,《尚书》《史记》等文献称呼商朝为“殷”,这两种称呼并见于先秦的文献中。殷商古都,就应该是盘庚建立的殷都,可是年代久远,郑颋从没有听人说过殷都位置。

从长安赶来的韦裔出面问道:“莫非丞相知晓?”

杨崇点点头说:“我们就以殷墟为时间点,在挖出甲骨文和殷墟的城墙后,我就在洛阳担任越王,让长安准备年号。殷墟的地点就在魏郡安阳县西郊洹河南岸,你们到当地打听,那里出一味叫龙骨的中药和商代的铜鼎,龙骨上面有一种看似文字的图案,天弃,把你收到的龙骨给两位大人看一下。”

杨崇用的是担任越王,而不是称越王,众人便明白杨崇无意改变隋号,这对朝廷来说是个福音,多少前隋旧臣在各地做官,不改国号,他们心中最难迈的一道坎就消失了。天弃拿出的龙骨就是写有甲骨文的龟甲和兽骨,郑颋和韦裔都是聪明人,看后一致认为,龙骨上的图案是人工刻上去的。

杨崇点点头说:“这就是商朝的文字,叫甲骨文,我只知道这个名字,但是认不出每一字,你们可以把皇宫和各家士族有的商代铜鼎上的铭文拓下来比较。此事以郑颋为主,韦裔负责文字研究,史怀义,命你率一千士卒保护殷墟发掘的全程,有哄抢私墓、文物者,杀无赦。”

史怀义一直不愿上战场,与李唐厮杀,正好用在这件事上;天弃、王绩早准备了七十名盗墓贼出身的苦役,被一起带往安阳县。王恭、尉迟笑带了二十名杨府的护卫随行,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安阳,任务是做一份现状调查报告,徐世绩虽然是不世的猛将,但是治理地方,杨崇目前还是有点不放心。

(本章完)

第540章 殷墟

天弃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对于人手也做了安排,甚至请了不少地方衙门帮助协调,苦役中有两名安阳的盗墓贼,就在洹河南岸亲手挖出过龙骨和铜器,也晓得几个其他人挖出龙骨的地点;郑颋根据这些地点画了一个框架,又从魏郡征调了五百民工,根据古代墓葬城池在高处的原则,从高往低地逐断开挖。

一开始只挖到一些墓穴,铜器倒是发现了几件,可是龙骨几乎没有;可是挖了一个多月,突然龙骨多了起来,并且是成片的出现,郑颋明白,接近地方了。史怀义每天又安排两百士兵帮忙,仅仅过了七天,就挖到一小段夯筑的城墙基槽,郑颋让人顺着城墙挖到根,露出半截残墙;众人雀跃欢呼,有这半截城墙,后面就是纯体力活了。

杨崇接到消息,从河南各地征调一千名民夫前去加大力度,承诺所有参加挖掘殷墟的民夫免一年劳役和税,囚徒全部事后无罪释放。不到半个月,郑颋就带人挖出一座殷墟城墙的拐角,南北方向三百米,东西方向两百五十米,可以看到宫殿的基础,共发现龙骨一万多件,铜器一百件,玉器三百件,还有大量的海贝。

郑颋把龙骨、铜器、玉器、海贝全部送到洛阳,杨崇一眼就认出最大的那件青铜器就是国宝后母戊鼎。鼎呈长方形,折沿宽缘,直壁深腹平底,器耳上饰一列浮雕式鱼纹,首尾相接,耳外侧饰浮雕式双虎食人首纹,腹壁四面正中及四隅各有突起的短棱脊,腹部周缘饰饕餮纹,均以云雷纹为地。足上端饰浮雕式饕餮纹,下衬三周凹弦纹。

这和杨崇穿越前在博物馆看到的一模一样,郑颋确实挖到殷墟了;后母戊鼎被当作礼物献到长安,杨崇从越国公改任越王,国号隋,年号贞观。杨崇下令将那一片区域保护起来,暂时停止挖掘,把地上的骨器也送到长安;同时在洛阳划出一小块宫殿,建立洛阳商代博物馆,任命颜万石为馆长。

张果老旁观者清,明白杨崇肯定有故事没说,虽然杨崇看到那个沉重的青铜鼎,装模作样地研究考证一番,在鼎腹内壁发现铭文中有“后母戊”等字,断定是商王武丁后妃妇妌的庙号,然后一口定下后母戊鼎的名字。但是杨崇的淡定神情,和对这只鼎铭文的熟稔,表明杨崇是认得这只鼎的,因为其他铜器上的铭文,杨崇几乎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殷墟的发现价值重大,甲骨文等文化价值不说,相传上古凶刀龙牙、虎翼、犬神的碎片就埋在殷墟的商庙里。权贵士族、道门武宗,除了实在与殷墟拉不上关系的佛门,无不托人来找杨崇,愿意自己掏钱挖掘,替国家出力;张果老、韦裔等人都被同道、家人、好友寻找相托,就连王通、刘炫、宇文恺都在争取分一杯羹。

杨崇其实想把殷墟交给山南别院,可是国子监和太学这次是全力以赴,所有的博士学者出奇地步调统一,纷纷写信给杨崇,表示这关乎青史,作为国家官办的学术机构无法退让;洛阳太学的学生甚至整体跪在皇宫和留守司官衙的门前,引来无数人观看和唏嘘。

杨崇有些头疼,已经出任越王府士曹参军事的郑颋出了一个主意,把这个辣手的问题交给户部、礼部、工部。由礼部核定挖掘殷墟的单位资格,负责整个过程的监督;由户部收取保证金,确保挖掘的顺利;由工部和尧君素的府军联合成立殷墟的管理机构,确保现场没有人毁坏或下漏文物。

关于参与者的回报就是编写《殷墟见闻录》,将这番壮举传颂天下,另外官府记录在史,让某些人青史留名。杨崇很满意这个主意,自己需要的是见证历史奇迹,那些愿意出头的人也不会白花钱,他们总会有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越王行营便写了通知,通告长安政事堂。

云梦山的事情虽然杨崇瞒得很紧,但毕竟动用了数万军马,还有那么多的士卒进入洞内,多多少少还是传了出去;只不过进密室里的都是杨崇的心腹,那几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对外面胡说的。从云梦山出来,杨崇不仅发现了殷墟这种虚无缥缈的地方,跟着就称王改了年号。

一开始政事堂以为杨崇在搞天命所归的把戏,所以都表态,也不插手,什么事都往长安推,等越王行营的奏章到,确认杨崇就是贡献一件大事出来,大家一起玩,立即精神抖擞地开动了政治机器。独狐怀恩和尧君素当仁不让地出任负责人,户部只管收钱派了两命员外郎,礼部却是礼部侍郎褚京出面协助。

杨弘礼、杨弘武在这时候拜访了杨汪,两人是杨素弟弟杨岳的儿子,杨岳与杨素的杨玄感素来不和,杨岳、杨弘礼都曾上书杨广,说杨玄感必定会谋反。杨玄感被杀的时候,杨岳也被卫玄抓到狱中,等杨广的赦令到时,杨岳已经死在狱中。李渊在长安称帝的时候,以杨素有功于隋,让杨弘礼袭清河郡公,除太子通事舍人。

所以等杨崇进入长安的时候,对这兄弟俩就不大待见,杨玄奖更是看两人犹如仇人,还是杨汪看在是族内子侄的份上,安排了两个职位。杨弘礼坐定就和杨汪商议:“叔父,虽然越王是我们杨氏的人,但是现在我们一族在朝堂上上的声势还不如元家、崔家他们,这次殷墟的事,能不能安排小侄参与。”

杨汪温和地一笑说:“越王和我、杨浩、杨公卿都在中枢,当今的长安,任何一族都没有杨氏如此权势,你们就不要多想了。弘礼,以你的能力去殷墟没问题,但是你和弘武要知道,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有些事是需要弥合的,有机会去找找玄奖,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对了,越王的批复已经回来,弘武过两天到吏部担任郎中。”

(本章完)

第541章 往事

杨弘礼兄弟从杨汪府中出来,路过笑珍斋的时候,已经看见店里在卖关于殷墟和甲骨文的小册子,是韦裔、庞焕的手笔。韦裔将殷墟和商代博物馆的资料全部转化成文字,编成《殷墟纪实》,一个月一本,既收藏在长安、洛阳的图书馆,也在书店卖;庞焕另辟蹊径,用郑颋、韦裔、史怀义等人的采访见闻和甲骨文的字体编了两本小册子,分别叫《第一眼》和《甲骨里的秘密》。

原本在百货店卖书,被长安人认为斯文扫地,但是现在都熟悉了这种氛围,笑珍斋因为不断推出新书,听说赚了不少钱,杨弘礼翻看着《甲骨里的秘密》,对杨弘武说:“六十多岁的欧阳询被任命为洛阳图书馆长,允许抄录皇家观文殿藏书,就在洛阳商代博物馆不远的地方,拨了一座园子,筹备一个藏书两万卷,对百姓开放的洛阳图书馆。”

杨弘武清楚,大哥杨弘礼很想得到那个位置,但是杨崇、杨汪都没有考虑他,和欧阳询比,杨弘礼的资历还是差了一点。书柜前也有三个女人在看书,估计是权贵家的千金;就在杨弘武不知道怎么附和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了另外一件事,越王杨崇要娶独狐家的大小姐独狐虹为妾,杨氏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朝堂上又要起波澜。

杨崇目前是越王,姜菲派人去独狐家下了聘礼,害得独狐篡特地跑了一趟洛阳。杨崇已经正式买下临时宅院改名为越王府,就在府中见了独狐篡,现在已经是亲戚,就看能不能恢复过去的关系了。

杨崇设宴招待独狐篡,听独狐篡有出仕的想法,杨崇便说了卫国县高阿那肱八十塸市店的事,杨崇派了杨广原来的手下安伽陀和罗迩娑在那里,专门研究八十塸有什么秘密;杨崇直截了当地说:“此事关系大隋国运,也关系到赵郡李氏,兄长若是愿意,就担任山东安抚副使走上一遭,如果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替兄长在朝廷请功,恢复赵国公的爵位。”

独狐篡唯有苦笑,让所有外人下去,才摇头说:“越王,我就实说吧,其实按照元家、崔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元无竭、崔处直知道的不会比我少。”

四位陪客张果老、王恭、天弃、虞绰都不由得竖起耳朵,五姓七望能够数百年不倒,当然不会靠着书香门第四个字,多少动乱时期,选错了侍奉的主,能够起死回生,靠的就是手中的武力和财富。所以五姓七望,在江湖中同样是大佬,只不过大部分时期都是通过一个两个,甚至几个代理人来操作。

杨崇不置可否地笑笑,示意独狐篡往下说;独狐篡坦然地说:“卫国县就是现在的观城县,那八十塸市店在观城县北门外,是山东、河南、河北的交界处,一个酒色财气的地方,大车店、客栈、货栈、妓院、赌场一个都不缺,无论是谁占据着那里,靠着收取例钱便可日进斗金。三省逃难到那里的江湖豪杰只要不听话的,好一点赶走,差一点的就了却性命。”

杨崇玩弄着酒杯,斟酌着说:“高阿那肱这么做不足为怪,难道李德林也是想如此乌烟脏气?”

“那当然不是。”独狐篡此刻显示出一代门阀的自信和豪气:“李德林是想招揽那些人,占据那块地方,偏偏犯了文帝的忌讳。”

虞绰昔年还是听说一些风声的,问道:“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河东裴氏、荥阳郑氏、兰陵萧氏、江左顾氏六家大族进入八十塸,为什么没有被猜忌?”

独狐篡喝下一杯葡萄酒说:“他们是圣天子派去的,目的就是寻找一座秘库,所以开皇十一年,八十塸上的房屋全被扒倒了重建;为了怕嫌疑人逃走,所以所有当地的居民全部变成了奴籍。越王,你放出风说有珠宝遗落在当地,其实传说中的那座秘库比一家珠宝店值钱得多,相传北魏北海王元颢南奔投降南梁时,在卫国县留下大批钱财,准备杀回来时招兵买马用,元颢兵败逃亡途中被杀,宝藏就成了一个谜。”

李德林,赵郡李氏的标杆人物,朝廷重臣一代文豪,去大规模地招揽江湖匪类,想寻找前朝宝藏,怎不让人心生怀疑,往重里说,就是其心可诛。杨崇含笑问道:“是不是各家族之间举行了谈判,六家付出代价,崔家和你们就不再过问,也不对外说。”

独狐篡摇头说:“是圣天子。六家成为他的代表,杨崇,有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

杨崇眼神一亮说:“李渊是赵郡李氏的代表。”

满座唏嘘,独狐篡点头说:“你还真查出了一些东西,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本身就是一家,后代子孙来往搬迁得很多,李虎虽然是陇西人,但是是赵郡李氏的一支。六族派去观城县的都是差不多没落的子弟,受萧家的节制,当然,多少能为家族争一点利益。宝藏的消息是徐德言传出来的,你诈宇文士及,就是为了证实消息的真假。”

杨崇赞许地说:“徐德言破镜重圆后,没必要辞官离开长安,杨素为此做了大量的调查,发现徐德言与晋王杨广接触过,做了一个专门的案宗;为了怕给自己招祸,杨素把案宗寄存在神木堂的密室里。杨玄感起兵前,杨浩把神木堂的资料全部送到了我那里,我对于卫国县的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兄长,说说刘居士的那场袭击。”

独狐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刘居士参与袭击,应该也是为了宝藏,一个秘密的组织开着一家珠宝店,在外人眼里无疑应该就是看守秘库的人,可惜那晚双方死伤无数,最后店里连一块像样的珠宝都没有。杨崇,大部分你都能猜到,还派安伽陀和罗迩娑去,莫非你真的认为有宝藏?”

(本章完)

第542章 寂寞来宾

杨崇望望独狐篡说:“我不是为了宝藏,我是为了重玄宫,就是那家珠宝店的人。我在张掖见到了重玄宫七星君中的文曲星君山衡,他说稽步虚是重玄宫的贪狼神君,稽步虚死前把一个代表身份的瓦罐传给了我,我就是现任的贪狼神君。而现在在江湖上活动的所谓重玄宫,就是当年袭击真正重玄宫的人。”

独狐篡恍然大悟,拍着桌子说:“传言重玄宫和无畏门是萧家请来对付你的门派,所以你从那八十塸入手,我明白了,你是认为那个替代的重玄宫就在观城县,我明天就带着家族高手前往观城县。”

杨崇示意王恭捧过一支虎符说:“徐世绩调去了两千精锐,为首的军官是李君羡,兄长就凭这虎符去接管军队。”

独狐篡接过虎符,大笑道:“越王放心,只要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些人一定逃不掉。”

独狐篡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闪入宴会厅,天弃长剑出手,竟然被对手一挥衣袖震退;独狐篡和天弃面色大变,如此武功,与张果老已经不相上下。张果老还是端坐不动,杨崇定睛一看,怀疑地问道:“你怎么有空来的,你现在不是应该躲在某个地方钓鱼,避免牵扯进崔家与李家的官司。”

胡人身材伟岸,青发白肤,高鼻深目,望向杨崇的眼光深邃如渊:“看来你还是知道我情况的,我也想静静地坐在树荫下,欣赏鱼在水中那种悠然自得的美妙,可是师兄给我来信,说赵郡李家的人在你手中死得太多了,希望我能和你谈谈。”

杨崇微微一笑,肯定地说:“寂寞,拓跋搏,就是寂寞,让你不敢亲近任何人,也不敢让任何人亲近你。你唯一相信的人就是百药兄,不管他说的对不对,有没有道理,你都觉得应该相信;可惜我不是你钓钩上挣扎的鱼,虽然怕死,但并不会因为你出现而不敢说话。说吧,你准备谈什么?”

拓跋搏,岁寒三友中的人物,行走西域塞北的传奇英雄,一度让大隋和突厥都为之烦神不已,他和杨崇竟然是认识的朋友,听两人说话的口气,似乎关系还不错。独狐篡等人都不由得抬头观看,揣测这个神秘人物的来意。

拓跋搏失笑道:“不用说的那么豪迈,你知道张果老在这里,我拿你没办法;就算张果老不在,你也是我半个主人,除非是崔处直开口,否则我也不敢杀你。我只是问你,你如何肯放过我师兄,和我那些还在边疆的旧部?”

杨崇收敛笑容说:“你是说赵郡李氏,告诉你实话,我根本动不了他们。如果要做官,你的旧部,开出名单,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是国家的功臣;不过你师兄他们,总不能端我们的饭碗,天天帮助李渊来对付我吧。你应该知道,我没什么本身,但不傻。”

拓跋搏身上已经没有上次见面时散发的杀气,但是杨崇听张果老、姜菲说过,一个人如果产生这种变化,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武功被废了,一个是武功又上了几个层次。很明显,拓跋搏的武功没有被废,肯定是更高明了;拓跋搏瞥了眼窗格透过的阳光,却没有再说话,衣衫无风自动。

杨崇已经不是武学方面的菜鸟,晓得这是拓跋搏运功的效果,厮杀一触即发;张果老突然一步站在大厅中央,杨崇身体靠在椅子上,问了一个奇怪的话题:“你从哪里来?”

杨崇靠的椅子确实是一把好椅子,看上去体积庞大,很适合杨崇现在的身份;椅子做工精致,雕刻着蛇凤图案,蛇头和凤头都栩栩如生,想必是忌讳,不敢雕龙;拓跋博赞许地点点头说:“从卫国县来。你猜得不错,我杀了安伽陀两人。”

天弃等人杀气顿盛,不管拓跋博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杀了人还上门报信,就是对杨崇的彻底蔑视,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杨崇凝视着拓跋博半天说:“是不是我的人全部死了。”

拓跋博略一踌躇,抱歉地说:“我是看两个胡人用摄魂术,才忍不住出手,没想到几大家族早有准备,在我动手以后,立即开始清除外围的人,我离开那里的时候,你的人应该没有活口。”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我在附近还有人,我奇怪的是你和几大世家的默契,以你的身手,应该没有人能跟踪到,再说你来找我,去看安伽陀他们干什么?除非你说的是谎话,那么,你今天是来杀我的。”

拓跋博气势弱了一点说:“杨崇,不要太自信了,他们调集了人手,准备伏击李君羡的军队,就算失败,也可以去河北投奔李世民。”

杨崇神闲气定地说:“他们盯住的是需要虎符的军队,不包括罗士信的背嵬营和徐园朗在商丘的部队。我怕赵郡李氏和兰陵萧氏有杀手锏,预先授权罗士信两人择机处理,也派了其他人在那里主持,拓跋搏,我不怕威胁。”

拓跋博杀机暴涨,厉声喝到:“杨崇,你早准备下手?”

杨崇漠然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他们不做出格的事,就不会有惨痛的结果。”

拓跋博和独狐篡等人都明白了,杨崇早就预料到对手不好应付,甚至做了胜负手的布局。谁不知道这些门阀有着毁家灭国的力量,杨崇既然想动就会动个彻底,罗士信、徐园朗,甚至都不是最后的手段。

拓跋博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摆在身边天弃的桌上,冷笑道:“越王,无论结果如何,这些人都是你的了,就看我们谁的命硬了。”

张果老叹口气说:“拓跋博,你还是走吧,你以为拼死能杀死杨崇吗?既然你和崔家、杨崇都有渊源,为何轻易放弃呢?你这么做只会激怒他,让更多的人死,同时也会让博陵崔氏对赵郡李氏失去信任,与你原先的设想完全相反。”

(本章完)

第543章 曼陀罗花香

拓跋博突然身形如鬼魅,没有任何先兆,一闪就到杨崇面前,可是张果老手一扬,五缕长丝飘到了拓跋博的身前,缠住拓跋博双手,就那么一阻拦,杨崇左手中就多了一筒爆花钉,爆钉如雨,全部打在拓跋博的身上。拓跋博的气功鼓起衣服,不仅没有能弹飞蓝色的铁钉,反而吸引着铁钉旋转着钻入自己的身体。

拓跋博不顾自己生死,凌空一脚踢去,杨崇的座椅的蛇头凤头忽然化成两支长枪弹出,蛇枪灵巧,凤枪招摇;杨崇右手突现的钢刀正好补在两支枪的薄弱结合处,一刀两枪封死了拓跋博的进攻。看上去墨门机关术这些年没被丢下,反而显得更加诡异,杨崇已经不是当年的杨崇,暗器刀法都大有长进。

爆钉的毒很厉害,拓跋博靠着身体的潜力强行支持,最后一击的力量明显减弱,完全是靠着余力和惯性,两力相撞,杨崇椅子后退丈余,拓跋搏还在空中;张果老飘近,一掌击在拓跋博肩上,拓跋博的尸体瞬间掉落在地。一代风云人物就这样被杀,独狐篡触目惊心,杨崇金针度厄后,果然脱胎换骨。

元袭人闻讯赶来,见杨崇没事才放了心,杨崇看宴厅已经一片狼藉,就起身带众人去后花园;独狐篡等人跟着杨崇离开了宴厅,来到花园,漫天夕阳,莲花池粼粼生光,摇曳的荷花点缀着水波,又是一番景象。走在前面的杨崇也在夕阳下,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多的是淡淡的哀伤。

一路走来,杨崇已经下了几道命令,通知长安、洛阳等地防备世家造成动荡,让王要汉、宋金刚继续向山东增兵。赵郡李氏和兰陵萧氏既然动了手,谁知道会不会在他们的地盘上再动刀兵,引李世民、甚至突厥人为外援,或许这件事就是北方的枭雄们策划的。

一片白云飘过,花园里似乎花开得更香了,独狐篡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香气赫然是从假山后发出来的,张果老道袍一展,数点亮光闪入假山后的花丛,顿时燃起火来。假山竟然爆碎,在惊呼声中,一柄钢矛炽烈地刺向杨崇,杨崇根本无从躲避;天弃也被地里伸出的钢叉袭击,只能一推杨崇,杨崇被钢矛刺在右背。

可是钢矛没有能刺进去,元袭人手中多了一筒爆花钉,全部射在持矛人的身上;钢叉被天弃缠住,张果老已经往土里插进去一圈竹签,钢叉一倒,鲜血从土里溢了出来。独狐篡这才发觉,王恭正站在阻拦自己的位置,霎那间说不出话来;越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的,今天自己来了,杀手也来了。

杨崇穿着瘊子甲,所以没有外伤,只有内伤,被张果老扶到凉亭疗伤,苏定方指挥着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地布防;天弃、王恭开始检查越王府的进出,天缑对这座府邸做了精密的防范,就连地下都有环形的地道防御,十二个时辰安排军士看守。地下没问题,两名杀手是从地上进入花园的,那种花香就是能让人麻醉的曼陀罗花,亏得张果老见过,抢先用磷火烧了花。

藏獒嗅了花的气味引路,一直追踪到独狐府的大车里,马车有隔层。独狐篡明白自己摊上大事了,难怪管家替自己准备的都是花香味重的品种做礼物,就是为了掩盖曼陀罗的花香。独狐篡将带来的所有卫士车夫家奴一起交给了天弃审问,自己坐在水榭前喝茶;天弃也不客气,将所有人上了锁链后,才一一询问,让被审问的人重现进府后的表现。

独狐篡看得清楚,在天弃坐标站位的排除方法前,焦点很快集中到四名护卫和两名车夫的身上,六个人全部被押走,其余人释放。杨崇疗完伤,让元袭人传话,这件事与独狐篡无关,送独狐篡回独狐府休息;洛阳独狐府就是独狐虹的宅邸,独狐虹今天出于礼仪没去越王府。

独狐篡小心翼翼地说完情况,问独狐虹后面怎么办,独狐虹没好气地说:“大哥,你糊涂了,这时候还在犹豫什么,明天你就出发去顿丘,只要把案子查清楚,所有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花园里的两名杀手最终被确认身份,是江南无畏门的杀手,是独狐机的儿子独孤修德干的,独孤修德几次想杀了被软禁在长安的王世充替父报仇,可是上书被杨崇否决了,暗杀王世充又找不到机会。结果独孤修德投靠李渊,担任李唐的定州刺史,全力负责刺杀杨崇,这次安排了一切。

杨崇遇刺、观城县军队遇袭,逼得河西军撕下了一直隐忍的面具,罗士信的背嵬营第一时间血洗了八十塸地区,激战中甚至动用了天雷,所有拒绝检查的府邸全部化为灰烬,男女老幼都被带到军营问话。除了荥阳郑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河东裴氏、兰陵萧氏、江左顾氏的分支都查出参与袭击李君羡部队,被罗士信陆续处决二百二十三人。

独狐篡到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罗士信不像表面上那么鲁莽,对于真正有价值的三个人反而始终没动,移交给了独狐篡,分别是八十塸卫北米店的老板陈六七,观城县监狱的牢头施龙,八十塸飞卓大车店的车夫王善。

罗士信、李君羡圈出三人的原因除了那夜三人在八十塸,最要紧的平时奇怪。陈六七是岭南人,在米店发现了链刀,说明是高手,埋头在北方做米生意,肯定有目的;施龙是观城县监狱的牢头,平日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八十塸,还控制着二十几家店铺、赌坊、兑坊,能在老虎口中抢食,背景应该是杠杠的。

飞卓大车店其实是镖局,王善进镖局五年,只要王善参与走货,一定不会出问题;多次遇到劫匪,有时候连镖师都死了,王善还是能把自己的一车货运回来。独狐篡恨得牙直咬,罗士信不愧是杨崇一手调教出来的,连算计人的手法都和杨崇一模一样,这个送功劳的人情还不能不领。

(本章完)

第544章 宋羽泉

独狐篡首先抓的就是施龙,官差收保护费是百分之百犯法的,除了施家,连带着二十几家店铺、赌坊、兑坊都被查了个底朝天,施龙的小弟交代,施龙就是兰陵萧氏的人,曾经多次听到施龙与萧家在观城县的负责人萧坚密谋,对付萧家的敌人。陈六七没有束手就擒,官差一冲进米店,陈六七就取刀苦战,杀了十几名官差后被杀;在米铺的地下室里,发现了河东裴氏的物件。

王善没有抓住,独狐府的高手在途中以四对一拦截,结果三死一伤,被王善逃之夭夭,但也不是没有结果,王善的武功正是武林中消失数百年的雷神掌,无人能经得住王善一击。现在谁要说王善与重玄宫没关系,独狐篡第一个不相信;飞卓大车店因此被查抄,上上下下三十三口,全部被押进大牢审问,可惜王善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个车夫,谁会起疑心。

杨崇接到独狐篡的报告,特地去求教王远知,才知道雷神掌在三十年前曾经出现过,萧摩诃之子萧世略就擅长这种武功,只是萧世略不是江湖中人,几乎一生没和人交过手,外人不知,开皇十七年,萧世略在江南作乱被杀,王善或许是萧世略的后人。

王远知一副回忆的样子说:“隋文帝杨坚不相信萧摩珂会造反,所以并没有因为萧世略牵连萧摩珂,萧摩珂后来是协助汉王杨谅起兵,被杨素所擒杀掉的。身居高位,有时候反而不能放开手脚,都是因为肩上的责任,一动一静,都关系到天下苍生。”

杨崇明白老道是劝自己不能一怀疑哪个就动手,那样到最后会弄得人心惶惶,生出无数意外的混乱。杨崇不由得笑笑,天下苍生,在士族眼里的苍生,只有他们自己,别人做的再多,也是无用的;杨崇毕竟是来请教的,不能锋芒毕露,转移话题说:“我考虑在崇明县建一座道观,不知道仙长可有兴趣?”

王远知置身道教一辈子,岂能放过这种机会,稽首说:“王爷放心,只要划出地块,贫道就安排人员前往。”

茅山宗不缺钱,缺的正是杨崇提供的这种大力宣传机会。杨崇理解地点头说:“崇明县有大批的蛮族,希望能在贵观的帮助下教化他们。不知道你们道门懂蛮语的人多不多,能不能和他们自由的交谈?”

王远知畅快地笑说:“越王有所不知,江南的蛮族和汉人通婚杂居,他们言谈举止其实与汉人无异,除了深山中还有山寨,平日里蛮人都居住在城市里。我可以从武夷山等地调人过来,那里是百越杂居之地,所有的道士都懂蛮语。”

杨崇笑道:“那就有劳道长了,我有心将百越纳入汉族,崇明县只是第一步。”

杨崇说完就要告辞,王远知欲言又止,杨崇奇怪问道:“道长还有指教。”

王远知迟疑问道:“越王是否有意建都洛阳?”

杨崇在洛阳一呆几个月,还建了一座越王府,让两地谣言疯传,要不是杨崇负伤,有了新的话题,定都都快成赌档的下注热门。杨崇断然说:“洛阳只是陪都,在十年之内,不可能超过长安。不过洛阳有圣天子打下的基础,超过长安成为最赚钱的城市应该没问题,就怕污了道长的清修。”

王远知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年轻人思维的跳跃,无奈笑道:“我要真是那种清高之徒,也不会在洛阳宣扬道教,在贫道心中,还是有一串信仰之火在燃烧。”

杨崇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张角?”

王远知霍然而惊,这一刻,杨崇恢复了那个叱咤风云笑看天下的大丞相角色,没有忘记任何一个可以动摇他江山的潜在因素。王远知明白了,杨崇要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把那些与他作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剔除,总好过将来太平年间出乱子;王远知低喟道:“越王,韭菜砍了一茬还有一茬,他归根结底就是人心贪欲。”

杨崇站起来,悠悠地说道:“有个伟人说过,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人类几千年历史,兴旺成败太多,没有人能控制一切,所以都想青史留名,换另一种长生不死;我不需要,我只希望百姓们生活安康,盛年歌舞升平,荒年丰衣足食。临终之际回首往事,我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隔壁发出一声杯子碰倒的声音,杨崇微微一愣,莞尔笑道:“真是隔墙有耳,道长,请贵客出来见见吧。”

王远知尴尬地说:“一位道友,听说越王驾到,躲之不及,贫道这就喊他出来。”

王远知打开密室的门,一位穿着件崭新蓝布道袍的道士走了出来,高高的个子,高高的颧骨,一双眼睛精悍有神,拜见杨崇道:“武夷山宋羽泉见过越王。”

杨崇不瘟不火地说:“起来吧,宋道长好深的功夫。”

宋羽泉不以为然地说:“贫道还是定力不够,听到越王的志向,一时心理承受不住,弄翻了茶杯。”

这个马屁拍得高明,宋羽泉与王远知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杨崇颔首问:“道长大业年间曾经来拜访过圣天子,这次来洛阳有何高见?”

宋羽泉再拜杨崇说:“小道是替林士弘来献降书的。”

宋羽泉被杨崇喊起身后,从怀中掏出一封林士弘的书信递给杨崇,杨崇看完,漠然地说:“道长没有直接去驿馆,想必也是担心林士弘朝秦暮楚,没关系,我有这个耐心,林士弘出身草莽,见过人间狡诈,犹豫才是正常的。明日道长来王府,我会下一道诏书,任命林士弘为南昌节度使、潮国公,你回去告诉他,只要他真心归顺长安,哪怕将来被李渊打败了,也不用担心荣华富贵。”

宋羽泉大喜,谢道:“王爷有圣人之相,将来必定能一统河山。”

(本章完)

第545章 为了吃

王远知几乎要当场摇头,宋羽泉是下一代南方道门的翘楚,才华是不用怀疑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品;杨崇似乎很受用,笑吟吟地说:“承道长吉言,真有那么一天,我派人在武夷山开一座茶庄,每年一半收入归道长所有。”

赤裸裸的收买,杨崇说得很清楚到位,一半收入是归宋羽泉个人所有,是他自己花天酒地消费,还是送到道观充公,杨崇不管。杨崇开出宋羽泉后半辈子无忧的筹码,宋羽泉再三拜谢,表示一定会促成林士弘归降;杨崇也没有望玉清坛呆,直接封王远知为通议大夫,王远知的道家弟子籓师正、俗家弟子崔凤举为朝散大夫。

杨崇还是有点私心的,崔凤举是崔弘度的儿子,总是要照顾一点;作为庶子,崔凤举在仕途上一直坎坷不安,后来跟随王远知,几乎绝了仕途之心,好在靠着王远知这种神仙级别的大神,崔凤举在王世充执政的时期过得还不错。

洛阳为之轰动,杨崇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封道士为官,就是张果老和冯齐整也没有如此的待遇;元袭人听说就责怪杨崇:“你应该一次性把果老和冯师兄都封官,这么做外人会说你的。”

杨崇不为所动说:“那么做,会让佛门的神经紧张起来,果老和冯师兄不是外人,还是等他们楼观道的事情弄好了再说。哎,果老,说的是这个理吧?”

杨崇晓得张果老听力神通,只要愿意,自己和老婆在闺房的话都瞒不过这个老家伙;张果老在外面不咸不淡地说:“杨崇,别肉麻了,去看看马铃薯,全部发芽了。”

杨崇一听,拽起元袭人就走,苗圃里马铃薯长势喜人,杨延达跑过来施礼说:“西突厥送来的大蒜和洋葱到了,宇文家主传信说在长安留了一半,已经种了一部分,还派了两个厨子来学烧菜的方法。家主,你看我们是不是也种一点。”

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就把大蒜、洋葱带回中原安家落户,可是除了皇宫权贵,国内多把大蒜当做中药;洋葱种到最后,更是几乎绝了种,长安的洋葱都是靠西域商人带来销售,因此杨崇不得不再次大规模进口。对于大蒜、洋葱烧菜,一般厨师还掌握不住;杨崇立即醒悟,不满道:“果老,你是要我晚上烧菜啊。”

众人都憋住笑,张果老悠悠地说:“是你画了图形,出了大价钱要西突厥送来的,大蒜吗,我们还能琢磨琢磨,洋葱怎么烧就不知道了。”

“好吧,晚上吃大蒜炒干子,大蒜炒肉丝,洋葱炒蛋,酱爆鱿鱼;扒一颗马铃薯出来,做牛肉烧马铃薯。”杨崇说完,回头踢了杨延达一脚:“你就不能先向我汇报再和别人说。”

杨延达下意识地躲了躲,元袭人拉住还准备补一脚的杨崇说:“平时你又不管这些事,杨延达就没和你说,我陪你去厨房做菜。”

杨崇夫妻俩走到拐弯处,就听见身后的一片笑声,杨崇笑着问元袭人:“我是不是太没有威严。”

“哪会。”元袭人嗲嗲地说:“越王权行九州,力折公侯,要说自己没威严感,还不把人吓死。”

其实到厨房,杨崇只是动动嘴,除了洋葱炒蛋是亲自动的手,其余全部是指点家里的厨师,洋葱把每样留了两勺子给厨师品尝,剩下的全部搬到自己的小餐厅;敢情是一伙人早就商量好的,元袭人另外准备了一桌子的菜,不仅独狐虹坐车来了,杨延达和虞绰、王恭、天弃、苏定方等人毫不客气地跟在张果老后面走进来。

众人尝了一个鲜,很夸奖了几句风味,杨崇盯着桌上菜突然对虞绰说:“明天,我画一张图给你,你送到青海,让他们找高原上下来的商人,看在高原上能不能找到红色的小米椒;将来打下岭南,在澜沧江流域再找一种差不多形状的海淑。或许巴蜀也有,那种辣味烧菜更佳,江山霸业不容易,最起码要吃好点。”

众人一怔,哎,越王,你说的也太实在了,统一天下就是为了一个吃啊,好歹也应该说些为黎民百姓的场面话吧。虞绰点头应道:“我明白,王爷是想把这种调料引进到中原种植,让大隋子民都能享用。”

杨延达、天弃等人不得不服,难怪杨崇一直不舍得虞绰走,你看人家把这话圆得,足够的高大上。王恭适时岔开话题说:“罗士信已经结束了顿丘那一带的事情,和各家谈好了,那一带全部屯田,越王,这次就这么结束了。”

杨崇理解王恭的担心,作为太原王氏的族人,五姓七望找了王恭很多次,连崔处直的堂兄崔宝山都从河北赶到洛阳,他们担心的就是会一直株连下去。杨崇笑笑说:“屯田好,让罗士信先种点洋葱,我已经写信告诉他,事情暂时摆摆,军队嘛,还是准备打仗为主。你们看,这次洋葱推广的结果会怎样?”

苏定方吃得津津有味,顺口说:“按照引进胡椒、棉花、甜菜的经验,最先享用的还是官僚士族,一般百姓在开始几年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放眼长远,二十年后,应该能和胡桃一样,在民间普及。如果让司农寺掌握经验,三到五年内应该可以遍及长安、洛阳等大城市的菜场。

众人刮目相观,苏定方作为一名武将能有这种认识,是不容易的,多少文官都没有这种踏实的体会;杨崇扫了苏定方一眼说:“准备准备,史怀义要去儒林县做王挺手下先锋,洛阳的很多事定方要接过来。从长远看,突厥、梁师都后面必定是我们北面战场的重点,定方,说说你的看法。”

苏定方一听,既兴奋又有些失落,在杨崇身边好是好,越国公府升格为越王府,杨崇身边的人自然升了官,可是打仗才是苏定方的梦想,象霍去病一样横扫大漠,驱逐胡族。苏定方问杨崇:“王爷对北面是如何打算?”

(本章完)

第546章 推广

苏定方问的就是图谋天下,杨崇准备先南还是先北,杨崇把一块马铃薯放进嘴里说:“杨公卿到了南阳,辅公佑回到丹阳,现在就看汪华、卢祖尚的态度,急也没用。反倒是北面,所有的关城都在杨政道的名下,偏偏他又做不了主,为了防止哪一天真变成突厥的地盘,所以必须先动。”

现在北方的局势很像北宋,杨政道的十几个郡几乎就是云燕十六州的地盘,突厥的实力比契丹只强不弱,唯一的不同就是突厥、杨善经、李世民等人目前还成为不了一个整体,杨崇还有机会。如果灭了李渊在南方的力量,就有可能逼得这些人抱团取暖。

苏定方答道:“突厥北归后,统叶护趁薛延陀这次损兵之际,攻打鄂尔浑河铁勒;突利回了东北,颉利可汗可用的人不多,只能靠着梁师都等人不停地骚扰边境,以战养战。只要我们不在乎杨政道的看法,就能一座座城池拿回来,颉利可汗必定会再次与我们决战,同时催促李世民出兵。”

杨崇微笑道:“说得不错,所以后面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战,每一次规模都可能多少人乍舌。外战越狠,内部的人就会跳得越高,你肩上的担子不会轻;我准备派郑元寿出使定襄城,商量迎接圣天子家眷回江都,争夺天下是男人的事情,不能始终把女人牵扯在里面。”

跟随萧皇后一起去定襄的除了杨广父子的女人,还有杨广的几个女儿、侄女,杨崇这么做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也是对定襄城的一次分化,能成功最后,不成也没有损失。王恭明白,杨崇是真拿桌上人当心腹,才会说得如此毫无忌讳;张果老嚼了一块洋葱,问杨崇:“你不能总是从越王府安排人种庄稼吧?”

杨崇答道:“慕容正则和郑颋都推荐郭子高,说他精通农务,有这方面的经验,长安已经同意调郭子高担任留守司的司农郎中,负责洛阳的新品种栽培,杨延达为副手,监管协助;长安方面有墨焯书院,不用担心。等马铃薯收货后,我们越王府明年还是种这么多,自己吃一点,让墨焯书院继续研究如何种得更好,推广的事交给司农寺。”

杨崇不担心马铃薯出不来,而是担心有人在里面耍花招,杨延达的任务就是保证一切按杨崇的计划走;就是在越王府,杨延达也只负责管理,真正花功夫育苗记录的是墨焯书院学生和农匠。张果老很满意,王恭等人也满意,杨崇这么安排,一年以后,越王府对马铃薯这些食物就可以作为正常菜肴摆上桌面。

郭子高上任后,立即前来拜见杨崇,听了马铃薯、大蒜、洋葱的情况介绍,看了越王府的试验田,郭子高晓得是杨崇给自己机会,当场表示一定会完成任务。在郭子高眼里,杨崇比王世充、李密,甚至比杨广还要称职,攻下长安,就不断送耕牛进关中,推行曲辕犁;为了让猪肉走上餐桌,杨崇带头吃猪肉,至今是权贵们背后嘀咕的笑话。

河西军占据河南后,杨崇和朝堂不断移民开垦,军队屯田;收复江淮后,引进两季稻,可以说,杨崇想的每一步都是民生。按照杨崇的资本,多扩充二十万军队不是问题,杨崇偏偏愿意放慢统一的步伐。杨崇在河西提出的“一日三餐”的理想,更让郭子高激动,这比封禅那些有用多了,对老百姓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次慕容正则去江南推广占城稻,郭子高没想到还有马铃薯这些东西交给自己来推广,可以说是一身干劲。当场向杨崇表示:“越王放心,下官一定会做好推广工作,不辜负王爷和朝廷的厚爱。”

统叶护这次还安排了两名会种大蒜、洋葱的农民跟来,得知按照西域的方法,大蒜、洋葱都是九月份种,郭子高立即在洛阳郊外开辟了田地,开始种植;长安民间同样在种植这两样东西,郭子高没有压力是假的,如果官府还比不上民间,会被方方面面议论。

郭子高的注意力在洋葱上,大蒜是半年生的植物,中原虽少,但皇宫还是有种植的;但是洋葱是多年生植物,汉代引进到今天,已经看不到一块田。郭子高得知洋葱第一年九月份播种,冬季幼苗露地或贮藏越冬;第二年夏天收获大鳞茎,从中选择优良个体,九月定植田间;第三年春季定植母球,六月收获种子,从播种至收获种子约二十三个月,只能叹息世间如此奇妙,想必历史上的失败是因为方法一直不对。

马铃薯还是留在越王府培植,郭子高一有空就到越王府的田里,观看马铃薯的长势,查看种植记录和学生们不断在编写的栽培小册子,与墨焯书院的学生一起实地研究。郭子高是个做实事的人,对于墨焯书院这一套流程极为欣赏,司农寺的田地里,也按照这种操作流程在做。

杨崇特地派人去了一趟江都,让于钦焘和寇九珙商议,在江南有个甘蔗推广的计划,北甜菜南甘蔗是全国食糖规划,没有巧路可走,至于各地的水果糖和麦芽糖,只能仰仗当地官府,看有没有干吏想出好办法。

正好银行第一次全国会议在洛阳召开,于钦焘等人都纷纷从各地赶来,除了银行的几位巨头朱纮道、李淳风、崔处九、宇文温、杨屈,户部尚书房彦藻和江淮转运使凌敬、江南转运使寇九珙、司农卿慕容正则、河南郡守王绩都来参加会议。各大钱庄和下面的官吏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接到通知的,都到了洛阳。

可是房彦藻等人到了才发现,最关键的两个人物,越王杨崇和银行的负责人李淳风不见了,虽然出面接待的王恭说没事,两人只是出去转转,但是房彦藻这些人都是鬼精灵一般的角色,晓得是出了事。

(本章完)

第547章 熊耳祭奠

这一年,银行钱庄虽然推进了不少工作,但是很多地方惨淡收场,落得一地鸡毛,杨崇最关心的还是银行的一吊钱贷款计划与互助社的试点。银行的一吊钱贷款计划,是银行通过几大钱庄在各地的试点,一吊钱在权贵眼里不起眼,但是对于战乱后重新建设的农村,能改善很多人家的生活境遇,尤其是对劳动力不足的军属更有帮助。毕竟在各地,私人借贷的一年利息高达六成,所以户部和司农寺对这一个项目都很支持。

李淳风按照物价,根据各地不同的情况,确定为养猪、豆芽豆腐、炒茶、采药、鸡蛋等,有互助社按期收购,还银行的账。为此李淳风还专门下文,要求所有贷款成员必须是原来没有私人借贷的;关中、河南的试点推行保甲制,把互助社与保甲绑在一起,有官府提供牛羊的畜牧业项目。

杨崇在接到天弃的报告后,立即带着郭子高、李淳风、天弃、张果老等人和两千铁骑兵到了熊耳县,只说是来凭吊李密、王伯当的,实际上是因为熊耳县的恃强欺弱现象过于严重,杨崇想看看究竟。

熊耳县以熊耳山得名,熊耳山是秦岭支脉,位于崤山东南,分布在洛河与伊河之间,山脉西南与伏牛山相接,东北一直延伸到龙门西山;中间最著名的就是木柴关,距温泉不过十里,壁陡谷深,风景优美,北魏以来僧人和信徒建寺凿窟,已经形成一番气象。银行和官府在熊耳山设立的互助社就是药材,不需要本钱,只需花时间在山中摘采便可。

可是就是这样,当地的官府竟然把柴门关一带卖给了寺庙和盛家,断了互助社的活路,盛家甚至在柴门关设置路障,不允许采药人经过,敢偷入的人非死即伤,这样一来,等于半座熊耳山成了盛家的。杨崇在拜祭李密的时候,天弃已经带着人装作采药人,在柴门关现场捉住了盛家的十名家奴,把人从山上押了下来。

虞绰淡淡地问县令侯通:“官府将山道卖给了盛家?”

侯通吓了一跳,山道是国家所有,自己一个县令哪有这个权力,急忙答道:“大人明察,卖给盛家的荒地和山林,下官也是希望能够增加民间的收成。”

虞绰点点头说:“那么这些人就是在打劫了?不对,他们不要钱,只是不允许人进入,那就是占山为王,准备谋逆。侯大人,这是你的辖区,你看怎么判?”

侯通明白,盛家完了,不管哪个罪名,虞绰都没准备给盛家活路,自己如果稍微说错一句话,弄不好也会人头落地。侯通咬咬牙,在天弃递过来的供词上写了结案定论:“谋逆。”;天弃一支烟花升空,侯通就看见盛家庄园方向火焰升空。

杨崇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按照仪式拜祭完李密,让人找了附近的住户负责打理,便带头进了熊耳县城,侯通跟在后面,一进县城就得到衙役的报告,盛家在城里的产业全部被查抄了。杨崇坐在县衙里慢慢地喝茶,侯通急的冷汗直滚;杨崇喝完一杯茶才问:“熊耳山开荒,为什么先发地契?”

这是大隋的规矩,必须种上庄稼以后,达到一定年数才可以发放地契,侯通哆嗦得厉害,过了半天才回答:“是郑元寿大人来信相托。”

杨崇皱皱眉说:“郑大人和我一样,管不了你啊,你的上司是河南郡,再上面是尚书省,他写信你就照办了?”

侯通不再说话,只是跪地求饶,杨崇示意护卫扶起侯通说:“把郑元寿的信给我。”

侯通急忙跑到后面,把信找出来交给杨崇,郑元寿的意思很简单,唐将盛彦师死后,他弟弟盛彦雄归隐山林,看上了柴门关的地,想请侯通帮忙。杨崇缓缓点头说:“你没有其他劣迹,好好做你的县官,把这段时间卖出去的山地收回来,那是百姓活命的山,熊耳也不在乎多这点田地,就算寺庙,也需要经过草堂寺的批准。”

杨崇灭了盛家,掉头去了陆浑县,陆浑县民风强悍,互助社成员的牛羊经常被故意杀死,互助社查证据的时候还死了三个人,官府不办理,只往李唐的余孽和山贼身上推,其实是包庇当地恶霸,老百姓只能认倒霉,造成贷款大面积死账。可是作为灵宝钱庄的这些权贵,并不着急,反倒是张瑾向杨崇不经意地提了两次,陆浑县是伏牛派的立宗之地。

要是少林寺,杨崇还有所顾忌,至于伏牛派,杨崇只能笑笑,杨崇关心的是,伏牛派与灵宝钱庄的关系。十二名股东分别是张瑾、杨公卿、徐世绩、崔枢、杨玄奖、王要汉、郑元琮、刘德裕、程咬金、史大千、董阿兴、贺拔威,到底是哪一个在背后这样折腾,否则张瑾一定会明说,不必麻烦自己,直接交给王绩。

李淳风和天弃手中有着证词,县令薛而春被当场拿下,伏牛派的掌门穆梅霄很识相地跟着百骑营来见杨崇。面对着李淳风找来的一个个苦主,穆梅霄很大度地说:“只要有告我,证据确凿的,老朽认罪,至于老朽比武伤人,拳脚不长眼,那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们上门挑战。”

虞绰有些看不下去,老百姓上门说理,那叫挑战?可当地的百姓还要活下去,就算把穆梅霄弄进大狱,还有伏牛派的其他人,除了两个不怕死的,其他人到了公堂反而不敢说话;两人的证词不起作用,时过境迁还需要找到证物。虞绰耗了半天时间,最后宣布薛而春玩忽职守,造成耕牛死亡免职,让穆梅霄回家听审。

穆梅霄得意洋洋地出了衙门,在几个长随的陪同下刚走到大街上,正准备得瑟两句,一名徒弟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师傅,不好了,来了七个羌人,七位师叔出面应战,全部在比武场被杀。”

(本章完)

第548章 利益

穆梅霄脸色大变,自己师兄弟八人能在嵩县立足,靠的就是武功,一个上午被人家杀了七个,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穆梅霄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四名面色冷漠的高手已经站在自己周围,为首的一个说着有点夹生的汉语:“我们向你挑战,你在我们四人中挑一个。”

穆梅霄没有选择的余地,众目睽睽之下倘若灰溜溜地走了,从此就不需要在江湖立足了;穆梅霄谨慎地挑一个对手,没有走到三十个回合,就让对方的铁钩割断手腕,被一钩尖刺破了心脏。穆梅霄的长随们脸色都变了,对方就是要用伏牛派在江湖上的手法毁了伏牛派,此刻唯恐对方继续挑战杀人,都疯一般地跑向县衙。

可是百骑营和衙役拦住了去路,江湖上的事情自己解决,穆梅霄一个徒弟看四名高手逼近,大叫道:“是郑元琮要我们这么做的。”

城皋郡公、右御卫将军郑元琮,伏牛派的人被重新带回衙门,这次不用证人,一个个主动交待了自己知道的情况,郑元琮和穆梅霄是同门,要穆梅霄不让其他人进入嵩县。这次连杨崇都摸不着头脑,郑元琮总要图点什么吧,要不然不是没事找抽吗?

郑善愿是在下午跑来的,气喘吁吁拜见了杨崇,杨崇屏退左右,只留虞绰、天弃两人在场;郑善愿再拜说:“此事是舍弟处置不当,所以下官一听说王爷私访,便赶来听罚。没有目的,就是我们郑家的金矿在嵩县。”

原来如此,自己能在西面找到金矿,郑家找到金矿是情有可原的,杨崇想了想说:“善愿,说实话,你们兄弟三人中,我最愿意与你打交道。我体谅金矿的重要性,嵩县的事就交给你了,安抚百姓,选一个好县令,让互助社站稳脚跟;虞绰,去把郑元寿大人的信拿来给善愿。”

郑善愿躬身道:“多谢王爷,我这就让元琮辞去右御卫将军一职。”

郑善愿是聪明人,晓得杨崇对金矿没有想法,但是老三郑元琮肯定是被打入另册了,与其这样,不如主动提出,大家多点迂回的余地。杨崇点点头,等虞绰交完信,回绝了郑善愿的挽留,回程洛阳。

洛阳的小伙伴们真的吓坏了,杨崇这一圈逛下来,死了不少人,盛彦雄一家的人头现在还在熊耳城门上挂着;这是对那些豪强的一个信号,只要你敢越界弄出人命,杨崇就会以牙还牙。房彦藻等人还无所谓,可是让下面的官员和钱庄的管事压力大增,担心一个不好,就会出乱子。

其实各地行情不同,李淳风划分的试点区,在河南最成功的坐镇商洛试点的张行成,由于都是外来人,地广人稀,保甲制执行得最好,编组以户为单位,设户长;十户为甲,设甲长;十甲为保,设保长。各保就该管区域内原有乡镇界址编定,或并合数乡镇为一保,但不分割本乡镇一部编入他乡镇之保。

因为地多,就算有大户带着地契回来,只要粮食蔬菜种下去,张行成也会使用种种手段,坚持到收割完再归还大户田地,另行安排农户。为此张行成得罪了不少人,遭遇到三次袭击,其中一次被箭射伤右臂。

杨崇借着张行成的例子说:“为什么会有人反对这种小老百姓的事,因为大户的利益来自于小户人家的崩溃,可以一本万利地占有农田和人口。我们会议的目的,不是要反对大户,而是要改变这种观念,要让人口和土地在朝廷的手里,在老百姓自己的手里;引导大户通过工业、手工业、商贸去挣钱,不从平民手里争夺平民最后的依靠。”

会场鸦雀无声,这种道理人人都懂,大部分来开会的人不是出自大户,就是起于田间,其中的危害甚至比杨崇更清楚,但是从汉魏以来,这些事就连官府都无能为力,历朝历代都下过大力气,但是从来没有结果;对于杨崇,他们的信心同样不大。

当朱纮道等人说到银行目前有透支的危险,希望另外开辟钱源的时候,杨崇否定了房彦藻扩大军票使用范围的想法,一个是没有那么多合适的官员,二是军票本身带来的风险。军队那帮痞子,都是只图花钱快活,花完手一摊的主;如果他们无限制在驻地使用军票,就会变成掠夺当地财富的一种手段。

宇文温也赞成杨崇的观点,认为军费还是要靠户部解决,房彦藻摇头说:“户部还是要改革,下面的人纪律廉洁不错,但是要说大局观和找钱的手段还不够,要不是有银行与转运司的协助,恐怕和圣天子那时候也没有多大差别。你要他们提办法,不外乎就是加税,羊毛出在羊身上。”

张瑾听得头都大了,难怪杨崇要亲自抓,换一个人早就不耐烦了,杨崇的观点就是不要急,继续推进,拿下一个地方是一个地方,既然洛阳不行,还是以商洛、弘农、商丘为重点是,南阳邓州是前线,不勉强,尤其南阳要加强城池建设。

还有就是漕运,杨崇希望户部自行解决,毕竟银行的现状在那里,代替不了户部,也根本完成不了那么多事。房彦藻还是摇头,河南至关中运道艰险,东南运路长年失修,加上李渊的威胁,水陆运抵关中之粮仅二十万石左右,如果不是河西、关中产量提高,现在长安就维持不下去了。

面对户部的无奈,杨崇问转运司能否联手建立漕运,暂时各管一方,枢密院再行跟进;考虑到转运使的职权范围,杨崇提出转运法,以洛阳为一个转运点,按江南之舟不入黄河,黄河之舟不入洛口的原则,于沿河就势设仓,节级转运,水势上涨就开始船运,水位下落就把粮食留在粮仓等待。

王绩赞同,这样就避免了一船到底需要看老天的尴尬,同时这些粮仓和船只,也可以解决大量退役官军的安置,王绩一针见血地支持,这种方案能否成功,取决于南方战事,能不能把李渊击败,把那些阳奉阴违的割据势力铲除,让所有的区域都变成大隋真正的领地。

杨崇赞同说:“这些事情我来办,你们开始拟定漕运的路线、仓储地、河道的疏浚计划,还有转运司和户部的协调,不能说转运司帮了忙,户部就不管了。”

(本章完)

第549章 入蜀1

杨崇随即下令,任命尧君素为左虞侯大将军、毋端儿为右虞侯大将军、汪华为左监门大将军、卢祖尚为右监门大将军,命汪华、卢祖尚到洛阳任职。谁都明白杨崇这是在为与李唐开战做铺垫,汪华、卢祖尚都上表谢恩,但是拒绝赴任;杜伏威从会稽出兵,李靖从吴郡出兵开始讨伐。

汪华亲自率兵在歙州抵挡杜伏威,王雄诞派遣精锐部队埋伏在山谷之间,而自己带领数千名弱兵攻打汪华,交战片刻就退守本营。汪华不知是计前来攻打,士兵拼死抵抗,阻止汪华攻营,汪华久攻不下,而这时埋伏于山谷之间的江淮精兵已经将洞口占领,汪华进退两难,窘迫中只好投降,杜伏威攻占歙州、宣州、杭州三州。

辅公祏回到丹阳,任李靖前军总管,击退贼帅冯惠亮、陈正通,占领饶州;汪华同意去洛阳上任,传令睦州、婺州投降。汪华到了洛阳就任左监门大将军、饶国公,左右监门府分掌宫殿门禁,但是不统府兵,下面有监门将军具体办事,所谓监门大将军就是虚职;但是汪华明白,兵败投降与一开始上任是完全两码事。

义阳郡卢祖尚宣布归顺李渊,授任李唐光州刺史、弋阳郡公;李靖命丹阳郡守阚陵出合肥、亳州刺史丁叔则出淮南、尉州刺史时德睿走信阳、虎牙郎将董浚出南阳,四路大军围攻卢祖尚。卢祖尚先后击退丁叔则、时德睿,疲兵被阚陵所败,尽失商城、金寨等地;唐军两路增援,周法明、李叔良分别受阻于同安、南阳,卢祖尚丢失潢川后,为避免家乡陷入战火,主动放弃光县,带领一千多士兵逃入大别山。

杨崇下令嘉奖前线将士,同意李靖、杜伏威的建议,命辅公祐为丹阳郡守、董浚为义阳郡守,时德睿改任淮南郡,王雄诞改任宣城郡守,阚陵改任庐江郡守。李靖将大营移到巢湖,以陈棱、阚陵为水军左右都督,操练从各郡集中起来的四万水师;长江南岸的防务全部交由王雄诞处理。

南方的局势立即紧张起来,李渊以李孝恭为水师总管,调集七万大军坐镇豫章;太子李建成兼荆州刺史,统军十万,负责襄阳一线防务。李建成、秦琼在援军到后,迅速北上,打了一个胜仗,占领了邓州;这是秦琼的主意,河西军视百姓、粮食为生存的重点,选在秋收后出兵,正是河西军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美中不足的是守将虎牙郎将钱杰带着军队逃走了。

李建成拒绝了李渊继续北上的要求,十万大军看起来轰轰烈烈,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新兵降卒,武器不齐,即使面对杨公卿三万河西军主力,能否取胜都在两说,要不然也不会被陈智略杀出重围。万一在北上的途中,杨崇再砸个几万骑兵杀过来,与杨公卿前后夹击,十万大军恐怕凶多吉少。

面对李唐的灼灼逼人,河西军正常的调动还是要的,这次轮换出征的是姜夺的左翊卫,杨崇以姜夺、杨公卿为正副将,王绩为军师前往南阳坐镇。长安城戒严七日,左翊卫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长安,一路向南,但是在岔道口转为西进,拐进了盩厔县的山区,走进了骆谷道;姜夺这时候才宣布,大军就是要通过骆谷水、傥水河谷道共四百里的路程,进攻汉中。

骆谷道已经断了足有百年的时间,因为山体崩塌,途中的集市也变得荒芜人烟,只有猎人、采药人来往期间。陈智略和了了禅师、冯齐整带着三千惯走山地的岭南兵和僚人组成的前锋部队已经在前面探出了路,两处绝途都用炸药炸出了通道,很多地方用水泥和栈木架出路来,姜夺带领的左翊卫两万五千马步军就这样磕磕碰碰,中途在小盆地休息了一天,十二天走完了四百里地,出现在兴势县的关口前。

按照惯例守城的五百守军还是准备在城关大干一场,但是左翊卫放起了二十只飞艇,天雷的爆炸很快让城楼上无人防守,被陈智略带人攻上了城楼。子午谷的出口与兴势县相距不远,姜夺没有急着去攻城夺地,除了命宇文成都拿下兴势、黄金两县,自己率领主力迅速地消灭了四千守军,打通了子午道。

秦岭六道,子午为王,从关中穿越秦岭去西南主要有六条大道,全部在秦岭的高山深谷中,子午谷里的子午道从杜陵开始,是一座多次被人谋划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的险峻要塞。段纶在东腰岭关、铁炉镇一线布置重兵死守,可惜被姜夺背后插上一刀,一切成为泡影;诸葛全派董阿兴带领的五千疑兵就这样被接出了子午谷。

李唐益州总管段纶指挥着三万唐军前来迎战,还是没挡住飞艇、天雷的轰炸,被姜夺击败,损兵一万多人;河西军先后攻占石泉、南郑、汉阴、安康、西乡四县和洋源军镇等汉川郡全境。段纶退守洋川郡,一面从沓中、剑阁、顺政郡调集援军,一面快马报信给在成都的李元吉,请求增援。

沓中李唐主将陇右道安抚大使郭行方,接到段纶信件的时候,薛举叛将钟俱仇和赤排羌已经从狄道南下,正在一同攻打沓中甘松郡。郭行方让膘骑将军韦庆俭调配物资、军队准备增援汉中,自己领一万军队前去甘松郡;钟俱仇的联军大约有八千多人,和唐军交战了三个时辰,便逃往北面。

郭行方想给这些羌人一点颜色看看,下令追击五十里,获得两千多头战马牛羊,还有一大堆物资;唐军赶着牛羊,得胜回城,一路上队形已乱,等郭行方发现西北路的斥候没有按时回报时,道旁箭矢如雨,一万多河西军突然杀出。唐军措手不及,郭行方组织了两次反击,全部被对方击溃,幸亏甘松郡守军杀出,才救了郭行方出去。

(本章完)

第550章 入蜀2

诸葛全用兵诡异,这次是七路伐蜀,钟俱仇出发的时间是设计好的,单雄信率一万两千军队,穿着羌族的服装从金城出发,始终保持着与钟俱仇五十里地的距离;单雄信击败郭行方,杀死俘虏唐军七千人,趁机占领甘松郡治怀道县,扫清四周唐军。

单雄信命人召唤钟俱仇和赤排羌回头;郭行方与韦庆俭会合,正在商议是否暂不增援汉中,调集宕昌、武都两郡军队夺回怀道县,斥候探马回报,谢映登从陇西突至袭占宕昌郡,诸葛全自统大军杀奔武都郡。几乎就是当年邓艾灭蜀的翻版,郭行方再不迟疑,立即全军退往阴平。

诸葛全占领武都县后,命马公佑与李赟分兵抢占疆川口、孔幽道口,把唐军拦在白龙江畔,李赟只比唐军快了一点点,刚布置好阵地,唐军就到了。望着依山傍水的河西军阵地,郭行方环顾身边众将,拔出宝剑,厉声道:“跟随唐帝大数十战,才有李唐的江山,没想到今如此歹运。我们只有从这里冲出去,才能回到阴平,众将士,准备进攻,有我无担”

唐军中擂起战鼓,前面两排步军竖起盔甲,后面是手持长矛马槊的骑兵,两侧是马步军的弓弩手,迈着整齐的步伐扑向河西军阵地;三千唐军步兵在大军身后开始布置阵地,河西军的骑兵在六十里以外,不过一个时辰便能赶到,今,白龙江畔就是沓中唐军的生死之地。

五千河西军在阵地上张弓以待,加入河西军后,水的将士一路攻占长安,击败突厥,那种战胜对手的信心是没由来的强;李赟的副将梁胡郎阴沉着脸,计算着唐军的距离,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床弩的威力巨大,唐军的盾牌军在第一轮齐『射』后就损失殆尽,但是为唐军的骑兵争取到冲锋的距离和时间,在膘骑将军韦庆俭的率领下,四千唐军骑兵不顾一切地冲向河西军的阵地。

梁胡郎一挥手,五百步军冲到前面,每个人手中一个葫芦,发动机关,喷出五百股烈火;火势其实并不大,距离也不是特别的远,韦庆俭甚至能猜到就是磷,可是战马受了惊吓,互相挤撞践踏,『乱』了起来。等唐军重新整理好阵型,河西军的葫芦兵逃了回去,是又一轮的床弩近『射』。

郭行方在中军看得清清楚楚,河西军那种喷火的葫芦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唯一的用处就是『逼』退骑兵,为床弩的安装争取时间。虽然五百葫芦兵被唐军两侧的弓弩手『射』死一半,但是唐军自相践踏的死亡就超过三四百人,床弩的一次齐『射』,让千余骑兵掉落马下;最关键的就是时间,身后的敌骑已经『逼』近到二十里。

唐军的骑兵付出两千的伤亡,总算攻上了河西军的阵地,可是在对手骑兵和佰刀兵的『逼』迫下,最终还是被赶出了阵地;幸亏步军大部队冲到了阵地前,短暂的互『射』后,双方的战士便不顾一切地绞杀在一起。唐军的背后响起了冲锋号,七千河西骑兵赶到了战场,决战的时候到了。

双方厮杀了一,白龙江水已经染成了红『色』,唐军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在韦庆俭掩护下,郭行方带着两百多骑和三千步兵越过了河西军的阵地。在单雄信不死不休地追杀下,韦庆俭阵亡,就连突围出来的三千步兵都全部战死,逃到阴平郡曲水县时,郭行方身边只剩下八十多骑,阴平太守陈察见是郭行方,急忙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得知武都三郡已失,陈察建议:“曲水、长松、正西三县不足两千士卒,不如退守剑门关和昌隆县,只要阴平道和剑阁不失,河西军难奈我何。倘若段将军最后能守住汉中,便可伺机恢复沓中等地。”

郭行方晓得是没办法的办法,自领一千骑先走,去剑阁布防,通知汉症成都;让陈察带人走阴平路,通知那里的守军。郭行方等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实在累狠了休息一个时辰,两两夜跑到剑阁,才知道汉中还没有失守,但是已经是岌岌可危,隋将谢映登带领一万五千骑兵抢先一步,切断了剑阁与汉中的通道。

剑阁已经调了五千军队去汉中,加上郭行方带来的一千人,不过四千守军,郭行方对守将襄武郡公李琛:“此刻我们不能再派出一兵一卒,只能派人通知段总管,能胜更好,不能胜也要想办法退回剑阁。”

李琛是李孝恭的哥哥,并不擅长战事,便以郭行方为主安排一牵段纶在汉中大败,谢映登的大军到后,一举打通了与姜夺军队的联系;河西军宣布,愿意安置僚人居住在城镇里,只要投奔河西军,僚人就可以分到地,和汉人一样的生活。十万僚人从山里杀出,唐军兵败如山倒,不到一个月,就丢失了汉郑

汉中是产粮的地区,诸葛全抽调了一万僚民组成运输的队伍,利用木牛流马从陇右运来食盐,从汉中运走茶叶,很快让三郡百姓的情绪在过年前安定下来。长安送来了杨崇的诏书,宣布考虑到安置十多万僚民,免汉中两年粮税。

杨崇还推出了一系列的措施,利用当年秦州等七十多个侨县的城池安置僚民,可以汉僚同城,也可以让僚民单独设县;汉中对长安最大的好处,就是占领了产茶的巴山,茶叶虽然不如江南的好,但是做砖茶没有问题。僚人擅长爬山,正适合采茶,粮食吗,开春还是从陇右运进去。

杨崇写信告诉诸葛全等人,关于农业方面,僚民不一定要种庄稼,可以把山上的茶树、『药』材地当庄稼划给僚民,让他们种植采集,官府年年来收,价值比种粮还花来;为此,长安派出沮渠固前来考察,准备进一步开设工坊,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态,一直没捞到大油水的河西陇右关中豪门都派人来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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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入蜀3

诸葛全对僚民全部就近安排,两万多僚民住进了各县,又一口气划出了三十五座废置的城堡,安置了十一万僚民,沓症祁山的四万多僚民先屯田再建县。让僚民敬服的是河西军造城的能力,那些废城被冯齐整的弟子们指导着用水泥修复,几乎都是十半个月就完工;十座窑炉开始烧砖,供应各地修补房子。

汉中被杨崇送给了楼观道后,在官府的帮助下,广成子、陆压先后带着大批弟子到达,在各地建立道观;官府还计划在汉中招募读书人,培训僚民中一万成年人和五千孩童认识汉字,军属和僚民的大首领,可以把孩子送到盩厔县的学校去读书。

在剑阁的李琛、郭行方明白,杨崇找到了安抚僚民的方法,只要河西军能坚持一年,李唐就彻底丧失了汉郑益州号称府之国,整个被崇山峻岭环绕,入蜀只有两种走法,东面从长江三峡溯江而上,北面经汉中经栈道南下。汉中入蜀只有金牛道和米仓道,金牛道经剑门关直达成都,从米仓道南下巴中可趋阆中,威胁川中与东南之间的交通线。阴平是从陇上到四川腹地的奇路,实际上不是条路,只是从理论上可以到达成都的途径而已。

阳平关南倚鸡公山,北濒嘉陵江,地势极为险要,扼住西通巴蜀的金牛道口。剑阁北二十五里有剑门山,东三十里有剑山,两山相连,延绵两百多里,山势绝险,飞阁通衢,下面隘路设剑门关,是绵竹以北、金牛道上的重要关隘。郭行方、李琛得到成都派来的两万援军,稍稍安心,郭行方决定学姜维守剑阁,死死拖住河西军,倘若河西军撤退,再给予一击。

不过河西军没有进攻剑阁,阴平,而是死死地盯住阳平关。诸葛全指挥河西军先后攻占荡山、定军山、北渡汉水,建寨走马岭;随后选了八百精兵,跟在三千僚民身后,从路绕到阳平关的身后,从废弃的西汉阳平关杀入,占据阳平镇。

段纶驻扎的阳平关是蜀汉阳安关,与西汉阳平关、阳平镇构成一个的防御整体,可惜这样的布局拉宽了唐军的防守面,最终没有挡住诸葛全。前后受敌的窘境中,加上雷的狂轰乱炸,段纶手下的唐军苦战五日,最终忍受不了压力,弃关投降的官兵不断,段纶支持到阳平关沦陷被擒。

河西军没有因为寒地冷而停止进攻的步伐,姜夺得到僚饶协助,从东面攻入义城郡,剑阁以北的地区尽被河西军所得,米仓山完全落入河西军手郑根据情报,单雄信屯兵沓中,马公佑驻守阳平关前,诸葛全占据汉中,姜夺的左翊卫失踪了。

阳平关孤悬在外,失守对剑阁并不构成影响,但是对唐军的心理影响是巨大的。唐军高度紧张,斥候、信使往来于各地,邓艾当年能发现阴平径,河西军更有这个可能,忙了快二十,到了过年的时候,总算得到了准确消息,姜夺攻占了西城郡。

房陵郡,杜伏威虎目圆睁,从地图上一眼看出杨崇和诸葛全制定这一连串计划的用意。从汉中东南向沿汉水下上庸,西城郡、上庸郡、房陵郡起来是三个郡,实际的控制区域也就主要在三个盆地,资源、出产都不丰富,养活不了多少人口;但是他有一个用处,就是可以配合南阳,另外开辟一条战线攻打荆襄。

杜伏威感受着室内火炉烧出的温度,抬起头,意味深长地:“冬出兵,实在是出乎饶意料,虽然条件艰苦,但是秋收刚结束,无论官府和百姓手中都有粮食,所以你们选择了这个时候出兵;唐军和我们的困难是一样的,我们能够解决气的因素,唐军就只能看着汉中等地沦陷,不过我还是为汉中担忧。”

杨崇低声道:“我和诸葛全、杜淹讨论过这个问题,三国时汉中守不住,是因为张鲁投降曹操以后,迁走了六万汉人和十万少数民族,造成汉中人口稀缺,刘备等于是得了一块空地。现在的汉中与三国不同,开皇元年汉中接近六十万人口,其中侨置秦州及七十多侨县安置关中等地逃难百姓多达三十万,还有僚民二十万;虽然大部分人后来回了故乡,目前加僚民依旧有三十多万人口。”

杜伏威怀疑地问道:“你们难道真的没有制定什么偷袭成都的计划,想靠着汉中的自我发展拖死成都?”

杨崇摇头:“那怎么会。可是你想,李唐会坐看汉中发展吗?这次诸葛全在沓中抢到了够三万人吃一年的粮食,据差点乐疯了。我是管不了他们,前线打到哪里算哪里。”

当年刘备雄才大略,有卧龙凤雏辅助,依旧花了七年时间才打下巴蜀。现在诸葛全、姜夺攻占汉中等地,杨崇已经是非常满意。对于前线的战事,杨崇不想指手画脚,杨崇想的是节省军费,以战养战。

杜伏威俯首看了看地图:“你们是把义城郡当做诱饵,引诱段纶他们在粮食紧缺的时候前来攻打,然后消耗他们的实力,在战斗中求变化。”

杨崇呵呵一笑:“我舍不得拿人命去填巴蜀这些险关,只能出此下策。等拿下江陵,再从水路攻入成都。”

苏定方进来禀告,大臣来得差不多,到放烟花的时候了;汉中大捷,杨崇在洛阳过年,房玄龄等人也从各地赶来,今是大年夜,杨崇召集洛阳的官员同庆,安排了一系列的节目。众人笑着走到大殿前面,官员、家眷已经挤满了四周的长廊,王恭立即下令点燃烟花,数不清的璀璨瞬间布满空,宛若狮子流星雨,光彩流溢。

洛阳的百姓是第一年看到烟花,无数的人在井症窗口前久久不语,杨崇占据洛阳一年过去了,总算度过了一个没有战火威胁的新年,听又打进巴蜀了,洛阳应该越来越太平了。城外山丘的几个人看着烟花是满眼的惆怅,为首的黑衣人笑笑:“打起精神来,等我和杨崇见了面,就是另外一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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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走神

烟花放了足有半个时辰,在礼部官员的催促下,杨崇等人才走进宴会大厅入座;虞绰在开宴前宣读了长安政事堂的封赏令,司农卿慕容正则排在第一位,因在江南主持占城稻的巨大成功,被封为渔阳郡公。

诸葛全改为蜀国公、徐世绩改为燕国公,所有立功的将士都有赏赐;受人瞩目的是姜夺被封为巨鹿郡公和独狐篡恢复赵国公的爵位。姜夺位高权重,这次奇袭汉中得手,眼看着又要占领上庸等地,一个郡公只少不多;但是独狐篡的赵国公让下面的官员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不就是办了一个顿丘的案子吗。

杜伏威、房玄龄、张瑾等人都清楚,这个案子大了去了,顿丘的一切不过是冰山一角,兰陵萧氏、河东裴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兰陵萧氏不得不在大军压境的时候低头,公开宣布支持长安,萧瑀的兄弟萧珣重新出仕,到长安担任内史舍人;萧瑀的姐夫侯莫陈毅到洛阳挂了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

但有些事是秘密,即使杜伏威等人都不知道,更不要下面的人物;杨崇现在的听力大为长进,听到两个官低声议论独狐篡是因为独狐阀与独狐虹的关系获此殊荣,不由得微微发笑,示意王恭自己就不废话了,直接上酒菜开席。

事实上萧氏、裴氏、顾氏、郑氏被独狐篡逼得没办法,都交出了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物证,从残片拼凑的效果看,这些门阀不但相信秘库的存在,还认为元颢就是委托重玄宫来管理秘库的。

魏北海王元颢早年袭父爵,累迁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徐州刺史、假征西将军、车骑大将军。孝昌四年,元颢迫于北魏内乱及义军的压力,投奔南梁;后借助陈庆之的军力,元颢杀回北魏称帝,改元建武,立国三个月被杀。元颢登基的地方是睢阳,离顿丘那一代不远,不排除有利用秘库做大动作的可能。

重玄宫在几家门阀眼里原本就是情报贩子,拥有着强大的情报网和一定的武力值,更怀疑重玄宫与李德林有了勾结,联手毁掉重玄宫就是为了保住杨广,扫清秘库外围的所有力量;当时领头的有五个人,晋王杨广派出的宇文述和李渊、代表五姓七望的顾七绝、代表关中士族的刘居士和提供消息的神秘人。

江南奇侠顾七绝在那一战中当场身亡,刘居士后来被隋文帝杨坚诛杀,那个神秘人应该重组了重玄宫,眼下活着的人中,恐怕只有李渊见过此人真面目。顾家有一个怀疑,神秘人就在另外五家中,按照杨广当时的心翼翼,不会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会允许自己控制不住的因素发生。

杨崇听到张瑾的声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大将军,偶尔想到一件事,走神了。”

张瑾微笑道:“王爷日理万机,正常的,只是王绩此去南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王爷看,河南郡守是否要另外安排一个人选?”

杨崇想了想:“我正想和大将军商量,请慕容正则担任副留守兼河南郡守、崔凤举担任河南郡丞,另外调马德来到洛阳担任右翊卫将军。明一早,我就和楚王回长安,现在房玄龄、姜夺都不在,枢密院有些事需要人管,洛阳就交给大将军了。”

张瑾立刻感觉自己确实跟不上杨崇的思维,洛阳因为杨崇呆了大半年,很多部门又配置了起来,还能有点当初杨广在东都时的气象;可是杨崇根本不管许多人在洛阳建立陪都的设想,走就走。张瑾觉得还是需要问清楚:“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朝堂上果然都是老奸巨猾的家伙,张瑾看上去碌碌无为,其实思路清晰得不亚于年轻人,杨崇低声笑道:“越王府在洛阳,我迟早会回来的。这次去长安,一是为了完婚,二是要在枢密院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张瑾笑笑,杨崇越来越成熟了,理由信口而来。娶妾不过是几的事情;姜夺走了三个月,枢密院在兵部尚书元无竭的管理下一切运转正常。杨崇回长安最大的任务就是处理他不在长安的时候,杜伏威、元威、杨汪等人如何协调,也就是意见分歧的时候谁了算,毕竟不能每件事都能在政事堂上投票表决。

让大众跌碎眼珠子的是,杨崇回到长安的第一个议题就是继续开发殷墟,考虑到独狐怀恩和尧君素只是挂名,要派专人过去,杨汪显然与杨崇交流过意见,立即提了两个人选,元仁惠和封德彝;熟悉元仁惠两饶人都知道合适。当年杨崇刚开始起步,元仁惠就因为元袭饶劝投靠了杨崇,包括元威都是元仁惠推荐的;封德彝的人品不怎地,但却是个做事的好手,不过一块文物发掘而已,政事堂一致通过。

随后各人提出的兵部尚书兼枢密副使、在洛阳增加一部分官职、江南粮食北调计划等一一通过,但是尚书仆射崔开远提出十转运使划分区域的时候,政事堂陷入一阵沉默。根据崔开远、独狐怀恩设计,大隋一共划分江南、江淮、河南、山东、河北、河西、陇右、汉症山西、京兆十路。

元威、杜淹都做过一州刺史,晓得转运使的全力之大,就相当于刺史,这就牵扯到军队和民用的物资调配问题;因为转运使不承担军事上的后果,权力欲强的转运使很可能找各种理由,上对六部下对各郡投机取巧。可是这个方案是杜伏威和崔开远信件往来中提到的,关系着尚书令的权威和脸面。

杨崇笑笑:“这样吧,我们可先按这样划分,不急于实行;但是为了彰显重点,就在打仗的几个区域实校江南现在急需人统筹,就跟九珙,多干点事,把江南的事情管起来;汉中划到陇右,还是找宇文儒童吧。”

杜伏威并没有不满,而是问道:“越王,你准备拿李百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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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转般仓

杨崇瞬间就明白,杜伏威原来是希望李百药做江南转运使的,兴许在杜伏威的潜意识里,江南是他杜伏威的,正如河西、河东是杨崇的一样,可是杨崇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还是江左、山东、关中三方势力互相打转转,那么前些年做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在杨崇的心目中,还是希望有一个开创时代的壮举,才不负自己带着知识穿越千年而来。

杨崇想了想,认真地说:“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李百药与李渊都出自赵郡李氏,李百药也一直在李渊奔走,即使到了长安都没有改变过。这样吧,你如果担心他,就让他去江南做一个郡守,杜淹,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在会稽郡。”

会稽郡是杜伏威的地盘,李百药作为郡守,安全肯定没问题;杜伏威正要点头,杨崇的下一句话让他一惊:“江南转运就暂时设一个转运所,摆在杭州;恢复余杭郡,以陈杲仁为郡守,安置畲民、山越。”

陈杲仁是原来沈法兴手下的司徒,沈法兴败亡后,陈杲仁直接跑到江都投奔杨崇,杨崇现在的安排是一种制衡,原来杭州分属汪华、李子通,杜伏威都安排了江淮军中的人;现在恢复余杭郡,用来转运、安置畲民,朝廷肯定要另外派人。看样子辅公祐没说错,李百药在长安宣传李渊是天命所归,很不受杨崇待见。

杜淹点头说:“会稽郡没问题,关键是余杭郡,如果没有切实的手段,就算山越大规模迁移到余杭各县,也很难生存下去。”

杨汪自信地说道:“有机会,寇九珙和凌敬他们制定了一个漕运的大概方案,根据北方各渠有半年左右充沛期,改变以往全年平均的运法,而是集中在半年可航期漕运。江湖、两浙,淮南的米麦,分别在临江宫、江都宫、徐城县附近建转般仓,丰则增籴,饥则罢籴,真有失误,也可以从从本地仓储中代支起运。”

临江宫、江都宫、徐城县这是沿着运河选点的说法,其实关键在附近的丹阳、江都、下邳都是粮食产地和大县,有能力在适当的时候调剂粮仓库存。崔开远问道:“他们需要多少船只和兵力?”

转运使都归枢密院管,作为枢密正使的杨崇代为回答:“兵力不需要增加,原来在临江宫、江都宫的军队可以直接调一部分去粮仓,等长江战事结束,兵源将更加充足。船只需要五千艘左右,可以招募客舟、商船与官舟分运,给钱就是;重点在盐铁司,如果把盐在各仓转运,江南各路漕船便可装官盐返航,增加效益。”

元威赞同说:“那就这样,让凌敬和寇九珙先安排建造转运仓,在这三个地点,粮仓盐仓同时建造,如果当地人口不足,可以安排山越移民到附近,先单独划镇。工部据说已经下达要求当地疏浚河道的计划,可以同时交给转运司,让山越出力。”

杜伏威和崔开远眉头紧皱,很明显,这是一个几方私下讨论过的方案,把漕运和山越联系在一起,最起码保证了在开始的一两年,山越可以靠着自己的劳动力住进繁华地带,官方解了燃眉之急,也不吃亏。但是在这种双赢的层面下,是寇九珙能靠着一系列讨价还价的条件,独自完成安置山越的任务,而不受附近郡县的制约。

杨崇伸了个懒腰说:“各位大人,要没什么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王府里还有一些事要我回去处理。”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和独狐虹刚成婚三天,现在也算得上新婚燕尔;崔处直装作不悦说:“越王,时间还早,或许等会还有奏章进来。”

元无竭摇摇头说:“算了吧,他还年轻,有事我们多做一点,正好兵部还有个会议,我也要回去了。”

元无竭这么一说,政事堂的大佬们才算放过杨崇;杨崇实在是没办法,独狐虹今天回门,自己没有相陪,晚上全家聚餐总不能缺席吧,万一不走等会真来了奏章,还不给姜菲她们埋怨死。谁不知道政事堂里最多余的人就是他越王杨崇,离开个一年半载,政事堂照转不误。

杨崇和独狐家都很低调,但是独狐虹的婚事还是受人瞩目,毕竟两家的背景在这里,大多数人眼里,都是把这场婚姻看做是政治上的联姻,与杨崇、独狐虹个人的感情没关系。因此杨崇婚后的第一次家宴,酒菜丰富,其乐融融,就是丫鬟家仆都加了菜,崔瑶有些不放心地说:“大夫人,这样下去,真是出现一个外戚的圈子。”

元家、崔家、独狐家都是门阀,姜家的楼观圈子也不小,姜菲淡笑道:“权贵嘛,就是通过联姻来巩固势力。我们几家都人才缺乏,再折腾也就那几个人,不会出什么事的,就是独狐虹一入王府,我和元袭人就少了一个藏私房钱的地方。”

众人都笑了起来,独狐虹忍不住吐吐舌头,杨崇没奈何地说:“说吧,你们要什么东西。”

正在吃饭的小杨信抬头说:“我要小弟弟。”

姜菲四人笑得前仰后合,侍候的婢女全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面对着杨信瞪着大眼睛无辜的样子,杨崇是一脸的尴尬,心说儿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妈刚怀孕,我还不敢对你大妈说。姜菲收起笑容说:“杨崇,袭人又怀孕了,下次去洛阳,就带着崔瑶和独狐虹去吧。”

原来自以为的秘密根本不是秘密,看姜菲没责怪,杨崇麻利地答应说:“过完年,我们去科技城看看,听元弘昭说,已经全部完工了。”

姜菲她们就在长安,连科技城的账目都掌握在手中,哪能不知道这件事,都估计杨崇是又有了新点子,一起点头答应。饭还没吃完,崔五娘进来禀告,楼观道的岐晖和谢弘就登门拜访,送了一百两黄金的贺礼;杨崇正好脱身,在会客室接见了两人。

(本章完)

第554章 难做

岐晖这两年是肠子都悔青了,要是自己不改变主意,按照一开始张果老、冯齐整的主意,对杨崇全力以赴地支持,楼观道现在该是另外一种风光;道门虽然是信仰。但是在红尘中,还是需要官府的支持。杨崇问两人来意,岐晖拐弯抹角地说道:“王爷,现在楼观道势弱,还请王爷指点一下迷津。”

楼观道势弱,现在在关中还是楼观道一家独大,信徒成千上万;虽然岐晖的财富有所缩水,但是冯齐整与帅国真在河西等地大放异彩,每年都有新的道观落成。杨崇好笑道:“岐晖道长,开玩笑吧?”

谢弘急忙转弯子说道:“掌教看到了佛门在青海、陇西的发展,希望王爷能给予这个机会。”

杨崇看看两人说:“汉中、塞北,朝廷一直在支持楼观啊。”

谢弘想想说:“掌教希望能在南阳等地获得支持。”

杨崇毫不客气地说:“谢真人,那是茅山宗的地盘,你们安排人去宣传没问题,但是官府不可能为你们背书。你们知道寇谦之吗?他为北天师道挣到了国教的位置,但是最后结果呢?你们道门并不缺人,只不过散漫已久,新老弟子个个贪图享受,总想着取点巧,稍有志向的,也是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谢弘无话可说,在杨崇的政府中,姜夺、寇九珙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还有天弃、天鉴、孟翻、叶黑龙这些有渊源的人,可是对楼观道都不感冒,平日里来往的都少。岐晖面色凝重起来,声音还是与平时无异:“越王爷,我来和你做一笔交易,我告诉你重玄宫宫主的情况,你支持楼观在邓州、江陵、襄阳、上庸等郡布道。”

杨崇无所谓笑笑说:“说来听听。”

岐晖低声说:“我在李渊那里曾见过此人,前几天在长安我看见了他,现在是个和尚,就在大尊寺挂单。”

帅国真曾说过,岐晖在武功上绝对是杠杠的,在楼观里说自己是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杨崇立即请岐晖带人前往,还是扑了个空。不过岐晖能根据记忆,指点画家画出宫主的外形,杨崇已经很满意了;天弃拿出宋子贤的画像对照,两者还真有几分像,看来离谜底的距离不远了。

草堂寺为此受的惊吓不小,为了重玄宫的秘库,各大家族背地里争夺几十年,杨崇更是在顿丘一带大开杀戒,佛门要是被牵连到这种事情里,迟早是背黑锅的。吉藏等几位高僧想与杨崇见一面,没想到杨崇全家去了昆明池,负责接待的王恭和气地告诉吉藏,越王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草堂寺大可不必在意。

杨崇每次到科技城,听着自己家人的吵闹声,望着自己的那一块熟悉的产业,杨崇才有那么一丝回到人间的感觉。眼前都是自己的家人,无需遮掩情绪,不用担心过度挤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崔瑶没有做生意的兴趣,早早地和苗艾美去了江边看风景。姜菲带着独狐虹与管事们见面,都是熟人,独狐虹不过换了个身份,天缑打断了姜菲的介绍:“王妃,不用介绍,你就说以后你们谁管哪一块就行。”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也就是杨崇,夫人们掌财,家规不严,天缑又是杨崇的心腹,换个人早丢了饭碗。姜菲毫不含糊地说:“科技城这一片是二夫人做主,长安的生意四夫人做主,洛阳的生意二夫人做主。”

杨崇咳嗽一声说:“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杨崇出钱出力,你们就是大掌柜。”老残怪叫一声,管事们都笑了起来。姜菲、元袭人等人自己的生意都是另有掌柜,和杨崇这帮手下没有任何关系,大不了帮着出出主意,免费提供个技术,可是技术最好的人还是杨崇,没有第二。

就像今年笑珍斋门前色小吃街,臭豆腐、鸭血粉丝、梅花糕、大肉包子、烤鱿鱼、炒年糕等等,吸引了许多的平民前来凑热闹,也保证了笑珍斋的营业额,老残只不过让儿子在洛阳讨教了几天,杨崇便给了一个小吃街的构思,连名称做法步骤都已经想好。

元弘昭笑道:“家主,丰乐楼现在有点不行,你做了越王以后,百姓有点敬畏,后厨的菜一直没办法出新。目前韦家的鱼尾楼都超过我们,成了长安第一楼。”

杨崇颔首说:“过去都一直相传,韦家的酒菜不逊色皇宫宴席,他们府上一定有大师级的厨师,可以根据丰乐楼的菜系推敲出新品,丰乐楼的厨师水平差了一筹。”

杨崇说得风轻云淡,元袭人为难地说问:“那就没办法了吗?”

“怎么没办法,丰乐楼最好的东西是服务,不是酒,也不是菜啊。”杨崇轻松地说。“给九珙去信,让他找几个扬州、吴郡的好厨子来。丰乐楼的服务既然做不了高档,就直接做平民好了,总店降一降档次,专做熟客和商人。”

元袭人嘀咕说:“可是你不允许设歌舞,长安大部分酒楼都有。”

杨崇笑道:“可以让外面的歌女来店里唱曲,但是不允许出现岔子。”

所有人都觉得杨崇过虑了,别说现在是越王府的酒楼,就是元家的产业,在长安也没几个敢生事。老残明白杨崇的忧虑,建议说:“不如选几个退伍老兵去镇镇场子,最好找从高昌一路跟随来的,用起来也放心。”

元袭人听懂了,这些人都是只认杨崇不认他人的主,长安的混混闹事,元府的护卫未必敢下狠手,但是这些老兵不会有一点顾忌;元袭人明白其中的玄机,立即同意,让老残去找史大千要人。

杨崇巡视完科技城,便来到陵园,杨崇在自己的牧场和农庄之间,定出一块地来纪念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陵园汉白玉石的正门,双阙正面石壁镌刻着虞世南手书;进了正门,苍松翠柏,一座座花坛中腊梅吐放,庄严肃穆。

(本章完)

第555章 谁要杨侑

眼下还在过年的时候,前来拜祭的人很少,大部分是老兵徘徊其中,带着一壶酒或几碟饭菜,陪伴着过去的战友兄弟;老兵们见到杨崇一行纷纷下拜行礼,杨崇一座座墓碑走过去,最后在八角亭向陪同的礼部官吏问话,一个游人突然闯进戒严区,被天弃迎头拦住,游人一愣,笑道:“越王果然了得,天弃将军,麻烦通禀一声,弥勒教宋子贤求见。”

白雪皑皑,松柏翠绿,宋子贤身材伟岸相貌堂堂,站在雪地上确实给人一种稳若泰山的感觉;天弃不擅自做主,立即让人通禀。杨崇得报,让天弃把人带到亭外,装作随意问道:“教主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宋子贤看看张果老和崔五娘,温和地微笑着说:“原本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擒住越王,可惜不能得手,只好改为拜访。”

“大胆。”两边护卫怒喝道,杨崇摆摆手说:“宋教主有这个资格,无论弥勒教还是重玄宫,都有让天下大乱的本钱。若是逐鹿中原,宋教主当得起一路枭雄,不知道宋教主原来打算用我换哪一个人?”

宋子贤面不改色说:“越王既然已经明珠在握,我就实说了,想带一个人离开长安。”

杨崇注视着宋子贤问:“杨侗还是杨侑?”

宋子贤赞许地说:“越王果然算无遗策,一猜就中,是杨侑。”

可是宋子贤赞完,杨崇竟然短路了,一下子停住话题,陷入思考中;宋子贤并不着急,悠然地望着远处昆明池上的风景。过了好一会,杨崇才慢慢问道:“教主,你知道我最欣赏哪一个皇帝吗?”

这话真把宋子贤问住了,犹豫了一下问:“秦皇汉武,还是圣天子?”

杨崇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曹髦。”

四周差点炸场,连姜菲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历史上的曹髦对司马氏兄弟的专横跋扈十分不满,于甘露五年召见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等人,对他们说“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带领冗从仆射李昭、黄门从官焦伯等,授予铠甲兵器,率领僮仆数百余人讨伐司马昭,曹髦被司马昭手下的武士成济所弑,年仅二十岁。

杨崇悠悠地说:“曹髦虽然未获成功,但他确实做到了奋起抗争,视死如归,有一身傲骨,没有苟且偷生。”

宋子贤就像老朋友一样点点头说:“我明白,曹髦之死是无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司马昭必定谨慎,不给曹家人一点机会。曹髦在宫中等不到机会,只能亲自一试,看能不能用自己唤起民心;可惜,民心不可用,老百姓只有自己活不下去,才会起来反抗。这么说,王爷是同意我的建议了。”

杨崇把两个废帝换到长安,自然不会希望自己最后来动手杀他们,宋子贤自认为猜的十拿九稳;谁知杨崇态度坚定地回绝说:“这个代价不够,你宋子贤,李世民,江左豪门,动乱天下可能,夺取天下只能说是空想,白白浪费中原的时间与精力。这样吧,我答应你和李世民海外称王,并给你们建立国家的地方。”

宋子贤竖起右手大拇指说:“越王果然是心怀天下,可惜大丈夫生于斯死于斯,不能为越王效力。纵然越王今天杀了我,也不代表天下太平。”

杨崇会心一笑说:“宫主言重了,尔岳,你和宋宫主走吧。感谢你为我效力多年,将来有一天宋宫主死了,我在长安大学给重玄宫留一个位置,还希望你回来。”

宋子贤目露寒光,死死地盯住杨崇,太可怕了,晓得曹尔岳的身份,还把这样一个心怀叵测的高手在身边留了许多年;曹尔岳走出来,朝亭子跪下磕头说:“多谢越王这些年教诲,只是曹某对人有许诺,不得不报恩。”

杨崇没有说话,张果老在一旁开口说:“曹尔岳,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是怎么暴露的吗?是你身上的曹家印记,我们能看出你不是独角大盗,宋教主何等人物,难道看不出你别有用心。”

宋子贤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杨崇,太玄乎了吧,尔岳正是心怀复国之志,才会和我志同道合。”

杨崇面色严肃地说:“宋宫主,我能问一声,弥勒教只是你扰乱大隋的一个工具是吗?实际上,你并不在乎弥勒教。天罡兄应该只是你重玄宫的接班人吧?你在乎他的死活和前景吗?”

宋子贤收起笑容,一字一字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崇示意天弃来解释,天弃冷冷地说:“能预先得到今天行程,在宫主劫持越王的情况下,准备好撤退的途径,在越王手下有六个人。我和天缑有更好的办法劫持杨侑,不需要在昆明池冒险;元君宝、庞焕调不到船只,李继钧刚刚上任,虽然有权力,但是两眼一抹黑。唯独袁天罡,正在交接的时候,能掌握各方面的信息,对了,袁大人还秘密买了两条小船。”

袁天罡从官员群里走出来,四十多岁的人,依旧飘逸出尘,朝杨崇施礼说:“王爷既然猜到了,天罡无话可说,一切单凭王爷做主。”

杨崇盯着袁天罡问道:“是谁要杨侑?”

袁天罡态度安详,宛如在说买了一瓶酒或一只鸭:“李世民。他对杨政道看不上眼,但是对幽代冀并的旧隋势力感兴趣,需要一面大旗。”

杨崇点点头说:“袁大人,你我也是旧友,你和我一样不擅长阵前搏杀,这样吧,宋教主,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有两个前提,一个是杨侑自愿,不得勉强;另一个就是你和袁大人要答应我,万一你们图谋失败,让曹尔岳活着回长安。”

杨崇有信心,宋子贤一代枭雄,手中有重玄宫、弥勒教的人马,又有袁天罡这样的怪才相助,虽屡遭打击,依旧死而不僵。这样的人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投奔李世民的,何况只要杨侑在手,还有扬州的旧隋势力可以利用,宋子贤一定会去试一试;沿途还有官府的眼线斥候,所以杨崇不担心宋子贤能逃遁河北。

(本章完)

第556章 扫兴

曹尔岳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叩头谢恩;宋子贤没想到杨崇还肯让自己带人走,尽管杨崇的前提是杨侑必须自愿,但还是允许了,不由得望向袁天罡。袁天罡懂了,杨崇就是要杨侑没有退路,一旦离开长安,再也不用回来,袁天罡信心十足地说:“没问题,和杨侑谈话时,可以让礼部的官员和皇族的成员在场,至于曹兄,他现在不走都可以。”

曹尔岳在重玄宫不过是一名高手,既然被杨崇用手腕打动,多一个少一个没关系。杨崇笑道:“那就好,袁天罡,你可以去尚书省办理此事,一切按流程走,后面不用问我。尔岳,你自己决定,和苏定方说一声就可以了。”

宋子贤忽然身形一闪,不可思议地越过天弃等人的阻拦,眨眼间就到了杨崇前面,可是斜刺里一柄细剑封住了他的去路;出手的姜菲,及时地挡在了杨崇前面。宋子贤脚步一顿,又回到原地,就象从来没有动过一样,笑笑说:“难怪多少刺客死在越王面前,不冤,姜菲,你如果不离开楼观道,现在已经是楼观的第一高手了。”

宋子贤说完,就信步离开;李继钧和两名礼部的官员陪着袁天罡去长安办事,曹尔岳向苏定方告别,跟在袁天罡后面走了。杨崇他们便去了墨庄,那里已经完全建好了,前院就是一般的庄园,亭台楼榭、练武场、晒谷场一样不少;中院是居住的宅院和花园;后院就是实实在在的机关城,保密和避险的地方。

天缑在前院给杨崇准备了一间实验室,多达六个房间,两间在地上,四间在地下;杨崇带着家人进去绕了一圈,满意地说:“不错,就冲天缑、庞焕这态度,我也要住上几天,鼓捣点东西出来。”

姜菲笑道:“那就住三天吧,正好明天我们去牧场看看。”

众人说笑着回到前面,元弘昭急忙跑过来说:“王爷,李继钧回来了,他说楚王和杜尚书他们晚上要来做客,祝贺墨庄建成,恐怕人不少,还是带着家眷来的。”

杨崇一怔,随即吩咐:“赶快准备晚宴和住宿的地方;常捷营立即在墨庄周围十里布哨,百骑营负责庄中安全。”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给大地披上一层金光,长长的车队疾驰而来,尚书令杜伏威和杜淹、崔开远带着三十多名官员,和各自的家眷来到杨家墨庄做客,顿时让庄园变得热闹起来。一箱箱礼物搬下来,元弘昭、王恭等人是不停地在大门与宴会厅之间来回奔走。

杨崇坐在正当中的主座,姜菲四人陪在两侧,与来宾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中,小杨信坐在独狐虹身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鸭舌。郑元寿突然从座位中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间,大声说道:“启禀越王,下官有事上奏。”

吏部尚书杜淹借着酒意说:“郑大人,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今晚喝完酒就留在农庄,明日一早再说不行吗。”

郑元寿严肃地说:“杜大人此言差矣,国家大事重过一切,下官还是认为需要立即说。”

杨崇点点头说:“那我们去书房吧。”

郑元寿摇头说:“下官觉得大伙一起讨论更好。”

郑元寿这是抱着捣蛋的心里在存心闹事,,王府人都露出愤怒的神情,杜伏威等人不动声色,任凭下面人议论,一语不发;杨崇摇头一笑,示意郑元寿递上奏章。既然要谈公事,元袭人和独狐虹就带着小杨信退了下去,招呼家眷们到后面花园游玩。杨崇的公事一般都是姜菲、崔瑶帮助处理。

一帮来做客的官员恨得牙只咬,今天多好的机会,做生意的能谈谈生意,来助兴的多少能图个好印象,带点稀罕的礼物回去。现在倒好,宴会变成公堂,要是杨崇发了怒,最后还不知道变成什么。

郑元寿躬身递上奏章说:“越王发现马铃薯,是大隋之幸,越王应该将此事交给皇族处理,昭告天下,早日确定新君。”

杨崇打开奏章,郑元寿的奏章确实是关于马铃薯的,要求越王府把种子交给司农寺,由朝廷统一决定马铃薯的官名,给哪些人种。顺便提出应该册立新君。杨崇心中充满怒火,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奏章,杨崇都忍不住愤怒,到目前这样的情况,一个个还要这样,难道真的觉得我是好欺的吗?

姜菲在一旁看得清楚,轻轻地踢了杨崇一脚,为这点小事不值得,杀人千里,最后名声坏了的还不是自己。杨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满地调笑说:“一个名称而已,至于要这么反复折腾吗?本王已经决定在自己的庄园里先试种,过两年再在河南、关中推行。郑大人,你是认为应该不管定襄城死活,在长安再立新帝?”

郑元寿明白,杨崇一直对自己有看法,只要李渊李世民一天没死,自己就是杨崇集团的门外人;如果不是有郑氏做背景,现在估计已经被革去官职,赶出越王府。不过郑元寿顾不上这些,门阀们不在乎杨崇他们谁坐天下,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不能受伤害,可是杨崇问得太毒,将来定襄要有什么风波一定脱不了干系。

李希誉忍不住摇头,这些人难道没看出来吗,在争夺天下这条路上,杨崇不需要世家的帮忙,杨崇需要他们是稳定民心。云梦山的传说实际上十有八九是真的,那种马铃薯在洛阳越王府的亩产超过两千斤,是名副其实的祥瑞,不亚于神农尝百草,杨崇就算因此称帝也不为过。郑元寿要求杨崇公布天下,由各家参与,其实是过分了,至于新帝一问,那就是找死。

元仁惠开口说道:“听说马铃薯种植很讲究,还是谨慎一点好。”

这个岔打得好,虞绰赞同说:“听说此物最适合关中、陇右,对水分的要求不高,若真能如此,可解决关中缺粮的问题。”

(本章完)

第557章 将在外

郑元寿这次明白,自己到底是外人,朝中显贵恐怕大部分都知道了这点。关中受制于河南,就是粮食与漕运,如果马铃薯真能解决粮荒,那么杨崇第一推广地还是在关中,难怪杨崇会要洛阳的那座宅第,看重的就是二十亩荒废的花园。可是,郑元寿想起李秀静的情形,只能继续发挥:“越王,你看一下,现在和谈,让李渊成为属国,免百姓于战火中,岂不美哉。”

杨崇脸色发青,笑道:“本王已经说过,绝不会和李唐谈判,但是为了天下苍生,就看看李渊有无诚意。这样吧,郑元寿,本王任命你为全权大使,明日启程出使荆襄,给你半年的时间,让李渊割长江以北,我便同意议和。至于立帝,等你从南方回来,你再带些礼物,去定襄与萧后协商。”

郑元寿还要争辩,被杜淹说笑话拦住,不多时,虞绰已经拟好公文,让杨崇盖了章,交到郑元寿的手里。杜伏威想劝阻两句,被崔开远暗暗拦住,双方已经剑张弩拔,杜伏威的介入只会市局面更加恶化。这就是游戏,杨广旧臣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赵郡李氏和苗阳郑氏出面,杨崇是只打出头鸟,就看两边谁的身体够好。

一场聚会变成朝廷争斗,大部分人意兴索然,宴会散后便到王府安排好的小院中休息,杨崇和杜伏威、杜淹、崔开远换了一个地方喝茶,杜伏威三人才说到真正的来意,问杨崇为什么把杨侑交给宋子贤带走?

杨崇问道:“杨侑准不准备走?”

杜伏威三人无语,因为杨侑早就和袁天罡有来往,根据礼部的官员汇报,是一口就答应了,随即就上了马车,离开了长安;杨崇喝了一口浓茶,让茶香冲冲头脑说:“留不住,杀不得,不如给他自由。宋子贤武功绝伦、智谋无双,杨侑跟着他,最起码能多活几年,我们只要灭了李家父子,杨侑不在话下。”

元威果然没猜错,杨崇对杨慈佑举动厌烦了,甚至不惜放走宋子贤这样的大敌,就是为了把杨侑推入江湖,去自生自灭。杨崇的心不可谓不大,杨崇的心不可谓不狠,兵至绝地而后生,把自己和对手一起架在火上烤。

杜淹明白,自己位列中枢,对家族的有些决定不仅做不了主,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一直到出了事才有族长来相告。杨崇这么做,就是照顾了一批盟友的面子,独自面对无法预测的结果。随着河西军节节胜利,长安们的权贵担心杨崇在灭了李渊之后更难制衡,很多不同的策划都在如火如荼的策划中。这些事不可能瞒过杨崇,

在朝中,真正全力以赴支持杨崇的只有元家和杨家,独孤篡虽然恢复了和杨崇的关系,但是独孤氏的大部分族人还是看重杨慈佑、杨侗等人;崔家就更不好说,始终有自己的打算,要不然河北早是杨崇囊中之物。就算自己和房玄龄有房谋杜断的称呼,身后的杜家、卢家依旧不是杨崇的铁杆粉丝。

杜伏威只能苦笑,自己还是回到江南去安全,长安太复杂。杜伏威下意识地问:“过完年还准备继续打下去?”

杨崇放下茶杯说:“你以为我一纸命令,诸葛全、姜夺他们就会立即撤军?”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肯定不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事占优的情况下,诸葛全和姜夺会一次次上书辩解,同时继续指挥军队进攻,直到决出胜负;就是换了杨崇、杜伏威去领军,同样是这个结果。

阳春二月的暖风中,诸葛全、姜夺兵分三路,展开进攻,马公祐率五千骑兵和五千僚军攻打房陵郡;姜夺的大军走张郃入蜀的路线,进攻宕渠郡,连克汉昌、宣汉、宕渠三县;巴西、巴中纷纷出兵增援,在巴西郡守李瑊的指挥下,与河西军激战于檬头、荡石一线。

诸葛全的第三路从嘉陵江入手,五千只羊充气,加上调集的船只,谢映登蟀率一万士兵、五千僚民在益昌县登船,顺江而下,从巴山与剑门山之间进入阆中,躲避剑门山上弓箭和山石、被激流冲走共损失大约四千人,谢映登在苍溪县城关镇登陆,随即攻占苍溪县、巴西郡郡治阆中等地。

巴西郡震动,李瑊是李唐的济北郡王,李孝常的二哥;宕渠郡失守后,唐军挡住姜夺靠的就是大巴山的地势险要,得知后院起火,李瑊担心粮草不济,无奈退军。姜夺没有追击,而是让宇文成都率骑兵突袭华蓥山,攻入通川郡,斩杀唐军五千人;由于河西军在汉中对僚民的政策,有不少汉中的僚族领袖派人帮助和巴地诸僚联系,让河西军顺利地从通川郡绕道巴西。

李瑊苦战五十多日,在巴中的援军支持下,依旧不敌两路河西军的绞杀,巴西巴中一万五千大军覆没,李瑊退往安汉、西充国、南充国;姜夺随即从恩阳攻入巴中,不到一个月,巴中化成、曾口等十四县闻风而降。

巴西一失,蜀中不保,李琛、郭行方在剑阁也是焦急万分,诸葛全彻底放弃了走剑阁和阴平的方案,逼得两人只能主动出战,希望在姜夺等人离开后,可以击败汉中的河西军围魏救赵。此刻单雄信一军已经和诸葛全会师,双方在米仓山河谷展开大战,前后交战数十次,唐军都被单雄信打败;战马、弓箭、兵器、天雷的差异让唐军只能靠着自己的斗志战斗,越战士气越发低沉。

损失了六千多人,郭行方终于看穿了河西军的用意,对方始终不肯大胜,就是希望通过这种连续不断地厮杀,消耗唐军的兵力。李元吉从成都发来命令,说李渊已经率军从水路入蜀,让两人分一半兵力回师成都;唐军入蜀的时间也不过两年,现在成都还有五千入蜀的唐军,其余地方的三万大军都是当地豪强的军队,墙头草是必然的,李琛留郭行方守剑阁,自通一万大军回援成都。

(本章完)

第558章 南阳之围1

蜀中大胜,但是南阳告急,李建成让秦琼率两万军队支援上庸,击败了前来进攻的马公祐一部;随后李建成留王珪守襄阳,以雷长颍、李叔良为大将,八万大军一路猛攻到南阳。杨公卿有三万精兵,南阳城池高大,粮草物资充沛,听从王绩的建议,死守城池;谁也没想到双方一攻一守,竟然打了整整三十三天。

南阳城上,火把映红了天空,杨公卿木然地看着潮水般退去的唐军,城楼下护城河已经被各种器械山石填满,残肢断体、唐军丢弃的兵器旗帜随处可见,暗红色的地面比上一次进攻又增加了许多。得知李靖调集了阚陵、罗士信、索延寿、时德睿等部四万大军即将来援,唐军就跟疯了一样;八万大军分成四队,不分昼夜地轮番攻城。

四天四夜的时间里,一轮又一轮地厮杀,城楼上下只有鼓声和呐喊声;好在王绩抽调了一万百姓,与守城的三万军队编成两队,每日轮换,更安排了各种运送物资的措施,才应付了唐军的疲兵之计。按照王绩的猜测,今天的短暂休息是唐军的攻城器械供不上,一俩个时辰的调整后,唐军将会是拼尽全力的进攻。

王绩已经下去调动原本休息的人马,准备在需要的时候上城支援;杨公卿看着倒在一旁睡觉的士兵,闭上眼睛,抓紧这难得的间隙补充体力。最多一个时辰,瞭望的哨兵喊醒了杨公卿,对面唐军竖起了上百座高耸的箭楼,正带着刺耳的咯吱声,缓缓向南阳城推来;杨公卿目测了一下高度,都接近城墙的高度。

“希腊火,另外准备火箭。”杨公卿大叫一声,守军立即推出一直没用的防守型的希腊火,一共二十台;另外两千支火箭开始运了上来,准备战斗的号角立即响彻城楼。箭楼若能进入百步的距离,将成为河西军的噩梦,但是在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之间,却是箭楼的噩梦,仗着守城三器的射程远,专制的火箭如流星一般扑向箭楼,烧着了一台又一台箭楼。

还是有三十辆箭楼冲到了预定的地点,瞬间而来的箭雨让城头的河西军惨叫声四起,唐军的云梯、井阑、撞城车趁机蜂拥而止,军队多就这个好处,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继续顶上;河西军的防城器械确实充足,石块、檑木、热油、火把从城头上不断地砸下来,城墙的颜色几乎暗褐。

希腊火由于风向不对,效果并不明显,虽然一下子烧掉了十几辆箭楼,但是还是有二十辆箭楼在发挥作用;转射车最后还是用火箭毁掉了所有的箭楼,但是互射的过程不仅死掉了大量的战士,最关键的是减弱了对城下敌军的防御力,唐军第一次在发动进攻一个时辰内登上了城楼。

河西军的将士立即挥舞着的兵器冲上去,在城楼狭长的地带互相厮杀,唐军率先登城的不乏江湖高手,在小范围内发挥了以一当百的实力,两处突破口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城头堆满了尸体,还是没把唐军赶下去。直到魏陆带着一千佰刀兵杀上城楼,才把唐军登城的势头打下去,重新控制了战局。

城下的唐军突然一阵欢呼,包着牛皮的撞车竟然在古老的城墙上撞出一个裂口,唐军欢呼着涌来,杨公卿、魏陆顿时大惊失色;忽然轰隆声传来,一直在待命的石末天指挥着五百霹雳营的士兵冲到了裂口处,不断地投掷天雷。随着不断的爆炸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唐军终于绷不住劲,退出了缺口;杨公卿如梦方醒,赶紧下令,命弓箭手封住角度,落大石堵死裂口。

李建成的手用力地握着,握的手腕上青筋暴露,大约三千名唐军士兵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就全部倒在了裂口处,让唐军失魂落魄下丧失了进攻的勇气,随着河西军的弓箭点射与大石的落下,三千人算彻底死了,其中的伤者都没有能撤下来。就差一步,唐军从天堂到地狱,付出了七千人的代价,还是与南阳城失之交臂。

此刻,天已蒙蒙亮,天上还能看见月亮那苍白的影子,几只寒鸦在树梢上鸣叫,让人心烦不已;李建成正要下令继续进攻,忽然,大地传来震动,远处号角齐鸣,出现了黑压压一片的骑兵;斥候慌乱地回来报告,一万五千骑兵正奔驰而来。李建成冷哼一声:“列阵。”

李叔良呆若木鸡,当真以为军中那数以千计的弓弩可以对抗河西军的铁骑?

李叔良从扶风开始就和秦军、河西军作战,能深刻感受到两者骑兵的不同,薛举的秦军铁骑骁勇归骁勇,但唐军还是能对抗的。但是面对河西军的骑兵,最关键的是战术和装备上的差异,杨崇有钱有技术,能打造一支碾压对手的军队,传统上的兵种相克根本起不到作用。可是三万唐军已经鱼贯而出,三千重甲步兵和四百张床弩列阵在正当中,两千弩手在左右辕门,马步军三千弓箭手在弩阵的后面。

让唐军始料不及的是,河西军的骑兵远远地停住了战马,列成一个散开来的阵势,两千游骑从左右分出,在唐军阵前掠阵射箭;唐军目瞪口呆地望着战场互射的箭矢,对方的射程竟然比一般的弓箭远了六七十步,就是这六七十步,让河西军的骑兵可以从容射击,而唐军的还击毫无作用。

对方两千骑跑完,又跑出来两千骑;唐军的将领看懂了,河西军的目的不是进攻,而是通过点杀,缠住自己的大军。床弩率先还击,与河西军对射,一个时辰过去,连李建成都开始冒汗了,床弩的箭矢消耗太大,竟然射掉了两万多支箭,只射死对方四百多人;唐军被对方点杀的都超过一千人,还有一千多的伤兵。

雷长颍是军中宿将,心中疑虑,下令床弩分成四队轮射,节省箭矢;雷长颍刚下完令,就在身边的小校面露恐慌,指着天空说:“飞,飞。”

(本章完)

第559章 南阳之围2

雷长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彩色的大蘑菇飘在空中,猛然想起传说中的飞艇,立即派人去请示李建成是否撤退,可还是迟了一步;飞艇顺着风势,迅速地飘到唐军的阵地,一颗颗天雷从空中落下,炸在弩阵上,床弩阵地和辕门几乎被炸烂,弩手们死伤无数,抱头鼠窜。飞艇炸完弩阵,就是轰炸唐军的骑兵,炸得战马狂奔狂踏,唐军人马相撞,彻底乱了阵势。

飞艇带来的心理压力远大于其实际的威力,面对这样几乎无法反击的打法,唐军士兵想到的只能是逃。河西军的骑兵就在这一霎那,发动了进攻,一万五千骑就象一到狂风,闪电般地冲上来,赶在天雷爆炸停止的瞬间切入了三万唐军的阵地。没有像样的抵抗,右屯卫的骑兵欢呼着追逐四处逃窜的唐军士兵,马槊、长刀、钢矛过处,就是血花、受伤、死亡。

雷长颍吓得混在乱军中逃命,可是身边的大旗出卖了他,罗士信追上,一枪结果了雷长颍的性命,砍倒了大旗。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可言,三万唐军彻底崩溃,河西军的骑兵一路杀到唐军的大寨;李叔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战事,立即指挥着攻城压阵的一万唐军掉头杀过来,李建成亲自率领卫队与守寨的唐军出击,与罗士信、索延寿裹战。

杨公卿在城楼上看见,立即下了城楼,集合右御卫的五千骑兵打开城门杀出城来;攻城的唐军正在犹豫中撤退,根本排不成正式,被五千骑兵一冲,只顾着往大寨跑。飞艇上的河西军没办法向混战的军队投掷天雷,只能按照教材上说的那样封锁唐军的寨门,攻击营寨中的聚集部队。

一时间,唐军的大寨成了修罗地狱,偏偏数以万计的士兵逃回来,人马践踏,手足相残,乱成一锅粥。八万唐军不过五千匹战马,前面混乱时损失了数百骑,仗着步兵人多,面对两万骑兵根本没有优势,在自己败军的撞击下,越来越吃力;偏偏在这时候,传来了河西军进攻的号角声,李靖的大军到了,魏陆率领着五千步军也冲出了南阳城。

李叔良当即立断,指挥着身边的数百亲卫杀到李建成附近,与雷永吉、朱知瑾合力冲出一条血路突围。帅旗逃走,唐军立即失去了作战的勇气,纷纷跪地投降,逃跑的士兵被河西军的骑兵象割草一样,砍杀在路旁。河西军追杀了五十里,俘虏了三万唐军,缴获战马七百匹,辎重物资无数;李靖下令大军修整三日,进攻邓州。

李建成收拢败军一万多人退守邓州,原准备调集所有的力量在邓州与河西军打一场大仗,李叔良劝谏道:“贼军势大,我们不能守此无用之城,一旦被贼军阻隔,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新野一路打到襄阳。当务之急是守住襄阳,有秦将军在上庸,对方也不敢过于南下。”

李建成采纳,给秦琼去了一封信,李建成便搜罗了军马物资退到新野,留庞卿恽率三千人驻守新野,其余人马全部移师襄阳。河西军一路收复失地,却没打一仗,便收复了邓州所属穰县、山都县和邓县,李靖便明白襄阳难下,干脆利用三万降卒重修邓州城墙,在穰城南郊疏通运粮河,把邓州作为后方粮仓,等待时机进军荆襄。

杨崇接到战报并没有特别开心,南阳的战事没有象汉中那样摧枯拉朽,说到底,嫡系和不是嫡系就是有差别,只能看寇九珙、张登等人的计划如何。巴蜀方面,随着汉中、巴中、巴西被河西军攻占,回援成都的李渊不得不留一万水军在渝州以防不测,因此唐军在成都只能招募五万大军,在巴西与姜夺相持不下。

另外就是杨侑失踪了,是在河南失踪的,最后也没有到达北平;同样,宋子贤、袁天罡都失踪了。杨崇明白,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太顺了,低估对手,面对宋子贤,一声令下将他围攻到死是最方便,也是最干净利落的事。

偏偏自己纠结于内心的安静,要斗智斗勇,现在看,肯定是留下后患了。难怪从管理的角度说,良好的习惯要一直保持下去,小富即安就是寒门的缺陷,杨崇整理整理情绪,挂着一副笑容到大厅来见回长安汇报工作的崔民寿。

其实昨天在政事堂已经见过,当时讨论是否同意颉利可汗要求增加岁币的事情,蜀中战事紧张,突厥趁火打劫,要求增加购买丰州的岁币,每年六十万贯支付十年,这相当于在总数上增加了一半,大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但是最后还是在杨崇的说服下,通过了这项决议。今年是第三年,不过比原来的数字增加八万贯,户部暗暗下令铸钱司加紧铸造铜钱。

不过扬州出了意外,扬州到现在没有规划,郡丞于钦焘却被留守司屈突通参了一本,要求以崔德本取而代之。长安高度紧张,这是一个大胆的试探,选在江南需要扬州提供物资之时,对杨崇做的人事安排进行调整。扬州的态度就是你不答应,我就没东西,这是江左士族当年对付杨广的手段,现在屈突通等人又给杨崇用上。

让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是杨崇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为此调整了一部分扬州和枢密院的官员,调于钦焘负责漕运,出任漕运正监。杨崇下达任命的时候,给屈突通与崔德本去了一封亲笔信,说明现在是大隋与中原的关键时候,外族威胁依然存在,战争的每一天都在死人,早一步天下安定,就能少死数以百万计的百姓。

长安欢欣鼓舞,姜果然是老的辣,屈突通作为四朝元老,出手就是不凡,杨崇和死去的圣天子杨广一样,在自己的目标就要实现的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退让与妥协。只有政事堂的大佬们明白,屈突通的政治生命到头了,后面看的就是能否善終,如果扬州扯了江南战事的后腿,那么就会老账新账一起算。

(本章完)

第560章 新人马周

崔民寿汇报的是河北的情况,徐世绩在兵力上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在民生上颇有点焦头烂额的味道。长安在民生上的能力让河北士族翘首以待,河南、江淮、江南在战火中迅速恢复生产力,就是山东经过规划,夏粮是冬小麦,秋粮主要是大豆、水稻、谷子、高粱,也在一年多时间里完成了一个飞跃。

河北方面也希望长安能出个类似占城稻这样的手段,轻轻巧巧地解决河北的窘境;可是河北士族与突厥、李唐勾结的大有人在,随时会变成战场,长安就是有手段也不敢用,更多的是推行曲辕犁,官府提供耕具,一批批运入耕牛。这样的速度对于恢复民生来说太慢,崔民寿夹在其中就很为难,这次回长安就是希望能得到新的政策,可惜尚书省也没有好的办法,崔开远指了条路,私下找杨崇。

杨崇同样没办法,不过晚上看到崔民寿选拔的河北官员里有一个叫马周的年轻人,想核对一下,是不是后来做了宰相的马周。崔民寿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马周是崔民寿的同乡,确实好学,却因贫困失意放浪不羁在郡里被人瞧不起,崔民寿才给了一个博州助教的闲职,可是马周没有去上任,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到了长安。

杨崇安慰崔民寿说:“恃才者,必傲物,你把他喊来见见。”

崔民寿立即出去手下人去找,自己和杨崇继续聊天,说些河北的风土人情;过了一个多时辰,马周被带到了越王府。一个洒脱又有些无赖的年轻人,中等的身材,相貌堂堂,嘴角始终挂着一幅无所谓的笑容;听说是在山南书院找到人的,杨崇等马周行过礼问道:“你认识常何?”

马周吓了一跳,跟着崔民寿到长安,就是想找常何帮忙,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出路,这一点跟崔民寿都没说,可是越王杨崇怎么知道的。就算是传言中百骑营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没说出来的话当做情报,唯一的可能是另外一个更加神秘的传言,就是越王有测人之术,李世民、徐世绩、罗士信等人还在少年甚至小孩的时候,杨崇便知道这些人物的才能。

马周有了兴趣,准确地说有了信心,越王杨崇日理万机,要是对自己没一点看好,何必让人找自己来,能知道自己是打算找常何,说明眼前的这个王爷都自己是费过心思的,按照神通的说法,这种看人之术是需要消耗很大精力的。马周急忙回话:“王爷说的是,小人原来是想看看常何将军近况如何。”

杨崇一听就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历史上的马周,杨崇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常何调到安定郡去了,所以你想去看看山南书院有没有熟人。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你和崔民寿大人是同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他说,只不过你为了争口气,宁可把心愿埋在心里,以后不需要这样,崔大人胸襟开阔,海纳百川。”

崔民寿原先有些不高兴,听杨崇这么捧自己,所有不满化作云烟;马周的脸真的变色了,民间种种传闻都以为是渲染,今天是真正见识了这位越王的能耐与手段,自己无处遁形。马周挣扎着说:“王爷,小人佩服,有事尽管吩咐。”

不错,杨崇点头说:“这就对了,高官门阀也是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马周我给你一个机会,名将裴仁基和儿子裴行俨都死在王世充手中,打下洛阳后,两人都按随军阵亡将领处理,家属享受军属待遇,官府已经找到了裴行俭,你去河东一趟,说服裴家,也就是河东裴氏,让裴行俭母子搬来长安墨庄,我就任命你为越王府校书郎。”

校书郎官职虽然不大,但比博州助教高多了,从此就是越王府的一份子,只要做得好,不怕没有地方升官;对于马周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来说,不亚于出门捡个金元宝,天上掉下馅饼。可是马周想了想,竟然问:“王爷,这个裴行俭就这么重要?”

这就是马周,换一个只想升官发财的人才不会管杨崇要他们母子干什么,自己马溜溜地去把事情办了,走马上任才是最重要的。杨崇笑道:“裴仁基和裴行俨都是猛将,裴行俭想必不会差到哪里,我不过是怕家境贫寒,误了那孩子。”

马周明知道问不出什么,但是一听猛将,马周便明白,这个裴行俭在越王杨崇眼里,恐怕是个能和李世民、徐世绩相提并论的角色,马周拱拱手答应一声,跟在天弃后面出去了;因为有罗士信、苏定方的例子,崔民寿也很重视杨崇这一举动,试探着问道:“王爷准备如何安置那个孩子?”

都是聪明人,又是心腹和亲戚,杨崇也不打算隐瞒,很直白地说:“我不知道,裴行俭应该是个好胚子,我只能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给他,最后能成什么样子,我现在估计不出来,但是人才难得,要从小时候培养。”

崔民寿明白了,杨崇不是看不出来,而是因为裴行俭是河东裴氏的人,不可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杨崇让杨延达去请崔瑶,诚心诚意地说:“我准备在墨庄重新确定墨家的学说,所以需要大批有志向和有潜力的人,最近一直安排人在四处找人。你们崔家的事,崔弘丹说了算,有什么好苗子,都可以送过来。”

崔民寿急忙谢过,杨崇是没有讲究,但是崔家不敢随便答应;崔瑶出来后,杨崇就直接吩咐厨房开饭。加上另外派人请来的崔处直,正好四个人,在小餐厅一张八仙桌,六菜一羹,配的是葡萄酒;崔民寿见崔瑶不能喝酒,才知道崔瑶怀孕了,不由得大喜,母凭子贵,是大隋不成文的规矩,杨崇再能耐,也难以更改这一点,只要崔瑶生下的儿子,博陵那边纠结不清的局面就会得到改变。

(本章完)

第561章 河边探底

会稽郡东南十里,会稽山,相传是大禹娶妻、封禅之地,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郁郁葱葱,半山腰上云兴霞蔚。山脚的一条溪流清澈见底,看着鱼儿自由自在地遨游,手握鱼竿的顾曦笑道:“百药,你难道不知道,长安不允许运一颗粮食到李唐的地盘,占城稻更是战略物资,敢卖给李唐的人就地处决。”

会稽郡守李百药有些奇怪地问:“难道顾兄也怕?”

顾曦一扬竿,钓起一尾鱼,放进鱼篓里说:“是你不清楚江南的形势,去年引进占城稻的时候,在杭州以南安置了四万多会种田的蛮族,原来包括蛮族都对官府答应给粮食半信半疑,但是一年两季丰收,慕容正则兑现了承诺,让蛮族心悦诚服。杨崇划出杭州,和华亭等地安置蛮族,被蛮族认为是救世主,蜂拥来投,两地现在已经超过十万之数,你说,这是什么概念?”

李百药望着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鱼竿说:“所以你们怕了,怕杨崇用蛮族来对付你们,江南的军队都在你们手上,你们怕什么?”

顾曦悠然地说道:“杜伏威手握十万雄兵都不敢乱动,我们这点人算什么。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杨崇许诺,一旦平定李渊就在吴郡开设银行,还会给吴郡、会稽郡的每家一个生意,按照张家与虞家的说法,都是上百万的生意。百药,有些事不要当真,黄州那边周家到底站在那一边还不好说。”

李百药一声喟叹:“这些人都是墙头草,顾兄,难道我们这些士族真的到了尽头?”

顾曦带点讽刺的味道说:“百药,你现在是会稽郡守,只要你不折腾,将来回到中枢是轻而易取的事情,这还叫到了尽头?只要你不为了李渊去赴汤蹈火,赵郡李氏就不会有问题。百药,是不是你们李氏另有打算?”

拓跋博的事情随着大批岁寒堂的军官被安置,已经泄露出来,都知道拓跋博为了李百药去刺杀杨崇,拿出名单的举动就是为了失败后,请杨崇高抬贵手,不迁怒于李百药。这也就杨崇是个守诺的人,李百药才能外放到杜伏威能一手遮天的会稽郡,但是李氏的做法确实让其他人不解。

李百药明白,顾曦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向自己探底,自己手中到底有多大的筹码,江东顾氏还是想脚踏两只船的,世家吗,都一样。李百药停顿了片刻说:“从江陵来的是温彦博,需要一万斤的占城稻做种子,李渊许诺,只要参与的人都是封爵国公。”

顾曦重新上了鱼饵,向河里放下鱼钩说:“这件事是个骗局,慕容正则说过,占城稻其实就是一个总称,这种稻种在岭南就有。岭南是李渊的地盘,他可是要多少有多少,还需要到我们这里偷吗。依我看,李渊就是一个计谋,如果运粮食出事,参与的人就不得不站到李渊那边。”

李百药不信说:“唐王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李百药的声音微弱得一点把握都没有,父子两代仕隋,太清楚无情莫过帝王家,什么道义,什么惺惺相惜,都是嘴里讲讲而已,李渊不会比杨坚、杨广强多少。只不过家族的决心以下,怕杨崇得势后彻底把士族踩在脚下,才决心辅佐李渊,参与了那个计划,可惜都被杨崇一开始的低调骗了,到现在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顾曦又钓起一条鱼说:“百药,我们顾家只是一个小家族,担不起大事,你们另外找人吧。”

江东士族中排名第一的顾家竟然自称小家族,李百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白这不仅是顾家的态度,也是会稽郡各家士族的态度。李百药往树林深处望望,温彦博应该到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作为杨崇手下的会稽郡守,李百药毕竟有些话不好表态,温彦博出面,既可以表现李渊的诚意,也可以与顾曦讨价还价。

但是李百药失望了,一直到黄昏回城,温彦博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顾曦钓了十一条鱼,心情大好,硬是请李百药到城里最大的望烟楼喝酒,李百药回到郡守府,已经是半夜时分。李百药一进府门,就看着儿子李安期迎了过来;李安期使了个眼色,父子来到书房,李安期低声说:“温先生走了,那边传来消息,说资金紧张,要温先生自筹粮款。”

李百药惊讶道:“怎么会这样,温先生不是带了钱过来的吗?”

李安期答道:“李建成这次败得太惨,为抵抗河西军,准备在长沙等地再募军十万,兵器盔甲都缺,温先生把那笔钱买了铁料和兵器,这次正好运回去。”

李百药一惊,在江东能这样大规模提供兵器和铁料的,只有萧家、谢家、顾家,难道顾曦与李渊早有联系,一直瞒着自己。李安期看父亲脸上有些异色,误以为是李百药担心运输出差错,笑道:“温先生收买了一个山越的部落,帮忙运过饶州,即使在路上被查到,那个山越部落会出面承担责任。”

父子俩商量到三更天,才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李百药依旧和平常一样巡查断案,到下午的时候,余姚的衙役来报,余杭郡那边出事了,一支山越被郡兵追杀,首领祖金奇下落不明,余杭郡请附近郡县协助抓捕。李百药问报信的衙役:“这支山越犯了什么错?”

衙役答道:“回大人,他们运输兵器和铁料,被巡逻的士卒发现,强行逃走,因此被郡兵绞杀。”

李百药嗯了一声,看似随口问道:“可抓到什么有价值的人物。”

衙役摇头说:“小人来会稽的时候,刚刚开始抓捕。”

李百药心中有事,批了公文让衙役回杭州交差,一面通知会稽郡各处注意可疑的人员;事实上,从上到下都不以为然,这些山越怎么会逃到会稽来,应该早就逃到某个深山老林里去避风头了。李百药在下班前,颁布了一道命令,检查所有山越、畲民的住所,查看是否有可疑人住在里面。

(本章完)

第562章 山越

李百药的这一手让会稽郡的形势顿时紧张起来,驱赶百越的流言四起,汉越之间的冲突时有发生,甚至波及到杭州。三国时期,经孙吴数十年的残酷征讨,会稽、丹阳、新都三郡的绝大部分山越被迫出山,徙至平原地区,一部分用以补充吴国的兵源;一部分成为编户,成为平民,或是私家佃客。

但山越作为一个散布在江南至闽南的分散群体,并不是单一的某个民族,更多是兼而有之,其中包括当地土著,也有上山为匪的普通汉人,还有因种种原因从外部迁入的百姓。经过数百年的演变,不仅在徽州的山越人数重新变多,就是会稽以南的山区,也重新出现新的山民,所以才需要安置。

杭州目前是江东百越的大本营,九万多人居住在此,各方面原来对祖金奇一伙的动作很诧异,可是随着对被驱逐的恐惧增加,山越乱成一团,案子根本无法追查下去。余杭郡守陈杲仁有些担心,急忙到转运所拜见刚刚赶来的江淮转运使寇九珙,寇九珙怎么说都是越王的亲信,朝中的重量级人物,比自己更有担当。

寇九珙正在和江南转运所的员外郎刘子翼、鹰击郎将叶孝辩、山越大头领严安在商议此事,听说陈杲仁担心,寇九珙冷漠地笑笑说:“凡是传言要驱赶山越的人,一律当李唐奸细处理,根据祖金奇部下的口供查明是谢家的铁铺,那就查封所有谢家的铁铺。”

陈杲仁、刘子翼张张嘴,这魄力也太大了点,谢家在江南的铁铺可不是一家两家,几乎每座城里都有,加起来至少五十多家。寇九珙安排说:“严安出任余杭郡的鹰扬郎将,立即将四千屯田军编入鹰扬府,开始在全郡抓捕奸细;叶将军,带领你的人查抄谢家铁铺。其他郡县,运转司会行文通知。”

陈杲仁等人只能点头,越王的心腹就是不一样,什么郡守,什么士族豪强,都是无需担心的因素,敢作对就给你颜色看。江都训斥李百药的行文两天后传遍江东,在丹阳的左武卫大将军辅公祐、在宣城的王雄诞都发布命令,不允许对山越、畲民的住所随意搜查,和汉人一样,官府必须有证据,才能搜查。

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李百药在江淮军和江都留守司的眼里,一点份量都没有;谢家在江南的铁铺遭到致命一击,全部被寇九珙委托当地军方代管;江淮军等部队都是流寇出身,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情,立即出动人马,接管买卖和仓库,一百多位原来在铁铺管事的人陆续被押到余杭郡审问。

江南暗流激涌,但是包括谢家在内,都没有人跳出来,杨崇能放纵鱼俱罗把陇西李氏彻底打翻,就能放纵寇九珙、辅公祐等人再在江南来上一遍。长安的命令迟了半个月,任命鱼俱罗为左侯卫大将军、王雄诞为右侯卫大将军、殷芊为吴郡郡守、闻人遂安为昆山郡守;殷芊、闻人遂安原先都是沈法兴的部下,这个任命表明杜伏威至少表面上让出了吴郡。

山越领袖孙士汉、严安大为激动,杨崇、杜伏威的许诺确实有效,纷纷派人去说服黄山等地的山越出山,估计要有七万多人。这次连辅公祐、寇九珙都给吓住了,急忙飞书长安,已经到达洛阳的杨崇下令,安置在当涂县;当涂县是当年侨置豫州、上党、淮南三郡所在地,城关众多,居民北返后,大部分废弃,正好用来住人。

杨崇另外决定临时命沈法兴原来的尚书右丞徐令言和山越领袖孙士汉为礼部员外郎,专门在丹阳、余杭处置山越、畲民安置之事;同时,一个叫唐临的年轻官员被孙伏伽推荐,派往余杭郡,担任杭州县丞,专门负责审理余杭郡百越的案件。顾曦和张家的家主张归东就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前往江都,拜见到江都巡查的越王杨崇。

张归东的族弟张登被杨崇任命为江右安抚使,协助寇九珙收买两湖流域的各路人马,这让顾曦和张归东看到了指望,此时再不主动,更待何时。杨崇现在人还在洛阳,就派人来传信到江都见面,而不是去洛阳拜见,已经是放低了姿态,给足了面子。真要等到李靖的大军打下荆襄,江淮军彻底被杨崇收复,那时候江左豪门就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去谈条件,只能耷拉着脑袋等着长安赏一口饭吃。

收到消息的还有江都留守屈突通、江都郡丞崔德本,他们没想到杨崇在洛阳短暂停留后,便在天弃、苏定方、刘鹞子、天鉴、汪华等人的保护下,只带着一万多军队就来江都,还预先给江都方面发了照会。江都城立即群情暗涌,来拜访屈突通的人络绎不绝,包括杨侑的使者袁天罡。

袁天罡是杨崇老友,神闲气定地说:“我在扜泥城第一次见到越王的时候,就感觉他言谈不俗,分别不到一年,他便做了官,我特地去找了他一醉方休。屈突大将军,说实话,我要不是重玄宫的出身,我也会和诸葛全一样,真心实意地投奔杨崇,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我没办法改变命运,现在杨侑也没办法改变命运,能改变大隋和杨侑命运的只有你。”

袁天罡清楚屈突通矛盾的心理,赌的就是屈突通对死去杨坚杨广的感情,现在左骁卫两万大军在江都,如果出其不意地袭击杨崇的军队,至少有五成的机会。但是袁天罡很聪明地没有说这些,屈突通戎马生涯一生,对于这种掌握战机的事绝对比他一个书生强,最关键的是看屈突通有没有这个决心。

屈突通其实很郁闷,杨侑和袁天罡时常出入扬州权贵和手下将领官吏的家里,甚至还组织过几次规模不小的聚会;这些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屈突通,只不过屈突通看在杨广的情分上,可怜杨侑的处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左骁卫将军费曜与于钦焘产生矛盾的时候,暗中帮了费曜一把,上书要求把于钦焘换成崔德本。

(本章完)

第563章 杨侑死了

让屈突通受伤的就是这次上书,因为杨崇答应了,儿子屈突寿从长安来信,关中门阀们是义愤填膺,认为屈突通枉顾了关中的利益,换掉了自己人于钦焘,是向山东士族变向的第一步。

事实也证明屈突通做错了,于钦焘没离开扬州,现在负责黄河以南的漕运,整天在屈突通眼皮子底下晃悠。所以屈突通敢断定,杨崇实际上知道扬州发生的一切,一万多人的大军只是诱饵,是为了坐实左骁卫的叛乱罪名。

当杨崇到达江都的时候,屈突通已经不再纠结了,自己的部下左骁卫将军王要汉没有和自己这个大将军联系,统领一万多军队几乎同时到达江都,与杨崇合兵一处,驻扎在江都城外;海面上出现了虬髯客张伯坚的船队,足足有八千水师。

杨崇大寨一立,就让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进城传信,请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江都郡守崔德本、左骁卫将军费曜到营中相见;崔德本苦笑着说:“大将军,不管越王是猜测还是有证据,我们都没有退路了,你需要做一个决定。”

杨侑就在江都,与袁天罡游说屈突通、费曜起兵,按照崔德本的意思,早就应该把杨侑礼送出境,但是因为袁天罡说了在长安、洛阳、会稽都有安排,屈突通犹豫。杨崇很明显晓得这一切,才会出人意料地自己来到江都,费曜提议说:“大将军不可前往,杨崇目前在怀疑中,只要我们去了,一定会暂时革职来查案,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不如出其不意,一战擒下杨崇,拥代王在江都起兵。”

崔德本摇头说:“大将军三思,现在民心向着长安,有些事不可犯糊涂。”

屈突寿吓傻了,来传信的时候,王恭特地交待了一通,当时屈突寿还以为是捕风捉影,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自己的老爹参与了密谋。屈突通站起来说:“杨崇对我虽然不薄,但我对圣天子有承诺,还是要做上一次才不遗憾。来人,把崔德本、屈突寿抓起来,押进大牢;费曜,你去调集部队。”

费曜立即动身而去,崔德本晓得屈突通是为了保全自己,扑通给屈突通跪下说:“大将军,你给圣天子留一条后吧。越王心思敏捷,就是李渊等人都每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一个武夫,最后肯定会被他玩死;左骁卫在城外的军营肯定已经被控制,城中不满三千人,毫不胜算,一旦失败,越王就会向圣天子的后人开刀,那就是血流成河啊。”

屈突寿说不出话来,只是跪在地上给自己父亲磕头;屈突通冷脸说道:“德本,我意已决。”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家将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说:“大将军,不好了,兵部侍郎孟让、屯田校尉郝孝德、虎牙郎将西门君仪带人打开城门,苏定方的常捷营已经杀进城来。”

崔德本一叹,这些人最近以各种理由被张瑾、辅公祐派到江都,现在看,就是为了今天;屈突通放弃了最好的时间,现在只能看费曜调兵的情况。留守司很快被围住了,两个时辰过去后,费曜和杨侑的人头被送了进来,让屈突通无语的是,杨崇派来的说客是二儿子屈突诠。崔德本问屈突诠:“杨侑是被谁杀的?”

屈突通的头发都直了起来,眼中血丝毕现,样子凶恶之极;屈突诠晓得自家老子对杨广一脉的心态,担心屈突通忽然失控,小心翼翼地答道:“王要汉先一步凭着杨崇的命令控制了军营,费曜一出现,就被王要汉拿下;杨侑和袁天罡逃跑时,杨侑掉下马车,被追兵乱箭射死。”

什么,杨侑掉下马车,屈突通头上青筋暴露,屈突通不是刚出道的菜鸟,太明白掉下马车是怎么回事;刘邦逃命的时候,他的家小就掉下了马车,杨侑掉下马车,就是袁天罡对杨崇的一种暗示。屈突通目光喷火,咬着牙追问道:“袁天罡抓到没有?”

屈突诠看看崔德本等人,讪讪地说:“没有,追兵一看射死的是杨侑,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追赶,等拐过一片树林后才追上马车,袁天罡就不见了,他们搜查了一阵,就带着杨侑的尸体回来了。”

屈突通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所有的筹谋似乎都是一场演出,要的就是杨侑的命;而自己竟然糊涂到成了帮凶,一直拖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屈突通虎目圆睁,厉声问儿子:“杨崇怎么说?”

屈突诠低声说道:“越王说,父亲和崔大人没有去军营,给一个自辩的机会。”

屈突通和崔德本自然懂了,只要两人一口咬定杨侑和费曜阴谋叛乱,杨崇会假装认为两人不知情,最多就是失察而已。屈突通一下子老了许多,杨崇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是因为杨崇清楚事件的本身,或许杨崇就是那个幕后操纵的人,一开始就没想自己和崔德本死。

屈突通怒吼道:“我要去见杨崇,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崔德本示意护卫给自己松绑说:“大将军,杨侑已经死了,说这些有用吗?现在关键是杨侗。”

屈突通一愣,冷静下来,才发现眼下竟然不是谢幕,而是表演刚刚开始,杨崇要是再弄点手腕,和袁天罡再演上这么几出戏,杨侗的性命也难保。屈突通和崔德本走进大营,意外地看见辅公佑、崔弘丹、周谦、宫易拙、周绍基都在,一见到杨崇,屈突通就问:“你准备杀多少人?”

面对屈突通的咆哮,杨崇淡淡地说:“杨侑既然自愿走出长安,私自潜入江都,说动费耀作乱,他就应该有这个准备,来承担各种各样的后果。他的死与我无关,重玄宫原本需要的是一个筹码,去和李世民交易,杨侑的做法是给袁天罡一个翘起江南的机会;你别忘了宋子闲是弥勒教主,蛊惑人心,运筹帷幄,无人能及,大局已定,重玄宫还要杨侑做什么?”

(本章完)

第564章 屈突通辞官

屈突通痛心地说:“可是杨侑是圣天子的血脉。”

杨崇冷冷地说:“他和杨政道争夺皇位,就已经不顾血脉亲情,看重的只有那个虚无缥缈的皇位,为此不惜与我们分道扬镳。杨侑他忘了,如果不是我们,他早死在李渊手里,祭了李唐的大旗。可是他在做什么,想着到李世民那里做傀儡皇帝,想着与宋子闲一起兴风作浪,屈突将军,帝王之争没有亲情,没有友情。”

杨崇的心理也不痛快,这件事是杨侑自己造成的,就算袁天罡利用了人心,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说,袁天罡他们在江都活动,你这个留守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屈突通听懂了,杨崇在这个问题上不会让步,崔德本晓得不能让两人再争论下去,试探着问道:“越王是为了杨侑而来?”

杨崇笑了笑说:“那是偶然之得,这里有你们,原本不应该我操心。我们原本是来扬州看船厂,准备造船,周老爷子的人看到了袁天罡,我们就估计扬州有一出好戏,没想到是一场如此的大戏。”

造船,屈突通与崔德本的神经立即被挑起来,顾不上杨崇话里淡淡的讽刺。在海边上造船,杨崇绝不是想着去攻打李唐,而是想着另一个敌人,高句丽;大隋四征高句丽,损失了上百万的军队民夫,最后导致江山易主,现在杨崇和李渊一决雌雄的局面。杨崇和杨广一样,还是不肯放过这个大隋的死对头。

屈突通明白了,为什么杨崇能说服尧君素这些大隋的铁杆粉丝改弦易辙。征服高句丽,一雪前耻,是大隋军中多少男儿的心愿,杨侗等人是尧君素他们根本看不上眼,只有杨崇,才最有可能实现这个愿望。崔德本醒悟得更早:“越王,是准备在扬州造船?”

杨崇颔首说:“在扬州、泉州、登州造船,先打造一支海上的船队,由辅公佑、周绍基负责;崔大人原来以兵部侍郎的身份管过水军,我有这个想法,让你参与;我这次与张大哥见面,就是要给他船上装希腊火,训练能作战的战士。二位进了大帐,杨侑的案子就算过去了,我只问你们,愿不愿意在江都管这件事,如果不愿,我可以另外安排你们去处。”

杨崇的话说得很直白,谁都知道杨侑的死扰乱了杨崇的情绪,因此对实际上参与叛乱的屈突通两人并没有好脸色。屈突通颓然坐在一张椅子上,若没有今天的事情,屈突通还能说些劝阻的话,但是现在屈突通明白,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崔德本施礼说:“下官还是留在江都吧。”

杨崇压着火,下面的人就应该低调一点,崔德本还是识相的,江都的事不管自己如何都是有错的,可是屈突通一句没有任何软化的表态。屈突通的这个架势就是要放弃一切,屈突寿兄弟心里都快急出火来,杨侑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江都长安肯定有一场腥风血雨,老爷子,你可别犯糊涂;营门哨官来报,江南顾家家主顾曦和张家家主张归东到了。

杨崇听说顾曦两人到达,立即派王恭代替自己起迎接,自己与辅公佑等人去了另外一个帐篷接见,崔德本也被叫了过去;崔德本是个干才,军政双优的人物,只要愿意服软,杨崇还是既往不咎的。崔德本只要留在江都,顾曦、张归东就免不了与崔德本打交道,自己在场可以解决不少事。

只有寥寥数人还留在这里,屈突通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甘,一直在饮茶的宫易拙猛然放下茶杯,喝道:“屈突通,难道一个杨侑比大隋的江山还重要,自古朝代,有多少帝王被废,杨侑不过是个与叛贼谋利的小人,从一开始就是傀儡皇帝,有什么值得这么纠结。”

宫易拙的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有力,音震耳膜,可谓字字诛心,又不失金玉良言;以屈突通的年纪和身份,帐篷内的人也就是宫易拙可以这么说他,屈突通艰难地抬起头,苦涩地说:“宫主,无所谓对错,将来我有何颜面见圣天子于地下。”

宫易拙暗暗好笑,人都是会犯糊涂的,宫易拙放低声调说:“从你逃出洛阳投奔杨崇开始,你就背叛了圣天子;当时杨崇派崔民寿他们见你,说得很清楚,他不会立任何人为帝。那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杨崇将来不是自立为王,就是归顺于某个皇帝,可是中原的枭雄都是圣天子的仇人,杨崇注定无处归顺。你们糊涂的是,以为可以掣肘杨崇,忘了做下属的规矩。”

屈突寿朝宫易拙深施一礼问:“宫前辈,家父现在应该怎么做?”

宫易拙沉默片刻说:“大将军要是过不了心中这个坎,不妨辞官回长安,按照杨崇的秉性依旧会赐爵以待,你们屈突家也能避开后面的风口浪尖。如果能卸下包袱,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你的江都留守。”

宫易拙说完,就示意其他人和自己一起离开帐篷,留屈突通父子三人自己协商,屈突通最后还是选择了辞官;杨崇没有挽留,任命辅公祐为江都留守,左武卫调驻江都,左骁卫由王要汉率领,换防丹阳。屈突通被赐爵当涂县公,屈突寿被任命为果毅郎将,屈突诠为六合县丞。

辅公祐平步青云,从众多将领中脱颖而出,代表着江淮军在南方的绝对气势,但是杨崇也没有损失,获得了丹阳的控制权,可以保证江南那片富庶地区的稳定。辅公佑出自江淮军,有些事还有所顾忌,事情做狠了,怕别人说他绝情;王要汉是瓦岗将领,只听杨崇的,就没那么多想法。

杨崇相信,寇九珙的杭州、王要汉的丹阳、加上于钦焘掌管的漕运,就能保证江南的物资能够顺利北上进入关中;等铁厂的钢铁一出来,所有的人就会意识到王要汉的重要性,王要汉是保住铁厂不被人侵入的关键。听杨崇说着自己的春秋美梦,眼巴巴从余杭郡赶来的寇九珙不相信地说:“余杭你都没去过,能比我想到的多?”

(本章完)

第565章 隋村

任何一个城市的规划都是以实地考察为主,只有到了当地,才会知道有多少困难在前面,寇九珙现在看上去坚毅了许多,但是也少了一点儒雅的风采。杨崇不急不躁地说:“果老、钦焘都在这里,我俩打个赌,只要是杭州,你规划不出来的东西,我负责解决,我只要你在杭州坐镇六年,看着杭州成为吴郡一样的城市。”

和吴郡一样,所有人听到这个结论都一惊,丹阳郡虽然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但是在江南最富裕的城市还是吴郡,那可是上千年来的积累,杨崇竟然说杭州只要六年就可以与吴郡一样。不过杨崇在这方面战绩骄人,高昌、张掖就是先例,能以一城之力振兴一方。倘若杭州能象高昌一样,杨崇就能在江南再造一个财富之路。

杨崇心里有底,就是穿越的优势,不说一千多年以后那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就是南宋的杭州那也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唐代后期,杭州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室,每年商税高达五十万缗,几乎占全国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四;后来吴越王钱镠建都于杭州,杭州成为住户十余万家,闽海商贾出入的胜地。

到了宋朝,杭州经济繁荣,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业都较发达,对外贸易进一步开展,是全国四大商港之一,号称东南第一州。南宋咸淳年间,光杭州府城所在的钱塘、仁和两县,人口就达到四十三万多,一州九县总人数超过一百二十万。马可波罗在元朝到杭州的时候,惊叹杭州是“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天城”。

张伯坚上岸后,得知杨崇不仅带来人任命自己为征东将军、七十二岛总岛主的任命,还将给自己配备了十套希腊火、五十套床弩和两千套配备了兵器、弓箭、盔甲的装备;张伯坚顿时大喜,拜谢杨崇后说:“贤弟,你可帮了我大忙,我向你保证,绝不背叛大隋;将来你要是出兵海上,我必定全力相助。”

杨崇介绍崔弘丹给张伯坚说:“崔先生会给你安装好所有装备,不过大哥你要记住,希腊火用的脂水都是经过配置的,我们给你装二十船的油箱,你可以换着用;但是你在海上无处补给,一定要省着用。等在华亭的码头建好后,我会在华亭设立一个补给点,你的船可以从那里补充脂水。”

张伯坚第二天便把张家在扬州的三座船厂交给了杨崇,就算自己海外称王,大家族还是不可能全部搬过去,还需要杨崇照顾,还需要杨崇在大陆提供源源不断地兵械、消费品等物资,小小的船厂对于江山霸业来说,根本所不了什么;杨崇让周绍基打了收条,买船厂、工匠的钱在以后户部与张伯坚往来的清单里扣。

周绍基只能叹服杨崇做生意的手段,河西军现在连战连捷,缴获的盔甲军械在仓库里压得太多,被杨崇拿来与张伯坚交易,也是一种生财之道。这批器械,包括希腊火、床弩都是击败唐军的战利品,被军械坊整修后,送给了张伯坚;所以听到杨崇许诺半年后,在交易中免费提供一千件刀枪给张伯坚,周绍基忍不住笑了。

但是杨崇还是向张伯坚、周绍基等人讲解了自己对七十二岛的设想,张伯坚应该自己种植甘蔗、稻米、凤梨等农产品,杨崇可以向他们提供陶器、兵工等工坊,保持双方的长期贸易,毕竟离大陆只有一千多里海路并不是太遥远,离流求就更近;杨崇还许诺,在张伯坚建国后,杨崇将派官员和学者前去交流,帮助张伯坚从中原迁移三十六户到七十二岛建立隋村。

张伯坚边听边点头,对于立国虽然一直是自己的志向,但是张伯坚还没有杨崇考虑的那么细致,作为一代枭雄,他明白杨崇的举措的用意,就是确保张伯坚建立的属国从文化到政治上,都跟随着大隋的脚步。三十六户看起来人数不多,但是能帮助张伯坚树立依附中原的思路。

说到最后,杨崇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大哥,你需要多长时间,平定七十二岛?”

张伯坚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思考了一阵说:“三年,依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占领七十二岛,不出一年的时间就可以了。但是建国需要人口,我想留下岛上的那些海盗,让他们为我所用,所以情愿多费一点时间。”

杨崇欣慰地点头说:“大哥,你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物资,再困难,我也会满足你的。”

张伯坚晓得杨崇不是敷衍自己,按照杨崇飞速发展的实力,养自己这不到一万人的团伙,确实不是什么太大的压力。周绍基今天算是上了一课,张伯坚的犹豫正是当年杨崇不愿意攻打长安的理由,未战先考虑战后的建设,这和当先的李唐、突厥是完全不一样的理念。

江都的事情圆满结束,政事堂松了一口气,大佬们最担心的绝不是屈突通,就算左骁卫起兵成功,那也不过是萤火之光,一巴掌就能扑灭。大佬们最担心的还是楚王杜伏威在江南的根基,这一次王要汉与辅公祐的换防,使长安的手正式伸进了江南,加上吴郡、余杭的布局,可以与原来江淮军的势力平分秋色。

江都留守是三大留守之一,与鱼俱罗、张瑾并列,辅公祐是高高兴兴地上任的;江都的繁华远不是丹阳可比,左武卫的将士们也是兴高采烈。杜伏威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难免有些郁闷,杨崇真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会利用机会了;依着对老友辅公祐的了解,得到这样一个位置,他从此对杨崇肯定是言听计从。

下班的时候,杜淹特地喊住了杜伏威,邀请杜伏威过府饮酒,杜伏威明白杜淹肯定是有话要说,欣然前往;杜府不是越王府,没有那么多古板的规矩,美酒当歌,歌舞一场接着一场。杜伏威喝道微酣,放下酒杯,豪爽地笑道:“杜大人,如此盛情款待,想必是有事情要说。”

(本章完)

第566章 金陵铁厂

“痛快。”杜淹一拍巴掌,让歌伎侍女家奴全部退下,只留下管家在一旁侍候,微笑着说:“越王来信,在丹阳郡发现铁矿,考虑到百越中工匠较多,准备在当涂县建一座铁厂,叫金陵铁厂,想邀请王爷参与。”

当涂、金陵铁厂,杜伏威心中一凛,杨崇够厉害的,以前的种种布置总让人有些看不懂,就是政事堂的大佬们都私下说不解,原来玄机在这里。这么机密的事情,杨崇都没有让姜夺出面,眼前的这位吏部尚书杜淹,看起来真象官场上传说的那样,是杨崇的知己,杜伏威微笑道:“不知道有哪些人参与?”

杜淹心领神会说:“目前定下来的有辅公祐、汪华、顾曦、闻人遂安、孙士汉,越王说了,为了供应江南的军队,还有技术保密,他派出的人归盐铁司,只负责这座铁厂生产,周围矿山以及民用渠道全部不插手,股份你们自己商议。盐铁司保证铁厂年产量不低于两百万斤,军方需求不低于一年一百五十万斤。”

杜伏威听懂了,多出的产量就是自己一伙人可以卖的产量,五十万斤,相当于原来谢家在江南的两座铁厂一年的总量;杜伏威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谢家的铁厂铁铺被封了,现在都在军队的监管下,自己这些人也是可以买下来的。杜伏威斟酌着说:“杜大人与越王是莫逆之交,越王对江南的生意不感兴趣?”

