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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汪汪有妖怪》 第一章 宝鼎传说 云霞初绽，群峦峻峰之间雾霭缥缈，朦胧中微微散发出充沛的天地灵气。 数万株紫檀树和菩提树依山而生，高耸入云，枝叶茂密葱茏，自由交错地生长着，形成一座座天然的翠绿屏障。 密林深处，一幕清澈淅沥的瀑布蜿蜒而下，宛如一条白练从天而降，汇入山涧一处深不见底的寒潭，但听水声淙淙，犹如珠玉落盘、叮咚作响。 偶有阳光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斑斑驳驳洒满一地，山风吹过，跃动的光点如同活泼的小白兔调皮地蹦跶着，给静谧的小潭带来丝丝生气。 寒潭附近，杂花生树，虫嘶鸟鸣，愈显幽静而清宁。清风徐吹，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甜，久久不曾散去，只见潭边一侧的向阳处，如施了魔法般生长着一片紫蓝色鸢尾花海，绵绵蔓延至天边。 随着阵阵由远及近的银铃般笑声，有一道轻盈纤巧的身影，飘然落至寒潭边。她穿着浅绿色羽绸纱裙，领口袖边绣着翩翩彩蝶，飘逸灵动。 但衣裙不管如何华丽，终究也只是那少女的陪衬。少女浅笑盈盈，唇边挂着一对可爱的小梨涡，飘逸的秀发似那质地绝佳的丝绸伴着微风轻轻飞扬。她莲步轻移，径自走向寒潭附近的那片鸢尾花海，澄净的双眸专注地凝视着丛花的一处。 那儿有一株新生的鸢尾花，花儿开得极为娇艳，嫩黄的花蕊在花瓣中恣意舒展，散发出清冽的异香。 “哈哈，你终于开花啦！”少女似对这株鸢尾花极为熟悉，看着它绽放的花朵，不由眉开眼笑。不久，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随后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鸢尾花的根茎，竟然发现根部已经有些枯萎了。 少女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取出一把油绿晶砂，小心翼翼地覆上鸢尾花的根茎。 蔫黄的根茎接触到晶砂，立即被紧紧地吸附进去，鸢尾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生长。仅是眨眼的工夫，就从根茎分裂出七条绿枝，枝头都结满了华光流溢的花骨朵。 少女刚要拍手叫好，忽闻背后传来一阵焦急而苍老的叫声，“小灰，小灰，你去哪儿了？” “嬷嬷，我在这里。”夕小灰连忙起身，面向朝她走来的老人挥了挥手，等到老人走近了，她指着那株彩光缭绕的鸢尾花，兴奋地喊着，“你看，我把这株枯死的花儿救活了。” 白发苍苍的罗嬷嬷为了寻她，原本累得气喘吁吁，但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宠溺地笑起来：“我早就说过，我们小灰惊才绝艳，总有一天将震惊人、妖、神三界，这片花海只是冰山一角。” “嬷嬷，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么？”夕小灰呆愣了片刻，然后笑着摇头，上前挽住罗嬷嬷的手臂，“我别无所求，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小妖女，在这里等我爹娘回来。” 罗嬷嬷看到夕小灰向往的样子，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唯有疼惜地轻轻抚摸着小灰的脑袋。 就在此时，她们身边的那株鸢尾花突然晶芒乍现，纵横交错的叶脉涌动着密集的银光，如同古老繁冗的符文。 原来，鸢尾花经过夕小灰的精心照料，早已有了灵性，花儿对于青玉山内的任何异动都会有所感应，这些光芒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波。 夕小灰扭头看向鸢尾花，思索须臾，不禁柳眉微蹙，轻声道：“嬷嬷，赶紧回去，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随便现身，等我来找你。” “小灰，你一定要小心啊……”罗嬷嬷欲言又止，此刻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选择离开，她看着夕小灰长大，自然清楚其妖力不凡。 这十六年间，她们隐居山林，与世无争，但时不时总有妖兽滋扰。罗嬷嬷作为一个普通人，每到这种时刻，只能无奈地接受夕小灰的保护。 毕竟妖兽争斗，凶险无比，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危及性命。罗嬷嬷唯恐拖累她，便不再多言，匆忙迈着小碎步，赶回她们居住的茅舍。 “哗啦啦……”头顶传来惊鸟齐飞的声响，夕小灰抬眼看向鸟群飞起的方向，身形迅疾如电般飞奔而去。就在她纵身跃起的瞬间，衣裙上领口袖边绣的彩蝶也展开双翼，翩然飞离而出，在林中自如穿梭，引领她寻找擅闯者的踪迹。 须臾，夕小灰在玉带山谷发现了异样的气息波动，她扬手拂过满头青丝，取下长约一尺的青色发带，从指间注入丝丝缕缕的妖力。 随后手腕一抖，她将那条发带抛出去，发带飘荡而飞，如同染上天边最纯粹的色彩，不断延伸，逐渐与碧空融为一体，布下最灵敏的防御法阵。 与此同时，夕小灰清澈的眼眸愈发明亮，似乎能透过朦胧的雾霭，将周围各个角落尽收眼底。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来的不是妖兽，而是一群身穿深蓝法衣，手执拂尘的中老年男子。这些人仰望山林指指点点，夕小灰跃上邻近的一棵紫檀树，耳根微颤，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也不知道是谁在散播消息，声称传说中的天元宝鼎就藏在这里，可是我们找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宝鼎嘛！” “该不会是妖族的奸细发现这个秘密，自己不敢冒险，就唆使各大宗门弟子来送命吧！别到头来好处没捞到，反而把性命搭进去了。” “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散播，若传言属实的话，谁能得到宝鼎，谁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神力，这对咱们捉妖师来说，未必不是一次精进修为的机会……” 天元宝鼎？！夕小灰从娇俏的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她在青玉山隐居多年，熟悉周围的一草一木，从没见过所谓的天元宝鼎！ 这群闲着没事做的宗门弟子，除了会在背后捣鼓妖族的是非，也只能打打毫无修为的小妖怪罢了。 譬如，混进人群里的小白狗和小黑猫，这两只小妖兴许是存在感太弱，都没被那些捉妖师放在眼里。 夕小灰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其中的小白狗，毛茸茸圆溜溜，看上去就像个滚动的雪球。它的小短腿好像受过伤，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人群，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经过的每个人。 谁要是给它一点儿好脸色或者多看它一眼，它立刻摇头晃脑吐舌头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蹦跳着过去，就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关爱。 可惜，众人都在忙着赶路，没人愿意停下来摸一下它，看它不停地在脚边蹭来蹭去，甚至有人嫌它烦，抬脚就踹飞出去。 第二章 黑白萌宠 “哎呀，小可怜……”夕小灰看着都心疼了，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小妖怪，恐怕连人形都很难修炼出来，没有人类的保护，和一般的流浪狗无异。 小白狗可怜巴巴地“呜呜”叫着，趴在草丛里扭动几下，又顽强地跳起来，抖了抖毛，不放弃地追了上去。 “真有意思，等我赶走那些捉妖师，就收养它得了。”夕小灰话音未落，但见那只小黑猫从树上跳到小白狗面前。 小黑猫体态优美，四肢纤长，流畅的身形如同一道曼妙的弧线。它的双眼好似琉璃色泽莹亮，灵动的尾巴骄傲地翘起来，像是一个感叹号。 这是夕小灰见过的最漂亮的猫，如果有可能，她想把小黑猫和小白狗一起收为萌宠。 然而，小黑猫接下来的举动，却粉碎了夕小灰设想的这种可能。 它趾高气扬地扬起右前爪，狠狠扇了小白狗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小白狗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通体乌亮的小黑猫，半张着嘴不敢吭声。 小黑猫轻蔑地扬起下巴，通过妖魂传音：“身为妖，岂能向人族摇尾乞怜……” 话音未落，小黑猫被捉妖师不慎掉落的桃木剑砸中脑袋，“喵呜”一声惨叫起来，瞬间浑身炸毛，发出咕噜咕噜的嘶叫声，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小白狗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歪着脑袋，继续跟上众人的脚步。 见状，夕小灰忍俊不禁：“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小家伙，恐怕很难和睦相处呢！” “叮铃铃……”夕小灰耳边突然传来防御法阵的尖锐警鸣，如此强大的威压，可见对方的修为，必定不在她之下。 夕小灰循着警鸣的方向，人群里有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落入她的眼帘，那男子面容沉静，身影萧索，千年冰潭般的幽深双眸遥望远方，与旁边那群宗门弟子显得格格不入。 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向夕小灰这边望了一眼，清冷的目光登时锁定了她的位置，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他、他到底有没有看见我？”夕小灰心中一颤，正打算亲自确认，但见领队的捉妖师将手中的浮尘向上一举示意，那些跟随的捉妖师齐刷刷停了下来。 他们簇拥着领队的白须长老，无比恭敬地看着他扬起手里的桃木剑，剑尖赤芒直指天空，仿佛将空气荡开，晕成波浪般的环纹。 层层蔓延的波纹如同漩涡，迸射出繁密如烟的光砂，渐渐笼罩着整个玉带山谷。 旋即，白须长老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声，他伸手捏了个法诀，在他指间赫然出现一张三寸长的符箓，烟黄色的符纸随风飘扬，朱砂描绘的咒印发出耀眼的火红光芒。 “这是什么鬼？”夕小灰从没见过捉妖师施法，正在纳闷，只见那纸符咒化为赤光疾射而出，竟然穿过葱郁的密林，径直朝她飞过来。 夕小灰讶异之余，反应也慢了半拍，她躲闪不及，被符咒燃烧落下的青灰烙印打中手背，留下一个金光闪烁的八卦图案。 白须长老目光灼灼，准确无误地紧盯夕小灰的方向：“这里果然有妖族的奸细！” 弟子们闻言，连忙躲在长老身后，心有余悸地溜须拍马：“咱们归天宗的搜妖令真是了得，就算那妖藏在石头缝里，也能被咱们长老给揪出来……” “又是妖界布下的圈套！”白须长老那张脸冷得像铁板，率领众弟子直接杀过去，“斩了，取灵珠！” 对捉妖师而言，除妖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但夺取妖凝练的灵珠才是他们最大的动力，有了灵珠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提升自身修为，比苦苦修行可快的多。他们就像赌徒一听到骰子响就激动兴奋，完全是植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夕小灰看到对方气势汹汹围拢过来，并没有格外慌乱，也没有打算逃走，而是闭目凝神调息运气。 渐渐地，她瀑布般的发丝随风飞舞，一道道纯净的青光自发梢延伸，起初像柔嫩的枝芽在空中蜿蜒生长，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虬韧有力的藤蔓，如同光芒缭绕的密网将她笼罩。 在晶芒映射下，她的肌肤宛如无瑕白玉，那双澄净的眼眸仿佛不见边际的浩宇，漫天繁星在其中汇成百转星河。 “看哪，是个妖女……”声音响起的刹那，冲上山坡的众弟子纷纷拔出桃木剑，如见杀父仇人一般，咬牙切齿地嘶吼而来。 周围赤光灼盛，夕小灰手背上的八卦烙印烫如火烧。但她不为所动，十指翻飞，淡青色的光晕从指间迸射开来，冲破那团强劲的赤色气旋，激起层层骇浪。 只听”哗哗”几声响，聚集了众弟子之力的气旋，像是易碎的白瓷，眨眼间被震得四分五裂。就连他们手中的桃木剑，也被光波的力量碾成飞灰。 “岂有此理！”白须长老眼看弟子们狼狈落败，又气又急，纵身跃起甩出拂尘，直击夕小灰的面门。 夕小灰一笑置之，只是挥了挥手，晶芒耀眼的气流冲天而起，像无数道虹柱掀翻山林。 白须长老没能靠近夕小灰，却被那股不可抵挡的气浪轰出去，难以形容的痛楚钻进头颅，脑袋就像被炸开了似的。 几番较量后，捉妖师们个个伤得鼻青脸肿，唯有夕小灰毫发无损，手背上的烙印也逐渐黯淡。 夕小灰居高临下睥睨众人，傲然姿态如同来自天庭的仙子。 她轻抿樱唇，冷声道：“你们立刻离开，再也不许踏足玉带山谷。否则，格杀勿论！” 白须长老很不服气，断断续续地跟她叫嚣：“小、小丫头片子，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吾等……只是来此打探消息……待老朽回去禀报宗主……必能将、将你收服……” 夕小灰微微一怔，有些失神。她对这些捉妖师没有好感，但也没打算真的大开杀戒。她只希望玉带山谷恢复之前的宁静，为何对方却想置她于死地？ 难道就为了那谁也没见过的天元宝鼎？！ 简直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第三章 惊世妖女 夕小灰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见阵阵乌风席卷而来，随即耳边响起瓮声瓮气的冷笑。 “堂堂名门正宗，联手欺负一个小姑娘，真不要脸！最尴尬的是，还打不过人家！” 乌风散开，一个身高九尺，肩披墨羽大氅的牛头怪骤然现身，他周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使得众人头皮发麻，忍不住全身颤抖。 “你是……”白须长老双眼发直，有点愕然，似乎认出了牛头怪，犹豫片时，难以置信地颤声道，“妖界大护法、牛一匹……” 牛一匹懒得搭理那群战五渣，血红的双眸紧盯着夕小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像极了云鹏护法！不管能否找回妖王遗失的宝鼎，都算不虚此行了！”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相当大，白须长老和弟子们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就连刚聚拢而来的小白狗和小黑猫也有些呆滞，它们见到牛一匹后不由得瑟瑟发抖，慌忙躲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听到”云鹏护法”的字眼，夕小灰也是一怔，她警惕地打量着牛头怪，不由感到慌乱，险些乱了方寸。 牛一匹看出她眼里的不安，笑得更加有恃无恐：“当年云鹏身为妖界护法，不仅和人族女子私奔，还偷走了妖王的宝鼎，简直是胆大妄为。小姑娘，你最好乖乖告诉我，那宝鼎的下落。”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宝鼎！”夕小灰不肯相信他的话，心烦意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又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目光清冷的男子。 他直视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异样，说不清是好奇还是疑惑，却没有掺杂敌意。 夕小灰顾不得多想，但见眼前的牛一匹还在步步紧逼：“没想到云鹏的女儿也和他一般不识抬举，既然不交出宝鼎，那么，就把你的父母交出来！” “我……”夕小灰一时语塞，刹那间面无血色，不知所措地往后退，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宝鼎风波。 且不说她的父母已经失踪多年，即使他们还在这里，她也不可能出卖家人。 “什么？”白须长老无比震惊地瞪着夕小灰，嘴唇哆嗦个不停，“这个妖女是人和妖生出来的半妖？孽障啊孽障！天理不容！” 说着，他一寻思，总算反应过来：“牛一匹，是不是你故意散播宝鼎的消息，就为了利用咱们归天宗的搜妖令帮你找出这个妖女？” 牛一匹满脸懵然，完全听不懂白须长老说的话，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妖范儿，他故作高深地说了句：“纵使法力再强的妖，也不敌奸诈的人族！休要把人和妖相提并论！” 他们接下来又在争论什么，夕小灰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只听到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罗嬷嬷说过，她的父母非常恩爱，并没有种族之分。为何在这些不相干的人看来，他们相爱就是大逆不道与理不容？而她则是应该受尽唾弃的孽障？！ 不管宝鼎是否跟父母有关，她都无法容忍外人对他们的诋毁，即使她修为不及他们，也要倾尽全力把这些家伙逐出青玉山。 “喂，牛头怪，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宝鼎，你再不走，就受死吧！”夕小灰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激发体内的妖力准备全力迎战。 “小丫头，看你嘴硬到何时！”牛一匹废话不多说，随手抛出道道乌光，光影由纤渐秾，暴涨数倍，像一条条狰狞的毒蛇勒紧夕小灰的脖子，几乎能听到她颈骨快被折断的“咯咯”声响。 夕小灰被压迫得险些窒息，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双脚就像踩进堆成山的棉花垛里，整个人摇摇欲坠。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落败，随即屏息凝神，施展分身之术。一朵朵蓝紫色的花瓣在她颈间盛开，点点晶芒刺穿紧紧缠绕的毒蛇，将它们逐渐分化为泡影。 见状，牛一匹匆忙收手，只见几束残败的鸢尾花掉落在地上。 他怒视着顺利逃脱的夕小灰，眼底浮现出残酷的笑意：“年纪轻轻，妖力倒是不容小觑！倘若将你的灵珠收为己用，应该也能助长两分修为！” 灵珠相当于妖的命脉，夕小灰心里清楚，不管有没有宝鼎，牛一匹已对她起了杀念。 “喵喵……汪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白狗和小黑猫，察觉到肃杀的氛围，恐慌地轻声叫唤，提醒她尽快逃命。 夕小灰心知胜算不大，但前有牛一匹，后有捉妖师，已是进退两难无路可逃。她没想到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妖怪还记挂着她。 她回头看向浑身发抖的小白和小黑，凄美一笑，眼眸里精芒乍现，周身涌现出层层青色气浪，由下至上，由近及远，竟有演变成龙卷风之势。 顷刻间，四面八方响起空气炸裂的刺耳声响，澎湃的妖力迅速包围众人。 她手腕轻扬，抖落开一片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成千上万根利箭刺入他们的灵窍毛孔。原先还在叫嚷”替天行道”的捉妖师们，全都双手抱头跌爬打滚，哀嚎着四处逃散。 牛一匹冷眼看向夕小灰，身外散开氤氲的黑雾，隔绝利箭的侵入。他猛然暴喝一声，浑身肌肉如鼓，远远看去就像一座行走的小山。 他向夕小灰走来，每踏出一步，都像是千斤重石在泥地里砸出一个深坑。附近山上的树木，被他的步伐震得七歪八倒，那些古树油绿的枝叶接触到他身体周遭的黑雾，随即枯萎飘落，失去了生机。 “孽障不除，后患无穷！”夕小灰耳边响起尖锐刺耳的狂笑，她定睛看去，只见牛一匹从背后拔出通体黝黑的巨幡，上面涌动着诡异的幽蓝气雾。 “能逼我使出绝招——摄魂幡，也算是你最大的造化了。”那缕蓝光映照着牛一匹阴森的眼眸，众人顿觉不寒而栗。 摄魂幡是一种极其阴险的妖法，曾因力量太过恐怖，而被妖界立为禁术。它不仅能斩妖于无形，还能逼迫对手妖魂离体。 只见雾气腾空，那股恐怖的威压迅速蔓延，白须长老等人吓得面无血色，根本不敢靠近，心想那个天赋异禀的小妖女，必定是活不成了。 第四章 萌兽化形 伴随着刺穿耳膜的爆破声响，夕小灰顿觉眼前一黑。 紧接着，她听到周围传来擂鼓阵阵，号角轰鸣，滚滚袭来的马蹄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嘶吼，惊天动地，震慑心神。 “呜……”夕小灰刚一张口，那股幽蓝雾气就窜进她的喉咙，胸腔被反复灼烧、撕裂。 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虚弱地瘫倒下来，四肢如同遭遇雷击，不停颤抖。忽然，妖魂深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她体内苦修多年的那枚灵珠竟被强行剥离。 夕小灰被迫从口中吐出晶莹的灵珠，她的身体像气旋漂浮而上，衣裙翻飞间华光流转，她竭尽全力释放出无数气刃，亲手将那灵珠斩为碎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漫天晶芒遍洒，如同璀璨的银河环绕山谷。 牛一匹确信摄魂幡的力量，足以击溃夕小灰的妖魂，但没想到她还有余力斩碎灵珠。 那片耀眼华光爆发出海啸般的气浪，将牛一匹震飞数丈开外，他颤巍巍地站稳脚跟，心底寒意丛生。 幸亏那个孽障已经死了！ 否则，再过几年，她恐怕会成为妖界最大的威胁！ 白须长老等人自顾不暇，谁也没有发现牛一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向飘在半空的夕小灰，她的身影开始模糊，碎裂的妖魂已经化为轻烟散去。 夕小灰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不后悔毁掉了灵珠。就在视线迷离之际，她依稀看到那个目光清冷的年轻男子，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那人的双唇一开一合，像是对她说些什么，又像是念着某种咒语。 就在夕小灰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顿觉浑身发烫，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似乎又恢复了一丝温度。 如果这片山谷之中，还有让她放心不下的牵挂，那就是一直呵护她长大的罗嬷嬷还有久待归来的父母。 但她无暇多想，只感觉自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无拘无束地在山林中飘荡。疲惫充斥着她的身体，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黑一白两团光影从山坡跌落下来。 那是曾带给她片刻欢愉的小白狗和小黑猫，它们那么弱小，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还没感受过世间的关爱，就这样无辜地死去太可怜了。 夕小灰有气无力地扬起手，划过身边那片晶莹银河，从唇齿间挤出最后的指令：“去吧！” 她看着灵珠的万千碎片，包裹住那两团弱小的身影，终于欣慰地合上双眼…… 星芒散去，夕小灰不见了踪影，玉带山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白须长老心惊胆颤地看向不远处的牛一匹，担心对方要是想斩尽杀绝，他们又该如何应付。但对牛一匹来说，宝鼎的消息并没有下落，而且他已经除去妖界潜在的隐患。倘若在此关头，再与各大宗门为敌，引起妖界与人族的纷争，那无疑是自找麻烦。 他随手施展隐遁之术，旋即消失无踪，待那团乌光被风吹散，白须长老这才放下心来，他带领众弟子连滚带爬逃出山谷，再也不敢踏足青玉山。 从这一刻开始，有关宝鼎的传说，传遍宗门，席卷三界…… 寒潭一如往常那般宁静，但周围的景色却尽显凋零。经过之前那一役，附近的花草树木受到波及，早已毁坏得不成样子，就连那株救活了的蓝紫色鸢尾花，也已是残败不堪。 蓦然，密林深处的一个小溪边出现一白一黑两团微光。在氤氲柔光笼罩下，两颗宝石般的光点不断闪烁延伸，直到膨胀成两个半透明的光球。光球表面包裹着一层薄膜，微微颤动着，如同极有韵律的呼吸。 不久，那两层光膜陆续绽开蛛网似的裂痕，只听”啪啪”几声轻响，光膜滑落，黑白光芒缭绕之中，分别走出两道颀长的身影。 那是两个俊美如神邸的少年，其中一个白衣如雪，光滑如缎的长发披散及腰，他眉眼如画，温润出尘，白皙细腻的皮肤寻不到一丝瑕疵，嘴角微微扬起，噙着清浅笑意。 另一个全身黑衣，青丝似墨，面容完美无可挑剔，精致的轮廓宛如天工雕刻，他挺直的鼻梁上方，那双琉璃眼眸充满难以言喻的魅力，有几分桀骜，又有几分妖异。 他们相对而立，起初惊讶地望着对方，随后来回察看自己身体的变化，俊美的脸庞都洋溢着震惊与兴奋。 “我修出人形了！”那白衣少年开心地大喊道，“我是沐白，你呢？” “有什么好高兴的。”黑衣少年撇了撇嘴，表情有些不屑，言语中却透露出几分喜悦。但他依旧是那副冷傲的模样，简单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将夜。” 沐白并没有在意将夜的冷漠，匆忙跑向小溪，低头看着溪水中的面孔。他专注地凝视片刻，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倒影。 水中的倒影一触即破，泛起丝丝涟漪，他不真切地来回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这么多年，我终于修出人形了……” 稍有天赋的妖修炼出人形，至少要消耗数百年的光阴，而他还没凝出灵珠，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将夜也低头看向自己水中的倒影，认真回想了当时的情形，他沉声道：“我们应该是吸收了那个妖女破碎的灵珠之力，方才增进妖力，修出了人形。” 他们被打斗的气浪震飞，从高高的山坡上滚下来，险些被摔死，没想到不仅毫发无伤，反而毫无预兆地变为少年的模样，而且体内还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灵息。细细回想，若不是得到了灵珠的能量，修出人形还不知要等多少年。 “我要报答她。”沐白渐渐冷静下来，挺立的鼻尖微微颤动，回头看向那片密林，欣喜地叫起来，“我感应到了她的气息，她还活着。” 他迈开长腿就往林中奔去，却被身后的将夜一把拉了回来：“你是不是傻？她的妖魂已灭，就算还有一口气，恐怕也活不成了。” “只要她还没死，我就一定要找到她。”沐白毅然甩开将夜的手，奔向茂密的紫檀树林。 第五章 妖魂湮灭 将夜眼神微凛，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里冷哼了声“呆子”，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自从得到了灵珠的能量，沐白感觉自己的妖力翻倍增长，嗅觉也变得更为敏锐。随着夕小灰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发急切。 曾经的他经常被主人抛弃，如一只流浪狗般流离失所，但出于天性，他还是会无条件地依赖人和妖，渴望得到他们的关爱。他从未料到，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夕小灰，竟然会在生死关头，将灵珠的力量注入自己体内，让他一朝修出人形，从此不再受常人欺凌之苦。 他心中这样想着，寻找的脚步便愈发急促了，不知不觉来到了寒潭边，突然遥遥望见那片紫蓝色的花海中隐约闪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绿光。 “终于找到你了。”沐白看到平躺在鸢尾花海中的夕小灰，她的面容苍白，安静得就像是在熟睡，周身也没有一点儿妖力的气息。 沐白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庞，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极其微弱，但一息尚存。 他感应到这微弱的气息，稍微松了口气，正要救她，身后却突然响起将夜冷漠的声音 “你若救她，便是将我俩置于死地！” 沐白回过头来看着他，将夜面容沉静：“她是妖界追杀的叛徒后代，如果牛一匹知道你救了她，我们都得遭殃！” 说着，将夜往夕小灰身上看了一眼，他没想到夕小灰遭受如此重创还能活下来，之前那些宗门弟子曾说天元宝鼎藏在青玉山中，也许她真有神力保护吧！ “你好歹吸收了另一半灵珠的能量，对你我而言，她都有恩。”沐白当即反驳道，“她肉身的七魄并未受损，以后可以作为普通人活下去，远离妖界就不会有危险。” 将夜微微一怔，思虑许久，最终还是走到了夕小灰身边。沐白知晓将夜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同意救她。 沐白和将夜相视一眼，他们在夕小灰身边盘腿而坐，两人聚精会神，运气调息，开始为夕小灰疗伤。随着灵气的激荡，他们周身散发出朦胧光晕，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荧光缭绕的灵气滋养着夕小灰的肌体，她的脸颊透出红晕，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动，呼吸逐渐平稳，身上的伤痕也在迅速愈合。 将夜看了眼正在恢复的夕小灰，冷冷说道：“伤势基本痊愈，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醒过来。但今后是生是死，就全凭她一己之力。” 他起身要离开，沐白却依依不舍地望着夕小灰：“失去了妖力，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我说你有完没完！”将夜戒备地来回张望，压低声音警告沐白，“我们体内有她的灵珠气息，若被牛一匹发现……” 将夜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沐白已经明了，即便他心有不舍，此刻也不得不远离夕小灰。 不愿互相连累，唯有不相往来。 将夜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不耐烦地“哼”了声，化为黑猫妖形跃上树梢，飞快穿梭，转眼就消失在密林中。 沐白一步三回头走出那片花海，思来想去放心不下，但又怕给夕小灰招来祸事，狠了狠心离她远去…… 山涧清风拂面，芬芳的花香缭绕着沉睡的少女，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走到了夕小灰身旁。 来者既非沐白，亦非将夜，而是那个目光清冷的男子。 当他看到毫发无损的夕小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走上前去，发现夕小灰气息平稳，随后他挥了挥手，只见夕小灰身下透出零星银光，一层距离地面仅有半寸的透明光罩浮现而出，随后又倏然消失。 夕小灰之所以能避免摔得粉身碎骨，并非宝鼎保护，而是因为这层光罩。她的身体平稳落地，柔软的花草接触到夕小灰的肌体，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缓缓睁开双眸，看到眼前的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夕小灰用双手支撑着草坪，勉强坐了起来，但发自骨髓的疼痛，却让她忍不住“哎呀”了声。 男子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眼里的关切似曾相识，让夕小灰无法确定有没有见过此人，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感到迷茫。 “你是？”夕小灰迟疑地开了口，那男子微微一笑，眼眸忧郁，“叫我涂涂吧。” “涂涂……”夕小灰歪着脑袋，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你从山坡滚落下来，摔伤了头……”涂涂同情地看着她，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涂涂就开始羡慕她，羡慕她虽为半妖，却拥有出众的妖术天赋。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吗？”涂涂突然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夕小灰凭直觉摇了摇头，“不晓得！不过，如果是你救了我，那你就是我的神。” 她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涂涂激动得心脏狂跳，眼中的惆怅迅速消散，如同洒满了繁星，出奇的明亮。 他以为她的回答，会像绝大多数人那样，没见过的东西，自然不存在。 但神的意义，却是亘古至今都无法取代的。至少在人类无助的时候，还能收获一份信仰的力量。 而他，一个不为人知的半神，从来不被认可，也找不到成神的希望。 半神的存在，比半妖更悲哀。 如果他想找一个可以理解自己的朋友，除了夕小灰，这世上恐怕再无他人。可惜，从他散播宝鼎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注定失去了这个难得的朋友。 他曾经感应到玉带山谷隐藏着宝鼎的气息，但又无法确信，才想方设法诱使宗门弟子和妖界护法出面。 原本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但他偏偏没料到，夕小灰和宝鼎另有渊源。 他亏欠于她，她却视他为神，这让他深感愧疚。 夕小灰并没有察觉到涂涂的心情变化，抱着脑袋想了片刻，脑海中相继浮现出茅舍的画面，以及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容。 “罗嬷嬷，罗嬷嬷在这里……”夕小灰实在想不起多余的东西，眼底却闪烁着愉悦的笑意。 涂涂心中诧异，不禁脱口而出：“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夕小灰已经失去妖魂，无论是人是妖，一旦与过去划清界限，那将是不完整的。 “现在的自己……”夕小灰眨了眨清泉般的眼眸，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是个多么幸运的人啊！” “幸运？”涂涂竟然无言以对，眼里只有她开怀的笑颜，那么耀眼，太过刺目。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叫夕小灰，涂涂公子，改日若有机会，必当登门道谢。”她满眼真诚地望着他，涂涂尴尬地笑了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有缘再见。” “真是个好人哪！”夕小灰目送涂涂走远，她随手拍去身上的尘土，凭着微薄的记忆，走向山林中的那间茅舍。 “不能告诉嬷嬷我受伤了，不然，她老人家会担心的……”嘴里还一路嘀嘀咕咕地说着。 夕小灰走后不久，树林中的某棵菩提树枝沙沙抖动起来，叶片缝隙后的那双琉璃色眼眸，紧盯着她的背影。 “涂涂？”那团黑影在树梢上不安地来回窜动，沉声道，“莫不是妖界的奸细？不过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徘徊之际，小黑猫发现了蜷缩在路边草丛里同样注视着远方的小雪球。小黑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匆匆逃离而去。 小白狗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异样，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正专注地凝视着夕小灰的身影。 他承认将夜说的话有道理，但就是舍不得离开夕小灰，尤其当他尾随而来目睹此景，心里更是激荡不已。 那个涂涂，该不会看上夕小灰长得好看，故意想来欺骗纯真少女吧？ 不好，他要保护她！ 第六章 重返人间 清晨的码头，停靠着多艘满载货物的商船，船夫们放下桅杆和船卯，还没来得及等船停稳，就跑前跑后忙着卸货。 而在横跨离河的九孔石桥之上，三五小贩肩挑装满米粮蔬果的扁担，步履匆匆地赶往对岸集镇。 夕小灰和罗嬷嬷搭乘的船只缓缓靠岸，她循着抑扬顿挫的叫卖声，看到石桥尽头树影斑驳，薄雾掩映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隐约可见青砖黛瓦的楼台屋宇。 “到了，这里就是栖霞镇。”罗嬷嬷激动地望着熟悉的离河码头，颤声道，“多少年了，始终没变过。” “嬷嬷，您说外祖母还记得我吗？”夕小灰满怀希冀地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儿。 乘船的时候，罗嬷嬷告诉她，夕家是栖霞镇赫赫有名的母系家族，夕老夫人就是一家之主。而她就在夕家出生，后来由于她从小身体病弱，才会在青玉山休养，一待便是十六年。 “当然啦，你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儿。”罗嬷嬷怜爱地抚摸着夕小灰圆润的脸颊，尽管她装作没有受过伤，但罗嬷嬷还是一眼看出来，她失去了妖的记忆。 这样也好，当初离开夕家就因为她显露出妖性，如今回来，就当做普通人生活下去吧！ “嬷嬷，我们走吧，我等不及要回家了。”夕小灰弯腰拎起她的小包袱，罗嬷嬷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互相依偎着走上船板。 她们都没发现，在船头的那堆五颜六色的包袱堆里，有个毛茸茸的小雪球探出脑袋，正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寻找夕小灰的身影。 找了许久，小白狗终于看到了她，他匆忙跳出来，在船夫们惊讶的目光中，跑上码头。 这一路上，它怕被人发现扔进河里，躲在包袱堆里忍受着饥饿与寂寞，默默地陪伴在夕小灰身边。它越靠近人族集镇，越不敢暴露自己的妖力，唯恐被那些宗门弟子盯上，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它身上粘着泥巴，看上去脏兮兮的，一点儿都不可爱，就像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流浪狗。但它不管不顾地挤进人群里，不知被谁重重地踢了一脚，它也毫不理会，爬起来继续紧跟着夕小灰。 罗嬷嬷和夕小灰经过一个脂粉摊，那些姑娘兴奋雀跃的笑颜，使得夕小灰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看着姑娘们互相往脸上擦胭脂涂粉，忍不住放缓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她们为了省下一两文钱，跟卖脂粉的老板讨价还价，各种理由千奇百怪，甚至有人抱怨老板年纪偏大，影响买东西的心情。 夕小灰看得正起劲儿，一个穿着光鲜的姑娘突然走过来，指着摊子上的几十盒胭脂水粉，对老板说道：“这些我全要了。” 在不满的抱怨声中，夕小灰抬眼看向这位懒得还价的豪姐儿。她身姿曼妙穿着一袭紫色纱裙，精致的面容如花蕊般娇美，仪态娉婷仿佛绽放的雪莲，她的出现好似明媚耀眼的华光，让那些正值青春的姑娘们黯然失色。 这位大小姐长得确实漂亮，但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表情，却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 不过这种土豪客人，历来是老板们的最爱，胭脂摊的老板也不例外。他满脸谄笑地连连称是，双手麻利地包起所有的胭脂水粉，毕恭毕敬递到那位小姐面前。 夕小灰甩甩头，正要转身离开，却见有个身形鬼祟的驼背男子挤到那位小姐身后，迅速伸出干瘪黝黑的手指头，像个螃蟹夹子一样，转眼之间就夹断了挂在她腰间的荷包袋。 小偷？！夕小灰看他刚得手，就像条泥鳅一样从人群中滑了出去。但其他人竟然都没发现，就连那个被偷的小姐也是毫无知觉。 情急之下，夕小灰甩开罗嬷嬷的手，大叫一声“抓小偷”，身形敏捷地追上前去。 “小灰，你去哪儿……”罗嬷嬷担心她被小偷报复，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随着人潮追了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骚动，那位小姐低头一看，腰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荷包的影子。 她杏眼圆睁，气鼓鼓地啐了声：“该死的蟊贼，居然触碰本小姐的身体？看我不打死他！” 街道上来往行人很多，他们听到这边传来动静，陆续围拢过来，倒是让那小偷无处可逃，夕小灰顺势抓住那人的手臂，明亮的双眼熠熠生辉，指着他控诉道：“就是你偷了荷包，快交出来！” 话音未落，那小偷急得直跺脚，竖起一对三角眼，没好气地恐吓她：“臭丫头，你敢多管闲事，活腻歪了……” 小偷看夕小灰只是个小姑娘，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使出一身蛮力就要推开她。 夕小灰下意识地闪躲开来，她的反应比其他姑娘迅速，但也没有什么出众之处，看着就是个普通人。 “小灰，小灰……”罗嬷嬷连忙上前把她护在怀里，但见那个小偷不依不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打她们。 见状，围观的人们怒骂小偷太嚣张，但谁也不敢出面阻止。就在这时，小白狗冲出人群纵身跃起，狠狠地咬住小偷的大腿。 “哪儿来的狗？”小偷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之下，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小白狗身上。它娇小的身体不堪重击，偏又紧咬不放，“呜呜”低吼着，就是不松口。 不久，有个闻讯赶来的捕快，听到热心民众的举报，抬脚就把小偷踹倒在地上，从他裤兜里找出那个鼓囊囊的荷包。 罗嬷嬷看到小偷已被捕快制服，心有余悸地追问夕小灰：“你没伤着吧？有没有吓到？”