杜伏威如此小心,看样子杨崇在商城上的名望不是盖的,杜淹笑笑说::“越王来信中说了,他就不参与了,提供工匠只是为了保证技术不落到其他国家去。不过越王希望后面在华亭、崇明两县安置山民时,各位能鼎力相助,他准备安置三万人去华亭,一路移民的物资与两县的开发,都不是小数。”

这是好事,杜伏威作为尚书令,关注的就是这方面的事,只要杨崇能利用自己的封地和屯田军,让两座新建立的县容纳三万山民,安置二十万百越的计划就算完成了,尚书省就可以交差了。杜伏威一口答应,摆明了自己以后是铁厂的大股东,郡县出物资也不需要自己掏钱,何乐而不为呢。

杨崇回到洛阳,接到杜淹的回信,立即安排咨议典签司马才章前往自己的封地担任总管,冯齐整的两个徒弟天风、天机随同,府里则有杨巴、李行跟着,杨巴是府里的老人,做事比较规矩;李行是立春的大儿子,不仅学得了李春的手艺,还是墨焯书院的学生。墨焯书院则有崔弘丹领头,派出二十名参与过造船、造码头的学生前往。

司马才章是参与制定计划的人,晓得杨崇的全部规划,杨双已经在华亭县建立起一个小集市,杨雷带人开垦了五百亩良田,在越王府还不能大力投钱的时候,自己就是在选定的那一处避风地带建码头,顺便造一个小型的船厂。杜差的屯田营会安置两万山民,剩下的一万人就由两县和越王府安排,劳动力是肯定不成问题。

杨崇还安排了一批刚出道的官员去协助司马才章,李君羡负责在两县编训两千人的军队,唐临的哥哥唐皎出任华亭县令、功曹参军士马周出任崇明县令。马周凭着机谋把裴行俭带回长安,拜在杨崇门下,算是李淳风的师弟,杨崇没有食言,任命马周为功曹参军事,这才不到两个月,就出任下县令,升迁速度之快,连马周自己都觉得头晕。

杨崇叮嘱说:“原来崇明县令是屯田校尉杜差兼任,华亭县令是市舶司副监高表仁,我会行文过去,通知两人不再兼任。才章、君羡,我把那四万百姓就交给你们了,只要他们能安居乐业,一切都好办;二十万越民能够安排好,我们就能继续向南边扩展,再想办法安置二十万越民,如果几年以后,我们能安置一百万人,江南就是第二个关中。”

司马才章、李君羡明白,有时候战死疆场,不如做一两件让上位者心满意足的事,同声答应;坐在一旁的张瑾颔首暗赞,杨崇的思路很清晰,就是通过占城稻的推广,在江南安置百万越民,那样最起码能建起十座大城,开地万顷,到了那时候,加上海运,江南就真的富得流油了。

郑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轻松地笑着说:“越王,西蜀大捷,西充国、南充国的僚人归附,姜夺大将军招募两万僚民为前锋猛攻广汉郡,拿下侨置广汉郡的巴西郡五城和盐亭县,李渊亲统大军前往梓潼县增援。韦云起自告奋勇入蜀后,说服唐将郭行方献剑阁和乐城等关隘投降,诸葛全大军已经越过剑阁,进军江油。”

满帐欢呼,盐亭是蜀中的产盐区,盐亭在手,杨崇就凭供应食盐这一样,就能争取蜀中僚民的心;诸葛全如果拿下江油,便可进攻绵竹,两路大军离成都是越来越近,最关键的是诸葛全突然越过剑阁,油江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李渊都来不及调军马到涪县,涪县所在的梓潼郡是巴中、巴西、武平三郡交界之地,涪县若失,成都的屏障就剩绵竹。

杨崇自然明白,两路大军路途遥遥,自己根本不可能提供任何有用的建议,唯有等待最新的战果;杨崇下令,蜀中事务由诸葛全一并处理,封韦云起为汉阳郡公、谢映登为广汉郡公、郭行方为武平郡公、马公祐为西城郡公、单雄信为房陵郡公、董阿兴为洋川郡公。

郑颋很是感慨,杨崇比李密年轻,做起事来步步为营,当年洛阳之战要是换做杨崇,即使一次被王世充击败,也不会转眼间土崩瓦解,大不了卷土重来。杨崇到洛阳,就是为了解决李靖和徐世绩的后顾之忧,李靖这次为了下面的大战,没有释放三万唐军的俘虏,反而在其中收编了一万多人补充兵力。

(本章完)

第567章 攻陷荆襄

得到蜀中战报,李靖留杨公卿坐镇邓州,阻挡秦琼回援,自己率领五万大军南下,李靖晓得连绵的大雨不适合骑兵行动,故意避开了夏季的大雨季节,等到秋天才动手。大军急行军途中,一阵阵冷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田间的树依旧是那么绿,蝴蝶在野花丛中翩翩起舞,美丽的飞影伴随着从树上落下来的几片黄叶,有着说不出的惆怅。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太阳还是很炎热,战马的呼吸在的空气中凝成了乳白色的热气,河西军军纪严明,骑兵在大路疾行,步军在田间绕路而行。看着田间麦子好似翻滚的千层波浪,李靖忍不住摇摇头,对红拂女说:“就冲这庄稼,李唐也差了一筹,越王安排引进的占城稻,让江淮的粮食产量大涨,为了老百姓,我们要加快统一南方的步伐。”

红拂女银盔银甲,自有一种女将的倜傥气势,抿嘴一笑说:“你是被越王把脑袋说晕了,现在一开口也是这些大道理。听说他真的让大哥在海外为王了,不容易。”

跟在李靖夫妇身后的索延寿插话说道:“小师叔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看上去斤斤计较,其实胸纳百川,当年我们空手建天山县的时候,我和高北就心里没底,总以为他耍着我们玩,没想到小师叔后来真做到了。”

罗士信故意冷哼了一声说:“索延寿,现在胆子变大了,敢说越王斤斤计较,看我不上书告你。”

罗士信做过一段时间杨崇的书童和亲卫,和索延寿都是杨崇的亲信,谁都知道两人是在开玩笑;李靖回过头说:“士信,不要开玩笑了,前面就是新野,还是你带着人先去探探路,看庞卿恽还在不在城里。”

罗士信答应一声,带着手下亲卫,越过李靖的队伍,一路狂奔到大军的最前面,招呼自己的背嵬营,先一步前往新野。新野的唐军守将庞卿恽虽然不断扩充军队,集中了六千人,可是在实力上依旧无法抵挡河西军,但是庞卿恽一时昏头,没有及时撤退,被罗士信堵在城中,结果守城四日,城墙被炸开,全军覆没,庞卿恽战死。

李建成在襄阳的军队不过三万人,听说新野战况,彻底灭了出城迎战的决心,放弃了襄阳以北的全部城池;襄阳城、樊城依江而建、隔江相望,李叔良率领四千精兵在樊城坚守了六天,城池还是被打破,千余唐军步军坐船渡过汉水,回到襄阳城。李靖并不急着攻城,分出索延寿、罗士信两军分别袭占了枣阳与老河口,

由于唐军的水师守着江陵等地,李建成并不担心李靖扩大战果,可是听说李靖在安排军队抢收汉水以北的粮食,李建成才明白对方为什么而来。占领樊城是李靖的最后一步,对方根本没打算攻打襄阳,对方看重的就是襄阳这一带的粮食,眼下正是收割的季节,对方可以把田里的粮食充作军粮,与自己长期对峙。

但李叔良、王珪都不建议出去与河西军争夺粮食,一是隔着汉水,大军行动不便,而是在平原,步军面对河西军的骑兵,实在是胜算太少。就在唐军的纠结中,汉水以北的粮食落入河西军之手,让李靖有了资本以战养战;收割一结束,李靖留罗士信率一万五千马步军守樊城,统领大军绕道枣阳,与义阳郡的董浚东西合进,攻占汉东郡。

随后河西军就如脱缰的野马直下南方,进攻江夏;大业年间杨广复改鄂州为江夏郡,治所在江夏县,共七县八万多人居民,经过多次战火和征兵,居民不足五万人。周法明统兵三万在孝昌迎战,没想到李靖突然放了在枣阳、汉东抓获的近万唐军俘虏和士族家奴,这些人为了活命,拼命奔跑中,冲动了唐军的阵势。

索延寿抓住战机,率五千骑杀入唐军阵中,走了一个之子形,杀了个两进两出,唐军顿时乱成一团,李靖命令阚陵、董浚分从两翼进攻,唐军大败,被河西军追杀二十里。亏得周绍范率一支军队来援,半路杀出,救了周法明就走;李靖召回追兵,计点战果,斩杀唐军一万两千人,俘虏了两万人。

一仗几乎损失了几年建起的全部家底,周法明不敢在岸上再战,断然否决了周绍范前往江陵的建议,逃回江夏县后,直接带领大军过江,在荆口镇修整避战;唐军洪州总管张善安没有去豫章郡与李孝恭回合,而是直接率领手下四千多人到了夏口,与周法明成犄角之势,抵御河西军,饶是如此,依旧解决不了江陵的困境。

江陵的城池与襄阳一样高大坚固,但是与襄阳不一样的是,缺乏百战的精兵和将领,大部分是萧铣梁国的降军和本地的府兵。守将裴寂早就被吓破了胆,一幕幕惊险的往事在眼前直跳,从晋州逃到江陵,还能逃到哪里去?成都的战况更加险恶,李渊都亲自出战了,可想而知战事之艰难,已经到了最后的地步。

曾记何时,杨崇对李靖百般礼贤下士,被人们当做笑谈,就是裴寂也有同样的看法;现在裴寂都笑不出来了,长安、南阳、邓州、江陵,李靖就这样一路追逐而来。好在江州总管盖彦的叛变省去了裴寂犹豫的时间,上万名李唐的官员、军队闻讯逃出了江陵的西门。

李靖没有第一时间下令追击,而是让索延寿和阚棱去江边抢船只,大大小小的船只抢到四百艘。岑文本等一百多名官员来不及逃跑,全部出城投降,这些人大多是萧梁的降臣,一直不被重用,背叛李唐,没有丝毫的心里障碍。

江陵的沦陷对襄阳的战局造成巨大的冲击,唐军失去了南方的补给,死守丧失了意义,李建成在东南北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只能退往宜昌。好在襄阳的唐军都是经过大战的老兵,加上李建成手下文武齐备,迅速制定了计划,有条不紊地从水陆两路撤出襄阳各城。

(本章完)

第568章 飞云渡遭伏

李靖接到消息,命索延寿率领骑兵沿江岸追击,罗士信、董浚另率精兵走近路抄袭,李靖再三告诫董浚,董浚的任务不是要歼灭对方,而是一步步占领沿途的县城。董浚不以为然,认为唐军败退之时,正是自己一一击破的好机会,李靖的安排只是给嫡系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董浚决定做得更出色一点,要让李靖看看自己的能力,结果撞进了李建成的伏击圈。

李建成帐下长史王珪率领的一万人马走的是水路,预先到飞云渡设伏,董浚追赶着粮车进了伏击圈后,李建成和行军司马朱知瑾两头合围,将五千河西军包围在飞云渡的山丘地带。李建成根本没准备劝说董浚投降,丢失荆襄的阵痛让他下决心给对手一个教训,董浚被雷永吉一箭射死,是整个伏击战的开始。

让王珪等人惊讶的是,河西军并没有因为主将阵亡而崩溃,下面的军官直接点燃了粮车,指挥军队趁着烟雾突围,一队队散兵并没有畏惧李唐的人多势众和弓弩阵地的点射,以最快的速度在向不同的方向奔驰,盔甲在阳光下与兵器一样闪亮,纵然有滞后的士兵,其他人依旧不做停留,继续前进。

这都是百战的老兵才有的经验,验证了河西军精兵路线的正确性;王珪只能下令放箭,射杀董浚的五千追兵。让唐军无可奈何的的是一旦发现受阻,河西军依旧在部分将领的指挥下继续还击,即使激战到最后,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恐慌。河西军装备精良,训练有术,给唐军造成了很大的消耗,不得不全军出击以歼灭对手。

厮杀了一个时辰才结束战斗,李建成命令收拢军队西行,刚走出三十里,就被一支突然出现的骑兵袭击。对方利用的这一带的地势开阔,离河岸又远的特点;数千铁骑呐喊着分成十几路迂回穿插在唐军的队伍中,利用骑兵的速度和机动性撕开唐军一个又一个口子,就象饿狼冲进了羊群。

在背嵬营和罗字大旗的飘扬中,河西军迅速击溃唐军后军,李叔良率军反扑,硬是被天雷炸了回来,死伤无数。原来罗士信从老河口渡河,一路追赶到这里,考虑到有伏击的可能,六千骑兵绕行到前面设伏;背嵬营曾经横扫河南河北,又全部是骑兵,罗士信不担心形势不对的时候逃不掉。

李建成得报索延寿正在追来的途中,只有四十里的距离,立即现学现用,让唐军点燃所有的粮车断后,大军逐次撤退;饶是如此,在前面陆续撤退的家眷、辎重还是来不及撤走。罗士信斩杀四千唐军,加上索延寿的协助,追击近百里,缴获辎重物资无数,俘虏一万一千人,其中民夫、家眷高达七千六百人,伤员三千四百人。

河西军军纪极严,就是索延寿、罗士信也不敢杀俘虏,但是不给伤员治疗是敢做的,最后因为流血、箭毒、感染而死的伤兵达到三千人。李靖得知,也没有好的办法,董浚之死是一个极大的败笔,将士们要出出气情有可原,况且还有水军要建立,顾不上与两人追究。

李建成刚到宜昌,就得知蜀中的消息,李渊在僚人无休止地助战中,退回了成都,死守绵竹。诸葛全与姜夺会师后,也是难以推进。对手守着险要之处,防守还是绰绰有余,李建成与裴寂联兵一处,分守渝州泸州。李孝恭、周法明还有十几万大军,唐军在长江以南还有广泛的地盘。

李孝恭三万唐军水军溯江而上,与周法明、张善安合兵一处,号称十万,顺着长江布置唐军的防线,从长沙等郡征募兵源和粮草物资。杨崇在这时候继续派郑元寿去成都见李渊议和,郑元寿被李建成直接扣押了,这种议和充满了欺诈,杨崇刚刚占据荆襄与巴中、巴西,需要时间消化,现在的议和就是等杨崇缓过气来继续进攻。

但是李建成不会杀郑元寿,而是带着郑元寿,直接挥军从巴东北上攻打巴西郡,唐军悲愤之中,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路进攻到巴西郡的南充国,才被姜夺的大军拦住。诸葛全命单雄信、韦云起安抚汉中,自己与谢映登守住涪城、巴中,姜夺守巴西。

李建成知道自己的辎重不足,派人去和成都联系,希望能和李渊联兵,从成都获得粮草兵器。姜夺为了安抚僚民,训练刚刚招募的僚兵,虽然有五万之众,一时也需要休整,巴西的战事就这样耽搁下来。王珪担心地和韦挺商量“河西军每一个将领都这么谨慎,即使在战局占优的情况下依然稳扎稳打,时间一长,我们很难办啊。”

韦挺因为韦云起劝说郭行方降隋,现在很受同僚另眼看待,要不是韦贵人一直在李建成军中,跟随到了蜀中,韦的处境恐怕会更差。韦挺苦笑着说“姜夺只是一员上将,难对付的就是诸葛全,几乎就是另一个杨崇,只不过诸葛全擅长打仗,杨崇更擅长全局统筹。河西军的每一次出击,都是算好了天时地利才动手,使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蜀中战事就在食盐上面,姜夺的不战就是想守住盐区,这就是他的弱点,但也可能是诸葛全设计的陷阱。”

“是啊,我们赌不起。”唐军失去荆襄,蜀中的士族表面上没说啥,但是骨子里的各种怠慢已经慢慢能看出来,王珪心情沉重地说“现在就是打上一两个胜仗,也无法让人在心理上扳回优势。要是输了,我们恐怕只有退出巴蜀了。”

韦挺沉吟道“其实现在应该考虑交州的局势,从蜀中开辟一条道路过去,必要的时候,可以退到交州去,就算冯盎再狡猾,肯定不是皇上的对手。”

王珪低声说道“现在谈判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可以重新布置,只是我们恢复元气的能力远逊于长安,此举不是最佳的做法。”

两人明白,这是又一次相似的考验,杨崇每次都在最适当的时候抛出橄榄枝,可是选择不慎就会陷入更大的漩涡。这个人就像传说的那样,眼光长远到几年以后,现在所做的每一步动作都是有讲究的,有人说杨崇心理变态,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其实不然,在王珪等智者眼里,这是庖丁解牛的手段,一头牛巨大的身躯会在一把薄薄的宰牛刀下轰然倒塌。

李唐这头牛现在是垂死挣扎,就看巴蜀迈出的这一步能不能摆脱对手的刀锋,现在的重点不在于巴西郡的姜夺,也不在于涪城的诸葛全,完全在于那个往来于长安洛阳的越王杨崇。秦琼得知荆襄俱失,自己彻底丧失了与李唐的联系,架不住王绩不断派人挑战,追杀杨公卿时中了埋伏,兵败投降,上庸城被河西军收复,腹地再也没有唐军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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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尉迟兄弟

外面形势一片大好,杨崇却坐在家中,无奈地听着管家崔五娘吐槽,也不能说是吐槽,崔五娘只是希望杨崇另外安排一个管家来管事。杨崇边听边笑,心知肚明崔五娘不是干不了,而是遇到棘手的情况无法应付。

由于元袭人怀了二胎,崔瑶也怀孕了,姜菲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下面的家奴婢女暗地里不免有嚼舌头的,言下之意就是杨崇在小妾身上下的功夫多,对姜菲冷淡得过头。要是崔瑶没怀孕,崔五娘还能把那些嚣张的下人训一顿,可崔瑶怀孕了,崔五娘要是训斥,很容易被人说成别有用心。

杨崇晓得崔五娘并不是真正的管家,她其实是崔瑶的保镖,就算武功比不上张果老,却比姜菲、冯齐整高明。杨崇示意崔五娘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要站在门口的婢女替崔五娘泡一杯茶上来,然后示意所有人都出去,才不慌不忙地问“五娘,崔瑶和她死去的小姨哪一个漂亮”

崔五娘一怔,越王怎么开口就跑题了。但是杨崇问了,不能不回答,崔五娘考虑了一下说“崔瑶差一点。”

杨崇没有不快的反应,继续问“秦王杨浩的那些妃子你见过吗他们都比崔瑶漂亮”

崔五娘哑然失笑道“姑爷你还真是有心,那些妃子绝不如崔家的人,但是妻不如妾,男人有的时候就好这一口。”

杨崇认真地说“一个两个也许是别有情绪,但是每一个都这么强就不正常了,死去的秦王妃既然这么要强,连秦王都敢下毒,杀一两个侍妾应该不会犹豫吧,为什么最后变成世人看见的那样”

崔五娘听懂了杨崇的意思,就是对当年那段公案的结果不认可,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姑爷,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当然是了不起的大事,长安的政权还是大隋,崔家依旧屹立在河北,要是发现往事是别人做的一个局,不讨回公道是不能罢休的。杨崇目光清澈如水,坚定地说“既然有人在秦王府做过这件事,那么今天在越王府也可能重演。五娘,调动你的手下,查越王府内那些在秦王府或崔家出现过的人。”

崔五娘听懂了杨崇的弦外之音,这位姑爷果然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小心到家;崔五娘晓得杨崇手下孟翻、徐康等人一直在调查许多过去的案子,颔首问“姑爷,莫非你已经有了线索”

杨崇转身打开书房密室,那是杨崇的私人领地,没有允许,就是姜菲等人都不得擅入,唯一的例外就是张果老;杨崇带着崔五娘进去,崔五娘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一只火凤凰,凝视半天说“你连这个都找到了,看样子花了不少功夫。”

杨崇苦笑着说“袁天罡提醒的,所以宫易拙在江都放了他;火凤凰是在长安的皇宫里搜到的,摆在库房里,崔处直鉴定是你们崔家的东西,我们差点错过了这个线索。孟翻调查过了,这只火凤凰是武家进献给李渊的,袁天罡能知道,说明他在李渊身边同样有眼线,换一个角度看,我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杨崇说的是实话,自己看样子坐拥大半个天下,但是在这件事上,线索、证物其实都是袁天罡给的,说明在这方面,孟翻等人的力量还不如袁天罡。不过也不奇怪,宋子贤从文帝杨坚的时候开始筹谋,在资源和人脉上肯定超过自己;自己能打赢争夺天下的战争,不过是靠着穿越的金手指和高科技打造的军队罢了。

崔五娘拿起火凤凰说“姑爷的一切困境还是在没有目标上面,墨庄都建立了,何必还在意别人的胡言乱语。我知道你是担心墨庄的子弟以后打着你的名义胡作非为,但是对于大格局来说,这些小事又算什么,任何时候,你都不可能做得那么完美。杨广就是一个例子,哪怕他慢一点,或许就成功了。”

杨崇几乎要击节赞叹,崔五娘说到一个最关键的字慢,杨广正是想把二十年到三十年的事情在短短几年里完成,才激起动荡,在国力还未衰退的时候,弄得天下大乱。杨崇感觉自己忽视了身边的人,脱口问道“五娘,你原来也该是个成名的英雄吧”

崔五娘展颜一笑,额头的皱纹分外明显,带着沧桑的口吻说“我是燕山剑宗的传人,可惜原州那一场与突厥人的大战,燕山剑宗的人全部战死疆场,我就跟随了崔家主,秦王府惨案发生后,二爷弘升怕女儿有事,就把我要到崔瑶的身边。姑爷,你担心的不会是尉迟谊兄弟吧。”

尉迟迥反对杨崇兵败,成年的几个儿子尉迟惇、尉迟佑耆等人都被杀,只有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尉迟谊、尉迟越活了下来,一直在隋王朝的监视下,但是孟翻调查的结果是,开皇年间,两人因为游学离开了长安,从此不知去向。杨崇毫不意外,笑着说“崔家有这方面的资料”

崔瑶的小姨原来就是许给尉迟迥之子,又是崔弘升手刃的尉迟迥,就算其他人都忽视了尉迟兄弟的存在,崔家也不会放弃监视;所谓虎父无犬子,尉迟迥那样的英雄人物,他的儿子是谁也不敢轻视的。崔五娘淡然说“那件事是崔弘丹负责的,他手下一直有人跟着尉迟谊哥俩,但是在大业年间,尉迟谊、尉迟越失踪了。”

杨崇精神一振,五姓七望的实力果然是非同凡响,急忙问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崔五娘目露精光说“姑爷,就是你遇见家主的那一年,失踪的地方就是红花集,只不过不能对外面明说,家主只能以求医的名义出动。尉迟谊、尉迟越是分别从洛阳和太原出发的,两人到达红花集的第二天夜里,杀掉了我们崔府两路监视的七名高手,从此无影无踪。”

杨崇诧异说道“他们武功这么高明是不是有人接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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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窦建德太冤

崔五娘中肯地说“按照尉迟兄弟的武功,应该是有人接应,但是接应的人没查出来。不瞒姑爷说,尉迟立、尉迟恭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们都派人调查他们的底细,就是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其实对崔家来说,姑爷出现得最为诡异,要不是家主相信你的为人,我们花力气最多的应该是你。”

来历不明,出现的时间又是那么凑巧,换做杨崇自己,也会如此地怀疑;杨崇认真地说“五娘,我和尉迟一家绝没有关系。看样子,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武家,明天你把老残找来,让他出面问问,看金马堂的股东们愿不愿意把股份卖给我。”

金马堂、武家、尉迟兄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杨崇还说得如此自然,崔五娘明白,自家的姑爷又要对某个人下手了。杨崇什么都好,就是思维太跳跃,让人跟不上,崔五娘答应一声说“火凤凰是崔瑶小姨出嫁时随身携带之物,但是秦王不喜,听说婚后的第二天就摘下了,从此崔家跟去的婢女就在没看到过。”

崔五娘还是有底线的,说得很恰到好处,没看到过,意味着可能扔了,可能送人了,不足以作为证据,除非找到武家的人询问,武士彟现在跟着李渊躲在成都,杨崇一时半刻,手还够不着。

老残跑来一听杨崇的吩咐就懂了,杨崇是相帮韦圆照一把,也是想在长安立一个规矩。

金马堂的背后就是关中四姓,京兆韦氏、河东薛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韦圆照现在利用玉山与元家另外组建玉铺,在韦家是掀起惊天波澜,另外三家都把韦圆照看成眼中盯。杨崇这时候开价,真能收购成,收购的价格不会太高,况且杨崇的用意就是要把柳家、裴家的股份买下来,至于韦家、薛家,杨崇肯定不会动他们。

老残一出面,金马堂就看透了老唐的用意,四家股东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杨崇的好意,都表示做生意嘛,就是有好有坏,玉器古玩尤其如此,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杨崇得到汇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把玉海斋给杨广雕刻的大禹治水图那座玉山送到银行,委托拍卖行拍卖。

李淳风又从独狐篡、韦圆照、元仁惠的玉铺里讨了十来件珍品,配合着大禹治水图一起拍卖,提前十天在长安张贴告示,给各家玉行送上请柬。拍卖那天,拍卖行是坐满了人,大部分是来瞧热闹长见识的,大禹治水图是根本没人出手,皇家之物,杨崇又没改朝换代,谁敢来买;反倒是其他的十来件玉器都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这是一种新的手法,如果银行过上个把月就借着大禹治水图来搞一次拍卖,长安的玉器生意必定更加难做,毕竟买玉不是图快,而是图好;杨崇这一手还有个信号,让人猜测杨崇会不会把皇宫里的玉器珠宝都拿出来拍卖,要是那样的话,各家玉行手里的货就会大大贬值,与皇宫的精品相比,民间的货根本不值得一提。

杨崇的这种帮忙,让金马堂、玉海斋的压力都很大,韦圆照就在这时候回了一趟长安,与韦逊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两人躲在韦府的一座阁楼上聊天,没有人知道谈话的内容,只知道随后韦圆照去了一趟越王府,杨崇就再也没表示对玉器感兴趣。

杨崇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一些东西,尉迟谊、尉迟越后来与韦家、柳家、裴家的人见过面,他们是代表裴矩来的长安,那时候杨广还没有死;按照韦逊的讲法,尉迟谊一伙能从突厥、高句丽弄来战马等物资,李渊和他们相谈甚欢,尉迟兄弟不在乎谁做皇帝,唯一的要求就是改隋号。

杨崇叹了口气,窦建德输得太冤枉,误杀手下文臣武将不说,一战失败,连后宫都能逃走,唯独身为皇帝的窦建德被生擒;随后裴矩等人就将窦建德的江山拱手送给李世民,连一场装模作样的仗都没打。如果不是自己的手下军队能打,齐心协力地把李世民赶回了北平,李唐还真是能成一番气候。

杨崇决定,公布三十名首犯的名字,决不宽恕;这个建议把政事堂都吓坏了,除了杜伏威赞成,几乎是一致的反对。名单一旦公布,这些人就会死战到底,以后劝降是一点用也没有;一旦杨崇得胜,为了向天下人昭告,这三十户人家必定是血流成河。杨崇争辩说“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负隅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

崔处直还是感觉首犯的人数多了点,提议说“这样吧,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如果在一年当中投降,便可以从名单里划走。”

杜淹急忙表示赞成“朝闻道而夕死,应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杨崇同意了让步,名单的拟定就没人和杨崇争执了,过了两天就传檄各地,三十名叛逆分别是李渊、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李孝恭、苏威、裴矩、齐善行、曹旦、长孙无忌、唐俭、李瑗、刘政会、罗艺、裴之隐、裴寂、温大有、温彦博、周法明、丘和、卢祖尚、杜之松、盖彦举、李琛、李瑊、李瑰、李叔良、朱知瑾、王珪、韦挺。

名单公布,天下震惊,长安等于是提前判了这三十个人的死刑;这就意味着李渊一旦失败,就不可能在长安或者大隋的某处做一个衣食无忧的闲人,就算不死,恐怕也是流放千里。不过萧铣、窦建德被擒后先后被李渊父子所杀,倒也没什么人跳出来指责长安手段残忍;现在唯一的争论,就是杨崇此举是不是表示不改变国号。

唐军名将史万宝、冯盎等人不在名单上,顿时在李唐内部形成隔阂,史万宝等人百口莫辩,只能暗骂长安狡诈;李世民倒不以为然,以杨政道的名义在北平宣布杨崇等人是独揽朝纲,号召天下人来清君侧,并派裴矩前往定襄城出任黄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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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席卷河北1

接到裴矩到定襄城的消息,杨崇明白,自己不得不出手,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始终游走在政治的核心处,必定有他的道理和能耐,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去那个地方。裴矩牵扯到的范围太广,杨崇虽然猜不到裴矩会如何对付自己,但是杨崇知道,只要把李世民打趴下,裴矩就肯定会受挫,甚至忙不过来。

杨崇抬头问天弃:“崔家与那边接触得怎么样?”

天弃恭敬地说:“崔凤举认为没有问题。不过到涿郡都是我们自己掌握的关系,彭魔云在幽州进展也不错,五成把握。”

“不少了。”杨崇站起来说:“打仗从来就没有十成把握的事。徐世绩已经准备攻打沧州,我们不妨去凑个热闹,后天就出发,带上霹雳营,不要动用十六卫的人马,对外就说我要去巡视河南,让徐圆朗准备船只接我。”

天弃答应一声,立即出去通知相关的人员和部队;从杨崇开始与徐世绩信件来往,天弃和越王府的一干同僚就做了这个准备,只要不动用十六卫的大军,其他各部一天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李世民骑在战马上眺望远方黛色的天际,没有喧嚣,只有浑沌、冷峻,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空空荡荡;身边的唐军将士昂首挺胸,大踏步地向着南方行进。徐世绩就在这时候,调集七万大军北上,进攻沧州;李世民率五万大军南下迎战,这一战将决定沧州的归属,也就是渤海湾的未来。

渤海湾北起辽东半岛,南至山东,沿海盐场密布,自春秋时就是齐国的商业重地。李世民在渤海边上看过风景,透明的海水、变幻的浪花始终翻腾不惜;远处的渔船点点白帆,不知疲倦的海鸥掠浪寻食。当海风吹拂一望无际海岸的时候,是秦始皇寻找神仙的梦想,是曹孟德沧海石碣的胸怀,对于李唐,渤海湾是在河北最后的一块休养生息的地盘。

头上传来一阵阵的鸣叫声,李世民抬头一看,环颈鸻、黑翅长脚鹬、灰雁、大天鹅等几群不同的鸟类正从头上飞过,摆着各种队形飞往南方。前面的队伍忽然一阵骚动,大军在离清池县四十里的地方终于遭遇河西军,史万宝望着对面升起的帅旗,突然惊呼道:“杨崇,是杨崇。”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无奈摇摇头,原本李世民准备以逸待劳,等河西军日久疲惫再突然出击,现在杨崇出现在对面,李世民如果就此退回沧州,必定被对手大为渲染;可是原本准备示弱,根本没考虑诱敌深入这一手。李世民笑道:“杨崇果然好算计,无声无息地就跑到河北来,这样看,对面的河西军绝不止七万人,十万人都有可能,亏得他升起这杆旗,要不然我们还判断错误。”

长孙无忌眉头紧皱说:“对面最多也就七万多人,斥候看了多少遍,应该不会有错。秦王,不好,河西军恐怕有两万人顺着榆林到涿州的大道,沿长城去了北平,杨崇露脸就是为了把我们吸引在这里。”

唐俭不信说:“突厥的大军就在长城两侧,河西军敢冒这个风险?”

李世民能守住北平与渤海湾,借助的就是突厥和其他胡族军队的援助,目前在涿郡、右北平一带有着九万左右的胡族大军,随时可以南下,河西军要是拿两万人去冒险,几乎没有任何胜算。长孙无忌停了停说:“如果河西军扮作突厥军队呢?”

突厥在长城内外军队虽多,但是太杂,先不说突厥部落众多,就是归附突厥的汉族军队,还分王须拔、高开道等好几支,河西军要真是有心算无意,混过去的可能性极大。李世民果断地说:“不管他,杨崇就在对面,机会难得,只要一张活捉或杀死杨崇,天下的局势就会改观。传令,退兵沧州,唐俭,火速通知宋教主和突厥牙旗。”

长孙无忌意外地看看李世民,杨崇如果真敢那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博陵崔氏决定完完全全归顺杨崇,那么这两万人不是孤军,北平西面的博陵郡、燕山肯定是不保,对方可以一路打到涿郡,直接威胁北平;李世民留在沧州,就是置大局于不顾。长孙无忌忽然明白了,面对着可以逆转乾坤的一战,李世民赌了。

可是河西军只派了五千骑到沧州郊外转了一圈便走了,杨崇的大军直接在清池县下寨,长孙无忌就晓得不好;徐世绩也很担心,营寨一扎好,就去越王行宫找杨崇。杨崇突然带着百骑营、常捷营、霹雳营等一万人,随着运输粮草的大队到达军前,与北上大军一起行动,让徐世绩吃了一惊。

可是徐世绩不好开口,总不能对杨崇说,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我不好行军布阵;今天杨崇又突然在军中竖起越王的大旗,等于是告诉敌人,他杨崇到了。好在杨崇对指挥战斗没兴趣,同意徐世绩扰敌的布置,没有要求一口气把李世民打倒。

越王行宫就在清池县县衙,天弃和王恭都是谨慎的人,一下子清空了县城,告诉老百姓要打仗,每户给了钱和粮食,让他们外出躲躲,等仗打完了再回来,现在整个现场里驻扎的都是军队。杨崇看到徐世绩的气急败坏,笑着说:“没关系,我不是窦建德,我是在给刘黑闼争取时间。”

徐世绩晓得这件事,在博陵崔氏的帮助下,刘黑闼的两万大军偷袭涿郡,河西军还有徐圆朗的五千黄河水师直接顺运河而上,经永济渠到达涿郡。徐世绩盯着杨崇问:“越王,这件事有多大把握?”

“九成。”杨崇肯定地说,对于杨崇来说,这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沧州的盐业、邢州的瓷器、涿郡的钱庄全部交给崔家处理,就连河北银行都同意给崔家三成的股份。崔凤举为此亲自随刘黑闼行动,如果崔家再出尔反尔,杨崇只能大开杀戒了;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消息正常。

(本章完)

第572章 席卷河北2

河西军一到涿郡城外,唐军守将谢棱就在城中举火呼应,更有大批的暴民冲击城门,涿郡这种坚城,竟然在里应外合下,被对手一日而下。随后的消息更加令人恐怖,唐军幽州总管罗艺在北平杀了留守的庐江郡王李瑗,袭击了高开道在城外的大营;高开道损失五千人,连夜逃走,罗艺举幽州而降,被长安封为燕王、幽州节度使。

短短数日,李世民丢掉了半个幽州,唐军差点不战而溃,虽然李世民抢先一步封锁了沧州,不让士兵逃亡,但是军队的士气一下子降到了低点。李世民明白,若再拖延,一旦粮草耗尽,就再也没有反击的机会,于是不顾长孙无忌反对,下令全军进攻。

杨崇在清池县下令不许出击,坚守营寨;李世民趁机,四处袭扰,以招募的三千江湖好手组成的陷阵营步步进攻,直逼河西军中军大帐;但是在苏定方率领的常捷营拼死抵挡面前,陷阵营苦战两日,付出了伤亡两千六百人的代价,不得不退出战斗。但是宋子贤带着近万弥勒教徒赶到军中助阵,让唐军士气大振。

弥勒佛死而复生,本就是和杨崇百战不败一样的奇迹,更何况弥勒佛宋子贤说弥勒教在关中河北另有安排,十万信徒将在各地起事,陆续赶来沧州参战。从第二天开始,弥勒教徒就大声疾呼“弥勒重生”,参与到进攻之中;弥勒教徒是长年受宋子贤熏陶灌输,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每次都冲在最前面。

不过两军相遇勇者胜,河西军的反击同样犀利,再也不藏着掖着,五十艘飞艇开始出动轰炸,风向转到哪里,飞艇就炸到哪里。第一天激战下来,唐军与弥勒教联军阵亡了整整一万人,和前面四天的死亡人数相当;次日河西军出动了木牛流马在两个方向反击,飞艇继续出动轰炸,唐军又阵亡了六千人。

河西军虽然也有近两万伤亡,但是不像联军伤亡超过了一般,宋子贤当机立断说:“世民,杨崇、徐世绩谨慎异常,连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机会都不给你,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我带领高手混进敌营,刺杀杨崇。”

李世民当即给宋子贤跪下行礼说:“师傅,弟子绝对遵守诺言,倘若有一日能够取得天下,必定以佛教为国教,将河北划为弥勒教的教区。”

唐军众将才知道,李世民已经拜宋子贤为师,长孙无忌面色一黯,如果让各地士族知道李世民与弥勒教是一体,李唐会输的体无完肤;但是这件事,李世民根本没和自己商量,甚至一直瞒到现在。宋子贤阴笑道:“世民,但愿你记得此言,为师就心满意足了。”

等到夜色降临,宋子贤带着一百五十名弥勒教好手和江湖高手,饱餐一顿,从唐军后营离开,绕道来到清池县外,潜进河西军营寨,一路摸到一个运输营地。宋子贤找到两名潜伏的军官,在军官的带领下,化装成官军和民工进城;一名教徒低声地问道:“教主,我们何不在此大干一场?”

宋子贤摇头说道:“徐世绩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各营之间都有壕沟栅栏,巡逻士卒不断,任何人进出的通道都是规定死的,我们动手放火,大不了毁了一两个小寨,对大局无补。只有把这些小机会利用起来,才能做大事,如果今夜能杀掉杨崇,那么不止河北,整个天下的局面都会因此而改变。”

但是真正的高手和宋子贤一样,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一小部分人跟着宋子贤离开了队伍,想必是另外还有途径可走。天空月亮星星都很亮,淡淡的光线洒在营寨和城墙上,不知道是为谁照的路,晃动的人影忽短忽长。

清池县城里,军中打更的声音正常,屋内炉火正旺,小茶几上摆着一壶茶和一盘白切羊肉;杨崇天黑后还接见了一部分将领,忙到现在才得以在县衙后面的临时行营中休息,宫易拙品着香醇的龙井,微笑地问:“你确定宋子贤一定会来?”

杨崇拣起一片薄薄的羊肉,笑笑说:“这是宋子贤梦寐以求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或许这座城里还有不少弥勒教的内应,成功的机会很大。换作我,也是说什么都要出手试上一试,要不然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宫易拙摇头说:“我现在才知道淬天阁为什么在我手里无法发扬光大,要想做强,就要是疯子一样的心态;你手上明明有上千的武林好手,竟然为了这一场屠杀,一直隐忍到现在,因为你和宋子贤都是疯子。”

张果老笑道:“我们不是疯子,就是要看看宋子贤的武功有多高明。”

清池县并不大,现在就是越王的行宫和徐世绩的中军大帐,杨崇找来的一千江湖好手,就驻扎在城池的四周,便于敌人突袭的时候出面救援。宋子贤带领的一百多人刚登上城门就被发现,百骑营和常捷营的战士迅速地围住了敌人,苏定方和菩萨勇不可当,死死缠住了为首的蒙面僧人。

但是二十多名刺客忽然出现在县衙侧面,守卫发出了警报,弄得城中一阵紧张,大批的高手扑向激战的地点;少林寺志操、惠锡、昙宗等十二名武僧匆匆走在街上,不动声色地闯过衙门口戒备森严的防线,在步入走廊时突然犯难,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二十多名官兵,冲进了摆放天雷的园子。

但是一切都出乎意外,无论从哪个角度冲进去,少林僧人迎面都是犀利的箭雨,四名僧人转眼就到在血泊之中;志操脸色大变,急忙招呼众人撤退,没想到近百名江湖高手从四周涌出,围住了剩下的八名少林僧人。为首的了了僧摇头道:“志操,这是为何,如果不愿意,你们可以不来河北。”

志操禅师持棍施礼说:“了了师傅,人各有志,我们十二人是受人恩惠有过承诺的,一切与少林无关。”

了了僧叹口气,挥手示意开始围攻。

(本章完)

第573章 席卷河北3

望着不断送进来的战报,宫易拙皱了皱,不满地说:“杨崇,你上哪得到的消息,认定少林寺会做出这样的事?”

少林是名门正派,执中原武林牛耳,这次更是应草堂寺之邀,派出罗汉堂的十二棍僧,在所有人眼里,这是少林讨好杨崇的举动,杨崇应该加以利用,可是杨崇一直不咸不淡,直到李世民发动进攻,杨崇才说出对少林寺的怀疑。当时连宫易拙都不信,可是事实证明,杨崇又一次猜对了。

杨崇的疑心来自穿越后对很多历史事件的颠覆,十二棍僧救唐王,是留名青史的美谈,但是现在杨崇有了另外一种看法,在唐军与郑军对峙的时候,少林僧人为李世民冲锋陷阵,决不是什么正义的说法,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那么这次会不会还有交易,还有意外,结果证明小心无大错,佛伽大师故事再次重演。

厮杀了一个多时辰,少林十二僧先后战死在霹雳营的营房门口,所有刺客都倒在血泊中,可是宋子贤始终没有出现,似乎没有进城。天弃面无表情地说:“宋子贤太谨慎了,他是希望爆炸引起混乱再出手,要不然宁愿放弃。”

崔五娘注视着外面跑来跑去的士兵说:“让一号穿上越王的服装出去走一趟。”

崔五娘和天弃准备了五个与杨崇身形相似的人作为替身,编号一号到五号,为的就是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使用。天弃点点头,没等杨崇开口,就走了出去安排;半个时辰后,果然又发现四名刺客,在他们朝一号替身射出弩箭与暗器后,被天弃带人砍为肉泥。

果然还有后手,众人松了口气,但是崔五娘是这方面真正的高手,经验智慧都不是一般,拦住要去看看现场的杨崇,对还在微笑的王恭说:“让三号去现场巡视,你和宫大侠陪着,一切和越王出行一样。”

张果老笑笑,杨崇现在在军中露面,都是宫易拙陪着,这样出去才象。崔五娘不愧是护卫人的高手,每一步都不给对手机会。

“慢着。”杨崇斟酌着说:“让四号穿着小兵的衣服走在队伍的中间,找两名高手穿着同样的军服,一前一后保护。”

宫易拙憋了一口气说:“杨崇,要不是你今天如此高位,我一定把淬天阁交给你。”

虞绰等人大笑,杨崇面无表情地说:“那事不急,淬天阁现在是甄雪晴当家,你做不了主。”

宫易拙和王恭带着这支奇怪的队伍来到四刺客被诛杀的现场,三号替身迈着和杨崇平时一样的步伐,在王恭陪同下低头观看死尸,搬运尸体的民夫里忽然冲出两名高手,一个身如鹰鸷,横着半空飞来;另一个明显的力大无穷,挥舞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扁担,几步就闯到三号替身身边。

宫易拙长剑一闪,已然刺穿空中刺客的咽喉;回手正好拦住使扁担的刺客,不到两招就一剑将对方斩为两截。就在这时,队伍里传来一声闷脆的掌声,四号替身已经被一名穿着同样盔甲的小卒一掌击中后心,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一前一后两名高手不顾自身安危,全力一击,不盼毙敌,只望留住对手;可是对方身形眨眼间就不见了。四周全部是河西军的士卒,足足有好几百人,几乎没有可能分辨,天弃大喝一声:“全体立正。”

这是杨崇从现代社会带来的做派,河西军队列独特,上行下效,闻言全部有反应,做了一个立正的动作,唯独一名身材伟岸的士卒顿了顿;那名士卒正好在队伍的当中,眼看着无法出去,回身鼓掌笑道:“隔行如隔山,佩服佩服。”

宫易拙、天弃等人早从四面包抄过来,宫易拙笑着问:“教主为什么不逃走?”

宋子贤不屑地说道:“这里离城墙还有一里路的距离,周围高处全部是弓弩,万一被射中,就是小沟里翻船。把我武功废了,带我去见杨崇。”

王恭优雅地走近说:“越王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尉迟兄弟另有所图,只要你愿意去唐军军营下令解散弥勒教,你就可以走了。”

“是吗?”宋子贤脸色不变,忽然一爪抓向王恭;不料宫易拙有所准备,一剑杀入,攻向宋子贤必救的位置;王恭被天弃的长索卷出来,宋子贤和宫易拙两大高手瞬间混战在一起,巨大的气流将所有人排挤开,除了天弃少数几个人,周围大部分人不是跌倒,就是卷飞,王恭就摔在一辆独轮车旁。

百骑营的二十名军官在天弃的指挥下,迅速在六丈外形成手弩网,一个个全神贯注,手弩紧紧扣在手中,防止宋子贤逃跑;五百名士卒手持长矛、砍刀,在外面围了更大的一个圈,崔五娘不知什么时候到的,静静地在圈外观战。

一开始宫宋两人的速度太快,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厮杀的动作;但是两人越打越慢,崔五娘慢慢绕到了宋子贤的背后,站在两名弩手中间,凝视着战场。天弃立即将手弩网的范围扩大到了十丈,对于弩手来说,距离不是问题,有机会射出手中的箭才是至关重要的。

宋子贤的身影忽然化作十几个,从不同的角度向宫易拙发出攻击,猛烈的罡气汇成咆哮的怒涛,眨眼间就淹没了宫易拙;宫易拙手中的长剑在巨涛中灵动一现,人便被宋子贤的罡气震退两步,长剑飞出手,宫易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红的让人心惊。河西军将士的心一沉,宫易拙如果都抵挡不住,崔五娘也未必行。

崔五娘缓步向场中走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宋子贤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还是不甘心地倒了下去,这时候,近处的人才看见,宋子贤的肋下涌出斑斑血迹。宫易拙虽然负了伤,但还是杀掉了宋子贤,将士们士气大振,忍不住地狂呼,崔五娘一剑砍下宋子贤的人头,交给王恭说:“让人头挂到城墙上去。”

(本章完)

第574章 席卷河北4

弥勒佛真的死了,弥勒教的信徒们犹如发疯一样冲向河西军的阵地,要抢回宋子贤的人头,在河西军密集的箭矢下,一口气被射死了两千多人,弥勒教的队伍才撤出战场,转头在唐军的营寨里横冲直撞,甚至放起火来。李世民无奈,一声令下,唐军围着弥勒教信徒展开屠杀,双方整整杀了三个时辰,随着弥勒教信徒全部战死,才结束了战斗。

河西军的进攻就在这时候开始了,在三百武林好手的配合下,杨延石的虎步营步步挺进,二十艘飞艇投入了战斗,唐军苦战了一个多时辰,前寨丢失,中军大营被炸得人仰马翻;河西军的火箭在飞艇的指引下,准确地覆盖了储备粮草的小寨,一直到玄甲骑兵杀出,才将虎步营逐出阵地,但是面对木牛流马上的硬弓,玄甲骑兵也无法扩大战果。

李世民在夜里发动了一次夜袭,但是面对河西军密集的防守,玄甲骑兵只是攻陷了西边的一个小寨,还付出了四百骑的代价。天色一亮,河西军便发动了总攻,三万大军在虎步营的引领下,再次冲进了唐军的营寨,不到中午就打到唐军的中军;李世民不得不下令,将所有的轻伤员全部投入战斗,以弥补人员的不足。

激战到下午时分,河西军还是没有增加兵力,仅仅是依靠上百匹的木牛流马冲击唐军阵地;李世民终于下令:“玄甲骑兵出击,吃掉这三万人。”

靠着唐军营寨中的力量,就算有有玄甲骑兵,也无法吃掉对面的河西军,但是随着唐军中放出烟花,刘政会、突地稽带领一万骑兵旋风般地从二十里外的伏击点出发,犹如旋风般冲向清池县。但是就在过一条小溪时,河对岸箭如雨注,在突地稽不惜伤亡冲上岸的时候,河西军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岸边,足足有一万五千骑,在一千重骑兵的带领下,排山倒海地杀了过来。

宋金刚高举马槊,呼叫道:“歼灭唐军,进军辽西。”

无数人跟着高喊,河西军蹄声如雷,杀声震天,向唐军展开了猛烈攻击;突地稽骇然失色,人数出于劣势,还有三分之一的部队在渡河,完全失去了先机。但是此刻撤退已不可能,唯独希望生机已绝的情况下,手下将士能够以命搏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可是河西军的重骑兵清一色的马槊长矛,根本挡不住,一千多靺鞨战士没有几个回合,就全部做了鬼。随着又一轮厮杀,靺鞨战士的伤亡更大,对方的骑兵不惜伤亡地往上冲,在付出了两千人的代价后,突地稽失去了指挥的权威,大批的战士调转马头,往河对岸逃走,全不顾背后射来的箭矢。

被箭射死在河里,还有逃生的可能,可是继续战斗下去,就是一个死字;突地稽明白,如果再对李唐忠诚下去,换来的不仅是死亡,还可能是部落的灭顶之灾,一刀背把刘政会打下马,让左右亲兵绑了刘政会,高喊:“我们投降。”

河西军一直把攻势保持到所有的敌人都跳下了战马,放下武器,才下令突地稽等五千靺鞨战士到河滩的空阔地集合;刘政会明白,塞外部落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这些弱小的部落就是墙头草,毫无忠诚可言,但是依旧承受不住突地稽的背信弃义,被两名靺鞨战士架住,刘政会一路走一路是不停地吐血。

宋金刚立即派蒙摧率五千骑回援清池县,听到靺鞨军投降的消息,唐军晓得大势已去,再也保持不了厮杀的勇气,无数战士纷纷放下武器逃命而去,只有李世民率领的玄甲骑兵还在冲杀,长孙无忌留唐俭守营,带领所有的骑兵冲出来,与李世民会合说:“秦王,现在是最后的机会,速回辽西。”

李世民一看还有四千多骑,立即合兵一处,杀出战场,往渤海湾逃去;剩下的唐军没有了主心骨,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徐世绩攻破大寨,唐俭自杀身亡。徐世绩命宋金刚带着一万骑兵追击,自己清点战场,俘获唐军两万人,辎重器械不计其数;李世民断臂求生,不断地故布疑阵,在宋金刚详查每一条线索的时候,抓紧时间逃回了营州,宋金刚斩杀千骑唐军而回。

杨崇命刘黑闼为涿郡总管,将宋子贤、刘政会、唐俭、李瑗的人头送往长安报捷。关于少林十二棍僧的事情,杨崇还是写了一封信给草堂寺,希望他们出面与少林寺联系,查清楚少林武僧和李世民联系的原因。杨崇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只要如实说出来,以后不再出现这种情况,可以既往不咎。

李世民现在仅仅占据了辽西、渔阳两郡,要是罗艺的北平郡能够忠于长安,李世民就是困守幽州;但是杨崇明白,罗艺不是杜伏威,罗艺出身于士族,没有那种把头押上赌一把的气概,只要突厥不灭,罗艺还是有割据为王的想法。果然,罗艺不准备来见面,派弟弟罗寿为使者来沧州,依旧任命温彦博为燕王长史。

杨崇直截了当地和罗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温彦博是要犯,不适合担任燕王长史,到了目前的局势,燕王要是还想着割据一方,就不对了。这样吧,你回去见燕王就这么说,如果他不方便,我可以到北平去见他。”

罗寿十分尴尬,讪笑道:“越王说笑了,主要是今年风雪来得早,刚刚收完粮食,老天就变脸了,家兄担心北平的防务和百姓生计,实在是抽不开身。越王要是能够前来,那就是家兄的福分。”

杨崇想了想说:“十二月,我会移师北平,希望到时候能见到燕王,商量征讨李世民的事,温彦博必须押送到涿郡。”

罗寿回去后,北平立即南放三十里布防,河西军细作和崔家都发现,罗艺派人联系高开道和李世民,杨崇于是和徐世绩商议,批准了刘黑闼奇袭北平的计划。

(本章完)

第575章 席卷河北5

十月,风雪更大,刘黑闼留崔凤举、高雅贤守涿郡,命张金树等率训练有素的敢死队三千人为前锋,自己与监军董康买统五千骑兵为中军,命张君立率三千步兵殿后,偷偷地离开了涿郡。

军队行动秘密,除主要将领外,全军上下均没有告知行军的目的地和任务,张金树在夜间抵达关沟弹琴峡,悄悄地摸上去,全歼烽燧驻地内的守军。全军稍事休整和进食后,刘黑闼留张君立一千人留守,下令全军立即开拔,入北平直取吴元济。谢棱闻言大惊,只是军令如山,自己孤身随军,只能跟着继续前进。

夜深天寒,风雪大作,好在有张金树这个识途老马领路,河西军军纪严明,无人敢违令,强行军八十里里,终于在四更时分抵达北平城西门。张金树正准备在城墙上掘土为坎,攀登城头;树丛中溜出来五个人,报了行军口令,打开一只葫芦,喷出一串磷火,城门立即打开。

五人带头进入,张金树入城时才发现,守门士卒都反穿盔甲,巡夜者不慌不忙地照常击柝报更,很明显是早有准备。守将杨岌走过来,带着大军一直走到内城,一点都没惊动守军;天已黎明,雄鸡高叫,河西军迅速控制了城内的要道,攻入毫无准备的内城,这时候守军才觉察情形有异,罗艺急忙率军登上牙城抵抗。

刘黑闼一面派张金树进攻牙城,一面要杨岌、谢棱出面说服罗艺手下将士投降;带大军进城的是彭魔云,第一时间带人在温府捉住了温彦博。罗艺最终支持不住,抛弃妻子儿女,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死守断后的罗寿被杀,六千守将被招降;随着别驾崔潜、虎贲郎将赵十住、贺兰宜、晋文衍等人倒戈,北平郡全境被刘黑闼攻占。

高开道率领大军驰援途中,中了埋伏,阵亡两千人,被韩世谔杀退;突利孤军不起作用,只能和罗艺率军往营州与李世民会合。一时塞内外震惊,李世民表面上是臣服杨政道的藩镇,杨崇此举已经表明,他不会再顾忌与定襄城的关系;对于李渊父子,是必须擒杀而后快。

温君悠来得很及时,几乎与杨崇同时到达北平,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杨崇,温彦博下在狱中,又是长安点名的首犯,温君悠很担心杨崇一声令下,就把温彦博的人头砍了。面对前来迎接的王恭,温君悠直接明了地问:“王大人,可有办法救彦博一命?”

王恭出自太原王氏,与温彦博是好友,平日里都称呼温君悠世叔;王恭苦着脸说:“世叔,你也知道,温兄有古人之风,对李渊忠贞不二,实在不好在越王面前措词。请恕小侄无能,至于各方面照顾,世叔尽管放心。”

对人忠诚,正是温家的祖训,往日里以此为荣,温君悠一时说不出话来;王恭身后的郝瑗低声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只要温彦博自己愿意,随时能活。”

温君悠急忙拱手请教,郝瑗慢慢地说道:“温彦博去过江南,从江陵一路到北平,只要他把这些情况说出来,哪怕继续忠于李唐,越王也一定不会与他计较,甚至放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交易,温君悠立即拒绝说:“如果这样,我情愿他死。”

郝瑗反问道:“那家主见越王还有什么事?”

是啊,温君悠父子一步不让,难道指望杨崇发善心放人?

温君悠走进大殿,见崔凤举和虞绰在,稍微有点安心;双方见礼后,杨崇赐座,让人送上茶水,温君悠侧身说道:“小儿不知改悔,还望越王留一条活路。”

杨崇笑笑说:“家主言重了,可是如果我放了他,他继续找人杀我,与我作对,家主说应该如何?”

温君悠哪能上这个当,自己儿子的德性还不知道,只要杨崇放了人,温彦博肯定会继续跟杨崇作对,即使李渊、李世民都死了,温彦博也不会入朝为官。自己要是敢担保,温家迟早是株连九族的事,温君悠谢道:“小儿犯了大罪,能活命已经是万幸,不敢指望他出来,越王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杨崇大气地说:“那就按家主说的做,先在长安的大狱里押着,等李渊父子束手的时候再做处置。家主从太原来,是准备在北平长住,还是过几天就回去?”

温君悠实话实说:“准备去一趟博陵,就回太原。”

杨崇点点头说:“我准备把杨政道接到长安,家主以为如何?”

温君悠止不住地惊讶,杨崇这是要和突厥开始扳手腕了,杨政道在定襄城是颉利可汗与义成公主手中的一张牌,怎么会允许杨崇这么做,势必想尽办法阻拦;杨崇的本意并不在乎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趁此撇清与定襄城的关系,双方走上对抗。温君悠历经齐、周、隋三朝,政治经验丰富,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试探着问杨崇:“越王回长安后,谁坐镇北平?”

杨崇赞赏地说:“班子已经定下来了,徐世绩与刘黑闼两卫留在涿郡,涿郡留守徐世绩,副留守刘黑闼、崔凤举,河北转运使崔民寿,涿郡郡丞崔潜;另外代州刺史宋金刚,右北平郡守赵十住,渤海郡守贺兰宜,渔阳郡守张金树,屯田校尉杨岌。”

温君悠请教道:“代州包括哪些地方?”

杨崇不慌不忙地说:“代郡、雁门、马邑、上谷、安乐五郡,考虑到现状,我们将在恢复涿鹿、安乐、上谷三县,然后在三县侨置五郡,安置北面的流民。”

好主意,温君悠已经听明白,代州刺史部就是侨置五郡。不用看地图,温君悠也明白,这一片区域一旦驻军,成为人口稠密的地区,就等于在突厥身上插了一刀;进可以图谋五郡实地,退可以挡住突厥进入河北的道路,为涿郡、北平的屏障。从太原的情况可以看出,杨善经的经营能力,跟杨崇不是一个等级,假以时日,肯定有大批的流民出现。

(本章完)

第576章 席卷河北6

温君悠沉吟道:“如果越王不急于开战,我倒有个出使定襄城的人选。”

杨崇喜道:“家主眼光独具,必定是不一样的人物。”

温君悠缓缓说道:“原淮阳太守赵佗,他和萧家交情不浅,当年又深受圣天子杨广的信任。李密兵败后,赵佗没有投靠王世充,而是趁乱逃回了河北,隐居在定州家中,只要越王同意,老朽愿意走一趟。”

杨崇点头说:“没问题,宋金刚手下缺人,赵佗可以担任代州刺史部别驾。”

这个官职没什么实权,但是级别不低,很适合赵佗这样经历丰富刚刚投奔的新人,温君悠不再虚伪,讨得杨崇一封书信,前往博陵郡。赵佗闲赋已久,晓得杨崇统一天下的可能性最高,欣然接受官职后,到北平拜见杨崇、徐世绩、宋金刚后,便带着杨崇的书信和礼物,抵达定襄城。

定襄城看上去就是突厥人的地盘,满大街都是耀武扬威的突厥军人和贵族,打着隋军旗号的部队除了在城外巡逻和城门口站岗,在定襄城内根本不起作用。街上门市冷落,开店的多是胡人,只有驿馆周围看上去像回事,十字街头都开着店,一问驿馆的官员才知道,那是杨善经和萧家等几个权贵家的买卖,突厥人这点面子还是给的。

赵佗按规矩递交了公文,说明自己的来意,得知越王杨崇提议萧皇后回长安,礼部官员不敢耽搁,立即把公文送到宫里。定襄城就这么大,小朝廷的官员平时也没什么事,所以萧皇后等人知道没多久,杨善经等人就纷纷赶到了。

萧皇后等人是日日夜夜都盼着能风风光光地回到长安,杨崇真的派了使者,请她们和杨政道回去,萧皇后反而犹豫了,安排赵佗在驿馆住下,急忙请来义成公主等人商量。太多的人吃过杨崇的亏,两页纸的书信让杨善经等人犹豫半天;作为突厥的重臣,杨善经是不可能跟着去长安的,如果只是萧皇后几人回去,那就是自投罗网,更何况突厥也未必同意。

裴矩首先站出来,不急不躁地说:“不用管它,现在杨崇屯兵北平,我们可以把文章做在西边,让梁师都活动一下,吸引怀远与银城的注意力,然后请突厥大军从沙漠穿过去,袭击武威和酒泉。武威有粮食和人口,酒泉是杨崇私人的工业城,里面有钢铁、天雷等好东西,如果抢了,天下多少人要拍手称快。”

杨善经明白裴矩说的可行性,杨崇大军在北平,要报仇第一个找的就是身边的突利,正符合颉利可汗的心意。至于杨崇留在河西的尉迟恭、细封长山等人,属于次一点的人物,只要做得机密,突厥还真有可能得手。拖延答复也是一个好手段,最起码能限制杨崇下一步的行动。

颉利可汗的代表赵德言一旁插话说:“裴大人,此事不妥,除非大军一直到酒泉城下不被发现,否则,河西军有的是时间毁掉酒泉的一切。至于粮食人口,依着我们和长安的关系,不用掠夺也能得到。裴大人,你不能把我们突厥当做小孩,让我们和杨崇拼得你死我活,结成死仇,却什么都得不到,想我们出力,总要讲点实惠的。”

义成公主脸色一凛,如果真的象赵德言说的那样,裴矩的用心就很值得推敲了。裴矩捋着花白胡须说:“突厥和杨崇难道还有和解的可能,你们不过是都在等一个打垮对方的机会,一旦李唐覆灭,突厥就又少一个朋友。酒泉就算得不到一点东西,毁掉杨崇一个工业基地,不也是一件好事。”

义成公主颔首说:“可以以西域诸胡为主,再从牙帐和铁勒各调一万人,凑个五万大军吧。裴大人,突厥、定襄城现在财力不足,你需要筹集军饷。”

义成公主的意思,就是要李世民出钱,突厥人哪怕空跑一趟,至少财政上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裴矩信心十足地说:“公主言之有理,燕王刚刚得到弥勒教的大笔赞助,一定不会让公主与可汗失望。”

裴矩嘴里的燕王就是李世民,在幽州李世民依旧打着李唐的秦王称号,但是在定襄城,杨政道封李世民为燕王,裴矩还是要做点表面文章的。宋子贤死后,李世民以宋子贤弟子的身份,大肆招募弥勒教徒,宋子贤先期运往渔阳的三尊两米多高的金佛和价值百万的金银珠宝,全部顺理成章地落入李世民手中。

有钱就好办事,义成公主一口答应:“我这就与可汗去商量。”

萧皇后的姐夫王衮和侄子萧嗣业等人都暗暗埋怨裴矩,阻碍了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杨政道的小朝廷在定襄城也就是个傀儡,随便一个突厥的千夫长,都能对他们这些重臣吆五喝六。杨崇原来每个月进贡的物资,一大半被突厥人抢走了,王衮、萧嗣业等人,生活得连太原的一个小官都不如;两人都去过太原,杨崇就是比突厥人强啊,一般的官员过得都很滋润。

散朝后,王衮刚出宫门,就遇到一名驿馆的官员跑来,官员施礼后说:“王侍郎,长安来的赵大人请你过去一趟,说是给萧太后还带了一份礼物。”

王衮和官员都清楚,长安每次来的人都出手大方,说是送给萧太后的礼物,绝不会少了王衮那一份,跑腿的官员也会有一份说得过去的跑腿费。王衮是礼部侍郎,和各方面使节见面,正是他的职责,于是笑笑,欣欣然跟着官员来到驿馆;赵佗已经订好了酒席,定襄城最大的酒家塞外楼的全羊宴,二十八个菜,把驿馆的餐桌摆得慢慢的。

赵佗正和礼部的一位员外郎在攀谈,见王衮到了,起身迎接两人坐下,王衮故作为难地说:“赵大人,如此破费,传出去不好。”

“哎。”赵佗给王衮斟满酒说:“王大人,你我同朝为官,难得有机会亲近,这次出发前,越王可说了,欢迎你们跟着萧后回长安任职,将来下官在地方上,还希望王大人在中枢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577章 席卷河北7

王衮明白,赵佗这就是客套话,自己回长安就在进入中枢,最多就是侍郎一级的官职,根本谈不上照顾赵佗。王衮端起酒杯又放下,担心地蹙眉问道:“赵大人,越王可是真心希望我们回去?”

赵佗毫不含糊地点头说:“朝中如何分权我不知道,但是越王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回去,长安条件再差,也比定襄强上不止一点两点。至于说皇室无权,有些事总是难免的,但是,在定襄你们就有权力了吧?根据我们的线报,突厥人蛮横无理,你们过得很不容易。”

赵佗的话说到王衮三人心里,在这里萧后和杨政道同样是傀儡,皇室的那些公主、王妃、郡主,更是三天两头被突厥人调戏,要不是杨善经与赵德言的压制,那些突厥高官恐怕更是无法无天。王衮不愿失了锋芒,笑道:“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定襄的条件虽然差,但是锻炼人,越王不是也先后送来二十多名官员吗?”

那二十多名官员对长安来说就是流放,赵佗会心地一笑,从袖中掏出礼单递给王衮说:“王大人言之有理,这次越王收复北平等郡,特地往我给萧太后带来一车绸缎和一车香水、青盐、瓷器等物。”

礼单里夹着一张纸条,注明车中有一箱香料、一箱瓷器是送给王衮的;王衮收了礼单,客气地说:“等会吃完饭,我就去点点,给萧太后送过去。”

赵佗起身又让手下端来三大盒茶叶说:“下官刚刚上任,越王催促得紧,只能仓促买点茶叶略表心意,还望三位不嫌寒酸。”

“哪里,哪里。”礼部员外郎的脸笑开了花,崔家的长青牌茶叶,这一盒足够喝三四个月的了,也只有越王的使者才会这么大方,就连李世民的使者来,都是在上面活动,对自己这些苦哈哈是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王衮明白,这是明面上的东西,不伤大雅,带头收了茶叶,问道:“赵大人是要在定襄等消息吗?”

赵佗急忙声明:“下官就是跑一趟苦差,明天在定襄呆一天,后天要去太原办事;萧后回长安如此大事,自然有更高级的官员出面。如果萧后这两天有回应,下官可以带回去,哪怕多等一两天也没关系。”

两名小官这次是真的听懂了,长安方面真的是要接萧后回京了,都眼巴巴地望着王衮,希望王衮透露些内幕消息出来;对于他们,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当官,兴许换一个地方,还能发达呢。王衮听赵佗一说,便明白杨崇只是投石问路,杨侗就在杨崇的手上,长安不缺可以做傀儡皇帝的人,先问问定襄方面的意见,不过是为了后面的事做铺垫。

赵佗等了两天没有回应,就去向杨善经和王衮辞行,前往太原办事,到达太原后,将出使情况写成报告,快马送到涿郡。杨崇接到赵佗的汇报并不意外,站在定襄的立场,有些事确实很难下决心;不过突厥调动军队的情况,让杨崇有些意外。

一万金狼军西去,对付西突厥人太少,薛延陀现在也老实得很,短时间内好像没有造反的迹象;那么突厥要对付的人就只有自己,方向大概就是河西。刘黑闼赞成杨崇的看法,提议说:“我们可以选择一下,是雁门郡,还是渔阳郡。”

杨崇一锤定音地说:“渔阳郡,突利既然在这时候出兵,还和李世民结拜为兄弟,那么他就应该能承担这个后果。打渔阳郡,颉利可汗是绝不会派兵来增援的。”

刘黑闼面色凝重说:“李世民逃到渔阳不足万人,现在强行灭了靺鞨,招募了大量的弥勒教徒,竟然有了两三万人,加上突利的三万援军,实在不可小觑。越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是垂死挣扎的军队越难打。”

郑颋建议说:“渔阳郡辖雍奴、渔阳、无终三县,我们从北平出发,可以直接攻占无终县,请徐世绩一军北上,先攻占雍奴,南北夹击渔阳。另外以水师屯兵永济渠,运送三千骑兵,随时出击,等突利大军疲惫,再聚而歼之。”

刘黑闼观看着地图说:“突厥军喜欢野战,来去如风,加上李世民善守,很可能一守一攻,突利的骑兵顺着渤海湾南下,袭扰我军。现在天寒地冻,永济渠就算没结冰,河水的水位也下降很多,船只不便于行驶,我认为其中关键的地方在于弄清楚,唐军谁来守无终县,谁来守渔阳城。”

天弃冷冷地说:“如果我们杀出长城,突利还会在渔阳吗?”

长城是中原和塞外的界线,中原依靠着长城的坚固,阻挡着塞外各族的窥视之心,但是现在的长城内外,已经是突厥的天下。天弃说到了关键的地方,既然要打,那就闹出点动静,不再受任何束缚。郝瑗眼神一亮说:“现在倒是有个机会,突厥要把一尊金佛和靺鞨族的上万名妇女儿童送回大草甸,我们可以半路而击。”

机会就在眼前,突地稽等五千靺鞨战士在手里,如何用好是一个关键;靺鞨族不可能几天时间就跟杨崇一条心,在辽东辽西,最起码还有十几个部落,如果光想着放出一条饿狼去咬人,弄不好就会被反咬一口。杨崇果断地说:“不用靺鞨族士兵,苏定方带着常捷营去,只让突地稽做向导。”

“可行。”刘黑闼比大多数人都关注这支队伍,不仅仅是杨崇的亲卫,更关键的是苏定方到达北平后,苏家的子弟和冀州的少年慕名而来的多达千人,全部被杨崇编入了常捷营。苏定方听了面色一喜,随即被杨崇接过去的下一句话浇了一头冷水:“让高君雅再带五百熟悉塞外的骑兵一起去,高君雅做监军。”

郑颋等人纷纷点头赞同,这是一手漂亮的制衡,一旦苏定方首战告捷,向长城内外展示了实力,刘黑闼等部的影响力必然会减弱,很明显,杨崇不想出现这种消极的影响。高君雅陪同,有了战功可以分给河北将士一点,刘黑闼等人面子上也好看,对年轻的苏定方也是一种保护。

(本章完)

第578章 席卷河北8

苏定方带着不足五千人的骑兵开始行动了,先是在长城内侧,大破奚族的一支千人骑兵,斩杀千夫长可金;随后直接冲出长城,打败了两千突厥骑兵,夺下了黄金财宝,掩护着靺鞨族妇女儿童南逃。突利得到消息,派弟弟结社率率领的五千骑兵前来拦截;刘黑闼派张金树率领五千步军千万接应。

苏定方分一千人给高君雅,继续往回走;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做了一个大胆的迂回,经过一夜疾驰,在天明时分,冒着风雪,突袭了结社率的牙帐;五百弓弩手开道,苏定方带着骑兵挥舞着马槊大刀,纵马突袭,杀死了两千多人。突厥大军崩溃,结社率仅带数十骑随从逃跑,俯伏投降的多达一千人。

张金树率军接应到苏定方,立即在附近找了一个小部落开刀,俘获男女九百人、杂畜三千多头,两人押着俘虏,得意洋洋而回。突厥人输得如此干脆利索,突地稽看得是满头汗水,心中发誓,一旦能够回到辽西,绝不来招惹河西军;这简直比突厥人还要蛮横,突地稽无限地为靺鞨人悲哀,夹在猛虎与狮子之间,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出路。

各族角逐辽东,讲的就是实力,就是军队,没有实力与军队,根本无法保住一块能够修养生息的地盘。没有地盘,就没有发展,始终受着强大异族的盘剥,担心自己哪一天人头落地,全族变成其他人的奴隶;突地稽没想到,回到北平城,杨崇便召见了他。

突地稽没想到杨崇看上去如此年轻,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杨崇等突地稽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后,赐了一个座位问:“你在靺鞨部落中声誉如何?”

突地稽顿时说不出话来,靺鞨族部落繁多,最大的七部是与古高丽相接的粟末靺鞨、在粟末部之北的伯咄部、在伯咄东北的安车骨部、在伯咄东的拂涅部、在拂涅东的号室部、在安车骨西北的黑水部、在粟末东南的白山部。其中黑水部最为劲健,部落首领阿固郎更是接受过汉文化,是靺鞨百年不遇的人才;突地稽就是不甘心被七部排挤,才跑到营州来的。

杨崇理解地点点头说:“白山黑水间无险可守,讲究的是武力狡诈,突地稽你性格憨厚,想必不擅长与他们打交道。我问你,如果将来我把粟末靺鞨的地盘交给你,你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若是突地稽单枪匹马,若想有所作为,想行使权力就必须赢得靺鞨各族势力的支持,可是如果有杨崇这座靠山在后面,突地稽就可以改弦易辙,转而积极寻求大隋政府的支持,甚至能与七部全部翻脸。突地稽相信,只要自己与涿郡保持良好的关系,就能抓住逆转的机会,在靺鞨人中一雪前耻,最终控制住粟末靺鞨的地盘。

杨崇把突地稽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杨广攻打高句丽时,突地稽是唯一示好的靺鞨首领;李世民占领幽州后,突地稽为了生存加入唐军,如果没有雄心,不想在靺鞨人中扬眉吐气,突地稽何必忍辱负重。突利一到营州就血洗了突地稽的部落,正说明突厥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不能容忍。

杨崇耐心地等待着,突地稽终于跪倒在地,叩首说:“突地稽愿为越王,守住粟末地盘,一切以越王吩咐为主,绝无二心。”

王恭等人差一点捂脸,都说汉人狡猾虚伪,现在看胡族也是一样,只要是政客,就难有真诚可言。杨崇满意地笑道:“突地稽,我会在粟末建城,让靺鞨百姓和汉人一样,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到时候整个靺鞨七部的地区会建成几个郡,你就做粟末城的郡守。”

突地稽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低估这位越王,杨崇分明是谋定而后动,对于靺鞨地区是早有算计,连建造城池都想好了;突地稽明白,就凭这一点,靺鞨族中小一点的部落就会闻风而降,如果有机会不日晒雨淋,谁愿意整天地去和大自然拼搏。在下面人的心里,能像汉人一样生活,那就是人生的目标。

突利的使者很快就到了,作为一个小部落,难以承受一早上起来就少了六分之一军队的惨痛,突利希望的是杨崇能把俘虏放了,杨崇开出了一名战士换一头牛加一头羊的条件。这条件是不高,但是现在正是冰天雪地的十二月,牛羊就是突厥人过冬的粮食,对突利的压力是巨大;更何况丢掉了颉利可汗的军饷,汗庭肯定会做出反应。

突利看使者一脸神秘地望着自己,急忙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才发现信的背面有一行字,竟然是欢迎自己归附长安的客套话;突利猛地醒悟过来,杨崇是在使离间计,让颉利可汗与自己产生不信任的隔阂。可是,突利背后汗如泉涌,没有这封信,难道颉利可汗就会相信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作为有能力的人,突厥大汗的有资格继承人,突利根本无法获得颉利可汗的信任和支持。杨崇就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才打出长城来,开始袭扰自己的辖区;突利考虑了一天一夜,还是准备撤军。

就在突利准备返回草原的时候,李世民又拿出一尊金佛,还有赎回突厥战士的赎金;李世民也是没有办法,突厥大军一走,靠着手中的唐军是根本挡不住河西军的进攻,出多少的代价,李世民都愿意。

春节就在等待声中到来,杨崇已经离开了北平,带着天弃、苏定方、天鉴、郝孝德的一万多军队来到博陵郡的郡治安平;为了显示出北平的重要,杨崇把博陵、高阳、北平三郡合并成一个拥有十一个县的博陵郡,刘黑闼这个郡守留在了还是前线的北平,安平做主的是郡丞辛大德。同样涿郡留守徐世绩在沧州,坐镇涿郡的是副留守崔凤举。

(本章完)

第579章 怪客

崔瑶虽然因为怀孕不能回家,但是杨崇能来一样,但其中包含的意义大不相同;崔弘肃特地从长安赶回了安平,因为杨崇答应的东西,崔家人还是弄不起来,只好写信给崔处直,让他出面劝崔弘肃辞了杨崇的差事回家,最后决定崔弘肃出任涿郡钱庄的大掌柜。

河北钱庄和南阳那些钱庄一样,挂在户部名下,半公半私,户部派来的官员做这一切是轻车熟路,只需要河北十二位股东出资,经过商议确定了十二名股东为崔元逊、崔弘肃、刘黑闼、宋金刚、高雅贤、崔宝山、周文举、马君德、刘雅、侯莫陈镠、曹湛、斛律天佐,全部是河北的权贵和士族。

杨崇、徐世绩不在其中,赵郡李氏直接被排除在外,让很多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巴掌打得重,还让李氏说不出话来。沧州的盐业其实就是东盐城马家、西盐城曹家,马君德、曹湛不是傻瓜,所以钱庄的事情一定,就表示沧州的盐可以由盐铁司重新洗牌,新上任的河北盐铁司副监就是斛律天佐。

杨崇给崔家的就是渤海湾的长芦县,北周大象二年设县,在东西盐城的北面,海边上海滩宽广,泥沙布底,有利于开辟盐田;一年四季风多雨少,日照充足,蒸发旺盛,有利于海水浓缩,最关键的是当地盐民,因为东西盐城的关系,具有丰富的煮海盐经验。杨崇其实看重的三城围成的巨大晒盐场,但是华亭那边还没弄好,杨崇不想太早公布。

邢州的瓷器较为集中,近一半是崔家的产业,杨崇只提醒了白瓷两个字,崔弘肃和府中的管事就都明白了,内丘县、龙岗县、房子县都出过零星的白瓷,崔家要做的就是把白瓷做成一个类别,至于能做到怎样,那绝对是崔家自己的事情。崔元逊、崔宝山都是第一次见到杨崇,两人是博陵、清河两崔氏的标杆人物,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上县令和闲赋。

崔宝山不客气地说:“最令人担心的,就是李世民逃入辽东,和李陵一样,与异族为伍,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杨崇心中一动,崔宝山能有这样的看法,眼光超前得怕人,后来的契丹就是在赤峰、通辽一带与汉族文化融合,崛起成一代王朝。杨崇赞道:“宝山兄真是视野长远,不过,你们放心,李世民逃到哪里,我就会追杀到哪里,不管契丹、室韦,统统都一样。宝山兄,要不然你到代州刺史部挂个职,出任上谷郡守如何?”

杨崇对崔宝山还有点不放心的地方,就是崔宝山是卫玄的亲家,卫孝节和崔宝山的女儿自幼订亲;代郡郡守宋金刚兼任,雁门郡守侯莫陈镠,马邑郡守耶律天佑,安乐郡守是屯田校尉杨岌兼任,上谷又是侨置郡,崔宝山手中没有军队,谅他翻不了多大的波浪。崔宝山欣然说道:“多谢越王赏识,宝山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河北百姓谋福。不过,李世民北逃否认担忧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听我的朋友徐鸿客说的。”

杨崇、天弃都是一愣,得来全不费工夫,杨崇含笑问道:“徐鸿客是不是和你一起来了?”

“正是。”崔宝山恍然醒悟,杨崇知道这个人,急忙起身叫人去把徐鸿客找来。徐鸿客与杨崇估计的模样大相径庭,首先就是断了一只手,说话充满了市井的味道:“参见越王,以往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越王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杨崇点头问道:“你今天是来刺杀我的,还是来施展苦肉计的?”

徐鸿客昂头说道:“运筹帷幄决胜前里,刺客和诈降,岂是我辈所为。”

天弃冷声说:“卫玄、李密、李渊,都是去了又走,谁能知道你何时再转头他方。”

徐鸿客毫无愧色地说:“良禽择草木而栖,小人自然是找着高枝而攀,所以帝王也需要努力。”

杨崇拦住天弃,笑道:“那你就是为我打工。这样吧,我不喜欢免费的手下,你开一个价码,我再考虑要你做什么。”

徐鸿客一听来了精神说:“崔弘肃回了崔家,你手下缺一个大掌柜,我自认为能力可以。”

杨崇摆摆手说:“一听你就是没做过生意的人,大掌柜最关键的是什么,是忠诚,可以让东家晚上睡个安稳觉,能力不是第一位。”

徐鸿客这才感觉到杨崇的难缠,放低声音问道:“那就老板说了算,请越王吩咐。”

杨崇不急不躁地说:“两个方法,一是你说出李唐南北的那条秘密线路,说明你有我需要的东西,要钱要官你自己开口;另一个是你吃点亏,帮我做一份辽东的作战计划,我要看了满意就安排你在身边做一个参军事。”

徐鸿客呆了呆说:“越王果然是生意人,我不能出卖旧主,我还是做辽东的计划吧。不过,越王,你相信我做的计划吗?”

“不相信。”杨崇没加丝毫遮掩说:“所以你要做的用心一点,如果我发现地图或方案中有骗我的地方,你的人头立马不保。”

徐鸿客大笑道:“越王,我现在明白李渊为什么不是你的对手了,其实你根本不需要什么谋士,几乎每一件事,你都有自己的主张。不过,我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三个月后,我带着整个方案来见你。”

杨崇抚掌笑道:“那就最好,天弃,徐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

崔元逊、崔宝山有点服气了,杨崇一点都没强求李唐的秘密,这种气度胸怀,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杨崇等天弃、徐鸿客出去,才回过头来说:“多谢宝山兄推荐,我们对此人专门建了档案,所以多聊了几句。元逊,你还年轻,有些事过几年再说。”

崔宝山是清河崔氏中人,崔民寿的堂兄;崔元逊则是崔瑶的族弟,三十岁还没到,在杨崇眼里,就是另一个元君宝,勇气可嘉,还需要磨练。

(本章完)

第580章 人道

杨侗的大年初一是在江都过的,江都郡丞崔德本陪着杨侗一起在江都宫的望江阁里看风景,杨侗这次从长安出来游历,是屈突通和韦逊相陪,带了两百人的卫队。政事堂批准的时候,杨侗都听呆了,弄不清楚自己是确实没有价值了,还是江都一路是个吓人的陷阱,某些阴谋家正等着取自己的小命。

没想到一路无事,也没有人来打搅,到了每一个地方,地方官员都是按照规矩,客客气气地招待;到了江都,崔德本全程打理,按照政事堂的批文,打开江都宫的一座宫殿让杨侗暂住,就是宫女之类少了点。

江都,古称广陵,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一夜鹅毛大雪飘过,现在从高处望下去,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雪舞梨花,轻薄的白纱遮盖住了每一个角落,花草树木间,满满的水墨画,如梦如幻。不远处的瘦西湖,已然变成了白色,浪漫的雪景吸引了不少游人前来,小狗在雪地里奔跑,孩子们开心地扔着雪球,嘻嘻哈哈。

杨侗发现,自己没有过过这样的童年,不甘心地回首问崔德本:“杨崇要杨政道回长安,是什么意思?”

崔德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个故事:“越王有次和崔处直讨论治理天下,说有四种手段,王道、帝道、霸道、人道。王道就是王走的道路,一路正确强大;帝道就是庄子说的‘运而无所积,天下归’;霸道则是春秋五霸故事,横行天下;人道讲究的是以人为本、以人为中心,人文以化成天下。”

韦逊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洒了出来;儒家也讲人道,亲亲、尊尊、长长,男女有别,人道之大者也,与杨崇说的人道是完全两码事。面对杨侗诧异的目光,韦逊摇摇头,嘟囔着说:“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崔德本没有揭穿,一口喝干杯中酒,示意侍者斟酒说:“杨崇没有执政的经验,所以反复在试,哪一种方法更适合大隋。王道最不可取,在自己眼中正确的,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灾难;杨崇不是帝王出身,天下归心四个字很难做到,所以最后选择的不是霸道,就是人道。如果是霸道,他会不断开疆拓土,就需要国内各方面势力的支持;如果人道,那就是士族的灾难。”

杨桐等人都听懂了,杨崇现在的处境,和杨广当年何其相似。当年杨广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断支持杨广四处征战,就是希望把一切矛盾转嫁到外部矛盾,杨广专心于外,内部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权臣豪门;杨广为了自己的丰功伟绩,不得不一次次让步,一次次铲除异己,最后自己弄乱了自己的江山。

韦逊、屈突通都不敢说话,杨侗则沉浸在烦乱的思绪中,过了好久才抬起头,让闲杂人等全部出去,说道:“杨崇要杨政道回长安,是为了彻底打击李世民、梁师都等人,但是他不可避免地要与突厥人开战;我懂了,多谢崔大人。”

杨侗是真的懂了,如果杨崇在这种情况下能战胜突厥,那么军队百姓都会为之疯狂,任何人都阻拦不了杨崇向上的步伐;倘若杨崇失败,则很可能是另一个圣天子。杨崇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让杨政道回长安,正是以防万一的手段;可是让自己随意走动,恐怕还是要引出那些忠于圣天子的旧臣。

崔德本含笑说:“江都风光姣好,过几天气温上来,转眼就是一片绿色,鸟语花香;王爷不妨多住上一些时日,有空到海边看看造船。这批海船与以往的那些船完全不同,增加了许多创意,周法尚要是在世,必定会为他这个儿子喝彩。”

可是让杨侗失望的是,去了一趟船厂,周绍基对他并不热情,除了刚到造船基地的时候出迎了一下,后面的时间就以工作理由跑开了,留下一名管事的小官陪同讲解。韦逊忙着在各处谈生意,只有屈突通是牢牢地跟在杨侗后面东奔西走;屈突通经验丰富,晓得杨崇虽然不会杀杨侗,但保不住哪个将领会妄自揣测杨崇的用心而动手,李渊的刺客更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杨侗要是死了,必定能在长安各地掀起一场风波,在民间诋毁杨崇和长安政事堂的声誉,屈突通相信,李渊不会不出手。辅公祐和崔德本也是这么看的,每次杨侗出行,明里暗里都安排了数百名军中好手跟随,反正江都无战事,军营里的将士闲着也是闲着。杨侗的行踪,每过五天,就会写成邸报送往涿郡、长安。

元宵节前,传来了河西的战报,梁师都进击儒林,被夏州指挥使王挺打败;斛特勤、欲谷设率领一万金狼军骚扰河套,被拦截在怀远县。延陀设和铁勒族思结部落首领都曼率领四万大军抢掠居延海,南下酒泉的时候,被细封长山率领一万大军在长城隘口堵截时,被尉迟恭的一万大军掩杀后部,击杀四千人。

延陀设和都曼打得不顺心,干脆改变计划,攻陷效谷县后,围攻敦煌,分兵抄掠张掖、敦煌等郡,掠取男女五千多人。司空行大军出伊吾救援敦煌,一战斩杀五百人,取马二千匹,俘虏五千人;随后司空行、细封长山两路反击,延陀设、都曼败走。杨机、契苾葛原先死守张掖,趁突厥大军撤退时反击,获马匹、骆驼四千头。

双方在冰天雪地里打了一仗,突厥损兵一万人,还是毁掉了居延和效谷那一片的城池设施,抢走了大批的百姓;不过司空行的报告里说了,由于天气的原因,被突厥抢掠的百姓在缺衣少食的情况,大部分被冻死。杨崇明白,此例一开,边疆将陷入不停的战火中,和突厥全面冲突的日子越来越近,那么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除掉李世民这个不稳定的因素,统一北疆。

(本章完)

第581章 辽西辽西1

春天一到,河北大地刚刚开始恢复绿色,永济渠水开始哗哗流淌,河西军新的一轮攻势就开始了。永济渠分为两段:南段自沁河口向北,经今新乡、滑县、馆陶、清河、南皮、沧州,抵达三会海口;北段三会海口折向西北,经雍奴、安次到达涿郡。

雍奴县在运河边上,徐圆朗、杨延石的步军反而率先发动了进攻,各种船只五百艘,运载着虎步营和五千水师,分别从涿郡和沧州驶来,企图登岸;唐军不是没有准备,长孙无忌在岸边立了营寨,率领三千弓弩手防备运河方向的进攻,只要看见河西军船只靠近,长孙无忌就下令放箭。

乱箭俱发的情况下,徐圆朗与杨延石都不敢轻进,只好听郑颋的主张,命令部队在船上诱敌,然后在运河的对面靠岸立寨;运河没有暗礁,到了晚上,郑颋派出一百艘船,全部竖着稻草人,击鼓而进,唐军更是箭飞如雨,射了半夜,长孙无忌发现射了三万支箭,才下令停止射击。

河西军一天一夜,竟然得到五万多支箭,全部用泡过脂水的布头稻草做成两万支火箭;又等了一日,等到顺风的时候,徐圆朗下令全军出动,冲向对岸,行进中一齐放箭。一轮轮的火箭落入唐军的营寨,四处火起,一直从运河边烧往陆地;唐军支撑不住,只得弃寨到岸边对射。

在五十艘装有床弩的船只进攻下,唐军露出了三个缺口,被河西军强行登岸,杨延石率领重步兵一马当先,杀散唐军弓弩手;背后徐圆朗、郑颋驱兵大进。长孙无忌抵挡不住,率领六百残兵败走雍奴县,得知徐世绩、王薄率领四万大军在进攻渔阳,侯君集的援军已经无法到达,长孙无忌主动弃了雍奴县,逃往渔阳。

河西军留徐圆朗守城,杨延石、郑颋带领虎步营前去与徐世绩会合,走到半路,斥候慌张跑回来报告,唐军的骑兵杀来了。话音未落,就听见整齐的马蹄声传来,四片乌云从前方的地平线上涌出,快速地冲杀过来;杨延石根本来不及布阵,只好亲自率领一千重甲步兵,挥舞着佰刀长斧,冲入骑兵阵中,把布阵的任务留给郑颋。

冷兵器时代,骑兵一直是步兵挥之不去的噩梦,依靠着强大的冲击力,在野战中每每肆虐步兵,即使失利,也能靠着机动性全身而退,然后组织下一轮的进攻。步兵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以静制动,用阵型阻止敌骑兵的冲锋,就算这样,面对射骑,步兵依旧会在大量的士兵死亡后,因阵型崩溃被游骑四处掩杀。

河西军每每以步兵获胜,就在阵地和装备的优势上,两翼有自家骑兵的掩护,只管正面射杀就可,但是今天,虎步营是孤军奋战。来的是玄甲骑兵,只有三千人左右,席卷出无边的沙尘;唐军骑兵一个个骑术精良不在突厥人之下,动作整齐而舒展,纵然是全速冲锋的情况下,骑兵之间距离都保持在半个马身左右。

两军相遇勇者胜,杨延石一声大吼,一千步军分为四队,分别冲向迎面而来的骑兵,如同一群海鸥,冲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唐军来的是高履行、卫孝节、侯君集、张士贵四员将领,久和河西军交手,都清楚对方抛出重步兵拼命的意图,一旦后面箭阵组成,就算是玄甲骑兵,那也是难以啃下这块骨头。

高履行、卫孝节、侯君集、张士贵四人很默契,高履行、卫孝节指挥骑兵缠住河西军的重甲步兵,侯君集、张士贵率领两千骑冲下河西军正在调动的军队。郑颋只觉得心中无比愤懑,心跳比往常快了许多,好不容易出征一次却遇到这种情况,那就是自己的命;郑颋拔出手中剑,正准备下令出击,却发现虎步营的将士已经自觉地每五十人一组,不用阵地就开始反击。

玄甲骑兵的速度太快,第一轮齐射的弩箭飞过,第二轮弩箭就少了一半,护卫弓箭手的步军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利用长枪盾牌顶住骑兵的冲击;厮杀片刻后,虎步营付出了上千人死亡的代价,重新聚集的弓箭手射出了第三轮齐射,玄甲骑兵纷纷中箭倒地,战马被射伤的更多。

郑颋心情稍稍平静,虎步营号称河西军三大步军精锐之一,确实名副其实,作战经验丰富,打起仗来不要命,两千步军换取了九百多骑兵的伤亡,这在其他军队中是不可想象的。当虎步营的弓箭手再次被驱逐散开以后,战斗的天平完全倒向唐军;可是侯君集、张士贵越打越心惊,很多虎豹营的战士临死前只做一件事,就是砍断唐军骑兵的马腿。

唐军战马紧缺,玄甲骑兵再受照顾,也做不到象金狼军那样一人双骑,每砍断一条马腿,就意味着一名骑兵变成步兵,如果不幸被战马压住身体,附近的虎步营将士会毫不犹豫地结果唐军士兵的性命。步军伤亡三分之一就崩溃的惯例在虎步营面前没有体现,望着还有八百多人聚集在那面绣着老虎的大旗下,侯君集甚至想下达撤退的命令。

两千骑兵只剩下七百多骑,当砍下那面大旗的时候,恐怕剩下不到五百人,这样的胜利相当于羞怒;侯君集往重甲步军那边望望,情况更惨,现在竟然是五百对五百的状况,相差不超过十个人。张士贵也有同样的感觉,要是将玄甲骑兵全部扔在这大路上,徐世绩与秦王决战的时候,唐军就没有了最后的手段,

两人正犹豫中,一声鸣镝在不远处响起,随后两声三声,张士贵一看南面飞驰而来的是河西军的旗号,急忙下令撤退;虎步营立即开始反击缠杀,可是骑兵的优势太明显,不过丢下五十多具尸体,唐军便撤出了战场,在河西军骑兵到达之前,跑得远远的。

来的是左御卫将军郭庆率领的五千骑兵,都是骁果军出身的老兵,看见虎步营在遭遇战中,以二比一的代价拼掉了近两千玄甲骑兵,也是大吃一惊。郭庆扶住杨延石说:“先休息一下,等会我们去大营,等与唐军决战的时候,我给你们做两翼的掩护,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本章完)

第582章 辽西辽西2

杨崇与刘黑闼的大军在向无终县挺进,杨崇望着泃河水滚滚东流,无限的感慨;他查过涿郡的资料,汉献帝建安十一年,曹操为了北征乌桓,在无终县开凿了平虏渠、泉州渠,将泃河、沽水联成一片,通过水路运送军需,开辟了第一条由中原通达长城内外的军运路线,和平时用于南北的物资交流。

无终县是渔阳、北平与辽西的连接处,因为东北契丹等族、高句丽、突厥的商人都从此地进行买卖,一个不起眼的城市随着集市的兴起,物流畅通。根据细作的汇报,江南的稻米、丝竹、茶糖,塞北的耕牛、战马、皮革、药材,渤海湾的鱼、盐、铁、枣、栗、缯布等,在市场上应有尽有。

突利率领三万突厥狼军进驻无终县,未必是帮助李世民与杨崇作战,更大的可能是想占据这块风水宝地,壮大自己的力量,将东北各族的贸易和命脉掌握在自己手中。辽东多年没有大的战事,人口增长很快,靺鞨七部为首的靺鞨族多达二十万人口,已经建立联盟的奚族五部共有十四万人;南北室韦、白霫、契丹虽然分散,也各有十几万人。

高句丽能和大隋对抗,与这些胡族暗地里支持是不可分开的,突利之所以要赌,就是看中了广阔的前景,投注小而收获高。只是武功那场战役给突利的印象过于深刻,让他不敢过于深入中原,即使被苏定方痛揍了一顿,依旧盘踞在无终县,做一个缩头乌龟,逼得杨崇不得不出兵。

为了打好这一仗,防止其他胡族突然介入的意外,杨崇让霹雳营带上了所有的天雷飞艇,渔阳战事再关键,杨崇也没让虎步营带上一点炸药。天弃看看远处东山上的黄崖关,提醒杨崇说:“家主,风向不错,要不然先放出四只飞艇。”

刘黑闼是第一个赞成,自从知道飞艇有一套旗语告诉大军敌人的东西,刘黑闼恨不得每日行军都有飞艇开道,只是因为晓得飞艇有个风向的问题,刘黑闼才没要这支队伍的指挥权。杨崇点头,天鉴立即放出四只飞艇,在天空中散开,侦查东山四周的敌情,看着飞艇徐徐顺风飞去,下面的各路斥候加快行军速度,以便通报及时。

东山、西山象一把巨大的铁钳,将泃河拦腰锁住,北齐时就修有一座小型的城堡,很适合驻军,突利不仅派了两千弓弩手在城堡里,还在东山的山顶立了一个小寨,准备了大量的滚木擂石,安置了五百精兵。不是突利不想多放一点人在上面,实在是山顶太狭窄,就是五百人都显得满满的。

突利自己,带着两万骑兵在东山后面,只要在山林里的一万五千奚族大军一动,突厥骑兵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山道中杀出,给隋军一个厉害看看。结社率突然低呼了一声,天空中飘过来四只巨大的怪物,五彩斑斓,惊得远处的山岭上飞起一群又一群的鸟;突利皱皱眉头,那是奚族大军的埋伏点,想必是奚人惊慌,惊动了飞鸟。

天弃等人看着山岭上空的乱象,心中咯噔一下,宿鸟惊飞是夜晚的常识,现在只能说明山上有人,有着大量的人。河西军在这一带没有盟友,那么就一定是敌人,天鉴望着旗语,一字一字解释说:“山顶上有营寨,半山腰上有城堡,树林里大约有一万多人,山道的后面有两万的骑兵。”

这么清楚,刘黑闼等人一愣,那还要斥候干什么?纷纷举起望远镜观望,可是远远的,除了看见山林,什么都没发现。郝瑗悠悠地说:“一万人,肯定不是山贼和猎人采参人,应该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准备战斗。”

杨崇冷笑一声说:“放出全部的飞艇,利用天雷和脂水,把那一片山林全点着了。”

刘黑闼赞成这种打法,只要歼灭了这三万多人,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北平,不过是两百里路的问题。为了保险起见,刘黑闼还是命令张特立和董康买各自率领三千步军为前锋,从两边山道前进,寻找机会占领山岭。

“轰!”、“轰!”,三十艘飞艇出动,最先炸的就是山顶的小寨,五百人在光秃秃的山顶上根本无处可躲,十几颗天雷下去就死伤无数,剩下的人抢开寨门,没命地往下跑;不知道是谁碰断了捆绑滚木擂石的绳索,还是固定绳索的石头被炸碎了,无数的滚木擂石从山顶上滚下来,砸向城堡、山道、树林。

飞艇中扔下的火箭点燃了树木,加上天雷的轰炸,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奚族战士崩溃了,纷纷从树林里跑出来,不顾满山砸下的木石,没命地朝山后跑去。城堡里的突厥箭手多坚持了半个时辰,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没完没了的恐惧,打开城门逃走了;半路上被张特立一军杀掉了七百多人。

山岭的制高点被河西军占领,刘黑闼的大军等木石滚完后截杀了逃跑的突厥、奚族士兵,清理了山道,徐徐经过东山;突利在天雷的轰炸下逃出了东山,互相践踏致死三千多人,伤者无数,和奚族大酋苏支会合后,两人点清人马,三万八千人的联军,足足损失了九千人,还有六千多伤兵。

苏支拒绝撤退,倒不是奚族骁勇善战,而是因为奚族的战马大半留在了山林里,此刻撤退,突厥人上马就走了,奚族的一万人战马不足两千,自然成了断后被隋人屠杀的对象;双方争执中,河西军的部队冲出了东山,两军还没接近,飞来的飞艇就开始对突厥联军轰炸,虽然剩下的天雷数目已经不多,但是威慑力是巨大的,突厥联军的战士全部选择了逃命。

剩下的就是追杀的战斗,突利几次想聚集人马反扑,但是都因为苏定方率领的常捷营死死地跟在后面而作罢;等身边的突厥猛将宋邪那被苏定方一箭射死,突利心惊胆颤下,彻底放弃了英雄一把的想法,没命地逃回无终县。东山一战,河西军斩杀突厥联军两万人,俘虏了四千人,俘获战马七千匹,盔甲兵器无数。

(本章完)

第583章 辽西辽西3

苏支到达无终县,停留了一天,就带着收集到的两千奚族残兵直接回了饶乐水;其他还在途中的各族援军听说,纷纷驻步不前。苏定方和张金树率一万骑兵逼近无终县的时候,突利还是欺苏定方人少打了一仗,结果更加悲哀;号称马上民族的突厥骑兵一万五千人,竟然在苦战一个时辰,被河西军等到援军,阵亡一千七百人,溃军二十里。

城里各国商人是恐惧万分,突利连战连败,势必挑起河西军的贪欲,一旦形成攻城之战,很可能遭受无妄之灾,最终派出代表与突利谈判,希望突利拿钱走人;突利苦笑着对商人代表萨息说:“萨息先生,不是我不想撤退,而是经过这两战,我一半的手下都负伤了,离开城池就是死路一条,除非杨崇同意让我撤走。”

萨息恭敬地行礼说:“我可以去见越王,替可汗出面谈判。”

萨息是安伽陀的朋友,和杨崇在长安见过几次面,安伽陀投奔杨崇以后,还为杨崇来招安过萨息;突利不知道有这层关系,只知道现在有人出面比什么都强,握着萨息的手说:“萨息先生,只要杨崇能到此为止,我不需要多余的东西,只需要能回到草原的粮食便可以。”

萨息微笑着答应了,和大商人卢岩出城见了杨崇相谈甚欢;杨崇一口答应了突利的请求,表示因为是李世民蒙蔽了突利,不但不会追究突利的责任,放突利回去,还可以和突利商量,在东北进行贸易的事情。刘黑闼等人司空见惯,晓得越王又开始温水煮青蛙,等突厥人明白的那一天,就是河西军桌上的一道菜。

突利愉快地带着一万三千骑,押着牛羊粮草走了;在柳城的邓暠立即杀了做客的罗艺,率领辽西郡军民造册投降,被杨崇任命为营州刺史、高阳郡公。邓暠一开始以为营州就是杨崇收买自己的一个手腕,没想到到无终县与杨崇见面后,杨崇真的拿出一个营州的宏伟规划,决定在大棘城建立榨场,侨置辽东、玄菟、乐浪、真番、临屯五郡十七县。

邓暠从南陈降隋以来,一直镇守营州,自然清楚杨崇的用意,这是最省钱的明志手段,一旦五郡建立,就会有大批的野心家前来,只要稍成气候,杨崇就会想办法杀向东北或高句丽,一雪大隋前耻。

杨崇接下来就任命突地稽为临屯郡守,杨崇派出信使和商人,在草原和东北传递了一个消息,不论是汉族突厥还是其他种族,不管是马贼还是逃军,只要现在投奔河西军,一律收编。越王府又颁布命令,和河西、关中一样,商人可以参加科举,可以从军做官,对国家有功者照样封爵。

邓暠听说杨崇的安排,心里话李世民败得不冤,若是论大战,李世民还是强于杨崇,但是要是象杨崇这样拨弄着人心,李世民确实差了点。果然没几天,驿馆和城里的客栈就住满了人,全部是来求见杨崇和邓暠的,邓暠有自知自明,自己是新人,杨崇再礼贤下士,也不能越俎代庖。

可是来人太多,邓暠无奈,只好到越王的行营避难,正巧遇见慕容家的来宾,邓暠一拍脑门,真是糊涂了,慕容家的老三慕容息雄就是杨崇的老部下,要不是中途离开杨崇,现在恐怕也是十六卫大将军之一。

来的正是慕容息雄和他的大哥慕容息烽,慕容息烽满面春风地对杨崇说:“三弟行伍出身,不长于政事,当年不解越王的志向和好意,耽误了越王大事,还望恕罪。”

杨崇看见邓暠进来,示意邓暠在自己右首坐下说:“慕容家主言重了,我和息雄情同手足,至于政见不同,那是很平常的事。眼下辽西重新回到大隋怀抱,不知道家主和息雄是否有心出仕,为东北百姓谋福。”

说得太好了,慕容息烽前来拜访正是这个意思,闻言笑道:“慕容家在东北还是有些人气的,只要越王差遣,定然尽心尽力。”

慕容息烽不是吹牛,慕容世家在辽西先后建立过前燕、后燕、北燕,立国八十八年,相当于元家在关中的地位。杨崇诚恳地说:“那就太好了,刚刚接到战报,徐世绩已经攻占渔阳,收到降将一万多人,我有意抽调八千人在渔阳郡建立雄武营屯田,请息雄出任雄武营指挥使。慕容家主是人中英杰,我就把大棘城交给你,玄菟郡守兼大棘城交市副监。”

邓暠差点鼓掌,杨崇这五郡十七县相当于白手起家,但是慕容世家绝对能撑起一个郡,至于与胡族的贸易,慕容家本来就是幕后的大人物之一。慕容息烽兄弟急忙起身拜谢,杨崇意在东北,雄武营屯田只是暂时安置唐军俘虏的手段,雄武营迟早会拉上东北战场。

邓暠问起渔阳战事,王恭解答说:“无终县丢失,唐军失去斗志,弥勒教徒在城里随意搜查官员将领,杀死士卒,长孙无忌、史万宝劝阻,被猜忌下狱,侯君集救了两人,三人率军叛变打开城门,并四处放火。我军进城后,高履行、卫孝节、张士贵、蔡允恭、苏勖等人战死,杜如晦吐血而亡,齐善行、曹旦、何稠、苏世长、陆德明、许敬宗、崔君肃、柳调等被擒,李世民、王小胡、姚思廉、阮君明下落不明。”

慕容息雄问道:“渔阳城如何?”

王恭毫不动情地说:“已经被焚,不能再用。”

众人便明白战事之惨烈,弥勒教徒和李世民的死士肯定战到了最后,要不然李世民也逃不出去;至于活着的应该是长孙无忌等人的嫡系和拉夫抓来的新军,渔阳城现在大概就是一片废墟,血流成河。杨崇和王恭却知道徐世绩报来的数字,伤亡高达一万三千人,要不是徐世绩源源不断地调集了五万大军,突利又被杨崇赶走,这一战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本章完)

第584章 裴矩归来1

宴席散后,送走慕容兄弟,杨崇立即下令,崔元逊被任命为渔阳郡守,郡治改到雍奴县,四千突厥俘虏押往渔阳修复城池;一干俘虏中齐善行、曹旦就地处决,人头送往长安,何稠等人押到涿郡。杨崇留张金树统五千骑兵驻守无终县,留王恭为辽东安抚使,主持招贤馆,绘制东北地图;杨崇自己就和刘黑闼一起率军回到涿郡,与徐世绩等人会合。

涿郡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辽西的平定意味着李唐在北面的军队全部瓦解,只剩下江南、巴蜀的地盘,杨崇趁机宣布,为了弥补河北士子未能参加上一次科举大试,将在明年增加一次士子应举,并且特许河北一百名士子投牒自进,不必非得由公卿大臣或州郡长官特别推荐,但是投牒自进必须在半年后参加一次考试,前一百名才能入长安会试。.

杨崇写信到长安,要求礼部派一位侍郎来主持河北的考试;同时奏请刘黑闼为北平郡公、张金树为渔阳县公、董康买为漳南县公、曹湛为历亭县公、高雅贤为洺水县公、郭庆为昌乐县公、杨延石为馆陶县公。

长安涿郡为之震动,杨崇用的是明谋,收买人心只是表面的现象,实际上是对河北士族的不信任,凡是参加涿郡、长安考试的士子,就算最后没有一个人中举,杨崇手中也会多了几百名愿意为他效力的读书人名单。到时候只要徐世绩、刘黑闼这些新贵介绍推荐,大部分的人还是会流入官场,成为杨崇在河北执政的基础。

两年时间,将是河北士族和杨崇讨价还价的最后时间,一旦杨崇打造出自己的格局,到时候能谈价码的余地将会越来越小。但是河北士族多是书香门第,两崔作为杨崇的政治盟友不发话,其他人很难跳出来指责,总不能说不给读书人出路才是正确的,那真是要被乡人戳脊梁骨的。

杨崇定了大事,后面整天和崔家、卢家的人来往,或是找河北辽西的商人询问生意上的琐碎事,涿郡有正副三位留守,如何布置防务和分配官员,杨崇就不再插手了。不过杨崇预先告诉徐世绩三人,临渝镇要留给礼部,将来很可能是北平郡的一个与突厥交易的榨场,归交市监管理。

至于长孙无忌三人,史万宝被杨崇派去天水担任马德来的副手,长孙无忌、侯君集两人,杨崇没有立即安排,而是带回洛阳。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的铁杆心腹,侯君集则是死士,杨崇不确定是不是李世民的苦肉计,交给天弃去调查此事;杨崇另外写信去定襄城,再次提起杨政道回长安一事。

突厥进攻河西失败,李世民被从河北铲除,定襄城的小朝廷是一片慌张,杨善经架不住萧太后和颉利可汗催促,最后决定派裴矩为使者前往涿郡,与杨崇商谈此事。裴矩到达涿郡听到的第一个新闻就是,长孙无忌被任命为刑部郎中,从五品上,掌管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

作为一个上了必杀名单的叛臣,仅仅在最后关头倒戈而降,甚至可能是被侯君集裹挟的,长孙无忌的收获是实实在在的,刑部郎中是一个就可以上升的位置,只要长孙无忌不存在异心;裴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杨崇这是在学习刘邦啊,就是不知道谁是今天的张良,提醒了杨崇。

刘邦在汉初准备封赏功臣,下面的人日夜争功,不能决定高下,导致无法封赏,甚至很多人产生了不满的情绪;刘邦就问计张良,张良告诉刘邦,应该封赏雍齿。因为雍齿与刘邦有宿怨,曾多次让刘邦受窘受辱,满朝文武皆知;果然群臣看雍齿被封为什邡侯,都不担忧自己不会封侯了。

杨崇还是按照礼数,在十里长亭迎接萧太后的使者裴矩,草长莺飞,阳光明媚;望见裴矩走近,杨崇特地走了几步;两人相见,谈笑风生,犹如在演一出戏。杨崇没有丝毫越王的架子,折节下交,礼貌周全;裴矩白发飘逸,态度和蔼可亲,充满长者的风采,说到往事,是唏嘘不已。

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这一老一少是忘年交,只有杜淹等人感慨,杨崇是越来越像个政客了,杜淹也是刚刚和礼部侍郎褚京一起从长安过来,房玄龄回到枢密院,河北山东需要一位重臣巡视,杜淹带着南方的军情,便主动要求过来。

进城谈完公事,中午杨崇在范阳宫设宴招待裴矩,杜淹、徐世绩、刘黑闼、崔凤举等人相陪,宴席按照宫廷的标准。裴矩父子发现,不仅宫殿里装饰没变,甚至桌椅摆设用品都是当年圣天子杨广的,很有点回到杨广奢华时的味道,也说明杨崇的心里强大,对这些毫不在意,裴矩吃得很满意,在不断比较着定襄城的不如意。

众人明白是裴矩在故意抱怨,定襄条件再苦,裴矩是自己家的厨子烧菜,突厥人又敬畏他,哪会象大部分人那样艰苦。不过都知道裴矩没有恶意,于是顺着话题,一起说笑起来,酒到半酣,杨崇先说了一个冷笑话,突然说道:“裴老,既然来了长安,何不回朝做一番事业,我再不济,总比窦建德强吧。”

在座的人都笑了杨崇已经横扫中原,统一全国指日可待,岂是窦建德那样的人可比;杨崇的意思很简单,裴矩你既然可以在窦建德手下为官,就应该能在长安留下来。只是此言一出,不仅一帮陪客傻了眼,就是裴矩本人也不知道杨崇是真是假,难道杨崇的心怀真的强大到这种地步。

不过裴矩老奸巨猾,试探着问道:“越王此话当真,就不怕我答应下来,口是心非,出尔反尔?”

杨崇自信地笑道:“不怕,因为你是裴矩,只有自己的利益,所以上面喜欢什么,你就能做成什么,我需要一条能搅浑水的鱼。”

(本章完)

第585章 裴矩归来2

杨崇的话就是说裴矩没有原则,裴矩丝毫没有发怒的样子,也没有尴尬,反而笑着说:“知我者,越王也。”

最熟悉你的人是谁,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杨崇与裴矩如此坦荡,让杜淹等人实在是哭笑不得,放弃仇恨往往说得容易,但是正常人很难做到,恩怨情仇都刻在心里。杜淹是聪明人,才情都不低,可是和侄子杜差的结就是解不开;崔凤举老成持重,一旦遇到家里的事,就心存反感。

正因为这样,杜淹才佩服杨崇装得好,虚伪到家,掩饰得好。杨崇摆出一副知己的样子说:“裴大人,我正有件事要麻烦你,需要你去江南见李孝恭,寇九珙已经和李孝恭结拜为异性兄弟,李孝恭愿意带领大军归顺,我们双方已经说好,封李孝恭为九江王。你去的目的,就是和李孝恭谈判,谈他离开两湖的条件。”

难怪杨崇对自己没戒心了,李孝恭在江南投降,就意味着李唐只有苟延残喘的日子了,一旦李孝恭离开江南,河西军接管了长江,就是杨崇大军杀奔成都的最后时刻。裴矩白眉抖动地问:“越王的底线在哪里?”

杨崇淡淡说:“李孝恭他要是有立国之志,我可以帮他海外建国,国号就是唐,地点在张伯坚封地的隔壁。他如果喜欢钱,两湖钱庄、成都钱庄的两个股东,我私人还可以把笑珍斋和丰乐楼送给他,将来我自己在华亭建船厂,给他三成股份。”

满座哗然,杨崇出的钱绝对能买下两座县城;杨崇是爱财,但是到需要的时候,杨崇还是能舍财的,毕竟两湖的地盘,比几份产业重要多了。两湖要是就这样回来,中原的统一就会加快许多,李渊也彻底没了翻盘的指望,最主要的是,杨崇没把酒席上的人当外人,这么重大的秘密就随随便便说出来。

裴矩心神大定,杨崇没打算耍花招,笑道:“李孝恭我还是清楚的,他就是爱财,人精明着呢。笑珍斋有五家分店,丰乐楼有十一家分店,够了。”

裴矩很随意,反正决定投靠杨崇了,手中有牌说出来才自在;杜淹等人心说,你俩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害得别人空着急。杨崇会心地说:“那就好,来,裴老尝尝这个菜,牛肉烧马铃薯,你肯定是第一次吃到。”

裴矩确实没见过,马铃薯的口感香、软、滑,把牛肉的味道全部吸了进去,裴矩好奇地问:“这马铃薯产自何处?”

杜淹端着酒杯笑道:“这是越王和张果老从云梦山带回来,这两年还是稀罕物,过个十年八载,恐怕就是一般人家的桌上菜。”

裴矩睿智无比,立即猜到马铃薯是高产的食物,等听崔凤举说亩产两千斤,可以在陇右种植,裴矩是真的惊呆了,杨崇解决了一个最棘手的问题,将来南方双季稻,北面马铃薯,等于田地的产量翻了足足一倍。难怪长安如此自信,仅此一项,就可省了关中一半的官方漕运,陇右一旦粮食充沛,就可以大面积地移民过去,弥补张掖等地与关中之间的空白地带。

裴矩举起酒杯,恭恭敬敬地敬了杨崇一杯酒说:“越王何不公告天下,天降祥瑞,是意在长安。”

杨崇喝完酒说:“借裴老吉言,李渊未定,说这些都太早。”

裴矩微微一笑说:“越王还是志在辽东,可是除了突厥、高句丽,还有百万胡族,不可轻视。下官长年经营外交,损失了无数手下,绘制了一份辽东地图,今日就献给越王,宣机,去把地图拿来。”

裴宣机侍立在旁,闻言出去,不多时带着一卷图纸进来;徐世绩多了一个心眼,起身迎上前,抢先打开地图欣赏。裴宣机一愣,裴矩是禁不住地颔首,徐世绩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指挥千军万马不说,心思也是缜密细致。众人轮流欣赏,地图上标的很详细,各部落的居住地,那些是山川城寨,那些是无人区域,道路曲折,应有尽有。

裴矩曾编写《西域图记》,记录西域各国地理资料,这份地图想必是准备等杨广东征高句丽凯旋时再用的,可惜大隋三征辽东,无果而终。杨崇有些黯然,让人收起地图说:“裴老有心了,我不想与突厥展开全面战争,无论胜负,受苦的都是两边百姓。东北便是稳定的基石,只要恢复秦汉故地,突厥就不敢轻取妄动。”

裴矩理解地说:“百万之众,最起码能聚起二三十万大军,确实不可小觑,越王准备如何应对?”

杨崇没有隐瞒,清楚地说:“做大营州,将侨置的五郡变成实地的五郡。这一个月,光是跑来的流民和马贼就多达七千人,我们正在设立第三个郡,宣机要是愿意,就去担任辽东郡守。目前突地稽的临屯郡是靺鞨聚集地,有一万三千人;慕容息烽管理的玄菟郡有两千多,我准备在七千人中招募三千骑兵驻扎在大棘城,其余四千人编入辽东郡。”

裴宣机问道:“五郡要是聚齐了十万之众,朝廷拿什么来养活他们?”

“农、林、牧、渔。”杨崇不慌不忙地说:“营州一带可以种植水稻,只是塞外胡族都是马上民族,对此没有长性,到了我们手中自然不一样;加上猪牛羊的饲养和海边渔业,粮食自足应该没有问题。营州的问题在于,怎么打消东北各族和高句丽的侵扰,不让劳动成果落入他人之手,东北的局势根源就在于靺鞨。”

裴矩颔首,靺鞨七部,一分为三,黑水靺鞨靠着自身的实力强大,占据黑水流域;不愿归顺高句丽的靺鞨人跟随突地稽在开皇年间就开始向大隋靠拢,但是靺鞨六族现在已经受高句丽的控制。解决了靺鞨问题,营州就没有了东边的威胁,至于高句丽,裴矩估计,杨崇和自己看法一样,没有胆子来营州闹事。

(本章完)

第586章 四海为家

三次东征,大隋损失惨重,但是高句丽的国力也被拖垮,现在需要休养生息;裴矩霎那间明白了,杨崇之所以亲自来征讨李世民,就是为了将河北、辽西打造成北方的一道屏障。说到底,杨崇还是担心突厥几十万大军南下的时候,北平、涿郡陷入重围之中,可是边关将领统管军政,又会有坐大割据的可能。

还是杨崇的根基不扎实,在河北,面对李世民、颉利可汗这样的强者,河西军缺乏诸葛全、房玄龄这样能稳定大局的人物。杨崇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下,实际上走上了和杨广同样的道路,调杜淹来,正是希望杜淹能压制住崔家的影响,协助徐世绩等人完成东北的战略。

可是钱呢?裴矩可是知道的,与李世民、杨善经都讨论过多次。随着战事的意外顺利,杨崇其实很缺钱,跟杨广当年没什么两样,但是杨崇坚持稳定的税收政策,死不改变。不过得知越王行营门口来了大批的道士,回驿馆遇到了洛阳四方馆大讲主慧乘、少林寺监寺留山等僧人,裴矩若有所悟,杨崇是在另辟蹊径。

佛道两门可都是有钱的主,像四方馆、少林寺,不仅是河南的大地主,他们在佛门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能影响河南的其他寺庙,很有点草堂寺在关中的架势。杨崇要是有办法,绝对能从这些和尚道士手中弄点钱出来。

起身杨崇对于河北,更担心的是信仰危机,从王薄起兵以来,河北数年连续不断的战火,百姓十死五六,田地荒芜,心中藏着无数苦闷,更藏着无数不服,从上到下,都对关中有敌对的情绪。窦建德兵败,大部分人选择投靠李世民,与这种心理有很大作用,只想喊出那一声“不服”。弥勒教在关中灭了就灭了,而在河北屡屡死灰复燃,就是因为有滋长的土壤。

佛教太容易被弥勒教利用,所以杨崇决定在河北推行道教,请楼观道和茅山宗派人北上,杨崇在涿郡等待他们,就是想看看两家的志向和实力。都知道隋军的目标一定河北以后就是东北,楼观道志在必得,广成子、冯齐整、陆压一起前来,冯齐整更是从河西调集了大量的资金。

长安草堂寺好歹是半官方的机构,楼观道的动静没有瞒过他们,草堂寺不甘寂寞,以调查十二棍僧为由,派慧乘为首的四位高僧前来协商。不过佛门道门都清楚,杨崇不愿意看到互斗,所以先来的四处拜访,打听消息,等人到齐了,再先后去拜访杨崇;行营的宴席标准虽然第一点,但是素斋还是可以的。

杨崇匆匆回到行营,趁着还没开席,第一个见的就是冯齐整,请到书房单独谈话:“二师兄,真是麻烦你了,跟着我从高昌到河北,不停地花钱,实在是抱歉。”

冯齐整淡然笑道:“你我客气什么,传教之人本就该四海为家,再说,这些年靠着你的帮助,我一直在赚钱,现在我已经超过岐晖,是楼观第一有钱人。说说你的计划,我们要如何入手?”

杨崇不再客套,让人拿来一张河北地图,比划着说:“洺水、安平、涿郡、安阳、邢州、滑县归你们,渤海湾给茅山宗;山东你们自己协商,我就不插手了。作为师兄弟,我们谈谈生意,钢铁厂的生意。”

冯齐整精神一震,杨崇把大把的好处给了崔家,但是冯齐整知道这个小师弟有鬼神莫测之能,云梦山的事情虽然封锁得严密,但是只鳞片爪的消息还是透露出来,光那个马铃薯就足以轰动天下。楼观只要能参与铁厂,就有了在官府面前的脸面和源源不断的资金,剩下的就是看楼观自己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冯齐整低声问:“不管需要多少钱,我都会筹来。”

杨崇递过一张纸说:“我准备在安阳那一带开一个铁厂,吕岩会带你们去矿区,大师兄已经先买下来了,后面会转给你,铁厂的产量将超过酒泉,但是需要好的矿石,所以在别人手中我也不放心。”

杨崇眼光长远,自然多留一条退路。在没有办法掌控的时候,留下足够多的参与者是另外一种方法,可以在形势突变的时候加以利用。冯齐整哈哈一笑,一口答应下来,这是双赢的局面,至少在自己师兄弟能做主的时候,不用考虑任何变故。

众人看杨崇两人出来入席,得知杨崇把渤海湾划给了茅山宗,崔凤举庆幸地摇摇头,难怪父亲崔弘度对杨崇赞赏有加,杨崇每次都能看清楚个人的底线。杜淹苦笑着问:“佛门怎么办?”

杜淹不能不问,草堂寺找了自己多次,总要帮帮忙;杨崇理解地说道:“官府会在营州、大棘城、上谷、燕山划出四块地,送给佛门做寺庙,每座寺庙赐一百亩田。我就不见他们了,派人去驿馆通知,让他们拿一个方案来。”

杜淹点点头,十二棍僧的事还没答案,杨崇这么做算是仁至义尽。杨崇掉头对徐世绩说:“当年我说过送你一座铁厂,被你拒绝了,这次我送给河北河南将士一座铁厂,你就不要拒绝了。这座铁厂归户部所有,就在屯田军的驻地,叫安屯铁厂,每年利润的七成用于这几年死在前线的将士家庭,是办学还是补贴,你们自己决定,报枢密院和户部备档。铁厂工人优先照顾到年纪的老兵和伤兵,你在黎阳、安阳、邺城要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我可不想被人指责。”

黎阳是徐世绩的大本营,听说要在附近建铁厂,一个个将领喜形于色,数以万计的将士死在前线,那些残缺家庭的日子是怎么过都艰难的,靠着所谓的庄稼地,那是很难熬的;有这个铁厂,至少有个盼头。徐世绩起身谢道:“越王放心,要是有中饱私囊误事的人,下官一定拿下他的首级。”

杨崇笑着摆摆手说:“没那么严重,趁着大家都在,我说说我的设想,铁厂只是第一步,我会在三地中选一个城市,建一个北方的酒泉城。等规划出来,你们还要帮忙,多推荐一些人来。”

(本章完)

第587章 萨息

大厅里一阵轰动,崔凤举尴尬地笑笑,杨崇选择黎阳那里,就是因为作为争夺的战场,当地的士族几乎被洗劫一空,现在完全是徐世绩旧部和河西军屯田军的天下。尤其在李世民败走河间后,大量的退役军人和家属迁移过去,一开始还以为是殷墟的原因,现在看,是杨崇早有谋划。

邺城原来也是大城市,在三国时与许昌、金陵齐名,曹操击败袁绍,占据邺城作为王都,后来是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朝都城,居黄河流域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长达四百年之久。按照杨崇的能力,把这样的地方,恢复成一个作坊城是很容易的事;郝孝德站起来说:“越王,让我回安阳吧,我也不要做什么郡守,还是屯田,顺便管铁厂。”

杨崇笑着摇头说:“我管不了你,找世绩。”

全场爆笑,徐世绩还不是你杨崇的部下,你说一句,徐世绩能不听吗?徐世绩看着郝孝德殷切的眼光,无奈地说:“三个县都划给你,你担任相州屯田都督。”

郝孝德原来是刘黑闼的上司,李密兵败逃亡时,被崔民寿劝投河西军,一直负责屯田;而刘黑闼在杨崇的栽培下脱颖而出,成为十六卫大将军。所有人佩服杨崇目光如炬的时候,郝孝德难免会有些失落,回到安阳也是一种好的选择。在宴会快散场的时候,崔凤举还是问了一声:“越王,渤海湾准备如何开发?”

“不急。”杨崇不急不躁地说:“等营州稳定了,再做规划。”

杜淹这次来,还带来一个消息,杨崇在一个月中添了一儿一女,心中十分高兴,给崔瑶生的儿子起名叫杨景,元袭人生的女儿起名叫杨莲。为了庆祝,杨崇特地就近去拜了岳父崔弘升的墓,任命另一个岳父元敏为越王府士曹参军事,虽然只是个象征性的位置,但是代表元敏被启用了。

杨崇扫墓回来,崔府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杨崇给足了崔家的面子,所有的承诺全部兑现,崔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杨崇与崔府的人相谈甚欢,从诸子百家到园林构造无所不谈,但是双方很适当地避开了生意和门阀两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最后的话题就落在了河北的经济上,三国时期,天下之重莫过河北,邺城、南皮都是粮食的重地,所以杨崇还是认为应该把精力摆在农业上,至于盐业那些东西只是发财的机会。崔弘肃和崔宝山相视苦笑,崔弘肃说:“经过数年战争,河北人员凋零,土地大多不在官府手中,和关中门阀喜欢敛财不一样,山东士族最看重的就是土地,即使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也不例外。”

这是一种隐隐的威胁,或是提醒,杨崇要是想强行从土地上入手,很可能就会牵动大大小小的士族利益,崔家也许会无所谓,但是在利益的关头,崔家未必能压住其他人,清河崔氏的态度不明,赵郡李氏、范阳卢氏的影响力都不在崔家之下。杨崇淡淡地笑道:“只要想发展,总是会找到办法的。”

杨崇在等萨息的回音,萨息其实等于在中原定居了,此生不打算再回波斯,和密比斯在长安开钱庄和面粉工坊不一样,萨息是专门做贸易的,只是被密比斯切断了金刚石和大贺摩会的货源,不得不跑到河北来做刀头舔血的生意。杨崇给了一个机会,就是让萨息在北平牵头,建一座真正的私人钱庄,萨息这几天正在寻找合作伙伴。

萨息没让杨崇失望,在裴矩离开涿郡的那天,就从北平带来了三位大商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康国的温达尔,另外两人是燕山的商人荆北海和营州最大的皮货商卢岩。杨崇热情地招呼温达尔:“大相,你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温达尔苦笑着说:“承蒙越王和西突厥一直和平相处,没有大隋的威胁,射匮得以全力南征北战,康国在一年前战败,成为西突厥的属国,我得罪了西突厥的贵族,就和康世元逃了出来,一路辗转到了长安,听阿布介绍来了河北。越王,我在中原无依无靠,以后还望你罩着我。”

杨崇表面笑着说一定一定,可是心中对戴胄、屈突盖有了一丝不满,康国是昭武诸城的盟主,康国臣服,就代表着昭武诸城都变成了西突厥的势力范围,两人守着高昌、鄯善两条西域通道,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不过杨崇还是暂时放掉了对西突厥的担心,仔细打量荆北海。

荆北海看上去就象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锦衣佩玉,洒脱不拘;可是杨崇知道,这一位可是燕山最大的走私头目,出入崔家卢家如寻常门庭,从兵器到食盐,没有不敢做的生意。荆北海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强笑着施礼:“久仰越王神武,今日一见,比传言更有威严。”

荆北海在燕山逍遥自在,原本不想这么早确定方向,但是崔家卢家都写信相劝,并告诉他,在这件事上,肯定是顺昌逆亡;杨崇听出荆北海话里的不情愿,笑道:“仗着本事吃饭的人就应该这样,越王不过是一个官职,有什么了不起的。卢岩,你说是不是,前两天与卢家主见面的时候,还说起你。”

荆北海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杨崇产生了一丝好感;卢岩是晓得家主卢彦卿来见杨崇一事,闻言满脸堆笑说:“家主已经叮嘱小人,一切以王爷吩咐为准。”

范阳卢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还不是因为杨崇已经表示不插手钱庄的生意,杨崇微微点头说:“钱庄如何赚钱是你们自己的事,和我有关系的就是税,临渝镇将是一个与突厥交易的榨场,但是就算有这个榨场,北平郡卢龙县、渔阳郡无终县的胡汉贸易依旧不可能消失,所以我和卢彦卿、刘黑闼都谈过了,做一个试点,把无终县的商税包给你们。”

(本章完)

第588章 包税

包税制创始于罗马帝国,盛行于波斯,中原原本出现在五代宋元,就是官府向承包人授予征税的权力,让他们自行确定征税办法。杨崇明知道此举会为包税人敲诈勒索大开方便之门,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营州的计划需要大量的钱,但是卢龙、无终两县贸易繁荣,车马舟船不断,官府却根本收不上税来。

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卢氏与慕容氏,有他们的支持,城里的官吏宁可回家,也不按照规章办事;而徐世绩、刘黑闼缺乏底气,在这一点上比鱼俱罗、诸葛全差得太远。杨崇只有先退一步,尽可能把税收上来,反正无终县本来就是一个依靠走私存活的市场,就算惹出乱子,大不了一把全灭了。

包税的利润空间巨大,荆北海试探着问:“卢龙的税收能不能给我们?”

杨崇微笑着说:“临渝镇一开,突厥的贸易就会转移到临渝镇;加上涿郡的优势,卢龙以后就剩下走私的生意,官府不可能让你们自己管自己。除非,你们把燕山的通道交出来,白狼城、怀柔镇、居庸堡、怀戍城、松亭关、喜逢口、卧虎山、独石镇。”

杨崇每说一个地名,荆北海和卢岩的笑容就僵硬了一点,这些地点都是燕山中的盆地和险要地带,控制了这些地带,就是控制了从燕山去太行或是华北平原的道路。杨崇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点明,这是一种威胁,如果钱庄要是坏了杨崇的事,那么这条通道恐怕很快就会被管制;当然,要是现在就交出来,或许杨崇真的会把卢龙的税收交给钱庄。

萨息和温达尔闭口不语,他们出的是钱和经验,是依靠杨崇而活的人,相当于杨崇在钱庄中的眼线,这种高规格的谈判只有让荆北海与卢岩自己出面。荆北海无奈地说道:“王爷,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事,这样吧,卢龙的事以后再谈。”

荆北海干脆利落地关上谈判的大门,就是怕卢家与杨崇有什么幕后交易,在某一个关键点上出卖道上的利益;在这一点上,荆北海和杨崇的观点相同,世家不可相信。卢岩叹了口气,这件事只能这样了,四人便告辞而去;一旁的苏世长、许敬宗目瞪口呆,他们跟过宇文化及、窦建德、李世民,此刻不得不承认,真正脑洞大开的还是杨崇。

齐善行、曹旦被处死后,何稠、苏世长、陆德明、许敬宗都表示愿意出来做官,何稠担任将作少监,负责大棘城那一片十八个城的规划督造。苏世长、许敬宗被任命为著作郎,留在越王府;陆德明不愿意负责河北的小学教育,被送回长安另外安排,杨崇让手下士曹参军事徐文林负责此事。

苏世长思索片刻,上前劝谏杨崇:“越王,此例一开,便会为后世引为惯例,一旦控制不好,就是大麻烦。”

苏世长机辩博学,敢于直言,一眼看出隐患所在,杨崇聪明强势,有对付阴谋的种种手腕,但是几十年后、一百年后的继承者未必有这份睿智,到时候为了省事照搬硬套,那就会酿成大祸。杨崇沉吟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既然已经与胡族接近,首要的任务就是营州,缺钱的口子太大,至于你说的问题,等一年后做个评估再说。”

苏世长问道:“五郡十七县就不能少一点?”

“少一点就没有了压迫力。”郑颋出头说道:“大业元年,契丹南下营州,被韦云起引突厥军击破,被俘四万人;经过十年休养生息,契丹元气恢复,悉万丹部、何大何部、独活部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等八部组成联盟。联盟酋长大贺咄罗曾多次率军攻击北平郡,袭扰营州;在政治观点上,大贺咄罗和颉利可汗比较接近。”

苏世长经验丰富,立即问道:“契丹在辽西逐草而走,居无定所,不能指望一战将其歼灭,中原各代对塞北一直无能为力,就是无法将这些胡族歼灭,假以时日,死灰复燃。”

杨崇颔首说:“所以我们要步步推进,从营州出发向东逼近到扶余城,向北一直到赤峰,只有纵深够,才能够保持营州的安全。那些地域如果只是出兵打一仗再撤回来,那还不如不打仗,最起码不会耗费国库,战士们也不会死;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那只是作秀的把戏,我不会那么做。”

封狼居胥是在西汉元狩四年,霍去病率五万骑军北进两千多里,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歼敌七万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兵锋直逼至瀚海。经此一战,“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东汉永元二年,窦宪与北匈奴单于在稽落山作战,大破匈奴敌军,纵深三千里,一直追到私渠比鞮海,斩杀北匈奴名王以下将士一万三千多人,俘获马、牛、羊、驼百余万头,收服北匈奴二十多万人。于是窦宪,耿秉与部众登上燕然山,在山上立刻石碑,令中护军班固作铭文记载汉家的功业威德。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便成了历代武将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成了无数人追求和向往的功绩。谁曾想这种丰功伟绩,在杨崇的眼里一钱不值,苏世长想要辩驳,却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许敬宗虚心地问道:“越王是认为应该步步推进?”

杨崇想了想,让郑颋找来一张自己画的世界地图,介绍说:“世界浩大,我们一直到大秦,都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所以不能有一劳永逸的想法;纵使有一个伟人统一了这片大陆,谁又能保证以后不再支碎破离,又分成一个个国家。管理国家也是一种技术活,塞外从匈奴开始,战斗力始终不弱于中原,差别就在管理上。”

(本章完)

第589章 差异

苏世长、许敬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地图,不由得都看看郑颋;郑颋看这幅图至少看了上百遍,知道杨崇、宇文恺、冯齐整三人都是用这幅图教育手下的,谦虚地说:“从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看,中原周围的国家都是可以认证的;波斯、大秦商人另外补充的详图在兵部存档,我在长安看过,差不多。”

许敬宗温和地笑笑说:“如果这样,越王是不是准备占据东北一片作为跳板,东北虽然天寒地冷,但是没有沙漠,可以农耕,可以稳定地居住人,比起塞北更有发展的前途,所以高句丽是一个不得不关注的所在。”

许敬宗在人品虽然不怎样,但是确实有才,杨崇赞许地说:“我就是要让契丹等族同化为汉人,凡是不愿意自己种植生存,坚持靠抢掠为生的胡族一概逐走,然后在东北建造城市,让百姓安居乐业。实际上不难,顺着营州北上就是北齐的安州,已经是鲜卑、奚、汉、突厥等民族杂居之地,只要解决了契丹,就能联成一片。”

奚族地域东接契丹,西至突厥,南拒白狼河,北到霫国;众人立即懂了杨崇今天问荆北海要燕山通道的意思,白狼城就在白狼河畔,过了河就是北齐造的燕乐城。北魏北齐一共在安州那边造了方城、燕乐、安乐、广阳四城,现在都是奚族的城池,奚族五部十四万人,但是在这四城,还有鲜卑、汉族六七万人。

苏世长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李世民和杨崇差在哪里,差在格局上,李世民绝对能成为一个霍去病那样的英雄,甚至是汉武帝那样的君主;但是杨崇,就象传说中那样妖孽,看见的,往往是别人看不见的那一面。杨崇这种软刀子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只要奚族、契丹、靺鞨三族被解决,东北的局势就会翻天覆地。

最关键的就是,杨崇不需要举全国之力来打这一仗,运筹得好,甚至只需要河北的一半力量。这就意味着中原不需要每战必胜,能够承受得住输的代价,而奚族、契丹、靺鞨,只要输上一仗,就可能有灭族之灾,打到最后,肯定会不得不选择投降还是遁走。苏世长估计,河西军的细作现在恐怕已经进入了这些地方。

突利在托纥臣水畔的牙廷见到李世民的时候,原以为这位盟兄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一通,说自己临阵脱逃不能成事,没想到李世民什么都没说,坐下来只是挥挥手说:“上酒。”

作为突厥汗国东面的小可汗,突利不缺酒,立即让人上了两瓶汾酒,李世民望着青瓷瓶,玩味地笑道:“好东西,看样子你过得不错,杨崇在临渝镇、大棘城开设榨场,兴建佛教、道家,你要是做得好,颉利的位置过几年就会轮到你。”

突利有些不知所措,埋怨说:“哥哥你应该早点来找我,我一直以为你逃亡南方了。”

“南方?”李世民不屑地摇摇头说:“我那个堂弟李孝恭比你还有志向,辅公祐刺杀了不愿投降的周法明后,他就直接带着两湖十万水师投降了,被长安封为九江王、水师都督。我父亲和我大哥从此只能困守成都,不行再往岭南逃。”

突利惊讶地合不拢嘴,中原的地图还是有的,两湖落入长安之手,李唐就等于彻底失败了,可是李世民看上去还是那么无所谓。李世民自己开了酒,举瓶喝了一大口说:“实际上周绍范接管了周法明的军队,李孝恭也没有同意河西军进入,一切都没改变。让我耳目一新的是杨崇在营州的做法,大棘城现在变成了商业重镇,周围从两千多人口,增加到三万人。”

突利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心翼翼地说:“盟兄,我就是弄不懂,杨崇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听说长安反对的声音不小,他就不怕我们和颉利一样,养壮了再咬他一口。”

李世民冷笑道:“如果杨崇刚出兵居延海,颉利就咬他一口,你说会怎样?”

突利愣住了,按照杨崇的本事,颉利未必能吃掉杨崇的军队,甚至最后会被打的抱头鼠窜,但是当时还很弱小的杨崇,会因为与突厥的战争一次次刷新获胜的记录,却不敢全力东进,也许到现在,长安还在李渊父子的手上。突利明白了,颉利在谋取突厥可汗位置的同时,杨崇一路打下了陇右、河东、并州、关中,奠定了后面横扫中原的基础。

突利心虚地说:“哥哥你不会指望我现在去打营州吧,奚族、霫国、契丹都已经蠢蠢欲动,今年连物资都还没交过来,颉利正在催促我呢。”

李世民又喝了口酒说:“这就是大棘城的效应,奚族他们现在左右逢源,正打着在夹缝中壮大自己,以后象高句丽一样,做一个东北小霸主的梦。你一旦出兵,杨崇便会把物资源源不断地卖给他们,并且制定一个最后取利的计划,你如果不出兵,突厥缺少物资,颉利饶不了你。我问你,居延海那些榨场没有了,颉利是不是准备打太原?”

突利苦着脸说:“哥哥开什么玩笑,太原城池高大,有着四万守军,城中食盐、粮食足以维持一年,除非我们倾全国之力,否则一点指望都没有。”

李世民爽朗地笑道:“连你都调查的这么清楚,还说颉利没有心思。帮我准备一队骑兵,送我去定襄城,只要颉利推荐我在定襄城做尚书令,我有拿下太原的方法。如果那样,颉利也不会再催促你攻打奚族他们,没有物资,奚族他们出兵也一样。”

草原上物资紧缺,要是听说和突厥一起到太原那些繁华地带抢劫,奚族、霫国、契丹他们肯定同意,突利大喜,立即写了推荐信,第二天就安排了五百精锐骑兵护送李世民去大利城。就在李世民离开托纥臣水的时候,一名快骑偷偷地离开帐篷,穿过牛羊群,放马狂奔,朝南方去报信。

(本章完)

第590章 我有一个计划

最需要大棘城的是契丹八族,他们逐草而行,缺乏根据地和物资,大棘城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一点希望。只是因为对中原的担心,他们比较谨慎,一开始仅仅通过商人用牛羊来交换粮食和日用品,哪怕中间被剥夺的代价大一点都愿意。等得知突厥人都可以自由进出贸易,契丹人最后的一点疑虑彻底消失,开始自己派人到大棘城交易。

大贺摩会带着族人,押着牛羊,在城门口登记后,慢悠悠地进了城,大棘城现在真的像一个集市,比起怀远镇外的各族交易的怀荒集更大,店铺林立,南来北往的商人川流不息。大贺摩会看上一种铁锅,正在和一个汉族商人谈价钱,阿卜固已经和一个路过的小孩搭上了腔:“你背的是什么?”

“书包。”小孩年纪与阿卜固相仿,穿得整整齐齐,骑在马背上,身后有两名家将跟着,应该是某个胡族的贵族;小孩有点傲,得意地说:“我在城里的小学上学,都是汉人老师上课。”

汉人老师,阿卜固有些羡慕地问:“要花多少钱啊?”

“不用钱。”小孩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是官府办的学校,免费入学。我们老师说了,现在是刚开始,以后老师多了,所有的孩子都可以上这样的学校。我叫乞比象,我父亲是突地稽,你呢?”

“我叫阿卜固,我父亲是大贺咄罗。”

敢情是两位部落首领的儿子,大贺咄罗是契丹联盟的大酋长,突地稽是营州的临屯郡守,都是无人不知道的大人物;周围人的声音顿时小了一点,卖铁锅的汉族商人偷偷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乞比象和阿卜固正说得高兴,突地稽带着十几名骑兵,骑着战马一路奔来,见到大贺摩会高兴地说:“你小子怎么来了,我正想你们呢!”

突地稽现在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身上是崭新的熟铜锁子甲,座下是一匹突厥的青鬃马,就象一个暴发户那么的得瑟。大贺摩会心里有点嫉妒,略带不满地说:“听说你现在做了郡守,真的把自己当做汉人了?”

突地稽哈哈笑道:“如果是过去,谁说我们胡人可以变成汉人,我只当笑话,可是现在,我有点感觉了。圣天子是一个富翁,李世民是个猛虎,都是拿我们只当一个筹码用;现在越王不一样,真不拿我们当外人,临屯郡和其他两郡的待遇一样,愿意去种地的百姓也和汉人一样。”

大贺摩会看左右都是自己与突地稽的部下,压低声音问:“越王是不是有什么用心?”

突地稽摇头说道:“说实话,我看不清楚,但是你们契丹来的那些马贼过得不错,不管是编入鹞子军的人,还是在城里过日子的人,都滋润着呢。我问过王恭,大隋欢迎你们归顺,按照你们部落的情况,你们兄弟做一个郡守是肯定的。”

郡守,大贺摩会发出一阵耻笑说:“我们契丹八部就值一个郡守?”

突地稽不紧不慢地说:“越王的意思不是招募契丹,而是你们单独的一个部落。你们可以留在营州,其他的部落如果要归顺,还要看具体的情况,营州十八城,只安置五万到六万的胡人,多出来的必须去其他地方。”

大贺摩会一阵欣喜,五到六万人,还不到契丹人的一半,除去老弱,最多两万控弦之士,只能加强对营州的防守,看样子那个越王杨崇也就是这点能耐,横扫中原不过是运气罢了。大贺摩会压制住得出结论的喜悦,客气地说:“突地稽,以后我们的商队过来,还希望你多多照顾。”

这是很明显的拒绝,突地稽不以为然地说:“都是近邻,应该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便分开了,突地稽带着儿子去学校,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望着乞比象的背影,阿卜固对大贺摩会说:“三叔,我想读书。”

大贺摩会伸出大手,抚摸着阿卜固的头说:“我们和突地稽不一样,他被族人抛弃,一切只能靠汉人赏赐,我们还有自己的明天,要为契丹的子民考虑。汉人能够住在中原,突厥可以横行漠北,我们契丹将来一定能成为东北的主人。”

要是杨崇听见,一定会为大贺摩会的志向鼓掌,历史上那个经常欺负宋朝的辽国就是契丹人所建,强盛之名传遍西方,在俄语、希腊语和中古英语中把整个中国称为契丹,在***文献中也常把北中国称为契丹,相传哥伦布航海的目的就是找寻传说中的契丹。

杨崇打了个喷嚏,继续和杜淹、徐世绩商量西突厥的事,长安的消息终于传来,原来都认为昭武九国的事与中原无关,戴胄和屈突盖没有做专门的分析,而是夹在邸报里报到长安,房玄龄找胡商确认后才报送到涿郡。房玄龄在报告中建议,要开始准备西突厥的入侵,包括储备物资,调动军队等。

杨崇和杜淹都看出来,房玄龄对刘弘基、司空行的能力有所担心,高昌等郡已经几年没打仗,房玄龄用了一个词,松懈。杨崇沉默良久说:“颉利可汗的威胁还在,还是以伊吾为最后的防线,另外让韦圆照坐镇青海,最多暂时放弃高昌。”

杜淹摇头说:“越王,情况未必那么坏,统叶护一定会想到,攻打我们会遭到报复。我们可以祸水东嫁,与西突厥联合攻打颉利,把西域诸胡和薛延陀送给西突厥,大不了就是在交易中补贴一点。”

杨崇点头说:“可行,命郑元寿、契必葛为使者,留在长安照会西突厥的使者,我们可以提供两万斤钢铁给他们,作为攻打颉利的礼物。战事一起,我们负责拖住颉利,战后西域各地我们只要汉人为主的于阗,其他都是他们的。”

杜淹斟酌后说:“可行,没有五年时间解决不了颉利,西域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

一直没说话的徐世绩突然说:“我有一个计划,需要越王支持。”

(本章完)

第591章 风雨太原1

杨崇看看杜淹说:“世绩,你说。”

徐世绩沉稳地说:“我计划突袭契丹,骗取安州。从涿郡、北平、营州抽调一万五千骑兵,分三路围歼契丹八部中一部,逼迫契丹全部北撤,再装作契丹攻打奚族。同时一路伏兵穿越燕山到白狼城,直接先从另一面发动进攻,让奚族首尾不能相连,以至于最后被我们各个击破。”

杨崇倒吸一口凉气说:“为了这条通路,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荆北海要求官职钱财都没问题,但是风险在于路上,如果奚族在白狼城出口埋伏大军,这支奇兵就是走上绝路,到时候我们想救都救不了。”

徐世绩不愧是名将,胆子够大,做出来的方案非所思议;杨崇也愿意赌,但是有的风险不能装没看见。徐世绩赫然笑说:“我正是有这个担心,才来找越王解决。”

杨崇不动神色说:“燕山我来解决,如果出事,由你在河北负责一家家严查。”

杜淹差点笑出声来,一家家严查,范阳卢氏肯定在其中,徐世绩无法推卸,折腾到最后,徐世绩还是改不了命运。徐世绩并不怕事,晓得一旦兵败,自己身为河北军政第一人,不追查是无法向上上下下交代的,爽快地答应了。天弃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向杨崇禀告说:“我们在上谷的眼线报告,李世民去了大利城。”

天弃是为了保护消息的来源,即使在杜淹、徐世绩面前也不透露一点风声,托纥臣水与上谷差两天的路程,加上路上可能出现的耽搁,不专心地查是发现不了破绽的。徐世绩略一思索说:“李世民这时候去大利城,一定是劝说突厥出兵,只有击败我们一次,才能让在两湖的李孝恭再次改变主意,应该是太原。”

徐世绩的推论很合理,杨崇现在横扫中原,突厥人要是打下几座边关城池,根本无法造成大的影响,只有象太原这样的大城沦陷,才会让人决定杨崇的江山并不稳固。杜淹不敢置信地说:“鱼俱罗在,他们就这么有信心。”

杨崇轻轻弹着桌面说:“堡垒都是从内部攻克的,天弃,通知长安,弄清楚鱼俱罗以下主要将领和官员的家眷情况;要鱼俱罗、魏征严查各大家族的动静,尤其是温家、裴家。越王府下一道军令给韩世谔、宋金刚,准备进攻恒山、上谷、马邑、雁门四郡,只要李世民在杨政道那里任职,或是突厥借了定襄城管辖的地盘出兵,便是开战的信号。”

杜淹等人都赞同,如果定襄城和颉利可汗要动,那就玩一个大的,徐世绩回去后,也开始秘密调动人马,等待杨崇与荆北海谈判的结果。太原方面的消息很快传来,天弃的手下认为最可疑的是鱼俱罗的二公子鱼进禄,鱼俱罗的长子鱼进义是盐川县丞,三子鱼进璘在长安求学,只有鱼进禄在身边,和鱼进禄玩得最好的两个人,就是虎牙郎将金标和铠曹参军事裴攸。

在戒备森严的书房里,天弃递过资料说:“家主与裴攸有杀父之仇,他是裴远的亲儿子,只是过继给了裴震的四子,目前无法判定他们三人有问题,即使出事后,也不能区分是裴攸自己的打算,还是裴家的主意。不过我认为可以换个办法试一试。”

杨崇看完资料后说:“下一道文,太原郡铠曹参军事裴攸调任河东郡录事参军事,让孟翻派人盯住他;征辟鱼进禄为沧州东盐城盐池副监。同时通知鱼俱罗,突厥有可能从定襄城袭取太原,要加强防备。”

杨崇不愿猜测信任的人,和天弃设想的一样,把鱼进禄调离了太原,如果真是这三个人,道路遥远,互通消息的时候肯定会露出马脚;假如不是,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两人走出书房,来到公事房的时候,郝瑗和苏定方的推演已经有了结论,苏定方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突厥的第一目标在左国城,第二才是太原。

元铿、杨延兀、杨士洛、刘赟四将全在太原,镇守左国城的守将是刘鹞子,与之呼应的是离石郡的柏蔚、静乐郡的殷典明;突厥如果分兵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殷典明,决不可能挡住突厥的铁骑。而原来的匈奴族首领刘季真很可能作为前锋骚扰左国城,柏蔚在这种情况下能守住离石城就不错,谈不上救援。

左国城既下,突厥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攻打太原,甚至直接进攻雀鼠谷,犹如当年河西军进攻李渊一样,杨崇看了半天地图问:“你们是不是担心梁德有变?”

梁德,圣天子杨广时期的虎贲郎将,在河西军进攻太原途中出了大力,投降后屡立战功,但是梁德和屈突通一样,是个降隋不降杨的主,杨崇加了梁德一个左备身将军的头衔,让他依旧在龙泉郡担任郡守。屈突通能对杨侑在江都谋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德会不会因为萧后而易帜,实在是不好说。

郝瑗低声道:“人心不可测。李世民确实厉害,只是做一个姿态,就让我们费尽心力,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崇摇头说道:“如果是杨政道打回来,应该有这个顾忌,但是面对突厥,我相信梁德不会出意外。这样吧,在左国城、静乐、离石之间侨置丰州,下辖五原、榆林、榆中、永丰、云中五郡,任命梁德为丰州刺史兼静乐郡守,殷典明为丰州别驾,应毅为龙泉郡守,梁德本部军队调到丰州。”

众人同意,梁德要是没有异心,这是实实在在的嘉奖,梁德只要再立几个功,晋升大将军还是有希望的;如果梁德真的叛变,战事还是会在左国城一线,最起码应毅在龙泉郡,不会让突厥那么容易占据雀鼠谷,留一份增援太原的希望。这时候,杨崇迫切需要一份真实的情报,屋内人谁也没想到,最后的情报来得那么有戏剧性,那么充满悲伤。

(本章完)

第592章 风雨太原2

仅仅十天后,刘武周的哥哥刘山伯就身中三箭,俯身在一匹枣红马上,出现在河西军斥候的眼里。为首的军官看后面有突厥金狼军骑兵追杀,晓得不同寻常,立即派四人护送刘山伯回军营,自己带着三十名士卒迎上了对面百余骑厮杀。

金狼军杀光了这支斥候,并没有停下脚步,唿哨声中,更多的金狼军骑兵从山林、溪边赶来;河西军同样发出了求援信号,附近的斥候小队纷纷向事发地移动,战斗随处展开。金狼军竟然聚集了三千多人,不断向前推进,一直到破六韩拔魁带着五千骑兵赶到战场,突厥金狼军依旧死战不退。

双方激战到天黑,金狼军阵亡超过一千多人,才不得不撤退;破六韩拔魁自然晓得那个人物重要,等回到军营,刘山伯已经被包扎好,正在帐中休息,刘山伯通了姓名说:“我是去定襄城找我二弟刘武周的,没想到正遇见他被突厥人杀害,李世民已经担任杨政道的尚书令,任命苑君璋为代州总管,二弟就是不服,才被突厥人杀了,二弟留下了一份情报,和李世民勾结的是王岱。”

破六韩拔魁脸色大变,王岱是王恭的叔叔,和殷典明、史大千、慕容息雄是最早的隋军蕃兵统领,跟随杨义臣横扫青海,后来调到太原,不被李渊重用,做了一阵小官后便辞官回家。王恭跟随杨崇不久,王岱复出,担任娘子关的守将,深受韩世谔的信任,一旦王岱叛变,如果再设计袭取井陉关,韩世谔在河北的大军就无法回山西支援,左国城若失,太原就真是一座孤城。

破六韩拔魁一面上报韩世谔,一面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损失了几批人才得知,井陉关守将韦宝、鹿泉县守将邓豹与王岱一同兵变,一万突厥金狼军已经到达两处关隘。韩世谔在接到第一份情报时,就通知宋金刚“雾散”;这是早就确定好的出兵计划,突厥人已经通过恒山等郡,说明杨崇的估计是正确的。

并州、代州在几天内成为河西军与突厥大军厮杀的战场,激烈的程度超过了双方主将预先的估计。梁德还没到所谓的丰州上任,突厥的两万骑兵就冲破了河西军的防线,但是殷典明没有撤退,也拒绝了王铣的劝降,在突厥军不断增援的情况下,率领五千军民死守了七天,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与城同亡。

正在行进中的梁德没有进左国城,而是绕道修化县的长城戍堵住了从静乐县冲来的四万突厥军,双方整整激战了十二天,才在刘季真、王铣率领的匈奴族叛军的夹击下,退到左国城,一万一千人,剩下不到两千。但是为刘鹞子争取到时间,把附近城堡的军队都撤回了左国城,加上梁德的军队,依旧有一万多人。

此刻完整的情报已经送来,突厥一共动用了二十五万的大军,为了隐秘,一开始投入的只有十万人,后面的军队是源源不断地补充。延陀设、斛特勤统帅的西路军五万人已经全部到位,颉利、李世民率领的中路十五万大军是进攻太原的主力,考虑到攻城依靠步军,杨政道那个小朝廷的三万人作为先锋投入战斗;袭击娘子关的是高开道,步利设、郁射设、苑君璋的四万大军留在代州,突利、统特勤抵御在河北的杨崇与逼近龟兹的统叶护。

这是灭国的决战,梁德这才明白,突厥军队为什么混编在一起,并且丝毫不考虑撤退;颉利在豪赌,押上了全部的赌注,同样,杨崇下令取消萧后、杨政道一切称号,根本没考虑救援太原,几乎在静乐县遭到进攻的同一天,徐世绩、刘黑闼、宋金刚、韩世谔的十万大军就越过了边境,杀进恒山等地,长城内外是一片战火。

涿郡现在变成河西军的大本营,各地的战况不断汇总,宋金刚的速度最快,率领一万两千骑轻装突进,在腊河谷激战了六天六夜,击败了郁射设、苑君璋的联军,斩杀突厥五千余人,随后一路打到马邑城下,守将高满政杀了苑君璋、刘季真的家属和两百突厥士兵,举城投降。马邑郡另一座县城是尉迟恭的老家善阳,尉迟笑早就在那里布下暗桩,里应外合而下。

崔宝山和杨岌率领五千步军走山路袭占了居庸堡,彻底割断了步利设的退路,三万突厥、霫族联军在韩世谔、蒙摧的两面夹击下,仓皇后撤,意图向白狼河逃跑,与突利会合,结果在松亭关被刘黑闼的大军伏击,苦战一天一夜,被韩世谔追上,突厥、霫族联军全军覆没,霫族大将拔野力阵亡,步利设被擒。

杨崇松了一口气,按照预演,现在即使太原城破,还是可以与突厥各攻一方;只要太原城能坚持半年,宋金刚和韩世谔就能拿下雁门郡后逼近定襄城。苏世长低声问道:“越王,现在谈判如何?”

杨崇看看苏世长说:“你是担心并州的黎民百姓,还是担心定襄城的那些人?既然双方都投入了几十万军队,不妨彻底地打一仗,我倒要看看突厥这只纸老虎能猖狂多久。太原城池高大,不会轻易丢失,毋端儿已经到达灵石县,只要我们加把力,还是能赢的。”

“可是。”苏世长不愿让步说:“突厥现在把定襄等郡的百姓押着攻城,死的都是我们自己人。”

天弃冷冷地说:“百姓一做人质就不打,苏大人,你能保证突厥打下太原就不南下吗?”

苏世长自然不敢保证,自己要是打了这个赌,杨崇真可能把苏家的九族都押上,苏世长喜欢谏言,但是聪明绝顶,很自觉地闭上了嘴。郑颋观看着地图说:“危险还是在徐世绩、刘黑阀那边,能不能靠五六万人,击败突厥、奚族、契丹的联军,奚族、契丹哪怕不愿意打仗,但是对到幽州、营州抢东西,绝对会感兴趣。”

(本章完)

第593章 风雨太原3

天弃不以为然说:“徐世绩这次只是打跑对手,只要够狠,契丹人肯定会集中大军来报仇,一旦伤亡过大就会退出战场,实际上的对手是奚族。他们已经依城而居,改变了生活习惯,无处可逃,只有死战到底。”

杨崇笑笑说:“奚族不会死战到底,大隋是突厥、奚族的宗主国,奚族投靠我们不难看,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奚人会不顾一切。”

国与国之间那有什么信义,只要隋军的实力够硬,奚族就会选择生存,不在乎脸面;文明也好,野蛮也罢,每一个挣扎的民族都清楚,自身的利益高于一切,几天后的战报证明了这一点。

刘黑闼部化装成突厥、霫族联军,一路经喜逢口、卧虎山、独石镇,到达白狼城,渡过白狼河后,抢占了燕乐城,俘虏了度稽部的酋长木昆和四千奚兵;突厥人反复无常,奚族立即传出突厥攻打的消息,突利的大军受阻于方城,在谣言中白白耽误了时间。

徐世绩选择的打击对象是一直最支持突厥的独活部部,契丹八部南下途中,独活部部往南移动的最快,在努鲁尔虎山下,被张金树、突地稽、郭庆三路河西军骑兵绞杀;独活部部六千控弦之士和七千族人被屠杀一尽,不用徐世绩下令,都晓得契丹的反扑马上就到,谁也不会留下俘虏做累赘。

苏定方与天鉴的一万人是在第二天到的,徐世绩看见大喜,立即决定留在旷野不动,吸引契丹大军前来报仇。契丹七部准备了四万控弦之士想争取点颜面,在第三天就到了,徐世绩命令突地稽和鹞子营校尉敖巴烈各率本部在左右为游骑掩护侧翼,获胜后追杀,自领苏定方、张金树、郭庆。

敖巴烈大为不满,这是看不起我们鹞子营的精锐,我们可是越王钦点的人马,只是敬畏徐世绩位高权重,嘀咕着带着三千马贼到了右翼。等看着两军摆开阵势,三十只飞艇一只只飞上天空,敖巴烈不敢说话了,一直听说那种神奇的打法,今天可要仔细看看。

契丹人的恐惧更为激烈,奚族、突厥的失败早就传遍草原,一直以为是夸张其词,没想到是真的,当天空中落下的天雷开始爆炸后,战马狂嘶,队形混乱,契丹人彻底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契丹人相信鬼神,误认为是老天派对手来惩罚自己,不自觉中,阵形已经开始后退。

在大贺咄罗的大旗被炸倒的一霎那,河西军发动了进攻,万马狂奔,迈着整齐的步伐,冲向敌阵;契丹军在霹雳营的飞艇天雷攻击下,已经无法有效作战,最前面的两千骑被苏定方冲散后,全军开始逃跑,七部都明白,能活着回去才有未来,四万大军就被徐世绩的一万五千骑兵毫不费力地击败。

鹞子营最喜欢的就是打落水狗,敖巴烈一马当先,三千马贼呼啸而过,贯穿了契丹逃跑的左翼后,几乎是不停地追杀,整整追出了两百里地。大贺摩会望着溃不成军的族人,这时候才明白突地稽为什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失去了在东北称王称霸的野心,面对河西军,胡族各军实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河西军计点战果,俘获了上万匹战马,斩下了两万一千颗人头,加上独活部部的人头,就在努鲁尔虎山脚下堆了一个人头观。损失了两万壮丁,契丹人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不顾一切地往北跑;大贺咄罗很明显清楚这一点,和窟哥指挥着人马撤到安全地带,迟了一天才给突利派去信使,说明情况。

突利接到消息,和奚族才明白,河西军打过来了,燕乐城是河西军,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安乐城没有护城河,奚族军队更没有遇见过河西军的攻城方式,只守了两天就被炸开一段城墙失守了,处和部酋长莫贺弗战死。随着大古城失陷,上谷完全落入河西军之手,奚族西边的广阳城又暴露在敌军的眼前,面对三路进攻,奚族打死也不敢乱动。

突厥和大隋拿自己的地盘当战场,奚族已经冤枉到家了,要是表错情,那就是族灭的下场;这就是弱者的无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大巨头不管谁胜谁赢,打输的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奚族怎么办?

突利都快急晕了,韩世谔掉头冲过恒山郡后,雁门郡几乎就是不设防的城市,平城、恒安、阴馆等县先后被河西军占领,自己还在方城前无法前进。可是后一个消息,让他彻底晕了,奚族竟然提出了要突厥撤军的要求;奚族说的道理很简单,原本突厥、奚族、契丹能有十万联军,但是现在契丹北逃,奚族丢了一半的地盘,这仗已经没法打了,奚族要和大隋谈判。

突利只有不到两万人,不敢乱点战火,东北两地还有数万突厥的平民,要是失去了自己手中的军队,这些人就变成砧板上的肉,都不用大隋动手,契丹、室韦等族,就会把他们抢掠一空,不分男女变作奴隶,事后恐怕还找不到是谁干的。突利和结社率商量后,率军撤退,派使者去太原报信。

涿郡得到消息,是全城欢庆,越王行营依旧气氛严峻,许敬宗为了缓和一下说:“三天前已经下令命杨延石重新编训的虎步营赶往恒山郡,协助蒙摧守城,防止突厥骑兵从恒山突破,现在河北应该是转危为安了。”

郑颋哼了一声说:“现在是奚族的问题,奚族在安乐城、燕乐城都没有遭到巨大的打击,连死带俘虏不过两万人,两城中的百姓更多是汉人和鲜卑人,大约有三万人。现在奚族阿会部在方城、奥失部在广阳城、元俟折部在弱落水,还有十几万人,徐世绩和刘黑闼已经是强弩之末。”

杨崇喝了一杯冰镇的葡萄汁,消消心头的火气说:“告诉他们,不同意议和,如果不妙,奚族俘虏相机处理,汉人和鲜卑人依旧留在城中,从中招募新兵。看王薄和慕容息雄到了什么地方,要他们快一点。”

(本章完)

第594章 风雨太原4

相机处理,就是杀了的另一种说法,其实不用杨崇说,徐世绩和刘黑闼也知道,杨崇点一下,他们心里能好受些。王薄和慕容息雄是两万步兵,他们的任务是到广阳城担任驻防任务,可以让徐世绩全力北上。

河西将士现在都很亢奋,杨崇不在乎封狼居胥,不代表徐世绩以下的将士不在乎,打了几年内战人都打厌了,有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计划,不管是河西老兵还是新降唐军,都是一身的劲。就连曾做《浪死辽东歌》的王薄都上书请战,大有李广未老的意思,让越王府一帮文人是唏嘘半天。

王薄你要是早有这个觉悟,当年不给东征高句丽捣乱,兴许今天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不过转念一想,当时王薄就是一个穷书生,报国无门,摊上的全部是烦心的事情,如果不一抒胸怀,那还不如死去。要是换了圣天子杨广时候,这次光东北战场没有二三十万大军,二三十万民夫,是不可能打这一仗的,而杨崇投入的军民总数不到十万。

苏世长递过一叠奏章说:“长安不少人都建议和谈,担心太原难保。”

杨崇看到没看就把奏章摆在了一边,军方和百骑营的消息传递得更快,长安现在不是想要和谈,而是想借助突厥的力量,把杨政道迎回来;甚至私下串联,希望有人说服杜伏威和尧君素做这个出头鸟,与李世民、杨善经一起控制关中,将杨崇暂时局限于河北、河南,重复李渊刚刚入京时的故事。

好在杜淹、房玄龄等人还能控制局面,源源不断地送物资北上,但是关中、河东、河南等地,都出现了拖沓的现象,不是物资筹集不全,就是运输的时间慢慢在延长。杨崇微微一笑说:“不用管太原,西突厥统叶护已经出兵,这次是颉利最后的演出。”

苏世长等人一呆,确实,长期以来在权贵中一直有个看法,就是杨崇与东西突厥的关系太不一般,河西与颉利、统叶护之间的贸易一直被人非议,不少人都认为是养虎为患;现在看,就是三国的翻版,杨崇一直在借助突厥的力量做文章。西突厥与东突厥关系之恶劣,犹在大隋与东突厥的情况之上,颉利全力进攻中原的同时,在西域的力量必定会惨遭重创。

郝瑗开口问道:“越王,如果颉利兵败,我们是否要深入草原。”

杨崇摇头说:“物资、军队都缺乏,现在是靠着两族之间的仇恨与恐惧在作战,最多还能支持一年,我的意思以收复丰州为最后的目标,就是拿下定襄城停战也可以。但是在此之间,不论胜败,绝不谈判。”

颉利气得差点杀了突利的使者,突利的举动表明,突厥失去了在东北和代州的全部依附力量,苑君璋、郁射设现在死守雁门郡,只要雁门郡一失,河西军的骑兵就能杀到定襄城。唯一还能机动的力量就是娘子关高开道、王岱那一万多人,颉利没有办法,只能采纳李世民围魏救赵之计,下令高开道杀奔涿郡。

可是蒙摧一部驻扎在东垣城,杨延石驻扎在安乐垒,依靠滹沱河的曲折地形锁住了太行山的出口,探子打探得清清楚楚,两城里各有五千多河西军步军,和自己的骑兵作战,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对手很贼,根本不出战,逼得高开道攻城。

高开道攻打多次无果后,准备选择长途奔袭,杀进河北腹地一途;邓豹劝说道:“高将军,那就是自寻死路,一万突厥骑兵是能攻城夺地,杀人如麻,但是结果呢,迟早会在河西军的四处围剿中,人越来越少。要是金狼军一走,娘子关丢失,让河西军得以增援太原,那就是得不偿失。”

高开道与金狼军将领康鞘利商议,康鞘利也是这个看法,滹沱河流域地形复杂,强行穿过战线是有危险的;东北已经彻底败了,再怎么也不能失去娘子关,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恒山郡,再不济,还可以退往太原与突厥大军会合,退往大利城。高开道只能和康鞘利分兵,康鞘利和邓豹攻打东垣城,自己攻打安乐垒。

高开道擅长攻城器械,没想到城里的隋军更精通这些,一连十天损失了上千突厥士兵,让高开道大有黔驴技穷的感觉。高开道苦思冥想到半夜,忽然听到帐外传来爆炸声,高开道一下子跳了起来;等高开道冲出去,天雷是停止袭击了,但营帐外四处火起,一支烟花在地面开花,火焰飞舞。

河西军竟然杀进了营寨,突厥军从梦中惊醒,慌乱中不是被射死就是被杀死;大批的战马已经落在对手手里,突厥士兵只能往后寨逃命。高开道喝止不住,最后被几个义子架着,拉上战马,同样从后寨门逃走;高开道看后门没有敌军,才恍然大悟,对手围三缺一,就是用这条活路,让突厥军失去了决死的信心。

杨延石只有两艘飞艇,一直藏着不用,就为了今天的袭营,黑夜里,步军的战斗力与骑兵没有差异;趁着天雷轰炸,突厥兵注意力慌乱的时候,河西军摸进营寨点起火来,绑住烟花横放一是为了扰乱突厥军,二是避免烟花的火焰伤了热气球。河西军四处围杀,俘获战马两千匹,收拾了器械,欢天喜地回城去了。

突厥军弃寨逃跑,天亮的时候高开道计点人马,损失了九百多人,战马只剩一千多匹,无奈回东垣城。康鞘利和邓豹见到高开道败军,暗暗庆幸,幸亏是在恒山郡,要是深入腹地吃上一场这样的败仗,后果不堪收拾;不过高开道是名义上的主帅,颉利军令严厉,两人都不敢多说,立即安排高开道等人休息。

王岱从娘子关送来紧急军情,李世民指挥两万突厥大军南下雀鼠谷,与毋端儿、应毅相持不下,收买张长逊旧部高世静为内应,被毋端儿识破将计就计,不仅王须拔阵亡、高世静被杀,李世民还损失了三千突厥兵;张长逊进攻潞州被甄翟儿击败,现在调高开道一军增援甄翟儿。

(本章完)

第595章 风雨太原5

高开道与康鞘利担心地相视一眼,晓得颉利可汗对打下太原信心不足,才会考虑从外围扫清城池,准备长久地耗下去;两人接了军令,点齐八千突厥军,一路赶往娘子关。突厥军的调动被城楼上的河西军探子发现,蒙摧亲自赶来一看,确认突厥军已走,焰火传出信息。

等了一夜,次日清晨见邓豹还没撤退,蒙摧立即发动进攻。双方激战到下午,杨延石的援军一到,邓豹抵挡不住,弃寨而逃,被后面骑兵追上,冲散部队,邓豹被蒙摧一刀砍下头颅。蒙摧原来有五百精骑,加上杨延石送的战马,组成一支两千五百人的骑兵作为前队,杨延石指挥着七千大军在后,一路向西,收复了鹿泉等县,逼近娘子关。

王岱看突厥人离开,河西军杀到,心中忧郁,又担心士卒逃跑,不断鞭挞手下,相持到第六日;部将元普忍无可忍,带着部下放起火来,关上两千士兵都是河西军的老兵,随即鼓噪响应,王岱被乱军砍死。元普随即放下关门,接应蒙摧、杨延石进了娘子关,蒙摧留杨延石、元普守关,领两千五百骑下关,五百人穿着突厥军队的盔甲,直奔阳泉县。

县城里只有三百突厥兵在调集物质,被蒙摧突然袭击下措不及防,全军覆没,蒙摧没有停留,搜到突厥令牌立即转道井陉关;井陉关一直被突厥人打秋千,守军不满松懈,蒙摧五百骑冲进井陉,打出河西军旗号,全体投降,韦宝和十几名心腹还想抵抗,全部被斩。

王岱三将被杀,娘子、井陉两关丢失,震惊了太原;杨善经立即找到颉利可汗,建议议和,颉利可汗忍了忍没开口,一旁安乌唤说:“昨夜得到消息,统叶护横扫西域,统特勤从龟兹国一路败退,现在已经尽失西域诸国,薛延陀也宣布投降西突厥。好在赵德言提醒,比铁勒信使快了一步,左国城那里昨夜清洗了铁勒部队,所有铁勒将领全部杀掉,铁勒士兵打散编入突厥军。”

杨善经大惊失色,这样的军队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左国城久攻不下,如此一来更不会有结果。颉利可汗挤出一个笑容说:“东北消息已断,雁门郡四十一城就剩下雁门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善经,你说一句实话,现在还有和谈的希望吗?”

杨善经明白颉利可汗心中的悲哀,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都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现在突厥在他手上争取到了一个杀入中原的机会,眼下是把并州打烂了,但是失去东北、西域、薛延陀、雁门郡,这个代价几乎是无法承受的。颉利可汗现在是肯定要撤军的,要不然被西突厥、薛延陀杀入腹地,一旦掳走东突厥百姓牲畜,那颉利可汗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善经苦涩地说:“如果让出定襄城,杨崇恐怕会议和,要不然就是李世民的脑袋。”

颉利可汗晓得杨善经与杨崇熟稔,在这方面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立即下了决心吩咐:“叱吉设,你马上去灵石县,拿回军队的指挥权,把李世民抓起来;善经麻烦你与河北联系,与杨崇议和,定襄城、雁门、奚族我都给他。不管你谈判如何,叱吉设和高开道的队伍一回来,我就撤军。”

杨善经点点头,颉利可汗十几万突厥军一回撤,韩世谔等人肯定会转攻为守,可惜了灵石县那里。叱吉设到时,李世民刚刚攻占雀鼠谷,射杀河西军名将毋端儿,斩杀一万多河西军,但是突厥的损失也是巨大的,两万骑兵整整阵亡了一万一千人,加上六千多伤兵,完整无缺的不足三千人,所以连应毅的两千轻骑都没能逐出灵石县。

叱吉设鼻子差点气歪了,忍不住想起赵德言说的话,李世民就是想让突厥和河西军两败俱伤,好找机会东山再起;叱吉设出示颉利的虎符,收回军队,立即下令绑了李世民,全军撤退。李世民拦住了准备反抗的亲卫,耻笑道:“突厥不是说战无不胜吗,现在也不敢打下去了?”