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夕小灰扭头看向摇尾讨好的小白狗，轻抚着它圆圆的脑袋，柔声道，“谢谢，刚才是你救了我。” “汪汪……”小白狗顿时喜笑颜开，蹦跳着跑过来磨蹭夕小灰的脚踝，又怕身上的泥污把她的衣裙蹭脏了，连忙后退了两步。 它笨拙的模样逗得夕小灰轻笑出声，正要把它抱起来，忽然听到捕快在她身后不耐烦地嘟哝着：“这是你的狗？带走，带走，别碍事。” 夕小灰回头看到捕快，发自内心地赞叹了声：“大叔，你身手真好。” 她与捕快合作抓贼，并不指望衙门给她颁发良好镇民奖章，但也没想到捕快摆着张臭脸训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还有没有规矩了，哪有姑娘家跑出来抓贼的！” 夕小灰做好事反而被数落，心里自然也有些不痛快：“谁规定姑娘就不能抓贼？惩奸除恶，见者有份！” 捕快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狡辩：“姑娘家跟盗贼当众厮打，成何体统！” 夕小灰遭到无故的指责，她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我帮衙门抓贼也有错吗？就因为我是个姑娘，就得眼睁睁看着小偷逃走，不得阻止？！” “汪汪，汪汪……”小白狗冲到捕快面前叫个不停，也为夕小灰鸣不平。捕快阴沉着脸，嚷嚷着催促众人”让开”，押着小偷快步跑远。 “不可理喻！哼！”夕小灰搀扶着罗嬷嬷走出人群，却被那个拿回荷包的小姐拦住去路。 夕小灰以为她要亲自道谢，连忙摆手笑道，“甭客气，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一根筋的丫头！”那小姐当即打断她的话，冷笑了声，“又不是你的荷包丢了，却跟那种蟊贼拉拉扯扯，多管闲事！” 说着，她转身扬长而去，留下满脸懵然的夕小灰。虽然自己摔伤了头，好多事想不起来，但至少还能分辨是非。 盗取钱财是为贼，出手相助视为勇，受人恩惠应感激，难道，她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夕小灰苦思冥想之时，罗嬷嬷看着那位小姐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这姑娘，看着有点儿眼熟啊？算了，赶路要紧！” 第七章 入住夕宅 夕小灰和罗嬷嬷穿过拥挤的人群，丝毫没有察觉有一条小白狗正欢快地吐着舌头，坚定不移地跟在她们身后。 兜兜转转绕过几条街道，罗嬷嬷终于在某户宅院前停了下来。夕小灰仰头看着爬满青藤的院墙，见那两扇朱红大门上端悬挂着“夕宅”的门匾。 “就是这里。”罗嬷嬷深吸口气，抬手握住门上的狮首门环，轻轻地叩了两下。 夕小灰站在夕宅门外，心里既期盼又不安，她小时候身体虚弱被送去休养，好不容易养壮实了，却又失去绝大部分记忆，怎么看都有摔傻了的嫌疑。 罗嬷嬷自然是不嫌弃她的，但待会儿她要是连外祖母都认不出来，会不会被拒之门外？毕竟，夕家的女子都以家族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她除了特别能吃，好像没有其他的特长！ 她越想越焦虑，怎么办呢，现在回到大山还来得及嘛？ 这时，有两个家丁出来应门，他们听说罗嬷嬷求见夕老夫人，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她们俩，问道：“你们是谁？见老夫人所为何事？” 罗嬷嬷没有多做解释，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泛黄的丝帕。帕面绣着几朵鲜艳的腊梅，虽有些许褪色，绣工却是极为精致。 “烦请二位交予夕老夫人，她一看就知道了。”罗嬷嬷将丝帕递给那两个家丁，他们面面相觑，都听不懂这老妪在说什么。但他们也没有刁难，说了句”稍等”，便拿着丝帕回去复命了。 “嬷嬷，外祖母认得这块丝帕？”夕小灰心想，夕老夫人必定跟罗嬷嬷非常熟悉，才能认出她随身携带的信物。 罗嬷嬷目光温柔，点了点头：“我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丝帕还是她送给我的，应该记得吧。” 听她这么说，夕小灰眼底不禁涌现出崇敬的神色。 罗嬷嬷深受外祖母信赖，她原本可以在夕家安享晚年，却甘愿在山林中照顾病弱的她。从今以后，她要加倍努力，好好孝顺罗嬷嬷。 正如夕小灰所料，夕老夫人看到丝帕以后，立即要求家丁把罗嬷嬷她们带进来。 在两个家丁的带领下，夕小灰跟在罗嬷嬷身后，穿过垂花门，绕过游廊，经过三进院落，才来到了夕老夫人居住的北房。 院中种着水缸粗的槐树，树下的那张石桌上，放置着黄玉打磨的棋盘，盘面上铺满了黑白子。 等待的时候，夕小灰字斟句酌地说出心里话：“罗嬷嬷，你说老夫人会喜欢我吗？” “你是夕家的孩子，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罗嬷嬷脸上泛着慈祥的微笑。 话音刚落，忽闻“咯吱”一声，房门向她们敞开，罗嬷嬷匆忙闭嘴，用眼神示意夕小灰不要乱说话。 夕小灰点了点头，抬眼看向缓缓走来的夕老夫人。这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就是她的外祖母？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儿印象？ 身为夕家最尊贵的长辈，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厉，相反还有几分和蔼可亲。在她看到罗嬷嬷的瞬间，盘旋在眼角的皱纹顿时笑开了花，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夕小灰身上，神情却有些不自然，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夕小灰告诫自己应该温顺地低下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极度好奇地与老夫人对视。 但她心里实在好奇，她迫切地想知道，外祖母是否还记得她，有没有看出她的变化！因为外祖母可是除了父母之外和她血缘关系最亲的人了。 “你是，小灰……”夕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看着她似曾相识的容颜，不禁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幺女夕颜与妖族男子私奔的痛苦回忆，忽而又不耐烦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长大了，更像他……”夕老夫人以轻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太像了”这句话。 罗嬷嬷杵在旁边，神情稍显尴尬：“老夫人，小灰在外休养的时候，最牵挂的人就是您！小灰，快向外祖母请安！” “拜见外祖母，小灰恭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驾鹤西归……”夕小灰停顿了下，带“北”字的成语有哪些来着？好不容易挤出三个成语，凑成对仗，才能显得她有学识啊！ 夕老夫人看着努力装聪明的夕小灰，眼神愕然，嘴角也不由僵硬了。 原来，小灰这孩子已经变傻了，才被罗嬷嬷带回来的吗？！ 罗嬷嬷还在庆幸夕小灰表现不错，此时却被吓得打了个嗝，慌忙解释道：“小灰一时激动，说错了话，请老夫人，您、您多包涵……” 罗嬷嬷唯恐夕老夫人动怒，不料，她却释然地挥挥手，“童言无忌！你们，先去东厢房歇下吧！” 哎，傻了也好！总比变成妖强！ 听到这句话，罗嬷嬷悬起的心总算放下来，夕小灰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松就过关了。她正要拜谢外祖母，却见门外走来一道俏丽的身影。 夕小灰定睛看去，迎面走来的那位姑娘正是丢荷包的小姐。 “是你？！”夕小灰和那小姐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都想不通对方怎么会出现在夕家。 夕老夫人叫住满眼惊讶的小姐，“这是你在外休养的妹妹小灰，如今她已经康复了。” 随后，夕老夫人稍显疲惫地看向夕小灰，“她是你的姐姐小灿，今后你们姐妹好好相处，明白了吗？” 夕小灰点头如小鸡叨米，虽然眼前这位小姐，在集市上说的话有点儿奇怪，但她又多了一位亲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罗嬷嬷总算回过神来，难怪之前看这位小姐有些眼熟，敢情是夕小灰姨母家的孩子。 “多年未见，大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一眼都没认出来呢！小灰，你小时候就喜欢缠着大小姐一起玩，快叫姐姐呀！” 罗嬷嬷连忙提醒夕小灰，尽管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欢喜地叫了声，“姐姐，我们真有缘，不到半个时辰又见面啦！” “怎么？你们见过？”夕老夫人纳闷地问了声。 夕小灿笑得温雅娴静，亲昵地挽住夕小灰的手臂，柔声道：“难怪第一眼看到妹妹就觉得很亲切，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从小就想有个妹妹一起玩耍，没想到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妹妹。” 说着夕小灿还捏了一把夕小灰圆嘟嘟的小脸蛋，小灰愣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过分热情的夕小灿，有点儿不知所措。 她怎么和集市上完全是两副面孔，难道是我太小心眼了？ 夕小灿看她没反应，又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说道：“妹妹，你不会还在介意早上的事吧？我那是为你担心呀！刚才我差点儿被你吓死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万一被那贼打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夕小灿说着，帮夕小灰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瞧你这灰头土脸的，应该也累了吧，我们就不打扰祖母了。走吧，姐姐帮你梳洗打扮，再为你挑选几件新衣裳！” “姐姐，你真好……”夕小灰琢磨着她说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夕小灿在街上数落她，原来是担心她被小偷伤害！ 一念及此，夕小灰心中涌动着感激之情，这就是来自家人的温暖啊！ 虽然过去的空白无法弥补，但从现在开始，她要跟家人积累更多宝贵的记忆。 第八章 收养小白 拜别了夕老夫人，夕小灿笑盈盈地携着夕小灰走出北房，罗嬷嬷紧跟其后。 夕小灰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她仿佛看到了以后和祖母、姐姐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亲情的可贵。 谁知，夕小灿前脚刚跨出门槛，就一把放开了夕小灰的手。夕小灰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们明明相处得很好，怎么夕小灿好像生气了呢？ “以后祖母不在的时候，你要称呼我大小姐，记住了吗？” 夕小灿看着夕小灰茫然的模样，暗自冷笑，摆明是来争家产的，在她面前装什么白莲花。这么喜欢装腔作势，那就让她彻底露出原形。 夕小灿狡黠一笑，“我这也是为了培养你的独立性，咱们夕家的女孩子，凡事都要靠自己。以后你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原来是这样，夕小灰不由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夕小灿也是珍惜她这个妹妹的。 “姐姐，哦，不，大小姐，你有事尽管吩咐我。我也想证明自己，是个对夕家有用的女孩子。” “你先去休息，稍后我带你去体验生活。”夕小灿指了下东厢房的方位，下意识地用手绢擦了擦刚刚碰过夕小灰的纤纤玉手。 “大小姐，你真好！”夕小灰望向夕小灿露出一个很真诚的微笑，双目似一泓清泉，完全没有意识到夕小灿的敌意。 夕小灿看着夕小灰嘴角漾起的两个小梨涡，不禁有些愕然，有那么一刹那，竟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心生一丝好感。 可是她不能心软，不然她在夕家的地位就不保，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可不能输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夕家未来的当家人，只能是她夕小灿！ 夕小灿清了清嗓子，不以为然地瞥了眼夕小灰和她身后的罗嬷嬷：“好生歇着，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动的念头，永远也不许有。” 夕小灰看着夕小灿走远，回味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姐姐的话其实挺有道理，言多必失，多思无益，还是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吧！” 但在罗嬷嬷听来，夕小灿那番话，分明是警告的意味。难道她怀疑夕小灰在觊觎夕家继承人的位置？ 夕老夫人忌惮夕小灰半妖的身份，不可能将家产交给她。 对于这一点，罗嬷嬷早已心知肚明，她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日久见人心，相信夕小灿也会对夕小灰打消戒备。 夕小灰的母亲曾经住在东厢房，兴许是许久没人住过，院子看上去有些萧条，但依然保留着多年前的景象。院子里的几株树木长势正旺，池塘里的红白锦鲤悠闲游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两旁，栽种着翠绿的毛竹，这般景象和山林中的茅舍倒有几分相似。 夕小灰跟随罗嬷嬷推开厢房的雕花木门，迈过门槛，将肩上的小包袱放在厅堂中央的红木圆桌上。 空气中飘荡着轻微的沉腐气味，罗嬷嬷连忙把室内几扇窗户都给打开，她百感交集地看向树梢上雪白的花骨朵，“小灰，你看，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雪槐树。每年春天花儿盛开，她就会采集花蜜，酿制美食给我们尝鲜。” “母亲真是心灵手巧……”夕小灰欲言又止地低下头，不管是罗嬷嬷还是外祖母，从未在她面前谈及她的父母。 她大致猜到，也许父母早逝，她们才不愿提起伤心事吧。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汪呜”的惨叫声，就像是迷路的小狗发出无助的求救。 夕小灰循着叫声来到后院，一眼就望见浑身湿漉漉的小白狗。 它被泼了一身凉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黑曜石般的双眸有些胆怯又有些不甘。而在它身边的家丁领着个空木桶，嬉皮笑脸地指着它叫骂。 “肮脏的流浪狗，竟敢弄脏夕大小姐的鞋子！我这就把你洗干净了，宰了吃肉。” 说着，另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只铁钳子：“来了，来了，快把它夹住，灶房刚烧开一锅热水。” 夕小灰眼看小白狗浑身的毛都贴在身上，但瞧上去，就是帮她抓小偷的那只狗。那几个家丁来势汹汹，夕小灰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把小白狗抱在怀里。 “哎，哪儿来的姑娘？”他们都没见过夕小灰，对她紧追不舍，“快把那只狗放下……” 夕小灰紧紧抱住小白狗，低头看到它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信任。 家丁们凶巴巴地上前抢狗，夕小灰感觉到小白狗在她怀里不停发抖，更舍不得丢下它不管。 “谁敢过来！”夕小灰怒喝一声，周身陡然散发出令人胆颤的气息。那些家丁顿觉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眼前这个姑娘白净清瘦，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但她好像有种让人无法招架的气势，忍不住就要臣服于她。 “大小姐的鞋子脏了，我自会跟她解释，你们都给我退下！”夕小灰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抱紧小白狗，转身奔回东厢房。 夕小灰将浑身湿透的小白狗放在圆桌上，拿来汗巾帮它擦拭身上的水渍，“小白，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哦……” 听到夕小灰给自己取名叫“小白”，沐白激动得泪眼汪汪，他不仅引起了她的注意，还成功地被收养。 夜幕低垂，罗嬷嬷点燃了烛台，在摇曳的橘色灯芒下，夕小灰打来热水给小白狗洗了个澡。擦干绒毛以后，它又恢复了原先的可爱模样。 “小白长得多漂亮啊。”夕小灰抱着它爱不释手，小白狗吐着舌头，反复舔着她的手掌，毛茸茸的尾巴像个蒲扇飞快地摇着。 夕小灰的手心被它舔得发痒，开怀地笑着，“好了，小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以后再也不用流浪了。” 听到这句承诺，小白狗乌溜溜的双眼晶莹发亮，大颗泪珠在它眼眶里来回打转。 夕小灰和罗嬷嬷睡下以后，趴在夕小灰身边的小白狗，逐渐现出俊美少年的人形。 沐白和夕小灰相对而卧，他凝望着她秀美的睡颜，轻轻扬起食指，隔着空气描绘她的眉眼，像是要把她的轮廓牢牢地烙印在心里。 他生来弱小，在妖界受尽欺凌，满怀期望来到人间，却不停地遭到遗弃。 那些所谓的主人，看他长得可爱就带回家里，日子久了，却嫌弃他吃得太多，或是掉毛添了麻烦，总之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毫不迟疑地把他抛弃。 在流浪的日子里，他见过很多境遇相仿的同类，都是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理由，就被主人赶出家门沦为流浪狗。 它们绝大多数没有妖力护体，想要生存下去，就变得更加艰难。往往都是疾病缠身，终日被饥寒折磨，郁郁而终。 他也不止一次对人族绝望，但只要有人夸他一句可爱，或是摸他一下，他就会再次重燃信心，想要得到人族的关爱。 如今，他已经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但他却被这个敢爱敢恨，活泼开朗的姑娘深深吸引，情不自禁想要追随她的脚步。 被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贪恋她的温暖，渴望听到她欢快的声音，喜欢看她春日艳阳般的笑靥。 夕小灰，就这样陪着你，真好…… 第九章 路遇小黑 翌日，夕小灰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沐白已经变回了小白狗的模样。她温柔地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柔软的绒毛，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夕小灰和罗嬷嬷刚用过早膳，就看见有个丫鬟急匆匆来找她们：“小灰，大小姐有请。” 等到丫鬟离开，夕小灰抱起趴在她膝盖上的小白狗，俯身亲了下它的脑袋：“小白，要乖哦，在这里等我回来，最喜欢你了。” 夕小灰察觉到它的身体微微一颤，还以为它在害怕。实际上，这是沐白害羞的反应，类似搂搂抱抱举高高这种亲密的动作，都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幸亏小白狗的皮毛蓬松浓密，根本看不出脸红，不然他恐怕会更不自在。 沐白看着夕小灰走了出去，他在房里不安地来回踱步，还是不放心追到庭院里。空气中飘来一阵讨人厌的气味，糟了，是那个夕大小姐！ 他看到夕小灿带着几个丫鬟，听见她没好气地抱怨道：“那个土包子，竟敢来抢本小姐的家产，你们打听的怎么样了？” 她身后有个丫鬟趁机讨好：“听说她摔伤了头，脑子不太好使！” “此话当真？”夕小灿眼底迸射出阴冷的笑意，“那本小姐倒要试探试探，看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夕小灿看到夕小灰从院子里走出来，随即换上亲切的笑容，“快来，等你好久了，今儿个就带你去长长见识……” 沐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远，想跟出去又怕被发现。他答应夕小灰，要乖乖地等她回来，纵使心有不安，也必须遵守他的约定。 夕小灰跟随夕小灿逛遍了栖霞镇的绸缎庄和银楼，见识了夕小灿的挥金如土，吃力地抱着她买来的一堆战利品。 夕小灿身边的丫鬟们，时不时偷看夕小灰满头大汗举步维艰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个二小姐也太好骗了吧，大小姐明明当她是出苦力的小跟班，她好像还乐在其中，也不知道真傻还是装傻。 夕小灿在夕小灰耳边不断给她洗脑，“美丽的衣裳，闪亮的首饰，每个女孩子都喜欢，但你喜欢也得有钱买呀！只有赚到钱，才能享受更好的生活。” 夕小灰想想也对，集镇的生活不比山林，衣食住行每样东西都要花钱。不像在大山里，饿了就烤火吃鸡，渴了就捧饮甘泉。 她暗自确定了目标，必须努力赚钱，才能实现孝顺罗嬷嬷的誓言。 夕小灿逛累了，正准备回去，经过某间鱼铺的时候，夕小灰发现店铺外面悬挂着一只竹笼子，笼子里蜷缩着通体黝黑的小猫。 “大小姐，等一下……”夕小灰留意到鱼铺老板正在霍霍磨刀，咬牙切齿地怒视着笼子里的黑猫。 “该死的猫，竟敢偷吃我的镇店之宝蜜制小鱼干，看我不宰了你。” 夕小灰看那竹笼里的小黑猫，紧闭双眼纹丝不动，像是吓昏过去了，连忙开口劝道：“这位老板，上天有好生之德，偷吃罪不至死啊！” “那我损失的小鱼干，你包赔吗？”鱼铺老板横眉竖眼地瞪着夕小灰，吓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我、我没钱……” “没钱你管什么闲事！”鱼铺老板愤然起身，往刚磨好的刀刃上吐口唾沫，“老子晚上就吃猫肉。” 夕小灰眼看他铁了心，又急又怕，硬着头皮哀求，“小猫肯定是饿急了才会偷吃，虽然我现在没钱，但我可以做些小鱼干赔给你。” 鱼铺老板不耐烦地不停往外撵她，“你不可能做出一样的小鱼干，我店里卖的鱼干是用雪槐蜜熏制而成的，祖传秘方，仅此一家。” “雪槐蜜？”夕小灰心头一亮，东厢房就有几棵雪槐树啊，她记得罗嬷嬷说过，每年春天，夕家都会用雪槐蜜酿制食物，“我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小鱼干，你就放了小猫吧！” 这时，围观的路人议论开来，“虽说雪槐树不太常见，但在栖霞镇，却不是绝无仅有，这老板真会忽悠小姑娘！” 鱼铺老板担心“仅此一家”的幌子将被拆穿，心里不耐烦，就想刁难夕小灰。 他指向院子里黑黝黝的灶台，“我每次开炉之前，都会请求灶神开光。你想做出一模一样的小鱼干，就得先经过我家灶神的同意。” 夕小灰连忙追问，“那我怎么做，才能得到你家灶神的同意？” 鱼铺老板洋洋自得地摊开双手，交叉在胸前，“很简单，你在灶台下面叩拜九十九次，心中默念灶神保佑就行了。” 众人闻言哗然大笑，这明摆着是捉弄人的，就连装作高贵路人的夕小灿也听不下去了。 “小灰，你给我回来，别听他胡说八道。” 夕小灰紧抿着唇，于心不忍地看向那个竹笼子。她知道鱼铺老板故意给她难堪，但要是放弃的话，那只黑猫可能就小命难保了。 她没有多做考虑，大步走到鱼铺老板面前，“只要我拜过灶神，你就愿意放过小猫，对吗？” 鱼铺老板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居然跟他杠上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蜷缩在竹笼里的小黑猫，懒洋洋地伸展身体，睁开了琉璃色的双眸。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笨妞多管闲事？ 为免在人族集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隐匿妖力，化为妖形。要不是之前吃得太撑行动不便，他也不会被抓个正着。但这也不打紧，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就能顺利逃脱。 将夜斜眼瞥过去，顿时如遭雷击，如同大白天见到鬼，浑身的毛就像蒲公英一样炸了开来。 夕小灰，居然是她？！ 这女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他千方百计想避开她，不料却又碰个正着。但根据他的观察，夕小灰没有感应出灵珠的气息，只把他当成可怜兮兮的待宰小猫。 想来也是，她失去了妖的记忆，怎么可能认出他呢！ “去呀，你还愣着作甚！”鱼铺老板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夕小灰攥紧双拳，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去就去，你要说话算话！” 第十章 往事羁绊 夕小灰梗着脖子冲向灶台，“扑通”一声跪在那堆漆黑的炭灰上，二话不说就开始叩拜。 她表现得这么决然，鱼铺老板倒是愣住了，围观路人纷纷笑得前仰后合。 夕小灿在旁边看傻了眼，这个想来争家产的白莲花，听说她在山里摔伤了头，莫非真摔成了大傻子？不然，怎么净干这种缺心眼儿的事呢！ 将夜见状，喉间发出一声嘲讽的轻哼，这么迂腐的行径，跟沐白那家伙倒是挺像的。 夕小灰一本正经地拜“灶神”，没过多久，那张小脸就蹭上片片炭黑。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夕小灿丢不起这个脸，正要趁乱溜走，却被小黑猫冷酷的眼神吸引住了。 多么漂亮的猫儿，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宠物！ 夕小灿喜欢所有美丽的事物，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冲上前拨开人群，随手抽出一张银票塞给那个鱼铺老板。 “这只猫我要了。” 鱼铺老板看她出手如此大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笔交易，真没想到那只嘴馋的黑猫，居然能值这么多钱！ 夕小灰听到动静，匆忙起身阻止，“大小姐，我已经叩了二十多个头，你不要白花钱……” 夕小灿直接无视满脸炉灰的夕小灰，径自走过去打开竹笼，想要抱出那只黑猫。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猫儿的背毛，但见黑猫飞快地扬起爪子，将她白皙的手臂挠出三道鲜红的血痕。 “哎呀！”夕小灿惨叫一声，慌忙后退几步，顿时怒火中烧，“真是个不识抬举的畜生！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休想得到，给我宰了！” 反正是她花钱买下来的，是生是死，都由她说了算。 “大小姐，怎么连你也这样……”夕小灰看到鱼铺老板拎起刀就冲过来，情急之下，她将那黑猫从竹笼里捞出来，抱在怀里夺路而逃。 夕小灰不顾一切的冲进附近的窄巷，兜兜转转绕了半个镇子，直到身后的喧嚣声再也听不见了，她才抱着黑猫背靠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呼呼……”夕小灰气喘吁吁地抚摸着怀里的小黑猫，“别害怕，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小黑猫的耳朵每次被她捋下去，又倔强地竖起来，那双琉璃色眼眸饱含怒火。 这个笨女人，没看出来他有接触敏感症吗？每次被人类触摸，他身上就会搔痒不止。 之前他被夕小灿摸得浑身发痒，现在又被夕小灰抱在怀里那么久，他该不会直接暴毙吧？！ 奇怪的是，夕小灰的手掌不停摩挲着他的身体，他却没有丝毫不适。相反，他还有种难以形容的惬意，就像刚泡过玫瑰花瓣牛奶浴，在青竹林中翻过肚皮晒太阳，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欢呼的感觉。 将夜心中震颤不已，他向来抗拒被人类抚摸，却不排斥夕小灰的怀抱。在他感到愤怒羞耻的同时，竟然唤醒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当年他从妖界逃到人间，由于妖力微弱，又拒绝接受别人的施舍，一度昏迷在街头。 濒死时刻，有个发梢飘荡着雪槐花香的女子，将他抱在怀里，亲手喂他吃小鱼干。恢复知觉以后，他毫不犹豫离开了那个女子。 即使他感谢女子的救命之恩，仍是不愿意与人族产生羁绊。 那时，他以为敏感症没有发作，只因他失去了正常的意识，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再次找到那种感觉，而且还是来自夕小灰！ 夕小灰和那女子有什么关联吗？为何他只对她们免疫？ 不、不可能的，那女子优雅娴静美如天仙，就算是玉带山谷中的妖女，也不能跟她相提并论，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笨妞。 夕小灰发现小黑猫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心头一暖，笑道：“我知道你感激我，不用谢哦，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喵呜！”将夜当即发出抗议，他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感激之意。他只是想不通，伶俐妖女失去记忆，怎会变成愚笨村姑？！ 将夜无法接受这种断崖式的心理落差，即使夕小灰抚摸他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但这个智商堪忧的麻烦精，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喵喵……”小黑猫毫不留恋地挣脱夕小灰的怀抱，像一道闪电飞驰而去。 夕小灰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揉了揉鼻尖，歪头一笑，“这小家伙，准是害羞呢！” 回到夕家，夕小灰发现杵在庭院里的夕小灿脸色很难看，就像秋末冬初的茄子，刷上一层泛霉的青苔，紫中带绿，半死不活。 “姐姐……大小姐……”四下无人，夕小灰搞不清楚该如何称呼她，但能感觉到她的怒气值在直线飙升。 夕小灿柳腰一扭，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纤长的手指猛戳夕小灰的额头：“我看你是真傻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本小姐丢人，给夕家抹黑！” 夕小灰像个不倒翁被她戳得来回摇晃，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大、大小姐……我、我只想救、救那个可怜的小猫……” “可怜？你还是可怜你自己吧！”夕小灿懒得再装下去，没好气地数落道，“又蠢又笨，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夕小灰看到卸下伪装的夕小灿，心里伤感不已，“原来，你从没把我当成妹妹看待……” “妹妹？”夕小灿嘲讽地哼了声，“就凭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土包子，也配跟我姐妹相称！你骗得了祖母，却骗不了我！” “识相的就给我卷起铺盖滚出去，离开夕家……”夕小灿冲上前拉扯她，夕小灰委屈地抽泣道：“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夕小灿气得咬牙，扬起手来，对准夕小灰白皙的脸庞就要扇下去。 夕小灰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眼看那凌厉的巴掌就要落下来，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夕小灰疑惑地抬眼看去，却见夕小灿浑身一滞，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十一章 黑白争宠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夕小灿停留在半空的手掌轰然落下，但打中的不是夕小灰，却是她自己的脸颊。 “啪啪”、“啪啪”…… 她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脸，一对眼珠就像定住了似的，直直地盯着前方。 尽管夕小灿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但那双手却毫不停歇，一下比一下打得更重，打得脸颊都发红了。 夕小灰讶异地眨了眨眼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难道，大小姐想用这种方式证明，她狠起来连自己都打？！ “呜呜呜……”夕小灿惊恐地泪流满面，等到身体恢复了知觉，再也顾不得教训夕小灰，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夕小灰莫名其妙地望着夕小灿的背影，忽闻脚边的草丛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她循声看去，那团毛茸茸的小雪球，不就是她的小白嘛！ “小白，是你……”夕小灰喜出望外，连忙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她感觉到小白狗浑身颤抖。 夕小灰以为它身体不舒服，却不晓得它这是被夕小灿气得发抖，“你是不是饿了？快跟我回去……” 夕小灰抱住小白狗直奔东厢房，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沐白总算放下了所有戒备。他满心欢喜迎接夕小灰回家，却看到她遭受欺负，一怒之下施展妖术控制夕小灿的动作。 如今夕小灿自尝恶果，他已是浑身无力，意识逐渐模糊，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沐白无条件地信任夕小灰，跟她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被子上，夕小灰舒服地转了个身，又沉浸在美妙的梦乡。 她梦到自己在鸟语花香的森林里，怀里抱着漂亮机灵的小黑猫，身后跟着软萌可爱的小白狗，它们在花丛里追逐嬉戏，开心得不得了。 她给它们取名叫“小白”和“小黑”，小白很愉快地接受了它的名字，而那个小黑猫却像极不满意似的，“哼唧”一声从她怀里跳下来。 夕小灰正要去追它，却见那只小黑猫停驻在清泉边，扭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她，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拜托你有点儿创意好嘛！小黑，小白，小灰，你当咱们是黑白灰组合啊！ “小黑……你、你会说话？！”夕小灰讶异地惊呼出声，浑身打了个寒颤，蓦然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罗嬷嬷正焦急地注视着自己：“哎呀，我叫你好多遍了，你都不醒，我正要去请郎中过来瞧瞧呢。” “我没事……”夕小灰尴尬地坐了起来，伸手抚了下汗涔涔的额头，两侧太阳穴突突地狂跳着，来自梦境里的恐慌仍在蔓延。 那个梦太真实了，让她觉得就像已经发生过的一样。虽然她昨天的确遇到了一只漂亮的小黑猫，但却不属于她，还好她确实有一只小白狗！ “小白，小白……”夕小灰猛地抱紧怀里的小白狗，罗嬷嬷却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先别急着跟小白玩，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想的，突然命令你去灶房做工，不得外出……” 沐白从夕小灰怀里探出脑袋，看到罗嬷嬷郁闷的样子，连忙跳下床榻。他心里清楚，准是夕小灿向老夫人告状，才使得夕小灰受到惩罚。 但见夕小灰双眼放光，反而有些小兴奋，“正好，我也想学着做蜜制小鱼干……” 蜜制小鱼干？究竟是什么鬼！ 沐白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就在附近的某个角落，将夜听到夕小灰叫的那声“小黑”，蓦然睁开幽深的眼眸，看向一墙之隔的夕家。 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跃上墙头沿着屋脊迈开猫步，腾然窜到东厢房的院墙上。 昨晚他就闻到这里飘出雪槐花香，不禁勾起难以忘怀的记忆。尽管当时他不愿与人族发生羁绊，但心里始终怀着感恩之情。 每年春天雪槐花开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回到这里，等待与那女子再次相逢。 然而，十余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清雅如莲的女子，直到被夕小灰强抱，他才意外地找回了那种感觉。 他有与生俱来的接触敏感症，除了他的恩人，唯有夕小灰的抚摸，才不让他感到排斥。 这是巧合吗？若是偶然，为何夕小灰居住的东厢房，也有这种熟悉的香气？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将夜连忙蜷缩起身体，躲在茂密的雪槐树丛里，以免被人发现。迎面走来的是夕小灰，她手里捧着一个褐色的陶罐，坐在雪槐树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的盖子。 霎时间，那股清新入脾的蜜香飘散开来，一股脑地钻进将夜的鼻尖。 如此熟悉的香气，这般惊人的相似…… 他认得蜜香的气息，与那女子发梢的香氛如出一辙！ 难道，夕小灰就是当年的救命恩人？但这绝无可能！十几年前，夕小灰恐怕还没出生！ 将夜惊讶得如遭雷击，他浑身僵直从树上摔落下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喵呜”惨叫。 夕小灰听到背后传来杀猪似的叫声，回头看到趴在地上的小黑猫，正瞠目结舌地瞪着自己。那种难以置信的震骇眼神，就像是在深深地怀疑喵生。 “小黑，是你？”夕小灰一眼认出那是被她救下的黑猫，不由喜笑颜开，“你这个小馋嘴儿，莫非是寻着这股香气找到我的吗？” “喵喵……”将夜心中震颤不已，他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他实在不能接受，夕小灰跟他心目中的女神，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罗嬷嬷捧着另一个陶罐走到夕小灰身边，纳闷地瞅了眼受到巨大刺激的将夜，“这猫眼睛都发绿了，该不会在叫春吧！” 沐白听到喵叫声跑了出来，看到将夜的瞬间如遭雷击，随即而来的是狭路相逢的危机感。 将夜为何也在夕家？他口口声声远离夕小灰，却又暗戳戳地跟踪而来？！太狡猾了！他一定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蒙骗对手，独享夕小灰的宠爱！ 沐白气得咬牙，他装作不认识将夜，像往常一样抱着夕小灰的大腿跳到她怀里，“呜汪”叫着轻声撒娇。 “叫春？”夕小灰留意到小黑斜眼瞥向小白，心头一惊，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会吧……小黑，你心仪的另一半，居然是、是小白？！” “喵喵……”将夜当即发出抗议的怒吼，夕小灰这个笨女人，她到底在胡说什么！ 他看到沐白并不意外，毕竟沐白就是这么愚忠，他只是感到有些混乱，才没有立刻离开，原本还想瞧瞧沐白那个怂货如何讨人类欢心，却听到了让他极为震怒的疯言疯语。 在他看来，夕小灰不仅失去了灵珠，还丧失了正常的神智！ 第十二章 久违亲情 小黑猫弓腰炸毛龇牙咧嘴，露出了他最凶悍的模样。但在夕小灰眼里，傲慢的小黑猫突然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却更像是害羞的表现。 “小黑，我知道小白长得很可爱，但他是犬，你是猫，难道你们要发展一段跨越种族的苦恋？”夕小灰放下怀里的沐白，疾步走过来，想要把将夜抱在怀里。 “喵喵……”将夜双眸圆睁，琉璃色的瞳孔美得惊人，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女人勿近的气息。 夕小灰却不顾他的恐吓，厚着脸皮伸出那双“邪恶”的手：“好啦，又不是没抱过，快过来让我摸几下。” “喵呜……”将夜倍感屈辱连连后退，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呼噜声。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人类，尤其是像夕小灰这样“随便”的女人。她刚抱过沐白，转身又要抱他？可恶，他又不是任人亵玩的宠物！ “汪汪，汪汪……”沐白看出将夜就快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了，唯恐他扬起爪子挠伤夕小灰的脸，连忙跑到夕小灰身边，亲昵地磨蹭着她的脚踝。 “别玩闹啦！”罗嬷嬷将那两个蜜罐递给夕小灰，“老夫人最喜欢吃你母亲做的蜜制肉脯，我的做法跟她是一样的，味道应该不会有变化，你先给老夫人送去吧！” “原来是母亲的香气！”夕小灰呼吸着花蜜的清香，盈盈笑道，“难怪这么好闻！” 沐白黑曜石般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夕小灰，难以掩饰发自内心的喜悦。将夜看到他这副痴迷的表情，无比嫌弃地侧过脸，根本就看不下去。 夕小灰捧起那两罐蜜制肉脯，开心地小跑出去，留下万般纠结的将夜。 苍天在上，这就是传说中前世注定的孽缘吗？他处心积虑想要避开的麻烦精，居然是救命恩人的女儿？！ 更要命的是，他无法抗拒这股蜜香的诱惑，蜜制肉脯也好，蜜制鱼干也好，能不能让他先吃个过瘾！ 沐白等到罗嬷嬷进屋，他歪着脑袋看向仍在凌乱的将夜，问道：“你没事吧？” “你都活得好好的，我怎么可能有事！”将夜冷哼了声，迈着优雅的步伐从树荫下走了出来，“瞧你阿谀讨好人类的模样，真是好笑！” 沐白不以为然地反驳：“你口口声声嫌弃人类，又想方设法吸引小灰的注意，你不如直接承认，你也希望她做你的主人。” “呸！我才不会像你那样卑微，夕小灰那种笨妞，哪有资格做我的主人！”