突厥将士也是莫名其妙,要是这样,前面拼死拼活地打什么,再说李世民善于收买人心,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在这批突厥士兵的心目中奠定了地位。要不是李世民是汉人,现在突厥士兵就已经鼓噪了,叱吉设厉声说道:“薛延陀已经叛变,雁门郡危在旦夕,我们不能为了你的私心,再让突厥男儿白白流血。”

李世民哈哈大笑说:“现在拿下雀鼠谷,前面是一马平川直达长安,你们要是没胆子,我就带三千人,就可以杀奔长安。”

“是吗?”叱吉设身后颉利亲信康苏密不屑说道:“李世民,你不过是想逃走罢了,就算你三千骑席卷河东,能再起十万雄兵,会听我们突厥的吗?”

康苏密一语击中李世民的死穴,饶是李世民英明神武,能言善辩,依旧被刺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不听突厥的,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是光天化日之下说听突厥的,就和梁师都、刘武周变成了一路人,必定会让士族远离,在杨崇如此强势的情况下,等于以后再也无法逐鹿中原。

叱吉设为人忠厚,晓得李世民现在难受,只是淡淡地下令,全军收拾一番,立即撤退;好在抢了不少百姓照顾伤员,仅仅一天,高开道的援军又到了,总算安全撤回太原。两路大军一回,颉利可汗立即下令撤军,六万突厥大军增援雁门郡,六万大军押着十万百姓退往塞外,左国城的军队直接退回大利城。

张长逊的一万人变成断后的军队,在甄翟儿、蒙摧、应毅的三路围攻下死伤累累,张长逊得知李世民的下场,直接率军投降。鱼俱罗派出元铿、刘赟两路骑兵追击,与突厥接战数场,只救回六千多百姓;鱼俱罗一面整顿军马,一面上书长安请罪,长安上下接到消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音。

(本章完)

第596章 停战

前一天雀鼠谷丢失,多少人怒斥杨崇好大喜功,误国误民,要求枢密院和兵部调南方军队北上救援,被枢密副使房玄龄、兵部尚书元无竭断然否决。南阳公主杨慈佑因此上书,说突厥是送杨政道回长安的,杨崇出尔反尔,是作死之道,建议楚王杜伏威取代杨崇担任丞相;吓得杜伏威立即在尚书省告病休假,把一切丢给了崔开远。

仅仅过了十六个时辰,灵石县又报,突厥从雀鼠谷退兵了;五天后,颉利可汗退兵了,张长逊率部投降;如此戏剧性,肯定其中有名堂。所以对于鱼俱罗的这封奏章,没有人拿出意见,全在等北面最后的结果。

颉利可汗指挥着六万金狼军救援雁门郡后,宋金刚、韩世谔主动一路撤退,连弃二十二城,才将兵力集合到一起。颉利可汗解了雁门县之围,重新占据了大半个雁门郡,也停止了追击,突厥使者赵德言、涿郡的使者郑颋都来到了前线。

此刻东北的消息传来,随着广阳城、方城的沦陷,奚族阿会部退往弱落水,与元俟折部会合,不愿跟去的汉族、鲜卑、奥失部有八万人留在原地。奚族二十万众,短短几个月就只剩下六万多人;河西军以刘黑闼为安州刺史,重设燕乐、安乐、广阳、方城四郡,杨岌、慕容息雄、张特立、张金树为四郡郡守。

郑颋直接说了杨崇的意思,太原损失太大,除了取消丰州岁币、交还静乐郡、交出李世民,需要定襄郡做补偿,至于雁门郡就以各自地盘为准,河西军将在崞县另设平城郡。这明显符合颉利可汗的要求,赵德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能圆满完成差事,赵德言愉快地签订了协议;就是李世民的事出了意外,颉利可汗被李世民说动,以一万头牛羊为交换代价。

杨崇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加上在东北和太原等地俘虏的胡族一万多人,要求颉利放回三万汉族百姓;双方还在交换人员城池,杨善经就将小朝廷退到榆林城,颉利可汗留下一万骑兵在雁门郡,五千骑兵在楼烦郡,自己指挥着十五万大军迅速北上和西进,准备下一场战斗。

杨崇下令取消侨置代州,正式设代州刺史府,以宋金刚为刺史,崔宝山为别驾,代郡郡守刘山伯,平城郡守侯莫陈镠,马邑郡守耶律天佑,上谷郡守甄翟儿。取消静乐郡,以静乐县、定襄县、娄烦县侨置丰州,下辖五原、定襄、榆中、永丰、楼烦五郡,任命梁德为丰州刺史,阙度设为楼烦郡守,刘赟为定襄郡守,金标为榆中郡守,杨伏念为五原郡守,田茂为永丰郡守。

田茂原是张须陀的旧部,在瓦岗跟随过李密,李密兵败后成为徐世绩的部将,后来归顺河西军,被调到龙泉郡担任鹰扬郎将,一路成为梁德的助手;田茂擅长器械,这次守护左国城立了大功,因此和梁德的副将杨伏念一起被提拔。陶霸在太原被围时,还是准备配合李世民兵变,被好友金标斩杀,金标因此有功。

燕秦长城以外的原契丹游牧之地,有西晋封拓跋猗卢为代王的盛乐城,经敖巴烈提醒,杨崇干脆在盛乐城设盛乐军城驻扎鹞子营,以敖巴烈为戍主,保证安州到营州的道路畅通。为此,越王府颁发了一道命令,鹞子营在军镇周围每人有三十亩的牧地,一口气划给鹞子营十万亩的牧地,由官府造册登记。

徐世绩等人心领神会,东北地广人稀,胡族打了就跑,安州、盛乐、营州就是一道延伸出长城的防线,只有现在这样逐步推进,才能牢牢地控制这些地区。杨崇在徐世绩回到涿郡后,立即南下回长安,这次击退了突厥,李孝恭立即表态去长安就职工部尚书,将两湖交给了荆湘道行军元帅李靖。

杨崇到达相州屯田所的时候,已经看到铁厂的高炉在冒烟,这个时代根本不讲环保,浓黑的烟雾几十里外就能看到;杨崇安慰自己,天气暖和一点还是有好处的,没有汽车飞机,这点二氧化碳不算什么。珀斯利密已经显得苍老,见到杨崇以后,硬是拉着杨崇到一旁说:“我儿子邓迪俟不愿学炼铁,家主,你要帮我劝劝他。”

珀斯利密被杨崇弄到长安的时候,邓迪俟已经七岁,过了两年接到长安,就一直跟着庞焕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学校,和珀斯利密见面还是很少。邓迪俟的数学和汉语都很好,对商业方面有兴趣,想跟着李淳风去银行做事,但是珀斯利密舍不得自己的手艺,一直希望父子相传。

“邓迪俟有自己的理想,你应该高兴,说明他已经成人了,能够独立地考虑问题;从前途来说,银行不是更好?”杨崇仿佛看见当年自己高考后,父亲在灯下下替自己琢磨专业的背影,慢声细语地劝道:“如果你舍不得自己的手艺,可以传给你的二儿子西蒙奇,或者李春家老三,你一直很看好李堂,可以考虑一下。”

珀斯利密沉默半天说:“家主,我是怕以后没人照顾他,淳风的事那么多,又在这个位置上,不方便。”

杨崇笑着拍拍珀斯利密的肩膀说:“儿孙自有儿孙的命。等这个炉子结束了,还有一个高炉,然后你就到长安好好享福吧,他们有事你再出来跑一趟。这边的工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带?”

珀斯利密点头说:“在他们眼里,都认为是很简单的东西,没想过我们一开始两个厂的艰难,几乎每个数据都是付出代价才换来的。”

杨崇含笑说:“没办法,为了国家,我们不能永远把这些秘密隐藏在手中,只能公开换取其他方面的东西,为老百姓换一口饭吃。当然这给了别人偷学的机会,所以机械是最关键的,只要别人不能生产设备,有的事还得靠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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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安屯铁厂

两人边说便往回走,与郝孝德等人一路走进铁厂,参观完整个生产线,最后到达成品仓库,珀斯利密介绍完产品情况说:“还是试生产的时候,一个月在四五万斤,质量水平很稳定,我准备三个月以后提高产量,达到每个月八万斤,一年一百万斤。”

郝孝德的眼都笑成缝了,安屯铁厂、武川铁厂、敦煌铁厂是三座挂名在户部名下的铁厂,朝廷专门设立了盐铁所管理,户部的订单就是八十九万斤,按照珀斯利密的说法,意味着还有十一万斤能够卖,自己卖的利润绝对比户部开出的价钱高,可以想象的到,屯田所的钱会源源不断地出来。

杨崇自然晓得老郝为什么笑,立刻板着脸告诉郝孝德,要是出了差错,是一定要处分的,郝孝德点头哈腰地说:“我明白,虞大人说过,对工厂的管理我不要插手,不许强行开炉,户部另外还下了一份手册,要求所有的官员照章执行。”

众人都笑了起来,要说滋润,还就是郝孝德和孟让滋润,一个做着屯田都督,一个是派驻洛阳的兵部侍郎,哪像王薄,征战十年,还在东北到处厮杀。当然,王薄的爵位是两人不能比的,这次击败奚族后,王薄已经是北海郡公,再往上就是国公了,郝孝德和孟让还都是县侯。

杨崇特地在铁厂的食堂吃了中饭,珀斯利密很随便地坐在杨崇对面,郝孝德和黎阳郡守李文相是满头冒汗,一个是因为杨崇的安全;另一个是杨崇今天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所有来铁厂的官员都只有到食堂吃饭,否则就是逾制。

天弃坐在郝孝德对面笑道:“别管他,家主就是这习惯,在家里,烧得都是大锅菜,只是专门用一个小碟子盛起来,看上去精致一点。你最好安排一个人回去通知一下,晚上肯定是在屯田所的食堂吃晚饭,别到时候饭不够了。”

屯田所大部分官员晚上都回家吃饭,只有一些没去处的小官和下面的人同甘共苦,所以无论伙食的好坏和份量,与中午都是不一样的。郝孝德当然明白,天弃提醒自己,很可能就是杨崇的意思,在提醒自己屯田所是军营,不是衙门,禁不住老脸一红;河西军包括杨崇,只要在军营里,除了是招待人,官兵都是吃同样标准的食堂饭,在一个锅里舀饭吃。

郝孝德马上去找了一名心腹回去安排,杨崇从铁厂出来,就去田里看了屯田的情况,粮食的长势不错,杨崇很满意;晚上众人就在屯田所的食堂里吃的饭,郝孝德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既然杨崇知道了实情,就不能弄虚作假,只是吩咐食堂的饭菜份量要够,另外就是菜里的油水要够。

杨崇啃着馒头,得知很多将士的家属都搬来了,就搭个草棚住在附近;当场批评郝孝德:“这怎么行,你不能和李文相商量一下,开办窑厂建瓦房吗,在附近建几个小镇安置,人再多可以把一些有家眷的战士调换到邺城,那里不是缺人吗?”

郡守李文相急忙说:“已经在铁厂和矿山之间建镇了。”

邺城已经变成瓦岗军的大本营,上万的老兵和家属住在那里,一有事就报团取暖,李文相虽然是徐世绩的爱将,偏偏不是瓦岗军出身,是黎阳的地头蛇。郑颋摇头说:“李大人说错了,就是建镇,也只能在铁厂附近,老兵喜欢住在邺城,是因为城墙虽然当年被崔弘度烧了,但是老百姓的房子和宫殿的那些附房还在,只要官府办个文契就能住上瓦房,你们还是要学河西军,开办砖窑。”

杨崇摆摆手说:“这不是他俩的长处,郑颋,等会通知杜楚客,我任命他为河北转运司判官兼屯田所长史,留在黎阳郡,专门负责安置老兵一事,尽快把砖窑建起来,入冬前解决安置问题,所有相关事务都可以过问。”

郑颋答应一声,下去通知;这次杨崇身边又聚集了不少人,最出众的就是从从江南调来的岑文本、从长安调来的杜楚客两人。虞绰暗地里告诫郝孝德,杜楚客留在黎阳,并不是什么事都能解决的,有些事还是需要与李文相商议。

杨崇只在相州屯田所呆了一天,便继续南下,渡黄河到了洛阳,张瑾、慕容正则带着文武在十里长亭恭候,杨崇这次能打败突厥,虽然损失惨重备受非议,但是这些老臣都明白其中的难处,圣天子杨广为什么死活都要征服高句丽,就是不愿与突厥决战,想借助辽东的胜利吓住突厥。

双方行礼进城后,杨崇在留守司入座,直接对慕容正则说:“崔凤举回不来了,我手上有两个人选,是窦建德手下的黄门侍郎张玄素和右司郎中柳调,你看他俩谁合适做河南郡丞?”

柳调在长安做过秘书郎、侍御史,慕容正则见过;张玄素原来只是景城县户曹,慕容正则几乎没有耳闻,慕容正则明白,杨崇其实问的是柳调适不适合做河南郡丞。慕容正则摇摇头说:“柳调清素守常,然干用非其所长;张玄素出自基层,倒是可以一试。”

杨崇立即拍板说:“那就这样,张玄素出任河南郡丞,柳调以侍御史的身份留在洛阳留守司。”

张瑾颔首说:“越王,听说崔君肃回来了,右翊卫正缺一个长史,把他调给我。”

“没问题。”杨崇清楚右翊卫为什么缺长史,右翊卫将军刘德裕兼着长史的位置,实际上就是右翊卫的第二把手,张瑾要人就是想削弱刘德裕的权势;崔君肃出自清河崔氏,做过颍川太守、兵部侍郎,资历之深还在崔处直之上,对刘德裕是绝对的碾压。杨崇随口问道:“杨侗还在江都?”

张瑾、慕容正则脸色微变;杨侗在江都,辅公祐、崔德本肯定有奏章,杨崇却问洛阳留守司,其意难测。慕容正则想了想说:“听说是韦逊也在建船厂,一时回不来,杨侗便在那里多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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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连锁反应

杨崇一笑,杨侗在江都呆了可不是几天,都快把江都当成长安的家了;杨崇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次把杨政道赶去了榆林郡,我有一个想法,在突厥和杨政道的问题没解决前,长安暂时不设君主,一切有政事堂做主。我会扩大政事堂的人数,在大事上,三省和御史台将会增加投票权,都说王与马共天下,我也想看看,世家是否真的能撑住这条船。”

张瑾、慕容正则都晓得政事堂投票表决的规矩,不外乎是增加人数,可是让两人发蒙的是,暂时不设君主,如果能够运行下去,是不是以后一直不设君主。慕容正则紧张地问道:“越王可否明言,一旦突厥被灭,是否立即设立君主?”

杨崇认真地思索片刻说:“这样吧,我们以三个时间点来决定,解决突厥问题,解决东北问题,解决高句丽问题。每解决一个,我们表决一次,到时候江都、涿郡、洛阳、太原四处留守司也参与投票,是否立刻册立君主;当三个问题全部解决后,就不用表决,一年内册立君主。”

“好,好。”慕容正则放下一条心,慕容正则不在乎谁做皇帝,哪怕是杨崇篡位都可以;问一声,只是因为儒家是尊崇皇权的,没有皇帝那就是彻底推翻了董仲舒以来的儒学,这是信仰上的大事,比谁当皇帝重要。杨崇的回答,说明杨崇没有用墨家思想治理天下的决心,剩下的就是看政事堂的对决。

张瑾的思维慢了半拍,刚刚想通其中的关节,伸了个懒腰说:“不说这些了,郭子高,你还是说说马铃薯的事吧。”

郭子高啊了一声答道:“我们实地勘测,与长安那边交流了资料,马铃薯以亩植四千穴为宜,一亩用种量为三百斤。按照今年亩产两千三百斤、两地种植了二十亩来看,明年可以种植一百五十亩,后年是一千亩,大后年是七千亩,五年时间能达到三十万亩。”

杨崇颔首说:“不错,到了三十万亩时,种子就可以随处种植了。郭大人,我给你一个承诺,如果真能把马铃薯推广到全民食用,到时候封爵郡公。”

郭子高躬身说:“多谢越王。下官明白,任何食物还有个口感和习惯的问题,墨焯书院已经同意编写一本马铃薯的食用手册,和下官约定,在种植面积达到万亩的时候交稿。”

马铃薯是杨崇和张果老带出来的果实,虽然两人不在乎,但郭子高再没有脑子,也不会去独占此功;墨焯书院是杨崇的书院,正好替杨崇接受这份荣耀。杨崇思绪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说:“当时本王给张果老许过愿,真要是马铃薯能让中原粮食大增,百姓果腹,将在我的封地为他建一座道观。”

杨崇的封地,那就是华亭了,许敬宗立即插话说:“启禀越王,下官愿意前往华亭负责此事。”

杨崇赞许地说:“至于什么样的道观,你去向张道长请教,就按照在渔阳建佛寺的标准拨款,我会让虞绰通知司马才章、唐皎。”

两人一说一答,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大大小小的官员目瞪口呆。依着张果老跟随杨崇做的事,建一座道观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马铃薯一事,杨崇摆明了把功劳让给张果老,花多少钱都应该。关键是道观的地点,江南,还在杨崇的封地上;那就代表着楼观的势力可以延伸到南方,要是岐晖在,估计要当场给杨崇跪下来。

杨崇还在途中,两则惊天动地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楼观道掌教岐晖宣布,愿意让长安图书馆长盖文懿、太学博士于志宁前往楼观藏书楼,选抄道家经典两百本。楼观藏书楼不要说外人,就是本门弟子也是非允许不可入,岐晖可以说是破了不止一个禁忌。

佛门亚历山大,璨琨大师只能上门求见姜菲,毛遂自荐去江南宣传佛法,希望在华亭建一座佛寺,佛门比道家有钱,璨琨大师表明晓得现在朝廷缺钱,只需要越王首肯,所有费用无须担心。姜菲笑道:“大师言重了,越王在这方面有想法,寺庙地块由我们提供,另外捐赠一百亩良田,只是要求佛门戒律淡一点。”

璨琨大师大喜,杨崇是提倡“本来无一物”的人,自然希望那种南派散仙般的佛义,想必原来考虑的是江南的某一佛门;璨琨大师立马表态说:“王妃放心,老衲就是喜欢闲谈,对戒律也是头疼得很,我会选两个同样嗜好的弟子来打点寺庙。另外还请王妃美言,请越王赐一个寺名。”

杨崇到了长安,立即派褚遂良来回话,寺庙在海边上,就叫观海寺,由褚遂良书写牌匾;另外说自己已经邀请孤地藏东来,请草堂寺批准在自己的墨庄边上建大漠寺,给孤地藏发放度牒。孤地藏在高昌过得并不开心,夹在佛门与官府之间左右为难,所以姜菲晓得情况后,派人传信刘弘基,安排孤地藏来长安。

昆明池四周,不管是牧场还是昆明镇,有太多的老兵是蕃兵出身,又信佛,孤地藏正合适。草堂寺自然不会打这个坝,只要杨崇建寺庙,对佛门就是好事;吉藏大师还许诺,等大漠寺建成,自己将送两本佛经过去,以壮声色。

至于暂时不立君主,民间暗流激涌,朝堂上反而无人反对;杨崇时不时离开长安,没有皇帝,政事堂大佬们的权力那就是天,得知御史台设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为正副负责人,进入政事堂,御史们都干脆得充耳不闻。

最后确定尚书省有尚书令、尚书仆射、左右丞四人,门下省纳言两人,中书省中书令两人、吏部、兵部、户部、刑礼部四部尚书,秘书监一人,黄门侍郎一人,御史台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两人,枢密院副使两人,加上丞相共十九人组成政事堂。每次议事必须有十一人到场才有效,遇到大事,增加十六位大将军、所有王爷、各地留守参与。

(本章完)

第599章 蔡王

如果不是有了快三年时间打底,官员们打死也不相信这样的机构能维持运转,但是杨崇亲征河南河北,甚至在涿郡指挥击退突厥,长安都在风雨飘摇中屹立,说明政事堂的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尚书省除了尚书令杜伏威、尚书仆射崔开远、尚书左丞独狐怀恩,增加了尚书右丞皇甫无逸;另外的变动是门下省增加了纳言蔡王杨积智,中书省增加了中书令王叔玠,黄门侍郎凌敬,御史大夫韦云起、御史中丞魏征。大理卿、司农卿分别由韩仲良、张行成担任,郎楚之接任韩仲良的大理少卿一职。

杨崇又起用邓世隆、崔仁师、慕容善行、刘顗、庾安礼、顾胤六人协助李纲修史,弥补封德彝、独狐篡离开后的人员不足。封德彝调任史大千的左屯卫长史,独狐篡任长安盐铁司盐铁使,杨弘礼为长安盐铁司判官;隋杨皇族和李唐、王郑的降臣也开始进入政事堂,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杨崇认为政权稳定了。

杨慈佑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去找蔡王杨智积:“叔叔,你说杨崇这什么意思?”

杨智积不冷不热地说:“不好吗?杨崇没有大权独揽,也没有弄准备加九锡之类的游戏。”

杨慈佑苦恼地说:“我这才不放心。你说他这样的人,不是什么愚忠的角色,怎么会如此淡泊。”

杨智积无声地笑了,摇摇头说:“你弄错了,杨崇不是淡泊,是没放在眼里。在你眼里,重如泰山的皇位,在他眼里就是畏途,按照杨崇的实力,早就可以称帝,但是杨崇换了贞观的年号,就没了下文。”

杨慈佑激动地说:“那是神灵保佑,杨崇心中有愧,不敢坐那个位置。”

“神灵保佑。”杨智积玩味地说:“杨崇让工坊做了一个最新的天文望远镜,比杜淹的观天阁家的那个看得更远,我去看过了,月亮就是一个圆球。我孙子在山南书院求学,他们书院说我们活在地球上,地球也是圆的,中原只是很小的一块。杨崇、杜淹他们都在做着去求知的梦,权力只不过其中一个功课罢了。”

杨慈佑惊讶地张大嘴问:“叔叔,你也相信这些?”

杨智积严肃地说:“如果不信,殷墟怎么解释,甲骨文怎么解释,马铃薯怎么解释?据说在云梦山,张果老与杨崇单独谈了很长时间,两人才从石室出来,其中天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很多人都说杨崇差点学老子匿迹人间,从山中带出来的宝物不止马铃薯一样。我请教过好几位高人,都说可能是墨家的珍藏,几大家族都派了高手去,可是天弃已经炸掉了那个洞。”

杨慈佑一惊说:“这么慎重。”

杨智积郑重地说:“其实从天雷出现的时候,儒家就担心墨家再次成为显学,要不然崔民干他们为什么帮李渊,就是因为担心杨崇准备毁掉的不是某一个世家,而是儒学的根基,那将是无数世家的噩梦,一个不可预知的世界。”

世家十有八九都是儒家的信徒,顶尖门阀几乎都是经学名门,一旦在学说中被打倒,就意味着可能失去大义,失去道德的制高点。杨慈佑面色有些发白,她从来没有从这些角度想过,霎那间,杨慈佑泛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杨崇着实可怕,但蔡王杨智积的睿智几乎不在杨崇之下,除了不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智积难得露出一丝慈祥,劝杨慈佑说:“别想那些没用的,你现在怎么折腾都是在替他人做嫁妆,难道还有比杨崇对你们更好的掌权者?你要知道,杨侗哥俩差点被李渊他们杀掉,但是杨侑就跟走火入魔一样,最后把自己小命丢了;在李渊那里,?杨侑为什么不敢,这与你有很大关系,是你不断挑动?杨侑的神经造成的。”

杨慈佑冷冷地说:“身为皇家之人,就应该为此献生,生死是小,失节事大。”

话不投机半句多,蔡王杨智积叹了口气说:“慈佑,我累了,你回吧。”

卢彦卿、荆北海就在这个时候进了长安,白狼城落入刘黑闼之手,燕山的走私通道最关键的一段被官府掌握了,随着安州设立、上谷重新设郡,北方的大路开始通商,燕山的走私彻底没了市场。卢家很大方地把资源全部给了徐世绩,荆北海则郁闷了,两千多弟兄没法安排,最好还是崔凤举、王恭指点,北上,与敖巴烈的鹞子营一样,做一个戍北军镇的戍主。

荆北海便跟着卢彦卿来长安拜见杨崇,卢彦卿是五姓七望中又一位家主,杨崇招待的规格就比较上档次,越王府设宴,中书令王叔玠、礼部尚书崔处直、吏部尚书杜淹、枢密副使房玄龄、大将军史大千、尧君素等人出面作陪。

房玄龄预先做了铺垫,晓得卢彦卿想留在长安,酒宴上,杨崇就直接任命卢彦卿为散骑常侍;至于荆北海,杨崇还真有地方安排,就是建德郡。建德郡紧挨着燕长城,大业年间因不堪契丹骚扰废郡,看荆北海愿意,杨崇任命荆北海为建德军镇戍主,给了建德营的番号。荆北海大喜,建德城可比饶乐城好多了,在长城里面,离营州更近,急忙谢了杨崇。

史大千、尧君素、封德彝等人现场看了地图明白,建德、饶乐两城,就是杨崇逐渐压制契丹的桥头堡,要是能一年一城的北进,五年之后,杨崇恐怕又要侨置一个州了。到了这时候,要说杨崇日后不准备图谋高句丽,打死这些人都不相信,只不过杨崇绝对比圣天子杨广狡猾,步步图谋。不知不觉中,解决了一直困扰涿郡的燕山、突厥、契丹、奚族等威胁,更在营州周围收服了十万百姓。

李孝恭进京后,杨崇在越王府设宴的规模更大,杜伏威、元威、杨智积、杨汪、孔颖达、房玄龄、元无竭等一批大佬作陪,当众把笑珍斋、丰乐楼的十几家店铺的地契全部交给李孝恭,还将包括张婕妤、尹德妃在内的十二名李渊的嫔妃赏给了李孝恭。李孝常、段纶都出席了宴会,段纶被任命为成都郡守、南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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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大势

李孝常晓得,段纶能再度高调出仕,一方面是杨崇感激段文振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是段纶写信给部将俞大施,结果俞大施率两千精兵献了玄武县,导致飞乌、铜山两县失守,绵竹失去了所有外围的城池,逼得李渊亲统大军在绵竹与诸葛全对峙。

诸葛全、姜夺这一年多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胜利,但是成功地将汉中、巴西、巴中的政权巩固,依靠着招募的四万僚族军队,与李建成在巴东血战了一年。最终李琛、李瑊跟随李孝恭倒戈,李建成架不住兵力损失太大,不得不撤退,被姜夺打进了巴东郡;现在李建成依靠水军,守着渝州、泸州、白帝、巫山、秭归、巴东等地,姜夺则占据远离江边的巴东郡四县,虎视江北。

李孝常趁着热闹,低声问段纶:“李靖水师如果进攻白帝,建成能不能守住?”

段纶黯然说道:“如果周绍范能挡住王雄诞,或许还有一战,现在大势已去。”

周绍范、丘和率领两万不愿投降的唐军水师在李孝恭离开后,企图趁河西军不备,袭击河西军水师,不想李靖早有准备,唐军与王雄诞的大军展开决战,据说打了两天两夜,河西军苏胡儿率援军赶到;最后苏胡儿斩杀唐将周绍德,张善安射死唐将周孝节,唐将周绍则、丘和都死在乱军之中,两万唐军全军覆没,周绍范自杀。

在长沙等地观望的许玄彻、刘泊、李光度、王仁寿、杜之松等人立即率领剩下的七万多人接受改编,李靖遵守长安的承诺,任命许玄彻为武陵郡守、李光度为桂阳郡守、刘泊为零陵郡守、王仁寿为长沙郡守、王雄诞为九江郡守、杨略为豫章郡守、李袭志为武昌郡守、杜之松为永安郡守。

林士弘占领的南昌等地,单独划为南昌郡,林士弘部将王戎为郡守;另外林士弘的弟弟林药师为鄱阳郡守,若干则为义安郡守,林士弘以广州刺史的身份兼南海郡守,掌管四郡。现在只剩下岭南的宁长真和冯盎还在割据,两人根本无力北上;李靖只要假以时日,一旦长沙、武昌等郡民心收拢,便可挥师进攻巴东。

段纶的心死正在于此,李孝常依旧压低声音说:“杜之松根本没去永安郡上任,越王命杜之松为使者,秘密去了巴东,许诺只要李建成愿意举师归降,放弃兵权封永安王;李秀宁封益阳郡主,将来赦免李元吉,封李元吉为归命侯。”

段纶身边的李秀静闻言一惊,段纶、李孝恭的举动已经让她肝肠寸断,不管是段纶被擒投降也好,还是李孝恭为了荣华富贵归顺也罢,都不如周绍范在长江上的那一刎。可是如果李建成再投靠长安,那么李渊在成都除了战死,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成都再险,在诸葛全、李靖水陆大军的夹攻下,绝对支撑不到一年。

段纶也不敢置信,死死地望着李孝常,李孝常不以为然地说:“郑家早就在两头奔走,你以为郑元寿真的被裹挟在李建成军中吗?只是为了保持联系。郑家、韦家、王家都是两头下注,现在大局已定,都想把最杰出的子弟弄回长安。”

李秀静伸手就想抓个酒杯扔了,被公孙蕙兰死死地抓住手腕,慢慢地按入桌下;公孙蕙兰轻声说道:“你应该庆幸,杨崇不想赶尽杀绝,除了你父亲和世民,其他人还能活下去,家族不亡。换做你父亲,会这样对待杨崇吗?”

李秀静冷静下来,谁说不是,换做李渊,哪怕多死个十万人,也不会允许杨崇活着,被杨崇活擒的王世充、李子通,包括薛仁越等人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是被李渊、李世民抓住的萧铣、窦建德,坟头的草已经比人高了。就是李秀宁、观音婢等人,要是换个位置,恐怕早已被欺凌得没有人样,杨崇还是让她们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但是转念一想,正因为杨崇这样,才会让杜伏威、李孝恭、林士弘相信,长安不会出尔反尔,愿意献土归顺。李秀静正在胡思乱想,尚书左丞独狐怀恩已经走到宴会大厅宣布,崇明、华亭两县划为华亭郡,以石头城和当涂县组建金陵郡;礼部侍郎孟翻接着表示,将在华亭、杭州、泉州、广州四地设市舶司,鼓励民间造船,海路通商;尚书左丞独狐怀恩宣布,崇明、华亭三县划为华亭郡。

随即李客师替杨崇传话,越王、楚王、九江王将联手在华亭建船厂,顾家为首的会稽士族将在翁洲建船厂,规模都不在江都官办和韦家的两座船厂之下;大厅掌声如雷,天下将定,还要造船,虽说是通商,但是军事目标锁定高句丽。杨崇愿意招降李建成和唐军,在政事堂的解释也是这个理由,为了以后,汉人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李秀静咬着牙齿说:“他们不怕在高句丽栽跟头?”

公孙蕙兰答道:“不会,河西军已经能在长黄河上架渡桥,辽河不成问题;杨崇还有飞艇天雷,不担心掩护不了部队,加上杨延兀、杨延石、秃发库林、李端、向善志那五支步军,最起码能顺利拿下辽东城。只要突厥一败,没有了后顾之忧,杨崇就不需要着急,可以慢慢打。”

吉利可汗与西突厥、薛延陀苦战不下;东北方向,奚族和契丹失去生存之地,突利还要盘剥,现在也是打成一团。若不是诸葛全、李靖的大军在南方和巴蜀,恐怕现在杨崇就下令,杀出长城,给颉利一点颜色看了;段纶其实一直关注着老婆的举动,回头说:“杨公卿的大军已经开始陆续调回长安了。”

李孝常拽了拽段纶,原来是户部尚书房彦藻出面,宣布武川铁厂收归户部,并且将在金陵郡建第四座大铁厂,叫金陵铁厂;户部将向南方的华亭郡、金陵郡、会稽郡派出盐铁司的官员。

(本章完)

第601章 逆流西上

大厅里的人稍微一愣,就反应过来了,金陵郡是铁,华亭郡、会稽郡肯定就是盐,一时捶胸顿足者无数,都说杨崇不做亏本生意,比划来比划去,算计都在这里。

房彦藻心满意足,平白无故地增加税收,对户部来说是一件好事,武川铁厂折腾到今天,不是铁厂本身值多少钱,而是一帮人想着偷杨崇的技术,胡搅蛮缠。这次是独狐篡下了老大的力,才摆平了长安众多权贵,被杜伏威、元威称赞说,不亚于拿下一个安州;按照杨崇手下王伏的估计,铁厂的产量将提高三倍。

李建成最后拒绝了杜之松,没有投降,让王珪、韦挺带着大批的官员去了巴郡渝州,自己决心死守白帝,准备学赵云当年,靠着一座孤城挡住陆逊的十万精兵。白帝城位于瞿塘峡口的长江北岸白帝山顶,东依夔门,西傍八阵图,一面傍山,四面环水,背倚高峡,雄踞水陆要津,扼三峡之门户,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白帝城以盐立城,繁盛一时,人口户数都是渝州的两倍,唐军扩修城垒,屯兵严防。

河西军浩浩荡荡的舰队沿着长江逆流西上,王雄诞、李光度的五万大军作为前军,在荆门山与虎牙山之间,就看见了高大的浮桥,正要下令作战,就看见了河西军自己的旗帜。原来李靖命阚棱为大将,配备了时德睿三千骑兵助战,从南郡杀来,陆路攻取荆门县;阚棱指挥五千步军从江边一路杀来,斩杀了一千多弓弩手,夺下了浮桥。

李靖率领后继的一万水军和运送物资的船队到达后,留阚棱在荆门运转物资,命李光度先攻破巫山县,派使者与姜夺取得联系,让姜夺分兵攻打巴郡和巴东郡,自己指挥水军进逼白帝城。姜夺接报大喜,亲自指挥三万五千大军攻打渝州,王珪、韦挺只有五千人马,苦战四日,唐军伤亡大半,王珪等人自缚出城投降。

姜夺看见郑元寿跟着王珪的降军出城,问道:“李建成没有把你留在身边?”

郑元寿无奈地说:“李建成怕我继续劝降改变心意,又不愿意杀我,便把我送到渝州。”

姜夺明白,这是李建成不愿投降的举动,命宇文成都、王君廓为正副将,以韦挺为向导,指挥一万五千大军前往泸州,牵制唐军。泸州位于巴蜀东南部,长江和沱江交汇处,唐将丘师利、丘行恭率领一万大军在泸州坚守,两人父亲丘和战死在长江,与河西军血海深仇,是决不可能投降的。

李建成在白帝城见河西军毁了上游浮桥,准备偷越三峡,冲入蜀地,不得不派水军出城拦截;当年陆逊不敢偷过是因为巴郡、巴东都在蜀汉手中,白帝城以西都是蜀军,现在姜夺能在陆地上一路攻城,李靖就可以安安心心打下泸州。

河西军水军三倍于唐军,王雄诞采用了正面进攻,以苏胡儿一万水军为先锋,利用盾牌抵挡唐军的矢雨,靠近后用希腊火冲击敌阵,然后鸣金交战。战船一多,就显得河道狭窄,唐军无法腾挪,一时间被河西军连破十七艘船,阵型错乱;苏胡儿一路打到唐军中央,王雄诞、李光度趁机发动猛攻,唐军大败,六千水军阵亡,投降两千多人。

河西军一直追杀到白帝城下,利用希腊火尽毁唐军水寨和船只,虽然被山上城堡的守将砸下巨石檑木,伤亡接近两千人,但是经此一战,白帝城的唐军彻底丧失了船只,只能看着三万河西军千帆竞发,一路西去。在河西军水陆夹攻下,巴郡泸川、富世、江安、绵水先后丢失,丘师利一面率领三千残部退往合江县,一面飞报成都。

丘师利清楚成都是死地,退往合江,就是准备退往人迹罕至的赤水河一代,死不投降;就在到达白沙镇的时候,被王雄诞亲自率领的五千水军伏击,苦战两天两夜,河西军援军不断赶到,丘师利、丘行恭兵败被擒,被砍下人头,送到白帝城下示众。随着姜夺亲率两万大军攻占白帝城背后的人复县,李建成只剩下白帝城与瞿塘关之间的山区,李靖留李光度率一万三千水军配合姜夺,自己与王雄诞兵发成都,只用船运了两千匹战马。

进入蜀中腹地,河西军在内江县弃船登陆,先后攻占盘石、阳安两县,沱江一代的资州、简州、普州下属各县闻风而降;宇文成都率领四千骑兵,北上经过双凤驿,在资阳县追上了李靖;大军随后攻下平泉县,越过龙泉山,离成都已经不到百里。

李渊在接到泸州失守的消息,就率领三万大军回援成都,改用李元吉替代自己出守绵竹,只是山路难走耽误了时间,加上军中将领间意见不统一,争吵不休,一直到河西军占领平泉县,才决定出城迎战。

两军兵力相当,唐军四万,河西军四万四千人;李靖命宇文成都担任前锋,率领骑兵突击。宇文成都一马当先,杀入唐军阵中左冲右突;但是唐军明白今天开始,每一战都是生死之战,所以人人有了拼命之心,虽然死伤无数,但是依旧死战后退。双方的大军在箭矢狂飞的情况下,投入了战斗。

李靖下令击鼓进军,亲自带领水军中的两千骑兵杀入唐军阵营,河西军势若疯狂,喊杀声直冲云霄;双方舍生忘死地搏杀,最好还是兵种决定了胜负。唐军只有三千骑,苦战到下午,唐军骑兵损失殆尽后,被李靖、宇文成都率领最后的两千骑兵凿穿了唐军阵地,唐军兵败如山倒,只有不到一万人逃回了成都,被河西军俘虏了两万人。

李渊再也没有心思出战,只是下令死守成都,自己每日在蜀王宫中饮酒作乐;李靖也不急于进军,分兵宇文成都,攻占了已经没有什么军队的雒县,切断了绵竹与成都的联系。李元吉得知雒县丢失,晓得守不下去,留贾闰甫、高季辅守城,自己披挂上马,与李育德、刘德威引三军杀出城去。

(本章完)

第602章 定成都

河西军长达一年,几乎每日都有军队前来挑战,对面的董阿兴看到李元吉杀来,立即下令撤军;李元吉正奋力追杀,忽然连环炮响,河西军竟然这么长时间,还是每日设伏。单雄信、翟长逊分路杀出,董阿兴返回,将一万唐军四面围住,把李元吉困在垓心。李元吉引兵连杀数百敌军,可是在河西军弓弩的射击下,唐军死伤累累,包围圈越来越小。

李元吉冲向河西军帅旗,正遇单雄信,两人都是使槊的高手,同样也勇力著称,厮杀了五十多个回合,李元吉力尽落马,拔剑自刎。李育德、刘德威都死于混战中,诸葛全下令攻打绵竹,高季辅、贾闰甫晓得守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举白旗献城投降。

王雄诞得知诸葛全大军过了绵竹,面见李靖要求攻城,李靖摇头笑道:“越王有令,要一座完整的成都,城中还有一万唐军和十五万百姓,粮草充足,最起码还要一年的时间,等诸葛全一到,留苏胡儿帮他,你我回江陵,催成宁长真和冯盎归降;诸葛全在巴蜀呆了两年多,这个功劳就让给他吧。”

王雄诞猛然醒悟,李靖和自己从丹阳出兵,横扫江南到荆襄巴蜀,打下了半个江山,必定遭人眼红,是到收敛的时候了;什么越王的命令,不过是李靖的一句托辞罢了。诸葛全和李靖在成都城外见面,是相谈甚欢,诸葛全也不愿意强行攻打回了成都城,让人把李元吉的人头挑起,希望激怒李渊出战,可是城内毫无反应。

李渊每日只是醉生梦死,再无当年气吞山河之势;左仆射裴寂、内史令萧瑀、南州刺史庞孝泰、中书侍郎温大有、左屯卫大将军许世绪,鸿胪卿刘世龙、库部郎中武士彟,骠骑将军魏道仁、卫彦、李高迁等人几经商议,还是不得要领,只能静观河西军在成都城外的发展,看有无激起民变的机会。

随着蜀郡的全部攻克,成都平原上只剩下成都一座孤城,李靖留苏胡儿、宇文成都一万五千人协助诸葛全,自己和王雄诞带着水军离开成都,在内江县登船顺江而下回江陵。快到白帝城的时候,就看见两艘快船驶来,姜夺打下了白帝城;。

峡州刺史许绍献了瞿塘关,陈智略率领一万善于走山路的岭南兵和僚兵杀上山去,偷袭唐军在白帝庙的外寨,杀死了并州刺史杨文干。唐军剩下不足五千人,与陈智略在山道上逐地厮杀,姜夺这时候才放出飞艇,轰炸白帝城,帮助陈智略一路杀进城中。

李光度率八千水军登陆助战,双方搏杀了六天六夜,唐军左翊卫大将军李叔良战死,会州都督朱知瑾投降;李建成率领一千骑突围的时候,被姜夺指挥的大军团团围住,膘骑将军雷永吉被姜夺斩杀阵前,建成中箭被俘。

李靖晓得姜夺的几万人马一旦到达成都,唐军必定覆灭,于是登岸与姜夺见面,参观了白帝城,把酒尽欢,休息一日以后,带上李光度的水军,一同回去。姜夺和李靖想法相似,自己留在巴东处理政务,派陈智略、王君廓、王珪再带一万五千马步军,前去增援成都;另外命谢映登从巴西出发,统一万人马也去成都。

诸葛全也没闲着,安排工匠打造各种攻城器械,每日射书入城,劝降唐军上下,等各军到达,成都城下有了近十万人马,诸葛全决定开始攻城。诸葛全选择的是太城,战国时期,秦张仪、司马错先筑太城,后在在太城以西筑少城,太城是李唐的行宫与益州总管府所在,少城是蜀郡郡治和成都县治所在。

诸葛全为了避免成都有大的损坏,就是死攻太城的东门和北门,箭楼、云梯、撞车等攻城器械一次性全部压上去,然后不断利用飞艇在空中掩护,摧毁唐军对两处城墙的增援。连续三天的攻防中,杨横终于指挥霹雳营炸开了三处城墙,谢映登、宇文成都、董阿兴身先士卒,带着手下蜂拥而入。

唐军骠骑将军魏道仁与宇文成都鏖战于街头,三十个回合被宇文成都一铛砸死;指挥巷战的唐军刘世龙被谢映登射中喉咙而亡,等夺下城门,河西军步兵推着木牛流马攻进去,胜利的天平完全倾向于河西军。唐军左屯卫大将军许世绪、骠骑将军卫彦先后被杀,河西军直扑蜀王宫,却看见宫中燃起熊熊大火。

裴寂、萧瑀、温大有、武士彟带着两千多官员、内侍、宫女、护卫,呆呆地站在蜀王宫外,原本准备劝降的王珪情知不妙,急忙上前询问;裴寂木然说道:“李渊准备焚城而战,被我等劝阻,就把我们赶出了蜀王宫,听最后出来的护卫说,李渊不愿家人受辱,将自己的女人孩子全部杀了扔进桔井,自己一路点燃了内宫自焚。”

裴寂不再称唐帝,直呼其名叫李渊,正说明他的心态起了变化,从内心里承认李唐已经是历史,愿意正视长安和大隋。王珪心中一阵悲哀,裴寂哪怕早一天这样转变,投降长安,最起码性命无忧,能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可是,哎,王珪体谅裴寂的无奈,李渊不仅是他的君王,更是他多年的朋友,不忍在最后时刻背离。

骠骑将军李高迁一看见蜀王宫火起,就下令少城的唐军放下武器投降;太城守将庞孝泰随即打开城门投降。河西军将士想冲进蜀王宫救火,可是李渊早就让人摆好了助燃材料,以至于火势太大,难以靠近,一把火烧了一天一夜才逐渐熄灭;蜀王宫彻底成了废墟,根本无法辨认出李渊尸体。

诸葛全怕李渊借着火势逃走,一面安抚百姓,一面让单雄信暗中访查,裴寂等人全部押送长安;长安松了口气,连天的爆竹狂放,不管李渊多么坚强,最后还是倒在了杨崇面前。但是长安现在反而是最困难的时候,并州、代州、巴蜀、荆襄、河北都是千疮百孔,依靠江南、河南、江淮、关中供给,很是吃力。如果不是粮食、食盐供应充沛,各地早就乱了。

(本章完)

第603章 悲哀

杨崇下令诸葛全为益州刺史兼西南道行军元帅,李靖为荆州刺史兼湖广道行军元帅,调姜夺、单雄信回长安;杨崇特地嘱咐姜夺,带着一万善于走山路的僚兵回长安。改诸葛全为秦国公、徐世绩为齐国公、李靖为韩国公;加王雄诞为荆国公,鱼俱罗为雍国公、韩世谔为邢国公、宋金刚为茅国公、姜夺为房国公,刘黑闼为虞国公、杨公卿为申国公。其余将领各有封赏,其中裴矩加闻喜县公,死去的毋端儿追赠河内郡公。

元袭人的儿子杨信四岁了,杨崇有次随口提起幼儿园,元袭人追问了几句,得知幼儿园可以挣钱,元袭人就缠了杨崇两天,要杨崇拿出个方案来,看后感觉实在不错。对杨崇不对孩子们进行单调的操练和体罚,经常去大自然培养技能和集体活动的能力很赞赏,立即盘算安排人员开始办理。

杨崇想到的是那些战死疆场的将士们的子女,让元袭人在昆明镇和长安、万年两县各开一家幼儿园,哪怕昆明镇的亏点钱都没问题,或者办成平民的。姜菲在一旁听了,迟疑地说:“负责人不好找,首先要是女的,其次要知书达理,真正的大家闺秀谁肯做这件事。”

元袭人摇头说:“平民幼儿园好办,那么多读过小学的女生,靠着王爷的信用和家里的奴仆,绝对能找到人。关键是王爷说的那个豪门幼儿园,要有个上得了台面的园长,才能压制住各家那些妇人的言语。”

杨崇不满地说:“崔商珪、崔婉儿不行吗,本王养两个歌伎,养了这么多年,连一场歌舞都没看到,总要她俩做点事吧,要不然钱不是白花了。”

杨崇话里带着故意的酸味,逗得姜菲四个人笑个不停,崔五娘等一群管事侍女暗自莞尔,越王杨崇绝不是个看到美女就走不动的人,却喜欢在妻妾面前开玩笑。小杨信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停止逗弟弟妹妹,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父亲。

不过两崔出自名门,还真是合适的人选,姜菲边笑边说:“王爷这话可是有点重,传到外面去,妾身怕要被吐沫星子淹死,要不明天把两人接来,先欣赏歌舞,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感觉。”

杨崇要是喜欢这个调调,除了姜菲,崔瑶、元袭人、独孤虹哪一个没有带贴身侍女和通房丫鬟嫁过来,不是年轻漂亮的,就是体型窈窕的。可是杨崇从来没有一点心思和意思,让上上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难得说回笑话,姜菲可不想在几个小妾面前落了口舌。

杨崇摆摆手说:“算了吧,等幼儿园办好,就让崔民干把两人领回家,找个人家嫁了。”

崔瑶犹豫了一下说:“商珪不想回崔家,就是回去,还不是被当做连姻的工具,就像薛嬨,给人家做妾,最后服毒而死。商珪认为那样,还不如留在越王府,最起码现在的日子很安逸。”

“可是。”杨崇正想说崔商珪老了怎么办,姜菲直接打断说:“那就让崔商珪做幼儿园园长,有时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某些人啊。”

姜菲适可而止,杨崇给呛得只能咳嗽两声,独孤虹抿着嘴笑,轻轻地拍着杨崇的背,元袭人说:“崔瑶说的是真的,徐惠和韦尼子、张宠则也不愿回去,想在宫中的工坊做一个管事的女官。”

独狐虹拍了半天,杨崇喘了口气说:“我弄不清她们谁对谁,你们拟一个名单,先把管事的官职给了,这样过几天封赏群臣,他们家人和其他权贵就不能随意开口。”

宫中的工坊相当于杨崇的产业,杨崇要是预先要了人,轻易不会有人来捋老虎须。姜菲答应说:“我明天去办。不过杨崇,以后你外出,要带两个丫鬟,现在太平了,不能再住军营,有些事没人服侍不好,要是传出去,我们姐妹名声全坏了。”

要是杨崇连丫鬟都不能用,姜菲四个还不全被说成是妒妇,杨崇苦笑着说:“以后我去哪,都带着你们,至少带一个,剩下的事我就不操心了。”

独孤虹急忙笑着说:“带我,带我,我没孩子,不用管事,有的是时间。”

“死丫头,找死啊。”这是明火执仗的挑衅,姜菲三人笑骂中,强行把独孤虹从杨崇身边拉走,假装要处罚,独孤虹手忙脚乱地讨饶说:“三位姐姐,下次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蜀道艰难,等裴寂等人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快到年关,大理少卿孙伏伽接受了这批人犯。裴寂与孙伏伽认识,问道:“李建成还活着吗?”

孙伏伽淡然说道:“到达长安的第二天便被枭首示众。”

众人默然,武士彟还好,只是一名伪官,裴寂、萧瑀、温大有都和李建成一样,是长安点名的战犯,无不为自己生死悲哀。孙伏伽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一个例外,温彦博到现在还没死,温大有你们兄弟还能见上一回。”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裴矩心中燃起希望,问道:“孙大人,此中可有讲究?”

“当然有。”刑部郎中徐康出现在一旁说:“温大雅已经从且末押回来,你们一到,温彦博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温大人,朝廷的意思是你们兄弟三人选一个出使高句丽,他们既然臣服于大隋,这么多年都没有派使者过来;你们作为天使去质问,要求他们送贡品到长安。”

孙伏伽也是到现在才知道政事堂那些大佬们的打算,温君悠在长安到处托人,王叔玠又出面说情,杨崇只能寄下温彦博的一颗人头,既不杀也不放。没想到,还能起这种作用,不管温家三兄弟谁出使高句丽,要是敢暗中作梗的话,一旦事情泄露,不用杨崇开口,温君悠就能大义灭亲。

温大有沉默半天才开口:“佩服,难怪越王能够横扫天下,不用和彦博他们商量,我愿意出使高句丽,完成朝廷的使命。”

(本章完)

第604章 温大有

“好,好。”徐康笑着望向裴寂萧瑀,裴寂好奇地问:“难道还有其他地方要我们出使?”

徐康点头说:“越王说了,契丹和霫国需要人前去宣抚。”

果然好心计,李渊手下重臣都做了长安的官员,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契丹和霫国的权贵恐怕吓都给吓死了。裴寂阴沉着脸问:“是不是我的家眷都到长安了。”

徐康客气地说:“不仅裴律师、裴法师两位公子到了,萧锐、萧锴、萧釴三位公子和萧法乐三位小姐也到了。”

裴律师、裴法师是裴寂的两个儿子,萧锐六人是萧瑀的子女,徐康没有说一句逼迫的话,但是意思在那里,如果裴寂萧瑀被当作战犯杀了,子女最好的结果也是为奴为婢;裴寂沉声说:“告诉杨崇,我愿意去霫国。”

徐康听出裴寂的不满,摇着头说:“裴大人,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们攻占长安,会给越王一个活命的机会吗?”

肯定不会,按照李渊的德性,美女或许能留下来,杨崇和杨崇的子女肯定是一个死字,作为李渊的首席大臣,裴寂恐怕也不会出面说一句求情的话。裴寂呆了呆,换了一个表情,对徐康谢道:“多谢徐大人提醒,是裴某肆意妄为了。问一句,王珪、韦挺现在如何?”

徐康颔首说:“越王对两人很看重,王珪是越王府户曹参军事,韦挺是录事参军事。”

徐康没有说错,王珪、韦挺作为参军事这样的小官是因为他们刚刚投降的官员,忠诚度等方面都需要考察,但是杨崇把两人招进越王府,就是对他们能力的一种肯定,剩下的就是看两人能否经得住考察,在政治理念方面与杨崇有没有差异。孙伏伽暗自庆幸,裴氏、萧氏、温氏其实都派人找过自己,希望自己能在律法上斟酌,杨崇这么一做,省了自己不少事。

孙伏伽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忽然诧异,如此要事为什么不派礼部或吏部的官员来谈,而是刑部的徐康;孙伏伽往深里一想,不由得汗水湿背,徐康是杨崇的铁杆支持者,即使徐康的老师周谦站在杨崇的对立面时,徐康都暗地里为杨崇出力,如果裴寂等人想玩什么花招耍了政事堂,那么徐康只有拿两家的家人出气,才能向大佬们证明清白。

萧瑀明显想清楚这点,表示自愿去契丹宣抚;徐康满意地出去了,不多时,吏部郎中褚遂良匆匆进来,和孙伏伽见过礼,笑着对裴寂等人说:“听徐大人说,三位大人皤然醒悟,愿意为朝廷出力,吏部已经核准裴寂为礼部员外郎,出使霫国;萧瑀为礼部员外郎,出使契丹;温大有为秘书郎,出使高句丽。在长安过个年,十日后启程。”

三人并不是一样的官职,说明政事堂还是做了专门的考虑,不是只想糊弄一下了事;三人接受了官职,孙伏伽立即叫手下人把镣铐打开,找狱卒来理了发,安排裴寂三人在大理寺沐浴更衣;换上褚遂良带来的官服,衣服尺寸正好。

裴寂等人没想到大理寺还有洗热水澡的地方,孙伏伽解释说:“越王说的,大理寺审起案子,难免加班,建一个工作浴室可以让大家中途轻松一下,中书省、刑部、兵部、秘书监都有这样的设施。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这种浴室是公共浴室,不允许仆人服侍这些做派。”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种澡就是为了消除疲劳,讲究就变了味;裴寂等人跟着褚遂良去见了崔处直,崔处直安慰鼓励几句,就一人给了一卷案宗,是关于霫国、契丹、高句丽的资料和地图,还有礼部这次出使的目的和策略。萧瑀的感受不是特别大,裴寂和温大有百感交集,李唐与其他人交往,从没有如此详尽的资料;霫国、契丹都如此,长安当时对李唐的准备资料,恐怕几个房间都摆不满。

离开刑部的时候,温大有意外地看见父亲温君悠坐在宫门口的马车上在等自己,温君悠在窗口沉着脸说:“上车。”

裴寂、萧瑀自去驿馆,两人在长安的房产都是李渊所赐,早被收为国有,听褚遂良说,两家家眷安排在驿馆休息,急急忙忙就走了。温大有一上马车,温君悠就吩咐:“去越王府。”

温大有正要劝阻,温君悠冷声说道:“李渊、李建成都死了,你还要去榆林投奔李世民吗?”

温大有低声说:“不敢。”

温君悠哼了一声说:“你看王家、裴家,哪一个不是两头下注,你们兄弟三人倒好,一起投入李渊门下。告诉你,杨崇是看我和王叔玠在突厥进攻太原时,对河西军全力支持,才同意赦免了你们三个;可是彦博那混账死活放不下面子,一句软话都不肯说,弄得你和裴寂、萧瑀还要出使东北。”

这就是家人,温君悠不管多生气,还是尽了自己的能力;温大有笑笑问:“家里还好吗?”

温君悠答道:“好。杨崇不望人呆,凡是借的物资金钱都打了借条,太原之围一解,便开始陆续兑现,人员在打仗时有了伤亡,一律按军队待遇处理,现在河西军在太原的声誉更高了。你这次可以一路看看河南河北的新气象,就会知道李渊的失败没有理由,只是时间的问题。”

温大有摇头说:“不用看了,从汉中一路过来,看的太多了,仅仅一年的时间,二十多万僚人就在汉中、巴中各地安居下来,我们花了快四年的时间都没能安置两万人。”

温君悠露出一丝笑容说:“你有这点醒悟就很好,天下已定,冯盎、宁长真已经上了降书,政事堂已经任命林士弘为广州刺史、吴国公,宁长真为钦州刺史、安国公,张镇周为永州刺史、虢国公,冯盎为高州刺史、耿国公。”

两湖岭南真的是传檄而定,说明人心所向,百姓思安;温君悠没有再说话,任凭马车在青石板上踏踏地走着,一直到越王府门口停了下来。听到门前守卫的通报,王珪从里面笑着迎了出来,朝温君悠施礼说:“世叔,越王有请。”

(本章完)

第605章 海路

越王府里议事大厅人声鼎沸,站着的几个人都是长安的世家人物,犹如集镇上一样争执不休,杨崇看见温君悠和温大有,杨崇示意两人到自己身边坐下说:“还在讨论武川铁厂的事情,归了户部后,听说产量提高三倍,又吵吵着当初钱要少了。”

温君悠知道这件事,笑着说:“越王,是你和楚王、户部的手段太厉害了,听说铁矿、铁铺全部被楚王的部下占了,金陵铁铺一直开到九江。他们来找你,还不是看到崇明县出沙洲了。”

崇明县原先就是扶海洲、胡逗洲、东布洲等沙洲,全部通过胡逗洲形成一个整体与大陆连接,现在在东布洲南面水中又涨出两个沙洲,按照以往的经验,迟早会和东布洲等处连在一起,这时候所有人才明白过来,杨崇是早就猜到这种情况,所以把自己的封地划在了江面上。

虽然不知道杨崇要干什么,但是崇明县令马周已经从扶海洲的两个小渔村往全岛扩展,胡逗洲的荒滩上的七百多难民被集中到一处开荒,建立了胡逗镇;华亭郡又从越民中选了一百多户会水性的人迁移过去,和两个渔村建起了扶海镇;马周的县衙却在南岸的一个港口,配备了两百名水军,管理着崇明县唯一的一块江南的陆地前京镇。

船厂在华亭县胥浦镇,杨崇用封地和买沙地的方式几乎将胥浦镇全部占为己有,新建了鹤城和云间城安置越民,所以现在大把的人在猜测,杨崇在崇明县准备如何开发自己在胡逗洲上的九千亩封地;今天一个个吐槽,就是想告诉杨崇,我们吃亏了,你要补偿我们,要是崇明县有商机,就算在你的封地,也要带上我们一起玩。

独狐虹环佩响动地走了进来,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不少,元袭人现在只管科技城,据说封地的生意以后是这位四夫人做主,一个个是宁愿得罪杨崇,也不愿惹怒独狐虹,独狐大小姐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独孤开彻立即走过来招呼:“堂姐,你和姐夫说一声,现在我都快没生意做了。”

独孤开彻、独孤开明兄弟在高昌就跟着杨崇,原先葡萄酒、食盐的生意做得不错,后来听家族的安排与杨崇作对,最后葡萄酒生意被张掖葡萄酒挤垮,食盐又被青海白盐和贺兰青盐取代,灰头土脸地回了长安。独孤开明做自己的盐铁司官员去了,独狐开彻被家族指定为生意代理人,毕竟付了那么多学费,独狐开彻的商业眼光在家族中无人可比。

独狐虹笑道:“你姐夫现在不管生意,你想做什么和我说。”

杨崇站起来插话说:“开彻现在也不容易,估计大伙都吵累了,招呼大家去餐厅吃饭吧,正好让元弘昭讲讲崇明县的计划。”

杨崇在长安城内的产业除了松鼠园几乎全部出手,现在老残负责科技城,元弘昭则负责江南的规划。趁着上酒菜的时间,元弘昭在餐厅中央挂起一幅地图,介绍了全部的规划,最主要的是盐场,将在胥浦镇以南,鹤城以北,云间城以东建一个大型的盐场,胡逗洲也是盐场。但是扶海镇四周已经是水草肥美之地,放牧牛羊;另外在鹤城建一个梅花鹿养殖场。

这个规划因地制宜,但是没有惊艳的地方,换了哪一个人,恐怕都会这样做;于钦焘摇摇头说:“越王,你把我从江都喊回来,就为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杨崇示意他稍安勿躁,元弘昭说完,换了岑文本出来解说,一个官方的计划,在前京镇建立大型货运码头,开辟华亭到江都、登州、沧州的海路;军方出身的人全部站了起来。谁不明白这是一条假的商路,海船只要能开到渤海湾,就能直接开到辽东的都里镇和高句丽的平壤城;如此一来,江南和扬州的物资就无需转运,可以一次性到达渤海湾和辽东。

杨崇让大伙坐下说:“华亭到江都的海路和码头就有我和于钦焘负责;流求、永安到华亭的海路由张伯坚、张镇周负责;周家、顾家、张家负责越地到华亭。沧州和登州的海运我还想找几个人负责,有没有毛遂自荐的?如果不愿做海运,有没有愿意出钱造船租给我们的?”

海运百分之一百赚钱,无论是运输还是沿海的码头,都是肥肉,前面一个个吵吵闹闹,真当杨崇把价码开出来,所有的人还真不敢随口言语;在杨崇面前无法讨价还价,因为元家和独狐家两个门阀还没有开口,兴许只要他们说不干,两家立即就接下盘子。长孙显站起身说:“越王,我们不善水战。”

杨崇颔首说:“所以我让李君羡他们在华亭训练水师,先做一个试验。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可以根据水军的配置,挑选一批管事和家兵,送到江都,给周绍基统一训练,将来我们就按人数来分利润,每船各家占多少人的比例,就分多少钱,做一次海运结一次帐。由兵部选派管理的官吏,大兴医塾配备出海的医生。”

元无竭和孙思邈只能说杨崇贼,这样一来,他凭空就拉起一支水军队伍,并且是关中士族的水军队伍;长孙显立即表示没问题,长安各家士族纷纷同意,决定第二天定人数和金额。元家和独狐家当场就定了一艘船,杨崇定了一艘船,于钦焘和诸葛嘉会定了一艘船,太原士族和河北士族各定了一艘船,酒宴还没结束,周绍基就要完工的五艘船全部卖了出去。

温大有狐疑道:“就五艘船?”

韦挺笑道:“诸葛全的有一艘船,张伯坚和张镇周各派了两艘船,另外从会稽郡调了两艘海船,一共是十二艘海船,组成华亭船队,由常骏负责;江都方面,辅公祐干得更绝,除了江淮军的两艘海船,先后购买修复了五艘,组成了一个七艘船的船队,由周绍基负责。陈棱已经赶赴登州,两艘五牙战舰为首的十一艘海船和水军全部在那里。”

(本章完)

第606章 开胃菜

温大有明白,加在一起三十艘海船,就是与高句丽打一仗都够了,还有张伯坚、张镇周的两支船队,都是长期在海上讨生活的队伍,不是原来大隋的水师,就是独霸一方的海盗,很明显,杨崇就是在给高句丽压力。温君悠低声问:“明年能出多少艘船?”

“登州、江都、华亭、会稽四郡一共能出十七艘船,后年是二十二艘。”韦挺自信地说:“如果纯民间的运输船在造的有四十多艘,官府已经登记在册的还有一百二十艘。另外越王同意免广州四郡五年税,让他们购买大食海船二十艘,长安与广州一人一半费用;三年后,我们就有了一支七十艘战船的水师。”

温大有一掌轻拍在桌沿,杨崇现在开始训练水军,准备海图,三年后出手,当杨崇的战船杀奔高句丽的时候,高句丽就会和李唐一样,丧失了一战的筹码,唯有的悬念就是,能够支持多久。温大有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正准备吃点菜,又看到人站了起来。

户部侍郎裴愔端起一杯酒,站到大厅中央说:“各位,发财的事说完,我还有一件户部的事情请大伙帮忙。先透露一个消息,户部准备在华亭、杭州、安阳、酒泉、巴西、雕阴、离石、弘农、南阳、扶风等十个郡试点,建立互助社;是一个银行的项目,互助社的社民只要交一点钱或是贷笔款,就能在社内互助共济,参与银行的项目活动。户部已经从山南书院等学府和滞留长安的落榜弟子中招募了一批人员,和军方的将士组成工作组,你们家族中要是有志向的弟子也可以参加。”

两湖还有大批的山越要安抚,杨崇写信给寇九珙,提出试点互助社,最后决定在华亭、杭州、安阳、酒泉、巴西、雕阴、离石、弘农、南阳、扶风等十个郡试点,选的都是士族凋零的地区。为此邺城、安阳、屯田军组成安阳郡,郝孝德任郡守,杜楚客担任郡丞;杨崇和宇文恺、刘炫商议,派出学生和军队组成工作组到各处协助。

但是尚书省还是希望士族能参与此事,怕那些新人立稳脚跟后,会渐渐背叛原有的宗旨,找一批不同的人监督,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惜裴愔失望了,没有人对这种事情有兴趣,曲高和寡,无人回音。杨崇并不失望,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否则也不需要一开始就从书院和落榜人员中挑选。

至于尚书省担心的腐化问题,杨崇也晓得是经验所致,出发点没有问题,反正有魏征这个人在,杨崇没有太大担忧。要是连这种小事,魏征都处理不好,那就不是历史上那个名臣;魏征进入政事堂后,并没有象许多人担心的那样一心跟着杨崇,即使杨崇、史大千有随意的地方,魏征照喷不误,当众力争。

杨崇晓得魏征就是这个性格,不是故意哗众取宠;作为铁骨铮臣,魏征除了好点名,其他缺点一概没有,是个吃咸菜也能当宰相的主。所以杨崇对魏征的行为一概不放在心上,自己不是皇帝,不想千秋伟业,奢侈一点,照顾一点自己人,有什么不行的;对魏征宽容,也算是照顾自己人。

长安的一帮官员赞赏魏征的同时,也佩服杨崇的大度,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象杨崇这样淡而处之,很多位高权重的人就因为面子生出无数事来,弄得上上下下难以处置。杨崇拍拍手,让大伙静下来说:“今天各位算来着了,越王府第一次晚宴有歌舞,大家一起欣赏。”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前几天,政事堂把李渊父子的嫔妃和俘获的大批宫女赏赐文武群臣,枢密副使房玄龄被赏了两名年轻的宫女,房夫人竟然把人赶了出来,还说杨崇自己被杨广赐婚,心态失衡,就诚心破坏他们夫妻感情。杨崇故意开了个玩笑,派王珪送去一壶实际上是醋的毒酒,房夫人毫不退让,当着王珪的面,一口气喝完了壶里面的醋。

这头房家的河东狮还是和另一个时空一样厉害,杨崇彻底偃旗息鼓,据说杨崇在政事堂拍着房玄龄的肩膀说:“兄弟,我实在帮不了你了,上面赐婚,姜菲好歹给圣天子和我一个面子,你夫人,不说也罢。”

房家的头一开,长安接连出了十几起类似的事情,大有蔓延之势,不少将领都跑来越王府吐槽,越王,这种事就怪你这个头开得不好。最后姜夺、崔处直都来相劝,这两人可都养着大批的歌舞伎;姜菲不等杨崇开口,便到乐坊要了一批歌伎,让张宠则负责训练,在过年的时候充下门面。

温大有听王珪介绍完,没想到长安的权贵如此不分尊卑,竟然不知道是该说错还是说对;温君悠捻须笑道:“这些都是开胃菜,没看见大佬们都没来,现在都有人在登门拜访,争的是银行的大事。”

韦挺赞同说:“朝堂和各地郡府争的是第四家银行,武威、长安设立了银行,第三家肯定是洛阳,关键的是第四家,备选地有吴郡、丹阳、江都、杭州四郡,就看花落谁家了。江左士族看重的吴郡,楚王想的是丹阳,户部倾向于杭州,军方希望的是江都,难啊。”

王珪拣了块鹿肉说:“再难也得定下来。拖得时间越长,对江南越不利。”

灯光一闪,音乐声响起,美女拖着长袖,逶迤列队而出,转眼便在大厅中央散开,伏仰婉转,歌声清脆,最镇住人的是唱的词曲:“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本章完)

第607章 女眷

秋后的蝉叫得凄凉而急促,长亭,傍晚,急雨刚停,长安城外设帐饯别,直到最后也无言相对;感受到的只有萧瑟的秋季,凄厉的晨风,黎明的残月。长短句全幅造句不着痕迹,绘景直白自然,场面栩栩如生,起承转合优雅从容,情景交融,蕴藉深沉,将情人惜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

温大有实实在在被惊住了,不管是某个人的即兴之作,还是细雕慢刻,这首长短句的功力足以传唱数年,不在杨崇那首《纤云弄巧》之下。韦挺很明显是看过排演的,旋着掌中酒杯说:“越王做这首长短句费尽心思,做出来不说,光是被王妃盘问是送别的是谁,就折腾了好几天。”

温君悠喝彩说:“应该盘问,越王对此女的思念不在当初对元袭人的思念之下。”

温大有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越王怎么回答?”

“越王硬是说当年思念王妃所写。”王珪低声说道,众人闻言大笑,大家都是男人,都有艳遇的那一刻,都有回家说谎的经历,但是杨崇这么一说,想必姜菲就是万丈怒火,也会化成绕指柔。

姜菲负责招待的是女眷,房玄龄夫人卢氏笑着对姜菲说:“你们家杨崇够损的,我明知道他是吓唬吓唬我,但也没想到是醋啊,酸得我颈子痛了好几天,还有那可恶的王珪,竟然一脸正经地和我说,酸味盖毒味。”

一屋子的女人都笑了出来,越王杨崇绝对是个风趣的人,和九江王李孝恭有的一拼,当时群臣俱知,就是瞒着房玄龄夫妇。姜菲敬了卢氏一杯酒说:“男人嘛,和我们女人一样,都是会变的。”

“就是,过去房玄龄看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现在可不一样,有时候常说,越王如何如何。”卢氏借着酒意,不满地说:“他想和杨崇一样想纳妾,要不是我知道真掐起来,肯定绕不过杨崇,我早就来找你了。”

郝婷笑道:“你这么厉害,还怕杨崇?”

其他人都在笑,都晓得卢氏抱怨是假,炫耀与杨崇夫妇关系是真;房谋杜断,谁不知道房玄龄是杨崇最信任的人,几乎与姜夺份量相当。楚王妃杨高萍感慨地说:“这话不假,当年你们松鼠园刚开的时候,每天父皇都让人去买各种食品,皇宫里竟然一样都做不出来,我就在想,那个杨崇绝对是世上最有点子的人。”

杨高萍在另一个时空是嫁给李世民的,这次是被萧后送来长安的,名义上是为了安全,实际上是为了连姻,最后大姐杨慈佑做主,为杨高萍选的就是楚王杜伏威。姜菲回头吩咐崔五娘:“把越王才研发的马铃薯泥和炸薯条拿出来,请大家品尝一下。”

马铃薯泥是西餐的做法,加入牛奶、奶油,绵绵甜甜,很适合淑女们的口味;炸薯条颜色金黄,加了果酱或青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其实这些权贵家家都有马铃薯,但是这两样做法绝对是第一次遇到。九江王妃叹息着说:“难怪过去丰乐楼是长安最好的酒店,到我们手上生意差了许多,那些厨子说要创意,我们当时都没听懂。哎,姜菲,弄了半天,你没喝酒啊。”

崔五娘给姜菲添饮料时,自然被大伙看出不一样。姜菲抱歉笑笑,轻声解释说:“我怀孕了。”

“真的,太好了。”几个女人祝贺着,都明白其中的意义,元袭人、崔瑶都生了儿子,但只有姜菲的儿子才是嫡子,按照大隋与历朝历代的规矩,嫡子才是家族的继承人。姜菲满意地笑着,接受着一群女人的祝福话;晚宴到这时候,姜菲才感觉有那么一霎那是属于自己的。

今天越王府在三座餐厅同时摆宴,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大佬们分别在家中招待来宾,杨崇原来就是想找一帮能和自己一起去开创海洋局面的人乐呵乐呵;没想到楚王杜伏威和枢密副使房玄龄、姜夺都没来,但是却把老婆都派来了。要是在宴席上,别人是夫妻,这三位孤家寡人,那该是何等扫兴,只要让姜菲设宴专请;弄得原来准备在大厅凑热闹的元袭人的那帮闺蜜无处可坐,杨崇索性把小餐厅拿出来,摆了三场宴席,大家各乐各的。

姜菲心里清楚,杜伏威和姜夺心里都窝着火。杨崇这两年地盘扩张得太快,转眼就统一了中原,但是杨崇培养官员的速度赶不上地盘暴涨的节奏,长安任命了大量的降臣和士族,让很多人心存指望。政事堂的有些运转,给了他们信心,已经有人在私下提出,既然有了政事堂商议,就无需大丞相决断,杨崇出任可以太尉,或与杜伏威分权。

杜伏威是楚王,尚书令并不是虚职,加上杨崇长时间不在长安,回长安也不问细节,杜伏威实际的权力并不小,在辅公祐出任江都留守、王雄诞横扫长江以后,很多士族看到了牵制杨崇的可能,在李渊降将李大亮、李百药之子李安期、令狐德棻、皇甫任思的簇拥下,杜伏威的声势大增。娶了杨高萍后,杜伏威更为一帮老臣的希望所在。

杨崇不是傻子,大批亲信调回长安,就是一个预防的措施;信任巴蜀转运使李袭誉离京时,特地来拜见杨崇。李袭誉不在两边站队,跟随杨崇多年,晓得杨崇这个人平时不在乎,在乎起来不是人,特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希望杨崇能再等等;杨崇知道杜伏威成亲的时候,李袭誉就明确表示过不妥,好言安慰了几句,但是在姜夺眼里,认为杨崇太软弱。

姜夺这次与单雄信回到长安后,楼观道的同门和原来河西军的老人拜访不停,其中有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就是,当年河西军的旧人在官职上并没有讨到巧,像刘黑闼这样的角色几年内窜到大将军、安州刺史,让人愤愤不平。一帮人在一起喝酒,有一个统一的认识,就是一直在后方吃亏了,要是出去打仗,差不多一半的大将军应该出自河西。

(本章完)

第608章 蹭饭

对于杜伏威,姜夺已经寸步不让,就象这次设立银行的事,原本就是户部的事,委托寇九珙在和江左豪门谈判,与杜伏威、姜夺没半点关系,两人偏偏插手,弄得各地的郡守都派出得力人手来京活动,杨崇已经训了不止一个人,说安置百姓、推广粮食的时候没看谁这么积极,开银行这么卖力至于吗?

所以今天杜伏威、姜夺都没过来,杨高萍很担心,她自幼在宫中耳渲目染,太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看亲戚不亲戚,姜夺是跟随杨崇起家的人,有些事情过分了就是过分了,杨崇大不了说上两句,这次银行之争,杜伏威连江左士族和寇九珙都摆不平,可见这个楚王尚书令的含金量。

杨高萍希望能和杨崇谈一谈,没想到杨崇、姜菲、元袭人各负责一场宴会,心中大是失望,只能苦苦耗着;郝婷其实是一样的心情,趁气氛融洽的时刻,问姜菲:“杨崇等会过不过来。”

姜菲摇头说:“男人一看歌舞,哪还记得老婆,越王今天晚上不纳妾,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回去告诉大哥,在江都建银行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户部已经有了选择,在丹阳,王要汉担任丹阳郡守。当年文帝看重江都,是担心江南造反,现在没有这个问题,以后扬州只管到长江以北,不适合做政治中心,过完年朝廷就会筹建江南道。”

后面的话是对杨高萍说的,等于拒绝了丹阳地方希望阚棱回去的请求。杨高萍尴尬地笑笑说:“安期很担心百药公的身体,能否调回长安?”

姜菲疲惫地一笑说:“楚王是一片好心,只怕李家人不是这么想的,我们家越王又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这件事以后再说。”

卢氏附和说:“姜菲也累了,我们散了吧,他们在前面看歌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春节一过,朝廷果然做了一次大调整,元无竭调任江南道行台行军总管,管丹阳、吴郡、会稽、杭州、华亭、宣州等郡和永州、广州两个刺史部。姜夺接任兵部尚书,杨公卿接任枢密副使,司空行接任左翊卫大将军,单雄信为凉州行军总管,刘弘基为西域都护使。

所有人都奇怪,司空行出任枢密副使不是更好?杨公卿无论资历和战功都差了点;但是杨公卿对杨崇的忠诚是不容质疑的,卧底在王世充军中数年,最后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可以说在长安,杨公卿是少数几个杨崇的铁粉,杨崇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杨公卿加入弘农杨氏后,算是杨崇同宗,提拔也说得过去。

随后转运司和九卿等位置也做了划分,江南转运使寇九珙、巴蜀转运使李袭誉、两湖转运使沮渠固、山东河南转运使王绩、河北辽东转运使崔民寿、西北转运使宇文温、西域青海转运使韦圆照。调整后的九卿分别是太常卿卢彦卿、光禄卿杨浩、卫尉梁硕、宗正卿杨纲、太仆卿郑元寿、大理卿韩仲良、鸿胪卿李孝常、司农卿张行成、太府卿杜正伦,国子监王通、都水监豆卢达、少府监虞世南。

可以看出,杨崇抓的最紧的还是物资这一块,转运使几乎清一色是杨崇的心腹;转运使的权力也被明确,下面管着盐铁、户部、度支三司,等于把盐铁、税赋、漕运全部接管了过去。但是其他权力被剥夺,不得参与各留守司和行台的人事任免等一系列事,只能另行上报长安。

大局已定,各留守司和行台的第一任务不再是攻城夺地,而是牧守一方,十六卫会陆续地抽回到长安、洛阳、太原、涿郡等地。长安面前的对手就是突厥和杨政道的那个小朝廷,兵力自然集中在北方;关于立帝的事情,政事堂举行了一次投票,十二对七,决定继续由政事堂负责朝政。

这个结果让杨崇的反对派欢欣鼓舞,差距并不大,仅仅三票而已;杜淹为此特地来越王府蹭一顿饭,提醒杨崇:“杨崇,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次能有七个人要求立帝,你应该小心一点。我知道你对于大局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一旦有了裂缝,那个裂缝就会越来越大。”

杨崇无奈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我现在没时间和他们在朝堂上折腾,今天的酒是刚从张掖运来的,你尝尝,味道很正。”

杜淹咪了一小口,笑道:“说实话,我品不出来,但是这酒口感很适合我,有种让你欲罢不能,喝完还想再喝的感觉。杨延达,告诉下面的人,明天送一桶到我府里去。”

杨延达嘿嘿直笑,一桶葡萄酒,自己可做不了主;杨崇心里明白,笑着训斥杨延达:“杜大人说话没听见吗,以后还想不想升官了,等会就送过去。”

杨延达一听,立即出去准备;杨崇掉头对杜淹说:“要多喝好酒,才知道对比,才知道真正的红酒是什么口感。有时候,一个懂酒的人会告诉你,这个酒好在哪里,到底是什么原因好,那不过是品酒的第一步,每个人口感味蕾不一样,喝了十几年都不懂酒,只能说明你还没遇到喜欢的酒。”

杨崇清楚记得,自己穿越前原先不懂车,分不出轿车的好坏在,纵然坐过许多次豪车,还是没有感觉;直到有一天,烈日炎炎下,杨崇在上海的街头闲逛,在上百九店的门口看到一辆疾驰而去的宝蓝色轿车,第一个感觉就是喜欢,随后冒出的念头就是想拥有。

杜淹慢慢地喝完杯中酒,问:“你是不是又准备离开长安了,准备去哪儿?”

“华亭。”杨崇放下酒杯说:“你知道,我就是一个守财奴,自己有那么大的一片产业,不去看看,总觉得有件事没做。江南锦绣,民风淳朴,可惜江左都是百年的士族,进取心不强,总要让他们看看有新的花样,才能激起他们的兴趣。”

(本章完)

第609章 变动

“口是心非。”杜淹看见水煮牛肉上来,拿起筷子不屑地说:“你是想看看,在粮食问题解决以后,江淮、江南的百姓是否和你一开始假设的一样幸福。我告诉你,不用看,肯定没有;你就说长安,产量上来了,税减了,可大部分的地主都加了租子,那一份好处落到了地主的手中,一般百姓并没有获得多大实惠,最关键的,还是得看你对山越的结果。”

杜淹的话就象一根针,刺得杨崇有些难受,天弃、杨延达等人从各方面收集上来的消息早就证明了这一点,物质条件上去后,老百姓的日子改变得有限。不过杜淹说的对,杨崇的牌面在山越,金陵铁厂就是给江南士族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旁坐着的崔瑶给杨崇斟了杯酒问:“尚书省不是下文规定了收租的比例,难道他们不放在眼中?”

杜淹苦涩地说:“如果下文就有作用,那还需要官员做什么。尚书省本身对这件事就不情愿,自从徐康他们调走,长安、万年新换上的县令根本不敢惹门阀豪强;其实就算徐康他们还在,那些人也可以用阴阳合同来糊弄官府,毕竟地方上这么多事,没那么多的人力去查。”

杨崇果断地说:“不能增加官员,治国如烹小鲜,最忌讳的就是十羊九牧,一旦到了那个地步,真的就全部完了。还是考虑把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换掉,调卢君业、牛方裕入京,担任两县县令;调元韶、高元礼为监门将军,常何、牛进达调往程咬金部任虎牙郎将。至于查账,再等个几年,大批的学校毕业生出来,就有查账的吏员了。”

杜淹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枉费自己担心,其实杨崇早有准备,不过今天是拿自己做了次由头;杜淹笑指着杨崇,摇头说:“那你要帮我安排两人,一个是刑部员外郎郅怀道,怀道在担任吏部主事时便有清慎之名,当时圣天子下江都,百官都随声附和,唯独怀道反对。另一个是高孝基的儿子高充。”

高孝基是当年杜淹的恩主,推荐杜淹出仕,杜淹也正是有了这个身份,才会被杨崇带到高昌任职,从此一路高迁;郅怀道不知道是谁,但是敢当面反对杨广的人,肯定有些胆识和眼界,杨崇点头说:“没问题,让两人跟我一起先去江南,只是你是吏部尚书,为什么不推荐刘林甫?”

刘林甫是李渊在长安时任命的内史舍人,典掌机密,以才干见称;杨崇打进长安后,刘林甫归降,被调到吏部担任员外郎,选人精慎、公允,知人之鉴,很多人都说刘林甫他是第二个高孝基。杜淹直言不讳地说:“和你调走常何的意思一样,刘林甫不是我们一路人,目前不可大用。”

杨崇默然,杜淹说得没问题,现在刘林甫只有选人的权力,看不出什么不妥,一旦提到可以任命人的位置,如果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专门提拔一些独立特行的人,那就是没事找事。几个人的任命打了尚书省一个措手不及,县令是由郡丞诸葛嘉会安排的,监门将军是枢密院安排的,越王府、吏部批一个行文,连政事堂讨论都省了。

政事堂难免会有不满,但是元威和杨汪的态度就是一切杨崇说了算,杜伏威身份尴尬,其他人都无法插上话,只好默认。随着行文一下,调动的各人纷纷动身,牛进达、常何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是家人都暗地里嘱咐,这是一个脱离是非圈的好机会,结交杜伏威虽然一时看上去风光,但是最后结果可虑;王挺、程咬金都是杨崇看重的人,将来建功立业,前途不可限量。

卢君业到了长安后,立即前往越王府拜见杨崇,卢君业明白,长安县令这一步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等于不再是王世充的旧臣,给个官如同安慰奖,而是真正有希望回到高层。杨崇没见他,只是让郑颋出面接待。两人在王世充手下做过两年同事,郑颋就直截了当地说:“长安权贵横行,越王希望县令能把事情管好,卢大人放手去做,只要真是为了百姓,有什么事,诸葛郡丞和越王府都会帮你担着。”

谁不知道诸葛兄弟和杨崇是一家人,想起堂兄卢彦卿的信,卢君业明白,自己必须表明立场,否则日后在长安迟早会陷入风波。既然两人只能选择一个,卢君业的性命是杨崇救的,官职是杨崇封的,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卢君业慨然说:“下官明白,请郑大人转告越王,下官一定不辜负越王厚爱维持好长安的秩序,造福百姓。”

郑颋满意地点头笑道:“越王对大人有信心。正好有一件事,还需要卢大人帮忙,就是武家的事情。”

卢君业听说了,杨崇都赦免了裴寂等人,但是对名不经传的武士彟死活不肯松口,武家与杨崇曾有生意来往,多方托人打探,始终不得要领。武士彟被关在百骑营的秘密地点,任何人都见不到,洛阳就有人议论,很可能是武士彟肩负了李家的某项重托,被百骑营发现了,才会有这个结果。

卢君业明白,这就是投名状,急忙拱手问道:“郑大人请讲。”

郑颋低声说:“武士彟是当年秦王府案有关,他父亲当时负责供应秦王府的豆腐,据说秦王妃特别喜欢吃豆腐宴,每餐必食豆腐。崔家找到了当年的两名厨子和一名婢女,说武家每次送的豆腐都有一块是专门给秦王妃的,这很可疑,杨府也做豆腐,根本不存在单做一小块的事情,除非豆腐里有文章。武家的豆腐坊就在长安县。”

松鼠园就卖豆腐,对此的判断不会错,至于为什么百骑营不查,要自己出面,肯定有另外的原因;卢君业久经宦海,不是怕事的人,会意说:“越王是想在武家打探出消息,我上任后就安排人来调查这件事。”

(本章完)

第610章 问农

杨崇这次下江南,身边多了几个人,除了郅怀道、高充,还有元弘昭、崔仁师、杨屈、天处、天机等人,崔仁师是贞观年第一榜的进士、崔瑶的侄子,天处、天机是冯齐整的弟子,派去替张果老守那个庙观。现在朱纮道、李淳风、崔处九分别在武威、长安、洛阳三处银行,吴郡的银行行长就是杨屈。

杨崇没有在大队人马中,而是带着张果老、宫易拙、天弃、许敬宗、郅怀道、岑文本一行,装作出游的士子,坐着两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而行。春雨如丝,柳叶吐出了新芽,洛阳附近的池塘里都蓄满了水,农夫们披着蓑衣,在田地里忙着干活;装作问路,岑文本问一名老农:“去年收成还好吧?”

老农皮肤黝黑,满脸皱纹,拄着锄头说:“一般吧,听说你们南方现在一年收两次稻子,那才是好日子。”

岑文本听出老农话里有话,轻声问道:“粮食不够吃?”

岑文本长相忠厚,说话接地气,老农哀叹了一声说:“官府资助了牛和曲辕犁,产量增加了不少,可是东家加了一成的租子,还是勉勉强强度日。不过比起前几年要好多了,越王平定了天下,终于不要打仗了。”

郅怀道低声说:“是不是你们不愿加租子,东家就不肯把地组给你们?”

老农唉了一声,边走开边说:“都这样,都这样,这年头,穷人能有一条活路就不错了。”

杨崇的脸色变得很差,洛阳和长安一样,自己费心费力,最后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许敬宗慢慢说道:“问题就出在授田之制,田多可以满足当地所有人的是宽乡,不能满足的就是狭乡,狭乡授田,是宽乡一半。看上去合理,实际上老及男废疾、笃疾、寡妻妾、部曲、客女、奴婢及视九品以上官都不用交赋,他们就会与官府人勾结,慢慢隐藏田地的亩数,不出几年,蔚然成风,宽乡也会变为狭乡。”

张果老暗自点赞,难怪杨崇晓得许敬宗的品行不够好,但是还是舍不得放弃,这小子的眼光确实毒,买卖土地才是这一切的关键;老百姓手里要是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守着热炕头,才不会去低声下气地被地主盘剥。杨崇扫视了许敬宗三人一眼,严肃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好办法?”

许敬宗毫不犹豫地说:“严禁买卖世业、口分田,自大业以后,豪富兼并贫者失地,诏令买者还地,对买卖方进行处罚。然后对土地重新丈量,重新造册。”

郅怀道赞同说:“可行,圣天子在世的时候,就曾令裴蕴负责此事,上一次丈量土地是大业四年。为防止出现荒田和地方上故意刁难,可在洛阳、黎阳、涿郡、彭城、临淄、太原、天水、河东等地置常平仓,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湿之地,粟藏五年,米藏三年。”

许敬宗强的是目光,郅怀道则是有明显的政治经验,什么荒田,什么地方上故意刁难,就是说可能因为丈量土地引起某些人的不满,造成人为的动荡,影响收成,在这八个地方置常平仓,就是为了防止粮食的不足做提前准备。因为江南、两湖、巴蜀、江淮、河西等地都已经解决了粮食问题,再怎么弄都是不可能缺粮的。

岑文本斟酌着说:“商籍、贱籍都没有土地,他们一般都是到宽乡购买,如果能允许他们直接在宽乡购买土地,应该能有助于常平仓。”

岑文本说到了一个在北方不能随便提的话题,杨崇立即打断说:“这样,你们先拟一个方案,从大业五年起,所有豪富兼并贫者失地,诏令买者还地,如发现强买强卖,或者故意勾结的躲税赋的,对买卖方酌情进行处罚。请长安暂停合并人烟稀少的县,在山东、河北选择十个县下文宣示,一年内没有主人回归的田地全部收为国有,一年后开始卖给商籍、贱籍的百姓,让他们改籍为平民。”

这绝对是个大手笔,许敬宗三人立刻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去商议拟文,宫易拙赞许地说:“杨崇,我佩服你,也为你的对手感到悲哀,你选择武将的都是能征惯战之辈,选择的文官都是目光锐利之人,这几个人过不了几年,必定大放异彩。”

有做事的心,不畏惧困难,加上杨崇的看重,许敬宗他们的前途可想而知;杨崇谦虚地说:“这是大隋之幸,和我没什么关系,天下动荡的时候名将辈出,日子一太平,就有大批能做事的官员现身。”

“去你的,在我面前装什么。”宫易拙没好气地说:“我承认你小子的心胸开阔,邢如烟就在你的手中,因为我一句话,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再问。你放心,当时我说过,三年后就算步虚和尚不现身,我也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我跟着你,到日子果老提醒一声。”

张果老悠了悠马鞭说:“我也想知道答案,记着呢。”

雨渐渐小了,杨崇盘腿坐在车上,望着帘外的风光说:“步虚和尚、甄雪晴、袁天罡、李神符、李道彦、李孝詧、李道兴、杨恭仁等等,失踪了太多的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希望李渊真的被烧死,还是趁乱逃走现在还活着。”

宫易拙当然清楚杨崇的心思,对于李渊,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把火烧死了,杨崇根本不会放心,现在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忙碌此事。宫易拙面色凝重地承诺说:“杨崇,我明白你的担忧,我向你保证,邢如烟的秘密就剩下淬天阁的秘密,不会影响你的政权。我不是仁者,不反对你在某个时候大开杀戒,但是我认为,就算李渊或者,他也不会露面,毕竟失去了大军,几个衙役就能抓住他。”

许敬宗拿着方案的文本过来,杨崇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便盖上自己的官印封好口交给天弃,天弃放出响箭,不一会就有两骑奔驰而来;天弃吩咐几句,两骑便带着书信而去。

(本章完)

第611章 白云镇

张果老和天弃各自赶着一辆马车,继续前行,在黄昏的时候,来到通济渠旁的白云镇,此刻雨完全停了,云彩散去,天边露出一丝金乌的余光。

白云镇原来是白云驿,曾是隋文帝歇脚的地方,后来居民多了,扩建为镇;驿馆就象一座小的皇宫,随处可见兰亭台榭,山石花木。天弃看张亮已经带人住进驿馆,在驿馆外的墙上留了记号,马车没有停顿,继续前行来到镇中心的万福客栈;客栈伙计迎了出来,七个人订了五间上房,天弃、张果老把马车交给伙计,扛着行李跟在杨崇身后。

老板看客人进店,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殷勤地引着客人们上楼,一个个房间安排好,最后到了顶里面的大间,家具考究,清雅干净。看左右无人,客栈老板跪倒拜见杨崇:“百骑营队正燕小远参见越王。”

杨崇示意燕小远起身说:“这些年你辛苦了,我还记得在龙门你护送我的情景,这次事了,你便可以恢复身份,和我一起去江南。”

燕小远大喜,急忙谢过杨崇;天弃看着对面的一座仙馆般的建筑问:“那就是白云镇上的怡红楼?”

日暮迟迟,光线暖洋洋的照在对面的檐上墙上,仙馆玉石拱桥,大红灯笼一排高挂十二个,已经有伙计用竹叉在吊上吊下点燃灯笼里的蜡烛;不时有莺莺燕燕出来迎接客人,荡语靡音,自有一种妖娆的气氛,天弃摇摇头,这些狎客也来得太早了一点。看到几个奇装异服夫的人,杨崇心中一动说:“通知张亮带人进去,看有没有异常。”

这种三不管的地带开青楼,接待的是经过驿馆的老爷和通济渠里的商人船老大,怎么会没有异常?天弃不明白杨崇是要查青楼的来历,还是查进入青楼的客人,反正心中并不在意,凭着百骑营,还有什么不能查的地方吗,立即通知了下去。

万福客栈的伙计和今天一半住店的客人都是百骑营的官兵,杨崇等人就在房间里喝着小酒吃着鲤鱼,看着张亮带着十几个人在天黑后进去;黑夜来临,大红灯笼把怡红楼的门前照如白昼,门里笙歌浪语传出来,着实热闹。

不到半个时辰,怡红楼里就传出叫骂厮杀声,一支百骑营专用的烟花冲天而起,埋伏在镇外的两百骑瞬间就冲进了镇子,把镇子封锁得水泄不通。刚刚跑到怡红楼门前的衙役吓了一跳,一听说是百骑营查案子,衙役们暗暗叫苦,把怡红楼老板的先人全部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你开妓院的,和百骑营厮杀什么。

战斗没有悬念,百骑营冲进去后,擒住了和张亮他们厮杀的人;张亮身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没有死亡,只不过三个人负了伤,抓住七个带着武器的江湖豪客和二十来个挥刀弄棒的青楼护院。所有的客人都被限制在各自房间不给走动,随着百骑营前来的天机接到天弃的指令,饶有兴趣地跟着进去,看有没有机关密室之类的。

怡红楼老鸨哭得是惊天动地,大概晓得张亮的身份怕人,不敢上前撕扯,只是躺在地上撒泼;不多时,一队二十来人的快骑赶来,为首的是一个公子哥,燕小远认识是洛阳帮的老大田雄,当年守卫皇宫被王世充杀掉的隋将田闍之子,杨崇收复洛阳后,田雄被田闍的老上司皇甫无逸认为义子。

白云镇镇主是一名叫魏平的队正,早就到了怡红楼外,看见田雄急忙打招呼说:“田爷,这是百骑营在办案。他们询问客人身份的时候,有客人突然动刀,现在查明,那七个人是南边来的山越。”

田雄大咧咧地说:“既然抓了人,还不走,莫非是想敲诈我一点钱财。”

田雄话音刚落,三十骑就围了过来,为首的将领喝道:“全部放下武器离开马匹,等待接受询问。”

田雄的两名手下刚要试一试,就被弩箭射杀,魏平的脸色大变,晓得田雄刚才的话激怒了百骑营;田雄看了看四周,咬牙切齿地让手下人下马,百骑营身上的那种杀气让田雄胆寒在,只好做以后算账的打算。

张亮审问七名山越人有了结果,他们是江淮军将领苗海潮邀请去长安的;张亮把七个人分开,审到天亮终于得知,苗海潮是要他们杀一个人,付了五百两黄金做订金,另外一半杀完人再给。山越人不知道具体杀谁,只知道到白云镇后,到怡红楼找一个叫贾艾的人,可是等了有五六天了,贾艾还是没出现。

一千两黄金杀一个人,肯定不会是小人物,杨崇冷笑着说:“把这个贾艾找出来,就算这七个人是抛出来的棋子,也一定有人在后面监视者。我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搜查到天亮,天机发现了密室,里面藏着金银珠宝和账本,一份记录洛阳帮收保护费的记录,许敬宗很容易地就在账本里找到三处强夺良田的记录。慕容知礼原本是来查看出了什么事,得知是百骑营办案,看了证据,暗自叫苦不停,唯恐被张亮当成同伙;等中午苏定方的大队人马到了,慕容知礼赶紧回洛阳报信。

高充、魏平把三十多位客人都查过了,没有发现这个人;燕小远低声说出自己的看法,怡红楼有一个叫紫嫣的姑娘有可能有问题,因为燕小远和伙计都看到紫嫣姑娘身边的丫鬟会武功。天弃立即传信给张亮,还是迟了一步,紫嫣和她的丫鬟玉钗忽然持剑往外冲,被百骑营的战士拦住,两个女人见冲不出去,双双自杀。

现在连田雄都吓傻了,混迹江湖,要是连死士的意义都不懂,那就真的是找死了;等一进审讯室,听说卧底、暗杀、山越这些内容,田雄彻底撂了,高充问什么,田雄答什么。老鸨、伙计、姑娘全部被过了一遍,问出了一条线索,紫嫣姑娘和一位漕运老板关系密切,田雄也不是白当这个帮主的,说那个老板是江南剑客荼七笑,归隐后与杜伏威的一个义子钟贯合伙做漕运生意。

(本章完)

第612章 光头学生

刚刚带着人马来到的汪华和慕容正则吓呆了,杜伏威权倾朝野,现在要刺杀的人绝不会是一般大臣,应该不是姜夺便是杨崇;至于田雄和洛阳帮参没参与,可是谁也不敢打包票的事情,政治漩涡本来就诡谲多变。

杨崇在驿馆里见了两人,没有介绍自己微服私访在客栈见到的情况,只是淡淡地说:“这应该是一个圈套,七名山越,我带着南下了,看一看是否真的是苗海潮。洛阳帮和怡红楼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洛阳帮解散,强占的田地店铺还回去;查出紫嫣、玉钗的真实身份,找到荼七笑。”

汪华也是这么认为的,苗海潮名不经传,如果杜伏威真有想法,也应该找王雄诞、阚棱、辅公祐;如果这三个人没一个愿意出手,那杜伏威就应该洗洗睡了,最多睡前再在灯下吃一碗面条。慕容正则问道:“田雄如何处置?”

杨崇严肃地说:“田雄虽然不是十恶不赦,但是坏事没少干,如果没血案,就取消散官职务,退出所有不义之财,再按大隋律判刑;要是有血案,更要按大隋律来判。”

慕容正则也是官场老油子,听懂了杨崇意思,田雄关于钱的案子,只要退钱便可以结案,最后的判刑不会太重;但是一旦杀了人,那就没的选了,必须以命偿命。苏定方派出五十骑的一个小队,护送着杨崇的三封信函回长安,一封是交给王妃姜菲的,一封是交给枢密副使房玄龄的,还有一封是给中书令杨汪的。

杨崇与张瑾见面的时候,顺便喊来了郭子高、张玄素、崔君肃、柳调等人,让郅怀道说了退田的打算,洛阳留守司的人无不变色。能在灾年战乱中强买田地的,哪一个不是一方豪强,或是名门望族;一般的小地主,保住自家的田地已经算祖上积德了,那还敢去买地露富,万一引来强盗乱兵,那就是自家找死。

只有豪强望族,有钱有人,一般的强盗还要仰他们鼻息生存,地方军阀需要他们支持,才能如鱼得水,甚至一袋粮食就能买下一亩田,十斤米就能换一个小姑娘。杨崇的主张就是要他们把那几年的果实吐一部分出来,这可是触及底线的事情,张瑾有些担心地说:“越王,真需要到这一步?”

杨崇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们看看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肯定没有,否则杨坚杨广父子就没必要让官府一次又一次地去核对田地人口,裴蕴的“貌阅法”已经到了验明正身的地步,每个户口均由官司检阅,与本人核实,性别、年龄都不能差。裴蕴为了贯彻这些措施,他还规定:“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乡正里长皆远流配。”

就这样,都没能把这事做得彻底,最后连奖励告发的办法都用上了,凡有户口漏报者,告发者只要“纠得一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最终朝廷新增加人口一百六十四万一千五百口,增加了人头税,但是田地还是一笔烂账。

杨崇在洛阳呆了三天,长安快马传来消息,政事堂正在讨论退田一事;杜伏威来信是他会全力以赴查清案子,已通知在南方的王雄诞抓捕自己的另一个义子钟贯。杨崇晓得两件事都不会很快有结果,观看了马铃薯的种植情况后,便启程前往江都;杨崇故伎重施,还是两辆马车先行,张亮率三百骑兵随时保持联系。

江都士族大多是商人,看不上田里这点收成,加上官府推广了占城稻,平白无故多了一倍租子,盘剥百姓的情况比河南要好一点;杨崇想看的却是学校,一行人悄悄来到江都官办小学的门口。学校的校舍全部是砖墙瓦房,操场周围的道路上都种着树,绿色成荫;管理得紧紧有条,问了看门人学生的伙食,也让人满意。

就在杨崇要走的时候,竟然看见课间走到操场的学生中有一个和尚,杨崇客气地向看门人请教,看门人唏嘘说:“那是北部郎中及江都宫副监上官弘的公子上官仪,宇文化及在江都作乱时,上官弘遇害,上官仪因藏匿得以幸免,为求避祸,他自行披剃为僧,听说小学教什么算术,又跑来上课。”

杨崇哦了一声就走了,心中确定这个上官仪就是狄仁杰的老师,上官婉儿的祖父,那个被武则天杀死的上官仪。不过,杨崇手下人才济济,除非上官仪真的是倾向于自己,杨崇并不急着招揽,倘若是狄仁杰那个奇葩,杨崇或许会立即动手抢人。

辅公祐、崔德本两人带着文武官员,在十里长亭迎接到独狐虹、苏定方等人是一愣,得知杨崇便衣进了江都城,急急忙忙地赶回留守司,发现杨崇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杨崇笑着说:“管理得不错,很符合无为而治的境界,街上美女如云,富商遍地,也就是人口少了点,要是有一百万人,恐怕就超过长安了。”

辅公祐摇头说:“你又不肯把银行开在江都。”

杨崇招呼众人坐下说:“但是你们考虑过没有,一旦华亭和杭州的市舶司成型了,可以容纳大批的海船,那些南方来的商船还会从扬州走吗?反正都是海船转河船,海船何必走那么远的海路,直入长江,就可以在华亭或者吴郡卸船,然后顺着运河前往巴蜀两湖荆襄等地,只有去洛阳的货才可能有一半来江都。”

原来如此,辅公祐和崔德本等人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玄机,也明白杨崇为什么一开始就选择了华亭做自己的封地,那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推算过的方案。如此一来,吴郡的优势就一下子出来了,处在丹阳、会稽、华亭、杭州四郡的中间,就是江都去吴郡,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活脱脱的一个商业中心。

虞绰等大部分的官员见过杨崇退出去后才问:“杨侗病了吗?”

(本章完)

第613章 水师1

辅公祐等人哑然,滕王杨侗现在就相当于闲王,与杨崇这个越王无法相比,可是杨侗这次用的是软招,硬是说自己病了,不但没去迎接杨崇,江都宫也没让出来,就是想和杨崇一起住在江都宫,显示身份。可是杨侗毕竟是杨广的亲孙子,从法统上说身份比杨崇高多了,是大隋第一顺位的接班人,虽然很可能杨崇等人不会让他接班,但是风云变幻的时代,谁说得清楚呢。

杨崇不介意地笑笑说:“许敬宗,等会你和张亮带些礼物,替本王去看看滕王,顺便邀请屈突通和韦逊晚上赴宴。”

杨侗既然有病,杨崇自然不方便邀请,但是杨崇连虞绰、苏定方都没有派,就是告诉杨侗,他现在是什么地位;崔德本是杨侗旧臣,很想说上几句调节气氛的话,但是现在四方安定,剩下的大问题就是谁当皇帝,杨桐和杨崇的立场都是无法协调的。杨桐自认为是帝室贵胄,杨崇已然权倾一时,都注定不可能退后。

好在杨崇把话题转到退田上面,辅公祐是第一个赞成,他是苦大仇深的穷孩子出身,骨子里还是有均贫富的想法,只要能在有钱人的脸上跺上两脚,辅公祐都高兴看见。至于他本身的大将军、江都留守身份,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辅公祐变成了他自己讨厌的那一种人;崔德本倒认为,取消商籍和贱籍可以先行一步,逐步恢复那些已经十室九空的城市。

大家正讨论着,许敬宗和张亮去了一阵就回来了,杨侗面子上说得过去,接受了礼物,多谢杨崇关心;但是屈突通说晚上没空,只有韦逊答应来参加宴会。杨崇本来就没准备和屈突通谈什么,需要的就是韦逊,韦家船厂打理得不错,现在同时有两艘海船在造,杨崇希望,韦家的海船也加入到南北的运输当中。

大家伙气氛很高,越谈发现事情越多,谈到后来,都有些收不了场,眼看着太阳西坠,杨崇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这些事我们后面再议,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晚上设宴,都不要迟到了。”

辅公祐和崔德本送杨崇出留守司的路上,天弃留下了地址,洗马桥东的杨柳园,原来赵行枢的产业,因为靠近杨柳堤而得名。这座宅院比较偏僻,一直没什么人注意,前一段时间有江南来人装修,都以为是某个大商人,没想到是越王府。自己花钱自然不需要通告当地官府,韦逊和辅公祐等人见识了杨崇的心机和手段。

宴会设在宅中唯一的大厅,左侧漏窗外就是竹林,各种竹子枝叶扶疏,交相辉映,楼台、花树隐现林间,一条弯曲的石子路消失在幽深处;右侧是罗马柱的隔断,还有一个平台延伸到斜角的养鱼池,嶙峋山石拔地而起,顶上是一个小小的对棋亭,亭后古柏斜伸,磴道陡现,令人回味无穷。

今天是淮扬菜,鲜鲫、紫蟹、春莼、姜芽、鸭蛋、鲜笋、鲥鱼、活虾、柳条鱼等应有尽有,大菜是杨崇指点的醉虾、笼蒸螃蟹、炸刀鱼、生烤鹿肉,御厨做的松鼠鳜鱼,金钱虾饼,象牙鸡条,葵花斩肉;汤是杨府厨子做的三套鸭,家鸭、野鸭、菜鸽套在一起,加上火腿、冬笋、香菇、鸡肫、鸡肝调味。

众人坐在胡床上,喝酒吃菜的时候双腿可以伸直,感觉很舒服;韦逊暗地里打算回去找工匠把家里的桌椅都改改,就听见说江都的船队由周绍基负责。辅公祐得意的声音在大厅回荡:“我们水军的人员已经到位,两艘主力船装了希腊火,另外五艘都补充了转射的床弩,目前正在操练。陈棱的十一艘海船也是满员,正在南下的途中,到时候和两艘造好的海船,一共二十艘转道华亭,华亭现在什么情况?”

郑颋答道:“诸葛全、张伯坚、张镇周各、会稽郡调来的七艘海船已经到,带来了广州购买的两条大食海船,加上李君羡的编训的水军和百越渔民,人员可以配置十艘船的人员,最后一艘船的人还在招募中。正好韦前辈在,不知道韦家船厂的两艘船,能不能卖给江都留守司?”

韦逊早接到长安来信,晓得杨崇的海军按七十艘战船筹备,只嫌船少,不会嫌船多;现在要船,就是为了训练水师。韦逊呵呵笑道:“不知道海运何时开始?”

郑颋让韦挺拿过一张海图说:“这次登州、江都的船到华亭,编训结束就开始运输,第一次保护三十五船物资直到渤海湾,在沧州登陆,走海河直接到辽西;河北辽东转运使崔民寿目前在沧州负责准备船厂、码头和疏浚河道。另外辽西将分柳城县地,重设昌黎县,除昌黎城外,另筑孤竹、燕子两座海港城。”

剩下的就不用说了,两城筑成,不仅可以直接卸载物资到营州,水军也可以就地整修,随时打到辽东,杨崇不急于开战,正是因为时间优势在大隋这边。到时候,杨崇根本不需要想杨坚杨广那样举国动员,就是利用辽西年年与高句丽搏杀,一直打到靺鞨七部崩溃,高句丽打不动为止。

韦逊明白,错过眼前这机会,以后就算韦圆照、韦挺封侯拜相,杨崇也不会再看韦家一眼,韦逊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说:“越王都把机密告诉我了,要是不参与,以后出了事,韦家可负担不起,不过屈突通那老家伙有想法,想帮帮他家老二屈突诠,要和韦家单独编一条船的人。”

周绍基笑道:“我和屈突诠是好友,一定教会他打仗。对了,越王,昆明池的水军什么时候给我们,一艘船十个人两套装备,给我们一百个二十套装备,就装在水军的十艘主力舰。”

辅公祐熟稔水战,对这些事门清,闻言问道:“你们是准备不把五牙战船当做主力舰了?”

(本章完)

第614章 水师2

五牙战船一直都是隋朝最大的主力战船,每艘船可容战士九百人,一开始是杨素在四川地区建造筹措、打造的。战舰有五层结构,高百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高五十尺。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隋军另外还有次一等的黄龙船,可载战士一百余人,以及平乘、舴艋等各具功能的战船。

隋军攻陈,杨素统领的水军自永安发船,出三峡顺江而下,锐不可挡;在延州决战,隋军以四艘五牙战舰冲击敌阵,先后用拍竿击沉十余艘敌船,俘敌二千余人。陈军因此丧失了隋军水战的勇气,直到最后南陈灭亡;杨广东征高句丽,五牙战船依旧是来护儿手中的主力战舰,没想到现在水师有了变革。

“当然。”周绍基点头说:“十艘船配希腊火,十五艘船配床弩,五艘五牙战船,就是第一批战船的装备。希腊火作为战船的主力舰,当初杨玄感以一批乌合之众大败大隋水师,大伙不会忘了吧。”

周绍基没有再说跟杨崇要什么装备,众人便明白,那一定是需要保密的东西;周绍基要的就是指南针,这也是周绍基后来回去时候发现的,那种用于堪舆的司南罗盘,被杨崇自己的商队用在昆明池中辨别方向。墨庄的人请周绍基参观了一个科目,就是如何在封闭的环境中确定船只航行的方向;周绍基当时就明白,墨庄模拟的就是在大海上看不到陆地时的情景。

杨崇苦笑着对周绍基说:“我们总共才训练出五十多人,我已经调了二十套装备,四十个人到华亭,他们正在操练海上科目,另外给你加六十名李君羡训练的新手。”

“行。”周绍基很痛快地答应了:“四十个熟手也够了,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

事情谈妥,一个个酒喝得也开心,周绍基趁人不注意,走到杨崇身边,敬酒赔礼说:“六弟为人倔强,自幼只讲究义气二字,拦江自刎,还望王爷莫怪。”

“哎,绍基,说什么呢。”杨崇拦住说:“绍范是李渊女婿,李唐的大将军,虽然有违天意,但是为人尽忠尽孝,也是死得其所,我只是感觉可惜了他。听说绍匡、绍程有意出仕,你多多开导,千万不要有心结。”

周绍基谢道:“多谢王爷,绍匡、绍程和我二弟绍遗已经到华亭了,我二弟就是对做生意有兴趣,他说王爷在沙滩上必有大动作,想跟着王爷学点东西。”

杨崇笑道:“我明白,实话告诉你,我是准备生产盐业,一共是十块盐田,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让盐铁司给你们一个牌照参加投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自信做海盐不会比在青海、河东做的差。”

周绍基大喜,又喝了一杯酒退了下去;坐在杨崇身边的独狐虹只能摇头,在大隋,最起码有十来个人打仗能打过杨崇,但是要说做生意,杨崇是真正的无敌名将。十块盐田,内部其实分过了,姜菲四人一人一块,楼观道、独狐家、弘农杨氏、元家都暗自定了一块,给周绍基一块,还剩一块盐田。

杨崇并不担心,一夜酒醉后,陪着独狐虹在江都玩了两天,才一路前往华亭郡;元无竭、寇九珙得到快马传信,都提前一天到达。到了华亭,杨崇首先看了崔弘丹掌管的船厂和沿岸的码头设施,还是相当满意的,毕竟东海不是河西关中,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杨崇顺口说了自己对桨轮船的考虑,桨轮船是在船的舷侧或尾部装上带有桨叶的桨轮,靠人力踩动桨轮轴,使轮周上的桨叶拨水而推动船体前进,这种船的桨轮下半部浸埋水中,上半部露出水面,与人工划桨的木船以及风力推动的帆船相区别。

杨崇对浆轮船说的只是一个设想,但是对崔弘丹来说足够了,崔弘丹负责了一段时间昆明池船坊,在这些方面的实际经验远超过杨崇,加上帮张伯坚和江都船厂改造武器,崔弘丹对海船已经很熟悉了。崔弘丹一听杨崇说起,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立即答应着手实验。

杨崇想起《水浒传》的故事中泥鳅船分大小,就跟崔弘丹说:“可以先造小一点,也可以先造货船,等技术成熟了再造军用的大船。真要是失败一两次没关系,关键人员不能有伤亡。”

崔弘丹笑着说:“我明白,不过你还是应该在登州建船厂,元弘昭就懂造船,他弟堂弟元弘善更高明。”

大隋就这么几个造船高手,在业内这个小圈子,彼此都很清楚,元弘嗣在登州造船的时候,具体负责技术的就是元弘善,元弘嗣不过是带着军队,逼诈百姓罢了。不过元弘昭出身是庶子,在族里没地位,硬是靠跟随杨崇才崛起。

元弘善投奔杨崇后,一直很受杨崇照顾,杨崇听崔弘丹一说,立即下令调元弘善去登州担任造船副监。不管最后如何,登州还是先安排自己人,最起码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在工期上面能保证,安排学院里的那些学生不会被拒绝。

登州实际上也是个复杂地方,至今没有划郡,仅仅是文登、黄县两县,靠海的是蓬莱城、大人古城,蓬莱城是朝廷皇家专用,大人古城则是造船所在,现在百济、新罗的船只就靠在大人古城。元弘善去登州,不可能看靠一座城就能造船,当地的官府、军队、航运都需要协调,一句话,元弘善的官职小了,未必指使得动方方面面。

不过杨崇和崔弘丹都不担心,要是元家连这种事都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衰败了;对于杨崇来说,大不了到时候要人给人,要官给官。杨崇目前的心思还是在华亭的盐田拍卖上,晚上杨崇设宴招待过各家代表,第二天直接让杨屈开始拍卖盐田。

(本章完)

第615章 虎跑泉

杨崇的盐田就是从海盐县划了一个角出来,又不是特别好的地带,江左士族毫无兴趣,只有辅公祐、王雄诞为了日后的关系,各派专人来助人气,最后一块盐田拍到了十六万贯的价格。杨崇只好与独狐虹商量,把盐田让给王雄诞,独狐虹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我明白,你拿去吧。”

杨崇一次性拍到一百一十二万贯,把众人吓了一跳,就算是有五十年的时间,相同的盐田一年不过一万五千贯,难道杨崇一块盐田每年能挣到三万贯吗?但是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杨崇已经把盐田圈起来了,三千山越移民成了盐户盐工,外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杨崇带大家参观了海滩上一道道沟渠说:“你们要是有空,在华亭玩个十天半个月,带点盐回去,给家人看看。”

大家伙都以为是笑话,唯独杨府在华亭的大总管元弘昭和盐场总管杨双没笑,家主哪一次不是出人意料。果然杨崇先吩咐杨双安排盐工在涨潮的时侯引海水进沟渠,退潮前筑坝拦潮,把海渠里蓄满了足够的海水,然后把海水浇在红草烧成的灰上,吸足盐分,再让太阳晒出盐花。

这种草就是胡逗洲等沙洲上取之不尽的野草,因为这种草的根是红的,很容易辨认,盐工们就叫它红草。晒出盐花后,盐工们把盐花刮出来,堆成一堆一堆的灰,经过泥磊出的盐塔淋卤,最后通过水槽流到水缸里形成盐卤;杨崇指着一只只盐卤缸,对杨双说:“墨庄给你配的技术员负责等级,他们会根据老盐工的经验,记录从头到尾的工艺,区别盐的等级,然后确定最好的工艺流程。”

杨双也挖来三个煮盐的老盐工,做了煮盐的铁锅,没想到最后没煮盐,而是用杉木板钉成了一个个的木盘,浇上卤水,在晴天的大太阳下,两三个时辰就晒出雪白旺亮的盐。三个老盐工尝了食盐后,立即跪下向杨崇发誓,这辈子不离开盐场,绝对保守秘密;盐堆积厚后,盐工以盐铲铲入竹箩,再将竹箩置于空缸上,使所含苦卤由箩孔沥出,第二天盐按照一百斤的麻袋包装出了盐场。

周绍遗、独狐开彻等人都惊呆了,海盐是有季节性的,另外需要大量的附加品,相同的盐场一年的产量不超过过两千担二十万斤;杨崇的盐场五天半产盐两千斤,没想到中午和傍晚又运出来三千多斤盐。一个个铆足劲不走,每天计算,到第十五天总共出了两万七千斤盐;到三十天足足是六万六千斤盐,看势头,工人熟练后,产量还会增加。

可是盐场不让外人进,不用说中标的股东,就是银行代表杨屈都进不去,房间里明明有冰柜,冷气从木箱的缝隙中传出来,周绍遗等人只感觉燥热,心里跟猫爪子挠得一样难受。杨屈和杨双相视而笑,杨屈坐在靠椅上一边喝茶,一边问杨双海盐中有没有上品;杨双点头哈腰地说:“有,你看过图纸,在扶海洲有一小块地是做精盐用的,前两天已经有产品了,元管家今天能回来。”

到了下午,元弘昭一头大汗的跑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罐,打开后全部是雪白的精盐,杨屈等人尝了一下,虽赶不上青盐的滋味,但是纯度和青海盐的上品已经没多大差异了。元弘昭朝杨屈施礼说:“这是我们在江南的第一个作坊,越王定了名字,叫扶海盐。可惜就是太费时,产量提不高。”

周绍遗低声问道:“元管家,越王呢?”

元弘昭明白周绍遗的心思,这是想私下里商量,可是目前留在华亭的,哪一家不是背景深厚,元弘昭苦笑着说:“越王和四夫人去吴郡和杭州体察民情去了,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估计回长安前,会回来华亭一趟。”

杨崇正在西湖边上,看着虎跑泉的水嘟嘟地往上涌,脸上全是笑意,虎跑泉在大慈山白鹤峰下,有天下第三泉之称,仅次于镇江金山中泠泉和无锡惠山的惠泉,泉水质甘冽醇厚,与西湖龙井合称西湖双绝,这次是靠着杨崇亲临现场,指定了位置才打出这口井。因为虎跑寺还没有,杨崇是预先买下了这块地,建了一个不到两亩地的虎跑园,然后探的井。

杨崇让虞绰宣读谢文,感谢老天赏了这口甜井,并宣布此井为虎跑泉,虎跑园和虎跑泉虽然是杨崇私人资产,但是对外开放,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赏玩,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打水。礼部员外郎徐令言、孙士汉,余杭郡守陈杲仁、度支员外郎刘子翼、鹰击郎将叶孝辩、山越大酋长严安、会稽郡鹰扬郎将苗海潮都情不自禁地鼓掌,周围的数千军民在高呼,一桶一桶的井水送到人群里分享。

余杭之所以原先在会稽郡发展不起来,就是本江海故地,水泉咸苦,百姓不愿居住;可以利用水源就是西湖和吴山一带的山泉水。这两年虽然陈杲仁等人做过不少努力,收效甚微,在西湖与吴山之间难以安置山越,杨崇来就是在现场打井;杭州的风景依稀,杨崇根据当年旅游的记忆,接连指定发心寺、虎跑园、吴山井、宝月井四处大概范围,虎跑井的成功和公用,让其他三处肯定是公用无疑了,根据规模,一口井足以安置一两千户人家。

杨崇回头对陈杲仁、叶孝辩、严安说:“杭州就交给你们了,要记住西湖的重要性,如果长期不疏浚,就会水涸草生,渐成葑田,影响整座杭州城的生存;在官府设湖兵一千名,专门来做此事。鲍家他们造的沙堤不错,要扩建成一道大堤,把西湖划分为外湖和里湖,将孤山和北山连接在一起,这样就可以蓄水灌田。西湖边上的下湖要抓紧疏浚,下湖要是能蓄水复活,最起码可以多安置三千户。”

严安急忙表态说:“越王请放心,我已经调集人手在疏浚,负责水利的官员也到了。”

(本章完)

第616章

等杨崇离开欢呼的人群,寇九珙跟在后面追问:“杨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甜井的,我们可是花了一年多时间,在杭州勘探了无数的地方,打了二十二口井,才打出三口甜井。你来了就随手一指,不要说派人来勘测的鬼话,你根本没看图纸,分明是看了环境确定的。”

寇九珙没有能参加云梦山之行,一直是心存芥蒂,杨崇晓得瞒不过去,站住回答:“本王是这些天晚上做梦做来的,为什么叫虎跑泉,就是梦见两只老虎在这个位置游玩,要不然哪有人把花园叫虎跑园的,你应该知道,这份产业是留给姜菲肚子里的孩子的,我不会乱起名字。”

是啊,杨崇命名虎跑园的时候,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风景如画的地方怎么叫这么个威风的名字,原来是做梦做出来的;可是寇九珙跟随杨崇多年,太知道眼前这个人百毒不侵诸神退让,不信地说:“发心寺、吴山井、宝月井呢?也是老虎跑出来的。”

杨崇随口说道:“那是神仙托梦,其中一个白发的老神仙,嗯,和果老有几分相似。”

虞绰等人全部低着头偷笑,一个大丞相越王,一个是权倾江南的转运使,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诌,画面实在是美的不能看;挽着杨崇胳膊的独狐虹只觉得自己忍得辛苦,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张果老笑着说:“九珙,你就不要问了,这小子莫名其妙的事太多,你要是想事事了解,是不可能的。有这时间,你还是带着下面人移民城区吧。”

九万山越居民这两年分出去两万多人,但是城市的规划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还是有四万人居住在山里,以种植采茶为主。七口甜井将扩大城区的居住面积,突破人口安置的瓶颈,真正让杭州开始步入大城市的节奏。

杨崇赞同说:“这两年茶树种的不错,九珙,你要和陈杲仁、严安说,不要怕茶叶多,种的多,才能出现好的品种,才能开更多的茶坊,解决山越人生存的问题。你和陈杲仁上一道奏章,把崔家的那几棵茶树圈为贡品,就叫龙井吧,你们的茶叶不就可以靠着龙井抬高身价了吗;然后利用杭州水陆交通的便利,吸引寺庙道观前来,建出一个巨富名邑。对山越移民不要强求技术,他们还可以搞运输,让严安找人成立一个商行,把处州、瓯地那边的物资特产运出来,把中原、江南的商品运进去。”

奸商,彻彻底底的奸商,杨崇身边的官员都有这个感觉,但是都晓得,杨崇的讲法是正确的,尤其寺庙道观的设想,绝对是大杀器,一旦西湖治理好,水天一色,城里山上都是茶树,这种环境正是僧道最向往的境界。另外余杭到瓯地,山川连绵,是山越的地盘,对汉人来说是险途,对这些移民则是特长,别人摆不平这条道,作为山越大头领的严安应该没问题。

眼光决定境界,这是汪华和元无竭今天最深的认识,在所有人都认为杨崇只是收买山越民心的时候,杨崇这次江南之行解决了实际问题,盐场、甜水,还有刚才的规划,让人感觉到华亭和余杭的前景乐观。

会稽郡鹰扬郎将苗海潮在杨崇上马车的时候,越过禁戒线低声叫道:“越王。”

杨崇停住看看苗海潮说:“回去好好整肃部队,仗都打完了,再出乱子就不应该了。”

苗海潮跪下叩首道:“多谢越王明察,末将知道其中轻重。”

苗海潮被叫道余杭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白云镇的事情早就传到会稽郡,但是顾家的家主顾曦给苗海潮分析,只要不是他做的,越王就一定能查清楚,要是不去或逃走,那就黑锅背到底了。果然,苗海潮和七名山越一对质,就知道是有人捣鬼,到山越说的中间人住所,早人去楼空。

但是百骑营在事发当天就画出图形,八百里快马送给寇九珙,有人认出冒名苗海潮的将领就是宣城郡的队正于琦,阚棱闻讯抓捕了于琦,查出是李神符指使,与苗海潮没有关系。苗海潮一直到上面通知他看完虎跑井出水就回去,一颗心才落到肚子里。

又过了六天,发心寺、吴山井、宝月井陆续都打出了甜水,杭州城里是一片欢庆,杨崇在山越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按照严安的话,就是自己这个大首领现在想要造反,恐怕都会被手下绑到杨崇面前表忠心。华亭的精盐和报告也到了,顾家家主顾曦和张家家主张归东越发着急,连夜到行营求见杨崇。

杨崇接见了两人,顾曦开门见山地说:“王爷,我等错了,你开一个条件。”

杨崇莫名其妙地说:“顾家主,别吓唬我,我好不容易带着小妾出来玩,心情正舒畅呢,捅了什么篓子尽管说。”

张归东施礼道:“王爷,我们知道华亭的情况,看起来只是产量提高了一倍半,但是加上投入的不一样,估计华亭的海盐成本只有我们会稽的三成。是我们固步自封,顾家主和我商量了,愿意把会稽郡的盐田全部交给王爷和户部处理。”

王珪、郅怀道等人面露喜色,下江南两个多月,他们已经明白,杨崇亲自出面,就是要江左豪门低头;杨崇慢慢地说:“是不是你们想知道华亭煮盐的方法?”

“是的。”顾曦听出有门,急忙说道:“我和张兄商量过了,如果王爷能接手我们所有的盐田,我们愿意出一百万贯帮助华亭郡建设。”

杨崇摆摆手说:“我没有豪夺的想法,你们在海盐、钱塘、三江口、翁洲等处的盐田是华亭郡的四倍,一百万贯就一百万贯,我保证产量增加一倍,成本降低一成。但是我有条件,盐铁司接管后,没有户部的批准,江南不允许再增加盐田,另外,所有的盐工归盐铁司管理,户籍要办过来,你们原先的人只管仓库和销售。”

(本章完)

第617章 江南七郡

杨崇的设想等于把产盐控制在官府的手里,顾家他们只是销售,至于盐田的产量和利润变成了官府账册上的一个数字,达到最后民制、官收、民运、民销的结构;杨崇的方案本质上依旧是盐铁专营,民间的每一个活动,官府都能控制、监督,只不过是让出一部分利润给民间。

“可是遇到对手打压怎么办?”张归东是个生意人,不想弄虚的,哪怕面对的是大隋第一权臣。盐铁专营自汉代以来就是朝廷敛财的手段,使得国库充盈的同时,打击地方豪强,抓住经济命脉,加强中央集权;但是主管官吏往往会废公法、谋私利,强征农民,增加盐商负担。

杨崇点头说:“转运司和银行将给你们划分区域,规定每个郡一年的销售额是多少,然后把盐契的数字发到郡里;如果有战事,转运司另外补发盐契。每年保持一成的余量,要是会稽郡产出的盐销不掉,多出部分就卖给我;至于官府方面,盐户和盐工的数目不会允许变更,我会派御史台来监督盐铁司。”

顾曦和张归东立马就懂了,杨崇要的就是盐契里面的税,盐铁司有生产数字,各郡有销售的盐契,盐铁司的官吏和盐商们要是耍手段,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顾曦立即说道:“一百万贯在一个月中送到华亭,我们把不愿意出籍的盐工将全部调走,还望王爷如期安排盐铁司的人接手。”

杨崇叫过郅怀道,向两人介绍说:“这位就是江南道盐铁司通判,华亭、会稽的海盐,金陵的铁厂都由他负责。怀道,你和两位家主商量好协议,所有士族签完字,在转运司和会稽郡备案,就开始在杭州、会稽等郡山越中招募盐工;一百万贯先打入吴郡的江南银行,以后怎么用,我会另外安排人和杨屈说的。”

郅怀道大喜过望,这三处可是江南的摇钱树,杨崇能交到自己手中,那是绝对的信任,立即应声答应;顾曦和张归东晓得木已成舟,起身告辞回去准备。就在顾张起身的时候,阚棱和汪华匆匆地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三人手里都拿着一卷纸;顾曦和张归东都是沉**海多年的文人,一眼就看出纸张白的不同寻常,顿时停住脚步。

年轻人见到杨崇,跪倒施礼:“谢能羽拜见家主。”

杨崇笑着让他起来说:“能羽,看样子纸张出来了,不知道汪大将军和阚郡守是否满意?”

“满意。”汪华上前一步说:“越王独具匠心,谢公子能力超群,下官心服口服。”

杨崇点头说:“那就这样,在宣城郡开一家军管的造纸坊,江南转运司四成、当地的百姓和驻军各三成股份,这种纸张就叫宣纸,最好的纸张作为长安的贡品,利润一年一分。我出配方,汪家负责生产经营,阚棱你们军方不用管事,投了钱,只管看账本拿钱就行;能羽,把宣纸给两位家主看看。”

顾曦接过来仔细观看,宣纸质地绵韧、光洁如玉、纹理纯净、搓折无损;裁下一片试墨,墨韵清晰,层次分明,浓而不浑,淡而不灰。顾曦眼界博大,自然明白宣纸只是如同龙井一样,是杨崇为宣城郡准备的一块招牌,利用贡品打出宣城造纸的名气;只要汪华他们不是呆子,就能自己另外开形形色色的造纸坊挣钱。

顾曦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些惊悚,金陵的铁厂、华亭的盐场、杭州的茶叶、宣城的造纸,这些都应该是杨崇早就设计好的一切,恐怕在沈法兴还在吴郡的时候就做了筹划;每一个都是量身定做,可以为官府带来足够的财政收入,加上原来就富饶的吴郡、丹阳、会稽,江南七郡只要人口不断涌入,很快就能变成另一个江淮。

汪华怎么会是呆子,已经躬身谢杨崇给宣城的百姓一条赚钱的路子,元无竭和寇九珙闻讯而来,听了全部情况,笑得嘴都合不拢;杨崇却起身和越王府的官员全部走了,把大帐留给了众人。场面一下子诡异起来,寇九珙笑道:“没什么,越王感觉我们应该谈一下银行股东的事情,十二名股东,不知道几位愿不愿意加入。”

当然愿意,在场的没有不愿意的,为了银行的落脚点和股东身份,扬州到江左早已是折腾了几个月,就等着最后的音信,顾曦和张归东虽然是江左士族领袖,但是绝不会每件事都坚持与江左豪门同进同退,既然争取不到希望的结果,只有保住两家最大的利益,能成为银行的股东,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汪华不惊不诈,作为一方豪强,朝堂的大将军,汪华对自己进入银行一直是深信不疑,杨崇连宣纸都送给自己,还会吝啬一个股东吗?唯独阚棱,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寇九珙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想到阚棱特殊的身份,寇九珙只不过以为是杜伏威另外打了招呼,阚棱有些顾忌罢了。

杨崇已经确定了杜伏威、辅公祐、王雄诞、李孝恭、周绍基、虞绰、陆柬之、张镇周,加上顾曦、张归东、汪华、阚棱共十二人。寇九珙拱拱手说:“各位放心,楚王等人的入股钱共四十万贯已经全部送到陆家暂存,越王已经把华亭郡盐场和会稽郡的两百万贯存了进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盛况。”

陆家是三国陆逊的后代,家族中出过名将,也出过名满天下的文人,家主陆柬之不仅是江南的文坛领袖,还是虞世南的外甥。众人大笑起来,原先的种种担心化作空气而去,杨崇兴建水师,说是海上运输,但是与高句丽的战争随时都会出现,说不担心杨崇要为战争敛财那是假的。实际上,江左士族和汪华等人都做好了被杨崇宰一刀的准备,没想到杨崇真的是送钱来的,转眼间江南的局势就将改变。

(本章完)

第618章 变数太大

长安接到消息是目瞪口呆,江左士族闭门自守,江淮军将领桀骜不驯,就这么轻易地被杨崇拿下,是钱能通神,还是杨崇人品大爆发。两个多月的时间,杨崇就开始安排水军走海路,从华亭运送粮食、布匹、兵器北上,八十多艘船直扑沧州。杜伏威看着邸报,眉头紧蹙,宣城造纸的事,王雄诞、阚棱没有经过自己就做了决定,这是一个不好的起头。

李安期低声说道:“厉害啊,厉害。楚王,一定要查出杨崇在南方的那些人,转运司的人说,杨崇似乎很熟悉当地的情况,预先知道四口井的位置;打井的地方寇九珙确实预先不知道,要不然不会费神费力打二十二口井。家父曾经说过,杨崇要么推算天下无双,要么就是他还有一批人。”

李大亮摇头说:“杨崇不是每件事都规划得那么好的,更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这种情况在杨崇起步的时候就出现了,姜夺、寇九珙不知道的事情,杨崇都清楚。可是现在天下已定,杨崇为什么不把这些人调出来?”

李大亮是陇西李氏的人,原为隋将庞玉部下行军兵曹,与瓦岗军作战被俘,被李密部将张弼赏识获释;李渊兵进长安,李大亮投归辅助李渊开国有功,被封为金州总管司马,旋擢迁安州刺史,被河西军俘虏,与常何等人一起出来,一直郁郁不得志,最后是杜伏威招入楚王府担任司马。

令狐德棻沉吟半天说:“或许已经出来了,只是我们没察觉。”

李安期、李大亮同时反应过来:“令狐大人,你是说杨崇在各地提拔的那些人?”

令狐德棻点头说:“你们不感觉这段时间新人涌现得多了一点吗?如果杨崇把过去的手下混在这些人当中,恐怕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不会察觉,或分辨出来。这些人在各地呆上几年,等局势稳了,再陆续调回长安,那才是杨崇最后亮底牌的时候;只是到时候,我们就算知道了是哪些人,一切也都晚了。”

令狐德棻有理由愤怒,当初四人一起投降,独狐篡借助妹妹的力量恢复了赵国公,封德彝重新做了内史舍人,李纲俨然是编史的领头人,整天指手画脚;唯独自己,依旧校书郎一个,要爵位没爵位,要前程没前程。

李大亮提议道:“是否可以以大丞相留守长安,楚王主动请缨去带兵攻打高句丽,既可以掌握兵权,又能拿下不世功勋。”

文帝父子都攻打高句丽失败,如果杜伏威灭了高句丽,声誉就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有可能盖过杨崇的风头。李安期否决说:“不妥,征服高句丽是帝王之业,楚王一开口就会惊动杨崇,就算政事堂让楚王出征,其中变数太大。”

变数,自然是杨崇的种种手段,但是屋内没有人敢拍着胸脯对杜伏威说:“没关系,楚王,我能看穿杨崇。”

估计说了也是被杜伏威大耳光子打出去,两年了,这帮人就没猜对过杨崇一次。杨高萍从后面走了出来,笑着说:“天色不早了,楚王明天还有公事,不如散了吧。”

女主人出来赶人,众人很自觉地一哄而散,杜伏威等屋内无人时才问:“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成不了事。”

杨高萍坐在杜伏威身边,心平气和地说:“李渊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都不能帮助李渊成事。今日还能帮你成事?对于杨崇,我倒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我父亲和杨崇的故事。”

杜伏威来了兴趣,杨高萍自幼在杨广身边长大,见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斗争,不可能无缘无故讲故事。杨高萍沉浸在回忆中说:“当时诸葛全来见父皇,同意去上县时说了条件,如果杨侑退到延安郡,或者杨恭仁不和李渊合作,他就会自己决定如何行动。当时我很不理解,父皇却说,杨崇一定不会投降的,如果回不了洛阳,就留在上县吧。

诸葛全走后,母后很不满,父皇解释说,他把元袭人赐给杨崇,就是希望杨崇以为可以和元家结盟,与李渊争夺关中门阀的支持,可是失败了,杨崇没去攻打长安。再次赐婚,是希望杨崇与李渊杀得两败俱伤,杨恭仁能趁机做大,如果杨恭仁还是和李渊合作,那就是大势已去,能有人扛着大隋的旗号就不错了。”

杜伏威听懂了,绕有兴趣地问道:“如果我愿意扛起这面大旗,应该怎么做?”

杨高萍面不改色地说:“如果你还有和杨崇争夺天下的心,就趁杨崇还没回到长安,我们离开关中去找王雄诞,是生是死,赌上一回。如果只是想显示力量,你现在是长安仅次于杨崇的人,急什么?只要你不跳出来,杨崇还是会拿你当弟兄的,蔡王、九江王都能忍,为什么你不能。”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伏威懂了,王雄诞、辅公祐能不和自己商量,就跑去华亭投了一块盐田,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表示,他们想享受荣华富贵了。杨崇给了,自己许诺再多,还是给不了;杨高萍轻轻地说:“我感觉,那个即将到长安的秦琼倒是可以折节下交,此人在张须陀时候就是名将,又不是杨崇的嫡系,底气肯定不足。”

杜伏威颔首说:“李安期也是这么说的,秦琼孝顺,家境贫寒,我会来安排。”

杜伏威的产业不如杨崇,但是曾经横扫南方,绝对是个有钱的主,第二天便让李安期去办理这件事,等秦琼一到长安,就邀请秦琼到楚王府赴宴。可是秦琼与李安期见面,老乡见老乡,相谈甚欢,却拒绝了杜伏威的邀请,理由很直接很简单,这次是奉命调防边关,不想参与到上层的争斗中。

李安期理解地说:“如此也好,秦兄,你还没到兵部,难道调令已经给你了。”

秦琼也不隐瞒说:“是世绩和越王说好的,调我去营州协助邓暠。”

(本章完)

第619章 海战的消息

果然第二天兵部和枢密院的调函任命秦琼为营州刺史府行军司马,随同秦琼一起北上的还有三千府兵,到昌黎县驻防。昌黎县在辽西的海边,一时无法判断针对的是突厥、高句丽,还是对方各族,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是要加强辽西的兵力,在长安的各路外国使者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精干人员回去传信,大隋开始加强东北的力量了。

长安的民间更是群情激涌,自开皇十八年以来,大隋已经在辽东栽了四次跟头,几十万的将士死在北上的途中和辽东的战场上,因此造成天下大乱,现在刚刚太平,杨崇又要去淌浑水,这是不可容忍的。御史台和权贵的奏章犹如雪花一样送进政事堂,纷纷劝阻朝廷,希望在解释中原多年内乱以后,能给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元威等人不断派出快骑送信,与杨崇联系。

杨崇一路考察民情,走走停停,每到一地,便考察当地的农业和城市,让许敬宗等人做个框架出来;当杨崇到达洛阳的时候,传来了让长安震惊的消息,高句丽扣留了温大有,并且派水师袭击了陈棱的船队。礼部挤满了人,各国使者都在互相打听消息,突厥使者执失思力和崔处直谈了半天,也没有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正焦虑地考虑下一个拜访谁。

百济的使臣尉仇明从斜刺里走过来,把执失思力拉到无人处说:“高句丽二十艘海船装作海盗,在黄海分三路袭击大隋商队,撞沉烧毁了三艘货船,付出了整整十七艘的代价;随后大隋水军追击剩余三艘船时,与高句丽的水军爆发海战,高句丽还准备了四十艘战船接应,激战了一天,高句丽损失了二十五艘战船,只毁掉隋军六艘船,狼狈地逃出战场。”

四十二对九,如此重大的损失,就算高句丽船只的吨位再小,也无法承担打下去的后果;执失思力问尉仇明:“大隋水军善战到这种地步?”

尉仇明低声说道:“我们有一艘侦察船靠近战场,大隋水军人员混杂,除了汉人,还有山越、大食人,但是他们装备精良,高句丽二十五艘战船,有十九艘是被空中的火龙喷着的,然后全船着火烧毁,战士们只有弃船逃走。我打听过,应该是杨玄感当年大破周法尚的那种希腊火,此物不破,高句丽根本没有胜算。”

朝鲜半岛三国,高句丽虽然是霸主,但是论海战,百济才是真正的第一,拥有各式战船海船两百艘;高句丽只有一百二十艘,可以说黄海一战,损失了高句丽三分之一的实力。执失思力忧虑地说:“就按双方的损失来看,高句丽就是倾国一战,恐怕最多和大隋的水军同归于尽,可是有你们在,高句丽怎敢做这种举动。”

如果高句丽水军尽失,那么百济的机会就到了,只需顺着海路攻打高句丽,就能夺取大片的城市和土地,所以高句丽对隋将只能避而不战。尉仇明本身就是军中名将,冷笑道:“今天礼部找我们,就是想从我们百济买十到二十艘海船,按我估计,隋军将水陆并进,逼近辽东,迫使高句丽再打一次海战。”

高句丽王钊南侵后,百济与高句丽决裂,双方为汉江流域互相攻伐一百多年,要说谁最希望看见高句丽倒下,不是大隋,也不是突厥,而是百济。执失思力劝说:“将军可要提醒国内,唇亡齿寒,我们北方各族,若是单挑,就算突厥也不是大隋的对手,高句丽支持的时间越长,对你们越有利。”

尉仇明无奈地说:“执失大人,没有用,这次大隋开出的条件惊人,来多大吨位的海船,就按吨位的一成支付钢铁,第一张订单就是一百万斤铁,你知道的,百济不产铁,我们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执失思力脸一抽搐,他想通了安屯铁厂的价值,杨崇拿出一百万斤的铁,就能从百济手中换取一千万斤运力的船只,相当于四五十艘海上战船。大隋可以弥补自己的造船不足,百济拿着一百万斤铁,就能多装备两万到三万的军队,与高句丽再度交锋,杨崇果然是算无遗策,一笔交易就让高句丽腹背受敌。

执失思力急忙回到城北突厥单独的驿馆,将情报写好送出去,打探消息的眼线又送来一条情报,礼部侍郎孟翻接见了新罗使者朴司南、倭国使者犬上三田耜,大隋将派礼部员外郎高表仁奉命持节出使倭国、新罗。这是大隋时隔十几年后,再次派使者前往倭国、新罗,除了让这些小国抱团与高句丽为敌,不会有其他用意。

远交近攻,执失思力已经能确定,大隋与高句丽的战争就在今年,只不过是杨崇与杨广不一样,看上去没准备举全国之力而战。执失思力有些捉摸不透,杨崇就真的这么有信心,靠着涿郡的力量,就把高句丽打得满地找牙?执失思力只有一家家去拜访关系不错的士族和官员,可是让他纳闷的是,所有人都表示,兵部和枢密院没有讨论,就是讨论也不会通过,允许杨崇擅自开战。

执失思力明白这些人的感受,被高句丽的战争拖怕了,大隋付出了差不多亡国的代价,才换来高句丽一纸毫无用处的降书。但是执失思力在长安生活了两年,晓得在军队里,高句丽就是心头的痛,还有那几十万亡灵的家属,无时无刻不想着隋军能打过辽东,将亲人的尸骸带回中原。

战与不战,其实都有支持者和反对者,一切就看在洛阳的那位越王如何动作;颉利的回信几天就到了,告诉执失思力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突利竟然被奚族与霫国的联军打败了。突利是突厥在东北的最后力量,他的牙旗失败,就意味着突厥在东北失去了主导局面的地位,对于杨崇来说,那是天大的利好。

(本章完)

第620章 辽东烽烟1

两个月前就知道辽西增加昌黎县一事,但是从长安调军队去驻守和大隋水军从海路运输物资到沧州,都证明杨崇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东北。执失思力熟悉大隋情况,可不会认为契丹奚族能玩得过杨崇,如果杨崇明面上是高句丽,实际对付的是突厥呢?执失思力感觉自己已经快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切想知道杨崇对东北的图谋。

好在杨崇回来了,回到长安的第二天就接见突厥使者,执失思力见面就问:“越王,大隋在东北频频调动军队,颉利可汗让我来问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杨崇很高兴地说:“有,靺鞨七部现在蠢蠢欲动,高句丽扣押了我们派去的使者,还在海上装成海盗袭击我大隋船队,必须给予惩戒,颉利可汗是否可以和我们共同发布一个讨贼檄文。”

“这个,没问题。”执失思力脑筋转得飞快,高句丽是东突厥的属国,斥责两句,想必高句丽不敢吭声,剩下的就看大隋自己的本事了。杨崇满意地说:“我本来就要找你,听房玄龄说,与突利的交易批了,一万斤铁换两千匹马。”

执失思力吓了一跳,这不是在帮助突利吗?急忙说道:“王爷且慢,这种交易最好还是在楼烦举行,突利与奚族、霫国正在交战,恐怕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马匹。耽误了双方的贸易,反而不美。”

杨崇想了想说:“没关系,这样吧,临渝镇交易继续,我另外安排武川铁厂调一万斤铁,去楼烦与颉利可汗交易。你也知道,安屯、金陵铁厂开工后,铁产量大增,总要想办法卖掉,不能亏本啊。”

执失思力心中暗骂,中原已定,你还开了两个大铁厂,不就是准备继续和我们突厥,还有高句丽打下去吗?但是表面上,执失思力一脸笑容地说:“下官理解王爷的难处,这就通知可汗准备战马。不过,王爷,能否改成四百套明光甲?”

明光甲三十斤一套,四百套就是一万两千斤铁,还有工匠和辅材的费用,执失思力这一问并不抱希望,可是让他傻眼的是,杨崇爽快地答应了:“我来和枢密院协调,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占了便宜,执失思力忐忑不安地走了,执失思力在长安的一切行动自然瞒不过杨崇,看着天弃送上来的一个个官员名单,杨崇对王珪等人说:“执失思力是个不错的官员,你们想个办法,我想用他。”

杨崇没有对名单发怒,就说明一切尽在掌握中,王珪笑道:“这好办,执失思力不过二十七八岁,丞相可以封他一个官职,颉利怎么会不怀疑,只要颉利可汗在执失部动手,执失思力是想回去都不行。”

杨崇想了想,吩咐杨延达:“我会任命天弃为长安侯、天鉴为蓝田侯、执失思力为万年侯、杨横为左亭侯;你负责去和执失思力交往,把他拉进榨场的生意圈。如果他要逃离长安,你也帮他,不失原则的情况下,做得越不可思议越好;这件事的进展以后你去礼部向孟翻汇报,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王珪明白,这是要杨延达找孟翻讨主意,问杨崇:“丞相是否准备亲征辽东?”

苏定方的常捷营说是在后面押运货物,实际上已经到了辽西,杨崇摇头说:“这次只是小试牛刀,这功劳就让给徐世绩吧。郝瑗,你来说说。”

郝瑗打开地图说:“靺鞨七部分别为粟末靺鞨最南,与古高丽相接;伯咄部在粟末部之北,安车骨部在伯咄东北,拂涅部在伯咄东,号室部在拂涅东,黑水部在安车骨西北,白山部在粟末东南。所以依附高句丽最坚决的,就是粟末、白山两部,这次的行动就是攻打他们,攻占平郭县是最后一个目标。”

平郭县是辽东第二重镇,属辽东郡,后燕慕容垂命平北将军、带方王、平州刺史慕容佐将平州治所移至平郭县,辖辽东、玄菟、辽西、昌黎四郡,平郭县是当时四郡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高句丽族占据辽东后,实行以部族为中心的城邑制,平郭县遂废。攻占平郭县的实际意义就是恢复辽东郡。

刺痛所有人的是辽河这两个字,韦挺忍不住问道:“王爷有多大把握。”

杨崇笑道:“你们应该问徐世绩有多大把握,一旦过了辽河以后,能不能在平郭县呆下去。”

一路前进,都能远远地望见大海,天上白云难得一见,太阳的苦照让人渴望着乌云和暴雨,但是河西军的将士都明白,暴雨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一名战士轻声地哼起军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听到“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甲赴塞外!”,秦琼眼中有些湿润;秦琼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来辽东竟然是个骗局,出海河和苏定方会合后,徐世绩的三万大军就出现在身后五十里的地区。銮铃响动,兀鹫鸣叫,秦琼望望北面山上连绵的山林、隐约的长城,收拾情绪,催动军队继续前进。

四万人马竟然连营州都没进,直接顺着海边上的道路东行,一直挺进到已经废弃的汉无虑城,断壁残垣,连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也许隋军三征辽东时在这里扎过营,到处是丢弃的战旗兵器。秦琼的步军留下来立寨,苏定方带着五千名骑兵已经迅速地消失在前面的地平线上。

秦琼知道,常捷营出去打猎去了,这一带有突地稽提供的地形和向导,兵部也有东征时绘制的地图,应该没什么危险。按照开皇年间的划分,辽河以西属大隋燕郡,现在还是在自己的领土上;一直到后面徐世绩的大军上来,苏定方还没有回来,徐世绩又派左御卫将军郭庆率领三千骑前去接应。

(本章完)

第621章 辽东烽烟2

秦琼这时候才问:“大将军,我们这次行军的目的何在?”

徐世绩笑笑说:“消灭投降高句丽的粟末靺鞨,你不用急,苏定方和郑元琮是去防火的,从无虑城和昌黎城往东,是高句丽的粮仓,一共有六七千倾良田,他们要是毁了庄稼,你说粟末靺鞨和高句丽会不会找我们拼命。休息一晚上,明天让将士们开始用水泥建造此城,准备应战。”

四天后,郭庆回来了,烧掉了足有五十多万亩庄稼;第六天,高空观察的飞艇打出旗语,苏定方的军队回来了,后面至少跟着两万多敌军,骑兵近万。徐世绩一声令下,八千弓弩手迅速进入预先规划好的阵地埋伏,郭庆、杜才干各率五千骑埋伏在两翼,准备战斗;苏定方接到斥候传递的命令,且战且退,把敌军万骑引入伏击圈。

那是一个比较曲折的路段,虽然开阔,但是不利于战马掉头,随着一声号炮,山上、树林里箭如雨下,苏定方的五千骑守住大道,轮流骑射;高句丽和靺鞨骑兵猝不及防,想要撤退,根本来不及掉头,在上万只弓弩的射杀下,退出伏击圈的不过两千人。苏定方一声狂呼:“每人检十支箭,杀回去。”

高句丽联军的骑兵与步兵回合还没来得及布阵,郭庆、杜才的一万骑就从两翼冲杀过去,高句丽和靺鞨确实强悍,依仗着人数优势和一万骑兵混战在一起;苏定方率领五千骑重新出现在战场,立即从中路直杀过去,将高句丽联军的军队一举切成两段。等常捷营来回穿凿两次,高句丽联军崩溃了,可是最后的两千骑都战死在疆场,步军面对骑兵,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左御卫和常捷营很默契地没有留活口,高句丽联军两万三千六百人全部被斩杀阵前;秦琼指挥着三千府兵搬运着武器弓箭,秦琼明白,无虑城离高句丽近,也许第二天对方就发现了河西军的踪影,只是现在在调集大军前来。第九天,四面的城墙已经利用水泥加固好了,飞艇发出信号,六万高句丽的大军正在前来的路上。

高句丽大军来得慢,一时调集军队需要时间,而是等待乙支文德到达前线;乙支文德是高句丽第一名将,在高句丽军民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杨广第一次东征的时候,面对隋军庞大攻势,乙支文德采取了诱敌深入的灵活战术与隋朝军队周旋了数月,最终在萨水开闸放水,大败隋军,斩杀敌军三十万。

得知隋军在无虑城没有撤退,乙支文德大笑道:“这次我们是遇到对手了,徐世绩就是在等我们决战。”

副将冉牟好奇地问:“徐世绩劳师而来,难道就为了一个无虑城?”

乙支文德点头说道:“徐世绩就是为了无虑城,他是要告诉我们,从此无虑城就和怀远镇一样,不得侵犯,否则虽远必诛。如果我猜的不错,昌黎城也被从怀远镇来的营州大军攻占了,他们这是步步为营的战术,粟末损失了两万战士,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力,这一次就看我们和大隋的决战了。”

小将盖苏文跃跃欲试地说:“上一次打杨广,我没赶上,这一次一定要杀个痛快。”

乙支文德在马上沉着地说:“胜不骄败不馁,杨崇用人从来没错过,徐世绩从河南杀到辽东,少有败绩,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虽然我们军队比隋军多一半,但是现在的隋军,除了遇到李世民,其他战斗都是以少胜多。既然晓得徐世绩的目的就是这两座空城,打不过就撤退是了。”

冉牟和盖苏文面面相觑,乙支文德是不是太小心了,不说高句丽的战士骁勇善战,就是凭人数远远多于对方,也应该是占据主动,力求胜利。再说,俘获了那么多的大隋器械,包括明光甲等装备一直武装到步兵,不应该如此胆怯。

可是等双方一交手,两人才知道对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徐世绩根本不出战就是死守,四万对六万,防守的时候诧异不大,整整耗了九天,到第十天刮起西风,隋军忽然营寨打开,骑兵像潮水一样冲出来,正在进攻的高丽军被杀得落花流水。等高丽大军全部冲出营寨的时候,隋军竟然没有撤退,反而继续增加步军,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势。

乙支文德都犹豫不决,难道徐世绩认为高丽军士气衰竭,就在这时候,无虑城中飞出一只只庞然大物,乙支文德猛然想起传说中的飞艇,立即下令撤退回营。可是飞艇顺着风向,来得太快,先炸散了断后的高丽骑兵,又炸在步军拥挤的营门口;高丽军自己失去了方向,马步军乱成一团。

在隋军一万五千骑兵的冲击下,高丽军全军大败,盖苏文虽然抵住了苏定方这只牛角,但是冉牟面对秦琼,不到十个回合便被秦琼一锏打碎了头,消除了高丽军最后一丝战斗的勇气。高丽军丢失了营寨,逃命百里才稳住阵形,收集军队,只剩下三万多步军五千骑兵,整整七千骑兵和一万八千步军折在无虑城下。

徐世绩做了一个五万人的人头观在无虑城外,向沿途的行人和商队昭示,大隋不会放弃辽东;消息传到高句丽军中,盖苏文提议说:“我们不如尽起辽东诸城军马,围攻无虑城,杀到隋军粮草不济的时候,一战歼敌。”

乙至德文摇头说:“对方飞艇是看风向的,现在东风多,我们根本阻挡不了对方撤退。一旦对方逃走,我们就打成了消耗战,高句丽如果和大隋打消耗战,就是自寻死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通过地形等因素,以一换十,甚至换百。我相信,只要我们撤军,隋军也就是象征性地留一点军队。”

北面快马来报,突地稽率领八千骑袭击了伯咄部靺鞨,烧毁了四十万亩田的庄稼,抢了一千多妇女跑了。

(本章完)

第622章 辽东烽烟3

乙至德文率领大军赶到现场一看,田地烧得并不干净,大部分的田地里还是有一些剩余的粮食,说明突地稽来骚扰是真,烧粮食不过是顺手而为。要是换做苏定方那些军队,他们不抢人,一定会抓紧时间把田地烧得颗粒不剩;只是突地稽这样一来,肯定是抓紧时间往回逃,让高句丽的军队无法追赶上。

伯咄部靺鞨的人纷纷回来,由于担负着高句丽对北面黑水靺鞨的防范任务,伯咄部靺鞨的军队大部分不在部落,才被突地稽八千人杀得落花流水,看见高句丽军队到达,才从隐藏的地点出来,几名老人向乙至德文描述了发生的事情。

乙至德文听完点头说:“我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就是毁了我们在这一带的粮食,让我们粮草跟不上,造成我国经济动荡。这次出兵是清道,要报告大王,采取措施,除了赶走隋军,还要考虑是否杀到辽西去出这口气。”

这些原来都是胡族用在大隋身上的招数,现在被对方用在自己身上,确实不好受;乙至德文只能虚张声势说说,杀到辽西,岂不正中了隋人的圈套,让对方以逸待劳。盖苏文反应过来,倒吸冷气说:“烧了我们一半的庄稼,好毒。”

当年高句丽王高汤决心击败粟末靺鞨,联合了黑水靺鞨、契丹、白山、伯咄和安车骨等部落,苦战几十年就是为了这块肥沃的土地做粮仓。现在高句丽失去了汉江流域,辽河北是高句丽最重要的粮食基地,对方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乙至德文吩咐说:“盖苏文,立即带着骑兵驱逐隋军和突地稽的军队。”

盖苏文带着人马转了一圈,突地稽早跑了,徐世绩也撤兵了,只留下苏定方的常捷营守无虑城。隋军的水军港城在葫芦岛。盖苏文利用兵符调了两万人马,可是等盖苏文杀到无虑城时,竟然是空城,苏定方跑去与突地稽再次袭击伯咄部靺鞨部落,烧掉了十万亩庄稼,掠走了三千多人。

盖苏文留了两千士兵守城,又追到昌黎城,没想到突地稽压根没回城,直接回了怀远镇;苏定方预先在无虑城留了机关,杀了个回马枪,出其不意夺回无虑城,俘虏了两千高句丽士兵,席卷物资而去。盖苏文这才相信乙至德文的判断,隋军摆出一副饿狼的架势,其实就是打消耗战;盖苏文很干脆地放弃了继续打下去的想法,撤回辽东城。

长安得知还是打了一仗,徐世绩杀敌五万,毁了高句丽的三千顷地粮食,连俘虏带抢弄回来六千人,一个个是哭笑不得。连苏定方的常捷营都派去了,肯定是杨崇安排的,杨汪在政事堂率先发言说:“胜利者是不被批评的,这次就算了,下面的人论功行赏,徐世绩让杨崇赐他一匹好马算了。”

杨汪这是在帮杨崇的忙,昆明镇马场养的都是青海等地送来的好马,这事不难。杨崇笑道:“统叶护送我十匹龟兹马,我给徐世绩一匹。另外,每人送你们一匹青海马,算是同庆。”

“别。”杨汪不同意说:“我不要马,把你府中的好砚台送我两块,贡品的那种质量,就洮河绿砚和浮来红丝砚。”

众人笑起来,现在都知道,杨崇预先买了几块地,专门生产炤砚、黄石砚、吕梁砚、鲁砚四个品种,在长安、洛阳都有分店,生意火爆,洮河绿砚和浮来红丝砚都属于杨崇店里十大精品。房玄龄、杜淹、王老师也要砚台,杨崇都一一答应了,不就是少挣点石头钱嘛。就在大家说笑的当中,杨崇忽然说:“我看了王挺、刘旻的奏章,他们认为现在是收复统万城的机会。”

颉利可汗关押了突利,自己却被西突厥和薛延陀的联军打败,一仗死了四万人,突厥境内是哀鸿遍野,被大隋打败了不要紧,被西突厥打败了也没关系,但是被一个奴役的部落打败,就意味着大草原上的局势要更改。突厥人本来是柔然炼铁奴,阿史那氏最初只有数百家,后来吞并了周围的铁勒部落,打败柔然,才以漠北为中心在鄂尔浑河流域建立政权。

草原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这次要不是薛延陀对西突厥有戒心,担心统叶护变脸,在最后的时刻出工不出力,东突厥的损失会更大。饶是如此,突厥汗国的地盘也丢失了一半,消息传到中原,王挺等人便开始蠢蠢欲动,姜夺突然请缨说:“我去上县。”

政事堂的人并不感觉意外,姜夺是个骄傲的人,在攻占巴地后一直想再建功立业;杜伏威笑道:“就一座统万城而已,不用姜大人前往,王挺是军中宿将,肯定没问题,只需要一个调集物资的转运使就可以了。”

杜伏威也有同样的心思,但是姜夺开口在前,杜伏威不能争,只能拦;两人一抬杠,其他人还真不好开口,都把目光转向杨崇。杨崇静了半天说:“姜夺去河西,指挥单雄信准备从居延海出兵,杨则从柔远镇出兵;攻打统万城,还是交给王挺。宇文儒童负责河西两路转运,司马凡负责上县转运,凌敬负责协调。”

杨崇这安排没毛病,可是姜夺和杜伏威还是提出了临时行营的问题,杨崇晓得两人心思,姜夺是为了面子与行事方便,杜伏威则是为了确定这个惯例。杨崇没有啰嗦,直接任命封德彝为长史,张公瑾为司马;房玄龄给杨崇点了个赞,两个人选不错,转运司是不能随便交出去的。

政事堂散了,早就等在门外的天弃见杨崇出来,上前轻轻地说了几句,杨崇微微颔首,回头向元威等人打了声招呼,便派人找到崔处直,一起跟随天弃而去;杨汪低声问杜淹:“最近有外国的使团前来吗?”

杨汪每天看邸报,这点情况还不清楚?杜淹明白杨汪想问的是发生什么事,摇摇头说:“越王多条线办公,或许哪里有了新情况。”

(本章完)

第623章 豆腐里有药材

长安郡府的办事房里,所有的衙役护卫都被拦在外面,只有几个手握实权的人物在里面纠结,卢君业问清楚武家当时每天专做一块豆腐给王妃崔氏,是受了秦王的安排,连豆腐的配方都是秦王府提供的。那块玉佩是秦王杨俊赏给武家的,这一点崔家和百骑营查的清清楚楚,连孟翻和徐康都认为没问题,但是长安郡丞诸葛嘉会和医学院的山长巢元方却面色紧张,对着武家人的口供一点一点的在翻看斟酌。

诸葛嘉会是个实在人,表情根本没有掩饰;巢元方的眉头越皱越紧,嘴角都在抽搐,这让崔五娘有些紧张。等两人抬起头,孟翻小心请教,巢元方低声说道:“这个豆腐方子里有药材,当年文帝杀了宇文一族的小孩,就是一顿豆腐宴,只不过是宫中秘方。这种药取自曼陀罗花,有让人兴奋的功效,但是会让人上瘾,每天不吃不行。”

孟翻等人脸色顿变,如果巢元方说的是真的,这就是秦王控制崔氏的手段,所以崔氏对秦王不断纳妾不管不问,最后逼急了,下毒想毒死秦王杨俊。诸葛嘉会颔首说:“山长所说不错,我在掌管密药司的时候,见过这样的东西,问题是,是秦王,还是武家在操纵这一切。五娘,暂时不要告诉崔瑶,一切等越王决断;卢大人,你们还要继续辛苦,确定这件事的真相。”

卢君业答应说:“这是下官应该做的,诸葛大人,这种秘方能否做出来?”

巢元方肯定地说:“老夫可以,根据密药司的记录也可以做出来,老夫回去就派人采购相应药物,做出秘方,交付大人。”

巢元方中等身材,面容严峻,和孙思邈不同,巢元方一直是宫廷御医,年纪还不到五十,几乎经历了大隋医药界的所有大事。隋王朝首设太医署,为了规模宏大的官办医学教育,由朝廷下诏,命巢元方主持编纂了征候学专著《诸病源候论》,巢元方还参加了方剂学著作《四海类聚方》的编撰成书,包含历代及民间方剂、验方单方,共两千六百卷。

卢君业又望向孟翻,孟翻晓得拿到药方就要试豆腐能不能做成,摇头说:“你必须找一个和杨家没关系的豆腐坊,否则会被人说是做局。等你第一次成功了,再上报长安郡和御史台,做给他们看,直到最后崔家认可。”

崔家认可,就是崔家相信是谁做的,后面是江湖一笑泯恩仇,还是有怨报怨,其他人,包括杨崇在内都插不了手。如果是武家作祟,那么武家就要准备承受崔家的怒火,尤其是现在崔瑶可以借助杨崇的力量,可以说遇鬼杀鬼,遇佛杀佛;而武家,作为李唐的余孽,处境很不妙。

外面一声高叫,杨崇、崔处直、天弃匆匆地走了进来,众人急忙起身行礼,诸葛嘉会把杨崇让到当中的主位说:“越王,按照我和巢山长的看法,崔氏应该是食用曼陀罗花汁上瘾,最后愤恨出手,毒杀秦王。只不过是秦王主谋,还是武家主谋,目前还不得而知,武华、秦王杨俊都已死去,武士彟兄弟未必知道实情。”

杨崇示意众人落座,自己和崔处直、天弃埋头看起所有的卷宗,三人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崔处直和天弃都一筹莫展,杨崇注视着一张纸,突然问道:“武士彟娶杨则妹妹一事,是杨家谁做的主?”

所有人都一怔,杨则妹妹是在武士彟老婆相里氏死后,武士彟娶的续弦,孟翻出面答道:“当时,杨则在河西军中,郭伦在上县做生意,这桩婚姻是杨侑赐婚,杨恭仁做的主。越王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逼婚,杨恭仁迫不得已,这就说得通了,李渊的余孽不准备再用隋号,为什么把杨恭仁兄弟带走。”

因为杨恭仁知道的秘密,杨崇颔首说:“先把武家所有人押在监狱里,让郭伦夫妇问问他们的妹妹,在武家那么多年,是不是听到什么一星半点的消息。对了,孟翻,武士彟和杨氏就生了一个女儿?”