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诋毁她！”沐白怒从心中起，平时藏在肉垫里的锋利犬爪腾然张开。 他凌空跳起来，对准将夜傲慢的猫脸，噼里啪啦一顿抓挠，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抓痕。 “喵呜……”将夜瞪圆了琉璃色的眼眸，惨叫一声跳出数步远，不可思议地怒视着沐白，“你疯了吗？竟敢偷袭我？” 在他们获得灵珠的能量之前，沐白一直都是将夜的手下败将。如今沐白不仅战力暴涨，甚至用将夜最擅长的招数偷袭他，简直就是神智错乱疯魔附体。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将夜愤怒至极，当场跳起来反击，“我警告你，这里是人间，不得动用妖术。” “不用妖力，照样能收拾你！”沐白冲上来跟他扭打成一团，他们都使出蛮力殊死搏斗，但看上去，却像是一对萌宠在嬉笑打闹。 …… 夕小灰来到北房，意外看到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和夕小灿并肩而立，齐声跟老夫人问安。 她认不出那个男子，心中正在慌张，却见夕老夫人淡淡地介绍道：“小灰，他是小灿的兄长小彦，最近几年都在京城读书。” 夕小灰连忙叫了声“大少爷”，恭敬地向他屈膝行礼。夕小彦见状连忙摆手，温和地笑道：“小灰，叫我哥哥就好！” “哦，哥哥！”夕小灰心头一暖，她感觉夕小彦和夕小灿截然不同。他对她的善意，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夕老夫人看到夕小灰手里捧着的陶罐，不由眼前一亮，“这是蜜制肉脯吧，以前你母亲经常做给我尝鲜！” 夕小灰连忙给夕老夫人送去，她经过夕小灿身边的时候，夕小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自从夕小灿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她一看见夕小灰就瘆得慌，心想这丫头该不会被妖祟附体了吧！ 她不敢跟夕小灰共处一室，匆忙告退，但越琢磨越觉得窝囊，随即吩咐身边的丫鬟。 “去请一位最强的捉妖师，我倒要瞧瞧那丫头，究竟是人是妖！” “小灿，不要胡说。”紧随而来的夕小彦，开口劝道，“如今天下太平，哪儿来的妖祟！你就快跟崇家三公子订婚了，举止言行更需稳重。” 夕小灿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我成亲后，还是夕家的人！你还是回京城继续读书吧，不然，你要是考不到功名，将来可别指望靠我的家产接济！” “我是你的兄长，为何对我这般无礼！”夕小彦颇为失望地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觊觎过所谓的家产，你怎能以小人之心……”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趁机说服其他长辈支持你当家，但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凡是威胁到夕小灿地位的人，她统统都当成眼中钉，即使是自己的兄长也不例外。 夕小灿撂下狠话扬长而去，夕小彦长叹口气，无奈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他是夕家的独子，但在这个母系家族，他从小就不受重视，唯有夕小灿才是祖母属意的继承人。 他早就认清了自己的尴尬境地，才会想到离家求学谋求出路。这些年来，他默默承受异乡求生的孤独，虽说学业上小有见长，但想考取功名还是茫然无期。 如今夕小灿不顾亲情，对他诸多防备，就算待在家里也感觉不到亲人的温暖。 “哥哥……”夕小灰和外祖母一阵寒暄后，捧着其中一罐肉脯追了出来，“这是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 夕小彦愣了下，原以为夕小灰当着祖母的面叫他“哥哥”，只是出于客套。但没想到这个鲜有交集的妹妹，眼里却饱含着热诚。 他凝望着她手中的陶罐，自觉惭愧：“小灰，你在外休养多年，为兄从来没有看望过你。这次回来探亲，我也没有为你准备礼物……” “哥哥独自在京城读书，本来就很辛苦，要说看望，也应该是小灰去看你呀！”夕小灰当着夕小彦的面，打开那个蜜香浓郁的陶罐，“你快尝尝看，罗嬷嬷的手艺，跟我母亲做的一般好，外祖母都赞不绝口呢！” 夕小彦感慨之余，轻叹道，“谢谢你让我知道，夕家还有一个关心我的妹妹。” “自家人不言谢！”夕小灰从陶罐里取出一片肉脯递到他嘴边，夕小彦轻轻地咬了口，不由哽咽：“嗯，好吃！” 蜜香清甜，但最令他感动的，却是那份纯粹的亲情。 第十三章 危机乍现 对一个负责的主人来说，夕小灰的志向就是要把小白养得越来越胖。 每次她端来精心准备的食物，都要先把他抱进怀里，从毛茸茸的脑袋摸到蒲扇似的尾巴，身体四肢每个部位都仔细检查了遍。 “小白，你怎么吃不胖啊？”夕小灰忧心忡忡地望着沐白，反复揉|摸着他柔软的腹部，“吃东西不消化，还是心有所属，相思成疾，突然之间就憔悴了？” 沐白不停地摇晃起小脑袋，可惜他不能直接告诉夕小灰，他心里只有她，永远不会见异思迁。 再说，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可爱，哪有变憔悴啊！ 夕小灰看他不断示好，还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无奈地笑道：“看来，我的小白长大了，进入思春期了！可是，你心仪的另一半，也不能是小黑啊……” 沐白越听越焦急，夕小灰怎么越扯越远了，他最心仪的女子就在眼前，哪里还能看得到别人。 就在夕小灰苦思冥想的时候，有个丫鬟跑来通告“大小姐有请”，这让她觉得挺意外的。 夕小灿上次手抽筋以后，见到她就绕道走，怎么会主动邀请她呢？ 即使夕小灰心中纳闷，但也没有为难丫鬟，起身交代沐白，“要乖哦，等我回来……” 沐白闻言暗自焦急，夕小灿是相当记仇的人，她吃过亏，必定要加倍奉还，自然不会善待夕小灰。思来想去，他顾不得夕小灰的叮嘱，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夕小灰随丫鬟来到客厅，看到两个身穿法衣手持拂尘的男子，正跟夕小灿讲述他们丰富的除妖经验。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两侧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眼神锐利如刃，似能看穿任何人的内心。他看见夕小灰走进来，自我介绍道：“在下是捉妖师闻道，归天宗无尘长老门下亲传弟子。” 说着，他指向身后那个面容白净双目清澈的年轻男子：“这位是我的师弟闻奇，我们清晨收到夕家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敢问两位小姐，究竟是谁见过妖怪作祟？” “妖？”夕小灰紧张得浑身一颤，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夕小灿没把夕小灰直接推到他们面前，也是怕惊动夕老夫人，她试探地问道。 “我和妹妹只是有此怀疑，两位道长先到院落里四处看看，再做定论？” “我何时怀疑家里有妖怪？”夕小灰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大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冤枉我！” 闻道阴鸷的目光从夕小灰身上划过，他觉得这个姑娘有些与众不同，但也只是一种感觉，没有具体的依据。 况且，这姑娘身上没有妖气，他也不能胡乱推测。莫非，就是她被妖怪缠身，夕大小姐才会特意把她带出来吗？ 他正在斟酌如何回复，但见身边的师弟闻奇老实答道：“大小姐，夕宅没有妖怪，这位小姐也没有被邪祟侵扰。” 夕小灿还不死心，故意又问：“她最近就像撞邪了一样，你们要不要施法帮她仔细瞧瞧……” “我没撞邪！”夕小灰总算反应过来，夕小灿竟然把她当成了妖，“大小姐，别胡闹了！你成天怀疑我跟你抢家产，现在又谎称我是妖，我看你才有毛病！” “放肆！”夕小灿得知夕小灰并无妖力，也不再怕她了，“你这个臭丫头，竟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你想被我赶出家门喝西北风吗！” 闻奇尴尬地咳了两声，闻道瞪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走到夕小灰面前，来回察看一番。 “这位小姐气虚体弱，心神不宁，有可能是脾胃失调。在下开副药方帮你调理身体，可好？” 夕小灰忍无可忍，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该吃药的人是大小姐，不是我！” 话音未落，门外又跑来一个丫鬟，神色匆忙向夕小灿禀报：“大少爷启程赴京，希望能跟大小姐当面道别。” “走就走吧，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夕小灿挥手打发了丫鬟，还想念叨夕小灰几句，却见她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像是听说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 闻道眼看这是一场闹剧，又不甘心空手而返，遂提议道：“大小姐，既然你们都不确定，在下不妨开坛施法，有妖除妖，无妖祈福，您看如何？” 开坛施法势必会惊扰夕老夫人，夕小灿略作思量，敷衍道：“过几日再说吧！” 她随手赏给闻道和闻奇几枚银锭，叮嘱丫鬟送两位道长出门，更觉心烦意乱。 不识抬举的夕小灰，竟敢反抗将来的一家之主，看来，还得把她赶回山里！ 躲在窗外暗中观察的沐白，感应到那股可怕的气息波动，正是来自其中一个捉妖师——闻道。 他想一直守在夕小灰身边，只是他的力量不够强大。如果再遇到捉妖师，可能自身都难保。 一念及此，沐白不寒而栗，如何才能得到御敌的法器，或是提升妖力的功法？ 之前这些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如今却成为沐白面对的最大难题！ “将夜……”他必须说服将夜，跟他一起保护夕小灰。 …… 夕小灰赶到夕宅门外，夕小彦已经乘上马车准备动身。 “哥哥……”夕小灰连忙叫住他，趴在车窗前想再看他一眼，“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呢？我想给你煮些鸡蛋，都来不及了……” 夕小彦掀开窗帘，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动容，“为什么要送我煮鸡蛋？” “罗嬷嬷说过，多吃鸡蛋事事圆满，哥哥，我知道你学业繁忙，但这里是你的家，有空常回来看看……” 夕小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唯有“这里是你的家”，始终萦绕在夕小彦耳畔。 他多想告诉她，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祖母聊聊天，教小灰多读几本书。 但对他来说，除了考取功名，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我会回来的……”夕小彦狠了狠心放下窗帘，让他这张失意的脸庞，从夕小灰眼前彻底消失。 第十四章 不择手段 夕小灰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她以为自己了解夕小彦的落寞，但她并不晓得，隐藏在落寞背后的那份无奈。 她正要关上院门，却见从对面的巷子里，走来一位似曾相识的男子。 他的目光清浅冷漠，却又带着友善的笑意，就那样直直地盯着自己，让她无从躲避。 “你是……”夕小灰突然想起来，她在青玉山见过他，当时她从山坡上摔下来，就是被他救了。 “涂涂！”夕小灰总算记起他的名字，喜笑颜开地跑到他面前，“这么巧啊！你刚从这边经过，就被我看到了。” “说是巧合，也是必然。”涂涂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微微笑道，“小灰，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夕小灰眼底闪过一丝愁绪，她摇了摇头，又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我和罗嬷嬷吃得饱，穿得暖，我们过得很好！” 是啊，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了。 “那么，你快乐吗？”涂涂捕捉到她尽力掩饰的那抹哀伤，紧抓住不放，迫使她直视自己的内心。 夕小灰愣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快乐的，但有人问起的时候，她却有些迟疑了。 涂涂没有为难她，轻声说道：“如果哪天你感到不快乐，可以来三不管找我。在那里，人和妖可以和睦相处，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三不管？还有那种地方？”夕小灰只是觉得有趣，“人和妖在一起生活，真的不会打架吗？” “你来，就知道了。”涂涂知道她没有这种打算，笑着转过身去，“我该走了，有缘再见。” “有空来找我玩哦！”夕小灰用力地朝涂涂挥手，哪怕他根本看不见，“对了，要不要吃顿饭再走啊？我可以请你吃两个馒头……” 就在夕小灰低头翻找衣兜里有没有铜板的时候，涂涂的身影已经化为一束光影，转眼消失无踪。 涂涂对夕小灰有种莫名的内疚感，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很想知道失去妖魂的半妖，如何才能找回妖的记忆。 他还记得夕小灰在妖界护法牛一匹面前，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而且她拥有世间最为瑰美的灵珠，爆裂粉碎的那一刻，简直就是光芒万丈。 尽管闻道和闻奇那种低阶捉妖师不足为惧，但他们能找到夕家，还是出乎涂涂的预料。 成为普通人的夕小灰，为何再次落入归天宗弟子的视野之内？难道，夕小灰身上还有残余的灵珠气息？ 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涂涂主动出现在夕小灰面前，但他发现她身上并没有破绽，不可能引起捉妖师的怀疑。 那么，问题应该就出在夕家，或是围绕在夕小灰身边的人或物。 涂涂看到闻道和闻奇走向郊外，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将那对师兄弟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闻道滔滔不绝地给他的师弟传授经验：“虽说你曾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不稀罕赚这几枚银锭，但也不能没有眼色啊！刚才要不是你说夕家没妖怪，我还要给他们开坛做法，画几张符箓来驱妖呢！” 闻奇向来不认可大师兄的忽悠做法，隐忍着岔开话题：“昨晚库房遭窃，咱们还是快回去帮忙清点吧。” 闻道不耐烦地哼了声：“不就是丢了几枚灵晶嘛，没什么大不了！” “你……怎么知道被盗的是灵晶？”闻奇蓦然停下脚步，讶异地看向闻道，“要不是看守库房的长老亲口告诉我，谁也不知道丢的是什么！” 郊外人烟罕至，涂涂没有靠得太近。 人类天生喜欢勾心斗角，就算是宗门弟子也不例外。涂涂想来有趣，但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也觉得闻道甚是可疑。 闻奇正要追问，却见闻道扬手挥出一道气旋，径直击中他的面门。 闻奇顿觉眼前直冒金星，就在这时，他的胸口又挨了重重的一脚，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大师兄……”闻奇顾不得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他甩了甩头，看向眼前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你竟敢对同门师弟痛下毒手？！” 闻道邪佞地走到闻奇面前，朝他身上啐了口唾沫：“从你怀疑我的那一刻，咱们之间就没有同门情谊了。” “你想杀人灭口？”闻奇笃定闻道跟库房遭窃有关，忽闻耳边响起声声冷笑，他感觉颈部微凉，肌肤被一道利刃划破，喷涌出滚烫的鲜血。 就在利刃将要隔断筋脉的时候，闻道突然收手，在他耳边冷笑道，“你这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混进宗门一事无成，偷走库房里的灵晶，不料被我发现。你为了掩饰罪行，将我打伤，逃之夭夭。” “含血喷人……”闻奇使出全力抵抗，却根本不是闻道的对手。他的太阳穴屡次遭到重击，意识开始涣散，已是力不从心。 但见眼前黑雾重重，他被闻道一把拽了起来，像是丢件垃圾似的，毫不留情地被扔了出去。 “嘭”一声响，闻奇感觉自己摔下山崖，沿着那堆乱石滑落谷底…… “蠢货！死不足惜！”闻道拂袖而去，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脚下有片朦胧的光晕，其中包裹的那个身影，正是奄奄一息的闻奇。 待到闻道走远，那团光晕才缓缓地漂浮上来。 涂涂看着命悬一线的闻奇，稍作思量，扬起指尖往他头顶注入一丝灵力，让他得以保留住命脉。 他并不想插手尘世间的仇怨，但冥冥之中仿佛有种直觉，不管是闻道还是闻奇，似乎都跟夕小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闻奇恢复意识以后，茫然地看向眼前的涂涂，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从没见过涂涂，也来不及设想涂涂对他做过什么。 涂涂察觉到他细微的反应，淡然开口：“随我去三不管吧，你也知道，留下来就活不成了。” 闻奇想起他被闻道惨害的经过，眼底浮现出深深的哀伤，但他不知道涂涂是何人，三不管又是何地，如果他现在离开归天宗，就再也别想洗刷冤屈了。 涂涂看出他的迟疑，轻声安慰道：“活着，才有希望。” 是啊，就凭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可能是闻道的对手。只有活着，他才有希望重回归天宗，为自己讨回公道。 闻奇茫然地看向涂涂，他想知道去三不管能做什么。涂涂遥望着栖霞镇的方向，眼底平静无波：“我想，我的那位朋友，很快就会来三不管。你若有心，以后就帮我看着她。” 闻奇长吁口气，听起来不算是太坏的差事，暂且就这样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吧！ 第十五章 傲娇沦陷 沐白分析各种利弊，最后以数之不尽的小鱼干为诱饵，终于说服将夜留在夕家，但将夜还是有些抗拒夕小灰的接触，他选定夕家的花园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地，只因这里最为清净。 清晨他被饿醒，不得不绕到东厢房，在沐白的掩护下，偷吃了几块夕小灰亲手做的蜜制小鱼干。尽管嘴上仍在嫌弃，但那熟悉的味道，却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将夜受不了如此精分的自己，摇摇尾巴溜回花园，原本打算趁着阳光明媚睡个懒觉，刚闭上眼睛却发现夕小灰那个笨丫头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疯了，真是疯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就不该跟沐白混在一起，连累自己也变得这般疯魔。 折腾片刻，他刚有了倦意，忽闻耳边传来阵阵骚乱，心中甚觉焦躁，抬眼正好看到衣着华丽长相刻薄的夕大小姐，将作画的墨汁倾倒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而且还在不断辱骂他是“废物”。 隔着眼前的花坛，将夜看不清楚那男子的表情，也不晓得他为什么甘愿忍受侮辱。但见夕大小姐仍不依不饶，又指责他一无是处，连自己都养不活，哪还有脸管一只鸟儿的死活。 鸟儿？将夜依稀记得，他昨晚看到花园的一棵杨树的枝丫上有一只鸟笼，里面关了一只不肯开口唱歌的黄鹂鸟。但他之前一直四处流浪，忍饥挨饿，好不容易找到了栖身之所，疲惫至极一直睡到天亮，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那只鸟儿的去向。 不过那个男子实在窝囊，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还嘴，恐怕是夕大小姐手下的跟班，而且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忽然有个丫鬟对那男子叫了声“姑爷”，将夜难以置信地瞪眼看去。 有没有搞错，这位夕大小姐竟然对她的夫君呼来喝去，根本就不把他当个人看，简直比夕小灰更恐怖。 估计那个姑爷也终于受不了那位大小姐的脾气，一言不发便拂袖而去，后面传来夕大小姐不停的谩骂声。 看着那男子头也不回匆匆离去的背影，夕小灿更是气得直跺脚，随即让丫鬟把他找回来。 纷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将夜心想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但他突然觉得浑身瘙痒，就像有无数只跳蚤在跟他打架…… 就在将夜暴怒抓狂之时，却是夕家上下最忙碌的时候。 夕家即将举办夕小灿的订婚宴，夕小灰跟随罗嬷嬷前往灶房帮忙筹备，不小心撞到一个步履匆匆的男子。她抬眼一看，只见对方满脸泪痕浑身溅满墨汁，心里既纳闷又同情，连忙拿出罗帕帮他擦拭。 罗嬷嬷停下脚步，仔细瞧了眼那男子，惊讶道：“这不是崇公子么，您要去哪儿……” 夕小灰愣了下，原来眼前的男子就是夕小灿的未婚夫，崇家三公子——崇笑笑。 崇笑笑神识恍惚地接过夕小灰递给他的罗帕，哽咽地道了声“谢谢”，随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崇公子……”夕小灰想要叫住他，却被罗嬷嬷拽了回来：“我听说大小姐和崇公子交换过八字帖以后，成天想方设法地折磨他，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夕小灰想不通：“他们是即将成亲的夫妻，大小姐为何要这样对待他？” “还不是看他懦弱，好欺负！崇家无权无势，将来还要指望夕家照拂几分，他受委屈也不敢抱怨！”罗嬷嬷惋惜地摇摇头，“算了，咱们少管别人的闲事，只要大小姐不为难你就好。” 话虽如此，夕小灰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从没见过哪个男子，哭得像崇笑笑这么凄惨。 可惜，她帮不了他。 崇笑笑匆匆离开夕家，那块罗帕从袖口掉落下来，正巧被夕小灿派来的丫鬟捡到。只见那块浅粉色的罗帕上，绣着几朵线条模糊的雪槐花。 绣工一般，看上去也不值钱，不过这种颜色的罗帕，通常都是姑娘家用的。 丫鬟没能追到崇笑笑，只得拿着罗帕回去交差：“大小姐，我没找到崇公子，不过，这块罗帕像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为什么会在笑笑身上？这又是哪个狐媚子送给他的？”夕小灿柳眉倒立，即将按耐不住心中熊熊升起的妒火。 那丫鬟来回打量着罗帕，纳闷道：“大小姐，您看右下角绣的这朵雪槐花，好像很眼熟。” “雪槐花？”夕小灿看了眼，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这能代表什么，女孩子都喜欢绣花啊草啊的。” 丫鬟歪着头想了想：“东厢房就有几棵雪槐花，我好像见过罗嬷嬷和二小姐，用过这种花样的罗帕……” “你怎么不早说！”夕小灿抢过丫鬟手里的罗帕丢到她脸上，眼底的寒意使人胆颤：“你还看见什么了？是不是小灰那个贱人勾引笑笑！” “这、这我没看见……”丫鬟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再吭声了。 夕小灿怒极攻心，正要派人赶去崇家揪出崇笑笑，却见另一个丫鬟跑来禀报：“大小姐，归天宗的捉妖师闻道求见。他说，您前几日准备请他开坛做法……” “不见，我谁也不见……”夕小灿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说谁？捉妖师？” 丫鬟连连点头，紧张兮兮地察看她的反应，夕小灿稍作思量，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对呀！我想除掉那个贱人，办法多的是！你让捉妖师在后厅等我，我稍后就到。” 夕小灿憋在胸口的那团闷气逐渐消散，她仿佛有种直觉，再过不久就能除掉夕小灰这个心头大患！ …… 夕小灰和罗嬷嬷忙到傍晚回到东厢房，意外地发现门口蹲着一个小黑猫。 “小黑？”夕小灰惊讶地叫了声，连忙跑过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可不得了，那么漂亮的小黑猫，身上竟然遍布着抓挠的伤口。 “汪汪……”沐白觉得将夜的状态不太对劲儿，他半眯着眼睛，微微张开嘴喘着粗气，无比烦躁地抖动着身体，像是受够了这副皮囊。 夕小灰蹲下来察看疑似羊癫疯发作的小黑猫，只见他的眼皮有些红肿，嘴角也有不少血痂。 “小黑，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拿金疮药……”话没说完，夕小灰突然看见小黑猫浓密的被毛里，窜跳出几只芝麻大小的跳蚤。 她心下一慌，连忙跑进屋里拿了个木篦子，顺着小黑猫的脑袋往下梳，梳出来好多跳蚤。 “汪汪……”那些跳蚤刚落地，就往沐白身上钻去，吓得他跳起三尺高，直接爬到树上躲起来。 “不能梳！”罗嬷嬷听到动静打开门一看，连忙制止夕小灰，“快打一盆热水，撒些硫磺粉，才能把那些跳蚤灭掉。” “哦哦，小黑，你坚持住啊。”夕小灰和罗嬷嬷忙碌一通，端来撒满硫磺粉的水盆。夕小灰抱起将夜，反复撩起水冲洗他的身体。 不一会儿，那些跳蚤就被硫磺的气味呛死。夕小灰又换了几盆水，总算把将夜洗得干干净净。 将夜躺在夕小灰的臂弯里，长长地吁口气，哎，终于活过来了。 他恨跳蚤！ 跳蚤是他的天敌！他那么努力地修炼，就为了借助妖法隔绝这些害虫。 也许是他安逸了太久，久到几乎忘了跳蚤带给他的伤害。迷迷糊糊之间，他踉跄地跑来找夕小灰求助。 他来到她门前，却又感到羞耻，发不出声音。再三犹豫之后，他就被跳蚤咬成了这副鬼样子。 经过夕小灰的细心打理，他找回了焕然重生的感觉，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敏感。 他发觉夕小灰灵巧的双手，摸遍了他全身的各个角落，甚至还拎起他的尾巴，反复揉搓他身上敏感的部位。 不、不要，快停下来！ 将夜极度凌乱浑身僵硬，不自然地夹紧了尾巴，满目惊恐地瞪着夕小灰，扯高嗓门”喵喵”叫着。 不料，夕小灰却笑得更开心了：“小黑，是不是很舒服啊，别担心，我会帮你洗得非常干净，保证你身上再也没有跳蚤。” “喵喵……”将夜的内心在嘶吼，“快停下来，你这个笨女人，本喵妖高贵的身体不是你能随便触|摸的……” 第十六章 当众逃婚 对高傲的将夜来说，这是他猫生最为凄惨的时刻，也是注定不可能翻过去的黑历史。他在夕小灰手里默默忍受她的摧残，反观看热闹的沐白，却笑得几乎背过气去。 沐白，夕小灰，永远不能原谅！ 夕小灰为将夜清洗完伤口，就自作主张地把他抱进了房间，极有耐心地为他敷药包扎。 虽然将夜心有怨气，但他不得不承认，夕小灰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像是在修补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温暖的指尖如同羽毛，缓缓拂过伤口，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种身心舒畅的快意，仿佛做了一场从未享受过的全身按摩。 将夜逐渐舒展开身体，嘴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最后，他竟然很没出息地陷入沉睡。 他好多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但在夕小灰的抚摸下，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无忧无虑地沉浸于甜美的梦乡。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莫名的安心感，让他可以把自己交给一个看似不靠谱的女人。 这就是身为宠物的感觉吗？ 原来被呵护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所以，沐白才会越挫越勇，始终不放弃寻找能够给他关爱的主人！ 在将夜心目中，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体验，但他并不反感，只是还有最后一丝挣扎。 他是向往自由的风一般的男子，他那颗无拘无束的心，不应该被任何人占据。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梦境里，却充斥着夕小灰的笑颜。 那么灿烂夺目，让他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将夜美滋滋地睡了两天两夜，他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被夕小灰收编为新晋宠物。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将夜醒来以后，他看不到夕小灰，居然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如此自甘堕落，他忍不住唾弃自己！ 他生来就是最美型的黑猫，眼里除了自己，瞧不起任何人或妖。曾经有贵族王侯用富贵奢靡的生活来诱惑他，也有妖界大拿威胁恐吓来震慑他。但他始终没有妥协，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但被夕小灰俘获以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也想像沐白那样，得到主人的拥抱和抚摸。 “我这是怎么了？”将夜烦躁地跳下夕小灰的床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努力想要摆脱那种荒谬的念头。 将夜激烈地挣扎过后，甩掉身上包扎伤口的罗帕，毅然逃出了夕小灰的房间。 他琉璃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咬紧牙关碎碎念：“夕小灰，夕小灰那个女人在哪里？一定要找到她，看她是不是在独宠沐白……” 在夕家的灶房里，罗嬷嬷和夕小灰正忙得团团转。 今儿个是夕小灿和崇笑笑举办订婚宴的日子，夕老夫人广邀宾客，全镇欢庆。 沐白趴在灶房外的树荫下打瞌睡，时不时抬头看向捏肉丸揉喜饼的夕小灰，她脸上蹭着面粉，身上也溅满了油渍，但她一直在笑，并不觉得辛苦，像是找到了乐趣所在。 看到这里，沐白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虽然小灰在夕家过得并不快乐，但她却变得越来越坚强。 “小白，你是不是饿了？”夕小灰趁着没人注意，她把刚做好的丸子捏成小块，吹去热气，递到沐白嘴边，“吃吧，快吃啊，待会儿我忙起来，又没空喂你了。哎，我看你总是长不胖，心里可着急了。” 沐白不忍心看她着急的模样，连忙张开嘴，咬住香喷喷的肉丸子，满眼感激地朝她摇尾巴。 “好吃嘛，那就多吃点儿。”夕小灰紧接着又喂给他几块，唯恐他吃不饱似的，“小白，你要长得壮实一些，以后才不会被欺负。不过，小黑现在是你的同伴啦，你们要互相帮助，不能打架哦。对了，小黑喜欢吃什么呢，小鱼干还是鱼骨头……” 听她这么说，沐白顿觉眼眶发热，连忙低下头去，心里默念：“小灰呀小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你更好。从今以后，就让我们互相依偎，让你吃到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 订婚宴丰盛至极，在众宾客的祝福声中，夕老夫人和各位长辈都深感欣慰。 但也有人发现，崇笑笑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就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对自己的婚事根本就不上心。 在灶房里来回忙碌的下人们也是议论纷纷：“那个新姑爷的脸色真难看哟，就像是来奔丧的，哪有半点儿喜气？” “这也是难为他了，谁娶到大小姐还能笑得出来？这辈子也别想熬出头了！” “都别说了，该干嘛干嘛去。”罗嬷嬷指派她们去席间发喜饼，随后又叮嘱夕小灰，“你去看看那些舞姬来了没有，算清楚多少人，我这就给她们准备饭菜。” 夕小灰点了点头，连忙跑去后院察看。 酒过三巡，老夕夫人和众宾客醉眼微醺，夕小灿像个女主人一样来回敬酒，而她身边的崇笑笑神情黯然，一杯接一杯地狂饮，连句话也不说。 目睹此景，夕小灰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正要回去，却见沐白也追了过来，她连忙朝沐白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惊扰到宾客。 这时，夕小灰耳边响起悠扬的琴声，她转身看到十余名身穿瑰红纱裙的舞姬鱼贯而出，恣意舞动着曼妙的身躯，如同在花丛中穿梭的仙子，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真好看呢！”夕小灰杵在原地，再也无法挪开脚步，她追随着舞姬们的身影，为她们的美妙舞姿深深陶醉。 在场的宾客不断拍手叫好，鼓点声越来越欢快，整支曲子逐渐进入高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清脆嘹亮的歌声如同黄莺出谷，悠远绵长，引人入胜。 夕小灰循声望去，只见在那群舞姬的簇拥下，走来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俏丽女子，她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轻吟浅唱婉转动听，堪称天生的歌姬。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谁也没发现原本像个木头人的崇笑笑，眼底绽放出惊喜的神色，脸颊激动到泛红。 黄衣歌姬唱罢一曲，纤腰一拧，像只灵巧的鸟儿在那群舞姬中来回穿梭，也不知她要去往何方。 乐声再次奏响，舞姬们涌向宾客面前，抛出手臂上的纱幔，光华流转朦胧如烟，让人感觉如同置身天庭。 在场的宾客全都为之迷醉，唯有崇笑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黄衣歌姬，他猛地推开身边的夕小灿，丢下酒杯冲出人群。 躲在旁边的夕小灰，看到黄衣歌姬回头朝崇笑笑嫣然一笑，随后疾步走远，而崇笑笑毫不迟疑紧追不舍。 “这……”这是什么状况？夕小灰不知所措地看着黄衣歌姬和崇笑笑从她眼前相继飘过，只觉得满头雾水。 崇笑笑认识这个歌姬吗？他追着她又要去哪儿？但这是崇笑笑的订婚宴，他要是中途离席，夕小灿会气疯的！ “崇、崇公子……”夕小灰不得不叫住他，“你不能走啊……” 崇笑笑回头看到她，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步履匆忙追随黄衣歌姬而去。 第十七章 恶语中伤 夕小灰讶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崇笑笑竟然在订婚宴上，追着别的女人离开了夕家？等到那些宾客反应过来，恐怕要闹到全镇皆知！ 崇笑笑逃婚将引发的一系列纷争，已经超出夕小灰能够考虑的范畴了。眼下崇笑笑出走已成事实，她想不出解围的办法，也不能待在这里等到被人发现。 “小白，我们走。”夕小灰料到夕小灿必定恼羞成怒，她可不想在这么尴尬的时候，成为夕小灿的出气筒。 夕小灰刚要转身走开，沐白却发现夕小灿已经追了出来，情急之下“汪汪”叫着提醒夕小灰。 但见夕小灿来势汹汹，双目通红似能喷火，指着夕小灰的鼻子怒骂道：“贱人，你竟敢诱拐我的未婚夫？！你把笑笑藏到哪里去了？快说！” 周围的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夕小灰身上，让她无处遁形。 夕小灰突然之间被不明真相的宾客围观，心中一颤，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嘴巴也变得不利索了。 而她身边的夕小灿激动得上窜下跳，不停地辱骂她：“私通！这个贱人和崇笑笑私通！” 闻言，众人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们，惊愕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事关自己的声誉，夕小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匆忙解释道：“与我无关！我从灶房过来帮忙，根本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汪汪……汪汪……”沐白恨不能当众开口澄清事实，他焦急地来回打转，不断朝夕小灿怒吼。 刚赶过来的将夜看到这一幕，也在人群迅速穿梭，想要靠近不知所措的夕小灰。 就在这时，夕小灿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夕小灰一巴掌：“你早就跟笑笑眉来眼去，还送给他你亲手绣的罗帕，你敢说没有这回事？你们就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啪”的一声，夕小灰顿时觉得脸颊像是着了火一样，尖锐的声响刺激到沐白紧绷的神经，他猛地跳起来，狠狠咬住夕小灿的衣裙，阻止她再伤害夕小灰。 夕家的丫鬟和家丁们纷纷反应过来，一窝蜂涌上前驱赶沐白，夕小灰担心他受伤，抢先一步把沐白抱在怀里，低下头匆匆逃出去。 但那群家丁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夕小灿又趁势追上来跟夕小灰拉扯：“该死的流浪狗竟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走开，别碰他！”夕小灰不肯把沐白交给恼羞成怒的夕小灿，两人争执不下，相继跌坐在地上。 众人既震惊又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去，忍不住议论出声。 “怎么回事啊，崇公子真的逃婚了？” “大小姐也没抓住把柄，一直都是她在自说自话，谁知道崇公子到底去哪儿了……” “都给我住口！”夕老夫人用力地砸了下手里的凤首拐杖，喧闹的院落瞬间安静下来。 在订婚宴这么隆重的场合，崇笑笑不仅当众逃婚，夕小灿还怀疑她的表妹夕小灰与之私通。 如此荒唐的闹剧，居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俗话说家丑不外扬，但栖霞镇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亲眼目睹了这桩丑事。 更难以想象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那将是夕家的奇耻大辱。 “小灿，你的未婚夫中途离席，也许是身体不适，你都没搞清楚状况，为何要胡言乱语？！”夕老夫人想给夕小灿找个台阶下来，同时也在警告她，别辱没了夕家的门风。 但夕小灿认准这场风波，足以让夕小灰身败名裂。反正她的订婚宴也办不成了，何不拉着夕小灰一起落下水。 “祖母，我早就知道小灰勾引笑笑的事，我之所以默默忍受，就是为了夕家的颜面着想。但在我的订婚宴上，她却故意跑来捣乱，又将我的尊严置于何地？现在笑笑不见了，我要是再不说出事实，街坊亲邻还以为我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呢！” 夕小灿故意唱反调，无论如何都要借助舆论的力量把夕小灰逐出夕家。 夕老夫人看着夕小灿盛世凌人的样子，丝毫都不顾及家族颜面，不由动怒：“你凭什么咬定笑笑和小灰私下相好？你知不知道，随便定罪后果很严重！” 但夕小灿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她察觉到夕老夫人心有不满，还是硬着头皮死撑下去：“祖母要是不相信，不如亲口问问那个贱人，问她有没有给笑笑送过罗帕？！”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夕老夫人相信小灰和她的母亲一样单纯善良，但众目睽睽之下，必须把事情都弄清楚。她精明的双眼紧盯着夕小灰，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你说说看，真有这回事吗？” “我……”夕小灰在老夫人的注视下，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她送给崇笑笑罗帕只是出于同情，根本没有其他的念头。 但她要是承认了，夕小灿又将变本加厉地侮辱她。 就在夕小灰进退两难的时候，罗嬷嬷听到风声赶过来，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甩出自己手里的罗帕。 “大小姐，你见过的罗帕是不是这样的？没错，这样的罗帕我多的是！之前崇公子被你欺负到泪流满面，我看不下去，就拿罗帕帮他擦脸。莫非在你看来，我这个老婆子对崇公子也有非分之想？！” 罗嬷嬷这番话引得众人窃笑出声，夕小灿被臊得满脸发红，夕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够了，都别说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夕老夫人的忍耐已被逼到了极限，在这么极度难堪的时刻，纵使她见惯风浪百毒不侵，剧烈起伏的情绪也濒临崩溃。 眼看夕老夫人发怒，夕小灿这才有些后怕，游移的目光来回张望。 夕小灰紧紧抱住沐白躲在罗嬷嬷身后，罗嬷嬷就像是她的避风港，为她遮挡所有的责难与非议，让她免于遭受不公平的对待。 众人看到这幅情景，都开始倾向罗嬷嬷，夕小灿的风评原本就不好，有关崇笑笑受欺负的传言，也有人曾经耳闻。 况且，仅凭一块分不清是谁绣的罗帕，就冤枉别人私通，始终说不过去。 夕小灿发觉自己逐渐处于劣势，暗自着急，东张西望。 奇怪，她早就交代过闻道盯紧夕小灰，为何那个捉妖师迟迟不现身？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不管夕小灰是不是妖怪，一旦找到她的疏漏，就让闻道把她变成妖怪！ 这个不靠谱的捉妖师，明明收下了赏银，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撂挑子。 夕小灿跟夕小灰已是势如水火，不管能不能治她个私通的罪名，都不能再让她留在夕家了。但夕小灿现在就是欠把火候，迟迟无法将夕小灰置于死地。 想到这里，夕小灿心急如焚，恨不能自己跳出去指认夕小灰是妖怪。栖霞镇很久没传出妖怪的消息了，如果众人亲眼目睹妖怪作祟，必将造成空前的轰动。 躲在角落观望多时的闻道，一直在等待能够让他名扬天下的机会。 现在看来，应该正是时候。 虽然他在夕小灰身上感应不到妖气波动，但他耐心观察一番后，却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譬如，围绕在夕小灰身边的小白狗和小黑猫，虽说他们隐藏了妖力，但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举止，分明就是狡猾多端的妖怪。 那种洞悉俗世的眼神，绝对骗不了人！ 第十八章 颠倒是非 在罗嬷嬷的力挺下，夕小灰总算摆脱了私通的嫌疑。 夕小灿眼看败局已定，急得脸红脖子粗，她为了把夕小灰驱逐出门，冒着激怒夕老夫人的风险，甚至让自己颜面扫地，结果却还是不如人意。 夕小灿气得浑身颤抖，额头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狂跳着，让她感觉头痛欲裂。 “小灰，咱们走。”罗嬷嬷拉着夕小灰转身要走，沐白和将夜总算松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跟在她们身后。 夕老夫人和其他宾客唏嘘之余，对夕小灿也是更加不满。 眼看一场闹剧即将落幕，庭院四周突然阴风飒飒，晴朗无云的碧空笼罩着层层乌云。如同黑夜将至，锥心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众人包围。 就在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绿油油的树梢被黑雾侵蚀，枝杈上刚冒出的嫩芽相继抖落，五彩缤纷的花朵瞬间枯萎了。 “呜呜……”耳边呼啸回旋的风声，如同鬼魅凄然的哭诉，让人感觉置身在黄泉绝地，毛骨悚然战战兢兢。 夕老夫人故作镇静地来回张望，她活到这把岁数，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 但见空中猛然炸开一道惊雷，老夫人浑身一哆嗦，摇摇晃晃地跌坐下去，众人见状慌忙搀扶住她。 雷鸣过后，刺目的闪电幻化成一道道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眶窜出幽幽蓝光，就像是一簇簇诡异的鬼火来回漂浮。 它们齐刷刷咧开森然可怖的下颚，发出鬼哭狼嚎般的瘆人吼叫。 “幻象，这是幻象！”沐白和将夜暗自惊呼，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捉妖师闻道。 闻道擅长操控幻术以假乱真，摄人心魂，对于毫无分辨力的普通人来说，那就更难区分现实还是幻象了。 那个捉妖师故意制造幻象，使得人心惶惶，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众人相信夕家确实有妖怪作祟。 “小灰！”他们突然反应过来，闻道想要陷害的人就是夕小灰，她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危险。 “汪汪……”沐白仰头看向夕小灰，只见她神情恍惚，眼底充满了慌乱与恐惧。她和其他人一样，都被眼前的幻象彻底迷惑。 “喵喵……”将夜恨透了那个捉妖师，他窜进不停尖叫的人群，锐利的目光迅速捕捉到闻道的位置。 包括夕老夫人在内，众多宾客都被吓得四处逃散，只有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满脸狞笑地欣赏他的”杰作”，嘴里念念有声，仍在不停地施咒。 “将夜，快回来保护小灰！”沐白情急之下通过妖元传音，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妖气波动。 闻道立即感应到他们的存在，认定他们不足为惧，便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夕小灰身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等他解决了夕小灿的眼中钉，再去收拾沐白和将夜，夺取他们体内的灵珠。 躲在角落里惊恐尖叫的夕小灿，发现闻道不慌不忙地念着咒语，立即转忧为喜，等不及看到夕小灰被唾骂的惨状。 “喵喵……汪汪……”沐白和将夜顾不得考虑自己的处境，匆忙咬住夕小灰的衣裳，催促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夕小灰的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她看到那群白骨骷髅呼喊着冲向人群，追逐那些吓得只剩半条命的宾客，仍在不断地制造恐慌。 随后，酒席上的桌椅碗碟全部浮上半空，又重重地坠落摔成碎片。 夕小灰耳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眼前那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庞满布绝望，就像是正在上演的人间惨剧。 所有人都岌岌自危，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在这种高度恐慌的时刻，沐白和将夜的叫声都被众人的哭喊淹没了。 夕小灰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但见一道阴风扑面而来，突然眼前一黑，身体随之麻木，直到完全失去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甩开了罗嬷嬷的手，更不晓得她的身体正在缓缓升起。她在闻道的法术操控下，变成了一个木偶人，无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沐白和将夜惊讶地看着夕小灰展开双臂，像一只鹏鸟飞到空中，她的双眼被黑雾缭绕，看上去诡异至极。 渐渐地，那些疲于逃命的宾客都看到了夕小灰，他们纷纷指着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妖怪、妖怪呀……” “杀杀杀，杀死你们！”夕小灰被闻道控制着张开嘴，发出怪异粗哑的声音，“我要你们所有人的命，吃掉你们的魂魄！” “啊、啊、啊……”众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他们四处逃跑，却像鬼打墙一样，跌得头破血流，也逃不出周围盘旋的阴风迷阵。 直到所有人都坚信夕小灰是妖怪，他们身边的阴风才开始消散，天空重又恢复晴朗，众人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迫不及待地狂涌出去。 不一会儿，偌大的庭院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地的桌椅碗碟碎片。 漂浮在半空的夕小灰就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眼中的黑雾骤然散去，她的身体忽然从天而降，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小、小灰……”罗嬷嬷面如死灰，她不敢想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夕小灰所为。 难道，她体内的妖力又苏醒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随便伤人啊！ 罗嬷嬷已是神智混乱，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夕老夫人解释，但见夕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前额散落着花白碎发，使她看上去极为憔悴。 夕老夫人懊恼地紧盯着夕小灰沉睡的面容，眼底充满悔恨，半妖也是妖，当初就不该心软收留她。 最后，夕老夫人咬牙道：“把她拖进柴房，听候发落！” “老夫人……”罗嬷嬷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的背影，绝望地低下头，抱起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夕小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柴房。 不管夕小灰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能放弃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哪怕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指责她是妖怪，也得陪在她身边渡过难关。 “汪汪……”沐白心急如焚，他希望罗嬷嬷能把夕小灰尽快带走，哪怕是回到青玉山，也好过落入闻道手中。 但罗嬷嬷心乱如麻，根本听不懂沐白的催促，她把夕小灰放在阴暗的柴房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夕老夫人求情。 第十九章 因妒生恨 宾客散去后的庭院一片狼藉，夕小灿心有余悸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闻道。 她以为夕小灰能够操控别人的行为，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闻道竟能呼风唤雨！这就是捉妖师的力量吗？ 不过，即使是法术了得的捉妖师，还是要屈服在金钱的魅力之下。想到这里，夕小灿的自信心又开始膨胀起来。 “闻道，做得好！本小姐重重有赏！”夕小灿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嚣张跋扈，当面甩给他一沓银票，“如果全镇的人都坚信那丫头是妖怪，就算祖母阻止，我也有资格把她赶出家门！” 闻道想要算计的人并不是夕小灰，而是让他耿耿于怀的沐白和将夜。他帮助夕小灿施法陷害夕小灰，不过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 “当然，大小姐。”闻道接过银票，毕恭毕敬地向她拱手行礼，脑子里已经冒出无数个鬼主意，“根据当今律法，凡是闯入人间作乱的妖，无需问罪，一律处斩。别说是老夫人，就算是妖王也不得阻止。” 听他这番保证，夕小灿总算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在夕家看到那个讨厌的丫头。” 闻道眼底闪烁着冷酷的笑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还请大小姐再助一臂之力，通知衙门缉拿夕小灰这个妖孽，并指派我来行刑！” 如此恶毒的念头，就连夕小灿听了也是大惊失色，她迟疑片刻才道：“可、可是，那丫头毕竟是我的妹妹，并不是真的妖怪……” “但她现在是了，一念之差只会造成后患无穷！”闻道才不给她反悔的余地，趁着这个由头，他要将沐白和将夜一网打尽。 夕小灿虽然讨厌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妹妹，也担心她跟自己争夺家产，但只需要将她赶出栖霞镇就可以了，还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 “这件事，你且容我想一想。”夕小灿虽然从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但也没有那么坏的心肠，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闻道冷笑了声，不停怂恿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小姐一时心慈手软，那妖女必定趁机逃脱，日后卷土重来……” “行了，我知道了。”夕小灿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她之所以犹豫不决，还考虑到了夕老夫人的感受，她看得出来，祖母对夕小灰还是有感情的。 再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夕老夫人知道她是害死夕小灰的主谋，肯定会对她改观，甚至把家产全部交给她的兄长，这也是夕小灿真正最在意的事情。 她没有答应闻道，而是匆忙赶到北房，打算先试探老夫人的心意。 经历了方才那场骚乱，整个夕家都显得凌乱不堪，照顾老夫人的几个丫鬟都已不知去向。 厅堂的门敞开着，夕小灿没有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起初她还猜测夕老夫人可能睡下了，但她还没走进卧房，就清楚地听到屏风后面传来老夫人的声音。 “罗嬷嬷，你别再替她解释了，从她母亲不顾劝阻跟妖界云鹏护法私奔，我就已经伤透了心……小灰原本就是半妖，迟早都会被人发现……” 半妖？！夕小灿杏眼圆睁，匆忙伸出双手捂住嘴巴，免得自己发出难以控制的惊呼。 而且，她的父亲还是妖界护法？夕小灰的身世太过匪夷所思，就算找来全镇最出名的说书先生，也不敢照这么编啊！ 夕小灿的心脏剧烈地狂跳着，几乎就要破膛而出，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偷偷躲在角落里，继续听老夫人说话。 “眼下小灰现出妖形，席间众多宾客都看见了。就算你说她失去妖的记忆，我也无法替她辩解。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怕她了，万一她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妖力，整个夕家都将毁在她的手上！” “老夫人，小灰真的失去妖力了，这其中必有蹊跷……”罗嬷嬷想要解释清楚，却被夕老夫人严词打断，“还有什么蹊跷？难道她被别的妖怪附身了？！” 说到这里，夕老夫人悲哀地叹气道：“就到这里吧，我不能再收留她了，小灰、她必须离开。” 罗嬷嬷愣怔许久，黯然开口：“那好，我带她一起走，老夫人，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小灰今后不能为您尽孝，我感到非常遗憾。” 罗嬷嬷发自肺腑的这番话，让夕老夫人无言以对，声音不由哽咽了。 “如今夕家上下一盘散沙，我也是有心无力。原本我对小灿寄予厚望，现在她却让我越来越失望，虽说她是收养来的孩子，跟夕家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但我看着她长大，确实把她当成亲孙女来看待……” “扑通”一声，躲在卧房门外偷听的夕小灿，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上，颤栗的身体抖如落叶。她紧紧咬住捂着嘴唇的手指，不知不觉嘴里渗出咸涩的血腥气。 她不是夕家的孩子？这怎么可能，跟夕小灰那个不伦不类的半妖相比，她才是名副其实的野种？！ 夕小灿难以置信地瞪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缝隙，不断地扭曲变形，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蒙住她的头颅，让她没脸见人无处藏身。 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她眼前逐渐模糊，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哭不出来也无法呼吸，感觉就快活不下去了。 “谁在外面？”夕老夫人在罗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出来，察看室外的动静。 夕小灿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她的眼泪就像止不住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夕小灿双手抱头，来回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满腔的愤怒与委屈都无处发泄。 不、她绝不能认输！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是夕家的大小姐，谁也不能撼动她的地位！ 那丫头若没有来到夕家，就不会发生一连串的变故。崇笑笑不会逃婚，老夫人也不会对她感到失望，她被收养的秘密将一直隐瞒下去…… “夕小灰，你这该死的半妖，就别怪我无情了！”夕小灿恨极了夕小灰，她猛然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心底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瞬间染红了她的双眼。 第二十章 含冤入狱 “喵喵……汪汪……”沐白和将夜围绕在夕小灰身边，不敢让她离开他们的视线。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沐白忧心忡忡地望着夕小灰的睡颜，将夜冷冷地看向沐白：“现在你明白了！弱小，是多么可耻！” 沐白颓然点头，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他永远也忘不了。 陷入昏迷的夕小灰，浑然不觉自己陷入了生死攸关的困境。 沐白和将夜守候在她身边，都有种万箭穿心般的焦虑，这是他们从未面临过的最大难关。 就在此刻，柴房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叫嚷道，“抓住那个妖女，不能让她逃了……” 沐白和将夜大惊失色，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将夜冲出门外，看到那群捕快来势汹汹，跟在他们身后的夕小灿目光森然。 她向衙门检举夕小灰，结果比想象的更顺利，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些受到惊吓的宾客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衙门受到重重压力，没有追问来龙去脉，当即派出捕快捉拿妖女。 夕小灿手里拎着一块系着铁链的木牌，上面刻着“伤风败德死半妖”的字样。 她毫不迟疑地将木牌套在夕小灰脖子上，不耐烦地朝捕快们挥手道：“快把这妖女带走！” “喵喵……”将夜浑身炸毛，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失去妖力的他，和只会逞强的流浪猫并无区别。那些捕快抬脚就把他踹到一旁，大步迈过门槛，径直奔向夕小灰的床榻。 “汪汪……”沐白守在夕小灰身边，不停恐吓那些捕快，但他的处境并不比将夜好多少。 带头的捕快反手一巴掌，就把沐白拍了出去。 那些捕快不再犹豫，纷纷上前把夕小灰架了起来，就像是狂风过境，呼啦啦把她带出夕家。 沐白和将夜被摔得吐血，但一想到被强行带走的夕小灰，他们连忙爬了起来。 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整个栖霞镇传遍了妖怪作祟的消息，那群捕快押着夕小灰经过大街小巷，镇民们蜂涌而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既好奇又害怕，谁也没想到那个清秀瘦弱的小姑娘，竟然就是可恶的妖怪。幸亏她被捉妖师发现了，不然他们就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有人捡起石头往夕小灰身上砸去：“妖怪，快死吧，别来祸害咱们……” 众人见状，纷纷扬起手里的东西扔向夕小灰，在他们眼里，夕小灰就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唯有一死，才能驱散他们心底的恐惧。 想到夕小灰被处死的场景，他们忍不住额手相庆：“杀了她！该死的妖怪，竟敢来人间作乱，不可饶恕！” 沐白和将夜一路追随，却不能随意使用妖法，因为那样只会让小灰的处境更糟。他们踩着地上散落的面粉、烂菜叶和碎石头，脚掌都被割得鲜血淋漓。十指连心的痛楚，却比不上他们内心的煎熬…… 昏暗潮湿的牢房不见天日，散发霉腐气息的草席上，蜷缩着一道不停颤栗的身影。 夕小灰无力地垂下头，瘦弱的双肩微微颤动，散落的长发遮住脸颊上饱含屈辱的“妖”字刺青，蚀骨的疼痛逐渐失去知觉，但源自心底的寒意，却使她万念俱灰。 一路上，她听到了无数人的咒骂，为何周围的镇民都在声讨她？她从没有害过人，为何好像罪该万死一样？只因夕小灿误会她勾引崇笑笑，就要遭到这样的处罚？ 她被挂着木牌游街示众，她的脸颊被刺上永久的烙印，她还听到捕快们说，再过几日，她就将被押送到妖界地牢…… 夕小灰暗自叹息，她累了，真的好累，她没有力气睁开双眼，看看这个混乱疯狂的世界。 “喵喵……汪汪……” 就在夕小灰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她又听到了那两声熟悉的呼唤。 “小白，小黑，是你们吗……”夕小灰几近冰封的心房瞬间被融化，胸腔里激荡的暖流化为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小白和小黑步履踉跄钻过牢房栅栏，心中激动，又怕连累他们，慌忙捋下乱发，遮挡住脸上的刺青。 “小白，小黑，我想、我们的缘分止步于此了，你们不要为我难过，去找一个更好的主人吧……” 夕小灰忍痛道别，沐白和将夜依依不舍地看向那个无助的姑娘，眼眶里亮晶晶的，瞬间被泪水濡湿。 沐白以前经常被抛弃，他自以为尝遍了世间的酸甜苦辣，但在此时，他却感到心碎的滋味是多么痛苦。就像被剥夺了全部的希望，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将夜回想他纵横妖界多年，虽然曾被打压被排挤，但他从未流过泪。他不愿意伤心失落，因此不肯对谁抱有希望，但夕小灰却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生命，带给他为数不多却极其珍贵的回忆。 “喵喵……”将夜冒着被捉妖师发现的危险，施展妖术打开牢门。沐白跌跌撞撞跑到夕小灰身边，不顾一切地咬住她的裙边，示意她尽快离开这里。 “汪汪……”在沐白的催促下，夕小灰顾不得想牢门怎会突然敞开，拼尽全力跑了出去。 尽管沐白和将夜事先催眠了牢房里的看守，但夕小灰刚逃出大牢，就被衙门周围巡逻的捕快发现了。 “是那个妖女，快抓住她，不能让她逃了……” 夕小灰慌不择路逃往离河码头，当初怀抱着对家人的憧憬回到夕家，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在数月以后，她竟以如何狼狈的方式离开。 沐白和将夜紧随其后，但见夕小灰在那些捕快的恐吓声中，身子一晃，整个人就像一枚石子，“唰”的一声落进离河，在那平静的河面上，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夕小灰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感觉自己就像无依无靠的浮萍，随着波浪四处飘摇。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知觉，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频频闪过。 那些平淡却温馨的回忆，都让她无比留恋。 她怀念罗嬷嬷为她煮的清汤小面，那股清甜的麦香就是家的味道。她想再听一遍父母相处的趣事，那是她承载爱意降临世间的缘由。 她想再看一眼花开遍野的春色，还想再次感受山涧里的清风，鸢尾吐蕊的芬芳。就连每晚床畔前的昏暗烛光，也成为了照亮黑暗的指路明灯。 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小白，小黑，她不愿意看到他们再去流浪，即使她的力量如此微弱，她也要尽力保护他们。 她要声嘶力竭地呐喊，让所有不了解她的愚昧从众，都能听到她的心声。她要不顾一切地反抗，让那些欺辱她的魑魅魍魉，都臣服在她的脚下…… 第二十一章 宛如重生 夕小灰体内沉寂已久的妖元，像是一枚拭去浮尘的珍珠，隐隐散发出柔和氤氲的光芒。渐渐地，她麻木多时的指尖，终于感受到河水的冰冷。 “嗡……”在她周身浮现出一层透明的晶罩，闪烁着繁星般的莹光。 她的身体蓦地停止下坠，仿佛被定格在这个瞬间，她蝶翼般的眼睫在微微颤动，脸颊上的“妖”字刺青逐渐消失…… 沐白和将夜在激荡的河水中奋力挣扎，潜入水底寻找夕小灰的身影。他们在汹涌的浪涛里来回起伏，小小的身体被无数个浪头拍飞下去。 直到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才不得不放弃，飘飘荡荡沉落到水底。 死亡的阴影即将降临，沐白和将夜却突然感应到，有股柔和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自己。 他们猛地吐出灌入嘴里的河水，跌跌撞撞地游向那片闪烁的莹光。 当他们发现漂浮在水底的熟悉身影，激动地冲上前用力拍打那层透明晶罩，想要唤醒尚未睁开双眼的夕小灰。 但在朦胧的莹光笼罩下，沐白和将夜眼睁睁看着自己正在消失，化为一缕缕轻烟。 就在他们感到恐慌的同时，飘渺的烟雾重又勾勒出清晰的人形，从飘逸的长发，逐渐显现出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以及颀长的身段。 沐白和将夜激动地打量自己的身体，感觉体内那股涌动的力量越来越强烈。他们不约而同看向透明晶罩中的夕小灰，原来他们之间，确实有着息息相关的羁绊。 沐白和将夜齐力托起那层晶罩，想把夕小灰送上岸去。 在那层晶罩表面，浮现出一层层波浪般的光晕，从缓至疾，由暗渐明，火树银花般的绚烂光华绽放出无数炽芒，瞬间粉碎了那层晶罩。 但夕小灰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她软绵绵的身体，就像一根水草缓缓飘荡沉落下去。 恰在此时，“嗡隆”的巨响轰然袭来，刹那间河水翻涌，形成惊涛骇浪的漩涡。 沐白和将夜眼前变得越发混沌，徒劳躲避，根本无力招架。待他们回过神来，却再也看不到夕小灰的身影，她就像不可触及的微光，凭空消失了。 “小灰，小灰，你在哪里……”沐白和将夜焦急不已，他们在河底遍寻不得，只得失魂落魄地游回到岸上。 这时，眼前有道刺目的银光划过，涂涂慢条斯理地走到他们面前。 他们惊讶地看向涂涂，异口同声道：“又是你！” 涂涂眼底平静无波，不动声色道：“小灰穿过虚空之门离开了人间，由于妖元的自我保护，她不会想起濒死的痛苦，也不会记得你们。” “虚空之门，那是一种空间法术……是你救了她？”沐白和将夜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不管夕小灰能否记得他们，只要她能活下来就好，“她现在在哪里？” 涂涂依然是面无表情：“我在三不管有家饭馆，你们去那里等她好了。至于吃的东西，应该还有……吧！” “你到底是谁？”沐白对涂涂充满了好奇，他看上去很神秘，却不会伤害夕小灰，说是朋友又未免有些生分。 涂涂但笑不语，悠然走远，直到化为一丝缥缈的轻烟。将夜推了下陷入沉思的沐白：“走吧，找到小灰要紧。” 沐白收回视线，用力地点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光明正大地守护在她身边。” …… 日光灼目，夕小灰昏昏沉沉醒了过来。 “咳咳……呸呸……”她苦着脸吐出满嘴的黄沙，她眨了眨眼睛，满目惊愕地仰望粗犷肃穆的红土牌楼，高达数丈的青石匾上，漂浮着闪烁蓝光的诡异篆字——三不管。 “三不管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挠了挠后脑勺，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难道我是被大风刮来的？我怎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努力地回想着，可仍是徒劳无功，唯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既熟悉又陌生。她依稀记得大家都叫自己“夕小灰”，再深入一些就只觉脑袋仿佛要炸裂般。 “思考果然是个费体力的活……”她环顾四周，愈发觉得肚子饿，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从嘴里吐出残余的沙粒，“莫非我之前饿到吃沙子了……哎，那是……” 牌楼上方蹲着两个身形怪异的人身猫头鹰，看上去一模一样，纹丝不动宛如雕塑。 更为诡谲的是，这两个人身猫头鹰竟然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如铜铃般大小，深邃而又炯炯有神。那眼神虽然有些缥缈，但似乎又充满攻击性，夕小灰看着看着不由打了个哆嗦，一阵阵的饥饿感迫使她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向牌楼前方迈去。 “守门人还是守门妖？他们、应该睡着了吧？”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走上前去，牌楼周围笼罩着混沌缥缈的烟雾，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形。 夕小灰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伸出手去触摸那片烟雾，就在此时，牌楼上方的两个人身猫头鹰蓦地睁开双眼，冷漠地俯视着她。 “唰”一声响，他们眼底闪过层层金光，仿佛将她的前尘往事透视了遍，随后又默不作声地闭上眼睛，像是允许她进入三不管。 “谢、谢谢……”夕小灰被他们盯得额头直冒冷汗，然后朝着他们鞠了个躬，缩着脑袋加快脚步穿过氤氲的烟雾。 须臾之间，如同经历过春雷夏雨秋潮冬雪、百花盛开万物凋零的自然变迁，在她眼前浮现出人间白驹过隙的纷繁景象。 时光易逝，人生的意义也许就存在于朝夕之间，了却凡尘，方得自在…… 夕小灰恍恍惚惚得出些许感悟，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从雾霭中跌了出去。 她还没站稳脚跟，瞠目结舌地看着迎面奔来的壮硕飞马，马背上坐着一男一女，笑眯眯地指挥道：“到啦，到啦，飞得真快……” 飞马在她身边骤然降落，相当敬业地屈起前肢，方便马背上的客人跳下来。 那对男女满意地丢给飞马两颗光华流转的银豆子，为他竖起大拇指：“下次我们还来光顾你。” 看着那两位客人离去的背影，夕小灰蓦然发现女客人的背后有一个短短的毛茸茸的兔尾巴，男客人还很自然地抚摸着那条可爱的小尾巴。 恍惚间，夕小灰只听身后的飞马冷不丁说道：“嘿嘿，发财了，去喝酒咯……” 她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飞马摇身一变，瞬间成为一位风流倜傥中年大叔。 他喜滋滋地捡起银豆子，大步走向路口那家富丽堂皇的酒楼，左拥右抱两个身披薄纱的美女，愉快地喝花酒去了。 夕小灰还没回过神来，陡然只觉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嬉笑声，并且伴随着丝丝呼啸而过的凉风。 她抬眼望去，不由怔在原处。原来有一群小妖在湛蓝的天空中玩着球，他们在天上画了一块地盘当球场，外围有一层保护罩，以仅有的几朵白云为球框，正打得如火如荼。 他们速度极快，一边抢球一边自由变换形态，一会儿变成翩翩美少年，一会儿又现出原形，有的是蝙蝠妖，有的是飞鼠妖…… 地上的行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丝毫诧异，偶尔还有一些人类小孩在底下围观，拍手呐喊。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过往路人，他们大多数都是相貌淳朴的普通人，但其中也不乏身高九尺虎头牛尾的怪物，或是翎羽轻摆媚眼如丝的孔雀。只见满大街的妖怪在人群中穿梭，他们互不理睬，也不打架斗殴，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第二十二章 初来乍到 夕小灰就像土包子进城，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一路上就没合得拢嘴。路人瞧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就知道这姑娘准是初来乍到。 她身上那件松垮襦裙灰蒙蒙的，蓬乱的头发像是刚被燕子做过窝，脸颊倒是丰润可爱，但那唇边对称的几道灰痕，却让她看上去像个流浪多日的花狸猫。 “哎呦，姑娘，新来的吧……” 夕小灰听到爽朗的笑声，低头看到一个面色黝黑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墙角，他手里捧着超大的公鸡碗，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是乞丐洪七七，你也可以叫我七七，可怜可怜小的吧。”说着，七七把怀里的公鸡碗递到夕小灰面前，黑黝黝的手指来回摩挲着碗沿上的小豁口。 他摇头晃脑颠着腿，大有不给好处不走人的架势。 夕小灰眼看聚集的人和妖怪越来越多，她的脸又红了，但她可变不出银豆子，索性有样学样：“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眼下无家可归，就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说着，夕小灰朝七七摊开手掌，搓了搓比较干净的手指头：“要不，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这……就有意思了……”七七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好吧，我来告诉你，所谓三不管啊，就是神仙不睬，凡人不来，妖亦嫌弃的地方。在这里出现的人或妖，都是有故事，或是有事故的。” 七七瞅了眼听众群中的人和妖，看似相安无事，但看彼此的眼神都有明显的敌意。 他“嘿嘿”笑道：“大部分的人和妖互相看不上，但凡事总有例外，也有少部分人族和妖族，用爱冲破了族群的界限，就诞生了半妖这个品种。可惜，半妖注定是个异类，妖生艰难哪！” 大家听得不过瘾，催促七七道：“行啦，还有什么机密要闻可以分享啊？你刚刚说的都是基本常识，不来劲。” 七七斜眼瞥过去：“想要听劲爆的？” 众人随即点头，热切的眼神都紧盯住七七。 七七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人妖私奔事件背后的真相，妖界之王胡来的藏宝秘地……” 眼看他们听得欲罢不能，七七故意停顿了下，眼神一凛，爆了句口头语：“鸡腿个爪爪，我要知道这些，还在这里当乞丐？都起开，起开！” “嘁！”听众们一哄而散，夕小灰琢磨着七七这番话，仍是如坠五里雾。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不记来处，不知归途，也不会任何法术，应该就是普通的人族吧！ “姑娘，我来跟你谈谈加入丐帮的条件……”七七欣赏夕小灰脸皮够厚，开始认真考虑收她做个跟班。 不料，夕小灰看他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颇为嫌弃地小手一挥，“志不在此，告辞！” “呃……丐帮随时欢迎你哦！”七七嬉笑着目送她走远，扬手掀开遮挡住眼眉的碎发，逐渐敛去笑容，“涂涂，你的朋友果然不是一般人儿。” 夕小灰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条街道，走得双腿酸软浑身无力。 她歪起脑袋东张西望，背后蓦地传来一道蛮力，撞得她半边身子发麻。她抬起头，看到眼前有个墩重如山的身影，头顶竖着一对半尺长的犄角，脸上那双大眼就像铜铃一样。 那个犄角怪大步迈进路边的饭馆，声如洪钟地喊道：“伙计，给我来一盘鸡腿儿！” 空气中传来阵阵炸鸡腿的香味，夕小灰的鼻子随之抽动了几下，抬眼看向头顶摇摇欲坠的门匾——“无名饭馆”！ “咕咕……咕咕……”夕小灰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肚子里的馋虫被那股诱人的香气勾得上蹿下跳。她顾不得多想，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夕小灰摸遍了身上的衣兜，空荡荡的，一个铜板都没有。 她不想觍着脸吃霸王餐，也不想被饭馆老板指着鼻子谩骂，更不愿意被扫帚拍飞出去，遭受围观路人的鄙视。 既然没钱，那么，她就少吃点儿吧！ 夕小灰猫着腰溜进去，找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颤巍巍地竖起食指：“给我、来一根鸡腿儿……” 她心虚地不敢抬头，正寻思着溜走，却见有道高大的身影倾压下来，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那双修长的手臂，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立即传来使人身心舒畅的暖意。 夕小灰愣怔抬头，恰好迎上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眸，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使人不知不觉为之迷醉。 她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美男子！ 他唇边扬起俊朗的微笑，完美白皙的面容如同无暇珠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真俊！”夕小灰饥饿过度丧失了语言能力，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花痴语。 美男身穿一袭白衣，他笑盈盈地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沐白，无名饭馆的伙计。” “好、好得很哪！”夕小灰连忙起身握住他的手，激动到颤抖的手指，还在他光滑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沐白俊脸微红，却没有提醒她放手，而是在她耳边柔声道：“除了鸡腿儿，还想吃什么？” “啊？”她还能吃什么？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夕小灰盯着沐白莹润的花瓣唇，不由自主地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嘴唇。 这位绝色美男都不问她有没有钱吗？无名饭馆的服务态度真是太好了，让人感觉甜沁入脾，温馨如家！ 夕小灰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沐白的美颜，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桂花莲子羹，还在锅里。” 她愣了下，扭头看到另一张让人无比惊艳的脸庞。 那位身穿黑衣的美男看似高冷，却同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尤其是他那双琉璃色瞳孔的眼眸，妩媚妖娆，仅看一眼就连七魂六魄都被勾去了。 他留意到夕小灰震撼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我叫将夜，也是无名饭馆的伙计。” 犄角怪不甘受到冷落，拍着桌子大叫大嚷：“喂，我饿了，我要吃鸡腿儿！有没有搞错啊，是我先来的……” 沐白和将夜依然注视着夕小灰，他们头也不回，异口同声地回答犄角怪：“滚开，我们拒绝为你服务！” 第二十三章 天降艳福 犄角怪将头上的犄角摸得锃亮，想显示他是个不容小觑的妖怪：“你们开门做生意，凭什么拒绝顾客的要求？” 将夜轻轻“哼”了一声，不屑地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咯，要是影响了其他客人的食欲怎么办？” 犄角怪刚想发火，但眼光一触到沐白和将夜两人眼里闪过的浓浓杀意后，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并不是他们的对手，随即怂了：“什么破饭馆，难怪没生意，大爷我还不吃了……” 只见犄角怪一边低声抱怨，一边灰头土脸地匆匆离开了饭馆。 夕小灰眨了眨眼睛，看到将夜手里端着一盘香味扑鼻的鸡腿儿，馋得直流口水：“我、我可以吃吗？” “当然！”沐白接过那盘鸡腿儿放在夕小灰面前，她手腕微颤地拿起一根鸡腿儿，再也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咬紧牙关把心一横，也不管自己有钱没钱了。 吃吃吃！面子事小，饿死事大，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嗯嗯，吃饱了再想对策！ “好吃吗？”将夜耐心地询问试吃感想，夕小灰鼓起腮帮子连连点头，她越吃越香，满嘴油光啃着膘肥皮脆的大鸡腿，那金黄欲滴的油沫子，沿着下巴一滴滴流下来。 虽然她没钱，但她可以做苦力还账，这样的话，她就连住宿问题都解决了！真是两全其美，还有谁能这么冰雪聪明，想出这么高的着？！ 夕小灰三下五除二就美滋滋地解决了那盘鸡腿，随后尴尬地摩挲着油腻腻的双手，字斟句酌地说道：“非常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鸡腿儿很好吃……可是，我、我身上没钱……” 说到最后那句，夕小灰在美男面前窘迫得脸红到脖子根，微弱的声音就像含在嗓子眼儿里似的。 温饱知廉耻，夕小灰之前吃霸王餐的豪气荡然无存，她感觉辜负了沐白和将夜的期待，对不住他们殷勤的服务。 为了充分表达自己的歉意，她连忙拍着平坦的胸脯保证：“但我会刷盘子拖地，洗衣服做饭，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照做！” 出乎夕小灰的预料，沐白既不气也不恼，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声：“真的？” 夕小灰点头如小鸡叨米，又见将夜从头到脚打量着她，扬起下巴冷哼道：“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不反对？” “嘶……”夕小灰顿时倒吸口冷气，浑身一颤，双手交叠在胸前，内心的不安逐渐扩散……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她荷包空空，两大美男却好吃好喝招待着，其中必有猫腻！ 