“就生了一个女儿。”孟翻不理解杨崇为什么关系这件事,肯定地说:“我军攻入长安时,杨氏怀孕八个月,其后和武士彟就没见过面。”

杨崇嗯了一声,历史在这里发生了改变,历史上的那个武则天没有出现;天弃沉吟说:“安伽陀的几个徒弟还在长安,有一个叫珈顿的催眠术相当高明,恐怕不在安伽陀之下,不如让他试试,有了问的方向,兴许能问出一点内容。”

“可以。”杨崇立即拍板,随后叮嘱说:“这个案子的情况切莫外泄,一旦有人知道杨恭仁兄弟没有价值,很可能杀人灭口。”

众人答应一身散去,天弃、徐康、卢君业继续去办案,杨崇和崔处直聊了几句,便和崔五娘一起回到家中。杨崇刚到家,姜菲就让人把杨崇找去,杨崇握着姜菲的手说:“别烦神了,工作嘛,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发生,你现在最关键的养好身体,生下孩子,权力欲不要太重了,崔瑶尺度拿捏得很好。”

姜菲被逗乐了,埋怨说:“没正经的。”

杨崇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才离开姜菲的房间,迎面看见崔瑶,崔瑶走过来说:“那个叫薛仁贵的孩子找到了,可是带到长安后有了麻烦。”

杨崇纳闷地说:“他才多大,有什么麻烦?”

崔瑶笑着说:“那小子一看就是猛将的胚子,史大千和司空行都想收薛仁贵为徒。”

杨崇想了想问:“薛家把人交给你时,怎么说?”

崔瑶抿嘴一笑说:“薛仁贵在家里就是种田的命,薛德音说我们少年营招人,就把他带来了。”

随着背嵬营和常捷营名震天下,都晓得杨崇有个少年营地,专门收养军中将士的孤儿,然后一路磨砺出来,补充这两个营;要不然,薛德音也不会向族中开这个口,帮着杨崇把薛仁贵带出来。

(本章完)

第624章 听曲

杨崇斟酌着说:“让薛仁贵拜在我的门下,史大千有史怀义那个侄子,把薛仁贵交给司空行当义子,他们爷俩正好相依为命。这样,你和史大千说,以后还有好苗子给他。”

杨崇收徒,任何人都没话说,崔瑶顿时点头说好;两人说着话走进房间,崔瑶靠在杨崇身上说:“薛德音很好奇,连他们族里都没在意薛仁贵,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李世民、罗士信、裴行俭,谁告诉你的。”

杨崇摸摸崔瑶的脸说:“你老公有神仙保佑,梦里告诉我的,就像那个虎跑泉。”

崔瑶哼了一声说:“毕竟是嫡子,人还没出来,名声先造出去。杨信有元袭人的家业继承,就我们家杨景命苦。”

杨崇把崔瑶搂在怀里说:“别胡思乱想。有我在,杨景会过得很好。”

杨崇清楚,除非将来杨信、杨景对政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凡两个孩子个人有一点希冀,元家、崔家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真正有些孤单的是姜菲的孩子,姜夺在家里有些事做不了主,偏偏还保留着练武人的傲气,就是与寇九珙的关系,似乎也在走远。

崔五娘走了进来,递给杨崇一张纸条,杨崇看了微微皱眉,郝婷又去找姜菲了,杨崇想了想,立刻让人喊了独孤虹去张宠则那里看歌舞。杨崇明白,朝中很多人对对辅公佑的留守一职有看法,姜夺生擒李建成后更是感觉自己吃亏了,就连张果老劝说都没用。杨崇查出来,问题出在郝婷身上,郝婷记着元慧的遗嘱,虽然不会象元慧那样偏激,但是有些事还是会做出来的。

郝婷现在因为女兵营看管观音婢等人,与这些有权贵担保的女人走得很近,观音婢、李秀宁几乎就相当于郝婷的智囊,亲近到岐晖都有些害怕,写信给冯齐整,要求更换楼观掌教,自愿让贤。郝婷来,肯定是找姜菲要更大的权力,但是打一个统万城至于吗?按照王挺、杨则的能力,就算没有姜夺,应该也没有问题。

杨崇要看歌舞,让侧院乐坊的二十几和乐女小小激动了一番。在其他权贵家,就杨崇这权势这年纪,乐女们恐怕早就不是完璧,可是杨崇连歌舞几乎都很少看,一个个空有十八般武艺用不上。李渊覆灭得快,张宠则没有象那一段时空为李渊生下儿子,所以对李唐的失败看得很淡,从宫中到越王府,张宠则很快活。

不仅是元袭人、独狐虹两个闺蜜的原因,而是杨崇对人客气,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大规矩。唯一不好的就是,杨崇很少看歌舞,张宠则是七窍玲珑的心肠,晓得杨崇不是转了性子,而是另有事情,警告这帮手下人:“一个个浪蹄子当心点,别光想着好事,崔商珪、崔婉儿现在还在幼儿园。”

杨崇想给崔家面子放人,但是两个女人丢不起这个面子,死活不走,崔民干现在正妻到了长安,正闹得不可开交。要不是邢如烟能力超群,恐怕早被沉了黄河,这种情况下,崔民干根本管不了妹妹和女儿,崔夫人更是想要杨崇纳了女儿崔婉儿做妾,在崔夫人眼里,杨崇迟早是要坐上龙椅的,崔婉儿做个贵妃还不绰绰有余。

杨崇正好一步踏进来,听见张宠则的话说:“老四,管管你闺蜜,这也太敢说了,还不把这些小姑娘都教坏了。”

看杨崇没发怒,张宠则赶紧带着众人施礼说:“见过越王,我可是怕她们换了规矩。”

杨崇示意众人起来说:“我是有一首歌,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唱出来?”

《寒蝉凄切》一曲让张宠则等人名声大震,一听有新曲,人人喜形于色,杨崇的这首歌已经请元袭人、独孤虹听过,元袭人还根据杨崇哼的调子谱了曲,最多就是杨崇听听,是否张宠则唱的感觉和声调要改;元袭人和独孤虹都明白,这首歌不是杨崇写的。

张宠则等人也是这个感觉,唱法声调与大隋现在能找到的乐谱完全不同,杨崇或许有作词的可能,但是对作曲,断没有这个水平。张宠则自幼与元袭人一起长大,心知肚明闺蜜的能耐,但是杨崇说元袭人作曲,张宠则自然不会顶真。不过一个时辰,张宠则便唱的有几分的味道,让杨崇想起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岁月。

“记得那年冬天,这里没下雪,看着你失望的眼,我也难过好几天。你要我答应你,说好在明年,要我不能变,守住诺言。那棵树,已经慢慢开始掉叶,你的心也随着枫叶飘远,我还是,来到这里等待诺言,我想终有一天你会从我背后出现……”

独孤虹能感受到杨崇情绪的异常,贴在杨崇耳边说:“要是张宠则象你找的那个人,你就收了吧。”

杨崇闻言身躯一震,晓得独狐虹他们肯定知道了自己刚穿越来雪地唱歌的事,暗骂宇文温多事,握着独孤虹的小手低声说:“本王没那么好色,只是可惜了。”

独孤虹明白杨崇是惋惜张宠则,但是独孤虹晓得,张宠则在越王府是快乐的,杨崇允许张宠则她们出去游玩拜友,每月照发例钱,就跟养了外室一样。只是杨崇不想动她们,时常被姜菲等人取笑,独孤虹扳着杨崇的手指说:“你呢,太在乎这些,张宠则是真愿意,不一定要名分。”

杨崇笑道:“你舍得?”

“那有什么,有人总惦记着,我也不能千日防贼。”独孤虹说完就一闪,躲过杨崇的魔爪,害得杨崇身体一晃。张宠则等人看着,强忍着唱完,放声大笑;杨崇脸一板说:“唱悲歌能唱出笑来,太不用心,重唱。”

崔瑶来的时候,张宠则她们正在唱第二遍,崔瑶摇摇头,走近杨崇说:“别玩了,姜菲有点不高兴。”

杨崇无奈地说:“今天她不高兴也没办法。郝婷要将宇文儒童的转运司调给姜夺,我不躲怎么办?这种先例不可开,姜夺眼下不想做外戚,非要建一个无人能及的功勋。”

(本章完)

第625章 刑场疯狂

李靖从商洛打到巴蜀,等于攻占整个南方;徐世绩从洛阳打到辽东,横扫北方,姜夺要是想超过两人,除非灭了突厥。但是杨崇并不准备现在动手,姜夺要转运司就是想凭河西的力量单独行事。这种情况下,杨崇自然不会答应,崔瑶低头说:“姜菲决定自己前往河西养病。”

杨崇杀机一现,让人找来虞绰,直接宣布说:“调宇文儒童回来出任枢密院副使,房玄龄代兵部尚书,以戴胄为河西转运使,屈突盖为高昌郡守,韦挺为鄯善郡守。让孙伏伽他们把李氏父子的案子判了吧,有多少风浪,我们一起了结。”

这样的了结充满杀气,虞绰清楚府中发生的事情,晓得杨崇决心已下,立即去通知各个部门;等一切安排好,杨崇才去见姜菲,姜菲怀着身孕前来迎接,杨崇摆摆手说:“不用去河西养病了,去大兴医塾吧,孙老神仙会照顾你的。”

长安震惊,就在姜夺出征的时候,姜菲去了医塾,等于离开政治中心;一直拖着的宣判终于来了,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判李渊、李世民灭三族,李世民以勾结突厥、叛逆等罪,连累包括李秀宁、观音婢等人,李世民的子女全部被判流放边疆。楚王杜伏威出面要求赦免孩童,被刑部拒绝了,勾结突厥应该灭九族,灭三族已经是宽大处理,更何况李世民的子女只是流放。

李秀静希望段纶出面求情被拒绝,愤而要求和离与家人同死;段纶怒斥道:“你要死了,建成和元吉的孩子在长安谁来管,观音婢和高家那几个混帐要是不作死,哪会有这事。不要以为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们李家,你们让一批有一批的人去白白送死,难道还不够吗?萧铣可是灭了九族,她女儿死的时候只有八岁。”

高士廉被杀后,高履行一直跟随李世民在北平,高至行、高真行、高审行就是观音婢的长随,有什么观音婢不方便出面的地方,都是三兄弟跑腿。这次都被刑部判了斩立决,只有老三高纯行、老六高慎行没有参与,依旧活得自在。

李秀静一听快要疯了,一头冲进了监狱,对着李秀宁嚎啕大哭,李秀宁听完姐姐的哭诉,摇头说:“不要怪段纶他们,能做的他们都做了。长孙无忌、常何、韦挺、裴寂、温大雅都来找过我,要我劝观音婢放弃行动,可是我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怪不了谁;杨崇从现在开始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政事堂的时代结束了,你一定要小心。”

李秀宁明白,观音婢的目的就是要把杨崇逼到独夫民贼的地步,现在成功了,但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杨崇一旦大权独揽,观音婢结的那张网就会被扯得稀烂,如果李秀宁估计没错的话,杜伏威立刻长安的日子屈指可数。

李秀宁在行刑前见到了杨崇,只问当年指名做人质的事,杨崇如实相告:“秀宁,你的军事才能不在李世民之下,要你做人质,就是断了李渊的一只手臂。只是你们李家的红颜不让须眉,要不然,李渊是能讲和的,他一直想挣扎到底,就是认为李秀静和观音婢的活动能动摇长安,所以放过了谈判的机会。”

李秀宁想想,还是忍不住地问:“你能放过李承乾他们吗?”

杨崇微微笑道:“为什么,将来再来一次李花飞杨花落?”

李秀宁轻声说:“家族已灭,两个孩子还能怎样?”

杨崇讥笑道:“赵郡李氏可没有灭,我不是留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孩子吗?五姓七望中损失最小的一个门阀就是赵郡李氏,李世民在河北的时候不断杀崔氏、卢氏,不就是为了将来。我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家是赵郡李氏,只是一直不愿深究罢了。可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就让我们把这盘棋下完吧。”

“不可。”李秀宁恍然大悟,自己这些人认为最机密的事情,其实在有些人眼里一钱不值,杨崇的屠刀不是杜伏威这样的草莽,一切没变,还是对准了不合作的门阀。杨崇挥挥手,没有给李秀宁说话的机会,示意拖走,李秀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道:“我用元慧和李百药的秘密交换。”

天弃喊住拉扯的护卫,杨崇冷冷地说:“我不在乎秘密,我需要的是人,如果你知道杨恭仁等人被关在哪里,一条人命换一条人命。”

李秀宁调整一下呼吸说:“元慧在楼观最得意的弟子就是姜菲和郝婷,但是在楼观以外,她还有一个养子,就是阚棱。”

不光天弃,就是在场的太常卿卢彦卿、光禄卿杨浩、卫尉梁硕都惊呆了,最平静的是杨崇,不慌不忙地说:“阚棱是我军中柱石,楚王的义子,怎么会和元慧扯上关系,李秀宁,你不要死到临头还在挑拨离间。”

“我挑拨。”李秀宁气急而笑:“杨崇,王雄诞与阚棱号称江淮军中双雄,投奔你的时候位置相当,短短的两三年,王雄诞已经是十六卫大将军之一,阚棱为什么还是一个郡守,是因为你一直在怀疑。姜菲和郝婷只知道元慧的养子八岁时去向不明,但是你和李淳风都是有天算之力的人,难道没查到一点线索吗?”

杨崇摇头说道:“我真的是不知道,天弃,你来说。”

天弃毫不表情地说:“元慧师太的养子杨棱,大业二年,八岁时失踪,被一辆马车送到洛阳,随即下落不明。这件事楼观里很多人都知道,奇怪的是,楼观道没有追查下去,元慧本人也没有通过元家的力量去调查。”

李秀宁捋了捋秀发说:“杨棱就是阚棱。阚棱是被元慧师太送走的,因为归鸟传来了消息,准备和元慧师太放舟海外。但是随着你的出现,一切都偏离了预定的轨迹,归鸟的手下等了五年,传来归鸟和逃回中原的人全部死去的消息;那个人本来是赵郡李氏的人,就和李百药联系,李百药做了一个让人费解的决定,让阚棱自己成长。”

(本章完)

第626章 求情

杨崇点点头说:“不错的故事,我只能替元慧师太高兴,日后多了一个给他上香的人。”

如果李秀宁说的是真的,阚棱当时八岁,应该记得大部分的人和事,回到长安都不和姜菲等人联系,不外乎是准备与过去隔断,或者是别有用心。很明显,杨崇不想讨论这些,李秀宁得意地一笑说:“当时收留阚棱的那个人就是死在你面前的拓跋搏。”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样的拓跋搏绝对是假的,但是杨崇说过拓跋搏提供给他许多情报,那么真正的拓跋搏肯定还活着。杨崇摇摇头说:“裴矩交出岁寒堂资料的时候,我们就知道错杀了一个替身,已经通过拓跋搏的网络传话给他。天弃,去把裴大人请来。”

李秀宁也愣住了,不是裴矩一直在江南追查杨恭仁下落吗?怎么会在长安,这杨崇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裴矩竟然就在刑场外的马车上,精神矍铄地跟着天弃进来落座,无声地笑道:“秀宁姑娘确实知道不少,直说吧,拓跋搏是不是在李百药的身边?”

李秀宁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上个月去了大利城,一个月去了三次。”

杨崇、裴矩在大利城都有人,要查一个月出现三次的人没有特别大的难度,只要下功夫,可以说拓跋搏肯定逃不掉。杨崇和裴矩都笑了起来,杨崇淡淡地说:“我找到了这个人,等于李世民和颉利可汗也找到了这个人,甚至会暴露我和裴老的人。情报战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摘不清的;李秀宁,我让裴老来,是希望你直接报一个名字出来确认,模拟两可的线索没有用,天弃,带她下去吧。”

裴矩站起来,走到李秀宁面前说:“秀宁姑娘,越王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拓跋搏也比你想象的神秘。我们对过名单了,除了三个故意留下的联络点,拓跋搏的人全部换了地方;并且,拓跋搏不是李氏的人,他需要越王,因为他有复国之志。别忘了,拓跋姓就是元氏,否则李德林收这样一个学生做什么,拓跋搏武功卓绝,李德林却是文采斐然。”

卢彦卿三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国,恢复拓跋氏的大魏,杨崇要是答应岂不是头脑不好;杨崇回头解释说:“我准备在漠北保持柔然、鲜卑、薛延陀、突厥四国,各族共存,保持草原上的繁荣。其实李世民退守北平的时候,我考虑过把室韦的地盘给他,但是这小子天纵之才,看不上室韦,看上的是突厥。”

卢彦卿等人立即明白,大隋不可能一下子冲进草原,杨崇这么做就是不想薛延陀取代突厥,刚打趴下一个又蹦跶出来一个。四国争雄,没有一个不需要大隋的支持,不用开战,大隋就是理所当然的霸主;至于共存,按照杨崇对待铁勒、羌族、山越的手段,不会有一点问题。

李秀宁仰天长叹,连临死前的筹谋都无法实现,不是自己无人,而是对手太强大;观音婢等人全部被按跪倒在刑场上,孙伏伽扔下令牌,刀斧手正要动手,就听见有人高呼:“刀下留人。”

一队十来骑闯入刑场,温大雅、温彦博、李纲等人在警戒圈下了马,匆匆来到了监斩台前跪倒,温大雅求情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越王能法外开恩,特赦这些妇女儿童不死。”

天弃答复的声音犹如寒冰:“萧铣的女儿八岁,窦建德的儿子两岁,李家父子杀他们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声;你们不是为了道义,不过是心中有幻想,做点什么,可以博得别人的一声喝彩,弥补心中的失落感。朝廷给了你们重新起来的机会,不是为了做样子,是因为你们的才华,是想百姓因你们而受益。”

天弃话说得如同刀锋一般锋利,飘荡在空气之中,整个刑场立即静了下来。温大雅等人一时竟无从反驳,各朝各代的降臣,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象他们这样一帮降臣冲进法场,要救的还是旧主家人,那就是诛心之罪;换做杨坚杨广,一个个直接拖下去就杀了,根本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温大雅叩首说:“下官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是孤儿寡母,实在心中不忍。”

孙伏伽冷声问道:“孤儿寡母,温大人是认为判罚不公?”

温彦博急忙答道:“长孙氏等人最该万死,只是先前长孙无乃已经把长孙氏领回家,再作为李世民家眷,有些不妥。”

杨崇颔首说:“既然如此,孙大人,派人调案卷到现场,长孙氏暂时留下,把其他人行刑。”

“王爷。”李纲跪行上前,拦住温氏兄弟说:“天下新安,百姓希望过上安宁的日子,王爷现在正是收拢民心的时候,长孙氏等人死是小事,若是有疑问地杀掉,传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李唐失去江山,与萧铣、窦建德的死不无关系,王爷不可重蹈覆辙,杀与不杀,都不急在这一点点时间。”

李纲高风亮节,当年是北周齐王宇文宪的参军时,周宣帝宇文赟准备杀宇文宪,召来他的僚属诬陷编造罪名,李纲誓死没有屈从;宇文宪被杀后,李纲用没有帏盖的车子载着宇文宪的尸体。宇文宪生前的属吏都躲得远远的,只有李纲一个人扶着棺材嚎啕恸哭,安葬宇文宪后才离开,这样的一个人,能说出这番话也算到了极限。

杨崇声音放缓说:“李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都起来吧,本王原本不想牵连太多,既然诸位一定要看清真相,天弃,安排人把所有的人证物证取来。王珪,通知军营准备午饭,我们就在这里吃。”

卢彦卿想想还是没说,杨崇预先让裴矩等在这里,就是有所准备,温大雅等人跳出来,恐怕正好是自投罗网,或者干脆就是杨崇安排的戏段。

(本章完)

第627章 风波恶

去刑部的人很快回来,杜伏威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大理寺,以尚书令的身份不让取出卷宗,说审案就要在大理寺进行,到法场是乱了规矩。法场的风凉飕飕的,远处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包括温大雅他们都明白,没有人能救长孙氏。如果案卷调来,兴许还能争辩几句,没有案卷,杨崇就会坚持原判,因为这关系到脸面和权力象征。

杨崇站了起来笑笑,示意打开附近值班哨的房门,裴寂和彭魔云领着一批武士走了出来,两人手中各捧着一匣封存的案卷;裴寂作为礼部员外郎,不是去东北出使霫国了吗?怎么会在长安,匣子里又是什么文件。温大雅等人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杨崇让吏员当场宣读其中资料,是一群人写给李世民的信,还有长孙氏的一本记载联络官员的笔记。

长孙氏势若疯魔地吼叫着:“裴寂,就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亏你还是我公公李渊的好友。”

裴寂老脸一阵抽搐,目露寒光说:“你们李家相信我吗?你把这些都装在我的马车里,却不告诉我,还派了杀手暗中监视我们父子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灭口。长孙氏,你如果为那些同情你的人想,在李世民和突厥失败后,就应该把这些信烧掉,而不是送给李世民,作为要挟他们的工具。”

杨崇无奈地对监斩台上下的官员说:“我本来想学曹操,在李世民死后,把这些信烧掉,可是太多的人想着李家的恩泽,或是担心信件在长孙氏手中,为了大隋,今天我就做一次留名史册的恶人,凡是有信件的官员全部罢职抓捕,长孙氏笔记中的每件事都要查清落实。”

曹操官渡之战击败袁绍后,缴获一堆自己的属下和袁绍私下的通信,曹操按着信抓人,而是一把火把信都烧了,既往不咎。曹操说:“当时袁绍强大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赢,何况那些下属。”

杨崇的情况与曹操有些相似,李唐和杨崇手下的官员,超过一半是名门望族或是被名门豪族、地方势力认可推荐的人,人际关系是相当复杂的,父子、兄弟、朋友各仕其主的现象很普遍。说白了,大家都是求官,利益总的来说是一致的,不管谁当老大,咱们都当官,平时联络一下感情,到时候有人脉可以用。

但是李唐已经失败,还直接与已经是奴籍的长孙氏联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是忠心投靠李家的表现,相对于长安来说,是十足的造反。天弃放出了军用烟花,长安戒严,一日抓捕四十三名官员,包括楚王府司马李大亮;数以千计的快马按照二十人一小队,不断地带着军令奔赴各方。

长孙氏和李秀宁等人全部在刑场被砍头示众,刚到河西的兵部尚书姜夺被召回,长安取消了北上的行动。裴寂立下大功,出任丞相府右长史;裴矩出任内史侍郎,没有和长孙氏勾结的李纲出任礼部侍郎,温大雅出任右御卫的记室参军;温彦博刚刚投诚,被授为文林郎。

温君悠在府里悠悠地看着温大雅说:“你相信了吗?李唐就是过去,越王等的是一个机会,裴寂的投靠就是最好的机会,杀掉长孙氏和李秀宁的机会。只是因为你们的冲动,连累了那么多的官员,要知道,如果他们只是一个个被越王找去,绝大多数人还是可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我明白。”温大雅点头说:“杨崇要的是利用价值,有些事可以交换,但是下面的官员没有东西,也不敢交换,只能严上加严。可是我很奇怪,楚王为什么会在大理寺,为什么会阻拦拿卷宗?”

温彦博低头说:“是我和刘大俱商量的,预先刘大俱通知了李安期。”

温君悠摆摆手说:“越王不会在意这些,对于楚王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阚棱得知自己身份泄露,最后是跟随姜夺,还是继续跟着杜伏威,都是两难说的境地。”

姜夺回到长安的时候,李大亮、彭武杰等一批官员已经被处决,光是兵部在长安的位置就空出来二十多个,来府上拜访姜夺的人络绎不绝。姜夺一个没见,与封德彝商议:“越王准备怎么做?”

在长孙氏的笔记中,郝婷一个人占了很大的篇幅,杨崇只是召回姜夺处理兵部的事情,但是三省六部说闲话的不是一个两个。封德彝微笑道:“大人不必担心,越王只是众口难掩,罢免了夫人在女兵营的权力,并没有动大人的心思。只要王妃生出的是世子,那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封德彝最擅长琢磨人心,杨崇要是想动姜夺,何必召回姜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房玄龄把兵部掌控起来。至于说姜夺有没有可能因此在河西造反,那就是扯淡,除了单雄信有可能,其他的杨则、杨机、厉文昕、拓跋安虎、叶黑龙、尉迟恭这些人,都是杨崇的铁杆粉丝加心腹,就是姜菲带着儿子喊他们造反也不可能。所以杨崇真正的用意,是不准备现在与突厥开战,想的还是和睦相处,发展经济。

姜夺点点头说:“我这次可是被妹妹骂死了,去越王府,师傅也不给我好脸色看。”

坐在一旁的封德彝心里话,张果老要是给你好脸色那就怪了,长孙氏能结出这样一张网,郝婷功不可没,根据长孙氏的笔记,很多官员都是因为郝婷的通知,而重新联系上的,甚至有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姜夺在拉拢人,等落了水才晓得成了李世民的盟友。可以说,要不是姜夺与杨崇的特殊关系,姜夺现在已经免职回家了。

唯独阚棱,他是归鸟和元慧师太儿子一事已经暴露,杜伏威甚至来信询问。阚棱曾经担心杨崇会不会在意,好友王雄诞和上司李靖都预先打了招呼,元慧是姜菲的师傅、算元袭人姑姑,你就是杨崇的亲戚,无需任何担心;杨崇也亲自写了一封家信,说天下之争,亲戚互杀是常事,自己对归鸟没有偏见,还说姜菲、郝婷都希望阚棱去家里做客,阚棱才安心。

(本章完)

第628章 大利城的吼声

大利城就在成乐城的西北二十里,两座城形成了一个非常稠密的居民区,人流不息,驼马不断。成乐城是汉高祖刘邦时建的,当时定襄郡的郡治,辖有成乐、桐过、都武、襄阴、骆、武皋、安陶、武城、武要、武进、复陆、定襄十二县。鲜卑族拓跋部占领这一带后,一度改名为盛乐城;晋建兴三年,势力大增的拓跋部首领猗卢就以盛乐城为其北都,改称为魏王。

大利城是开皇十九年,隋文帝为归附的突厥启民可汗建造,大业年间一度是新设的定襄郡郡治,圣天子杨广的观风行殿曾巡幸到大利城,现在两座城池间的木板城就是模仿行城而建,草原上各部落的首领都有住宅在里面。在颉利可汗眼里,隋天子用的东西就是给自己和手下贵族用的,只是物资紧张,只能用木板城解决这个尴尬。

颉利实际上也是没办法,哪怕在外面再到处抢劫,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是想好好做一番事业,改变民生。可是大利、成乐两城民风彪悍,大利城中基本上都是突厥居民,成乐城中是以鲜卑、汉人为主的各族杂居;因此草原上的部落首领更喜欢成乐城,商业丰富,可以小小的作威作福,不像进了大利城,铁勒族的大首领竟然会被突厥平民看不起。

因此成乐城从启民可汗时期开始,就成为了突厥的商业中心,贯通四门的两条大街成为实实在在的热闹街道,与突厥其他地方的气氛完全不一样。楼房店铺连绵,街道外也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小集市,虽然建筑风格怪诞了一些,除了古建筑,新建的房屋大多是朴实无华的木石结构,充满了不同种族的喜好。

走私掮客和干非法勾当的人出没城中,商贩工匠只要能保得性命离开,不都能狠狠地赚上一笔。自从中原大乱,逃难的百姓加上突厥掠夺的俘虏,先后有三万人被安置在成乐城,不仅在城外开辟了大量的良田,也带来中原百姓的习惯,造就了一个类似于中原城镇的怪胎,让突厥贵族学习中原的同时,多了许多想法。

颉利自己的地盘在沃野城,那里同样移民了四万中原百姓,由于杨崇先期在河西时期的大力支持,还有佛门带来的一系列技术和知识,沃野镇比成乐城更加繁华;要不是上一次进攻河西毁掉了自己的贸易之路,成乐城最多也就是沃野三镇的一半昌盛。颉利可汗和赵德言想要汉化,正是看到这两处的成就,还有榆林、雁门等城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不愿意像以往的突厥之主那样,只是抢掠,而是想试着来管理汉人。

不过突厥的政治中心还是在大利城内,比如各位突厥权贵的官邸和住所,突厥大军常备的粮仓、监狱、国库等等。由于大利城是模仿太原而建,大利城的监狱和太原监狱的格局一样,规模大而且分工明确,很多重犯就关在里面,可惜重犯都是不安分的主,尤其在得知大人物来的时候,总要生些事出来。

现在李唐的那位秦王李世民就在重监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怒吼,李世民的内功精湛,在监狱里只是软禁限制自由,平日里伙食不差,听上去声音中气十足,康苏密担心地问赵德言:“这小子没事吧。”

“没事。”赵德言神闲气定地说:“喜欢的女人刚刚被杀,任谁都一下子受不了。最关键的是,观音婢帮他拉起的那帮人,恐怕是最后支持李唐的人,这批人被杨崇干掉了,李世民就算能杀回去,最多就是像在杨政道那里,做一个大官而已。”

康苏密低声说:“何不把这小子派回去刺杀杨崇?”

赵德言瞅了一眼咆哮的方向说:“李世民心机够深,或许现在的疯魔是装出来的,等一回中原,说不定没有去刺杀杨崇,而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这种整天想着称王的人,不会去舍身冒险,李世民他才二十出头,大不了重娶一个女人,再生几个孩子。”

赵德言毕竟是汉人,对同胞的心思可以了如指掌,说出的话入木三分,康苏密点头赞同说:“还真是这样。赵大人,现在可汗锐志改革,听你的话把突利又放了出来,以后还要指望你多多照顾下官。”

谁说突厥人一根直肠子不会说话,康苏密的态度就很实际,能让颉利可汗放虎归山,赵德言在颉利可汗心目中的地位和政治手腕都是杠杠的;赵德言点着头说:“大人言重了,我们是同僚,以后共同发展,帮助可汗成就千秋大业。”

两人说着,就看见突利已经剃好头发,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服,从监室里走出来,双双迎上前参见;突利坐了几个月牢,人变得成熟了许多,客客气气地回礼,然后跟着两人到行宫参见颉利可汗。颉利可汗和颜悦色地对突利说:“突利,受苦了,是叔叔性子暴躁了一点,好在打退了西突厥和薛延陀的进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德言,说说你的规划。”

赵德言的主张就是模仿大隋,利用法令加强可汗的权力,然后象中原一样征收税赋,赵德言介绍说:“我们准备开始建三十六郡,大利城、沃野城等处设六郡,步利设主管的霫部、统特勤主管的胡部、斛特勤主管的斛薛部各设四郡,东北方面人口众多,室韦八郡、契丹五郡、靺鞨三郡、奚族两部。另外从杨政道的各郡、高句丽、西域各国收税。”

突利听了,怀疑地看看颉利可汗和赵德言,契丹、奚族已经和自己开战,靺鞨依附高句丽,这十个郡上哪收税去。义成公主笑着说:“突利,杨崇的安州现在就能收税,我们的人去看过,商业税每天都收,可是契丹、奚族、霫部还是不断地拿物资去换粮食、日用品、铁器等等,比交给我们的多多了。”

(本章完)

第629章 安州交市

安州,现在就是阿会部的痛,自从刘黑闼驻军后,方城就成了一个重要的商贸城市,各族的羊、马、牛、驼、貂皮都运到此处交易,而大隋提供食盐、铁锅、铁锄、瓷碗、布匹、烧酒、茶叶、大米等等,在交市监周围,甚至开了三十几家大大小小的饭店,让来宾领略中原的美味。

为了鼓励交易,虽然是以货易货,但是每交易一头牲畜,交市监的官吏就会主动地送胡人两枚铜钱,等下次来交易的时候,就可以抵一头牲畜的税钱。如果一次***一百头牲畜,还会另外有两百文铜钱的奖励,一样可以当做税钱,也可以到饭店、百货店消费。

大贺摩会走在城中,只能感慨汉人的精明,两枚铜钱并不值钱,两百文也不算多,但是有了这些铜钱的外快,契丹、室韦、奚族、霫部各部就很少进行彼此间的交易,宁愿与汉人、鲜卑人交易。至于多拿两百文,大多是到饭店吃一餐,或是到对面的百货街上买上一两样小玩意,带回去给家人。

阿卜固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跟在大贺摩会后面看得兴高采烈,这是个大棘城一样热闹的地方,但是路程近了五六天;迎面一位汉人吏员匆匆跑来,朝大贺摩会行礼说:“我家大人听说酋长来了,想请酋长吃顿便饭。”

大贺摩会很意外,问道:“你们大人是哪一位?”

“交市监副监尉迟笑大人。”吏员不卑不亢地说,大贺摩会点点头,示意吏员带路;方城交市监只有副监,尉迟笑是榨场官职最大的官员,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吏员领着大贺摩会一行来到榨场最大的松林饭店,尉迟笑果然等着;看大贺摩会七个人进来,尉迟笑吩咐吏员给五名随从在大堂单开一桌,自己带着大贺摩会叔侄进入雅间。

桌上一大盘红烧鱼,一大盘撒着胡椒粉的白切羊肉,一碟炒花生米,一碟红烧肉,还有两屉包子和一锅米饭,酒是瓶装的汾酒。阿卜固一听尉迟笑说“随意”,就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埋头吃起来;大贺摩会和尉迟笑喝着老酒,聊一些东北的风俗人情;两人都很自觉,不谈东北现在暗流激涌的形势。

尉迟笑说着吕梁山的特产,突然话锋一转说:“酋长回去可以和大酋长商量一下,如果需要帮助过冬的话提早和我们说,我们有办法帮你们解决冬天的食物,并且你们付出的代价极小。”

大贺摩会和阿卜固都一愣,大贺摩会不信说:“你们的粮食都成困难,要从长城以内运来,还说帮我们解决。”

这是公开的秘密,异族不止一次指使马贼,或者干脆扮作马贼来抢,自然晓得四条运粮的通道;尉迟笑咪了口酒说:“去年冬天冰雪封路,你看见我们缺粮了吗?”

没有,契丹族冻死了几百人也没有等到粮车,隋人至少两个月没有运输粮食,原以为是城中的存粮,现在看是另有诀窍。大贺摩会直截了当地问道:“需要什么条件?”

“和我们做生意。”尉迟笑稳当当地说:“按照我们的要求和我们做生意,比如,我们需要一百匹马,你不能用一百匹羊来抵销。”

大贺摩会板起脸说:“我们契丹人从来不做这种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过冬的问题。”

尉迟笑赞许地点点头说:“你们现在占据着辽河故地,确实有这种豪气,大不了往我们燕山这边深入,想办法抢一点回去。但是双方的子民非要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吗,我们希望你们首先能自足,然后帮助你们建造城池稳定下来,大家好好地生活,最好几十年、上百年看不到战争。”

尉迟笑上任前,有幸听杨崇做了一次战略分析,对中原危险最大的就是占据辽河的契丹,杨崇认为辽河那片草原就是进入中原的跳板。东胡、乌桓、鲜卑、柔然、敕勒这些横行一时的马上民族,未进入辽河之前大都生活在高原和寒域,自然条件相对恶劣,游牧民族中只有身体最强的个体得以生存下来,并逐渐使部落群体中人人都是最优秀、最强健。

这些渔猎游牧民族只要进入自然条件优越的辽河,就会快速成长壮大,广阔平坦、水草丰美的草原,使马上民族的优势得以迅速发扬,一旦养育得人强马壮,就会有入主中原的欲望。所以杨崇的主张是,守住辽河地域和安州,才能解除长城以北的危险,在大隋没有能力北上的时候,就需要选择一个能和大隋相安无事的邻居,尉迟笑来方城的目标就是契丹。

大贺摩会、阿卜固有点不相信地看看尉迟笑。这一年多时间,大隋展示了他们不可一世的战斗力,契丹、突厥、奚族、靺鞨、高句丽都被打得人仰马翻,丢失了大片的土地,眼前的交市副监竟然说希望几十年、上百年看不到战争,不由得让叔侄二人满腹疑虑。大贺摩会沉着地说:“说来听听。”

尉迟笑点头一笑说:“我们希望你们养猪,你吃吃这种猪肉,是不是比室韦养的猪好吃;我告诉你们,我们的一头猪最起码比室韦人养的猪重一半,一百七八十斤是稳的。你们想想,养猪比养牛羊方便,就是一人养一头也没问题,到了冬天,你们一人吃一头猪,能吃多长时间,省一点一个月没问题吧。”

大贺摩会眨眨眼,一手拽过尉迟笑说:“带我去看看你们的猪。”

尉迟笑一边笑着摇头,一边领着契丹人到军营的养猪场和几户附近的养猪人家去看,养大的猪真有尉迟笑说的重量,一头在杀的猪足足有两百斤重。大贺摩会明白,自己遇到魔鬼了,室韦人养的猪能有一百二三十斤那就不得了了,眼前这个狡猾的隋朝官员如果和自己谈不拢,肯定会去找契丹的其他部落,甚至室韦人谈判。

(本章完)

第630章 分裂的苗头

东北天寒地冷的时间多,草原上物资匮乏,大贺摩会不能让自己的部落失去这种获得技术的机会,哪怕明知道对方就是魔鬼,大贺摩会也下决心要把交道打下去,问道:“说说你们的条件。”

尉迟笑没有急着说条件,而是问道:“你们打败了突厥一次,如果他们再打过来,你们怎么办?”

大贺摩会毫不含糊地说:“继续打。”

开弓没有回头箭,除非突厥主动和谈,契丹没有更多的退路,要是大贺摩会主动求过去,便会面临着无休止的勒索和欺诈。尉迟笑点点头,带着他们来到刺史府,刘黑闼接见了大贺摩会说:“长安有意在辽河地带设松州,下辖赤山郡、松漠郡,你们兄弟都是一时豪杰,大贺氏联盟要是能够归附长安,我们可以给你们养猪的技术、提供铁器,资助你们建造辽河城和松漠城。”

其实魏晋以来的辽河城就是刘黑闼他们现在居住的方城,只不过北燕皇帝嫌鬼字不好听,改为方城;长安很适合地遗忘了,刘黑闼也很适合地遗忘了。大贺摩会倒吸一口凉气,前景很吸引人,但是这样一来,大贺氏联盟就会成为各方面的眼中钉,突厥铁骑恐怕转眼就会到。大贺摩会只能说回去禀告,临走的时候,刘黑闼送给大贺咄罗一箱瓷器和一箱茶叶。

大贺摩会一路上忐忑不安,隋人的诡计并不高深莫测,但是让人难以割舍,好在现在是哥哥大贺咄罗是联盟的大酋长,最后不需要自己决断。可是当大贺摩会叔侄到家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更傻眼的事情,突利回来了,要把契丹划分为五个郡,实力强大的大贺部、独活部、坠斤部、伏部各为一郡,弱小的绝便部、芬问部、突便部、芮奚部四部合为一郡。

伏部的酋长孙敖曹已经附议了,大贺氏部落联盟时期,契丹族部落及部落联盟首领的产生,不是世袭而是选举,按契丹旧制,部落联盟大酋长及八部酋长夷离堇,每三年推选一次。伏部是仅次于大贺部的部落,孙敖曹是上一任的大酋长,孙敖曹的表态让大贺咄罗很生气,也很无奈。

现在的八部不是契丹古八部,契丹南下的几百年中,先后被北魏、高句丽、蠕蠕、北齐侵袭,古八族崩溃流离,分别活动在大隋的辽西、高句丽的辽东、突厥的白狼河,最后依附于大隋,在隋文帝杨坚的主持下,才得以三部分契丹人返回故地,依托臣水而居,重新建立八部。

大贺部、绝便部、芬问部出自白狼河,独活部、坠斤部、突便部、芮奚部出自辽东,伏部来自辽西。从一开始就是有缝隙的,只不过前些年大隋顾不上这一块,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更是让突厥在东北占尽上风。

但是谁都明白,三个宗主国中还是大隋对契丹族最友善,乙室革等小部落三千多户就留在幽州各地,现在全是隋人。大贺咄罗清楚,现在杨崇的步步推进,已经有重新洗牌的意思,孙敖曹的附议并不是想跟在突利后面混饭吃,而是想趁机在联盟中独树一帜,必要的时候回到辽西去。

营州、安州目前对外族一视同仁,只需要对大隋的忠诚,象伏部这样出自于大隋的部落是最适合去归附的。如果没有大贺摩会带回来的消息,大贺咄罗还准备压制一下伏部,但是现在大贺咄罗不仅不敢动,还要在联盟里封锁这种消息,免得孙敖曹得到消息,带着伏部立即跑路。

上一次与大隋作战,契丹损失了两万多控弦之士,死的大多是大贺、独活、坠斤、突便四部的人,至今没有恢复战斗力,包括大贺咄罗自己,都没有再打一仗的勇气。就在这时候,安州传来消息,长安的使者萧瑀到了安州,想请大贺咄罗和八部酋长一起去见一面,宣读大隋的旨意。

这是逼上城门的架势,也是徐世绩、萧瑀等人商议出来的结论,让刘黑闼、尉迟笑慢慢地引诱契丹各部,再寻找机会突破。接到东突厥三十六郡的计划,所有人都明白机会来了,萧瑀到了安州,得知刘黑闼刚跟契丹接触过,立即派人传信,不让契丹有过多考虑的时间。

大贺咄罗对中土还是了解的,知道萧瑀是圣天子杨广的小舅子,曾经是李唐的民部尚书,这样的人物到了北疆,那一定是要有个结果的。可是大贺咄罗又慢了一步,孙敖曹带着礼物抢先到达安州,拜见了萧瑀、刘黑闼,被大隋直接任命为赤山郡郡守,还去函给突利说明情况,建议突利给伏部的郡名也叫赤山郡。

突利看完安州的信函,意外地发现随同送来的新婚贺礼中有一张在涿郡提货的货单,五千套盔甲,就这么夹在一个精美的楠木珠宝盒里,摆在一对晶莹剔透的浦珠之下;相对于盔甲,那两颗价值千金的珠宝显得微不足道。

突利头上的汗慢慢地渗出来,隋人太狡猾,这件事要是被三叔颉利可汗知道,突利有一百张嘴也不说不清;还有赤山郡的名称,实际上就是一种欺瞒的手段,孙敖曹可以借此左右逢源,让大隋的一只脚跨进辽河的草原。突利的新婚妻子淮南公主看出了突利的窘迫,好奇地拿过公函和提货单观看。

淮南公主还是有几分见识的,能出手如此豪阔的只有长安的那些人,需要知道的是仅仅两个问题,涿郡的接头人是谁,代表自己还是代表朝廷。第二天,这问题就有答案了,执失思力从长安送来一封信,杨崇建议突利牙旗改为啧州,以突厥和执失部为主,下设十二个郡,所有的城池有大隋解决。

执失思力这是明显的背叛,但是从执失部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安居乐业的机会。因为杨崇在最后写了一段话:“大隋愿意接纳没有野心的人,愿意朴素的百姓每天生活在笑容中,愿意突厥族的子民不用再承受饥饿、杀戮、流离,每日三餐。突利,作为你的一个前辈,我希望你看到契丹族的生活后再做决定,愿我们的每次努力都有好结果,杨崇。”

(本章完)

第631章 东北不缺粮

淮南公主是个多才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看了执失思力的信后拍手说:“难怪就算赵德言那样的人说到杨崇都是敬意,如此胸怀,当年圣天子也差了一点。只是听说杨崇是个商人,言行不一致,就怕未必可信。”

突利叹口气说:“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丧失信心,就是李世民与杨崇的大战,复盘时,无论我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都发现自己毫无胜算。这个世上,能与杨崇一争长短,兴许只有盟兄李世民和三叔。杨崇很早就知道李世民是对手和名将,却没有算计李世民,已经很了不起,换了我,早派人杀了李世民。”

这是大隋和突厥权贵人所皆知的事情,突利话里的意思就是不信又如何,淮南公主笑道:“那我替你去一趟涿郡,好歹我是大隋皇族,又是个女人,徐世绩再怎么样,也不会与我为难。”

突利笑道:“那怎么行,要是这样,我岂不被杨崇手下人看轻,我们一起去,正好陪你在涿郡买点东西。”

突利一直感觉自己是高攀,所以情愿为老婆多做点事,再说买女人的东西,对他这个小可汗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淮南公主忽然收起笑容说:“能不能和杨崇说,保留杨政道的地盘?”

突利呆了一下说:“你们多心了,只要你们不参与大隋和突厥的战斗,杨崇根本不会动你们。我知道杨崇忽然杀了李世民家人,你们恐慌,赵德言和我分析了一夜,说杨崇一直惜才,希望有机会利用亲情招揽李世民,但是观音婢鱼死网破的做法,让杨崇最后选择了放弃。赵德言说这就是命,如果李世民被擒,那一切就会改变。”

淮南公主点点头,如果李世民被抓,很可能会因为老婆孩子投降长安,那么后面的故事就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淮南公主想了想心生疑问:“赵德言那个人渣似乎对你很好,这次也是他向颉利可汗说情,可汗才放了你?”

突利忍不住笑道:“他是我的汉语老师,我这么软弱绝对跟他有关系,从小就教育我以德服人,和草原上的信条完全不一样。估计杨崇看上我,也是因为我这个原因;我服气杨崇,是杨崇推行的百姓一日三餐,眼下已经在河西成功,在关中成功,在江南成功;如果在巴蜀、河北再成功,那么就可能在东北、在突厥成功。”

原来突利怀抱着如此大的理想,淮南公主皱眉说:“赵德言在沃野三镇很成功,但是在大利城却很失败。杨崇也不可能每次都成功。”

突利赞同说:“赵德言说,在沃野有河西的帮助,是在杨崇的引导下进行。但是在大利城没有外援,赵德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也是我要找杨崇试试的原因,没想到他提前做了方案,现在更期望杨崇的方案,我爷爷,我父亲都想带着族人过上汉人的生活,我要赌一把,看能不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在突厥奉行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还有着突利这样一朵奇葩,淮南公主目生崇敬地说:“突利,杨崇、赵德言没看错你,你有上位者的潜质,只是对阴谋那些东西欠缺,不管如何,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着突厥百姓走向幸福。”

突利的虚荣心得到极大地满足,一把搂住淮南公主说:“到涿郡,我带你好好玩玩。”

突利和手下心腹商量后,决定结社率留守牙旗,突利自己和淮南公主前往涿郡;结社率等人都很支持,与奚族、契丹等战败后,牙旗在东北的威望是急速下降,十八个郡在突利旗下,看上去大利城的重视,实际上是把突厥一半的税收压在了突利的肩上,有大隋的协助,才有可能完成这种目标,当年颉利可汗在沃野城的发展不就是靠着河西的杨崇帮助。

突利和淮南公主带着两百骑到达涿郡,一路上就看到农田里、道路上都是忙碌的人群和车队,军队反而是少见,似乎大隋已经认为天下太平;在城北十里长亭,出面迎接突利的崔宝山,崔宝山和突利是老熟人,笑着告诉突利夫妇一个消息,杨崇到了。突利没想到杨崇会在涿郡,惊讶地说:“越王北巡,官府怎么没出告示?”

崔宝山笑道:“越王又不是皇帝,出来不需要昭告天下,我估计越王不愿意称帝,要的就是这份随意。突利,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说句卖老的话,你见到越王要恭敬一点,他随便给你出几个主意,多开两个榨场,比你和奚族拼死拼活几个月挣到的都要多。原来我们也不懂这一点,但是现在看营州,才知道圣天子当年方向没错,是宇文述、苏威等人无能啊。”

淮南公主是宗室女,杨广名义上的女儿,一听此话,对崔宝山好感大增说:“崔大人,真有这么神吗?”

“当然。”崔宝山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说:“原以为东北缺粮食,王恭那小子做了一年屯田,我们才弄懂,东北缺的是人,种水稻,种高粱,种粟都能养活军队,现在营州那里就是突地稽的族人也在耕地。还有那些牛和曲辕犁的改进,原来两个人干的农活,现在一个人就能干了。”

突利不相信地说:“靺鞨族也能耕地?”

突利一直负责与东北各族打交道,当然晓得大隋自开皇年间,就一直希望燕山和辽西那些归附大隋的胡族能变成农耕一族,官府甚至发放耕牛和农具,可是几十年一点成就都没有;在这一点上,高句丽的做法比大隋成功,靺鞨族举部役属高句丽后,反而在刀剑之下开始耕种。

崔宝山无奈地说:“最关键的是一开始,胡人没什么耐心,王恭采用军队与居民共耕的模式,收成各自一半,把靺鞨族带上了路。营州刺史府已经宣布,种满三年,军队退出,谁家开的地就归谁家所有,在官府领取地契。现在不要说靺鞨族,连那些马贼的家眷都在找地种。”

(本章完)

第632章 翻版

突利心一紧,两年后一旦大隋官府发放地契,那些胡人就变成隋人,拥有了土地,过上安稳的日子,从此肯定是死心塌地地为大隋效力;突利忽然懂了,什么叫卧榻之下他人酣睡,就是目前的营州和安州。众人一路说笑到了安阳宫,突利的随从全部安置在附近的营寨,两名千夫长去看盔甲,突利夫妇跟着崔宝山来到宫中的一个小殿。

杨崇和徐世绩、萧瑀等人正在等待,杨崇等突利夫妇施完礼入座说:“我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大喜,来不及准备礼物,等会就让人把这偏殿的皇宫用品整理一车,给你们带回去。我不在意你是杨政道封的什么淮南公主,我在乎的你是圣天子的义女。”

范阳宫里的东西看上去就比楼烦宫里的好多了,淮南公主笑着谢谢,突利急不可耐地问:“越王,说说你真实的意图。”

杨崇面色严肃地说:“我从长安跑来与你见面,是为了东北的百万胡族,启民可汗、始毕可汗不都是想带着族人到中原居住吗?我们现在就在帮你们实现这个理想,把漠北和东北建设成中原。听说颉利可汗准备建三十六郡,我们担心的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异,我希望能够协助你们完成这个规划。”

突利和淮南公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帮助突厥建设,长安有这么好心吗?可是杨崇的声音还在继续,真实而诡异:“听说你们牙旗占有十八个郡,我们目前的能力有限,但是可以帮助你在契丹建两个郡,在靺鞨建一个郡,我们在这三个郡开战榨场贸易。另外在上次谈判中,颉利可汗已经同意把奚族交给大隋处理,我们会和奚族商量,如果有愿意加入突厥的人,交给你们处理;我们对你不放心的就是,你收税过于随意,很容易让商人跑掉,逼得小部落远遁。”

杨崇真的很了解情况,突利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弄得东北的契丹、奚族等胡族心神不定,突利赫然说:“我可以改。”

徐世绩笑着摇摇头说:“突利可汗,你手下的那些将士可很难改变习惯。”

大隋自然不希望突利改,那样就无法在各族之间合纵连横;淮南公主明白自己国人的心理,干脆地说:“越王必定有所设想,不妨说出来听听。”

杨崇颔首说:“看见公主,我多了几分信心。我是这样设想的,我们可以先试点一下,在这三座城市包税,突厥、当地部落、大隋组成商团,每个月交给牙旗多少钱或物作为税收的分成;剩下的事就有当地的部落打理,突厥不管,我们大隋也不管,当然,包税期间,突厥不能另外向这些城市要求东西。”

突利苦笑道:“我同意,就怕这些地方根本交不出税来。”

突利说的是实话,突厥的收税官一直是昭武诸城的人,都是能在干毛巾中挤出水的好手,要是能采用这样的方法,突厥还需要等到现在才勉勉强强地着手;杨崇赞赏说:“可汗果然是个厚道的人,可是个人技巧不同;你看这样可行,如果你愿意采纳,包税期间,不够的部分由大隋补上,我们十年一签。”

淮南公主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丰州岁币的翻版,只不过丰州是突厥从李唐手里拿到的地盘,辽河和白山西是突厥自己的土地。杨崇这一手果然厉害,要是让杨崇治理上十年,那些城市肯定没有突厥什么事了,兴许早插上了大隋的旗帜;难怪杨崇会亲自过来,这种大格局,恐怕徐世绩这样的名将都处理不好。

突利很显然也懂了,晓得杨崇的居心不良,但是掩饰不住对改变突厥面貌的渴望和自己的好奇心,突利摇头说:“学习的过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共同管理,真要是收不上来,到时候再换一种方法。越王,你看行吗?”

如果杨崇说不行,那么就代表大隋是要抢夺土地,真正统治奚族、契丹,来对付突厥;杨崇信心十足,一指崔宝山说:“既然你担心,那么就共管,崔大人将担任松漠交市监,负责三座城市的事务;我希望你们牙旗能把这件事交给淮南公主,便于我们沟通。我们在无终县有一个包税的试点,是波斯的萨息、康国的温达尔、范阳卢氏的卢岩三个人负责,突利你可以选一个去具体负责。”

要淮南公主负责的要求不过分,突利手下也没有懂这些的人,突利爽快地答应了;至于萨息三人突利都见过,萨息、卢岩更为熟稔,但是突利最后选的还是温达尔,因为在突厥的粟特人相当多,突利感觉温达尔更容易操控一点。杨崇立即让人喊来赤山郡守孙敖曹、松漠郡守大贺摩会,还有尉迟笑、萨息、温达尔、卢岩。

众人进来给杨崇和突利见过礼,一一到早已确定好的位置落座,崔宝山介绍了先前双方谈论的情况;孙敖曹和大贺摩会见杨崇摆平突利都是心中一喜,虽然上次打败了突厥,但是对突厥的畏惧是依旧存在的,唯恐还有后遗症,现在解开了这个结,都是一阵轻松。

尤其大贺摩会,在理念上更认同突厥人的观点,对汉人和鲜卑人保持着戒心,所以很赞成突厥的谨慎,不能让大隋轻轻松松地就把东北各族耍了。因此各方对于包税各方都没问题,问题的关键是这些城池怎么建,怎么发展,总不能等上三五年以后再收税吧,契丹、大隋等得起,突厥可等不起。

徐世绩拿出了方案,就是秦汉的平冈城和鲜卑的饶乐城,这两座已经荒废了几百年的城池基础还在,分别为赤山郡和松漠郡,然后周围的牧场就划分给这两个部落,让他们各自把城池修起来做榨场,招揽居民。徐世绩带笑不笑地对孙敖曹说:“赤山郡是契丹的最南部,凡是越过赤山郡的,杀无赦。”

(本章完)

第633章 讨价还价

大贺摩会和突利都倒吸一口凉气,表面上看这个方案是因地制宜,但是实际上把大贺氏摆在了契丹中心的位置,挡在了靺鞨族和高句丽的前面。黑水靺鞨南下和依附高句丽的靺鞨要东进,都必须经过饶乐城;而伏部一旦到达平冈城,投奔大隋就只剩下时间问题,这样大隋就通过盛乐城、平冈城、建德城形成一道抵御的防线。

大贺摩会不能同意这样的方案,让契丹站在各方势力的中间,一咬牙说:“我们大贺部可以自己解决城池。”

徐世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那饶乐城就给靺鞨族。”

大隋答应过给靺鞨族一个郡,契丹不要饶乐城,自然可以安排安排;大贺摩会的脸越发阴沉,这样就等于把饶乐城北面和东面的牧场全部交给了靺鞨人,回去怎么向其他部落交代。杨崇适时开口:“突厥不是准备契丹五郡,要不然你们再安排一个郡过来,不过榨场只能在饶乐城,我们要保护商人的安全。”

大隋让步到这个份上,容不得大贺摩会再讨价还价,可是所有人都明白,饶乐城的南面就是营州,不管契丹派哪个部落过来,最后和伏部一样,都是投降大隋的份。突利和淮南公主大开眼界,杨崇等人谈笑间就把契丹分解得七零八落,还是大贺摩会自己添上最后的一锹土。

看突利也点头赞同,大贺摩会考虑良久,决定还是接受这个榨场为好,咬着牙说:“就让独活部在饶乐城。”

去年与隋军一战,独活部丧失了大部分的青壮男子,加上一年来其他部落的挤压和敲诈,现在总人数不过七千人,青壮年不到两千人,损失就损失了吧。徐世绩爽快地说:“那就这么定了,既然我们和突厥联合建设,如果靺鞨和高句丽侵犯饶乐城,大隋一定会出兵相助,酋长放心,我们会派人协助独活部,并且承担大部分费用。”

萧瑀在后面听了几乎要以手覆面,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唐必败,从下面的尉迟笑、张金树、崔宝山,到上面的杨崇、徐世绩、刘黑闼每个人都是毫厘必争的好手,就算他不精通外事也明白,契丹的那个大贺氏联盟到今天算是到头了,在大隋和突厥的双面压力下支碎破离。

大贺摩会冷笑道:“徐大将军,除了城池的建设,你们总要拿出点真金白银吧?”

崔宝山笑笑说:“大贺摩会,为了让突厥同意你们包税,我们给东北牙旗五千套盔甲。”

大贺摩会、孙敖曹顿时变色,突利增加五千套盔甲是什么后果,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除非契丹继续往北远遁,否则根本无法保护族人。淮南公主发出银铃般笑声问:“徐大将军,我们是非常感谢大隋的,可全部是明光甲?”

淮南公主是有心一问,没想到崔宝山抢着说:“越王昨天还说,他和始毕可汗有旧,与颉利可汗更是兄弟一般的感情,突利要不是娶了公主,在他眼里就是子侄一样。前去验货的两位千夫长已经回来,可以喊上来问问。”

两名千夫长上来都有些激动,向突利禀告,大隋给的全部是明光甲,整整五千套,绳索铁链都是新的;突利急忙起身,向杨崇赔罪,杨崇摆摆手说:“你娶了淮南公主,占了个大便宜,今天的事你回去和颉利可汗直说,我没有分解你们叔侄的想法,他在其它十八郡有问题,也可以派人来找我。”

大贺摩会想起突地稽部下新换的装备,猛然醒悟道:“这是你们从高句丽手中俘获的战利品。”

徐世绩笑道:“酋长确实聪明,你如果有兴趣,下次打高句丽的时候一起去,你们也挣点盔甲辎重。”

杨崇笑着说:“那事不急,淮南公主,你过上半个月再过来,你姐姐和楚王就要到了,他们和我的夫人崔瑶现在在洛阳,在后面。世绩,契丹的困难在那里,等会你再安排一下,给大贺摩会、孙敖曹两部各批五百件铁甲。”

杜伏威等人落后是因为杜伏威他们要去安阳看看,那是杨崇新建的基地,但是完全是由枢密院和户部、兵部管理。同行的不仅有崔瑶,还有姜夺夫妇与刘炫,刘炫是感觉自己年事已高,落叶归根,想老死在故里,顺便看看河北的新气象,一路还带着十几个学生,他们看看走走,自然需要时间。

徐世绩答应了一声,大贺摩会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淮南公主大喜,自家的姐姐姐夫肯定会比杨崇更好说话。宴会散后,客人们都去了驿馆,杨崇才换了一副神情,对手下人说:“到解决奚族的时候了。”

库莫奚族是宇文鲜卑的别支,阿会部与元俟折部会合后,在大酋长苏支的带领下,于重建五部,毕竟元俟折部其实是奚族五部留守在老家的联合部落,精神上的领袖辱纥王还在,只不过人口只剩四分之一而已。投降大隋的奥失部酋长宇文正奉命派人和苏支、辱纥王联系,两次的使者都被杀掉,只剩下武力解决的一条路可以走。

奚族老家在弱落水的源水头,西北是大兴安岭南麓,西南被七老图山脉环绕,东南由努鲁尔虎山脉形成天然屏障,只有东北紧靠平原,却是靺鞨人的势力范围,从南往北走,据说只有腹地的一条地槽相通。地槽沟长两里多,深三十米,宽五十米,两壁陡立,奚族在地槽的路口和两边的山峰上修建了大量的弓弩阵地,根本没有可能从正面攻进去。

徐世绩做出的方案就是攻陷七老图山,七老图山东北和西南坡陡峭险峻,北坡较为平缓,主峰大光山长约六里,宽约五里,有一座连接所有山路的城堡,奚族新建的度稽部六千人驻守在山上。只要拿下大光山,就可以直接进入源水头,关键是这场战斗不能打的时间过长,一旦引起契丹和靺鞨的来源,很可能半途而废。

(本章完)

第634章 饶乐城

杨崇不同意说:“太冒险,饶乐城又不在手,等于是孤军深入。看样子颉利很清楚奚族的情况,所以把这个烫山芋扔给我了。要想办法引奚族出来,在外面把它解决了,他们不是种穄子吗,还是向靺鞨租的地,秋熟收获,窖之山下以为存粮,如果我们在源水头附近运粮食,他们抢不抢?”

徐世绩考虑了一下说:“奚族是半耕半牧,这个主意可以试试,我们以帮助独活部为名,出动两千军队,运粮到饶乐城外扎营,把大军的行踪隐藏起来,如果奚族出来抢劫,我们正好动手。”

杨崇首肯了方案,具体的事情徐世绩自去安排,杨崇和崔民寿、萧瑀、王恭、崔宝山等人继续商量的就是在东北广建军卫,推广屯田法,组建军屯、商屯和民屯等多种形式的垦田模式。军方继续是朝廷调拨耕牛、农具和种子,初期土地不征收税粮,但是允许军中将士像当地居民一样落户,分田的标准按府兵的标准提高两成。

商屯就是“盐屯”,号召百姓屯田,让盐商自出财力招游民开垦边地,以生产的谷物替代商税,向官府换取淮盐、解盐盐引。民屯就是招募中原流民和东北胡族中无地农民,集体耕种官田或垦荒,按规定纳粮,依旧是三年转换。政事堂和枢密院批准了杨崇的计划,也是看到了东北问题的曙光。

营州屯田想要进一步,最关键的就是商屯,其中关系到巨大的盐业利润,杨崇亲自到涿郡,就是想听听地方上的看法。崔民寿苦笑着说:“屯田有一个负面问题,农忙时节为了保障收成,人手必须保证足够,一旦田地变成自家的,恐怕就是军队里有事,都会心神不安,再说屯田军挣到钱,精锐部队挣不到钱,会产生分化。”

杨崇听懂了,说的是下面小兵的事,其实讲的是上面将领的事,孟让、马德来、郝孝德从屯田和杂务中升职,就一直被同僚诟病。边镇商业不发达,河西军军纪不允许出去打边草,边军有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杨崇点点头说:“如果边军的军饷每个月存放在银行,一年百分之三十利息呢?”

长安银行的利息一年百分之十二,这是变相的加饷,但是考虑到可以节省大量的运费,这是可以接受的方案。众人一时沉默,都在心中衡量着其中的利弊,王恭低声问道:“王爷对商屯是否有详细规划?”

目前做盐生意的不是朝中显贵,就是门阀士族,杨崇自己就是一个大盐商;所以这种公开场合的会议很难说实质性东西,弄不好就会平白无故得罪人。王恭出自越王府,自然晓得杨崇每次拿出来的东西都会在王府经过多少次讨论,与其大家耽误时间,不如直接听听王府的方案。

虞绰拿出一张地图说道:“根据里程远近,二至五石粮食可向政府换取两百斤盐的辽东盐引,此后随形势变化、米价高低,户部主导变动。盐商按照枢密院的招商榜文要求,把粮食运到指定的粮仓换取盐引,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把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朝廷不允许将盐引作为赏赐,辽东盐引不允许转手,任何盐引制度的改变都必须户部、兵部、枢密院共同批准。”

王恭等人点点头,如果盐引可以赏赐,那么贵族官僚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肯定会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辽东盐引不允许转手,是考虑到河北辽西的这些高官,怕他们在其中做手脚;三个部门同意批准,自然是怕某一个部门为了自家的利益毁坏商屯的基础。

萧瑀沉思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按捺不住说:“越王,我不担心你,你是少有的眼光毒辣之人,我担心的是以后,是你不在的以后。”

杨崇才多大,萧瑀这是明显的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崔民寿等人没有一个发怒,因为这是实话,像商屯这种方案还要越王府主动提出,本来就显得在河北的这批官员有所欠缺。或许现在杨崇能替这批官吏事事考虑周全,但是形势总会是变化的;杨崇喝了一口茶说:“人有所短,必有所长。我就是对做生意这些感兴趣,雕虫小技罢了。萧大人说得没错,所以我向大家保证,十年内解决高句丽问题,二十年内结束军屯。”

二十年内结束,所有人不再争辩了;很多年以后,王恭和人说起这一刻,是这样描述的:“越王根本没说什么细节,只是端着茶杯靠在椅子上,很自信地那么一说,就象是在说第二天中午晚上要吃什么菜一样,从容淡定。”

当粮食到了饶乐城,奚族果真上了当,面对隋军两千人的小寨,调集了两万大军进行突袭,没想到河西军两千步军是徐世绩按照虎步营训练出来的精兵,还包括五百重甲步兵;面对奚族的两翼包围,中郎将张俭命令步兵占据制高点,利用弓弩还击,一旦奚族冲近,就集中长矛一致朝外。张俭亲率强劲重步兵在东边的山坡上摆好阵势,一连打退了奚族的三次冲锋。

奚族大酋长苏支恼怒之下命令全军发动总攻,不惜伤亡也要拿下阵地,正在激战中,天空出现了飞艇,苏定方的常捷营四千骑突然出现在奚族大军背后,乘乱发动进攻。奚族骑兵都在前线,苏支身边包括权贵亲卫不到两千人,有些人还来不及上马,就被常捷营的骑兵砍飞了人头,苏支不到十招就被苏定方一槊刺死,奚族的大旗随之倒地。

飞艇在步军阵地前扔下天雷,奚族全军大乱,败退如潮,张俭立即下令出击;加上郭庆的骑兵赶到,河西军在三十里长的战线上展开夹击。常捷营在苏定方的率领下从头杀到尾,斩杀奚族五千多人,奚族的斗志彻底瓦解,全军崩溃,被苏定方、郭庆追杀百里,除了六百多骑兵逃走,全军覆没。

(本章完)

第635章 致命一击

而给奚族致命一击的是敖巴烈的鹞子营,他们化妆成靺鞨人深入努鲁尔虎山一百多里,在青峦岭袭击了奚族的部落,救出了被奚族关押的两千多奴隶,掠走三千多奚族妇女,一把火烧了山谷中的牧场阻敌,大摇大摆地撤了出来。苏定方和郭庆接应到敖巴烈,是忍不住地摇头,把妇女杀了也好啊,这不连累行军速度吗?

敖巴烈昂着头说:“河西军这么多男人,女人金贵,舍不得杀。不过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歼灭了奚族主力,还真是不好说。不过救出的两千多人可都是身体素质相当好的人,绝对是打仗的好手。”

敖巴烈的鹞子营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靺鞨各部听说此事,都义愤填膺地照葫芦画瓢,不到十天,奚族就被侵袭十多次,又损失了六千多人口,随着两万控弦之士和一万多平民的损失,奚族人口已不足四万人。

契丹独活部吓坏了,死活不敢到饶乐城,主动和大贺氏合成一个部落;大贺咄罗只好去信给突利,表示饶乐城不合适契丹,自己另外选择地点。徐世绩得讯,便命张俭的部队进驻饶乐城,趁着大军在的时候,让三千多奚族军队的俘虏加紧修复城池,敖巴烈抢来的妇女送往营州,两千多救出的奴隶都愿意参军,被补充到各支部队。

奚族无法应付腹背受敌,苦苦支撑了一个多月,在宇文正再次放回俘虏报信后,辱纥王同意投降。经商议,奚族取消新五部,元俟折部在源水头设弱水郡,阿会部的人口全部交出来,最后辱纥王只交出来八千多老弱妇女,徐世绩全部接受,五千妇女儿童一起迁往营州,老者发配饶乐城,与奚族俘虏一起修城。

辱纥王把精壮青年都留在了源水头,其实正合杨崇的心意,杨崇本来就没有死掐的意思,就算把奚族全部杀光了,还有靺鞨人会占据源水头,杨崇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奚族,哪怕做点小动作没关系,哪一家不是这样过日子的。

消息传出,东北震惊,奚族成为大隋的一个郡是幸也不幸,幸运的是从此不需要在考虑什么称霸东北,不幸的是奚族不再是东北一支独立的力量。所有人都在猜测,杨崇下一步会打向哪里?是突厥、高句丽,还是靺鞨、契丹?漫天谣言中,杨崇的笔落在了地图上的琵琶川,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那里有一座汉朝的旧城,离盛乐城、平冈城都不到一百里,杨崇决定以这三座城合并为盛乐郡,王恭为郡守;建德城、饶乐城和营州最北的侨置郡临屯郡两城合并为临屯郡,依旧是突地稽为临屯郡守;以营州最西边的侨置辽东三城加上昌黎城、无虑城、怀远镇设辽东郡,邓暠不再代理郡守,以秦琼为郡守;慕容息烽的玄菟郡以大棘城四周在发展,增加为四城侨置郡。

邓暠明白,杨崇是真的会对高句丽动手的,不断加强营州,就是为了确保辽西这块重地。大隋和高句丽的水师又打了一仗,高句丽在渤海湾等到了一支船队,一支就是来准备决战的船队。大隋出动了七十一艘战船,高句丽出动了七十八艘,双方都没有考虑退后避让的可能,列阵后就直接厮杀。

黄海海面上顿时风云突变,高句丽准备了一年,做了大量的牛皮包船,抵御希腊火,却没想到大隋军的霹雳营上了海船,有二十艘战船配备了天雷,天雷轻而易取地炸碎了船头的架子,牛皮、木块掉落的同时,希腊火照样把木船烧着,让海面上升起熊熊的大火。

最后的结果是惨烈的,高句丽除了三艘船投降,一艘船逃走,其余七十四船全部沉没,四千多将士阵亡,高句丽战士的尸体和木船的残片飘满了海面。大隋方面沉船二十三艘,大部分落海士兵都被救回,战死五百八十二人,船队直接到望崖城修整。

乐浪郡守高甑生、真番郡守孔长秀都是跟随邓暠的老人,孔长秀是按部就班从骁果军升上来的,邓暠不担心,高甑生却是一代猛将,但是指挥千军万马,还是差了点。邓暠提醒两人,要随时做好增加地盘的准备,一旦增加了地盘,肯定会象突地稽、秦琼一样,面对靺鞨和高句丽,军队一定要训练好。

高句丽在海战结束后,立即派出使者,送回温大有,递上国书。去年被徐世绩烧了辽河粮田,高句丽国内过了一个紧年;今年要是再来一次,高句丽国内就会亚历山大。目前高句丽水师输得干干净净,陆路上奚族、辽东等多条道路相通,隋军要是想越境放火,那是防不胜防。

突利隔了半个月,再次来到涿郡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除了室韦,只有大隋共建的几个郡开始缴税,剩下的不是不睬,就是说暂时没钱,你要是强征,我们就翻脸。可是短短的时间,杨崇灭了奚族,战胜了高句丽,虽然损耗了无数钱财,但是奠定了大隋在辽东的地位。

杨崇在范阳宫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与杜伏威同时出席,接见突厥、高句丽的使团;席间觥筹交错,说着东北的城市建设,突利说到颉利可汗的态度时,一副惊喜的表情说:“叔叔没怪我,还要我来找你商议,说可以把整个契丹交给大隋。”

杜伏威等人无不大喜,要是没突厥的支持,契丹根本就是大隋的盘中餐,没想到杨崇把手摆摆说:“不要和我说这种噱头,用统万城来换,那是大隋的土地,契丹是大隋的属国,跟谁,让他们自己选择。”

杜伏威点头说:“丞相所言极是,始毕可汗他们就是想入侵大隋遭到天谴。”

突利脸色大变,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若不是天弃一剑拦住,恐怕就冲过来杀了杨崇;就这样,突利还在大叫:“我就知道是你,在大利城,你们大隋有着无数的细作和死士,我父亲,还有二叔,就是这样死的。”

(本章完)

第636章 惯例不再

杨崇示意天弃放开突利说:“连李世民我都不屑于暗杀,你父亲他们,至于吗?我承认,不仅我,还有裴距他们,在突厥都有细作,但是这很正常,突厥在长安没细作吗?你好好想想,我在长安和河西始终保留了大军,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而一旦开战,在那种情况下,突厥真的能全力以赴吗?”

突利冷静下来,也明白杜伏威是故意挑拨,可是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突利盯着杨崇好一会才叫出来:“你和颉利有交易,他会突然,突然。”

突利说不下去,想说是三叔颉利杀了自己的父亲和二叔,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突利还真不敢乱说;杨崇嘘了一声说:“不要乱猜,我和颉利可汗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没你想得那么不堪。突利,所以我和颉利可汗都不敢把突厥交给你,就是你太激动,不是把人想得太简单就是太复杂。”

崔瑶等人都听出杨崇说的是真心实意,就连淮南公主都露出了好奇之色,突利不甘示弱,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杨崇淡淡地说:“你和颉利的儿子去见李世民,那小子故意怠慢你,你为什么不恨你那位盟兄,而去恨你叔叔?”

突利顿时石化了,是啊,这就是李世民的一个小伎俩,自己当时为什么没看破,反而去找颉利可汗质问被抓了起来。突利随即反应过来,和杜伏威等人一样惊恐不已,杨崇对大利城情况的太了解,就冲刚才说的两件突厥高层的隐秘,大利城对于杨崇来说,就是没有秘密。

突利思绪回到现实,没奈何地摆头说:“我怎么和我叔叔说?”

杨崇想了想说:“你告诉颉利可汗,如果他战死了,我会帮他照顾突厥的子民。要是他厌倦了操心的日子,欢迎他到长安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喝喝酒,看看美女跳舞。赵德言、安乌唤他们也一样,大隋有的是当官的位置。”

突利不信地说:“你不担心他们会坏事?”

杨崇实话实说:“要因材而异,象赵德言、安乌唤,做个郡守没有问题,但是要做宰相,就差了一点。现在突厥的情况就是这个原因,颉利可汗找不到对的人,当然,坐在我的位置上,是很希望突厥眼下这个样子的。”

太伤人了,你还不如说我们突厥这次一定不行,突利想想还是忍住,问杨崇:“我的东北牙旗该怎么做?”

突利是切切实实感受到大隋的威胁,契丹大贺氏联盟已经决定举族北迁,宁可与室韦兄弟去争夺那不多的苦寒资源,也不想在三国的角逐中遭受灭顶之灾;如果没有了契丹,突利的牙旗就会面临大隋来自上谷、北平、安州三个方向的进攻,突利的兵力相对显得薄弱。

最关键的是安州的隋军可以直接杀进独石口以北、滦河上游闪电河一带,那是牙旗的牧场和后方,不象南边,可以依靠龙关、刘亢埿和众多湖泊地形展开阻截;而过了闪电河就是坝上草原,突厥人的另一个牧场,如果隋人像对付高句丽一样放起火来,突厥真的难以承受这样的损失。。

根据细作的打探,徐世绩现在正在恢复北魏六大军事重镇之一的御夷镇和长城内侧的赤城,大有恢复汉代以来舍弃的造阳之北九百里土地的架势。换做过去,就是杨广在御夷镇设怀戎县,突厥人都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杨崇在长城以外设了安州,又消灭了奚族,已经没有人敢怀疑大隋在长城以外开展行动的能力。

自秦以来,中原无不是在主动出击、军事上取得压倒优势时修建长城的,其真正的用处是在胡族偶尔攻破一两个关口、闯入内地时,中原依靠长城扼住燕山和太行山北支各个交通要道,让游牧民族的骑兵只能实施骚扰,在缺少后勤与援军的情况下,无法在内地立足、从而动摇中原帝国的根基。

但是杨崇的做法完全违背了原先中原帝国的惯例,反而像是慕容燕国、北齐北周那种胡人国家,通过不断地攻击确保自己在东北的主动。突厥和高句丽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长城内外的安州、营州壮大起来,在东北形成了真正的三国杀。

杨崇似乎就等着突利问这句话,笑着说:“建城池,招募百姓,集中粮草。如果有一天,颉利可汗被薛延陀打败了,东北的两个牙旗就是突厥最后的地盘;不要以为不可能,白山联盟没有了,薛延陀很有希望统一铁勒,在漠北漠南,是你们突厥人多,还是铁勒人多?”

自然是铁勒人多,就是所谓的突厥一族,其中有一半的人也是铁勒人后代,突利等人瞠目结舌,一直以为杨崇、统叶护会是东突厥的掘墓人,却不料在杨崇的眼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杨崇笑着说:“我就是猜猜,我们还是说东北的局势吧,契丹走了,但是伏族留下了,对于我们大隋已经足够。突利,如果你愿意,契丹留下的空白地区,我们各建一座城池,然后划分边界。”

突利没有丧失理智,两座城池不出两三年便会高下立判,与大隋比较财力,那是吃饱了没事干。突利谨慎地说:“你准备在哪里建城?”

杨崇淡淡地说:“紫蒙川。我们就以燕国的旧长城为界,我必须保证营州到安州的通道不被突袭,我们的人考察过了,燕长城还在,可以靠着长城建立紫蒙城,作为我们最北的一个监视点。”

突利也是身经百战的人,自然看清楚紫蒙川位置的重要性,如果源水头的奚族想再次作乱,紫蒙川正好挡住了突厥和契丹分被从西面、北面增援的道路。东北地广人稀,杨崇每建一个城市都在交通的要道,这说明大隋对东北一直念念不忘,图谋已久;不过杨崇建城对突厥没有坏处,长城以外都变成自己的牧场,突利答应了。

(本章完)

第637章 渔阳楼

等宾客散去,杨崇回到住所,和崔瑶进了房间;崔瑶才小声地问杨崇:“你和杨汪这次的安排很古怪,长安多少人都在暗中议论,姜菲生产在即,说什么也应该把姜夺留在长安照顾。你倒好,让他和杜伏威一起离开来涿郡,是不是在河北要有什么大动作?”

“现在没有了。”古怪是古怪,但是杨崇不能承认,崔瑶未必没有打探自己对姜夺看法的念头;杨崇微笑着说:“如果高句丽不低头,后面还有一处好戏,现在既然争取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姜夺来,正好考察一下东北的情况,作为兵部尚书,有些事总是要心里有数的。”

“你这个机会时间有多长?”崔瑶眨着大眼睛问,杨崇估算着说:“颉利被打垮,说什么也要三五年,这段时间,在东北只要其他人不来惹我,我是不会惹他们的。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收复统万城、雁门郡等处。我不贪,但是该是我们中原人的就得是我们的,杨政道是休战前的最后一个问题,等姜夺从安州回来以后再说。”

姜夺昨天去了安州巡视,估计最少半个月才能回来,杨崇没有敷衍自己;崔瑶拍拍胸口,故作惊吓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这次来,就是准备高句丽、突厥这样一路打下去呢?”

崔瑶的身材比生育前要丰腴不少,故作姿态更是娇媚动人,杨崇望着崔瑶的胸脯一起一伏地波动,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舔着脸,伸出手说:“让我看看,心脏跳动得怎么这么不正常?”

崔瑶一手拦住杨崇说:“王爷,急什么。”

杨崇抓住崔瑶的手说:“良宵一刻值千金,时间可是花钱买不来的,去,侍候本王更衣。”

小别胜新婚,没有人来打扰杨崇,所以等杨崇第二天早上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花园里静悄悄的,张果老悠闲地靠在一把藤椅上,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杨崇写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是个和《赤壁之战》类似的故事,杨崇文笔一般,但是故事情节的设计一流。看见杨崇过来,张果老合上说:“杨崇,杜伏威中午请你们夫妇过去吃饭。”

这种事一般都是天弃他们通报,张果老从来没有过问过,杨崇微笑着问:“这餐饭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张果老慢吞吞地说:“杜伏威住在驿馆,你们另外给他们夫妇安排了居所,但是请客的地方是渔阳楼。”

杨崇知道渔阳楼那个地方,就在涿郡北门附近,开在大道旁,不仅地方很好找,而且在酒楼四周,竟然有三个宽大的停车场,在涿郡这座北方第一大城,如此浪费地皮实在不多。因为渔阳楼是卢家开的,王珪他们去吃过几次饭,回来说渔阳楼的菜很可口和实惠,就是酒楼内部的氛围差了点,装修得有些古怪。

杨崇不经意地说:“或许是卢家请了杜伏威打招呼。”

张果老带笑不笑地说:“卢家会不会请杜伏威,你难道不清楚?”

杨崇也晓得卢家不会这么多事,杜伏威的地盘在江淮江南,与卢家风牛马不相及,最关键的是杜伏威是个比杨崇还要寒门的寒门,又娶了杨广的女儿,杨广和山东士族可以说是绝对的仇敌,卢家就算没和杨崇搭上线,也不会去惹这个麻烦。杨崇晃晃脑袋说:“头还是昏的,不过既然有人请客,我们一起去。现在家大业大,吃饭的人多,能省一餐饭钱是一餐饭钱。”

张果老会意地点头,杨崇想看看葫芦里的药;天弃接到请柬就已经开始布置,政坛上腥风血雨的事情不少,杨崇也不断遭到暗算,杨崇身边的人都变精了。张果老去准备了,杨崇喊人服侍崔瑶起床,两人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就收拾一新出门了;张果老和崔五娘带着众人跟随,车队便来到渔阳楼;卢家很明显接到风声了,卢岩站在楼下等着呢,看见杨崇的马车,急忙忙地跑过来行礼。

杨崇和崔瑶下了马车,笑着问卢岩:“卢岩,你什么时候调来管酒楼了,无终县那边怎么办?这样的安排,你们最起码也应该和官府打一声招呼吧。”

卢岩点头哈腰地说:“王爷,看您说的,卢家就是把这渔阳楼关了,也不能把您吩咐的事给耽误了。还不是早上听说您和楚王要来,家里的老人让我来照应着,几位公子全关在家里,怕他们今天不会说话,让你们二位不高兴。”

杨崇知道卢岩功夫了得,在卢家有第一高手之称,卢家肯定也是考虑到某些可能,颔首说:“卢岩,卢家有这份心,我心领了;不过够难为你们的,楚王早上才订酒席,中午客人就到了,光是食材就够你们忙活的。”

“哪里哪里。”卢岩晓得面前这位越王是眼中不容沙子的角色,低声说:“大部分的食材都是楚王自己带来的,有一部分山货是从突利的亲卫那边送来的,估计是才打的野味,新鲜着呢。三夫人,家里的几位太太小姐都盼着您呢,说很长时间没见面,这次有机会一定要聚聚。”

都是世交的旧友,崔瑶含笑说:“过两天有空的话,我在范阳宫请她们吃个便饭。”

卢岩躬身在前面引路说:“那感情好,我先替她们谢谢三夫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酒楼,楚王请越王吃饭,酒楼内外早已戒严,天弃没有管楚王府的感受,将该派的人都派进了酒楼。李安期在一楼拦住了杨崇:“参见越王,楚王想和您单独聊聊,闲杂人等最好不要上楼。”

杨崇笑笑说:“我是来酒楼吃饭的,图一个热闹,楚王要是有要事谈,安期,你和他说,到范阳宫找我吧。五娘,听说大兴酒庄不错,我们去那里吃饭吧。”

杨崇说完,掉头就走,李安期刚要上前,已经被张亮拦住;楼上传来杜伏威的笑声:“越王,原本以为你要清净一点,才要安期清场,既然图个热闹,大家伙一起上来吧。安期,把戒严取消,让渔阳楼继续做生意。”

(本章完)

第638章 天雷袭击

李安期刚刚宣布取消戒严,就看见卢家的护卫拦在了外面,除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客人,其他的客人稍微一耽误,酒楼的大厅和其他包厢已经坐满了人,伙计和掌柜就开始笑着往外面赶客人。李安期皱皱眉,杜伏威这次以身犯险,赌的相当大,可是现在看来,杨崇的手下与卢家反应都很快。

渔阳楼的包间更具备了胡人的特色,座位是胡床不说,装饰的也是金银兽皮之类的东西,和卢家提倡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难怪能在涿郡做得风生水起;杨崇和崔瑶并肩走进包间坐下说:“伏威,其实没必要这样,涿郡不比长安,有特色的酒楼少,不如范阳宫中厨师做的好。”

杜伏威嘿嘿笑道:“我就是听说卢家的厨子不错,才到渔阳楼尝个新鲜。”

渔阳楼的厨子功夫还是可以的,半天的功夫就根据食材配了一桌菜,荤菜是清蒸炉肉、四喜丸子、清酱鹿肉、福寿肘子、炒兔肉丝、爆炒腰花、涮羊肉、爆羊三样、焖羊肉、葱烤羊肉、红烧鸡、菊花烩鸡丝、烤鸭、炒鸭杂;海鲜是黄焖鱼翅、珍珠鲍鱼、红烧海参、炸烹虾段、炒赛蟹、梅花干贝、烩乌鱼蛋、煎蒸黄鱼、湛香鱼片、酥炸银鱼。

卢家的伙计在传菜,天弃带着人在外面试毒,几乎伙计进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人盯着;崔瑶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杜伏威今天的举动着实有些怪异,就跟在杨崇后面,偶尔吃上两口菜。杨崇满面春风地问:“伏威,有什么事,尽管说。”

杜伏威笑着摇摇头说:“今天就喝酒吃饭,有事情明天范阳宫再说。”

于是两人在手下官员的特意调节气氛下,把手言欢,一餐酒喝得其乐融融,喝到最后,杨崇与杜伏威都醉了,各自在随从的搀扶下走向马车。两人马车相距较远,一个在楼后的停车场,一个在楼西的停车场,于是出了酒楼就分开了;就在杨崇登上马车的一霎那,附近一辆马车的帘子忽然掀开,一口气朝杨崇扔出两只点燃的天雷。

停车场在越王府人的戒严中,张果老和崔五娘一见帘子动,分别拖着杨崇夫妇就闪,两颗天雷把杨崇的马车炸得粉碎。酒楼上三个角度射出了弩箭,被张果老和崔五娘手中舞成圆圈的长索封住,百骑营立即开始了动作,分别扑向不同位置的刺客;杨崇穿着瘊子甲没事,崔瑶中了一支毒箭,正好在腋下。

张果老急忙喂下一口解毒丹,张亮带着人护卫杨崇退入酒楼,崔五娘立即开始给崔瑶疗伤;杨崇心中大恨,自己研究出来的武器用在刺杀自己身上,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杨崇和张果老还是有默契的,杨崇装成昏迷不醒,被张果老面不改色地送进房间,同样安排人围的水泄不通。

战斗没经过多久,在百骑卫的五十多人的围攻之下,七名刺客苦战不能脱身,最后不是被杀就是自杀,天弃立即找来卢岩去认人,事情出在渔阳楼的禁戒线里,不是卢家的人混不进来。

卢岩在杨崇身后不远处,一直看得头发晕,刺客全部是卢家家丁和酒楼伙计的打扮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骗过百骑营的检查。可是动手的时候,卢岩怕产生误会不敢上前,一听要自己认人,急忙进入现场,悲剧的是七个人竟然有五个是真的卢家家仆和酒楼伙计;卢岩晓得,卢家遇上大事了。

杨崇什么人,当今大隋的第一权臣,权行九州,力折公侯;崔瑶除了是杨崇的小妾,还是崔家的嫡女,在博陵崔氏掌握着一半的话语权。这两人随便哪个出了事,卢家就必须做出交代,甚至连含糊其词的说法都不能有,城外可是有史大千和徐世绩的大军驻扎,真要翻脸,十个卢家也会被灭门。

天雷的爆炸早引来附近巡逻的官兵,在百骑营的指挥下封锁了附近的道路,杜伏威和他的随从在停车场进退两难,见事态平息想进来探视杨崇,被王珪以救人不能打扰,很客气地拒绝了。李安期立刻安排了两名心腹去通知楚王卫队和突利,吩咐的话里就是有应变的说法在里面。

徐世绩闻讯亲自带着五百骑赶来,早上一听说杜伏威在渔阳楼请客,徐世绩就有些纳闷,所以今天没做其他事,整天呆在衙门里琢磨,没曾想真琢磨出事来了。五百骑在外围又布置起一道封锁线,徐世绩进楼求见,很容易地被放行了;杜伏威看徐世绩能进去,自己进不去,按捺不住心头恼火,一拳打倒王珪说:“在你眼里,本王就是那个算计人的幕后黑手是不是,如果再有人阻拦本王,杀无赦。”

一支短箭从杜伏威耳边飞过,逼得杜伏威收了手,身不由己地退后一步,一个声音冷冷地从角落传出来:“在我们眼里,只有越王,没有其他人;杜伏威,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杜伏威一愣,心中更火,怒喝道:“天弃,你这个混账,有这么多高手,还让越王遇刺了。”

“那是因为要救你。”楼上传来一个比杜伏威还要嚣张的声音:“我们抓到了四个活口和缴获一枚天雷,楚王,你还是退出去,如果你是清白的就不用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审出结果。”

杜伏威已经开始后退,嘴上不肯示弱说:“告诉本王你俩的姓名。”

“蜀中寒霜,青海鬼王。”

杜伏威只能认倒霉,这两头货向来是独来独往的狠角色,蜀中寒霜反出师门的时候,一口气杀了师叔师兄弟六人,是巴蜀僚人眼里的大侠;青海鬼王是个羌人,星宿海人,全族被吐谷浑杀了,因此专门袭杀吐谷浑高官,已经十几年没有露面了。不知道是杨崇找到这两人,还是两人主动投效,只能说杨崇运气太好。

(本章完)

第639章 一个名字

崔五娘动完手术,还是没有能解掉短箭上的毒,只是依靠着张果老的丹药保住崔瑶的性命,崔民寿、崔宝山、卢彦卿都跑来了,如果崔瑶出事,势必会影响河北士族与杨崇的关系,尤其是其中有卢家的人参与。崔家的人被挡在外面,卢彦卿被领到一个单独的包间,就看见天弃朝自己点点头,对一名俘虏说:“你们家主来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卢彦卿一看,还真是自己家的部曲卢进,卢进扑通给卢彦卿跪倒说:“家主,一人做事一人当,小的只希望您看在这些年小的为卢家出生入死的份上,救救小的家人。”

天弃的声音冰冷:“卢进,卢岩已经说了你的家人情况,十四口全部得死,我向卢家主保证,你每说出一个人名字,就能活一个家人。”

卢彦卿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卢进,如果你不说,我只有将你家人逐出卢家了。”

逐出卢家,没有卢家的庇护,就是不判刑也会死;卢进面如死灰说:“我说了他们会杀我全家,你们杀了我吧。”

卢进这是在赌卢彦卿会不会动情,想办法保住自己家人,天弃直接一剑刺死卢进,阴森森地说:“卢家主,如果你交不出卢进家人,就是同谋。”

卢彦卿根本来不及反应,便陷入困境,天弃的助手又把卢家的另一名部曲卢义带了进来;卢义刚才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见天弃根本不在乎情报只想杀人,卢义彻底慌了,直接说道:“是荆北海和五公子安排的。”

建德城守将荆北海是卢彦卿门下的一条狗,卢义嘴里的五公子就是卢彦卿的儿子卢俊,卢岩真的是一哆嗦,心里怀疑是家主卢彦卿指使的,暗暗打算等会一定要救卢彦卿脱身。天弃问道:“你亲眼见到两人布置行动的?”

卢义摇头说:“来的是荆北海的管家高德亮,五公子去接的外地来人。”

天弃在这方面经验老到,立即问了下一个问题:“外地来人的头是谁?”

卢义想了想说:“是五公子的一个朋友,一年前来过涿郡,对了,叫姚思廉。”

天弃点点头说:“李世民手下的能臣,确实有两把刷子,好在我们放出讯号,让在城外的军队先动起来。”

卢岩低低问了声:“你们在城外有军队?”

天弃露出奇怪的表情说:“越王前来,史大千的左屯卫自然跟来,还有破六韩拔魁的五千骑兵。”

卢彦卿是知道左屯卫跟来,没想到破六韩拔魁也到了,很显然,杨崇有安排。天弃微微一笑说:“原本怕温大有回不来,我们还准备和去年一样,去辽河一趟,现在温大有回来了,越王已经下令取消行动。卢大人,你现在立即回家,派人找到五公子,不要让人灭口了,五公子很可能以为姚思廉是楚王暗伏的一枚棋子。至于荆北海,恐怕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卢彦卿和卢岩顿时醒悟,急忙告辞离去,他们的江湖经验丰富,晓得天弃所言非虚,有些事只有找到人才能知道事实的真相;卢俊要是一死,卢家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可是卢彦卿失望了,卢俊和几名家将失踪了,前来涿郡办事的高德亮也不见了,卢家派出所有的人手在城里遍寻不到,只发现了家将的尸体。

好在天弃的反应过快,城外的军队封锁了道路,在搜捕中抓了两百多嫌疑人,卢义进去辨认,发现了四名同伙,包括姚思廉。在安伽略弟子费力斯的催眠下,一名外来的刺客开了口,他竟然是高句丽的高手,被姚思廉重金相请,一起行动的还有突厥的高手。不过让天弃惊喜的是刺客提供了一个线索,他们在沧州有接头的地点。

楚王杜伏威被放了回去,但是楚王府长史李安期被留了下来。因为到渔阳楼请客是李安期的建议,王珪需要问个清楚;不管杜伏威有多么不愿意,这个事情都必须解决,杨崇虽然不是皇帝,却是大隋实实在在的第一人,刺杀杨崇,与谋逆无二,更何况还有一个出自博陵崔氏的崔瑶还没醒过来。

唯一让所有人庆幸的是,杨崇没事,否则徐世绩和史大千恐怕就要开始杀人了,甚至从此天下大乱。但是杨崇回到行营,就拒绝见任何人,把这件事的处理权交给了徐世绩和天弃;越王府随即让人传檄天下,能解崔瑶毒的人,可以杨崇要求一个条件,同时获得一样价值万金的生计。

一天一夜后,破六韩拔魁带回了卢俊的尸体,明显有被绑过的痕迹,背后一箭穿心。仵作验尸的结果,这一箭很近,最多五个马头的距离;大军之中,不可能隐藏消息和做手脚,卢家私下找军中军士打听得清清楚楚,围住那些人的时候,卢俊就是死尸。卢彦卿甚至调查了这支箭的来历,是左屯卫的,但是破六韩拔魁的手下没有用左屯卫箭矢的人。

姚思廉在证据和酷刑之下,终于开了口,原来他们带走卢俊耽误了时间,没想到城外有现成的军队调动,他们成了网中之鱼。姚思廉就让几名手下带着卢俊先走,然后在路上用左屯卫的箭射死,做成被隋军误伤的现场,但是阴差阳错的是,那条路上追击的是破六韩拔魁的骑兵。

但是对整个计划的幕后和目的,姚思廉始终不说,无论是严刑拷打还是高官厚禄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在疲劳审问的情况下,靠着费力斯问出了一个名字,李安期。徐世绩、天弃心中有了底,既然方法有效,那就慢慢玩。卢俊的死让范阳卢氏义愤填膺,卢彦卿给赵郡李氏的几位熟悉的老人去了信,坚持要弄清楚,是不是赵郡李氏做的局,杜伏威看上去位高权重,其实就是一个草莽,没有能力做这些事情;在这种阴暗的斗争中,士族之间背地里捅刀的事并不少见,按照赵郡李氏现在的架势,完全可能做出这种勾当。

(本章完)

第640章 沧州水田

沧州那边的反应相当迅猛,崔家和水军同时介入,在端掉联络点的同时,先后抓获了十五名同谋,包括在水军中偷取天雷的六个人,两名被收买的霹雳营军官和四位周家、顾家的私兵。水军副总管周绍基问清楚自家的三人是周法明遗孀的安排,写信回家捉拿人,自己和顾家在水军中的负责人顾朗前往范阳宫范阳宫请罪。

一时间河北风声鹤唳,就连强盗都乖乖地呆在山中,或是销声匿迹,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官府认为是哪家士族的马前卒吗,召来大军清剿。杨崇没有见周绍基和顾朗,徐世绩代为接待,徐世绩好言安慰两人:“越王对此没什么愤怒,只是担心三夫人的病情,不能处理政事,好在少林寺监寺留山大师到了,少林的小还丹还是有些效果的。你们先在驿馆住下,在涿郡玩上几天。”

周绍基两人哪有心思玩,这件事看起来是李世民的手下姚思廉所为,实际上有李安期在里面,很可能是朝堂上的一次动作,李世民的人不过是负责调些执行的人手罢了。可是连楚王杜伏威都被左屯卫的人马包围,周绍基两人也没有话可说,回到驿馆,便让下面的人安排酒菜。

喝到半夜,韦挺从范阳宫赶来相请,说越王接见,周绍基和顾朗急忙放下酒杯,跟在韦挺后面急急忙忙来到范阳宫,发现杜伏威、崔宝山、卢彦卿、徐世绩、崔民寿都在,杨崇气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情绪相当平静。崔民寿向大家讲解地图:“沧州一带多陂塘,引水溉田,省功易就,三五年间,朝廷百姓都将获利。”

在沧州种水稻?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这种想法太出格了,可是杨崇心中有底气,沧州就是能种水稻的地方,示意崔民寿继续说下去:“考虑到沧州的人不熟悉水稻的种植,决定以崔宝山为渤海屯田都督、顾朗为屯田校尉,征调军队和胡族移民一万八千人参与屯田。”

卢彦卿盘算不出其中好坏,就问了一个地点的问题,崔民寿指着地图上标出的圈说:“涿郡莫县、安次、方城,一直到沧州,涉及到河间郡、渤海郡和平原郡,估计可以建造六百里的河堰,在河堰灌溉渠道上设置斗门,引淀水进入斗渠的水量灌溉庄稼。河北霜早地气迟,和江东的气候不一样,要摸清楚季节,只种早稻一季,估计是八九月成熟。”

八九月成熟,就是要根据水稻的生长季节倒推;卢彦卿明白了,这个方案肯定是早就有了,只不过是今天拿出来的有些蹊跷,一抬头,就见崔宝山颔首说:“越王放心,这个方案若成,造福百姓,下官一定尽心尽力。顾大人,如何种植,还望你从江南多调些行家和好种子过来。”

顾朗没想到这次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立刻施礼说:“大人放心,下官绝不误事。”

负责做事的人表了态,其他人就该说些鼓励的话了,谁想杨崇站起来,走到地图边说:“这次你们首先要疏浚无棣河,利用内河的航运,把角飞城建成大本营,先设镇安置家眷,以后升级为县。盐铁司的仓库也将建在角飞城,水路以内河航运为要津,西至章武县,再经高城县到达长芦,连接漳、衡二水。陆路由经沧州而从河间郡各地转运西行。”

杜伏威、卢彦卿等人这时候才看清楚杨崇的真实目的,就是利用这片水域建成一个河北的官府基地,满足军粮、海盐的需求。纵然沧州沿海的盐场和河北的良田大部分是崔家等士族所有,但是杨崇不在乎,杨崇要的就是食盐与盐税,利用这一片在冀幽之间的空白地带,灌溉出良田,建造一片新的居住点,安置从北方回来的胡汉移民。

这是是青海三郡和余杭郡的又一个翻版,简单可行,估计崔宝山的屯田司以后肯定是单独的一个郡,并且可能是在河北富得流油的一个郡。徐世绩是很赞成这个方案的,笑着说:“越王这个方案绝对可行,以后涿郡到沧州,每过几十里就是一个县,那就恢复了汉代的盛况。不过越王,渤海屯田司光有这点不够。”

杨崇摆摆手说:“徐世绩,你也是经商出身,这点事我就不参合了,你和民寿他们商议好,报楚王批准。留山大师的药还是有作用的,我先去看看崔瑶的药效,等会过来。”

杨崇走得突兀,大部分人没有反应过来,崔宝山缓缓说道:“三夫人已经醒了,按照张果老和留山大师的看法,不出七日便可痊愈,但是留山大师提出了想在河北建一座官寺,越王决定就建在角飞城南柳河边,另外越王私人送五百亩良田给这座寺庙,让他们在胡族移民中宣传佛教。”

杨崇许诺在先,留山大师提的其实是最简单的一个要求,徐世绩率先表态:“这没问题,你选中地点后,官府寺庙的地。”

韦挺递过一份文书说:“原本我们的规划就有在那里建寺的打算,这是地契,不过是这次便宜少林罢了。另外少林寺对十二棍僧的事给了回音,越王已经通知天弃放弃对这件事的调查。”

渤海屯田一开始,突地稽等胡族将领就找着种种理由跑来涿郡,见不到杨崇,见到徐世绩和崔民寿也行,只讨论一个问题,就是内迁,让族人参加屯田军。结果一个个被徐世绩训了回去,徐世绩直接了当地告诉这些人,在越王的规划下,以后的营州、安州不会比河北差,至于哪些部落参加屯田军,他心中自有数。

最后决定,象敖巴烈的鹞子营、荆北海的建德营这些四处调动的军队军属先迁入河北,还有就是征调来的屯田军家属,分三年迁入。崔宝山这才放了心,加上六百里地带的七八千村民,屯田司好歹能有四万人,干活、建城、种庄稼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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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声东击西

李安期在狱中死活不认帐,但是姚思廉供出了与李安期联系的细节,三名相关的官员被查到后自杀,家人全被官府判了流放岭南。被查到的第四名官员杜若不敢再祸及家人,承认了与李安期管家、家将的联系情况,可是时间耽误太久,李安期的管家和两名家将早没了踪影;案情又一次成了悬案。

但是逃走的三人都是李安期的家奴,李安期就算咬着牙说自己不知道,本身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杨崇于是顺理成章地把李安期罢官回家了事。姜夺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姜飞大叫可惜,私下里和杨崇说,应该趁机削弱杜伏威的势力,免得日后尾大不掉;杨崇耐心地解说:“杜伏威只不过是失察,我们这些做官的人,谁不会犯错,谁没有失察的时候,有些例子不能开。”

姜夺纳闷地说:“那你以身犯险,把杜伏威调到涿郡来干什么?”

“统万城。”杨崇示意姜夺坐下说:“徐世绩和王挺拟定了一份作战计划,我们在与高句丽摩擦的同时,王挺会派程咬金他们去毁掉统万城的田地和庄稼,只要成功的消息传来,你就带着苏定方、破六韩拔魁的一万骑兵,穿越太行山直接插到左国城,用兵符调集太行山的蒙摧、左国城的刘鹞子、丰州的梁德、灵石的应毅前去统万城。宇文儒童以巡视并州的理由正在霍邑,他会负责整个大军的物资转运。”

姜夺猛然醒悟说:“杨崇,你够狡猾的,摆出一副从西边出手的架势,其实是从东边偷袭,杜伏威来的本身就把所有人注意力集中过来,渔阳楼的事就是其中的一个反应。”

杨崇摆摆手说:“跟我没关系,我做不出这么细致的计划,是徐世绩、王挺的功劳。王挺毁掉粮食的目的,一是造成统万城恐慌,二是在冰天雪地出兵的时候,如果颉利可汗来源,突厥军没有粮草补给。但是万一颉利奇迹般地赶到。你就退回丰州、王挺退回儒林,等春暖花开再进军,我会让鱼俱罗和徐世绩出兵协助的。”

姜夺明白杨崇为什么否决了自己原先的方案,因为不合杨崇的心意,杨崇要的是大局,收复统万城,但统万城不是最后的目标,如果能趁机夺回雁门全境,估计统万城暂时不要也没问题。很显然,徐世绩和王挺清楚地知道杨崇底线何在,而自己疏忽了,这或许就是杨崇以前一直没让自己和史大千单独指挥大战的缘由。

姜夺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和颉利死拼硬打的,颉利的主力要是来了,我就在丰州牵制住颉利就是了。”

杨崇见姜夺明白过来,笑笑说:“后面几天你和突利多见见面,透露给他一些消息给他,比如政事堂准备帮助突厥在东北设顺州都督府和兴州刺史府,两处加在一起十二个郡,顺州是突厥辖地,兴州是突厥与各族的混居之地,如果他能够入朝,你可以帮他同时谋取这两个位置。”

姜夺会意地大笑,突利现在还是突厥的小可汗,颉利也在划分三十六郡,杨崇凭什么给突厥规划,这其实就是给突利开出了收买的筹码,也就代表着以后与突利的联系,肯定是交给了自己。不过按照杨崇设定的剧本,也只有自己和崔处直适合,既是权臣,又是外戚,说这种话能让突利相信,就算淮南公主派人去长安查,也不会有纰漏。

果然,姜夺设宴招待突利的时候,分两次把这件事说周全了,突利表面上说还要和颉利可汗商量,其实眼神中满满的欲望。听说杨崇因为崔瑶的事还是无心朝政,突利只能带着遗憾回去,姜夺代表杨崇送了一些瓷器和布帛;淮南公主告别时,请杨高萍打听这件事,杨高萍点头说:“确有此事,杨崇认为可以把突厥变成五块,东北、西域、河套、并州北、鄂尔浑河。”

淮南公主诧异地问:“杨崇真的没有灭掉突厥的想法?”

杨高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说:“杨崇虽然没有读过一天兵书,但是个很高明的人。我看过楚王府的奏章,杨崇有一种观点,认为大隋的控制力是有边缘的,一旦超过边缘就会事倍功半,所以要选择异族相处;他认为就算消灭突厥,薛延陀、回纥、契丹、室韦都可能崛起,不能做这种替他人做嫁妆的事,杨崇的主张是一边打一边同化。”

淮南公主明白了:“那就是说,杨崇会把突厥打得稀烂,但是不灭族,以后一步步同化,用来压制薛延陀这些部落。随着州郡向外扩展,慢慢地推进大隋的边界,他难道不怕被反咬一口,这些部落实力一旦强大,都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杨高萍抚摸了淮南公主头说:“你现在长大了,仔细想想,那些做不了可汗的突厥贵族,是不是更愿意跑到长安做一个小官?他们会在乎突厥的存亡吗?杨崇真要是在突厥插进去手,你以为他会让突厥人自己做主,他会想出一大堆办法,让那些城市离开中原就运转不下去。告诉突利,别急,等颉利和杨崇分出胜负再决定也不迟。”

淮南公主在回去的路上,把杨高萍的话告诉突利,突利哑然失笑说:“你们还是没杨崇了解我,他并不是要我马上下决心,他是告诉我,任何时候他都会为我准备这一条退路。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是还不知道压力从何处而来,杨崇,他真是个魔鬼一样的家伙。”

突利回到牙旗,立即发现自己还是把杨崇想简单了,颉利可汗派人来催要粮食物资,大隋的骑兵把统万城外田地里的庄稼全部毁了,烧得干干净净;协助梁师都驻守统万城的突厥骑兵冲出去厮杀了三次,损失了一千七百人。失去了统万城的粮食,大利城现在粮食的价格腾腾往上涨,大军军粮成了一个头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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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收复统万城

突利清楚,奚族被大隋灭了,契丹逃走了,自己眼下在东北根本没有征收粮食的地方,要是向室韦和黑水靺鞨征收,那就是准备开战,室韦人更买颉利可汗的账。突利一瞬间悟出了当年颉利对付始毕可汗的方法,就是一个字拖,要不然没法交代;如果象上次一样傻乎乎跑到大利城去解释,兴许又被关起来。

突利还是做了一点事,从自己的部落里挤出了两千头牛羊和一部分粮食送去大利城,希望颉利能体谅自己的难处;另外派人去室韦和黑水靺鞨,死马当作活马医,开口向莫贺咄等人讨要物资;最后甚至听淮南公主的建议,写信给安州、涿郡的刘黑闼、徐世绩,和大隋商议用战马换粮食。

结果迎来的还是颉利愤怒的书信,颉利可汗告诉突利,突厥军队刚刚在鄂尔浑河打败了薛延陀的军队,现在正是趁着寒冬到来前奠定胜利的时候,东北的另一支牙旗步利设将领兵北上参战,如果突利不能征到粮食物资,回师后一定找他算账。突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帐篷外漫天的大雪依旧盖不住突利头上的蒸蒸热气。

帐外北风呼叫,稀稀落落地下起雪来,只听见战马哀鸣,牛羊低叫,结社率带着一阵寒风跑进帐篷,激动地说:“大哥,打起来了,统万城打起来了。刚才大利城的信使送来消息,隋军开始进攻统万城了,梁师都拒绝了长安要他去都城任职的要求,已经决定抵抗,向颉利可汗求援了,颉利可汗要我们出兵。”

冰天雪地出兵,突利脸上的汗淌了下来,似乎透过重重迷雾,看到了杨崇那点小心思,大隋就是要出其不意,靠着物资取胜。如果自己率领大军离开闪电河,河西军会不会冲过来,突利不是政治上的菜鸟,自然懂得所有的协议都是用来撕毁的,没有了自己手中的这支劲旅,杨崇手下的将领绝对敢杀到闪电河这一带,把人口牛羊掠夺一空。

突利和结社率商议到最后,写了一封信给颉利,告诉大利城自己现在面临大隋军东南两面的压力,无法出兵,顺带用同样的理由把粮草的事也回掉了。然后,突利下令全牙旗备战,扣留各族到闪电河来贸易的商人,向南、西南、东南、东、东北五个方向派出两百里的斥候,打探大隋的消息。

朔方一带,王挺统帅两万大军北上,在离统万城三十里,程咬金与牛进达横槊立马,斩杀突厥骁将铁莫,击退两千突厥军;王挺大军直逼城下,认为虽然城池坚固,但是敌军士气低落,修整一日王挺便命令刘旻、辛獠儿率精兵攻城,在霹雳营的帮助下,连攻四日炸开城墙,河西军一举攻克统万城东城。

颉利可汗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还是抽调了两万突厥大军来增援梁师都,时逢塞外大雪降落,道路泥泞不通,沿途羊马冻死无数。姜夺带领的东路军三万三千人,光骑兵就有两万三千骑,配有床弩、天雷等武器,又是以逸待劳;得知突厥只有这支援军,姜夺、梁德便决定迎战。

双方在统万城东北展开大战,河西军弩多,突厥军接战不利,损失了两千多人,后退五十里准备下寨;没想到苏定方、蒙摧两人竟然率领一万骑冒着大雪追上来,强行攻入突厥军中。为了不让河西军驱散牛羊等食物,突厥军只能处于守势,派出万骑缠战;一直到姜夺率领阙度设、破六韩拔魁、应毅、刘赟四部一万多骑杀到。

双方在大雪纷飞中激战了半天,河西军仗着多出的五千骑,不惜损耗撕开了突厥军的防线,刘赟一路斩杀八百突厥骑兵,冲到了离颉利可汗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安乌唤等人无不变色,金狼大旗四周不过五六百金狼军,对方足足有数千人之多;康苏密急得一拉颉利可汗的马头,掉头就走,金狼旗跟着改变了方向。

金狼旗一动,突厥军的斗志瞬时消失,纷纷后退逃命;苏定方等人熟悉突厥战术,利用迂回穿插,死死地咬住突厥军。刘赟认定金狼旗紧追不舍,安乌唤命两名百夫长护着金狼旗撤退,自己和康苏密保着颉利可汗向另一个方向撤退;河西军追击六十里才撤军,一战斩杀突厥大军七千多人,俘虏五千人,战马四千匹,牛羊万头。

当姜夺大军押着俘虏和战利品到统万城下会合的时候,河西军是欢声如雷,数以千计的死马死牛死羊,全部被军营的战士用来就餐,烧烤的火堆连绵数里,足有一千多处,照得雪地和夜空通红。五千俘虏被押着轮流到城下劝降,城中不足两千的突厥兵和梁师都的五千部下一样惶惶不安;可是梁师都拒不投降,甚至杀掉了劝说的梁洛仁。

梁师都没想到的是,当年交还统万城的时候,王挺就预先在城墙下留了埋放炸药的位置,只不过外表用石头米浆和泥土粘和在一起,加上统万城外的灰尘掩盖,根本看不出来。河西军等到天晴,真正开始攻城的第二天,统万城有四处城墙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炸开,守军封堵不及,被河西军攻进城去。

不管是突厥军还是梁军,全部都放下了武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抵抗都改变不了结局,梁师都闻讯,在皇宫里杀了全家后自尽。姜夺让王挺负责造册安民,修筑城池;自己安排丰州的军队带着战利品先行撤回丰州,左国城和灵石等地的军队暂时还是留在统万城,静观局势的下一步发展。

突厥方面没有下一步,谁都知道,就算颉利可汗下令把在北边的部队调回来,也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再说薛延陀那边也不太平,能不能打赢还是两晃的事情。颉利可汗很明智地选择了谈判,派人送信给在长安的执失思力,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在谈判桌上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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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是真是假

枢密院在大战一开始,就把杨崇的整个方案交给了政事堂,按照已经夺下统万城的策略,崔处直接见了执失思力,表示大隋与突厥的和好国策没变,只是统万城是当年给杨政道那个小朝廷的,现在已经闹翻了,夺回来是一个正常的举动。至于前线与突厥发生的冲突,大隋考虑到突厥与梁师都的私交,就不予追究。

崔处直许诺,为了保持和突厥的关系,开春后将继续保持北方所有榨场的贸易,不会因为统万城的冲突而受影响;执失思力闻言苦笑说:“崔大人,你知道我们这次的损失,失去统万城就意味着突厥失去了粮仓,老百姓后面的日子都没着落。”

崔处直正色说:“执失大人此言差矣,统万城从来就不是突厥的地盘,当年启民可汗破亡,是我们大隋帮助他复国的,突厥弃德不报,从始毕可汗开始支持那些叛乱的反贼,处处与大隋为敌,要不是看在两族的友情上,我们连榨场都不愿继续下去。其实我们听说颉利可汗设立三十六郡的想法,我们也为突厥做了一个规划。”

图穷匕见,或许这才是长安的目的,执失思力问道:“大人能否介绍一番?”

崔处直让人送来一张地图说:“我们建议,在沃野镇设沃州,在大利城设利州,在闪电河设顺州,在你们与西突厥交界的地区设突州,在鄂尔浑河设浑州,每州都督府下设六个郡。另外突厥在闪电河以南,长城以外设兴州刺史府,下辖六个郡;大隋以丰州地设丰州刺史部六个郡,以雁门周围设忻州刺史部四个郡。”

执失思力明白了,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这样长安名义上收复了丰州和雁门,突厥实际上还是占有这些地区。有了大隋的帮助,突厥三十六郡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哪怕只是沃州、利州、顺州一半的地域成功,突厥的实力也会上一个台阶。执失思力没想到隋人已经规划到如此细致的地步,几乎可以和突厥的规划相媲美,沉吟片刻问道:“都督府与刺史部有区别吗?”

“有。”崔处直肯定地说:“都督府下辖的是突厥百姓,刺史部下面管理的是突厥、汉人,甚至契丹等族杂居,所以在管理方式和经济模式中都会有所变化,避免拔苗助长的举动,最后造成民怨,毁了整件事。”

执失思力下意识的点点头,颉利的改革其实已经开始,突厥各部落对赵德言都是有所怨言;看着崔处直温和的笑容,执失思力猛然想到,隋人曾经与自己商议过这些,那么很可能与突厥的其他权贵都谈论过这件事。执失思力谨慎地问:“如果这样规划,长安能给我们什么帮助?”

崔处直毫不隐晦地说:“我们帮助你们进行商业和税收的规划,你在中原已久,应该能看到,在我们手中运作一座城市,能产生的效益是你们突厥的多少倍。越王能够平定天下,靠的就是这种卓越的理财能力,为了两族的未来,我们不藏私。”

这一点执失思力不怀疑,执失思力私下已经和杨崇接触,愿意留在大隋,一个是因为执失思力身在长安已经不可能回去,另外一点就是杨崇的能力,确实不是其他人可以比较的。执失思力问道:“难道长安就一点都不做补偿吗?”

崔处直笑道:“如果丰州、忻州、兴州的财富增加三到四倍,应该是你们补偿我们。不过越王说了,会帮你们设计房子和取暖的方案,让居住在城里的百姓过得安逸一点。执失大人,你应该明白,再好的计划还是需要你们突厥人自己去执行。”

没曾想礼部的人都这样斤斤计较,执失思力只能回驿馆,写信向颉利汇报;颉利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正准备开春后给突利一点教训,看到执失思力的八百里快马传书,也是愣住了。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政治家,颉利可汗压根没指望大隋能够真金白银地资助自己,但就是从眼下的规划来看,长安确实把突厥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在做。

杨崇说的帮助设立取暖方案,颉利认为是真的,因为这样杨崇可以在突厥的百姓中留下一个光辉的形象,将来杨崇肯定会大加利用。义成公主把信在手中看了又看说:“不能答应,这样一来,萧皇后他们的处境就艰难了。”

安乌唤这几天嗓子不好,嘶哑地说:“杨崇已经不承认他们,自然不会管他们死活,但是只要真的能振兴突厥,就在丰州拿两个郡的税收养着这个小朝廷就是了。可是如何判断真假呢?”

赵德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说:“突利那边已经开始谈判了,是真的。契丹大贺氏联盟在与室韦兄弟争夺苦寒地带时遭到惨败,再次南归的时候不足四万人,大贺咄罗阵亡,大贺摩会接任大酋长。现在契丹主动要求投靠大隋,杨崇拒绝了契丹回到营州光头山的要求,但是计划开春在紫蒙川建紫蒙城的同时,在少郎河建立一个多方交易的榨场镔城,作为收留零星契丹人的地点,现在在和突利谈判,希望突利在闪电河、滦河各建一座城堡。”

汗帐内一阵寂静,不管杨崇和突利最后说出一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两座城堡实际上就是顺州设立的第一步。杨崇说的所在就是突厥从契丹人手中夺过来的一个半环形盆地,那块地在高原的南缘,阴山山脉的北坡,东部与大兴安岭衔接;盆地里有姑娘湖、西山湾、黑风河、闪电河、滦河等七条河流汇聚在那里,水禽飞翔,是东北难得的水乡,也是最适合建城的地方。

义成公主冷笑一声问:“杨崇给了突利什么好处,他这么言听计从,赵大人,你可不能太偏袒你的这个学生,听说夏天的时候杨崇送了五千套明光甲给突利,两人就开始暗中勾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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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墨徒无数

赵德言尴尬地笑笑说:“杨崇给突利建议,大隋和突厥都不想契丹征收物资,但是镔城的税收,按照突厥四成、大隋三成、契丹三成来分配,以后契丹要是在湟水北岸建城,按照契丹五成、突厥三成、大隋两成分配。如果微臣猜的不错,这就是都督府与刺史府的不同方案,当然,对于我们突厥,杨崇未必会要都督府这两成。”

安乌唤是真正的商人,立即想到了杨崇的本意:“在杨崇眼里,这两成是建城的费用,如果我们不需要大隋帮助自己建城,杨崇应该不会开这个口。不过我们幅员辽阔,肯定有杨崇能发现的商机,我估计到时候,杨崇会主动提出来;杨崇让突利设立城堡的用意,还是在促进镔城的榨场,赵大人,想必杨崇还有安排。”

赵德言赞许地说:“安大人真是杨崇心里的蛔虫,杨崇提了一个突利无法拒绝的条件,他将送给突利三百多名靺鞨和高句丽会种植的俘虏,提供种子,让突利在两座城堡间种水稻、荞麦。”

荞麦在突厥人管辖区域还是有人种植的,但是水稻在东北,原先是高句丽和靺鞨人的专利,杨崇把这个技术送给突利,确实是一份大人情。最关键的是,一旦突利拥有两座城堡和农耕区,就会和沃野镇一样快速发展,这种诱惑,对于突厥的任何一个部落都难以拒绝;况且杨崇的态度在这里,并不是想收拢契丹这些部落来对付突厥,而是保持现状的发展。

“千金买马骨啊。”颉利可汗喟叹一声,当年自己就抵御不了居延海的诱惑,今天突利肯定是无法抗拒闪电河的前景。义成公主想了想说:“诏李世民。”

突厥贵族们无人反对,众多豪杰和杨崇交手这么多年,只有李世民给过杨崇重创,几次把杨崇逼到悬崖边上,其他的人几乎没怎么动手,就被杨崇打趴在地上。如果想破解杨崇这手瓦解突厥的妙手,或许只有李世民有办法。

李世民很快被领到汗帐,面对杨崇的设计,李世民想了好半天才说:“杨崇是想用经济勒住你们的喉咙,一个人从简朴到奢华容易,从好日子到穷日子难。如果突厥人都过上那种悠闲的日子,日后大汗要是想怎么样,恐怕会很难;最直接的一个后果,就是百姓不愿大战。中原战国时期,秦国能横扫六国,就是秦国的百姓以打仗为荣,才造就了天下无敌的秦军;但是后来被刘邦项羽所灭,就是秦地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后,变得与其他地方百姓一样,只想着自己的小家。”

李世民的眼光还是很毒,把杨崇的用心和可能的结果说得入木三分,说完就垂手一旁,让突厥权贵们自己争论;颉利可汗自然不愿意失去能征惯战的子民,可是突厥现在的形势太恶劣,穷兵黩武都是好听的,最后在安乌唤、杨善经的劝说下,颉利还是决定与大隋合作,先弄点钱补充物资和武器是真的,让杨善经和安乌唤负责拟订谈判细则,赵德言被派去闪电河盯着突利。

杨崇得到突利同意三地建城的方案,就和杜伏威动身回长安,没有同意契丹去光头山;光头山相传是契丹始祖奇首可汗曾仙居的马盂山,后与天女可敦相遇,生八子,建立契丹古八部。徐世绩已经派人查看过,光头山海拔两千米,山顶有上万亩高山草甸,连绵数万亩茫茫林海,确实是个好地方。

杨崇没批准就是不准备留隐患,不希望哪天契丹人缓过气来,再次冲下高山作乱,按照现在的方案,只要突利没有过多的想法,东北就能有上几年短暂的和平。一旦三地四城建立,若是突厥人想交易,可以直接到镔城、紫蒙城、安州交易,不需要再长途跋涉到上谷、北平,双方都有利。

杨崇决定把镔城防务交给了还剩下不到三千人的契丹坠斤部,就是为了让突利和大贺摩会都放心,大隋、突厥连官员都不需要委派,只要让前去的商人带回每次交易的数字划账;坠斤部绝没有胆子私吞税款,得罪突厥、大隋、大贺氏任一个,坠斤部都只有族灭的下场。徐世绩看得透彻,杨崇是想挑起坠斤部与大贺部的矛盾,同时等待正式介入的机会,在杨崇临行前,跑到范阳宫和杨崇谈了一夜。

杨崇回去的一路上,长安快马转来了大量的奏章,全部是关于墨家的风波。眼下杨崇还没有搞什么墨家,只是打着墨子信徒的旗号,可是民间墨学突然间蔚然成风,一夜之间各地出现了无数的墨家信徒,从小老百姓到官员都有,更有些稍微有实力的组合都派人进京拜访墨庄和各大书院。

据说弄得国子监王通都有些不快,毕竟是儒家正统的年代,墨学的这种现象让人觉得怪怪的;洒脱的是孔颍达、于志宁,毫不当一回事,秘书正监孔颖达给杨崇的信中只当说一则笑话,用了八个字总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杨崇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长安的融洽连洛阳都没能影响到,读书人一封接着一封的奏章送进长安城,上书的人都很聪明,杨崇现在的声望无法动摇,对准的靶子是杜伏威和王通。说尚书省对儒学不重视,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是尚书省人选的问题,应该从民间找更有能力的人担任负责儒学的官员,各地甚至还搞出一大堆名单。

这活生生冤枉了杜伏威,王通这个人选是杨崇定的,杨崇回到长安后,为此特地在各个场合发声,为杜伏威、王通背书;另外下令,所有号称墨学信徒的人,全部去墨焯书院交流。这段时间,杨崇已经从各地摸了底,最能折腾的,是卢明月的旧部鲁明星在民间自称齐墨,赵州的李孝节自称赵墨,江南的一群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自称楚墨,都设有巨子。

(本章完)

第645章 百姓书店

别的人还好说,可李孝节是李安期的族兄,货真价实的赵郡李氏子弟,号称墨家弟子,也不怕被以儒为名的家族开除掉;杨崇和宇文恺谈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说:“这是好事,混淆试听,李氏在做修锅匠,我只好做个锯箭的医生。”

宇文恺笑着问什么意思,杨崇便讲了两个典故和自己的看法:“敲锅法就是说补锅匠为了多用几颗钉子,就趁人不备,偷偷把破锅敲上一记,扩大裂纹,往往补锅的人花了钱心里还感激他。那是一个手艺活,轻不得,重不得,轻了锅上裂痕不能增长,敲重了,裂痕太长补不起就没法补了。

锯箭法讲的是一个将军的手臂被箭刺到,去找外科大夫,结果外科大夫就帮他把在外面的箭锯掉。将军就问他怎么只锯了一截呢,大夫笑笑说:‘我是外科大夫,里面的你去找内科大夫。’我没有补锅匠的本事,只能先把某部分事办了,其余的以后再说。”

宇文恺和孙思邈放声大笑,杨崇话说得通俗,却把当前形势描绘得入骨三分,那些暗地里弄起墨学的人打得就是补锅匠扩大裂痕的打算,杨崇不禁止,他们就借着墨家的名义胡作非为,如果官府出面禁止,正好打击墨家,打击杨崇。孙思邈笑完说:“那么你肯定就是有办法对应了?”

杨崇不以为然地笑道:“如果一个和尚犯事,就封闭佛门,那是禁止言论的做法,我不会赞同。我会下令,不允许有与大隋律不同的法律,所以请所有的墨家巨子来京一见,另外开始在书店卖诸子百家的书籍,你们医塾要是有医学、养生的书籍都可以印刷。师兄,我们成立百姓书店的时机到了。”

孙思邈知道宇文恺等人与杨崇一直盘算着百姓书店这件事,宣城郡造纸行业飞速发展后,长安的纸张市场产生了分化,从江南运来的纸张竟然比长安本地生产的纸还便宜。越来越多的好纸张进入市场,但是一般纸张的价格是直线下落,宇文、独狐、元、杨四家都在不动声色地收购长安、洛阳大大小小的造纸坊,百姓书店才是他们最后的杀招。

宇文恺颔首赞同说:“元仁惠早就等不及了,他们不是书香门第,对推行书籍没有抵触,看到的就是挣钱,就按我们商量好的,出了张掖、长安,每家十个城市,在同一天开业。要做就要做得风风光光,我们关陇一脉,虽然不是以经书擅长,但是我们有为天下人谋利的想法和勇气。”

孙思邈跟着说:“我们医塾准备了十本书,你只要卖出去,让天下人得利,我不在乎钱,你只要随着开疆扩土,把那些药物拿来,还有你和张果老脑袋中那些医学知识拿出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崇晓得孙半仙不是信口胡说,点头说:“我派人从高句丽弄来长白参,过几天就到长安,道长看看吊命和滋养的效果。五年内,我将在长安、洛阳、涿郡、张掖、杭州五地建立平民的公家医院,绝不辜负道长的苦心。”

孙思邈笑着说:“有些画面太美,老头子不敢想,免得以为自己活错了时代。”

半个月后,长安、武威、张掖、天水、雍县、洛阳、江都、上县、南阳、江陵、成都、吴郡、杭州、范阳、黎阳、太原、河东、襄阳、弘农等四十个大中城市里,几乎同时开设了一家大型的百姓书店,在卖的书籍多达上千种,另外还有两千本书的名录,买家可以预定。三千种书的范围广泛,从佛道儒墨到农耕养生,无所不有,让前来逛店的人眼睛发昏。

书籍的装订更是别出心裁,从豪华的精装版到字迹清晰的简装本,没本事不是注明作者是谁,就是注明是从哪座藏书楼里拿出来的,完全是针对不同的客户而编排的。由于书价便宜,对人的身份不限制,很多商人都是一买五六十本,全部选的精装版;就是穷人家,也会家里的需求,为孩子选上一两本。

对于读书人来说,书店最可恶的就是,把大量儒家的经典书籍印了出来,三千种书,儒家的书籍占了一大半,比如《论语》,就有九个出处或注释人不同的版本,书店不管谁对谁错,一起印出来卖,就象百姓书店墙上写的广告:“博览百家,穷读群书。”

各地的书香门第都感觉给人打了一拳,现在一个大字不识的人都敢抓着一本书在自己家面前晃来晃去;可是百姓书店不是百姓开的,后台的老板是当今越王和关陇门阀,万万不敢来硬的。再说孔颖达、孙思邈、王通、吉藏大师等人的作品都在里面,说这些书没有价值,也是在台面上说不过去的。

官府与之配合的是不定期在江南开始发行的《快报》、在涿郡开始发行的《北方邸文》,说的主要是漕运和辽东的情况,算是对《长安日报》的一部分补充,三份报纸其实都是一个后台,由长安礼部安排的编辑部来运行的。

一时兴旺的墨学反而一下子降温了,谁想知道墨家的事,书店里有各种墨学的书籍,从墨子的著作到现在长安几家书院延伸出来的具体学科都有所介绍,墨焯书院特地编了一份《墨家拾遗》来说明墨学的兴衰,把墨子理论定位在理工科和哲学方面,理工第一当仁不让,但是哲学中还是按照儒家的排名排列,墨家甚至在黄老之学后面。

各地的墨门大部分烟消云散,跑到长安去和越王杨崇、墨焯书院谈论墨学,那头脑要何等地不好,就冲着杨崇门下各工坊做出来的格物商品,在大隋能模仿出来的都不多。一般听了官府号召,去了长安的墨家信徒,不是抱着投靠杨崇的心态,就是想长点见识,或者干脆是游侠的心态复燃,把长安当做仗剑行走的江湖。

(本章完)

第646章 墨家的胸怀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尤其是官府命令聚集的地点,更象一个江湖。远处水天一色,船只穿梭不息,岸上是来来往往的游人和商人,一个为放松,一个为挣钱;近前风高气爽,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奔腾的骏马,散漫的牛羊,汉人、羌人、突厥人、鲜卑人,形形色色,各自干着自己的活。

墨家信徒们没想到的是,在长安聚集了各地三十多处来宾后,杨崇真的派大弟子李淳风和户部员外郎李伟节接见了他们,接见的地点就在昆明池的牧场。一同接见的还有二十多名滞留长安的寒门学子,李淳风安排他们参观了小学和牧场的互助社,甚至走近了不少互助社的牧民家。

等中午在牧场宴会大厅聚餐的时候,李淳风冷静地说了一件事:“你们来自各地,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银行的互助社,那是帮助底层人的地方,但是全国还有很多地方是银行够不着手的地方,越王希望墨家的信徒真正有兼爱的胸怀,能够各自在家乡推进这种帮助老百姓的机构。”

李伟节只能承认杨崇师徒的不拘一格,大钱庄和官府其实对互助社不感冒,只是迫于杨崇与军中将领的压力在开展这项工作,进展的效果远远比不上杨崇安置山越那种政策,但是房玄龄、魏征、姜夺等人还是希望能坚持下去,没想到杨崇最后想到了这个主意。江都来的上官仪站起来说:“李行长,我是从江都来的上官仪,一是想看看你们的做法,二是希望能参加科举应试。”

李淳风认真地看了一眼上官仪,仪表堂堂,兴许是自由研习佛经的原因,双目平和有神;李淳风晓得师傅杨崇对这个人很关注,认为上官仪的能力不在马周之下,于是微笑着说:“我明白。银行为了便于互助社开展工作,所以会在你们回去的时候,给官府备案,说明你们是互助社的职员,经政事堂批准,所有银行的职员都有龟符作为身份证明。至于科举,银行可以请当地官府帮助推荐。”

现在官府为官员们颁发“鱼符”作为身份证明,鱼符是用木头或金属精制而成,其形为鱼,分左右两片,里面刻有官员的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比杨广时期仅有姓名、官品的证明要完整得多。银行和朝廷各家工坊的人不是官,经杨崇提议就用龟符作证明,在官府备案。

李淳风洞悉人性,自然晓得上官仪的潜台词,但是越是这样的人物被说服,对其他人的影响力就越大;李淳风看过上官仪完整的资料,上官仪自幼随父亲上官弘迁居江都,宇文化及杀杨广的那一夜,上官弘在江都遇害,上官仪因藏匿的好得以幸免,随后自行披剃为僧,上官仪不仅精通佛典,而且涉猎经史,写得一手好文章。

上官仪一愣,没想到李淳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是如此精干的一个人物,说话滴水不漏;参加科举是上官仪的梦想,顿时说不出话来。李伟节是李靖的四弟,比这两人年长许多,补充说:“其实科举并不是一切,现在官府的职能在不断改变,进入官府的途径也很多,不少官员都是朝廷要员推荐的。”

李伟节所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你做一件事能得到越王杨崇的认可,参不参加科举有什么关系,越王随随便便就能封一个官,眼前的李淳风据说十九岁就担任银行高管,二十二岁就主持长安银行,还不因为是越王杨崇的得意门生。人群中刘仁轨哼了一声说:“大钱庄都做不好的事情,越王不会以为靠热血就能完成吧。”

刘仁轨在另一个时空是因为唐朝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瑰赏识而起步,但是在这一个时空,李唐输得太快,任瑰归顺王世充后,刘仁轨就回了家,这次来长安就是想看看杨崇是否真的礼贤下士。杨崇没有接见他们,刘仁轨已经对杨崇的评价下降了两分,自然想刁难刁难李淳风。

李淳风赞许地说:“刘先生说得好,正因为这样才显示我们墨家的信徒与众不同,只问应不应该,不问成与不成。我们有自己的计划和长远的准备,现在做的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不过刘先生,你是这些人当中准备被排除的两个人之一,当然,如果你们志在互助社,我们也不会勉强。”

人群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刘仁轨豪气一起问:“不知道你们准备安排我什么事,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李淳风不急不躁地答道:“另外一人是权玄初,他是权万纪的公子。我们认为权玄初更适合在图书馆或者学校工作,而刘先生你,越王希望你去渤海湾或者营州屯田,担任屯田校尉手下的从九品管事。”

权玄初听得脸红脖子粗,抗议道:“这肯定是我父亲的主意。”

李伟节示意权玄初安静说:“令尊为人方正,根本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我们认为,你儒家的书籍读多了。上官仪精通的是佛经和经史,算术还可以,并不是儒家完全的信徒,你不一样,你算术不精,笃信儒学,很容易被人引诱到儒学的争辩中,但这种平民化的东西,整天和妇孺、农夫打交道,儒家不太合适。”

权玄初一听就安静下来了,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为什么官府都做不好,杨崇找墨家的信徒来完成这件事,还说兼爱;刘仁轨想了想问:“越王为什么要我去屯田?”

“不知道。”李淳风毫不犹豫地说:“对于这方面的事,恐怕除了越王,没人知道。”

刘仁轨与杨崇非亲非故,什么事都没干,杨崇就准备封官,这是足够的重视,刘仁轨要是还跑去问杨崇为什么,实在是头脑不好。刘仁轨吸了一口气说:“请李行长转告越王,我愿意从互助社做起,别人能做好的,我一定能做好。”

(本章完)

第647章 安平风波

李淳风给刘仁轨点了一个赞,能抵住这般诱惑的人并不多,于是点点头说:“那我们就开始报名,不愿意加入互助社的同道,吃完饭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劳烦诸位到长安一趟,墨庄过意不去,给你们准备了回去的礼物和来回的路费,一年以后墨庄还会举行这样的聚会,欢迎你们到时候再来。”

上官仪立即醒悟过来问:“报名的人是不是需要培训?”

“那当然。”李淳风肯定地说:“报名的人将在牧场培训一个月,除了要懂互助社的流程以外,还需要会骑马,知晓最起码的农活,看懂银行的报表,熟悉户部的相关文件。银行与户部会给你们进行培训,合格的人才会派出去。”

大隋马贵,今天来的多是寒门弟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学会骑马的,上官仪和刘仁轨不约而同地点头,难怪杨崇能做到这个地步,看上去很张狂,实际上每个操作都很谨慎。两人带头报了名,号称墨家信徒的只有一半十七个人报了名,反倒是那帮读书人,包括权玄初,都坚持报名参加。

不过在吃完饭,临走前看到墨庄给每个人都准备的礼品除了铜钱和饼干,还有一匹马加上十本书,大部分人都赫然地留了下来,最后只有五个人拿了礼物,离开牧场。李淳风将五十五个人分成十八组,按照三个人负责一处互助社开始培训,为了娱乐,牧场还给这批学员提供了射箭、蹴鞠等活动场所。

其实除了昆明池牧场,酒泉、金城、天水、北海、安阳五处的屯田军中也在培训一些识字的老兵,准备去各处开辟互助社的人选。华亭、杭州、安阳、酒泉、巴西、雕阴、离石、弘农、南阳、扶风等十个试点郡,只有华亭、安阳、酒泉、弘农四个郡不需要专门派人,其他的郡银行都准备继续加派人手。

这次让所有人惊奇的是,赵墨等三家所谓的巨子都没有来,鲁明星接到杨崇的一封信,就带着人直接去了华亭,接受马周的领导,参加了下一轮的水军。楚地的几个墨家在李靖派人劝解后,取消了巨子的称号,毕竟与越王争辉,带点找死的节奏在里面。

只有李安节依旧在安平当地逍遥,李氏的威力还在,当地官府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崇远在长安,又不会为这点小事拉下脸,所以从郡守到县令没人当真。可是李安节府邸外的大街上这天来了一群人,说是长安来的墨家信徒,为首的是一个叫吕岩的年轻人,包了一间客栈,开始招收学生。

李安节很生气,这是上门生事的做法,可是闻讯而来的李安期拦住了他,吕岩是张果老的弟子,墨焯书院培养出来的三大高手之一,如果李安节跑去比较什么墨家的技巧,那绝对是灰头土面地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安平的地方势力,让吕岩离开;毕竟博陵崔氏也在安平,可以在其中做文章。

可是让李家兄弟始料不及的是,崔氏这次选择了中立,反过来劝李安期,这是墨家的事情,以儒家立命的家族都不适合涉及。赵郡李氏族中的老人得知消息,特地派了一个是李百药叔叔辈的人物来见李安期,就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准备拥立谁做皇帝,与杨崇一决生死?”

李安节和李安期都是一愣,李安期心有不甘地说:“我就是不服,一个个草莽出身的寒门,和阿谀奉承的士族都可以做官,为什么我们李家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人须发皆白,睿智地笑道:“一时得失,何须挂在心上。你和你父亲李百药是心怀理想,非要证明李唐是天命所归,并且不顾掩饰;而其他家,是两面下注,为了生存而谋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不同。但是杨崇没有偏见,赵郡李氏还有许多人需要生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安节如果想做官,我们会和崔家商量,给你谋个出路,如果是真心喜欢墨学,就去拜访吕岩,现在是个转机。”

老人就是有老人的底气,把吕岩的来意看得清清楚,李安节终究是儒家的弟子,抛不开心底的那一丝信念,最后还是宣布放弃墨学。吕岩在安平建立起互助社便离开了,崔家负责的钱庄才是安平互助社的依靠;事情了解,吕岩和崔家都给杨崇写了一封信,李安节不久被任命为泗水步兵校尉,一个李百药曾经担任过的职务。

杨崇依旧每天照常办公,接见各方人士,现在一天要忙的事太多,随着对安州、营州、统万城的胜利,民间要求收复丰州等地的呼声越来越大,上书的人已经不止儒生,很多士族都开始奔走;就是姜菲和元袭人的社交圈子里,很多女眷也在议论着国家大事,似乎不说上几句,显示不出爱国的热情。

另一方面,由于华亭、余杭、青海、营州的样版作用,江南、西北、辽东都有胡族部落在主动要求归附大隋,大部分都同意部落解散,由官府安置;户部粗粗统计,要是同意的话,第一批的人口就多达三十万,这吓坏了许多人。

三国时,就因为胡族迁移凉州关中等地,最后日渐坐大,造成惨痛无比的五胡乱华,所以就算鲜卑族的权贵和汉族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对待这种归附要谨慎。兵部和尚书省建议的侨设郡县的做法被杨崇拒绝了,杨崇的思路很明确,一定要就地解决,只能是少数的贵族和工匠内迁,有助于归附地区的稳定。

政事堂讨论到最后,觉得还是可以在少数民族地区实行羁縻制度,象吐谷浑、契丹一样,有一定程度上的民族自治。试的第一刀就是契丹,在潢水北岸设临潢都督府,作为契丹人自治的地区,任命大贺摩会为大都督,下设临、潢、松、漠、庆五州;榨场镔城是契丹人的地盘,但是是共管区。

(本章完)

第648章 云中都护

只要契丹试点成功,大隋就可以在室韦、黑水、雾族设督都府,孤立高句丽和突厥。所有人都看出来,杨崇的心与杨广无二,但是杨崇绝对比杨广的眼光要好,更有战略观和耐心。本来嘛,高句丽的国力不如大隋,只要慢慢消耗,怎么拖都能拖垮高句丽;尤其是高句丽水军被大隋重创后,百济新罗趁机扩大在汉江的影响,高句丽有苦难言。

至于突厥,无法在与薛延陀战争中脱身的情况下,派杨善经来长安具体协商政事堂的方案,杨善经预先请执失思力转交了亲笔信,希望杨崇一视同仁,既然在顺州那么大手笔,在利州等地也应该有五个振兴经济的方案。尚书右丞皇甫无逸面色严肃地说:“越王,突厥人野心不小,你让突厥种水稻,也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蔡王杨积智哼了一声说:“皇甫大人,你以为越王的心就那么善,他是在为以后打进闪电河做准备,只有农耕的地方才便于管理;到时候闪电河以南、长城以北的所有地区,就是第二个安州。兴州和安州就是我们中原在长城外的藩篱,谁想进院子,都必须把篱笆墙过了再说。”

谁说杨积智老眼昏花,这份敏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把杨崇的用心描绘得淋漓尽致,让人忍俊不已;中书令王叔玠笑着对杨崇说:“越王,要是不怕我们泄密的话,就说说你的打算。”

杨崇晓得在座的都是狐狸,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去,不说就是真正的见外;杨崇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说:“突州和浑州都是没影子的事,可以不管,所以只剩下沃州和利州。沃州好办,我们现在押着几次俘虏的上万突厥在居延海等地修筑城堡,一旦恢复旧况,就恢复与沃州的贸易,关键是利州,轻不得,重不得。”

楚王杜伏威诧异地问:“重不得好理解,突厥实力强了,对我们没好处,轻不得又是为什么?”

韦云起思考着说:“越王,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榆林那些城市的人口,轻不得就是怕力度不够,无法收买民心。”

有过经验的人看法就是不一样,韦云起少年的时候也是豪气万丈,曾经独自向突厥借兵两万击溃契丹人,确实有勇有谋;杨崇点头说:“我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难度太大,所以最起码要打下城池后,百姓可以自然接纳大隋。”

凌敬不以为然地说:“这方面不能考虑得太远,有时候过虑多了,那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姜夺的大军还在统万,每日消耗的粮食物资不可计数。统万城胜利后,要是让鱼俱罗、韩世谔配合出兵,现在大利城都打下来了,根本不需要费这个神。”

凌敬曾是杨崇行军时的第一谋士,对房玄龄、杨公卿、宇文儒童把持枢密院一直保留看法,统万城一下,凌敬就向房玄龄提出全面大战的做法,被房玄龄以杨崇早有定策拒绝了,难免有所怨气。杨公卿心平气和地说:“突厥人没有根据地的讲法,越王,我认为可以在雁门关做文章,在燕山招募马贼和盗匪,让他们北上建郡,让忻州刺史部四个郡有一到两个是我们的人。”

杨汪颔首,杨公卿是做过卧底的大将军,所以考虑事情在将领们中间是少有的阴柔,这不仅是掺砂子的做法,而且有一天可以利用郡里和刺史部的矛盾,直接收回忻州刺史部。崔开远不动声色地说:“需要一个人去专门处理这件事。”

魏征想了想说:“独狐篡,我们可以侨设忻州刺史部。”

房玄龄摇头说:“不能侨设,与突厥的谈判中说得清清楚楚,忻州刺史部就是大隋的,侨设反而说明我们心虚,不如设云中都护府。西汉云中郡地域极大,云中城至今完好,北魏在云中城东建立了云中宫,在云中城东北方的山谷口兴筑了白道城,可以说具备了规模,只是独狐篡从未征战过,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房玄龄就是杨崇的萧何,这么说自然无人反对,可是换一个人选确实不容易,因为云中都护府的那个位置极高,按照杨崇的谋划,一旦兵锋指向塞北,以后很可能与西域都护府比肩。魏征还真是死脾气,不肯罢休地说:“独狐家世代为将,云中都护府又是以招募山贼为主,可以让独狐阀试一下。”

要不是说话的人是魏征,杨崇绝对认为是收了独狐篡的重礼,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出面游说;杨崇不吭声,仔细琢磨了一番才笑着说:“魏大人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就是独狐篡了。以崔仁师为长史,刘赟为行军司马,就调刘赟的本部人马去云中驻守,另从关中、河北征调两千步军,以杨弘礼为鹰击郎将。”

魏征没想到杨崇能看穿自己的心事,无奈地摇摇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魏征的目的在于长安盐铁司,顺便给独狐篡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机会,但是杨崇这么一做,就让独狐篡没有退让的余地,除非在座的能提出更合适的人选。

杨崇在枢密院耽误了一会,回到家中的时候,独狐篡、崔仁师、杨弘礼都已经上门了,好歹都算是亲戚,姜菲在月子中,元袭人出面挽留三人晚上一起吃饭。一桌子吃饭的人,独狐篡只好问得含蓄点:“越王,燕山那边要做到什么地步?”

崔仁师、杨弘礼都停住了筷子,杨崇放下筷子说:“大哥,你想多了,要是我想在云中开战,或是建立商贸的基地,也不会安排你们去。你们目前只有两件事,一个是尽可能地招募山贼,二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在秦直道北端的终点九原城的遗址上,重建一个秦北郡,划在和突厥人谈判的忻州刺史部名下。”

独狐篡等人立即懂了,有了两个郡,杨崇才会有下一步打算,要不然云中都护府就到此为止了;独狐篡作为门阀之主,不是没有豪气的人,追问了一句:“如果事情顺利呢?”

(本章完)

第649章 各自打算

杨崇拿起筷子,顺口说道:“杀虎口外有西汉的振武城和右玉县城,城池的状态比九原城好,在那里再安排一个雁北郡。你们的头一伸出去,就等于和宋金刚把雁门郡包围了,突厥不会视而不见的,所以守住云中比什么都强。燕山的马贼、百姓迁移,考虑到很多人是从云中、雁门跑出去的,让他们回到故乡,要是辽东人,你花再大的力气,他也不会去云中。”

杀虎口原是汉胡的分界地,一片苍头河谷地,两侧高山对峙,地形十分险峻,自古便是南北重要通道,原来的说法叫杀胡口,鲜卑人统一北方后,为避讳改为杀虎口。杨崇的话说得如此透彻,要是独狐篡三人再领悟不了,杨崇只能换人了;崔仁师点头说:“我知道宝山一直在做这件事,我马上和他联系。”

没有深厚的背景做不了这件事,独狐家的势力在并州,崔家的能量在河北,杨崇调崔仁师来,就是这个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喝到宵禁前,客人们走后,独狐虹特地去书房找了杨崇:“你看我大哥到底行不行?”

杨崇好笑道:“我怎么知道。”

独狐虹才不相信,杨崇算术天下少有,肯定是在敷衍自己,独狐虹靠在杨崇身上,双手晃着杨崇身体说:“你说嘛,你说嘛,你肯定知道。”

杨崇被独狐虹缠的没办法,搂着独狐虹的细腰说:“你大哥要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这一遭迟早是要走的,崔仁师和刘赟都是非同寻常的人物,你放心,只要大哥不做出意外的事,按照杨公卿的计划来肯定没事,大不了就是无功而返,那也是没有功劳有苦劳。”

独狐家是门阀,独狐篡就算无功而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独狐虹这才放下一点心,关于盐铁司的事,独狐虹还是听到一点风声的。河西军中新贵不满,认为独狐篡无功受禄;关中士族则感觉独狐篡出卖了旧友的利益,魏征之所以要动这个脑筋,就是因为御史台的奏章已经堆得有一点高度了。

御史们闻风而奏,虽然魏征也知道已经调查清楚的十几件指责都是捕风捉影以独狐阀的地位,又在杨崇的监视下,独狐篡不会因小失大,但是万一有了手下或部曲在后面调查中有事,难免会引起风波,还不如让独狐篡去边关做点有用的事情。

阳光明媚,柳絮漫天,杨善经站在越王府门口,看着越王府对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百姓书店和松鼠园门口的长队,是禁不住地摇头。按照杨崇现在实际上已经是大隋第一人的身份,这条街就应该是肃静,才显得尊崇,可是杨崇似乎很希望这种气氛,不仅没有让官府清理,据说还买下了几家店铺,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引得许多人跟风,让这几条不起眼的街面成了长安城一个闹市。

杨善经晓得自己在越王府将面临一场艰难的谈判,副手陆季览和执失思力都是面色凝重;果然,被虞绰引进大厅,杨崇身边坐着的是凌敬、史大千、郝瑗、王珪,没有一名礼部的官员。杨崇赞叹说:“善经,你还是那么风采依然,根本看不出岁月沧桑的变化,真是让人羡慕。”

杨善经举起一只手说:“越王,要是这么说,我就颜面无存了。你我其实还是族人,大隋皇族也是弘农杨氏的一支,越王,你对杨政道到底怎么打算的?”

杨崇露出一丝苦笑说:“我真不知道,现在与突厥的局势如此紧张,那还顾得上这个问题。杨政道不愿自己回长安,却企图借助突厥的力量打回长安,本来就让人不懂,但是太原之战对杨政道的影响是致命的;你我是多年知交,不说假话,目前我只想着如何能实现大隋和突厥的和平。”

陆季览不温不火地问:“越王对利州、沃州如何打算?”

都是聪明人,陆季览明白,如果非要按照义成公主的五个州一把解决的思路,那就一定会走进死胡同,杨崇不清楚突州和浑州的情况,怎么可能制定出方案。郝瑗慢慢地开口说道:“只要居延海重建成功,便可以考虑恢复与沃野三镇的贸易;至于利州,我们认为相距太远,还是先考虑丰州和忻州。”

这样的回答不出意外,陆季览颔首说:“我国在西域大败,尽失属国,大批的粟特、龟兹百姓逃到大利城,颉利可汗出于怜悯心,决定在雁门郡划出十五城,侨置昭武九城和龟兹、疏勒、铁勒、焉耆、姑墨、乌孙等国。”

侨置西域各国,是赵德言想出的点子,他一直向杨崇学习,所以进步神速;杨崇赞同说:“国家一乱,百姓遭殃,颉利可汗如此慈悲心肠,实在是难能可贵。没关系,他们都是突厥的子民,与我们的大目标是一致的,可以把侨置十五城一起安排在忻州刺史府名下,如果还有困难,我们继续商量。王珪,你向三位使者介绍一下,我们对忻州的设想。”

王珪朝杨善经等人施礼说:“雁门郡一下子划出去三分之一的地区,忻州的规划势必受到影响,好在我们为此有过考量,可以从云中都护府,分两个郡给忻州刺史府名,一个是秦北郡,在汉代九原城;一个是雁北郡,在汉代振武城。”

杨善经三个只感觉头晕,这两个郡正好在雁门关的北面,如此一来,雁门关四周二十三城,就处在河西军的三面夹击之中,也断绝了突厥偷入燕山的通道。可是作为杨善经,大隋皇族,是绝说不出汉代九原城和振武城不属于中原的话来;执失思力客客气气地问:“王大人,云中都护府是怎么回事?”

王珪礼貌地答道:“在代州和燕山之间,有一块四不管的地带,盗贼横生,朝廷决定进行治理,考虑到与我们谈判的地区有关联,特设都护府统管。都护府只是一个军事机关,保一方平安。”

(本章完)

第650章 丰忻十郡

陆季览冷笑说:“我记得大隋设西域都护府时,授予职权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行抚慰、征讨、叙功、罚过事宜。西域都护府就下设五郡,占地两千里,云中都护府应该是大同小异吧。”

陆季览果然是大隋培养出来的人才,对于大隋的制度和职权相当清楚,说起来头头是道,虞绰笑道:“陆大人过于紧张了,我们正是为了表示诚意,才主动把两郡送到忻州刺史府名下。”

陆季览还想再说,杨善经抢先开口说:“多两城总比少两城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还请越王赐教,后面怎么走?”

杨善经明白,所有东西讨论得再好,最后还是看双方的努力,杨崇点头,王珪继续介绍:“雁门多田,我们将和闪电河一样,提供高粱和小麦的种子,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提供农具;突厥产牛,耕牛你们自己解决。在秦北两郡,我们将以种麻为主,两郡的粮食由大隋另行安排解决。”

杨崇示意王珪暂停,对杨善经说:“西域十五城想必商人和工匠极多,善经兄可以安排他们把作坊和店铺开起来,我们将在定襄、平城设立六个榨场交易,忻州刺史府可以同样设六个榨场,如果需要,长安可以任命官员管理。”

杨善经明白,突厥这个弄巧成拙,虽然杨崇认可了十五城的特殊性,但是杨崇同时趁机改变了原有的方案;执失思力:“十五国百姓都是难民,他们是在战乱中逃出,资金和工匠未必齐全。”

杨崇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那就在雁北郡建一个工坊区,我们可以在云中、平城开设专门的钱庄和协助部门,帮助他们资金运作和把工坊开起来。善经兄,这件事你来做最合适,回去成立一个萨保府,我这里安排礼部对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建议在榆林成立一个留守司,你出任留守,来领导丰忻十郡和侨置十五城。”

杨善经明白,这是杨崇的底线,而榆林一旦用萨保府的名义来做十五城的事,就代表榆林的小朝廷同意在长安的指导下运作,直到最后真正变成一个留守司。陆季览和执失思力也很紧张,一个是担心杨善经不答应,彻底把这场谈判变成大隋和突厥的交易;另一个是担心杨善经答应,这样杨崇在丰忻十郡和侨置十五城的问题上,以后只会和留守司说,根本不买突厥的账。

杨善经沉思良久说:“杨崇,这件事我真的做不了主,回去后,我在一个月给你回话。我明白秦北雁北两郡都是你的人,工坊在那里没危险,但是我们要派出官员监督,保证账目的清楚,和西域各国百姓的安全。”

杨崇颔首说:“刺史府可以派出官员点账,按期收走税收。但是安全之说过于荒唐,如果你担心十五国居民逃亡内地,那么在批准他们去雁北郡的时候,就应该挑选好,而不是派出大量的武装人员进入右玉县城,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你应该清楚,安定的地方,经济才能发展。”

丰忻十郡是大隋的地盘,杨崇只会慢慢地收复,绝不会再让出一点土地,所以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杨善经的为难就在这里,自己一只手托着大隋和突厥,面临着怎么做都是不对。陆季览及时解围:“越王,总不能对利州一点动作都没有吧?”

杨崇暗自点赞,陆季览确实是不得志害了他,论眼光论能力,都不在郝瑗之下,但是郝瑗好歹在杨广时期还是中县令,陆季览却空有才名,穷困潦倒,这也造成了后来两人的不同。郝瑗是薛举的谋主,想的只是帮助薛举去争夺天下;陆季览名义上是梁师都的谋主,实际上早就成了义成公主的手下,是突厥的谋主。

陆季览的提问其实是今天双方讨论的关键,大隋认为丰忻十郡是自己的土地,名义上又有杨政道的小朝廷插手,所以在突厥人的眼里,这十个郡就是捞钱抢人的地方,实际上并不在乎以后能发展成什么样子。突厥人在乎的是大利城为首的利州六郡,杨崇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跨上一个台阶,只要能把利州的事谈好,丰忻十郡能给钱,剩下的问题都是可以协商的。

杨崇笑笑说:“利州草滩广大,河水澄清,先秦是曾是农耕区,你们可以帮助突厥规划,恢复一部分农耕,种植荞麦、莜麦、胡麻、小麦,养殖山羊、猪、牛、骆驼等;然后我们帮助利州开办皮革工坊、砖窑坊。取暖就比较简单了,大利城和榆林城附近都产煤,就按照我们在河西的取暖方式,我们提供图纸,帮助突厥培训人员,你们自己建造就可以了。”

杨善经很清楚酒泉、张掖等地的那种城市煤球形式,琢磨了半天说:“越王,我们需要铁炉子。”

杨崇不假思索地说:“这样吧,看在圣天子和启民可汗的份上,我们给颉利可汗与萧皇后处各提供一千只炉子,剩下的就按照市价在榨场交换。毕竟连长安的推广,政府都没有补贴,我们在这方面有压力;这样吧,等我问过医塾和药材商人,每年再从利州采购一部分药材。”

杨善经等人明白,就是杨崇这几句话,大利城与中原的贸易数额已经是涨了一倍都不止,便达成了一个大概的协议。杨善经在签协议以后说:“越王,皮革工坊能不能用你家的技术?”

大隋皮革工坊现在出名的有几十家,但是最有名的还是酒泉杨家的工坊,无论是皮包、皮靴还是皮衣,都每年推出新品,就是在大利城都是热门货。杨崇直接拒绝说:“你们没有那种技术,善经,你要清楚,皮革坊是为了满足大众的需求,像我家酒泉的工坊,一个定位在奢侈品,另一个就是对羊皮的需求量不大。要是你家人喜欢,我和姜菲说一声,每年送你几件新款。”

(本章完)

第651章 无人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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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敬等人点头,他们都清楚,杨崇为了避嫌,也是精力不够,是逐渐让出了中下等市场的份额,高档产品讲究的是技术,杨崇不会再退一步;杨善经笑着说:“你没懂我的意思,既然在利州可以开皮革坊,在榆林县应该也不成问题,我是想自己开一家皮革坊,但是我没有有经验的人手。”

凌敬和杨善经也是老朋友,笑道:“你可以和杨縯、杨智才商量,他们名下都有皮革坊。”

皇族现在生意做得好的就数这两个人了,杨縯接下的是当年杨崇和杨浩留给杨恭仁的盘子,现在做的风生水起,从青海到南阳都有生意,杨綝、杨侗能过得那么滋润,一大半靠着杨縯供养。杨智才是蔡王杨智积一支的负责人,基本上就是在洛阳经营,名下有二十多家工坊,超过一半是杨崇转让的技术。

杨善经要的就是这句话,可以和杨縯、杨智才正面接触,杨善经还是希望皇族能为杨政道的未来多铺一点路。蔡王杨智积父子都没有见杨善经,让管家出面说两人去打猎了,请杨善经留下要说的事;过了一天,又是管家到驿馆通知,生意全归杨智才管。杨善经明白,蔡王在杨崇这里得到了足够的重视,权势金钱都有了,比之在圣天子杨广手下每日提心吊胆,不知道要强过多少倍。

可是杨善经登门拜访杨縯的时候,杨縯去了青海,杨善经只见到杨綝;杨綝拒绝出仕,现在每天在家就是打发时间,就是这样,对杨善经关于杨政道的提议也毫无兴趣,杨綝说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杨政道不能够给皇族提供任何好处,要的却是皇族承担灭族的风险。不过对于皮革坊,杨綝答应了,都是自家人,这点技术不值得保密。

中午的时候,杨綝还在鱼尾楼摆了一桌,喊来杨慈佑、郭伦相陪;鱼尾楼现在是长安第一酒楼,在长安十二县一共开了十五处分店。如果不是杨綝预先派人来定了包厢,到饭点的时候,能在一楼二楼的大厅里有张桌子就算不错的了;鱼尾楼的菜很讲究,色香味俱全,让杨善经想起以前在长安皇宫里吃饭的味道。

不过当今的大隋,已经是物是人非,皇族的富贵还在,但是根本谈不上荣华二字,杨慈佑面对亲人还是忍不住伤感了片刻,但是杨善经、杨綝都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大业年间的皇族日子也就那样,杨慈佑是公主自然不同。两人装作不见地说着闲话,最后还是说到了正事上面,杨善经温和地看着郭伦。

都是亲戚,说话就比较放得开,郭伦实话实说:“我那个小舅子平时不多言,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杨则其实是纳言杨达的儿子,那次杨玄感叛乱,因为出面劝阻卫玄被流放。杨崇也不认识他,但是看中了他,后来一路迁升,他就感觉,同样是大隋,现在的气氛好多了,几次出事,杨崇最多只杀了首恶。”

杨善经从政多年,哪还看不出两人的意思,杨綝是表示自己没办法,郭伦干脆表示现在很好;杨则是从张掖跟随杨崇起家的大将,目前是杨崇手下安定郡守兼贺兰道行军总管,主管怀远郡、安定郡、北地郡、平凉郡以及贺兰山、萧关的军事防务,属于实权,和杨纲是皇族执掌兵权的两个人。

杨善经苦涩地说:“圣天子待我等不薄,总不能看杨政道无处安身吧?”

杨慈佑帮杨善经拣了一只五两重的螃蟹说:“你们就没考虑过在榆林城定居?回长安没什么好处,你看杨侗,现在在江都不肯回来,杨崇也不管,亏得还有郡王的俸禄,和江都宫没有烧掉的那几座侧殿。”

杨綝失笑道:“慈佑,算了吧,要是杨崇、杨縯没有预先在南阳钱庄帮杨侗弄个股东,和韦家的贴补,杨侗的日子过得也没这么舒心。但是按照杨縯的看法,杨侗不如回到长安,可以想办法出任一个郡守,要不然做生意也没有问题,总这样耗下去,一旦屈突通去世,将是一个很麻烦的事。”

杨慈佑摇头说:“最懂杨侗的人不是我,是杨崇。我给杨侗去过信了,他回答不急,后来我在一次饭局中问杨崇,是不是他和杨侗有约定,杨崇就直接说,杨侗是在等杨政道的结果。”

杨善经总算明了了杨政道为什么无人待见,因为在想恢复旧制的杨慈佑眼里,就算是要怎样,也轮不到杨政道,前面还有一个杨侗;况且与杨崇暗中较量,杨政道不回朝是一种牵制,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杨善经喝了一杯汾酒,问郭伦:“杨崇现在是不是在规划和突厥的交易?”

郭伦也是杨崇的生意伙伴,敬了杨善经酒说:“与突厥的交易现在还停顿在榨场交易,我和李淳风谈论过,如果颉利可汗和萧皇后不改变态度,很难向前推进。越王现在的注意力在下个月举行的羌族大会上,二十五个羌族部落和吐谷浑的使者进京,商讨如何安置青海到陇右所有羌族的事情,先到的岷山六羌都住在咸阳城那边呢。”

杨善经心中一颤,羌族和吐谷浑是大隋西边的不安因素,但是杨崇是从河西起家,收服了党项八羌和白兰、白狗、婼羌、发羌、白马羌,又打垮了吐谷浑,在青海一带奠定了说一不二的基础。只是岷山羌、青衣羌、赤排羌都是后来兵败投降,虽然靠着慑服和安置两手,但是也是仅仅达到羌族不闹事的地步,和党项羌几乎就是汉人的效果完全不同。

杨崇此举肯定是要彻底解决西边的问题,一边在日后腾出手来北上;杨善经仔细一问才知道是马铃薯惹的祸,不是杨崇有雄霸四海的决心。马铃薯铺开的工作让河南、陇右忙成一团,也把难题踢到了杨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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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羌人要到咸阳

郭子高在河南是不遗余力地推行这种庄稼,陇右的官员经过甜菜的折腾,对新物种有着足够的热情。转运使戴胄明白,自己捡到了一个功劳,在天水一百亩试验田收成的时候,前来参观的十一个郡羌人看到马铃薯的产量,都惊呆了。得知种子有限,只能一个郡一个郡扩充,各地羌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派人给越王献上羌族重礼和好马,希望自己的郡可以先行试种。

郭伦笑着说:“不到一个月,送到昆明池的好马就超过三百匹,我去科技城提货,还得到一匹青鬃马。这件事是戴胄的灵活性不够,越王府不能什么都管吧,最后越王无奈,决定诏十一郡二十五个羌族部落和吐谷浑的使者进京。礼部已经列出名单,党项八羌、岷山六羌、白兰、白狗、附国、婼羌、发羌、牦牛羌、白马羌、青衣羌、赤排羌、参狼羌和冉駹羌都派来了代表,东女国来的是敛臂,吐谷浑来的是伏顺。”

杨綝醒悟过来问道:“是不是有大买卖了?”