难道他们都是人贩子，合起伙来诱骗她这个无知少女？ 不妙，她好像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沐白和将夜相视一眼，他们眼底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这让夕小灰更觉得惊慌失措。 就在她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的时候，忽闻沐白爽朗地笑了笑：“那好，我们请你做无名饭馆的掌柜！” 夕小灰惊讶地抓了抓耳朵，她没听错吧？她吃白食在先，不仅不用做苦力，还能翻身饭婢当老板？ 夕小灰迅速环视周遭，这间饭馆四处漏风破败不堪，莫非他们身负重债急于跑路，就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了？ 她该不会被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吧？！ 将夜看她难以置信的模样，硬着头皮说道：“如你所见，无名饭馆经营不善，急需擅于打理的掌柜。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眼中散发的睿智光芒折服，掌柜非你莫属……” “咳咳……”将夜清了清嗓子，朝沐白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往下编。 沐白稍作思量，故作镇静地说：“你饥饿至极却有勇有谋，你身无分文却沉稳不乱，纵观你的种种表现，使我深信不疑，你就是最合适的掌柜人选。” 夕小灰来回揉搓着她的”睿智”眼眸，脸颊不知不觉开始发烫，原来在两大美男眼里，她竟是打理饭馆的天才！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还有隐藏多年的人格魅力？她会不会因此走上人生巅峰，每天都可以吃到美味的鸡腿，不，既然是饭馆的掌柜，应当是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哈哈哈……”，想着想着，她不禁笑出声来。 “姑娘，你想多了，他们恰好在招聘掌柜，而你恰好出现，仅此而已。你可要考虑清楚哟，这可是个需要脑子的活……”窗外突然探出一个脏兮兮的脑袋，原来就是拉拢夕小灰加入丐帮的乞丐七七，他朝着夕小灰眨巴着眼睛说道。 “闭嘴！”将夜面带愠色，七七撇撇嘴，像一阵轻烟似的，瞬间从窗口消失。 夕小灰听到七七那番话，稍微找回一丝理智：“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有勇有谋，但我没有打理饭馆的经验，我想，你们可能找错人了。” 沐白缓缓走到夕小灰面前，眼底饱含深情：“缺乏经验不要紧，但不要失去自信，我相信在你的引领下，无名饭馆的名号必能响彻整个三不管，宾客满座日进斗金必定指日可待。” 日进斗金？夕小灰眼前一亮，如果她成功应聘掌柜，就能赚到不少钱！最关键的是，做掌柜比做乞丐更加体面、更有前途啊！ “请你务必答应，做我们的掌柜，你就是掌柜的不二人选！”将夜语气恳切，沐白目光真诚，在他们的注视下，夕小灰的双眼直冒粉红桃心，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她感觉自己热情澎湃充满斗志，郑重地握拳道：“好！本掌柜就带领你们大干一场！” “欢迎新掌柜！”窗外的七七再次探出脑袋，不仅立即积极响应，还出谋划策道，“我来负责对外宣传，以后咱们里应外合，争取把无名饭馆打造成三不管的金字招牌吧！” 沐白和将夜若有所思地看向多嘴多舌的七七，他们应该都不认识这个乞丐，不知他为何目的要参与其中，是看好这家破饭馆呢，还是看好夕小灰呢？ 夕小灰没发觉身后两个伙计各怀心事，她想象着买屋买田的幸福生活，双眼不停地迸射出希冀之光。 理想就像朝霞那般奇美壮丽，充满无限可能。然而，现实却如同空荡荡的饭馆，日落西山，始终没人来光顾这家饭馆。 事实证明，金字招牌？那是不存在的！ 不过，再破烂的饭馆，也能为夕小灰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就算她想不起前尘往事，但她在三不管暂时是安全的。 第二十四章 暖男呵护 夜幕笼罩着逐渐冷清的街道，无名饭馆破败的门窗缝隙中，透出来回跳跃的橘色灯芒。 沐白和将夜分别坐在饭馆的角落里，两个人能隔多远就隔多远，就像白昼黑夜那样界限分明。 夕小灰杵在饭馆中间，六神无主地左看看笑容温暖的沐白，右瞅瞅那一脸冷漠的将夜。她踌躇良久，觉得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证明她身为掌柜并不是一无是处。 “无名饭馆需要大改造！”夕小灰指着锅底似的地面，和桌椅周围的那几根蟑螂腿儿，大声宣布道，“首先，我们得给客人营造一个舒适整洁的环境，就从清扫大堂开始吧！” 将夜吹了吹桌子上的浮灰，身子懒洋洋地靠上去，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我可从来不做这种粗活，再说也不见得会有客人来。” “但你是伙计啊，你不做，难道要我来做？”夕小灰顿觉手足无措，没承想刚要大展拳脚却遇到个自暴自弃的伙计。 但见白衣如雪的沐白微微一笑，眼底就像撒满了晶芒闪耀的星星：“掌柜，不用担心，我来做！” 沐白清润的声音如同山谷轻风，有种抚慰心灵的神奇力量，让夕小灰纷乱的心绪，逐渐平定下来。 “叫我小灰就好……”夕小灰在沐白的凝视下，差点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对了，我们还需要一个大厨……” 话音未落，将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道：“这些……我都不会，还是睡觉去吧。” “那你能做什么……”夕小灰怔怔地看着将夜慵懒地走上楼，“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尴尬地张了张嘴，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间饭馆到底是谁的啊？将夜根本就不上心，沐白好像也不熟悉这里的摆设，他们为何非要执着于招聘掌柜？ 就在这时，沐白起身走向夕小灰，安慰她道：“小灰，你今天应该也累了，上楼找个空房间休息吧！我手艺还不赖，大厨我来做，那我先打扫一下大堂。” 夕小灰受宠若惊地摇摇头，感激地眼眶都快泛红了：“不着急，我跟你一起打扫，我先去收拾灶房……” 她在灶房里搜寻半天，全部的收获就是，半碗炸鸡油，一个发硬的面饼，两颗干瘪的西红柿，还有三根发黄的青菜。 她越看越寒心，除了被她吃光的那盘鸡腿儿和桂花莲子羹，这个破饭馆真是穷得叮当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就连最基本的食材都没有，明天到底要拿什么来做生意？！ “咕咕……咕咕……”唉，她又饿了！ 夕小灰无奈之下，拿起硬邦邦的面饼咬了一口，差点儿没把她的门牙磕下来。 “这些都是你找到的食材？还不错嘛！就是这饼太硬了，等会儿再吃。”沐白说着，他拿起火石点燃柴火塞进灶底，等铁锅预热后，身手麻利地倒进半碗炸鸡油，又将西红柿和青菜洗净切好，爆香，勾芡等等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 夕小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沐白手里的锅铲，简直就像是神仙的法杖，把那些看似不上台面的食材，变成了色香味俱全的三鲜汤。 沐白又将面饼切成细碎的方丁，撒进汤里，盛出一碗放在桌子上：“小灰，你快来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夕小灰坐下来，满眼崇拜地仰望着沐白：“大厨就是大厨，我不用尝也知道，肯定好吃。” 沐白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轻笑出声，随手递给她调羹：“你还没吃呢！” 夕小灰接过调羹喝了口汤，只觉得口舌生津唇齿留香，果然是人间美味。温热的面汤流入腹中，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感动，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潮湿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夕小灰匆忙低下头，从眼角滴落的晶莹泪珠，瞬间融入了那晚热汤里。 沐白看到这一幕，脸上阳光般的笑容，随之僵在嘴角，眼底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感伤。 夕小灰在门窗漏风的卧房里睡到自然醒，她一想到饭馆里没有食材，没法开张，就连忙跳下床跑出来。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她膝盖发软，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只见楼下原本脏污不堪的饭馆大堂，竟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黑黝黝的桌椅都像被铲去一层皮，露出干净的原木色。 不仅如此，那些摇摇欲坠的破窗户也被重新修补，就连油腻子似的地面，也变得异常整洁。 夕小灰震惊到难以言语，她听到灶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低头看见沐白端着冒着热气的白粥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沐白，沐白，这些、全都是你做的？！”夕小灰满心激动地跑到他面前，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掌柜，符合你的要求吗？”沐白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张睡到浮肿的脸庞，眼里充满着柔情。 夕小灰怔了怔，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沐白，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沐白稍显紧张地追问道：“怎么，不满意？” “不是……”夕小灰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他清俊的眉眼，“你到底是谁？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给我的感觉，实在太贴心了。” 沐白稍微松了口气，眼神重又变得温柔，“小灰，我是……” “咳咳……”将夜在楼上咳嗽两声，打断了沐白想要说的话，“掌柜，早上吃什么？” “吃、吃粥，沐白刚做好的。”夕小灰狼吞虎咽地吃着白粥，不停地夸赞：“好吃，真好吃。” “慢点儿吃，当心烫着……”沐白满眼宠溺地看着夕小灰，殷勤地往她碗里夹些小菜，就差没凑上去帮她吹吹凉了。 将夜目睹此景，一脸生无可恋地扶额，暗暗叹气，能有点出息不？！ 夕小灰吃饱喝足以后，突然打了个饱嗝，脑袋也变得灵光起来，不对呀，昨晚灶房里的那些食材都吃完了，沐白哪来的钱买大米呢？！ “对了，沐白，你做早饭的钱哪里来的？” 沐白温润一笑：“我今晨打扫的时候，发现店里有一张椅子虽然看着破旧，却是上好的黄梨木打制而成，应该价值不菲。况且，那张椅子和饭馆里的餐桌并不匹配，我就拿去卖掉了，做早饭用了一些钱，现在还剩下这些……” 说着，沐白连忙从袖口中取出一袋钱，送到夕小灰手里。 将夜拿起檀木梳，慢悠悠地梳理着头发：“这天上的馅饼掉得真及时啊！沐白，你可真会哄掌柜开心……” 夕小灰看到鼓囊囊的钱袋，立即双眼放光，她一把接过来掂了下，至少有上百个铜钱。 她兴奋得眉开眼笑，抓住沐白问东问西：“咱们店里，还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有的话我们全部收集起来，说不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沐白高挺的鼻梁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嗯，这个……真没有了……” 第二十五章 采花传闻 将夜靠在楼梯旁用手指来回拨弄着檀木梳，只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刺啦”声，他没好气地冷言冷语道：“你想得倒挺美，那我们还开饭馆干嘛，不如一起把房子拆了卖木头吧。” 他的话无疑给斗志昂扬的夕小灰浇了一瓢冷水，自从莫名其妙当上了无名饭馆的掌柜后，将夜一直消极怠工，既然他这么不看好饭馆的前景，为什么要竭力挽留她当掌柜呢？ “将夜，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你为饭馆做出任何贡献！”夕小灰决定行使掌柜的权力，她佯装生气道，“你做不了大厨，又不肯做粗活，难道你要每天躺着晒太阳做大爷？！” 将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停顿了下，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檀木梳，起身走了过来。 说实话，夕小灰不太敢惹喜怒无常的将夜，这次实在是忍不住，才敢仗着胆子指责他。但见将夜目光阴森地走向自己，她心里有些害怕，硬撑着没有改口。 不料，将夜走到她面前，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愧是我请来的掌柜！”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尽管夕小灰有些胆怯，嘴上却不肯服输，“做伙计的，当然要听从掌柜的吩咐！” 将夜和夕小灰凌厉对视，彼此眼中火光四现，剑拔弩张之时，门外走来一位神色匆匆的中年发福大叔。 他迎面撞见夕小灰和两大美男，直接呆愣当场，先来回瞅瞅这家四面漏风的破饭馆，又后退几步看向摇摇欲坠的“无名饭馆”门匾，这才底气十足地攥紧拳头冲进来。 “我就知道涂涂那家伙交不起房租，连夜偷摸跑路了……”说着，他极不耐烦地在夕小灰面前挥舞双手，“谁是新掌柜，快把他欠的半年房租补齐了，不然你们立刻给我滚……” 见状，沐白和将夜面面相觑，将夜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他欠你的房租，关我们啥事？” 大叔气得吹胡子瞪眼，高声叫喊，“我是这里的房东，我不管涂涂怎么忽悠你们的，房租必须一文不少的交给我！” “涂涂……他就是之前的掌柜啊……”夕小灰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沐白和将夜，小声嘀咕着，“我是被两个伙计忽悠来的……” 不过，她刚来到三不管，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现在被赶出去，难道真要流落街头加入丐帮吗？ 但见沐白和将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也不能怪到他们头上！要怪就怪那个不靠谱的涂涂！ 思来想去，夕小灰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她连忙堆起笑脸，讨好道：“大叔，我们确实不知道他还欠你钱，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啊！要不，你看这样行吗，从现在开始，我保证每个月都会按时付房租，你就当找了个新租客……” “没钱开什么饭馆！”大叔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要么交钱，要么走人，别跟我耍赖！” “谁耍赖了！再说，怎、怎么能证明你就是房东呢……”夕小灰情急之下道出心中的疑问，话音未落，蹲在门外的七七探过身子，指着那大叔嬉笑道：“我能证明，他就是坐拥整条街的晏老板，要不是这里太破旧，他也不会忘了收租。” 眼看七七出面力证，晏老板不禁挺直腰杆，事已至此，夕小灰不得不拿出沐白刚给她的那袋钱，心不甘情不愿地递过去，“我只有这么多了，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日……” 晏老板接过钱袋掂量了几下，“这点儿钱根本就不够！算了，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就当为我闺女积福了！” 夕小灰听出他话中有话，好奇地追问：“晏老板，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不待晏老板开口，七七又插话道：“还不是因为最近出了个迷魂采花贼，晏家也有未出阁的小姐，当然烦心啦！说起来也挺奇怪，那些受害的姑娘，至少要过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来，都说不出遭遇了什么。更可怕的是，她们家里所有的家丁和丫鬟，全都没有察觉。” “来无影，去无踪，受害的姑娘也说不出所以然，这就是迷魂的由来啊！”夕小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就没人能抓到他吗？” 晏老板唉声叹气道：“去哪儿抓呀，谁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按理说普通的采花贼也没这么厉害，就怕是妖怪啊！” “晏老板，别担心，这事儿已经惊动了妖监所，相信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七七真诚地安慰两句，晏老板随手打赏他几枚铜板。 夕小灰看在眼里，心想这位晏老板并不吝啬，如果真能帮他排忧解难，说不定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她一时头脑发热，脱口而出：“如果我能保护晏小姐免遭采花贼的毒手，晏老板可以减免无名饭馆的房租吗？” “小灰……”沐白惊吓之余，匆忙出声制止。将夜无奈地摇头，他发现夕小灰的鲁莽之举已经引起了晏老板的注意。 晏老板将信将疑地看向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你真有这本事？好，在采花贼落网之前，只要你能保证我闺女平安无事，我就免你一年的房租！” 一年的房租？那可是笔大数目！ 夕小灰几乎没有犹豫，激动得热血翻涌，立即应允下来，“一言为定！” 在七七的见证下，晏老板和夕小灰当场达成约定。就在夕小灰欢送晏老板的时候，她身后的沐白和将夜已是脸色铁青。 夕小灰转身看到满目担忧的沐白，挠着后脑勺傻笑了两声，“没事儿，我又不是去抓采花贼，只是做晏小姐的保镖……” “妖监所都束手无策的采花贼，他盯上的人，你如何能救下来？”沐白担心极了，语气也急促起来，“就算流落街头，我也不许你以身试险！” 夕小灰还没来得及解释，却见将夜冷笑两声，“虽然我不认为你能入得了采花贼的眼，但那种来去无踪的神秘角色，很有可能是心理扭曲的变态大妖，说不定想换下口味……” “别说了！”沐白简直听不下去，他一把拎起夕小灰的衣领，送她上楼，“你最好断了这种念头，钱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第二十六章 夜半密探 夕小灰知道沐白强烈反对，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但她是无名饭馆的掌柜，怎能眼睁睁看着饭馆倒闭！ 一念及此，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楼梯扶手，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要能守住饭馆，无论多么危险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这不仅是我身为掌柜的责任，也是为了实现对你们的承诺！” 听她这么说，沐白手下一松，就连将夜都怔住了。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夕小灰，只见她拍着胸脯立下豪言，“我说过，我要让无名饭馆成为三不管的金字招牌！既然你们聘我做掌柜，我就不会让你们失望！” “可是……”沐白被她坚定的眼神打动，但心里还有顾虑，“万一……你真碰见那个采花贼……” “哪有这么巧的事！”夕小灰看出沐白有所动摇，趁机劝说，“三不管有这么多户人家，采花贼怎会偏偏盯上晏小姐？人家晏老板不差钱，才肯减免房租买个放心！我最多出个苦力，又没什么损失，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沐白稍有迟疑，凑在旁边看热闹的七七朝夕小灰竖起大拇指，“还是新掌柜精明，会做生意！” 夕小灰得到七七的支持，越发觉得自己做了无比正确的决定，将夜看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懒得多言，耸耸肩膀上楼睡觉去了。 “小灰，你真要这么做？”沐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但夕小灰竭力守护饭馆的决心，却让他深受感动。 其实沐白的心情相当复杂，他不希望夕小灰跟采花贼打交道，但更害怕看到她失望的模样。 迷魂采花贼？名字起得倒是挺有噱头！装神弄鬼，只会欺负无辜的姑娘！ 沐白稍作沉吟，还是决定出手帮夕小灰一把。 谁惹夕小灰不高兴，他就要把谁打趴下！哪怕对方是三头六臂的妖怪，他这个犬妖也绝不认输！ 晚风轻柔，树影斑驳，三不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头巷尾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夕小灰警惕地从墙角探出脑袋，来回张望，耐心等到妖监所巡逻的特种妖从路口走过，这才朝身后的沐白招招手。 她蹲下来，神秘兮兮地从衣襟里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轻声交代道：“这是我打探消息的时候，精心描绘的三不管地形图。晏家附近需要重点排查的宅院，我都标注下来了。你先看看，有备无患嘛。” 夕小灰像献宝似的展开那张地形图，灵动的双眼就像雨后清泉，晶亮晶亮的，比天上的北极星还要耀眼。 沐白站在夕小灰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灿烂的笑颜，心跳不知不觉又加快了。 “让我来瞧瞧，咱们先从这条街道出发……”夕小灰摊开那张地形图，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认真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投入。 沐白从她脸上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夕小灰精心描绘的地形图。仅看一眼，他就感受到来自妖魂深处的强烈震撼。 夕小灰绝对是旷古绝今的印象派画手！ 风格独树一帜，创意惊世骇俗，没有出众的艺术细胞，真的欣赏不来。 图上所谓的三街九巷，像是一排排歪斜的栅栏，栅栏缝隙里重点标注的黑圈圈，充斥在纸张的各个角落，不留空白。 她画得很卖力，没有浪费一笔一墨，纸上乌压压的一片，保证让你看不出半点儿头绪，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样，是不是一目了然？”夕小灰对自己的画功有种莫名的自信，她看了眼目瞪口呆的沐白，得意地笑道，“哈哈，没必要这么惊讶吧，这年头谁没点特长呢。你可以尽情赞美我，我承受得起。” 沐白迎向她自信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说啥好。 夕小灰权当他被她惊为天人的画艺震惊了，体贴地安慰道：“没关系，你欣赏不了也很正常，毕竟天才都是孤独的。” 沐白看着笑靥如花的夕小灰，实在不忍心打击她莫名的信心，讪讪地笑道：“那是，我们家小灰最了不起啦。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晏小姐，不是捉拿采花贼！” “我、我知道啊！”夕小灰连忙收敛过多的热情，“我熟悉地形，只为带你避开那些特种妖，免得你在半夜出没，被他们误会成采花贼！” “怎么可能……”沐白顿觉无语，“小灰，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啊！” 为免夕小灰做出更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沐白匆忙跑到前头带路，兜兜转转之间，他发现某户人家的院墙里，传来不寻常的气息波动。 有妖气！莫非众人谈之色变的采花贼，果真是神秘大妖？ 夕小灰看到沐白停下来，她意识到可能有问题，抬眼看向写着“宴宅”的门匾。 宴宅？这里就是晏老板的府邸！夕小灰跟他有约在先，于公于私，她都更上心了。 “沐白，你觉得这里有可疑？” 夕小灰还未等沐白回应她，又接着自说自话，“那我们怎样进入晏府最稳妥呢，直接叩门吗？不行，那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要不然我们找个木梯翻墙爬过去……” 夕小灰还没说完，突然被沐白一把揽入怀中，只见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在清明月色的衬托下，他愈发显得温润如玉，小灰不由看得两眼发直，心“砰砰”直跳。 原来附近巡逻的特种妖听到这边有动静，快步追了过来，只听远远厉声质问：“是谁？” 夕小灰吓得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沐白扬起指尖往院门射出一道银光，抱住夕小灰跳上台阶，稍微一碰院门就打开了，连忙侧身闪了进去。 夕小灰没留意门闩上缠绕着朦胧的银光，紧张得脑袋发懵，唯恐被门外那些特种妖抓住。 然而，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的顺利多了，那些特种妖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推了推紧闭的院门，没有惊扰宅院的主人。 夕小灰趴在门缝旁，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心有余悸地长吁口气：“吓死我了，我还怕他们把沐白当成采花贼抓起来！” 她来回张望一番，叹道：“晏家的人真是心大，院子里也没有家丁看守。沐白，要不咱们先去后院看看，没什么状况，就在这里蹲一宿。” 通常来说，大户人家的后院居住着未出阁的小姐，也是需要保护的高危人群。夕小灰带着沐白直奔后院，在她身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东倒西歪的家丁们逐渐清醒过来。 他们睡眼惺忪，莫名其妙地看向彼此，“怎么搞的？突然之间就睡着了，这要是被晏老爷发现，咱们肯定会被撵到大街上喝西北风。” “快起来，起来！好好盯着，千万不能让那个采花贼有机可趁……” 第二十七章 诡异行径 在夕小灰溜进后院的同时，晏宅的前门后院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那些瞬间昏迷的家丁，还以为自己打了瞌睡，根本没想到是沐白暗中动了手脚。 夜半时分，宴家的小姐早就睡下了，闺房门外还有两个丫鬟彻夜看守。夕小灰躲在附近的花丛里，不敢贸然上前。 夕小灰看得累了，半边身子靠在花坛上，反复告诉自己保持清醒，眼皮子却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灰……”沐白感应到不远处传来微妙的气息波动，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连忙看向睡觉流口水的夕小灰。 但夕小灰困得磨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沐白这才想到，她已经失去了妖力，感应不到妖的气息。 庆幸之余，沐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那日在青玉山，夕小灰孤身力战宗门众弟子，她看上去是那么耀眼，光芒万丈，非比寻常的妖力天赋，就连牛一匹都深感震惊。 如今在他眼前的夕小灰，却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再也不复睥睨天下的傲然风采。 不过，她还是那么执拗，拗得有点傻，却很可爱，这一点倒是从没变过。 沐白凝视着夕小灰的目光充满柔情，微凉的指尖轻抚着她饱满的脸颊。之前作为宠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向她撒娇，但作为一个倾慕她的男子，他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够在她面前坦诚自己的心意。 这时，那股气息陡然变得充满攻击性，沐白猛然回头，眼底爆发的怒意如同道道光刃，疾射而出。 他飞身跃上屋顶，循着妖气的来源，很快就发现了那道妖魅的身影。 沐白稍作沉吟，怒道，“你为何要跟来？莫非，你就是那个采花贼？” 将夜扯了扯嘴角，纠结的表情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采花贼？”将夜悲愤地指向自己绝美的脸庞，“老子长成这样，还有必要偷偷摸摸耍流氓？沐白，你侮辱我也要有个限度！倒是你，趁小灰睡着了揩她的油，不是君子所为。” 沐白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目不转睛地盯着将夜，暗自寻思这小子莫不是在吃醋。 将夜被他盯着浑身起毛：“看什么看，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就来决斗。” 士可杀，不可辱！ 将夜拉开架势就要打，沐白连忙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皱眉道：“难道，你也担心小灰，怕我保护不了她？” 将夜不置可否地哼了声：“你应该听说过，被妖界驱逐的大妖都会来三不管隐居。就你那点儿不入流的妖术，对付几个家丁绰绰有余，但绝不是大妖的对手，更别提藏龙卧虎的妖监所了！”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小灰未必会碰见那个采花贼……”沐白话音未落，忽觉身后传来一道诡异的妖气，与众不同，极其犀利，登时警觉起来，“不好，小灰有危险……” 随后，耳边响起将夜冰冷的声音：“无巧不成书，求虐得虐！” …… 妖风袭来，趴在花坛边的夕小灰浑身打了个哆嗦，蓦地睁开双眼。 沐白？沐白去哪儿了？惊慌之余，夕小灰从花丛中跳了出来，打量四周，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但她突然发现，原先守在晏小姐闺房外面的两个丫鬟，都倒在了地上。房门敞开着，隐约可见室内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夕小灰在门口徘徊再三，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她刚被风吹醒，就遇见了采花贼？她匆忙揉了揉眼睛，那道身影好像又不见了。 她喉咙里含着的求救声，只得隐忍着咽了回去。万一她看花了眼，胡乱喊叫，反而会给晏小姐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管她看到的是不是采花贼，她都必须进去看个仔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所行动总比待在这里傻看着强。 夕小灰踮起脚尖，悄悄地靠近晏小姐的闺房，经过那两个昏睡不起的丫鬟身边，探着身子看向室内。 只见窗边的红木衣架上，悬挂着一件水粉色纱裙，领边勾勒着紫色丁香花，花蕊中点缀着金丝线，看上去非常漂亮。 衣架旁边是一张床榻，此刻都被拉上了厚重的帐幔，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夕小灰正犹豫着该不该走进去，但见梳妆柜上椭圆形的铜镜里，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这一次，夕小灰确认她没有看错，感觉顿时头皮紧绷，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双手扶着门框，满目惊恐地盯着那张梳妆柜。 铜镜里的黑影越来越大，隐约可以看出是个清瘦人影，那人缓缓走到镜前，坐了下来。 夕小灰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口干舌燥，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停，恐慌在迅速蔓延。她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就像是不听使唤了。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她那双掐住门框的手冷得像冰，已经有些捏得发白。 好在那人被铜镜吸引了注意力，全神贯注地欣赏镜子里的自己，丝毫没察觉到门外的动静。 采花贼喜欢照镜子？ 夕小灰惊讶地看着那人来回翻看梳妆柜上的东西，时而拿起梳子比划，时而倒出水粉涂抹，那人打开梳妆台两旁的小抽屉，取出一件件亮晶晶的珠宝首饰，嘴里不停发出“咦”、“咦”的惊叹声，还开心得笑起来。 他把金项链、玉手镯全都戴在身上，让夕小灰看得也有些傻眼。 这采花贼究竟是来劫财还是劫色的？ 夕小灰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怎么老感觉他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就连修脚后跟死皮的石磨板，都要拿起来往脸上蹭几下！ 举止怪异的采花贼把身上涂得香喷喷的，打扮妥当以后，走向衣架，取下那件水粉色纱裙套在身上，又跑回到铜镜前面看来看去，嘴里哼着小曲，看起来美滋滋的。 夕小灰脑子里乱嗡嗡的，她觉得这采花贼好像有点儿精神不正常，癖好如此古怪，居然喜欢男扮女装？！ 就在夕小灰这样想着的时候，那采花贼突然走到床榻旁，伸手撩起了绣着银丝线的帐幔，荡开水波纹般的华光。 第二十八章 出乎意料 夕小灰再也按捺不住了，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晏小姐被糟蹋。 “放开那个姑娘！”夕小灰怒吼了声，直接冲了上去。她一把抓住采花贼的手腕，只觉得他的双手柔若无骨，肤如凝脂，手感倒是不错。 夕小灰愣了下，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这家伙是采花贼呀！ 她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但就在她迟疑的空隙，没想到对方反手一拽，将她整条手臂拧到背后，随后上前一个纵步，把她的身体牢牢地压在窗台上。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夕小灰就被那个采花贼彻底制伏，动弹不得。她又惊又怒，只能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呼救：“抓贼呀！采花贼来了……” 夕小灰对着夜空喊了一嗓子，根本没人理她，不料在她背后的采花贼突然放手，像是怕了夕小灰的大嗓门。 “抓贼……”夕小灰还想呼救，但她转身的瞬间，却看到了对方的脸庞。那人站在皎洁的月光下，长发如墨，肌肤胜雪，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充满疑问，樱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着。 采花贼竟然是个女子！ 夕小灰顿时惊呆，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词不达意地问道：“美女，请问你贵姓？” 听到夕小灰叫她美女，那人立即喜笑颜开，轻灵曼妙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美不胜收。 “那你说说，我究竟有多美？”她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地注视着夕小灰，渴望听到她真实的想法。 “呃……”夕小灰眨了眨眼睛，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美女的词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那女子听得津津有味，面颊绯红地追问：“什么鱼啊燕啊的，人家听不明白啦！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美法呢，你跟人家讲清楚嘛！” 这娇嗲酥软的声音，让人听着浑身发麻，骨架都快散开了。 夕小灰实在抵不住那女子撒娇的声音：“简而言之就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嘻嘻，这个我听懂了，小姐姐，谢谢你的谬赞！”那女子可能太激动，打断了夕小灰的溢美之词，竟然捂着粉嫩的小脸娇羞起来。 “那么你到底是谁？”夕小灰看到采花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并非凶神恶煞之人，总算反应过来，“你半夜三更闯进别人的闺房，梳妆打扮照镜子，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夕小灰快步上前掀开床榻的帐幔，那位晏小姐已经陷入昏睡，不管外面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可能把她惊醒。 如果夕小灰没猜错的话，这个“采花贼”迷晕这些千金小姐，只是为了试穿她们的衣裙，佩戴她们的首饰！ “叫我小媚就好。”她嫣然一笑，眼底夹杂着意味深长的神色，“小姐姐，我该如何称呼你呢？我炼制的迷魂香从未失手，不到十二个时辰，不可能醒过来。” 小媚嘴角噙着冷笑，眼梢不断上扬，骤然显露出狐狸的媚相，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身后来回摇晃。 “方才我在花坛看到你了，也往你鼻间吹了迷魂香。但你却不受控制，而且还能看得到我。难道，你也是妖？” “不、我不是……”夕小灰惊恐地连连后退，她啥本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妖，“外面风大，你、你吹迷魂香也没用。慢着，你怎么质疑到我头上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别人都以为你是采花贼，而且还玷污了这些姑娘的名节！” “还有这种事？难怪你一上来就喊抓贼。可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这也非我本意啊……”小媚逐渐又恢复了娇弱美女的模样，她坐在梳妆柜前，单手托腮，愁容满面。 “实不相瞒，我来自妖界的狐族，不久前刚修出人形，天性|爱美，身边又没有姐妹教我打扮，只能偷偷跑到三不管模仿姑娘们的装扮。我就是喜欢这些漂亮的衣裳，对亮闪闪的首饰没有抵抗力，我真的没有恶意啊！” “我、我相信你，女孩子爱漂亮的确没什么错……”夕小灰逐渐冷静下来，虽然小媚是妖，但她本性不坏，相反还有几分天真。 “但你的做法，却对这些待嫁闺中的姑娘们造成了莫大的伤害，人言可畏啊。而且此事惊动了妖监所，他们已经派出特种妖，前来捉拿你。” 小媚闻言花容失色，无助地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心仪的爱郎，未能变成真正的女人。就这样落荒而逃，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修炼。” 她说得有些隐晦，夕小灰不太听得懂：“你要嫁给人族男子为妻？” 小媚低下头，羞赧一笑：“只要能寻觅到天下无双的男子，一夜足矣。” “这……这我就帮不到你了……”夕小灰的脸颊发烫，她果然不适合这种成年妖的话题，稍作联想就满头瀑汗。 夕小灰正要劝小媚离开这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夜深人静，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事发突然，夕小灰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脚底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虽说小媚也是满头雾水，但她还不至于惊慌失措，伸手将险些跌倒的夕小灰拽了回来。 小媚抬眼看去，只见从门外走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皆是高大挺拔，气宇轩昂。尤其是他们英俊的脸庞，美得各有特色，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看到这两道身影，小媚激动得心尖儿一颤，尤其是温润如玉的沐白，更让她满心欢喜。 “爱郎……”她的脸颊迅速飞上两团红晕，柔媚的双眸直冒粉红桃心。她痴痴地凝望这两个美男子，手里的夕小灰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拍飞出去。 小媚心潮澎湃兴奋不已，但无论是沐白和将夜，眼里除了小灰，其他都视若无物，谁都没理她。 “小心……”将夜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即将落地的夕小灰，稳妥地抱在怀里。 夕小灰回过神来，满脸懵然地看向将夜，好半晌才松口气：“原来是你啊，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特种妖呢……” 将夜冷酷的嘴角上扬，看着时刻处于状况外的夕小灰，深深为她的萌蠢着急：“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还怕特种妖啊？” “我虽然自认智勇双全，但也双拳难敌四手啊！”夕小灰觉得自己身为掌柜不能随便露怯，故意转移话题道，“将夜，你不是在饭馆睡觉的吗，怎么也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搞不定吗？”将夜乌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忍不住戏谑道，“好不容易找个掌柜，总不能还没让饭馆盈利就关门了吧……” 夕小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捶了将夜胸口一下：“你说几句好听的会怎么样啊，我来抓采花贼就是为了饭馆……” 沐白眼看夕小灰依偎在将夜怀里，姿势甚是暧昧，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十九章 一见倾心 “小灰，你没事吧？”沐白不满地推开将夜，将夕小灰拉到自己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就算采花贼已经现身，你也不该一个人闯进来……” “沐白，真被你说准了，你看……”夕小灰顾不得多做解释，当即指向被冷落已久的小媚。 “你就是我寻了多日的爱郎……”小媚痴迷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沐白，她越看越觉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异常帅气，泛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气质，不禁呼吸逐渐加快，感觉自己的妖魂就快爆裂了。 她对沐白一见钟情，这般无瑕无垢的美男子，若能成为她的爱郎，助她修炼成真正的女人，那将终生无憾。 沐白打量着室内的情形，再看小媚身上穿着那件水粉色纱裙，又看了看夕小灰，夕小灰立马点了点头。他当即反应过来，总算正眼瞧了小媚一眼：“哦，你就是那个采花贼！” 小媚虽然非常不喜欢这种称呼，但“采花贼”这个字眼从沐白嘴里说出来，却像是最深情的告白。她巴不得沐白和她多说几句话，毕竟彼此情投意合才最好。 “是啊，就是我。”小媚双手交握抵着下巴，眼眸里的那汪春水几乎就快泛滥了。 沐白压根不想追究来龙去脉，瞟了下不断向他抛媚眼的小媚，轻哼了声：“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摆平。”他拉着夕小灰转身就走，淡漠的气息引得小媚更加痴迷：“太有个性了，我喜欢！” “区区狐妖，凑什么热闹。”将夜冷哼了声，看到沐白紧握住夕小灰的手，气不打一处来。 小媚却不服气地跟将夜叫板：“虽然你长得很帅，但也不能侮辱本妖。听清楚了，我不叫区区，我叫小媚。” 将夜哪有心情跟她扯皮，上前斥责沐白：“你太纵容小灰，才会招惹麻烦，现在还想一走了之？！” “不然呢？小灰留在这有危险！”沐白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他此时只想带着夕小灰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带小灰走了是容易，可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呢？”将夜拦住沐白的去路，难得见他这么耐心地分析局势，“你别忘了，小灰答应过晏老板什么？” 小媚听到将夜这番话，逐渐从癫狂状态恢复了理智，这才发现沐白冷落自己，就是因为夕小灰。 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夕小灰，并未觉得她有胜于自己的美貌，或者有其他过人之处。唯一让她不解的是夕小灰的真实身份，为何可以让两个气度不凡的犬妖和猫妖融洽地相伴左右。 她开始强烈地嫉妒夕小灰，懊恼自己为何不能得到沐白的青睐。 “爱郎，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但她的确没我美啊。”小媚婀娜多姿地走向沐白，朝他狂抛媚眼，“我们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沐白随即停住了脚步，松开了拉着夕小灰的手，小媚心中一喜，以为他改变主意要和她在一起，不觉又贴近他说了一堆情话。 沐白倒是对小媚的话置若罔闻，只觉耳旁一阵喧闹，对着还在忸怩作态的小媚说道：“你，先别说话……” 小媚用手指来回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含情脉脉地看着沐白：“爱郎，我都听你的……” 其实，沐白和将夜都没把小媚放在眼里，但对三不管的民众来说，捉拿采花贼，却是当下最艰巨的一项任务。 采花贼的出现扰乱了三不管的治安，有未出阁的姑娘的人家都人心惶惶，特种妖势将缉拿真凶才能安抚舆论。 然而小媚只是贪图打扮，她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采花贼，将她治罪终归于心不忍。但这种事实，却是当地百姓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沐白仔细琢磨将夜说的话，转过身淡淡地瞥了眼小媚：“你不能留在这里，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爱郎，你是在关心我吗？”小媚喜上眉梢，双眼大放光彩，“你真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沐白懒理小媚又一波花痴泛滥，漠然地说道：“眼下特种妖可能随时来捉人，你还是避一下风头比较好……” 夕小灰连忙点头，耐心跟小媚讲道理说事实：“不管那些千金小姐是否受到侵害，她们的名节都受到了玷污。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名节重于一切，为了平息众人的愤怒，不管采花贼是谁，都必须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小媚似懂非懂地笑了笑：“但我是妖，怎么可能轻易被他们抓住呢？爱郎，你就不用替我担心啦！” “谁担心你……”沐白对她的自作多情实在忍无可忍，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夕小灰情急之下，又道：“平凡人家的确对你无可奈何，但你不能小瞧特种妖的威力。” 将夜冷笑了声，他也听不下去了，直接道出沐白真正担心的事情。 “花痴，你想多了，他担心的是小灰！小灰自告奋勇要做晏小姐的保镖，却又无法制伏采花贼，此事若传出去，晏老板必定怪罪小灰。事到如今，唯有劝退采花贼，佯做太平无事，才是上策。” 说到这种程度，小媚总算明白过来，气鼓鼓地嘟起小嘴：“哼，说来说去，爱郎只是担心这个小姐姐。” “事不宜迟，先离开这里再说。”沐白快步走出晏小姐的闺房，拉着小灰就往外走去。 小媚看他眼里竟没有半分的自己，竟赌气似的不肯走：“既然爱郎对我不屑一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让特种妖把我杀了吧，也算是给那些无辜受辱的小姐姐们赎罪了。” 她笃定沐白性子善良，就算为了夕小灰，也不会不管她，索性就闹一次脾气。 反正离开以后，她也没这种机会与沐白这么近距离接触了。 “带她走！”沐白丢给将夜一个凌厉的眼神，意思是这件事谁也脱不了干系，他也休想独善其身。 将夜气定神闲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我凭什么帮你？而且还是帮你欺负那么柔弱的小狐妖！” 一旁的小媚连忙趁势做柔弱状，使劲地点点头，对着沐白撒娇道：“对嘛，爱郎，人家也需要保护……” 第三十章 风雨欲来 忽然，窗外传来轻不可闻的鸣钟声响，由远及近，悠长绵延。钟声每一次响起，就如同一记重锤碾过胸腔，那种威迫的力量让人窒息。 沐白和将夜相视一眼，他们都察觉到了非比寻常的压制气息，小媚的感应力虽然略显迟钝，但也意识到了大难临头。 “这……这是什么……”小媚听到钟声逐渐逼近，体内的妖魂开始剧烈颤抖，那种莫名的威压使她心惊胆寒，双膝发软，几乎要跪下来。 “特种妖！”将夜眼神冰冷看向窗外，沐白补充道：“这是他们常用的缉妖钟，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搜寻到妖的方向。一旦妖魂受到震慑，散发出的恐慌气息，就能把他们吸引过来。” “那么，我……”小媚从没见过什么特种妖，更不晓得他们的力量如此恐怖，仅是钟声就让她几乎溃败，若是落到特种妖手中，她必定将万劫不复。 “你被发现了，准确地说，我们都成为了妖监所的猎物。”将夜目光一沉，他预料的果然没错，虽然他不想跟特种妖为敌，但还是正面对上了。 沐白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把身边的夕小灰交给小媚：“你们现在逃走还来得及，我和将夜来拖住特种妖，拜托你把她送回无名饭馆。” 在得知这里有特种妖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迎头应战的准备。 夕小灰忧心忡忡地看向沐白和将夜，不禁哽咽：“我也不忍心把小媚关进妖监所，但你们不能留在这里，万一被误会成采花贼，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有，你们可能会死……”小媚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她知道特种妖应该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她越想越不妙，顿时一脸惶恐，拼命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我不能走，若不是我一时贪玩就不会惹下祸事，事到如今怎么可以把锅甩给你们呢？” “我也要留下来和你们并肩作战，如果真被捉住了，我还可以证明你们的清白！”夕小灰一想到沐白和将夜可能遭遇不测，心中感觉一阵难受。 “时间不多了，我们俩应付得过来，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只见沐白清朗的脸上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小媚痴痴地看着他，猜不透他是在故作淡定还是真的从容不迫。 “快走，你们留下来只会成为我们的包袱……”将夜一语道破，只想尽快催促小灰和小媚一起离开。 小媚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只能依依不舍地看向沐白：“爱郎，我舍不得你，我们才刚相识就要分离。” 沐白苦笑着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小媚：“走吧，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请照顾好小灰，务必带着她安全离开！” 小媚在这一刻，完全被沐白感动了，妖的忠诚，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妖的深情，她似乎已经有所领悟。 “你放心，我明白了。”小媚深吸口气，竭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 小媚抱起不停挣扎的夕小灰飞快逃离，既然她无法得到沐白的青睐，至少不能让他失望。 晏宅的后院里，只剩下沐白和将夜相对而立。 将夜稍显诧异地打量着沐白，语气略带嘲讽：“曾经那般懦弱的犬妖，何时变得这么勇敢了？难道是那半颗灵珠给你的力量吗？” 沐白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之意，一笑置之：“当你心中有了信仰，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将夜一怔，没有说话，他知晓沐白所说的信仰，必定是夕小灰。一个半妖，竟然能成为妖的信仰？将夜有些想不通，但他觉得这份信仰，不仅仅是来自那半颗灵珠之恩。 沐白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疑惑，坦然道：“她给了我渴望的关爱，她让我觉得不再孤单，所以我发过誓，要竭尽所能守护她。” “你……魔怔了……”将夜对沐白的坦荡感到震惊，他不由怀疑自己留下来的动机是什么，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沐白冲着呆愣在一旁的将夜微微一笑，而后耀眼的黑眸看向虚无的星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悠远的钟声再次响起，沐白寻着钟声飞身跃起，像一束银光在屋檐上空来回穿梭。 他不知道，他那番话，让将夜心中鼓荡不息，迟迟难以平静。 他一直以为，身为妖，就不该有任何羁绊。那些类似人族的情感，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唯有不断增进妖力，才能让他处于不败的境地。 他不能理解，这些情感为什么能够成为沐白变强的动力。将夜承认自己瞧不起沐白，因为他总向人类乞求关爱，如今看到他主动迎战特种妖，这种惊讶的感觉，仿佛又上了一层，甚至有些震撼。 他甚至开始羡慕沐白，哪怕妖魂已经趋近缥缈仍是一往无前，他何时才能拥有这种义无反顾的力量？ 钟声嗡鸣愈加急促，将夜神色微凛，化身一道乌光紧随而去。 夜色渐浓，漫天星辰如同起伏的波浪，洒下大片银色的光辉。沐白脚下的屋檐变得晶莹闪烁，周围荡漾开层层声波，震颤神魂。 “哼，特种妖，以前见到他们老子只会绕道走，今天倒要试一试他们的本事究竟如何！”将夜悄无声息地来到沐白身后，不以为然地看向陆续涌来的声波。 沐白淡然独立屋檐的身影在星辉的映衬下显得清新俊逸，他似乎早已料到将夜绝不会撂挑子走人，头也没回道：“他们之所以强大，跟手上的法器有很大关系，咱们要想行走三界，以后也必然要炼制出专属自己的法器。” “我一定要炼制一把绝无仅有的法器……”将夜俊美绝伦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峻的笑意，甩了甩散乱不羁的黑色碎发，盯着危机四伏的周围，暗声道，“只是还没想好样式……” 他还没说完，沐白突然有了灵感，开玩笑道：“你喜欢吃鱼，可以炼制一把小鱼剑，那绝对满足你要的绝无仅有。” 沐白脑海中浮现出一脸酷拽的将夜，挥舞着各种鱼形法器的画面，想想就觉得很好笑。 将夜听到沐白的话，看着他不禁捧腹大笑的模样，当即冷着脸：“那你喜欢啃骨头，就来一把大骨棒吧！” “哈哈，好主意，倒也合我心意。”沐白嘴上开着玩笑，忽然想到什么，冷不丁地问道，“将夜，你之前偷取灵物，就是为了炼制属于你的法器吧？” 将夜没有否认，只是笑道：“你这家伙还挺警觉的嘛！修炼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变得更强吗？怎样，难不成你也想入伙？” 沐白认真地想了想，竟然有些面露难色：“这个嘛，我得考虑考虑，小灰喜欢抓贼，我做小偷恐怕不妥。” 将夜顿觉无语，真想用他锋利的猫爪挠醒沐白：“老子还是不喜欢跟犬类打交道，一旦找到主人，就完全沦为忠犬……” “忠诚是我们犬类的优良品质，我得传承！”沐白不觉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他只想好好守护着夕小灰。 “……”将夜无言以对，他有的时候真不明白沐白是怎样活这么久的。 第三十一章 殊死较量 这时，沐白发现声波的威力陡然暴涨，整片虚空天摇地动。很明显，他和将夜已经成为特种妖的攻击目标。 “接招！”沐白发出一声呵斥，修长的十指在空中翻动飞舞，指尖延伸出一道道光华，迅疾有力地飞射而去。 将夜振臂狂呼，浓黑的掌刃像一阵龙卷风倾袭而去。他们相互配合，逐渐削弱了钟声的力量。 “哐啷”、“铿锵”…… 一道道气刃如同巨杵搅动那片声波，如同成千上万道兵刃交接，激荡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不久，那片声波逐渐变得黯淡，威力也随之减弱。 只听“啵”一声响，一个拳头大小的八角钟鼎从空中落下来，表面黯淡无光，绽开丝丝裂缝，直到失去所有灵力。 这种一击即破的法器，在三界之中只能算是下品，它之所以能散发出强势的威力，只能说明驾驭它的特种妖修为了得。 沐白和将夜不敢放松戒备，对他们而言，跟特种妖较量，都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虽说他们的妖力比以往增进许多，但能将各自的身体驾驭到何种程度，还需要在实战中辨分晓。 只见天边赤光炽盛，如同烈焰火海在燃烧，粉碎虚空，足以焚灭一切有形的物体。 沐白和和将夜如同置身于疯狂爆发的火山之中，眼前火光冲天，山脉崩裂，耳边响起乱石滚落，火蛇飞舞的恐怖声响。 这般大场面出乎他们的预料，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慌乱。 将夜从混乱中迅速恢复理智：“对方很可能是个对战的老手，这些妖监所的家伙，最擅长的招数就是虚张声势。” “当心！”沐白忽然看到一团极其明亮的光点，从火海中直冲过来，速度极快，却又无比灵活，仿佛可以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个空间。 就像将夜说的那样，特种妖精英先用火海幻象震慑他们，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致命，这应该是对方屡试不爽的战术。 与此同时，那团光点瞬间分化为两束光剑，径直刺向沐白和将夜。他们当即躲闪，但那光剑像是拥有灵智，锲而不舍地紧追不放。 沐白和将夜使出全力，释放出的黑白光影，交织成一道防御拱桥，暂时抵挡住光剑的攻击。但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因刚刚的战斗，被数不清的锋刃划伤。 尤其是将夜，他的脖颈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 在那道防御拱桥上空，赤红的光剑不断分裂，在极短的时间内，幻化出千百道剑影，光怪陆离，虚实难分。 其实特种妖的力量并不能碾压他们，沐白和将夜输就输在缺乏战斗经验以及专属法器，不然也不会被对方逼入困境。 眼下他们连光剑法阵都冲不出去，更别提找到那个施法的特种妖了。 沐白留意到将夜面色惨白，而他脖颈的伤势更不容乐观，既然没有反败为胜的把握，唯有保命要紧。 沐白推了下将夜，做出撤退的手势：“我引开他们，你先走。” 将夜捂住不断流血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看向沐白：“你疯了，现在冲出去无疑是送死。” “这样拖延下去，我们都得死。”沐白集中所有的意念，模仿光剑法阵的流动轨迹，尝试分散自己的妖力。 兴许他在修炼方面也得到了灵珠的加持，在意念的引领下，顺利分离出两道身影。 “快逃……”沐白一声令下，将夜不再多言，立即施展隐遁之术，迅速逃离战场，融入茫茫夜色中。 而沐白利用分身拖延住光剑法阵，趁机逃出这片火海幻象，逃离晏家。但妖监所数以百计的特种妖，遍布三不管的大街小巷，让他无路可逃。 无奈之下，沐白咬了咬牙，飞落到街头那群特种妖面前。 特种妖看到有个人影从天而降，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正要开口质问，却见沐白缓缓地站直身子，从容地说道：“我就是迷魂采花贼。” 惊动三不管苦寻不得的采花贼，居然身披星光划过月空自投罗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对这些特种妖来说，冒名顶替认领失物的见得多了，但身负重案主动认罪的从未见过。 眼前这个男子长得比大家闺秀还俊，却在背地里做这种龌龊之事，简直就是表里不一的最佳代言人。 “你……你真是迷魂采花贼？”极度震惊的特种妖指着沐白完美无瑕的脸庞，警告道，“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干扰妖监所办案，那可是要坐大牢的。” 沐白抬眼看向屋檐上方追寻而来的剑光，勾起嘴角，笑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派人去晏宅的后院查看，那位晏小姐中了迷魂香，此时已经昏迷不醒。” 闻言，那特种妖不敢犹豫，连忙派出身后两个手下前往晏宅查看，又将沐白重重包围，无比警惕地紧盯着他。 “你……你对晏小姐做过什么……”他们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之前明明去晏宅附近看过，根本就没留意到不寻常的动静。 如果这个采花贼没说谎，他确实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但既然前几次作案都没被人发现，这次为什么要主动投案呢？ “我在这里郑重声明，我没有玷污过任何一位姑娘……”沐白神色从容，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心一沉咬着牙说道，“我迷晕那些姑娘，只是因为……因为我喜欢水粉色的纱裙，自己却不好意思买，只能偷摸溜进她们的闺房欣赏。没错，就是这样……” 沐白不擅长说谎，他绞尽脑汁，也只能编到这里了。 敢情这位美男是个异装僻？！ 特种妖们不由得将沐白从头到脚瞅了一遍，但见他素色白衣，自有一种超然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喜欢粉色纱裙的变态。 带头的特种妖凭着他多年案件调查的经验，深思熟虑了一番，将信将疑地问道：“以前我们到处追捕，你东躲西藏，接连不断地作案，就是不露面，难道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 沐白心中揣思如何才能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又能让夕小灰免于晏老板的刁难，于是故作神情凝重：“今日我在晏小姐闺房里试穿纱裙的时候，有位名叫夕小灰的姑娘闯了进来。她能理解我的苦衷，劝我不要一错再错，鼓励我勇敢认罪，重新做人。” 夕小灰，她又是谁？！ 他们来不及多想，顺着沐白的话说下去：“听你这么说，是被那姑娘的言语打动，认清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才来主动自首，是这个意思吧？” “对，还得多谢那位姑娘的提点，我才幡然醒悟！”沐白使劲地点了点头，一脸真诚地拱手向带头的特种妖作揖道，“大人英明！希望妖监所能够告诫民众，别再诋毁那些姑娘的声誉。” 听他这么说，特种妖们起初还有些迟疑，但派出的两个手下很快回来复命。得知晏老板及时证明，晏小姐并没有受到侵害，只是闺房中的衣物和首饰有挪动过的痕迹。 这时，与沐白交过手的特种妖精英赶来指证：“没错，就是他，快把他押去妖监所！另外，还有一个妖犯在逃，立刻颁发通缉令！” 三不管的第一要案水落石出，众妖蜂涌而上将沐白捆成肉粽子。 沐白毫不反抗，有关另一个妖犯，他绝口不提。最后，他在那群特种妖的包围下疾步前行，被关进了结界重重的妖监所。 第三十二章 良苦用心 夜凉人静，在乌云笼罩的墙角里，有道步履踉跄的身影缓缓停下脚步。 他捂着受过伤的脖颈，指尖流淌出的丝丝银光，使得深可见骨的伤痕奇迹般地逐渐愈合。随后,他安静地待在原地，纹丝不动，唯有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闪烁着幽幽荧光。 须臾，无名饭馆的院门被悄然打开，一个娇俏的身影迅速跑了出来。她听到背后有人叫了声“小媚”，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回头看去。 原来是那个傲娇美男！ 将夜见方才有星点灯火的饭馆里此刻漆黑一片，淡漠地盯着小媚，沉声问道：“她睡下了？有没有惊动其他人？” “你说的‘她’，就是那个小姐姐？”小媚满腹狐疑地走向他，意识到他的全部心思只在夕小灰身上，阴阳怪气地说道，“放心，我给你的心上人用了迷魂香，她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也没人发现我。” 将夜不肯承认他也担心夕小灰，他从那团阴影中走出来，阴沉着脸轻斥道：“那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诶，我说你这个猫妖别以为长了一副可人的面孔，就可以这么嚣张！分明是你叫住了我呀……”小媚刚想辩驳一番，却看到他脸色惨白，衣襟上还有片片血迹，惊讶出声，“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不了，不用你多管闲事。”将夜不屑地别过头，随手指向某条街道，“你往那儿走，应该不会碰上特种妖。” 此刻月光如水，小媚看着将夜棱角分明的侧颜，仿佛周身镀着一层银色的华光，愈发觉得他挺帅的，顿时忽略了他的桀骜不驯。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媚声道：“先别着急嘛……” 突然，小媚想起了下落不明的沐白，触电似的收回手，感觉像是背叛了心中所爱。她环顾四下并未发现沐白的踪影，便匆忙追问：“我的爱郎在哪里？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将夜回想沐白主动投案的那一幕，冷哼了声：“那个呆子自称是采花贼，被抓进妖监所坐牢去了。” “为什么？我的爱郎怎么这么傻？”小媚怔怔地反问，两眼茫然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将夜本就不想多说，当即甩给她一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不管是谁认罪，采花贼的案子总要有个结果。” 小媚登时感动得双眼泛红，急忙抓住将夜的手臂，来回摇晃：“可是，特种妖那么厉害，万一我的爱郎被治罪……” 将夜心知沐白为了救他，才会牺牲自己，哑声道：“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怎么救呢？妖监所不是很恐怖吗！”小媚确实想不通，但也好奇将夜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将夜也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匆忙交代道：“总之你快离开这里，之后的事就不要掺和了，不然，就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可是……”小媚知晓将夜所说的意思，可事情因她而起，最后演变成现在这样也非她所愿。 将夜默然不语，傲然扬起头，看了眼“无名饭馆”的门匾，想到夕小灰此时正在安睡，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小媚望着将夜的背影，心里始终不得安宁，沐白替她顶罪，将会遭到多么可怕的惩罚？ 她不敢想象，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无论如何，她都要助将夜一臂之力，营救沐白！ 小媚正要去追将夜，忽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不由愣了下。 “你忘了？迷魂香对我无效……”夕小灰看她惊讶的模样，轻声提醒道，“我装睡只是希望你尽快离开，不过，将夜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小媚来不及多想夕小灰究竟是人是妖，急忙打断道：“你也要去救沐白？” 这下轮到夕小灰怔住了：“也？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小媚指向将夜消失的方向，催促夕小灰，“快追上他，我估计他要擅闯妖监所！” 夕小灰紧抿着唇，她不知道将夜有几成胜算，抑或是纯属意气使然，必须得想个更好的法子。 她脑子里灵光一现，拉着小媚朝反方向狂奔：“跟我来，咱们先去搬个救兵！” 树影婆娑，微凉夜风送来松木的清香，天边的乌云遮去最后一缕月光。 林中深处泉水潺潺，虽不见白日里奇花异草竞相绽放的盛景，却能感应到至臻至纯的原始灵气。 “救兵”七七气喘吁吁爬上山坡，俯视下去，方圆百里的校场均是由白玉铺制而成，一字排开的几座大殿肃穆森严、气势巍峨。 “我、我想回家……我就送你们到这了……”七七见状顿觉头皮发麻，双手用力扣住身边的树干，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他准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才会答应帮夕小灰做向导。妖监所这种有去无回的地方，远远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胆颤，若敢再靠近一步，那不是活腻歪了找死吗，他还想多活几年！ “这里就是妖监所？！”夕小灰和小媚看得瞠目结舌，异口同声道，“好阔气啊！真有钱！” “两位大姐，你们抓错重点了吧！”七七难以置信地轻呼出声，觉得应该让这两个小丫头认清目前危险的局势，“瞧清楚了！每一座大殿周围都有一层防御结界，如有擅闯者触动结界，就会立刻引发警鸣，引来特种妖的无情围剿。” 说着，七七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他弄不明白她们怎敢只身前往妖监所，是时候打击一下她们莫名爆棚的信心。 夕小灰却不为所动，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七七，看来你还挺熟悉妖监所的情况嘛，既然你来都来了，顺便带咱们走一趟地牢，把沐白找出来呗！” “我疯了吗？我才不去……”虽说七七受涂涂所托在三不管照看夕小灰，可还不至于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 “对呀，七七小哥哥，我们只是一介女流，还得你出马，你就带我们去地牢嘛！”小媚一双大眼睛含笑含俏，浑身散发着妩媚气息，对着七七软磨硬泡道。 “是嘛是嘛，七七小哥哥……”夕小灰一边拉着七七的衣袖，一边学着小媚的腔调说道。 “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七七气得脸色铁青，他此时只想活命，哪里还有闲工夫顾及其他，愤然道，“帮你们带路已是仁至义尽，居然还想拉着我去送死……” 七七死死抱着那根树干不放，夕小灰也无可奈何。 第三十三章 远古幻阵 这时，小媚把夕小灰拉到一旁，朝着她的耳旁嘀咕了一番，大概了解了下七七，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婆婆妈妈的，你到底是不是爷们！”小媚猛地拍了下七七的后背，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错位。 “七七，拜托了，你就帮我们这回吧，回头无名饭馆赚钱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夕小灰可怜巴巴地望着七七。 “你还跟他废什么话呀？管他愿不愿意去，都得去……”小媚说着狠狠地瞪着七七，举起拳头示意着不去的后果。 “好好好，我去！你手下留情……”七七揉搓着还在剧痛的胸口连连求饶，心想是躲不过去了，早知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在夕小灰和小媚的威逼利诱之下，七七惨兮兮地咬着衣袖，愁眉苦脸被推往妖监所。 为了自保，七七搜肠刮肚寻找生路，不料还真被他想出来了。 “对了，妖监所有片禁地，传闻禁地之中隐藏着来自远古的幻阵，足以焚妖灭神，摧毁一切，如果有人不慎触动幻阵，不仅会神魂俱裂永世不得超生，还将给整个三不管带来灭顶之灾。” 闻言，小媚如坠五里雾，夕小灰却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别说是虚无缥缈的幻阵，就连禁地也没人敢靠近了？” 七七颇为赞赏地看着夕小灰，自言自语道：“这么聪明的姑娘，没加入丐帮太可惜了！” “过奖啦，等哪天无名饭馆关门了，我就跟你混啊！”夕小灰奉承一番，连同小媚拉着七七直奔下山。 在七七的带领下，她们成功避开周围巡逻的特种妖，顺利进入荒凉的禁地区域。 月色朦胧，禁地附近的大殿高达数丈，周身笼罩着层层柔光，看上去越发神圣庄严。 夕小灰仰望大殿门楣上雕刻的“藏经阁”字样，又想感慨妖监所的富有，却见殿外陡然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睛看去，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将夜，竟然是他！ 他好像来过藏经阁许多次了，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结界，如同在无人之境自由穿梭。 “他这是准备……”夕小灰看着将夜灵活前行的黑影倏忽来到藏经阁门前，真替他捏了一把汗。 “看这熟练的身手，堪称业界翘楚……”七七之前都没发现，原来将夜也有加入丐帮的潜质。 小媚看到将夜，还以为他找到了沐白，激动之余紧追而上。 将夜觉察到背后有动静，留意到了小媚的踪迹，随后感应出夕小灰的气息，他起初有些慌乱，转念一想，沐白身陷牢笼，她们势必要做些什么。 既然阻止不了，只能指望别添乱了！ 夕小灰正纳闷着，又见将夜从容不迫地敲了几下殿门，三长两短，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接头暗号。 紧接着，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缝隙，有个穿着特种妖盔甲的妖女，笑盈盈地探出脑袋。她看到将夜，兴奋得双眼放光，上前挽住将夜的手臂，亲热地把他拉进去，又警惕地东张西望，随手就要把门关上。 “等一下，我的朋友还没进来。”将夜朝他身后的小媚打了个响指，夕小灰眨了眨眼睛，带上七七连忙小跑进去。 藏经阁好似一座水晶堆砌的冰殿，而在大殿中央，有座洁白的云梯环绕直上，每一层梯架上，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经文，记载着妖监所最为详尽的修炼功法。 夕小灰发现那个特种妖女，始终望着将夜傻笑，好像早就知道将夜会来。 如果真是这样，将夜美男计的魅力未免太惊人了，居然连妖监所的特种妖都能轻易降服。 “可人儿……”将夜挑起那妖女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朝她放电，“我们待一会儿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妖女顿时眉开眼笑，脸庞激动得泛着红光：“天亮之前离开就可以了，最近一个月都是我值夜，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将夜灵巧的指尖抚过她的耳垂，低沉的声音使人迷醉：“知道了，前晚我过来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的。” 将夜朝七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搜寻最顶端的云梯，七七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小媚推了他一把，轻声道：“笨啊你，那上面肯定有他想要的经书。” 将夜刚要抬脚跟去，却被那妖女一把拉到身边。 “你昨晚没来，人家都想死你了。”那妖女含羞带怯咬着嘴唇，跺了跺脚，娇嗔道，“你想要哪本经书，随便拿去看。” “你对我真好。”将夜眼底毫无喜悦之意，轻轻拍着那妖女的肩膀，逗得她开怀大笑。 “你可真坏，你明明知道人家想你常来……”那妖女用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将夜的胸口，一脸娇羞，将夜顺势抓住了妖女的小手。 夕小灰杵在原地，扭头瞥了眼将夜，摇头暗道，禽兽啊禽兽，他何时混进妖监所的？竟连无知妖女也不放过！ 那妖女被将夜的美貌迷惑，已然失去了身为特种妖的理智。 “可人儿，我来问你，尚未被审讯的妖犯，通常会被关在哪里？”将夜趁机追问，那妖女连想都没想，踮起脚尖凑到将夜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夕小灰留意到，将夜俊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神色，这才明白过来，他故意示好，都是为了打探沐白的下落！ 多么可贵的自我牺牲，多么伟大的舍己为人！ 就在夕小灰深受感动的同时，在最顶端的梯架上，小媚和七七感应到难以忽视的气息波动。 不同于其他梯架的书籍都是直接堆放的，这里的经书被锁在大小不一的木匣子里，看不到具体的内容。 他们无暇翻看这些经文，但其中有个较小的木匣子，蕴含着将夜事先标记的妖气。 小媚连忙施法将它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本口袋大小的书籍，扉页上写着《妖魂录》三个小篆字。 妖魂？七七浑身一颤，他听涂涂说过，夕小灰的妖魂已经灰飞烟灭，难道还有秘籍能够帮她重塑妖魂？！ 第三十四章 惊天秘闻 看到这本经书之前，七七根本不敢想象这种可能性。 但世间保留着相关记录，而且还在藏经阁里悉心存放，应该不是三界流传的那些泛泛之言。 时间紧迫，七七来不及仔细翻阅这本《妖魂录》，只得先把经书攥在手里，匆忙回到将夜身边。 将夜看到七七匆忙跑下楼来，从他手里夺走经书，转身就走。 夕小灰瞥了眼那个满脸陶醉神识飘忽的妖女，轻声询问将夜：“你就这么走了？不用跟你的可人儿打声招呼吗？” “毛病啊！”将夜没好气地哼了声，“你以为我还会来吗？过了今晚，那些特种妖发现妖犯越狱，就算她肯做内应，我也不可能靠近妖监所半步！” 七七大致猜到将夜的想法，原先他只想借阅《妖魂录》，但为了救沐白，索性直接占为己有，至此再也不会涉足妖监所。 夕小灰想想也有道理，但她真的好想知道，将夜和那妖女之间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久，将夜在某座戒备森严的监牢附近停下来，除了警戒结界，四周还有不少特种妖，恐怕就连一只飞蛾也休想逃走。 将夜心中焦急，转而交代夕小灰和小媚：“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见机行事救出沐白！” “我……”夕小灰放心不下沐白，但又帮不上忙。这时，小媚毫不迟疑走向那座监牢，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清冷的月光洒进牢房，笼罩着角落里的孤独身影，沐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回想与特种妖对战的情景，双拳不知不觉攥得更紧。 他从不执着增进妖力，为了守护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舍弃性命，他也毫不在乎。但在今夜的交锋中，他意识到如果没有将夜相助，那个特种妖必定会取他性命。 他不怕死，就怕死后无法继续守护夕小灰。 也许将夜说得没错，修炼的意义就是让自己不断变强，不再受到其他力量的约束，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况且只要他变强了，还可以更好地保护小灰。 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妖异的魅惑香气，沐白紧接着听到不远处传来“噗通”、“噗通”的声响。他从木栅栏的缝隙看去，只见一道娇俏的身影匆匆奔来，急切地呼唤着：“爱郎，你在哪里？”。 “小媚……”沐白认出她的样貌，不禁微蹙眉头，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小媚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双眼放光，欢欣雀跃地小跑过来，身形一闪穿过木栅栏，径自走到沐白面前。 她火热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他全身，沐白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皱眉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我就……” “有本事你出来咬我啊！”小媚看出他有些难为情，手捂着唇，“噗嗤”一声娇笑道，“我就喜欢看你憨厚的样子，像小萌犬似的。你放心，那些特种妖和其他犯人，都中了我的迷魂香，要睡很久才能醒来，我们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促膝长谈。” 小媚的语气极为诚恳，沐白却感到不寒而栗，他连忙后退几步，跟小媚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 小媚遭到拒绝颇为伤心，但一想到沐白此时的处境，她就无暇顾及自己的感受了。 “爱郎，你真打算替我认罪吗？听说这些民众非常憎恶采花贼，我怕他们伤害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没必要牺牲到这种程度，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沐白看她逐渐镇静下来，摇头解释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你不用感到内疚。” 小媚却以为这是拖延之词，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独活……” 沐白愣了下，总算认清小媚也是性情中妖，他坦然道：“这小小的牢笼，难道还能困住我不成？” 小媚看他明确表态，忧郁的双眸终于流露出一丝喜色：“爱郎，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我们狐族生长的地方虽然荒芜，却也自由自在。” “不、我哪儿都不去。”沐白觉得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说道，“我只想回到小灰身边。” “我不知道原来那个小姐姐对你这么重要……”小媚不觉神色黯淡，还想劝他回心转意，“但她想救你，却没有能力，你们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沐白已是打定主意，即使小媚心有不甘，她也无力勉强他的决定。 “爱郎，你心意已决，我就不再纠缠了。”小媚看着眼前完美无缺的男子，心里倍觉遗憾。 思来想去，她还是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虽然你我有缘无分，但在告别之时，能否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 小媚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毕竟她是真挚地爱慕沐白，只想得到一个甜蜜的回忆。 她痴痴地凝望着沐白，迫切地等待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如同亿万光年那么漫长。 