郭伦点头说:“越王准备成立一家青羌钱庄,负责与这些地方的生意,如果户部做不了,我们就自己做,于钦焘、韦圆照、杨縯在大会期间都回来。现在就看礼部怎么和这些部落谈了,听老残说,这笔生意与当年青海坊的生意一样大。”

杨慈佑哼了一声说:“你们跟着杨崇都学坏了,都是朝中权贵,整天钻在钱眼里,和百姓争利。”

郭伦毫不在意地说:“杨崇做生意没耽搁他打天下呀,韦圆照、杨縯常说,他们就是朝廷的另外一支大军,杀敌于谈笑之间,决策于千里之外。就说吐谷浑,这些年被韦圆照和厉文昕的萨保府玩得滴溜溜乱转,虽然吐谷浑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慕容伏允始终不敢翻脸,为什么,就是知道没了大隋,他底下的人会乱。”

杨綝赞同说:“高原上的耗牛、青稞、藏红花只有韦圆照和厉文昕收,送到青海郡、海西郡就能换钱,没有这两个人,伏允最多就是一餐饭吃掉了。不过要不是厉文昕的萨保府管着三郡的精兵和青海羌族,伏允恐怕还是会试一下战斗力;再说这些百年的世家,哪一个不在做生意,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杨善经霎那间想到了杨崇与突厥的发展,和吐谷浑相似,杨崇也是这么玩的,只是有些细节不一样;是不是杨崇后面还有一样的手段,吸引突厥人分离。杨慈佑想起当年杨广为青海等地费神的情况,无力地摇摇头说,低声说:“杨崇能有什么好办法?除了马铃薯能满足羌族的食品。”

“那你就说错了。”杨高萍从外面走进来说:“定了,政事堂正式决定,设立松潘都护府,松潘都护府下辖在蜀地划出的茂州、维州,岷江上游的当州,岷江北面的翼州、轨州。杨崇的想法就是不愿意做汉人的可以去那五个州过自己的游牧生活,愿意内附的全部在十一个郡就地安排,半耕半牧。”

杨高萍出身公主,现在是王妃,一身装束透着高贵,说话气势满满的,进来就坐在预留的空位置上;杨慈佑盯着妹妹看了半天,才慢条斯理地说:“你对杨崇这么有信心,他凭什么认为羌族会听他的。”

杨高萍笑嘻嘻地说:“我是才听崔处直和杜伏威分析,党项八羌和白兰、白狗、婼羌、发羌、白马羌被杨崇安置在青海、海西、酒泉、伊吾等郡,早就习惯了半耕半牧的生活,有些部落随着大批的人员分散到全国,都是全耕了。岷山羌、青衣羌、赤排羌现在在沓中、武都、狄道、陇西陆续安定下来,最多是附国、牦牛羌、参狼羌和冉駹羌不同意,不过附国和冉駹羌都是自己造房子住在山谷或丘陵,应该已经是自己步入农耕了。”

杨善经一拍桌子,最后去松潘的就剩生活在那里的牦牛羌、参狼羌,杨崇肯定是用生意把两羌的大小部落困住,将羌族圈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有羌族,吐谷浑那点人口就是无水之鱼,难怪这些年看不到伏允动作,原来形势已经恶劣至此;松潘都护府的设立,其实就是把吐谷浑最后一点复起的指望打消。

杨慈佑示意杨善经安静,低声问杨高萍:“为什么用州?”

杨高萍接过婢女递过来的酒杯说:“所以我说杨崇那脑袋不知道怎么长的,他说州是专门对胡族的地区设立的,下面不是县,而是寨和镇。方圆二十里满十二寨才能设县,百姓过千人的军镇才可以升级为县,三县以上才可以设郡。对了,越王府还出了一份发展羌族商品清单,包括马鞍、手镯、佩饰、石雕、木雕、漆器、织毯、羌绣等。”

杨慈佑倒吸一口凉气说:“杨崇是要在羌人中开工坊啊,这还真是一门好生意,羌人数百年流浪,就是无法形成强有力的势力,才会依靠形形色色的人。归附中原绝对没问题,关键是一次次归附后生计无法解决,杨崇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杨綝,你们开工坊的时候,算杨侗一个。”

杨善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吃完这餐饭的,回到驿馆向陆季览一说,陆季览变色说:“只要大会一开,吐谷浑除了低头别无他途。杨大人,我们的形势尚好,是因为地盘还在手中,一旦像吐谷浑那样被打垮,恐怕也是难以翻身,所以要未雨绸缪。还有那马铃薯,执失思力吃过,说亩产量在两千斤以上,杨大人,当时我听了都以为自己不是活在大隋。”

杨善经拍拍陆季览的肩膀说:“形势没那么恶劣,就像李世民说的,等到长安完成了这一次的飞跃,才是我们大难临头的时候。现在还是有机会博一下的,临走前,我会找杨崇再谈一次;执失思力肯定是不准备回突厥了,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本章完)

第653章 拓跋重建

突利为了避免与颉利可汗之间的冲突,把执失思力与杨崇私下谈判的事泄露出来,但是杨崇的情报机构棋高一着,抢先通知执史部放弃了牛羊撤离,硬是把五千多居民和两千控弦之士撤到了上谷附近。突厥怕执史部改变旗号,造成连锁反应,主动送回了牛羊示好,但是上层都明白,突厥失去了执史部。

三天后,杨善经到达越王府的时候,杨崇正在招待东女国的使者敛臂,小丫头不过二十岁,却是国主汤滂氏的女儿,下一代国主的第一顺位候选人。多少晓得点女儿国的风俗,杨崇不敢在自家门口惹事,很主动地认敛臂作义妹,赐姓杨,全名叫杨莲璧;杨莲璧高兴之余,有点遗憾,原来按照东女国的风俗,是想试一下能不能亲近杨崇,现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王府的饭菜确实可口,杨莲璧和副使青鸟女都吃得津津有味,杨善经这时候到,就直接入座,杨崇也不客气,向杨莲璧介绍是本族的兄长。既然当做是一家人吃饭,杨善经就提出自己想在雁门办钱庄的事,杨崇一边嚼着红烧肉,一边说:“颉利到时候抢你的,你怎么办?他拿萧皇后和杨政道威胁你,你能顶得住?你真要想办,就把颉利、安乌唤、突利一起裹进去,出事的时候,大不了打碎台面。”

杨善经品着葡萄酒说:“那不是便宜了你。”

杨崇点头说:“我们是族人,就算长安收回了丰州等地,只要你不拼死抵抗,不为了杨政道一头撞死,一个留守或者刺史不会少你的。给你透个底,我很喜欢西域十五国的人安排在雁门关,估计我大军出动的时候,他们会提箪壶浆相迎;就冲赵德言这个主意,他投奔过来,我不计前嫌。”

杨善经唯有苦笑,西域十五国逃出来的胡人不是贵族就是商人,对突厥的忠诚度还不如自己,杨崇能带给他们金钱和生意,河西军的部队不扰民,不像突厥人那样放纵兵卒掠夺,自然会受欢迎。姜菲陪笑道:“善经,杨崇现在酒一喝多就胡说,朝廷自有安排。对了,听说你家有人喜欢我们工坊的货,刚才给杨莲璧拿一套皮装的时候,给你也带了一套,正准备给你送过去。”

姜菲生了女儿杨雅以后,人丰腴不少,杨善经急忙谢道:“杨雅出生,我还没送礼物,怎么好意思。”

杨莲璧插话说:“那皮装真不错,皮衣皮裤皮靴,还配了四季的包。”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咽下红烧肉说:“善经,回去和颉利讲,现在驿馆来人太多,礼部将给你们单独一座宅院做驿馆,免得被其他人打扰。那天你说了杨政道的事,我和政事堂的同事商量了一下,如果你们坚持保持现在的模式,看在圣天子的份上,把榆林城留给你们,直到杨政道死去或者他自愿放弃。”

杨善经明白杨崇这个承诺的严重性,就是不管突厥情况如何,长安都会遵守承诺,但是突厥、其他人会不会对此做文章,杨崇不问。那么保住杨政道的性命,就是杨善经自己面临的问题;杨崇该说的都说了,杨善经怎么做杨崇管不了,杨善经就感觉肩膀沉甸甸的,杨善经很心细,能察觉杨崇有一丝异色,但是不明究竟。

杨崇烦心的是孟翻报告的一个坏消息,由于拓跋安虎的关系,开皇年间内附的党项族拓跋宁丛一支和在伊吾的拓跋部重新组建了新的拓跋部,拓跋安虎的大哥拓跋赤辞被推选为酋长,手下大大小小的部落三十二个,人口多达十五万,关键的是拓跋赤辞听从拓跋宁丛的劝告,与慕容伏允联姻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骗局,拓跋宁丛开皇五年在旭州附侯,被隋文帝杨坚封为世袭大将军,先后控制了甘肃西南的内附羌人,一直与慕容伏允有来往,只不过吐谷浑被杨崇打垮,旭州已经开始农耕,拓跋宁丛不敢轻易乱来。这次重组拓跋部,主要的还是拓跋宁丛一族,占了十六个部落九万人,拓跋赤辞带去的七个部落两万人,剩下的就是旭州当地的内附羌族。

拓跋宁丛实力如此庞大,还把酋长的位置让出来,分明是不怀好意,但是拓跋赤辞看不到这一点,或者故意视而不见,他认为这对拓跋羌来说是一个机会。拓跋安虎劝阻不住,带着加入蕃兵的族人与家属五千多人宣布脱离党项羌,向长安上书说明情况;这十五万人其实已经是内附的羌族,如果这么折腾,对青羌大会造成的影响是很大的。

杨崇明白,这是因为诸葛全攻蜀调走了数万精兵,让拓跋宁丛看到了机会,这位已经七十五岁的老人据说身体矍铄,每日锻炼不停;杨莲璧其实很聪明,和姜菲聊了几句,回过头问杨崇:“义兄,你说我们东女国后面应该怎么发展?”

杨崇早做过这方面功课,笑着说:“你们的那片区域主要出钻石、朱砂、麝香、氂牛、骏马、蜀马、盬盐,贸易也是与天竺为主。按照我的看法,是因为和我们的距离远了,来回太浪费时间,等松潘都督府建立,我会专门在那里开辟一个榨场和你们交易,麝香、氂牛、蜀马、盬盐,我们都需要,价格吗,你和几个嫂子谈。你们将面临着天竺党项和高原羌族的两面夹击,我可以在武器方面帮助你们。”

东女国已有较发达的文明,人口四万余户十七万人,常备军队一万余人,散布于山谷之间的八十余座聚邑之中,杨崇需要的是东女国能挡住即将崛起的吐蕃,那些现在生存在高原上的羌族。不过吐蕃目前还没成气候,杨崇的表态完全像是在为东女国考虑,杨莲璧听得很满意,高原上最缺的还是武器。

各怀心思的一群人在相对和谐的气氛中,匆匆吃完了这餐饭,姜菲陪杨莲璧去昆明池游玩,杨善经回去后立即率领突厥使团离开了长安。

(本章完)

第654章 拓跋宁丛

杨崇则召见了等待已久的孟翻和司空行等人,司空行面露愧色地说:“家主,这件事是我当年考虑不周,允许拓跋氏接触青海的其他部落。”

杨崇摆手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安置青海的那些游散部落,本来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只是时过境迁,有人有了新的想法,没有回过头追究对错的道理;要说错,我是拿大主意的人,错最大。我想知道的是,拓跋赤辞和拓跋宁丛是怎么联系上的,现在戴胄和单雄信是什么态度?”

杨崇心思敏捷到这个地步,孟翻只好实话实说:“这件事是戴胄和单雄信促成的,他们是希望拓跋赤辞能控制拓跋羌,为我们所用,但是后来失控了。等得知拓跋赤辞要和慕容伏允联姻,戴胄写了信去,被拓跋赤辞回绝了;目前单雄信已经通知刘权、厉文昕备战,戴胄也让杨则在陇中以备不测。”

梁硕是武威本地人,最熟悉拓跋宁丛的情况,沉声说道:“我们不妨假戏真做,安排拓跋赤辞接替拓跋宁丛大将军和旭州刺史的职务,让他们为了利益产生纷争。拓跋宁丛有三子,拓跋进、拓跋业、拓跋光,都是勇猛善战之辈,现在年纪在四五十岁之间,不会看着家族的大权旁落。”

郝瑗摇头说:“不可,梁兄此计看上去妙,未必能有实效;戴胄、单雄信都是眼光卓绝的人,拓跋羌这次能骗过两人,说明拓跋羌的内部有善谋之人,一旦被对方看破,激变就在眼前。如果要动手,就要在这次大会前面结束,以达到震慑青羌的目的。”

徐鸿客嘟囔着说:“家主,会不会是拓跋搏?”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没有徐鸿客说的可能,裴矩归降后,杨崇才知道,裴矩只知道拓跋搏这个人,实际上也没有见过拓跋搏,对拓跋搏进入礼部以前的资料是一无所知,拓跋搏的真正身份还就是李百药一个人知道。拓跋宁丛归附的时候,手下就有过万的勇士,如果李德林开口要一个人的话,绝对不成问题。

但要是拓跋羌真牵扯到那个神秘的人物,长安就不能把旭州的事当做胡族的事情来看,而是可能牵扯到河西、关中,甚至是中原。杨崇沉吟道:“司空行引左屯卫出镇天水,设立陇右道行军行台元帅府,郝瑗为长史,杨则为司马,统领陇右、河西诸郡军马。命细封长山为松潘都督府都督、厉文昕为青海道行军总管,另命诸葛全指派马东佑为临邛道行军总管兼临邛郡守。”

临邛郡位于巴蜀盆地西缘、邛崃山东麓,东靠成都、西连甘孜、南界凉山、北接阿坝,距成都不三百里,素有“川西咽喉”、“高原门户”之称。大业三年,杨广废雅州置临邛郡,领有芦山、名山、始阳等县。杨崇这种考虑,就是要把拓跋羌围在当中打,不给拓跋羌再流窜其他地方的机会。

消息公布,关中震动,这种任命是大战前的征兆;政事堂在同日宣布,将允许军中各族将士在中原改姓居住,愿意的人均可向枢密院申请。第一批赐拓跋安虎为咸阳安氏、契苾葛为潼关契苾氏、索延寿为邓县索氏、高北为龙门高氏,原有部曲家人均可改姓,各地官吏和已经到达咸阳的各部落使者目瞪口呆。

北魏孝文帝改革,推行汉化,除了均田制、户调制、官制、律令,就是迁都洛阳,改易汉俗,改汉姓。孝文帝拓跋宏下令把鲜卑族人的姓氏改为单姓,带头把皇族拓拔改为元姓,剩下的比较著名的就是独孤改刘姓、丘穆棱改穆姓,步六孤改陆姓。北魏通过这些步骤让鲜卑人逐渐与汉人融合,最后才产生了关陇集团。

拓跋安虎、契苾葛、索延寿、高北都上书长安谢恩,御史台甚至在第一时间还没想好应该如何面对这件事,司空行的两万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地开出了长安西门。长安城顿时一片喧嚣,到处打听着是哪里的战事,各家权贵也在暗地协商,希望在一盘棋下完的时候能捞到一点实利。

杨善经回到大利城,就觉得突厥已经乱成了一团,城里到处是在闹腾的突厥人,汉人、粟特人都很聪明地躲在了城外,连常规的生意都不做了。杨善经沿途接到了长安的消息,正在想杨崇的此举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吐谷浑要动了,对突厥有何影响;猛抬头,杨善经发现自己已经走进汗帐,颉利可汗的脸气得跟猪肝一样。

颉利正在生闷气,作为可汗,他量才是举,把城市规划交给汉人赵德言,把税收财政交给粟特人安乌唤,是想多出点效益;没想到此举让突厥贵族义愤填膺,甚至有几个混账去启民可汗坟上痛哭一天的。突厥大败,丢了快一半的地盘都没见这么伤心;颉利可汗不过是想做点对突厥有益的事,这招谁惹谁了。

郁射设看见杨善经,立即上前拉住杨善经的手,焦急地说:“杨大人,你说赵德言这方法可行吗?我们突厥人都是在马背上逞英雄的人,现在他赵德言要我们的战士去种地,你说这可能吗?还有,我们和下面的部落都是靠天吃饭的,赵德言要我们按月缴税,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郁射设性子直爽,说话根本不考虑其他人感受,但就是这样,才显得话锋锐利。杨善经向颉利可汗行过礼,示意郁射设坐下说:“大伙别急,听我说说吐谷浑和羌族的故事,他们经过六七年的时间,现在正在转向农耕的路上,杨崇绝对是个很可怕的人。”

义成公主让人泡上一杯茶,杨善经把自己在长安所见所闻详细地说了一遍,等杨善经说到杨高萍对羌族的分析,汗帐内鸦雀无声,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杨善经讲到土豆的产量和羌族、东女国希望依靠长安的心情,颉利可汗的脸几乎快扭曲了。

(本章完)

第655章 别问我

杨善经讲完情况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五到七年的时间里,我们能不能打败大隋,或者能抵抗得住大隋。如果不能,迟早会走上这条路;如果行,那就可以停下来,反正所有的东西都能从大隋抢到。眼下就是一个机会,长安的军队调动,羌人恐怕要出事。”

现在连郁射设都不敢随意说话,在大隋、西突厥、薛延陀的三面进逼下,东突厥的形势恶化到了极限,打败大隋的信心比任何时候都要薄弱;姜夺、鱼俱罗的大军在统万城、太原,突厥的主力还在北方,就靠大利城的军队恐怕有心无力。赵德言沉声说道:“若是想全面开战,只有和高句丽联手才有一丝胜机,眼下不是时机,真到了那一步,和大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死不休,就是灭族灭国之战,打到最后,两方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突厥只要和高句丽联手,大隋就一定会和西突厥、薛延陀结成联盟,从牌面上说,这种选择的效果更差。义成公主阴阴地说:“只要除掉杨崇,大隋就不会与我们死磕,把李世民放出去,让他去长安除掉杨崇。”

安乌唤小心翼翼地说:“公主三思,真要如此,从今日起,这汗帐就要加强戒备。”

安乌唤说得隐晦,但是帐内所有人都明白安乌唤的意思,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就是在准备与大隋死磕的时候,在大利城突生变故,先后死去。杨崇在突厥肯定有潜伏的人选,会不会在李世民还没离开大利城,杨崇的人就开始先下手为强;颉利可汗看了一圈汗帐里的人,要说有奸细的话,肯定留在这群人里面,两次刺杀都和贵族有关,一般的小老百姓,可是连可汗的行踪都清楚,更别说靠近可汗身边。

康鞘利低声说:“开战不可取,高句丽现在水军尽失,就算高句丽和我们联手,他们也难以突破营州,对我们的战局没有影响。可汗,局势尚未到不堪地步,杨崇还是想与我们和平相处的,我们在丰州等地可以试一试,真要是效果好再说;另外派人通知执失思力,打探青羌大会的内幕。”

咸阳城其实是汉长安的故城,由于居住人口少,常年不维修,看上去有些破落不堪,这次青羌大会,就是从城西南角圈了一块出来,把两条街道当做了招待使者的驿馆区;另外把两座不大的宫殿修缮一下,一个作为开会的地方,一个作为大佬们来咸阳办公的地方。开会的地方天天聚会,没有大佬来的时候,就是使者们交谈的地方,羊肉、美酒、水果不断,中午、晚上另有安排。

使者们游逛聊天之余,说起拓跋安虎等人的事,难免向礼部的官员打听自己是否有权力申请,得知目前是非军功不授,没有军功的个人和部落,只能在青海、陇右安置,连河西都没有安置的余地。岷山羌的使者姜牙夐问了一句:“是不是和赤东山、董阿兴他们一样,跟着大军去打仗?”

董阿兴已经是洋川郡公,礼部的官员自然知道,礼部和枢密院预先有草案,所以介绍了朝廷拟定的草案后说:“洋川郡公很可能是下一批,如果你们个人或是部落有这个意向,可以向枢密院申请入伍。”

姜牙夐差点呸一声出来,董阿兴原来和自己一样,不就是岷山羌一个小部落的头领,慢慢做大,最关键的是董阿兴投奔杨崇以后,主动放弃了部落,全体加入了河西军,跟着诸葛全一路杀进关中,夺取长安当了郡守;过了几年,董阿兴还是跟着诸葛全攻入巴蜀,封爵郡公。

一旁帮忙的太学学子敬播笑着对姜牙夐说:“听说你现在是岷山六羌中第二大部落,你未必要上战场,可以跟在我们礼部后面,把人口分派到各地,也可以去松潘,在一个聚邑里建寨。”

河东敬播是一代才子,在长安是准备参加科举考试,政事堂现在考虑到这些读书人的未来,不断给他们机会在各个衙门打点零工,增长实际的从政经验;细封步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松潘太苦,不如就在陇右做一个老百姓。”

姜牙夐看见细封步赖,一把拽住说:“你是越王的学生,你说越王是什么意思?”

细封步赖也是羌人,和姜牙夐算是同胞,不过细封步赖是杨崇的弟子,在长安是少年一辈中春风得意的人物;细封步赖懒洋洋地笑着说:“姜牙夐,你们归附后都得到了好处,还有能看到的前程,你说羌族谁没得到好处?”

姜牙夐一愣说:“谁没得到?你说的是拓跋宁丛那个老小子,都过了几十年的安逸生活,还跟我们计较这个。哎,对了,这次你们细封家怎么没当汉人?”

细封步赖笑着说:“等会你就知道了,不过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如果你想日后过好日子,我给你介绍一个地方怎么样?”

细封步赖好歹是越王杨崇的弟子,松潘都督府都督细封长山的侄子,或许有内幕消息,姜牙夐急忙问:“什么地方?”

“洪和城。”细封步赖顺手端过侍者盘中的一杯葡萄酒,姜牙夐刚听就觉得耳熟,随即想起洪和城是什么地方,北魏太和五年,吐谷浑王符连筹所建筑,现在是拓跋羌的地盘,离旭州不到七十里。姜牙夐急的快蹦起来了:“细封步赖,我拿你当朋友,你这么戏耍我,传出去,拓跋宁丛那老东西还不跟我拼命。”

细封步赖往姜牙夐身边凑了凑说:“我刚才听说,拓跋宁丛起兵了。”

姜牙夐刚刚抓起的酒杯掉到了地上,不敢置信地问:“细封步赖,是不是要打仗啊?如果打拓跋宁丛我参加,我们在陇右的羌族,谁没吃过他的苦头。难道司空行大将军他们出兵就是为了打这一仗?”

细封步赖恢复了不羁的样子说:“别问我。”

(本章完)

第656章 平叛1

消息早就从不同的渠道泄露出来,大厅里的官员来宾都在窃窃私语,其实很多的私人会谈都涉及到这个敏感的话题,有的人说得比细封步赖还详细,说拓跋赤辞指挥拓跋羌突然攻进青海,与吐谷浑的一些部落联合;而拓跋宁丛的大军袭击的是狄道等地,要堵住可能从巴蜀前来的大隋援军。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信,是因为拓跋赤辞的使者到现在还没有到,党项拓跋羌和细封羌可是最早投靠杨崇的羌族部落,细封羌的首领细封永祀亲自做使者,提前十天就到了咸阳,据说细封永祀还在越王府吃了家宴,和越王杨崇叙了旧。慕容伏顺在人群中听得汗如雨下,如果父亲伏允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妹妹的公公拓跋赤辞一起动手,那就是不顾自己的死活了。

一名主客司的吏员不动声色地走到伏顺身前,躬身行礼说:“慕容大人,孟侍郎想和你谈谈。”

“不。”伏顺当然清楚孟侍郎就是孟翻,从河西开始就是杨崇身边的谋臣,作为侍郎,在礼部的权势仅次于礼部尚书崔处直,伏顺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我是使者,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吏员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说:“慕容大人,小人明白,孟大人是礼部负责接待的官员,他想和你交流一下意见很正常。孟大人说了,他对你没有恶意,今天的交谈对你、对吐谷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伏顺明白,此刻就是自己招进所有的护卫,在大隋人的眼里也是根本不值得一提;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吏员身后,来到后面的一座咸阳宫殿。宫殿很旧,也是当年隋文帝废弃咸阳的原因,走在精美的印花砖路面上,随处可见两侧的鹅卵石地面和线条夺目的彩绘壁画,沧桑感加上独特的审美取向,让人有一种荒草萋萋的气势巍峨混杂感。

伏顺没想到走进大殿,就见两侧刀枪林立,各站着一排护卫,礼部侍郎孟翻也站着,正当中的太师椅上坐着越王杨崇。杨崇面色严肃,冷冷地问伏顺:“吐谷浑的事,你知道吗,参与了多少?”

伏顺身形一颤,急忙跪下说:“越王,我父亲造反,我可没参加;拓跋赤辞是我妹妹的公公,跟我更没有关系。”

孟翻一声不吭地递过纸笔,伏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写了口供,画上押;既然家族都不顾自己的性命,自己也没有必要死扛着。杨崇看完口供说:“我对吐谷浑还是有怜悯之心的,我给你一个陈诺,只要你配合好礼部的工作,茶卡县令还是你的。孟翻,给伏顺另外安排一个住宿的地方,免得有人来打扰伤害了他。”

伏顺苦笑,这是杨崇怕来人把自己救走,其实父亲伏允不会有这种顾虑和好心,他儿子有的是,不在乎自己一个。伏顺不知道的是,目前拓跋羌是突然起事,西去的通道全在河西军手里,吐谷浑还没得到消息,但是他的一份口供,算是把伏允的罪定了,以后注定无法翻供。

杨崇看伏顺被押走,喝了一口茶,问带着军情邸报走进来的梁硕:“冀城怎么样了?”

梁硕微笑着说:“项义祖自从调到冀城,就按诸葛全的设计,在城墙上建立偃月瓮城,虽然只有三千精兵,加上城中的两千多百姓,面对两万多羌军坚守了八天,一直到宇文成都的援军杀到,拓跋进已经退军。拓跋光攻打秦岭,被沈光击退;王仲伯抢先一步占据狄道,拦住了拓跋业。”

三条战线全部能在兵力处于弱势的时候站稳,是杨崇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过邸报看完后说:“沈光有勇有谋,就做了一个秦岭守将有些可惜,等这次事情结束,找人问问他,攻打高句丽,他愿不愿意参加。”

沈光是杨广的死忠,面对着长安的局势,虽然晓得一系列问题不是杨崇一个人的责任,但是依然耿耿于怀;在长安被河西军收复后,沈光就找了曾经的上司诸葛嘉会和诸葛全,要求到边远的地区当差,诸葛全当时负责陇右,就让沈光以鹰扬郎将的身份驻守秦岭,这次算是立了大功。

左屯卫大军沿着渭河而进,与拓跋羌在甘谷打了一仗,拓跋宁丛的大军实际上已经几十年没打过恶仗了,加上双方装备的差异,不过三个时辰就全军溃败。拓跋进不熟悉河西军的战术,全军大败以后没有立即远遁,反而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在一座古城堡死守,结果被霹雳营在天明的时候轰炸城堡,羌军溃散逃命,两天两次大败,拓跋进战死,两万羌军阵亡,被俘三千七百人。

拓跋宁丛自己的部落满打满算不过五万控弦之士,经此一战,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宗罗睺调集的三千蕃兵和自己本部五千骑,增援狄道进军,与王仲伯联手在东川击败拓跋业,斩杀、俘虏七千多人。岷山羌、青衣羌随后主动宣布出军讨伐拓跋羌,两族各有一支万人的大军从侧翼跋涉而来,为的就是夺下肥腴之地;旭州惊慌失措,旭州当地的小部落纷纷逃离,拓跋羌与大隋决战,自己犯不着拼命。

而狂攻青海的拓跋赤辞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毫无征兆地兵败了。得知可以跟随拓跋安虎去咸阳居住,雪山拓跋羌一夜之间跑了八千多人;剩下的大多是依附拓跋族的羌族和吐谷浑族,看到厉文昕的援军一到,纷纷主动投降,拓跋赤辞只能带着一万多手下退往茶卡。吐谷浑进攻河源、海西,分别被李仲文、郭善才击败,只能接应到拓跋赤辞退兵。

在旭州城外,拓跋宁丛亲自上阵,纠结老人、妇女、十三岁以上儿童,加上还剩下的一万名战士,组成了一支近四万人的大军,与左屯卫战士厮杀。双方整整激战了一天一夜,左屯卫斩杀拓跋光以下一万三千多人,当发现宗罗睺攻破旭州,全军逃亡,拓跋业率领亲卫断后,被宇文成都击杀在阵前。

(本章完)

第657章 平叛2

拓跋宁丛带领六千人逃到洪和城,却发现四万多附从部落已经荡然无存,两万人投降了河西军,剩下的在岷山羌、青衣羌攻击下,死了五千人后,陆续被两羌吞并,洪和城就是一座孤城。司空行在旭州的监狱里发现了已经是废人的拓跋搏,立即写信给长安汇报,派人去劝降拓跋赤辞。

不到一个月,拓跋羌和吐谷浑就大势已去,让在咸阳有心归附中原的羌族各部落使者是惊喜交加,惊的是河西军的战斗力太恐怖,喜的是拓跋宁丛这支羌族失败后,各部落就多了一份生存的空间。杨崇接到司空行的信,急忙召集人手在枢密院开会,原来拓跋搏是双胞胎,郝瑗见过假冒的拓跋搏,才一眼认出真人。

天弃介绍完情况说:“当年李德林促成了拓跋宁丛在旭州的内附,拓跋宁丛便把侄子拓跋搏送给李德林做学生,供李德林驱使。拓跋搏确实是个奇才,但是他致命的弱点就是孪生,隐藏不住自己的长相,再加上拓跋宁丛为了能在陇西安身,把这件事透露给陇西李氏;崔弘度死后,拓跋搏被甄雪晴等人联手制住,在那些人拿李百药的命威胁时,说出了知道的一部分秘密,甄雪晴安排拓跋搏的孪生哥哥拓跋峰化装成拓跋搏,影响陇西李氏。同样,甄雪晴再拿这件事,逼得拓跋宁丛为她所用。”

甄雪晴失踪了几年没有消息,原来一直躲在旭州,暗地里策划着这一切,果然是奇女子;房玄龄叹了一口气:“难怪假的拓跋搏想死,兄弟被伤,家族将亡,自己还在助纣为虐,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换作我,也想死。”

读书人就是有幻想,尤其是对美好的东西有幻想,天弃无奈地说:“房大人,切莫感慨,甄雪晴逃掉了,拓跋宁丛也没有决定投降。”

杨崇笑着说:“总算知道了一件答案,宫老,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你有没有办法找到甄雪晴,只要她没有李渊或者李建成等人的遗孤,我可以特赦她,继续执掌淬天阁也好,隐居山林也罢,都没有问题。”

杨崇的话算是说到了头,只要甄雪晴不是李唐余孽,哪怕是针对自己和长安,也可以特赦免罪;知徒莫若师,被请来列席会议的宫易拙立即回绝说:“越王,不要抱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按照这丫头的性格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我明白,你要对淬天阁下手了,那也没办法,这就是命,我们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命运。”

命运,按照中国传统的说法,就是宿命和运气,按照算命的说法,命为人的定数,运为人的变数,定数与变数组合进行时空转化,运气一到,命运随之发生改变。杨崇没想到宫易拙这样的绝顶人物也会相信这个,忽然反应过来,宫易拙是深信自己过去的种种和甄雪晴的现在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这便是所谓命运。

杨崇干笑道:“既然如此,甄雪晴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还是说说羌人,现在主要活跃在陇青、青海南、成都西、岷江上游四地。他们处在中原和高原势力之间,或同化于高原,或内附长安,或同化于汉族,或在夹缝中生存,在和战不定的局势下力求单独保存和发展。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只能内附长安,同化于汉族。”

房玄龄等人点头,这才是杨崇的长项,将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条理化,像拨开云雾看风景一般,让人产生灵感。王珪点头说:“我们在松潘就是压缩岷江上游的空间,临邛郡就是压缩成都西的空间;旭州一下,陇青便在手,目前只剩下青海南的那片区域,也就是吐谷浑的地盘。”

郑颋不同意说:“逼得过紧会让他们直接逃上高原,增加高原的力量。”

郑颋听杨崇分析过青海的局势,对高原用兵有些担心;封德彝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杨崇让史大千把封德彝带来,就因为郝瑗去了前线,身边缺少一个阴谋家。封德彝突然出声问杨崇:“越王,是不是你认为高原上会出现一个强大的政权?”

果然是第一流的阴谋家,能猜出自己的顾虑,杨崇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提防封德彝,脸上露出淡定的笑容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高原上有着和吐谷浑人数差不多的各种羌族和土著。按照历史的惯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们不会总是这么沉沦下去,如果遇到一代雄主,必定会崛起,就象高句丽,在三国被公孙康打成那样,到了晋朝,还是应时而生。”

封德彝不满意杨崇的答案,但是晓得自己再问杨崇也不会说,郑颋解释说:“越王是认为我们没有杀上高原的可能,所以能做的就是阻拦。吐谷浑和羌族,还有东女国、附国都是屏障,如果可能就是属国;只是下官不清楚牦牛羌、参狼羌和冉駹羌的情况。”

孟翻立即答道:“秦献公攻羌地,酋长卬率部众向南方迁徙,与青海诸羌隔绝其中有牦牛部,汉朝曾立沈黎郡牦牛县,后一部分羌人继续南下到越嶲郡,但是在牦牛县仍有牦牛羌人,他们与汶山的白狗羌最近。参狼羌在羌水上源参狼谷,足迹扩展到广汉、武都之间,与白马羌通婚;冉駹羌是冉駹羌国的后裔,地理位置就在松潘,包括金川的钟羌,松潘、茂州、黑水一带的白兰羌,宕昌的宕昌羌,邓至羌在白水江流域的邓至羌。”

礼部一个多月来不断和各部落代表交谈,加上孟翻与诸葛全准备多年的资料,基本上把这几个部落说得很清楚,封德彝想了想说:“牦牛羌、参狼羌问题不大,白狗羌、白马羌已经开始内附,迟早能影响他们,重点就在冉駹羌,松潘要想成功,就看冉駹羌能够归心多少,毕竟我们不可能大规模移民而去。”

(本章完)

第658章 平叛3

眼光够毒辣,杨崇吸了口气说:“我准备在旭州、松潘、天水、冀城、岷县、伏俟城、金城、陇西八地推行保甲制和互助社,率先把马铃薯种在这些地方,然后利用工坊来振兴羌族区域的经济,把陇右打造成第二个关中,为此可以向松潘输送三到五万非羌族人士。”

房玄龄点头说:“岷县、伏俟城、金城、陇西都是按照这条路在走,先农耕再府兵,最后是军属;保甲制就是地方上的老百姓,两者不矛盾。粮食的产量在三五年内也可以提高,缺的就是官员,从郡守到下面执行细则的人都缺。”

杨公卿说:“那就按照军州来,从军队派人去,那些没考上进士的读书人,只要愿意,都可以给个散官,派到八地担任管理的职务。如果怕过犹不及,就请魏征在组织御史前去督查。”

房玄龄斟酌着说:“此事不能太急,所有的经验都是靠长时间的慢慢积累,江南的局面就可以看出,华亭、金陵、余杭三郡经过几年的摸索,经验却很难在附近的吴郡、会稽郡推广。八地同时开展,很容易产生不同的结果,看上去节省了时间,其实更难确定优劣,因为谁都想把自己推敲出去,对其他人攻击。”

杨公卿微笑着说:“有争议才能互相进步,我们可以给他们评比,或者让他们各自继续推广。常捷营和虎步营皆然不同,但并不影响他们都成为劲旅,各地屯田军中不少军官已经多年没有征战,或许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房玄龄颔首说:“兵无长势,但是发展经济是为民,过于复杂,百姓就会不安,官吏就会在其中投机取巧。虽然我们都希望手下个个是清官,但水至清则无鱼,不说假话,这世上贪官比清官多,军队就是以军功迁升的地方,规矩不能破。”

宫易拙、封德彝都是第一次看到杨崇的助手争辩,发觉两人都是从实际情况侃侃而谈,杨崇没有发表意见,很显然杨崇暂时无法做出判断。杨公卿目光闪动说:“那就倒过来做,先把府军的田地、牧地分在驻地,强制推进保甲制,在军属中实行互助社,等保甲制完善了,从新来的居民中开展互助社,只要能见成效,就可以继续扩大范围。”

房玄龄总算赞同了:“商殃变法,讲的就是立竿见影,互助社要一个很快见效的项目。”

杨崇等了一阵说:“让羌族女的织毛毯、刺绣,男的采药,既然是军镇,军方负责收购,从互助社采购没问题。每个军镇军方可以开两个百货行,让互助社的人直接拿货交换,但要是有人中饱私囊,就必须按照军规处置。这件事交给玄龄,再考虑得细致一点,找地方上的官员讨论一下,慢点没关系。”

封德彝只能感慨,杨崇三人的方案已经足够完善了,可杨崇还要房玄龄再征询意见,可谓小心到家,成功果然没有侥幸二字;换做杨广,看重的首先是大张旗鼓地折腾起来。天弃问道:“拓跋搏怎么办?”

杨崇望向封德彝,封德彝心领神会地说:“来长安,或者留在旭州,还是去什么地方,不如让拓跋搏自己决定,但是他为国家效力多年,可以封个爵位。”

封德彝懂的,杨崇不说,不代表杨崇看不出来。拓跋搏在崔弘度死后离开崔家,没有来投奔杨崇,就说明拓跋搏对杨崇不认可;而拓跋搏被甄雪晴擒住一事更是扑朔迷离,拓跋搏的隐居之地能被甄雪晴找到,很可能跟李百药有关系,拓跋搏的话里有太多的水分,这也是杨崇先前要寻找甄雪晴的原因。

杨崇同意说:“你就给他一个洪和乡侯、怀仁尉,在长安赐一套小点的宅院,不管他住还是不住。”

杨崇没有把拓跋搏当做筹码,赏赐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洪和乡侯一年一千石的俸禄,加上怀仁尉的工资,拓跋搏应该能过得不错。现在长安为杨崇出过力的人太多,不可能把拓跋搏当做一个典型,那会冷了手下出生入死人的心。

青羌大会开得很顺利,党项拓跋羌的下场在这里,没有人会再试朝廷的刀锋,各羌族都表示会按照长安的意思主动配合,只有附国和冉駹羌提出了自己的困难。附国使者宜林无奈地说:“我们早就开始半耕半牧,但是收成一直不好,虽然附国疆土南北八百里,东西一千五百里,但是气候条件过于恶劣。这方面还希望大隋能够给予帮助。”

附国在牦牛羌的西面、东女国的东面,东北是党项羌,南面是小国木雅为首的薄缘夷;党项羌、牦牛羌都是多部落的松散地区,大不了偶尔打点秋风,但是东女国和木雅国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与附国是百年战争。附国产青稞、小麦、牛马、金、银,都是两国窥觑的东西,大业四年其王宜缯遣素福等为使朝隋,五年又遣宜林朝隋,就是想找个办法解决这件事。

杨莲璧和青鸟女正要开口,被孟翻拦住了,孟翻客客气气地说:“宜林大人,一旦松潘都护府成立,你可以向松潘都护反映这个问题,另外,如果你们金银达到一定数量,我们大隋可以和你们做生意,用其他物资交换,算是对你们困难的一点补贴。茂州就在汶山县,维州就在牦牛县,其实离你们很近,一旦两地恢复了正常秩序,你们更加方便。”

宜林想想没再说话,到那时候确实方便,出了附国就是大隋的边界;冉駹羌使者盖特问道:“是不是要在松潘修城?”

孟翻虽然不清楚盖特问话的意思,但是肯定地答道:“没有城池,就没有保障,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不征召民夫,我们花钱请人修建,你们冉駹羌的百姓可以自己报名。”

盖特笑笑说:“能不能把建造城池的事交给我们部落负责?”

(本章完)

第659章 平叛4

孟翻一听就清楚盖特看重的是建造城池的工钱,还有就是在城中的居住权,如果大批的冉駹羌挤在城中,都护府就会陷入驱赶不是,不驱赶也不是的尴尬境地;冉駹羌的百姓可不是中原这些百姓,他们只听部落首领的,不听官府的,发生战争都有可能。孟翻笑着拒绝说:“松州城池是一城三瓮,连榨场都在瓮城以外,到时候盖特大人就能看到,我们将在松州城四周建坞堡作为居民点,在你们部落集中的地区鼓励自建羌寨,如果你们喜欢,大隋将在整个松潘推广这种模式。”

孟翻描述的景象让羌族看到了可行性,自建羌寨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姜牙夐站起身问道:“不知道松潘都护是谁?”

孟翻端起酒杯说:“目前的大都督细封长山在战事结束后会另有安排,都护府都护是河南郡公韦圆照,都护府长史王珪、行军司马张公谨;五城的戍主分别是钟俱仇、赤东山、麦仲才、项义祖、郝文。至于各州的总管,以及下面的各寨的戍主将有都护府在当地任命,报长安审核。”

姜牙夐等人松了口气,长安这么安排,就给了他们操纵的空间,只有细封步赖在角落里暗笑,羌人都以为杨崇恨不得一步吃个胖子,其实自己的那个山长比任何人都谨慎,松潘的大格局是五到八年推进的计划,杨崇和政事堂保证的是马铃薯的推广和建立在临潭县的茶马互市。

最后一天,尚书令杜伏威、纳言元威、刑礼部尚书崔处直、户部尚书房彦藻、黄门侍郎凌敬、尚书仆射崔开远、秘书省正监孔颖达出席了大会,宣布在天水、临潭、枹罕、西平设立专门的榨场与陇右、青海的羌族交易,在临邛设立榨场与牦牛羌交易,在松州、茂州设立榨场与冉駹等羌交易。

越王杨崇和即将出任松潘都护的韦圆照都没有出现,让人联想翩翩,好在司农卿张行成出面,宣布了马铃薯的扩充计划,从第一批是天水、临潭、枹罕,第二批是冀城、岷县、金城、陇西,河西、巴蜀暂不推广。房玄龄经过仔细研究,把伏俟城从规划中拿走了,伏俟城作为青海坊的大本营,已经不适合做榨场。

杨崇、房玄龄正在越王府会见从河西赶回来的韦圆照和戴胄,旭州战事结束,洪和城被攻破后,拓跋宁丛自杀,司空行手中一下子掌握了近四万的俘虏;杨崇不准备把这四万人洒给当地的羌族,壮大周围那些部落的力量,最后再给自己找麻烦,杨崇想另外找一个法子消化掉这些人。

韦圆照的意思就是拿这些人修路,除了留一万人在临潭,其余的人全部拉去修前往松潘的道路,能修多少修多少;可是戴胄不同意,戴胄认为青壮男子都已经战死,妇女占多,就算修路也没有多大成果。房玄龄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留下已经在临潭农耕和经商的一万多人,孤身妇女全部编入屯田营再议;剩下的两万人去修路,一路前往松潘。

杨崇其实真的没大多意见,不过看着手下的人都等着自己拿主意,晓得不说上几句是过不了关,也显示不出自己这个上司的能耐。杨崇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说:“最关键的是孩子,把七岁一下的孤儿全部送到中原,让没有孩子的汉人家庭来抚养,可以减少当地政府的财政压力。”

房玄龄等人只能承认杨崇腹黑,原先地盘小的时候,少量的孩子都被送进了杨崇的工坊里抚养,现在地盘大了,杨崇等于是扩大了领养的范围,但这一手是至关重要的,军队和当地政府可以不承担对孩子的照顾,而这些羌族的孩子在汉人鲜卑人家长大,就是汉人鲜卑人,和羌族再也没有瓜葛。

众人都无意见,又将所有的细节都讨论了一遍,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接着谈双方贸易的事情,确定为茶马互市,以茶易马或以马换茶,禁止以铜钱买马,还可用布帛、药材、珠宝等来进行物物交换。不过杨崇预备了一份清单,同意羌族、东女国可以用皮革、黄金以及虫草、贝母等来交换茶叶。

韦圆照问道:“禁止铜钱是怕牧民则将卖马的铜钱用来铸造兵器,但是东女国这些国家需要铁器怎么办?”

房玄龄轻松地说:“报枢密院批准,单独由礼部安排官员与这些国家交接,民间不允许有私下贸易;这样枢密院就能有一个账,控制住这些国家的发展。对于大隋下面的各个部落的铁器和铜钱是禁止不了的,所以在陇中陇右定居的羌民先转化为汉人,在松州等地的羌族暂时还是以属国的态度对待,在疆界的划分处要设立巡逻队,把边境线区分清楚。”

很明显,房玄龄等人是做了通盘考虑,韦圆照接受了这个办法;可是众人议完事走的时候,戴胄留了下来,要求和杨崇单独谈话。两人进了书房,戴胄关上门,行礼说:“越王,我希望能调离河西,哪怕回到高昌也行。”

杨崇能猜到几分,但是还是装作不清楚地说:“戴胄,你我同事多年,有话直说。”

戴胄见杨崇面色平静如常,低声说:“现在单雄信主持河西军务,他对军队在不断地进行改革,拓跋赤辞这次能够行动,与单雄信故意放纵不无关系。越王,下官的能力实在不足以对付这种事情,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如尽早换了我。”

戴胄的能力和脾气是没得说的,处繁治剧,众务毕举,可以不知疲倦地工作,但是论心狠手辣,暗箱操作,那就差得太远了,和凌敬、房玄龄、梁硕没法相比。杨崇懂得戴胄所说的改革一词的意义,其实就是单雄信安插自己的亲信,甚至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是拓跋安虎、杨机、尉迟恭都在河西,分守着敦煌、酒泉、张掖,单雄信能做的范围并不大。

(本章完)

第660章 目标突厥

杨崇想了想,问戴胄:“单雄信安排的人员有没有滥竽充数的?或者说单雄信为什么这么安排,作为一个将领,单雄信应该知道这些事是瞒不住的,迟早会传到长安,他这么做总得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

戴胄苦笑着说:“这是姜尚书临走时给单雄信安排的事,所以尉迟恭和拓跋安虎都没有反对,只有杨机不同意,认为单雄信的权力不应该这么大。越王,我不清楚长安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河西是你起家的地方,说实话,这种做法有悖常理、”

这是寒门的悲哀,像房玄龄遇到这种事,可以让在长安的故旧和卢家帮助打听,戴胄则不行,有分量的人,他一个人都找不到,只有跑到上司这边来拿自己冒险。杨崇明白戴胄是担心以后出事,杨机的不同意同样是这个原因,点点头说:“我晓得了,现在河西没有人选可以换了,你还是需要多辛苦一段时间,至于姜夺、单雄信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来处理。”

戴胄见杨崇拒绝,无奈地起身告别,张果老随后走进书房问:“要不要我出面与姜夺谈一下?”

作为师傅,张果老不想看着姜夺在杨崇面前栽跟头,单雄信的做法很容易引起别人非议和猜疑,就算杨崇再信任姜夺二人,也必须做出处理,否则此例一开,后果就会相当严重。杨崇笑笑说:“果老,你说没有用,现在都希望我离开长安的时候能主持政务,元威已经提出来,明年致仕,就是感觉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主持事务。”

张果老好奇地问:“你有人选了?”

杨崇肯定地说:“必须有。在我动身前往大利城之前,一定要解决这件事,和突厥的战争不会在几个月结束,甚至是三到五年的时间,我不想这段时间,长安出什么幺蛾子,影响大军在前线的行动。羌族的动乱,最大程度地替突厥争取了时间,让我们把军队的行动拖后了半年,甚至是一年,对我们非常不利。”

张果老听出了杨崇的不满,杨崇是个很能忍的人,能把无数的心思埋在心底,但是有些习惯性的动作是不能掩饰的,张果老看多了自然知道。张果老笑笑说:“杨崇,听说张掖新送来的葡萄酒不错,晚上我们喝点,我这就去厨房要他们准备一桌素斋。”

杨崇调整了下心态说:“也好,今天晚上正好没有事。”

杨崇和张果老刚喝了一杯酒,姜菲就来了,王府的消息很难瞒过姜菲,戴胄留下来密谈,肯定是杨崇的亲信有关,元家、崔家、独狐家现在在河西的人员一扫而空,最后一个元仁惠也调到了洛阳,那么戴胄谈的人十之八九是姜夺或单雄信。能让张果老亲自跑到厨房去安排菜肴,那就不会是单雄信,一定是姜夺。

杨崇起身接姜菲坐下,给姜菲倒了一杯果汁说:“注意点身体,有些事你我急是没用的。”

杨崇在夫妻间很少说谎,这么说肯定是主意已定,姜菲颔首问:“你可是准备攻打突厥了?”

杨崇摇头说:“康鞘利要来长安了,带着一千匹突厥马。户部和礼部已经在准备响应的物资,包括铁犁在内。我还是打算给颉利一次机会,看他是不是真心想与我谈论和平,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争取,这关系到突厥上上下下以后是不是会相信大隋的诚意,我不想在占领大利城后,让十多万百姓变成奴隶。”

姜菲凝视着杨崇说:“难道你还有其他手段,要知道现在最不希望你们达成协议的是义成公主和李世民。不管你怎么做,他们人在大利城,近水楼台先得月,总能在你的办法中找到缺陷,最后让颉利改变主意。”

杨崇自信地微笑道:“颉利不是侨置十五国吗,我们就从这十五座城开始,我已经与火罗谈过,那十五国不是信奉火祆教就是信奉佛教,只要是信任火祆教的就由他去建立祆祠,信佛教的由草堂寺派僧人去宣传佛教。他们去后,会表示能和河北的商号联系上,帮助那里的商人做生意。”

火罗肯定是希望在河北重建祆祠,想必在那里会施展他的影响力,让那些信徒的态度转向大隋,一旦十五国的均衡被打破,雁门郡就等于不战而获。姜菲没想到杨崇还真的琢磨出了办法,高兴地喝下半杯果汁,问道:“我们能帮你什么?”

杨崇说道自己得意的事,信口说道:“你们还真的能帮我,从宫中和女兵营的作坊里挑选一批织女,我准备在绛郡开设一个织坊,可以让突厥的权贵来参观,和他们直接做羊毛生意,甚至允许他们派人来学习织毛毯的技术。等突厥的大规模推行毛毯的时候,必定会增加羊群和女工,我们就用粮食去换,时间一久,这部分权贵就会和我们一条心,对了,这叫渗透。”

姜菲和张果老不得不说,这方法杀人不见血,好毒。这些权贵把毛毯献给颉利是一文钱都得不到,给杨崇还能换粮食回去挣一个高价,在这种利益的驱动下,迟早会有人被长安收买。如果颉利可汗出面阻止这种行为,势必会激怒这些突厥权贵,只要杨崇安排的人稍加利用,就能制造出各种事端。

难怪杨崇还能沉得住气,这是利益的另外一种手段,比气势汹汹杀到雁门郡更加阴柔,也更加有杀伤力。张果老和姜菲都是有理想的人,深刻明白信仰和机会的重要性,姜菲所有所思地说:“你答应了火罗的条件,允许在河北重来袄祠?”

杨崇喝下杯中酒说:“我不能为了担心日后耽误眼前的事。我同意了在长安、洛阳、太原、平城、伊吾、武威、鄯善、雍县八地和吐谷浑商路的五个点设立袄祠。火罗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毕竟他们在突厥几乎没什么信徒,在关中、并州、河北三地都有着数以千计的信徒,孰轻孰重,火罗应该一目了然。”

(本章完)

第661章 公共医院

火罗自然一目了然,在获得礼部前往雁门郡批文后,特地送了两车香料、珠宝到越王府作为感谢,被杨崇命人拿去买了,在长安建起第一家免费的公共医院。不过考虑到医院的实际能力,鸿胪寺和太医院规定免费服务对象是五十岁以上的平民、贱籍,权贵、商人、奴籍恕不接待。

长安的权贵就象吞下一只苍蝇,恶心又吐不出来,不过鸿胪寺给了解释,权贵商人不缺钱,奴籍更是权贵的私人财产,应该权贵自家负责,医院只能照顾最需要的人。紧接着元家和独孤家又出钱开了第二家免费医院,宇文家开了第三所,韦家开了第四家,都认同这种游戏规则,长安的风言风语才渐渐平息。

孟子说老有所养,现在才体现出这样,大兴医塾、草堂寺、楼观道因此都开设了免费门诊。礼部更是趁热打铁,决定对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进行补贴,并在昆明镇和通轨坊设立养老院,收留孤独无子孙的平民老人,这次连商人都包括在内,就是权贵、奴籍不行。长安人才感受到平民身份的可贵,心中出了一口长期不平的恶气。

长安日报等报纸都做了报道,引来了大批的称赞,面对一大堆颂词,杨崇都有点不好意思;他并不是有什么仁德,而是在现代社会生活过,从理念上来说,认为养老院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说北宋时期,宋徽宗和蔡京那对君臣都能做到,自己一个穿越的人更应该能行。

长安的刑礼部成了第一大部,有一种炙手可热的味道,崔处直不停地向各处要人,于志宁、张损之、杨纂调到礼部任职。杨纂,是杨广时期进士,授朔方郡司法书佐,因杨玄感案牵连而免职,迁家于蒲城;杨汪到达上县,找杨纂出任自己手下郎中,河西军攻克长安,杨纂担任侍御史。张损之,大业中进士甲科,原本是侍御史诸曹员外郎,这次出任考功郎中。

经杨崇提议,政事堂批准,对原先的勋爵将进行审核,第一批将恢复一百名与李唐等叛贼完全没有联系的权贵爵位,虽然这是一种姿态,李唐占据长安一年多,说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可谓凤毛麟角。不过礼部调查了这么多年,其实心里有数,列出的名单基本上没问题,有几家权贵以为当年做得隐秘,出面责问,被刑部出示的证据给挡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长安传出阵阵谣言,直指领兵在外的姜夺和李靖,认为突厥和南方战事早已平息,两人应该回到长安;一开始还是担心,谣言传到最后,两人已经变成拥兵自重的典型,尤其李靖,就差说成居心不轨了。政事堂里不止一位大佬提出,兵部尚书不能久缺,建议姜夺从前线回去,或者李靖从江陵回去。

上上下下都明白无风不起浪,姜夺、李靖都是杨崇最信任的将领,这种做法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每个人说出来都是好意,都是大公无私,杨崇还不能发火。杨崇在政事堂笑笑就走了,没有做任何安排,也没有对这种事发表任何议论;消息传出去,人人都在暗笑,杨崇的困境是迟早的,因为缺乏人脉。

但是两天后,杨崇最后的安排让人瞠目结舌,鱼俱罗回朝担任兵部尚书,李靖改任太原留守,崔开远出任荆州刺史,姜夺回长安担任尚书右仆射,卢彦卿出任尚书左仆射。这给很多人当头一棒,崔开远管理着荆襄的政务,王雄诞掌管着江南大军,江陵的兵权在罗士信手里,襄阳的兵权在索延寿手里。

谁都看得出来,姜夺、卢彦卿两位尚书仆射恐怕都不会把杜伏威放在眼里,如果没有先前的谣言,元威等人恐怕还是出面劝一下,但是这是政治角逐的结果,政事堂里无人喝彩,也无人反对。元威回到家中,特地找来元仁惠吩咐:“我退下去,接我位置的人不是姜夺,就是卢彦卿,把两人摆在尚书省,只是为了过渡一下。”

元仁惠已经定下来是下一任家主,笑道:“恐怕姜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尚书省的事务繁杂,卢彦卿更为合适。叔叔,你说杨崇是不是自己找事干,他早早地称帝,然后任命一批心腹,不比现在的形势强吗?”

元威摇头说:“你没看见另一面,杨崇正因为不称帝,在民间和军中的威望高得怕人,这次让姜夺到尚书省,也是希望姜夺以后在军中减少影响。其实就算杨崇称帝,那些人也会搬出其他东西为难杨崇,只是他们因为太聪明,往往以为别人都好糊弄,你呢,不用想太多,以后进入政事堂肯定没问题。”

元仁惠在这一点上不担心,因为有叔叔元威和族兄元无竭在前,自己的仕途有些坎坷,但是有时候远离漩涡也是一种福分。姜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尚书右仆射的位置怎么比得了原来的枢密副使和兵部尚书。

杨崇和杨汪、房玄龄也在越王府商议这件事,顺便讨论东京洛阳的问题,洛阳缺少了有钱人的资助,只能另辟蹊径,杨崇的打算就在钱庄上。各大钱庄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应该是出点血回馈社会的时候,可是大部分人到现在一声不吭,很明显没有掏钱的打算,杨崇的要求很可能成为某件事的导火索。

杨汪希望杨崇能谨慎,这种民间的事情交给礼部去处理就可以了,越王府不可能解决每一件事,除非杨崇称王,否则就要理解其他官员的拖沓。在尚书左右仆射的设立上,杨崇已经显示了强悍的一面,现在应该实施退让,既然不能做到底,就要让别人有活下去的指望。

杨崇晓得杨汪这是换一个角度催促自己称帝,摇头笑笑说:“还不到时候,等突厥和高句丽平定,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不会把几十万将士与黎民百姓白白地交到其他人手里。”

(本章完)

第662章 辽东设想

这是杨崇第一次公开说,要平定突厥和高句丽。几十年来,杨坚杨广父子两代,中原千万百姓和百万军中将士花费了无数心力,最后只获得了辽东三十万隋军的死亡和中原财力的耗尽,杨汪谨慎地说道:“突厥势大,高句丽地险,不可轻视。”

这也是因为杨崇横扫中原,又多次战胜过突厥和高距离,杨汪才说得如此客气,换一个人,杨汪就算不说洗洗睡吧,也会说些“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换换话题。杨崇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们大隋要是想在东北、塞外立足,就不得不碰它们,这是无奈的选择,所以我们只能找机会先动手。等薛延陀或者回纥崛起,我们再动手就晚了。”

“薛延陀、回纥崛起?”杨汪与房玄龄都是一惊,薛延陀的势力现在是可以看见的,但是回纥目前还是薛延陀下面的一个部落,房玄龄顿然醒悟说:“越王认为,薛延陀是一个突厥,而回纥就是下一个薛延陀?”

杨崇点头说:“按照中原的物力,根本不可能深入大漠,我们最多只能恢复北方六镇,如果象汉武帝那样深入大漠,耗费将士和粮草不说,因为在那种苦寒之地无法驻扎,只是为他人作嫁妆。但是对高句丽不一样,他是农耕区域,本来就属于汉四郡,必须恢复旧制,不管高句丽能否存在,必须把占领的土地让出来。”

杨汪两人听懂了,杨崇的计划里还是没准备灭了这两个名义上的属国,只是想恢复汉魏时期的疆域,那么大战是暂时的,后面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角逐,才是主旋律。但是政治有时候很玄妙,如果高句丽和突厥是死战到底,那么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谁也做不了主。房玄龄难见地一丝焦虑问杨崇:“越王可知道当年六镇为什么荒废?”

“愿闻其详。”房玄龄是个从不急躁的人,这么问必定有原因,杨崇客气地请教;杨汪点点头,杨崇在这方面的性格不错,不像杨广那样刚愎自用,有些事是能听得进别人意见,改变主意的。

房玄龄轻声说:“北方六镇当年看上去是因为破六韩拔陵兵变毁掉的,其实根源在于重要性降低,北魏一开始定都平城,北方六镇是北魏的一道生命线,边镇军官是朝中显贵,有着许多特权。从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六镇地位下降,财力不继,留守边镇的官兵丧失了贵族身份,不仅仕途无望,而且沦为遭人轻贱的下等府户,北魏之乱由此开始。”

杨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财力无须担心,我既然拿下来,自然是要让六镇和大利城的百姓丰衣足食,成为大隋往大漠推进的马前卒。在我的计划中,靠近西突厥和薛延陀的突州、浑州才是真正的边关;不过玄龄提醒得对,人口是一个关键,你们看,把榆林城和大利城以后合在一起设置榆林郡,作为一个政治经济中心如何?另外就是加强平城郡,让六镇的经济依靠这两座大城,而不是太原维持。”

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北线辽阔两千里,这样的分割不仅节省了运力,更大的好处是平城郡可以依托河北的财力物力,甚至指挥权都可以放在涿郡。两人明白了,杨广当年凿通大运河到涿郡,所有人仅仅是以为目标在东北,现在这么一看,杨广的抱负绝对不在杨崇之下,看到的也是整个北方,涿郡的地理位置正是控制北方郡县的关键所在。

杨崇明白两人都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接着说道:“那我们就定了,雁门郡第一步,榆林郡第二步,丰州第三步。沃野镇暂时留给颉利,顺州留给突利,等榆林郡成功了,再收复沃野镇,让突厥退到突州、浑州一带安身;到时候可以给颉利继续提供物资当做岁币,直到他被薛延陀彻底打垮。”

房玄龄琢磨了一会说:“如果薛延陀打到沃野镇,就是我们另外一个出兵的时间,我会让枢密院按照这个来做计划。越王,不妨再说说你对高句丽的打算。”

杨崇斟酌半天才说:“高句丽的关键是看杜伏威会不会要求去出征,如果是楚王非要去不可,只能是一次性战斗,调集王雄诞的大军拼损耗。如果楚王不去,可以让徐世绩先把辽东郡拿下来,夺取卑沙城、得利寺山城和城山山城,占领西安平县、武茨县,配合徐世绩从平郭县出兵,让辽东城腹背受敌;同时给百济制造北上攻击汉江的机会。”

房玄龄脑海中闪过地图说:“如果高句丽放弃辽东的防线,退过大同江呢?”

杨崇笑道:“那战争就结束了,我就顺着辽东郡的城堡设置玄菟郡,一直到占据扶余城、白山,然后与勿吉各国建交。勿吉边上有大莫卢、复钟、莫多回等十余国,我们就在白山建城,作为贸易的军镇;只要高句丽同意以大同江为界,连高句丽都可以参加白山的榨场贸易。”

房玄龄信了,杨崇确实不想没了高句丽,留了大同江以南到汉江以北的区域给高句丽生存,恢复辽东郡和玄菟郡,拿回三十万隋军将士的尸骨就算了。但是高句丽会干吗?辛苦了几百年打下的地盘拱手相让,高丽王要是能吞下这口气那才是怪事,高句丽肯定会选择在辽东城决战,哪怕平壤城都丢失了,还是要依托辽东城和长白山战斗下去。

杨汪果断地说:“越王,你放心,不让楚王出征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开始调动军队吧。”

杨崇听出杨汪的弦外之音,回答说:“我将在登州成立大本营,以陈棱为左武卫大将军、平壤道行军大总管,调王君愕、侯君集、阚棱、契苾何力、沈力、麦孟才、钱杰等七部两万五千人,韦挺、刘仁轨在长安、洛阳募老兵三千,王君廓率陇、淮、陕五千弓弩手前去登州听用。辽东方面,徐世绩全力做主,我就没发言权了。”

(本章完)

第663章 重危行

房玄龄和杨汪只能说杨崇谨慎,没有调十六卫的精兵,而是从各地调集大军,这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不仅不会因为动摇大隋各地的驻军情况;退一万步说,纵然战败,对于大局没有影响。这些人虽然名声不是特别大,但是无一不是善战之将,房玄龄露出笑意问:“行军司马和长史准备安排什么人?”

杨崇摇摇头说:“没有太好的人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制衡太多,不利于陈棱作战,我考虑崔君肃改任平壤道总管的长史,阚棱任行军司马;范愿接替崔君肃出任右翊卫长史,西门君仪接替宣城郡守一职。”

房玄龄松了一口气,杨崇不准备趁机排除异己,是一个最好的信号。范愿与其他人不一样,作为地方郡守,他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调到洛阳很有希望镀镀金,成为杨崇在十六卫的亲信,日后到兵部或某个留守司任职,范愿不会不愿意。

杨汪问杨崇:“你到哪里坐镇?”

杨崇信心十足地说:“涿郡。徐世绩既然出征,总得要一个镇得住台面的人在涿郡,以应付安州和突厥的变化;这次还是史大千陪我出行,可以在半路上让崔君肃、沈光、韦挺、王君廓他们半路上去登州。”

杨汪笑笑说:“那我就祝愿越王心想事成。长安放心,政事堂不会出任何乱子,房玄龄和杨公卿能控制得住局面。”

果然在政事堂商议的时候,杜伏威希望自己可以去消灭高句丽,但是杨崇没说话,凌敬、杨汪就先后表示反对,这只是袭扰高句丽,不是灭国之战,不需要大人物亲征,还是徐世绩、陈棱指挥就行了。等听到枢密院调动军队的名单,杜伏威就不吭声了,这些人都是第二流的军队,就象契苾何力,作为罗士信的副将,带领的四千人只有一千骑是背嵬营的精锐,而另外三千都是从江陵等地抽调的步军。

杨崇离开长安前,李靖和姜夺已经回到长安,杨崇与两人谈完话后,李靖只休息了一天,就和红拂女赶去了太原。姜夺对到尚书省有些不愿意,屈居于杜伏威之下,更是不甘心,杨崇只问了一句:“等天下太平的时候,你准备做什么?”

姜夺恍然大悟,立即同意去上任,杨崇又派员外散骑常侍韦淑谐、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淹,分别前往冯盎和宁长真之处持节宣谕,以示安抚。韦淑谐和李公淹都做过李唐的官,但是看在韦家和赵郡李氏的份上起用,杨崇这时候打发两人去岭南可谓高明之至,冯盎和宁长真想不想造反,岂是派人宣慰就可以的,杨崇的目的就是要两人离开长安。

等一切安排完,杨崇和家人告别,在史大千、卢彦卿、裴矩、温大有、汪华等人陪同下前往涿郡巡视;杜淹带着一部分官员送到十里长亭,更有许多百姓在路边相送。杨崇此次是第一次没带家眷,在朝堂人想象中,杨崇很可能深入东北,军中更是流言不断,许多将士都上书请缨出战,害得房玄龄不得不出面解释。

春风拂柳,莺飞草长,晚春的风光分外迷人,杨崇望着雄赳赳行进的大军和挤在路边观看送行的百姓,轻声说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杜淹,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北上,可惜不是,突厥不灭,这件事就无法告一段落。”

杜淹笑道:“年纪大了,难免伤感,其实不用管,俗话说天意难违,我们是为了中原的黎民百姓,是为了不让胡人再饮马黄河,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们在做,老天在看,只要不欺心就够了。你哪次出征有这么多人相送,你没看百姓在送水送酒吗,其实没有人不赞成对高句丽动手,只是担心会再次蒙羞。”

杜淹说的是大实话,两人身边的官员纷纷点头,数次战败不说,最关键的是几十万将士的尸骸被高句丽人在辽河堆成了景观,每次一说起,就是心头隐隐的痛。哪怕是嘴里说得再怎样,心里还是希望隋军能战胜高句丽。

一名战士喝完百姓递过来的水酒,随手扔了酒碗,慷慨高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歌声豪迈,无数人应和,十人、百人、千人、万人齐歌,让无数人凄切落泪,杨崇不再矫情,朝杜淹施礼告别,坐进马车,在百骑营的簇拥下,一路朝东而去。杜淹望着大军走远,才带着众官员回城,敬播低声问杜淹:“杜大人,莫非传言是真,越王这次不是去巡视,而是要和北面开战。”

杜淹大笑道:“假亦真时真亦假,兵者诡道,走,回城喝酒去。”

杨崇前往涿郡的大军一路行行走走,加上在洛阳、邺城耽搁的时间,足足花了快两个月才到涿郡。徐世绩已经离开快一个月了,宋金刚被调来和崔民寿主持大局。自从独狐篡一阀之主去了云中都护府,雁门郡彻底打消了南下代州的想法,注意力全放在了独狐篡身上,宋金刚才得以前来涿郡。

宋金刚确实想与杨崇见一面,讨论一下代州的走向;宋金刚见识过杨崇在河东的种种手段,自然晓得代州局势严峻,除非是杨崇亲自出手,或是李淳风那样的角色过来,靠着代州、恒山当地的士族,远远不够。对宋金刚的疑虑,杨崇的指点就是平城,既然重建了,就要建好,让平城成为军事经济重镇。

宋金刚苦笑着说:“越王,这件事我是真的不在行,要不我去辽东打仗,你另外安排一个能干的人来。”

(本章完)

第664章 盐案1

杨崇不同意说:“你要发掘人才,因地制宜,就是你刺史府下面的每个郡,目前发展的状况也不是一模一样的,代郡、平城郡、马邑郡、上谷郡守的情况各不相同,你们要因地制宜,制定经济发展的计划,像平城,不再是帝王之都,你不能想着商人蜂拥而来的情景,应该借着煤矿,先解决全郡取暖的问题,然后就是养羊养牛养猪,你要是牛羊的产量上去了,就能对突厥的产品形成冲击力,河北也可以考虑优先买你们的东西。”

“我明白,崔大人都说了。”宋金刚点着头说:“我想要你派一批人来,在代州各郡搞互助社,再从银行贷点钱给我们。”

这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要发展互助社的大员,说明还是有人看好这一点,杨崇点点头说:“我给银行发个函,让他们派人来河北,不过你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把保甲制推行开,互助社的效果未必好,你要有这个心里准备。还是要从生产着手,上谷那边甄翟儿就不错,即使没贷款,依旧种上了葡萄、大蒜、小枣。”

宋金刚不以为然地说:“越王,甄翟儿那边情况不同,那些孩子就算再没本事,总比我们盲人摸象强。”

宋金刚作为刺史,自然清楚下面的事情,甄翟儿回上谷时候,有一些他从上谷带去的孩子正好在几家书院毕业,甄翟儿便通过各种关系带了二十名学生回上谷。一开始宋金刚也没在意,一直到去年葡萄、大蒜种植成功,刺史府才明白人外有人,等这帮小孩靠着父辈的关系建起合作社,推广葡萄和大蒜的种植,赵佗亲自去上谷呆了一个多月,回来就和宋金刚建议照办上谷的经验。

杨崇心中其实有打算,平城将建一个铁厂,但是现在是绝对不能说的,因为什么都还没开始,消息一旦泄露,山东士族便会拼命地想分一杯羹。只有在雁门郡收复了,云中都护府成型以后,再能把这个打算公布于众;杨崇笑笑说:“你不认识庞焕怎么的,还需要我去开这个口?让赵佗去一趟长安,顺便带我一封信去见李淳风,到我家找下四夫人,看你们是做皮革还是咸肉。”

宋金刚大喜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剩下的事我去办。”

宋金刚交接了工作,便匆匆赶回代州去安排,杨崇毫不犹豫地任命裴矩为东北宣慰使,专门和突利打交道,负责商议突厥与大隋的交涉;至于雁门郡方面没有授权,杨崇怕裴矩乱来,如果象对付史蜀胡悉一样,一时兴起贪功,杀掉突厥的人会影响自己通盘计划。

杨崇这次来是看沧州水稻的效果,渤海屯田司送来的图纸和种植记录看,进展很顺利,烧了米饭,味道相当好;杨崇还是去了一趟角飞城,崔宝山做得看上去不错,城内外的仓库焕然一新,管得是井井有条,杨崇边看边问,得知沧州一张盐引可以批发三百斤盐,河北地区额外加十斤盐耗,河南额外加十五斤,频频点头,这还是比较合理的。

盐铁司的一名官吏介绍:“盐商拿着盐引,从批发到盐打包,一包盐三百一十斤,只会少不会多,批验所每移二十包,随机抽一包上秤称重,盐商一旦敢超重,不仅货会被没收,还会狠狠的罚一笔铜钱。”

卢彦卿看一眼抽查的秤砣是黄铜的,轻松笑道:“历来作弊,无非是官商勾结,牟取暴利罢了,角飞城这么层层把关,恐怕会遭人怨的。”

“铜秤砣?”杨崇顺口问道:“是哪一家铸造的,可是整个盐铁司都是统一的秤砣?”

盐铁监耶律天佐答道:“是长安户部发来的秤砣,每套秤砣都是衡量好送来的,秤砣上有记录在案的编号。”

杨崇笑笑说:“既然我到了现场,总要走走流程,回去好向长安汇报。王珪、张亮,你们立即带着骑兵前往海边的各大盐场,把所有的秤砣都调到一起试下重量,看各家盐场有没有差异。”

崔宝山和耶律天佐根本无法阻拦,杨崇的说话实在是面面俱到,但是当王珪两人跑了一遍海边盐场,把所有秤砣都称了一遍,王珪面色灰暗地走到杨崇面前禀告:“各家盐场没有差异,但是与盐铁司的秤砣有差异,有人在称盐的秤砣上做了手脚,盐场一袋盐要多出二十斤盐。”

杨崇心说这羊毛薅的好狠,如果加上秤杆的高低,恐怕百分之十的损耗都是有的,杨崇看看周围的官员问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鸦雀无声,但其他人可以不吭声,身为盐铁监负责人的耶律天佐不能不表态:“这是下官失职。”

杨崇摆摆手说:“这件事要严查,你必须有一个结果,第一,长安来的秤砣为什么不一样,送到沧州的时候检验没有;第二,为什么重的那套秤砣在每家盐场,都正好摆在了装袋的那道程序;第三,每天计算盐工产量和入库数量,为什么没发现与出库数量的差别?第四就是为什么每家盐场都是这种情况。”

杨崇问得很毒,让耶律天佐没有丝毫可以回避与推卸的余地,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已经是直接刺到站在一旁的崔宝山。沧州的三座盐城目前产量差不多,都在一年一百五十万斤上下,按照秤砣的比例等于一年被吞掉了六十万斤食盐,按三百斤盐十贯钱的盐引价,就是两万贯盐引的一个大数字;如果加上后面销售时的利润,恐怕五六万贯总是有的。

大隋律规定,凡贩私盐五斤以上,买卖人各决臀杖二十,处死;刮碱煎炼私盐,所犯一斤以下,徒三年,配役;刮碱煎炼私盐一斤以上,并决重杖一顿,处死。官府垄断食盐,所以盐引才会成为方方面面看重的硬通货,就是高官权贵都不愿放弃;但是这件盐案策划高明,牵连面广,说明有人花了大力气。

(本章完)

第665章 盐案2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百骑营的军官迅速控制了角飞城的出入,负责查案的苏世长、王恭、张亮等人立即调动当地的官军,逮捕相关的人。可是当侦骑四出的时候,盐场的管事竟然已经换了新人,而盐铁司的官员被发现转移财产;涉案的商人一口咬定不知道,案情似乎变成悬案,也让杨崇大动肝火。

天弃来汇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崔宝山曾经送出一只密封的木盒子,据说里面装的是茶叶,天弃低声说:“当时巡查的是一名书院出来的什长,他说密封的木盒边缘有盐粒,因为盐粒和浆糊不一样,在阳光下会闪光。崔家以茶叶擅长,那名什长并没有起疑心,只是记录在案,家主,我们似乎没有这种保存茶叶的方法。”

天弃是杨崇的老人,自然清楚崔家的茶叶之法完全是杨崇给的,所以有些疑惑;杨崇一听,怒极反笑,历史上有记载的是纪晓岚,在乾隆要查盐案的时候,给自己的亲家报信,怕惹火烧身,纪晓岚就将一小撮茶叶装入一个信封内,用面糊加盐封住,内外没有一个字,送至卢府,其实暗含的就是盐案查封的意思,茶就是查的谐音。

崔家不愧是书香门第,就是崔宝山这样一个所谓的武将,在文采方面丝毫不比纪晓岚那个大学士差,连想出的点子都一模一样。当杨崇用笔写下“盐案查封”四个字,王珪、天弃都明白了,晓得毛病出在哪里。王珪是平叛后又回到越王府,担任参军一职。

当王珪与崔宝山谈了这件事,崔宝山没有忸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关于秤砣的事情报到长安,户部和盐铁司两名负责的官员很快就吐露了实情,是曹家派人来打点的,但是曹家怕引起另外两家的不满,所以建议一起操作,至于崔、马两家是不是暗地参与,长安的官员不知道,但是闷声发财那是一定的。

杨崇下令彻查此案,张亮、苏世长、岑文本被杨崇任命为彻查此案的主官,王珪取代崔宝山主管角飞城的事务;同时杨崇取消了沧州和盐铁司发放盐引的权力,三座盐场的所有盐引都必须到越王府领取,老的盐商需要带来一年的账册。三座盐场被军队接过,沧州官府发出告示,停工超过五日,边取消盐场的承包权。

沧州震动,河北震动,杨崇很少为事情如此顶真,已经在盐业获利的河北士族和商人,更担心后面会不会有大的改动,博陵崔氏门前访客不断;崔弘肃匆匆从云中赶到角飞城,在进行营的时候被张果老拦住了,作为老朋友,张果老把崔弘肃带到无人处问:“你们连一点计划都没有,就这样直接来找杨崇?”

崔弘肃苦笑着说:“果老,这件事真的与崔家无关,崔宝山招了个女婿叫李孟尝,在太原被河西军杀死了。崔宝山没有任何想法,但是他的女儿为了在李家立足,听从赵郡李氏的安排,让小舅子李信陵以崔宝山的名义收买了在盐场的几名管事;崔宝山后来晓得是女儿所为,但是爱女心切,通风报信就是这么一回事。”

张果老悠悠地问道:“盐商侵吞的盐款呢?”

崔弘肃面色严肃起来,张果老看上去整日不问世事,其实对每件事都门清,一旦替杨崇出面,问到的一定是关键的部分,不管崔家最后能编出什么故事,只要是资金的走向是崔家,崔家就不可能逃掉责任;但如果是李家,崔家就等于给杨崇提供了一把砍人的刀。崔弘肃吸了一口气说:“崔家愿意填平盐场的所有亏空,把盐场交给盐铁司处理。”

这就是崔家的选择,破财消灾,宁可自己损失,也不能被杨崇用来铲除同样是五姓七望的李家,张果老点点头说:“我们走吧,杨崇未必满意,你们后面救崔宝山就会难得多。如果用江湖上的话来说,你们崔家这次就是没有诚意,因为你们不准备交出任何人。”

也只有朋友,这时候才会把话说得如此透彻,但是崔弘肃也没办法,要是愿意交人,就不需要自己从云中赶回来,那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杨崇听了张果老的回话,选择了在公开场合接见了崔弘肃,这是一个立场问题,既然崔家要坚守自己的底线,杨崇就决定公事公办。

崔弘肃面色平缓地叙述了崔家的态度,杨崇身边的人没有为大笔的钱财入帐而喜悦,一个个眉头更加紧皱;听完崔弘肃的建议,杨崇问苏世长:“苏大人怎么看?”

苏世长岂能不明白杨崇的想法,自己平日里在越王府以耿直自居,只要自己松松口,杨崇就会借着台阶下去;自己要是说重了,就得罪了崔家,苏世长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崔家的态度,一切要等案子审清楚再说。”

老实人也会耍滑头,杨崇笑笑说:“苏大人,将案子交到你们手上,我是相信你们的,既然还要调查,盐场又不能停下来,你们商量一个办法吧。高句丽战事已起,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明天我便准备启程回涿郡。”

苏世长、张亮等人心中一颤,杨崇的话不是推脱之词,而是对他们这段时间的审案有所不满,正因为顾忌,苏世长完全照着法律来,不允许张亮采取非常手段,造成审案的进展不大。反倒是天弃在外围安排的人手,已经连续抓住了三辆准备逃离的马车,据说是获得大批的金银财宝和人证。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只要杨崇一离开,靠着王珪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镇住崔家、曹家、马家;苏世长这才体会到于志宁和他说过的话,不要想着你能把越王怎么样,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苏世长忽视了,总以为自己坐得直行得正,什么都不用怕,但是在实际的工作中,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岑文本忽然开口问:“越王,盐场的经营归谁管?”

(本章完)

第666章 盐案3

杨崇在心里点了一个赞,就冲这个问题,岑文本的能力就远在苏世长之上,看到了崔家的侥幸心里,这是在河北,谁接手都是得罪了崔家和李家,以后恐怕在河北寸步难行;杨崇扫视了堂下说:“崔家既然交出了盐场,就在今天下午拍卖,耶律天佐,盐场的经营就交给你管,所有的管事和吏员都可以从百骑营抽人担任。盐铁司的官员够不够?”

崔弘肃面色如常,在崔家,他是与杨崇打交道时间最长的一个人,还做过杨崇的大掌柜,岂能不知道杨崇做事每每意料在先;崔家如此表态,杨崇要是不做出反应,那才是不正常。耶律天佐小心地说:“涉及的官员太多,人手有些紧张。”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难题,大面积地审案需要人手,而河北的官吏,连耶律天佐自己都吃不准;杨崇立刻拍板:“就从调来查账的士子中挑选二十人补充到盐铁司任职,如果不够,十日后再增选二十人。”

案子一开始审,杨崇就调了一百名去年落榜的士子来协助查案,当时的理由是需要记账和行文,现在看杨崇是早有预料到方方面面会跟他拖。这些士子能直接进入盐铁司任职,肯定是个个愿意,耶律天佐无话可说了;作为杨崇的老部下,耶律天佐明白,有些事就是不可逾越的,一旦逾越,就无法挽回,自己能帮的忙只能到这里。

长芦县的盐场下午就在角飞城拍卖,原来所有的人都当是笑话,可是当吕岩和徐感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立即明白,杨崇不是开玩笑,杨崇就是要给崔家看看,犯了错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吕岩、徐感,加上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一共三家最后达成协议,吕岩六成、徐感两成、刘十善两成,合伙从崔家手里接过了盐场。

吕岩报的盐产量是一年两百万斤,比崔家高了三层,但是没有人当吕岩开玩笑,因为华亭的盐场已经做过表率,海盐产量高得出奇,吕岩算是杨崇的门人,只要杨崇肯把绝技相授,长芦盐场的产量上一个台阶没问题。

崔弘肃很爽快地办了移交的手续,杨崇在华亭岀盐后,崔家就想弄清楚其中的奥秘,但崔处直和崔瑶拒绝帮忙,让沧州三处盐场人心浮动。同样是盐商,南方那些人赚得比沧州这边据说要多一半的利,欲望不平之下,出现一些问题是正常的,但是很明显,崔宝山送信的举动激怒了杨崇,把这次盐商的案件上升到了阴谋的高度。

崔家没有闲着,根据调查来的资料,是有阴谋,但绝不是崔家;只是五姓七望的枝节绊住了崔家的手,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出,离是非漩涡躲得远远的,钱财是身外之物,需要舍的时候就要舍得。

杨崇果然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沧州,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进退两难,曹家的态度随着曹湛回信变得很干脆,和崔家一样交出盐田,随后马家同样交出了盐田。但是因为无人主持处理,两块盐田很快就停工了;马家、曹家的家奴全部走了,盐田只剩下盐工,群龙无首。苏世长和耶律天佐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果他们无法判决,一旦盐田出了问题,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世长只能允许张亮肆意而为,凡是涉事的盐商都被抄家,即使远在河南的商行也在一天之内被查封。不少盐商交出了账本,情愿平账罚款;对于没有账本的盐商,岑文本开始从其他案件入手,逐一审问,当第三家盐商被抄家充军的时候,马君德出面了。马君德作为东盐城的郡守,开门见山地提出条件,他愿意交出李信陵幕后操纵的证据,对于盐商的追查到此结束。

苏世长和张亮都不敢做主,但岑文本答应了,马君德很高兴地说:“岑大人,我就喜欢有胆识的人,你们放心,我是心向越王的,绝不会做捣鬼的事,我和你一起去涿郡见越王,需要我本人表态的决不后退。”

苏世长、张亮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多虑了,马君德能在当年率众献城给宋金刚,绝对是个有见识的人,晓得杨崇不是在乎这点盐田和税钱,而是要给河北的士族立一个规矩。崔家、曹家在朝中都有人,这点事不影响两家以后的荣华富贵;马家不同,要想安身,只有攀上杨崇的关系,只要杨崇罩着马家,清河崔氏和赵郡李氏就拿马家这样三流的士族没有办法。

果然在天弃验过资料后,杨崇很高兴地接见了马君德,直接任命马君德为渤海屯田都督,顶替了崔宝山的位置;耶律天佐改任东盐郡郡守,岑文本接手盐铁司,两人负责处理马家在东盐郡的盐田,杨崇只有一个要求,原有的盐商全部取消资格,在全国各大盐区通报,不允许再涉入盐业。

曹家的盐田,杨崇做了一个大人情,在李信陵等人被捕后,杨崇特地派崔凤举安排人去赵郡李氏传话,询问有没有兴趣承包;李安期闲赋在家,李信陵和一批子弟旧友都在涿郡的大牢里,李家确实很需要和杨崇和解,可是赵郡李氏现在是反对杨崇的一杆旗帜,多少心怀不满的士族都跟在后面。

赵郡李氏考虑了三天,还是为了李氏的名望,拒绝了杨崇的建议。李信陵等七人被判斩刑,家产抄没;另外九人被判流放,每个人罚金都超过十万两白银;李孟尝的家人全部流放且末,崔宝山流放千里外的杭州。

不过杨崇没有望人呆,在盐案结束的时候,让盐铁司将崔、曹、马三家未到期的承包费全部如数退还,曹家、马家的盐场都划入东盐郡,比照盐川郡建立盐户等种种制度。到了这一步,所有人才看懂,杨崇要的是盐户;只要有盐户,有没有承包人都是一样的,崔家的盐场就能看到,一帮落第的士子和改行的军官管得井井有条。

(本章完)

第667章 玄菟郡

大戏落幕,悔恨、高兴、遗憾、不满等各种情绪飘荡在河北上空,直到高句丽的战况传来,才把盐案的风头盖掉。隋军先头部队秦琼、苏定方领一万人为前锋,渡辽水袭占建安城,击败了来援的盖苏文,斩高丽兵四千多人;加上海上船只铺天盖地而来,乙支文德只能把重兵送往西线,以阻止隋军水陆两军可能的会合,稳固自己的辽东防线。

乙支文德想到徐世绩会置度过辽河的先头部队于不顾,指挥后续部队直接穿过玄菟地区,而辽东道副大总管营州刺史邓暠从另一条路潜行千里,突然出现在高句丽新城西边,城中守军惊恐,不敢出战,眼睁睁地看着靺鞨安车骨部和拂涅部的一万联军被打败;李勣大军到后,与邓暠利用天雷和炸药,先克新城,再攻下盖牟城,俘获靺鞨和高句丽俘虏两万人,获粮十余万石。

徐世绩获胜以后,立即宣布成立玄菟郡,任命邓暠手下的行军司马程名振为郡守,派突地稽等人分路攻打来不及撤走的靺鞨安车骨部和拂涅部部落,靺鞨大败,被抓获九千多百姓。而秦琼、苏定方在高句丽大军未到之前,毁了建安城溜走,回到辽河北岸;乙支文德只能派北部耨萨高延寿统五万大军度过辽河追击秦琼,盖苏文引四万大军坐镇辽东城与徐世绩对峙。

隋军水师就在这时候登陆,大军渡海后,王君廓、沈光身先士卒,一举袭占卑沙城,俘敌八千;乙支文德大喜,率领五万马步军前来攻打,双方激战于大黑山,陈棱命王君廓居中,王君愕和钱杰分守左右屯营,消耗高句丽军队士气。激战一天一夜,王君愕战死疆场,但契苾何力在黎明时率一千骑冲锋,击溃上万靺鞨军,一路杀到乙支文德中军。

侯君集、沈光见高句丽阵型挫动,立即率领本部军队长驱直入,水军看到信号,放起飞艇前来助战,麦孟才接替了王君愕的位置,与王君廓、钱杰同时杀出。乙支文德没想到隋军如此强悍,可是在飞艇的轰炸下,高句丽和靺鞨联军在心理上抵挡不住,败下阵去;被侯君集、契苾何力、沈力三人追杀,砍下首级五千多人,加上一天一夜损耗,高句丽损失了整整两万人。

乙支文德只能退到得利赢城,寻找时机再战;可是周绍基听刘仁轨建议,沿海绕行,以阚棱为大将攻占了靠近大同江的石城,逼近武茨县,让乙支文德不得不先解决石城之敌。阚棱烧掉石城,撤到海上;而陈棱趁机指挥大军逼近得利赢城,激战一天,便炸开城墙杀进城里去,留在城中一万多军民全部做了俘虏。

陈棱这次很坚决,按照预先的计划攻下得利赢城便带着俘虏物资跑走,沿途为了速度,丢弃老弱病残无数;乙支文德回头的速度很快,两万军队在卑沙城东六十里处追上隋军。没想到陈棱下令放掉所有的俘虏,并告诉俘虏跑慢了会被射死,乙支文德临时布下的阵势硬是被自己的百姓活活冲散,被隋军杀得大败,阵亡两千人,百姓在乱战中死伤大半。

等乙支文德再次调集五万大军杀到卑沙城,只剩下残垣断壁,隋军带着八千俘虏上船撤走,这一场厮杀,隋军成功地杀掉了五万高句丽军民,包括建安城在内毁了四座城池。辽东城的战事更让高句丽沮丧,徐世绩率隋军攻占侯城,引得盖苏文在郊外作战,最后斩杀高句丽一万一千人,确保了玄菟郡的安全,让邓暠押着上万的俘虏,安全地经怀远镇回到营州。

东西两线消耗掉高句丽十几万人口,占领了辽河北的粮仓,形势对大隋相当有利;在会议室里,史大千就请求率军去增援徐世绩,被杨崇断然否决:“我又不想一次就把高句丽灭了,急什么,现在只要徐世绩守住新城、盖牟城,水师在昌黎城修整一个月后,再进行一次东征便可以了。虞绰,传信裴矩,让他通知突利,我们有人去兴州修城了,叫他的军队先退出白檀县。”

白檀县是西汉设置东汉废除的一个县,治所白檀城在兴州河南岸,白檀山北;三国曹魏复置,隶属密云郡,北齐废。白檀县的好处就是那座小城还在,只是年久失修而已,只要派些工人便可修复;突厥人反复无常,杨崇不愿用自己的子民冒险,听说陈棱带回来八千高句丽俘虏,便决定抽调五千人去修城,然后把白檀城作为兴州刺史府和密云郡治所在。

虞绰笑着应了一声说:“突利不如启民可汗,未必敢把白檀城当作大利城。”

杨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口说道:“只要突厥的百姓能住进去,希望到白檀城交易,突利来不来没关系,派人通知萨息,无终县的榨场即将关闭,变成自由贸易的城市,所以停止包税。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在白檀城继续包税,做的好的话,我可以和突利谈判,以后把兴州的税都包给他们。”

虞绰等人心如明镜,所谓兴州一开始就是杨崇用笔在地图上勾出来的一个名称,不过经过刘黑闼、崔凤举派人不断勘查,找到了几座废弃的古城,才逐渐完善了杨崇的计划。不过除了白檀城稍有样子,龙关、刘亢埿等处的城最多算是堡,工程浩大,所以杨崇才想让白檀城作为兴州刺史府和密云郡治所在。

只是虞绰没有说错,突利听说杨崇真的要开工建设兴州,反而是犹豫了,给裴矩回话,希望拿镔城做兴州刺史府所在,他可以把白檀县让给大隋安置契丹人。突利的考虑一点没错,兴州这一段其实就是大隋和突厥的缓冲地带,只不过以往突厥骑兵占据优势,看上去就象突厥家门口的花园,想逛就逛上一阵;现在隋军的战力占优,镔城又直接面对闪电河,自然是要镔城弃白檀城。

(本章完)

第668章 看海

杨崇对着地图看了半天,问郑颋:“镔城交出去,我们有损失吗?”

“没有。”郑颋肯定地说:“有损失的是契丹人,一旦突利在镔城做主,契丹人很快就会失去主动权,甚至被赶出去。这不是突利贪婪,而是这些马上民族根本都没想好如何处理好这种关系,弱肉强食,颠倒过来,契丹也会这么做。”

杨崇摇头说:“那不行,如果这么做就是昙花一现,最起码我们支付了一部分修城的费用,不能就这么打水漂。要不然这样,在镔城招募愿意南下的游民到白檀城定居,让温达尔去镔城负责税收,白檀城包给萨息。所以要突利保证,不破坏镔城现在的气氛,允许契丹族人南下白檀城。”

游民,这个词锁定了南下契丹人的身份,不再是一个部落,到了白檀城或其他地方,就必须与其他种族的人生活在一起,接受大隋的管制;但是突利明显顾不上这些,辽东的战事已经传到闪电河,看上去高句丽打退了大隋的进攻,但实际上丢失了辽河以北的粮仓和靺鞨的两个部落,在辽东的地位岌岌可危。

突利得知杨崇同意了自己的建议,立即与裴矩见了一面,敲定了所有的细节;得知可以作为游民南下定居,在镔城的大半居民愿意去白檀城,足足有小两千人。突利满面笑容地放走这些人后,立即吞并了契丹坠斤部剩下的千余人,宣布成立兴州镔城郡;大贺摩会自知实力远远不及突利,还需要镔城的物资,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大隋水师在这时候,又一次从卑沙城登陆,三万高丽守军布防在卑沙城到海滩一线,得知隋军登陆,纷纷赶来增援,在飞艇的轰炸下,苦战了一天,阵亡了上万人,还是丢失了滩头阵地,被隋军杀上海滩。

由于飞艇能看清楚粮草物资所在,卑沙城还没有修好,隋军上岸追杀了五十里,抢走粮草物资,押着三千多俘虏,很干脆地撤退了;等乙支文德率领援军赶到,连船的影子都没有了,从平壤来观战的所夫孙望着满天的蔚蓝,担心地说:“大将军,如果这样打下去,这片海域就是我高句丽葬国之处。”

乙支文德明白,不到三个月打了两仗,就在这卑沙城已经损失了六万军队,要是这样消耗一两年,高句丽根本支撑不住。乙支文德颔首说:“我们要改变在汉江的不利局面,与百济联手,消灭新罗,才能够把水军和大量的精锐抽调过来,应付隋军的这种袭扰战。”

高句丽自认为是霸主,在靺鞨族的帮助下,一直同时与百济、新罗开战,现在是应该低下这个头,拉拢一个打击一个。所夫孙欣慰地笑了,自从击杀三十万隋军以来,高句丽上上下下都有一种看法,高句丽的军队是无敌的,就连老友乙支文德有时候都不把大隋放在眼里,对那位越王杨崇,更是习惯于用小子称呼。

可是杨崇那个年轻人平定了中原,这三年与高句丽的战争,让人大开眼界,两次水战摧毁了高句丽在汉江以外的所有水师,高句丽造船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海战和汉江流域战船消耗的速度;陆地上,徐世绩一次次地骚扰,没看见什么惊天动地的恶战,高句丽已经失去了辽河以北。

虽然靺鞨族的三个部落还站在高句丽这边,但是粟末靺鞨跟着隋军打了回来,黑水靺鞨也在积极南下,对高句丽来说就是噩耗。而靺鞨族周围的勿吉各部落,是早就心向中原的,一年年不惜千山万水去河北联系,现在大隋重设玄菟郡,可以说出了长白山他们就能互相见面。

所以作为高句丽的精神支柱乙支文德的态度很重要,只要乙支文德改变了态度,脚踏实地,依靠着辽东一线的防御,高句丽还是能够生存下去的。而中原不可能永远太平,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二十年,高句丽还是有可能拿回失去的东西。

所夫孙望向大海,没有渔船,没有风帆,似乎除了海鸟,一切喧嚣都被禁锢在了蓝色里,深蓝的大海,蔚蓝的天空,是如此的安静,无论朝哪个方向望去,都看不见狂风翻起海浪的雄姿。沉寂的远方,是依稀可见的海岸线,就象一头巨兽,匍匐在那里,不知道何时站起来,狂啸一声。

陈棱也在看那片海,感觉很亲切,一艘艘战船已经靠岸,将士们搭起跳板,轻松地说笑着走上岸去,水军的每一次出征都充满着危险,除了面对面的敌人,还有大自然那个天敌。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只有押着高句丽俘虏的那些战士面色还比较严肃,俘虏中的靺鞨人做过奴隶,态度还好一点,纯粹的高句丽人依旧是张牙舞爪的,透着明显的不服气。

上一次押送没有经验,还有几个战士被高句丽俘虏弄了个同归于尽,这次上面下了命令,只要发现不对,看守可以立即杀人,所以那种跃跃欲试的杀气根本掩饰不住,在杀了几个寻死的俘虏后,俘虏的队伍彻底安静了下来,绕是如此,看守的隋军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陈棱身后传来周绍基的声音:“能羽,你看天气这么准,不如就留在我们水军吧。”

谢能羽笑着说:“不行,我师傅不会答应,他给我安排了一大堆的事。”

谢能羽说的师傅就是越王杨崇,谢能羽是孤儿,被杨崇收养,送到庞焕手下,一路培养出来,十四岁被杨崇收为弟子,排在李淳风后面;这次考虑到海战的需要,杨崇把谢能羽调来专门看天气,顺便跟在陈棱等人后面长长见识。周绍基和谢能羽在昆明池就认识,在水师这么长时间,更是熟稔得不得了,只要不是忌讳的问题都能讨论。周绍基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听说越王准备把格物之术全部交给你。”

(本章完)

第669章 还债

这对一般人没什么,但是对墨庄和杨府都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谢能羽摇头说:“师傅还没定下来,大师兄肯定是对这些没兴趣,他认为我的性格不大合适,其实卢岩和细封步赖也不行。这次来师傅给我安排了一个活,就是海上航运,回去就要去南方见张镇周。”

两人说着话,已经一路走过去,陈棱有些羡慕周绍基和杨崇师徒的亲密关系,自己就差了一点。崔君肃缓步走过来说:“大将军应该去涿郡拜访一下越王,后面是撤回南方整顿,还是再打一仗,需要越王决断。说实话,我没有参加前两年的海战,对越王的安排一开始有些不解,现在看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案,打到目前,我们连河北的力量都没有完全动用,高句丽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陈棱会意地说:“我把几个学生带过去,正好把海图再补充一下。”

海图是船只在海上的指路灯,在大隋,过去来护儿曾考虑过这件事,但是因为技术等原因始终没弄起来,可自从杨崇开始插手水军,这件事变得异常容易,司南和新式的标图方式出现,让一张张海图迅速产生。陈棱有时候在想,杨崇不愿意楚王杜伏威带领水师,不是怕楚王立下什么赫赫战功,恐怕更是怕海图泄露,毕竟除了打仗,海商也需要海图。

陈棱等人没想到一上岸就看见了王珪,王珪满面含笑,上前行礼说:“越王特命下官前来犒劳各位大人,顺便传些话。”

陈棱笑道:“王大人,有话尽管说,越王有什么吩咐?”

王珪肃容说:“难得大将军如此通达,越王有令,命沈光、王君廓率本部前往辽东军接防,命刘仁轨为此地望崖港守将,命韦挺为文登郡守,阚棱、周绍基为左武卫将军。另外请陈大将军和阚将军前往涿郡议事。”

韦挺试探问道:“文登郡可就是渡海的出发地,元弘善不是在那里吗?”

王珪解释道:“元弘善只管造船,不管地方,所以朝廷才决定单独设郡,全力支持水师。同时在华亭郡设立粮仓码头,专门运粮食到东北。”

韦挺叹了口气说:“越王还是不愿意倾全国之力打这一仗,高句丽毕竟有三十万甲士,靠着十万精兵难以击垮对手。”

王珪露出一丝微笑说:“这正是越王召见大将军的原因。”

陈棱见过杨广的三次东征,哪一次不是鸡飞狗跳,但是论战果其实还没有这两年徐世绩和自己取得的成果大。毕竟眼线实实在在地把战线推进到玄菟郡,陈棱想起一事问道:“徐元帅现在何处?”

王珪摇头说:“不知道,徐元帅一直没有给我们详细的消息,邓将军传来消息说突地稽又送回来五千多靺鞨族的妇女儿童,黑水靺鞨和伯咄靺鞨的使者都到了营州,愿意归附大隋。目前白山部靺鞨和粟末靺鞨的人全部迁到了大同江,安车骨部和拂涅部已经被灭,玄菟郡附近只剩下号室部,听说正在和黑水靺鞨指挥的勿吉联军作战。”

陈棱看过东北的研究报告,勿吉和靺鞨是同一族,史载勿吉原有数十部,南北朝之初,勿吉人摆脱了邑娄人的控制,占据了先前肃慎人、邑娄人的故地,后逐渐分化。南下灭掉扶余的部落发展为粟末、白山、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等七大部;但是大莫卢国等十几个部落依旧存在,黑水靺鞨这么多年来能不屈服于高句丽,就是因为有这些同根的盟友。

崔君肃笑道:“那么玄菟郡北面的威胁消除,高句丽只能从长白山和辽河发动进攻,徐世绩的压力就会小了很多。对了,越王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王珪从袖中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筒递给了陈棱,陈棱打开一看笑道:“崔大人,你们休息十日,要是天气的好的话,便移师沧州,我从涿郡直接过去。我们在那里过冬天,开春以后再分批南下护航,武器装备会在沧州补充大半。”

众将都听明白了,分批护航,不影响派出船只骚扰高句丽,答应一声便各自去忙了;陈棱在大军驻扎完,吩咐了周绍基和崔君肃,便和王珪、阚棱带着卫队直奔涿郡。竹筒里其实约见的地方不是涿郡,而是无终县,陈棱明白,杨崇不是故弄玄虚的人,无终县一定有什么需要自己去解决的事情。

无终县,现在和大棘城一样,是辽西的经济重地,繁华不亚于中原大县,就是各族的胡人多了一点;城外牛羊成群,都是各地胡族赶来交易的,陈棱一行穿城而过,发现市面繁茂,大米、青盐、瓷器、珠宝、皮革、药材等,应有尽有,不过看得出来,有一半的商铺都是胡人开的。

杨崇的大营在无终县西,旗帜招展,足有两万劲旅。陈棱到门口一通报,虞绰和史大千便迎了出来,一路接到越王大帐;杨崇、裴矩、崔民寿、卢彦卿、张金树等人都在,汪华被杨崇安排留守涿郡,众人正在一边饮酒,一边商量事情。

杨崇请陈棱等人入座,亲自敬了陈棱和阚棱一杯酒说:“现在长安国库紧张,但是高句丽的战事停不下来,所以请你们过来就是宣布一件事,三年来征调了大量民船和私兵进入水师,一直是银行在代为操作,其中的艰难和亏损我心里有数,目前无终县的税收已经接管,我和崔大人他们商量过了,从现在开始,无终县继续包税两年,这两年的费用全部用于偿还水军的借贷和将士们的福利,所以以后你多了件事,过个一年半载,要派人来无终县查账。”

陈棱和阚棱急忙离座拜谢,江南士族和韦家对此其实说过多次,只不过杨崇和杜伏威、李孝恭的船只也在里面,其他人不好多说话;好在杨崇恐怕一直想着这件事,才有无终县的包税转让。

(本章完)

第670章 侯城之战

陈棱两人站起来谢恩时,卢彦卿指着墙角的一溜箱子说:“大将军,那就是前面三年的账本,越王吩咐过了,他投在水师中的钱就不要了,如果两年的包税还是无法清理完账目,政事堂会继续考虑其他方式。越王只有一个要求,有朝一日攻下辽东、平壤,希望你们能请他去长白山一游。”

陈棱就算是大将军,也知道卢彦卿这个五姓七望家主的身份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无终县更是卢家的地盘,卢彦卿的话不能当作笑话来听,爽快地笑道:“下官明白越王的心愿,不过水军不擅长行政,无终县的事还是请原来的人办,我就留二十个人在这里招募采买,通通消息。”

卢彦卿暗自点赞,难怪杨崇最后选择了陈棱,不让杜伏威插手水军,陈棱这个人懂得进退,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崔民寿立即说道:“那就是卢岩吧,其他人都派出去了,卢大人,以后还望鼎力相助。”

卢彦卿很满意无终县交给卢家的结局,颔首说:“各位放心,此事但有差错,一切唯下官是问。”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放下酒杯,问张金树:“辽东气候一旦转寒,草枯水冻,军队及战马难以行军,高句丽人会不会发动一次进攻?”

张金树少年时曾在辽东做了六年马贼,熟悉那里的气候条件,恭声答道:“越王放心,徐元帅在这方面准备了两年,除了军队在寒冬做过野外训练,都各方面物资都是准备充分,大军本身带有粮草,还俘获了十万石粮草和两万头牲畜,应该能安全过冬。高句丽来袭,肯定是无法在冰天雪地里攻城的,并且靠着行军携带,粮食最多十到十五天,玄菟郡应该无忧。最可能爆发大战是后面一个月,雪没下来之前,高句丽很可能亡命一搏。”

史大千不屑说道:“邓刺史已经率领大军前往,高句丽来就是找死。”

侯城东北六十里的龙山成了大隋和高句丽决战的战场,为了这一仗,高句丽甚至强行逼迫在北方作战的号室部靺鞨调出六千骑兵南下,高延寿、盖苏文一共纠集了两万骑兵和四万五千步军来攻打侯城,并且抢先一步,依山列阵。

徐世绩留邓暠守城,命郭庆、杨延石率军队一万六千人设阵于西岭,埋伏在郊外的秦琼、苏定方率精兵一万做为奇兵,根据风向,徐世绩把飞艇配给了秦琼,从山北出狭谷绕道高句丽大军的后方;徐世绩亲自率领四千精兵,携带着鼓角旗帜登山,命令各军听到鼓角声就一起出击奋力进攻。

高延寿看到徐世绩布阵,命盖苏文率领三万马步军发动进攻,盖苏文见风向朝着隋军吹去,料想对方无法升起可恶的飞艇,指挥着八千高句丽骑兵两万靺鞨步兵,杀气腾腾地冲向隋军阵地。可是盖苏文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虎步营,最善长的就是阵地战,六千步军面对上万骑兵,也不会处于下风。

六百步,一百五十架床弩射出的铁箭贯穿了四百多骑的身体;四百五十步,隋军八百张硬弩射程都在有效范围,高句丽骑兵能够还手的时候,已经有一千多骑栽倒在马下。可是盖苏文发现,三百五十步开始,才是高句丽的噩梦;河西军箭矢的密度在瞬间达到了数以万计,三轮齐射后,高句丽马上的骑兵总算能进入冲刺距离,但是已经不足三千人。

就是这三千骑,在进入一百步后,还是遇到了手掷天雷的狙击,上千人倒在了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中,就是冲在最前面的盖苏文都差点被巨大的气浪掀下战马。硝烟中,隋军一千重步兵已经挥舞着佰刀杀了上来,高句丽的骑兵被杀得措手不及,即使调整了队形,已经难以冲破佰刀兵的防线。

六千骑就这样报销了,盖苏文感觉到汗水湿透了背后,如果八千骑兵死在步军手中,高句丽这仗就不用打了,低迷的士气会让军队完全丧失战斗力。山边的阵地传来了喧叫声,随即就是怵目惊心的爆炸声,两名家将死命地护着盖苏文退出了厮杀的圈子,盖苏文才有机会回头一看。

只见二十艘飞艇正从山谷飘出,在轰炸高延寿指挥的大军,山谷中灰尘大作,不知道有多少隋军杀出;就在这时候,侧面山上传来战鼓声,正面的隋军和山上的隋军分路杀了下来。盖苏文明白,能否击败隋军就在自己手中,高延寿的军队人数再多,在那种飞艇的轰炸下,只能说是坚持多久的问题。

盖苏文嘶喊着指挥军队往上扑,很快发现自己的队伍已经无能为力,对方除了一千名佰刀兵,冲上来的是一万骑兵;而高句丽的骑兵还在和佰刀兵缠斗,步军在隋军铁骑的冲击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靺鞨步兵的战斗力和意志原本就不如高句丽战士,很快就丧失了斗志,在隋军鼓噪并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秦琼骑着青海黄骠马,手持马槊,身背铜锏,指挥着骑兵来回冲阵,马前无三合之敌,所向披靡;苏定方身着白衣,挥舞着戟枪,腰挎双弓,和常捷营的一帮少年是狂呼不已,直接朝高延寿的大旗杀去。高延寿身边的一万两千高句丽骑兵已经被天雷炸得人仰马翻,根本无力抵挡常捷营,在高延寿大旗被苏定方射倒的一霎那,高句丽的军队崩溃了。

号室部靺鞨的骑兵最先逃出战场,部落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来参战只是看看高句丽是否能击败大隋;还在苦苦支撑的盖苏文听到身后隋军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回头看不见高延寿的大旗,晓得大势已去,下令全军撤退。可是步兵在撤退的时候不占优势,根本无法建立起有效的断后,隋军追杀三十里,斩杀两万首级,俘虏一万多人,缴获四千匹战马,兵器辎重无数。

(本章完)

第671章 高句丽使者

徐世绩收兵回城,就让邓暠、苏定方押着一万多俘虏回营州,侯城不大,军队多了,反而无法安置,况且高句丽经此一战,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北上。赶到辽东城的乙支文德其实还是准备再调集五万大军,北上侯城的,只是听说号室部靺鞨已经逃离长白山一线,黑水靺鞨的联军到达玄菟郡,只能放弃了出兵的打算。

杨崇接到消息,立即决定在涿郡过年,邀请突厥、契丹、奚族、靺鞨、勿吉、百济、新罗、高句丽等东北各族在范阳宫聚会。长安接到消息,看还有两个月时间,立即派出刑礼部尚书崔处直,让百济、新罗、高句丽使团随行;杨崇打败了依附于高句丽的靺鞨六族,重设玄菟郡,这已经是不亚于杨广的功绩。

当然,现在的玄菟郡不能与汉朝相比,当时的玄菟郡南达大同江与乐浪郡为邻,北抵夫余,西以长城为界,东面以长白山为界与沃沮相接,高句丽只是其中的一个县。可是上层还是满意的,杨崇只是依靠了河北和江左的力量,关中虽然出了点军队和物资,但是对一般老百姓来说,根本没有打仗的紧迫感。

高句丽使者渊文生拜见了崔处直,国内经过一年恶战,损失了十万大军,丧权失地,派人送来消息,要渊文生打听大隋的底线;崔处直没有隐瞒,直接把杨崇写给自己的信出示给渊文生说:“越王说的很清楚,对高句丽没有窥视之意,只是恢复汉朝四郡,现在玄菟郡已经设立,如果高句丽能归还三十万隋军将士尸骸,剩下三郡就在辽东侨置。”

渊文生长期出使中原,晓得杨崇是绕不过三十万隋军将士尸骸这件事,可是高句丽王也绕不过这件事,国内要求夺回失地的呼声很高,自己就是传个信回去,恐怕都会被认为卖国。渊文生努力挤出笑容说:“崔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到了涿郡,你引荐我去拜访一下越王,能不能就此说和。”

崔处直无力地摇摇头说:“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听尚书省那边说,越王将设黑水都督府和白山都护府,分别安置黑水靺鞨和勿吉人;请你们去,就是希望高句丽能给他们一条活路,日后大家和平相处。如果高句丽不同意交还尸骸,按照越王的个性,迟早会去自取。”

渊文生的心放下来一半,按照崔处直的说法,杨崇暂时要安抚黑水靺鞨和勿吉人,顾不上这头,回到驿馆,渊文生立即派使者送信回去。百济和新罗的使者也在四处奔波,高句丽在辽东受挫,肯定会影响与自己的关系,有些事需要未雨绸缪;等所有人到达涿郡的时候,才发现突厥是最为重视的,不仅突利夫妇亲来,大利城还派了康鞘利带着一个使团过来。

大利城无法淡定,突利得到镔城后实力大增,虽然突利的威望不足以慑服众人,但是突利有钱以后,在淮南公主的帮助下,大肆收买东北各部落,同为突厥的步利设就几次上书,说手下人投奔突厥。颉利可汗怕涿郡大会变成杨崇和突利结盟的大会,康鞘利来的任务就是捣乱。

所以康鞘利第一个拜访的就是高句丽使者渊文生,突厥名义上也是高句丽的宗主国,两人说起话来比较放松,渊文生立即征询突厥能否援助高句丽;康鞘利毫不隐瞒说:“杨崇此人真是我们外族的大敌,我们和他开始合作以来,与突利的东北牙旗一样,贸易、税收都眼看着提高,经济上没有垮台,因此赢得了对薛延陀的战事。但是我们有苦难言,原先准备刁难杨崇的侨置十五城,现在被杨崇打造成小西域,一个个恨不得杨崇立即在那里再设一个都护府。”

渊文生吃惊地说:“那十五城不是在突厥的管辖范围里吗?”

康鞘利苦笑着说:“杨崇给了火罗一份图纸,在那些城池里建造住宅区和工坊,不仅西域的胡人,就是我们突厥的许多贵族,都跑到那里去居住挣钱。现在其中最大的康城和龟兹城,税收都快赶上大利城了,杨崇真是费尽心机,那些胡人在西域信奉什么,他就派什么宗教来。”

渊文生是高句丽渊氏中的博学之人,自然清楚这种局面的危害,人有了信仰,就会有第二个效忠的对象,杨崇的目的就是分化;大利城作为一国之都,在财政上受制于十五城,那只能强取豪夺,可是大隋虎视眈眈,一个不慎,十五城就会不战而降地回归大隋,突厥失去一块捞钱的地方。

渊文生想到崔处直说的白山黑水两个都护府,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个云中都护府什么情况?”

康鞘利奇怪渊文生的问题,答道:“独狐篡有杨崇做后盾,在秦直道北端的终点九原城招募农耕,移去了一千多山民,任命部曲董灯明为郡守,重建秦北郡;董灯明在秦北郡,就是替独狐篡收购牛羊马驼和皮革。现在独狐篡正在修复振武城,听说杨崇调给他一千靺鞨族俘虏,一旦开始移民,他们就要建立雁北郡。”

渊文生完全听懂了,按照这种做法,扶余、肃慎、高句丽在东北建的那么多城池,都能被杨崇拿来利用,安置靺鞨等族。渊文生的脑海中浮起一副图案,在白山黑水之间,树立起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城堡,靺鞨族半耕半牧,还有隋人的坚城铁骑;那样在高句丽的东线,就等于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国家。

原来如此,隋人高明,这样高句丽几乎完全陷入各种势力的包围之中,每年都必须投入大量的军队和物力来维持不败,就象突厥现在这样,由于年年战争,面对大隋的压力只能忍。渊文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难怪所夫孙一直在说朝中的官员自大,连突厥都能忍下怒火,高句丽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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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给胡族的礼物

杨崇这次给东北胡族的礼物是羽绒服和蚕丝被,当杨崇派元弘昭把这两样做法交给寇九珙的时候,寇九珙让元弘昭传话给杨崇,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因为鸭毛和做蚕丝被用的蚕丝原来都是准备扔掉的废物,一下子被利用成有用之物,并且解决了近万山越的生存问题。江左豪门的反应极为敏锐,在发现寇九珙大量收集鸭毛和扔在外面的废蚕丝,开出一个个工坊后,立即请顾家家主出面与寇九珙协商,寇九珙出示杨崇的信件,双方达成协议,现在第一年的生产量就在十三万件羽绒服和两万件蚕丝被。

突利等人当场试穿,发展羽绒服确实暖和,无不变色,隋人在东北往往停步不前,就是因为寒冷,可是杨崇这个恶魔竟然设计出这种服装,可以说,到闪电河的寒冷是完全可以抵御了。淮南公主暗地里用手试过蚕丝被的保暖性,低声说:“突利,这被子确实暖和,屋内就算不生火,两床被子也够了,这个杨崇实在太厉害了。”

杨崇已经开始说话:“这些是江南百姓为东北建设出的力,他们有个目标,争取两年内在东北各地销售,让各族同胞都能享用。为了东北的未来,我们将动用官方、军队、商人、工坊、农村的力量,将物资输送过来,我们唯一需要的是和平。”

淮南公主笑道:“原来在越王的眼里,商人工匠这么重要,是不是准备改变户籍等级?”

杨崇想说的就是士子、商人、工匠、农民、军队是国力的基础,但是经淮南公主一说,反而点明了杨崇的目的就是把这五籍全部变成同样的平民。王珪等人都有些头疼,杨崇的思路绝对没错,这些年大获成功,但是其中最困难的就是士子,在大隋,大部分读书人还是希望自己能够飞黄腾达,成为贵籍。

好在杨崇目前还顾不得国内,突厥、高句丽是两只拦在前面的老虎。目前大隋与突厥的和平是因为各自有薛延陀和高句丽这样的对手,需要在其他方面不出矛盾。可合纵连横永远是角逐天下的主题,康鞘利在涿郡奔走的时候,薛延陀的使者也到了涿郡。

薛延陀已经意识到,如果让突厥在大隋那里不断获得补充,薛延陀迟早会被对手拖垮。可是杨崇对薛延陀不感冒,态度很强硬,让礼部接待的官员预先打招呼,作为属国来朝,就不要在公开场合提起与突厥交战的事情;都是大隋的属国,在利益相争的时候,大隋很难开口说谁是谁非,为此,可以赠送给薛延陀五百套铁甲。

薛延陀使者浑金折当时就吓一跳,都说中原繁华,眼见为实,一个小官开口就是五百套盔甲,难怪听说突利和大隋开始交往,第一次见面就是五千套明光甲。等到了宴会才知道,契丹与黑水靺鞨每家都是一千套铁甲,勿部吉各落都是五百套皮甲;大隋一战获得近四万套盔甲,所以出手大方得很。

薛延陀使者浑金折听着上面的人闲谈,暗地里问身边的契丹使者窟哥:“大隋不怕我们反咬一口吗?”

窟哥打量着浑金折说:“高句丽候城一战损失了三万七千人,你们有多少军队能反咬人家一口,你们和大隋不是没交过手,打赢了吗?”

浑金折没有话说了,暗骂自己脑子不好,白白送了一个把柄给契丹。室韦使者不鲁笑道:“越王说要在东北共存,但是他不喜欢来去无踪的部落,他喜欢定居的民族,按照越王的意思就是不需要太费神。我们室韦这次想和契丹一样,请越王和突利可汗给我们划一个区域,帮助我们建城。”

浑金折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提出突厥的问题,大隋现在是来实际的,对自己能插上手的才会关注。音乐声中,宫女们开始上菜,今天是全羊宴,六十六道菜全部是羊肉做的,

酒是汾酒和河西大曲,纯度都很高,大隋的官员殷勤相劝,各部落使者是畅怀痛饮,唯一不满的是没有歌舞,突利忍不住地摇头。杨崇离突利坐的近,看见突利的表情,笑着说:“等会还有正事,悠着点。”

淮南公主敬杨崇一杯酒问:“越王是不是有事要宣布?”

突利有了钱,现在淮南公主过得很舒心,就是萧皇后有事都派人来求援;杨崇笑笑说:“我准备开放密云、秦北两郡,不管是哪一族人,都可以南下居住。”

突利的酒顿时醒了,突厥离这两个地方最近,子民是最有可能跑去的,突利急忙说:“越王,这可不行,要按照我们商议的,突厥人不能去这两个郡。”

不怪突利急,游牧民族不在乎地盘的缩减,最关注的是人口的流失,没有子民的部落就是没有前途的部落;裴矩不慌不忙地说:“可汗,你弄错了,是突厥族人。由于历史原因,象契丹等族,一直同时是我们双方的属国,就不能包含在内。”

突利张张嘴没有说话,裴矩说得还真有道理,契丹也不会听自己的,契丹八部,被杨崇吞并了两部,被突利吞并一部后,大批的百姓和战士逃走,大贺氏联盟现在只剩下两万多人,在大隋和突厥划定的区域里苟延残喘,和奚族一样难以生存。正因为有了这个教训,室韦和黑水靺鞨才主动改变策略,直接归附,最起码保证了部落完整,黑水靺鞨更因为出兵,获得了一块农耕的地盘,单独存在于黑水都督府。

突利明白了,杨崇要宣布的是室韦的方案。室韦现在五大部,二十七个部落,有户三万,人口超过十五万,按照杨崇的作风是不可能放过的。目前室韦依附突厥,突厥派三名吐屯官分别在南室韦、北室韦、大室韦总领其事,但是室韦与大隋、高句丽又有联系,尤其与高丽有经济交往频繁,常以土特产品从高丽换取铁器。

(本章完)

第673章 兀剌草

南室韦以游牧、游猎为生,辅以捕渔和农业;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怛室韦,则主要从事狩猎、捕渔和畜牧业,而且有的或以捕貂为生,或“衣以鱼皮”;大室韦以畜牧、狩猎为主。突利还在猜测,大隋礼部员外郎许敬宗已经起身询问室韦使者不鲁:“如果大隋以羽绒服和铁器与室韦贸易,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

当然愿意,不鲁又不是傻子,可是不鲁偏偏不能说愿意,突厥和高句丽的使团就在边上,从目前的贸易额来说,大隋的份额几乎就是零。不鲁佯装酒喝多了说:“大隋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我们也想要,可是室韦所在天寒地冷,物资困乏,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以等价交换的东西,大隋实力雄厚,能否循惯例封赏?”

不鲁这就是直接要,许敬宗微微一笑说:“不鲁大人说笑了,我们已经和黑水靺鞨商议过了,将在盖牟城设立榨场,室韦要是想交易,可以去那里。至于物资吗?就用貂皮和兀剌草交换。”

不鲁脸色顿变,兀剌草是在大兴安岭的一种草本植物,茎叶细长,绿色,一簇簇丛生,花穗绿褐色,这种草纤维坚韧,不易折断,每到秋季,人们便到山上去割兀剌草,晒干存放,冬天时絮到草鞋、草褥、皮靴中。东北地区野生的草,形状类似兀剌草的很多,但惟有兀剌草的保暖性能最好,可是这个秘密连突厥都瞒着,可是大隋人分明知道。

突利和康鞘利一见,就晓得自己家工作没做好,貂皮是室韦给突厥的贡品,但是兀剌草这个名字绝对听说过,却一直没有在意。不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许大人,突厥、高句丽使者都在,请继续讲。”

杨崇对不鲁高看了一眼,面对许敬宗措手不及的提问,不鲁只是惊慌了两三秒便恢复了正常,是个人才。许敬宗保持着微笑说:“室韦北有粮仓,南有渔场,西有畜群,东有果园,如果真的认为兀剌草不行,我们可以换做其它商品,比如你们卖给高句丽的牛马皮革都可以。”

室韦还产虎骨、鹿茸、熊掌,那都是给突厥的物产,许敬宗提都没提,很显然大隋把室韦的家底摸得透透的。渊文生无奈出面打岔说:“许大人,室韦和我们贸易已久,彼此已经习惯了,不鲁使者刚才也说了,希望大隋赏赐。”

许敬宗颔首说:“渊大人没听清我的意思,赏赐只是一时,数量有限,贸易才是长远的,我们希望的是室韦真正发展起来,成为东北的一支主要力量。不鲁大人,你把我们的大隋意见带回去,看各家部落怎么说,兀剌草再值钱,总赶不上你们拿去和高句丽交易的土特产值钱吧。”

许敬宗的话没有丝毫威胁的意思,但是听在不鲁的耳朵里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大贺氏契丹联盟就是室韦族南下的部落发展而成,实力一度比室韦强盛,但是就因为一开始没有依附大隋,短短三年不到,在东北已经是残阳,剩下不足三万人,所有南下的通路都被大隋和突厥封死,完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康鞘利刚刚问过身后的随从,才知道兀剌草在大兴安岭遍地都是,立即打了个哈哈说:“许大人,不如大隋和我们交易兀剌草吧?”

“那感情好。”王恭接过话题,爽快地说:“第一次两万斤,五斤干的兀剌草一斤铁,在安州方城交易。”

这个价码不低,突利和康鞘利怦然心动,一口答应下来;不鲁后悔莫及,很明显,大隋要的就是兀剌草,突厥日后肯定会对室韦盘剥压榨,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窟哥叹了口气,所有刚开始和大隋打交道的人都会是老思路,认为大隋是想玩花样,其实对方要的仅仅是物资,对异族没兴趣,和契丹两年前一样,今天室韦错过了摆脱命运的机会。

康鞘利捡了个大便宜,反正是室韦干活,他白白地获得四千斤铁;康鞘利心中高兴,在后面的时间是不停地说杨崇的好话,迟进来的人都弄不清楚情况;杨崇并不满意也只好如此,兀剌草能解决大军在东北的棉靴,是必须要的物资。不仅是对室韦,就是勿吉各部落,徐世绩也要求他们从长白山采,晒干后送到盖牟城换取铁器和粮食。

虞绰随即宣读了大隋的诏命,成立黑水都督府,任命阿固郎出任大都督,地点就在合龙城。合龙城就是早期肃慎王国的第二个王都喜都,公元前约1800年,肃慎南支的惠、漠两族逐渐迁徙在喜都融合成为惠漠部族,为了纪念两大部族融入肃慎王国,肃慎王遂改国号为德惠,改“喜都”为“合龙城”。此后漫长岁月里,这座古都虽改过很多不同名字,但一直是东北王国的王都。

黑水靺鞨能得到这种实惠,就因为态度就明显好于室韦;大酋长阿固郎亲自来的涿郡,一直坐在突利的下面一席,冷眼看着场上的变化。大隋和高句丽战事一起,阿固郎就开始关注辽东的局势,接到盖牟城被隋军攻陷的消息,阿固郎明白机会来了,纠结了窟说、鉄利等几个部落立即南下,攻打号室部靺鞨。

果然象阿固郎预想的一样,伯咄靺鞨归附大隋,号室部靺鞨逃往东部沿海,大隋占据了辽河以北;合龙城是黑水靺鞨和号室部的主战场,最后由于号室部六千骑南下助战,才让合龙城落入阿固郎的手中。大隋的册封让阿固郎有了靠山,黑水都督府和大隋玄菟郡相连,互为支撑下,高句丽应该很难再杀回来了。

渊文生听出了这个任命与原先的差异,都护府是大隋主导,都督府表示大隋不急于进入那个区域;勿吉各部落听了有些高兴,黑水靺鞨与勿吉一直是盟友。王恭代替杨崇,给阿固郎敬酒祝贺后说:“白山都护府将在龙潭山与龙首山之间选址,叫白山城,等朝廷建造好以后,勿吉各部落便可以前来居住。”

(本章完)

第674章 双双生病

高句丽对大隋和勿吉设立了千里防线,除了扶余、新城、玄冤、辽东、沙卑、盖牟、安市、建安诸城散步在南北一线外,还有龙潭山、龙首山、工农山、城子山、催阵堡、青龙山、石台子、高尔山、塔山、岩州城、英城子、马圈子、高丽城等二十几座山城,借助于辽河等一系列地形构成关隘。

合龙城面对的就是高句丽龙潭山、东团山和三道岭子等军事城堡;那么白山城就是面对高句丽龙首山的城池,加上玄菟郡已经面对辽河,那一片的军事力量就是为了牵制高句丽在东线的兵力。渊文生有些意外,按道理大隋如此针对性的安排应该保密,可是上上下下似乎根本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难道是使诈。

渊文生不敢确定,这种时候一步错满盘输,连续的战斗失利和丢失了辽河粮仓让国内已经胆战心惊,要是再落入一次圈套,渊文生已经不敢想象。浑金折抚掌笑道:“渊大人,大隋这是兵不厌诈,他们下一次的主攻一定是辽东城。”

窟哥暗暗点头,薛延陀原来还不如契丹,现在能和突厥打得难分难解,果然是名将如云,就是一个使者也有这么高明的眼光。大隋加强合龙城建造白山城,其实都是为了玄菟郡的纵深,根本不是进攻的方向;若要进攻,还修什么城,直接攻下一座山城做白水都护府岂不刚好,从侯城大战就能看出,徐世绩的目光在辽东城,只不过故意示弱,吸引高句丽渡河而战罢了。

突厥使团、高句丽使团都出席了宴会,没有对白山都护府和黑水都督府提出异议,这件事就基本确定了。程名振担任了玄菟郡郡守,杨崇最后挑选了秦琼出任白山都护,第一人选苏定方被众人否决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担任都护,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眼红,还是低调一点好;沈光接任了辽东郡守,王君廓担任白山都护府行军司马。

不过徐世绩没同意苏定方回到杨崇身边,给杨崇写了一封信,说是辽东缺少猛将,把常捷营摆到了怀远镇;白檀城交市监的位置被单福求到了,他是杨崇的老部下,跟着史大千也算是升官到头了,就主动要求到白檀城驻守。单福走的时候,史大千特地拨了一千老兵前去相助,押着三千俘虏,与萨息带着商团一起出发。

坐镇白檀城的张金树很会管人,每个月从俘虏中释放十名工作努力的人,以此促进俘虏的工作激情,从各地迁来的突厥、契丹人已经达到三千人,按照越王府的规划,先整顿了四千亩甘栗林,安置没有强劳动力的家庭,每家三十亩。然后安排强劳动力开垦农耕,开四十亩田,给三十亩农田加十亩甘栗林。留在城里不做农活的人只有四百多人。

张金树看单福押着俘虏过来,明白越王杨崇的举动不是说白檀城就这样了,而是要更加扩大白檀城的作用,便把常规的防务交给单福,自己开始扩建密云山脚下的密云堡和四十里外的原渔阳郡治南城子。萨息直接开始规范榨场,让同来的商人和契丹的贵族开起种种商店工坊,和单福商议贸易的事情。

杨崇特地去看了一次很满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兴州被突利拿走,以后这里就是密云郡,归安州管,张金树任郡守,从安州迁移一千户过来;安州还是太小,密云往北还要发展,要是还能找三座城,安置几千百姓就好了。密云堡那里可以专门设为屯田军驻所,不能指望几千老百姓就能供应上大军的粮食,军队能种田还是要种点田。”

前来迎接的刘黑闼、张金树乐坏了,安州只有四城,重设燕乐、安乐、广阳、方城四郡;距离最近的盛乐郡在王恭手上成型后,被徐世绩划归了河北,让安州几乎无处扩展。密云郡一下子就是三城,让安州的势力大增,更确定密云以北的地区,以后就是安州的地盘;再找三座城,哪怕是成立一个郡也好。

王恭等人却在摇头,杨崇说的三座城可不是三座城池就算了,杨崇找的城就要像白檀城、密云堡一样,周围有水源、良田、树林,能够居住人的城池,隋军安排俘虏修修补补,搬来移民就可以形成生活区的,在越王府派出的探子搜寻下,已经越来越少。

杨崇在长城内外巡视一圈,冒着风雪回到涿郡,却得知一个比气温还要寒冷的消息,长安出事了,姜夺和杜伏威两人相杠,双双告病在家,左仆射卢彦卿随杨崇到了涿郡,尚书省现在是群龙无首,靠着尚书左丞皇甫无逸和尚书右丞独狐怀恩支撑着。元威和蔡王杨积智因为年老体衰,现在也是带上班带休息,杜淹没办法,只好与房彦藻、房玄龄三人越俎代庖,天天在政事堂守着。

崔处直拿着一封信走过来说:“越王,宇文恺的身体也快不行了,你还是回去一趟,涿郡我帮你盯着。”

杨崇仔细看完了宇文温的信,沉吟半晌说:“崔大人,我恐怕是要回长安了,涿郡就拜托给你了,前线的事情让徐世绩自己处理,我让史大千留下来帮助你,我只带着百骑营回长安。”

杨崇说走就走,连夜接见了各方面在涿郡的官员,做完安排,便和卢彦卿、天弃带着百骑营回长安,史大千、裴矩等人全部留在涿郡辅佐崔处直。崔民寿和崔元逊得知这种变故,分别从代州和渔阳感到涿郡过年,加上崔凤举、崔处直,族里兄弟是很多年没在一起聚会了,崔处直就在自己的小院里置办了一桌酒席,边饮酒边赏雪。

四人都在朝中为官,虽然一开始都很小心,但是酒意一上来,说到最后还是说到了朝政上面,崔凤举纳闷地问崔处直:“二弟,你说越王为何非让杜伏威和姜夺相处?”

(本章完)

第675章 崔家闲话

自家兄弟不需要隐瞒,崔处直也希望在座的人以后都能有光明的前途。笑道:“因为越王放不下他们,希望这两个人能成为朝堂上的栋梁。如今前面还有两批老人,越王自兼大丞相,假如有一天,越王称帝了呢?”

崔凤举三人恍然大悟,杨崇若是称帝,除了不大管事的蔡王杨智积,楚王杜伏威就是第一权贵;姜夺是王妃姜菲的哥哥,将来的国舅爷,不犯大错是不能随便弃用的。如果两人不能和睦相处,那就是朝堂上的大事,迟早会形成两派相斗,而相斗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两人会被其他人利用,成为牺牲品或权臣。

崔凤举曾经在那种日子里度日如年,喟然叹道:“当年我若在杨崇这个年纪能懂这些,兴许就是不一样的人生。二弟,这杨崇才多大,竟然老道如此,是天下人之幸,是我们士族不幸。”

崔民寿皱眉问:“越王和他二人年纪只相差一两岁,难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崔处直笑道:“杨崇和张果老、冯齐整原来有个计划,带着船队去大秦,还有那个据说是商人逃亡去的美洲。结果被宇文恺、姜菲、孙思邈狠狠地说了一顿,他们硬是要杨崇发誓,今生不离开中原,结果杨崇又制定了一个去南洋的计划,到流求、占城等地去一趟,那可是大隋的领地。”

原来如此,杨崇要是抱着这样的理想,肯定对帝位不热衷;杨崇去南洋一趟,就算是一路顺风,也需要一两年时间,长安要是出了事,杨崇鞭长莫及。崔元逊有些失落地说:“那杨崇也不像个天子的样子。”

崔凤举大笑道:“天子什么样子?翻翻史书,花天酒地,荒唐怪诞的皇帝比比皆是,杨崇南定山越,西收羌族,北面击败突厥、高句丽,可比那些人强多了,就是杨坚杨广恐怕都有所不如。有点嗜好这不算什么,杨崇去占城那些地方肯定不光是为了游玩,重点恐怕还在岭南。”

崔元逊猛然醒悟,岭南说起来归附长安,其实林士弘、冯盎、宁长真都是各自为政,一副藩国的样子,杨崇若不想来硬的,恐怕其他人就没有相对的手段,最后还真是只有杨崇摆得平。崔处直看崔元逊明白过来,笑着颔首说:“你回去好好干,渔阳郡的一举一动杨崇和崔瑶都看着在,你要和元弘善在登州一样,除了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不要管。圣人不是说了吗,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杨崇也希望姜夺和杜伏威不争,所以出发的同时派八百里快马回去报信,在洛阳的时候和郭子高谈马铃薯的事又耽搁了两天,可是等杨崇到长安的时候,两人的病还没好,整整一个多月没上班。于是杨崇进入长安的第二天就要去看望两人,被房玄龄拦住了,房玄龄的意思很简单,到这个份上,杨崇是先看哪一个后看哪一个,都可能被搬弄是非。

杨崇摆摆手说:“我不在乎。”

房玄龄正色说道:“越王,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但是跟在杜伏威和姜夺身后的那些人可是会起疑心的,一个多月时间,个个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架不住一点风吹草动。除非你准备动一批人,或者你几年之内不离开长安。”

杨崇自问这两点一点都做不到,只好虚心请教:“你说怎么办?”

房玄龄轻轻松松地说:“卢彦卿不是回来了吗,他是尚书左仆射,可以代你传话,按照官秩等级先去拜见杜伏威,再去看望姜夺。如果两人病还不好,你就可以安排御医和孙思邈去看望了;你现在应该去看的是宇文恺,孙思邈说了,恐怕大限将至,靠着药力难以回天,我和司空行认为,墨门的事比政事堂更复杂。”

杨崇晓得房玄龄没有说错,由于冯齐整是楼观道的人,宇文恺一旦不行,墨焯书院等几处的山长只有自己出任,这样一来,那些地方的人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恐怕自己兼任后,有些事朝堂的官员都不敢过问。杨崇让人去请卢彦卿到枢密院商议事情,问房玄龄:“你有什么好办法?”

房玄龄淡定地说:“不如把墨焯书院拆开来,按照你过去的设想成立气象、矿产、机械、农业、造船五个学院,气象、造船划入枢密院,农业划给司农寺,矿产机械依旧留在书院里面,至于食品那些专业就并入墨庄,药材专业和大兴医塾成立一个医学院。”

依照房玄龄的操作,墨焯书院一下子缩小四分之三,那就是给外面一个信号,这个书院是大隋的,不是杨崇个人的。杨公卿、天弃等人感觉不可思议,这么一划分,书院中的很多秘密就难以保留;杨崇想了想说:“就按你说的划分,但是整体转到那些学院的只有目前一年级和两年级的学生,三年级以上采取自愿的态度,并入官府的学院就是四年级毕业,和书院不一样,不需要做长远的培养。”

房玄龄和杨公卿只有暗赞杨崇考虑周到,进入官府的学生迟早会被上司、士族拉拢,甚至以后士族成立与杨崇抗衡的书院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杨崇这样一来,让很多想离开墨焯书院另行发展的人,就不得不掂量掂量,至少在一个时间段里,墨焯书院依旧能保持自己的优势。

卢彦卿到后,房玄龄便去隔壁的房间面授机宜,杨公卿低声说道:“越王,不能每次他们挑起事头,都要求我们让步。玄龄是个好人,就是耳朵根子太软。”

杨崇欣慰地看看杨公卿说:“公卿,我明白,但是我准备用玄龄,有些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次回来,我还有个想法,就是在昆明池附近建一个军事学院,和这几个学院一起推出,归兵部掌管,由鱼俱罗做山长,你安排人,去把鱼俱罗请来。”

(本章完)

第676章 墨庄的态度

杨公卿眼神一亮,作为枢密副使和十六卫大将军之一,杨公卿太明白十六卫与各地的驻军军官是怎么回事,之所以让徐世绩、李靖等人连续作战,一个确实因为两人是军事天才,另一个就是大部分的将领实际上都有着种种欠缺,军事学院可能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地方。因为这种学院牵扯到以后军官的提升,在十六卫和朝野想必是面临着巨大的反对,但是在房玄龄方案的同时推出,阻力就要小得多。

房玄龄还是低估了杜伏威和姜夺的傲气,卢彦卿跑了两天无功而返;杨崇在和宇文恺谈了一天一夜后,召集了墨焯书院和墨庄的管理层,宣布自己代理墨焯书院山长,让宇文恺安心养病,同时提出了分解方案。副山长庞焕预先与杨崇、宇文恺通过气,表态说:“就算只剩下一个专业,我还是留在书院,不想去朝廷做官。”

玉坚子、王伏、方丑等人的态度也是这样,只有一些请来的老师心眼活动,杨崇理解地说:“每个人遇到的困难不一样,我希望是大部分的老师能到官府的学院里任职,可以这么说,官府如果想办好学院,在大隋找不到另外一批老师,官府需要你们。不愿去做官的人也不用后悔,墨焯书院以后肯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所有人都笑起来了,只要杨崇不心存芥蒂,他们就放了心;可是在政事堂那边出了意外,很多人都认为是杨崇要开始安排自己的学生掌权,包括临时抱病前来的杜伏威和姜夺都持反对意见。房玄龄目瞪口呆,艰难地解释劝说的时候,可以看见头上的几缕白发分外耀眼;杜淹晓得房玄龄这次两头不讨好,不等房玄龄说完,就直接表示投票表决。

鱼俱罗立即提出军事、海洋、农业、医学、建筑五个学院同时并举,要成立就一起成立,最后按照杜伏威的要求,越王杨崇不参与,其他人各自填单投票。宇文儒童、崔处直不在,司空行也不允许参加投票,最后元威、杨汪、杨公卿、房玄龄、杜淹、房彦藻、魏征、鱼俱罗、独狐怀恩赞同,杨积智、杜伏威、姜夺、韦云起、皇甫无逸、王叔玠、凌敬、卢彦卿反对,以九比八的微弱优势通过。

鱼俱罗、独狐怀恩是击掌相庆;出席政事堂聆听的低级官员一个个汗都下来了,朝堂如此对决,实在是数年难遇,不敢说自己激动,只能嘟囔着房间内炭火太旺。杨崇就此宣布,六座学院成立,分别归属兵部、枢密院、司农寺、太医院、工部管理,限五个部门十日内确定学校地址和山长人选,报政事堂批准。

房玄龄当场就问杨崇心目中的人选,杨崇给了一个名单,军事学院山长鱼俱罗、海洋学院山长崔君肃、农业学院山长郭子高、医学院山长巢元方、建筑学院山长何稠,五个人都是朝臣,术有专攻,没有一个是墨焯书院的人。房玄龄有些失望,除了军事学院,其他四个学院的人其实并不是顶尖的高手,可是今天政事堂发生的事情让房玄龄无法再要求杨崇做什么,人心不古,总不能让杨崇求着对方挖人吧。

杨崇后面十天谁都没见,带着元袭人在科技城忙里忙外,小杨信的表现让杨崇夫妇哭笑不得,杨信最喜欢跟在玉坚子和李春后面,看他们在石头和玉上雕刻出图案。玉坚子有时候故意问杨信的看法,杨信就挥动着小手,诉说自己的想象;以至于玉坚子找到杨崇,希望能收杨信为徒,元袭人恨不得把这个可恶的老头赶走,自己儿子可是杨崇的长子,姜菲要是生不出儿子,杨信就是世子,有着杨崇偌大的家产和事业要去继承,怎么能去刻玉。

杨崇反而跟一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抱起杨信,问杨信喜不喜欢,看小杨信点头,杨崇就跟玉坚子说:“可以拜你为师,但是只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以后,不管手艺如何都就此结束。”

玉坚子并不见怪,笑着说:“贫道明白,所以贫道收大公子为徒,不为授艺,只为养老。越王如果不嫌弃,贫道加入墨庄也可,加入杨府也行。”

杨崇拱手笑道:“道长比杨某考虑得周到,你辈分太高,加入杨府不合适,到墨庄吧,就算我的师兄。杨信因为已经定下来是宇文大师兄的弟子,等我们一回长安就要举行仪式,所以不敢耽误师兄的衣钵。”

玉坚子晓得宇文恺已经病入膏肓,杨信拜师就是杨崇对大师兄的承诺,王与马共天下,杨家和宇文家富贵相连。玉坚子颔首说道:“多谢越王赏识,以后你我就师兄弟相称,师弟放心,愚兄就负责给杨信打底子。至于衣钵,对玉的认识,你和老残的认识都在我之上,那种衣钵又有什么继承头,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养老的饭碗。”

元袭人到现在总算明白玉坚子在唱的是哪出戏,杨崇虽然年轻,但是因为冯齐整的关系辈分高,和张果老同辈。所以杨崇手下能做杨信师傅的人屈指可数,张果老是姜夺的师傅,肯定不行;苗允是张果老师弟,同样不合适,剩下的只有玉坚子。玉坚子成为杨信的师傅,就奠定了杨信在墨庄的地位,至于将来杨信是不是世子,很明显,不在墨庄人的考虑之中。

元袭人不好意思地道歉:“玉师兄,我一个女人家,没什么见识,你大人有大量。”

玉坚子悠然笑道:“二夫人,我们是越王的人,有些事是应该做的。”

杨崇坚持墨家,肯定不愿与楼观有交接,就是天鉴、天缑,也是被冯齐整逐出楼观后才被授以大权。可是姜菲身份使然,有些话就是杨崇也不能说,墨庄的人只听杨崇的,因为姜夺与郝婷婚后常要插手具体事物而心存不满,姜夺与杨崇关系冷淡不乏其中原因。玉坚子是姜夺姜菲的师叔,所以当仁不让地出头,免得杨崇为难,至于将来姜菲的儿子是世子,那不是墨庄的人考虑的事。



(本章完)

第677章 岐晖来访

那是一定的,大隋看重衣钵,杨信就是半个宇文家的人,任何人要打垮杨信,宇文家都是难以幸免的;宇文温突然产生一种希冀,如果姜菲将来没有儿子,杨信几乎就是铁定的继承人,那该多好啊。

连元威都抱病而来,可杜伏威和姜夺都没有参加宇文恺的葬礼,据说又病重的下不了床;杨崇还是一个都没去看望,而是委托孙思邈前去就诊,孙思邈摇摇头,两人都是练武的人,又在壮年,根本没到那种地步,但是孙思邈明白,这话不能说,说了杨崇就不得不对两人动手了。

姜夺如此倔强,而杨崇不得不做最坏的准备,姜菲的情绪有点低沉,听说岐晖来访,还是勉强地出来见面,岐晖问了姜菲母女情况说:“恭喜王妃,越王为世子以后已经安排好了道路。”

岐晖一语惊醒梦中人,姜菲猛然醒悟,杨崇是画了一条分界线,可笑自己这些人都没发现,姜菲笑道:“道长果然高明。”

岐晖微笑着说:“越王的意思很简单,国家大事是众人协商,但是墨家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许插手;王妃,贫道没有奢望,只是有一个建议,王妃日后有了世子,能否让世子拜冯齐整为师?”

姜菲深望了眼前的老道士一眼说:“楼观原来就是准备让我的儿子进入道门,是不是?”

岐晖怎么能说是,一旦被杨崇知道,那就是给楼观招祸;岐晖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姜夺和郝婷有这个想法,希望墨庄日后能和楼观合为一体。元慧生前和很多人都认为,杨崇的机关术是冯师弟教的,应该把这些技术回归楼观;王妃,贫道绝无此心,要不然越王也不会如此运作。”

姜菲晓得岐晖没有说谎,只是被丈夫和哥哥逼到如此地步,心中不好过;可是只要姜夺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杨崇和姜夺的情分会到尽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种是越处越深,宛若陈年老酒,其中妙处不言而喻;另一种则是越处越浅,从一开始心存隔阂,到最后形同路人,可是姜夺要是和杨崇形同路人,势必影响到下一代的关系。

姜菲目光扫过房间说:“掌教费心,不过在越王的心中,墨庄是墨家信徒的,不可能并入楼观,日后有人说起来,希望道长把越王和我的意思告诉他们。”

岐晖看姜菲的精光内敛,晓得姜菲的功力已经不在自己之下,稽手说:“王妃但请放心,贫道和楼观清楚自己的处境,不会让越王为难,王妃的话,有机会我会转告他们。现在只是不清楚越王后面对道门的安排,楼观不能只靠河北一处发展。”

这几年杨崇成功地为中原增加了一百万人口,三十万山越安置在余杭、金陵、华亭,三十万羌人安置在青海陇右,三十万僚人安置在汉中巴中,汪华、王雄诞另外在徽州到两湖的五个郡安排了十万山越。这次安置不像以前历史上那种移民,原有的部落都因此不存在,胡族象汉族一样生活在官府的管辖下。

佛道两门因此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岐晖晓得江南已经无法染指,目前看重的就是陇中和巴蜀,可是由于青海佛教成功的原因,羌人表现出对佛门极大的兴趣,而在巴蜀一手遮天的诸葛全,又明明白白是个墨家的弟子,在僚人里推广墨学,与杨崇在山越中所做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这样一来,楼观看上去在各地发展,但是实际上付出的代价相当昂贵。

姜菲耐心说道:“掌教的心太急了,一个河北,不亚于巴蜀,冯齐整他们现在是风生水起,掌教难道不清楚?”

岐晖当然清楚,但是有苦难言,姜夺、郝婷等人的设想是楼观达到当年田园十老的风光,借此在军政地方上掌握话语权;但是冯齐整等人在河北的想法,就是改善民生,以无为来推广楼观的影响力,虽然这是宣扬教义的正途,但是与关中这边楼观道众人的要求,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两人正在讨论,崔五娘在门外传话,杨崇回来了,听说岐晖登门拜访,请岐晖谈完事后到张果老的小院一叙。姜菲让崔五娘先去回话,对岐晖笑笑说:“越王给了这个机会,掌教要是有想法,正好与越王当面说,我就不留掌教了。”

岐晖稽手而退,在杨家仆人的引领下来到张果老的小院,杨崇和张果老、宫易拙正在葡萄架下品茶,石桌上一把别致的茶壶和两盘花生瓜子,四个茶杯用了三个,张果老顺手给岐晖斟满茶水。杨崇请岐晖入座说:“道长是否感觉现在楼观还不够忙?”

岐晖一时语塞,感觉说忙也不好,说不忙也不好,只好客气地说:“多谢越王关心。”

杨崇摆摆手,笑着说:“掌教不用言不由衷,我们的关系在这里,大家有话可以明说。道长既然客气,我就先说说我的打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突厥,以我的看法,离石、楼烦等地胡族的平安关系到突厥的归降;我决定每年都向突厥派遣使者,说明大隋对突厥的善意,另外就是在离石、楼烦一直到榆林城,建立道观。”

杨崇实际上想用的武则天对吐蕃的做法,另一个时空里,松赞干布死后,吐蕃大权掌握在大论禄东赞手中,吐蕃开始向四周扩张,占有吐谷浑后,其北境直接与唐河陇相接,威胁着唐朝的河陇、西域。在大非川一役,吐蕃名将论钦陵击败薜仁贵、阿史那道真等率领的五万唐军,乘势攻陷了唐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占领安西四镇大部分治地,使西域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唐弱而吐蕃强。

武则天临朝执政,决心夺回四镇,改变以守为主的被动局面,双方接连大战的同时,武则天年年派遣和谈使者前往吐蕃行分解之策,说中原无心作战,一切都是被逼无奈;最后吐蕃赞普器弩悉弄逼迫论钦陵自杀,结束了噶尔家族几十年的专权统治,赞婆和论钦陵的儿子论弓仁投奔武周,吐蕃实力开始衰落。

(本章完)

第678章 遗信

杨崇带着张秀则去看幼儿园,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事,崔商珪看着张秀则和独孤虹说笑着跟在杨崇、元袭人身后,心中竟然有一丝酸涩的滋味。杨崇似乎毫无感觉,示意行礼的崔商珪起来,轻声问道:“听说幼儿园里也是豪强遍地?”

杨崇说的自然是笑话,不过不少权贵对幼儿园和崔商珪有看法是真的,崔商珪低眉答道:“还是奴家太笨,连一帮小孩子都管不好,听说不少家长都到王妃面前告状,让王爷和王妃烦神了。”

杨崇笑笑说:“问题出在你的心里,我的幼儿园讲究的是男女一样,而儒家需要的男尊女卑,出现不满是正常的。袭人统计过这方面的数字,主要是关中士族不满意,关陇权贵很无所谓,这就是风气不一样;袭人她们可以出来做生意,你要是抛头露面做生意,还不被家里人打死。”

崔商珪被说得头越来越样下垂,元袭人急忙拽拽杨崇袖子说:“王爷。你说话太不注意了,商珪面子薄。”

夫人说话了,杨崇有些尴尬,呵呵两声说:“本王不会说话,商珪莫怪,不过我看幼儿园的设备少了点,明天让墨庄的人来给你安装一些游戏设施,小孩子嘛,还是玩为主,杨延达,你在这里看着,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杨延达痛快地说:“家主放心,谁敢惹事,我打断他们的双腿。”

杨崇立即训道:“现在做官了,脾气大了,要申明在先,这幼儿园是杨家的产业。”

“是,是。”杨延达答应着,晓得杨崇不是真的生气;元袭人递给崔商珪几张乐谱说:“越王说幼儿应该有自己的歌,这是准备在幼儿园唱的歌,要是你感觉不错,我就印了在书店卖,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少儿歌曲》。”

这是杨崇哼出的《两只老虎》、《小燕子》等歌曲,加上元袭人收集的民谣汇编而成。崔商珪随意翻翻,感觉很不错,问元袭人:“杨家的孩子进幼儿园吗?”

“进。”元袭人毫不犹豫地说:“不过杨信要跟着玉坚子学手艺,只能在墨庄上幼儿园,杨莲肯定在你这里。到时候,我住在墨庄,杨莲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崔商珪、张秀则张大了嘴,越王的长子杨信居然去上穷人的幼儿园,学做玉匠?这让其他人如何自处,杨崇夫妻俩心还真宽。但是两人出自大家族,转念一想都明白,杨信要是这样一路走过来,不说在民间赢得的声誉,墨庄那些与杨信从小玩到大的孩子,就都是杨信的死党。

三天后,崔商珪她们就知道了,杨信拜杨崇的大师兄宇文恺为师,算是彻底奠定了杨信在墨庄的地位。宇文恺一辈子没收过徒弟,两个儿子宇文儒童和宇文温已经离机关术是十万八千里远,杨信就等于是宇文恺的衣钵传人;对于宇文家来说,这是好事,算是把下一代的关系都确定了,但是对于越王府,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杨崇的这个安排,意味着就算姜菲生出嫡子,嫡子也不可能再进入墨门,这对于嫡子来说,是损失了相当大的一块权力;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杨崇如此做,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墨庄是单独的,他不允许任何一个其他门派或家族染指。

宇文恺在收杨信为徒的第二天撒手西去,靠着孙思邈和巢元方的医术,用人参吊命,宇文恺临死前的半天见了所有想见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单独谈话,纵使杨崇也不例外。杜淹是最后一个谈话的人,带着宇文恺早已写好的一封信出来,杜淹什么话都没说,把信交给杨崇,就直接回家换衣服,准备宇文恺的守灵和葬礼。

信很厚,估计足足有四五张纸,信封上刷着火漆,标着宇文恺在墨门使用的特有标志,陪着杨崇的宇文温、李淳风都在猜测这封信的内容。杨崇是第一个与宇文恺谈话的人,宇文恺没有亲手交给杨崇,肯定是因为信里的内容会引起争执,宇文恺垂死之人,不想再去争什么结果,要的是说出自己的意见。

裴行俭和薛仁贵站在墙角的一侧,杨崇挥手把裴行俭叫过去,把信交给裴行俭说:“你到书房去看这封信,如果认为应该拿出来,你就交给你宇文师兄;假如你认为不需要公开,就把这封信烧了。”

裴行俭躬身接过信说:“弟子明白。”

司行空拦住裴行俭问:“行俭,你明白什么?”

裴行俭不过十二岁,朗声回答说:“司行大伯,大师伯肯定是晓得信中内容会让师傅为难,才没有当面与师傅交流,或者请杜大人代为劝告,这说明大师伯不想强求。师傅是越王兼大丞相、枢密使,有着自己的底线,信中如果是本门的事情,就是应该公开的;如果是关于朝堂上的,不如销毁,俗话说眼不见为净。”

能让宇文恺说不出口的事,不外乎就是立帝和杨崇的后事,裴行俭很聪明地说成朝堂之事,让司行空和宇文温都是一惊,就是罗士信、苏定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有裴行俭的这份果断,难怪杨崇让马周跑去把人骗到门下。李淳风微微点头,跟在裴行俭身后,看裴行俭进去,就干脆守在书房的门口。

张果老和至元道长心中好奇,早已偷偷地绕到书房的窗外,就看见裴行俭抽出信,只看了折叠的一个开头,就把整封信烧掉了。张果老抢先一步回到前面,等裴行俭出来问:“行俭,宇文老弟说了什么?”

裴行俭望望杨崇,见杨崇点头说:“大师伯建议师傅称帝。”

杨崇摆摆手说:“宇文师兄丧事要紧,那件事与政事堂早有约定,一切等到时候再说。”

宇文温实际上看过这封信,晓得裴行俭没有胡说,那是宇文恺准备收杨信为徒后写的,四五页纸都是宇文恺分析给杨崇看,不称帝的坏处;宇文温记得宇文恺写完说:“杨崇要是公开此信,除非将来是杨信接位,否则宇文家就是大祸临头。”

(本章完)

第679章 北方变局1

颉利可汗和突利两人的分歧是现成的题材,杨崇就是想让楼观道起这把软刀子的作用,因为冯齐整和杨崇的关系、大将军姜夺是楼观道弟子,有些信息传播出去,突厥人才会相信。岐晖跟在河西军后面建了几十座道观,自然晓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杨崇愿意做的事情,肯定包含着玄机。

岐晖谢道:“有劳越王费心了,至于具体怎么做,还请越王明示。”

杨崇微笑道:“我希望从楼烦往北,步步推进,我会让李靖在太原配合你们,把榨场跟在道观后面推进,让愿意到道观来的突厥各族百姓得利,然后选择适合居住的地方,建镇建城。突厥还有十几万控弦之士,四十多万百姓,就等着道长安排人去宣扬教义。”

岐晖低声说道:“我们楼观道自然是希望信奉的人越多越好,不管是汉人、鲜卑,还是突厥。只是突厥和榆林的那帮人不乏智谋之士,与长安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被突厥发现不对,恐怕会给派去的人招来不幸。”

岐晖有信心,事关楼观弟子的生死,就是张果老也不会帮杨崇说话;杨崇淡淡地提醒岐晖说:“离石、楼烦、定襄都是我大隋的领地,不存在这个问题,就算要推进到大利城,也是两三年的事情。不过是本王多想了,道门不像佛门,孤身传教的人少,那就这样吧,离石郡交给你们,楼烦以北,我与草堂寺另外商量。”

张果老轻轻叹了一口气,岐晖猛然醒悟,杨崇一开始考虑的就是佛门,因为在居延海、沃野城都是佛门去宣传佛法,没道理到了楼烦、榆林一带改变方针;应该是张果老或者冯齐整向杨崇开了口,才争取到杨崇的这个垂询,可惜自己一时没转过弯来,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宫易拙喝了一口茶说:“岐晖掌教的考虑不能说没有道理,那里地广人稀,虽然有城池可守,但是突厥骑兵来去如风,防不胜防。”

杨崇颔首说:“那就看颉利可汗的想法如何了。枢密院其实已经安排统万城的王挺、怀远城的李端、丰州的梁德、太原的李靖、恒山的韩士谔、代州的宋金刚、北地的宗罗睺,左国城的刘鹞子,八路共十一万大军北上,布置在从怀远城到云中城的漫长战线上。如果颉利真准备打一仗,那我们只有奉陪。果老,你陪岐晖掌教再坐坐,我到前面还有点事情。”

杨崇不着痕迹地在宫易拙陪同下走了,就是没准备给岐晖改口的机会,岐晖苦笑着说:“张师兄,我是没想到越王已经开始调兵了。”

张果老无所谓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总感觉和姜夺保持着联系,有些事情可以投机取巧,可是现在鱼俱罗、房玄龄掌握大军的调动,有的是政事堂未必知道。杨崇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只要出手,很少是无用功;但是刀火无情,就算准备再充分,也难免遭受意外,掌教可以等北方安定以后,再派人去那里,只不过少了官府的一点资助。”

岐晖的心又有点痛,杨崇给的资助从来就不少,楼观接手河北的事务,杨崇给的是矿山的股份,可惜冯齐整早有准备,单独掌控着那笔钱。岐晖收敛心神,问张果老:“小弟长年操劳,现在心神疲惫,师兄以为楼观后面应该交给哪个人?”

张果老还是那么随便,只回了一句:“你认为谁能担负起楼观的重任,就交给谁。”

岐晖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至元师弟?后面怎么办?”

岐晖懂了,张果老也不赞成让墨门在楼观做主,这或许就是冯齐整一直不肯接任掌教的原因;同样的理由,陆压和自己的大弟子仲生卜也不合适,他们和姜夺夫妇走得太近。只有至元道长,除了和杨崇共一个徒弟李淳风,其他的与墨家没有太多交接,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张果老露出一丝笑容说:“杨崇常说,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你我难道还奢望一直能把楼观摆在自己的手掌心吗?用俗家人的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根本没办法去管,后面的事,是至元师弟的事情。”

草堂寺自然愿意,本来就派了不少僧人在沃野镇,楼烦那些地方再不好,难道比沃野镇那样全是突厥人还难办吗?长安的佛门高僧在草堂寺商议一天,便拿出一份名单交给越王府,表示随时听从越王调遣。

辽河地水哗啦啦地向东流去,不时掀起浪花,撞击在商船上,相对于南岸的碉堡山城,辽河北面是风光秀丽,稻穗摇曳,一派田园的景象;白帆缓缓落下,在清澈的水面上留下华美的倒影,岸上没有军队,只有来接人的商贩,两个宽大的跳板稳稳地落在船上。大隋占据辽河北最大的改动便是这独特的跳板,让商人卸货节省了不少力。

自玄菟郡开始榨场贸易以来,并不限制高句丽商人参加,同样在高句丽这边,突厥的商队大摇大摆地来往于辽河两岸,获取大隋和高句丽之间的差价。隋人似乎没有什么经验,在辽河北面并没有象高句丽在南面那样巡河千里,而是把几个摆渡的码头交给勿吉人和粟末靺鞨的人管理,收些来往的管理费,或者按照隋朝官员的要求收税。

高句丽每次船北来,船上的船东船夫都是高句丽的士兵,一开始还是很谨慎的,时间一长,就大大咧咧地不加遮掩。这一次的船员似乎有点多,商贩上岸的时候,不少船员跟着走到岸上,参观码头的小交易市场;燕小远扮作商人,摆着一个茶叶的摊子,两名突厥和靺鞨的手下分别扮作商人和挑夫混在人群中。

乌罕装作来拿茶叶,低声说:“有两个是高句丽礼部的官员,他们刚才与一个高句丽的将军说,下个月就算占领了辽河北,这些贸易点也要保护好,不要驱逐或抓捕汉人,要维持这种贸易模式。突厥商队中有一个叫卓密尔的人,是突利的亲信,很有些权势,我会跟着他一起走。”

(本章完)

第680章 北方变局2

下个月,燕小远一听就心头震惊,去侦查辽河南动静的细作已经传回消息,高句丽正在大规模调集军队,规模在二十万以上,现在有了时间,说明高句丽动手的时间不远了。燕小远让乌罕把自己的茶叶全部拿走,用三根早就准备好的人参交换;听乌罕嘟囔着走远,燕小远把人参裹在包袱里,系在身上,就离开了集市,来到自己住的地方,骑着快马,迅速地往侯城而去。

这个码头是勿吉人在管,根本没有多少讲究,商人做完生意离开,根本没人管;高句丽的细作是到晚上才发现少了一名大隋来的商人,询问是带着人参走了,过几天会带着茶叶过来。乌罕是突厥人,高句丽还真的不敢乱动,只好委婉地让两名商人来打听情况,看着乌罕混在突厥商队中离开;另外就是张网以待,看汉族商人回来,再人赃并获。

可是一口气等了几天,也不见燕小远的踪影,细作们情知不妙,急忙让摆渡过来的商船回南岸上报军营,已经赶到的盖苏文一听立即明白,一名奸细先跑了,另一个突厥奸细也同时离开了河岸。盖苏文急忙派人飞报平壤和辽东城,这次和突厥人的合作,关系到东北的局势和高句丽的未来,盖苏文不敢随便。

燕小远已经回到了侯城,徐世绩立即派出两千骑分成十个小队,搜寻这伙突厥商人,最后在侯城北往营州的一条小路上找到了商人,但是乌罕已经死了,卓密尔和两名亲信逃走了。已经不需要去追问真相,卓密尔杀人逃窜,本身就说明了突厥人的心虚,徐世绩立即派出快骑通知所有的大隋的关卡,要抓住卓密尔。

徐世绩写完奏章往涿郡后,一面让秦琼和郭庆开始把物资和人员往营州撤离,一面通知刘黑闼、邓暠、程名振、苏定方、突地稽、黑水靺鞨和勿吉各部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大隋在东北和河北的军队,立即调动起来,十多万大军在各地浩浩荡荡地开赴各自的目标;虽然营州抓了不少突厥人,但是卓密尔还是逃过了重重关卡,回到闪电河。

徐世绩的情报证明了王挺和裴矩两条线上收集的情报是正确的,颉利可汗听从义成公主的劝说,最后还是出兵并州,试探一下大隋到底有没有勇气同时与高句丽、突厥开战。为此,李世民被突厥人放出来,担任了杨善经手下的尚书令兼并州道行军总管,再一次协助颉利可汗作战。。

颉利可汗很明显知道杨崇的八路大军在北面待命的情况,清楚各支部队停留在什么位置,颉利可汗命高开道率领一万多名骑兵联合马邑苑君璋所率领的六千兵力从雁门攻向代州,命突利全军进攻安州方城郡,思结俟斤率七千人转掠原、灵等州之间,自己率领五万大军侵扰并州。

高开道、苑君璋的联军是以攻代守,无论人数还是装备上都弱于宋金刚的大军,靠的就是气势逼人;思结俟斤的部队来去如风,和李端、宗罗睺在河套的草原上捉着迷藏;颉利自己的主力在攻破定襄城后,在太原绕了一圈以后,抄掠汾、潞等地,牵制住李靖、梁德、韩世谔三路人马。

李靖让快马送来的意见与鱼俱罗的一样,颉利可汗既然起用了李世民,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用兵,只在边界过过瘾,颉利的目标很可能是会宁和萧关。穿过沙漠夺取会宁,便可一路杀进河西;如果从草原上直接攻占萧关,便可以长驱直入关中,这样才会对长安造成威胁,让长安不敢轻易发兵北上。

单雄信和杨则分别在会宁和萧关驻防,同时通知宗罗睺,不要和思结俟斤缠战,要注意身边是不是突厥的伏兵;宗罗睺因此变成了游走的蛇,与思结俟斤一战就退,维持着狙击的趋势。双方漫长地熬了三天以后,李世民率领的三万大军突然出现在萧关山外,可是杨则已经调集了一万七千守军,双方因此展开大战。

李世民很明显拿到了萧关的城防图,从最薄弱的城子岗开始猛攻,果儿山、玉皇山、城东塬三大烽燧全部点燃烽火,先期到达陇中的鱼俱罗下令关中和陇右义羌军和蕃兵、府兵已经集结的部队全部增援萧关。转运司和兵部统计援军多达五万人,分别有鱼俱罗和张公谨指挥。

李世民指挥突厥军进攻的势头很猛,也很顺利,唯一麻烦的就是隋军每次在失守的时候就会炸塌城墙,给突厥军造成极大的伤亡,随着玉皇山、城东塬、城子岗、沈家台的一路攻陷,突厥军阵亡的数量也在不断上升,超过了五千人。到第七天攻占城东沟口,将县城团团包围住的时候,突厥阵亡的人数达到了八千。

杨则射杀了劝降的使者,环江的瓮城还在手中,县城内还有九千精兵,粮草物资充沛,突厥大军准备好的攻城器械已经损失殆尽,杨则有信心守到援军赶来。李世民得知使者被杀,立即命令大军休整一天,工匠和士卒打造攻城器械。

思结俟斤在北地郡一线与宗罗睺连天厮杀,哪怕是军队远远少于对手,思结俟斤也不敢稍有退却;宗罗睺明白,突厥人是在拼最后一口气,所以比平时更能打。赶到军前的封德彝劝阻了宗罗睺:“将军,不妨停上一日再战,我们可以通过这一天补充弓箭等装备,思结俟斤只是恢复些体力而已。我让工匠们做了些风筝,可以派人放过去,骚扰突厥人的军心。”

宗罗睺一见风筝上用突厥文写着“如果你们全部死在大隋,薛延陀就会占领你们的家园,把你们的妻儿变成奴隶。”,不由得大喜,立即安排人去放飞。思结俟斤现在连伤员加在一起不到四千人,箭矢也损失得差不多,看见手下递上来的风筝,只能下令把风筝全部烧了,不许传阅。

(本章完)

第681章 北方变局3

思结俟斤等着草原援军和萧关的消息,却接到康苏蜜带来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统万城的王挺改变了战局,没有按李靖要求南下协助宗罗睺,而是留下刘企成、常何守统万城,司马凡、刘旻负责儒林一线的防御,自己和程咬金、牛进达、贺遂、李正宝指挥八千马步军直接杀进草原。

程咬金、贺遂指挥着三千骑兵一路烧杀,让草原陷入了慌乱的气氛中,郁射设集中了一万控弦之士企图消灭王挺,双方在通漠道遭遇。郁射设的一万控弦之士超过一半是老人、妇女,厮杀了一天一夜,阵亡七千人,郁射设狼狈不堪地逃出战场;而李靖从左国城调集的六千骑也出现在王挺的侧翼,隋军正大踏步地向榆林城进军。

思结俟斤问道:“张长逊、史万宝的态度如何?”

李世民这一计关键就在于河东的张长逊和陇右的史万宝,都曾是李世民手下心腹大将,又在隋军掌握着兵权,两人要是能鼓动数万军卒造反,就能让李唐的旧部一一起事。康苏蜜苦笑着说:“史万宝以身体不适告假,张长逊把我们派去的人送到了长安,除非颉利可汗、李世民能杀到河东,否则张长逊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思结俟斤晓得康苏蜜头脑灵活,问起一个困扰自己几天的问题:“史万宝既然告假了,这都打了七天,除了宗罗睺在这里增援萧关,其他的隋军根本没有看见。难道他们不准备要萧关了?”

康苏蜜想了一会,变色道:“隋军是准备纠集大军,将李世民一举全歼,就象徐世绩当年在渔阳做的那样,以多胜少。我明白了,为什么李世民不顾一切地攻城,如果隋军大军到时,他还在旷野,一旦里外夹击,就是必死无疑;思结俟斤,我们上当了,李世民这是最后一次赌博,赌输了也不准备回去。”

思结俟斤也吓坏了,如果突厥这次再损失个几万人马,那就彻底丧失了与薛延陀作战的能力;思结俟斤立即站起身说:“史万宝、张长逊不策应,南下已经不能成功,你我率部立即去萧关,夺下李世民的兵权,撤退。”

当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萧关,才发现突厥军队正在慌张之中,李世民失踪了;思结俟斤顾不上鞍马劳顿,立即下令撤军,可是已经迟了。号角声从三面传出来,贺拔威、张公谨、宗罗睺三路援军已经到达,多达三万骑的隋军发动了进攻;思结俟斤下令全军迎战,奋臂疾呼:“今日若退,我军必无生路,我军若亡,突厥必无生路,为突厥死战。”

突厥军中还有三分之一的伤员,又看不见李世民的身影和大旗,晓得这是最后一战,双方厮杀得天昏地暗,思结俟斤指挥着五千死士,来回冲杀,厮杀到黄昏,残阳如血,突厥军队总算击退了隋军,除了宗罗睺的大军,张公谨、贺拔威的两万骑兵算是被打残了。

正当思结俟斤准备收兵的时候,连环炮响,号角齐鸣,马蹄声大作,不到两万的骑兵席卷而来,荔非世雄、元韶、高元礼三将指挥着大军猛扑上来,这全部是隋军和河西军、蕃兵的老兵,就等着突厥士气一泄的霎那。宗罗睺率军返身杀回,城里的杨则也指挥着隋军杀了出来。

思结俟斤明白,完了;双方还没杀到天完全黑,突厥军就抵挡不住了,而隋军四处放起火来,靠着火光的照明,死死地缠住突厥军。杨则的步兵很快控制了高地,在山上也点起火来,彻底断绝了突厥军退守的念头,康苏蜜挨近思结俟斤说:“突围吧?”

思结俟斤惨笑道:“刚才被我们击溃的那些部队肯定正在四处布防,我们逃不掉了,竖起白旗投降。”

杨则受降了九千多突厥败军,鱼俱罗是在天明时候赶到的,立即率领四万骑兵前往贺兰山,把俘虏和自己家的伤员全部丢给了杨则,一天后,杨崇、史大千带着两万五千援军到达萧关。执失思力被派去见了康苏蜜和思结俟斤,两人到了这个地步都表示愿意为大隋效力,杨崇召见了两人,让两人暂时保留原职,执失思力负责的突厥使团中任职。

执失思力拱手说:“越王,下官有两件事不明,一个是如何处置突厥战俘,另一个是李世民为何突然离去?”

杨崇笑道:“这些战俘按照朝廷制度处理,李世民突然离开,应该是他在薛延陀有后手。对于李世民,他是需要一个强者合作,所以他策划了这次赌局,既然输了,他肯定明白,从现在开始,大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是薛延陀。就算我们大隋这次打不下大利城,但是欲谷设袭击会宁的两万大军要是被留在贺兰山,突厥还有什么?”

执失思力等人才明白,鱼俱罗与杨崇都没见面,就急着离开,是要去和李端堵住欲谷设;不过五天后就传来消息,欲谷设先是在会宁被单雄信、细封长山击败,随后在贺兰山遭遇鱼俱罗大军,几乎全军覆灭,加上李端的狙击,欲谷设只带着三百骑逃回丰州,被俘六千多突厥战士。

大利城方面,颉利可汗的大军回撤,三万多突厥骑兵包围了王挺的部队,但是王挺预先有准备,在袭扰草原的时候,已经分批把抓获的突厥百姓和牲畜往回运送。此刻王挺手中还有六千多牲畜和三千百姓,王挺下令以大车连锁作为移动营垒,击鼓出战;突厥骑兵发动猛攻时突然看见自家百姓和牛羊奔出,顿时被冲乱了阵营。

隋军挥师而进,千弩齐发,突厥兵应弦而倒,被隋军一路追杀,射死两千多人,被隋军冲开一个缺口。颉利可汗大惊,亲自到前线指挥大军作战,隋军向南且战且走,王挺苦战两日,终于等到风向改变,在草原上放起火来;突厥军被火势所阻,无法全部投入战斗,被王挺再次斩杀三千多突厥兵,突围而去。

(本章完)

第682章 北方变局4

但是隋军很多士卒中箭受伤,无法再行动,被王挺断臂求生,最后王挺突围出来,被突厥杀死的隋军也多达五千人;双方伤亡差不多,但王挺的兵力只有突厥的三分之一,虽败犹荣。王挺这次进攻,一路来回,斩杀了一万六千突厥军,更抓获了五千多突厥百姓,抢到了两万多头牛羊,在草原上威名显赫,可以止小儿夜啼。

可是长安城中传来了无数的指责声,认为王挺好大喜功,造成五千隋军阵亡;甚至有人把王挺与汉代的李陵相比,认为王挺能够逃回来,不过是运气稍好而已。房玄龄在信中明确指出,姜夺、杜伏威、韦云起几方都在指责中,杨汪和元威未必能顶得住;杨崇和杨则等人商议后,给长安去了一封奏章,王挺功不可没,但是政事堂和御史台的说法有道理,一切等战事结束的时候再议。

谁都没想到,给突厥致命一击的人是独狐篡,云中都护府兵力少,打仗有难度,但是独狐阀有钱有人脉,在大局方面另辟蹊径。独狐篡拐了几个弯,竟然收买了高开道的三个养子,在隋军到达雁门的时候,打开了雁门关的城门,让宋金刚夜袭得手,轻而易取地进入了雁门关。两千突厥守军和众多养子战死后,面对着重重的隋军,高开道无法突围,但是拒绝了投降,举家自杀。

高开道一死,苑君璋独立难支,在部下纷纷倒戈的情况下,和儿子苑孝政举部投降,除了西域十五城,雁门郡全部被宋金刚攻占,马邑郡全部被韩世谔占领。颉利可汗一度挥军反攻,但是在李靖收复定襄,与梁德合兵一处后,鱼俱罗的数万骑兵逼近丰州的情况下,颉利可汗只能从雁门、马邑退兵,退守榆林城。

突厥使者杨善经还是消息灵通,南来的时候没有去长安,而是在刚刚改名的银川见到了杨崇,杨善经说了颉利可汗的求和之意,并带来了萧皇后的一封亲笔信。萧皇后在信中说自己年老体衰,和杨政道想在榆林城过安稳的日子,希望杨崇看在圣天子体恤突厥的份上,双方议和休兵。

杨崇点头说:“我也不想打仗,这是被突厥逼得,既然善经兄出面,我只有三个条件,第一,我把西域十五城给你们,与突厥交换丰州,榆林城还是给萧皇后居住;第二,你回去和我们办理交换汉民的事,一万六千突厥士兵加各地的八千突厥百姓,换四万汉族百姓回来;第三,颉利可汗上表长安称臣。”

杨善经有些意外,杨崇的三个条件其实对突厥都有利,丰州除了榆林城,其他的不过是四座城堡,与西域十五城的繁华是不能相比;用百姓交换士兵,是一件很合理的事,甚至可以弥补突厥战士不足的情况;至于上书称臣,大隋本来就是突厥的宗主国。杨善经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高句丽与突厥结盟,现在的东北肯定是打得一团糟。

杨善经没猜错,高句丽预先做出反应,但是顾忌到大隋的水师,高句丽出兵的时间反而落在了突厥人的后面。高句丽调集二十万大军攻打侯城,携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行动,想要一口吃了徐世绩的大部队;可是让乙支文德一口血呛在心里,侯城竟然是空城,徐世绩的大军失踪,留下的一千骑在高句丽斥候出现后,便迅速地逃亡西边,连高句丽前锋部队合围的机会都不给。

乙支文德留了五万人守侯城,自己带领大军十五万杀奔玄菟郡,发现所有的城池都是空的,隋军和黑水靺鞨撤离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留下,勿吉各部更是躲进了大山里。高句丽的官员不断地拍马屁:“乙支文德一出,隋人是望风而逃,根本没有一战的勇气,早知道不用调集二十万人马,有个几万人就足够了。”

乙支文德脸色一变,这话要传到平壤城去,自己的罪名可不小;盖苏文训斥说话的官员说:“胡说什么,正因为我们有二十万大军,敌人才不敢作战远遁,要是十万人,隋军说什么也会和我们打上一仗。不过大将军,敌军似乎走得慌张,田里的粮食没烧掉。”

这片区域在高句丽手中的时候,隋人想尽办法要将田里的庄稼烧掉,这次撤退如此从容,却没有烧庄稼;乙至德文望着城外绿油油的田地,长叹道:“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隋人没有烧掉粮食,就是要我们分兵在此防守。留的兵多浪费,留的兵少难以起作用,一个月后便可以收割,够我们纠结的。苏文,立即探明卑沙城方面的动静。”

两次被大隋在卑沙城登陆,高句丽这一次在那里布置了重兵,白山靺鞨和高句丽联军六万人,乙至德文很快得到消息,大隋水师还是仰仗着飞艇的威力,再次攻上沙滩,高句丽的援军纷纷前来,双方在海滩上激战了一天一夜,高句丽损失一万多人,大隋水军最终因为天气而撤退。

但是三天后,平壤沦陷的消息让乙支文德魂飞魄散,大隋命琉球王张伯坚为平壤道行军总管,和陈棱分兵从水路进攻;趁着陈棱在卑沙城吸引高句丽军队,张伯坚直接攻占石城,随后水陆并进攻打平壤。由于平壤被袭,周围没有其他军队,只能调回汉江南面的军队,结果高句丽留在汉江的水军出海阻挡隋军,双方激战了五个时辰,高句丽损失大小战船三十九艘,争取了一天的时间。

但与大隋配合的还有新罗的军队,高句丽和百济一直在压制新罗,所以新罗只有和大隋同进同退,袭击平壤便是两国的计划。汉江方面,新罗五万突然全力扑上,高句丽的军队正在撤退途中,被新罗杀得大败,朝鲜县等汉江以南区域全部丢失,被新罗一次性屠杀两万军队,摧毁战船三十五艘。

(本章完)

第683章 北方变局5

平壤城是殷商贵族箕子建立的箕子朝鲜都城,曾是汉朝的乐浪郡,乐浪郡治朝鲜县就在大同江南面,原以为能撤回来部分军队,没想到在大同江、汉江、鸭绿江的水军惨败,分布在南方的大军不能继续北撤,只能和新罗军队苦战。当张伯坚从海上登陆的时候,平壤城便宛若一个待宰的羔羊,暴露在敌军的眼里。

当平壤城的城墙被炸开的时候,高句丽人故技重施,抛出了大量钱财,企图吸引隋军抢劫;可是当满城火光的时候才醒悟过来,隋人就是想毁了这座城,怎奈为时已晚,埋伏的士兵落荒而逃。张伯坚不象当年的来护儿那样想占据平壤,反而是打消耗战,以摧毁物质为主,把平壤周围变成流民区;这一路隋军过半是海盗出身,做这种事习以为常,放完火后就开始撤军,一点也没耽误时间。

新罗听从大隋的建议,同样对付的是居民区,隔着大同江,不慌不忙地把俘虏、居民、物资运走,让一直是高句丽后院的汉江地区惨遭重创。只有面临战火的时候,才知道战争带来的切肤之痛,王室回到平壤城,高句丽权贵的怒火全部撒到了乙支文德等人的身上,一封又一封的斥责信送到辽东。此刻高句丽的斥候已经把隋军动向打听得清清楚楚,徐世绩和黑水靺鞨去了霫国,并且战斗已经结束。

霫国以白霫族为主,白霫族曾是铁勒十五大部落之一,后来分为两支,一支在突厥的支持下单独建国,主要活动在潢水以北,大兴安岭西南,东面是黑水靺鞨,西面是突厥,西北方向是茫茫草原和戈壁沙漠;另外一支的白霫族在突厥内部的部落还有两万多人,控弦之士一万三千人,习俗与突厥略同,其渠帅越达俟斤,是突厥九俟斤之一。

霫国首领都伦,和突厥一样,以本部落为主控制着其他弱小的部落,全国共四万户,十万百姓,习俗与奚族相同,不仅能畜牧、狩猎,还会种植一部分农作物;霫国虽然幅员辽阔,占地两千里,但是一半以上的区域在西北,都伦部落主要是在潢水和冷陉山之间来回,依靠两地的水草放牧牲畜,修养生息。

冷陉山是大兴安岭的南部,离潢水西北二百余里,能够避暑,水草肥美,正适合霫国的游牧民族夏季放牧;到了冬天,霫国人再回到潢水,与契丹、奚族争利。霫国这样的部落需要突厥的支持,与突厥打打停停是正常的事,因为突厥对他们的管理即无兴趣,也无能为力,看重的就是霫国能提供物资。

奚族和霫国同根同源,最近走的很热乎,两边使者来往频繁,霫国还送了一部分战马到源水头;现在的源水头的通途都在大隋和黑水靺鞨手中,一千匹战马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既然猜到高句丽和突厥勾结,徐世绩能断定,霫国这个举动与高句丽、突厥的大计划有关。

黑水靺鞨自然同意徐世绩的计划,黑水靺鞨南下的空间有限,无论辽东在高句丽还是大隋手上,都不会允许黑水靺鞨无限扩展;但是霫国的地盘不一样,大隋没有兴趣驻军,如果攻占,就是部落大肆发展的好机会。程名振、杨延石的部队在黑水靺鞨的掩护下,抢先一步到达潢水和源水头之间的路上埋伏。

霫国来了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可是战马只有五千匹,盔甲的装备更是惨不忍睹,在面对杨延石六千步军的拦截下发动了猛烈的冲锋,当五千骑兵全部死在弩箭之下后,步军只阵亡了一千多人就开始撤退,被程名振指挥的四千骑兵追杀,被斩杀两千多人,投降五千多人,只有五百人左右逃走。

程名振、杨延石就装作霫国军队混进了源水头,当奚族人在关前发现不对时,两只腾空的飞艇,扔下天雷掩护,杨延石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攻陷关口。源水头已经是大隋营州管辖下的弱水郡,虽然辱纥王和元俟折部使用了种种手段,但是奚族上下都知道大隋的实力;辱纥王一面派人向霫国求援,一面派军队企图夺回关口。

霫国又派出两万大军前往潢水,黑水靺鞨的大首领阿玛扎明白,机会来了;黑水靺鞨就在霫国军队渡过潢水后,分五路攻进霫国的后院,一仗俘虏了两万多人和四万头牛羊马驴;霫国在潢水的军队被迫全线回援,当张俭、敖巴烈从南路杀进源水头的时候,元俟折部一战损失了七千人,在隋军前后夹击下,奚族被灭,辱纥王自杀,一万五千奚族人变成了俘虏。

大贺氏一直在游离状态,虽然参与了东北联盟,但是一直没有出兵,就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在失败的一方身上捞点好处;得知荫奈特勒在密云郡归附大隋,奚族被灭,霫国被黑水靺鞨捅了一刀,大贺摩会指挥着大贺氏再次北逃,契丹部落就两万人,不要被突利当做弥补损失的一种方式。

如今突厥已败,奚族被灭,契丹远遁室韦地区,要高句丽单独杀往辽西,从乙支文德开始,高句丽的将士都不同意,可是朝堂上的声音过于统一,让乙支文德承受了相当重的压力。这就是战争的无奈,作为弱小的一方,明知道大隋缓过手就会兴师问罪,但是现在决战需要勇气;乙支文德最终还是决定去辽西碰碰运气。

当高句丽的十万大军聚集到侯城的时候,所夫孙神情严肃地赶到了军营,见到乙支文德,劈头就问:“大将军是要为了自家的名声,置十万将士生死于不顾,将高句丽送进坟墓吗?”

盖苏文等将领大怒,这也就是所夫孙,换一个其他人,如此态度嚣张,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根本不用乙支文德开口,立即在帐中砍成肉泥。乙支文德尴尬地笑笑说:“老友,我只是去探探路,未必会打仗。”

(本章完)

第684章 北方变局6

“开什么玩笑。”所夫孙毫不客气地指责说:“十万大军去散步,你就是给朝堂上那些庸人送去话柄,战事无常,一旦与隋军接触,你不想打也得打,到了辽西,隋军可以源源不断而来,一旦损失过大,后面拿什么来防守辽东一线。你应该看到,这次是新罗第一次和大隋联手,最后是靠卑沙城的大军回援,才稳定战局,如果下次卑沙城和平壤城同时开战,最起码需要五万大军,你这十万人一旦有了损失,恐怕辽东的兵力就不够了。”

一群高句丽将领听了如同醍醐灌顶,是啊,表面上收复了辽河以北,实际上高句丽还是损失了五万多军队和四万多百姓,现在高句丽举国之力,包括靺鞨各部的附从军在内,不过三十万。拿十万人去辽西确实是一场豪赌,就算把营州打得稀烂,如果十万人损失殆尽,那也是得不偿失,毕竟打到现在,大隋还没有开始倾国之战,连河北的大军都没有全部用上。

乙支文德苦笑着问:“老友,你说怎么办?”

所夫孙沉声说:“等,如果突利打下安州,你便可以进军,否则就准备收庄稼吧,有粮食交到平壤,最起码能让王室看到一丝胜利的成果。另外你给我向平壤讨一道奏章,任命我为使者,出使长安,我们要趁此时机,与大隋和谈;只要玄菟郡不设立,哪怕把这座侯城送给大隋,都是值得的。”

乙支文德盯住所夫孙,慢慢地说:“据说杨崇有相人之术,你如果想带着一批死士去刺杀杨崇,不如就此作罢。老友,高句丽需要你,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判断,不如我另外安排人去。”

所夫孙大笑道:“我不会做那种事,杨崇也不会给我机会,我是要在大隋内部寻找一个盟友,用孙子的话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所夫孙说的是实话,荆轲刺秦王,虽然是轰轰烈烈,但是与大事无补,是智者不为;万一失手,反而对自己的士气是一个打击。再说杨崇还是一个小官的时候,就有数不清的人前去刺杀,至今无一成功,说明那条路不通。乙支文德放下心来,拱手说:“老友,祝你一路顺风。”

上兵伐谋,突厥降臣康苏蜜也是这么想的,趁着前往越王府办事,以做贸易的名义求见越王杨崇;康苏蜜是突厥康苏部的酋长,与执失思力的情况相同,人在大隋,族人全部在突厥。虽然杨崇和天弃都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在张果老在场的情况下,接见了康苏蜜;康苏蜜见到杨崇,施礼后问了一句:“王挺还好吗?”

天弃感觉有些奇怪,难道王挺和康苏蜜有交情?杨崇心中一动,按捺住好奇心,不动声色地说:“王挺很好,即将前往东北,康苏大人与王挺是故交?”

康苏蜜摇头说:“从未见过面,越王,听说江南的大米不错,都是岭南的双季稻,吃起来有一种不同的香味?”

杨崇面不改色地说:“江南的双季稻虽好,但是饭太软,吃起来不如东北的高粱抵饱,三碗大米饭也抵得上一晚高粱米。”

康苏蜜露出欣慰的笑容说:“江南好,谁不忆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我情愿吃大米饭。”

这是杨崇让王挺传过去的联络暗号,只有杨崇、王挺、竹先生知道,就是天弃也从来没有听说;尽管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突厥人有些意外,杨崇依然起身而立,含笑问:“你就是竹先生薛百崖?”

康苏蜜重新施礼说:“回越王话,我是竹先生,薛百崖已死。当年薛百崖带着我到了康苏部,认了康苏部的酋长做义父,他做了一名千夫长,我因为和颉利可汗自幼相交,在他的帮助下做了康苏部酋长;可惜突厥条件恶劣,薛百崖在五年前阵亡了,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自己与王挺联系,所以这几年有些不方便。”

杨崇等三人懂了,难怪突厥和大隋都查不出竹先生薛百崖是谁,因为是两个人的组合,所以很多事都对不上,至于康苏蜜能坐上酋长的位置,靠颉利帮忙是一回事,其中不知道包含着多少阴暗的成分。但是密战就是如此,残酷而不择手段,竹先生要是仁慈的话,他就活不到今天。

杨崇点点头问:“今天你主动暴露身份,是准备和我谈事情,还是想公开身份。”

康苏蜜摇头说:“我的妻儿都在沃野城,我不能暴露身份,并且我在突厥更有作用。我来是想重建联络网,我需要你的帮助;另外很久没有和自己人说话了,在突厥还好,但是在长安,我有一点恍惚,总觉得心头压抑难受。”

天弃做过卧底,在敌占区漂泊多年,理解康苏蜜的这种感受,他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恐怕还不满十岁,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恐怕只有康苏蜜自己清楚。杨崇请康苏蜜坐下说:“我会和杨善经说,向你询问颉利的事情,你在这里坐多长时间都没问题,说说你的经历。”

这是每一个卧底回归,必须经过的审查,康苏蜜点点头说:“虽然我是竹先生,但是在我成年之前,一直刺探情报的是薛百崖,他是鲜卑人,冒充铁勒人混进了突厥;我是柔然人,是越国公杨素安排我们进入突厥的。老越国公认为,大隋迟早会灭了突厥,我们的任务就是潜伏到最后,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

这一点竹先生做到了,无论礼部还是河西军的档案中,竹先生是居功至伟,面对突厥的种种策划,竹先生每次提供的情报都是准确无误,让中原有备而战。杨崇若有所悟说:“你是来问我准备如何对付突厥,是让他灭亡,还是保留元气;你告诉我,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是怎么死的。”

(本章完)

第685章 辽东经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闻弦歌而知雅意,康苏蜜坦然回答:“始毕可汗是被我们安排人杀掉的,但事后为了防止泄密,我们切断了所有的线索,因此造成情报网的损失殆尽。处罗可汗是死在义成公主的手上,因为他冒犯了萧皇后,这是杨氏姐弟不能容忍的,即使是可汗也不行,我们只是提供了这方面的情报,写了一张纸条送给杨善经。”

杨崇沉默半晌说:“我承诺,等你从突厥回来,以国公之位待你;我告诉你我的打算,我会在漠北允许柔然复国,让突厥、薛延陀、柔然、回纥并存。柔然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虽然有两三股势力叫嚣着恢复柔然,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大隋将在经济上吃定薛延陀,把突厥变成闪电河、大利城、漠南三部,逐步蚕食。只要薛延陀和突厥低头,回纥传檄可定。”

康苏蜜明显地松了口气说:“王爷设想与下官的想法差不多,我回去后,就准备如此计划。”

杨崇想了想说:“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在适当的时候,保护萧皇后和杨政道的安全,我已经答应杨善经,把榆林城作为他们的安身之处,颉利晓得这件事,很可能会在其中做文章。”

康苏蜜思维敏捷,立即答应说:“到时候我请求去押送萧皇后就可以了。但是下官这次回大利城不能太突兀,颉利那个人疑心病很重,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他是什么都不会相信的。包括他的子女在内,没有人可以例外。”

杨崇显然早有预案说:“对外就是你自己请求回突厥的,因此我会把你下到长安的监狱,在明天见杨善经,说你坚持要回去,让康苏部用三千头牛羊骡骆来换。天弃,你和康苏蜜商议一下,派四个小组,分别在沃野城、大利城、榆林城、龟兹城听候命令,随时准备接应康苏蜜。”

康苏蜜猜测,杨崇的构思不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而是为了任何一名可能投降大隋的突厥权贵准备的,一开始很可能设计的对象是执失思力,只不过因为执失部的叛逃,让一切暂时停摆了。现在由于自己的表白身份,杨崇重新启动了这个计划,很可能四个小组早已在不同的城市里扎下了根。

康苏蜜被投进了大狱,杨善经一面骂着康苏蜜不知死活,一面出头与杨崇谈判,要把康苏蜜换出来;当谈妥三千头牲畜的价格时,思结俟斤又横插了一杠子,最后谈妥用四千头牲畜换思结俟斤。

当两人随着杨善经回到榆林城的时候,整整八千头牲畜被送到了上县,颉利可汗虽然可惜,但是康苏部和思结部的稳定更加重要,要是康苏蜜和思结俟斤变成了执失思力那样的反骨仔,康苏部和思结部加起来可有两万多人被背叛突厥,全没想到,大隋的那颗钉子又回来了。

杨崇回到长安的时候,尚书省已经吵成一团,辽东得而复失,虽然灭了奚族,赶走了契丹、霫部,但是在长安人的眼里,这份量是完全不一样的。杜伏威、姜夺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是两人手下的人都在不停地吆喝,给徐世绩脸上泼脏水。把辽东诸城的主动放弃说成是徐世绩怯战,完全忽视当时双方军力的差异。

大部分的军中将领都明白,这次同时反击高句丽和突厥,十六卫只出动了一半,河东、河北的军队都没有全部投入战斗,徐世绩的撤退只是一个战术上的技巧;但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长安、洛阳都在攻击东北战事。

徐世绩是个谨慎的人,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上书请罪,把辽东复失的责任担在自己肩上。杨崇拿着徐世绩的奏章说:“高句丽举国而战,我们限于突厥战场,让辽东失陷。既然已经暂时这样,徐世绩重新出任涿郡留守吧,辽东另找名将负责。奚族之地划归营州,霫部之地归黑水得了,设黑水督都府,以我的话为大督都。”

楚王杜伏威蹙眉说道:“恐怕光靠河北的力量难以征服高句丽,要不然等几年再做图谋,看看能不能在全国征兵。”

高句丽好歹也是一个国家,出现胜败是正常的,但是也说明原先想靠着河北的力量打赢这场仗的想法是错误的。杜伏威的蹙眉是因为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处境,对高句丽的布局是杨崇设计的,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杨崇笑着说:“打了几年才有现在的局面,要是停下来,岂不是给了高句丽喘息的机会。调王挺为辽东经略使,主持对契丹、霫部、高句丽、室韦、得了五族事务,把弱水郡给他们,温大有为长史,杨延石为行军司马,暂时把虎步营、敖巴烈的鹞子营和潢水蕃兵营调给经略府。”

潢水蕃兵营是从奚族监狱和奴隶中放出来的一千多人,加上黑水得了送来霫部解救的七百多囚徒,组建成的部队。辽东经略府下辖一万人出头,要想在东北兴风作浪,是难上加难,但是这是一步延命的好棋,能为徐世绩再次出兵争取时间和机会。

对政事堂来说,这个安排解除了尴尬,王挺的上司李靖上书为王挺澄清,说王挺以少胜多,如果没有王挺孤军深入,突厥战事最起码要多相持一个月,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战士,多少百姓。李靖无意中打了几位大佬的脸,要不是知道王挺是杨崇得力的老臣子,杜伏威等人早就要翻脸了。

王挺调到东北,让丰州的人事安排再无悬念,丰州刺史梁德直接从侨置丰州到实际丰州,下面各郡只要能恢复实际疆域的,全部由尚书省下令撤销侨置。另一个人事变动是司马凡,丰州成为挡在突厥面前的屏障后,除了统万城和银川城,上县等河套地区的战争压力大减,司马凡出任丰、银、夏屯田督都,主管河套地区的屯田军。

(本章完)

第686章 河套

司马凡的任命包含着杨崇对河套有希冀,河套历来富裕,东西可二千里,南北远者八九百里,近者二三百里,三面都能引黄河水灌溉,土地肥饶,可耕可牧,史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之说。秦汉时期,河套都是关中的粮仓,后来只是胡族势力日益强大,在力量此消彼长的情况下,变成了牧区。

杨崇让各地官府都进行过试种,圈定了小麦、水稻、大豆、高粱、甜菜等作物,另外鼓励百姓种桑种果树,希望把河套地区变为塞外米粮川。屯田军就是加大当地农耕的密度,建立新的军镇城市,为后面与突厥长期的贸易做准备,河套长期受胡族影响,当地民风彪悍,各族胡人其实占据着人口优势,只是因为在中原呆久了,这些人不再享受游牧生活,只想着在河套安家乐业。

以往与汉族的矛盾时常爆发,关键还是在资源上的落差,一旦吃不饱,就被有心人搬弄是非,扯出各种似是而非的话题,司马凡在上县的几年光阴,在这方面累积了足够的经验,是政事堂相信他的原因。

突厥除了靠近大隋的四镇,其余部落和铁勒人一样,散处漠北,人不耕织,地无他产;就连锅釜针线这些日用品都需要中原制造,绸缎绢布等东西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能拿中原的物资,突厥就会陷入困境。杨崇的设想还是贸易解决这个问题,计划将大量的工坊摆在河套军镇,就近与突厥贸易。

为此在银川城,杨崇专门与司马凡讨论过这个问题,统万、银川、贺东被杨崇确定为屯田三镇,利用市场开放,互通有无,吸引草原上的胡民投奔河套,变成中原的农民。河套地区的农耕面积有限,屯田军就是保证耕田在国家手中的手段,要是放到郡县,当地豪强和士族恐怕早就会占为己有。

关于独孤篡的任命,杨崇就比较谨慎,先去信询问独狐篡和徐世绩以后,才把云中都护府扩大到上谷以北,与安州连在一起。至此,营州、安州、云中、代州、太原、丰州、河西成为与塞外各族对峙的一根长链,大隋筑起了一道防线。

胡族中唯一得利的是占据闪电河的突利,在接到颉利可汗的命令后,突利晓得自己的兵力不足,表面上出兵,但是与刘黑闼暗中达成协议,在安州以北做做样子,从头到尾一仗没打。杨崇预先给南阳公主去信承诺,不管打成如何情况,只要突利维持和平的愿望,他会保留榆林城和大利城的局面,只拿回大隋的土地。

在战事结束的时候,杨崇遵守了诺言,在划分地盘的时候,甚至连西域十五城都留给了突厥,让突利信心大涨。所以面对颉利可汗的愤怒,突利也很生气,自己给突厥留下了希望。所以这次突利派出了自己的使者结社率,和契丹使者窟哥、流鬼国使者屹石生齐一起入朝。

流鬼国在北海之北,北至夜叉国,三面大海,南去靺鞨船行十五日,百姓依海岛散居,掘地深数尺,两边斜竖木建造房屋。平时都穿着皮衣,依靠盐鱼之利,与靺鞨、契丹贸易生存,拥兵万余,铁箭骨镞;窟哥这次去做生意,说中原局势变化,流鬼国便派屹石生齐前来,跟着契丹朝拜大隋。

杨崇是在内德殿摆宴招待各国使节,园林曲径通幽,大殿昂首挺立,峥嵘怪石和雄伟的建筑体现了巨大的落差;正是秋季,菊花开放,从路旁到殿上到处是用菊花摆成的图案。殿前建造了两个高达两丈的爆竹塔,“劈劈啪啪”声音中,火光烁跳,浓烟和火屑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十二列隋军甲胄闪亮,怒马鲜衣,旗帜飘扬;礼部的官员在殿外迎接各地的来宾。

结社率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长安见到了薛延陀的使者浑金折、回纥使者袁纥强、室韦使者贯南达功。薛延陀、回纥是突厥的敌人,前来长安肯定是寻求大隋帮助的,但是贯南达功是南室韦的使者,不和突厥一起,擅自前来,那就是有了异心;不过当着大隋礼部的官员,结社率还是忍下了怒火。

杨善经看见,只能感慨结社率成熟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知道了规矩和隐忍,想必突利更加有进步;杨善经看看杨崇的排场,微微摇摇头,杨善经等人当年都见过彩虹弥天的景象,今天已经猜到是杨崇装神弄鬼,只觉得时间如流水,一晃都快十年了。

百济的使臣尉仇明、新罗使者朴司南、倭国使者犬上三田耜看见杨善经,都过来拜见,毕竟突厥名义上也是高句丽的宗主国,是一个大国,不能得罪。尤其是倭国,使团是跟在高句丽后面一起到长安的,更觉得底气不足;只有新罗,刚刚和大隋联手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朴司南春风满面。百济在关键时候摇摆,眼看着是自己的利益,被新罗轻巧地取走,尉仇明就是无比怨恨,对国内那些庸人是一百个不满。

最受人瞩目的是高句丽使团,号称高句丽第一智者的所夫孙取代了渊文生,成为正使,渊文生退为副使,两人谈笑风生地一路走来,与大隋礼部的官员客客气气,一点不像还在对峙的双方。各方面都在猜测,是高句丽的国策有所改变,还是准备长时间地与大隋谈判,依旧是边打边谈。

西突厥的使者是统叶护的族弟阿史那泥孰,阿史那泥孰一直来往于西突厥和高昌,杨崇进入长安后,阿史那泥孰就滞留长安,负责西突厥在高昌、长安、张掖的三处驿馆,阿史那泥孰干脆做起了贸易,和统叶护成了一个千泉商行,完全模仿杨崇在中原的举动,目前已经是西突厥第一大商行。任何人都看得出,阿史那泥孰是各国使团中最轻松的一个人,和他交谈的不是礼部的官员,而是越王府的部属。

(本章完)

第687章 青麻

大殿里是正式的宴席,杨崇选用的是韦家的鱼尾宴、丰乐楼的全羊宴、越王府的扬州宴,今天第一天是全羊宴,一共四十八个菜。菜名上很少看到羊字,但是每道菜都是羊身上的部分,迎风扇就是烩羊耳尖,落水泉就是拌羊舌,最奇葩的是冰花松肉和荷叶鹿脊,一个是清蒸羊肺,一个是荷叶羊肉。

菜做的很适中,胡汉皆宜,配的是顶级的葡萄酒和杨家、杜家提供的御酒,想喝什么样口味的都有;没有歌舞,入席的人各怀心事,所以大厅里显得很安静,杨崇和阿史那泥孰的谈话,附近席位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两人讨论的全部是买卖,杨崇和统叶护联手种的胡椒,现在产量越来越高,通过两人的商行卖到漠北、江南,杨崇开发出来的玻璃、香皂等物源源不断地送到西突厥,换取昭武等地的特产和物资,还有镔铁。阿史那泥孰很恭敬地说道:“越王,我们国内这次给长安进献三匹血汗宝马,还有你说的康国金桃。”

杨崇笑笑说:“我看过了,那就是黄桃,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比中原的黄桃大,有的像黄金色而已。我可不是要吃,我是想在长安或者其他地方种植,可是你们并没把种植的师傅派过来,也没有给我相关的资料。”

阿史那泥孰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一脸尴尬地说:“越王,我们不敢,只要能在中原种植了,日后中原的产量就会越来越大,无论胡椒、大蒜都是一样。统叶护希望长安能给我们固定十种贡品,我们每年送来,不至于劳民伤财。”

杨善经等人听了心中大恨,西突厥这两年横扫西域,不停地攻打薛延陀和东突厥,扩地六千里,阿史那泥孰竟然还敢说不想劳民伤财。杨崇收起笑容,认真地考虑一下说:“言之有理,我会和政事堂的同事商量,半个月内给你答复。还有,你写信跟统叶护说,波斯的局势恐怕会有变,你们既然与拜占庭有联系,就要造作准备。”

波斯有变,阿史那泥孰不由得看看杨崇,眼前这个人有传言说曾在波斯和拜占庭游历,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杨崇位高权重,大隋又是西突厥的宗主国,阿史那泥孰不能怀疑杨崇的好意,还是顺口答应了下来。

杨善经有些羡慕杨崇对西突厥的态度,大利城要是采取统叶护的方法,恐怕早就横扫中原了,与西突厥相比,大利城现在就是穷,不象统叶护对付薛延陀,既使用武力,又用物资分解铁勒诸部。当年颉利可汗在沃野城的时候,和杨崇相处得不错,可是一旦坐上可汗的位置,颉利就开始沉迷于南下的大局中;而统叶护,则坚持联合大隋的方针不变,短短几年,此消彼长,形势立变。

杨善经明白,这种变化很明显不是颉利可汗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大利城全体权贵的迷失,还有就是因为义成公主和李世民的一次又一次刺激,让突厥的高层以为中原可以图谋,最后是水中月镜中花,在长安的反击下,突厥的国力惨遭重创,现在陷入三面受敌的境况。

天弃递进来一份军情,让宴会的气氛顿然紧张,杨崇蹙了蹙眉,回过头和杨善经说:“善经兄,闪电河出事了,颉利可汗可预先给你来信?他利用奚族被灭的事情,指责突利置东北胡族的存亡于不顾,拉拢需要物资和生存地的室韦、霫部等部落,与延陀设、步利设联合攻打突利,甚至薛延陀都派了部队参战,大草原上果然是风云变幻。”

杨崇的话语里充满着无限感慨和惆怅,结社率听了吓一跳,自己一路南下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说明现在各方面只是在调动军队,大战应该还没开始。可是杨崇竟然预先知道,说明经过几年的经营,大隋在东北的势力渐长,暗中投靠的人不知道多少,结社率站起来,拱手问:“越王,消息可属实?”

面对各国使者的殷切的目光,杨崇肯定地说:“消息不会有错,不过结社率你放心,哪怕突利失去了闪电河,我对你们牙旗的承诺依然有效。你可以告知突利,如果不敌颉利可汗,不如南归,我会找地方成立顺啧都督府,以突利为大都督,掌管后面归附突厥和霫部各部落。”

杨崇已经设立了一个黑水都督府,再设一个顺啧都督府是完全有可能的,结社率大喜,离席叩头谢恩后,急急忙忙回驿馆去安排了。杨善经等人无法劝阻,也不愿劝阻,颉利可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都是自毁长城,要是杀了突利还好,如果突利真的率领部下逃到大隋,那就是突厥无穷的后患;契丹大贺氏为什么现在不敢前往潢水,就是因为伏部等部落在大隋的手上,过得比大贺氏好,不用打仗,手下人就丧失了士气。

杨善经沉吟半天说:“越王,非常抱歉,我等预先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是突厥汗国的内部事,你我就无需多加评述。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们把所有城池都交给长安管理,长安是否能接受。”

杨崇笑道:“善经兄说笑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没有讨论的必要。颉利连突利都不肯容忍,会允许我们拿他最后的税源做交易?善经兄,杨政道的机构毕竟是大隋的一份子,你就不用为突厥操心了吧,不如我们联手成立一个商行,做做生意也比去空想强,最起码突厥失利的时候,你们不会一无所有。”

杨善经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说来听听。”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昭武诸城的侨民不是没设计过,但是无法支撑一个行业;杨崇示意李淳风出面,李淳风微笑着上前说:“九原城到云中一带,沿着古秦直道盛产青麻,那是汉文帝时五原郡太守崔寔推广的植物,为的是让当地的百姓有衣服穿,我们在云中都护府做的是麻绳,以后朝廷用的麻绳就由云中提供,所以将在云中附近扩大规模种青麻。”

(本章完)

第688章 战俘

杨善经等人目瞪口呆,云中是大隋和突厥相邻之地,如果种粮食之类的东西,突厥人还能抢一下,但是种麻,抢回去最多做衣服,还不如兽皮方便;现在再说抢大隋的东西也是有风险的,没有几个人会为了麻做出疯狂的事。杨崇明显算计过这事,当年是因为五原郡周围汉人为主,现在当地的青麻一直不被突厥人重视,有的麻地几年都没收割过。

杨善经叹了口气说:“你们手上是否没有人,要我把滞留在突厥的汉人和胡民移民过去开垦?可是那群人总共就八万人,一次性就被越王弄走了四万,剩下的人都是颉利眼中的宝贝,我恐怕无能为力。”

杨崇敬了杨善经一杯酒说:“谁说我要汉人,我和颉利的私交不错,怎么会拆他的台,我说的是执失部,执失思力,你不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吗?执失部除了上次逃往云中的人,剩下的人在和薛延陀的战斗中损失惨重,一万控弦之士剩下不足四千人,还被金狼军调去两千人,连带着一万一千人的百姓划归大利城,现在全部人口不过六七千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颉利开口,哪怕花点代价,只要执失部有个好归处,都是值得的。”

杨崇一副为执史部考虑的态度,执失思力不得不起身做出回复:“王爷,就怕颉利可汗起疑心,弄巧成拙。”

“不会。”杨崇毫不在意地说:“颉利是个做大事的人,眼光长远,雄才大略,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他打下闪电河后,百事待兴,在很多方面需要我们大隋的配合,我想他会答应的。你放心,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你们过来就是种麻,我不需要你的部落当兵打仗,如果有一天,执失部想离开大隋,只要提前说一声,来去自如。”

执失思力哑然无语,杨崇都这么说了,他不能再去说颉利是反复小人,更不能一口回绝杨崇;本来突厥高层已经对执失思力不信任,实际上从杨崇公开说出这件事,执失思力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就算不去云中,颉利也不会再相信执失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肯定会把执失部吞并瓜分掉。

杨善经晃了晃酒杯,替执失思力出面说:“越王,这件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执失思力需要和族人商量,我也需要报告大利城,等候颉利可汗的答复。既然大隋不管闪电河的事,说明长安是希望各国和睦相处的,高句丽的所夫孙先生就希望能看到这种未来,他和我讨论过几次,不知道越王对高句丽是如何打算的?”

所夫孙听了,微笑着颔首点头,他已经拜访过礼部的所有大人物,接见他的只有崔处直和褚遂良,两人的态度是一致的,在辽东没有归还大隋之前,哪怕高句丽上了降表,事情也没有结束。杨善经的出面,算是帮了高句丽的一个大忙,也让杨崇不得不在公开场合表态,无论结果如何,对高句丽都是有利的。

杨崇不急不躁地说:“我们和高句丽接触,一直是三个条件,归还辽水以北的辽东地区,送回三十万将士的尸骸,不,应该是二十四万将士的尸骸,把他矿山和森林里的六万人释放回大隋;最后一个条件是高句丽和新罗、百济达成和平协议。”

杨崇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杨善经头脑发炸,不由得回过头去看所夫孙,还有六万俘虏活着,当年始毕可汗想利用隋军俘虏编制军队,可是问过高句丽,得到的答复是全部杀了。所夫孙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句丽和突厥一样,内部出了叛徒,表面上淡然说道:“越王说笑话了,哪来的俘虏?”

杨崇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都说所夫孙是高句丽第一智者,我看还差了点,这点事需要隐瞒吗?虽然你们做得很保密,即使高句丽的权贵,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你们就没想过,六万人为几大家族做工,每年多出来不可思议的产量,别人就不会起疑心,不去调查这件事?”

很多人发出会心的笑声,这是明显的挑拨,几句话便将高句丽的权贵分成两个阵营,所夫孙再三告诫自己,不能被杨崇牵着鼻子走,勉强笑道:“我是一个懒散的人,听不懂越王的意思。”

杨崇点头说:“天弃,你来提醒提醒高句丽使者。”

天弃让人拿出一幅地图,挂在宴会大厅的当中说:“他们分布在长白山的矿山里,三个铁矿,一个铜矿,一个金矿;高氏、渊氏在天池和长白山南麓的军械坊里,也有很多隋军的战俘,所以高句丽现在能制作明光甲等十一种不同的盔甲,甚至步军有了士兵登山而特制的铁钉履和军官冬季防滑穿用的鎏金铜钉鞋。”

渊文生的表情甚至有些惊恐,铁钉履和鎏金铜钉鞋或许是俘虏泄露的,但是六处矿山的位置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甚至他们两个所谓的使者都不清楚,但是大隋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挂了出来。所夫孙的目光变得深邃,他比渊文生接触的层次要高,基本上可以肯定,地图上标的没错。

难怪大隋有恃无恐,情报工作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剩下的就是实力讲话;目前连突厥都低了头,高句丽再要打仗就是单挑,所夫孙换了一种低调的姿态说:“王爷,下官驽钝,就算有这几处矿山,高句丽做出了盔甲等东西,也不能说是俘虏做的。”

杨崇微笑着赞同说:“本王也不敢断言,所以想派军队去这几个地方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所夫孙的脸色大变,大隋的军队要是到了这几个地方,就是到了丸都山城与国内城,那可是高句丽的发源之地,现在也是王城,那就等于高句丽灭国了。渊文生厉声说:“高句丽不怕战争,如果隋人敢来,一定会重蹈覆辙。”

杨崇脸色一寒:“送客。”

(本章完)

第689章 承认

“且慢。”所夫孙急忙出面缓解气氛说:“王爷请息怒,渊文生性子耿直,不会说话,还望王爷恕罪。我们高句丽一直以大隋为宗主国,以往的战争都是处于防守的一方,绝无挑衅之意。只不过下官位卑言轻,对俘虏一事确实一无所知,宴会后会立刻派人回国询问,如果真有此事,再向王爷禀告。”

渊文生长期出使大隋,怎么会是一个性子耿直的人,不过所夫孙答应回去细查,杨崇还真的不好发作。政治谈判吗,本就是谎话连篇的地方,所夫孙依仗的正是这种原则,不担心杨崇不给台阶下;再次禀告,其实就是等于什么都没说,除非是大隋的军队真正占领了丸都山城与国内城,恐怕才会真正的来说这件事。

杨崇脸色缓和一些说:“那我就等着高句丽的消息,所夫孙,今天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的使者都在,作为宗主国,希望你们签署一个协议,从此在现在的实际分界线上推动和平的谈判。”

百济使臣尉仇明、新罗使者朴司南眼中都露出灼热的光芒,倭国使者犬上三田耜更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所夫孙,所夫孙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高句丽刚刚失去汉江以南的地区,在现在的分界线上谈判是肯定不能接受的事实;但是如果直接拒绝,高句丽就被宗主国大隋扣上好战的帽子。

所夫孙看见渊文生露出些许喜色,晓得渊文生认为是向大隋提出要辽水以北的时机,可是杨崇预先提出六万俘虏的事,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出现,为大隋随时开战准备了一个充分的理由。所夫孙权衡再三,试探着说:“王爷,我们三个是使臣,对这些事没有决定权,再说三国互相厮杀数百年,其中的恩怨很难一时说清楚。”

“没关系。”杨崇胸有成竹地说:“大隋和突厥作为高句丽的宗主国,可以和你们一起签署。我们今天就是要表个态,为了高句丽、新罗、百济的安宁,我们五国愿意开始平等谈判,以达到三国最后和平相处的目的,我相信高句丽派所夫孙先生来长安,就是要争取和平的。”

所夫孙瞬间就明白了杨崇的用意,头上冒出了冷汗;所夫孙在长安见所有人都说是来争取和平的,没想到被杨崇用到了这个地方,如果不签署就代表着高句丽和所夫孙言不由衷,但是签署了,所夫孙回去肯定无法交待,新罗、百济都刚刚从高句丽抢走一块地盘。渊文生双目发红,站起来大声说:“如果按现在的区域划分,辽东应该是我们高句丽的,如果你们大隋愿意,我们就签。”

史大千等人大怒,纷纷站了起来,杨崇示意所有人坐下说:“渊大人代表高句丽,有权提出这种意见,本王可以答应你为此进行谈判,辽东之地和汉江南部地区同时开始谈判,但是必须把大隋的战俘和战士尸骸送到营州。所夫孙,你说呢?”

所夫孙摇头说:“下官不知俘虏的事。”

这是打死不能承认的事,所夫孙无法后退,杨崇冷冷地说:“所夫孙,你没有和平的决心,只是来长安胡搅蛮缠的。天弃,把所有资料交给韦裔,明天开始在长安报等报纸刊登有关滞留高句丽战俘的所有资料;褚遂良,你负责要求高句丽对出使的证据做解释,等这件事弄清楚了,就开始谈判。”

所夫孙心一颤,晓得被算计了,什么和平协议不过是幌子,杨崇不过是要告诉百官和百姓,不是他杨崇好战,是高句丽不愿和谈。所夫孙看过长安报,甚至想回高句丽后办一份同样的报纸,清楚长安报渲染战俘的后果,在全民气愤的情况下,等待高句丽的就是一场全面的战争。

如果到谈判的时候,大隋夺回辽东,甚至打过辽水,今天自己和渊文生所有的话都将起到事与愿违的作用。到了中原,所夫孙已经知道,这次在辽东的胜利基础是多么薄弱,大隋连河北的大军都还没全部出动,高句丽却是倾国之力了,说穿了,杨崇真要派出二十万人去辽东,高句丽只有放弃辽水以北。

所夫孙一咬牙问:“王爷所说可是真的,只要放回六万俘虏,就可以开始谈判,包括辽东之地?”

“不错。”杨崇还是冷冷的态度,杜淹和姜夺互相点了点头,有戏;所夫孙叹了口气说:“王爷不必登报,我知道这件事,确实有六万俘虏在长白山做苦役,我这就写信回去说明情况,还望王爷遵守承诺。”

宴会大厅一阵唏嘘和惊叹,杨崇面不改色地说:“马上要进入冬天了,不是出兵的时机,所夫孙你尽管放心,高句丽做得越快,和平的希望越大。本王提醒你一句,本王不希望看到这六万人突然死了,少一千也不行。”

所夫孙躬身施礼说:“王爷放心,我一定如实告诉国内。”

百济使臣尉仇明、新罗使者朴司南慌忙出列跪倒叩谢,朴司南更是泪流满面,为了达成三国和平,大隋竟然愿意放弃辽东那块粮仓,这种恩德是前所未有的,就是圣天子杨广对高句丽恨之入骨,也没有对百济、新罗如此照顾。

杨善经看着杨崇安慰尉仇明两人,差点鼓起掌来,杨崇看上去失去了一块辽东之地,但是只要回头看看薛延陀的使者浑金折、回纥使者袁纥强、室韦使者贯南达功这些人眼光,就可以想象得到突厥以后在东北、塞北的艰难。杨善经咳嗽一声问:“越王,我能看看那些资料吗?”

“可以。”杨崇喊过褚遂良吩咐:“你把这方面的资料准备好,后天杨大人去礼部观看。”

褚遂良很利落地答应一声,杨善经要看的目的不就是替高句丽探底,看杨崇是使诈还是真有证据,反正现在所夫孙已经承认了,只要把那些关系情报的资料藏起来就行,何况天弃也不会把那些东西交给自己。

(本章完)

第690章 突利归附

宴会在各自筹谋的状态下结束了,杨崇和史大千、杜淹等人一起回到政事堂,赶来长安办事的张瑾得知真有六万战俘,不由得以手抚额说:“辽东之地不要就不要吧,能把这六万人救回来,比什么都强。”

杨汪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谁说辽东之地不要了?”

史大千还在气,要不是顾惜这六万人的生死,早就朝杨崇发火了,闻言一愣问:“不是要签协议吗?”

“签协议有什么关系,所有国与国之间的协议都是为了以后撕毁的。”宇文儒童满不在乎地说:“现在的辽东已经不是以前的辽东,归附高句丽的靺鞨部在徐世绩和黑水靺鞨的攻击下所剩无几,原来六部靺鞨二十万百姓,现在所剩不到八万,白山部的六万人还在辽东城一带,高句丽靠两万百姓就能开发辽东了?”

史大千恍然大悟,辽东北面是黑水靺鞨,西面是营州,东面是勿吉各部,只要大隋能给黑水靺鞨和勿吉物资,高句丽就没办法增加辽东的人口,只有从高句丽国内抽调白山部和扶余人到北面,再加上六万大隋战俘的释放,恐怕人口就成了高句丽国内最大的问题。并且靠生育,没有十六七年时间,一代人成长不起来;在这么长时间里,杨崇绝不会什么事都不做。

崔处直来得迟了一点,因为浑金折、袁纥强、贯南达功都要求接见,希望大隋出面主持与突厥的谈判;草原上物资匮乏,这几年薛延陀和回纥虽然在突厥面前保持了尊严,但是长期战争下也急需喘息和弥补,所以这次才会答应颉利出兵攻打突利,就是想从闪电河捞一点物资。

但是杨崇对突利的态度,让他们明白,颉利赢得了这场战争,但是灭不了突利,就意味着突厥的实力又下降了一个档次;杨崇能让突利和黑水靺鞨成立都督府,那么薛延陀和回纥同样存在这种机会。

室韦的要求有些独特,因为契丹的影响,室韦暂时没有脱离突厥的打算,但是室韦希望在经济上能和大隋往来,因为室韦是个多源的民族综合体,包含乌桓族的遗民、突厥人、肃慎人、貊族人,所以农耕、放牧、打猎、渔业都有,始终形成不了一个整体。贯南达功是五大部落之一南室韦的代表,不仅是因为离大隋最近,而且因为南室韦是唯一一个四样占全的部落,所以受突厥压榨最深。

杜伏威现在变得阴沉了很多,一直静静听着其他人交谈没有出声,脸上并没有因为枢密院执行这项计划没有预先通告尚书省而不悦;房玄龄担心地说:“可是有些事不能外泄,徐世绩因为丢了辽东就备受指责,现在决定把辽东让给高句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兴风作浪。有些事虽然不愿意,还是要多想。”

宇文儒童从袖中拿出一则奏章说:“因家父和我当年参加过第一次辽东之战,我对六万战俘的生死看得极重,所以一切图谋在我,越王只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同意。如果政事堂真需要交待,就拿我开刀吧。”

房玄龄顿时说不下去,杨汪沉思了一会说:“突利必定南归,越王可以考虑在洛阳接见他。”

杨汪的提议就是要杨崇离京,这样枢密院交给宇文儒童主持,日后背黑锅也顺理成章;至于宇文儒童的前景杨汪不担心,宇文儒童和杨崇关系密切,顶了这个雷,杨崇不会心里没数,只要六万战俘回来,宇文儒童在军界的声望肯定会上升一个高度。

杨崇晓得大家伙好意,自己确实不适合站在风口浪尖,那会影响东北后面的动作;杨崇想了想提议说:“那么儒童去江南吧,把元无竭换回来。我带着薛延陀、回纥、室韦、契丹的人一起去洛阳,正好与王挺、突利商议下一步计划。”

杨崇这次带着一个重新组建的越王府阵容出发的,随行的是左长史虞绰、右长史裴寂、右行军司马蒙摧、军咨祭酒郑颋、百骑营统领天弃、记室薛德音、咨议典签许敬宗、太学博士苏世长、中郎将尉迟立、参军张公谨、兵曹参军事侯君集、铠曹参军事李君羡、仓曹参军事高充、户曹参军事崔仁师。

这其中有三个人选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一个是行军司马蒙摧,另一个就是郝瑗病死,张公谨接替了参军位置;最让人吃惊的是侯君集,作为李世民的死士被杨崇招进了越王府,光是姜菲就反对了两次,但侯君集最后还是接到调令。主簿王珪、左司马唐弼、士曹都参军事杨延达、百骑营副统领张亮、中书舍人岑文本等人留在了长安的越王府,协助姜菲处理长安的事务。

侯君集这些天比较兴奋,能到越王府任职,说明自己的前途是一片光明,这可比李世民在北平的小朝廷好多了,杨崇身边的人放出去,最起码是一任郡守。所以接到突利是分外的客气。突利同样吃惊,他在李世民身边就见过侯君集,没想到李唐的死士,杨崇都敢用,同时也少了几分担心,杨崇不会认为自己失败了而不理。

突利从闪电河撤退的时候,只带出来六千多控弦之士和四千多百姓,好在结社率的信一到,突利就把三千多族人预先安排去了安州,最后到达方城的有一万多人。匆匆赶到东北的王挺按照杨崇的吩咐,把突利一部安排在饶乐城和弱水郡之间的努鲁尔虎山。

努鲁尔虎山中有一段长三十里的燕长城,越山岭时凿石垒砌,河流两侧建有渡口,附近还有三处用于驻兵屯粮的附属城地,依山傍水,从饶乐城运物资又快,正适合突利族人居住。涿郡已经批了公文,在此建城,命名为石龙城,作为顺啧都督府侨置地,突利留结社率配合王挺建城,自己与淮南公主带领三百骑南下洛阳,与杨崇见面。

(本章完)

第691章 不出兵

突利见到杨崇,行完礼就问:“你准备派多少军队进军闪电河?”

杨崇把突利夫妇让进酒席,微笑着说:“谁说我要出兵闪电河的?你和颉利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不出兵,等你失败了再动手,我脑子有那么不好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不插手突厥内部的事?”

突利原以为杨崇会趁这个机会,在东北和突厥做点文章,心里对打回闪电河是抱着指望的,哪怕是突厥打成一团糟也准备认了;听杨崇这么一说,突利不服气地说:“那你喊我来做什么?”

宫女已经开始上菜,大部分是鱼虾牛羊肉,一件件装在精美的白瓷盘里,色香俱全,杨崇不慌不忙地说:“我请你来,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的想法,如果你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洛阳、涿郡随你挑选,我可以带着你做生意,保证你一生衣食无忧。假如你还想驰骋疆场,就在石龙城卧薪尝胆,等着后面的机会。”

在另一个空间,突利在归附唐朝以后,是没有兴趣再去做什么的,挂着唐朝大将军的头衔,在东北与长安之间来回奔走,就想让自己和族人过安逸的日子。突利嘀咕着说:“你不出兵,我在卧薪尝胆也没用。”

杨崇笑起来说:“表面上是你失败了,但是颉利可汗的日子更难过,薛延陀他们出兵为了什么,为的是你手中的财富,你让三千族人南下的时候,带走了闪电河的大部分财富,颉利可汗现在拿什么打发各路人马?冲突只是迟早的,他们一旦打起来,你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候很多人会请你回去。”

闪电河的现状就是这样,杨崇说得有理,突利有了信心,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了计划?”

杨崇看出突利那颗驿动的心,板起脸说:“你还没做决定呢?”

突利咬咬牙说:“我回去,不管如何,我要让突厥人过上隋人的日子。”

杨崇笑着说:“那不就结了,东北那么大,有的是土地。我会在颉利困难的时候,和他商量,让他同意把镔城交给你,作为顺州的州治;然后在契丹原来活动的区域建啧州,收留其他族的流民,石龙城可以作为你的大后方。”

突利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说:“现在契丹北遁,只要你不去交易,镔城就是一座死城。颉利如果想恢复往日的繁荣,就不得不让我接替契丹的位置,可是颉利能让室韦去交易啊。”

杨崇悠悠地说:“王挺已经在弱水郡开设榨场,黑水靺鞨和南室韦考虑到路途的原因,都在那里交易。再说薛延陀他们的使者眼下都在洛阳,一切可以重长计议,只要我们有诚意,总能达成心愿。”

杨崇话里充满着自信,薛延陀一旦与突厥开战,没有第三者担保,室韦再莽撞也不会南下,被人劫去牛羊无所谓,要是被交战的双方乱入战火,那才是冤大头。虽然室韦现在还听从颉利可汗的安排,但是回纥近在咫尺,有些事室韦不得不考虑;再说南室韦,实际上已经同意归附大隋,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突利提醒说:“颉利正准备筹建九万联军。”

如此大隋只可能有三个敌人,大隋、西突厥、薛延陀,杨崇似乎没听明白突利话里的意思,或者是毫不担心,直接示意薛德音去喊人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的事。我还喊了薛延陀的使者,不妨一起见个面。”

突利狐疑地问:“莫非你认为颉利打不过薛延陀?”

杨崇淡定地说:“胜败与你我无关,到时候契丹的窟哥,准备率领本支人马归附,我现在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去,想暂时把他放在石龙城的东面,他们不过三四千人,你要多照应一点,将来王挺和你去打仗,也是一个助力。”

突利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别说三四千人,就是三四百人也不嫌少,只要打仗的时候能和自己一起出兵就行,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薛德音匆匆回来禀告:“启禀越王,突厥使者杨善经、执失思力来了,要求立即见你。”

“有请。”杨善经两人匆匆从长安赶来,一定有事;果然杨善经一进来就眉飞色舞地说:“突利可汗也在,那正好,我们有事情一起说。越王,颉利可汗同意执失部前往云中定居,不过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越王能重启镔城的榨场。”

突利脸色一黯,自己和颉利可汗比起来,眼光谋略气度确实差了一筹;杨崇等薛德音安排杨善经两人入座后才说:“英雄所见略同,我正想与颉利可汗商量此事,是否让突利接替原来大贺氏的位置,把镔城交给突利掌管,和原先一样,闪电河和安州各取三成的税收,其余的归突利使用。他俩毕竟是亲叔侄,退一步海阔天空。”

杨善经似乎并不意外杨崇的提议,从容一笑说:“颉利可汗也是顾及亲情的人,来信已经许可这种结构,只不过如此我们突厥损失太大,会有不安稳的意思。目前闪电河局势非常紧张,薛延陀等族为了军饷物资,正在与颉利可汗争执。”

杨崇颔首说:“我理解,这次薛延陀、回纥五部出兵,耗费一定不少,这样吧,室韦、契丹原来是突利的部下,就当我为突利收买人心,颉利可汗可以宣布免南室韦和契丹大贺氏一年的税收,这一年的钱我出了。”

杨崇足够大方的,突厥横征暴敛,收取的可不是小数,一下子全部接了过去;但是杨善经毫不为之所动,反而得寸进尺地说:“越王,室韦可是有五部。”

看杨善经是明白人,看穿了自己分解各族的用意,杨崇笑笑说:“这次只有南室韦和大室韦出兵,颉利和室韦的目的就是把大室韦撤到闪电河一带,免得被薛延陀吞并,还能补充突厥人口。不过善经兄开了口,这样我给你们一百会种地的高句丽俘虏和五百套耕具,帮助你们让大室韦变成农耕一族,也算能把闪电河的资源利用到家。”

(本章完)

第692章 钦焘避祸

杨崇如此洞若观火,杨善经吃惊之余,只能点头同意,搞僵了,闪电河就得不到急需的钱;等浑金折、袁纥强、贯南达功、窟哥四人进来,得知大隋和突厥商议已定,贯南达功、窟哥松了口气,浑金折、袁纥强只能感叹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执失思力很理智地拒绝了去云中任职的要求,族人是去打工,自己去里外不是人。

突厥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得知马铃薯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杨崇做了下一个经济发现的规划,双季稻推广,浙南、洞庭、鄱阳、福建、三巴、蜀地六处的发展。虽然杨崇不认为杜伏威会糊涂到跑回江南去举兵做乱,但是杜伏威要给寇九珙小鞋穿,那是一点都不费力。

杜伏威十三个养子,除了王雄诞、阚棱身居高位,其他的人都还在郡守之下,杜伏威只需稍微暗示,肯定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跑腿。杨高萍的下嫁更增加这种风险,那些旧臣未必是替杨高萍着想,但是肯定会打着杜伏威的旗号,干些对自己有理的勾当,假以时日,总有人会和杜伏威的手下勾结。

这些事杨崇管不了,水至清则无鱼,但是杨崇不能让这些人把事情弄大了,最后把杜伏威拖下水。双季稻的推广就是为了增加杨崇一方在两湖闽浙等地的民间影响,帮助王雄诞和张镇周等人度过难关;经过辽东之争,杨崇意识到,想要最少兵力解决高句丽的问题未必能行,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从南方征调军队。

作为漕运的负责人于钦焘很清楚这些,所以召集手下在制定两湖漕运的路线,没想到会议中途,得知有人找自己,出来一看,竟然是弟弟于钦章请了假跑来找自己,于钦焘一头雾水地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于钦章有些惊慌地说:“六哥,大哥快要出事了。”

于钦焘眉头一蹙问:“到底出什么事,值得你从西域跑回来?”

于钦章喝下一杯水说:“大哥不高兴现在于家的势弱,想谋求一个好一点的位置,看重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就走了尚书省的门路,不想被杜淹打了坝,说军中将领需要解决的人太多。”

于钦焘立即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原来自己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因为做生意跟着杨崇,没想到发财以后意外地进入仕途,现在掌管漕运,将来做个侍郎、转运使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大哥于钦明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可是就算杜淹打坝,最后决定这件事的还是杨崇,于钦明也不应该出事啊!于钦焘心中一动,注视着于钦章说:“你在西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也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于钦章垂头丧气地说:“我是调回长安当监门将军的,回来先找了姜夺,姜夺同意大哥做侍郎,才去找了崔开远,只不过姜夺不同意找崔瑶通融。”

这是真正的大事,难怪杜淹会毫不犹豫地打坝。姜菲现在不能理事,杨崇这次走后,越王府负责的人是崔瑶,不管崔瑶对此事的态度如何,哪怕就是一个不问事的图章,姜夺等人也应该装模作样,走一走程序。杜淹的态度就是在表明,一切必须按照杨崇的安排来,否则就是姜夺的面子也不行。

于钦焘想了想问:“姜夺找过姜菲没有?”

于钦章点点头说:“姜菲没见姜夺。不过现在御史台也出了问题,有人把且末的玉山资料给了魏征,魏征已经开始弹劾韦元两家,元威、韦云起称病在家。于是崔处直大人要我暂时不要去报道,请假来找你,传一句话给你,海运也是漕运。”

于钦焘愣了愣,瞬间明白了崔处直这个老大哥的意思,有韦圆照在,玉山的秘密怎么会泄露,除非出手的人在西域的力量不弱于韦圆照。既然调查韦元两家,迟早有可能牵扯到自己,当年杨崇为了拉拢关中门阀和士族,将且末玉山给了韦元两家,把青海坊给了自己,弘农杨氏和杨崇本人则寻求其他方面垄断。海运就是漕运,是提醒自己可以用这个理由去江南。

要说大隋哪里是杨崇的根基,一个就是河西青海,另一个就是江南。河西是杨崇的工业所在,青海三郡是羌族的安置地,对杨崇的信服那是杠杠的;江南由于对山越的安置,让杨崇有了近似于神的威望,从三国孙权开始,列朝列代都想处理好山越问题,只有杨崇找对了方法,现在就是山越大佬汪华、严安的话都不如杨崇有效。

于钦焘只要去了江南,纵使长安有什么风吹草动,元无竭和寇九珙肯定会想办法周旋,这两个人和杜淹一样,除了杨崇,谁的账都不买。漕运司所在离金陵不远,于钦焘兄弟渡江找元无竭二人商议后,便在金陵上了一份奏章,说于钦焘去浙南、福建考察,和张镇周商议走海路的漕运路线。

长安洛阳现在是沸沸扬扬,原本是弹劾宇文儒童,可是御史台咬上韦元两家后,还是弹劾宇文儒童那帮御史,又要求宇文儒童留用,查明此案;宇文儒童拿到吏部的调令就直接出京,一点也没停留,不过没去江南,而是在洛阳停留。韦、元、宇文都是杨崇的盟友,先后出事,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可是杨崇当什么都没发生,依然在洛阳悠哉悠哉。

花园里阳光明媚,看杨崇抱着女儿在玩,看着杨景在荡秋千,周围几名婢女陪同着,元袭人忍不住问:“你真的不回长安?”

“回去干什么。”杨崇看着杨景从秋千上蹦下来,开着玩笑说:“长安有老四在,不会亏本的,她做生意的手段比你强,昨天送来报表,漂亮得很,你们今年可挣了大钱,到时候要补贴我一点。”

看杨崇故意文不对题,元袭人有些恼怒地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朝堂上吵闹的都是你的人,你不着急吗?”

(本章完)

第693章 涸泽而渔

杨崇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不是好事吗,要是这些人都穿一条裤子,睡不着的人就是我。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反正不会出大乱子,让他们一个个出下气也不错,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这是陆贾的话。刘邦得天下后,陆贾经常在刘邦面前称引《诗经》、《尚书》等儒家典籍,刘邦讨厌骂道:“我马上打得天下,要诗书何用!”陆贾反驳说:“马上得到天下,岂能在马上治理!”陆贾遂著文十二篇,每奏一篇,刘邦都极力称赞,称其书为“新语”。

不管这次姜夺等人做的对与不对,但是最起码,有矛盾的时候能摆在桌面上,杜淹、魏征能坚持自己的底线,这己经足够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房玄龄那样温润如玉的。元袭人比杨崇更熟悉这些典故,难得看杨崇一本正经的样子,元袭人正准备再取笑两句,天弃走了进来汇报:“孟让到了。”

杨崇一声有请,没过多久,孟让精神抖擞地跟在天弃后面走进来,孟让的鬓角已经斑白,但是身体依旧停的像一杆枪;杨崇让人上茶后说:“孟兄,恐怕要给你挪个位置,王薄在辽东一时回不来,山东需要一个人去坐镇,发展工业。”

孟让大喜,作为山东人,孟让从齐郡造反时,就希望山东的百姓过上富庶的日子,杨崇平定天下后,先后看到了相州、江都、余杭的改变,早就在盼望山东有所发展;自己回去,就是光宗耀祖。孟让急忙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听从安排,这次回山东,也算衣锦还乡。”

孟让的心态摆的很正,杨崇称呼自己“孟兄”是客套,要是自己当真,就真是傻瓜。杨崇安然地说:“我和张瑾、宇文儒童商议过了,你担任青州刺史,负责政府在北海等郡的规划,韦挺已经在在文登县建立登州,一座集海港、商业于一体的城市,与华亭相仿,造船、盐业、屯田,当地的百姓除了农耕,就以牛黄、芦席、麻布为主,你们要相互配合好,把登州变成水师的大本营。”

孟让熟悉文登地区,晓得杨崇所说没错,讨论了一些细节便告辞了;元袭人明白了,孟让的调动腾出了一个兵部侍郎的位置,可以安排于钦明,保住姜夺的面子,杨崇再训斥姜夺,谁也没话说。至于玉山的事情,最多就是御史台嘀咕几声,真要得罪韦家、元家,那帮御史还真没这个胆。

元袭人忽然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魏征的弹劾会不会是杨崇故意指使的,就为了给几家敲敲警钟,要是这样,杨崇和魏征就足够坏的。不曾想,杨崇对付魏征的手段就是以柔克刚,上书建议政事堂封魏征为无终县公,让人感觉魏征就是为了扬名封爵;杨汪很配合,一次性就通过了杨崇的建议,魏征只好上书请韦云起回来,自己去巡查河南,与杨崇作伴。

魏征到了洛阳拜见杨崇说:“王爷把下官害惨了。”

杨崇笑笑说:“要想留名青史,就要盯着我,改天我弄只鹦鹉玩玩,你来的时候,我怕你劝谏,把鹦鹉闷死在袖子里,薛德音,你可一定要记录在书。”

这是李世民在另一个时空遇到的实事,杨崇此刻说出来里象一个冷笑话,不要说宇文儒童摇头,就是魏征本人,都是哭笑不得。杨崇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意外的人,连提醒魏征的方式都是如此别具一格,魏征低声说:“多谢王爷教诲,只不知王爷对吏治是如何打算的?”

吏治,杨崇的眼皮跳了一下,后世的一位政治家曾说过:“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

长安的情况不正是如此,突厥、高句丽还未灭,岭南还在割据的状态,一个个就开始放眼未来,在朝中打造自己的团队。难怪后来的宋朝很为了防范文臣、武将、女后、外戚、宗室、宦官等六种人的专权独裁,制订出一整套集中政权、兵权、财权、司法权等各种制度,高薪养廉、对贪官严惩不贷、遍布监察。

杨崇面对魏征期盼的目光,斟酌着说:“我不擅长这些,但是我认为地方划分可以有所区别,郡、州、军、监各司其职,一般的地区为郡,较为特殊的地区为州,军是军事重镇或要冲;监设在一些主要的工矿牧盐等重要物资产区。至于官吏,应该狱讼无冤,兴办农桑水利,赈恤困穷不致流移;反倒是税收,在于合理,不在于涸泽而渔。”

魏征大喜说:“越王所见极是,分门别类,制定规章制度,管理起来才能细致妥善。”

宇文儒童摇头说:“未必,按法规行事,对专业人士的需求大,很容易造成地方基层政权残破不全,一旦地方官迁就,就会造成胥吏恶化,和当地士族勾结的困境,使地方行政低能。如此一来,合并县数,保证各县政府健全,实为要做的第一件事;法规健全,变成了第二件事,十年之内都未必能把懂法的人数凑齐。”

魏征闻言,沉吟良久,宇文儒童说的是实实在在的道理,既然有了法规,事情如果办不成,自然有常用的法规去惩罚,很多事上官也没有办法;另外法规一多,曲解法理的事就会时有发生,这是另外一个层次的苦恼。

杨崇笑着说:“世上没有万全的事,只要比现在好,让大多数百姓过得好就行了,等我们死后,不会有人说我们尸位素餐,碌碌无为就行了。只要自己做了,结果又有什么关系,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世间原本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努力的目的,让一个人的选择自以为更正确。”

(本章完)

第694章 高句丽也是如此

生活中一直都是在做选择,每个抉择都要面对一种结果,大隋、瓦岗、河西,魏征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其中有困惑、不知所措,有后悔,有承担。魏征若有所悟,遗憾地说:“难怪没有千秋大业,不过也好,如果前面人把事情都做完了,后面的人又怎么办。越王,那我们现在对外的目标就是突厥和高句丽,对内的就是一日三餐。”

杨崇摇着头说:“要对付的只是高句丽,突厥我会留着,杀戮太多,会让东北各族抱团取暖,最关键的就是人口,天下太平,中原的百姓就不愿背景离乡,我们必须把突厥等族的百姓看成自己的百姓,塞北和东北才有可能有未来。只要我们有耐心,时间在我们这边,魏大人,既然来了洛阳,就陪陪我,把对高句丽的这盘棋下完。”

魏征再一次苦笑,自己的长处不在于运筹帷幄,要是换做房玄龄差不多,杨崇说的意思,其实就是要自己留在洛阳;只要自己不在,长安的风波就会慢慢平息下来,韦云起是个聪明人,杀伐果断,不会在小事上死磕,不过也好,就当在杨崇身边协助军机,接触一下对付高句丽具体运作的内容。

高句丽国内已经吵的不可开交,隋人狡猾,高句丽的权贵不敢相信,杨崇会为了六万俘虏把辽东交出来。这些俘虏都是为王室和权贵无偿工作的,交出去,影响的是他们的利益,心理难免有些怨恨;乙支文德反而很敬佩老友所夫孙的魄力,这件事办得堂堂正正,不管最后什么结果,现在让高句丽站在一个理字上面。

盖苏文听朝堂上争辩了快两个时辰,感觉耳朵都快起茧,低声对乙支文德说:“这些人难道不清楚,杨崇要的就是一个打大仗的理由,就希望我们不答应,那样就可以压制国内反战的呼声。”

中原人对攻打高句丽有担心,这也是杨崇一直不敢全力出兵的原因。但是如果高句丽扣着隋军俘虏,杨崇就能获得军方的支持,在民族情绪愤怒的时候,轻易地获得大规模征调军队的许可。盖苏文和杨崇的军队打过几仗,晓得高句丽的军队差了一个档次,杨崇只需要十五万大军,恐怕就能横扫辽东了。

理是这个理,但是大多数人都愿意忽视,乙支文德苦笑着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话你留着回去和你老子说,渊氏是仅次于王室的得利者,你没听礼部在说,你们家用了一万三千俘虏吗?”

两个军事天才在逗嘴,被高句丽婴阳王高元看得清清楚楚,直接招呼乙支文德说:“大将军,说说你的看法,到底杨崇什么意思?”

乙支文德大步走到大殿中间说:“大王,其实杨崇不在乎辽东,他在源水头设立的是东北经略使,如果整个东北都是他的,突厥、室韦、契丹等族一起唯大隋马首是瞻,难道我们占据辽东,就能和大隋扳手腕?杨崇看得很远,辽东不过是一个台阶罢了。我相信,只要把人放了,辽东杨崇肯定不要,并且杨崇军队作战放弃式与原来完全不同,这些人就是放回去也当不了兵。”

这是乙支文德给自家人圆面子,这些俘虏在苦寒之地劳碌多年,身体早就垮了,只是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高元咬咬牙问:“能不能让大隋再给一点补偿?”

乙支文德笑了起来:“大王,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婴阳王高元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玻璃和香皂的配方。”

站在一侧的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渊太祚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婴阳王高元对外想着捞好处、不顾大局,对内则时时刻刻想着削弱渊氏这些世家的实力,把分配出来的军政大权拿回去。高句丽虽然以向隋遣使乞降和送还叛臣斛斯政,获取了隋炀帝的谅解,但婴阳王高元仍不肯遵从隋炀帝入朝召见,就是为了一己生死置国家于不顾。

这也是导致杨崇在两三年内统一中原后,就开始对辽东下手,好不容易眼下有了这个机会,国力困弊的高句丽能有机会解决外忧,腾出精力稳定国内矛盾,恢复经济生产,高元还在异想天开。谁不知道玻璃和香皂的配方是杨崇的立身之本,就是杨崇身边的亲戚好友,都是不得擅入的禁地,高建武有这个想法,那就是在告诉杨崇我不同意,还是挑衅式的表态,战争就变成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乙支文德断然说:“大王,你要是抱这个想法,不如我们直接备战。我们只要开口,杨崇一定不会回绝,会拖延到开春出兵,打完仗再说。其实我们要那里,除了是粮仓,也是为辽东千里长城的建设争取时间,按照末将的看法,可以先答应下来;最起码能保证明年的粮食收成。”

辽东千里长城,就是在高句丽几次正面战场惨败后,婴阳王高元担心大隋统一之后,再次来攻打高句丽,而让乙支文德负责督建的;长城东北自扶余城起,西南至海,不仅仅是原有的山城连接,而且是加强纵深的复合式防线。这样的长城不是一日可以建起,而是需要时间,多年的时间。

再说现在高句丽缺粮,杨崇用了一年的收成换取了对东北的优势,高句丽是得到实惠的,如果达不成协议,大隋从三面派出骑兵来毁庄稼,那辽水北面的地盘在不在手上,又有什么差别。一提到粮食,人群中都发出不同的感叹声,不少官员都跟着表态,日子苦一点没问题,可是没有吃的,军队怎么办?

高元这几年能明显感受到群臣对自己的淡漠,要不是三次击退隋军,自己在百姓中有着崇高的威望,这些人恐怕已经把自己赶下台去。杨崇的事迹高元听了很多,最感同身受的就是士族门阀对自己的钳制,王与马共天下,中原如此,高句丽也是如此;高元在心中喟叹一声,表面上还是笑容满面,颔首说:“那就按大将军说的办。”

(本章完)

第695章 高建武

殿上群臣立即发出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似乎是高元赐给了高句丽和平;退朝后,渊太祚特地请乙支文德到家里吃个便饭。盖苏文是自己的爱将,在朝中还需要渊太祚这位大佬的支持,乙支文德给了这个面子,可是没想到的是,在渊家遇到了高元的弟弟高建武,高氏家族负责生意的人。

乙支文德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却被高建武透露出来的消息吓了一跳,高元已经重病缠身,现在每天就是靠着人参支撑,看上去红光满面,其实已经病入膏肓,最多是一两个月的命。只不过为了稳定民心,除了王族的少数几个人,消息封锁得很严密,但是高元的几个儿子,正在通过不同的途径赶回平壤城。

高建武说完,是唏嘘不已,眼中闪着泪花,渊家父子都默不作声,把眼光投向乙支文德;乙支文德是高句丽最支持高元的将领,有着不可动摇的威望,一言兴国,一言兴邦。乙支文德目光如剑,逼视着高建武问:“大人,那六万人到底什么情况?”

高建武看看渊太祚说:“六万战俘死了不少,但是我们手中还有三万多当时运送粮食的民夫工匠,凑个六万人没问题。虽然少了些劳动力,但是要是杨崇可以和我们做贸易,那一切都能补回来。只是不知道长安那边真实的态度如何?”

“所夫孙说,礼部同意保持贸易的往来。”乙支文德放低声音说:“杨崇认为高句丽就是中原的一部分,会让部分家族与中原恢复渊源。”

乙支文德说得含糊,但是高建武三人听得真真切切,所谓恢复渊源,就是承认高句丽的某些家族是中原那些世家的旁支,就意味着那些家族能得到中原的帮助。好毒的手段,难怪乙支文德敢断言杨崇会兑现承诺,因为大隋只有搭起舞台,杨崇才能唱一出大戏,看着高句丽乱成一团。

就象高氏,除了王室,也分成几支,如果杨崇派人承认高性文、高足酉那样的家族为渤海高氏的旁支,那高元的脸面就彻底被打落在地上。渊太祚阴沉地笑道:“高大人,老夫所说没错吧,只有议和,才能真正为高句丽带来和平和时间;现在就看你意下如何了?”

乙支文德一惊,立即明白渊氏要做什么事了,高元死后,渊氏已经不准备再辅佐高元的儿子,而是想另立高建武为王;盖苏文满脸紧张地注视着乙支文德,一代战神要是冲冠而怒,盖苏文真的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但是乙支文德没有动,而是毫无表情地端起了茶杯,就象一个欣赏演出的观众,心平气和。

高建武只是迟疑了一分钟,就小心地说:“多谢三位大人的厚爱,为了高句丽,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也愿意承担所有的风险。”

渊太祚闻言呵呵笑道:“高大人言重了,我们是看到王室人数虽多,但是真正有真知灼见的,只有大人一个。日后大人登上王位,我等必定死力效劳,杨崇最大的弱点就是把人命看得太重,我相信在五年时间里,长城建好之前,杨崇不会出兵;大将军,我感觉有必要调整对新罗、百济的战略,拉一个打一个为好。”

乙支文德淡然点头说:“百济和我们都是扶余一支,可以和谈。”

这是乙支文德挑选百济的一个随口理由,真实的原因是新罗是辰韩联盟的后人,与高句丽在语言上就有差别,与北魏通使后,又发展成为一个以佛教为国教的国家,被乙支文德所不喜。高建武、渊太祚都频频点头,不仅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不败的名将,更因为他们也有这种感受。

不管如何,百济和高句丽交流不成问题,从战略角度来说,百济正对着大隋的海面,要是百济投靠大隋,数十万隋军从百济登陆,顺着南方北上,辽东的长城就是摆设;另外百济的造船业发达,能在短时间内,帮助高句丽重建被大隋几乎打残了的水师。乙支文德、渊太祚相视而笑,长安那个人是厉害,但是对高句丽来说同样是机会。

河东敬播站在洛阳留守司外,心中是说不出的愤懑和失望,杨崇一个寒门出身的人,到最后还是喜欢用五姓七望的人和亲戚家人,户曹参军事崔仁师无论是在学问上还是科举中,都比自己差,最后还是因为崔瑶的关系,成为杨崇的心腹,先是云中都护府长史,现在在越王府参与军机大事,而自己调到洛阳的礼部担任一个不痛不痒的校书郎。

所夫孙肃然地站在敬播身边,脑海里还在翻转国内送来的消息,婴阳王高元突然死去,荣留王高建武出人意料地接替了王位,还在高元丧期,就派人送来降书,同意大隋的所有条件,六万隋军俘虏将在一个月内送过辽水,让他们自行回国。传来的口谕是要结好百济,维持与新罗的关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看越王杨崇会不会兑现承诺。

裴寂微笑着迎了出来,一团和气地对所夫孙说:“有劳使臣久候了,政事堂的公函昨天就到了,越王已经同意以侯城西面一百五十里为界,当时快马就送回长安了。不过使臣来的正好,越王想知道一些高句丽的物产,以便为以后的商贸做参考;可惜魏征正缠着越王,所以越王委托下官前来接待,请。”

所夫孙含笑施礼,跟在裴寂身后往里走,同时心生警觉;作为李唐原来的丞相,裴寂绝对是老奸巨猾的一个人,按照所夫孙从各个渠道的了解,杨崇只有准备耍手段的时候,才会把裴寂派出来应付。在办事房里,司农少卿郭子高、越王府仓曹参军事高充两人也被派来协助;随着话题越谈越深,所夫孙明白了,杨崇要的是用胡椒、织毯、白酒、玻璃、香皂等物品换高句丽的粮食、战马、牛羊、糅漆、金银器皿。

(本章完)

第696章 小酌

得知营州已经让突厥和高句丽商人传话,所夫孙立即晓得自己输在哪里,自己的智慧兴许不在杨崇之下,但是自己是读书人,缺乏商人那种对人心的挤压;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其实与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参与贸易的都是巨商权贵,这些人看重的是金钱的利润和自己的享受,一旦奢侈起来,肯定会大力促进这样的贸易。

杨崇用的是阳谋,所有生意人都在练习的手段,让顾客明知道他卖的东西参杂了其他东西,但还是会去买;尤其榨场贸易随势而动,随势而发,无迹可寻,比起阴谋来难对付多了。所夫孙离开留守府后,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看法写成信件和奏章,让渊文生立即找人送回国内,哪怕是榨场已开,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渊文生没有随所夫孙去协商,只要是在洛阳的市区内逛了逛,在大街小巷查看风情和市场上的情况,发现现在中原的奢侈品价格在一路下滑;听了所夫孙的担忧,渊文生说:“要不然我在长安开一个商行,有些物资不需要通过榨场,我直接从国内运过来作为交易,可以换更多的东西回去。”

渊文生说得没错,但绝没有存着好心,只不过不愿肥水流向外人田罢了,这样一来,只是把生意掌握在渊家手上,让汉人少挣一点钱,对于高句丽没有差别。所夫孙晓得,这些事不是渊文生能做主的,关键是还在国内的渊家负责人渊太祚;想了一夜,所夫孙给乙支文德又写了一封信,讨论高句丽边防军队查走私的问题。

六万战俘的顺利归来,轰动了中原的各座城市,随着六万人的返乡,黄河南北都掀起一阵辽东热,很多读书人都上书朝廷,希望朝廷能重新夺回辽东之地,拿回死去隋军将士的尸骸。军队里更是弥漫着一股杀气,弄得兵部尚书鱼俱罗只能以巡查为名,跑到洛阳与杨崇、魏征作伴。

鱼俱罗还想弄清楚王挺在东北到底准备怎么玩,四面八方都是盟友,总不能无缘无故挑起战火吧。杨崇在小院里的梅花阁摆了一桌,窗外梅花绽放,室内梅香缕缕,杨崇、张瑾、王绩、魏征、鱼俱罗、虞绰六人坐在一张圆桌四周,品尝着美味佳肴,说些往日在上县的旧事。

菜过五味,讨论的话题还是转到王挺的计划上来,霫部在潢水北面的地盘落到了突利的手上,现在已经开始放牧,王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室韦,按照杨崇的要求想办法建一个室韦都督府。贯南达功回到东北后,向坐镇闪电河的步利设汇报后,已经在俱伦泊那里规划建城的地址。

鱼俱罗含笑问杨崇:“越王,你真的有这么大的信心吗?”

“那当然。”杨崇淡淡地说:“可惜契丹不行了,只能以三大都督府为主力,将来让王挺带着八到十万的联军进攻扶余城,徐世绩指挥十万大军进攻辽东城,张伯坚、陈棱分别攻打卑沙城和平壤城,拖垮高句丽。”

虞绰很好奇:“哪来的理由?”

王绩替杨崇回答说:“不需要我们费心,新罗会替我们解决这个难题。高句丽北面一旦安宁,不可能不打算解决南方的问题。新罗是真德女王金胜曼执政,女人执政,肯定会耍一点小心眼,制造点事端,哪怕明知道会被我们利用,新罗为了地盘,为了自身的安慰,还是会乐此不疲。”

张瑾击节赞叹,王绩在洛阳的政绩并不明显,但是在政治军事上的眼光依旧毒辣,可惜现在中原天下太平,边关上名将辈出,王绩难以派上大用。杨崇自饮了一杯葡萄酒问:“王大人,想不想回家乡做官,去太原担任留守,韩世谔去太原做你的副手?”

一桌人都停住了,李靖现在是太原留守,王绩前去,李靖要么就是率军出征,要么就是回到长安;王绩笑笑问:“越王,说说你的真实打算?”

杨崇很干脆地说:“我没有什么长远的考虑,只是李靖负责对突厥的战事,要熟悉河西到代州的军队,不能老是呆在太原被琐事缠身,我准备让李靖以枢密副使、西北行军元帅的身份巡视边关。至于洛阳郡守,要不然就让郭子高担任吧,他做事比较稳重,洛阳以后也不会有战火之类的打扰。”

杨崇的目的简单明了,王绩很痛快地答应了:“我去。”

鱼俱罗、张瑾都赞赏地点点头,杨崇虽然不擅长战事,但是对大局的把握还是可以的,再次与突厥的战斗,必将是石破天惊,可以载入史册的,没有一个统筹,那是无法想象的。虽然现在是短暂的和平时期,但是突厥人反复无常,谁知道颉利可汗哪天一觉醒来,就会和前几次一样,又弄出一个大动静。

杨崇胸有成竹地说:“李靖估计,春暖花开,就是突厥和薛延陀再次厮杀的时候。这一次很可能分出胜负,我的看法是,如果突厥获胜,我们就维持现状不动,要是突厥失利,我们就需要占据大利城,把大隋的防线向被推进。不能前门去虎,后门来狼,让薛延陀占领了那一片区域,变成第二个突厥。”

魏征一愣说:“难怪你那么大方地把辽东交给高句丽,可是张伯坚已经南下,如果高句丽突然变脸,进攻营州呢?”

鱼俱罗坚定地说:“那就在营州决战,徐世绩、刘黑闼、王挺加在一起,不少于十五万大军,纵然高句丽全国动员,也是可以打一仗的。不过从荣留王高建武的态度看,短时间内还是可以指望和平的,应该不会出现这些说不清楚的事情。”

杨崇赞同说:“对于高句丽主要是看贸易,这是一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国家,经历了几次跌宕起伏,用一句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有底蕴,资源也不匮乏。我们周围这些国家和部落,高句丽是最像大隋的,所以他比突厥难对付;所以与高句丽的经济战,不同于突厥,不能指望简单的交易就能怎样。”

(本章完)

第697章 闪电河1

杨崇是在提醒大家,高句丽的经济是可以自给的,即使没有大隋,闭关自守,也不会出现突厥那样难以维持的局面;这样的对手,必须给与足够的重视。王绩眉毛一动问:“王爷,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杨崇斟酌着说:“定价权。纺织品、陶瓷、农具、百货、白酒之类的商品,因为高句丽自身也生产,买卖只是维持双方生意的基础,不会把高句丽的财富引向中原。我们必须向高句丽提供他们没有的东西,然后逐渐抬高这些物资在总体贸易中的比重,才能获得定价权;购买高句丽的金银器皿,就是为了抬高高句丽国内的金银价格。”

杨崇从后世知道,贸易战要么双赢,要么两败俱伤,如果一方想大获全胜,那只有倾销,彻底打垮对方自己的生产能力;在封建社会,由于官府的管制,想要这样很难,因为在一方处于完全劣势的时候,这一方背后的官府很可能强行取消贸易,甚至抢夺对方的财物。尤其象高句丽这样蛮横狡诈的朝廷,一切急不得。

魏征在这方面反而是屋内除了杨崇最在行的人,毕竟在太原有实际的经验,在关中对盐铁司花了两年功夫,闻言问道:“国内的金银铜是否能够满足需求,现在日子过好了,很多商人大户都在家里开始铸造金山银山,存储铜钱,这个也影响国内的市场。”

铜肯定不会缺的,两湖那边的铜矿还没开始开采,日后岭南和东北也会有铜矿,杨崇微笑着说:“宣城郡南陵县那里产铜,寇九珙已经买了矿山,很快官府就可以生产铜了,在金陵郡设立钱监铸钱;金银再不够,大不了生产出铜钱来凑。再说,大隋现在的百姓还没富到这个地步,纯粹的金银交易只限于银行钱庄金银铺,百分之九十的交易还是以铜钱为主。”

张瑾怅然若失,王绩的猜测没错,杨崇派宇文儒童和寇九珙把持江南,正因为那里物资富饶,原来看不上眼的地区,随着人口增长、资源开发,隐隐然有超过江淮一带的趋势。魏征大喜,江左士族说起来威风八面,但是与关中、山东的士族相比,那要好说话的多;杨崇自己的封地在华亭,又有几十万山越的归附,江南的基础其实比山东好。

鱼俱罗清楚,江南的一切就是为了另外筹钱,就象水军筹建的过程一样,杨崇不仅提供了技术,也将先期造的六艘船全部免费送给了水军,船厂杜伏威、李孝恭的分红是杨崇从盐田的收入里另外补偿的。江南的一切财富其实就是这样,只是为了和杨广当年一样,不被关中士族牵制住手脚。

杨崇说得再好,对高句丽战事的准备实际上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从僚人与羌人中抽调善于翻山越岭的战士,诸葛全在巴蜀建立了一万五千无当飞军,陈智略从李唐将卒中补充岭南籍士兵建起了五千人的岭南营;虎步等步军三营目前也在按八千人一营扩军,这五万步军就是以后攻打辽东山堡防线的主力。

所以对于高句丽的战事,鱼俱罗和杨崇一样心中有底,这五万步军到达营州的时候,就是双方大战之日,除非高句丽在此之前答应大隋的一切条件。杨崇有耐心,是因为杨崇认定,高句丽在会无形的压力下走错棋,贸易战就是这种压力的手段和体现。

王绩、韩世谔的任命让长城内外一下子不知所措,不明白大隋是准备后退一步,还是紧紧向前,所以杨崇与鱼俱罗、魏征的联袂北上,让塞北和东北的局势立即紧张起来。突利是喜出望外,杨崇如果在和高句丽谈判成功的情况下与突厥开战,取胜的机会很大,可以说占据闪电河是绝没有问题。

步利设和赵德言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一次次派出信使前往大利城请示,要求派大军前来闪电河压阵;赵德言判断,大隋是虚张声势,利用太原和涿郡的人事变动,让突厥担心南面的威胁,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吸引突厥的主力,让北面的薛延陀和回纥可以放心大胆地调动兵力,伺机而动。

按照这个构思,薛延陀的目标只会是闪电河,大利城丧失了丰州等地后,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随着各部落云集,征兵反而成为一件最简单的事。颉利可汗除了补充齐五万金狼军,还在大利城建立了九万联军,加上颉利族人的军队,重新恢复到了二十万人;闪电河,由于突利没死,率部南逃,现在步利设手中只有不到三万人的突厥军队和室韦、霫部等部落派来的两万联军。

而薛延陀现在是乙失钵之孙夷男做主,其部落七万余户二十万人,控弦之士超过八万之众,加上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等部落的协助,总兵力可达十五万人。没有援军,步利设唯一的机会就是据城而守,可是闪电河的两座城池并不高大,当时修建的时候只是考虑居住,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打上突厥的地盘。

但是大利城拒绝了步利设的求援,认为薛延陀南下没那么快,室韦、霫部如果全力出兵,再增加八九万人没问题;最关键的是,颉利可汗认为薛延陀没那么快南下,几次大战薛延陀和突厥都损失了大量的战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突厥从各部落还是搜刮了战马补充,但是薛延陀的八万大军中,骑兵不超过两万人。

时间就在这反复纠结中浪费了,夷男让回纥等部攻打室韦、霫国,自己率领六万大军和一万七千匹战马南下,目标就是闪电河。步利设闻讯大喜,薛延陀准备用步军来对付骑兵,那就是找死,大隋的武器装备那么好,经过长期训练,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超过三万人;因此不顾赵德言的请求,步利设率领三万骑兵主动北上到兴安岭一线,力图一战击败薛延陀人。

(本章完)

第698章 闪电河2

可是当两军遭遇时,步利设才发现,薛延陀发明了一种步战的新战术,以五人为一战斗小组,其中四人在前步战,一人在后照看战马,互相协作,取胜后,则授马于步战者追击。薛延陀万矢俱发,突厥军战马多被射死,恍如当年对付河西军,成千上万的战士死在冲锋的那几百步距离上,突厥军大败,一战损失两万精骑,被薛延陀俘获士兵四千人,战马五千匹。

步利设回到闪电河的时候,已经是心力憔悴,损失的军队不说,就是跟着步利设逃回来的一万人也大多带伤,没有什么斗志。室韦等族的联军一听说家乡在遭到攻击,都思乡心切,不愿在闪电河逗留,找到各种理由离开;步利设也要求退往大利城的情况下,最后满足了室韦他们的要求,派联军各自回去救援。

这也是赵德言没有办法的决定,草原上只有依附,没有忠心可讲,留这些人在闪电河,还要担心有人到时候看突厥不妙反水,不如大家干脆一点。面对步利设带着族人退走,剩下不足万人的守军,赵德言只能让突厥一族能拿武器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武装起来,储备粮食和箭矢、石块、擂木。

闪电河处于混乱之中,根本瞒不住在镔城翘首以久的突利,突利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安排信使向安州、涿郡汇报后,立即派人去闪电河散布消息,自己愿意收纳突厥人。大批的突厥人逃往镔城,但是隋军前来的速度超过了突利的预计,尤其是看到带队的将领竟然是徐世绩。

作为涿郡留守,徐世绩应该是坐镇涿郡,掌控河北;但是按照信使的送信速度,现在恐怕连涿郡都还没到,徐世绩就出现在镔城,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杨崇坐镇涿郡,徐世绩可以带军出征,并且是早就出了长城,到达安州一带。

突利没猜错,由于杨崇认为突厥必败,徐世绩其实已经率领三万大军到了安州,闻讯立即率领四万五千人出发;这是一个击败薛延陀,确定大隋是东北霸主地位的好机会,徐世绩等待已久。听杨崇和天弃说了薛延陀步军的作战方式,鱼俱罗等人就觉得与河西军的战术象,那么薛延陀的弓弩是从哪里来的,到了解开谜团的时机。

徐世绩统帅的主力与突利会合后,一路急行军,赶到闪电河,夷男已经攻占闪电河的左城,赵德言率领突厥军民死守右城,正在苦战之中。徐世绩派人传信夷男,大隋希望漠北和东北和平,薛延陀与突厥应该以大漠为界,大隋不希望看见有人越界侵犯,希望薛延陀择善而行,从闪电河撤军。

夷男接到信后率先锋部队三万先行,前来虎鹿川相迎,薛延陀军队挟着大胜之威,是谩骂不停;徐世绩领兵远远看见,一声令下,命刘黑闼统领大军,自己以突利和张金树为前锋,两万骑兵直扑薛延陀军队,滚滚蹄声如雷,草原上顿时尘埃涨天。夷男不敢北逃,一面派人督促后面的大军,一面布开阵势迎战。

薛延陀为了便于战术施展,使出步兵取胜战术的撒手锏,在虎鹿川布阵长十多里;徐世绩先令突利的突厥骑兵冲阵,夷男的战术果然厉害,突利只是一次冲锋就兵败了。徐世绩又令隋军骑兵突击,结果薛延陀人万矢俱发,隋军战马多被射死;徐世绩大怒,命令隋军下马,执长矛以步战对步战。

隋军研究了薛延陀的战术,实际上先行的骑兵中就包含着徐世绩自己模仿虎步营建立的瓦岗营,同样是挑选步战的精锐组成的,前面盾牌后面长矛;在盾牌军的掩护下,隋军没有付出多大伤亡,就冲入了薛延陀的阵地。

双方稍一接触,便优劣立分,隋军的矛长,并且与突厥的矛不一样,难以砍断;薛延陀战士的砍刀短,隋军在短兵相接中一下子占了上风,一片片刺杀过去,敌军就象木桩一样倒下。徐世绩见有缺口,命张金树率领五千骑冲击,专门斩杀薛延陀牵马的战士,将薛延陀人的战马掠夺射死。

等夷男发现隋军目的,已经失去三分之一战马,只能下令撤军三十里,被隋军一路追杀,斩首级三千多级,俘虏来不及逃走的五千薛延陀士兵。等薛延陀全军赶到,夷男整势再战,双方十多大军在虎鹿川北摆下战场;徐世绩抢到了上风口,命隋军放出飞艇,在天雷的轰炸下,薛延陀人苦苦支撑了两个时辰,终于抵挡不住,夷男脱身逃走。

薛延陀在隋军的长矛、天雷面前战败了,包括两万战士被俘,整整损失了四万多大军;刘黑闼、张金树率领两万骑兵追击了两百里,俘获了正在撤退途中的两万多薛延陀百姓,救回了一万五千被掠走的突厥人。但突利、赵德言有些不满,隋军只出动了一般的军队,追了上百里路,如果象突厥人一样追击两百里,效果可以更好。徐世绩冷冷地回复两人:“从隋军出动的时候开始,最后的决策权在大隋手中。”

这一次大隋的战利品,四万多薛延陀的俘虏加上五万头牛羊、一万多匹战马,还有薛延陀从突厥手中抢到的大量粮食,比杨崇、徐世绩等人指望的效果要好的太多;留下夷男,薛延陀人在失去物资和人口的情况下,只有和突厥死磕到底。所以在薛延陀使者浑金折又送来降表和三千匹战马,希望大隋原谅的时候;徐世绩同意,只要薛延陀不进攻闪电河,战争结束了。

关于驻守闪电河,徐世绩以杨崇没有命令拒绝了,涿郡做过预案,在突厥没有明确表态的前提下,占据闪电河只是一时的快乐,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又不能对闪电河的突厥人进行分流,一旦薛延陀撤军,突厥人翻脸,后果不堪设想。而突利其实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目前的状态下,并没有完全放弃可汗的梦想,重新回到闪电河,很可能激发他心中的不安定因素。

(本章完)

第699章 室韦都督府

不管赵德言如何游说,徐世绩还是带着战利品回到安州,突利很自觉地回去了镔城,让逃跑在路上的步利设重新回到闪电河主持大局。颉利可汗得到消息,一面为闪电河还在自己手里庆幸,一面也在为大隋的举动烦神,这一次得利最大的还是大隋,加上突厥逃亡镔城的人,等于一下子增加了了六万多人口。

胡族只相信强者,闪电河一战,让刚刚成为霸主的薛延陀丧失了近七万的军民,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元气,东北各族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立即做了政策的调整。室韦使者贯南达功和不鲁一路急赶到涿郡,拜见越王杨崇,南室韦的大酋长吉曹羧决定率领南室韦二十五个部落五万人依附大隋,出任室韦都督府大都督,成为继阿固郎、突利之后的第三位大都督。

杨崇还是按照官场的做法,赞同吉曹羧的选择说:“我们将帮助室韦在农耕的地区建索离城,在俱伦泊河畔建大泽城,使南室韦的百姓安居乐业,农耕的同时,可以在两处轮换着放牧。贯南达功,你回去和吉曹羧商议,用哪座城来做室韦五族的榨场,和镔城一样,我们可以派人前来帮助你们税收。”

不鲁立刻出面反对说:“王爷,此事不妥,室韦人冬天多入山住土穴,夏天居住桦皮盖的屋子,要是在城中,天寒地冷,恐怕会误伤百姓。”

不鲁其实是北室韦的代表,南室韦的事与他毫不相干,但是不鲁明白,一旦这两座城池建立,室韦各族为了图方便,自然会去和南室韦交易。室韦五大联盟,以北室韦九部六万多人实力最强,一直是五大联盟之首,不鲁不愿意北室韦失去这种在室韦内部的地位,但是不敢明确反对,只能把话题引到天气上。

陪同会面的右长史裴寂冷冷地说:“不鲁大人过虑了,等到了安州,你们可以看看他们房子改建后的样子,我们大隋有能力在那里建造冬天不冷的民宅。不鲁大人要是有心,还是担心一下南室韦脱离突厥后,北室韦向突厥纳款的事。”

不鲁顿时无语,南室韦是室韦五部中唯一一个渔猎耕牧齐全的部落,离闪电河又近,因此每年向突厥缴纳的物资占室韦五部总数的一半,南室韦脱离而去,突厥沉重的负担必定压在其他室韦部落的头上。

不鲁心里委屈,他不是没有向贯南达功和王挺打听过,可是眼前的越王杨崇对北室韦似乎没有一点兴趣,不像对待南室韦,一次又一次地和突厥打招呼,树立吉曹羧脱离突厥的信心。等听右行军司马蒙摧宣布,一次性赠送三千套铁盔甲给南室韦,贯南达功跪在地上磕头谢恩,不鲁眼睛都快红了;室韦各族都是皮甲为主,铁甲是想到不敢想的事。

这次徐世绩增援闪电河,带回来三万五千套盔甲,其中就有旧隋军盔甲九千套和铁勒人的铁甲七千,套铁勒人的铁甲与现在隋军的铁甲质量差得太远,没有人看得上眼,徐世绩干脆单独存放,给杨崇做人情用;徐世绩明白东北胡族众多,杨崇要收买人心的地方太多,没什么礼物比铁甲更珍贵。

杨崇现在对北室韦不感兴趣,是因为北室韦的十二万人大多生活在山林里,以游牧和打猎为主,或许战斗力没问题,但是要是管理,花费的力气太大,很可能事倍功半。杨崇拿下南室韦之后,看重的是从北海撤到闪电河以东的大室韦,大室韦以畜牧、狩猎为主,比北室韦更适合农耕。

大室韦从北海撤下来也就八千人,在闪电河被突厥人当做次等人对待,目前是辽东经略府做工作的目标。大室韦在撤退的过程中,只有南室韦出兵协助,在闪电河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附南室韦的可能性很大;这次徐世绩在闪电河的时候,以观察闪电河农耕为理由,和大室韦的酋长骆丹乞结谈了一次,效果不错。

室韦都督府的建立,让高句丽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威胁,营州、黑水都督府、室韦都督府、辽东经略府、勿吉族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威胁着辽东,二十万在辽东的高丽军处在战争的乌云笼罩下,只能枕戈以待。

颉利可汗也很不高兴,这是从突厥手掌心挖了一块肉,但是考虑到闪电河现在的困境,颉利可汗还是派陆季览前往涿郡给杨崇送了感谢信,希望大隋能照顾闪电河突厥百姓的生计;杨崇明白颉利心中的火不会那么容易熄灭,这次被薛延陀、回纥联军打败,在危机来临的时候,颉利一切讨好的举动都是应付眼前的困难。要是以为突厥从此就会跟着大隋转,那就太萌了。

一句话利益至上,突厥人不是杀人狂,也不是温柔的绵羊,物资的紧缺和同中原对比的落差让他们心中充满愤怒,从可汗到下面的小老百姓都是一个理念,要去汉人和鲜卑人住的地方去抢。从启民可汗到颉利可汗其实都是想改变这一切,象拓拔氏那样占据中原最好,不行最起码要在自己控制的地区过上汉人一样的日子。

杨崇的步步为营让突厥有了松动,尤其在那些已经没有什么前途的突厥贵族中很有市场,经过一个个精心策划,都在和杨崇等大隋权贵一起挣钱。随着突厥在大隋和薛延陀连战连败,大量的当权派在战争中阵亡,这部分的贵族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都赞成联合中原控制塞北。

陆季览其实带来了两个具体的问题,一个是闪电河需要粮食等物资共计,一个希望大隋归还突利拐走的五千多突厥人。陆季览明白,与其和突利那个吝啬鬼毫无结果的谈判,远不如和杨崇亲自谈来得痛快,这些年杨崇一直保持着上位者和胜利者的宽容,在很多不是原则性的谈判中,都会给出一个能够接受的答案。

(本章完)

第700章 高句丽商团

果然,杨崇在关键的时候没有手软,军咨祭酒郑颋、咨议典签许敬宗、参军张公谨三人出面,没有刁难陆季览,表态很痛快,考虑到突厥百姓的生死,宗主国大隋不可能熟视无睹,粮食物资可以补充,但是人口兑换,用两万铁勒士兵换大室韦脱离突厥,弥补所谓的突利拐走人数。

这个方案其实对突厥很有利,逃走的突厥人其实是绝不会回到闪电河的,不管镔城还是源水头、安州什么地方,现在都比闪电河安全和便于生存。大隋又是实实在在地补偿突厥人口,可谓诚意十足,但是陆季览考虑良久,还是作了改正,一万铁勒士兵加一万铁勒百姓,并且要去闪电河问大室韦的态度。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闪电河的实力实在是薄弱,一旦大室韦走了,突厥自己组军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人,两万铁勒战士太玄乎了,万一出现哗变或者炸营,突厥人连镇压都不容易。铁勒百姓就容易处理多了,何况有百姓在手,那些铁勒俘虏最起码要有些顾忌,不会随意乱来。

陆季览到闪电河通报会谈结果,步利设大怒之下,差点要杀了骆丹乞结,被赵德言和陆季览死死劝住,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生存第一。薛延陀抢走了突厥大部分的牛羊和粮食,但是徐世绩和突利的援军抢回来后没有归还突厥,这也是事后才发现的,隋军的追击就是为了牛羊粮食,所以到手后,就很愉快地撤军了。

只要大隋不给粮食,大室韦和突厥人都会起来闹事,不用大隋和薛延陀出兵,闪电河内部就会乱起来;放在过去,突厥人现在是想的去哪里抢上一回,弄点物资回来过日子,可是如今既打不过大隋,也打不过薛延陀,突厥人只有窝在闪电河坐吃山空。大隋的粮食至关重要,除非突厥不要闪电河。

骆丹乞结得知这件事,只能感谢上苍的眷顾,那位在涿郡的越王和徐世绩、王挺一样,对大室韦充满善意。闪电河物资紧张,突厥人还能勉强维持一日两餐,大室韦的族民如果不去打猎,连一餐的食物都没有供给;当时徐世绩预测闪电河困境的时候,骆丹乞结一度以为是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好在大隋没有旁观。

大室韦撤到闪电河的只有骆丹、俱陆部,剩下的人全部被突厥的骨利干部、铁勒的奚结部、解薛部吞并。骆丹乞结本部的五千人中,骆丹乞结带着两千人加入了源水头的经略府,家人被安置在了营州;俱陆部编为屯田军,被安置到了云中都护府,首领莫贺光被任命为秦北屯田校尉。

天空中挂着火热的太阳,闪电河水清澈如镜,在阳光下泛起闪耀的波纹;远山的景色迷惘,随着雾气的散去渐渐清晰,偶而一片云朵飘过,遮住了太阳,景色有那么一黯的时光。突利时期开发的农田几乎荒芜,似乎让人看不到了农耕的希望,赵德言站在田边,有的是无限惆怅,突利是最接近汉人的中原人,颉利可汗把他赶走,已经无法判断对还是错。

赵德言抬头看看天空,突利带走了那些负责农耕的管事,现在想找一个能接下担子的人都难,种田虽然不是什么需要秘方的生计,但是有经验与没经验是完全不同。再加上突厥人的桀骜不驯,大室韦的移民离开,闪电河是一片愁困,物资成为最紧俏的东西;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胡族抢劫的本性越激烈,已经很少有商人前来闪电河。

不是,有商队,赵德言极目凝视,还真有一支商队,慢慢地走来;已经有五六百突厥的骑兵围了上去,但是对方足足有五百多人,突厥的战士明显有些犹豫。两骑飞快地回来禀告,是高句丽的商队;赵德言上马赶到近前,才听带队的百夫长说,为首的客人是高句丽的名将盖苏文,在突厥失踪了两年的王小胡也在商队里面。

盖苏文在阳光下露出健硕的笑容,朝赵德言行礼,说自己姓高,是来采购马匹的商人;赵德言晓得盖苏文此行一定有机密要事,将两人接到了密室,派人找来步利设和陆季览一起商议,盖苏文把来意说得简单易懂:“以大隋现在的优势,就算我们高句丽占据辽东,也是无法安下心过日子,唯有我们突厥、高句丽、薛延陀、回纥四方联手,才有可能战胜大隋,将东北恢复到以前共管的局势,我带来了薛延陀、回纥的信。”

薛延陀的夷男和回纥的时健都在信中表示,以往是利欲熏心,现在才看清楚,最可怕的是大隋,愿意重新尊突厥为宗主国,将功补过,跟在突厥后面驱逐东北的隋人。步利设心里话,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一个个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大隋占据了半个东北才想起来,没有突厥是无法抗衡大隋的;赵德言满面笑容地说:“二位辛苦了,暂时到驿馆休息,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请示可汗。”

不管闪电河想打还是不想打,步利设和赵德言其实都做不了主,没有颉利可汗发话,一切都是白说,盖苏文理解地笑笑说:“末将明白,有劳赵大人和步利设,我希望能早日听到佳音,东北是我们各族的东北,不能让汉人和鲜卑人来奴役。”

陆季览听了心里不高兴,不屑地说:“高句丽就没有奴役扶余人和靺鞨人?”

盖苏文顿时目露寒光,赵德言急忙介绍:“这位是义成公主的智囊陆季览先生,是个才高傲物的主,就是面对可汗也是如此。”

盖苏文自然晓得义成公主能做突厥一半的主,陆季览要是对颉利可汗都这个态度,自己还真不能计较,于是绷着脸拱拱手作别。赵德言立即请陆季览动身,回大利城向颉利可汗汇报,现在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把问题上交,等汗帐最后的决定。

(本章完)

第701章 大戏

赵德言并不相信高句丽和薛延陀会有如此眼光和志向,安排了两百突厥精骑护送陆季览,当着步利设的面叮嘱陆季览:“此事关系到突厥国运,隋人在突厥的奸细无孔不入,陆大人不要和任何人商议,只可告诉可汗一个人,等可汗决定后,再和义成公主通气。另外就是,薛延陀背后有人,这件事换个角度就是在拖我们突厥下水。”

赵德言的谨慎不无道理,陆季览颔首说:“赵大人放心,下官知道其中轻重,夷男一定是得到了某个人的指点,甚至是和大隋演双簧也说不定。下官一定会把其中厉害关系说清楚,让可汗定决,闪电河要控制人员进出,最好封锁一段时间,等待大利城的消息。”

智者看法相同,都晓得情报重要,可是三人做梦都没想到涿郡已经得到消息,情报来自于回纥,被调到辽东经略府担任参军的菩萨就是回纥大酋长时健的儿子。王挺得到杨崇决定立菩萨为回纥下一任酋长的决策后,立即制定了针对回纥的计划,菩萨也陆续派出亲信回去收买族人,建立在薛延陀的情报网,时健派使者与王小胡等人前往高句丽的事早已泄露。

高句丽是大隋的敌人,回纥是薛延陀的附属国,对于这样的情报根本不需要考虑倾向;王小胡在突厥失踪,很可能是跟李世民在一起,涿郡没有做第二种判断,立即全力侦查东北各族的动静。所以当一支东面的商队到达闪电河,被赵德言亲自接见,随后闪电河与外面隔绝,徐世绩、王挺出动了所有的斥候,巡查这支商队的行走路线,最终确定是从回龙城出发,在黑水靺鞨、南室韦的地盘穿越而过。

现在杨崇、徐世绩就是用脚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晓得大戏就要上演,按照颉利可汗反复无常的性子,再一次动刀兵是避免不了的。鱼俱罗沉声说道:“如果一个月内,闪电河不将这支商队的人员送到安州,就说明颉利可汗决心已下,要和我们见一个真章;所以各地的军队在一个月内,都要秘密调动好,准备迎战,世绩,说说你的打算。”

徐世绩胸有成竹说:“我希望越王同意我这次全力以赴攻打辽东,不出动水军,一个是百济有可能与高句丽联手,那位女王的心机着实很深,要等张伯坚返回后再出战。而是我想把辽东变成绞杀的战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最大可能地消灭高句丽的军队,以便后面便宜行事,可以让突利和南室韦挡住闪电河的突厥军。”

杨崇笑道:“我让各路步军北上,就是为了帮你打辽东的这一仗,只是时间来得早了点,南方的将士刚刚熟悉东北的气候,怕真到了冰天雪地影响战斗力。水师不出动没关系,我只是要给王挺压点担子,我希望在战胜突厥和高句丽的同时,这次就如菩萨回到回纥担任酋长,回纥是漠北铁勒中的袁纥和天山铁勒的乌护组成的联盟,我只要菩萨担任袁纥的酋长,大酋长还是给他老子时健担任。”

乌护是在天山失败后到漠北的,在联盟中属于绝对的弱势,菩萨要是能出任袁纥的酋长,实际上就是掌握了回纥的决策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薛延陀的力量。张公谨说道:“越王,设想虽好,但是菩萨的能力未必能应付这种局面,末将愿意率人前往源水头,助菩萨一臂之力。”

张公谨胸怀大志,虽然杨崇对他确实很看重,但是张公谨明白,不立下奇功,在名将如云的军队里,很难有出头之力。菩萨这样明目张胆地回去,很容易引起夷男的反感,恐怕明枪暗箭都不会少,自己前去,可以利用谋略,帮助菩萨直接把薛延陀灭掉,作为自己在军队中的功勋。

张公谨的设想是好的,但是与杨崇的设想不同,同时会给回纥做大的机会,杨崇摆摆手说:“如果我们派军队帮助菩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大军开到时健面前,你带着几百人成不了事,反而会让回纥人反感,军队北上的事交给突利。一旦我军大胜,公谨你前往薛延陀,就说只要他们让菩萨上位,大隋将建一条从镔城到大漠郁督军山的驿道。”

驿道建成,薛延陀便可直达镔城,与大隋的物资转运和商路等于开通,薛延陀在兵败之后,怎会不答应;杨崇没说突厥,很明显,突厥战败后,要么突利当家,要么杨崇就会用闪电河的存在逼突厥让步。回纥现在是薛延陀的属国,在大隋、突厥、薛延陀三大宗主国的压力下,时健要是还不低头,那就是找死。

张公谨答应一声,心中越发疑惑,难道杨崇当年收留菩萨的时候就有今天的打算,那眼光也太远狠了吧。其实不光张公谨,屋内的大部分人都在想这个问题,换做自己,当年是否能想到这一步;眼下只要菩萨控制袁纥,就等于一个秤砣压住了一杆秤,仿佛一盘棋终于可以进入尾声。

崔处直端起茶杯,敬徐世绩说:“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就看大将军的了。”

鱼俱罗在会议后就匆匆去了太原,协助李靖对付大利城;颉利可汗在义成公主的劝说下,最终同意了高句丽的方案,康苏蜜第一时间把情报传到了太原。鱼俱罗、李靖、王绩见到彭魔云送来的消息,便晓得大战在即;不过两天的时间,天下传遍,颉利可汗再次兵发五路,与大隋决战。

颉利可汗亲自指挥十万突厥大军进攻太原,叱吉设指挥九万联军进攻雁门郡,薛延陀的夷男率领薛延陀、回纥等八万铁勒联军进攻室韦、黑水两大都督府,步利设率领霫国、室韦联军六万人进攻安州,高句丽出兵十五万进攻营州。消息传出,整个北方大地变色,这可是总决战,除了高句丽,其他各族要是失败,就是族灭国亡的下场。

(本章完)

第702章 突利放生

长安震动、洛阳震动,百官纷纷前往政事堂,要求杨崇迅速回长安主持大事,却看见杨汪和房玄龄正在政事堂下棋,杨公卿和杜淹正在一旁观战;李纲出面问道:“二位可是学谢安破敌,要知道战事在东北,胡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徐世绩、刘黑闼不过十万大军,未必能应付得过来。”

杨汪微笑着说:“大隋在东北是二十万大军,史大千的左屯卫和陈智略等四万步军已经到达涿郡,还有在涿郡和沧州等地的部队可以参战。现在关中就是想增援也是鞭长莫及,各位何不等待几天消息再说。”

杜伏威从外面走进来,听完屋内的争辩说:“军情十万火急,当今的局势应立即开始调动全国的军队,先募军二十万北上,如果徐世绩失利可以继续再战,假如获胜便可一举打到辽东,甚至跨过辽水。房玄龄、杨公卿,越王把枢密院交给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下棋看棋的。”

杜伏威是楚王尚书令,杨崇不在就是政事堂顺位上第一权贵,但是枢密院单独掌握兵权,其他人还插不了手。房玄龄起身施礼说:“楚王,切莫心急,越王想必自有安排,否则早就传令发兵了。报到长安的消息可以看出,越王连水师和沧州的屯田兵都没调动,说明形势没有那么糟糕。”

“那你们也应该向王妃禀告一声。”姜夺杀气腾腾地进来说:“我刚才从越王府过来,王妃手谕在此,要求我协助二位开始征兵,以备并州与辽东战场急需时用;王妃在手谕中说了,如果将来越王有什么责怪,王妃会一力承担,可是二位要是置前线战事于不顾,造成战事失败,休怪我无情。”

杨公卿看了姜夺一眼说:“姜大人,越王离京时有令,越王府要调动军队需要虎符出示,相信王珪他们也是这样的指令吧。这些命令在政事堂的档案中是可以查到的,现在关中流言四起,关于北面战事的情况几乎每日都有人送消息到长安,比韦裔的信息还快,不可不谨慎。”

主簿王珪、左司马唐弼、士曹都参军事杨延达、百骑营副统领张亮、中书舍人岑文本等人留在了长安,协助姜菲处理的是日常事务;要是杨崇把开战调军队这样的事情也给越王府自己处理,那就不是众人熟悉的杨崇了。大佬和下面的官员都明白,杨公卿这么说,虎符肯定不在越王府,不在姜菲的手中。

杜淹打了个哈哈,示意双方冷静说:“各处留守府都有调兵的权力,如果现在下令从各处调兵也为首已晚,反正最近的可以调动军队的地方是河南和扬州,不如我们政事堂表决,让枢密院专门八百里传信,从江都、洛阳两大留守府各征募五万大军北上援助,两地的十六卫军队可以出动,先代替民夫押送物资北上。”

杜淹这话说得高明,方案可行,出兵也不需要虎符,让三方都有了可下的台阶;杨汪立即派人通知长安城内可以参加政事堂表决的大人物,最后八对四通过从河南等地调军十万运送物资的计划,派姜夺前往河南统领大军负责此事。

表决结束,众人散去,杨汪看着增添了许多拜访的杜淹,惋惜地说:“你虽然是好意,为了杨崇和过去的朋友着想,但是调兵此举是因你而起,杨崇回来要是处理某些人,你恐怕也难逃其咎。”

杜淹不在意地笑笑说:“我早就想去南方把宇文儒童换回来,在西湖边上过过神仙日子,来,杨大人,事情有始有终,房大人去忙了,我来陪你把这盘棋下完。”

安州,是最先决出胜负的地方,有突利的六千骑相助,刘黑闼、慕容息雄、王薄率领五万大军出战;步利设联军六万人,突厥方面人数虽多,但是装备上差了很远,突厥联军盔甲不全,弓箭的储备量不到隋军的三分之二,射程差了一百多步。两军在方城对射了半天,到风向一变,看见隋军放出飞艇,天雷从空中一落下,突厥和霫国立即就转身逃跑。

等室韦的军队明白发生什么事,已经给炸散了阵型,战马哀鸣,将士无主;隋军战鼓狂响,突利和张金树的精锐骑兵率先投入战场。突利想起自己被逼出闪电河的日子,想起自己族人惨死的血仇,心中丝毫没有同族的感受和旧情,一声长啸,手中长枪幻出一道道枪影,每枪击出,挡路者都无一幸免,非死即伤。

突厥军在天雷的恐惧下,已经丧失了决战的心态,密密麻麻的全是逃跑的背影,隋军压力顿减,一旦冲开突厥军队的防线,根本没有人上前补位,不到半个时辰,突厥联军已经溃不成军。天雷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隋军在漫长的战线上追杀,突厥军拚命地往偏僻的地方散避,恐惧像瘟疫一般蔓延传播,再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漫山遍野都是逃窜的突厥军,只有步利设的身边还有两千多整齐的军队,在飞艇的追逐下,在自己的败军中左冲右突,终于被突利一路追上。步利设是突利的四叔,也是协助颉利可汗把突利从闪电河赶走的人,突利被杀的部下有一半是死在步利设的手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战争的冷酷无情,迅速染红了那一片的草地,令人触目惊心;可是当步利设身边的战士剩下不到三百多人的时候,突利突然喊住了自己准备蜂拥而上的部下,迟疑片刻说:“四叔,越王有令,你的生死有我决定,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把你的战旗留下;回去带着你的人离开闪电河。”

突利的部下令行即止,让出了一条路,步利设的人最后仅余的一点斗志终于土崩瓦解,没等步利设开口,持旗的士兵唯恐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生机,顺手就把步利设的皂狼大旗扔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703章 分兵

要是往常,步利设会立即杀了这个软骨头,突厥部落,何时如此没有血性,但是面对着三百部下惜生的目光,步利设悲呛地大笑一声,喊道:“撤。”

突厥已经败了,战死到最后毫无价值,步利设的心在流血,却是不能不做出正确的选择;突利给这个机会是没有办法,考虑的是收买人心,如果不利用,就是白白地放弃了。步利设带头逃离了战场,突厥联军看不到那面飘扬的皂狼大旗,纷纷跪地投降,六万联军一战而败,阵亡八千六百人,被俘三万四千人,隋军还获得了两万匹战马,一万五千头牛羊和数不清的箭矢物资。

刘黑闼留下慕容息雄和王薄守护安州,自己和突利带着两万五千骑兵,一路向北而来,涿郡给的情报表明,李世民有可能在铁勒军中,所以王挺会在源水头坚守待援,自己只有先毁了闪电河,才能东去增援源水头,毕竟铁勒大军的补给虽然靠抢,但是闪电河还是肯定要补充一部分。

薛延陀的铁勒大军一路摧枯拉朽,连续攻破南室韦和黑水靺鞨虽然收获不多,但是士气上来了,直接在奚族的残余人员指点下进攻源水头;可是南室韦和黑水靺鞨,加上辽东经略府一共有六万大军,依仗着山势和地形,守得稳稳的。夷男和时健都心中着急,就自己这一路是面对归附大隋的胡族,原以为能捞一笔,没想到对方是坚壁清野。

双方的战斗并不激烈,隋军似乎只想死守,铁勒人几次冲击险关不果,把希望寄托在山野小路上,可是隋军的防御能力完全与胡族不一样,每次发现的道路都有人把手,连奚族忽视的崖壁竟然都安排了弓箭手。一连十几天,不仅没有进展,反而探路死了一千多人;眼看着粮草紧张,浑金折忍不住去找夷男。

浑金折晓得,夷男身边有潜伏的高人,凭着夷男的头脑,从练军到谋略都达不到现在的高度,浑金折建议夷男让那个人直接出面指挥战斗,暗中出谋划策再高明,都有可能失误在第一线的指挥上。听完浑金折的劝说,夷男苦笑着对浑金折说:“那是军师,我不敢把军师暴露出来,现在在我们薛延陀内部,希望他死的人比希望想他活着的人多。”

浑金折明白,闪电河一战,薛延陀损失了六万多军民,贵族们都吓坏了,与东西突厥厮杀了数年,薛延陀度过多少艰难的日子,从未损失如此惨重。按照这种规模打下去,薛延陀几乎离灭族不远了,薛延陀汉汗国的高层这才明白,统叶护为什么那么坚定地与大隋靠在一起,颉利可汗对隋朝的态度犹犹豫豫。

是实力上的差别,没有胡族能经受得住如此严重的战争损耗,在这种思维下,薛延陀高层最希望的就是与大隋和谈,通过休养生息来维持住薛延陀在漠北的地位。可是薛延陀促成了四族联盟,把薛延陀拖上了战车,要是被人知道是军师的主意,想杀人的人能一直排到十里外。

在薛延陀汗国,除了回纥还有心去抢劫中原,仆骨等族在突厥和薛延陀之间摇摆,只是为了一点生存空间,让自己的族人过得更好一点。源水头的战斗如此尴尬,正好给了大伙出工不出力的机会。浑金折问:“我们不是在奚族和蕃兵营有内应吗?”

夷男摇头说:“这也是军师的困惑,原以为是菩萨的细作会活动,但是回纥根本人动;可是我们派进源水头的人也全部没有了消息。难怪大隋难缠,人才辈出,这个王挺算的上厉害的人物。”

浑金折明白了,夷男和那个军师认为,内鬼应该在薛延陀内部,大隋在面对薛延陀的步战时,出现大量骑马的步兵,犹如预先知道薛延陀的布置,大败后薛延陀族内就认为出了奸细,只不过有人往菩萨头上推,现在看问题是薛延陀自己的。浑金折听出了夷男心中的犹豫,问道:“可汗可有具体的打算?”

夷男含糊地说道:“反正我们不是决战的主力,要是高句丽打下营州,一切自然会变好,王挺也守不住源水头;如果高句丽和突厥双双失败,我们就退回漠北,数年之内不再南下,谋求与大隋的和平。就算突厥获胜,我的目标也不是营州,而是郁督军山,南下就是为了抢劫物资。”

浑金折听出夷男只说了一半话,惆怅地退出汗帐,作为长期出使中原的使者,浑金折比薛延陀任何人都熟悉大隋的情况。夷男的主张看起来游刃有余,实际上就是在火中取栗,把突厥当刀使,一旦突厥反应过来,会立即与薛延陀厮杀到底;薛延陀能和突厥争锋,是因为铁勒诸族站在薛延陀一侧,但是移师郁督军山,大部分的铁勒族还在漠北,双方的力量此消彼长,就大有不同。

回纥的大酋长时健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出事了,步利设在安州失败了,室韦、霫国一万多人逃回,突厥的主力几乎全军覆灭;赵德言派来信使,要我们援助闪电河。”

浑金折急忙与时健返回汗帐,向夷男汇报情况说:“可汗,现在要封锁消息,一旦听说闪电河丢失,我军士气会降落到一个低点,还有原来指望闪电河运一部分粮食物资过来,恐怕也要耽搁,要立即派出人员筹粮打猎。”

时健压低嗓子说:“可汗,要不找军师出来商议?”

面对两人期盼的眼光,夷男咬咬牙说:“他就是李世民,消息不能公开,李世民也不愿见其他人。”

浑金折两人彻底无语了,谁不知道李世民是杨崇和颉利可汗一直在抓捕的人,消息一旦泄露,大隋和突厥就会打过来;而夷男肯定抱着另外的打算,真失败的时候,恐怕要拿李世民的人头去给杨崇当见面礼。浑金折沉吟片刻说:“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分兵去闪电河,救了族人先往郁督军山撤退。”

(本章完)

第704章 辽西辽东1

夷男和时健听出了浑金折的言下之意,跑到闪电河去营救铁勒人是个幌子,胡族各部鱼龙混杂,兵荒马乱之下谁分得清是铁勒人还是突厥人,要是掠夺数万百姓北归,总胜过在这里空耗时间。夷男两人心下大动,铁勒人南下,怎敢在大隋和突厥中间占据地盘,目的就是抢劫,抢谁不一样。

三人商议半天,决定派时健和浑金折率领四万骑兵去增援闪电河,夷男自己留一半的军队等待营州的消息;夷男私下里找李世民商议,李世民赞同说:“兵不在多而在精,或许王挺看联军人数减少,会主动出战。”

可是源水头的大隋东北经略使王挺实在是个胆小鬼,一连七天连试探都没有,似乎很安于目前的现状。李世民主动来找夷男,要夷男往高句丽的回龙城等方向派出探马,很可能王挺的目标是辽东的庄稼;王挺曾经孤军深入草原,进攻大利城,绝不是一个胆怯的人,避而不战只能是另有目的。。

天下人的眼光其实都在营州,杨崇苦心经营三年多,营州的繁荣富庶不亚于涿郡,营州在,大隋在东北的布局就在。高句丽这次能答应薛延陀,正是看重是摧毁营州的一个好机会,十五万高句丽大军浩浩荡荡地逼近怀远镇,这是从杨坚开始就不断扩建的大城,是大隋在辽东真正的桥头堡。

杨广东征的时候,怀远镇一度驻扎着三十万大军,五六十万人口,兴旺达至前所未有的颠峰,乙支文德立马一处山坡之上,关注着自己旗帜飘扬的麾下,目光闪烁生辉;作为军人,马革裹尸而还,这次如果能打烂营州,就能为高句丽争取十年的和平时间,所以明知薛延陀包藏祸心,乙支文德还是劝荣留王高建武加入了联盟。

盖苏文等人众星捧月地跟在乙支文德马后,北部耨萨高延寿望着前方,露出一丝笑意说:“我军一路行来,隋军连个斥候都没有,不是荒于军务,就是胆怯不敢出战,大将军,这一次你将在史书上再添精彩的一笔。”

盖苏文看不起高延寿的自大,哂道:“徐世绩已经到达营州,秦琼、沈光就在怀远镇,这些都是驰骋疆场的名将,要是轻视敌人,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大将军,应该扩大斥候的搜索范围,两百里为宜。”

盖苏文是公认的高句丽下一代第一名将,与大隋厮杀数年,清楚对手不是那么软弱,尤其是高句丽主动出击,没有了天时地利的防线,一切都不容乐观。肃容说:“徐世绩难得有这个歼灭我们的机会,一定会在营州布下大局,但是正因为如此,怀远镇反而对我们是最有利的战场。就让我和徐世绩比比耐心,看谁咬谁的钩。”

盖苏文和高延寿明白了,乙支文德用兵还是超人一等,小目标就是怀远镇,如果徐世绩派大军来援,高句丽可以围城打援;假如徐世绩不来,打下怀远镇也是一个胜利,可以回国交差。盖苏文一震说:“大将军对突厥和薛延陀不抱指望。”

乙支文德一阵长笑,畅舒胸怀说道:“他们只是抱团取暖,纵然能打得热闹,但如果大隋拼命一战,失败的必定是突厥他们。我答应加入联盟,就是想摧毁营州,这是我们高句丽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突厥败亡,我们不管实力如何,就剩下死守辽东的命运。愿上苍保佑我们,苏文,你去指挥前军。”

“是。”盖苏文答应一声,轻蔑地瞅了一眼高延寿,得意洋洋地冲下了山坡;高延寿气得脸色发红,可是碍于乙支文德的军威不敢再说什么。乙支文德率领众人慢慢地下坡前行,声音平淡地说:“我经过研究,认为大隋为了飞艇的保密不会每次都使用,只会在与我们决战时使用,怀远镇就是一座传统战争的城池。”

可是乙支文德发现自己错了,盖苏文的前军在怀远镇遭到了狙击,秦琼准确地设置了弩箭阵地,高句丽军队死亡了三千多人冲上阵地,随着一阵巨响,正在冲锋的高句丽士兵全部吓得站住或逃回;阵地上硝烟散尽,盖苏文亲自指挥第二队骑兵杀上去,才发现一千多骑兵又被炸死在对方的阵地上,隋军来不及搬走的弩箭全部成为碎片。

整个高句丽军队的眼睛都红了,对方不过一万守军,连城池的墙边还没摸到,高句丽就阵亡了四千多人,这个损失怎么得了,一定要讨回面子,怀远城的攻防战正是在这种气氛下开始。秦琼和沈光早就接到了徐世绩的指令,前面的伏击战就是一个策划已久的方案,双方都没有准备后退,有的是坚毅和打到底的决心。

怀远镇在杨广三次东征的时候已经扩建了两座瓮城,到杨崇设立辽东郡后,另外用山石和水泥建了南城,可谓城中有城,安装了转射机等守城器械。目前从外面看似乎是六座城门,实际上开通的只有两座城门,其余四座都在城门内另外砌了城墙,隋军的防守重点就在两座城门的地方。

怀远城城外的榨场早就人去地空,方圆三十里没有成片的大树林,这三年不断采伐种植,全部换成了小树;城内的守军是两万人,预先就补充了一万步兵,更储备了八个月的粮草和大量的守城物资。沈光、秦琼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守住怀远镇一个月,给徐世绩创造随时杀到的机会。

乙支文德和盖苏文、高延寿不清楚城内的情况,反正拥有十五万大军,高句丽兵力雄厚,就安排将领各负责一面城墙,安排士兵轮换,日夜攻城。可是城头万箭齐发,似乎高句丽有多少人,怀远城就有多少箭,一排又一排的攻城士兵被射死在进攻的路上;对方防守的技术可以说熟练有效,高句丽每次攻城,都有大量的攻城楼车、挡箭车和投石车被摧毁。

(本章完)

第705章 辽西辽东2

一口气五天五夜厮杀,战士的喊杀声、投石机的机括声、撞击的轰隆震声,一直没停过;黑夜中火光下,城墙上下伏尸处处,城外血流成河。乙支文德等人看着城头上高耸的大隋旗帜,只能在漫天的星光下无奈地苦笑,下令撤兵回营。高句丽是第一次领教了大隋的防守能力,这才明白自己的辽东城如果没有山势的因素,在大隋眼里根本不堪一击。

带来的攻城器械其实第三天就损毁殆尽,好在一到怀远镇,就安排士兵到三十里外去采集大木料,收集巨石,不停地打造器械,才多坚持了两天。眼下已经没有足够的器械来攻城了,不得不再等上一天一夜;这就给守城的隋军一个喘息的机会,再次攻城的时候,其实就是相当于重新开始。

高句丽部队的士气还不错,攻城器械尽可能地收回营寨,乙支文德望着疲敝回营的士兵说:“给下面加点餐,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苏文、高延寿,这是我们一个学习的机会,记录下隋军防守的每一个变化,将来在大隋进攻辽东的时候,一点一滴地还给他们。”

高句丽将领从来不怀疑大隋对高句丽的窥视之心,不管政治上如何宣传,都明白为了那三十万具尸骸,为了中原的面子,那一战是迟早会爆发的。五天六十个时辰的攻城,阵亡了一万一千名高句丽战士,隋军给盖苏文等人上了现实的一课;好在城下地面上的箭矢被收回,吏员统计了数字,竟然多达四万支。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星星也似乎黯淡了几分,盖苏文遗憾地说:“可惜我们的商人预先进不了城,看不到实际情况;只能远远的根据运输的车辆计算,就是这样,从杨广那个昏君到现在,城内的箭矢恐怕不下十万支。而隋军的防守关键就在于有效射杀和火烧,我们按照常规的方式冲锋,死亡率太高。”

高延寿等人吓了一跳,按照这种比例打下去,岂不是要损失五万人才能攻进怀远城,如果隋军坚持巷战,阵亡人数恐怕不会低于六万;如果这样,还打什么营州,为了一座座空城付出数以万计的高句丽士兵的性命,回去谁也交代不了。可是现在,高句丽能撤军吗?说什么也得先把怀远镇拿下来。

好在徐世绩没有让乙支文德等太久,在第十一天的早上,苏定方突然率领一万骑兵趁着迷雾从东面偷袭上来,袭击了后寨;守军措手不及,丢了营寨,阵亡的人数倒不多,伤亡不到五千人,但是高句丽大军的粮草被一把火烧尽,以至于盖苏文和高延寿夺回营寨后,都顾不上追击隋军,忙于救火。饶是这样,高句丽大军的粮草所剩不到十天。

乙支文德明白苏定方那支队伍的任务就是袭扰粮道,现在就是派出大军去追剿,正好着了大隋的道,在绕圈子中浪费了时间,而徐世绩的主力应该离怀远镇最多两天的路程,一旦被隋军主力咬住,加上城中的秦琼等人,高句丽大军很难脱身。乙支文德立即下令撤退,命盖苏文率领两万骑兵先行,搜索苏定方的骑兵,同时通知辽东发来粮草补充。

高延寿有些不甘心,阵亡了两万人,就这样不急不躁地回去,也太丢脸了;可是等走到半路,看乙支文德的种种设伏落空和回龙城传来的消息,高延寿不得不佩服乙支文德的眼光。闪电河败了,薛延陀没有拖住王挺,两万隋军骑兵突然出现在回龙城,驻扎在那里的一万高句丽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主将朱寳阵亡,大量的田地被毁,粮食物资被抢掠一空。

乙支文德赞赏地说:“王挺、苏定方是比秦琼还厉害的角色,不贪,熟悉各种战术,日后必定是我们的劲敌。好在回龙城的粮田只是辽东的十分之一,这种损失我们承受得住,现在要担心的是侯城。”

高延寿不信地说:“在怀远镇,徐世绩都不敢决战,还会到侯城来厮杀?”

打到这个份上,高句丽将领还是轻视大隋,盖苏文不满地哼了一声说:“如果我们放弃无虑城、昌黎城,自然就没有了侯城的厮杀,但是我们能放弃吗?”

高延寿明白了,高句丽不能在损失了几万军队后,放弃任何一座城池,报到平壤,就算乙支文德都无法交差。分兵防守就是大隋的机会,隋军善于攻城,各个击破更是拿手好戏;不管高句丽如何应对,隋军都会来一趟侯城,以表示自己在东北的存在。

高延寿在马上躬身说:“末将愿意去侯城。”

乙支文德点点头说:“高延寿率五万大军去侯城,抓紧时间准备防城器械,储备粮草;苏文还是去回龙城,不要让王挺再次得手;伤兵全部送往辽东城,我率领五万人驻扎在无虑城,与高延寿遥为呼应,一旦有事,互相支援。”

盖苏文面露惶恐之色,乙支文德的安排就是把自己当作一只鱼饵,引诱徐世绩进攻,然后希望侯城与辽东城的援军前来,里外夹击击破隋军。可是战事无常,乙支文德在高句丽又是精神支柱,盖苏文低声说:“要不然我在无虑城,大将军去辽东?”

乙支文德拒绝说:“王挺要是再打下一城,勿吉人就会闻风下山,到那时,回龙城一带两万人都不够。我长在谋略,真要是驰骋疆场,与王挺缠杀,根本不到你的一半,守城我还是有些信心的;真要有事,点起烽火,侯城和辽东城的援军三日内就能赶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高句丽分兵后,徐世绩的大军果然前往无虑城,要吞下乙支文德这只饵,徐世绩这次和秦琼等部会合后,一共带领了十一万大军前来,摆出的架势就是决战。高句丽斥候探清楚隋军的动向,乙支文德一面向各地派出求援的信使安排计划,一面在无虑城的烽火台上点燃烽火。

(本章完)

第706章 辽西辽东3

但是乙支文德没想到隋军的战术发生了变化,带来如此多的新手段,隋军围城后在投放炸药前投放了一天的脂水,当第二天天雷爆炸,空中落下无数的火把,无虑城变成一片火海,真正的阿鼻地狱。乙支文德冲出住所,只见到处是呼嚎声,房屋在烈火中倒塌,一名名高句丽战士成了冰冷的尸体,脱缰的战马带着火焰在城中奔逃。

乙支文德望着漫天的火光,心如刀绞,自己一下子把高句丽送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原以为对手天雷有限,攻城未必占优,大不了多死一点人;谁知道一切都是圈套,按照大隋的能力,没有一座城池能守得住的。现在隋军还在城外,城内军营已经炸营,高句丽士卒象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已经被激发出人性的最阴暗面,完全不象军队,遇到阻挡的人就行凶。

这是大隋的阴谋,无虑城是小城,虽然能容纳五万大军,但是加上粮草物资,全城满满的,根本没有多少空间,这就造成人畜遇到这种袭击的时候无处躲藏,也无处可逃。隋军依旧没有开始攻城,原想要在城头消耗的高句丽军力根本没机会使用,完全成了等待屠宰的羔羊;看隋军的飞艇不慌不忙地轰炸城头拥挤的将士,乙支文德疲倦地下令:“打开城门,放弟兄们出城。”

乙支文德严于军纪,掌军几十年,最讲究尊卑等级,从未说过类似军中兄弟的话,左右随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乙支文德大声喝道:“没听见吗,开城门,这都是我们高句丽的子民,逃出去,比自相残杀死强,你们带头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部将们恍然大悟,一起跪下劝乙支文德同走,乙支文德苦笑着说:“将军马革裹尸还,你们看在我为高句丽征战一生的份上,给我留下一点尊严。再说,只要我还在城中,你们才有希望逃出去,我要是带头突围,五万人恐怕一个也逃不走。”

众人晓得这是事情,纷纷给乙支文德磕头,含泪起身,指挥着还能听命的一部分士兵推开城门,放下吊桥逃生,数万毫无主见的溃军见城门四开,立即倾轧着挤出城门。原野上,大隋骑兵早已等候,见状立即开始追杀,杀到黄昏时分,五万高句丽大军只逃走三千人,被俘一万两千人,乙支文德在城中自杀殉国。

高延寿在增援路上遇到溃兵,问清楚情况,立即下令撤往辽东城,并派人通知侯城各地的守军;高延寿虽然性子急躁,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深知连乙支文德都败了,自己算哪根葱。乙支文德在高句丽有战神之称,一旦证实死讯,对高句丽的打击是致命的,如果士兵在疯魔状态下,不顾性命去送死,正遂了隋人的心愿,高延寿必须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乙支文德的人头被送到营州,无虑城的消息立即四散开去,薛延陀为首的铁勒联军连夜北遁;步利设、赵德言在突利的放水下,带着两千多骑逃离闪电河。盖苏文与高延寿做了同样的选择,收集各城的高句丽大军退回辽水以南,黑水都督府和大隋玄菟郡的地盘先后恢复,时隔不到一年,隋军再次占据了辽水以北。

北室韦、霫国等先后派使者前来涿郡晋见,他们不是漠北的民族,逃到漠北也是被铁勒人吞并的命运,还不如和宗主国搞好关系。不过杨崇没有见他们,只是让人把来使安置在驿馆,好吃好喝地招待,杨崇在等大利城的消息。

鱼俱罗到达太原后,西北行军元帅李靖、丰州刺史梁德、定襄道行军总管韩世谔、代州刺史宋金刚、银川道行军总管杨则统率十几万军队,分道出击突厥。李靖的主力从马邑郡出发,悄悄穿过十五城,突然出现在恶阳岭;叱吉设的九万联军正在全力攻打雁门郡,留在身边的不到万人,相顾失色,一日数惊。

康苏蜜又从大利城跑来假传命令,说颉利可汗在太原失利,要求全军撤回,叱吉设不知是计,在撤退途中遇袭,损兵五千多人,仓皇逃往碛口。正在雁门郡作战的九位俟斤,阿史那斛勃率先投降,八万大军不到五日便烟消云散,投降的多达五万人,剩下的人从白道西逃走,退往铁山。

阿史那斛勃是颉利同族,清楚这所谓的九万联军不仅是刚刚招募的军队,武器装备缺了一半,所以与宋金刚相持不下。而阿史那斛勃本人,早已是独狐篡的生意伙伴,这次独狐篡写信表示任命他为云中都护府下面云中大都督,掌管这一带突厥人,阿史那斛勃自然不能错过大好机会。

颉利可汗得知情况大怒,可是康苏部也在杨则的接应下逃走了,沃野城处于大隋银川道军队的进逼之下,大利城在丰州隋军的攻打下,颉利可汗只能从太原、定襄退军。韩世谔派出破六韩拔魁一万骑横穿到榆林城外,拦截了撤退的突厥牧民,带着一万六千多头牛羊撤兵,但是按照预先商量好的,全部百姓放回榆林城。

颉利可汗立即命令金狼军出击,被安乌唤出面拦住:“大汗,这是疑兵之计,这支骑兵的任务就是缠住我军,等李靖、宋金刚从雁门那里杀到,加上降军,对方可是有十万之众。榆林城是杨善经朝廷所在,杨崇必定不会强攻,我们不如先回大利城,转移物资到沃野镇和铁山,只要大军在手,暂避锋芒又如何。”

安乌唤这是给了颉利一个台阶,除了金狼军,郁射设、荫奈特勤等部已经没有与大隋死战的心思,都开始把族人和牲畜财宝移往铁山。五万金狼军,根本无法打这场战斗,等到了大利城遇到步利设和赵德言,得知乙支文德战死,颉利可汗半晌没有吱声,有的只是庆幸,在众人帮助下,立即转移人口牲畜去沃野镇。

(本章完)

第707章 收复榆林

颉利可汗还是想学突利在闪电河的做法,先让钱财和人员撤离,留下一座空城给大隋;可是留在族里那些没有实权的权贵竟然跑得无影无踪,原来这些人长期与大隋、西域十五城做生意,参与的工坊、商行不在十五城就在雁门、楼烦等地,一开始还不敢动,只是听某些人劝告,把家中的金银细软收拾好。等康苏蜜叛变,李靖收复雁门,突厥大量的实权人物逃亡铁山,这些人便趁机逃到十五国,临走前,更是煽动百姓逃难,颉利可汗此刻就是想安排,才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利城民心已乱。

沃野城一日三报,金狼军的将士担心家属和族人安危,心无斗志,只想着西归,颉利可汗无奈,只能率师退往沃野三镇。韩士谔到达大利城的时候,只剩下数千百姓,虽然隋军四处追击,劫回和收留百姓,最后不过收拢了一万多汉族、铁勒等各族百姓和六千多突厥人。

捷报送到长安,满城的鞭炮响,大白天烟花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放上了天,这一战同时击败高句丽和突厥,大隋尽夺辽水以北之地和占领大利城,可以说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杨汪带头干出荒唐事,与韦云起、皇甫无逸带头在政事堂饮酒,喜极而泣,这些年支持杨崇终于有了回报,在国力没有大损的情况下确定了北方局势,突厥和高句丽就算死而不僵,也只是看杨崇何时勒紧那根套在两国脖子上的绳子。

杨善经没想到颉利可汗二十万雄兵一个月都没支持到,好在杨崇派来使者萧瑀宣读杨崇的安排,榆林城还是归杨政道管理,另外在榆林城设立云中都护府下面设置定襄都督府,专门管理这一带的突厥人,以杨善经为定襄大都督、陆季览为长史、郭子和为行军司马。

萧皇后和萧瑀姐弟相见,是纷纷落泪,杨善经问道:“萧大人,杨崇是真是假?”

萧瑀肯定地说:“杨崇是真的,他还给了一份如何治理定襄都督府的规划,就是胡汉分治。榆林城保留一万多名汉人,加上五六千愿意农耕的胡人进行农耕,另外榆林城北将建立一座榆北城管理突厥等族的人,两到三万人,放牧为主。榆林郡迁到大利城,康苏蜜是第一任郡守。”

“康苏蜜?”萧皇后和杨善经几乎同时失声,萧瑀点点头说:“康苏蜜就是竹先生,杨崇封他为戍国公,康苏部留在银川城,康苏蜜和榆北屯田都督破六韩拔魁一起到大利城上任。”

杨善经颔首,康苏蜜在突厥就是一个权臣,要是竹先生,还真是一个合适的郡守人选;而设立榆北屯田都督府是对定襄都督府的一个监督,防止自己等人和突厥重新勾结起来。萧皇后冷声问道:“杨崇对突厥如何打算?”

萧瑀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说:“杨崇在如此大好的形势下,最后还是说看在义成公主的份上,允许突厥保留沃野镇,让所有人意外。对于薛延陀,杨崇册拜夷男为珍珠毗伽可汗,赐以鼓纛,并决定修建驿道,开出的条件就是菩萨出任袁纥的酋长。李唐聚集到漠北的两百多人,包括王小胡都被薛延陀送到了涿郡斩首示众,只有李世民早走脱一步。”

萧皇后和杨善经都是政治经验丰富的人,立即明白杨崇留着颉利,就是被薛延陀就范,菩萨出任袁纥的酋长肯定不成问题,这样一来,大隋的手臂就伸到了漠北;萧皇后脸色缓和一些说:“颉利处于山穷水尽的境地,肯定会请求举国归附唐朝,来赢得时间,以便苟延残喘,等到草青马肥之时,逃到大漠以北卷土重来,袁纥的这步棋高明。”

萧瑀想起一事说:“杨崇说了,既然榆林已经收复,姐姐要是想回中原看看,来去自便。”

萧皇后很想讲几句硬气的话,可是自己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孙子在长安那么就,也没有弄出什么名堂,自己回去还能如何。杨崇说这话,就是让自己过一个平凡的日子;杨善经屏退左右,问萧瑀:“当年杨崇在政事堂曾说灭了突厥、高句丽谈立帝一事,他这样处置,莫非杨崇不想坐那个位置?”

杨善经是提醒萧皇后,现在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的人只有杨崇;萧瑀哪能不懂,苦笑着说:“我看不透这个人。”

所夫孙看到涿郡城楼上乙支文德的人头,忍不住泪如雨下,无虑城一战的细节已经传遍天下,大隋还没开始攻城,高句丽就败了,连乙支文德这样的名将都一点办法也没有。乙支文德死后,高句丽举国上下,先是不相信,随后愤怒,最终是害怕;所以对盖苏文和高延寿放弃侯城等大批土地的行为,也是变化不断,从一开始是千夫所指,到现在的不了了之。

眼下荣留王高建武现在怕得要死,一面督促军队修建那条千里长城,一面向高句丽使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和大隋达成和平协议,任何代价在所不惜。所夫孙在城楼下当中拜祭了乙支文德,被围观的百姓扔了一大堆烂菜叶子和垃圾;所夫孙阻止了要发怒的护卫,坦然自若地进城,到范阳宫拜见杨崇。

双方都是聪明人,没有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细节上纠缠,所夫孙直接谈到了和平:“乙支文德轻启战端,死有余辜;现在挡在和平面前的障碍去掉了,下官就是想请越王开出和平的条件。”

杨崇微笑着说:“高建武上表谢罪,我们以辽水为界,高句丽归还三十万隋军的骨骸。”

所夫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完了,战争赔款等什么都没讲;面对所夫孙疑惑的目光,杨崇淡淡地说:“本王知道高句丽现在经济并不好,所以不好意思和你们要东西,只要你们做好移交工作。”

所夫孙急忙起身施礼说:“多谢越王宽容。”

(本章完)

第708章 不容染指

这个条件太优厚了,对于高句丽来说,几乎除了战败的现状,没有多付出一点东西;高句丽现在的情况在这里,明晓得大隋在后面还有其他动作,但是所夫孙顾不上了,所夫孙唯恐越王杨崇中途改变主意,急忙答应下来。回到驿馆,所夫孙才知道北室韦和钵室韦、深未但室韦、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国等部落的使者都到了,在等着杨崇划分东北的地盘。

高句丽的事情一定,杨崇就在范阳宫大设宴席,连所夫孙都请了去,宣布东北的划分。突利回到闪电河,出任顺州大都督;阿固郎在回龙城担任黑水大都督,吉曹羧在索离城出任室韦大都督,原来霫国地盘被辽东经略府和黑水、室韦两个都督府分掉了。霫国愿意南下的人安置在镔城,归突利管;不愿意南下的人自便。

大隋拿出一个方案,开通镔城与薛延陀的驿道,薛延陀、袁纥、仆骨、霫国、拔野古、北室韦和钵室韦将建立驿道七州,不管他们是独立还是依附于突厥、薛延陀,大隋都赐了州名和刺史的官职,就是人选各自安排,报礼部备案。七州分别是薛延陀的浚稽州、霫国的窴颜州、袁纥的瀚海州、仆骨的金微州、拔野古的幽陵州、北室韦的失韦州、钵室韦的豕韦州。

薛延陀使者浑金折第一个跑出来谢恩,对大隋是歌功颂德,按照这种安排,从镔城到薛延陀将是一条坦途,和西域一样,驿道周围的国家和地区都会得到发展,但是得利最大的还是薛延陀。袁纥新任酋长菩萨出自河西军,是杨崇的爱将,袁纥使者袁纥强自然不甘落后;如此一来,无人敢反对,这个方案就确定下来。

所夫孙只能感叹眼光,看起来大隋是吃力不讨好,在替别人做嫁妆,但是实际上这条路从开始建设的时候起,就会被大隋牢牢控制住。修路建城的钱,道路畅通以后的贸易,在各族冲突时候大隋介入的速度,都注定这七个州以后都无法摆脱大隋的影响;只要杨崇愿意,随时可以通过驿道建起一个都护府来。

结社率处于部落长远的考虑,还是起身问了一个关于源水头的问题:“让突厥人离开后,原来给突厥人居住的城池怎么办?”

结社率是想留几个小部落在那里,但是大隋内部已经决定,只收留流民,右行军司马蒙摧笑着回答:“弱水郡自然是营州管辖,朝廷已经决定将营州和辽东经略府合二为一,以王挺为辽东经略使,各大都督府以后直接与涿郡留守司打交道。另外还有一些人事调整,邓暠任兵部侍郎、涿郡副留守、临川郡公,慕容息雄调到南方担任洪州都督府都督。”

结社率懂了,源水头以南,将是大隋自己的范围,任何人不能染指,王挺那个辽东经略使掌管着十几个郡,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留守司,唯一的任务,就是看住从玄菟郡到弱水郡的所有地盘。所夫孙等人明白,经略府以后就是横在高句丽面前的一把刀,高句丽要是有任何想法,都必须问一问王挺同不同意。

宴会结束,所夫孙就回国送信,不到二十天,高句丽就传来消息,请大隋去人安排尸骸回国之事;杨崇点了温彦博的名字,温彦博是个外交人才,运送尸骸也不牵扯到什么机密的事情,就算在逃跑的李世民找到温彦博,也不可能弄出什么花来。至于时间,那就不是杨崇考虑的事情,应该多长就是多长。

杨慈佑和杨高萍在楚王府的暖阁间暖了一壶酒,要厨房做了几样小菜,饮酒庆贺。大隋收复榆林城等地,已经宣布当地汉人鲜卑人都可以自由往来中原各地,其他族可以随意出入十五城、雁门郡、楼烦郡、定襄郡、云中郡、秦北郡;也就是说,萧皇后可以回京了,杨慈佑疑惑地问:“杨崇不怕母后回来生事吗?”

杨高萍信心十足地说:“杨崇不会在意,母后总不能在大街上哭诉吧,真要是被软禁,可是连家人都被牵连。”

杨慈佑不高兴地说:“杨崇他敢,高萍,你可是楚王妃。”

杨高萍不屑地说:“杜伏威不错,我不想他死。”

杨慈佑猛然醒悟,按大隋律,非皇族不得称王,杨崇是弘农杨氏,还能自圆其说;可杜伏威反隋出身,唯有一个死,李孝恭等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长安的权贵不支持皇族复位。杨慈佑低声说:“楚王可以将功补过。”

杨高萍笑笑说:“没有一点机会的事情,何须强求。当年不是没有机会,可是父皇不相信杨崇,皇族宁可在李唐做官,也不愿意争取最后的生机,现在天下太平,还想卷土重来,当真以为杨崇的军队是吃素的啊。姐姐,见了母后不要激动,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现在做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最好。”

杨慈佑气急,指着杨高萍说不出话来;杨高萍好整以暇地说道:“大姐,这些年杨崇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是什么?不是他平定八方的功勋,也不是让百姓一日三餐的福泽,而是他的信念,兼爱,也就是佛门说的众生平等,那些小学书院才是他的底牌。大姐,听我一声劝,如果杨侗和母后依旧心怀天下,那是她们的事,我们不能再参与这场争斗,帝位之争最是无情,没有血脉,一旦开始,不分出生死就没有结局。”

杨慈佑听懂了,杨崇其实与皇族没有一点关联,萧皇后等人要是存了这种心思,只要参与的人就肯定是一生一死的结局,至于双方的实力,是人人都可以看到的现实。杨高萍的意思就是,他们夫妇不会参与这种争斗,杨慈佑明白,这就是各自处境的差异,不要说杜伏威,就连杨道玄、杨则这些皇族精英恐怕都不会有半点兴趣。

(本章完)

第709章 处置

当尘埃落定的公文昭告中原的时候,杨崇等人终于在冬风呼啸中回到了长安,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北方的天气已经昏暗。杜伏威亲自率领百官在十里长亭迎接,这一场大战的胜利不仅仅是战场的胜利,徐世绩杀了乙支文德,更是一洗隋军几十年来的耻辱,在民间的震动极大,徐世绩因此被认为大隋第一名将,声誉在李靖之上。

杜伏威越发成熟了,在这一次的朝廷角逐中,杜伏威算是略胜一筹;姜夺去了一趟洛阳,刚刚把大军召集起来,东北的战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乙支文德的突然死亡,高句丽军队全线撤退。最后还是房玄龄帮助姜夺解的围,找了个理由要姜夺回长安,大部分军队继续北上,去安州、涿郡、营州、代州等地换防。

杨崇微笑着向迎接的官员和百姓示意,然后在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进城,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大隋在北方的图谋,但是矛盾依旧存在,想到前线摘果子的将领越来越多,在奏章里一个个就是霍去病,就是飞将军李广,全然不顾前方将士是在生死中博得了现在局面的事实;对于突厥,更是有大量的官员认为,应该杀一儆百,趁形势有利,彻底解决了颉利可汗。

即使是一家人围在火炉边上喝酒的时候,还是有人说到了这个问题:“姜飞,突厥人那么可恨,为什么不把他们彻底赶走?”

说话的是姜菲,杨崇不得不回答:“今年赶走,明年还会再来,如果是这个想法,不用我们动手,颉利可汗开春就会去漠北,可是他迟早还是会回来,会一直威胁着我们的北面。我情愿要一个看得见的对手,纵然有些阴谋诡计,也不会防不胜防;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了,是不是长安在流行什么说法?”