小媚好不容易等到沐白垂眸看向她，却见他的嘴唇一开一合，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能抱我的，只有我的主人。” 果然如此，小媚听到这个让她心碎的答案，虽然难过，却也感到释然。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爱郎，如此有原则，她为小灰有这个福分感到由衷开心。 小媚深深地吸气，竭力不让失望的泪水流下来，哽咽道：“我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再也不来干扰人族的生活。爱郎，实话告诉你，小灰姐姐还在外面等着你，你先跟我离开这里吧！” 沐白原本还想纠正她的称呼，希望她能把“爱郎”改为“小白哥”，但一听说夕小灰也来了，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牢笼。 “可是，采花贼的案子……”沐白稍有迟疑，小媚随即劝道：“只要小灰姐姐平安无事，不就是你最大的心愿么！我会护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别磨蹭了……” 远方传来几声嘹亮的鸡鸣声，沐白意识到天快亮了，他也非走不可了。 第三十五章 背道而驰 夕小灰看到沐白毫发无损，自然心中欢喜，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但在将夜的催促下，她不敢耽搁时间，沿着原路回到禁地附近。就在此时，夕小灰感觉周围弥漫着浓黑气雾，当他们不断在靠近，那片禁地仿佛有所感应，散发出氤氲的漩涡光晕。 然而，沐白和将夜却没有察觉到异样，他们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头也不回地直奔而去。 “回来，你们快回来……”夕小灰不敢大声叫出他们的名字，眼睁睁看着那两道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漩涡光晕之中。 “他们要去哪儿？”小媚不管不顾地冲进那团光晕，在她眼里的禁地没有任何变化，却再也找不到沐白和将夜。 七七听到背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不敢回头去看，连忙把夕小灰和小媚拽上山坡。 “他们可能闯进了混沌空间，三不管偶尔会有这种奇事，你们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话虽如此，夕小灰仍是惴惴不安，她和小媚躲在密林里察看片刻，确认特种妖没有发现沐白和将夜，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他们究竟去了哪个空间？”夕小灰百思不得其解，但目前来看，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小媚，在沐白回来之前，你愿意帮他澄清采花贼的罪名吗？”夕小灰唯恐她顾虑太多，又补充道，“你本来就是无辜的，那些姑娘也想摆脱流言困扰，我去找晏老板帮忙，应该能想到妥善解决的法子。” “好，我听你的。”小媚爽快地答应下来，柔媚的双眼此时充满了力量，正色道，“为了爱郎，我不会再逃避了！” 七七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眼睛也涩涩的：“那我就再帮你们一次，发动丐帮扭转舆论，还给沐白一个清白！” 月影阑珊，沐白和将夜兜兜转转多时，依然走不出眼前这片光晕。 当他们发现与夕小灰失散，已是为时已晚，直到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意识到陷入了混沌空间。 “看来我们闯入了妖监所的禁地……”沐白颓然跌坐下来，伤感地看着仿佛迷宫般的四周，“但愿不会触发传说中的远古幻阵，我还想见到小灰，陪在她身边……” “既来之，则安之，总有出去的时候！”将夜随手翻阅刚顺出来的《妖魂录》，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沉静的面容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手交叉垫着后脑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向繁星闪烁的夜空。 那片璀璨星辰，像极了绚丽缤纷的灵珠碎片，他不禁回想起，夕小灰在玉带山谷的天人之姿。 她是妖界护法追杀的妖女，却像从天而降的仙子。她的一举一动都令人惊叹，尤其是她骨子里的倔强孤傲，备受万众瞩目。 将夜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夕小灰修炼成真正的妖，凭借她的天赋，纵横三界的风采必不亚于妖王。 但在夕小灰自曝灵珠的那一刻，这就成为了不可能实现的空想。 然而将夜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吸收了其中一半的灵珠能量，至少帮他提升了百年的修为。对于夕小灰和她的母亲，将夜自然是心存感激，现在夕小灰已经成为普通人，平凡的生活才是她最需要的。 但这本《妖魂录》却颠覆了将夜的想法，妖魂消失并不是结束，而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开始。 “沐白，如果小灰可以重塑妖魂，你愿意把灵珠的力量还给她吗？”将夜忍不住脱口而出，忽闻“嗖”一声响，在他眼前闪过一束白光，像是从夜空中飘落的一道月影，直直地朝他奔来。 将夜看向笼罩着月辉的沐白，心想他要是看到了《妖魂录》里的记载，又将激动成什么样子。 “此话当真？”沐白向来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都让人一目了然。 将夜看着沐白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翻了几个大白眼，揶揄道：“算了，问了也是白问，我知道就算要你为她去死，你也是愿意的！” 沐白面带愠色，恼怒地反驳道：“不要卖关子啦，快告诉我，小灰如何才能重塑妖魂？答案就在你看的这本经书里吗？” 将夜看他凶狠的模样像个想咬人的小狼狗，颇觉意外地耸起肩膀：“你就不怕她将来恢复妖力，把你抛弃了吗……” “小灰永远不会抛弃我！”沐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诸多借口，就是出于自私！” 将夜烦躁地移开视线，眼神涣散地看着手中的狗尾巴草：“那又怎样，像我们这种无名小卒能改变什么！难道，你愿意为了她与整个妖界为敌吗！” “小灰对你有灵珠之恩，你却只顾自己！如若不是她，你还是一只自身难保的小猫咪！”沐白起身跃至将夜面前，将夜不躲不闪，琉璃色的眼眸陡然射出一道金色光轮，凝聚成强大的气旋攻势。 既然话不投机，就先打一架再说！ 将夜无时无刻都在想象如何打败沐白，而沐白满脑子想的都是夕小灰。 沐白被将夜激怒匆促应战，原本就处于劣势，再也禁不住将夜的突袭，当场就被打飞出去，捂着胸膛吐了口鲜血。 “你瞧，沉迷于人族情感的妖，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将夜眼底寒光四溅，唇边扬起一丝冷笑，“你那半颗灵珠，也应该属于我！” “说来说去，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沐白猛地蹭去嘴角的血痕，自嘲地笑了笑，“我曾以为，你也把我当朋友的……” 听沐白这么说，将夜眼底浮现出犹豫的神色，以前他确实瞧不起沐白向人类摇尾乞怜。但在特种妖的围剿下，沐白冒着生命危险帮他逃走，这份勇气让他刮目相看，的确对沐白有了战友的情谊。 他以为他们会成为互相扶持的同伴，然而，沐白偏偏摆脱不了情感的束缚。他为了夕小灰，宁愿与整个妖界为敌，真是冥顽不灵。 第三十六章 神秘力量 如果有一天，沐白死在妖界护法牛一匹手里，那还不如让他来亲手了结，以免那半颗灵珠便宜了别人。 “沐白，你不可能超越我，现在我就让你见识真正的妖力。”将夜身轻如燕腾空而起，指间激射出的鱼骨丝网，在沐白的头顶盘旋不去。 丝网飞速涨大数倍，像一张气势磅礴的天篷倾轧下来。其中交织的纹路不停变换，明亮刺眼的光刃像漫天箭雨飞射而来，将沐白脚下的地面扎成蜂窝。 但见沐白身外环绕着朦胧月光，那层透明的晶罩，为他隔绝了凌厉的光刃攻击。 沐白扬起手臂在半空来回搅动，如同游龙吸柱，将周围的能量全部聚拢，在鱼骨丝网上方汇成一片气流漩涡。 他仿佛隔出了两个空间，喧嚣的气浪好似巨幅天幕，完全覆盖住丝网的锋利光芒，汹涌的威势不可抵挡。 “你也算是一个奇才！”将夜震惊之余，不得不承认沐白拥有极高的天赋，总能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无限潜能。 沐白振臂疾呼，掀起一个更高的气浪，呼啸奔涌，几乎就要把将夜淹没。将夜不为所动，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力压山河。 逐渐激烈的较量，对沐白和将夜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极限考验。但他们都依附于半颗灵珠的力量，本就不相上下，眼下已经使出全力，谁也不甘心就此落败。 “嘭咚！”、“铿锵！”…… 两股气势相当的黑白光影猛烈对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强大威势。 山林之中狂风飒飒，雾影重重，沐白和将夜同时被震飞升空，他们身下那片爆破气流瞬间平息，静谧的夜空如同一面镜子，折射出月牙状的幽蓝深潭。 将夜被气流冲击得头晕目眩，但他清楚记得自己身处妖监所禁地，从没见过周围有这样的月牙潭。 沐白眼前一黑，随后感觉自己随风坠落，等到他的双眼恢复清明，惊讶地看到月牙的潭底有道熟悉的浅绿色身影。清澈的潭水反复冲刷着那张苍白的面容，看上去已是了无生机。 但她周身散发出的超然气息，却和玉带山谷中的妖女夕小灰如出一辙。 “这是……”沐白心中一颤，不敢相信他亲眼所见的神秘影像，“小灰的妖魂？” “没错……”将夜也感到万分不解，直愣愣看着潭底。 但这怎么可能？夕小灰的妖魂已经灰飞烟灭，为何竟会沉入潭底？眼前这个月牙潭，到底来自何方？ 就在沐白和将夜神识混乱之时，他们的身体猛然下坠，穿过空间交错的漩涡气流，双双跌入溪水潺潺的山谷。 浪花飞溅的水潭骤然静止，如同瞬间凝滞的冰层，将之前的所有异响彻底冰封。 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黑白光影在微微颤动。 周围的云雾陡然散发出银色月辉，阴霾散去，沐白和将夜眼前光影斑斓，他们诧异地发现自己置身在洁白晶莹的殿宇之中，石壁镶嵌的彩晶透出朦胧光晕，就像是美轮美奂的仙境。 大殿里有十余根剔透的玉柱，都是用灵石雕琢而成，一根根玉柱穿过飘荡在半空的紫色光雾，似乎能够直抵苍穹。 殿宇周围灵波缭绕，山涧之间有十八道瀑布蜿蜒流淌，晶玉般的水花簌簌溅落。石阶之下泉水叮咚浮萍游弋，层层散开的迷蒙水泽像一幅幅轻柔曼舞的纱幔，随风摇曳，荡起五彩氤氲的光影。 苍翠环抱的殿宇恍若神庭，沐白抬眼看去，玉璧上方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古篆大字——”破天”。 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其中蕴含着傲视天地的气势，使人心生崇敬。 “破天？破天幻阵！”沐白和将夜竭力吸取四周的天地精华，顿觉浑身气息充沛，心绪也格外宁静。 将夜的思维随之活跃起来：“难道，幻阵一直隐藏在妖监所的禁地里？这该不会是妖界大拿布下的幻阵吧！” 沐白望向雕梁画栋的殿宇，不禁感慨道：“很难想象，谁能拥有撼动三不管的力量……” “你看，那个磨盘好像在转动。”将夜指向大殿中央，沐白看到冰玉雕琢的磨盘缓缓旋转，遍布其上的祥云图案纹路分明，像是天工神斧刻画出来的。 随着它的转动，磨盘边沿流淌下一滴滴澄净的晶露，化为莹光闪烁的远古字符，跳跃而出，飘摇不定，却又有种使人心神祥和的力量。 沐白和将夜都看不懂字符的含义，但在那团柔光里，他们感觉到纯净无瑕的能量。 不断涌现的字符在他们眼前构成一张虚幻的书页，沐白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幅水波晃动般的书页，就像是在瞬间完成了字迹转换，他忽然看懂了其中一行语句。 “天醒方知棱角，地悟始明诀意……”眼前的金光一闪即逝，却像咒印一样，深深烙印在沐白的心里。 天棱？地诀？他反复念诵不断推敲，如同得到了某种秘术，又像是夜幕下的耀眼明灯，为他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你看到了吗？”沐白故作从容，扭头察看将夜的反应，但见他满眼震骇，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将夜在《妖魂录》中，读过相同的经文，这一连串的线索，难道都与夕小灰有关吗？ 此时，将夜在磨盘下方感应到极为浓郁的灵力。他走上前伸手探去，发现那是椭圆形的凹洞，其中有个棱角分明的物体。 他随手取出来，原来是个三寸见方的紫檀盒子。 “快打开看看！”在沐白的催促下，将夜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铺着一层红丝绒软布，中间的凹陷处卧着一枚孔雀蓝的鹅卵晶石，表面光滑如镜，内部涌动着血絮般的纹路。 晶石的气息波动较大，在黑暗中透射着幽幽蓝光，散发出一种盎然的生命力。 将夜蓦地跳起来，双眸明亮如星，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那枚晶石，伸手就要拿起它。但他还没来得及握紧晶石，就被丝丝缕缕的蓝光刺入整条手臂。 他慌忙抛下晶石，那种剧烈的震颤感觉，让他半边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 事发突然，沐白也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那枚晶石落地之时，爆射出的无数光华，铺天盖地地袭向他们。 第三十七章 凝炼法器 光影交错之间，将夜连忙洒出鱼骨丝网，覆盖住那枚幽蓝晶石，反手一拉，将它收紧。 他奋力抓住晶石的同时，只见幽蓝的光影猛地一缩，掌心立即传来被割裂的痛楚，就像是被利刃狠狠划过。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咱们索性合力炼制法器！”将夜就快支撑不住了，沐白连忙上前注入妖气，直到那枚灵晶石放弃抵抗。 与此同时，漫天飞射的光影骤然散开，冰殿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转眼便陷入黑暗。 方才那番争斗仿佛是不存在一样，他们将先前的不悦全都抛诸脑后，现下除了他们手里的这枚晶石，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 “将夜，你知道怎么炼制法器吗？”沐白感觉他们控制住了晶石，但如何转化其中的力量，他完全没有头绪。 “意念……”好在将夜多次前往藏经阁翻阅经书，对炼制法器也略知一二，此刻气喘吁吁地告诉他炼制方法，“用意念操控它，将无形的力量，转变成有形的法器……” 沐白觉得这话有些抽象，但眼下到了这种地步，他绝不能半途而废，只能集中所有意念，将手心里那团剧烈颤动的能量，想象成他可以随心驾驭的法器。 倏然，晶石的幽蓝之光蔓延至他的整条手臂，使得他全身都在颤动。 沐白惊讶地看到晶石不断分解，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凝珠，化成灵液渗透进他的肌体，直到手臂完全呈透明色。 将夜怔怔地看着沐白的身体变化，稍不留意，灵晶之中透出的吸劲就将他的手掌牢牢吸附进去。他急忙集中全部心神，用意念控制心中所想炼制的的法器形态，而晶石闪烁的华光也随之钻进了他的体内，游走于各处筋脉。 那股力量相当尖锐，就像是要刺穿他的筋骨，将夜忍受着肌体几乎被撕裂的痛苦，脸色惨白，浑身直冒冷汗。 沐白和将夜同时感觉到，他们的骨骼肌体经过晶石的洗炼，变得越发强韧，皮肤上透出一层光膜，似乎可以抵挡任何利器的侵袭。 体内的痛苦消散后，他们觉得各自的妖力更加强大，神识也是无比清醒。更让他们感到惊喜的是，渴望已久的防御法器，也在指尖逐渐露出雏形。 之前为了对抗晶石的力量，他们都没来得及想象法器的具体形状。当那束逐渐延伸的光影，展现出实质性的形态，沐白和将夜都是面面相觑。 不知是沐白的意念太强，还是本就应验了心中所想，总之炼成法器也算皆大欢喜。 “哈哈，现在所有的妖都知道你最喜欢啜鱼骨了。”沐白指着将夜手里的那柄已幻化成形的鱼骨剑，笑得前仰后合，“不过，倒是很适合你啊！” 将夜扬起那柄黝黑长剑，乍一看挺威风的，只是鱼骨状的剑身略显奇葩，跟他酷炫的外形不太匹配。 罢了，好歹也是一件法器，总比没有的强。 “你还好意思笑话我？”将夜不屑地看向沐白刚炼成的法器，眯起眼睛调侃道，“抱紧你的那根大骨头，除了打架，以后饿了的时候还能啃两口！” 沐白挥舞着手中的大骨棒，并不在意将夜的调侃：“我想好了，就叫它落魂棒，多有气势的名字！” “你就算名字取得再超凡脱俗，也不过是把大骨头！”将夜可受不了沐白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当即打击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擦了擦手中那把剑的刀锋，嘀咕道：“叫你喵喵剑也未免太没有气势了，还是叫鱼骨剑吧，简单明了……” 虽说他们嘴上互相伤害，但对各自的法器还是很满意的。 他们就像两个刚得到新鲜玩意儿的孩童，兴高采烈地欣赏把玩着，等到耍得收放自如以后，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毕竟来日方才，利用法器增强修为还需要不断历练，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走出这破天幻阵。他们在高大的殿宇中四处徘徊，对于破解之法毫无头绪。沐白忽见将夜站立殿中，盯着那块冰玉磨盘发呆。 当此际，忽闻周围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沐白和将夜发现眼前的殿宇光影迷离，竟有消失的趋势。 “好像不太对劲，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沐白眼前的光芒逐渐黯淡，冰玉磨盘的凹洞里发出某种怪异的声响。 “来不及了……”将夜眸色微沉，他听到无数双翅膀振动的声响铺天盖地涌来，紧接着从那个凹洞飞出不计其数的鸟形生物。 它们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血光，喉咙里发出的呱噪叫声听得头皮发麻。 将夜毫不迟疑释放出鱼骨剑，当即斩落了几十只灰蒙蒙的怪鸟，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群吸血蝙蝠。 “哪里来这么多蝙蝠……”沐白看到那群吸血蝙蝠展开双翼四处飞散，像是攒足了力量再次袭来，它们眼中的血光凝聚成一道道虹柱，齐刷刷地刺向他。 沐白挥起落魂棒直冲而上，如同闪电劈开夜幕，将那片乌压压的蝙蝠斩为碎屑。 但巢穴里像是有数不清的蝙蝠，杀完一波，又来一波，仿佛杀不绝似的。 “可恶，当老子好欺负？！”将夜猛然挥洒出鱼骨丝网，网格之间光焰刺目，将那些蝙蝠尽数围捕。 紧接着，在剑刃和棒影的双重压制下，那些蝙蝠惊恐之余四处逃窜，但见那片丝网凝聚成巨大的刀柄，迅速散开无数锋刃，疯狂绞杀数以万计的吸血蝙蝠。 海浪般的光刃在空中爆裂，发出噼噼雳雳的声响，那群蝙蝠都被绞成粉末，喷洒出铺天盖地的血雨。 血光还未散去，将夜突然意识到什么，高声叫嚷道：“我明白了，那个磨盘就是幻阵的禁制，快去打破它！” 沐白没想到冰玉磨盘竟是破除幻阵的禁制，但他相信将夜的判断，连忙扬起落魂棒，重重地砸向磨盘。 但见磨盘表面绽开几道裂痕，四周随即响起阵阵雷鸣，天边划过几道蓝紫色闪电，撕裂了那片漆黑的夜幕。 “快走！”将夜迅速抓住沐白的肩膀，飞身跃至半空，从夜幕的缝隙中逃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妖力剥夺 寂静的夜空电闪轰鸣雷声大作，如同鬼斧横空劈砍，无垠天幕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沐白和将夜穿过雷电缭绕的天幕缝隙，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从头到脚都被灼烧得噼啪作响。 万箭穿心般的刺痛直钻脑颅，强烈的痛楚足以撕裂妖魂。他们的身体遍布着蓝紫色的微光，肌肤逐渐透明，筋骨和血管清晰可见。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的肌体化为一粒粒细微的晶芒，被那片雷电逐渐吸收。 沐白和将夜随风飘荡，毫未察觉各自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落地之时，笼罩在他们身上的蓝紫幽光彻底消失，直接变成小白狗和小黑猫的妖形。沐白和将夜不知所措地望着彼此，这种震撼的感觉就像初次变为人形一样。 只是这次截然相反，他们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而且无论多么努力地催动妖气，都无法再变回人形了。 “将夜，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无法施展力量啊？”沐白多次运气全都无济于事，自从以人形在三不管生活，他都有点不习惯自己憨态可掬的小白狗模样。 “莫非我……我们的力量消失了？”将夜也不甘心地来回尝试，但他使尽全身解数，释放出的妖气却比得到灵珠之前还要微弱。 而他好不容易炼出的那柄鱼骨剑，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将夜难以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他发现身边的沐白同样失去了妖力，转眼之间，他们都陷入了一无所有的恐慌之中。 “难道，灵珠的能量被幻阵吞没了？”沐白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失去妖力以后，恐怕他还需要夕小灰的保护。 “我暂时也说不清楚……”将夜极力抚平思绪，想不通为何妖力被禁锢了。 “将夜，此地不宜久留。”沐白听到耳边雷声轰隆，一刻也不敢逗留，“妖监所的那些特种妖听到不寻常的动静，说不定已经赶过来了……” “之前还能拼死一搏，现在我们的战斗力太低了……”将夜黑曜般的眼眸闪过一丝懊恼，刚炼成的法器还没机会用上，实在可惜。 “我们还是赶紧逃吧！”沐白看着毛色黑得发亮的将夜，催促道，“如果我们被抓住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将夜也能料到这种严重的后果，破天幻阵被打破后，眼前的禁地已恢复如初。他用嘴巴衔住那本《妖魂录》，这才随沐白逃出妖监所。 他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两束黑白光影凌空飞过…… 沐白和将夜刚逃下山，就感觉到喉咙里火烧火燎般的刺痛。 将夜的状况更为糟糕，他的脑袋疼得像要炸开一样，意识也逐渐模糊，踉跄地跌倒在山沟里。 沐白也是体力不支，耐心地等待片刻，才恢复了五感知觉。他呼吸到周围泥土的气息，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睛，看到覆盖在将夜身上的片片落叶。 这时，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在高声叫嚷着。 “采花贼到处作乱，无法无天！妖监所正在四处缉拿，听说还有一大笔赏金……” “采花贼确实可恶，不管有没有赏金，我也愿意尽一份力……” “听说提供线索也有可观的赏金，哥几个，最近多留意留意……” 沐白心头一惊，他蜷缩在山沟里，紧偎在将夜身边，用落叶将他们的身体堆了厚厚一层。他透过落叶间的缝隙看不清那些人是不是三不管的民众，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对采花贼恨之入骨。 此刻将夜还在昏睡，他自己也是体力耗尽，完全是待人宰割的小羔羊。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沐白心里的恐惧也在不断扩散，他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咦，你们快看，山沟里那堆落叶好像在动啊……” “好像是，应该不是风吹的吧……” “我看不像，是不是躲着什么动物？要不咱们抓住它，回家宰了吃吧……” 沐白顿觉万念俱灰，糟了，不管他是不是采花贼，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哐嗵”“哐嗵”几声闷响，紧接着有人拎起他的尾巴，将他整个身体拽了出去。 沐白身上的叶片纷纷飘落，他抬眼看去，但见抓住他的是个身姿曼妙，穿着水粉色纱裙的女子。 而在那女子面前，横七竖八倒下一群农夫，浑身抽搐，昏迷不醒。 “小、小媚……你怎么在这儿……”沐白愕然之余，只见她嫣然笑道：“爱郎，我就知道，你会活着回来，那个七七果然没有说谎！” “你……”沐白没想到她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妖形，愣怔片刻，旋即又想到了夕小灰，“小灰呢？她现在在哪里？” 小媚如愿找到沐白，她感到甜蜜又幸福，但沐白关心的人只有夕小灰，这让她有点儿失落。 “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我吗？”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佯装着不在意，柔声说道，“小灰姐姐很好，你放心！” “小媚，对不起，你知道的……”沐白无意伤害痴情的小媚，但让她早点认清事实才是对她好，转而又忍不住急切地问道，“那晏老板有没有为难小灰？” 小媚转念一想只要沐白幸福，她也就无所谓了，于是从实缓缓说道：“在你失踪的这七天里，小灰姐姐说服晏老板举办寻找采花贼的直播活动，由我本妖全程演绎迷魂经过。虽然充满多方质疑的声音，好在结果还算圆满，妖监所也宣布销案了。” “那怎么刚刚那几个农夫还在说抓采花贼的事，幸好你及时出手，不然我和将夜就成了下酒菜了！”沐白抖了抖身上的落叶残渣，发自肺腑地说道，“小媚，谢谢你！” “可能妖监所还未正式对外公布，过几天就没事了！”小媚整理了一下衣裙，轻轻摸了一下沐白的小脑袋，“哎呀，小事情啦，你也帮了我的，也算两清啦！” 听到这个好消息，沐白开心地摇起尾巴，就连刚苏醒的将夜，也发出了虚弱的“喵喵”声。 “你们的原形可真萌！”小媚好奇地看向沐白身后，匆忙把将夜抱了出来，不由少女心泛滥，连连惊叹，随口问道，“怎么快感觉不到你们的妖力了？” “我们从破天幻阵出来就这样了……还有你不要再摸本喵了……”将夜实在忍不了小媚来回撸乱了他的猫毛，简直毫无尊严，要不是他现在太过虚弱早就溜了。 “嘻嘻，将夜，你就算变成猫，也还是这么傲娇……”小媚故意用手指点了点还在怀中挣扎的小黑猫，突然仿佛若有所悟，“我知道了，你们的妖力被禁地结界压制，就被打回原形了！” “那么，然后呢？”将夜没好气地问道，他只想快点摆脱小媚那双不安分的魔爪。 “虽然我的妖力有限，但只要激活你们的妖元，就没问题啦！”小媚往沐白和将夜的眉间灵窍注入丝丝妖力，很快就打通了他们的脉络。 黑白光影再度交融，沐白和将夜感受到失而复得的妖力，迅速变回人形。 第三十九章 痴女话别 “真的很感谢你，小媚。”沐白终于松了口气，礼貌地向小媚告别道，“既然洗清了采花贼的罪名，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赶回饭馆去见小灰了，咱们后会有期。” 沐白转身离开，小媚痴痴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本就已经决定返回妖界狐族，只因心有牵挂，才会在禁地周围苦苦搜寻沐白的气息。幸好，她又见到了他，看到他安然无恙，从今以后，便再无遗憾。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将夜走过来拍了拍小媚的肩膀，戏谑一笑，“别做无用功了，你还是换个妖喜欢吧……” “是吗，那你呢？你愿意做我的爱郎吗？”小媚俏皮地反将他一军，走过去一把揽住将夜的胳膊，“反正你也不是沐白的对手，干脆就从了我吧！” 将夜嘴角的笑容随即僵硬，真是可笑，他为什么会是沐白的对手？难道为了夕小灰？ 其实小媚早已看出端倪，但将夜生性固执，他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岂会轻易承认！ “我可从来不会为谁停留。”将夜仍在坚守最后的防线，他向来潇洒独立，怎么可能被所谓的情感束缚。 他维护夕小灰，只是出于灵珠的羁绊。除此之外，他没有掺杂其他的情愫。 没错，就是这样，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甩开小媚的手，漠然地望向远方，可脚步仍不自觉地要追上沐白。 沐白和将夜相继离去，他们都是为追随夕小灰而去，这让小媚感到由衷的羡慕。 她略施妖术，化身为水粉色蝴蝶停驻在树梢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目送沐白和将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才不舍地喃喃道。 “小灰姐姐，你想不到他们曾是你的宠物吧？即使你不记得了，他们又何尝忍心看你孤身一人……” 采花贼事件过后，夕小灰最开心的就是沐白和将夜平安归来，其次就是晏老板履行约定，减免了无名饭馆一年的房租。 可惜，饭馆的生意还是照常冷清，除了沐白还对灶房保持热情，将夜的懈怠已经直接写在了脸上。他整天只知道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靠着柜台打哈欠，估计就算有客人也会被他那股无时无刻的冷漠劲给赶走。 夕小灰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说叨将夜，但分文未进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将夜不做事也就罢了，还常常说些风凉话，饶是她再三容忍，也实在憋不住了。 “小媚临走的时候，送给我一瓶狐族至宝花露散，听说能使青春永驻。可是我舍不得用，还不如拿去卖几个钱……”夕小灰说得很委婉，希望将夜能够理解她的辛苦，不料，将夜早已看穿她的用意，冷笑了声，揶揄道：“反正你这张脸，用了也是浪费，的确不如换些银两来得实在。” “你、你……”夕小灰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指着将夜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了？掌柜的，你都结巴了啊！”将夜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夕小灰，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嘲弄的微笑，“忠言逆耳，你得正视你是个大圆脸的事实。” 夕小灰顿时火冒三丈，隐忍多时的情绪当场爆发：“亏你长得颠倒众生，你倒是赚些钱回来给我看看啊！” “哼，走着瞧！”将夜说完这句话，高傲地甩了甩头，抬脚就走出了无名饭馆。 夕小灰纳闷地看着他傲娇的背影，不明所以地问沐白：“我的话没说太重吧，他会不会一去不复返啊？” “怎么会呢？他就那性子，是该说说他。”沐白温柔地安慰着夕小灰。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做什么啊？”夕小灰还是一头雾水，实在捉摸不透将夜的想法。 “到饭点的时候，就知道了。”沐白笑得有些勉强，他转身走进灶房，开始处理那些新鲜的食材。 尽管夕小灰没有经营饭馆的经验，但从一个食客的角度出发，她也知道受欢迎的饭馆，应该具备哪些条件。 首先，她要了解当地绝大多数食客的口味，如果大家都爱吃家禽菜，那就不适合做海鲜宴。 其次，各种菜式的定价，从来都不可能是漫天要价。她必须得参考其他饭馆的平均价格，以及大众的消费水平。 最后，每家饭馆的灶房都如同战场，除了提前做好战事策略，还需要一位绝对靠谱的大厨，指点沙场所向披靡。 对于无名饭馆的首席大厨沐白，夕小灰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他不仅看着养眼，在灶房里烧菜也是顶尖好手。 煎炸爆炒，炙腌蒸煮，可以说是样样精通无一不晓。冷拼摆盘，涮烫烧烤，那也是做得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万事俱备，就看将夜能不能拉来客人了。 饭点已到，无名饭馆还是门可罗雀，集市上过往的路人和妖怪，谁也不肯施舍给她一道关注的视线。 “对面的饭馆都快坐满了，我这里还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夕小灰暗自焦躁，她可花了大价钱买下那些食材，如果还没有客人来吃饭，那她就要亏血本了啊！ 就在夕小灰急得咬嘴唇啃指甲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听这动静，似乎人还不少。 夕小灰连忙冲出去，但见笑容妩媚的将夜走在队伍最前面，在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全是女人！ 环肥燕瘦，孩童老妪，应有尽有！ “将夜，这是什么情况？”夕小灰又惊又喜，快步溜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追问道。 将夜却不理她，只是在饭馆门口停下来，用一种充满魅惑的语气对那群女人说道：“各位，里面请吧，凡是在本店消费满十个铜钱的客人，都能获得我的一个拥抱。谁消费的越多，我给她的拥抱就会越久。” “哇啊啊，老板，快给我上菜，十个铜板的就行……我要二十个铜板的……我出五十个铜板……”心花怒放的女食客们前仆后继地冲进无名饭馆，占据了各个角落的位置。 第四十章 颜值至上 一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无名饭馆大堂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夕小灰匆忙反应过来，直奔灶房给沐白帮忙，她端上来的一盘盘饭菜，转眼之间就被那些女食客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 她们迅速付过铜钱，紧接着拽过袖边擦了擦嘴，随后都面带羞涩低头顺目地走到将夜面前，不推不搡按照顺序跟他拥抱。 夕小灰一边忙着收钱，一边目瞪口呆地看向忙不迭地面带微笑拥抱女食客的将夜。 谁说将夜对无名饭馆没有贡献？！业务能力如此强悍的顶级销冠，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他以绝佳的颜值和智慧招徕生意，可以称得上才貌双全了！ 服气！绝对的服气！ 无名饭馆有沐白和将夜两个风华绝代的人物撑场，日进斗金指日可待呀！ 不过半个时辰，无名饭馆里的食材都卖光了，但在门口排队的女食客越来越多，直至排成一条长龙…… 对夕小灰来说，数钱数到手抽筋，简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但在百里之外的夕家，却是暗涌四伏。 高墙宅院门外，悬挂着两顶写着“夕”字的大红灯笼。 有个媒婆打扮的妇人脚步沉重地迈过门槛，时不时地摇头叹气，最后跺了跺脚，猛地甩了下手帕，扭腰摆胯地直奔那间粉墙黛瓦的厅堂。 “哎呀，夕老夫人，三叔公，你们都在啊……”媒婆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讨好地朝那些夕家长辈打招呼。 但在夕老夫人急切的注视下，饶是她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也是没法子再装下去了。 媒婆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帖子，满脸为难地递给夕老夫人：“大小姐的八字帖啊，又被退回来了。” 闻言，夕老夫人立即拉长了脸，其他长辈们都在唉声叹气，甚至有人在轻声议论。 “这镇上的大户人家都说过一遍了，怎么就没一家答应的？难不成我们夕家的大小姐，命中注定只能下嫁给贫民？” “哎，怨不得别人，名声坏了谁还敢娶啊，但凡家境还可以的人家谁不会挑三拣四啊……” “她的脾气也得改改，得理不饶人的气焰太嚣张了，之前那位崇家公子就是忍无可忍了……” “咳咳……”突然有人刻意清了下嗓子，议论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一位穿着紫色纱裙的曼妙女子，她的出现好似明媚耀眼的华光，驱散了厅堂里极度压抑的氛围。 她装作没听到旁人的议论声，斜眼瞥向夕老夫人面前的媒婆，倨傲地扬起下巴，冷笑了声：“你自称是本镇最值钱的媒婆，没办成也就算了，就算对方退婚，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大小姐……”媒婆不敢直视她蔑视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那位公子，他、他觉得你长得太好看，就怕以后娶你过了门，吃饭的时候光顾着看你，日子久了，会、会瘦！” 听到如此荒诞的理由，夕小灿差点儿被气到吐血，声调也直接拔高了：“怎么，照你这么说，谁要是跟我成亲，还能减肥了？！”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媒婆眼看夕小灿发脾气，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上次那个说是我太有钱了，觉得高攀不上，可他爹明明是栖霞镇首富；上上次那个更离谱，说是自己不喜欢女人，可退婚没多久就娶了镇西边铁匠家的丑姑，那不就是在嘲笑我吗？还有这次这个……”夕小灿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了。 “大、大小姐，你听我说……”媒婆一时被她盛气凌人的样子震慑住了，又不知该如何圆场。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胡乱编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都是骗人的谎话！”夕小灰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打断媒婆的话。 “……”媒婆无奈之下望向夕老夫人，希望她此刻能给自己解围，但夕老夫人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哼，他们不就是介意本小姐订过亲，未婚夫又被妖怪拐跑了么！连真话都不敢说的废物，本小姐才不嫁！”夕小灿越说越气，娇美的脸庞几乎都快扭曲变形了，她怒不可遏夺门而出，丫鬟们匆忙追上前去。 “滚开，都给我滚……”夕小灿斥退丫鬟们，冲进自己的闺房用力摔上门，她抓起圆桌上的茶壶砸烂了梳妆镜，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竟敢瞧不起本小姐……”夕小灿伸出双手捧起紫檀木案台上的香炉，高高地扬起来，发泄似的摔了下去。 这时，她忽觉阵阵轻风擦过耳畔，将房里的几盏烛台尽数点燃，霎时亮如白昼。 “大小姐，别来无恙，莫动怒。”夕小灿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匆忙抬眼看去，那两扇房门自动敞开，有个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眼神锐利如刃，在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相似的年轻人，一男一女，相貌寡淡毫无表情。 夕小灿心中一颤，伸长脖子看了眼门外，平时那些紧追着她不放，呱躁的丫鬟们居然都不见踪影了。 “闻道，你连那个妖女都看不住，还好意思来找我？”她劈头盖脸就指责闻道一通，这里可是夕家大宅，不分昼夜都有家丁看守，他不事先告知，却随意进出，简直狂妄！ 栖霞镇的镇民为半妖溺毙而狂欢，但夕小灿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她怀疑夕小灰根本就没死，既然是妖，怎么可能轻易丧命！夕小灰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尸体就是最好证明，然而，她却不晓得夕小灰去了哪里。 更让她感到怄火的是，崇笑笑不仅逃婚，还离家出走了，让她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她嫁不出去，乡邻皆知，这一切都怪夕小灰和崇笑笑！她有预感他俩一定在一起，只要想到他们还在外逍遥快活，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第四十一章 夺夫之仇 闻道似乎早就料到夕小灰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没想到妖女妖力高强，还有同伙作案，逃走是个意外！我已经找到她的下落，必能将功赎过！” “妖女果然没死！”夕小灿目光灼灼，紧盯着那闻道，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个人，“你带他们来是何意？” “他们是我的师弟闻声，师妹闻香，都将为大小姐效力。”闻道有条不紊地回道。 “本小姐对你们之间的人物关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次究竟有多大把握。”夕小灿在闻道这儿确认了夕小灰没死的事实后，只想赶紧除掉她。 闻道不卑不亢地答了声“必胜”，夕小灿嘴角微扬，眸子里划过一丝冷酷的笑意：“那还等什么，赶紧行动啊！只要你做得我满意，赏银一分也不会少。” 实际上，闻道并不相信夕小灰还活着，他只想抓住沐白和将夜夺取灵珠，仅此而已。 他多番施法搜寻，终于在三不管捕捉到他们的气息，当即带上两个刚入门的师弟和师妹前去捉妖。他此行之前之所以来夕家一趟，是想借机向夕小灿邀功，事成之后既得灵珠又得赏银，岂不美哉！ 但没想到，夕小灿却提出跟他同行，她在家憋屈已久，早就想出去透透气，闻道来得正是时候。 闻道本不想答应，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经夕小灿再三威逼利诱，不得已只得应承下来。 身为夕家的大小姐，夕老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她抛头露面，更别提跟捉妖师结伴而行了。 