杨崇思路如此敏锐,姜菲没有隐瞒:“我看了尚书省和御史台的奏章,突厥人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这样的民族和军队让人担忧。我同意其中某些人的观点,靠孔孟之道,是无法教化他们。”

杨崇微微一笑说:“所有边军做的事都差不多,就算我们再三申五令,也不可能杜绝隋军中的这些情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不能以杀止杀,看别人不顺眼,就把别人灭了,要改造他们;对了,慕容息雄去洪州,将迁移一万突厥人前去,我们可以看看这个效果,我担心的反而是侨置十五城。”

按照杨崇原先的设想,侨置十五城还是划给雁门郡,但是在政事堂没通过,尚书省提出了一个方案,把十五城单独成立一个天山郡,还任命了从南方回来的员外散骑常侍韦淑谐为郡守。越王府的小班子推演了事态的变化,发现事情很不妙;一旦十五城与杨善经、颉利勾结,会产生一连串的恶果。

经济合作就是一把双刃剑,杨崇用在突厥贵族身上的时候,同样十五城的胡人也在与长安的权贵拉拢关系,尚书省的这一手就是运作的结果。不论杜伏威还是姜夺,都在扩大自己的圈子,长安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姜菲的问话表明,很多事情已经牵扯到了越王府。

司空行笑着说:“家主,不要想那么多,政事堂里只要规矩还在,其它的都是小事情。”

司空行毕竟是大将军,晓得杨崇担心的是十五城的税收混乱,但下面有太原留守司和管税收的部门,怎么说都不应该杨崇来操这个心;杨崇同意地点点头问:“韦淑谐、李公淹从岭南回来,冯盎、宁长真的态度究竟怎样,是想挂着长安的旗号割据,还是真心想投靠朝廷?”

“没有定论。”司空行拣起一块牛肉说:“听说两人带了不少礼物回来,在礼部登记,好像还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有浦珠、犀牛角等等。”

杨崇失笑说:“岭南真正的好东西,他们都没看到,不过我们也没办法,两湖的问题不解决,岭南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九江郡、长沙郡、巴陵郡、武陵郡是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尚书省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一个像样的规划,说明工作还是没有做到家。”

两湖地区地势低平,河湖密布,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盛产稻米,自宋朝以后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可是在当下,还是比较落后的地区。但是论起物产还算丰富,尚书省三四年时间都没有完成一个规划;崔开远到达两湖,王雄诞给与了很大的支持,但是进展极其有限,最不满意的是户部,户部尚书房彦藻已经为此说了几次。

姜菲不高兴地说:“饭桌上不要讨论国家大事。”

明明是姜菲挑起的话题,现在一句话又反过来,女人果然善变,侠女说到底还是女人;杨崇与司空行相视一笑,一切都在酒中。不过杨崇是肯定要解决这件事,因为杨汪已经提出,高官厚禄收买人心的时期过去了,天下太平就是文官的舞台,如果让两个没有兴趣办公的大佬在尚书台耗时间,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

剩下的时间就是喝酒吃菜,等家宴散了,所有人都走了,杨志和姜菲回到卧室,姜菲低声问:“你准备如何处置我大哥?”

兄妹相依为命,姜菲不得不担心;杨崇躺在床上说:“谈不上处置,是一连串的调动。杜伏威去门下省担任纳言,接替元威;元无竭从江南回来接替蔡王杨智积,有元无竭在,杜伏威出不了事。杜伏威走后,就不再设尚书令,崔处直担任尚书左仆射,卢彦卿担任尚书右仆射,杜淹任礼部尚书,梁硕任吏部尚书,杨道玄任卫尉。而姜夺去江都担任留守,替换辅公佑。”

姜菲不满意地说:“我大哥不想离开长安,要不然让他接替司空行的位置,让司空行出任卫尉,杨道玄可以到户部担任侍郎。”

(本章完)

第710章 回避

户部管理银行、钱庄、矿山,杨崇感觉杨道玄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说杨道玄能力不足,而是杨道玄是圈子外的人,很容易被人当替罪羊。杨道玄是蔡王杨智积的儿子,任命一个高官只是为了表示自家重视皇族,在萧皇后和杨侗这些人还活着的时候,杨道玄涉及隐秘对他自身来说也是危险。

杨崇瞬间清醒,向姜菲建议的人就是这个用心,并且这个人很有能力,能预先猜到自己会在什么地方调整人员;晓得姜菲不会告诉自己这个人的名字,杨崇把双手摊开,让自己舒服些说:“如果你不喜欢杨道玄,那就算了,以后再说。是不是听到一些风声,开始担心了?”

“不是,只是有些事看不清楚。”姜菲话音未落,已经被杨崇的双手扳倒,灯光一灭,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纵情地热吻。杨崇对自己现在的局面很有信心,姜菲看不清楚是因为姜夺的原因,根子没变,杨崇觉得不必再谈;再说这么长时间分别,有那么一股子兴奋。

政事堂对杨崇的安排顺利通过,元无竭回来几个月了,总需要安排工作;还有尚书台堆积的那些奏章,都需要人去处理。杨崇做得还算公正,没有偏颇,也没有随心所欲,杜伏威和姜夺没有反对,自然无人挑刺。杨道玄没有去户部,出任长安盐铁司正监,蔡王杨智积笑呵呵地回去了;李孝常根据自己意愿被调到市舶司,派驻江都。

李孝常见过杨崇后,来到李建成被看管的府邸,郑观音又惊又喜,李孝常虽然背叛李唐,但和郑元寿是少数被允许来看望的人。李孝常递上杨府的礼物说:“郑姑娘,我要去江都了,越王让我来看看你们,顺便带点纸张书籍。越王说李承宗聪慧,要好好教育。”

郑观音苦笑着说:“难道越王还会放了我们母子不成?”

李孝常心说杨崇要不准备放你们,早把你们流放且末,只不过李世民死缠不休,萧皇后还在,杨崇只有沉住气。李承宗跑出来看着纸张很高兴,谢过李孝常说:“孝常叔,越王不怕我们报复吗?”

李孝常摸摸李承宗头说:“当年杨崇知道你二叔是一代奇才,自己的大敌,可是他没有杀你二叔。薛举死后,薛仁越在河西当县公不是好好的吗?王世充一家在长安逍遥自在,弟妹,不是每个人都象叔叔那样。我背叛李唐,就是看不惯杀人无数,只要你们不象观音婢那样,越王不会拿你们怎样。”

李承宗点头说:“大舅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姑姑有些疯魔,孝常叔,你说越王会让我请老师吗。”

李孝常很喜欢李承宗,象李建成宽厚,不象李渊李世民那样让人害怕,李孝常指着书籍说:“越王要是不准备让你读书,送书来干什么?大理寺只判了你们十五年监禁,到时候你们一定可以出去。对了,这次有特赦,郑大人在替你们办理,或许可以减上两年时间。”

一开始郑元寿也不敢相信,段纶跑了一趟越王府,确认除了终身监禁的人其余都可以减刑,郑元寿便去大理寺办了减刑两年的改判。郑元寿来到妹妹处得知李孝常来过,颔首说:“这是一个乖巧的人,当年看李渊乱杀人,便毅然投奔河西,到现在都是杨崇的亲信。”

李承宗疑惑地问:“越王不是把我二叔一家杀了吗?”

郑元寿叹了口气说:“你二婶原来在长安比你们自由,可以去你姑姑家做客,到街上游逛,可是她想的是江山,和你秀宁姑姑在长安纠结党羽,最后是叛乱罪诛族。”

李承宗领悟说:“这是另罪。舅舅放心,我知道父亲是自杀,不会和母亲参与到那种事情中去。”

郑元寿欣慰地笑着说:“当年我去荆州劝说建成,建成就表态誓死不降,但是写了一封信给越王,有托孤之意,除了你们,还有元吉一家。”

“真的?”郑观音也是第一次听说,郑元寿笑着说:“这话岂能有假,我虽然不喜欢杨崇,但是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无论公事私事,只要答应便会去办。要不然,你以为是我的面子就能让杨崇在这件事上一力承担?承宗,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是你的父亲救了你们。李孝常走后,大理寺批准裴寂来看你们,那是一个有趣的老头,现在是越王右长史。”

新任礼部尚书梁硕刚刚上任,杨崇就提出职务回避问题,还要吏部拿出官员互调的方案,表面上是对梁硕的帮助,显示吏部的权力,实际上杨崇和梁硕看的是刘林甫。刘林甫是个干才,知人之鉴,但是前几年李世民还在到处折腾,对刘林甫的态度是不可不用不可大用,现在杨崇想大用,就需要看看刘林甫到底是什么心思。

周室分封天下,是诸侯的开始,世代相袭;秦始皇统一六国,废除封建,实行郡县制度,派郡守、县令去管理地方,就是流官,子公司的老总变成打工仔,职位不能世袭,任命权操纵在朝廷之手。但是士族为上,注定是血缘、地缘的社会,下面的人有的是办法,在替老板看羊的时候,把羊毛剪剪;甚至在羊多的时候,诓走只把羊。

汉朝开始有了包括籍贯回避在内的任官回避制度,东汉桓帝时,就规定“婚姻之家”和“两州之士”不得“对相监临”,名士史弼本应出任山阳太守,但他的妻子娘家在山阳辖内,于是史弼上书请求回避,调任平原相。但是官员在一个地方做久了,还是仿若诸侯,需要过几年调整一下。

天下初定,全国大部分的州府都有诏使授官的权力,包括杨崇在河西也是这样操作的,应选人不用到京师吏部,都是一方大员做好名册送入长安。但是现在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没有外敌,往往内争,杨崇不想出现地域之争。

(本章完)

第711章 玄奘

梁硕以不熟悉吏部情况为由,这件事不显山不显水地交到了吏部侍郎刘林甫手上。朝廷铨选原来每年自十一月开始,至次年春结束,大量的官员在长安过年,事情积压在一起,选限的时间迫促,难以精细。刘林甫现在采取四季随到随选,随时注拟官职,看到官员互调的要求,便拟定了一个方案。

梁硕在政事堂只能叹了一口气,杜淹长期以来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刘林甫看重的是所谓量才是举,这样一来,寒门和军中出身的人在很多方面就显得能力不足;只不过在平日里随时安排中不明显,但是在方案和统计数字面前躲不过去。

崔处直看完方案说:“不妥,知县百里侯,照理说做知县胜过在长安做一个小小的京官,但是吏部的方案会让人对西北、西南、岭南等偏僻之地视为畏途。在当地的工作艰难不说,而且远离中枢,升迁较难;所以一定要有互调,不能因为这个人能在那里沉下身子,就把人留在那里,有些人投机取巧,反而一路顺风。”

崔处直说得还是有些技巧,但是政事堂的大佬们都听懂了,刘林甫在询问很多人后,方案涉及到籍贯回避、亲属回避、职务回避以及科举回避,但是量才是举的前提限制了官员互调。杜淹毕竟刚刚离开吏部,比梁硕还有发言权:“那就三届九年为限,到了九年,不管如何,吏部都要做出调动。”

杨崇颔首问:“那这一次的调动什么时候开始。”

梁硕果断地说:“过完年就开始,主要是在一地任职五年以上的官员。”

皇甫无逸附和说:“应该从高层开始,留守司、转运使一级五年以上的官员先动。”

这个名单很有限,就是洛阳留守张瑾、涿郡留守徐世绩、太原副留守元宝藏、江南转运使寇九珙等人,但都是关键职位和关键人物。

杨崇从政事堂出来,坐在马车里还在考虑这次人员变更的得失,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同一件事的角度也不一样。不过皇甫无逸的看法也有道理,人都是会变的,辅公佑在另一个时空可是最后造反的人。

马车在闹市中停住了,这可是朱雀大道,有什么事闹到大街中心,杨崇能听到护卫的反应,但是一声“玄奘”的叫喊让杨崇发笑,按时间,这个和尚是应该出现了。杨崇问张亮:“可是个年轻和尚?”

张亮过去问后回来说:“不止一个和尚,不过草堂寺僧人围住的是一个叫玄奘的和尚,看样子有人动了手,玄奘吃了点亏。”

杨崇轻笑道:“把所有人都带回去,我来问话。”

张亮不明所以,还是把一干人等押回了越王府,杨崇稍微一问便清楚,玄奘对草堂寺推行的几种佛学流派都看不上眼,但是玄奘在僧人中辩才无二,不同的场合下多次让草堂寺下不了台,数位高僧受辱。这些僧人今天正好在大街上遇到玄奘,三言两语便再起争论,说到激烈的地方,有僧人忍不住动了手。

杨崇将草堂寺的僧人训斥了几句,便让他们到外面候着,单独召见玄奘,询问玄奘经历和今天的事由;玄奘幼年跟父亲学《孝经》等儒家典籍,十岁受大理寺卿郑善果激赏,破格随二兄长捷法师陈素在洛阳净土寺出家;后来洛阳战乱,玄奘与长捷离开洛阳赴四川,到成都听宝暹讲《摄论》、跟道基学、《阿毗昙论》、在道振处学习《发智论》。最后入汉川,在成都受具足戒,玄奘从此游历各地,参访名师,讲经说法。

早在南北朝时,佛教学术界就开始了“一阐提众生有无佛性”的论争。玄奘师从南北流派,深感佛经翻译有误,造成义理含混,理解不一,注疏也不同,对一些重要的理论问题分歧很大,难以融合。因此回到长安后,玄奘与天竺僧波颇交流后,发愿西行求法,准备到天竺烂陀寺直探原典,重新翻译,以求统一中国佛学思想的分歧。

作为穿越者,杨崇从历史的角度看很清楚,所谓南北分歧,不过是观念上的差别,如果想宣传教义,就要想方设法附和地域里的风情,有些更改是必须的。但是发源地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堵住反对法的嘴,前往天竺取经,玄奘挑选的也必定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天竺来长安的僧人很多,波颇能成为玄奘挚友,恐怕最大的原因就是信念相近。

玄奘的想法与草堂寺有所冲突,才是另一个时空李世民不允许玄奘西行的真实理由;在这点上,杨崇与李世民的态度不一样,玄奘绝不是宋子贤那样疯魔之人,会弄出个类似与弥勒教的组织扰乱天下。佛学上的分歧通过辩论解决也好,草堂寺高僧如云,如果连一个年轻人都应付不了,适当的改革还是需要的。

杨崇自己提倡的是墨家,不可能象李世民那样标榜自己“朕今所好者,惟在尧、舜之道,周孔之教”,所以对佛教并不是十分排斥。更何况长期丝路的畅通,眼下大隋对西域熟悉的人才比比皆是,不用考虑玄奘日后在地域上的用处,象李世民父子一样,日后三天两头去要求玄奘还俗。

杨崇只是带点恶意地想,《西游记》中唐僧带着四个徒弟,眼下江山依旧姓隋,应该没有唐僧,而是隋僧。杨崇特意让张亮调了一匹白色青海马给玄奘做坐骑,另外要求草堂寺选派三名武僧同行,在礼部安排公文。玄奘听了一愣,越王杨崇可不是信佛的人,如此相助实在出人意料,玄奘急忙谢道:“武僧同行就不用了,小僧是去求学的,不需要铺张。”

杨崇笑笑说:“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玄奘从长安到巴蜀,走河洛,可曾动过情?”

(本章完)

第712章 僧团

满室愕然,杨崇的四句诗和本来无一物的那首诗相似,说尽了佛门弟子遇到一个情字的为难;玄奘年少,长相俊美,风度翩翩,有一种大家的气势,能让草堂寺头疼,自然是看到玄奘的潜力。这样的人物,如此的年轻,要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情感上的事,让人很难相信,关键是玄奘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奘看上去也很纠结,最终还是平静地施礼说:“王爷高才,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一切就依王爷的安排。”

看样子是赌对了,本来嘛,越是有才情的人,越是容易让自己遭受磨难,玄奘的佛心不可能是天成的,应该是在磨砺中培养出来的,应该有那种温情的一刻。杨崇笑笑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玄奘,你一路上会遇到种种磨难,还望你坚守本心,西去就不要回头。本王承诺,等你十年、二十年后带着佛经回到长安,本王会给你出书的机会,你自己沿途做好笔记,莫要让本王和草堂寺的高僧们失望。”

玄奘胸怀大志,聪慧无比,哪能听不出杨崇的点醒,只要杨崇还在把持朝政,就不能动摇草堂寺,不管佛学上辩论如何,官府的权威性不容挑战。杨崇的安排,就是要让自己的西行有官方的色彩,玄奘没有控制佛门的野心,闻言颔首笑道:“小僧谨遵王爷教诲,定不负王爷厚望。”

但是对杨崇重视草堂寺的原因,玄奘还是不清楚,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地离开越王府,和他争辩的僧人也被送回草堂寺,顺便带了一封信给草堂寺的中外高僧。除了帮助阐述玄奘的设想外,杨崇还增加了一首佛诗:“抱包初舍蔚头蓝,京月松风处处参。他日惠林为上首,几年弥勒作同龛。真珠撒帐开新座,飞鸟衔花绕旧庵。云散关中长安友,独依香火思何堪。”

这是秦少游的诗,希望名僧佛印在佛门更上一层楼,杨崇不过是把南方的地点改到长安,提醒草堂寺,要和玄奘保持香火旧情。一天两首诗,杨崇的举动震醒了草堂寺,一改原先不管不问的态度,挑选武僧和随从,把玄奘的僧团组建起来,以保留双方的香火之情。

杨崇关心的还是墨庄和墨焯书院,长安的几所学院开设后,在生源方面并不理想,大隋现在还是千里读书只为官,权贵的家族和有志气的平民还是不屑于这些理工科,认为阻碍自己的仕途。再差一点的老百姓没有能力参与,不说官府的审核严格,在读书考试方面,寒门子弟教育的程度还是与士族有差异;虽然小学培养了有基础的学生,但是小学那种基础教育是为了识字和数学普及,与上学院的精英要求截然不同。

墨焯书院是个另类,由于杨崇自身的影响,墨庄有大量的产业,对专业人士的需求一直在扩大,学生不仅素质明显高,更是每年列出的招生名额都供不应求。政事堂很自然地把这种事情塞到杨崇的手中,希望杨崇能在不对官吏改革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山南学院与国子监还有一定差异,但是对墨焯书院的一枝独秀很多人不舒服。

长安已经有一种言论,墨焯书院是靠着权势占据了优势,虽然不是真的,但是流传与真相无关,关键随着杨崇的地位声誉越来越高,老百姓相信,墨焯书院的学生自己也相信。负责墨焯书院的副山长庞焕为此退掉了十几名学生,几乎都是大人物介绍的勋爵子弟,让学生的家长很不高兴。

但是庞焕很淡然,见到杨崇与杜淹过来丝毫没提这件事,不过在与老师们的交谈中,杨崇特意说了这件事:“当年我和宇文师兄、庞山长想办墨焯书院,是为了发扬墨子、刘焯的求学精神,弥补大隋在理工科方面的差距。这所学院培养的学生不是为了做官,也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著书科学研究,不求最好的学生,只求最合适的学生;庞山长开除那些学生的举动我赞成看,我会向那些家长解释。”

杨崇说的是实话,墨焯书院最杰出的学生细封步赖、吕岩、谢能羽三人现在名声大振,但是也没做什么官,反而是每天奔走在各地,去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即使杨崇的大弟子李淳风到现在还是在长安的银行里负责,升迁远不如那些后来跟随杨崇的人,在杨崇、庞焕的心中,墨焯书院只是理想和信念的延续而已。

王孝通和毛暠是资格最老的老师,王孝通站起来提议说:“山主,我认为问题还是出在我们的规划上,在河西,讲究的是专业的博杂,有的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同时上几个专业,三年不毕业五年不毕业没关系。到了长安,我们几乎是在向国子监靠拢,专业砍了一半,学生反而增加一倍,这样就无法再按照兴趣来安排,人多了,就要有管理,最关键的是除了我们和军队,其他人要学生不是去研究,而是窥视学术上的技术。”

杜淹笑了笑,这是杨崇推行自己政治理念的代价,墨焯书院从一个私人学府变成半官方身份,这点阵痛是难免的,实际上现在的墨庄才是原来的墨焯书院,真正有兴趣在学术上的学生都被送进了墨庄和科技城。王孝通和毛暠的专业在数学,才被继续留在书院,像玉坚子和王伏等人,几乎已经不教书了。

庞焕低声提议说:“越王,不如再分一分,把学院缩小,每个专业都只留下二十个学生。”

庞焕提过一个计划,在酿酒、机械、钢铁、造船、造纸、地理等专业上下功夫,培养专业人士;杨崇听懂了庞焕的意思,现在正是时候。庞焕点头说:“把数学等专业转到山南书院或长安大学去,墨焯书院恢复十个专业,但人数压缩到两百人左右。至于哪些专业,我和庞山长再商量。”

(本章完)

第713章 难办

墨焯书院现在有七百多学生,一下子要转五百人去山南书院和长安大学,把学院里的学生都吓一跳;长安城得到消息,立即跟沸水开了锅一样,姜菲第二天一早就赶了过来。杨崇与姜菲谈了一次才知道,现在书院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河西、青海的学生几乎全部是军中将领的子弟和部曲,山东河北的学生都是士族出身,反倒是关中和江南的学生大部分还是按原来的标准在招生。

杨崇问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姜菲苦涩地说:“我也是考虑到你的背景,需要大量的跟随者,再说这些小孩子培养出来,迟早是要派上用场的,所以我同意了单雄信和房玄龄的建议,让人在招生的时候择优录取。你现在要是改革书院,会在山东和河西造成大震动的。”

杨崇忽然明白了,玉坚子为什么要收杨信为徒弟,这种情况应该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只是自己位高权重,过去的朋友有很多话不能当面说,自己一路猜测,最后还猜错了。杨崇默然走出房屋,杜淹和李淳风正站在门外,杜淹看见杨崇笑着说:“我还没有去过墨庄里面,今天你正好在,不妨带我进去长长见识。”

李淳风是杨崇的大弟子,墨庄很多的供给都是李淳风负责,出入随意,闻言朝师傅笑笑,提醒杨崇杜淹有目的;杨崇笑着说:“没那么邪乎,墨庄就是第二个山南别院,就怕你看了没兴趣,感觉浪费时间。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事要做,我们就当散散心吧。”

墨庄没有建立在群山之中,而是冠冕堂皇地建在平原之上,就是不想外人多加猜测,包括墨庄的农田和庄前的小街都是起着同样的作用。墨庄四周的良田都是墨庄的产业,从每条田间小路都可以走到墨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田里的庄稼,小麦、甜菜、棉花、马铃薯、荞麦都有,分割田地的是桑树和茶树,似乎就是为了研究方便。

杜淹一面欣赏着大自然的风光,一面自顾自说:“墨焯书院的学生也不适合去那些学校,一边是傲气凌人,一边是凌人傲气,你要真是那样做,那些学校可就全部毁了。现在再不济,还是能出点人才的。理工的教育不能急,说到底子,还是户籍的问题,人只想往上升,大部分平民才不会管你国家需要工匠。”

杜淹的话有着很大的道理,出于工匠的珍贵,杨崇一直要求在户籍中保留工匠的资料,但正因为这样,平民和工匠在身份上还是能区分开。杨崇点点头说:“那就再等上几年。前面就是小街,墨庄人买东西的地方。”

墨庄前的小街很热闹,外人来做买卖就到此为止,一般人也不敢贸然进去,一方面是杨崇的威严,另一方面,当年墨庄的前身山南别院与淬天阁一战名传天下,正常的商人和百姓对此充满敬畏,担心着种种传说中的变幻莫测。杜淹知道,墨庄的农田中最讲究的其实是水利灌溉,从田地的坡度到一台台水车的摆放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墨庄的里面更象一条街,不过没有人要求全部回避,一个个见到杨崇还行礼打招呼;杨信早已得到消息等候,看见杨崇跟一只猴子一样窜了出来,杨崇一把拉住杨信说:“怎么样,在这里呆野了吧,听没听师傅话?”

“听了,肯定听了。”杨信兴高采烈地说:“师傅还夸我聪明,杨延祁在科技城还教我当兵,让我射箭,可好玩了。”

杜淹暗自咂咂嘴,这也就是杨崇和元袭人心宽,把越王的长子交给手下人放养,不对,杜淹转念发现了杨崇夫妇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杨信的安全。在墨庄和科技城,有着杨崇从各地招募的种种高手,不仅可以让杨信增长知识,更是让这些人以后成为杨信的助力;要是留在长安,姜菲用对付墨焯书院那手对付杨信,元袭人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还真的没办法。

杜淹清楚,姜菲的很多行动都是为了姜夺,但是实际上的后果为了谁都没有区别;杨崇牵着杨信的手走在墨庄的大街上,和杜淹不时地走到店里看看,买点吃的小玩意。杜淹这才发现,这是一条真正的街市,用铜钱结账;杨信的住所就在背街的巷子里,与玉坚子还有司空行的样子薛仁贵在一个屋子里,不论是屋内的摆设和杨信的书籍,与墨庄其他人家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等一圈走下来,杜淹已经能断定,墨庄其实就是一座学校,包含着实验室的学校,从少年营和墨焯书院挑选来的学生住在里面,跟随不同的老师学习知识,最关键培养的是兴趣和实验能力,研究新的东西。像珠宝之类没有秘密,但是玉坚子新研究出来的首饰依旧让杜淹打开眼界,杜淹的幼女杜樱筎与杨信年纪相仿,曾经的玩伴,杨信很大方地拿了师傅的一套白银钻石首饰让杜淹带给杜樱筎。

杨信这年纪什么都不懂,不过是自己做了一套玩具分给小伙伴,但是杜淹心下大喜,杜淹知道杨崇不喜欢娃娃亲一类,提倡两情相悦,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时间有的事,不急。杨崇并不反对杨信这么做,只是随口问了杨信一些关于这套首饰的问题,做工、用材、价格、外观等等,杨信答得正确,杨崇很满意;等玉坚子说给杨信找的开蒙老师是颜万石,杨崇当场认可。

颜万石在墨焯书院、山南书院都教过书,虽然是儒学大家,但是对墨学的造诣并不浅,如果单从理论上来说,颜万石对墨学的了解还在庞焕之上,这样的人不会让杨信在思维上有所偏颇。玉坚子白髯飘动说:“颜万石已经拟了一份书单,二夫人正在安排人采买誊抄;颜万石上的是小课,除了薛仁贵,我还安排了四个小孩子陪读。”

(本章完)

第714章 杨侗南下

杨崇只有感谢,小孩子的教育其实是父母的,但是穿越前看到无数人为了生存都外地打工,长年累月的无法在家;穿越后战乱不断,象自己这样奔波不断,教育孩子几乎就是一句空话,老师变成最关键的一部分。杨崇只能感叹,传统的东西还是有合理的地方;杜淹对颜万石了解颇多,说了几句夸赞的话。

玉坚子瞧出杨崇有心思,转换话题说:“来,看看我们的芥辣与巴蜀的辣米油,到底哪个的味道更正点?”

关中的辣味品现在就是巴蜀的辣米油和长安的芥辣最出名,诸葛全在巴蜀,一直试着按照杨崇提出云贵青藏等高原地区可能产那种野生小米椒的说法,安排僚人在高山中寻找野椒,依旧没有结果,但是巴蜀食茱萸的做法被诸葛全整理成熟。茱萸有备杀虫消毒、逐寒祛风的功能,诸葛全区分了吴茱萸、山茱萸和食茱萸之分。

食茱萸具有特殊香味,嫩枝密布锐利的尖刺,老干也长满了瘤状尖刺,连鸟儿也不敢在上面栖息,因此有“鸟不踏“之称。现在诸葛家在巴蜀把食茱萸的果实煎熬成膏状,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叫辣米油。作牛羊猪肉菜的配料,以除去腥膻味,虽然与辣椒比还是有一些差别,但是烧菜用已经是绰绰有余。

地处北方,墨庄则是把力气花在野山葵上面,是长安芥辣最出名的工坊,《齐民要术》认为山葵是十七种蔬菜之首,味辛香、甘滑、爽口,提倡十日一食葵菜,用来调和五脏。杨崇则吸收了后世的做法,对来自植物的种子黄芥末没有花什么力气,用二年的陈芥子,碾细煮沸泡出黄水,加入淡醋化解实用;而对实用根的山葵上下了功夫,取名青芥辣,和酱油一起调味,尤其是用在海鲜去腥味上。

山葵在长江、黄河流域广有种植食用历史上随着唐宋以后新蔬菜品种的不断引进种植,气候自然条件的局限和改变,山葵的种植越来越少。到了明代,有了辣椒,葵菜离开了餐桌,李时珍将山葵从菜目移入草目。

墨庄选择的山葵很讲究,一般到实地考察,专收生长在朝北山谷的溪水田里的山葵,为了不损伤山葵枝,摘取时规定必须用手去完成,不允许使用砍刀之类的工具。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讲究,墨庄的芥辣给长安人的感觉,就是比其他人家好上那么一点;现在这两种辣料在长安都卖得很好,象李孝恭的笑珍斋就一直采购到店里卖。

杨崇分别尝了尝最新的辣米油和长安的芥辣,额头渗出一点细汗说:“要说辣还是辣米油辣,但是芥辣有一种药香,是辣米油赶不上的。两种辣的不同在做菜的时候会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竞争,可以在宣传上各有不同。”

杨崇寥寥数语,说出了两种材料的差异,让众人频频点头,各有不同,就是市场分开,各自保留一份利润;杨崇又问了两种原料的种植情况,得知食茱萸已经开始人工种植,杨崇颔首而笑,诸葛全这是要在巴蜀弄出多大的动静啊。杨信跟在玉坚子身后,饮食往清淡的方向发展,对辣的东西没有多大兴趣,站在边上半天,连尝都没尝。

不过姜菲现在喜欢吃辣的,杨崇让人各准备了五罐送到科技城,让姜菲顺便带回去;杜淹各要了两罐回去尝鲜。杜淹是个识货的,熟悉杨崇手下人的特性,凡是这些货物当中最好的,都是留给杨崇鉴赏的;墨庄留下的货,绝不是市场上那些摆在店里卖的商品可比。

姜菲走了没多久,孟翻与许敬宗赶来了,带来一个难堪的消息,杨侗失踪了,在江都失踪在海边,是化装成屈突家部曲逃走的;水师和江都留守府,最后查到了华亭被一支商队接走后没了消息,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同时失去了消息,屈突家在江都的人全部被羁押,屈突通在长安也被软禁,就等待杨崇的处理意见。

寇九珙出动了大量的人手都没有找到,估计是换了海船南下,但是现在海运发达,商人乘船出海的人多,根本查不出是那艘船带走了杨侗。寇九珙等人认为,杨侗的目的地就是南方的三藩林士弘、冯盎、宁长真掌控的地盘,最有可能的是钦州,因为宁长真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宁长真统领的西原蛮居广容之南,邕桂之西,与中原王朝时即时离;中原屡次出兵征讨,但也无济于事,为了长治久安,不得不采取以抚为主的策略,宁氏家族因此得以世袭钦州刺史。但是在那一片,还有桂州俚族首领李光度存在,在地盘物资上,两边的人争夺得很激烈。

朝廷一直支持宁长真是因为李光度曾随其兄李光仕叛乱,开皇十七年,李光仕发动叛乱,隋文帝派周法尚调发驻扎在岭南地区的军队、王世积从岳州出兵调发驻扎在岭北地区的军队。当时王世积所部多遇瘴疫,无法前进,只得停在衡州;周法尚孤军深入,独自打败李光仕,俘获李光仕的弟弟李光略、李光度以及李光仕部队的亲属。

周法尚采用离间之计,李光仕的部下只要向隋军投降,周法尚就归还其亲属,十多天内,投降者多达数千人。李光仕无奈,率领精兵杀出白石洞,周法尚派部将统兵列阵阻挡李光仕,自己亲自率领奇兵埋伏在树林中,前后夹击,李光仕的部众不敌,全部溃散,李光仕被斩杀。李光度虽然出于稳定俚族的需要被放回去,但是朝廷始终不放心。

相对于林士弘、冯盎的辖区稳固,钦州的统治基础最为薄弱,离两湖的距离最近;杨侗是个聪明人,既然抛弃了荣华富贵,就是想要干一番事业,自然会选择一个容易得手的地方,不会去碰硬石头。

(本章完)

第715章 憋屈

楚王府外刀枪林立,军队扫清了大街小巷,把楚王府围的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出,即使楚王杜伏威亲自出面,带队的单英也是不给一点面子,杜伏威怒喝道:“单英,本王要是想你死,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下。”

单英是杨崇最早的一批部下,有的是底气,拱手道:“楚王稍安勿躁,你派往江南二十二郡的信使已经抓获,但是在查清楚楚王府到底派出多少人之前,我们不会撤兵。楚王,这是为你好,如果不是越王和房大人相信你,就凭你派出信使,便可以抄了越王府。有我们在这里,可以让你的手下不至于参与到某些事中,府上需要什么,开出清单,我们安排人去买。”

杜伏威心中一寒,二十二路信使虽然不是自己派出去的全部人马,但已经是大半的数字,单英说得没错,杨崇要是不相信自己,那就会认为自己的信只是表面的幌子,另外有密函、信物,或者口谕。杜伏威哼了一声问:“越王回来没有?”

“进城了。”单英回答道:“越王正在接见各位大臣,还没有关于楚王府的命令。”

杜伏威明白,不等二十二路信使的口供落实,杨崇是不会表态的,虎着脸回到府内,命卫队关闭府门。杨高萍还在练字,看杜伏威回来说:“只要那些人真是你的心腹,没有暗地里的使命,杨崇不会拿你怎样。”

杜伏威有苦难言,杨侗一出走,杨高萍就建议闭府不出,但是杜伏威听从刚刚回京的李百药的建议,私下里接见了杨慈佑,并鬼使神差地答应派人去南方寻找杨侗的下落,一共派出去三十路信使。谁想到为自己召来这么大的货,枢密院认定杨侗是要起兵谋反,所有派人去南方的士族权贵,一下子都在嫌疑之中。

杜伏威不服气地说:“杨侗或许只是不想人干扰他,偷偷地躲起来。”

杨高萍笑道:“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屈突家连嫡子都投进去,甚至动用了两艘水军的战船和五百多士卒掩护。现在只能希望杨侗在江南某地被抓住,还能用你的这个借口蒙混过关,一旦杨侗过了两湖,杨崇就是想装糊涂都是不能的事。”

杜伏威不悦地说:“杨侗可是你的亲侄子,难道你就不能指望他好一点。”

其实杜伏威早就发现,杨高萍对杨崇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心,即使事关自己家族,杨高萍依旧是风淡云轻。杜伏威也是男人,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情况,平时还能忍住,现在终于按耐不住;杨高萍随便地说:“还生气了,我早就跟你说过,离我姐姐和李百药远一点,你总想多拉拢一些实力,其实每一个投奔你的人都是心怀自己的目的。至于家族,杨侗他们都禅让过帝位,从我母亲同意去突厥,这个家族的辉煌就算结束了;纵使有一天能重新坐到那个位置,能王与马共天下就不错了。”

杜伏威悚然而惊,杨高萍说得没错,大隋在杨侗和萧皇后手中,先后禅让给李渊、王世充、宇文化及,在大部分的人眼里,现在杨广这一支还活着的人根本没资格再做皇帝,坐上去的也是傀儡。难怪杨崇不急,一次次的博弈其实给杨崇提供了杀人的机会,就象把李秀宁和观音婢她们杀了一样。自己还是草莽出身惹的祸,杨高萍一个女人能看到的东西,自己身为大隋的楚王与纳言,竟然视而不见。

杨崇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风声鹤唳,杨公卿除了查抄了屈突通的府邸,在长安实行戒严,已经向西域发出通知捉拿屈突盖。谁都明白杨侗这一步的意义,看上去是皇族的最后一搏,但是实际上为杨崇彻底隔断与杨广一支的关系提供了契机,就看双方博弈到最后的结果。

杨崇进入政事堂的时候,发现少了不少人,一问才知道司空行、杨公卿等人是真急了,连楚王府都因为杨高萍的关系被不准出入。杜淹笑着说:“草木皆兵也好,有些人是要敲打敲打,要不然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

房玄龄苦笑着说:“不怪司空行急,杨侗出走的消息传来,各大家族都派出大批的人手南下,将一件很小的事情演变成动荡的局势。但是梁硕、孟翻他们有暗手,竟然把收编的无上军人和河西退伍老兵,分成五百个编队,预先安置在各个交通要道,长安信号一发,向南的每个方向都有两百里的戒严,坐实了很多事情。”

二十二封信,是杜伏威请南方的旧部寻找杨侗的手谕,说明那些地方的官员与杜伏威还是有联系的;杨崇一封封看完问:“发现密函、信物之类的东西没有?”

“没有。”梁硕肯定地说:“但是狡兔三窟,谁知道杜伏威在南方有没有密营,或者三十路信使中只有两三路带有密函信物,毕竟跑出去八路信使。杜伏威最倚重的就是辅公祐和王雄诞,其他人不足为患,越王,要不要通知当地的官吏。”

杨崇在各地肯定都有心腹官吏,为的就是在突发事件时能控制住大局,现在隋军主力全在北方和关中,江淮和两湖的军队就是辅公祐和王雄诞的两卫实力雄厚,梁硕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杨崇摆摆手说:“江都不会有问题,两湖要是出事,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大不了再打上两年仗,现在最关键的是长安洛阳,要查清楚各家的意图,长安不能因为杨侗出走而长期戒严,那正好中了某些人的计策。”

杨崇说的是实情,杨侗兴许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一两年不露面,躲在岭南的哪个深山老林里,但是长安不能戒严一年,哪怕是一个月也不行。房玄龄起身说:“王爷放心,下官保证,只需要三天便可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把这件事结束掉。”

(本章完)

第716章 差个谋士

房玄龄在杨崇的班底里属于那种稳重的人,几乎从来不说张狂的话;房玄龄今天既然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把握,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崔处直问到最关键的问题:“皇族中人如何处理?”

“表态。”杨崇在路上与杜淹、天弃商量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说:“皇族的每个人都必须公开表态,谴责杨侗,政事堂将撤销杨侗的官位爵位,全国缉捕;不谴责的就是杨侗的同谋。我们可以做出承诺,杨侗要是在两湖流域被抓,降为庶民就可以了,一旦杨侗进入岭南,那么杨侗的生死就由我们做主。”

崔处直摇头说:“你这个决定太软弱了,甚至是一种变相的纵容。我认为,你应该称帝,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样前线的将士就不会犹豫,你封赏天下也就顺理成章。”

杨崇不同意说:“此事政事堂已经有定论,就不要再起波澜了。”

杨公卿分明早有腹案,笑着说:“不如大理寺先没收杨桐的所有财产,送给王雄诞作为征讨岭南的军费。”

现在所有军队的军费都是户部与枢密院调拨,根本不需要另外安排,杨公卿的意思就是把杨侗的财产送给王雄诞,一个是向王雄诞卖个好,另外杨侗得知此事,就算表面一笑了之,但是对王雄诞一定会心存芥蒂。王雄诞只要不犯糊涂,肯定能想通其中关节,不管有没有杜伏威的书信,都会听从长安。

凌敬担心地说:“如果杨侗躲着不出来,我们就是拿牛刀杀苍蝇,徒留笑柄。”

杨崇想起韦淑谐说宁长真身体快不行了,斟酌着说:“杨侗要是不想动,就不会走,我们换一个思路,会不会是宁长真的时日不多了。韦淑谐和我们在岭南的密探可都是这么说的,有人找杨侗,就是想趁这个机会。”

房彦藻皱着眉头说:“那会是什么人?”

“杨恭仁。”一直没吭声的韦云起出言惊人:“在李唐失踪的人中,只有杨恭仁和李渊不能确认,岭南的那些人只认实力和金钱,不讲究谋略,要是李渊,恐怕早被捆了,送到长安请赏。杨恭仁与冯盎、宁长真有旧,眼下国号依旧是大隋,杨恭仁才能够拉着虎皮做大旗,下这一盘大棋。”

韦云起和杨恭仁在征讨杨玄感时,因为对战略部署不同成了死敌,要说在座的人中,尽管杨崇和杨恭仁走得比较近,恐怕对杨恭仁的了解还是不如韦云起。梁硕目光一亮说:“李渊不会无缘无故地放了杨恭仁,会不会李唐的余孽在背后兴风作浪,包括袁天罡、甄雪晴他们都在岭南。”

元无竭拍着手说:“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们不如直接下命令给王雄诞、慕容息雄,向岭南调集兵力,随时准备南下。至于局势,就算岭南三州全反,也不过是逆民心而为,中原百姓思安,大部分地区都解决了粮食问题,对于谋反不会象前几年那样一哄而上。”

杨崇想了想说:“我们分一下工,不能来或者抱病不来的人暂时不安排任务。枢密院开始筹备对岭南的战事,尚书省督促大理寺处理杨侗的财产,房玄龄负责对长安的人员甄别,兵部和吏部开始调整各地的官员。通知江南各郡,杨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抓到人赏黄金一千两,带回尸体赏黄金三百两;所有协助杨侗逃跑的人,一律作为从犯,交大理寺审理。”

杨崇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没有要求抓活的,下面的人就好办了许多,但是对杨侗来说,从现在起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但是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杨侗现在是在与杨崇抗争,看重的就是帝位;这些人都是杨崇的盟友,从心里不在意杨侗的生死。

杨公卿提醒说:“越王,如果袁天罡、甄雪晴真在岭南,我担心王雄诞的安危,请道门和佛门派高手相助。”

袁天罡智谋出众,甄雪晴武艺高强,杨公卿分明不担心王雄诞会败在战场上,担心的是王雄诞会死在刺客之手。杨崇低头考虑了一下说:“可以,让茅山宗和江都四大道场来负责这件事,另外王雄诞还缺一个谋士,凌敬,你去跑一趟,顺便问问你岳丈,有哪些人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请他写信去。”

西安县公李望是陇西李氏发配岭南唯一活着回来的人,这要感谢杨崇和凌敬,因为凌敬的这层关系,冯盎对李望是照顾有加。杨崇这话就是让凌敬去还这个人情,李望甚至有希望恢复爵位;凌敬大喜,立即答应,要房玄龄赶紧拟定文书。房玄龄笑着说:“不急,我是来政事堂议事的,那些公章都还在枢密院。”

众人哄堂大笑,杨崇起身说:“今天就商议到这里,我要回越王府,请卢彦卿等人过府商议,有些事还是需要摊开来说。等我那里有了结果,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诸位,凌敬,动身的时候,找司空行要一匹好马。”

不管杨崇如何坚持己见,士族在大隋的份量是沉甸甸的,崔处直已经不能算是五姓七望的代表,卢彦卿、王叔玠才是两边沟通的代言人。杨崇只要不准备大开杀戒,谈判就是必须的过程,大伙理解地点点头,纷纷忙自己的一摊去。

杨崇出了宫殿,坐进马车才问天弃:“姜夺的态度如何?”

天弃露出尴尬的表情说:“我又得罪人了,姜夺的手下要去审问杜伏威的使者,被张亮他们拦住了,好在孟翻出现的及时,说了半天好话才平息了这件事。”

杨崇自然清楚孟翻说的好话是什么,想了想说:“这件事没什么,各司其职,才是朝廷的规矩,我相信姜夺能理解;张亮的胆子上涨是好事,过去他太缩手缩脚了,不过听说张亮在学杜伏威收义子,你要劝劝他,百骑营内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真不行就调张亮去别的地方。”

(本章完)

第717章 都糊涂了

天弃一惊,他跟随杨崇很久,晓得杨崇不是因为姜夺的事借题发挥,而是在瞬间想到了张亮的事,但是把张亮和杜伏威放在一起比较,说明杨崇不喜欢这种养子亲兵的方式。也是两人关系莫逆,天弃心宽,问杨崇:“越王,现在率领亲兵,不是家将部曲,就是养子,一般草莽之人没有控制一个家族的手腕,养子的做法简单有效。”

“养子多了,就不会当做养子来看。”杨崇不好说张亮是个绝对的混蛋,最后能收到五百养子,创下一个奇观,只能拿亲兵讲事:“亲军我国自古有之,是所有将领和权贵的私兵,尤其是战乱的时候,势均者交斗,力败者先亡,想要消灭对手,扩疆拓土,必须以军队为主柱,召募壮勇作为亲兵,精心扶植。但是最后十有八九尾大不掉,我们是一个例外,因为李靖、徐世绩、诸葛全等人都是后来投奔而来的。”

张果老和天弃猛然一惊,杨崇说得一点都没错,河西军是杨崇的起家本钱,但是进入十六卫大将军的不过是姜夺、杨公卿、史大千等人,长期占据着三到四个位置。倘若十六卫大半是河西军的将领,必定是另外一种局面,至少姜夺的那种做法响应的人会多很多;杨崇低声说道:“亲兵是精心挑选而出,虽骁勇善战,但会恃宠而骄,桀骜难制,倘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会连累自己的上司。养子实际上比亲兵的身份更高一些,也更容易产生这样的念头,和张亮说,既然收人做养子,就要当儿子看待,否则误人误己。”

唐后五代年间,易五姓十三君,亡国被弑者八帝,每一次都有亲兵参与其事。后梁太祖朱温是被其子朱友珪与左龙虎统军合谋,牙兵五百人斩关入寝殿,用刀刺死朱温;后唐庄宗李存勖依靠帐前银枪都亲兵之力灭梁称帝,由于不能满足亲兵贪得无厌的欲壑,皇甫晖、张破败率兵作乱,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射死李存勖。

辽太宗耶律德光因此入侵中原称帝时下的第一道诏书中就是:“自今节度使、刺史,毋得置牙兵,市战马。”唐朝开始设的节度使都是独镇一方的将帅,赐双旌双节,行则建节,树六纛;援古例称官署为牙,亲兵则称牙兵。

张果老颔首说:“所以你把河西各路精兵分调各处,一是为了威慑各方,其实也是怕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姜夺的事情我会去说,把你这番话完完全全地告诉他,你就放心吧。”

天弃完全明白了杨崇的意思,急忙拱手说:“我会和张亮说清楚此事。”

杨崇随口问了一句:“张亮现在收了多少养子?”

“三十七个。”这种事瞒不过天弃,杨崇听了是微微摇头,另一个时空,张亮被李世民以谋反的罪名斩于西市,不是没有原因的,但愿现在还来得及,把张亮从那种错误的想法中拉回来。

马车外递进来一份公函,天弃看了,不动声色地递给杨崇,是孟翻派人送来的,屈突通的认罪书,屈突通承认了父子两人为杨侗奔走出谋划策,还交待了摆在外面的一个秘库,孟翻已经起出信件;杨崇和天弃都懂,关键就在父子两人这个前提下,应该是孟翻与屈突通达成的协议,杨崇随手拿出自己的签名章,盖在公函上表示同意。

马车回到越王府,元威和姜夺、卢彦卿、王叔玠都已经到了,蔡王杨智积父子很聪明,没有来,虽然房玄龄没有限制他们自由,但是两人依旧自愿软禁在府中,请军队包围蔡王府,保持与其他皇族的一致。大家都是明白人,在议事厅落座后,杨崇直接表态,三日后取消戒严,所有的人员都在三日内甄别结束。

杨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甄别不出来也算了,王叔玠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如此最好,杨侗居心叵测,长安中有屈突通这样的爪牙跟随,甄别和戒严都是必须的。发现有人附逆,定要严惩不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越王尽管开口。”

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是支持杨崇的,杨崇给了足够的利益;杨坚杨广时期,王氏挂着顶级门阀的名声,在太原不要说裴家,其实就是与薛家柳家相比都有所不如。王叔玠明白,换了杨侗或其他什么人,王家就算再长袖善舞,也很难达到现在的高度,何况杨侗根本不可能打败杨崇。

姜夺沉声说:“杜伏威还有八路信使没有抓到,一定要在南方起兵前当机立断。”

元威等人原先只是隐隐约约听说此事,闻言都是大吃一惊,杨崇示意姜夺冷静说:“天弃、孟翻会确定哪八路使者逃逸,只要有一地造反,就先将楚王府所有人拘押,等平定叛乱后由大理寺主审,查清楚到底杜伏威起的是什么作用。如果没有叛乱,暂时先这样,时间就定在找到杨侗为止。”

元威四人听懂了,杨崇还是不想杀杜伏威,哪怕杜伏威真的参与人,杨崇还是把决定权给了大理寺;姜夺还想继续进言,耳边听到张果老传音遁耳的劝阻声,想想不甘心地闭上嘴。元威心头暗喜,试探着问:“屈突通怎么办?”

元威也不喜欢屈突通,一个看上去狡猾其实一直在做蠢事的人,但是关陇门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屈突通要是为这件事被杀了,在杨崇、在百官、在关陇门阀的心中都会留下阴影,时不时就可能被有心人拿出来刺激一下神经。

杨崇脸色严峻地说:“查抄的时候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屈突府中的家将就是为了能让屈突通父子烧毁罪证,尽管如此,屈突通家中抄出了不少违禁的东西,还有一些关于各方面往来的信件,不是屈突通怕死存底,而是屈突通想在事后证明那些人是有贡献的,准备封赏。这说明什么,说明屈突通和杨侗是彻彻底底地谋反,不管杨侗是起兵还是躲到哪里,罪名都是一样的;所以屈突通与楚王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连姜夺都糊涂了,各方面的消息不是说还没有查出证据吗,拘捕不能说是图谋不轨啊?

(本章完)

第718章 长孙无忌

等杨崇说屈突通已经画押认罪了,卢彦卿、王叔玠是真的服了,屈突通既然准备帮助杨侗,肯定把身后事考虑得仔仔细细,这么快就撂了,只能说负责审案子的人手段高明。难怪杨崇说只要三天,屈突通交待的人抓完,那些浑水摸鱼的,除了杜伏威这个楚王,杨崇确实不会在意。

由于几方面的行动重合,这一次牵扯的人不少,被捕的人和过去几次一样,都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处理,三天后,长安的戒严解除了,但是皇族和楚王府的包围依旧存在,成了长安城的一道奇观。市面已经恢复平静,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只是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不少,尤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走在大街上也少了几分往日的张狂。

长孙无忌审了一天案子,有些疲倦地走出刑部,抬头看金乌西坠,天边只剩下大片绚丽的红霞;长孙无忌深呼吸了一口气,信步来到隔了一条街的春风酒楼,准备喝点酒解解乏。长孙无忌正准备进门,一个要饭的花子凑上来,伸出一只破碗说:“大爷,行行好,两天没吃饭了。”

长孙无忌听着一惊,耳音熟悉,仔细一看,真的愣住了,眼前的要饭人竟然是李唐的秦王李世民,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长孙无忌太熟悉这个人;李世民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眼神依旧是深邃不可见底。长孙无忌掏出两枚铜钱,丢在破碗里说:“晚上到我家后门来找我。”

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还是了解的,狡兔三窟的一个人,真要是破落到这种程度,早就找个深山大泽隐藏起来,眼巴巴地跑到长安来,肯定是有所图谋,在长安一定有落脚的地方。李世民谢谢一声,摇晃着走了,长孙无忌不慌不忙地踏进酒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酒菜慢慢品尝,顺便看一下是否有人在跟踪自己。

长孙无忌还是有些恐惧的,通过这些年在刑部办理的案子,长孙无忌发现杨崇的手下很擅长编织情报网,李世民一日没被抓住,作为李世民身边曾经的重臣,不可能不被孟翻、焦俊他们注意。街上的行人都很正常,没有发现盯梢的人,长孙无忌喝完酒后,便一路走回家中。

长孙无忌是一个大家庭,主要是孩子多,目前已经有了七个儿子,长孙冲、长孙涣、长孙濬、长孙淹、长孙温、长孙澹、长孙净。住的宅子是长孙无乃送的,其实也是杨崇花钱买的;长孙无乃还在杨崇的示意下把一座油坊、一个百货店送给了长孙无忌,要不然长孙无忌无法靠着在刑部的俸禄,过得如此滋润。

在看到长孙冲的一霎那,长孙无忌有些犹豫,甚至产生了去报官的冲动,但是想到李世民的手段,想到自己在长安的不受待见,长孙无忌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含笑和长孙冲聊了几句,问了些功课,便让长孙冲带着弟弟们回房休息。长孙无忌说想一个人在后花园静静,家中的奴婢都被安排到了前院,长孙无忌在月光下独自等待,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李世民似乎一直跟着长孙无忌,几乎没要长孙无忌等多久,就敲开了后门,两人在花园的石桌旁坐下,长孙无忌问:“秦王这次进京意欲何为?”

李世民这时候换了一身商人的服饰,平静地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侠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杨崇现在军威正盛,无人可以抵挡,我在塞外盟友尽失,已经无法抗衡,所以我来是就是刺杀杨崇的。”

长孙无忌在心底叹了口气,热情顿时减了两分,李世民要是还想着颠覆杨崇的天下,管它是大隋还是李唐,只要是有前程,长孙无忌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当年的背叛不是本意;但是李世民纯粹为了杀人而来,就表明李世民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雄心。长孙无忌有些后悔,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李世民,现在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界。

李世民熟悉长孙无忌,很清楚这个昔日的好友与手下,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李世民笑笑说:“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以后我也不会和你发生联系。我只是需要你帮一个小忙,把你负责审理的章寿元判流放且末。”

章寿元是并州人,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死,居丧以孝行称,县令郭湛改其所居为复礼乡至孝里;章寿元曾经与朋友出游,朋友中途得病而死,章寿元恐惊扰住所的主人,就抱着尸体睡了一夜,天亮才开始苦,步行送朋友的棺木回乡里。章寿元曾是李唐的宣慰使,河西军进入长安时没有走掉,在监狱里关了几年被发出来,做了屈突通的客卿,这次被牵连在案。

长孙无忌是心神灵敏的人,立即想到李世民的用意不是准备在路上劫人,而是这样一判,章寿元就会去城西的监狱,李世民一定在那里有布局。不过只要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难度并不是太大,事后也不会有多少后遗症;长孙无忌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帮你这个忙的,不过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李世民苦笑一声,长孙无忌没有出卖自己,还答应帮忙,这就是不得了的做法,自己既然不准备再去争夺天下,又何必让故人为难。李世民双手一拱,告辞而去;长孙无忌关上门,两行热泪已经从眼角流出,李世民死了争雄的心,自己也应该不再胡思乱想,好好做官,准备升迁才是正道。

长孙无忌擦干眼泪,默默地走回前院,让管事的通知众人散了,自己回到书房中,把章寿元的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推敲了每一个可能会被质疑的细节,一直到一更天才回房睡觉。第二天长孙无忌没动,第三天按正常次序审到章寿元,长孙无忌才不动声色地判了案子,章寿元因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流放且末郡。

(本章完)

第719章 献地

长孙无忌轻松下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侯君集当年劫狱,然后裹挟自己和史万宝兵变,投奔杨崇的事。整个过程中,长孙无忌就觉得不正常,但是那种危险迎面扑来的感觉下,长孙无忌没有过多考虑。现在倒过来看,侯君集的行动会不会就是李世民布局的一部分,侯君集现在可是越王府的将领,深得杨崇的信任。

长孙无忌越推敲越心惊,杨崇对侯君集不是没有防备,侯君集调入越王府,看似前程一片光明,其实与自己过去的心腹完全隔离,说穿了,就是离群之雁;侯君集要是老老实实,杨崇会对他酌情使用,要是包含祸心,恐怕一双双眼睛早就在后面盯着了。那么自己背后,是不是也有人盯着?

长孙无乃才是一家之主,现在又是杨崇心腹之臣,安排家奴应该没问题;长孙无忌压制住心头的恐慌,特地在长安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然后就是对府中的奴婢暗暗观察。好在长孙无忌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阴冷,目光怪异一点无人见怪,一连几天相安无事。

到长安解禁的第七天,南方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钦州都督宁长真死了,几乎是同一天,岭南各方诸侯的使者都骑着快马,奔入了长安城。宁长真的死是一个导火索,李光度和宁长真的儿子宁据、侄子宁道明都想继承宁长真的位置,冯盎也想着把钦州作为自己的地盘,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岭南王。

林士弘派宋羽泉来,倒不是争钦州,而是怕冯盎做大,威胁到广州,专门来捣乱的;不过礼物送得很重,一船的香料红木,杨延达很客气地把宋羽泉请进越王府。宋羽泉还有一个身份,是杨崇在武夷山茶山的合伙人,按照杨崇的指点,宋羽泉在武夷山上已经种植了四百多亩的茶树,开始制作乌龙茶,被杨崇确定为贡茶,和龙井茶齐名。

宋羽泉将三张地契交给了老残,杨崇不要分红,每年都让宋羽泉在武夷山直接把分红买山地种茶树,越王府的人都知道杨崇的手段,乌龙茶出名后,杨崇会和在杭州的做法一样,再鼓捣出一个类似于乌龙茶的品种。老残更清楚,杨崇连名字都起好了,叫大红袍,只不过周围局势不稳,杨崇不想那么早动手。

宋羽泉料到杨崇安排的是素斋,但是没想到越王府还有这样一个专门吃素斋的餐厅,沙漠和飞天的壁画,格调清新的书架,简简单单的木桌椅;菜肴更是独特,麻辣香锅、茸煮芥菜、热干面、佛跳墙、糖醋素排、南瓜饼、油炸马铃薯丝、香菇菜心,色香味俱全,让宋羽泉大快朵颐。

陪客的除了杨崇,还有张果老和老残,杨崇等老残和宋羽泉说完生意,才和气地问宋羽泉:“林士弘是什么意思,听说他还准备夺回南昌城?”

宋羽泉摇头说:“林士弘是担心,现在冯盎的实力大增,广州城外百里便是冯盎的天下,林士弘很担心,他的地盘虽大,但是分散在广州、潮州、南昌等地,面临着张镇周、慕容息雄、冯盎的三面压力。他这次让我来,就是希望长安约束一下冯盎,不能让冯盎得了钦州,勒令冯盎不得进攻广州。”

林士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杨崇微笑着说:“你回去告诉他,他如果不去广州,高法澄、沈宝彻迟早会把地盘丢给冯盎;我的意思是将他的地盘划分为三,岭南东路行台总管兼广州刺史林士弘、潮州刺史林药师、袁州刺史王戎,南昌就交给慕容息雄,也摆在行台之下。另外我任命冯盎为岭南西路行台总管。”

宋羽泉一点没踌躇说:“林士弘对此有预估,他希望留住南昌。袁州、南昌的百姓是他的基础,广州鞭长莫及。”

杨崇点点头说:“本王明白道长的难处,那我就命令大军南下,接管潮州、广州,让慕容息雄退出南昌。让朝廷任命林士弘为南昌道行台总管兼袁州刺史,南昌刺史是林药师,你看如何?”

宋羽泉还真的敢说什么吗?那就是太不识相了。林士弘愿意留在南昌,缩小地盘,一个是因为南昌的条件比广州好,更外一个就是示弱,拿依附的潮、循、广、新四州给长安,说明自己没有称霸的意思。对于杨崇来说,能不动刀枪得到地盘就是好事,不在乎路途远近,地区贫瘠,再说,广州也不是贫困的地方,虽然高法澄不成器,但是林士弘在广州没少捞钱。

不过宋羽泉还是真心把林士弘看作朋友,回驿馆和林士弘派来的幕僚商量后,干脆上书将四州献给长安,为林士弘争取名声。不过宋羽泉这么一来,真是乱拳打死了老虎,冯盎的代表是冯盎长子冯智戣,在刑礼部是左右为难;尚书杜淹为此特地接见了冯智戣,看冯智戣一表人才,很惊奇地问道:“冯盎怎么会让你来长安?”

一句话说到了冯智戣的伤心处,冯智戣施礼说:“家父就是希望以我为人质,让国家放心,他常说,我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经五代,州郡长官所辖之地仅我一姓,子女玉帛我已有,人世间的富贵,像我这样的都少有。常常怕承担不起重担,使先人蒙受耻辱,怎么敢效法赵佗自己称王一方呢?”

杜淹大笑说:“智戣欺我,令尊为国之心,人所皆知,长安丝毫不怀疑,但是你来长安没有那么简单。冯智戴、冯智彧,号称岭南双龙,这才是令尊不得不经常表态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越王对岭南有设想,希望岭南的百姓过上好日子;钦州的事一时半刻肯定无法决定,我安排你到陇中去看看羌人现在的生活吧。”

冯智戣也是足智多谋的人,立即问道:“是不是关于杨侗的原因?”

“不错。”杜淹大大方法地说:“现在可以确定杨侗在岭南,谁能把杨侗抓住,便可掌管钦州。”

(本章完)

第720章 岭南东路

政事堂的高官对岭南来的所有部落都是这么说的,因为杨崇有了确切的情报,冯盎的大哥冯暄、宁道明、俚僚人酋帅谈殿已经秘密结成联盟,有大批的汉人出现在联盟之中,帮助出谋划策,训练军队。所以不管冯盎如何表现,应该怀疑的还是要怀疑,杨崇私下里认为,李唐历史上的宁长真叛乱,就是与冯盎有关。

当时宁长真进献合浦大珠,李渊以道远劳人为由不受,是一种道貌岸然的虚伪,冯盎作为与长安联系的关键人物,完全可以说那是风俗,但是冯盎没有说。结果岭南众酋长不满,认为朝廷拒收进贡是要攻打岭南的前兆,宁长真与谈殿、冯暄等人商议要反唐,南合州刺史宁纯因反对,被宁长真与冯暄联合附近各溪峒首领围攻;最后反唐失败,最大的赢家就是冯家。

所以杨崇上次接受了宁长真的贡品,还派人送去十车丝绸酱油之类的东西赏赐,一直维持着岭南局势的均衡。宁长真的死本身就充满疑问,联盟更是疑点重重,杨崇对天弃说:“告诉岭南的人,在大军到达岭南之前不要活动,不要去接近任何情报,李袭志在始安郡,正常的活动由他们负责。”

天弃明白杨崇的意思,岭南各族的情况与西北东北没差异,可以说是风云变幻,隋军主力没有到达之前,所有的活跃都是无效工,只有在大军到达的情况下,那些情报才能起作用。李袭志从杨广时期就坐镇岭南,曾经孤军死守两年,熟悉岭南六十多个大部落的情况,常规的动静肯定内掌握。

而杨崇既然接受了林士弘的献土,隋军的主力便可以南下广州,杨崇选派的广州刺史便是元仁惠,此举在朝堂上遭到万众一心的反对,御史更是疯狂上书。例子就在前面,当时云中都护府所有人都不看好,但是耐不住独狐家有钱,用钱买人到云中,最后帮助宋金刚夺回雁门郡,等大利城一下,独狐篡就开始负责突厥的事务,权重漠南。

姜夺是大将军,历任兵部尚书、尚书仆射;崔处直掌管尚书省,独狐篡在云中都护府大权独揽,要是元仁惠再控制南方的广州,外戚在朝堂上的实力就会大大增长,孰可忍孰不可忍。杨崇倒是好脾气,手一摊,要反对的人提供一个人选;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这个人选还真不好推荐。

杜淹起身说道:“韩世谔,可以出任左虞侯大将军,兼任岭南东路总管、广州刺史。”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杜淹是杨崇的挚友,怎么说都行,关键的还是杜淹推荐出来的人选;韩世谔是杨崇起家时的大将,现在北方已定,有李靖坐镇,突厥根本翻不起大浪,韩世谔能从太原抽身,无论杨崇还是军中都不会有问题。杨崇想了想说:“可以,让岑文本担任左虞侯府长史,赵德言担任广州郡守。”

毒,广州和大利城相似,也是汉族人与少数民族杂居,广州郡守绝对是个高难度的工作,民风彪悍,观念上有差异,而广州又是韩世谔岭南东路的敛财之地;但是赵德言真的合适,作为汉人,一直在异族中担任高管,突厥的文职几乎做了一个遍,这种经验是绝大多数官员没有的。

三个人选就这样通过了;对于两湖方向,王雄诞已经开始向岭南调兵,在岭南北开始着手布置,群臣并没有异议。宁长真已死,杨侗很可能潜入岭南,必要的准备和威慑是必须的,梁硕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不如暂时不设钦州都督,而是让宁据担任钦州刺史,由李袭志代都督节制钦州周围地区。

崔处直思考着说:“岭南的羁糜州县大都是当地少数民族的首领来主导地方政权,名义上是隶属於我们,但不纳赋税。入籍则为顺民,要纳半赋税,这与中原民税需有优惠,但岭南荒僻,生产能力有限,半赋税也是莫大负担。李袭志代都督,会让他们担心自身部族的利益,不如冯盎节制。”

魏征出面说:“既然是物资第一,不如让韦叔谐、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淹再次持旌节往岭南,韦叔谐慰问冯盎,李公淹专门安抚钦州,顺便带一些物资前去。既然怀疑冯盎异志,冯盎必定知情,如果我们向他示以诚意,冯氏欣喜能免于祸患,这样可以不必劳动军队而使他顺从。”

杨崇同意说:“这样,以李袭志为桂州都督,有权处理钦州之事,让李袭志在始安郡开办学校,筹建商行。韦叔谐可以和冯盎说明,始安、广州周围三百里,是李袭志、韩世谔管理的区域,任何人不能侵入。”

这是划分了一个界限,东北和青海的经验已经表明,扩地千里,百姓第一,没有百姓的扩地就是图个好看,劳民伤财。杨崇的方针一目了然,就是利用广州和始安,建立起南方的落脚点,然后逐步推进,这样不管冯盎等人是包含着祸心,还是忠贞不二,都不会影响到长安的计划,毕竟岭南各地都是大隋的州县,基础比东北好。

冯智戣离开长安前听说了朝廷的决议,决定还是去求见杨崇,这个越王太有手腕,看穿了冯家不想称王,但是想独霸岭南的用意。褚遂良奉命会见了冯智戣,褚遂良满脸堆笑地说:“冯大人,真是抱歉,越王现在百事缠身,实在没有空,特地叫下官来问一声,是去陇中有困难,还是有岭南的情况需要越王出面协调?”

冯智戣毫不隐讳地说:“家父是一个粗人,很佩服越王在各方面的眼光,蒙朝廷厚爱,冯家的官位已经到了一个顶点,家父希望越王能在生意场上提携一二,为后代多积累一点钱。”

冯家奴婢过万,财富十辈子都用不完,褚遂良知道冯智戣说的就是漂亮话,实际上就是想通过贸易,与杨崇拉近关系。褚遂良推心置腹地说:“冯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就回禀越王,越王最喜欢结交朋友,日后岭南开发,冯家肯定有这个机会。”

(本章完)

第721章 挤压

毒,广州和大利城相似,也是汉族人与少数民族杂居,广州郡守绝对是个高难度的工作,民风彪悍,观念上有差异,而广州又是韩世谔岭南东路的敛财之地;但是赵德言真的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作为汉人,赵德言一直在异族中担任高管,突厥的文职几乎做了一个遍,这种经验是绝大多数官员没有的。

赵德言投降后原想留在闪电河协助突利,但是被杨崇拒绝了,调到长安担任了散骑侍郎,在颉利可汗和突利的实力没有瓦解之前,赵德言与突厥的关系还在。虽然赵德言上书了突厥十策,但是朝堂上下对赵德言的怀疑没有解除;要是南去广州,对赵德言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岑文本一直是杨崇培养的官员,对杨侗没联系,对李唐反感,三个人选就这样通过了;至于两湖方向,王雄诞已经开始向岭南调兵,在岭南北开始着手布置,群臣并没有异议。宁长真已死,杨侗很可能潜入岭南,必要的准备和威慑是必须的,梁硕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不如暂时不设钦州都督,而是让宁据担任钦州刺史,由李袭志代都督节制钦州周围地区。

崔处直思考着说:“岭南的羁糜州县大都是当地少数民族的首领来主导地方政权,名义上是隶属於我们,但不纳赋税。入籍则为顺民,要纳半赋税,这与中原民税需有优惠,但岭南荒僻,生产能力有限,半赋税也是莫大负担。李袭志代都督,会让他们担心自身部族的利益,不如冯盎节制。”

魏征出面说:“既然是物资第一,不如让韦叔谐、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淹再次持旌节往岭南,韦叔谐慰问冯盎,李公淹专门安抚钦州,顺便带一些物资前去。既然怀疑冯盎异志,冯盎必定知情,如果我们向他示以诚意,冯氏欣喜能免于祸患,这样可以不必劳动军队而使他顺从。”

杨崇同意说:“这样,以李袭志为桂州都督,有权处理钦州之事,让李袭志在始安郡开办学校,筹建商行。韦叔谐可以和冯盎说明,始安、广州周围三百里,是李袭志、韩世谔管理的区域,任何人不能侵入。”

杨崇等于划分了一个界限,东北和青海的经验已经表明,扩地千里,百姓第一,没有百姓的扩地就是图个好看,劳民伤财。杨崇的方针一目了然,就是利用广州和始安,建立起南方的落脚点,然后逐步推进,这样不管冯盎等人是包含着祸心,还是忠贞不二,都不会影响到长安的计划,毕竟岭南各地都是大隋的州县,民间基础比东北好,愿意听从大隋的人比比皆是。

冯智戣离开长安前听说了朝廷的决议,决定还是去求见杨崇,这个越王太有手腕,看穿了冯家不想称王,但是想独霸岭南的用意。褚遂良奉命会见了冯智戣,褚遂良满脸堆笑地说:“冯大人,真是抱歉,越王现在百事缠身,实在没有空,特地叫下官来问一声,是去陇中有困难,还是有岭南的情况需要越王出面协调?”

冯智戣毫不隐讳地说:“家父是一个粗人,很佩服越王在各方面的眼光,蒙朝廷厚爱,冯家的官位已经到了一个顶点,家父希望越王能在生意场上提携一二,为后代多积累一点钱。”

冯家奴婢过万,财富十辈子都用不完,褚遂良知道冯智戣说的就是漂亮话,实际上就是想通过贸易,与杨崇拉近关系。褚遂良推心置腹地说:“冯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就回禀越王,越王最喜欢结交朋友,日后岭南开发,冯家肯定有这个机会。”

褚遂良回禀杨崇的时候,特地说了自己的看法:“王爷,这是一个机会,正如魏大人所言,冯氏只是在试探长安的态度,只要我们展示一个信字,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褚遂良从河西开始跟随杨崇,这几年走得比较近,杨崇明白褚遂良先华夏而后夷狄的设想,认为长安直接管辖的地区是一个人的身体,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等于中原的腹心,各个州县如同四肢;而四夷则是身外之物,或者说是他人手足,与汉族地区没有多少直接联系,听话的就通过册立的方式让他们依附唐王朝,不听话的就一个字诛。

杨崇不动声色问:“你感觉冯盎做的事情和我们在河西的做法象不象?”

褚遂良一愣,想想面色大变,冯盎如今在岭南的行为和杨崇在河西的做法实质上无二,遵从中央政府,但是维持自己在岭南的独立性和霸主地位;差别在于岭南离中原太远,冯盎也没有杨崇那么多技术,所以看上去似乎并不显眼。

杨崇颔首说:“冯盎在南方变局中,先依附萧铣,后来投奔林士弘和李渊,说明他说一个实用主义者,谁强大听谁的,谁对他有威胁听谁的。这样的人,诚信仅仅是避免战争的手段,要是想建设岭南是肯定不行的,中原是礼仪之邦,你看到几个人会因为这些理念上的东西放弃利益。”

褚遂良猜到了杨崇对冯盎已经有了定论,恭敬地问:“以越王的意思?”

杨崇摇摇头说:“我暂时没有办法,岭南的开发靠移民,东晋的时候岭南移民被称之为流人,北方士族和黎民百姓纷纷逃到东南沿海,但是也只是聚集在广州、潮州附近。有些事不能强求,开发要像余杭郡一样,给百姓带来好处,现在与冯氏还不到大规模展开贸易的时候,仓促进去,只会引起那些部落间的战争。岭南是大隋自己的疆域,百姓要放在第一位,等冯智戣回来,你和他商议,要他先拟一个可以变成郡县的方案,再决定贸易的规模。”

褚遂良听懂了,杨崇延续了杨广的做法,岭南六十州全部挂个大隋的名字,是不交税的,杨崇就是要一点一点挤压,把贸易和交税连在一起,把州变成大隋真正能管理的郡县。

因为这两天部分章节做了变动,如果影响阅读,敬请原谅。

(本章完)

第722章 世民进京

长孙无忌审了一天案子,裹着皮袍,有些疲倦地走出刑部,抬头看金乌西坠,天边只剩下大片绚丽的红霞;长孙无忌深呼吸了一口气,信步来到隔了一条街的春风酒楼,准备喝点酒解解乏。长孙无忌正准备进门,一个要饭的花子凑上来,伸出一只破碗说:“大爷,行行好,两天没吃饭了。”

长孙无忌听着一惊,乞丐的耳音熟悉,仔细一看,真的愣住了,眼前的要饭人竟然是李唐的秦王李世民,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长孙无忌太熟悉这个人;李世民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眼神依旧是深邃不可见底。长孙无忌掏出两枚铜钱,丢在破碗里说:“晚上到我家后门来找我。”

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还是了解的,狡兔三窟的一个人,真要是破落到这种程度,早就找个深山大泽隐藏起来,眼巴巴地跑到长安来,肯定是有所图谋,在长安一定有落脚的地方。李世民谢谢一声,摇晃着走了,长孙无忌不慌不忙地踏进酒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酒菜慢慢品尝,顺便看一下是否有人在跟踪自己。

长孙无忌还是有些恐惧的,通过这些年在刑部办理的案子,长孙无忌发现杨崇的手下很擅长编织情报网,李世民一日没被抓住,自己作为李世民身边曾经的重臣,不可能不被孟翻、焦俊他们注意。街上的行人都很正常,没有发现盯梢的人,长孙无忌喝完酒后,便一路走回家中。

长孙无忌是一个大家庭,主要是孩子多,目前已经有了七个儿子,长孙冲、长孙涣、长孙濬、长孙淹、长孙温、长孙澹、长孙净。住的宅子是长孙无乃送的,其实也是杨崇花钱买的;长孙无乃还在杨崇的示意下把一座油坊、一个百货店送给了长孙无忌,要不然长孙无忌无法靠着在刑部的俸禄,过得如此滋润。

在看到长孙冲的一霎那,长孙无忌有些犹豫,甚至产生了去报官的冲动,但是想到李世民的手段,想到自己在长安的不受待见,长孙无忌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含笑和长孙冲聊了几句,问了些功课,便让长孙冲带着弟弟们回房休息。长孙无忌说想一个人在后花园静静,家中的奴婢都被安排到了前院,长孙无忌在月光下独自等待,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李世民似乎一直跟着长孙无忌,几乎没要长孙无忌等多久,就敲开了后门,两人在花园的石桌旁坐下,长孙无忌问:“秦王这次进京意欲何为?”

李世民这时候换了一身商人的服饰,平静地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侠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杨崇现在军威正盛,无人可以抵挡,我在塞外盟友尽失,已经无法抗衡,所以我来是就是刺杀杨崇的。”

长孙无忌在心底叹了口气,热情顿时减了两分,李世民要是还想着颠覆杨崇的天下,管它是大隋还是李唐,只要是有前程,长孙无忌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当年的背叛不是本意;但是李世民纯粹为了杀人而来,就表明李世民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雄心。长孙无忌有些后悔,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李世民,现在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界。

李世民熟悉长孙无忌,很清楚这个昔日的好友与手下,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李世民笑笑说:“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以后我也不会和你发生联系。我只是需要你帮一个小忙,把你负责审理的章寿元判流放且末。”

章寿元是并州人,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死,居丧以孝行称,县令郭湛改其所居为复礼乡至孝里;章寿元曾经与朋友出游,朋友中途得病而死,章寿元恐惊扰住所的主人,就抱着尸体睡了一夜,天亮才开始苦,步行送朋友的棺木回乡里。章寿元曾是李唐的宣慰使,河西军进入长安时没有走掉,在监狱里关了几年被发出来,做了屈突通的客卿,这次被牵连在案。

长孙无忌是心神灵敏的人,立即想到李世民的用意不是准备在路上劫人,而是这样一判,章寿元就会去城西的监狱,李世民一定在那里有布局。不过只要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难度并不是太大,事后也不会有多少后遗症;长孙无忌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帮你这个忙的,不过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李世民苦笑一声,长孙无忌没有出卖自己,还答应帮忙,这就是不得了的做法,自己既然不准备再去争夺天下,又何必让故人为难。李世民双手一拱,告辞而去;长孙无忌关上门,两行热泪已经从眼角流出,李世民死了争雄的心,自己也应该不再胡思乱想,好好做官,准备升迁才是正道。

长孙无忌擦干眼泪,默默地走回前院,让管事的通知众人散了,自己回到书房中,把章寿元的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推敲了每一个可能会被质疑的细节,一直到一更天才回房睡觉。第二天长孙无忌没动,第三天按正常次序审到章寿元,长孙无忌才不动声色地判了案子,章寿元因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流放且末郡。

长孙无忌轻松下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侯君集当年劫狱,然后裹挟自己和史万宝兵变,投奔杨崇的事。整个过程中,长孙无忌就觉得不正常,但是那种危险迎面扑来的感觉下,长孙无忌没有过多考虑。现在倒过来看,侯君集的行动会不会就是李世民布局的一部分,侯君集现在可是越王府的将领,深得杨崇的信任。

长孙无忌越推敲越心惊,杨崇对侯君集不是没有防备,侯君集调入越王府,看似前程一片光明,其实与自己过去的心腹完全隔离,说穿了,就是离群之雁;侯君集要是老老实实,杨崇会对他酌情使用,要是包含祸心,恐怕一双双眼睛早就在后面盯着了。那么自己背后,是不是也有人盯着?

长孙无乃才是一家之主,现在又是杨崇心腹之臣,安排家奴监视自己应该没问题;长孙无忌压制住心头的恐慌,特地在长安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然后就是对府中的奴婢暗暗观察。好在长孙无忌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阴冷,目光怪异一点无人见怪,一连几天相安无事。

因为这两天部分章节做了变动,如果影响阅读,敬请原谅。

(本章完)

第723章 意外发现

长孙无乃才是一家之主,现在又是杨崇心腹之臣,安排家奴监视自己应该没问题;长孙无忌压制住心头的恐慌,特地在长安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然后就是对府中的奴婢暗暗观察。好在长孙无忌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阴冷,目光怪异一点无人见怪,一连几天相安无事。

长孙无忌也是智谋出众的人,一旦静下心来,有意无意地便会猜测李世民要做什么,直接刺杀杨崇是不需要章寿元去城西的监狱,长孙无忌偷偷调阅了城西监狱的资料,发现章寿元等人两天后就要西行,一共是三队七百多名囚徒。长孙无忌把长安报、邸报翻了一个遍,终于发现了目标,就是冯盎的长子冯智戣,

冯智戣正在陇中,如果机缘凑巧,冯智戣和某一队押送囚徒的队伍遭遇,在发生冲突的时候死于非命,那么长安就必须给冯盎一个交代,要说是意外,岭南的那些部落恐怕根本不会相信,而那些准备造反的部落在得到杨侗后,恐怕早已是磨刀赫赫,就等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机会。

那个可怜的孩子,长孙无忌深谙政治的诡谲,杨侗孤身一人不管到什么地方,对方说的再好听,杨侗就是一个筹码。即使造反真的成功了,也不会让杨侗做皇帝,一定会象李渊、王世充那样,要杨侗禅让。对于是否出卖李世民,长孙无忌根本没有这个念头,只要自己没事,就不用去做背叛朋友的事。

城西监狱归长安郡管,城门直长焦俊调阅人员档案的时候,无意间听管档案的小吏闲聊,说长孙无忌来看过资料,焦俊就是一愣。长孙无忌刚刚倒戈的时候,就是焦俊在长安安排了一年的跟踪,没发现什么情况,向长孙无乃和孟翻汇报后就撤销了;长孙无忌作为降臣,亲妹妹又死在杨崇之手,态度一直是很消极,好在上面是千金买马骨,没指望会变成千里马,大家相安无事。

焦俊靠着自己的敏感,认为其中一定有事,大概是什么人找长孙无忌帮忙;不过这是一个不错的信号,最起码说明长孙无忌想做事了。焦俊有了几分好奇,想知道是什么人能改变长孙无忌,要知道就是长孙无乃这个大哥加家主,对长孙无忌和观音婢这两个弟妹都没有办法。

以长孙无忌在刑礼部的边缘化,长孙无忌不会去插手别人的事情,那么就应该是在长孙无忌手中的事情;焦俊很容易就查到了长孙无忌最近两个月办理的案子,一共有七个人被送去城西监狱。焦俊去监狱亲自验明了人员和资料,七个人都没有被监狱释放,或者照顾的痕迹,焦俊明白,是自己一开始想错了,长孙无忌不是要捞好处照顾某个人,而是在调查某个人、担心某件事。

七个人的档案一目了然,最有价值的就是章寿元,李唐逆臣、屈突通的门客,看章寿元明天就要流放,焦俊先是调看了同行人员的名单,恍惚间有些眉目。焦俊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立即安排人查阅了三队囚徒的名单和押送的军队,然后连夜来见孟翻;孟翻听完,看了资料,带着焦俊从侧门悄悄进入越王府,拜见了杨崇。

杨崇只带着天弃和杨延达在身边,孟翻介绍了详情说:“对方是准备刺杀冯智戣,能够让长孙无忌这么做的一定是大人物,李世民也未尝可知。下官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做得好的话,不仅能粉碎挑起战争的阴谋,还能抓住李世民。”

“那要看李世民有没有欺骗长孙无忌。”天弃做过多年的卧底,最熟悉这种场面和心情:“长孙无忌去调阅资料,就说明长孙无忌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弄清楚自己安心一点,就象杀人的人喜欢回现场看一下一样。如果这样,李世民,或者那个找长孙无忌的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屋外的张果老传进来一句话:“还有一种可能,李世民只是顺手帮别人做了一件事,正好混淆视听。”

孟翻一惊说:“师叔的意思,李世民是来刺杀越王的。”

为什么不是,李世民山穷水尽,孤身一人,除了报仇还能想什么,如果某个大人物提供这个机会,那么李世民也不会拒绝出面吸引注意力。因为李世民一直是杨崇的头号大敌,包括杨崇都没想李世民会有偏激的一刻,好在张果老对人性看得透,不管是真是假,杨崇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性。张果老走进房间,六个人商议了一个方案,天弃、孟翻、焦俊立即分头去布置。

隔了一天,从天水返回的冯智戣在咸阳西的阳西驿站遭到一群暴乱的囚徒袭击,遇刺身亡;负责咸阳防御的中郎将常何带着军队赶来镇压,参与暴乱的四百多人全部被杀,驿站周围血流成河。大理寺和刑礼部、御史台、枢密院立即派人前去现场调查,政事堂召常何等相关的官吏到长安问话。

常何归枢密院管,没想到进了枢密院就被捆绑起来,押在后衙的小监室里,用铁链锁在了椅子上,常何愤怒地大骂;过了一个时辰,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进来的是枢密副使杨公卿和常何的故交马周。杨公卿坐到了主审的位置上,心平气和地说:“常何,我知道你侠肝义胆,但是有些情况还是需要你告诉我,这次背后的主谋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求三堂会审。”常何不服气地说,杨公卿摇头说道:“你和丘行恭是师兄弟,陆压是你们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要求你们做什么,你们都无法拒绝。所以邱家兄弟战死疆场,你也是同样心态,可你要知道,你不是孤身一人,有家小;你岳父是云定兴手下的人,那个家族的人更多。”

常何望望马周,马周苦笑着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岐晖道长出首的。”

这两天有些章节做了变动,如果影响阅读,敬请谅解,谢谢。

(本章完)

第724章 死穴

岐晖道长,常何叹了一口气,自己师傅与李渊是莫逆之交,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身为掌教的岐晖是肯定知道。因为岐晖也是李渊的好友,在李渊春风得意的时候,陆压和李渊有时候会逼着岐晖做一点出格的事,象把宝洁坊先给李渊之类的举动,不可能不让岐晖察觉;岐晖表面上是个油腻的道士,实际上聪明绝顶,在楼观中只有张果老可以比较。

杨公卿沉吟片刻问:“你是陆压的弟子,与姜夺、寇九珙都是师兄弟,为什么一直不表露身份?”

这是常何的死穴,如果常何是象魏征一样高风亮节,那就是说得过去,低调,不想靠着关系往上爬;但是常何不是,常何从瓦岗时期就是以一个大豪的面目出现,侠肝义胆,挥金如土,在权贵中奔走不停,要不然马周也不会一开始有离开崔家投奔常何的心思。反常必有妖,杨公卿就在等着常何的辩解。

马周明白,杨公卿和常何一样,不是看上去的粗人,能在王世充那样隐忍的枭雄身边卧底数年的人物,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杨公卿的问话里有一个很明显的陷阱,就是在等常何说出第一个名字,不管常何说的是真是假,这种情况下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常何的仇人,就是常何亲近的人,都是值得查下去的线索。

常何是个心思活络的人,晓得在枢密院说话有机会,问杨公卿:“外面怎么样了?”

杨公卿笑笑说:“先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是陆压的弟子,现在就是在大牢里问话,我可以告诉你题外话,岐晖道长和你是前后脚进的长安。一听说你到了枢密院,连越王都没找,直接来找了房玄龄房大人说了实情,现在正在办事房里喝茶。”

常何露出一丝笑容说:“那你还是迟了一步,岐晖师伯进枢密院的时候,该通知的人恐怕早就全部通知过了。他现在出首告密,只是希望楼观能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其实你们也不敢把楼观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最后你们真要拿我开刀,总需要有个理由吧,不能因为我隐瞒陆压弟子就有罪吧。”

杨公卿叹了口气说:“常将军,有件事你不知道,你屠杀的四百多人都是李唐的老兵,那三队囚犯的名单在出发前换了,章寿元也不在里面。只是设计这个局的人太精明,他并不信任你们任何一个人,所以你们每个人只知道一部分,根本察觉不出其他环节出了问题;你想想,在屠杀现场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在叫,杀错了。”

杨公卿把“杀错了”三个字说得很慢很重,常何的脸色忽变,不是因为自己当时确实听见了这三个字,而是杨公卿的描述证明,杨崇的人就在现场。而杨崇的人没有出来阻止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四百多人杀光,就是要把所有的罪名栽在自己的头上;一霎那,常何明白自己惹上大事了,幕后策划的人和杨崇都是聪明人,要的就是拿自己做文章。

常何悲壮地一笑问:“你们准备怎样?”

杨公卿不以为然地说:“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一直不表露身份?”

马周仍然一言不发,杨公卿的问题很明显就是常何的命门,只要常何回答了,后面的问话就是一马平川。常何咬咬牙说:“我告诉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锁定我。”

杨公卿点点头,常何平静了些说:“我是怕师傅出事。在我投奔李唐时,李渊特地嘱咐我不要泄露身份,免得被朝中的各方势力利用,好在丘行恭他们并不知道我这个记名弟子,岐晖是因为名册才知道;等河西军攻入长安,我更不敢说,那会显示我们师徒和李唐的关系不一般。”

杨公卿摇头说:“你没有说实话,李密兵败前,曾经有人把瓦岗军的作战布置图送到王世充郑军的哨所。我们一直认为是贾闰甫做的,其实应该是你,贾闰甫的身手没有那么好,你本来就是李渊招募的死士;我告诉你,知道你表面和李建成交好,实际上与李世民勾结的是越王,我不清楚他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但是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没错,说说你和李世民见面的情况吧。”

常何的眼睛几乎定神了,杨公卿突如其来地提到李世民,彻底打乱了常何的心思,常何实在不清楚是那个细节出了问题;望着常何的表情,马周是大吃一惊,如果杨崇真有这样的细作,那么李世民的举动岂不都预先落在眼里,剩下的一切都是演出,只看杨崇何时落下大幕。

不过常何武功高强,身经百战,即使心慌之中,理智依旧存在,定了定神支吾道:“我和李世民没有联系。”

杨公卿面色一冷说:“常何,现在是证明你自己有活命价值的时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世民要刺杀越王,安排你做了什么?”

杨公卿话一问完,眼睛死死地锁住常何,那种凌厉的杀气遍布全室;常何感受到了死的味道,对方连这件事都知道,说明李世民在长安的大部分行踪已经暴露了。马周急着劝道:“常兄,李唐现在连残骸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死心的;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只要抓住李世民,我去越王面前替你求情。”

常何抬头问杨公卿:“我手下你们抓了几个?”

“十九个,包括你的左膀右臂田嚣和宁征,一共十九个人。”马周抢着回答:“你们二十个人的府邸正在查抄,常兄,除非你相信这些手下一个都不会开口,你们家里没有丝毫的证物,否则到大理寺,就凭你们杀了四百多人,三族都是少的。”

常何是骠悍强横之辈,但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官,晓得自己的家人现在肯定是被围得全无逃路,冷笑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马周跺脚说:“不需要你做什么,你把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本章完)

第725章 刽子手

常何僵持了半炷香的时间,抵不过室内越来越重的杀气,终于颓丧地说:“我告诉你们。李世民是在大街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一开始没说是来刺杀越王的,只是安排我去平叛;我是李家的死士,那份文契在李世民的手中,他说做完这件事就把文契还给我。临走的时候,才问我要了一张纸条,去我岳父的军工坊拿两套骑兵用的连弩。”

杨公卿不相信地问:“这么简单,可是你从监狱里出来就是在折腾,所以才会被调到河套那里去;李唐覆灭,你应该庆幸没有了证据,这些年没有李唐的人与你联系,你为李唐奔走什么?”

常何惨笑道:“我一直没有能摆脱这件事,原来是观音婢和我联系,到观音婢死了,我又调到河套地区,才消停几年,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一切是刚刚开始,李世民又有忽然出现了。”

马周柔和地问:“常兄,和你一样的人,你在长安可曾遇见过?”

常何摇摇头说:“三千死士,彼此认识的本来就少,李唐得了长安以后,大部分都加入了军队,淡忘了。”

杨公卿知道马周没有说实话,也不拆穿,冷冷地说:“给你一个机会,明天公开处斩那十九个人,你做刽子手;只要你杀了那十九个人,自会让你官复原职。”

常何陷入了沉默,听说过这种投名状的做法,没想到今天落在自己头上,那都是跟随自己起家的同乡老兄弟,三百人加入瓦岗,十多年征战,十死八九;有残废回家的,有抱怨离去的,这十九个人跟着自己从不离弃,即使自己在监狱的两年,他们依旧留在常家,照看着家人。

马周吩咐一名军官去倒杯水来给常何,常何接过来,绷着铁链喝了两口,抬头问杨公卿:“你为什么不问刺杀冯智戣的事?”

杨公卿答道:“李唐余孽刺杀冯大人,是为了挑起岭南与长安的战争,其心可诛;你那十九个手下就是李世民安排的好手,暗杀后将知情人全部杀掉。所以你杀了他们,就是洗清自己,要不然主使的人就是你。”

常何摇头说:“岭南的人不会相信。”

马周微微笑道:“我们说岭南自然不信,但是冯智戣说,岭南一定会相信。冯智戣在现场看到了全部的过程,囚犯们不认识冯智戣,只认马车和服装,他们杀的是一个年龄相当、长相有三分象的替身;冯智戣已经写信回去。”

常何心中懊悔,杨崇既然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让李世民的人真的杀了冯智戣,冯盎要是接到冯智戣的信,逃到岭南的那些人,能够被绑送长安就是一件幸运的事了。杨公卿站起身形说:“常何,给句痛快话,想活,还是想当英雄?”

“想活。”常何只感觉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自小就以英雄自居的自己,竟然还没动刑就败下阵来。杨公卿出去不久,岐晖就道骨仙风地走了进来,常何的眼中都快喷出怒火:“你来干什么?”

岐晖关上门,示意常何冷静说:“你的家里难道没有楼观的东西,没有保留陆压给你的信或者礼物?有,肯定有,我听陆压夸过你几次,说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他如何如何尊重,他送给你的一面铜镜,你当宝贝一样供奉在书房里。你不会以为孟翻和天弃认不出陆压的东西吧?”

常何哑口无言,这两个楼观的弃徒怎么会认不出陆压的东西,查也能查出来;常何想想问:“我师父怎么样?”

“很好。”岐晖沉声说:“我会把他关了禁闭,罚他面壁十年。你们师徒都是缺了一根筋的人,现在已经是杨崇的天下,做你们的真人高官不好吗?还要跟着李世民瞎混。我看了你的口供,你以为已经蒙混过关了吗?不是,是我和杨公卿达成了协议,他才帮助你糊弄出那份口供。你要记着,如果你明天少杀一个人,那个没被杀的人就可能杀你。”

常何想说不信,但是想想自己的表现,对自己的那帮弟兄的信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常何疑惑地问:“杨公卿为什么会答应?”

岐晖不屑地说:“因为他们想兵不血刃地解决岭南的麻烦,李唐的人、杨侗的人最好被冯盎一锅端,把人头用马车装着送到长安来。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有麻烦的吗?李世民的计划中,两百囚徒参与暴乱杀冯智戣,另外两百人会趁机夺占一个军械库,化装成隋军官兵在咸阳附近各县烧杀抢掠,接应的人就是你师傅,可是你师傅等到的是两百真正的精锐,接其中还有了了禅师那样的高手,收买的人全部被捕,你师傅被废去了武功。”

常何没想到是如此结局,不怪岐晖会主动求和,恐怕要不是张果老、姜夺等人的关系,陆压在现场就会被剁成肉泥,现在楼观上已经是一片火海。常何苦涩地问:“师伯,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岐晖恢复了潇洒的态度说:“杨崇早就知道我会来,让房玄龄告诉我,只要查出这个与李世民勾结的人,一切都算了。这件事并不难,能让冯智戣的行程与城西监狱的犯人行程正好在驿馆遇见,还能知道那个临时存放军械所的转运时间,拿到军队进入长安城的腰牌。这是李世民办不到的事情,只有那个人能做到,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第二天,常何在刑场上砍下了十九个老兄弟的人头,站在附近监斩的官兵都看见,常何杀到最后是满面的泪水,被杀的人临死前是愤恨的斥骂。虽然说得不够完成,但是大部分人都听懂了,杀囚徒是常何下的令,但是最后把责任甩给了手下承担;旁观者唏嘘不已,一个戴着斗笠的刚刚挤出人群,正要离开,就听见有人笑着说:“阮君明,你也太不把我们当做一回事了。”

(本章完)

第726章 裴府花园

天地昏暗,愁云密布,阮君明穿着普通人的衣服,看见过去的两名同事带着十几名隋军包抄过来,干脆摘下斗笠,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保持着心头的冷静,含笑迎上去;算准距离,阮君明大喝一声:“杀。”

人群中冲出三十多个身影,扑向正在合围的官军密探,连弩声响,隋军转眼间就倒下二十多人;但是隋军最前面的是暗探,后面一圈才是厮杀的好手,有了目标,冲上来的速度就更快。人群被惊得鸡飞狗跳,四处逃散;路边的店面住宅纷纷关上门窗,躲在门缝和窗户后朝外观看,自从河西军进城就很少看见厮杀的场面,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负责布置抓捕的人是徐康,站在不远处二楼窗口,一声不响地看着视野中的厮杀,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逃逸的人群。突然,徐康看见了一个望远镜的亮点,在一里外的一个楼上,徐康敏捷地向后一闪,躲在墙壁后,命令在室内的人迅速通知下去,封锁那个方向的道路,派人往那座小楼赶去。

徐康憋在墙角,捕捉着那道亮光,一里地不动声色地赶过去要点时间,徐康只能祈求那个人大意没有逃走;斜角望去,光的亮点还在,对方应该还在评估,能不能救出被围住的这些人。徐康迅速下楼,骑上楼后藏着的战马,带着人迅速地冲了出去;哪怕是看见阮君明正在灵巧地突围,徐康都没在意,而是疾风般狂奔到那座楼下。

小楼里起了火,很明显有地道,徐康下令强攻进去,但是四名武士牢牢地守在门口,战死的时候,大火已经吞噬了整栋楼。徐康一面派人上报房玄龄关闭城门,一面调动人手开始灭火。

等灭了火清理出现场,一条地道很快被挖掘出来,两条猎犬被放在前面,顺着地道一路狂奔;徐康带着三十多名手下紧紧地跟在后面,穿过地道,出口被石板封死,徐康手下两名挖掘地道的好手,在五十米外挖出了一个缺口,爬出来一看,是在裴矩府的后花园,地道的真正出口实在花园里的假山中。

徐康吓了一跳,心说裴矩你可别出事,要不然只能怪你自己倒霉;猎犬的狂吠声引来裴府的家人,要是换一个人,裴家人就要发火,但是看见徐康放出去的烟花裴府的人只有恐惧。裴青书在家,闻讯亲自赶来,徐康把事情一说,裴青书也吓坏了;立即召集家人盘问,还真少了两个家将,包抄过来的官兵在附近一打听,基本能断定,走掉的是四个人。徐康调来更多的猎犬,顺着两名家将的气味追踪派人追踪下去,自己根本不敢离开。

孟翻、张亮带着搜查的手谕和五十名百骑精锐赶了过来,告诉徐康、裴青书,阮君明伤重被捕,裴矩被越王请去赴宴了;裴青书唯有苦笑,父亲裴矩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和地位,投奔杨崇后并没有把手中的那些岁寒堂人员交出去,今天就变成了一个说不清楚的事情。裴青书立即召集府中所有的人到前面大厅集合,让孟翻、徐康搜查裴府。

杨崇和裴矩、司空行坐在越王府的议事厅聊天,谈论着朝事和将要过年的话题,双方都不急。杨崇相信,裴矩就算与李世民还有联系,也不会傻到用自己家的地道来打掩护;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会有一百种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眼前的事嫁祸栽赃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杨崇喜欢,这是一个谈条件的好机会。

裴矩不急,都他对杨崇的聪明有着巨大的信心,大不了就是自己把所有的筹码都交出去,以后安安分分地做一名官员。不到一个时辰,孟翻、裴青书、徐康就过来了,请裴矩确认,逃走的家将是不是岁寒堂的人员;裴矩指着裴青书捧着的铜盒说:“那里面就是我掌握的名单,今天就交给越王了。”

杨崇笑笑,示意孟翻收下自己去查,留下徐康问:“抓到人没有?”

徐康低声说:“两名家将已经找到了,被人杀死在僻静处,那两人逃走了。根据目击者的描述,两人身材酷似,应该是李世民和他的替身。”

杨崇沉默片刻说:“你去周茹那里看看,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老爷子了。”

徐康、裴矩、司空行都脸色一变,徐康拱手说:“越王。”

杨崇摆摆手说:“天弃已经带人在那里了,包括老爷子和周茹的所有点都有人监视,不管出什么事,你把那些客人带回来,不要打扰他们父女的生活。”

徐康施礼退出,裴矩笑道:“原来越王明珠在握,害得下官白担心一场,可是以周谦的能力,屈突通那个大老粗未必能看得出来。”

聪明人就是有坏习惯,喜欢刨根问底,裴矩年纪虽大,在这方面和杨崇一样八卦心不变;杨崇示意裴青书入座说:“屈突通父子不熟悉江南路线,要拟定一个逃跑计划,不可能做得那么天衣无缝。我原以为是袁天罡的手笔,没想到冯智戣获救以后说袁天罡一直在岭南,被甄雪晴囚禁了。所以天弃对城西监狱的囚徒来玩下了点功夫,发现涉事的人有一个共同点,喜欢到周茹的小酒店去吃饭。”

周茹拒绝杨府的帮助,自己开了一家江南菜系的江南酒家,靠着过去的关系生意不错,离城西监狱不远,监狱里的官吏和来往办事的人都喜欢去那里吃饭。裴矩一听就知道江南酒家是个不错的打探消息的地方,一帮无所事事的官员,当着美女老板娘的面,就是不问也会高谈阔论,显示自己的能耐。

可是要是在自己的府上动手脚,周茹的份量就不够,裴矩试探着问:“越王,难道是周谦出手了。他不该啊,杨侑之死他无动于衷,总不能对杨侗另眼看待吧。莫非是他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应该不是李世民,是杨慈佑。”

(本章完)

第727章 局势逆转

司空行摇头说:“不会,杨慈佑是个火爆脾气,做不出这种大格局的事情,杨侑出事的时候,杨慈佑找过周谦,周谦没管,周侗不会例外。”

杨崇拉了拉铃,让厨房送些酒菜来,喊上虞绰、裴寂等人,在大厅里边吃喝边等;越王府的菜肴里填了一个新品种粉丝,贾思勰就说过淀粉加工粉丝的做法,但是越王府的绿豆粉丝丝条匀细,纯净光亮,整齐柔韧,洁白透明,下在鸡汤里久煮不碎,吃起来清嫩适口,爽滑耐嚼,很适合裴矩这样的老年人。

徐康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封萧后送给周谦的血书,要求周谦看在杨广当年救过周家的份上,帮皇族最后一次。徐康沉声说:“没有发现人到周家的各个地点,师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要我把血书带来。”

周谦这是认罪了,只要有活口落入杨崇之手,很多事是会被追查出来的,天弃安排的监视肯定是被发现了,所以周谦不做任何考虑,让徐康带来血书,就是一切任凭处置的架势。杨崇看完血书,踌躇了半天说:“此事不能凭周谦一人说话为准,查抄周家所有产业,把事情调查清楚,周家父女暂时送到昆明镇安置。”

徐康一声允诺,就要离开,杨崇喊住徐康说:“长安、洛阳等地贴出告示,提供线索抓获李世民者赏钱两千贯,家中一人封正九品官职;抓获李世民或杀死李世民者,赏钱一万贯,家中一人封正八品官职。凡窝藏、协助李世民行动者,以谋逆罪论处;知情不报者,十年徒刑。”

裴矩等人一惊,即使李世民在渔阳大败,杨崇也没有全力以赴地追击过李世民,今天的举动表明,杨崇对李世民不抱任何指望,必欲杀之而后快。封德彝匆匆走进大厅,朝杨崇施礼说:“回越王,屈突通检举是李世民策划绑架了杨侗,然后以杨侗的性命来威胁屈突家胁从。”

裴寂正在夹菜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封德彝这一手让整个局势逆转,杨侗是杨坚的后代,名义上的第一继位人,只不过人失踪了,杨崇总不能给杨侗套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所以就算政事堂给屈突通定下了叛乱的罪名,也是从屈突家擅自调动军队的角度出发,其他人的罪不好定,到目前为止还是在调查阶段,没有定论。

可是封德彝的这个说法,让所有帮助杨侗的人都变成李唐的余孽和协从,罪名完全不一样;就是岭南帮助杨侗的部落都会被打上李唐的烙印。定罪、出兵的障碍一下子全部消除,杨崇要是愿意,甚至能把所有李唐的降臣过一遍筛子,不满意地全部干掉;于志宁和苏山长双双离座,出面劝阻说:“越王,屈突通一面之词不可信。”

封德彝不慌不忙地说:“长孙无忌和常何都作证,李世民找过他们,被他们拒绝了,只是李世民机警逃走了。被捕的阮君明也开了口,他是跟随李世民到长安的,还交待了不少在长安见过的人,百骑营和长安郡的官兵正在抓捕,很快就会知道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的了。”

司空行和虞绰只能暗赞杨崇的目光如炬,在这么多人中挑选了封德彝来办这件事,有人看不起封德彝,是这么评价的封德彝,说封德彝多揣摩之才,有附托之巧,先跟随宇文化及杀杨广,后跟随宇文士归李唐,再投奔杨崇,一点没有愧色。但是杨崇要的就是封德彝张口说白话,换做其他人,还真未必能做的出来。

于志宁和苏山长都是正人君子,明知道屈突通、长孙无忌等人肯定是事发后需要活命认同了这个说法,但是要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封德彝白咧胡扯,两人根本做不到。裴矩感到了一丝危机,如果杨崇要是把自己交给大理寺审理,裴家还真说不清楚地道的事,那两个家将也可以认为是自己杀人灭口。

裴矩浅笑着问杨崇:“越王准备如何判断此案?”

“本王还是准备给人机会的。”杨崇送出了橄榄枝:“只要到枢密院或刑礼部自首说清楚事情的人,概不追究;有确凿证据的全部交由刑礼部和大理寺、长安郡审问断案,军中的人员由枢密院自行按军规处置。裴大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裴矩毫不犹豫地说:“越王此举甚明,下官愿意参加审理工作。”

裴矩现在是殿中侍御史,有资格来过问这些案情,杨崇颔首说:“枢密院需要大批有经验的官员协助,云定兴老将军已经去帮杨公卿了,裴大人要是有时间,也可以过去看看。”

云定兴是与封德彝同一类的人,先是出卖女婿杨勇,后来帮助王世充逼杨侗退位,只是因为是机械大家,被杨崇看重,才在大隋依旧重用。只不过云定兴一直在军械坊负责,这次让云定兴出面审案,说明杨崇与杨广的家人是准备彻彻底底撕破脸了;苏山长长叹一声,朝杨崇施礼说:“下官不胜酒力,先请告退,还望王爷见谅。”

杨崇点点头,这种事没必要让每一个人都表明立场,苏山长是至诚君子,受不了是正常的;王珪、褚遂良等人自然晓得这是两个案子,但是被封德彝巧妙地联系在一起,造成了形势转变。于志宁回到座位上,默默地喝酒,蒙摧拍拍于志宁肩膀说:“政治就是这么黑暗,你要杨侗放弃想法不可能,要我们伸出脖子被人杀就更不可能。”

于志宁饱读史书,自然晓得蒙摧所说无误,杨崇开创如此局面,就算他拥立某个人做皇帝,那个人对杨崇也不会放心,后面还是会连场苦斗,直到杨崇把皇帝换掉,或者那位皇帝把杨崇杀掉。于志宁郁闷地大口饮酒,很快就喝醉了,趴在桌上,听不见一群笑逐颜开的人在说什么,去梦里见周公了。

(本章完)

第728章 急什么

封德彝坐在司空行的下首是意气奋发,归顺杨崇以后,封德彝先后做过史大千和姜夺的长史,在十六卫任职数年,然后才被调到其它部门。一开始封德彝没明白过来,一直到调到门下省,封德彝才恍然大悟,杨崇对自己了解,所以有戒心,画了一个圈子;这次杨公卿一找他,封德彝就清楚机会来了。

从各方面的证据看,李世民与周谦的勾结只是可能,但是阮君明再被催眠的状态下说见过周茹,封德彝就提出杨侗是被绑架的新观点。天弃自然同意,这会大大减轻杨崇在道义上的压力,两人抓紧时间取得了屈突通和常何的证词,就连长孙无忌,天弃都自作主张地直接接触。

长孙无忌被百骑营请去是忐忑不安,等听说是为了李世民的事,长孙无忌渊准备死不承认,但是当天弃说阮君明被捕正在交待,长孙无忌误以为是阮君明说出了自己的事,只好悲哀地承认,接受了封德彝的说法,签字画押。

事情已经做成了死局,从杨崇安排的座位就可以看出,杨崇对这件事很满意,对封德彝很满意;徐康在周谦家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依着周谦的经验,找到才是奇迹。但是天弃派张亮送来了阮君明口供的副本,周谦看口供牵扯到周茹,同意了天弃的说法,作证血书是李世民带来的,不知道真假。

萧皇后是杨广的原配,大隋原来的皇后,她要是写血书给周谦这样的老部下,那是何等悲壮的举动,几乎可以和汉献帝的衣带诏相提并论。但是血书让背叛大隋,屡屡纠结胡人入侵中原的李世民带来,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就算血书是真的,其效果也大大打了一个折扣,更何况一次安排杀了四百服役的囚徒,怎么看都带着一股邪气。

老百姓感觉万幸的是冯智戣没有死,中原和岭南应该不会爆发战争,就算大隋战无不胜,但是如果年年打仗,那也是在迅速地消耗民力。至于冯智戣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有权贵们感兴趣,这是充满血的教训一课,无数人在推敲玩味。

政事堂最后公布出来的消息让杜伏威心寒,把杨侗与李世民挂上关系,意味着杨侗在南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发表言论,都会被杨崇和政事堂当做被迫出声而不理,等于剥夺了杨侗言语的可信性,剩下的就是凭实力讲话。杜伏威坐在铺着虎皮的黄花梨木椅上,慢慢琢磨后面的情况。

虽然很多年没有上战场,被逼在长安这个地方,但是杜伏威在战略上的感觉依然在,对杨崇的目的和意图看得清清楚楚。从邸报上看,韩世谔的动作很快,率领五千铁骑已经到了江淮募军,然后走南昌去广州;张镇周的大军将在沿海配合韩世谔的行动,其战略意图就是广州,给冯盎制造压力。

冯暄、谈殿的主力不在钦州,其实离广州更近,一旦被韩世谔、张镇周击败,钦州的宁道明就会孤掌难鸣,在王雄诞、慕容息雄、李袭志的压迫下放弃钦州,这样一来,冯盎在三面夹击之下只有低头。就算杨侗、李唐的人在岭南各有布局,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一切将毫无意义。

屋外北风呼啸,暖阁中厚重的门窗把这长安古城的风雪关在屋外,杨高萍用紫铜火钳把火盆里的炉火拨得更旺些说:“别看了,菜要凉了。”

都知道楚王夫妇有私下话要说,婢女和护卫都在门外的走廊里,杜伏威笑着摇头说:“思考问题就是锻炼头脑,脑子不用就不灵了,这都快一个月了,杨崇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张。”

“你的脑子还要练。”杨高萍看杜伏威准备吃饭,就放下火钳,莲步走到桌边,帮杜伏威倒了一杯河西老曲,杜伏威欢名马佳人美酒,也喜欢享受,但是放不下英雄本色,杜伏威不喜欢喝看上去精致的葡萄酒,喜欢的就是高度白酒那火辣辣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牌子的白酒,只要够劲,杜伏威酒喝;一杯白酒下肚,杜伏威享受着喉咙里一线火辣辣的快感说:“李世民和杨崇很相似,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经过精密计划,这种计划有个坏处,就是绝不肯多浪费一分力气,那么只要有一点疏忽,一个细节不对,都会造成致命的伤害。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李世民犯错了。”

杨高萍还喜欢葡萄酒,醇色的葡萄酒放在水晶杯里晶莹剔透,浅浅地啜了一口甘香甜美;杨高萍给杜伏威斟满酒,露出甜美的笑容说:“你发现杨崇漏洞了?”

“没有。我的情报不够,要是有杨崇那么广的信息,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杜伏威又喝了一杯白酒说:“现在这样子也好,不烦神,外面肯定是翻天覆地,那些帮助皇族的士族哪一个是好惹的,邸报上唯一没说的就是案情。”

杨高萍笑笑说:“母后的血书才是这个案子的焦点,没想到封德彝会做出这样的假象;周谦的证词帮了杨崇大忙,不过能理解,周家不能既帮李唐,又帮母后,专门对付杨崇,要是被杨崇有了这样的印象,江左周氏恐怕也难以幸存了。”

杜伏威有些奇怪:“萧后的计策失败,你为什么不急?”

“我要急什么?”杨高萍毫不为怪地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李唐覆灭,李秀静在段纶府中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要是你出了事,我才会急。杨崇现在的意思,就是把所有皇族与这件事都撇清,说成都是李世民惹的祸;如果我估计不错,腊月二十八,府外的官兵就能撤走,年三十我们还要去宫中参加宴会,能看到除夕夜的歌舞和烟花。”

杜伏威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这些日子窝在府里,整日和杨高萍在一起,杜伏威真的要怀疑杨高萍和杨崇之间互通款曲,要不然凭什么做出这样的估计。

(本章完)

第729章 世民如烟

天空中雪花飞舞,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穿过平康坊,停在了潇湘院的门前,潇湘院的大门敞开着,百骑队的高手早已分立两旁,摆出隆重的派势,看着三匹五花马拖行的马车,进入雅静的大院。潇湘院的生意并不好,这种派头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见,水柔站在台阶上,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寇九珙,微微蹙眉,迎上去恭身施礼道:“恭迎寇大人大驾。”

寇九珙现在是权重一方的江南转运使,就是在朝堂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刚刚从江南回来,就眼巴巴地跑到青楼来,本身就透露着古怪。寇九珙衣着华丽,双目如电,微微一笑给人以巨大的压力,水柔双腿一软,立即跪了下来;寇九珙微笑着说:“我们是熟人了,不需要如此,再说你这是游玩的地方,每来一个人你都跪下,还怎么做生意。”

楼内筝音突起,宛如利剑斩断情丝,刀枪齐鸣;寇九珙笑道:“崔夫人好雅兴,在这幽静之处缅怀江南风光,果真是故乡难忘。”

寇九珙并没有喊叫的样子,声音平和地传到楼里,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筝音转为低沉,逐渐迸发出缠绵之情,进而清脆单音,一声一停。水柔已经站起来,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自从收留了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心中的恐惧就没有停止过;百骑队的这架势告诉水柔,摊上大事了。

寇九珙在四名保镖的陪同下往楼里走,百骑的高手不断在前面开路,一直走到二楼敞开门的厢房;两名婢女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邢如烟妖娆地坐在筝后,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说:“寇大人真是英雄豪杰,带着大队人马攻上这座二楼。”

邢如烟纵然手段高强,还是抵不过士族大家的手段毒辣,被迫与崔民干和离,被赶出了崔家,儿子却被崔民干的老婆强行留了下去。可是邢如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豪杰,出了崔府立即到潇湘楼重操旧业;三十出头的女人本来就是盛开的芍药,更何况还和崔家有关,肯定会招蜂引蝶,崔民干的手下就不停来骚扰,两三天功夫就传遍长安。

宫易拙为邢如烟的放纵而内疚,当年淬天阁要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和理想,就不会让邢如烟走上这条路,可是宫易拙和杨崇谈完后,杨崇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崔民干和邢如烟在掩饰什么?正好寇九珙回来,便把这场大戏交给了寇九珙。

寇九珙的目光扫过邢如烟俊俏的脸庞,微笑着问:“邢姑娘是否准备离开长安?”

邢如烟俏目中掠过一丝惊愕道:“人生是无根的飘萍,长安若是不留我,就只能回江南。”

寇九珙微微点头说:“如果能有一个旧友相伴,那就更好了,世民兄,何不出来一见?”

邢如烟正要分辨,李世民一身布衣从夹壁中走了出来,依旧英俊,依旧说不出来的潇洒;寇九珙一愣,随即醒悟说:“刺杀越王的举动原来就在今日。”

李世民两目神光电射,意气飞扬地说道:“九珙你好,应该说刺杀就在此刻。我和如烟料定杨崇和天弃会注意到潇湘院的异常,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放弃了在南方搜查杨侗的任务赶了回来,如此一来,杨崇身边的高手一点都没有减少。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杨崇今日不死,就是天不灭曹。”

寇九珙盯住李世民的目光说:“你和邢如烟都是不世的高手,是弥勒教和淬天阁的传人,可想好逃生的路线?”

李世民望望窗外,潇湘院四周车马鼎沸,墙外人声嘈杂,似乎一点不受下雪这种恶劣天气的影响,淡淡地说:“十几年心血已废,逃,还能往哪里逃。你我不如坐下饮酒,坐等杨崇的消息可好?如果杨崇一死,我得到的是名声,得利最大的还是你们出自河西的文武官员。”

寇九珙摇头道:“名利权位美女都是过眼云烟,我也是听杨崇转告宫易拙的话,才知道你们自幼认识,姐弟情深。世民兄,其实你隐居大漠不是更好,邢如烟也可以安安稳稳在崔府度过一生。可惜,可惜。”

寇九珙话音一落,身后的四名高手就分别扑向李世民、邢如烟和两名婢女,这种危险的地方,婢女再是楚楚可怜,这些有经验的高手也不会轻视。两名婢女亮出了峨眉刺,在两名剑手狂怒的攻击下,不到十招便陷入下风;李世民的长剑迎上了一把砍刀,邢如烟的长袖迎上的是链子刀,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

李世民、邢如烟都这时候才真正动容,寇九珙的这四名随从武功之高,几乎难以想象,纵然以一对一,恐怕也只有邢如烟才能稳操胜券,而对面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寇九珙。李世民说得再好,并不准备真的死在这里,逃出去才能继续和杨崇斗下去,如果杨崇今天不死的话。

就在李世民心思转念的一霎那,长剑慢了一分,在寇九珙眼里就是最大的破绽,飞刀瞬间出手;邢如烟时刻盯着寇九珙的动作,长袖卷住对手的链子刀,身形一错,撞开李世民,被寇九珙的飞刀射在右肩,迎面劈来的砍刀活生生砍下邢如烟的一只手臂。李世民虎目圆睁,大叫一声“如烟”,身形化作九个不同的身影,一剑刺中手持砍刀的高手。

但是李世民发现自己错了,那名高手竟然没有躲避和后退的意图,干脆利落地一刀与李世民同归于尽,李世民望着自己胸口喷出的鲜血,怒喝着问:“为什么?”

持刀的大汉倒在地上说:“你要杀人,人就要杀你。我叫畲为民,越王对我们有大恩,你是越王的敌人,我替越王完成了心愿。”

畲为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邢如烟倒在了李世民的身上,自断心脉而亡;两名婢女双双死在剑下,水柔彻底地瘫在楼梯上。

(本章完)

第730章 琵琶声响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走在街上的行人几乎能一路闻到第一笼的馒头香;第一笼是越王府的厨师开的,白面馒头不仅松软可口,而且比其他店的价格还要便宜,可惜一天就卖四十笼,多一个都不做。虽然下着雪,第一笼的门前还是排着长长队伍,很多人图方便,还是愿意买些馒头带回去过年吃。

暗云笼罩,门帘卷起,阿史那社尔坐在不远处的老杜羊肉汤馆门口的桌子前,背对着墙壁,注视着朱雀大街来往的车辆,整个人正好躲在阴暗的店里。阿史那社尔的脚下放着一只笑珍斋最新款的藤箱,做工精巧,但是藤箱里摆放的是李世民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颗天雷;李世民总共弄出来三颗,另外两颗在李孝协和李孝斌兄弟手里。

按照规矩,大隋越王杨崇今天回去政事堂议事,这一段路的朱雀大道,是杨崇车辆毕竟之路;四周的街巷都是长安繁荣热闹的地方,现在也正是老百姓四处采买的时候。五十多名各族的高手散步在四周,如果不是阮君明那个混蛋泄露了行踪,被捕后招供,原本应该有两百多名死士在这里,成功的把握要大上几倍。

李德良在灞桥酒家的二楼注视着阿史那社尔,作为家族中仅存的几名老人,李德良是不赞成这种犹如发泄的行动;李德良小时候就瘸了腿,因此一直没做官,李渊攻占长安后,封李德为新兴王,河西军攻占长安后,知道李德良是个闲人,关了一个月就放了出来。这些年,李德良过得悠哉悠哉,即使观音婢织网,李德良也没有参加,但是李世民孤身来长安冒险,逼得李德良不能不出手。

李德良穿着厚厚的裘皮锦袍,有些紧张;坐在一旁的高句丽武士朴定干从容地饮下一杯酒,用手指捻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品尝味道。朴定干的手掌粗大灵巧,曾经一掌击毙过一头青牛,在高句丽也是可以跻身前十的高手,这次李世民不知道是如何说动渊氏的,朴定干被派来长安参与行动。

虽然各方面参与的人心态和理由都不一样,但是有一个共识,就是杨崇不能留,杨崇虽然还不是大隋的皇帝,但绝对是大隋如今最声名显赫的那个人。在他的领导下,大隋的铁骑四处出击,塞北、东北、辽水等地先后变成大隋的领地,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杨崇都是大隋立国以来最成功的那个掌权人。

如果再等下去,镔薛驿道建成,东北的各族都将不得不屈服在大隋的威慑下,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过,高句丽的局势将更加不堪;所以很多人决定杨崇应该死,并且是非死不可,就连夷男都派了高手来参加这次行动,只不过薛延陀汗国与高句丽朝廷的态度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欢快的琵琶声在大街上响起,一名胡女就在大街上跳起舞来,引得无数行人观看;这是杨崇车队出现的信号,李德良和朴定干立即打起精神,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七个小贩已经挤到路边,进入了伏击的位置。更多的人在房屋窗口和摊位上准备好弓弩,阿史那社尔、李孝协、李孝斌各在两名好手的配合下,笑嘻嘻地走向路边。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阿史那社尔等人还能笑,让李德良欣慰不少,真的勇士是没有多少悲壮,视死如归犹如等闲。朱雀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纷纷避向两旁,杨崇的车队出现了,前面是二十骑开道,马车两侧和后面还有三十骑跟随,旗帜招展,百骑营的精锐一个个精神抖擞。

就在车队经过围观跳舞的人群时,琵琶声突然中断,早已准备好的三十张弓弩立即射箭,百骑营的精锐纷纷坠马;跳舞的胡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长鞭,和弹琵琶的老者率先杀向马车,人群中的小贩各自举起兵器,同时出击。可是让他们心寒的是坠马的百骑营战士一个都没有死,挥舞着刀枪迎了上来。

路边的十来个摊点已经没有了射击的机会,行人中冲出了大批的高手,三两个一组,锁定了所有射箭的摊点;每个射出箭矢的房屋门前,都有人闯入。李德良和朴定干对视了一眼,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奔向已经杀成一团的马车;两人并不是自恃武功高强,想要亲手杀了杨崇扬名立万,而是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为阿史那社尔三人的最后一击创造条件。

李德良两人果然吸引了大批的高手,就连马车前面,都有十二名军官严阵以待;阿史那社尔知道机会难得,立即示意同伴点燃火折子,打开藤箱就准备取天雷。就在阿史那社尔弯腰的一霎那,只觉得心头一凉,一只枪头从背后穿心而过;正在为两人戒备的耶律斧刺杀阿史那社尔的同时,已经用带毒的袖箭射死另外一名同伴。

阿史那社尔重重地倒下,目光涣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耶律斧目光淡漠地说:“突厥、薛延陀、大隋,哪一个不是骑在我们室韦人的头上,谁做主对我们没有区别,但是大隋做主,我们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一些。”

李孝协、李孝斌带领的都是家将,六人虽然在百骑营的攻击下一一战死,但还是在有效的范围内扔出了天雷,可惜两只天雷都把突入其来的暗器击中,一个在空中爆炸,另一个掉入了人群中,炸得路人是血肉横飞。

杨崇在马车里叹了口气,张果老和蜀中寒霜的暗器功夫确实是神乎其神,青海鬼王和了了大师已然缠住了李德良、朴定干,基本上大局已定。李德良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一根青竹竿与了了大师苦战了七十多招,才渐渐落入下风,被围攻而杀;朴定干挨了鬼王一爪,依旧杀出了重围,只是没走多远,就被赶来增援的官军围住,苦战了半个时辰才失手被擒。

(本章完)

第731章 永嘉郡

弹琵琶的老头、胡女、小贩先后战死,弓弩点全部被肃清,但是负责勘查现场的焦俊却是面色灰败,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查获的武器大部分都是从军队和军械坊流出来的,编号都没有磨灭,想必李世民就是准备失败后,再给长安造成一次动荡。尤其是那颗天雷,一看编号就是姜夺的屯卫所有,可是焦俊没听说天雷丢失的事情。

耶律斧被带到杨崇面前,把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是北室韦的贵族要他来的,但是要求他根据形势破坏这次行动,来了以后由于不能单独行动,耶律斧传递不出消息,只能在现场破坏。杨崇赞赏地说:“做的不错,你去把情况详细地告诉吏员,对于北室韦,我会奖赏的。”

耶律斧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北室韦肯定是另有打算,否则就算耶律斧是没有办法了,但是北室韦是可以通过榨场传递来消息的。不过对于耶律斧,杨崇不想指责,他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杨崇见焦俊为难地走过来,问清楚事情说:“该查的还是要查,并且要马上查,你立即派人去姜夺哪里送信,限他一日内查清楚。你这里,所有牵扯到的民族部落登记在案,以后都是线索。”

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对于杨崇来说,这是送上门的枕头,不用就是浪费了,在长安街头使用到天雷,这种能量也未免太大了;要说李世民还有这样的能量,打死杨崇也不相信。雪下得更大了,杨崇下令先去政事堂,这里的事情交给焦俊他们处理,政事堂的大佬们早就得到消息,看杨崇到了,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相对于东北各族的惶恐,政事堂的大佬们同样惶恐,那就是杨崇不能死。杨崇一旦死去,大隋立马就可能支离破碎,把前面十年的动荡再来演上一遍,能不能出现一个统一全国的人还不好说,甚至回到五胡乱华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

杨崇一路与问候的官员打过招呼,进入政事堂后问:“九珙到了没有?”

寇九珙以江南转运使的身份,是要来政事堂汇报江南一年来的工作,到潇湘院是杨崇临时安排的一个差事,杜淹笑着说道:“没事,过一会就来,快马已经传来消息,李世民和邢如烟死了,九珙想必是在现场查线索耽搁了。”

不过煮茶的功夫,寇九珙就到了,先说了潇湘院的过程,寇九珙说:“我带有见过李世民的人,长孙无忌和郑元寿、侯君集都确认过,死去的人必定是李世民无疑。从表面上看,李世民这次前来,没有朝中力量的策应,纯粹就是为了刺杀越王而来,所以舍身求险是说得通的,但是按照这种逻辑,李世民应该去当面刺杀越王,而不是故弄玄虚在潇湘院分散注意力。”

大佬们纷纷点头,寇九珙的推论没错,杨崇是李世民实实在在的仇人,在战略上,杨崇是李世民的苦主,无论李世民如何运筹帷幄,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杨崇的,李唐昙花一现,李家父子兵败身亡。从私人角度,李世民的父兄妻子都是死在杨崇手上,这样的局面,李世民都应该手刃杨崇而后快,除非有重大的原因,李世民才会在潇湘院。

杜淹拍着桌子说:“寇大人,别卖关子了,快说,你查到了什么?”

寇九珙无奈地说:“我在夹墙里查到了一条地道,是李世民关闭的,在那座小楼里,李世民和邢如烟应该接待了一个人,值得两人如此保密,李世民也没有趁机逃走,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大有讲究。米顺已经带人过去,这个人逃不掉。”

杨崇满意地点头说:“那就把这件事放放,你说说江南的情况。”

寇九珙让人挂起江南地图说:“于钦焘到达永嘉郡,建议在永嘉县、临海县建立海上运输点,在那里作为物资的中转站。这样从余杭陆路到永嘉郡,走海路到流求和永安郡,最大限度地与张镇周联系在一起。我们商议了,在那里以造纸、造船、绣品、漆器为主,可以辟为对外贸易的口岸,建立市舶司。”

寇九珙的建议就是将余杭和宣城两郡的做法向永嘉郡扩展,永嘉郡四县,两县是汉民,两县是山越,很适合余杭的样本照搬,至于工坊,那就不叫事,任何一项技术还不是杨崇一句话说了算。房彦藻忽然笑着摇头说:“你是回来化缘的。”

寇九珙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能说是化缘呢?我是给你们提供发财的机会来了,按照于钦焘的说法,无论永嘉县还是临海县,作为港口的结果都不会比华亭差。四县的基础也不错,人口稠密。”

众人暗笑,长安、会稽倒是人口稠密,这些年几乎停步不前,好的规划还要好的实施步骤,不是每个人都有杨崇那种商业头脑,几乎一个人设计了大隋的商业版本。杨崇试探着问:“韩世谔已经去广州,能不能把永嘉郡作为流求、永州、广州的联系枢纽,把闽广转运司设立在永嘉郡。”

这倒是一个新思路,张镇周占据永州,其实就是原来的永安郡,对周围地区的开发并不热情,韩世谔到广州看起来风光,其实中间隔了张镇周和林士弘,与大隋的其他区域并不实际相连。永嘉郡做闽广转运司的所在,可以最大程度地支持韩世谔,如果张镇周没有异心,那效果更佳。

梁硕问道:“那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能管理经济,还要懂海洋贸易。”

“顾曦怎么样?”元无竭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但是众人立即捕捉到其中的玄机,顾家的实力在江南,作为一家之主的顾曦出任东南,整个家族的力量就会不断地投进去,削弱顾家在会稽郡的实力。顾家在江南不仅有钱,还有号召力,开发永安郡的费用也便于筹集;政事堂对此投票,是全部通过,就看顾曦上不上这条船。

(本章完)

第732章 真相

李世民等人的脑袋挂上了城楼,长安对各府的戒严随之取消,但是米顺挖开潇湘院的地道后,在密室里抓获了郑善果和黄君汉,给长安的权贵造成一次冲击,两人府邸查抄后,被以李世民同党处决,家人流放。这一次没有人出来保郑善果,现场被捕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就连最忠心李唐的温氏三兄弟和长孙无忌都没享受到参与这种机密的待遇,说郑善果只是巧合,那就是自讨没趣。

杨崇并不高兴,他关注的是姜夺的自查,天雷被盗绝不能用玩忽职守来掩饰,本身说明姜夺治军松懈,管理的流程不够。两名军官就能用假的天雷掉包,杨崇不相信,如果这样,那就不会是三枚,而是三十枚,自己连逃生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为此杨崇召见了程元和宇文成都,作为姜夺的助手,负责军中日常的工作,杨崇想听听两人的看法。

霹雳营是单独管理,但是不代表程元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场地、人员的配合,没有程元的批准,霹雳营在姜夺的大军中什么都干不了。程元熟知杨崇的性格,直接了当地说:“失窃是在军中演习的时候发生的,当时的损坏记录是拔掉了导火索,后面记录是修好了,加了包装送回霹雳营。那两人在高手的配合下调换了,管理的程序没有问题,只是一直以为包装木盒里的是天雷。”

霹雳营的流程是自己定的,杨崇很清楚增加导火索虽然是工坊的事,但是火药工坊与霹雳营一样,都是专门的管理,无论接送物件都不需要一般的军官插手。杨崇冷冷地问道:“那两名军官是什么人?工坊会让他们自己送过去,带回去?再说,霹雳营不是按期要检查防潮吗,长安库存的数量并不大,难道霹雳营连这点都做不到。”

程元的汗冒了出来,很明显,杨崇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宇文成都一直不赞成这样,替换程元说:“那两人是兄弟,叫谢武正谢武东,他们的妹妹是大将军宠爱的一个小妾,大将军以为装完导火索,三颗天雷在训练时炸掉了,霹雳营那边是报了消耗的,大将军签的字,所以霹雳营没有追查;工坊这边换上导火索后,大将军打了招呼,就没有后补文书,因此在整个报表中没有显示出来。”

杨崇和天弃等人听懂了,谢武正谢武东利用的就是自家人的方便,吞下了三颗天雷;问题出在姜夺和工坊的管理上,或许在工坊的管事心目中,姜夺是绝不会害杨崇的,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害姜夺。杨崇毫不留情地说:“把谢家兄弟抓起来,还有工坊的那个管事,一并查清楚,姜夺罚俸禄一年。”

程元低声说:“谢家兄弟昨天已经死了,是李世民的人灭的口,要不然一时查不到这么快。。”

程元必须把这话说清楚,要是杨崇以为是姜夺灭的口,那对姜夺和姜夺手下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哪怕两人是亲戚,关系再好,杨崇也不能让步。李世民这么做,其实就是希望杨崇查出来,让这件事浮出水面,在杨崇和姜夺之间打下一根钉子。

杨崇摇头说:“把这件事交给焦俊他们查,你们不要插手了,就算两人死了,他们的家人参与没参与,是否拿了李世民什么好处,还是本来就是李唐的死士,都要查清楚。”

程元一惊,这是他们这些军中将领忽视的问题,如果谢家兄弟真是李唐的死士,那么姜夺那个小妾的身份也会有问题。杨崇随即派人通知枢密院当天就下文,考虑到战事不多,除了在水师和东北,原先分布在各卫的霹雳营官兵全部调回霹雳营总营,在长安设霹雳营都指挥使,由天鉴担任都指挥使。

可魏征没打算放过这件事,第二天就是年三十,雪后太阳照在大殿的琉璃瓦和雪地上,到处都闪烁着刺眼的银光,树上还挂着冰花,让杨崇公开议事得内德殿除了庄重以外,多了几分冰天雪地的妖娆。今天所有在长安的四品以上官员汇集一堂,包括平时不大问事的那些勋贵,都穿戴得整整齐齐来临朝列班。

杨崇不是皇帝,就没有太多的讲究,大部分的官员们在大殿内按各自部门站在一起,也有一些扎堆的在小声地商议着事情;魏征站在杨崇对面,正在大声指责姜夺的失职,身为大将军自己不遵守军规军纪,影响很坏。魏征的声音有些疲惫,想必在御史台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就起过争执。

韦云起身边站着几名御史,都在津津有味地听着魏征的分析,史大千等人的脸色就有些异样;不管姜夺犯了什么错,杨崇开了口,这件事就应该到此为止,再不行,让枢密院解决,在史大千等人的眼里,御史台出面,就是为了哗众取宠,让军队的将领们难看。崔处直在一旁听着,不时地微微点头;房玄龄则眼观鼻观心,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杨崇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等魏征说完就问:“按照御史台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姜夺?”

晚上还有宴会,杨崇不想浪费时间;魏征反而一愣,随即释然,杨崇对实际情况肯定比自己了解。杨崇要魏征说出处置建议,确实有些难,可魏征是个不知道后退的人,回答得比杨崇还简洁:“撤职。”

这就是逼到悬崖边了,尽管杨崇把朝堂经营得俨然铁通一般,上上下下全是自己的心腹,但是魏征明着建议撤职,杨崇就不得不做出表态。杨崇淡淡的说道:“魏大人觉得谁接替姜夺合适?”

本来还有些嗡嗡声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杨崇一步步后退,把魏征同样拉到了悬崖边,杜淹适时出场说:“魏大人,御史台只是闻风而奏,对于人事任免没有权力,这件事还是交给政事堂决定。”

杜淹明着是指责魏征,实际上是给了魏征一个下来的梯子。

(本章完)

第733章 查案人选

杜伏威没想到隔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上朝就遇到这种情况,立即有了主意,出列说:“既然如此,就让枢密院和兵部拿出一个处理意见。”

附近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杜伏威这是心里压着火,要把鱼俱罗和房玄龄往火坑里推,稍微处置不当,被群臣和舆论指责不说,还会得罪姜菲姜夺;杜伏威这么做,鱼俱罗他们会没有反应,看样子朝堂之上的风云诡谲不比杨广那时候差。梁硕反对说:“涉案者可以归兵部管,但姜夺位列大将军,不是枢密院和兵部可以处理的,最后的决定还是政事堂。”

梁硕把案子一分为二,点名姜夺的身份,既是提醒争辩的各方,也是和杜淹一样,强调政事堂的最后权力,杜伏威是政事堂的一份子,哪怕不参加投票,也逃离不了关系。皇甫无逸闻言说道:“越王,政事堂也不能够人人都来过问此案,应该安排专人审理。”

姜夺脸色暴怒,但是被寇九珙死死地拽住,尧君素拦在姜夺前面说:“那就御史台、枢密院、兵部各出一人。”

上百道目光都盯住了杨崇,不在乎姜夺这件事的本身,而在乎杨崇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杨崇面无表情地说:“韦云起、鱼俱罗、房玄龄,你们看呢?”

鱼俱罗闷声说:“一切但凭越王吩咐。”

鱼俱罗这么一说,韦云起和房玄龄也是同样的意思,杨崇点点头说:“那就安排侍御史裴矩、中郎将云定兴、兵部侍郎于钦明审理此案。”

大殿里顿时无语,谁倒没想到是这三个人选,魏征古怪地看看韦云起,没有吱声,裴矩虽然是侍御史,但是基本上没做过御史的事情,几乎不到御史台和两位上司碰头,可偏偏是御史,此刻就算出头阻拦,也说不上个理由。云定兴那是唯杨崇是见的主,于钦明干脆就是姜夺的人,这样的三个人去审理这个案子,结果用脚也能想到。

杨汪咳嗽一声说:“越王,云定兴现在负责军械全部的工作,恐怕难以抽开身,是不是换一个人选。”

杨公卿赞成说:“武骑将军米顺长于破案,也参与了李世民一案的侦缉工作,不如就让来参与此案。”

米顺原来是岁寒堂在高昌的卧底,投奔杨崇以后一直负责西域的情报工作,这次是押送屈突盖才回到长安,被任命为武骑将军,接手了裴矩原先在岁寒堂的工作。杨公卿说的没错,米顺在破案子方面是一把好手,这次发现了地道,抓获郑善果和黄君汉,没有人能挑出毛病;可是群臣都明白,这样的人更是拿杨崇做依靠,和云定兴不会有差别。

郑元寿站出来说:“杨大人,此事不妥,米顺是案子的负责人之一,既然要重新审理,不如派出新人,哪怕能力差一点没关系,关键是要还原事实。越王,监门将军元韶性格稳重,可审理此案。”

郑元寿不在乎谁来审理这个案子,或者姜夺的结果如何,郑元寿需要的就是把这滩水搅浑,推荐元韶就是这个心思,审的好元韶与姜夺结仇,审的不好就很容易给世人留下话语。杨崇毫不客气地说:“元韶需要回避,郑大人,你看枢密院兵曹参军事牛方裕怎么样?”

牛方裕、薛世良、唐奉义、高元礼都参加了刺杀杨广的行动,原先只有高元礼留在长安,但是杨侗出走后,杨崇迅速调整了牛方裕三人的位置,牛方裕调到枢密院出任兵曹参军事、薛世良调到江都担任江都宫监、唐奉义调到岭南东路担任建安郡守。中原战乱时期,衣冠士族南渡入闽,沿古南安江两岸聚居,改南安江为晋江,先后建立泉州、闽州,大业三年改闽州为建安郡。

这是杨崇与杨广隔断关系的信号,今天在朝堂上再次提起牛方裕,正是说明杨崇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牛方裕是牛弘次子,牛弘对郑元寿来说是半个师长,抛开牛方裕投靠宇文化及的事不说,郑元寿对牛方裕没有偏见。郑元寿只能咬咬牙说:“可以。”

杨道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戒严解除后,杨慈佑还是来找了自己,谈什么杨崇这次做的过分,其实杨崇这个人很小心,只是善于抓住机会;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杨崇和郑元寿等于是完成了一次交易,许可当年刺杀杨广的一帮逆臣回到朝堂之上。杨崇需要他们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沿着宇文化及的事做下去,对付还想在杨广身上做文章的人。

杨崇微笑着说:“那这件事就定下来了。杜大人,屈突通一案移交到刑礼部,过了正月十五能不能开始公审?”

“可以。”杜淹肯定地说:“因为从潇湘院、郑善果府、黄君汉府发现了一些重要证据,刑部会在十五之前整理好。”

魏征虎着脸说:“我们御史台和大理寺能不能先期介入?”

杜淹点头说:“当然没问题,所有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刑部是抄阅了各方面的原件,如果你们需要考证,也可以去枢密院查询原件。”

韦云起老奸巨猾,立即会意问杨公卿:“莫非里面还有玄机?”

杨公卿笑笑说:“韦大人多心了,只是里面有一些牵扯到其他人的资料,我们不喜欢在没有证据之前捕风捉影,御史台闻风而奏,大家伙有点心寒,魏大人和韦大人要是想看的话,随时欢迎,至于下面的人,还是从刑礼部调阅资料为好。”

御史们勃然大怒,什么对闻风而奏心寒,你杨公卿是杨崇的代言人,就是面对王妃姜菲都没有心寒过,杨公卿你这是怀疑我们会通风报信啊。御史杜行满出列说:“杨大人此言差矣,有闻风而奏,才有可能把真相查的水落石出。既然有信件等物证,就不应该担心李世民故弄玄虚,相信以刑部和兵部的手段,是能够查清楚的。”

(本章完)

第734章 永州归来

杨公卿正要说话,杨崇忽然说道:“杜御史说得不无道理,这样,就由御史杜行满、武骑常侍慕容正言、刑部侍郎封德彝、城门直长焦俊负责甄别那些信件的真伪。杨公卿,吩咐下去,他们四人只要同时到场,就能调阅那些文件和物证。”

杜行满顿时愣在殿中,身后传来一片叹息声;杜行满从政经验丰富,立即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自己挖的坑,很有可能那些信件都是真的,只不过杨崇还没想好是暗地里谈判还是公开问罪,但是这样一来,很多人的行迹就无法掩藏。自己虽然加入进去,但是面对慕容正言、封德彝、焦俊这三个人,自己只有背黑锅的命。

慕容正言的父亲慕容三藏是最先投靠杨崇的重臣,现在是洛阳副留守兼河南郡守,慕容正言就是当年的传话人,所以一直深受杨崇重视;封德彝、焦俊现在都是杨崇的心腹,都属于心机灵敏的厉害角色,杨崇要是有安排,绝对会让自己上当。但是杜行满不能后退,只要杜行满说一个不字,御史台的脸面就荡然无存。

对于其他御史来说,又不是自己踩雷,杜行满的生死前程没关系,关键是这件事一开头,以后有很多案子,御史台都可能直接插手,权力大大增长。唯独魏征走到杜行满身后低声提醒杜行满三思,杜行满面露苦笑,还是躬身答应杨崇;杜行满只有赌韦云起会看在韦杜两家是关中士族的同盟上,不会对自己不管。

寇九珙看姜夺平静下来,这才出列说起永嘉郡和建议任命顾曦为东南转运使的事,谁都明白这是第一个不是杨崇老臣子的转运使任命,寇九珙肯定预先与杨崇商量过;意味着杨崇认为大的战事已经结束,对物资的管理可以稍微放松一点,让其他势力插手。而杨崇任命顾曦,是因为高句丽战事还没有真的结束,大隋水师停留在文登郡以北,陈棱等人回不来,杨崇还需要江左豪门出钱出力。

但是对于其他人,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想分一杯羹,姜夺率先出面说:“顾曦从未在朝中任职,恐怕不熟悉流程,一旦误事,韩世谔就是孤立难援。能否让顾曦先到枢密院熟悉情况,可让程元前往永嘉郡主持事务。”

寇九珙没有附议,姜夺找过寇九珙,寇九珙也很为难,姜菲与杨崇的分歧现在已经很明白,姜菲与其他人都在做杨崇称帝的准备,而杨崇是最没有觉悟的那个人。姜菲、姜夺考虑的是杨崇称帝后的局面,姜菲作为杨崇的正妻担心的就是杨崇喜新厌旧,虽然杨崇这方面的口碑还说得过去,但是随着杨崇身边封德彝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谁知道后面会出什么事。

关于杨信的安排,寇九珙和师傅张果老谈过,张果老认为,杨崇把墨门的传承作为第一任务,其实与五姓七望建立的门阀无二,只不过杨崇没有什么直系亲属,墨门就成了自家人。杨崇对嫡子庶子没有分别,只不过碍于大隋律,杨崇还是遵守了游戏规则,但是姜菲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就成了姜夺的心病;姜夺现在什么都在争,其实就是要证明自己与杨崇的关系,这种做法,寇九珙不赞成。

寇九珙的沉默被认为是寇九珙不同意姜夺的建议,两人是师兄弟,寇九珙几乎是这件事的负责人,如果同意,就不会提名顾曦。郑元寿重新出列说:“大将军所言有理,顾曦在长安熟悉一段时间再去岭南为妥,如果越王对程元这个人选不同意,可以考虑李百药,他熟悉南方情况,资历各方面都足够,现在李世民已死,李百药对李唐的看法应该死心。”

倒不是为了五姓七望同声同气,郑元寿也清楚李百药在没有毁掉自己的著作前希望不大,但是郑元寿希望这个姿态,让杜伏威和皇族的人,推荐自己的郑善愿作为回报。杨崇干脆利落地回绝说:“程元现在无人替换,李百药和李世民的关系都没有查清楚,暂时不能作为人选。”

诸葛嘉会笑着出来说:“恭喜越王,永州都督张镇周上书,愿意入朝为官,将永州三郡交给朝廷管理。”

元无竭出列贺喜杨崇后说:“诸葛大人,你是存心看政事堂的笑话,这种好事你要第一个拿出来汇报。”

张镇周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东南彻底回归大隋,从永嘉郡到永安郡,再往南的建安郡,可以一路直达广州,韩世谔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人。杨崇点头说:“张镇周担任左骁卫大将军、枢密副使、闽国公,就以永州的大军编制两万五千水师作为左骁卫,暂时还是驻扎在永州、流求等港口。以永嘉郡、永安郡为永州都督府,张公谨为都督;另设流求都督府,以朱羽为都督。”

杨崇的这个安排很弱,杨崇手下有几十个排名在张公谨前面的厉害角色,但是杨崇不用;诸葛嘉会等人明白,杨崇就是要让张镇周放心,表明长安没有要拔掉张镇周在永安和流求部下的企图。孔颖达率先答应一声,立即吩咐身后秘书监的手下去办理此事,今天是大年夜,必须在散朝之前做完这件事。

可是如此一来,东南是坦途,又能调集流求的物资,对东南转运使的争夺更加激烈,皇甫无逸出面提名韦节,卢彦卿提名虞世南,甚至有人建议从水师调回周绍基或者阚棱,房玄龄出面建议:“可否请诸葛嘉会大人前往永州坐镇,长安郡另外安排郡丞。”

诸葛嘉会担任多年长安郡丞,也应该往上升升了,长安郡守一直是杨汪兼任,是杨崇不在时的第一顺位,不可能轮到诸葛嘉会。杨崇点点头说:“如果诸葛嘉会去永州,就让刘弘基回来担任郡丞,单雄信出任西域都督府都督,河西已经是内地,撤销河西都督府,让杨机、尉迟恭、安虎分守张掖、武威、金城便可。”

(本章完)

第735章 冯智戣的担心

杨崇话里的倾向性很清楚,姜夺立即赞同刘弘基回来,毕竟是结拜兄弟,比起谢映登这样的外人要强很多;房玄龄等人也不反对,刘弘基是多年的战友和同事,能力有目共睹。皇甫无逸和郑元寿有些失望,但是杨崇以撤销起家的河西都督府为代价,实在不方便再提什么异议。

殿外的百姓和官员并不清楚内德殿内的各自筹谋,但是听说东南一直到广州都被长安控制,岭南战争的可能性大为减小,是禁不住的欣喜。长安郡已经宣布,晚上将和往年一样,放三个小时的烟花,举城同庆。

冯智戣得到消息,匆匆从驿馆赶到内德殿,求见刑礼部尚书杜淹;冯智戣一直接受的是中原的教育,对历史上的事情还是大体理解的,南方四督,张镇周回归长安,林士弘尽献岭南之地,宁长真死后钦州坐等长安的决断,父亲冯盎因此显得过于耀眼。这种情况下,只要长安查证李唐余孽和杨侗一伙在岭南,冯盎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冯盎能做的就是,迅速搜捕这些人,把他们送到长安释疑,表明自己的立场;如果冯盎做不到这一点,就应该马上联合岭南的各部落,占据险要地带与长安抗衡,能打多长时间打多长时间。冯智戣最想知道的就是王雄诞的那支大军到了什么地方,如果王雄诞在宁据的接应下到了钦州,加上李袭志在始安郡的呼应,冯盎就已经一切都不可取了。

让冯智戣赶到庆幸的是,王雄诞的大军还在岭南以北,但是杜淹的下一句话让冯智戣的心又沉了下去:“陈智略的岭南营原本是准备在两湖修整的,这次也随着韩世谔的大军前往岭南,正好衣锦还乡;另外朝廷命刘洎前往岭表,协助冯盎大人安抚岭南。”

冯智戣熟悉岭南地理人文,自然晓得陈智略本是岭南豪族,其家乡就是广州西边和西北面的信安郡;广州和新州其实是南海郡,如果陈智略和刘洎拿下信安郡,那么就意味着山区以外的平原全部落入长安之手。刘洎在担任萧铣的黄门侍郎时,就曾往信安郡南方山区游说五十多个山寨归顺,现在得到陈智略和韩世谔的协助,恐怕战果更大;一旦大隋从东面进入岭南,就和王雄诞的军队形成夹击之势。

冯智戣强笑道:“如此甚好,我一直为家父在岭南孤掌难鸣而担心,难得朝廷下如此大决心,从此岭南安如磐石。”

杜淹笑道:“越王曾言,都是令尊心在朝廷的功劳,越王其实很想与令尊把酒言欢,可惜北方局势一直未能平息,越王分身乏术。我估计等突厥事情一了,越王就会动身南下,到时候冯大人就和陈智略一样,是衣锦还乡。”

冯智戣听出杜淹的弦外之音,冯氏家族要是现在就归顺长安,荣华富贵就不用担心,要是迟上一两年,等杨崇亲自前往南方坐镇,那么岭南是什么态势就很难说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衣锦还乡,能不被祭旗就不错了,冯智戣低声说:“我父子对大隋,对长安绝不二心,还望尚书大人在越王面前美言。”

杜淹笑容不变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会在越王面前力保你。”

两人正说得融洽,吏员进来通知,内德殿开始入席了,两人来到殿外,发现人头攒动,但是没有人慌着走进大殿,大部分都是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冯智戣跟着杜淹走到礼部的一群人面前,看见礼部侍郎褚京等人正在谈论李世民的死。褚京是在青海投奔杨崇的老臣,本来又是名士,所以即使面对顶头上司杜淹,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员外郎许敬宗就要乖巧得多,顺着褚京的话说:“李世民再有才,气量上终究差了越王一筹,越王早就看出李世民是不世之才,可是从来就没想过暗地里拿他怎样,要不然李世民中途就夭折。李世民既然懂这个道理,暗杀就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大丈夫死于马革,方显英雄本色。”

褚京摇头说:“李世民的心思起了变化,他那种人,是喜欢把责任背在身上的人来长安追求的就是验证自己的对错,得失名声恐怕早就不再奢求。他和邢如烟的事从来没人知晓,恐怕最后几天,李世民是希望无数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就仿佛一个游戏,不过是输赢罢了。”

杜淹暗笑,褚京还是有豪情的,对于某些事看得比自己还透,在众多人提心吊胆的时候,褚京看出来是李世民心中的游戏,不简单。杜淹微微一笑说:“褚大人所言极是,岭南与漠北路途遥远,消息无法对接,李世民根据自己的判断在长安策划行动配合,所做的一切已经是最大努力了,其他的他都顾不上。”

众人纷纷点头,杜淹是杨崇的好友,还参与杨崇的许多机密事,李世民的举动确实是如此,就是想解决掉杨崇,在长安制造混乱,为岭南争取时间。可惜的是命不好,一件件事都无功而返,最后事败身亡。冯智戣自然听出了杜淹的警告意思,岭南的事还没结束,在岭南肯定有一群搞阴谋的人。

等宴会开席的时候,杜淹和冯智戣一起走进会场,各自落座,虞绰代表杨崇宣布了两次赏赐,一批是给冯盎、突利等半割据状态的豪强,一批是给刘黑闼、张镇周、刘弘基、细封长山等镇边的将领,其中最为显耀的就是张镇周和冯盎。张镇周一下子进入政事堂,冯盎为岭南西路行台行军总管,赏赐的东西不计其数。

冯智戣本人被任命为武骑将军,他被那些囚徒刺杀的过程更是被说成冯智戣支持岭南统一的后果;冯智戣暗暗叫苦,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到岭南,父亲冯盎会怎么想,会认为自己在长安不是为冯家在谋求利益,而是为自己将来掌控岭南在做准备。

(本章完)

第736章 杂耍

执失思力喝得有点醉意,现在作为突厥的使者,他是里外不是人;对于长安,执失思力拒绝了执失部分散加入汉族的建议,还是希望执失部作为部落留在云中,长安礼部的态度顿时就改变了很多,原先许多能通过的决议都改到了太原留守司和云中都护府处理。太原留守司本身就不宽裕,云中本身管理的就是突厥的两个都督府,根本抽调不出多少物资。

沃野镇和铁山最后只得到了很少的过冬衣服和不到期望一成的粮食,颉利可汗为此特地派人来催促和表示不满,但是阿史那社尔作为刺客死在朱雀大街上,让执失思力连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更不用说向大隋抗议。

其他胡族来的都是小人物,可阿史那社尔可是突厥王族,处罗可汗次子,十一岁时便以智勇闻名,被任命为拓设,在碛北建起牙旗,就是长安的官员认识阿史那社尔也不是一个两个,还有耶律斧的证词。为此杜淹连面都没出,直接让许敬宗把执失思力训了一顿,宣布在此事没查清楚之前,暂停与突厥汗国的联系。

执失思力清楚,阿史那社尔在被薛延陀击败后,率部西走投奔可汗浮图城,那是东西突厥交界的一个地方,与颉利可汗再无关系。可是这些话要是在长安说出来,根本就没人相信,阿史那社尔如果独立于颉利可汗,作为一个部落首领,身边三五百勇士还是有的,唯独受命于颉利可汗,才会一个人跟着李世民来长安。

执失思力听见歌舞的声音,睁开迷蒙的眼睛,对身边的渊文生说:“渊大人,李世民还是很照顾你们高句丽。”

渊文生吓了一跳,这些话能乱说吗?还是大隋的内德殿宴会上,要是被有心人听去,恐怕宴会结束,自己和执失思力就被打入大牢。作为宗主国,大隋才不会讲什么外交规矩,属国的官员只是自家的官吏,现在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渊文生拽了一把执失思力说:“执失大人,你喝多了,我们高句丽与李世民毫无联系,那些被金钱收买的武士都是强盗亡命徒,人人得而诛之。大年夜,不说这些,看歌舞。”

大隋现在的歌舞改革了很多,除了美女如云的柔曲、战士们表演的军械舞,还有从民间收集来的百戏,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盏注、踢瓶、筋斗,艺人有男有女,自带着道具,看得一个个嘻嘻哈哈,虽然多了点低俗的格调,但是武将和外族的使者反而看的兴致勃勃。

大殿里忽然没了声音,执失思力睁大了眼睛,就见两个雕着石龙的宫柱之间拉了一根绳索,一个年轻人挑着一担水正在上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两桶水满满的,但是在年轻人挪步的时候晃都不晃,一点也没洒出来。众人屏住呼吸,就看着年轻人一步一步走了一个来回,最后走下绳索,四周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出场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女艺人,头上顶着一根长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先是爬上去一个小孩,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就这样一个往上爬,每上去一个,女艺人就走上十来步。爬到最后,女艺人的头顶长竿一共载着十八个人,还能在场中来回走动,惊叹声、喝彩声不断,姜菲微笑着说:“那是一个高手,武功不在我之下。”

内德殿的宴席不是所有人都能来的,杨崇只带了王妃姜菲过来,其他人都在家中过节,闻言笑道:“过几天把这些人全请到越王府,再表演一次,你要是想招揽那个艺人,到时候问下情况,看人家愿不愿意。”

姜菲低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明天大年初一真的不搞朝会?”

“当然。”杨崇笑着说:“杜淹说忙了一年了,大家都休息休息,。长安郡放关扑三日,官员百姓都要相互拜年,朱雀大街上已经是扎了数以百计的彩棚,卖珠翠、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之类。各国使者就在驿馆和礼部赐宴,安排官员相陪;只是越王府恐怕不得安宁,早上弘农杨氏聚一聚,杜淹他们明天中午就要来吃饭,初二是军中的将领,初三是孔颖达那帮人。”

姜菲摇摇头,作为越王府的女主人,她自然清楚杨崇的安排,初四初五杨崇要去墨庄,回来后就一切恢复正常。不过杨崇还是弄出了新花样,由于时间来不及,对于手下的百官准备全部用名帖投贺,一种用梅花笺纸裁成的贺年卡,二寸宽、三寸长,上面写有受贺人姓名、住址和恭贺话语的卡片前往代为拜年。

杨崇让褚遂良设计出来,用的是褚遂良的字、虞世南的画,相当精美;立即被老残拿出去做成商品,不过老残听了杨崇的建议,另外请了一批文人做了上百个款式,放在杨府的店铺里卖,这几天还小小地挣了一笔,被杨崇当做年底的赏钱赏了家中的伙计和下人。

蔡王杨智积走到杨崇这一席坐下,从侍者手中接过葡萄酒说:“杨崇,今天是过节,我就不搞那些虚的,直呼你的名字,你这种安排比较随意,每一席都有两三个空位置,遇到好友可以谈谈心,说起话来方便。来,谢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年对老头子的照顾。”

杨崇和杨智积对饮一杯说:“主要还是你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主见,象恭仁那样,我说死了都没用。”

杨恭仁和杨崇是好友,但是任凭杨崇怎么说,杨恭仁还是相信李渊,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岭南;杨智积白髯飘动说:“恭仁心中有个坎,怕你对士族下手,在他的心目中,士族的存亡比大隋的江山重要。不过我今天还真是有一件事要说,压在我心中很长时间了,那就是圣天子的事,你要拿个态度,下面的人才会知道如何对待萧皇后她们母女。”

(本章完)

第737章 光线不对

杨崇很奇怪地问:“这是礼部在做的事情,难道有什么不妥?”

杨崇看杨智积含笑望着自己,忽然明白了,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了以后,李唐谥杨广为炀皇帝,隋恭帝杨侗谥为世祖明皇帝,夏王窦建德谥为闵皇帝;礼部原来定的是明皇帝,毕竟现在还是大隋的国号。可是现在杨侗跑了,还有明帝的称呼,就等于在承认杨侗的正统,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地步。

杨崇从侍者手中接过酒壶,亲自给杨智积倒了一杯酒说:“智积叔,多谢了。”

杨智积哈哈大笑道:“我们都是弘农杨氏的族人,互相提携是应该的。杨崇,前两天我和杨浩、杨汪商量了,我家和杨则那一支并入神木堂,过完年就办理。”

杨崇多少知道点这事,转入神木堂其实是杨则的主意,按照杨智积现在的备份和地位,就应该是皇族的族长,但是萧皇后和杨慈佑死抓着长房的优势不放,坚持杨侗是族长。萧皇后等人也是没办法,需要外力支援,按照大隋律,倘若族长杨侗真的出事,杨智积等人都要受牵连;可是杨智积等人这时候与杨侗翻脸,又怕被世人指责,只能分出来。

杨崇给自己也斟满酒,敬杨智积说:“智积叔,我没意见,杨浩是族长,他同意就行了。”

杨智积满意地笑道:“真是麻烦你们了,杨崇,以后我们就是同宗,一切尽在酒中。”

杨智积当然满意,杨崇离称帝只差一步,一旦杨崇称帝,自己还是皇族,后人荣华富贵都不成问题;杨智积喝完酒后就走了,今天这种气氛和环境下,来找杨崇的人肯定很多,平时不方便说的话都可以借机说出来,自己的事办完,不能挡着别人的道。

杨智积才走,尧君素就走过来了;尧君素对杨崇是极为佩服,但是也是大将军中和杨崇走得最远的一个,不是嫡系,没有生意上的往来,纯粹就是朝中的同僚。但这因为这样,尧君素对杨崇看得角度与其他人不一样,认为杨崇表面上的都是笼络人心的手段,骨子里还是按规矩做事的人。

尧君素要讲的还是杨广和萧皇后:“圣天子是一个放纵自我的人,过得是幻想中的生活,因此萧皇后现在抱着一种幻想,就象在赌桌上输了很长时间的人,相信的就是运气,忘了赌钱还是有技巧的。我对圣天子还是很尊重的,杨侗已经变成赌注,越王,你看能否不让杨政道成为赌注。”

杨崇只感觉今天的光线不对,让每个人都怀念起过去,尧君素现在四十出头,虎背熊腰,留一口整整齐齐的剑髯,目光真挚而沉重;杨崇笑笑说:“有些事外人没有办法,赌钱败家谁不知道,可是深陷其中的人就算心里再痛,可是坐在赌桌旁还是忍不住出手,因为在他心目中,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出手就算是死,只不过提早了几天。”

姜菲惊讶地说:“杨崇,你看上去很有赌钱的经验。”

杨崇在大学里就喜欢打麻将,最后被同学合伙骗了钱;在穿越前失意的日子,还沉迷过一段时间的游戏机。杨崇忆起往事,凄凉地一笑说:“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人为了对错去和一个魔鬼般的人物赌牌九,最后输了,却是想着逝去的情人,含笑喝下了一杯毒酒;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将没有任何痛苦。”

姜菲和尧君素都呆住了,不仅是因为杨崇的故事,还因为杨崇的表情;只有那些经历过刻骨铭心之痛的人,才会有这般的无奈和回忆。尧君素急忙施礼赔罪说:“下官胡言乱语,越王莫要见怪。”

杨崇拉着尧君素坐下喝酒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恩怨情仇,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满意。我们的理想是让中原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但是实际上,我们可能只是在向目标前进,难以看到目标实现的哪一天;因为这和技术、信念没有关系,是社会倾轧的结果,人们在努力的时候,总有人在最底层,也总有竞争的失败者。”

尧君素愣了半天,摇头说道:“越王言之有理,是下官矫情了。佛门中说,今日种种死,譬如明日种种生,是命数。”

两人边喝边聊,连孔颖达走过来坐下都没在意,司空行过来把尧君素拖走了,杨崇这才转向孔颖达说:“孔兄,你要是还想说杨广一家,就不要说出来,我听得有些烦躁了。”

孔颖达咪了一口酒说:“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杨广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是来告诉你,崔民寿来信,十天前刘炫师叔逝去了,因为消息报到涿郡,等崔民寿去处理才报信来迟了。”

“什么?”杨崇的酒杯脱手了,被姜菲悄无声息地接住;杨崇握着孔颖达的手说:“不是真的。”

“是真的。”孔颖达淡定地说:“我还记得我们在长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酒席宴上,高朋同道满座,把酒尽欢。师叔给你留了一封信,没有封口,我和崔民寿都看过了,他对你的期望超过我们所有的人,他认为你能带着大隋恢复汉武时的盛世,希望你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说换一个人,会让天下人失望。”

孔颖达说完从怀中掏出信递给杨崇,站起来默默地离去,作为一个名士大儒,孔颖达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至于杨崇如何抉择,孔颖达认为那是杨崇的自由,他相信杨崇会为了天下苍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杨崇把信放入怀中,现在不是悲伤和看信的时候,杨崇吩咐侍者喊来虞绰,问刘炫的事应该如何处理;虞绰低声说:“越王,刘老是你的好友知交,但是没到国葬的地步,等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宣布一下,我去和杜尚书说一声,让国子监和山南书院做一些活动悼念一番。”

杨崇想想说:“让韦裔在长安报上发布一个头版消息,你和孔颖达各写一篇悼念文章。”

(本章完)

第738章 绢马交易

新年的钟声响过,烟花爆竹放过,宴会开始散场,杨崇吩咐愿意热闹的人可以候岁到天亮回去,自己回到内德殿后面的书房,仔细看刘炫的遗书。刘炫语气平淡,就象每次与杨崇通信一样,看不出生死弥留时的慌张;刘炫的意思就是,杨崇应该称帝,因为民风习惯,杨崇不称帝反而显得不正常。

刘炫对萧皇后的归宿做了一个推断,这个老女人在子孙死光后才会消停,杨崇如果想在表面上做一个好人,在心里一定要对各种阴谋不在乎;刘炫用一个史学家的眼光告诉杨崇,大隋以前没有一个时代是不存在阴谋的,史书是胜利者写的,所以胜利是最关键的。杨崇烧掉了这封信,长者已逝,所有的罪名还是自己承担的为好。

可是很多人看到了孔颖达交信,结合刘炫死的消息,都明白那是刘炫的遗书,就是杨崇回到越王府设宴的时候,崔处直还问起此事;杨崇相信崔民寿一定另外写信通知了崔处直,崔处直问的是称帝的事,杨崇劝菜说:“大哥,你尝尝这种油爆虾,沾了姜汁米醋,味道绝度不一样。”

杜淹笑了笑说:“越王,不说伤心事了,说说你对后面的打算。”

家眷在内院另外一席,前面餐厅里坐着的都是朝中大佬,还是说霸业宏图最能引起共鸣,杨崇收起心中的哀伤,指着鱼俱罗说:“你们兵部开头吧。”

鱼俱罗笑着说:“韩世谔和王雄诞肯定能拿下岭南,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和李靖看重的是沃野镇,郁射设、荫奈特勒目前聚众五万人在铁山,沃野镇不过六万控弦之士,加上六万各族百姓;经过这个冬天,伤亡更大,颉利可汗很可能弃城北逃,想裹挟铁山的人马一起退往漠北,加上阿史那苏尼失、欲谷设等漠北突厥部落,击败薛延陀,卷土重来。我们的文章就做在颉利可汗逃跑的路上。”

杜淹问道:“如果颉利可汗尽起大军南下呢?”

“不可能。”姜夺肯定地说:“突厥武器的增长靠我们供给的铁矿石和铁,沃野镇其他能坚持,武器反而是最薄弱的环节。突厥如果在这时候强行南下,那就是比较是我们的箭矢多,还是他们的战马多;数万突厥大军到了漠北,还是可以和薛延陀决战的,只要打败薛延陀,一切大有可为。”

房玄龄颔首说:“所以枢密院和兵部给李靖的命令就是伺机而动,这种战斗的变数太多,一切只有李靖自己解决。好在梁德、杨则、宋金刚和李靖指挥的太原一军都是身经百战的劲旅,人数多达十几万,春暖花开的时候,正好征伐。但是战争一旦获胜,后面的问题就是控制,目前阿史那斛勃的云中都督府、杨善经的定襄都督府,是否再设一个都督府?”

杨崇摇头说:“沃野镇还是收归中原,划归丰州;六镇要重新设立起来,作为我们北面的屏障。对于突厥移民,在铁山设立铁山都督府;另外与阿史那苏尼失联系,设北宁都督府,突厥部落流散的人可以自由选择加入哪里,到六镇也可以。”

魏征追问说:“拓跋鲜卑建国时,六镇是以鲜卑人为主的部落兵,士兵身分很高,作战勇猛。迁都洛阳后,部落兵发生分化,迁入河南者为羽林、虎贲,勋贵与士族同列;相反世守边陲六镇者则由“国之肺腑”逐步沦落为镇户、府户,身分低下,由是引起六镇军民的普遍不满。我们如果重建六镇,依旧会面临这样的困难。”

房玄龄沉思说:“问题不大,除了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可以交给云中都护府管;一旦建成,丰州和云中就有了据点和纵深之地;兵部还有河外三城的计划,越王构思的六镇是河外三城和沃野、怀朔、武川三镇。从防御的宽度来说,比北魏短了一半,最关键的就是后面的繁华区域并不是太远。”

鱼俱罗随即让人拿来地图解释了一番,河外三城建在河套北岸或漠南草原,与周边军镇、州形成河套北面的防御体系,带有突出的军事驻防性质。西城坐落在狼山南,黄河北岸渡口,控扼南北交通要冲;中城在黄河金津渡口北面的拂云堆神祠,与东、西两城相去各四百余里;东城就是在黄河北岸的草原上。

和大利城一样,河外三城设河外屯田都督府,在当地开垦荒田,建设城市,所费人物财力与长城相比将大大降低,但是抵御突厥的作用丝毫不减。杨崇肯定这个方案说:“屯田是最关键的,如果需要也可以移民一部分百姓过去,在三城外建寨;和平时间就在西城和沃野镇、怀朔镇开展官方的绢马交易。”

绢马交易?

魏征立即请杨崇讲解,杨崇目光严肃地说:“游牧民族缺少的是中原农耕民族所生产的粮食、布帛和金属工具等,绢作为高级的奢侈品一直被突厥等部落的上层所青睐。突厥等族一般不生产丝织品,只能从中原获取,最关键的是双方交易的定价和数量控制,我们一定要控制在我们每年多余的产量上,或者就指定一定数量的工坊来负责交易。这样,配合马价,就能控制住漠北的经济。”

众人这些年在经济方面的视野大为开阔,大隋有河套和陇中、青海三地养马,对马匹的需求量有限,大隋可以不买漠北马,但是大漠各族却不能不买中原的丝帛;即使大规模交易,大隋也能在价格上压制漠北漠南各族。房玄龄心领神会说:“只要规定榨场的交易不可交易马匹和丝帛就可以了。”

杨崇笑笑说:“不够,我们可以指定在漠北漠南各指定一族,专门与大隋在西城和沃野镇进行官方交易;平时的民间交易马匹和丝帛交易不取消,但是只准在怀朔镇进行,其他地区发现,一律当作走私交易处置。”

杨崇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懂了,绢马交易就是分化漠北漠南的武器。

(本章完)

第739章 大军已动

杨汪皱了皱眉头说:“你们是否对前景太过乐观,纵然李世民已死,但是突厥人仍然骁勇善战,颉利可汗算得上一代骁将,金狼军是突厥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况且李世民未尝没有留下遗策。”

“我明白,骄兵必败。”杨崇苦笑着说:“可是李世民出现在长安的时候,各路大军都已出动,我们在长安无法做不了什么,不管这一战是成功还是失败,在等待的过程中说说笑话应该没问题吧。”

大军已动,原来杨崇是暗地里调兵,瞒住了朝内外所有的人,杨汪腾的站起来说:“杨崇,我要参奏你,未经政事堂允许擅自调兵,这让朝纲何在。还有鱼俱罗、李靖、房玄龄,你们一个都逃不了,这种事情岂能当做儿戏。”

元无竭一把拉住杨汪说:“杨大人,别激动,坐下,坐下;就是要参奏他们,也得等假期过了,重新上朝再说,不影响我们今天吃饭。”

杨汪气呼呼地说:“无竭,你不要护着他们,他杨崇要是做了皇帝,怎么折腾我管不了,但是他既然死活要做这个越王,就要守规矩,不能由着性子乱来。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做的,是在防备谁?”

看杨汪不是真的发怒,而是借题发挥,话里有话;杨崇装作没听见,鱼俱罗笑着接话说:“具体安排是李靖决定,我说不清楚,只不过和玄龄从辽东调动了苏定方等两万骑经云中往铁山,尉迟恭五千骑经居延海到沃野镇。李世民的出现确实让我们一惊,八百里快马通知王绩全力再调集三万大军增援李靖,所以就算失败也不会是不可收拾。”

鱼俱罗是兵法大家,自然晓得就算李世民留下遗策,突厥中也缺少能够运用自如的将领。两军决战,还在于将领临阵发挥,要不然,杨崇靠着独步天下的大局观,肯定是当世第一名将。杨公卿摇头说:“不会失败,只是付出损失多少,但是再多的损失,只要控制漠南都是值得的。”

当然值得,漠南东接辽东,西接龟兹,南至长城,北逾绝漠,袤延万余里,是胡族穿过沙漠南下的必经之路,只要能控制这批领域,就把胡族挡在将来的河外三镇。纵使胡骑突袭,中原也有了纵深的区域,在日后的战争中就能占据主动,少死成千上万的人,保证河套地区安定。河套安定,则关中安定,中原安定。

崔处直想了想说:“就算得到漠南,人口还是不足,先把河外三镇建起来再说,现在有水泥的技术,对于河外三镇的建造并不需要担忧。只是战线北移,再从太原来延伸供给路线过长,我们要重新选一个地点;杨崇,你是怎么打算的?”

杨崇点着地图说:“怀朔镇。怀朔镇附近就是九原城,南临黄河,北部草原盛产绵羊、山羊、牛、马、骆驼等牲畜,南部平原区土质肥沃,可以种植小麦、莜麦、荞麦、向日葵、高粱、胡麻等植物。两座城池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对于北方来说,已经是人口比较稠密的地区,除了现有的制麻和皮革工坊,我们还可以发展砖窑、麻纺织等行业。”

那一带矿产资源丰富,但是在云中都护府没有转变为云中郡之前,杨崇还是不想大面积地开发,现在中原不缺那些物资,缓一缓更好。房玄龄缓缓说:“问题现在就在执失部,他们还想着做自己的部落,在云中休养生息,难以成为那一代的居民。”

鱼俱罗冷声说:“你们都是书读迂腐了,几千人的小部落,灭了就是。”

梁硕笑着说:“越王想招揽执失思力,不如给他一个面子,等打下铁山,不愿成为汉人的执失部全部北迁铁山,还是交给突厥管理,不管死活就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不是你对他好就能解决一切的,党项八羌在伊吾的演变已经说明了问题,有愿意在当地称为居民的,也有愿意到中原成为汉人的,也有在实力强大以后,准备重振部落雄风做一方霸主的。执失部的一切不好预测,只能放弃原来的打算。

杨崇点点头说:“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怀朔镇先按五千屯田军和一千百姓的比例配置,开垦农田;牧民就以零星投奔的移民为主,先以青壮年男女编制三千人的户籍,小孩老人不算。河外屯田都督府暂时就在怀朔镇,归云中都护府管理,等河外三镇建好,再移到中城;这个人选现在就可以考虑了。”

怀朔镇就在云中都护府管辖的范围,所有的安排不管李靖的战事进展如何都不受影响,杨汪开口提议:“司马凡。”

这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自从王挺走后,司马凡就主持河套的屯田,成绩斐然,现在只要过了河套就能接手工作;但是杨崇犹豫了一下说:“另外换一个人选吧?”

云中、丰州、河套、贺兰道加在一起,就是后世的西夏地盘,在杨崇的内心里还是希望不出现强有力的将领,四地的官员最好不要互相调换,哪怕是从山东、江南调一个人都行。杜淹揣摩着杨崇的心思说:“彭辽吧,他现在是青海郡的守将,也应该升一升了。”

彭辽是天狼寨出身的将领,一直是杨崇留在青海的大将,负责对付吐谷浑,只不过青海已经多年没有大的战事,彭辽在军中难以上升。杨崇还是不同意:“刘权前往高昌郡后,就让彭辽接手青海郡守,拓跋羌和吐谷浑现在只是面对厉文昕、李文相、彭辽等人没奈何,稍有空隙还是会蠢蠢欲动的。”

房玄龄问道:“越王可有人选?”

杨崇不好意思地说:“我看重的是李端和程咬金,但战事无常,我担心战局不是那么顺利。”

众人立即明白杨崇的言下之意,李端和程咬金这次都是出征的将领,如果两人打了败仗,政事堂还提了官职,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房玄龄笑着说:“越王多虑了,沃野镇那边也需要人,不如另外换人选,让宗罗睺过去。”

(本章完)

第740章 鞭牛

宗罗睺这些年一直负责与突厥的战斗,眼下负责萧关的防御,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大隋的防线已经推进都河套以北,作为关中和河套的险关萧关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作用。杨崇问房玄龄:“杨则这次没有调他过去?”

杨公卿答道:“杨则留宗罗睺策应大军的身后,只在萧关到银州等地活动。”

鱼俱罗只能感叹后面的这些将领谨慎到家,杨则这么做,就是派突厥骑兵打一个时间差,从贺兰道与丰州两路大军的缝隙中闯进河套;杨崇一点头说:“那就是宗罗睺,让他把军队交给项义祖,率领一千精骑前往云中,屯田兵另外调拨。”

元无竭和崔处直对望了一眼说:“越王,上次你和我们商议的十八道是否准备实行。”

大隋实行郡县制,但是随着幅员辽阔,现在是靠着都督府、留守司和临时设立的行台控制,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体制混乱。杨崇和崔处直等人就商议,把全国分为关中、河南、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巴蜀、陇中、岭南东、岭南西、河西、青海、辽西、辽东、关外十八道。

杨崇毫不犹豫地说:“收复沃野镇后就可以开始了。”

一句话,勾起所有人的心思,沃野镇这一战所承受的东西太多,难怪杨崇没有象以外那样指手画脚,而是把指挥权交给了前线的李靖,恐怕就是担心自己的想法多了,会影响前方的战斗。

同样在后面的两天,杨崇宴请文武官员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心思,虽然场面上气氛不错,但是在杨崇的心中还是放不下李靖的大军。虽然有些人发现异常,但是都以为是刘炫之死造成的影响,杨崇这几天没心情;开战的消息封锁得很死,大佬们不说,过年时候从北面来长安的行商又少,长安城内没有反应。

不过在杨崇到达昆明镇的时候,庞焕还是问了出来:“越王看上去有心思?”

杨崇笑笑说:“来这里就是散心的,你说的保留节目是什么?”

庞焕指着看台下的空场地说:“《周礼》中有出土牛送寒气的说法,在吴越等地很流行,鞭牛迎春,一般是立春日或春节开年的时候,造土牛以劝农耕,州县的官员及乡村农民鞭打土牛,象征春耕开始,以示丰兆。我知道你大年初一没有时间,所以和你约在今天,正好是立春。”

空场地上周围已是人山人海,作为昆明镇的主官李继钧,手中握着一根牛鞭,面对着一头披红挂彩的土牛;这头牛雕塑得栩栩如生,体积与真牛相仿,一同泥塑的还有农夫和农具,一起做着俯首拉犁的动作。农夫连用力鼓起的肌肉都刻画了出来,土牛牛尾轻摆,神态竟然活灵活现。

孔颖达开着玩笑说:“越王,天子有藉田之礼,就是下田推犁,推上九下,以示劝农之义,现在你是大隋的丞相,可以代劳。”

孔颖达这是在表明态度,杨崇笑着摆摆手说:“我就不掺和了,庞焕,开始吧。”

庞焕一挥手,鼓乐声响起,枣木梆子“恍恍“,两名小吏用着秦腔高声吼着劝农歌,李继钧围着春牛转了一圈,又抽了三鞭;然后李继钧走到一边,昆明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依次上前,和李继钧一样,围着土牛转一圈,抽三鞭。当最后一名官员转身而回的时候,锣鼓声喧天而起,众人吆喝,李继钧等人向后退出了近百步。

他们这一退,杨崇等人在高处能清楚地看见场中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蓄势待发。锣鼓越敲越急,忽然敲响了一个变奏,看台上机器弹射,一颗绣球带着条红飘带向空中飞去,烟花腾空,爆竹响起,人群立即一片狂躁,巨浪狂潮般地蜂拥而上。最前面的几个人用彩杖砸碎土牛,后面的人伸手就去抓土牛身上的土,转眼间,土牛就消失了,乡民们揣着从破碎的春牛身上得到的泥土往回走,一个个兴高采烈。

孔颖达感慨道:“土地是天下人活命之本,小小的一块土如此疯狂,正是承载着对丰收的渴望。”

庄严的时刻一过去,叫卖声立即笼罩全场,许多小贩就象赶集一样,带着形形色色的商品在人群和道路旁销售;鲜花、水果、小吃、手工,应有尽有。薛仁贵和杨信挤到人群中,买了几个小春牛回来,给杨景他们一人一个;小春牛巴掌大小,惟妙惟肖,用一个精雕细琢的小木笼子装着,系着彩绸。

杨信一直在墨庄,与弟弟妹妹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此刻有了几分大哥的样子;李春介绍,这种小春牛的主意其实是墨庄想出来的,但是为了让周围百姓挣点钱,墨庄干脆从手工到销售都不参与。李春说:“有所失必有所得,家主,寇大人从江南请来的泥塑匠是让我们大开眼界,春牛我们没做,但是做了一套江南风光,可以给你带回去。”

杨汪笑着说:“李春,等会给我和蔡王也一人准备一套。”

李春急忙施礼说:“杨大人,那套江南风光我们只做了一套,要不然您老带一套十二生肖回去。”

杨汪摇摇头说:“不急,等我们看了你们的产品再说。”

杨汪是听崔处直说过,杨崇招揽了江南与关中的彩塑高手,在墨庄外面的一条街上建立了一个雕塑展览馆,顺便卖成套的产品。长安和终南山的很多寺庙道观都来请这帮工匠去帮助塑神像佛像;那种大型的商品一件都在百贯以上;元威做寿的时候,墨庄就送过一件带着三十个多个人物的蟠桃。

杨崇笑着说:“庞焕,朝着几位重臣过来,这次是要到科技城参观的,你们可要好好表现,不要丢了我的脸。”

庞焕答道:“山长放心,按照你的吩咐,现在科技城的所有工坊都有自己的产品陈列室,只要大人们看中了,哪怕订做都可以。”

(本章完)

第741章 回回炮

杨汪一开始以为庞焕在开玩笑,等进了科技城才知道,庞焕没有说假话,科技城里现在只有机械、饼干、烟花、酱油、蔗糖、青盐、水泥、玻璃、香水、砖茶十家工坊。每一家工坊都有自己的产品陈列室,从商品的介绍到包装,一定都不少;城主天缑虽然几次出征帮助隋军作战,但是大部分的时间和心血就在科技城。

随同来的家眷和负责生意的人都在四处观看,杨汪直接对天缑说:“到机械厂看看。”

其实长安的权贵都知道,天缑和庞焕不管生意,管生意的是老残和宇文恂,但是就连这二位都没有资格进入机械工坊,除了天缑,能够进去的只有杨崇、庞焕、元袭人、宇文温、崔弘丹、杨延达。但凡有订单来,做与不做,什么时候交货,都是天缑说了算,天缑和庞焕要是都不在,机械工坊就不接订单。

天缑没有吱声,杨崇点头说:“我也是很长时间没去看了,袭人,你和崔瑶带着大伙在城里逛逛,我陪杨大人和蔡王去走一趟。”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赶,既然同意去看,不在乎多杨智积一个人;孔颖达、虞绰、司空行跟在后面,其他人都很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机械工坊占有内城的五分之一,高墙隔断,就象一座城中城,走到车间,看上去有点象铁匠铺,打件炉上火花飞窜,手舞钢钳的工匠和火红的钢条绞在一起,火光下的影子狰狞而巨大。

但是杨汪等人明白,那绝不是铁匠铺,每一个宽阔的车间里,都有几台特殊的设备在那里,自动化机器杨崇设计不出来,但是和天缑设计了扳筋、弯条、定位组装架等那些辅助的设备。杨汪等人亲眼看见,两名熟练工匠用钢钳夹住通红的铁条,一个人固定,一个漂亮的转身操作,把铁条弯曲成了规定的规格。

几个人评议着到了后面的仓库,几十种不同的机器正拜访在不同的架子上,天缑直接把众人带到了一台新机器旁,介绍说:“这是给军队设计的霹雳炮,打仗的时候散出烟雾毒气,让对方的军队无法作战;就是不知道是哪支军队使用,因为实战的效果不可预测。”

杨崇点点头说:“这事由鱼俱罗决定,你告诉我试验的结果。”

天缑递过一份文件,回禀说:“我们在山上和昆明池里都试过了,基本上一炮一船的范围,中等的海鳅船。这是当时做检测人员的签字书,司空大将军和元韶也在场。”

杨崇接过去翻看后,赞赏说:“不错,所有的工人赏一个月的工钱。”

天缑谢过说:“家主,你看,那种回回炮并不困难,但是现在科技城人手紧张,采三百斤的巨石实在是人手不足;可不可以请军队帮助采石,毕竟最后的检测效果还是要军队来完成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军队里指定将领,毕竟实战操作都需要反复论证,这个不是我的强项。”

几个人说笑着来到天缑说的回回炮面前,一大一小和投石机有几分形似,对于天缑来说确实不难;天缑指着小的说:“就这种,需要拽手两百人,发射的石弹一百斤,可射九十步;大的那种按我估计,需要拽手五百人,发射的石弹三百斤,可射三百到三百五十步。”

天缑临阵厮杀经验肯定不足,杨崇想想问司空行:“能不能把元韶和于钦章调到你的部队中,让他们负责训练这两支部队?”

司空行笑着说:“肯定没问题,右备身府还是一个空架子,我就需要人。”

姜夺重新回到左翊卫担任大将军,魏征等人不同意司空行出任卫尉,司空行就改任了右备身府大将军,部队根本没有补充,只是划拨了一些千牛卫和后勤上的官兵来充数,到现在不过四千多人。杨崇拍板说:“那么霹雳炮和回回炮就准备在你们,四千多老兵够了,你去山东、扬州等地的无上军中补充一万名战士,既帮助军械坊织造,也正好熟悉这些武器的使用方式。”

杨智积和杨汪当然明白,这种攻城的武器只有一个地方用得上,那就是高句丽,按照这样的打算,右备身成军的时候,就是杨崇出征高句丽的日子。看样子双方虽然和谈了,高句丽在拼命地造船造长城,杨崇也没闲着,科技城只是一个缩影,全国各地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工坊在为下面这场战斗做准备。

杨智积低声问杨崇:“听说饼干是在设备中生产的,产量才大,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订做一台设备?”

这是要明着抢生意啊,大隋的两家饼干作坊都是杨府的,一个在酒泉城,一个就在科技城,所以在饼干的生产上,杨崇是绝对的垄断。杨崇微笑着问:“是不是道玄遇到什么难处了,只是真准备进入这个行业?”

杨智积摇头说:“不是我们父子准备做,我和杨慈佑谈了,她很激动,最后说想给萧皇后弄一个产业,我们就说到饼干工坊上来了。我是想,要是一个工坊能换来和平解决,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杨崇果断地说:“等萧皇后到达长安的时候,我送她一座工坊,但是杨政道是只能在榆林城做官,来到长安,就当一个老百姓吧。我可以安排住所那些事情,也可以给他一笔钱。”

既然是谈价码,杨崇就不客气了,所有的话都明说,杨政道回长安也可以,那就是老百姓,杨智积开着玩笑说:“那也太残酷了。”

杨崇认真地说:“不是残酷,而是我不想杨政道变成又一个杨侗,杨侗在长安可是王爷,他都无法满足,我对他们这一家是真的没办法了。如果我稍微退让一步,萧皇后就会再勒索一点,并且每次的价码都会比上一次大,何时才会有尽头;所以要明确地告诉他们,只有钱没有权,让她们死心。”

(本章完)

第742章 指南车

崔瑶是第一次进入科技城,倒不是杨崇不允许,而是崔瑶知道那是杨崇给元袭人的产业,孤傲着不肯进来,但是今天杨景要进来,崔瑶只好和独狐虹、崔商珪一起跟进来。到了城里,崔瑶等人才发现这个工坊城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城里竟然还有一个单独的商业区,是供不允许出城的工匠们休闲游玩的地方。

商业区中心是一个带有喷泉的广场,摆放着墨子的雕塑,错落有致的街区里有二十多家店铺和十多家餐厅,都是两层和三层高的建筑物,建筑的风格是四四方方的,简洁明快;在广场的两侧,一边是小型的图书馆,一边是墨家格物的展览馆,摆放着从守城三器到水车模型等一系列的东西。

喷泉喷洒出晶莹的水柱,在空中分散为水花,让人耳目一新;薛仁贵和杨信已经跑到博物馆后面,不多时就开着一辆没有牛马的车子过来,车厢古朴华美,车顶上有一个仙风道骨的木偶,手指始终指向南方。崔商珪惊讶地说:“指南车?”

从三国时马钧开始,历代执政者都喜欢建造一辆指南车作为炫耀,但是真正能运转自如的少而又少;根据记载,一般都需要十个以上的大人才能驾驭,象这样的指南车体积小不说,两个小孩就可以操纵,恐怕还真是第一回见到或听说。

庞焕笑着介绍说:“指南车一般采用两轮的差动使斜面轴推动曲轴转动,带动车上指向木人实现指向功能。同样大小的两车轮利用轴长,一轮不动为圆心,车转向一圈带动,曲轴也转一圈,保证无论车怎么转向木人始终指向原来的方向。但是这辆小车加进去木牛流马的技术,可以通过杠杆和滑轮,用不大的力气就推动车辆前进;不过你们不要被薛仁贵迷惑了,那小子的臂力就是成年人也比上,他和杨信实际上相当于两个大人。”

蒙摧问道:“这可否用于战场?”

“没有多大的实际用处。”庞焕实话实说:“要是对方向判断,军中使用司南更为方便;蒙将军请看,这一片广场的地都是用水泥浇筑的,所以地面平滑,磨损颠簸都小,可要是出阵,山地河沟无数,这种小车很容易出问题。所以历史上的指南车也就是给权贵们仪仗所用,我们设计这款车,一个是游戏,一个是多套技术的整合,解决机械的数据比例问题。”

蒙摧点点头,他到越王府出任行军司马后,接触过很多这样的东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科技城通过这样的研究,就能形成一个个机械区块,可以用在其他设计当中。崔商珪问庞焕:“你们最近有没有大型的项目?”

庞焕见元袭人同意说:“越王这次来,今天是看鞭牛,明天是我们的码头剪彩,越王说那叫堆场区,专门为昆明池贸易而用,如果效果好,三夫人在沧州的码头、四夫人在渭水边上的码头也交给我们施工管理。”

杨崇让杨延达悄悄地买了两块地修建码头,是准备给自家的船队所用,当时越王府的人就感觉码头建造大了,这时候的海运并不频繁,官府和当地民间都有码头,费用很低,没有多少人会愿意花钱停在越王的港口。崔瑶和独狐虹掏钱是抱着杨崇不做亏本生意的想法,名下多了一处产业何乐而不为,没想到杨崇还是另有打算。

杨纲请教说:“那个堆场有什么讲究?”

庞焕笑着说:“那是一种浮桥技术,码头简易,你们去昆明池边上就能看到,这个码头和房屋、吊机、运货的马车,一共也就花了一万贯。堆场就是存放货物的仓库,不管谁的货,都可以存放在堆场,我们按天收费;另外在堆场,我们还有拍卖所和交易所,交易所每天公布库存商品的数量、产地、价格,拍卖所是帮助商人对没有把握的商品推销。”

拍卖所和交易所都不是新鲜的东西,杨纲点头说:“商品一多,价格自然下降,长安的买家就可能闻风而至;买的人多了,商品的销售量必定大大增加,况且在码头下货,就地出售,卖家省了一大笔运输费。你们既然准备吸引人,在装卸、仓储方面必定价格低廉,可是你们如何赚钱?”

庞焕得意地说:“一个是收交易费,一千文收五文;另一个就是交易的押金,我们作为第三方,为了避免有欺诈的行为发生,买方必须在交易认可的时候,把钱打在我们钱庄,在七日内确认交易有效,我们才把钱转给卖方。”

杨纲懊恼说:“我明白了,你们在这一年多,为什么到处招募各行各业的好手,外面的人一直弄不清楚你们要做哪行生意,其实就是码头生意。”

崔商珪好奇地问:“庞先生,你这么随口说出,不怕别人模仿?”

老残笑道:“庞焕难得得意,越王说过,这种生意不怕人多,只怕人少,多了才能造福百姓,让物流的速度加快。我们在长安、沧州、华亭三处经营,本身就是为了自家和张伯坚的船队;就象关中,渭水码头一旦营业,昆明池的生意必然受影响,但是越王还是考虑到长安的物价,以后渭水和昆明池各做一方。”

杨纲没好气地说:“老残,不要说漂亮话,你们手下本身就有各方面的人才,其他人要做成本就不一样了。我的人看过那个码头,要是别人建一个同样大小的,最起码要两万贯,还有你说的吊机,里面一定有玄机。”

庞焕笑道:“杨大人放心,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水泥、吊机都由我们科技城供应,价格优惠。”

崔瑶问庞焕:“一台吊机多少钱?”

庞焕答道:“我们现在一年只能生产十二台吊机,一台嘛,三千五百贯。”

所有人都笑起来了,一个码头一万贯,一台吊机三千五百贯,这是在抢钱啊。

(本章完)

第743章 堆场

昆明池的春风还是有点冷,好在湖面没有结冰,依旧是船行如织,往来如梭;杨家的码头没有什么名堂,就是一号到五号的排列。一号码头是客运码头,二号码头、三号码头是杨家的那个小船厂;四号码头是原先的货运码头,现在还是给不愿进堆场的商人走货;五号新码头就是堆场。

岸上房舍鳞次栉比,规划得很整齐,都是一排排的高屋;鞭炮声中,货物被岸上两台高大的吊机吊上岸去,放在平板马车上,有人把货物整齐码放,每满一车就运入仓库。蔡王杨智积剪完彩,握着金剪刀,硬是要进入交易所和拍卖所参观;杨崇喊来老残安排,一个个都到马车上换了便装,才走进堆场。

天弃和徐康是一脸无奈,杨崇等人率性而为,为保卫工作带来无数的坏处,可是作为别人手下的成员,很多话还是无法说的,只有咽下这口气。其实两个所的布置与银行里的差不了多少,蔡王杨智积等人甚至看到了钱庄的分部,敢情不是杨崇一人的买卖,龙泉、河西、山南、南海、商洛等十几家钱庄在这里都有柜台。

山南钱庄就是杨崇自家的,商洛钱庄现在已经是宇文家的了,南海钱庄是谁的?

老残晓得杨智积想问什么,上前一步说:“南海钱庄是张镇周、林士弘、诸葛嘉会、韩世谔四人合伙开的,目前刚刚起步,昆明镇的钱庄就是南海钱庄的总部。”

杨智积明白,张镇周马上要到长安,肯定是总部在长安,便于与银行、金库和其他钱庄协调,南海那边,恐怕杨崇不过去,那几头货也不知道搞什么赚钱,更不知道如何下手。诸葛嘉会从政是把好手,但是要说生意,和杨崇、诸葛全比差远了。

杨智积点点头说:“越王,听说银行要增加分部,把原来的大钱庄全部剥离,银行的部分业务归银行,钱庄的业务归钱庄。”

杨崇没有隐瞒说:“户部正在办理这种分割的方法,户部的意思是想建立第二家银行,现在大兴银行有四处分行,业务开展的不错;但是户部和御史台都认为有所偏袒,准备把大兴银行与金库合并,作为国库的保证,另外建立一家银行,在全国开设二十个分行,专门做吸储贷款的业务。”

杨智积晓得这件事,士族们在利益面前眼红了,弹劾房彦藻的奏章不断,户部的官员大部分是杨广事情延续下来的,认为银行和几个大钱庄抢了户部的权力,都在暗中配合着。可是杨崇凭着自家的权力与威望应该能保住房玄龄,但是看杨崇现在的意思,似乎没考虑到怎么去保,这其中一定有诀窍。

好在杨崇知道杨智积年事已高,没有要他多想,随口说道:“房彦藻想换一个位置,我和崔处直他们商量了,决定戴胄出任户部尚书,房彦藻前往塞外抚慰。不管战事如何,塞外都需要有人去转一圈,房彦藻的资历和经验都足以担当此重任,另外枢密院建议,加房彦藻为羌国公。”

杨智积一听就懂,这是杨崇与崔处直的一个平衡术,真正让房彦藻离开的原因是房玄龄的权势越来越大,叔侄两人共掌权柄,让很多人不放心,包括杨崇的一些心腹,恐怕都是暗中嘀咕;杨崇明显是知道这点的,加房彦藻为羌国公,是对房彦藻多年辛苦的补偿,北出塞外是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的,杨崇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那里。

戴胄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戴胄精于法律,做事勤勉刚直有余,对生意上的尔虞我诈不一定适应。在河西,面对姜夺和单雄信的种种蛮横手段,戴胄就几乎没有一点办法,最后让拓跋羌差点动荡陇中、青海等地,就是这样杨崇也是一场刀兵才解决了那次危机。不过杨崇看重戴胄,事后除了训斥几句,并没有真的处置,戴胄才安然脱身,继续做他的转运使。

杨智积很想发表一些感慨,转念一想,杨崇或许就是要户部一团糟,才能在某一个时刻大开杀戒;银行的管理者要是没有经验,很容易造成周转不灵,杨崇这一次退让的幅度如此大,不仅同意另建银行,而且同意让大兴银行与新银行脱离关系。那么一旦出事,杨崇也不会出手相救,只会坐看着船沉下去。

杨智积想起那种情景,不由得心中发寒,如果民情汹涌,各地政府必定应接不暇,杨崇再施展手段,那么很多士族都会被波及,按照杨崇的个性,给对手的教训肯定是深刻的,那些人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来。杨智积咳嗽一声,转换话题说:“杨慈佑想见你一面。”

杨慈佑要见自己,肯定是来谈条件的,杨崇笑笑说:“现在不大合适,突厥战事正在进行,就算杨慈佑问到什么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不如等李靖的战报传来,我们心中有数,到底是让一步,还是不留情面,心中可以衡量。”

杨智积有些头疼,杨崇哪怕是说些实际的东西,条件苛刻些,杨智积还能还价,现在这种说法,等于堵上了路。杨汪等人走在两人身边,都没有发出意见,很明显,杨崇猜到了义成公主的事情;这是人人知道的事情,在杨崇眼里,义成公主不是什么和亲的功臣,而是和自己不断捣乱的罪魁祸首。

杨汪微笑着说:“蔡王不妨转告杨慈佑,现在已经不可能与萧后谈什么框架的事,我们没有改国号,就是希望百姓安康。如果她是为了家人的事,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颉利可汗是决不可能再打到榆林城的,一切都可以在以后慢慢谈。如果是考虑到在突厥那边的人,那就没办法了,萧后和杨慈佑不适合说话,就算要说,也应该是杨善经出面,毕竟原来在突厥负责的官员是杨善经。”

(本章完)

第744章 天真的变了

杨智积看看杨纲,希望杨纲能开口求情,杨纲与杨崇的关系比自己要深多了,当年杨恭仁不看好杨崇,杨纲却是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亲大哥,跟随杨崇征战关中。可是杨纲眼睛望着远方,与老残说得热乎,似乎根本没发现这里陷入了僵局;孔颖达笑着说:“蔡王,萧后几次配合突厥出兵进攻大隋,我们都看在圣天子的份上没有计较,难道还不够吗?”

从封建体制来说,只有皇帝才能四处调兵,其余人只要与外姓合作,就是成王败寇,失败了就是反贼的罪名;萧皇后不是皇帝,他与突厥联手出兵,就是对大隋的背叛,正如杨侗兄弟禅让给异姓更改国号,其实就是罪不可恕。孔颖达的话几乎是盖棺定论,也是提醒杨智积,杨崇胜利了没有计较,但是杨崇要是失败了呢,现在恐怕一家都死光了。

杨智积顿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杨崇要是想在中原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声讨行动,萧皇后肯定会戴上一顶国贼的帽子。虞绰斟酌着说:“萧后年事已高,看在圣天子的份上,不计较是对的,但是杨侗的例子在前,杨政道还是需要调教。”

虞绰是在变相地求情,杨崇叹了口气说:“只要萧后她们不惹事,还是维持原意吧。”

杨智积摇摇头,天真的变了,就象儿子杨道玄在家里劝阻自己时说的那样,杨侗的出走让杨崇集团对杨广一支充满了愤怒;当年如果不是杨崇威胁李渊、王世充,杨侗兄弟早死了。杨崇根本不需要他们的那些虚假旗帜,救他们的性命就是在还杨广的人情,杨侗他们到河东以后,杨崇一次都没有借用他们的名字,可是杨侗兄弟还在梦里,一个接着一个地要东山再起,换谁也不会给好脸色。

走出拍卖所,杨智积等人恢复了原先的融洽,重新说说笑笑;崔瑶等人已经去昆明镇游玩了,杨崇便建议去墨庄和牧场看看。一行人到了墨庄,杨崇直接去了庄外的小学,杨智积等人惊讶地发现每间教室都有两扇玻璃格子的窗户,才明白现在学生放假,杨崇来看的就是这窗户。

杨崇点点头对老残和庞焕说:“前些年不停地打仗,需要钱,所有的玻璃都换做了费用,从现在开始,要逐步改善民生,整个长安做不到,就要把昆明镇的七所小学的窗户都象这样,换做玻璃窗,最起码上课的时候光线好。明年过年的时候,我要看到温室蔬菜大规模地供应市场,昆明镇没有需要救济的人家。”

庞焕躬身说:“山长放心,这一点包在我身上。”

杨智积和杨汪骇然,杨崇说的三件事看起来不大,但是是一种改变,生活习惯的改变,多少富贵之家还没用上玻璃呢;温室蔬菜现在是杨崇送给手下和好友的礼物,供应市场需要的量最起码是十倍以上。至于没有救济的人家,实际上比出钱救济更为艰难,哪怕是一户人家,都要有一个方案。

孔颖达严肃地问:“庞焕,你不会糊弄你们山长吧,说说看,你准备如何帮助那些无法支撑的家庭?”

庞焕朝孔颖达拱手说:“孔大人,除了泥塑我们把手艺散到民间,墨庄的辣坊和茶坊都将继续招募女工,对于老人和小孩,我们还准备了竹编和藤编的样品,这些都是保甲和互助社推行的商品。如果不愿意跟在我们后面做,想独自创业,互助社也可以适当提供资金贷款;对于伤残的人,我们还准备了一个木耳寨,专门养木耳,提供给菜场和酒店。”

孔颖达想了想问:“你们墨庄相当于互助社的后方,一大半互助社的社长是你们培训的,在墨庄,你们准备了多少可以招收女工和老人的项目。”

庞焕答道:“二十二个,还有做鞋,纺纱,织布等等。”

孔颖达是个认真的人,当即就拖着庞焕去互助社的培训基地参观,杨汪笑着摇头说:“不管他,杨崇,既然到了墨庄,还是去你那个博物馆参观参观。”

墨庄的博物馆对外开发,叫石头博物馆,里面其实就是泥塑、玉石、石雕、砚台、奇石、盆景六个部分,展品分两类,一种镇店的珍品,一种是贴着标签对外卖的商品。可是杨智积和杨汪不管这些,好不容易来一趟,仔细观看后,杨智积要了一个太湖石的盆景和一个半米高的老寿星玉雕,杨汪要了一块天然形的红金混色洮河砚与一块红烧肉奇石。

孔颖达检查完庞焕工作回来,大叫不公平,杨汪毫不客气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每个月都过来,名义上是散散心,那次不带着点东西回去。”

政事堂就那么大,大佬们有什么消遣和嗜好,根本瞒不住一起办公的同事;孔颖达理直气壮地说:“我那是买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崇的这些石头价格都不低,要是买,孔颖达的俸禄未必够;杨智积笑着说:“我们和杨崇同宗,在族里卖个老拿两件肯定是没有问题。”

闻弦歌而知雅意,杨崇让李春拿出十二生肖套装的彩塑,凡是今天来的官员每人送一套;等回到昆明镇,杨景看见杨崇就跑过来说:“父亲,我要和大哥一样住在墨庄,这里有太多好玩的东西。”

杨崇牵住杨景的手说:“这要你妈同意。”

杨景可怜巴巴地回头望着崔瑶,崔瑶不满地瞪了杨崇一眼说:“杨景乖,你大哥的老师在墨庄,你要看你父亲请谁给你做老师。”

崔瑶一直是知道昆明镇不一般,但是没想到不一般到这个地步,比酒泉郡更加邪乎,镇上的居民几乎不是杨崇的旧部就是杨崇的信徒,可以肯定,杨信在这种情况下长大,就是这些人默认的少主。杨崇微笑着说:“你看于志宁怎么样?”

于志宁是越王府的太学博士,名声不在孔颖达之下,崔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本章完)

第745章 从长再议

杨崇偷换了概念,崔瑶是哭笑不得,但是四周的人都明白,杨崇是想弥合关中与山东的对立,杨信是关陇的背景,选的是山东的老师;杨景注定是河北崔家帮助的人,选择的是关陇集团中的大儒。杨崇笑着与崔瑶并肩说:“要是杨景像杨信一样,在山野里满地跑,你看了心里又是一肚子气。小孩子,由着他们的性子来,不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杨崇来自现代社会,不相信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说法,也不赞成铁杵磨成针的做法,在关陇士族眼里是标准的另类。换做别的人家,像杨信这样的身份,一定是当做朝中的接班人来培养,礼仪德行一点不能马虎,但是杨崇很随意,放在墨庄很少过问,只有元袭人隔三岔五地带着女儿过来看看。

这种格调要是放在崔瑶身上还真是不行,杨景从小的一言一行,崔瑶都是看得紧紧的,所以杨景平常看上去小脸都比较严肃。崔商珪走过来红唇轻启,低声问道:“越王,你希望小孩子过怎样的生活?”

杨崇想了想说:“我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游戏就是孩子们的江湖,要建议小孩自己想办法去交朋友,进入一个个陌生的圈子。而家长,需要给孩子更多鼓励的眼神和宽容,找机会分享快乐。”

杨崇穿越前还是推崇西方培养孩子的方式,中国传统给孩子压力太大,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崔商珪好笑说:“那孩子如何培养承压?岂不都是变成纨绔?”

杨崇正色说:“这就是社会需要改革的地方,社会进步应该表现在各个领域,夏商周的进步在于生产力有了较大的提高,社会物质财富有了较多的增长,人们打破了纯血缘关系的束缚,才摆脱了野蛮状态;秦汉以来,在中原的百姓不再是会说话的牲畜,而是堂堂正正的人,这就是社会的进步。长安满纨绔,问题出在家族和上人身上,都认为只有做官才有出路,但是一个大家族,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官的。有很多人只是不适合传统的方式,并不代表没有能力。”

崔商珪难得看见杨崇如此意气风发,一时兴起,调皮地问:“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崔瑶等人一惊,这句太史公描述陈胜吴广的名言,就是无数造反人的托词,在过去,或许是杨崇激励手下的名言,但是现在江山已定,位置互转,再说这句话对杨崇就有讽刺和不屑的态度。崔瑶只希望杨崇看在自己的面子或者崔商珪的美色上,对这件事再也不记得。

杨崇笑笑说:“这话说得好,帝王将相,不是某些人的专利,豪门和寒门其实都一样,历史是公正的,即使一时在强权之下,会有种种无奈,但是最终的结果将证明一切。从我的角度看,社会的进步就是生产的能力,百姓丰衣足食,自然安于现状;如果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纵然是所谓的明君贤臣,大乱也是随时会来,就像圣天子时期,由盛而衰,短短的几年功夫,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此刻就是崔商珪也明白,杨崇是有意说道这些话题,自己白白做了一个托;孔颖达呵呵笑道:“越王,此事从长再议,今天是来游玩的,听说昆明镇的酒楼不错,想必大家都饿了,先找一个地方填饱肚子。”

孔颖达与杨崇多次谈论过政体,基本上能猜到杨崇的想法,但是在儒家为主的社会就是君为臣纲,在大部分人的眼里,杨崇自己做皇帝没问题,但是杨崇要说以后没有皇帝,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杨崇要是公开这么说,那肯定是战火四起。因为这不仅牵涉到利益,更关乎信仰,为了信仰,多少人都会愿意抛头颅洒热血。

孔颖达怕的就是杨崇不顾一切,找个机会打成明牌,那就一点转圜的余地就没有了,所以及时出来打坝。虞绰是第二个明白的人,立即对李继钧说:“你是一方父母官,赶紧安排,不能让老人孩子饿着。”

孔颖达、虞绰都是斯文人,这样赤裸裸的行为相当于失态,崔瑶崔商珪等人才发现话说得深奥了,恐怕触及了某一个不能擅入的话题。庞焕开着玩笑地说:“李大人是朝廷命官,要说做事还行,论招待人恐怕是能力不足,老残已经包下了镇上最豪华的四家酒店,墨庄运来了反季节蔬菜,一定会把大家招待好。”

老残呵呵笑道:“老朽就越俎代庖安排了,越王等人到得月酒楼,家眷去临池酒楼,随行的官员去西风酒楼,我们这些打杂的自然到富贵酒楼。其实酒菜的等级,还是富贵酒楼最差,我们这些人做不了官,图个吉利,挣点钱也是好的。”

老残是杨崇的心腹,话说得不慌不忙,安排的让人无法挑剔;众人一听,就晓得下面还有节目,只是不清楚是官场上的,还是生意场上的。各家负责买卖的人都跟着老残,说笑着而去;杨崇示意元袭人招待家眷,回头对杨汪说:“各位大人,我们就尝尝这乡村的酒席,如何?”

自然无人反对,说起来官员两个酒楼,其实去西风酒楼的都是下面的随行官员,由李继钧负责招待,真正像杨崇越王府的随员,还是到得月酒楼相陪,万一这些大佬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想法,也需要人办理。杨崇等人在得月酒楼,直接上了二楼,侍卫布满走廊;杨崇显然是熟客,笑着介绍说:“我是第二次来,这家酒楼是墨庄开的,做的是淮扬菜,发源于扬州、淮安,原料大多以江湖河鲜为主料,最讲究刀工精细,尤以瓜雕是一绝。”

等一桌二十八个菜上来,果然是菜品形态精致,滋味醇和,清鲜而略带甜味。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等让人赞不绝口;而在很多菜上配的瓜雕,更是赢得了杨汪等人的夸赞。

(本章完)

第746章 北方战事

当杨崇的车队次日回到长安的时候,李靖的战报已经送到了政事堂,李世民确实给颉利可汗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点子,让突厥骑兵从银川和统万之间的防线突破,当隋军准备围歼的时候,突厥骑兵再突然北返,从背面袭击丰州。丰州刺史梁德就是因为一时不察,被颉利可汗的一万多金狼军围在了榆中城,在奸细的配合下,城破人亡。

丰州各路因此被金狼军各个击破,只有应毅一部五千多人退到北楼关,依靠着守城器械阻拦着两万金狼军,等到了李靖亲自率领的援军。在李靖调动的诸路人马中,梁德的军队是最弱的一方,金狼军如此分散,被后面扑上来的隋军狠狠咬了几口。程咬金从统万出兵,在楼烦西斩杀俟斤乌没啜,杀死一千多人,俘虏一千多人;李端作为杨则大军的前锋,学王挺当初的做法,一路烧杀抢劫,冲往沃野镇。

就在沃野镇留守的六千多金狼军前来迎战李端的时候,尉迟恭从居延海方向偷偷摸上来,袭击了突厥人的工坊区,释放了两千多奴隶,三千多汉人倒戈。金狼军闻讯撤退,被李端追杀五十里,伤亡两千多人;颉利可汗分兵回援,可是杨则大军已至,双方相持不下,颉利可汗分兵以后,只能寄希望于铁山的突厥大军南下接应。

郁射设、荫奈特勒确实带着三万大军南下接应,但是宋金刚和苏定方加在一起有四万骑兵,宋金刚派苏定方率领六千手持弓弩的骑兵为先锋,乘雾秘密行进。在离郁射设大军驻地大约一里远时,大雾突然散去,苏定方于是纵马突袭,挥师杀奔牙帐,突厥军马措手不及,被苏定方杀死了两千多人。

等郁射设、荫奈特勒好不容易把军马集中起来,宋金刚的大军赶到,双方厮杀了三个时辰,突厥溃不成军,郁射设和荫奈特勒仅带数十骑随从逃跑,其余都俯伏投降。隋军斩突厥军首级过万,俘获两万人;宋金刚从俘虏口中得知沃野城的百姓已经分批前往铁山,准备移民漠北,已经指挥着大军杀奔铁山。

鱼俱罗高兴地说:“王绩、宗罗睺的三万大军在快马回来的时候,离北楼关只有一天的路程,李靖得到这支援军,在兵力上就占了绝对优势。如果宋金刚拿下铁山,就等于断了颉利可汗北归的道路,丰州就是突厥最后的战场。”

姜夺只感觉嘴里有些苦涩,提醒说:“这时候还是要当心云中和定襄两个都督府会不会趁机闹事。”

房玄龄平淡地说:“应该没问题,有个小部落还在串连的时候,被都护府司马刘赟带着大军灭掉,应该没有人敢生事。至于杨善经那边,破六韩拔魁和康苏蜜看得死死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李靖在兵力占优的时候还丢失了丰州,丰州刺史梁德战死,这件事要追究。”皇甫无逸痛心地说,梁德是少数对杨广后代还同情的高级将领,这样的人物是损失了一个就要少一个,皇甫无逸甚至怀疑,是李靖奉了某个人的密令,暗地里布局让梁德死,只是前线军情紧急,自己有没有证据,不能直接开口询问。

魏征说了句公道话:“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就不要提这些了,李靖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心里有数。房大人,恭喜你啊,出使塞外的时候,正是我军得胜之际,突厥的生死就在大人一言之中。”

魏征没有胡说,如果颉利可汗被灭,漠南地区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再有雄主,房彦藻去了,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酒怎么做。房彦藻拱手谢道:“承魏大人吉言,真要能如此,那就是长安之福,中原百姓之福。越王,下面应该怎么做?”

如果前几天一帮人还在为局势担忧,现在则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房彦藻这一问,也是想为自己的北上多要点筹码。杨崇淡定地说:“第一,所有的突厥工匠全部要留在军中;第二,这次的俘虏一概不放回去,你和李靖见面后,要拿出一个处理的方案。我提醒你们,不允许当奴隶卖。”

杨崇估摸着俘虏有好几万,要是当做奴隶处理,就是肥了那些士族,还不如留着在漠南和东北修路,况且河外城那三座城池也需要人去建造。房彦藻心领神会地说:“越王放心,下官会牢记在心。可是日后在漠南,突厥投降的各族如何管理?”

房彦藻不是不知道如何管理,而是希望杨崇提供一个经济上的方案;房玄龄接过话茬说:“骆驼和战马都是中原需要的东西,可以拿来换粮食;另外枢密院有个建城的计划,就是在漠南地区发现矿产后,在矿山的附近建城建工坊,既振兴了当地经济,也能让突厥人定居成为可能的现实。”

杨汪笑着说:“说来听听。”

房玄龄详细解释说:“按照我们的细作所言,漠南有煤矿和金矿,我们可以按照这些地点建两座城池,从突厥人中招募工人,一步步地分解残余的突厥部落,每当城池人员到达一定数量,我们就开始下一座城池的选址。”

细作,连房玄龄自己都不相信,没有人知道那些细作在什么地方,但是杨崇说得那么有把握,房玄龄和枢密院的人才都相信杨崇说的话。毕竟杨崇在这方面的成绩太过优秀,很多事情已经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只能用鬼神莫测来形容。

大佬们显然也是这种看法,没有人出来质问,只有独狐怀恩问:“城中人数多少适宜?”

“一万,正常情况在城中只有两三千人。”杨公卿说:“突厥的人游牧为主,并不需要都住在城里,只要行政机构和商业区、榨场留在城中就行了。当天气变化的时候,牧民还是按照常规迁移,但是城池能告诉他们,季节一变就可以回来。”

(本章完)

第747章 李靖袭寨

苏定方站在高岗上,看着下面的一万多突厥百姓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发一阵感慨。难怪越王杨崇说霍去病不可学,想必在燕然山留石碑的时候,霍去病也是惶惶不安。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一个大佬的荣华富贵不是手底下将士堆积而成的,就算没有不可一世的突厥铁骑,那些老人和妇女组成的控弦大军依旧给常捷营造成了三百多人的伤亡。

若非天雷将对方的阵型彻底炸乱,这个数字恐怕还得上升,苏定方现在纠结的是,这些俘虏怎么处理,带着大军的行动不便,要是全部坑杀,苏定方还真下不了这个命令。战争是残酷的,苏定方不觉得杀人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但那是对阵冲锋,要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苏定方还是下不了决心。

苏定方越想脑子越乱,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些正在火化的袍泽的尸体,隋军现在有个不成文的关系,就是前线阵亡的战士一律有官方统一火化,不允许埋在异国他乡。望着熊熊的火光,苏定方忽然醒悟,自己不应该如此多愁善感,打了胜仗还高兴不起来,对下面的将士会有不好的影响。

阳光下的草原充满凄美的色调,天上除了太阳在发挥热量,云朵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苏定方看着前方郁郁葱葱的铁山峡谷,晓得只要越过这道峡谷,前方再无关隘险要,大军可直接上山。以隋军现在的的兵力优势,铁山必然一战而定,苏定方立即下令:“将俘虏全部绑起来,安排一千人看守,剩下的人准备随我出击。”

苏定方身后的大旗招展,将士们迅速地集合起来;但苏定方仍旧很谨慎,突厥骑兵在大漠草原之中更能发挥出迅猛霸道的战斗力。一旦鱼死网破,突厥人汇聚在一处,所能产生的狂暴足以给对手以强烈的冲击;苏定方想起刚才结束的战斗,又下了一道新命令:“等宋金刚的大军到后再行动。”

苏定方等了两个时辰,宋金刚带着一万五千骑兵赶了过来,和苏定方一样,分出数千骑去押送抓到的三个部落俘虏。宋金刚很高兴,苏定方的这个举动说明苏定方尊重自己,将最后攻取铁山的功劳让给了自己。

一队斥候从铁山方向回来,带来了两名突厥信使和一封奏章,郁射设和荫奈特勒愿意带着剩下的两万军民投降,宋金刚大喜,好言安抚了信使几句,立即让信使带信回去,大隋将在铁山设立都督府,郁射设和荫奈特勒有机会成为都督。苏定方一伸手,扶住兴奋得有些站不稳的信使说:“要他们快点,如果我们杀上铁山,这个机会就算放弃了。”

昔日里喧哗的汗帐现在鸦雀无声,颉利可汗虽然及时从北楼关撤退,连沃野镇都没去,直接带着三万骑北撤,迁牙廷至碛口。但还是迟了一步,郁射设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竟然不顾突厥的未来,把铁山献给了宋金刚,使三万大军进退失据,为了回沃野镇还是直接去漠北争论了一天。

没有奢华的王宫,没有中原人讲究的莺歌燕舞美酒佳肴,帐内外沉寂萧索,和满地的白雪一样肃然;侍卫们战战兢兢地屏住呼吸,唯恐发出一点声音便会惹怒正在争论的权贵们,要遭遇无妄之灾。义成公主躺在病榻上,额头上盖着一条灰色的毛巾,义成公主昨夜已经吐了几口血,现在看上去气色尚好。

停止争论的片刻,帐内寂静清冷,落针可闻。安乌唤焦急的看着颉利可汗,现在已经是危机重重,颉利可汗还是拿不定主意;颉利可汗终于叹了口气,冲着焦灼不堪的权贵们说:“按照杨崇的说法,人在地在,我们直接去漠北,趁着宋金刚需要安抚铁山,我们直接从铁山西北边冲过去,沿途能收拢多少百姓是多少。”

安乌唤躬身道:“大王高明,可以另外派出亲信前往沃野镇,通知那里的守军北来漠北,与我们会合。”

颉利可汗心里一暖,这时候安乌唤还能为自己考虑,实在是不容易;隋军现在锋芒正盛,以往宣誓效忠的文臣武将们都在装聋作哑,只有安乌唤还是与原来一样。颉利可汗心里这么想着,愈发觉得愧疚,立即按照安乌唤的建议照办,派出信使和传令兵传达自己的命令;寨外突然传来尖厉的唿哨声,有敌军袭寨。

营寨里传来不断的爆炸声,根据声音的远近可以判断出,隋军用天雷开道,就是要擒贼先擒王,抓住自己;颉利可汗一把抱起义成公主,奔跑着到了帐后的马廊,命护卫砍断缰绳,自己翻身上马,与义成公主一骑双人朝后面逃去,数百护卫紧紧地跟在后面。好在危机面前,金狼军都是人不解甲马不卸鞍,除了前寨还在拼命抵挡,后寨的人全部逃了出去。

阳光从地平线升起,照耀着在山脉西边的茫茫雪地上,银装素裹,只有体型巨大的黑鹰在空中盘旋嚎叫,一队队盔明甲亮的隋军进入突厥营寨,偷袭很成功,颉利可汗仓皇出逃,三万突厥大军被斩杀七,碛口完完全全在隋军的控制下,沿途没有任何阻挡。李靖选择偷袭的时机正好,加上天雷的威力,金狼军只有撤走。

没有老百姓笑逐颜开地迎上来,更不要说那种箪食壶浆的场面,但是李靖还是很满意,宗罗睺和元铿带着两万骑缀在金狼军的后面,等待着就是宋金刚从铁山方向的拦截;自己夙愿已了,是该回到长安安家立业的时候了,这份大礼就送给宋金刚了。红拂女银盔银甲,陪在李靖身边说:“当年我再看好你,也想不到你有今天的成就,还是杨崇看得远。那个人很奇怪,似乎能看到多少年以后的事情。”

李靖点点头,越王杨崇就是一个妖孽一般的人物,但是实现了中原百姓几十年来的梦想,可以安心地靠勤劳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本章完)

第748章 西市

金狼军在铁山附近被拦截,颉利可汗与义成公主仅带着四千骑亲军逃走,金狼军死伤过半后,全部跪地投降;沃野三镇的金狼军奔逃漠南后,三镇先后被杨则攻占,隋军大获全胜,解救汉族百姓两万人,俘获突厥男女十万人、杂畜三十万头。

杨崇看完捷报后松了一口气,对杨汪说:“怎么封赏,三省先拿个意见,我们在政事堂再讨论。”

杨汪晓得杨崇要溜,问道:“你上哪儿去?”

杨崇笑着说:“听说虞世南和韦裔办了一个聚会,我过去学习学习。”

按照杨崇今日的地位还要浪费了时间与精力去学习,那真是大隋今年最冷的笑话,杨汪也听说过那个聚会,虞世南筹办了很久,主要是为了江左的读书人能在长安扬名而办的,晓得杨崇去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缺的人才,于是笑笑算是放行。

杨崇找了马周陪自己过去,虞绰和孔颖达的名声太过显赫,杨崇怕自己看不到真相,天弃带着大批的高手化装成各种人物随行。杨崇和马周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帘观看着长安街头的景色,国子监门口走过闷闷不乐的学子;闹市街头,有着醉醺醺的行人。杨崇问马周:“回到长安,与在华亭哪一个更好点?”

马周晓得杨崇是个聪明的人,实话实说:“在华亭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些,但是在长安,长见识。”

长见识,杨崇笑笑,明白马周的言下之意,不要说朝堂,就是自己的越王府,也是各种势力参杂,很多事情稍微不慎,就可能事与愿违。马车已经到了东市,因为杨崇的坚持,虽然封闭式的围墙没有全部扒掉,但是扩建的部分与原来的东市区之间的围墙已经被扒掉,东市不再是长安城中的城中城。

放眼望去,集市四周都是临街店铺,一直延伸到曲巷中,与后世的街道已经大为接近,但是这时候的商品还不够丰富,商人的数量也不够多。虽然现在没有皇帝,皇宫中更没有采购,但是东市还是因为达官显贵的住宅多在附近的几个坊,街市上卖奢侈品的店要多一些,马车停得一路都是。

杨崇换了话题:“知道西市夺海的计划吗?”

“听说过。”马周在越王府从事文件归档,几次在天弃和王恭的报告中看到过这个名词,就是不清楚其中的内涵;杨崇低声说:“长安西市占了距离的便宜,来往的胡商都喜欢在西市寻找买家,多年下来,很多胡商都集聚在西市,户部做过统计,西市接近一半的店铺是胡商的。他们从西域、波斯带来了大量的金器,黄金的买卖占了长安城民间的一半交易。西市夺海的计划就是利用胡商的黄金,来压制高句丽市场。”

马周明白,高句丽也是一个喜欢黄金的国度,金制品是高句丽的一个赚钱商品,已经列在两国贸易的清单上;杨志继续说道:“我们利用贺兰山和敦煌的作坊,制作了大量的黄金饰品,悄悄地参与到西市的贸易中,不断降低市场上黄金的价格,来压制高句丽的商品价格。”

马周知道那两处的工坊区,都是模仿西域的商品,杨崇在打击高句丽的同时,也在打击西域各国;但最主要的是拖垮高句丽的经济,制造高句丽国内的恐慌。马车在如意楼前停了下来,这是虞世南举办聚会的地方,今天把整个如意楼都包了下来,韦裔预先知道杨崇要来,已经帮助天弃带了不少人进去。

杨崇在伙计的搀扶下,踩着马扎下车,就发现身边的伙计,和街上的几个小贩都是百骑营的人;杨崇和马周只是装作一般的学子进去,天弃和另外两名高手同样装作读书人,就在杨崇五六步远的地方保护。如意楼的装潢还算富丽清雅,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墙角有景色,窗檐都是雕花,比较符合杨崇的审美观,

几个人刚走到院内,就见偏门那边有人在争吵,吵架的五个人一个个都有点红眼,周围围着二十几个在看热闹,一名混在人群里的护卫迎面走过来禀告,这些人是扬州同乡小聚,最后为了投帖的问题争执;这次是杜淹、褚京、孔颖达做考官,原来一直摆在最前面的褚京变成考官中最后一位,他们争执的就是应该拜在谁的门下。

杨崇低声问马周:“今年是大考之年。”

马周笑着点点头,一方面说明礼部的权力确实大,另一方面也说明杨崇在朝中不管的事情太多。杨志问清楚虞世南在中间一幢精致的阁楼之中,便和马周顺着人群挤了进去,座位已经坐满,虞世南正在大厅的主桌上,身边是几位身着锦衣的老者,都是读书人的打扮;马周不动声色地向杨崇介绍,认识的有江南王家、谢家和张家的大儒。

还有两天才到元宵节,长安的天气依旧寒冷,桌上的人都在喝着酒,对于周围来往的人就有点不屑一顾,杨崇好奇地问:“怎么不在楼上?”

天弃听见,过来低笑道:“今天有人来捣乱,刚刚回京的刘弘基在上面招待姜夺,连韦裔都被强拽了上去。”

杨崇晓得,随刘弘基入京的西域和河西的士子多达五十多人,天弃说得没错,就是捣乱;江南、河西如此,想必山东等地的读书人也是这般情景。科举是个不错的方式,但是真正能做到铁面无私的考官寥寥无几。杨崇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任何一种方式都是有漏洞的,现代社会这样的竞争并不少见。

杨崇关心的是,科举能否给寒门子弟提供一个上升的通道,对于士族权贵,还有直接征召入仕的道路可走,科举看上去就是多此一举。所以杨崇很在意桌上的其他客人是哪些人,想了半天,拉着马周和天弃退到门外,派一名护卫进去通禀,杨崇求见。

(本章完)

第749章 名流

杨崇求见,虞世南一下子站了,杨崇是当今第一人,不管喜恶,都没有婉拒的理由;虞世南急忙带着众人走到门口迎接,看杨崇穿着便衣,虞世南便猜到杨崇已经进来过了。看着众人要下拜,杨崇示意大家不用多礼,笑着说:“虞大人,这是在外面,就当偶遇,能否介绍一下座中的贵宾。”

虞世南能在几朝为官,官场上的经验并不差,立即点头说:“这些都是江南的名流。”

等虞世南一一介绍,除了王家、谢家、张家,朱家、萧家、刘家、恒家都有人来,杨崇满面笑容地一一点头,就随着虞世南进入正席;杨崇一到,虞世南自然让出主座的位置,伙计们一阵手忙脚乱,连忙搬案增席,添置杯盏,总算把座位安排好。杨崇坐下,和众人众人举杯意思了一口,突然问虞世南:“虞大人,今日来宾这么多,何不把二楼一起包下来,你们图个雅静,来宾们也都能坐下来小饮一番。”

在座的无不变色,杨崇是素有贤名,和大儒刘炫、孔颖达等人交往甚密,在民间的风评不错;但是杨崇在民间被称为墨子第二,和儒家虽不说背道而驰,也是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楼上的事,楼上的人,实在不易让杨崇看到。杨崇把众人表情瞧在眼里,吩咐马周说:“上去对人客气点,就说本王有请,如果不愿下来,我上去也行。”

虞世南原来还准备劝阻,闻言暗笑罢了,有韦裔在,就算现在杨崇不知道,到晚上还是会知道的;马周上去不久,就听得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姜夺、刘弘基、韦裔、张怀善、顾曦等人一起走下来,在席前停步,拱手躬身道:“参见越王。”

席间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杨崇能受得起,他们可不敢承受,况且一个个都做了让位置的准备;杨崇微笑了下,淡然说道:“大家随意,只是顾家主来长安,我竟然不知道,实在是失礼了。马周,楼上的客人是否都下来了?”

马周低声回禀说:“还有一位没下来,是洛阳来的智果大师。”

智果是南方第一名僧,已经七十多岁,是洛阳慧日道场的主持,书法近似王羲之。杨广早年以晋王为扬州总管,爱其书法,召令写书,智果以出家不能再为世俗服役拒绝,被囚禁于江都;后杨广以太子身份出巡扬、越,智果上《太子东巡颂》,始得宽释,赐钱一万、金钟两枚,召入东都慧日道场。

只是杨崇与草堂寺关系密切,就算占领洛阳后,与智果的交往也不多;智果不下来,不是自恃身份,而是表示一切与他无关。杨崇没有表示任何的疑义,神态自若地说:“出家人喜欢安静,虞大人,让人送一桌素斋上去。”

虞世南和姜夺都有些难堪,杨崇到现在没有说后面怎么办,弄得姜夺等人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个个都感觉难受;好在杨崇知情识趣,站起来说:“我和韦裔有几句话交代完就走,等会你们自便。”

韦裔急忙躬身而听,杨崇笑着说:“直到你请客,让许敬宗写了一篇稿子,是关于杨则攻占沃野镇的,明天记得发在长安报的头版上。”

所有人都是一震,大利城被攻占后,沃野镇就是突厥最后的堡垒,韦裔小心地问:“颉利呢?”

“跑了。”杨崇从容地说:“宋金刚一战连俘虏共消灭了两万金狼军,但是还是没能抓住他,不过李靖这次北伐,一共俘获了十万突厥军民。具体内容你回去就知道了。马周,我们走,换一个地方逛逛。”

虞世南心思缜密,知道今天对于江左豪门是一个坎,科举是靠经学策论,但是能得到上位者的赏识,才是最关键的事。杨崇要是认定江左豪门与姜夺等人勾结,那么可以肯定,在这次科举中,江左的士子很可能惨淡收场。虞世南借着相送的由头,一直走到如意楼的大门外,在杨崇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忍不住出言:“越王,今日没有阴谋。”

杨崇停住了脚步,虞世南的心思,杨崇岂能不知,淡笑着回头说:“虞大人,你真的了解那两桌人吗?”

虞世南闻言一愣,杨崇的话充满玄机,虞世南离开江南十几年,对于这些同道只能说是略有耳闻,至于姜夺、顾曦等人,那还不如杨崇熟悉。杨崇没有多说上了马车,马周和天弃向虞世南一抱拳表示歉意,跟着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长鞭,赶着马车缓缓而去,二十骑百骑营的军官从四处挤了出来,护着马车。

虞世南明白,今天如意楼出大事了,调转身形,就看见韦裔站在大门口,几十位士子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越王杨崇能来,很多人都知道是个露脸的机会,杨崇就算是墨家的信徒,手下用的人还是儒生为主。但是杨崇一杯酒都没喝完就走了,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杨崇在表示不满。

虞世南顿时有老了十岁的感觉,走到韦裔身边问:“该如何是好?”

韦裔摇摇头说:“虞大人,这也是我一开始不愿意和姜夺上楼的原因。”

韦裔清楚,杨崇把自己的封地放在江南,就是为了拉拢江左的豪门,从余杭到华亭,杨崇能给的好处都给了,顾曦到长安不是第一个拜见杨崇,而是与姜夺在私下见面,这让杨崇对江左的信任大打折扣。今天的杨崇可不是刚刚占据江南的杨崇,在山越中是神一般的存在,隋军的步伐已经到达广州,会稽和吴郡不过是两座城池而已,杨崇要是愿意,分分钟就能让江左士族痛哭流涕。

两人回到楼里,姜夺等人已经上楼,一桌子的儒生眼巴巴地望着虞世南,刚才机会就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抓住,那种失之交臂的煎熬,已经让人笑不出来。虞世南淡淡挤出一个笑容说:“为大隋的胜利,干一杯。”

(本章完)

第750章 参不透

马车在闹市里穿来穿去,马蹄声在路上留下清脆的嘀嗒声,杨崇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天弃低声劝道:“越王,顾家主与姜夺或许只是凑巧。”

杨崇笑了笑说:“你也学会安慰人了,看来官场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顾曦是江南第一豪门的家主,那排场你是知道的;姜夺平时嚣张跋扈,连杜伏威都不放在眼里,如意楼前为什么没有马车?他们是故弄玄虚,硬拉着韦裔上楼,就是想让韦裔事后到我这里来汇报情况,给人一种姜夺与江左豪门达成协议的样子。”

马周恍然大悟说:“所以刚才越王出来的时候,连张怀善都没有表态,就是不知道是双方商议好的,还是某一方主导。”

杨崇摆摆手说:“无所谓,最关键的是看他们玩真的,还是做样子。天弃让人通知杜淹、戴胄、元敏和孔颖达,晚上到我家吃饭;我们去一趟医塾,把孙老神仙接来,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

对于马周和天弃来说,杨崇的心思并不难猜到,但是要想把杨崇的心思猜透,两人自认不行;如果只通知杜淹和孔颖达,可能只是科举的事情,但是加上戴胄、孙思邈和元敏,不可知道的因素就是太多了。天弃立即命令四名快马去通知四人,等杨崇去接了孙思邈回到府中,四个人已经到了。

既然请了元敏,姜菲就没有出面,是元袭人在府中安排晚宴;元敏回到长安三年多了,这是杨崇第一次请元敏过府吃饭,尤其是杜淹等朝中大佬一起,让元敏浮想联翩。加上张果老、宫易拙、孙思邈,八个人正好一桌,但是在外人看去,怎么都有点奇怪;宫易拙品尝着松鼠鳜鱼,望着杨崇说:“杨崇,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事就说。”

杨崇笑笑说:“不是我的事,是你们的事。既然宫老你不耐烦,就从你说起吧,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至少你帮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让淬天阁毁在我的手上。”

“收徒弟?”宫易拙一直在为这件事烦神,一下子来了兴趣:“可是有言在先,杨信和薛仁贵年纪太大,我教不了。”

这是宫易拙表示淬天阁不加入墨庄,杨崇无奈地摇头说:“宫老,你想多了,杨信现在哪有时间,是杨景。”

座中一时无语,杨景比杨信小不到两岁,看宫易拙怎么说;宫易拙沉默片刻问:“杨崇,你不是在开玩笑?”

杨崇笑着反问:“我像在开玩笑吗?”

宫易拙点头说:“我答应了,以后将淬天阁交给他。但是杨崇,杨景肯定成为不了高手,你要有心理准备。”

杜淹不满地说:“宫老,太啰嗦了,杨景要是成为你们淬天阁的第一高手,崔瑶能杀了你。”

众人大笑,杨崇立即让人去请崔瑶和杨景;趁着这空档,杨崇问元敏:“岳父现在身体怎样?”

“还可以。”元敏毫不犹豫地答道,杨崇不客气地说:“我在贺兰山有一些产业,准备交给朝廷,在那里设一名将作少监负责,不知道岳父愿不愿去?”

元敏当然愿意,贺兰山最起码有六十多个工坊,将作少监是从四品的官员,将来换一个地方做郡守都没有问题;说话间,崔瑶带着杨景走过来,得知杨崇要杨景拜在淬天阁的门下,崔瑶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但是这个身份很有用处,将来号令江湖都是有可能的。看元敏等人在场,崔瑶打消了和杨崇好好谈一谈的想法,杨崇当着这么多人做出的决定,肯定有玄机。

张果老笑着说:“拜师仪式选个日子再说,杨景先给你师父磕三个头。”

张果老等于杨崇的家人,杨景闻言给宫易拙磕了三个响头,宫易拙拿出随身的一个玄铁环递给杨景作为礼物,孔颖达解下身边的玉佩,摇头说:“宴无好宴,果然不假,杨崇这是要我们给贺礼啊。杨景,大伯送你一块玉佩,希望淬天阁以后在你手里发扬光大。”

张果老送的是一只亲手雕刻的竹筒,杜淹送了一个斑戒,戴胄送了五两黄金,元敏送的是手腕上的玛瑙珠链,孙思邈许下了一株兰花,杨崇摸摸儿子的头说:“等你十八岁出师的时候,我送你一个博物馆,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崔瑶一瞪杨崇,可是想到杨崇能找到殷商古都,崔瑶忍住了,自家男人古怪的事情太多;等崔瑶和杨景走了,杨崇才笑嘻嘻地说:“科举是步入官场的正途,但是如果有人干预得太多,举子们就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当选,今天的科举大考,是否可以实行糊名制?为公平起见,把试卷卷首的考生姓名、籍贯和初定等第都要封住或者裁去改卷。”

杜淹和孔颖达都知道了如意楼的事情,一听就明白,杨崇是要防止作弊。大隋的进士科本来就难,每次录取的人数一般也就二十个上下,参加科举的举子却有五千多人,机率极小;杨崇的建议,就是堵死贵族推荐这条路,逼得考生用真本事去考。孔颖达和杜淹听了杨崇的话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杨崇没有提对江左的子弟下手,说明杨崇还是那个相信兼爱天下的杨崇,有着与身份相当的气度。

戴胄明白,既然人人有事,就不会少了自己,给杨崇敬了一杯酒说:“越王,有什么差遣,你尽管说。”

杨崇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说:“大兴银行发行过两次银币,规模都不是特别大,这次房彦藻丢下的新农银行的计划,对银币有很大的需求,你有什么打算?”

戴胄回长安才三天,刚刚看过方案,根本谈不上见解,但是银币是房彦藻特地交代的事情,戴胄还是下了功夫的,闻言说道:“计划虽好,就是不知道白银能不能跟上,我看算出来的数字很大。”

杨崇笑了笑,原先就是会宁郡、长安郡、恒山郡提供白银,现在手伸到了南方,桂阳郡阳安、江南宣城郡、河南府伊阳县、信安郡都产银,这还不包括桐柏山等正在勘探的地区。

(本章完)

第751章 浑水

孔颖达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大笑着对戴胄说:“房彦藻要是没有一点准备,他不会做这个计划,戴胄,你要担心的是在这桌大餐前,怎么防止有人为了多吃一点,砸了餐桌。你可要知道,新农银行最大的弱点就是需要资金的庞大,一旦资金链断,就是浩然大劫,那些叫嚷着投钱的人会不会想着尽量把自己的钱先拿回去。”

戴胄一愣,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原先考虑的就是照葫芦画瓢,照搬大兴银行的一切,让各地士族都得到好处皆大欢喜。孔颖达这么一说,戴胄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兴银行的每个分行其实都有一到两个大钱庄做帮衬,大量的保证金摆在一边,资金可以随意调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预支军费等开支;外面的人只看到钱庄和银行控制的业务,对于保证金和巨额费用的风险没有经验,有些事难免想得一厢情愿。

戴胄有些着急地问杨崇:“越王,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办?”

杨崇摇摇头说:“戴胄,在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帮得了你。我做的就是让大兴银行让出这个空间,至于新农银行每一个分行的筹备,只能是你们户部自己办理;你最好让每一个找你的人都拿出真金白银放在国库里。”

戴胄并不糊涂,清楚新农银行就是大佬们向杨崇夺权的一个举动,也是双方在这个战场上的试金石,自己和房彦藻交接的时候,房彦藻专门说过这一点。可是杨崇要是不拿主意,就意味着户部必须独自面对这件事,戴胄顿时感觉头疼,面前的美味佳肴变得难以下咽;杜淹和孔颖达都清楚,要是房彦藻在这个位置上,杨崇兴许还会说上几句,但是戴胄是个好人,很可能把这件事变成浑水,杨崇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蹚浑水。

孙思邈咪了一口葡萄酒说:“杨崇,你就是偏心,这种顶级的酒私自藏在家里,等会我走的时候,搬两箱带走。”

杨崇失笑道:“孙老,你可真是在说笑话,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葡萄酒,就是葡萄汁兑的白酒,图的就是葡萄的新鲜,或许是加了糖的原因,口感比纯葡萄酒容易入口。杨延达,吩咐下去,赶紧灌装二十瓶,给孙老带走。”

孙思邈点头说:“也只有你才能琢磨出这些东西,只是糖贵了点,普通百姓无法推广这件事,杨崇,我一直都认为你做高官耽误了很多时间,如果你把心思全部用在民生上,老百姓的日子还会过得更好。”

孙思邈的眼里没有坏人,除了那些烧杀抢掠的强盗;杨崇赔笑说:“我也是这个相法,所以政事堂的权力在不断下放。孙老,我准备在东北和漠南成立两个归太医院管的商行,专门通过榨场贸易收购两地的药材,从军队的医疗部门和各地的屯田军里抽调人手,医塾能不能进行一次快速培训,主要是鉴别药材的好坏。”

孙思邈盯着杨崇望了好半天才说:“你这个头脑真是不得了,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东北那些胡族连自己都养不活,但是漫山遍野的药材是不要钱的,是个双赢的路子。你不是要我培训商行的人手,而是要培训胡族的采药人;这件事我一直在准备做,培训没问题,你帮我调一批画匠来,把药材的图形全部画出来,还要太医院允许我们医塾的人他们的库房寻找药材。”

杨崇喊来在外面院子吃饭的马周,把事情一说吩咐说:“你明天去找巢元方,把东北漠南商行的事确定下来,太医院和大兴医塾的协调工作就交给你了。孙老,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孙思邈点点头说:“行了,马周,麻烦你了。”

孙思邈和杨崇的关心莫逆,又是长安的活神仙,马周谦逊地笑笑说:“没什么。我就是跑跑腿。”

都以为该说的事都说完了,没想到杨崇忽然对孙思邈说:“孙老,姜菲身体有些不舒服,吃完饭麻烦你进去看看。”

“姜菲身体不舒服你到现在才说,还吃什么饭。”孙思邈正在埋怨,猛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杨崇:“是不是怀孕了?”

杨崇尴尬地笑笑说:“有两个月了,巢元方来确认过,所以一直没敢麻烦您老。”

孙思邈指着杨崇说:“你呀,你呀。”

孔颖达等人这才明白姜夺凭什么让顾曦与他私下见面,就是姜菲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姜菲有了嫡子,姜夺的地位就完全不一样。座中人一下子都各怀心事,好在杨延达捧着一碟烤驼峰进来,杨崇先吃了一小块,立即招呼大家品尝:“来,一起尝尝,今天是雄峰,质嫩鲜美,与熊掌差不多。”

杜淹清楚杨崇的性格,如果不是张果老和姜菲,姜夺肯定是被清除的对象,就看晚上这餐饭没有喊寇九珙过来,杜淹能猜到杨崇是要有动作,不想寇九珙参与,毕竟寇九珙和姜夺是师兄弟,有些事情不面对最好。杜淹帮助杨崇招呼众人,活络着场上的气氛;孙思邈还是先抽空去给姜菲做了个检查,一是确认姜菲怀孕了,而是看姜菲的身体状态。

过了半个多时辰,孙思邈神采飞扬地回到座中对杨崇说:“姜菲内力深厚,身体没问题,只是怀孕的人容易情绪失控,这一年当中最好不要刺激她。你们朝中的事情我不过问,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手段,适可而止是绝对能做到的。”

孙思邈也是没办法,姜菲在检查的时候和她说起姜夺的事,孙思邈是惊讶了半天,弄不清楚姜夺和顾曦这些人想干什么,谁不知道他们是杨崇的人,只要按部就班,荣华富贵是一点都少不了;但是姜菲的请求让孙思邈无法杜绝,医者父母心,何况姜菲只是要孙思邈稍微劝劝杨崇。

杨崇唉了一声,拍拍孙思邈说:“孙老,我明白,真的明白。”

(本章完)

第752章 春寒料峭

酒宴散后,杨崇才知道韦裔早就来了,一直在小客厅里等着;韦裔是回到报社,忙完手中事才来越王府的。杨崇在大厅接见了韦裔,韦裔苦笑着说:“越王,今天是姜大将军硬拽着我上楼的,没想到顾曦他们已经在楼上坐着了,一开始我还很担心,等你走了,我才想通,姜夺就是要制造一个假象,要真想人不知道,换一个地方见面就是了。”

韦裔清楚自己的定位,是杨崇在舆论上的口舌,与其说姜夺拉的是自己,不如说姜夺猜到杨崇会去更加符合事实;或许自己在外人眼中有几分才学,但是面对着朝堂上现在散漫的心态和一位位权臣对权力的冀望,韦裔有时候都感觉到累。

“英才云集,姜夺难免有些傲气。”杨崇爽朗笑道:“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

傲气,韦裔清楚,姜夺那绝不是傲气,面对杨崇都无动于衷;在杨崇走后,姜夺在楼上很说了几句放肆的话,就是刘弘基不断出言阻拦都不行。凭韦裔跟随杨崇的经验,杨崇现在的态度,就说明杨崇已经拿定了主意,韦裔不是口不对心的虚伪之徒,皱眉道:“越王可是想得简单了。”

杨崇笑着问:“智果大师为什么来长安,可是到草堂寺有公干?”

韦裔摇头说:“席间没有说起此事,不过智果大师在问李世民葬在哪里,还说要和九江王见一面。”

九江王李孝恭自从投奔长安以来,就是做一个闲王,享受着荣华富贵,什么事都不过问,甚至上朝办公都不愿意,没想到被一个年过古稀的高僧注意到了。杨崇感到好笑,忍不住问:“那智果大师应该找刑礼部询问啊。”

韦裔特地找人打听过,躬身说:“智果大师找的是刘弘基,是郑元寿郑大人介绍的。”

这就对了,姜夺是希望得到郑氏和江左豪门的支持,才会陷入这种困境;杨崇感觉惊奇的是,刘弘基那么老练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其中的危机。刘弘基早年落拓不羁,喜欢结交轻侠之士,因不事生产落得家贫如洗,后来因为父荫被封为右勋侍,随隋炀帝征讨吐谷浑;行军途中,刘弘基发现自己耽误了军期依法当斩,便与部属屠牛犯法,被当地官府逮捕入狱,一年后才被赎出,从此亡命江湖。

跟随杨崇以后,刘弘基做事很有章法,显示了文武全才的素质,这才会被杨崇考虑出任长安郡丞,接替诸葛嘉会的职务。从杨崇的角度看,刘弘基就是在火中取栗,擅自在权贵中周旋,哪怕是姜夺在后面,刘弘基就不怕自己不管姜夺,单独拿他开刀?杨崇暗暗思索,刘弘基是不是在西域呆久了,不熟悉长安的局势微妙,把自己放错了位置。

裴寂今天值班,一直在杨崇左侧的椅子上冷眼旁观,想了想拱手说道:“越王,大将军和刘大人不会如此莽撞,此事不合理的地方太多,恐怕背后有一个不能说的故事。不妨直接问问两人。”

杨崇摆摆手说:“还在过年中,不需要着急,裴寂,明天你去请顾曦中午来府上做客,就说本王有事商量,你和虞绰、寇九珙、李孝恭、韦裔、虞世南做陪客,其他人你安排人拿我的帖子去请。”

裴寂眼中掠过一分狐疑,思索着杨崇为什么在短时间内决定这样一份名单,嘴里答应了一声;韦裔只是对地面垂视,充耳未闻。杨崇的思维都是跳跃性的,作为下属,只要不认为有错,执行就是了;韦裔走后,杨崇留裴寂在前面值班房处理事务,自己独自走到后面花园里徘徊了一会,对着散发出淡淡香味的腊梅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裴寂几乎是连夜发出了请柬和拜帖,现在还是过年的时候,明天又没有早朝,韦裔回府,万一与韦家的某个人随口说上几句,泄露了消息,有个别有用心的家伙一大早跑出了长安城,岂不影响杨崇的计划。至于半夜打搅别人休息,裴寂一点都不在乎,越王府有的是这种气魄,这种担当。

于是顾曦一大早就跑来了,昨天没有给越王面子是有说不出的苦衷,越王没有追究的意思,还非常宽宏大度地宴请自己,与寇九珙等人同席;要是还延迟到中午,那就是真正的二。太阳刚刚升起,顾曦带着一车的丝绸、刺绣和漆器作为礼物,被杨延达接进了院子,下了马车,顾曦看着院里的花草,任凭春寒料峭,心中有些安慰。

杨崇是在独狐虹的院子里休息的,听说顾曦来得如此之早,当着独狐虹的面嘟囔了一声,起来梳洗整齐接见顾曦。在越王府的小餐厅,厨房一式两份,羊肉面加两个荷包蛋,小菜是猪肉酱和爆炒花生米;顾曦其实吃了早饭,但还是陪着杨崇吃完了面,嘴上恭维道:“没想到越王的生活如此节俭。”

杨崇放下筷子,用热毛巾擦完嘴说:“顾家主,别说没意思的,和我说你这次的洛阳、长安之行吧,这么神秘,预先都不打招呼,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如果是想出仕或者是做生意,我都有兴趣帮你。”

顾曦难得地局促道:“越王,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我听说了政事堂讨论东南转运使的事,晓得你现在的担子很重,不想让你为难,所以到洛阳的时候,就私下派人联系姜大将军。等姜大将军要我带着智果大师一起来长安,我就知道不妙了,后面的事都是按照大将军的吩咐做的,其中玄机我也不懂。”

杨崇很好奇地问:“在江南,也有你摆不平的事情?难道是宇文儒童和寇九珙?”

热汤面是容易出汗,顾曦只感觉全身发热,用桌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说:“越王说笑了,他们俩怎会对我不利,是当年我和楚王联系的信件,现在有人拿来要挟我。”

杨崇眼中闪过寒光说:“江淮军攻占的江南,你就算与楚王一直保持联系也没有什么。”

(本章完)

第753章 瓷器

顾曦低声说:“三年我和海盗做了一笔武器的生意,卖了三百套盔甲和一部分弓箭,当时被李百药查到,我写一封信给楚王,后来楚王给李百药打了招呼,武器才被放行。事后我送了两万贯作为酬谢,被楚王退了回来;前一阵子,忽然来了楚王的信使,带着一封楚王的信件,要求顾家帮忙寻找杨侗。”

杨崇微笑着说:“朝廷希望知道杨侗的下落,好像寇九珙也是这样和你们打招呼的。”

顾曦叹了口气说:“那个信使带来了楚王口谕,找到杨侗,先回报楚王,再做决定;我本来想留着信使做个证人,没想到信使在客厅喝了一杯茶就死了,中的毒是鹤顶红。我查不出来他是自杀,还是被府中的人所杀,所以直奔长安,就是想活在你们的视线里,证明自己与杨侗的事情无关。”

杨崇也愣住了,这故事隐隐绰绰,说明杜伏威另有想法,但是没有人证,甚至信使的真假都难以判断;杨崇让人找来裴寂和天弃,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天弃对照了顾曦带来的信,与当时查到的杜伏威的信件笔迹意思都一致,但是杜伏威有没有口谕,是根本无法判断的,成了解不开的难题。

杨崇正在和虞世南、寇九珙聊天,听天弃进来汇报,笑着说:“楚王和顾家主都是重名声的人,这件疑案还是放在你那里,等九珙回到江南,再到顾府去详细询问;你和裴长史说一声,看顾曦有没有做官的想法。”

虞世南修养本深,暗想朝堂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总有人会玩出花样来;顾曦说的要是真的,杜伏威就是其心可诛,要是顾曦给杜伏威栽赃,查清楚后同样会闹出乱子来。杨崇与杜伏威的关系本来就到了不可协调的地步,如此一来,只要有一个认真起来,就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得商量。

寇九珙想得就要远多了,杨崇和杜伏威斗起来,最有可能得到好处的就是姜夺,尤其是在刘弘基出任长安郡丞的时候,就是自己家里,也有后院失火的现象,夫人苗艾美就在嘀咕,杨崇的夫人中就应该跟着王妃走。寇九珙不想说谁是谁非,师父张果老就在杨崇身边,轮不到自己烦这个神,但是寇九珙有个感觉,姜夺太急了,很多事只要商量,肯定有妥善解决的办法,现在速战速决,杨崇的反感是注定的。

寇九珙急忙起身请罪,杨崇笑道:“你我之间,不需要这种技巧,今天我们与顾曦、李孝恭谈的主要是生意,元弘昭、李君羡的手已经在会稽郡各县都买了瓷窑,招募了工匠;罗士信在新平镇、诸葛嘉会在潮州也在购买瓷窑,我们要把这三个地方建立成瓷都,与邢州相提并论,你回去要在山越和余杭发掘工匠,不怕人多。”

邢窑白瓷现在是北方第一品牌,杨崇要在南方另辟蹊径,虞世南和寇九珙都赞成,毕竟官府和军队都用瓷器,每年的消耗量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虞世南思索着问:“越王,如此瓷器的数量会不会太大?”

官员们都知道,杨崇一旦进入某个行业,那产量可能是天文数字,杨崇说了不怕人多,虞世南就能想到后面的景象。杨崇不加掩饰地说:“虞大人,我就是要全国的百姓都用上瓷器,当你我走在长安的街头,随便走进一家小酒店或者茶馆,都是精美的碗碟茶杯,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再贫穷的百姓,在逢年过节招待客人的时候,都应该有一套让人赏心悦目的餐具,让家人在吃饭时候团圆的感觉更好。”

虞世南惊住了,杨崇在河西的时候就要让天下人一日三餐,现在虽然还有少数的地方达不到,很多人的一日三餐不像样子,但是粮食的增长是显而易见的,关中百姓的温饱再也不是官府的压力。杨崇做到了,马铃薯、占城稻,犹如天赐一般落根于中原;现在的瓷器,很明显,是杨崇的又一个小目标。

当所有客人到齐的时候,杨崇立即吩咐开宴,李孝恭是最后到的,几乎是直接进了餐厅;听杨崇说了南方青窑的计划,李孝恭的眼中立刻烁烁放光,对于仕途没有想法,李孝恭现在最爱的就是钱财。作为杨崇的贸易伙伴,李孝恭发现,只要与杨崇合伙,从没有亏本的生意,最主要的是,杨崇找到的生意都是别人一开始不关注的生意。

顾曦是当场唉声叹气,青窑就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可是自己只关注那些出好瓷的窑,杨崇的作法就是越多越好,然后控制市场,两者在利润上是天壤之别。不过顾曦也有疑问:“越王,会烧窑的工匠有限,一时半刻培养不出来。”

杨崇笑着说:“顾家主放心,元弘昭、罗士信已经招募了两百多名师傅,我们在敦煌、酒泉、贺兰山、上县等地的瓷窑这两年培训了大约五百多名烧窑师傅,已经全部南下;至于帮工,还是从山越中挑选。我也不指望他们烧出精品,我指望的是他们能做出卖给胡族和百姓的瓷器,一句话,物美价廉,我们还有钱赚。”

李孝恭和顾曦都是生意人,自然明白两种不同的产品对师傅的要求差了十万八千里,杨崇的设想还真有可能实现。在两人都同意参加后,杨崇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在华亭成立江南瓷行,专门做青瓷、白瓷,在长安和涿郡、广州各设立一个分行做外族的生意;中原市场,从洛阳、开封、南阳为北线,西到成都,南到岭南,九珙,你和严安说培训能做生意的山越人。”

闻着无不咂舌,要是这样,江南瓷行的生意那就大的怕人,恐怕长期做下去也是一份垄断生意,瓷器生意有个好处,不需要官府出面关照,只要有产品有人,想做到那做到哪。虞世南服气地说:“难怪山越对越王视若神明,这是茶叶后面的又一个生计。”

(本章完)

第754章 剪彩

让顾曦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和李孝恭饭后签了各出两万贯认购百分之二十股份后,茶还没喝两口,杨崇就喊来早已等候多时的东方白说:“明天江南瓷行长安分店开业,你给顾家主和九江王准备好座位,他们现在都是瓷行的股东。”

明天就开业,顾曦只感觉一阵头晕,很显然杨崇的这个计划准备了两三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元弘昭买下的那些瓷窑,肯定是生产了大量的产品;李孝恭没那么多想法,一口答应下来出席,顾曦只能同意。

只耽误了一盏茶的时间出来,两人就在大街上看到了江南瓷行的广告,长安店就在越王府对面杨崇自家生意云集的那条街上,越王的四夫人独狐虹、九江王李孝恭、江南顾家的家主顾曦三人剪彩,还有免费演出观看和酬宾活动。顾曦摇头说:“我是弄不懂越王,他对生意就这么爱好。”

李孝恭笑笑说:“老顾,以后我们是生意伙伴,我提醒你一句,别惹事。”

李孝恭笑笑,坐着自家的马车走了,顾曦还是去店面看了一下才回去,瓷器店左面是一家杨府开的的十文店,右面是平民书店,客人都不少;瓷器店装修得是江南店面的风格,门匾古色古香,店里的陈设高低错落,墙上的壁画极有韵味;掌柜的正在训话,教伙计如何做生意,根本不在乎外人观看。

正月十五,江南瓷行外的青石板上爆竹声不断,挤得人山人海,李孝恭三人在硝烟中,用金剪刀剪开了红绸带,人群便蜂拥进店;李孝恭笑着摇摇头,把金剪刀递给随从,心满意足地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挣一把成色十足的金剪刀,这种机会要是天天有就好了。

独狐虹和东方白陪着顾曦进店参观,在顾曦眼里,这家瓷器店就是一个大杂烩,好几个不同地区的瓷器摆在一起,只能说造型优美、品种繁多。青花、玲珑、白瓷,每个品种都是从精日用瓷,分为十几个等级和品种。让顾曦意外的是,就在这里面,他看到了真正的精品,比顾家的收藏不差。

一种青花瓷瓶,造型不是特别出众,但是那种白地蓝花的颜色让人爱不释手,瓷胎细腻,晶莹柔润;蓝花清新明丽,釉泽光亮洁净,白中泛青,青翠欲滴。可惜只有三件,被三位客人选中,正在付钱;顾曦问东方白:“可能查到那三件是哪一个窑的?难道你们在巩县也有窑。”

东方白肯定地说:“没问题,我们的每一件瓷器都有编号,那叫青花瓷,不是巩县窑的,是罗士信在新平镇弄得一个窑,师傅是从巩县带过去的。顾家主要是喜欢,下次派人送到府上去。”

这才合理,依着杨崇的地位,只要一个工匠,任何人都不敢不给,顾曦瞬间明白,杨崇谋划好的行动已经是不可逆转。等看清楚店里还卖杭州和宣城的茶叶,顾曦是彻底服了,二两、半斤的茶叶罐形形色色,虽然在自己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对老百姓来说,包扎起来拎出去特有面色。

大部分的平民其实对茶叶和瓷器并没有那么讲究,只要现场看着还感觉还可以就会买上一两、二两,甚至半斤。杨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都九个月了,从茶罐里拿出来的茶叶还是碧绿的;顾曦自家也做茶生意,可是知道茶叶的保鲜是个大问题。

等问清楚杨崇还在越王府休息,顾曦立即跑来拜访,杨崇在小客厅接见,泡上龙井说:“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顾曦摇头说:“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是来和你交底的。”

杨崇笑着问:“事关你们顾家,不需要回去商量?”

顾曦苦笑着说:“你都猜到了,还要商量什么。梅花僧是智果大师的好友,现在就在姜夺府上,这一切应该都是他布的局;不过今天一剪彩,估计他肯定跑了,不是我故意等他走了卖人情,是真的有这个担心。”

杨崇笑着点点头说:“我相信你。梅花僧清早混在一支打猎的队伍中出城,脱单以后已经被抓住了;智果大师从李世民的遗物中拿走一件东西,今天上午准备离城的时候也被捕了,现在很多人都在焦头烂额。”

杨崇没有具体说,顾曦也明白那支打猎的队伍肯定是姜夺安排的,要是换做其他人,杨崇的手下就不会选择等梅花僧脱单动手,肯定是把整个打猎的队伍投进大牢。顾曦低声问:“智果大师来长安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杨崇颔首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我是伙伴就要彼此信任,他拿走的是李世民随身带的一把铜钥匙。原来都以为是一件纪念品或者装饰物,现在看,那把钥匙还是很讲究的,我相信谜底很快会揭穿。”

在天弃、孟翻的手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会招供的,是人就有弱点,只要弱点被这两个人发现,那个人就是生不如死。崔五娘从门外进来说:“王爷,王妃请你过去一趟。”

杨崇脸色一暗,对崔五娘说:“我正在招待顾家主,等会还有事,你和王妃说,让她好好休息,外面的事就不要再烦神了。如果是家事,你让她交待给你或者是三夫人,不需要和我商量。”

顾曦很想站起来走人,但是清楚,现在是自己和姜夺划清界限的时候,不能随意冲动;杨崇等崔五娘走后问顾曦:“听裴寂说,你有意留在长安任职,要不然先做一个散骑侍郎的闲职,等你熟悉了长安的情况,再给你安排一个你想做的事。”

杨崇这话说的漂亮,让顾曦感觉到很舒服,顾曦明明是想做官,在杨崇嘴里就变成想做事;顾曦急忙起身拜谢:“多谢越王提携。”

顾曦明白,再好的关系,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要讲尊卑;如果连尊卑都忘了,朋友是做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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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元宵节

今年的元宵节分外热闹,朝廷在下午公布了在沃野镇和铁山获胜的消息,长安顿时陷入了疯狂,万人空巷,几乎所有的店面都在打折,庆祝的鞭炮声响个不停;长安人最担心的就是突厥,哪怕高句丽三征不下,但是高句丽不可能杀到长安来,而突厥铁骑随时可以侵入南方,哪怕是杨崇执政,突厥也是几次杀入关中。

现在沃野镇被攻克,十万突厥人被俘虏,金狼军烟消云散,压在长安人心头的石头去掉了,人人轻松无比。官府其实从正月初八就搭建了彩棚,各地送来的彩灯已经陆陆续续挂上灯山,供游人鉴赏;彩棚附近是官府布置的摊点,专门供小贩或者店铺出摊,卖各种食物与商品。

到了晚上,站在高处,就可以看到满城的火树银花,那些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就是杨崇等人站在皇宫的城楼上也能看到。皇宫门前的广场上,是一个绵延百米的灯山,上万盏彩灯挂在树木搭建的支架上,就象两条长龙争奇斗艳,中间的一颗明珠则是一个小小的五牙战船模型,从船头到船舷都挂满了灯。

烟花正在不断地升向天空,绽放出绚丽的图案;广场上锣鼓喧天,赏灯的游客和游行的乐队参杂在一起,笑语欢歌。在城楼上观看的权贵家眷们指指点点,互相取笑;唯独大佬们云集的正当中,虽然每个人都挂着笑容,但是有心人还是发现,一个个并没有太多的交谈,包括越王杨崇在内,似乎更多的是在沉思。

杨慈佑姐妹冷冷地注视着杨崇等人,他们是另外一群不怎么高兴的人,大隋获得如此胜利,但似乎与皇族根本就没有关系;蔡王杨智积一支全部坐到了神木堂的人群里,更是让人议论纷纷。杨慈佑不耐烦地说:“杨崇身边的人年纪都不大,装什么深沉。”

杨高萍笑着说:“前几天就知道了大捷的消息,一直不对外公布,就是希望能抓到颉利可汗。按照杨崇以前的承诺,只要颉利可汗押解到京,就是政事堂投票决定是否立帝的日子,多少人为此焦急不安。”

那是肯定的,只要立帝,不管皇帝是谁,肯定要大肆封赏,那就代表着权势和财富;两人身前的杨纲叹了口气说:“大部分担心的是杨崇还不立帝,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不错,宫里也点起了灯。”

杨纲原先是准备在家里过元宵节的,不来凑这个热闹,但是职位所在,不出席未免显得有些出格;怕被有心人攻击,杨纲最后还是来了。赏花灯就是要热闹,灯多人多才有气氛;负责宴会的王恭深知道这一点,除了在城楼欣赏,从马道一直到宴会大厅,全部布置了大量的花灯,此刻正一个个点起来。

皇宫的灯是各地送来的贡灯,质量和灯光绝非外面的彩灯可比,每一盏灯都展示着独特的风格,更有灯谜的条子挂在下面,谁猜对了就拿走。烟花一结束,城楼上的人群便蜂拥着走下城楼,说笑着往宴会大厅走去;杨崇身边围绕着不少官员,都有心无心地和杨崇打着招呼。灯会也是一个社交场所,懂得寻找机会的人才能如鱼得水。

大殿内亮如白昼,众人的席位早已安排好,入座后一阵寒暄,宴会便在音乐声中开始,顾曦被安排在寇九珙的下首,总觉得有不少阴森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放眼观望,宾客们和气融融,每个人对着自己的眼神都是亲切和睦。寇九珙只有夫妻两人参加宴会,所以同席的六人全部是江南出身的官员,方便双方交谈,寇九珙忙了不停,只感觉顾曦恐怕太累,在杨崇和姜夺之间周旋,没有人不累。

今天宴会的气氛有点像杨广时期的样子,轻歌曼舞,丝竹管弦,就连送菜的宫女都是身材曼妙,托着菜盘,犹如蝴蝶穿梭在花丛之中,翩然若舞,悄无声息。音乐中,人们注射的还是场中的舞蹈,一名白衣丽人正在独舞曼歌,丝缎般的长裙随着玲珑的身材有节奏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长裙渐渐飘起,凤舞杨柳,云彩招展。

杨崇身边坐的是崔瑶和独狐虹,两人都发现,听着乐曲,品尝着美食,杨崇似乎在笑,但是注意力并不在舞女的身上,而是看到了某个另外的人。崔瑶靠近杨崇,低声问:“看见那个美女那么高兴?”

杨崇笑容不变,低声答道:“我还是不习惯,有些压抑,不如越王府的宴会自在。”

崔瑶娇哼了一声说:“跳舞的人也不如张宠则好看。”

崔瑶还是知道的,杨崇在越王府看张宠则的表演,就是图个应景,不至于宴会气氛尴尬,但是张宠则在杨崇身边呆的时间越长,越没有再找人嫁了的想法。崔瑶倒不是嫉妒,张宠则的年纪也不小了,崔瑶只是认为,杨崇既然能把元袭人的闺蜜留在越王府,又何必非要崔商珪她们在外面打拼。

杨崇笑着拍拍崔瑶的手说:“不至于吧。”

崔瑶正要说话,一曲终了,大殿内掌声如雷;舞女拎着裙幅,忽然几个美妙的舞步,玉佩金钿响动间,已经到了杨崇的席前,跪下行礼,轻启朱唇说道:“久闻越王才思敏捷,奴家求词一首,还望越王垂怜。”

大殿内鸦雀无声,无数客人的手停在半空,两边护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舞女只是求词,没有什么不当的行为;换一个君主,也许气势压人,当场处置舞女失礼,但是杨崇不行,墨家讲究兼爱,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杨崇要是拒绝,会被人说成江郎才尽;要是写了词,那回去肯定是不得安生。

独狐虹冷笑着问舞女:“你叫什么名字?”

独狐阀的嫡女不是以诗文见长,独狐虹的问话中充满了肃杀之气,负责安排的王恭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听了家人的建议,允许绿珠出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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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王家

舞女十七八岁,正是娇柔的年纪,并不怕独狐虹,摆出一副诱人的样子,轻声道:“奴家叫绿珠。”

月光洒在大殿里,闪着朦胧的清辉,一片片如银,与满殿的珠光宝气交辉相映,绿珠借着回答的机会微微展示身材,弹圆高耸的胸脯,风情动人,让人看了如梦如幻。谁都知道,绿珠就是在赌,赌独狐虹下不下得了手,独狐虹反而笑了,招过宫中的女官问:“她是哪一个乐坊的,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女官吓得战战兢兢说:“回四夫人的话,她是太原乐坊送来的。”

“把名字改了。”独狐虹毫不在乎地说:“明天送越王府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独狐虹是唱哪一出,现在这样子,就算到了越王府,你能把打死了吗?

女官不敢答应,望向王恭;杨崇微微一笑,轻轻击掌,示意王恭,这段插曲摆在这里,后面的节目继续。歌舞再次响起,觥筹交错,顷刻之间,璀璨的光泽在四处闪耀;但是最起码有一半的人在盯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绿珠,看杨崇和独狐虹到底如何应对。

女官的态度让独狐虹不悦,但是在越王府,自己只是四夫人,若不是独狐阀的身份,恐怕女官连答话都不愿意;按照朝廷的惯例,独狐虹没有过问宫里事情的权力。独狐虹霎那间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都是要让杨崇逾制,然后掀起风波,独狐虹淡淡地说:“你们是不是准备越王像石崇一样修崇绮楼,还是认为越王做的好事不够?”

女官被这句话吓傻了,西晋也有个绿珠,绝艳的姿容世所罕见,石崇为交趾采访使,以珍珠十斛得到了绿珠。绿珠妩媚动人,又善解人意,恍若天仙下凡,备受石崇宠爱,在河南金谷涧的金谷园,专门筑百丈高的崇绮楼,装饰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以慰绿珠的思乡之愁,石崇和当时的名士左思、潘岳等金谷二十四友聚会,必命绿珠出来歌舞侑酒,见者都忘失魂魄。

后来石崇被免官,赵王司马伦的部下孙秀便派人向石崇索取绿珠,石崇坚持不给。孙秀便劝赵王伦诛石崇,绿珠坠楼而死,石崇被乱兵杀于东市。临死前石崇抱怨,押他的人说:“你既知道人为财死,为什么不早些把家财散了,做点好事?”

独狐虹这一问,就在暗指女官居心叵测,其心可诛,不是想害杨崇,就是想诋毁杨崇的名声;女官瘫倒在地,说不出话来。坐在侧面杜伏威席上的杨慈佑不高兴地说:“怕自己的男人架不住诱惑,就直接把人赶走,何必危言耸听。越王连一个小女子都应付不了,还说什么四海天下。”

杨纲在心中埋怨,大姐,这不关你的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想为难杨崇,可能只是一个玩笑,也可能是想看看杨崇性子改了没有;独狐虹就是在逼问后面的人,你这跳出来倒好,传出去都以为你就是那个幕后的人,以后就等着死掐吧。

杨高萍抢先一步离席,端着酒杯走到杨崇面前,笑着对杨崇说:“我大姐喝多了,我替她向你赔罪。”

杨崇摇摇头,端起酒杯说:“我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你,你还是坐在圣天子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真是日月如梭。我明白你的意思,过完年楚王巡边,你们姐妹不妨一起去榆林城看看萧后,替我带有一份礼物过去。”

越王、楚王两席就挨在一起,其他人听着都愣住了,楚王巡边,杨崇你不怕他在边关造反啊,杨汪笑着说:“楚王年前身体不好,一直没有来上班,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楚王,也不怕你见笑,是因为你现在不专门负责某个部门,才有空走一趟,你要不去,就只有蔡王去了。”

杜伏威望向崔处直等人,才知道真有这件事,只能感叹这帮人不好惹,他们肯定是决定在赶走突厥以后再让自己巡边,之所以过年前没说,是因为北面的战事还没明朗。颉利可汗逃走,塞北都是杨崇的心腹猛将,自己去不要说兴风作浪,稍有异动,恐怕性命都会不保。杨高萍是喜滋滋地回到了位置上,杜伏威嘟囔着说:“至于吗,两个人说得喜笑颜开。”

杨慈佑这才知道,在杜伏威的眼里,妹妹和杨崇的关系不一般,不过想想也是,就冲刚才的态度就不一般。那边就听杨崇在招呼:“王恭,来,坐我边上,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女官听杨崇这么一说,立即爬过来哭诉:“越王明鉴,这件事真的是王大人安排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崔瑶示意其他女官过来把地上的女官拉走,王恭走过来不敢坐下,恭声施礼说:“这是家族的一点小心思,象把绿珠献给越王,不过这个丫头要强,非要获得越王赏识才愿意,只是下官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杨崇面沉似水问:“就这么简单?”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经过这么一出闹剧,绿珠算是和杨崇联系上了,就算绿珠以后做了歌伎或是嫁人都会被人们谈论到杨崇;独狐虹之所以直接要把人带走,其实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按照王家的估计,杨崇肯定会把绿珠带回府里,和张宠则一样养起来,后面的事情就看天意了,谁也不敢强求。

毕竟杨崇现在正在壮年,事业上的跨度在以后几年更大,王家从骨子里不敢做这个主;王恭不敢说话,跟随杨崇多年,太知道杨崇的智商了,这种事根本骗不过去,但是家族的计划自己既然答应了,不论成败都是自己承担。

杨崇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看王恭没有再说话,就吩咐王恭:“把人带下去,看样子她也是知书达理的,换一个名字,送到宫中的工坊去。”

边上的杜伏威等人暗叫可惜,可是杨崇已经作出决定,谁要是开口,那就是在找乐子;王恭反倒放了心,杨崇这么做就是留有余地,自己的前程肯定算完了,但是太原王氏还是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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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白银

正月十六,政事堂上班的第一天就确定了封赏的名单,不过格局有些大,正式开始划分十八道,任命了总管和转运使,第一天就确定了七个。原来的突厥地区加上云中都护,被化为关外道,申国公宋金刚任总管、赵国公独狐篡任转运使;卫国公李靖被调回长安担任兵部尚书,鱼俱罗接替张瑾出任洛阳留守,张瑾改任荆湖北道总管,崔开远任荆湖北道转运使。

关中、河南两道依旧是留守司负责,巴蜀总管诸葛全、转运使谢映登,江南总管宇文儒童、转运使寇九珙,淮南总管辅公祐、转运使虞世南。其他地区因为江都、涿郡留守司的问题和打仗,人选、地域从长记忆;转运使原来都是河西军出身的人垄断,独狐篡和虞世南算是掺了沙子。

李淳风看房玄龄离开,才走进枢密使的办事房,把大兴银行的银币样拿给杨崇看,最近几年大兴银行先后发行了面值五钱、八千、一两、五两的银币,这次准备推出的是二两和十两面值的银币。新农银行开业在即,大兴银行不得不完善自己的体制,以免留下不该有的漏洞。

为了保证银币的完整性,银币的款式还是与前面的四种类似,不过十两的银币还是花了心思,大兴银行设计出一个形同印章的图案,是大兴银行自己的标记。红丝绸上银币闪闪发光,杨崇看完后说:“银行就是以银为本,我会源源不断地向你们提供白银,但是与新农银行的谈判怎么样了?”

这是户部最头疼的问题,前线的将领还是希望从大兴银行走账,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大兴银行从拍卖行到钱庄为出征的军队配置了大量的人手,解决物资补给和战利品收购的问题,双方建立了足够的信任度。所以在新农银行想分这杯羹的时候,大兴银行很痛快地说两家可以竞争。

新农银行可不敢这样,所有的业务都是靠下面的人脉网络,大兴银行背后又是杨崇做靠山,这时候竞争的结果可想而知;新农银行希望户部和尚书省划定各自的区域,各做各的业务。崔处直出面协调后,李淳风代表大兴银行表示可以让步,把南方的市场让给新农银行;但是戴胄不同意,戴胄希望的是大兴银行只保留所在地市场,也就是河西、关中、河南、江南四道,其余的全部交给新农银行。

戴胄是希望避免纠纷,让两家银行和睦相处,但是这样一来,大兴银行等于让出了一大半的市场,大兴银行的股东联名反对;李淳风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户部公告对大兴银行的限制,然后户部出钱买断大兴银行退出股东股份和新农银行购买大兴银行在其余十四道的资产,大兴银行便给储户退钱离开。

这个要求把戴胄逼入了绝境,光是陇中、山东、河北、辽东、河东五道的数额就高达一八百万贯,而新农银行十二家分行的整个准备资金金不过两千四百万,目前筹备到的数量不足四分之一。宇文温的金库拒绝为这种事背书,要求新农银行一千两百万的储备金一点都不能少,新农银行刚刚任命的长安分行行长长孙无忌被授命与李淳风谈判。

李淳风哑然失笑:“师父,长孙无忌只是个政客,只是戴胄缺少房彦藻的经验,在户部的位置上看重的是自己的名声,户部不参加谈判,长孙无忌哪来的底气。不过我倒是听说一种传闻,杜伏威等人或许准备把在大兴银行的投资抽出来,注入新农银行;好在当时我们就考虑到这个因素,四家分行最多十一个股东退出。”

杨崇笑笑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现在独狐篡、刘黑闼他们都比我有钱,到时候要他们加入。银行要挣钱,不仅是看储蓄,还要看项目;后面我要花大力气开发江南,不需要和其他人夺食。”

李淳风是知道计划的人,这次划分十八道的时候,连永嘉郡都划分到江南道,诸葛嘉会把岭南东路转运司搬去了永安郡。杨崇在江南有一系列计划,棉花种植已经在华亭郡成功,杨崇打算在华亭郡和吴郡设立江南织造局,生产丝绸和棉布;在对高句丽战争的同时,华亭等地也在建造商船,目前已经有了远洋的船队,和张伯坚的船队一起在占城与华亭之间往来。

李淳风测算过海上贸易的利润,那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就是现在江南的华亭、句章、杭州、鄮县、永嘉五地市舶司的税收,就相当于河东一道的税收。李淳风低声问:“师父,你是不是收购了大量的白银?”

杨崇笑笑说:“与高句丽开战前,我们不是通知了所有的权贵吗?难道有人没有收购?”

李淳风点头说:“大隋原来白银产地稀少,在市面上的价格与黄金差不了多少,这要是我们一开始不敢制作银币的原因。但是自从银币推出以后,市场上的白银数量不仅没有减少,白银的价格也在一路下跌,很多人就怀疑你手中有银矿;这次同意新农银行和我们出银币,朝中的质疑声就更大。”

杨崇点头说:“这是宇文温负责的事情,方丑和吕岩已经在江南宣城郡、河南伊阳县都发现了银矿,现在已经开始开采;桂阳郡阳安、信安郡的银矿已经买下,但是还没有开发。所以我们的白银不是收购的,是挖出来的;另外这些年皇宫都是空着,对白银的使用量大为减少,才有能力保证银币的发行。”

大兴银行银币发行的计划是房彦藻还在的时候就批准了,公文齐全,李淳风不希望两家银行最后因为白银的原料问题产生冲突,听杨崇这么一说便明白了,一般杨崇确认的矿,产量都不会小,四处银矿的产量应该比会宁、长安、恒山三郡的白银总数多,如此看来,银币的发行不成为问题。

(本章完)

第758章 户部的担心

随着铸钱局忙碌起来,大兴银行放出了要发行十两币的风声,立即引起朝野的关注,第一次发行五两面值的银币时,因为所含白银远远低于五两这个数字,杨崇和政事堂都有所担心,人们接受一种这样的新币种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但是发行的结果让人意外,商人们接受了这个新事物,就用在与银行的兑换上。

大兴银行的信用因此而立,可是谁倒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大兴银行又推出十两币,长孙无忌对李孝恭说:“王爷,他们这是在抢钱啊,所以我们一定要在陕西和陇中先把银行建立起来。”

李孝恭不置可否地说:“长孙大人,我问你一个问题,按照越王和大兴银行的实力,他们完全有能力开办更多的分行,为什么他们没开?就象这次谈判,如果李淳风提出来,十八道每个银行九道,估计戴胄和你都得答应,李淳风却没有提,反而在赔偿金上作文章,你们不认为奇怪吗?”

和长孙无忌一起来的还有户部侍郎裴愔的哥哥裴爽、楚王长史李百药、功曹薛怀昱;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薛怀昱躬身请教:“还望王爷指点。”

李孝恭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起故事:“笑珍斋、丰乐楼在交给我的时候,都是长安排名第一的大店,现在已经差了很多,只能勉强维持在前五,利润不到以前的一半。我请教过韦家,请教过老残,最后的结论是,我手下缺少经营的高手,照葫芦画瓢反而没有韦家琢磨出来的东西透。如果你们只是想着银行建起来,钱财就会滚滚而来,那就大错特错了,按照本王的看法,是因为李淳风他们认为多建赚不到钱。”

长孙无忌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李孝恭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裴爽和李孝恭自幼相识,说话没有多少顾忌:“孝恭,我看过户部和银行股东的报告,参观了银行内外的所有操作,并不感觉到有什么难度;长孙大人和李大人还出高价挖了一部分银行的员工,招募了大量懂运算的人才。”

李孝恭笑笑说:“裴爽,你说的是钱庄。要是我没猜错,裴愔恐怕不赞成你到银行任职,因为银行需要能够变现的项目,军费、盐田、榨场都在其中;你们看到了这点,把大兴银行限制在内地,就是想霸占这些挣大钱的买卖,但是你们考虑过没有,军队、盐铁司要是不和你们打交道怎么办?”

“我们和商人打交道。”裴爽说到一半,才发现问题所在,现在大隋的银行业务,还是以公事、小商人和平民业务为主;那些权贵大半是各种钱庄的股东,他们可以从自己家的钱庄筹集资金。李孝恭看裴爽领悟,颔首说:“你们在军队和平民中缺乏信任,我的看法是,你们主动提出一家九道,然后看大兴银行怎做,你们怎么做。”

杜伏威巡边去了,楚王府的私事公事李百药都能做主,李百药点头说:“九江王所言甚是,无忌,明天你和李淳风谈判时,就把这个意见抛出去,看看李淳风的反应。”

最后在杨崇派裴寂参与的情况下,双方达成协议,关中、河南、淮南、江南、荆湖南、岭南东、河西、青海、岭南西九道归大兴银行,河北、河东、陕西、荆湖北、巴蜀、陇中、辽西、山东、关外十八道归新农银行。无论从人口还是富庶程度、对外贸易上看,新农银行负责的区域都远远好于大兴银行,支付大兴银行的补偿金总数也降到七百八十万贯。

就在协议达成的一个时辰后,大兴银行宣布两个消息,一个是要在九江郡设立分行,行长是杜楚客;另一个就是十天内开始退储,凡是不想在大兴银行存钱的人都可以来取钱。可是似乎没引起什么事端,来退储的人很少,因为民间储户基本都是当地的百姓,异地储户不是商人就是军队,商人根本感受不到什么不同,军队则是统一的安排划拨资金。

但是户部感受到了压力,由于大兴银行的退出,关外道的榨场需要大笔的资金,可是太原钱庄独木难支,戴胄只能要求长孙无忌把第二家分行开到太原,被新农银行拒绝了。戴胄这才傻了眼,找到裴愔询问,裴愔一点都不吃惊:“长孙无忌等人看中的陕西和陇中,被越王经营多年,随处都是钱;随后就是河北、巴蜀等富庶之地,与当地士族联手;关外道现在是最差的地区,需要花大力气治理,自然不在那些人的眼里。”

戴胄惊讶地说:“新农银行可是户部自己的银行,难道这也能拒绝?”

裴愔笑道:“尚书大人,银行需要利润,否则就开不下去,你跟随越王多年,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懂。大兴银行为什么少要了五百万贯补偿金?就是不想参与此事,现在要不然暂停关外道的发展,等楚王回来,与越王达成协议再说。”

戴胄蹙眉说:“可是政事堂的计划已经出来,钱必须到位。”

裴愔望着戴胄说:“那就使用户部的决策权,命令新农银行第一个分行就是太原,否则就换掉长孙无忌;那些人要想挣钱,就得去太原,然后通过吸储,让他们参与关外道的各种赚钱生意。戴大人,关外道这一次也没有制定开发的计划,你要和尚书省、门下省赶紧商议才行。”

戴胄看到了眼前的陷阱,自己还是被推到了与士族对峙的第一面,想想问裴愔:“能不能把那七百八十万先用起来?”

裴愔吓了一跳说:“这些产业已经交给了新农银行,说明买卖已经成立,户部就是急等着用钱,也是让新农银行把产业卖掉。戴大人,户部的事情不能着急,要慢慢的,一步一步来;现在的局面还不算糟,要是把银行弄垮了,那就是你我的末日。”

(本章完)

第759章 微弱的声音

户部员外郎权万纪从外面进来,禀告两人:“越王和杜淹、杨汪等人刚刚商议,要实行荒政养恤制度。”

戴胄一愣,问权万纪:“可知道具体内容?”

权万纪递过一本公文说:“荒政就是在灾年的时候,由朝廷官府向灾民无偿提供或借贷提供钱粮物,将灾民暂时迁移到丰收地区或动员富豪平价售粮,并且在各州县普遍设置义仓,以解决暂时的粮食短缺问题。养恤制度就是建立六院,福田院赈济流落街头的老弱病残乞的;居养院收养遭了天灾的居民和孤寡贫穷不能自存者的;安济院收养并医治孤寡贫病不能自存者的;漏泽院安葬无人认领的尸体;慈幼局收养社会弃子弃婴;养济院是官办的养老机构。”

戴胄接过公文看完后说:“这是善政,可是这笔费用不是小数。”

权万纪点头说:“听说最先实行的四个城市就是长安、洛阳、华亭、张掖。越王这是要图个好名声,所以两京以外,一个是他起家的地方,一个是他的封地;不过朝廷对各地没有强求,主张是自筹资金,但是一旦上报,就肯定要检查,以免弄虚作假。”

看到权万纪得瑟,裴愔低声对戴胄说道:“大人过年的时候在越王府参加家宴,但是年后依旧没有改动,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既然是公事公办,大人就应该拿出铁腕。命令新农银行在一个月内去太原开业,否则户部就吊销新农银行在太原的执照,所有官员另行安排。”

戴胄顿时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作为与杜淹、房玄龄同时跟随杨崇的人,戴胄比其他人迟了几年才进入中枢,要命的是,眼前的中枢已经是诡谲多变,很多事情竟然还要手下人来告诉自己这个户部尚书。不应该是人人哭着求着来拜见自己这个财神爷吗?传说中房彦藻傲对公侯,怎么在自己这里,一点都体验不出来,手下人还要教自己怎么做事。

权万纪急切地说:“尚书大人万万不可,如果这样,大兴银行一家独大,最后会豪取强夺,谋求暴利,除非大兴银行的私人股东退出,完全交给户部管理。天下不是某些人的天下,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

裴愔嗤之以鼻:“权大人以为天下是你的天下?”

权万纪一下子傻眼了,裴愔的话看似玩笑,其实很重;在大隋这样的王朝,天下是那些权贵的天下,王与马共天下,现在走狗遍地,主人却没有,皇帝的位置真正空了几年。政事堂的那些人有本事在没有皇帝的情况下治理国家,说明天下还是这些人说了算;权万纪答不是就是打自己的脸,说是那就是绝对的狂妄自大,被某个大佬惦记都是有可能的。

裴愔斯斯文文,留着五柳长须,看上去儒雅无比,平日里对待户部的同事也是亲切柔和,不带有一点火气;但是此刻,戴胄和权万纪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那种被人藐视的压力。难怪从杨崇接手朝政,裴愔就是户部侍郎,不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更因为他对事情的眼光;权万纪咳嗽一声走了,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可是这是戴胄的办公房,戴胄无处可去,想要裴愔走,戴胄又有些吃不准;杨崇那天和他说的话,戴胄记得清清楚楚,杨崇没有食言,给新农银行准备的白银已经开始运到长安,在两个银行谈判僵局的时候,也派裴寂来要李淳风让步。戴胄还是没看到事情往好的方面解决,而是从一个困难转为另一个困难。

戴胄想想,还是拉着裴愔一起来见杜淹;户部的尚书和侍郎光临,杜淹请两人坐下,亲自沏了一壶一百两银子一斤的龙井,倒在茶台的杯子里,请两人品尝。茶水热气腾腾下,满是芬芳,喝在嘴里也是回味无穷;三人说笑了半天,杜淹就是不问两人的来意,戴胄忍不住说:“杜大人,今天来是有一事请教。”

杜淹看看戴胄说:“请讲。”

戴胄就把现在关外道和银行的情况一说,杜淹颔首说:“裴侍郎言之有理,戴大人要是于心不忍,在这个位置就很危险。慷慨激昂的话谁都会说,但是要把事情做好,那就很困难;戴大人,户部的事情很少有不带一丝争斗的,如果你要是怕麻烦,总想着摆平所有人,而不是自己想办法占据一个有利的局面,迟早会有更大的麻烦。”

戴胄管过四个郡,当过转运使,岂能不知道杜淹所说不假,可是戴胄的心里,就是相当一个埋头做事的好官,不在乎自己的处境,闻言一语不发。杜淹等了一会,看出戴胄的意思,很好奇地问戴胄:“既然不在乎前程,也不愿改变任何东西,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戴胄苦笑着说:“我希望你能去越王,为关外道的百姓找一条活路。”

杜淹奇怪地问道:“如果这些事都要越王去想办法,出面来解决,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杜淹的话充满讽刺,就差一点说戴胄尸位素餐,是啊,如果每一件事都需要杨崇来拟定计划,送交各位大佬批准,那还要这些大佬做什么,杨崇一个人把政事堂包圆了。戴胄有些激动,难道我在你杜淹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戴胄腾地站了起来。

杜淹做了且慢的动作说:“戴大人,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俗话说,听其言观其行,那些在你耳边叨唠的人,可曾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是不惜千金地为百姓谋福利,还是出过计策安定四方?”

戴胄定住神说:“人各有所长,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王图霸业的行为。真要那样子,这个国家也乱了。”

杜淹赞同说:“如果我提供寒门的人士担任新农银行的高官,你的同意吗?我保证这些人都是有银行经验,并且是熟能生巧的行家,你用不用?”

不用,戴胄听到了自己心里那个微弱的声音。

(本章完)

第760章 生擒了颉利

三人意见不同,根本难以商量一个结果出来,许敬宗兴冲冲地跑进来说:“杜大人,戴大人,裴大人,大喜啊大喜。关外道传来捷报,突厥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失生擒颉利可汗,已经将人送到大利城,上表归附;义成公主自杀,思结俟斤率部投降,欲谷设率领突厥余部逃亡西突厥。越王请你们过去商议后面的事情。”

很多人还在担心突厥在漠南漠北卷土重来,没想到阿史那苏尼失生会在最后的时刻倒戈,沃野镇丢失以后,突厥最大的两支力量就是沙钵罗设和欲谷设,阿史那苏尼失生的选择,意味着突厥汗国在漠南的覆灭。戴胄松了一口气:“楚王北巡,能有这样的结果,也所不错。”

戴胄是懂的,政事堂和御史台促成楚王杜伏威北巡,就是希望能为杜伏威挣下功名,不能让军方都是李靖这样的人;许敬宗笑道:“这和楚王没有关系,捷报传到太原的时候,楚王刚刚到太原。所以大利城的报告是房彦藻、宋金刚、独狐篡三人联名签发的,直接八百里快马报长安。”

“怎么可能?”戴胄不相信,长安到太原才多远,杜伏威应该在两三天前就到达大利城;许敬宗不客气地说:“戴大人,楚王这次出去派头极大,杨慈佑和杨高萍跟着,打得全是公主的旗号,每到一地,当地豪族必盛情款待,因此耽误了时间。这也许就是天意,天道酬勤,不喜欢弄虚作假的事情。”

杜淹和裴愔都笑出声来,要是换做旁人说这话,兴许还有几分真诚和道理,但是许敬宗,明显不属于君子一类,弄虚作假的事情海了去,却如此反驳戴胄,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戴胄哭笑不得,只好和众人起身,一起赶到政事堂;政事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可以发言的大佬,还有一大群列席会议的,许敬宗和裴愔坐到了后排的位置上。

李靖把传来的战报读完说:“现在我们急需处理的有四个问题,第一是颉利可汗怎么处置?第二是漠南如何规划?第三是不是要薛延陀出兵,扫清漠北的突厥?第四是在边关的十多万大军如何安排,还有大量的战利品怎么处置?”

李靖问的就是善后,元无竭接过话去说:“越王有言,希望颉利到长安来,自然还是按照这个调子来做,只是现在这样,该给他一个什么头衔。房大人,到这时候,你就被藏着掖着了,说说你们枢密院对漠南的打算。”

房玄龄为难地一笑说:“我们是有这个打算,但是战事进展太快,而国内的工作跟不上,说早了就是拔苗助长,要不然还是尚书省从常规的工作中推广吧。”

房玄龄是个老好人,很少为这种事退缩,这么一说让大部分人失望,大厅里到处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崔处直一摊手说:“现在只有工部还在尚书省,我们拿不出一个详细的方案,最起码要解决钱的问题。”

韦云起问戴胄:“能否从国库调集一部分资金到漠北?”

戴胄立即明白为什么杨崇会在银行问题上退却,因为杨崇早就料到漠南指日可下,颉利可汗的被擒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压在了银行身上,原以为能大捞一笔,谁想到是要花钱的交易。戴胄摇摇头说:“现在沿海、岭南都需要资金,国库耗费太大,短时间里想要筹集资金难,只有通过银行调节,而新农银行要想把钱挣回来需要时间。”

说到银行,大部分人都不说话了,这是现在朝堂上矛盾的焦点,魏征冷冷地说:“新农银行的事情确实成了一个难题,在天水的第一家分行还没正式开业,长孙无忌等人在短短四天里就把调拨去的两百万贯全部做了贷款计划;据说因为关系到保证金,长孙无忌能动用的只有一半,长孙无忌就利用时间差从国库中提了两个分行的流动资金,一下子全部发了出去。戴大人,你们户部是如何监管的,后面的八家分行,你们准备怎么办?”

魏征就是这样,别人不提的他提,别人不敢说的他敢说;戴胄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回头望望裴愔,裴愔无奈地说:“那是度支司和仓部司的事,我不清楚。”

户部四司,戴胄上任以后,做了一系列分工,户部侍郎裴愔负责户部司,户部侍郎李公淹负责度支司,员外郎宇文温负责金部司,员外郎张怀善负责仓部司。为此杨崇让崔处直找过戴胄,不同意李公淹取代庾安礼,要崔师仁取代张怀善,都被戴胄以辞职相威胁否决了;裴愔这么一说,戴胄还真是不好说。

杨汪及时提戴胄解围说:“工作中犯错是难免的,户部的事情就让戴尚书自己回去解决;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纠正,就是解决漠南的问题。”

独狐怀恩提了个建议:“那就限定半个月内太原、上县两个分行开业,还是按原计划,从国库调集一百万贯去太原。户部要是能做到,兵部、枢密院、尚书台就根据这个前提做规划,通知相关的部门准备。”

独狐怀恩的这个建议倒是让人耳目一新,虽然有糊弄事的嫌疑,但是可操作性很大;卢彦卿担心地说:“就怕银行的人员没有准备好,唱不了这出戏,越王,能不能从大兴银行抽调一部分人应急?”

杨崇摇头说:“不可能,大兴银行靠的是自筹资金,新农银行完全是户部拨款,双方的人员根本不是一回事。再说,大兴银行现在还要扩展两个分行,大规模的退储和业务善后都需要人手,人根本抽不出来。天水的分行不是还没有开业吗,钱既然全部放出去了,后面也没有业务可做,不如全部调到太原去。”

皇甫无逸担心地说:“天水离长安不远,很多参与银行筹建的人都是身兼数职,一旦去了太原,总行的人手不足。”

(本章完)

第761章 银行的纠纷

梁硕不悦地说:“都是朝廷官员,如果不想做就撤了。”

元无竭问梁硕:“在长安滞留还没有实缺的官员有多少?”

“四百多名。”梁硕自然晓得这个头疼的数字,元无竭点头提议说:“足够了,那就让新农银行赶紧招人,户部现在事情多,可以把两个分行需要职务的人员数字和要求交给吏部来选人。先把框架搭起来,如果发现不合适的,后面再慢慢替换。”

听着目瞪口呆,这样一来,这些人还会听户部和银行的吗?心思敏捷的人立即意识到,这哪里是银行选人,这是吏部这些部门准备插手新农银行,既然是官办,所有银行的官员都是朝廷的官员,用的不是龟符是鱼符,那么朝廷就有资格过问安排所有的事情。如果安排任务做不了,那就换人;独狐怀恩的主张要是得以实施,现在新农银行一大半的人员就算发配到太原了,以后能不能回长安都是未知数。

戴胄反对说:“不可。”

梁硕问道:“是不符合规矩,还是不符合流程,现在有大量的职位空缺,为什么不能安排没有实缺的官员?”

戴胄咬咬牙说:“银行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部门。”

梁硕一步不让问:“长孙无忌是银行出来的人?现在新农银行任命了二十六名官员,只有三个人在大兴银行做过。戴大人,四天就把两年的贷款放完,就不要说专业了,长孙无忌只要把太原分行运转正常,天水和上县银行我来立军令状,一个月一家,要是这批官员做的比太原差,我愿意引咎辞职。”

梁硕这么一说,就把戴胄逼到了绝地,只要这两个银行成功,后面新农银行就会接纳一百多名官员,对于这些人来说,梁硕的立场至关重要。但是对于政事堂来说,不能拿出漠南的方案,是无法向百姓和归附的各部落交差的,所以支持梁硕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御史台反对这样,认为吏部越权。

戴胄心中愤懑,他明白,因为自己一心想着秩序均衡,忘记了人性和漠南的局势,造成了这样的困局,现在两边其实都不支持自己,不在乎自己。从现在的架势看,户部因为自己选择的道路错误,被架在了火堆上。杨崇突然说道:“要不然把河东和青海对调一下,让大兴银行到太原?”

韦云起正要反对,忽然发现杨崇说的才是摆脱困境的方案,青海设不设银行其实关系不大,但是却可以从户部要一百万活动资金,确保后面的七家分行不受影响,为长孙无忌等人争取到招人的时间。列席会议的韦津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刻举手表态,越王的建议最好;韦云起相同以后也赞成,房玄龄轻声问戴胄:“戴大人,你做一个抉择,选择哪一个方案?”

戴胄调整了情绪说:“我同意越王的方案。”

李淳风和宇文温被找了来,听完大佬们的解说,李淳风苦笑着说:“人员问题不大,可以把正在培训的九江分行的人先派去太原,再次学校里招一批算账的先生。但是两百万要我去哪里弄,九江分行的一百万已经打了金库。师傅,这样,除了钱以外的事我来解决,你想办法十天内给银行弄两百万来。”

杨崇笑着说:“把九江分行的钱全部转到金库当太原分行的保证金,我在一个月中另外给你筹建两百万,就是你要找一个好的行长去九江。杜楚客去了太原,最起码三年是回不来的,宇文温,你在三天之内好所有手续;另外因为突发情况,你要催促大兴银行在两个月内算清楚青海与河东之间的差价,从户部需要支付的数额中抹掉。”

房玄龄松了口气说:“既然有资金投入,对于漠南,枢密院有一个计划,撤销云中都护府,成立北庭都护府,下辖阿史那苏尼负责的北宁都督府、郁射设负责的铁山都督府、欲谷设负责的金山都督府、荫奈特勒的祐州都督府、思结俟斤负责的长州都督府、阿史那斛勃的云中都督府。杨善经管理的定襄都督府,改为襄北都督府,归关外道管。”

这可是大手笔,北庭都护府管理的区域广阔,就相当于另一个突厥,而包括大利城、沃野镇都成为中原的城市;所有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梁硕、房玄龄对户部步步紧逼,实在是需要钱,卢彦卿问:“北庭都护府是否有人选?”

房玄龄颔首说:“宋金刚为北庭都护府都护,程咬金为河外屯田都督,协助宋金刚;独狐篡为关外道总管,房彦藻为关外道兼北庭转运使。”

杨汪想想问:“颉利可汗怎么处理?”

杨崇答道:“押送到长安以后,任命颉利为安乐侯、啧州都督,就让他住在长安,和王世充结个伴吧。关于漠北的突厥各部落,写信去招抚,跟他们说明大隋在漠南和漠北的政策差别,要他们转移到漠南来;否则被薛延陀吃掉,我们也没有办法;大兴银行和龙泉钱庄过去,收购战利品还是按以往惯例。”

王世充兄弟子侄最后都被判了刑,流放且末青海等地,只有王世充和儿子王玄恕留在长安,过着被软禁的日子;杨崇的这个表态,说明王世充很可能被赦免,成为一个自由人。收购战利品的惯例就是战士们回乡的钱从银行走,银行帮他们争取一个最高的收购价,双方各自得利。

李靖看杨崇没有说退军的事,立即明白杨崇的想法说:“战事已久,将士疲惫,我会尽快设定北庭都护府的驻军数字,然后在河外三镇建成功以后,拿出一个合理的解散数字与枢密院协商。”

大隋现在是蕃兵、屯田、十六卫是常备军队,剩下的全部是府兵,李靖的想法就是让多少府兵回家,减轻前线的财政压力。会议厅里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听说河外三镇,都要求李靖来讲解一下。

(本章完)

第762章 口舌之争

李靖一说整个方案,所有人都听懂了,杨崇他们早就拟定了对漠南控制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几乎挣不到钱,完全靠屯田和榨场交易维持住对漠南突厥六个都督府的均衡,所以独狐篡、房彦藻可以大权独揽,大兴银行也愿意退让。杜淹笑着对身边的戴胄说:“要不是你在这个位置,越王恐怕真的撒手不管了。”

戴胄的心情并没有变好,戴胄是那种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的人,一件事也许在普通人眼里很容易翻篇,但是对于戴胄来说,会从心底不肯原谅自己。从对整个大局的变化来看,戴胄明白了,其实最适合做这个位置的还是房彦藻,只是被政治博弈打败了,而自己一心想避免博弈,没想到陷入更大的动荡。

其实杨崇问话的时候,戴胄就明白,大佬们还是希望把长孙无忌那些人赶到太原去,可是戴胄还是为了心中那个所谓的公正,选择了让大兴银行接手的方式。而长孙无忌他们,很可能倒打一耙,倒过来说政事堂出卖了新农银行,会在长安造成更大的风波。

戴胄是白担心了,回到天水的陇中道总管杨则远比他懂经济,直接通知长孙无忌,把银行地址改在金城,并且给户部来了一封信,指出既然贷款放完了,那就是吸储,应该在人口多和商人多的地方。户部一时成为长安的笑柄,但是因为颉利可汗的入京,很快就被人忘了。

长安城门刚刚打开,从地平线升起的朝阳,正在向南转移,一支两千人的精锐隋骑护送着二十几个人就浩浩荡荡地进了长安城;那二十几个人一看就是突厥人,已经没有那种狼一样的豪气,在军队的护送下更多的是悲哀的神情。不少世家都派出了人在城门口等待,和守城门的校尉确认后,立即纵马回去报信,颉利入京的消息几乎一顿早饭的功夫就传遍长安。

骑兵队伍没有去任何地方,直接来到了越王府,杨崇在议事大厅接见了颉利可汗;颉利身材高大,体魄强健,双目中有一种深远的光芒,常年在塞外经受风吹日晒,紫色的脸膛气度非凡。面对坐在太师椅上的杨崇,颉利并不行礼,傲然笑道:“越王,榆林城一别数年,现在可好?”

这是王者的傲气,萧铣、窦建德都是这样的傲气,但是理科就被杀了;随行的十来位突厥俘虏和在场的官员都为颉利捏了一把汗,杨崇环视大厅,嘴角飘出一丝笑意,带着嘲弄的口气说:“榆林城尚在,但是突厥汗国何在,颉利,你要是真有英雄气度,阿史那苏尼失生动手的时候,你还有四千狼骑,何必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为你争取一个死的时间还是有的。”

颉利张张嘴,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成王败寇,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真理,既然已经被擒,再争口舌之利没有意义。想想突厥鼎盛的时候,突厥百姓对自己兄弟的期冀,谁曾想短短数年,突厥便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打倒在地,成了任人屠宰的羔羊;父亲启民可汗一代雄主,但是对大隋是敬畏有加,自己兄弟经常感觉父亲可笑,可是到最后,可笑的是自己。

杨崇观看着颉利情绪上的变化,语气平和地说:“坐吧,你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谈,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是否还准备为突厥做任何的事情,漠南军力虽弱,但据沙漠之险、人迹罕至;我也不会调集大军北上,逼得突厥和薛延陀等部落空前团结。”

颉利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道:“所以你一直步步为营,逼得我们年年消耗物资,各部落征战不断,就是在你们在兵临城下之际也无法团结;杨崇,就算这样,你依旧控制不住漠南,那是我们突厥人的世界。”

杨崇幽幽地说:“鲜卑、柔然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突厥原来就是柔然的锻铁奴。”

“杨崇。”颉利勃然大怒,上前一步说:“不要忘了,今日的中原不是汉人的中原,我们胡人占了一半。”

“那些胡人也是汉人。”杨崇坚定地说:“中原王道就是让天下都能接受王化,从此没有汉人胡人之分。你应该知道,跟随我征战四方的精锐,有一半是胡人出身的蕃兵,他们为什么愿意卖命,就是他知道,我们不是想去奴役他们,而是想带着他们一起过上好日子。蒙摧、许敬宗,你们明天带颉利去昆明镇看看,另外和杨则商量,带他们去看看岷县的情况。”

颉利霎那间有一些胆怯,倒不是杨崇有多么高大,而是颉利担心自己看完那些地方,会有信心崩塌的时刻;杨崇擅长攻心,这是中原和塞外的共识。颉利突然哈哈大笑,吐出一口埋在心中数日的怒气说:“越王放心,做了阶下之囚,其实我感觉轻松多了,再也没有重担在肩的感觉,不需要担心自己哪里没有做好,给国家和百姓造成不应该的伤害。”

老虎就是老虎,哪怕已经剪去爪牙,他还是老虎;颉利一霎那表现出来的强悍和从容让很多人心折,杨崇笑道:“有句话果然没错,擒虎容易纵虎难,我这个人不喜欢把人一杀了之,非要把人折磨得不想活下去,才会杀掉。颉利,既然你心里没有负担,不妨猜一猜,沃野镇的那些突厥人会有怎样的命运?”

颉利的神情再也保持不住镇定,隋军攻陷沃野镇以后,突厥失去了在南方最后的根据地,突厥汗国几乎在毫无信心下瓦解,全体沦为亡国之奴;可是就算这样,要想变成大隋的臣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阿史那苏尼失生动手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所有归附的突厥人都被当作汉人或者是漠南的突厥人,但是战争后的俘虏,全部在军队的管制下,被逼得去种田种树,连大隋奴籍的身份都没有。

(本章完)

第763章 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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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韦云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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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风向现在也是不停地在旋转,由于北庭都护府的设立,云都督府被迁走,困在榆林城的杜伏威是进退两难;直接回长安并不甘心,但是出塞北巡危险重重。品书网手机端 一旦进入突厥都督府的管辖范围,要是出什么事,宋金刚等人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所以楚王长史李百药飞书留在长安的楚王府司马韦淑谐,要他向政事堂争取,让杜伏威带着一卫军队北巡。

韦淑谐没想到出面的是自家人韦云起,约见的地方还是龙首原的山,这是长安所谓的龙脉所在,确保长安的帝王之气和经济繁荣。站在高岗,望着渭水东流,在一片临滩丘陵高地,转入平原,沿途沃野千里,地理形势优越。韦云起指着前面的一个道口说:“宇恺是在这里遇见杨崇的,你说一个与同伴失散的商人,不去寻找同伴,龙首原做什么?”

韦淑谐没有回答,两人虽然是同一班辈,但韦云起大了十几岁,并且成名又早,韦云起少年得志,出手第一战是借用突厥的骑兵屠杀了契丹一族,在关键时候,主动向杨崇靠拢,成为韦家在政事堂唯一的一名高官,紧紧把持着御史台的力量,与杜伏威、皇甫无逸成为对抗杨崇的领头人物。杜伏威离开长安,韦云起是当仁不让的领头人,韦云起的话对韦淑谐还是有一点心理压力。

韦云起见没有回音,自顾自说:“当杜伏威离开江淮军的时候,注定了这个结果,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但是只是一个虚衔。一旦杜伏威掌兵权,那是害了辅公祐、王雄诞他们。”

韦淑谐迟疑地说:“没那么严重吧,按照杨崇的习惯,不可能免去两人职务。”

韦云起点头说:“杨崇是不会这么做,可是两人不得不这么想。现在消息灵通,南北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出数日便会传到对面;不论是事实或谣言,辅公祐两人都来不及分辨真伪,置身事外的最好办法,是在谣言刚起的时候,表明态度。你说他们会怎么表明态度,是暗示站在楚王一面,还是明确表示跟随越王。”

韦淑谐闻言大吃一惊,嗫嚅说:“莫非你有了他们准备效忠杨崇的证据?”

韦云起肯定地说:“不需要证据,杨崇总揽朝政,年纪又轻,一手开创了大好局面,如果你我不是担心士族被杨崇打压,怎么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辅公祐和王雄诞都是平民出身,杨崇给的好处够大,他们有什么理由与和杨崇冲突,只要杨崇不冤杀杜伏威,他们不会管这件事。”

韦淑谐其实算不武将,身材矮胖,每日都是人的打扮,与人说话始终挂着笑容,声音自信随和;只不过韦家要和楚王杜伏威表示一个态度,让韦淑谐去楚王府做了行军司马,楚王府本身不掌管军队,也不参加征战,杨崇等人大笔一挥同意了。韦淑谐斟酌了一下说:“杨崇既然派你出面,想必已经有了决策。”

韦云起点点头说:“现在杨崇的目标只剩下高句丽,所以他愿意让步,让杜伏威前去沃野镇、统万城、银川城等地巡视,正好最后从萧关回长安。这是楚王最后的机会杨则、司马凡、李端等一批将领都是圣天子时期的旧臣,现在手握实权,坐镇陕西、陇两道,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韦淑谐一听明白:“莫非杨崇同意萧后和杨政道随行?”

杜伏威走这条路线最多是联络一下感情,但是要是萧后等人随行,那效果可不一样,尤其杨则,是纳言杨达之子,和圣天子的亲侄子。杜伏威在他面前说话那是放屁,但是萧后说话肯定会起几分效果,杨则现在是陇道总管,主持着金城、天水、北地、银川、沃野等九个郡的政务,是西北实力最大的一个地方官。

韦云起已近暮年,依旧是精华内蕴丰神俊朗,面对着白云蓝天,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和孤傲;韦云起掉过头来,面色严肃地说:“杨崇是个有大手笔的人,杜伏威的回归之行,说穿了是一次大赌注,如果杨则等人无动于衷,你要劝楚王府的所有人从此安心朝政,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韦淑谐苦笑道:“我们韦杜两家要没有这个心思,楚王早没有心思了。杨高萍曾经建议过,趁着王恭调任天水郡守的时候,让王恭来楚王府担任长史,替换掉李百药,还不是韦津和杜行满去劝阻的吗?”

那对杜伏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机会,杨崇贬王恭去天水,并不是不欣赏王恭,而是要给手下的人立一个规矩,为了家族的利益,不能拿越王府和政事堂开玩笑;只要越过这个底线,任何人都得接受惩罚。按照所有人的看法,不出三五年,王恭会被杨崇重新起用;杨高萍的意思是利用王恭,向杨崇表个态,并且结好太原王氏,可是杜伏威面对韦杜两家为代表的关士族压力放弃了。

韦云起自然知道族老人的想法,摇摇头说:“所以圆照一直不愿意回来,好在这次他出任青海道总管,杨崇没有望人呆。”

韦圆照是杨广哥哥杨勇的女婿,和杨则一样,是另一位掌握着实权的皇族人士,但是韦圆照不赞成皇族和家族的行为,宁愿躲在河西等地不回枢。韦淑谐惆怅地叹了口气,正因为这样,皇族、关士族才会认为,和杜伏威的江淮系、李百药的赵郡李氏联手,有机会与杨崇扳一扳手腕。

山的风有些大了,韦云起迎着风站了一回说:“杨崇有意让我去山东道担任总管,同意韦节出任户部侍郎,取代李公淹。你认为我是现在动身,还是等楚王回来再走?”

韦淑谐再次苦笑,韦云起曾经被杨广一撸到底,差一点下狱,对萧后那是不会有一点心思,韦云起问的是杜伏威到底有多少筹码?韦淑谐闪过心力交瘁的神情,沉声道:“现在走,我对楚王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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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 阴影

长安的老百姓感受不到上层的剑拔弩张,只感觉日子一天天变好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大隋,威胁长安;突厥那个颉利可汗现在就住在长安,有时候能看见他出去打猎的风采,那辆带着狼头图腾的马车,经常出现在朱雀大街上。可是今天巧了,颉利的马车正好遇到了楚王回归的车队,就是躲在路边,依旧被看见,一名军官来到颉利马车旁,说楚王有请。

颉利现在是楚王的下属,只能无奈地过去参见,没想到打开车帘看见的,竟然是萧皇后那张阴森的脸;颉利精通中原文化,立马晓得自己上当了,参见萧皇后讲的就是礼节,其中学问大了去了。自己今天不管怎么做,都会成为许多人摆在嘴上的话题,就看得罪的是越王杨崇还是楚王杜伏威。

颉利心一狠,站在马车前躬身施礼,朗声说:“参见楚王。”

一旁的李百药等人傻了眼,一切都是算好的,就是没想到以颉利的身份会选择做一个睁眼瞎;杨高萍清脆地笑出声说:“安乐侯见谅,下属一时忙晕了,忘记楚王换了马车,楚王在后面一辆马车上。”

颉利再施一礼说:“参见王妃,是下官唐突了,下官这就去拜见楚王。”

此刻,朱雀大道两边已经挤满了老百姓,停在边道的马车里,都有人在伸头看;到了后面的马车前,颉利众目睽睽之下大礼参拜杜伏威,脸色不温不火,没有丝毫难堪的模样。焦俊挤在人群中,暗暗点赞,越王说得没错,颉利是一代枭雄,就算现在困在长安,依旧不可等闲视之。

颉利这一拜,尴尬的是杜伏威,只好朗声一笑说:“安乐侯免礼,等有空的时候,请到楚王府做客。”

颉利含笑答应,起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楚王的车队继续前行,围观的人一哄而散,但是这个故事很快就化作不同的版本,在长安的大街小巷流传。杜伏威尽了一个做女婿的责任,把萧后和杨政道接到了自己的府中安置,让在府门口迎接的韦淑谐哭笑不得,杨政道可是准备封王的人,如此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进了长安,还在楚王居住,出主意的李百药分明就是在生事。

政事堂得知杜伏威先回了楚王府,大佬们立即各自打道回府,只有皇甫无逸和杨纲还拦着杨崇;韦云起去了山东,皇甫无逸重新回到御史台担任御史大夫,尚书省不再设左右丞,只有尚书中丞独狐怀恩一个人。皇甫无逸和杨纲明白,杜伏威这么一手,看起来是给杨崇难看,但是杨政道封王的事情,肯定是打了水漂。

原来杨政道只要安心呆在榆林城,有可能继承杨暕的齐王,将榆林城作为封地;但是现在擅自入京,杨崇和崔处直等人肯定以后不愿再出杨侗那样的故事,而杨善经和关外道总管独狐篡是否还会把榆林城留给杨善经都是问题。皇甫无逸现在的态度已经大大退后了一步,设不设皇帝和谁当皇帝都摆在以后再说,现在萧后和杨政道回京了,就应该决定以什么礼节对待。

可是皇甫无逸有些头疼,因为杨崇早准备好了应对杜伏威的这一手,留下云定兴、裴寂、虞绰、封德彝、裴矩五个人和皇甫无逸、杨纲来处理这件事;原本安排的杨道玄和杜淹,都已身体不适先跑了。这几个人不是当年反隋的英雄,就是背叛杨广的逆臣,皇甫无逸用脚想都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万般无奈,皇甫无逸只能拦着杨崇:“越王,我知道这件事是杜伏威和杨政道处置不当,杜伏威越权了;可是人已经到了长安,老百姓都知道萧后和圣天子的孙子回来了,处置不好,会让人议论。”

封德彝摇头说:“皇甫大人多虑了,杨侗兄弟都在长安居住多年,无论走留都没有人关注,现在老百姓关注杨政道,是因为他和始毕、处罗、颉利三人多次联手入侵河东、关中,人既然回来了,我们总要给个结论,到底是萧后主使的,还是杨政道自愿的。”

虞绰立即反对说:“杨政道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做不了主,一切应该都是萧后的主意。”

皇甫无逸当然明白,这两个人是在唱双簧,红脸白脸全部占住了,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杨纲辩解道:“当年长安洛阳在李渊和王世充手里,萧后是担心被宇文化及谋害,才去定襄避难。真到了突厥的军中,一切都无法做主。”

虞绰摇头说:“当时杨侗、屈突通就在黎阳、长平,可比定襄郡近多了;我们收复长安和涿郡以后,几次请他们回来都被拒绝了,他们坚持和颉利联手扰乱中原,罪不可恕。如果任由他们胡来,会乱了将士们的心;杨侗出走,现在江南和岭南为此乱成一团,我们不能重蹈覆辙,不如就当他们是来探亲,等他们回去以后再说。”

裴寂沉着脸说:“皇甫大人,杨大人,当初可是和杨善经有过约定,杨政道到了长安,就是富贵人家,朝堂上不会考虑。他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子,为他烦神不值得,找一个偏殿安置萧皇后,杨政道另外赏一座府邸就是了。”

如果要是这样,杨广的脸算是丢尽了,杨纲低声说:“越王,正因为杨政道是小孩子,所以才不能逼得太狠,这样还不如杀了他,免得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以后与杨侑一样兴风作浪。”

杨纲自然清楚,杨崇是不会杀杨政道的,换做杜伏威那样的货色,杨纲绝不会说这种话;杨崇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地说:“杨纲,如果萧后和杨政道胡说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每天都派人去看着他们,那样我情愿留个恶名,把他们送回榆林城。商议好的事情不可能因为杜伏威而更改,萧后来探亲我们可以不管,杨政道要是一个月中不回榆林城,就把榆林变成县,我送一座铁厂给杨政道,让他一生衣食无忧。”

(本章完)

第766章 绝不留情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杨纲和皇甫无逸在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自己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后面的事就与自己无关了;对于如何安排萧后在长安的活动,杨崇和杜伏威肯定各有各的打算,两人无心多说,于是起身告退。裴矩一直没说话,等屋内都是自己人,才开口说:“越王,有些事不得不防,一人不乐,总强过千万人不乐。”

杨崇会意点头说:“等南方的战报,看韩世谔几时能启动南扶郡的计划。”

王雄诞兵逼岭南已经几个月了,与冯盎并没有发生冲突,由于凌敬的筹划,只是象征性地派了蔺暮带着一千名士兵前往钦州,与宁据会合。进展神速的反而是韩世谔和陈智略,两人一举占据了建安郡、义安郡、南海郡、信安郡等地,高法澄、冼宝彻等人归降,在信安郡西北与冯盎的大军对峙。

陈智略本是岭南豪族,加上刘洎的巧舌如簧,信安郡南方山区游说五十多个山寨都表示归顺,形势可谓一片大好。不过裴矩等人是知道的,杨崇为此开出了足够诚意的条件,除了调集墨儒两家的学子前去办学,还将在信安郡等四郡开办窑厂、船厂、糖厂、茶坊,从高法澄、冼宝彻到五十多个山寨的寨主,以及其他郡的当地豪族,只要愿意都可以参加。

一直在河北的谢能羽和武夷山道士宋清泉作为杨崇的私人代表,随刘洎前往岭南,专门负责利益上的谈判。武夷山就属于建安郡,离信安郡等地不是很远,杨崇只是动动嘴,掏了一笔银子,就和宋羽泉打造出一个茶叶的新天地,是人所皆知的事实;按照杨崇的吩咐,谢能羽和宋清泉、韩世谔共同出面,已经在建安郡、义安郡联合开办了茶坊、瓷器坊,让南海郡、信安郡的豪强心中大安。

裴矩是参与整个计划的制定人之一,晓得杨崇的目的不在于消灭冯盎,而是要让冯盎按照长安的意思来做,不是独自一个人在岭南关起门来做土皇帝,想怎么样就怎样。岭南东道就是一块试金石,而焦点的关键是南扶郡;泷州陈氏与高凉冯洗氏、钦州宁氏并称岭表三大族,陈智略就出自泷州陈氏,提起南扶郡这个概念的是陈智略的一个族侄陈龙树。

陈龙树与冯盎有杀父之仇,父亲陈佛智死后,在泷州呆不下去,一直在钦州依附宁长真,宁长真归附长安后,随着陈智略不断派人回去,陈氏势力得以重返泷州。陇州主要是端溪罗窦诸洞,大业年间设怀德县,但未将山民编户入籍,属羁糜郡县,行政由地方溪垌酋长担任长官,各自为政,境内、、俚僚交杂,成为冯、陈、宁三大家族争夺之地。

陈龙树还是比较有头脑的,知道自己实力薄弱,唯有借助于陈智略和长安的力量才能站稳脚跟,暗地里派出使者见陈智略,愿意将泷州变成长安直管的郡县;陈智略南下之前,长安为此秘密制定了一个计划,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将怀德县升级为南扶郡。不过考虑到罗窦诸洞生产能力低下,杨崇、裴矩设计方案的时候,决定贴补粮食。

杨崇这么做,是因为确定了罗窦就是后世的信宜,号称南方碧玉的金沙玉就在那里,玉石玉质柔润,石纹雅致,晶莹如冰,有黄绿、青绿、黑色等多种颜色。杨崇没有瞒着韩世谔和陈智略等人,反而考虑商业税为主,要陈智略与罗窦诸洞商量,只要按照要求采出玉石,朝廷就设置交市监负责玉山的交易,到时候不要说粮食,就是布匹这些日用品都可以等价交换。

裴矩笑着说:“越王尽管宽心,韩世谔等人文武兼备,肯定没问题。”

云定兴、封德彝都没有参与,等听完裴寂介绍后,封德彝不动声色地问杨崇:“越王,如此一来,后面冯盎要是加大筹码,怎么办?”

封德彝和杨崇的观点一致,冯盎现在这种态度就是心神不定,最后很可能找个体面的台阶下来,但是杨崇到时候一定要表示善意,并且这种善意还不能小,一个陈龙树和罗窦诸洞就是玉山包开采做代价,那么冯盎占据数千里,可以和汉代南越王赵佗的九郡相比,又要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崇笑笑说:“岭南靠近大海,渔产丰富,当地的气候适合甘蔗生产,我已经让冯智戣写信回去了,只要他冯盎同意按照我的步子走,我把鱼露和蔗糖的配方给他,让他在合浦郡开设鱼露工坊、糖坊,在广州的船厂和以后的商队我们一起做。”

这话封德彝相信,杨崇有一个小目标,就是要把酱油、盐、糖、醋这些东西摆上老百姓的餐桌,冯盎要是在岭南能大规模生产,就意味着鱼露和蔗糖的价格下跌,按照杨崇的手段,绝不会让冯盎垄断这些行业,肯定是在冯盎挣钱的时候压低价格。而冯盎又不靠这些工坊过日子,只要躺着挣钱,和长安相安无事,少一点利润肯定无所谓。

云定兴皱着眉头说:“就怕冯盎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自己做不了主。”

裴寂笑着说:“云大人无须担心,越王已经和冯智戣说好了,万一冯盎出事,就由冯智戣接替高州总管的位置,要真是杨公卿、甄雪晴等人在岭南,他们应该清楚那是他们最后一块可以活动的区域,不会这么莽撞。真要担心的是谈殿。谈殿联盟云雾、云开大山中的垌主酋长,潜代了陈氏在怀德山区的地位,现在和宁道明、冯盎的大哥冯暄都走得很近,都叫嚣着要独立,南扶郡有超过一半的范围在谈殿手中。”

云定兴一愣,随即明白,杨崇要打的人不是冯盎,而是谈殿、冯暄,只有把这些人解决了,才可以看到冯盎的真正面目,也显示出长安的实力,只要是想着捣乱,虽远必诛,绝不留情。

(本章完)

第767 章 岭南六郡

张镇周在永安郡过完年后北上,在家乡同安郡又逗留了一个多月才姗姗入京,这期间没有人催他,只是与长安的快马保持联系。在十里长亭迎接张镇周的时候,已是烟花三月,放眼望去,长亭内外、道路两侧繁花似锦,绚丽夺目的蝴蝶扑朔其中,时而飞舞,时而停留;鸟儿横飞,欢歌无数,站在发出新芽的枝头上热情洋溢。

杜淹满面笑容,对着张镇周说:“闽国公一路辛苦,越王特命下官在此恭候。”

杜淹这是客套话,刑礼部尚书加申国公,地位一点也不比张镇周差,更何况在所有的大佬中,杜淹与杨崇的私交最好。张镇周连忙客气道:“杜大人这是要折杀我啊,镇周入朝,对很多事情不熟悉,以后还望越王和杜大人多多指教。”

杜淹微笑着颔首,低声说:“今日正好是齐王杨政道离开长安,所以崔处直崔大人他们去北门送行了,来迎接的场面不够弘大,还望闽国公见谅。”

张镇周知道长安为杨政道的事情苦斗了一场,自己滞留家乡其实也是想躲开这件事,没想到杨政道走的日子正好在自己到达长安的时候;张镇周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需要为这件烦神。看着杜淹笑得意味深长,张镇周转念想到是自己没机会烦神,自己从同安郡一动身,快马就汇报给长安,到达的日期礼部早就能确定,杨政道是故意选这个日子走的。

张镇周会意地问:“萧后一起走了。”

杜淹摇摇头说:“萧后年事已高,希望热闹一点,现在就住在楚王府,杨慈佑陪着杨政道走的。”

张镇周心头掠过一丝疑云,在永安郡和诸葛嘉会讨论过这件事,古往今来,对于这种事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杨崇直接称帝改朝换代,杨政道等人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一般人。但是杨崇完全反其道而行之,让杨政道封王,就增加了以后不确定的因素,难道杨崇真象传说中那样,最后要把士族一锅端,所以不在乎眼前的上蹦下跳。

张镇周笑笑说:“如此说来,政事堂这次还是决定暂不立帝?”

“正是。”杜淹大笑道:“多少人为此扼腕叹息,不过越王已经决定,等杨政道到达榆林城,朝廷封齐王的时候,另外封四十六位国公,二十四人进凌烟阁。”

张镇周心中一动,杨崇此举说明国号不会再变,天下可以安心了,不过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确定这件事;阳光照在长亭上,也照在众人身上,天空中掠过几只大雁,鸣叫声传得很远。张镇周与杜淹携手进了长安,到了政事堂才知道,谈殿、冯暄、宁道明已经杀了合浦郡的郡守宁纯,联合起兵,李唐旧将庞孝泰出兵呼应,一口气攻陷合浦郡六县;在宁据、陈龙树等人的配合下,韩世谔、陈智略分两路出兵讨伐。

杨崇设宴招待张镇周说:“岭南之战是不可避免,此战在于收复合浦郡,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就可以得到结果。”

张镇周也是沙场宿将,自然明白杨崇的意思,如果一直不开战,冯盎很可能就拖下去不表态,但是只要打起来,不管胜败,冯盎的处境就是如履薄冰。韩世谔打赢了,合浦郡就不在是冯盎的了;韩世谔打输了,长安就有可能派更多的军队。

张镇周听说了,李公淹、韦淑谐原本去岭南安抚,走到半路被张元素、蔺暮替换,就是凌敬、王雄诞有建功立业之心,不怕不打,就怕打不大。张镇周很想劝说杨崇,岭南那种不毛之地占据无用,但是想到永安郡周围的变化,张镇周还是把话藏在了肚子里。

二十天的时间,岭南的战事就发生了根本性变化,问题就出在庞孝泰身上;为了族人和本峒的利益,庞孝泰做了长安的卧底,在韩世谔、陈智略杀来的时候,倒戈一击,宁道明战死,谈殿、冯暄大败,连续丢掉四个县,罗窦诸洞的联军被抄了后路后做鸟兽散。

韩世谔直接宣布,设立南扶郡,陈龙树为郡守;设立南宁郡,爨宏达为郡守;设立百梁郡,庞孝泰为郡守;设立宋寿郡,宁据为郡守。凌敬、李袭志分别去信催促冯盎平乱,王雄诞、李光度、慕容息雄三路大军都已集结完毕;冯盎终于表态,将杨恭仁、杨侗、李神符、李道彦等人押送出境,交给王雄诞,派儿子冯智戴陪同张元素来长安申诉理由。

饶是如此,冯盎还是慢了一步,李光度趁机攻占郁林、怀泽、义山、潮水等地,与韩世谔联系,设立郁林郡;凌敬上书朝廷,以南扶、南宁、百梁、宋寿、郁林、始安六郡设立岭南南路总管府。好在韩世谔、王雄诞都同意罢战,一切等待长安的意见;李孝察、李道彦等人全部斩杀阵前,杨恭仁和杨侗礼送进京。

冯智戴和张元素不敢耽搁,直接跟随八百里快马入京,王雄诞、凌敬敢杀俘冒功,说明隋军已经急不可待,早一日拿到长安的旨意,岭南才能重新太平。冯智戴等人在礼部匆匆地说了情况,就在杜淹的陪同下到了越王府,枢密院和兵部的四位大佬都在,让冯智戣兄弟心里稍微有点安慰。

杨崇对王雄诞杀了李孝察、李道彦等人,并不怪罪,哪怕不打仗,这也是王雄诞大军逼迫来的俘虏,如何利用,王雄诞有绝对的权力。杨崇头疼的是六个郡,说实话,只有南扶郡和始安郡制定了计划,其他的根本没有考虑到;但是韩世谔已经宣布了,杨崇只有给他擦屁股,让张镇周、蒙摧陪同冯智戣兄弟去偏厅稍坐,调来各种备案,看能不能拿出主意。

冯智戴很奇怪,冯智戣笑着说:“越王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他们需要对六个郡的前景做一次推演,你们和快骑一起入京,越王只有现场考虑。”

好在对岭南本身就有打算,宁据的地盘靠海,包括后来的钦州港,原先给冯盎的海港就设在这里,除了主人变了,方案到不需要动;百梁郡就在宋寿郡边上,地方又不大,就合在一起做规划。按照张元素的说法,爨宏达、李光度那种货色难以打交道,杨崇干脆就要他们种甘蔗,冯盎不干,大不了自己在广州开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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