夕小灿向来不是温顺听话的乖乖女，既然不能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离开夕家一段时间，那么，她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在她的唆使下，闻道施法将某个丫鬟变成了夕小灿的模样，并且操纵她的意识，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人。只能权当她转了性子，留在夕家蒙骗那些不懂法术的长辈们。 万事俱备，夕小灿再也等不下去了，当即就命令闻道立刻赶路。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既没有家丁抬轿子，也没有丫鬟搀扶，夕小灿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式——步行，前往闻道事先探测出来的目的地。 他们从清晨走到深夜，夕小灿一路上休息了无数次，惹得修炼已久的闻道都不淡定了。 “大小姐，我们原本今日就能赶到三不管，可是你还没走几步路，就吵着要歇会儿，看来今晚只能在暗夜森林里过夜了。” 夕小灿背靠着一棵参天古树坐下来，没好气地捏揉着酸胀的小腿肚子：“本小姐都累得走不动了嘛！谁叫你们不肯抬我的轿子！还有闻道你听着，倘若那个妖女要是不在三不管，我就唯你是问……” 闻道正要开口，却见夕小灿背后那棵古树透出幽幽绿芒，从老树皮纵横交错的纹路中乍放而出。繁密的光点迅速交融膨胀，如同千万条蟒蛇欲将夕小灿缠绕其中。 “摆阵！”闻道神色凛然，一声暴喝之下，在他身后的闻声和闻香立刻摆开法阵，口中念念有声，同时掷出刻满符咒的桃木剑。 三柄桃木剑在咒语加持下，随即变得通体血红，剑身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如同燃烧的火焰，爆发出闪电般的气刃。 凌厉的气刃迸射而出，光影交织之间，尽数斩碎了绿芒闪烁的妖枝。那棵参天古树急速变形，变身成一只来去自如的树妖，借以躲避光刃的袭击。 在此期间，夕小灿却毫无察觉，眼看闻道等人摆阵念咒，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喂，你们变什么戏法呢？” “别动！”闻道厉声提醒，夕小灿却根本不听，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那个通体荧绿的树妖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吓得她花容失色，双手扯着头发连声尖叫。 “妖怪……妖怪啊……” 闻道纵身跃起，一把将夕小灿捞了起来，闻声和闻香趁势而上，极有默契地抛出精芒四射的缚妖法链，将那拼命挣扎的树妖五花大绑，捆得它动弹不得。 见状，闻道放下夕小灿，折返回去挥剑刺入树妖的胸膛，瞬间裂开七寸长的伤口，荧绿的树浆汩汩流出，身形逐渐干瘪的树妖仰天发出声声嘶叫。 当它化成一缕缕飞烟消失之后，半空中悬浮着一颗光华莹润的珠子，闻道面带喜色，连忙飞身直上将它握在手中。 “这该死的树妖，真是恐怖！”夕小灿恨声骂了几句，随后又被闻道手里的珠子吸引，“那是什么东西？看着还算剔透，有用吗？” “当然！”闻道欣赏着手心上闪烁的珠子，眼珠骨碌转了几圈，详尽地解释道，“捉妖师得到灵珠，可以增进修为，妖怪得了灵珠，也能助长妖力。但对普通的人族来说……只能用来观赏，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闻道唯恐夕小灿惦记这颗得之不易的灵珠，故意没有说明灵珠对人族的益处，不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夕小灿那双手疾如风迅如电，趁其不备从闻道手里抢过灵珠。 “你……”闻道气得握紧拳头，暗自后悔为何带她同行，竟给自己添堵。 “你们三个人还打不过一个夕小灰吗？那未免也太没用了吧！”夕小灿斜着眼瞟着他们三人，趾高气扬地继续说道，“没用我也要，就当留给本小姐欣赏吧！你们不要忘了，是我出钱请你们捉妖的，一路所得都应该是我的！” 夕小灿根本不理会生闷气的闻道，得意洋洋地把玩起灵珠：“好漂亮啊，可以打造成一件发簪，或是挂坠……” 有道是，人太得意容易忘形，夕小灿还没走出几步，就踩到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借着灵珠的光芒低头看去，依稀看到是个有胳膊有腿的物体，体长形状倒像是个人形，但通体焦黑，肌骨萎缩早就风干了。 夕小灿心里既好奇又恐惧，头皮发麻继续往上看去，这一眼却几乎吓破了她的胆，又哭又叫像狼嚎一样。 闻声和闻香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闻道摇了摇头，走上前察看那具干尸，只见它眼窝深陷，嘴巴怪异地张开到最大程度，死状确实有些恐怖。 “这男子的精血都被妖怪吸光了，我们要多加小心，尽快赶去三不管……” 闻道一发话，闻声和闻香不敢犹豫，就连夕小灿也变得老实多了，顺从地跟在他们身后，疾步走出这片暗夜森林。 第四十二章 蛇妖作乱 继将夜上次出招后，夕小灰接管的无名饭馆生意日益火爆，就连七七都从丐帮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将无名饭馆视作他的专属地盘。 无名饭馆在三不管即将声名远播，只要有将夜坐镇，即使不再提供拥抱服务，那些痴心女食客依然会蜂拥而来，只为一睹他的美貌。 当沐白从灶房走出来上菜，其他女食客又转而向他明送秋波。 “掌柜的，你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两个绝顶美男的，简直就是撞大运啊！” “有这两位帅哥在，光看着就很有食欲，当这里的掌柜真是太幸福了，还可以和他们朝夕相处！” 夕小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可要看好他们，最近外面可不太平！”靠近墙角的一位女食客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轻声嘀咕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夕小灰翘卷的睫毛扑簌着，饶有兴趣地想听奇闻异事。 邻桌的另一个女食客也不无担心地提醒道：“嘿，你还没听说吗！最近三不管出了个吃男妖怪，专挑美男子下手啊！你店里的两个伙计都这么帅，你千万要当心哪！” 闻言，其他女食客也在添油加醋地描述吃男妖怪多么可怕，听到众人的话语，夕小灰也开始紧张起来，无比担忧地看向沐白和将夜。 “还有这种事？他们的确是三不管里最好看的美男子，安全起见，我要不要雇几个保镖呢？” 夕小灰正在寻思雇保镖需要花多少钱，鼻尖忽然传来阵阵馥郁的香气，抬眼一看，只见门外走来一道瑰红色的身影。 看那婀娜多姿的妖娆身段，让人不由仰望她的绝色容颜。 那袭艳丽纱裙将她晶莹的雪肤衬托得白皙剔透，眉眼含情，美艳无双，如云长发披散在肩头，光华柔亮好似最上乘的绸缎。 特别是她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魅惑风情，简直就让夕小灰怀疑自己是个糙汉子。 女食客们的心情和夕小灰如出一辙，门外的乞丐七七也抱着店门嘿嘿傻笑着，满眼花痴地赞叹道：“哇，大美女啊！” 夕小灰看到七七眼神发直，恨不得流口水的模样，简直影响店容：“你哪凉快哪待着，客人看到你这样会被吓到的！” “小灰，不是我说你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七七一脸坏笑地扫了一眼夕小灰，然后示意她别挡着他看美女。 “你……你这个见色忘友的臭乞丐……”夕小灰气到万分无语，转头看向突然来访的美女客人，也不由陶醉在她的美貌里。 与此同时，正在灶房里忙碌的沐白和靠窗晒太阳的将夜，却是不约而同微微蹙眉。待夕小灰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招呼那位美女：“请问，你想吃点儿什么？” 妖娆美女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向神色阴沉的将夜，双眼直冒粉红桃心：“真漂亮！我想吃！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说着，美女忍不住要对将夜动手动脚了，夕小灰满脸黑线，随即上前想去拉她：“这位客人，请你克制一下，我们这里是饭馆，吃饭的地方……” 怎料夕小灰没拉住她，却见那美女轻飘飘地挥起衣袖，空气中顿时有股蛮横的力量扑面袭来，如同一记重拳击中夕小灰的脑门，直接将她轰飞出去。 在女食客们的惊呼声中，夕小灰只觉眼冒金星头脑空白，她就像个破布口袋在空中飞起，但她是有血有肉的，摔下去岂不是要摔个半死！ 就在夕小灰即将落地摔成肉饼的时候，将夜周身陡然泛起一层透明的光晕，眸子里乌光乍现，身影一晃，瞬间移动到夕小灰身边，伸开双臂将她稳妥地抱在怀里。 “……”夕小灰眨了眨眼睛，怔怔地注视着将夜完美的下颚，整个世界仿佛都静寂下来，她在将夜怀中陶醉地回旋，似乎看到湛蓝天空繁花飞舞，听见了芳草破土的雀跃欢唱…… “嘭！”直到夕小灰的脑袋结实地撞到门框上，她缥缈的思绪才被拉回到现实。 将夜随手将夕小灰扔给匆促赶来的沐白，振臂一挥，修长的指尖立即变得透明，丝丝晶芒抖射飞溅，一寸一寸蔓延出去，凝聚成三尺长的乌光长剑。 剑身中央折射出清晰的鱼骨架，根根莹白光刺锋芒夺目，使人无法直视。 夕小灰怔怔地看着将夜凌厉出招，突然联想到他上次只身前往妖监所，当时只是觉得他身姿矫健罢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高强的法术。 她越看将夜越心生好奇，恍惚中仿佛看见他锐利的双爪。难道，将夜是妖？ “好帅！好帅！”女食客们却都在发花痴，却见将夜果断挥出鱼骨剑，斩向那个笑意嫣然的美女。 妖娆美女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扭腰躲避，纱裙下雪白的双腿，逐渐变成一条布满青鳞的蛇尾。她张开血红的十指，尖锐的指甲不费吹灰之力撕碎了身边的木窗。 “啊……是个蛇妖，蛇妖吃人了啊……”不知是谁惊声尖叫起来，无名饭馆里的女食客们陷入一阵恐慌。 生死攸关，当然是保命最重要，方才还在犯花痴的客人们纷纷匆忙逃散。 “起开，你们别挡道！”七七推开互相凝视的沐白和夕小灰，大步跑进无名饭馆，他看到将夜手里那柄剑光芒熠熠绝非俗物，啧啧出声。 “我说，那个美女呀，你不是他的对手，当心别刺伤了漂亮的脸蛋儿……” 用不着七七提醒，蛇妖自己也觉得力不从心，她挥舞着十把西瓜刀狂砍，非但没能讨到半点儿便宜，还险些被那柄鱼骨剑刺中要害。 “唰唰唰……”将夜凌厉出招，当场劈碎了七八把西瓜刀，蛇妖大惊失色，再也不敢恋战，匆忙收起蛇尾化为人形，故作娇羞地咬着唇。 “讨厌啦，你好坏，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美女蛇妖一脸无辜地睁圆双眼，仿佛受了委屈似的，眼泪霎时充盈着眼眶。 “哟哟哟，我说美女啊，你可以去演戏了，眼泪说来就来啊，看着怪心疼的！” 七七从一旁窜了过来，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将夜，随即又对着蛇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刚才打得倒是痛快，本店是小本经营，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是不是该看着赔点呢？” “哼，没有！”美女蛇妖柳腰一扭，跺了跺脚，一阵烟似的匆忙开溜。 第四十三章 春宵苦短 将夜也不去追，面无表情地收起鱼骨剑，转身走进无名饭馆。 既然主人都没意见，七七也只得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夕小灰刚站稳，看到满地碎屑的无名饭馆，又开始头疼了。她发现好奇的路人争先恐后来看热闹，心烦意乱之下，抡起扫帚就把他们往外赶。 她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将夜，满腹疑惑，偏又开不了口。她用力抓住扫帚来回清扫那些碎屑，扫着扫着，视线逐渐模糊了。 她接管无名饭馆有一段日子了，好不容易摆平了“迷魂采花贼”的风波，省下了一年的房租。这才刚开始生意有了起色，就闹出了蛇妖大战这种事，吓跑了客人不说，还把桌椅都给砸烂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以后谁还敢来吃饭啊！ 想想之前赚的那些钱，还不够添置东西重修饭馆的，她又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穷光蛋。 夕小灰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就算她有信心可以重振旗鼓，可将夜的来历不由让她起疑。 她来来回回地围着将夜的脚边扫来扫去，看着百无聊赖地眯着眼睛打盹的将夜，暗暗下定决心。不行，死也得死得明白！ 她丢下扫帚，大步走向将夜，开门见山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请我来做掌柜，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只想本本分分赚钱，不想跟妖为敌！” 将夜抬头迎上她戒备的视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就好好经营饭馆，不要胡思乱想！” “可我是这里的掌柜，连你的底细都不清楚……”夕小灰迎向将夜那透着寒气的双眸，不由感到一丝害怕。 将夜不愿意解释，只能用冷漠掩饰内心的失落：“随你怎么想！反正，图财图色都没有……” “够了，少说两句！”沐白训斥了声，轻柔地揽住夕小灰的肩膀，扶她上楼，“你先去休息，楼下我会打扫干净。” 沐白朝将夜使了使眼色，将夜意识到言多必失，也就淡漠地打着哈欠上楼睡觉去了。 沐白安抚完夕小灰就送她回房间，随后又拿来药膏帮她轻轻地涂抹，但她仍嘟着嘴满脸不快。 她心里实在憋闷，忍不住说道：“沐白，你告诉我，将夜真的是妖吗？我都有点儿怕他了！” “其实……”沐白迟疑了下，还是没能道出实情，“我保证他是没有恶意的，何况，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沐白和夕小灰相视一笑，他温暖的掌心轻抚着她的额头，好像，不那么疼了。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 夜幕笼罩的屋脊上，有黑白两道身影来回穿梭，他们时而疾飞如电，时而驻足观望。 不久，他们齐刷刷地跃过某户院墙，透过那扇雕花窗棂，眸子里精光流转，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形。 帐幔掩映的床榻上，传出银铃般的娇笑声，瀑布似的长发从床畔倾泻下来，露出那张令人热血贲张的美艳面容，赫然就是那蛇妖。 “来嘛，快活呀……”她粉藕似的双臂缠绕住怀中的男子，男子埋首在她丰满的胸前，想要挣脱，却又欲罢不能，“可是，我家里有老婆的……我们不可以这样……” “傻瓜，你老婆有我长得好看么？春宵苦短，别再浪费时间了，嘻嘻……”蛇妖雪白的玉手沿着男子的后背逐渐往上移，锋利如刃的指甲悄然探向他的脖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嘭嗵”一声响，那扇雕花圆窗竟被掌风震碎。蛇妖回头看了眼，目光阴冷，随手将怀中的男子打昏过去。 “嗖嗖……”疾驰而至的鱼骨剑直刺蛇妖的眉心，她侧身闪过，怒气冲冲地瞪着将夜：“又是你！竟敢破坏老娘的好事！” 将夜收起鱼骨剑，冷声道：“大胆蛇妖，白天你还没玩够吗！你敢来无名饭馆找事儿，算是惹到我了！” 沐白搀扶起陷入昏迷的男子，神情肃穆地质问蛇妖：“那些被榨干精气的男子，都是被你害的吧！” “嘻嘻，你猜……” 蛇妖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心虚地移开了沐白的视线，她的反应使得沐白更加确信，眼前的蛇妖，就是众人谈之色变的吃男妖怪。 夕小灰自从失了记忆，好不容易摆脱了闻道的监视，来到看似与世无争的三不管，还没过上几天平静日子，可不能让她再次出于漩涡之中。 上次采花贼事件因为涉及了三不管大户人家小姐的声誉，妖监所迫于压力才介入。而通常情况下特种妖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如果任由蛇妖作乱，极有可能会引来捉妖师，那么沐白和将夜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沐白朝将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立即除掉这个祸害。将夜顿时了然，之前碍于夕小灰也在场，他才没对蛇妖斩尽杀绝，如今好不容易追踪到蛇妖的下落，岂能再放过她。 蛇妖心知骗不过他们，却又不肯轻易承认，娇媚地笑道：“两位小哥哥，急什么嘛，老娘今晚就陪你们快活快活……” 话音未落，蛇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锐利的十指刺向沐白和将夜。 他们下意识地想要迎战，但见蛇妖身形一闪，从反方向翻窗逃走，仓促间留下了那件瑰红色的薄纱披肩。 她原本就没有战意，只想借声东击西逃出生天，她连将夜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有沐白助阵。 “两位小哥哥，咱们来日方长！”呵，她又不傻，现在不跑，等着挨打嘛！ “真是狡猾……”沐白推窗看去，哪里还见蛇妖的踪影，便与将夜商议隔日寻她之计。 夕小灰忐忑不安地熬到天亮，跑下楼发现那些损坏的桌椅门窗，都被沐白连夜修整好了，灶房里也准备好了各种食材。 虽然夕小灰有沐白如此得力的大厨，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昨日蛇妖之事果然影响了饭馆的生意。 午时已过，其他饭馆都准备关门休息了，夕小灰还是没有半个铜板进账，又回到了吃老本的日子。她干坐着也烦心，正准备去集市招揽生意，却见几位神情肃穆的大妈直奔而来。 第四十四章 以貌取人 夕小灰高兴得从板凳上跳起来，笑脸相迎：“阿姨们里面请，想吃点儿什么啊……” “叫谁阿姨呢！”领头的蓝衣大妈冷眼一扫，明亮而又锐利的眼神让夕小灰不寒而栗，“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一点都不机灵？” 夕小灰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其他几位大妈连忙上前介绍道：“这位是三不管的管委会会长曲陈氏，赶紧倒杯茶让会长坐下啊！” “呃……好的，我马上就去，您稍等……”夕小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慌忙提壶斟茶起来。 那曲陈氏正襟危坐，慢悠悠地抿了一大口茶，不知怎么呛到了，随即吐了出来：“咳咳，这么烫，就你这样还怎么做生意的！” 旁边的大妈们连忙给曲陈氏捶捶背顺顺气，也都附和着说着夕小灰的不是。 夕小灰满脸委屈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那茶明明是温的，怎么会烫呢？这不摆明找茬吗？ 曲陈氏整理了一下蓝色衣衫，脸如浆糊般紧绷着，颇带官腔地说道：“我们收到匿名举报，说蛇妖在你们饭馆聚众打架，有这么一回事吧！” “有，可是……这、这是因为……” 不等夕小灰作出解释，曲陈氏板着脸，铿锵有力地打断她的话：“说话都不利索……你真的是无名饭馆的掌柜？” 夕小灰匆忙点头，她还没开口，曲陈氏紧接着又道：“据我了解，你来三不管还没多久，就发生这种聚众滋事的行为，影响非常不好。既然有人投诉，我身为会长可不能坐视不管！” “您……听我说……”夕小灰结结巴巴地不知道如何回应，曲陈氏太过强势令她战战巍巍。 曲陈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夕小灰在她眼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存在感：“不用说了，事实经过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只要你老实交代，争取得到宽大处理！若有隐瞒，你就等着停业整顿吧！” “不、不能停啊！”夕小灰愁眉苦脸连声哀求，差点哭出声来，“不能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蛇妖大闹无名饭馆，吓得客人们都不敢来了。 如今又惊动管委会，几位管委会大妈找上门来，勒令她坦白从宽。可是，她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难道，她要告诉管委会，蛇妖垂涎将夜的美色，轻薄不成恼羞成怒大打出手？ 这种话有人信嘛！ 况且这位管委会会长明显看她不顺眼，有意刁难，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是好。 夕小灰焦急之时，耳边响起了沐白温柔的笑声，回头一看，他捧着茶壶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她顿感心安。 “几位美人，这是刚泡好的玫瑰花茶，理气养颜，欢迎品尝。”沐白双目如星，嘴角微微一笑，嗓音极有磁性而又温润。 “你在叫我……美人？”曲陈氏扭头看到微笑的沐白，还没品茶就顺气了。 她一边品着茶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沐白，笑意盈盈地说道：“哇，好手艺，泡的茶都这么好喝！” 夕小灰心想，真是不公平，明明一样的茶怎么沐白倒的就要香一些。 沐白淡然一笑，又亲自为她斟茶，轻声叹道：“蛇妖若像美人一样贤淑有礼，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听这委屈的语气，曲陈氏顿觉头晕目眩，心尖儿都在发颤，魂不守舍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曲陈氏还没来得及找回理智，又见俊美妖冶的将夜坐在她面前，微微皱眉，道：“虽说蛇妖无礼在先，但我也不该反抗……” “原来如此，打得好！就该打她！”曲陈氏激动得拍案叫好，满面红光地大声演说，“管委会的会员们，我早就说过，凡事必当多做调查，才能找出真相！” 几位大妈怔了怔，随即附和：“会长英明，英明……” 夕小灰没想到面临整顿的饭馆，就在沐白和将夜的三言两语中，即将摆脱最大的危机。她不确信地追问：“会长，您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停业了？” 曲陈氏来回打量着两大美男，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事实真相已经很明了了，蛇妖承担全责，与饭馆无关。你去补办个暂住证，就没事了。” “好，好，多谢……”夕小灰总算松了口气，连番保证，“我这就带两个伙计去办暂住证……” “我在说你，干吗扯上伙计！”曲陈氏不耐烦地瞥了眼夕小灰，带着些许嫌弃的语气说道，“幸亏你有他们这两个得力帮手，不然就凭你的智商……哎，不说也罢……” 她没说完就叹了口气，在夕小灰听来言外之意便是对她当掌柜的否定，将夜的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意，连忙接腔道：“美人，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曲陈氏听了心里乐开了花，转身笑眯眯地看向沐白和将夜：“我这个会长当然不是吃素的，一看你们就是良好居民，我为你们担保就行啦！” 夕小灰无奈地眨了眨眼睛，长得好看，看着都像好人啊！ 沐白和将夜言笑晏晏，送走了管委会大妈们，而夕小灰则按照要求，写了一封个人简历，拿去管委会办理暂住证。 她办完后，随着人潮走走停停，在经过某条不起眼的窄巷时，看到一个铺满各色罗帕的摊子，不由被色彩缤纷的帕子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这位姑娘，你喜欢哪条罗帕，我便宜点儿卖给你。”夕小灰听到这温柔如水的声音，抬眼一看，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夕小灰讶异地注视着那张秀美的脸庞，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昨天……来过无名饭馆，对、对吧……” 她实在是太惊讶了，眼前这个卖罗帕的清新美女，和那凶巴巴的娇艳蛇妖，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她们的性格却截然相反，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无名饭馆？”美女愣了下，满怀歉意地摇头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来不去饭馆，都是自己在家做饭。” “这、这样啊……”夕小灰反复观察了下，也觉得自己认错了，毕竟她们除了长相，穿着和谈吐都不一样。 第四十五章 百口莫辩 卖罗帕的美女气质如兰，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裙，脸上未施脂粉，笑容也是轻柔淡雅。 “不好意思，我早上起来没洗脸，眼神可能不太好……”夕小灰尴尬地解释了句，正打算离开，却见几个妇人簇拥着一个瘦削的男子，大呼小叫地直奔过来。 领头的妇人扬起手里那件瑰红色薄纱披肩，横眉竖眼地怒视着罗帕美女，尖声叫骂：“该死的蛇妖，原来你就是吃男妖怪，隐藏得可真深啊！” 说着，她将披肩扔在美女脸上，一把拉过那个畏畏缩缩的男子，指着他脖颈那几处结出血痂的伤痕，恨得咬牙道：“大家都来瞧瞧，要不是我夫君福大命大，昨晚就被她害死了！” 罗帕美女不知所措地扯下那件披肩，惶恐地连连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的夫君……” “还敢狡辩！那我问你，那件披肩可是你的？”妇人指着玫红色披肩恼怒地问道，眼里似乎可以喷出火来。 “是……是我的……可我从未戴过……”罗帕美女眼中满是惊恐，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那就对了，这是昨晚吃男妖怪留下的！妖怪除了你，还能有谁，别再抵赖了！”妇人气势逼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指着罗帕美女议论纷纷。 “不……我……我不是……”罗帕美女拿着披肩的手哆哆嗦嗦的，胆战心惊地看着聚拢的人群，向夕小灰投去求助的眼神。 夕小灰来回打量着那群妇人和罗帕美女，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但见妇人将那男子推到围观众人面前，嚎啕痛哭：“大家来评评理啊，我夫君只剩下半条命了，可恶的蛇妖还不承认！夫君，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勾引你啊！” 须臾，管委会大妈们也闻讯赶来，曲陈氏原本就要找蛇妖追究责任，得知来龙去脉，更是怒不可遏。 “今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吃男妖怪屡次作乱，如若罪行属实，绝不姑息！” 男子低头含胸，始终不敢抬眼看向罗帕美女，在众人的不断催促下，他才伸出手，颤巍巍地指认道：“是她……是她勾引我！我原本在她隔壁摊子卖萝卜，她突然冲过来拉住我的手……她、她还带我去客栈开了房……”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夕小灰扭头看向罗帕美女，只见她面色煞白，无比错愕地睁大双眼，眼底涌现出委屈的泪花。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不要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为所欲为……”那领头的妇人悲愤地破口大骂道，和她同来的妇人们顺势将罗帕美女的摊子给掀了个底朝天。 只见罗帕美女哆嗦着嘴唇，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我见过他卖萝卜，可是，我没有，没做过那种事……”“真不要脸，还不承认呢！”围观群众中的好事者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认定了罗帕美女就是吃男怪妖，疯狂地往她身上砸鸡蛋扔菜叶。 不一会儿，罗帕美女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头发上衣服上挂满了鸡蛋液和碎壳。她低垂着头，双手掩面嘤嘤哭泣，看上去特别无助。 “不是我……我没杀人……”罗帕美女可怜兮兮地看向众人，凄然哀求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我无依无靠，没有家人？” 看到这一幕，夕小灰脑海深处的那根弦骤然绷紧，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如同滔滔洪水向她袭来。 她看到自己被那群面目模糊的镇民围攻，他们不停地朝她身上扔石头，疯狂地攻击她。 “杀了她！该死的妖怪，竟敢来人间作乱，不可饶恕……” 紧接着，画面陡然转至空旷的山谷，她被重重黑雾包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耳边纷乱的叫嚷。 “她是人和妖生出来的半妖，孽障啊孽障！天理不容……” “伤风败德死半妖，快把她赶出栖霞镇，关进妖界的地牢……” 喧嚣的叫声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夕小灰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她艰难地深吸口气，才能勉强控制住摇晃的身体。 方才脑海中的场景如刀绞般刺痛着她的心，不知为何她只觉此时此景如此熟悉又陌生。 再次看向罗帕美女，夕小灰心生同情，实在无法忍受周围那一张张凶恶的嘴脸。 她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用身体为那个无助女子挡住冰雹般的烂菜叶，竭尽全力地叫道：“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她是谁啊，为何替蛇妖说话？莫非是同伙？” “她好像是那家快歇业的无名饭馆的掌柜……” “噢，我知道，就是那个有两个绝世美男的饭馆……” 围观的人瞬间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夕小灰的身上，指着她窃窃私语。“大家听我说……”夕小灰转身看向愤怒的人群，好言好语地安抚道，“三不管不是不分黑白的地方，大家从五湖四海聚到一起也不容易，咱们不能随便冤枉任何人或妖……” 曲陈氏激动地打断她的话：“怎么又是你，不要胡闹！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蛇妖就是吃男怪妖，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有的时候我们的双眼是发现真相的最大障碍，不能以偏概全，我相信她！”夕小灰直视曲陈氏犀利的眼神，然后朝着还在啜泣的罗帕美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有她在不用害怕。 “莫非你以为仅凭你的直觉，就能让大家信服吗？这未免太荒唐了！”曲陈氏看向那群愤怒的妇人，转而注视着夕小灰充满了质疑。“她在这里卖罗帕也不是一天两天，何时做过杀人的勾当？”夕小灰认定其中另有蹊跷，她看向周围的那些摊主，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罗帕美女哭得肝肠寸断，终于有个摊主挺身而出为她作证：“小花在这里摆摊也有两年了，从没见过她跟哪个男子拉拉扯扯，她向来本分，天还没黑就收摊回家了。” “多谢这位大哥敢于直言，如果这位姑娘存心要害人，不会傻到专挑周边的人下手吧！”夕小灰向那个摊主抱拳致敬，随即清泉似的目光扫向凑近的其余摊主。 随后，陆续有不少人帮她说好话：“小花勤俭节约，连身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向来穿着打扮素雅，我们都没见过她穿这么鲜艳的披肩。” “对啊，小花这么柔弱，都没看她和谁红过脸，怎么可能会是吃男怪妖呢？” “我和她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她人很好，有时还会把做好的饭菜送给我家孩子吃呢！” “小花长得好看，该不会是蛇妖故意模仿她的样子，到处祸害别人吧。 听到这种推测，众人逐渐都收回手，将信将疑地看着不停哭泣的罗帕美女，不禁有些犹豫。 第四十六章 感同身受 那个唯唯诺诺指证小花的男子，此时也松口说道：“那晚太黑了……我又喝了点酒，仔细想想，长相的确神似，言行举止却有着天壤之别。” 眼看大家不再为难她，夕小灰顺势说道：“我是无名饭馆的掌柜，从现在开始，我负责看管小花姐。就算你们怀疑她，她也不能再出去作乱。如果在此期间，还有吃男妖怪的传闻，那么她就自证清白了。” 其他人议论片刻，曲陈氏又有其他公务在身，最后就接受了夕小灰的建议，要求她务必看好小花。 等到众人散去，夕小灰轻声细语地安慰小花道：“别怕，我带你回无名饭馆，这几天我会照顾你……” 小花神情恍惚地抬起头，猛地拉住夕小灰的手，颤声道：“我、我可能真的是吃男妖怪！” 夕小灰想不通，小花为何说出这种话。 小花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哀哀地望着夕小灰：“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的，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是蛇妖……” 夕小灰听了，心里登时不由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盯着小花发呆，莫非自己帮错人了？！ 小花留意到夕小灰惊讶的神情，连忙低声解释道：“但我没有杀人！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过人！” 夕小灰听得满头雾水，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小花姐，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我每到夜晚就失去了意识，翌日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伤痕。”小花想到这里，难过得言语哽咽，“最近我发现，就算在白天，我也会有片刻失忆的状况。我好怕，我怕自己真是吃男妖怪……” 夕小灰也是毫无对策，但她想到将夜法术高强，也许有办法帮助小花查清缘由。 “小花姐，你别急，我们先回无名饭馆，再慢慢想办法……” 天色渐晚，狼狈不堪的小花跟随夕小灰来到饭馆，清洗了一番便在大堂稍作休息。夜幕降临的时候，她远远瞧见从外面回来的沐白和将夜，娇俏的脸庞竟然浮上羞涩的红晕，如同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 视线相接之时，他们明显地怔了怔，都没想到蛇妖怎会出现在这里。 夕小灰留意到蛇妖害羞过后，浑身一颤，美眸圆睁，如同遭遇九天霹雳，整个人“嗖”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去。 “小哥哥们，都长得好漂亮……”她就像是花痴附身，忽然之间性情大变，身姿妖娆地走向将夜，扬手就要抚摸他俊美的脸庞，那种痴迷的眼神，恨不能将他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沐白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将夜眼底冷漠如冰，果断出拳招呼即将投怀送抱的美女蛇妖。 “来嘛，小哥哥……”蛇妖笑靥如花却突遭暴击，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歪歪斜斜瘫倒下去。 夕小灰连忙上前接住她，却没接住，气恼地训斥将夜：“你太过分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我应该等她把你吃掉，再动手就好了。”将夜真想掰开夕小灰的脑袋，看她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居然引蛇入室！” 沐白这次选择支持将夜，把手轻轻地搭在夕小灰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小灰，这个蛇妖太危险了。我和将夜曾经亲眼看到她诱惑人族男子，要不是我们及时出手阻止，恐怕三不管里，又要出现一具精尽人亡的干尸。” 夕小灰越听越糊涂，疑惑不解地连声问道：“什么时候？你们去哪儿了？怎么看到的？” 沐白自知说漏嘴，将夜不耐烦地挥手道：“小孩子不该问的别多问，总之，想活命就少管闲事。” 夕小灰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推断，低头看着晕倒在地的小花：“你们的意思是，蛇妖就是大家闻之色变的吸男妖怪？！不、不会的，我觉得她不是……” 对于夕小灰的看法，将夜可不能苟同，但她身上的那股执着劲令他困惑：“你凭什么坚信她不是？” “我……”夕小灰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咬牙道，“就凭女人的直觉！如果她真是穷凶极恶的吸男妖怪，怎么可能在集市被那群大妈围殴！” “难道就不能伪装，博取同情吗？也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帮她，被蛇妖卖了还开心地替她数钱呢……”将夜丝毫不退让，数落起夕小灰可是半点不留情面。 “你……”夕小灰气得满面通红，撅起粉嫩的小嘴不服气地说道，“真相尚未查明，我相信她是清白的！” “就算你不相信我和沐白亲眼所见，那昨天她在饭馆闹事，你可是在场的！”将夜想让夕小灰早点醒悟，但看着她那副倔模样，便没再多言。 尽管夕小灰一度怀疑，但终归不相信蛇妖就是吸男妖怪，而沐白和将夜想到他们亲眼目睹的景象，也还是不肯放下戒备。 尴尬的沉默弥漫开来，谁也没开口说话，都不愿意做出让步。 最后还是沐白出面化解僵局，他弯腰抱起躺在地上的蛇妖，对夕小灰说道：“我看她还要昏迷很久，先把她送进房里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没有我和将夜的陪同，你不能单独见她。”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夕小灰无奈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夜幕低垂，天边乌云盘旋闷雷滚滚，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屋檐，嘀嗒嘀嗒的轻响敲打在夕小灰心上。 她处处维护蛇妖，是不是太固执了？就像沐白说的那样，他们都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然而，她看到蛇妖被群殴的时候，脑海深处闪现的那段零碎记忆让她痛彻心扉，那是难以言说的无助与凄凉！这也提醒着她，人也好，妖也好，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她始终相信小花那单纯无辜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无论自己以前经历过何事，一定不能让小花再遭遇相同的境遇。 第四十七章 柔情蜜意 夕小灰单身托腮，望着窗外正出神，听到身后传来叩门的声响，连忙起身去开门。 是沐白！他脸上温暖的笑容立即驱散了她心头的阴影，而他手里端的托盘装满美食，又成功地唤醒了她的食欲。 “小灰，初春时节，阳气生发，最忌烦闷，菠菜最适合疏肝理气。我看你晚上吃得少，好像没什么胃口，就给你煮了菠菜汤，再吃点儿好吗！” “好好好！”夕小灰满心感激地接过来，那碗汤里的菠菜油绿鲜嫩，配菜有鸭血和香菇，还有她最喜欢吃的红薯粉丝。 她见状有感而发，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空：“沐白，你会把我养胖的。我本来就不是美女，要是变成大胖子，那就更不好看了。” 沐白低头浅笑，宠溺地抚摸着夕小灰的脑袋：“那有什么，姑娘家白白胖胖的才可爱。” “你跟我说笑的吧？”夕小灰抬头迎上沐白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顿觉心跳加快，脸颊发烫，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却正好看见了从门口经过的将夜。 将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沐白，瞥了眼桌上的菠菜汤，空洞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嘴角却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啊，将夜你来了啊……”夕小灰被他盯得无所适从，站起身来，连忙夹起两片菠菜，招呼他，“你也进来吃点儿吧，菠菜，疏肝补血……” 将夜一言不发扭头就走，夕小灰以为自己又被嫌弃了，轻叹口气。 沐白察觉到她有些不自在，轻声劝慰道：“我觉得将夜自从猫妖的身份被撞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呢。他不善于表达，也许心里有许多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早已不介意了，妖也应该被同等对待，我不应该对他有偏见……”夕小灰茫然地看着那碗菠菜汤，却再也没胃口吃下去。 “小灰，其实我……你只要知道不管他是什么，他都不会伤害你的！”沐白原本想向夕小灰吐露自己妖的身份，可转念一想时机尚未成熟，便作罢了。 夕小灰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天边炸开震耳欲聋的响雷，隔壁房里传出一声娇呼。 “不好，是蛇妖……”夕小灰和沐白当即跑了出去，见那蛇妖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眼睛分明已经肿了，仍眼冒桃花直盯着将夜，痴痴地唤了声：“小哥哥，你长得真俊……” “砰”！将夜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抬手就是一记右勾拳，打得蛇妖另一只眼睛也肿成核桃。可怜那蛇妖都没来得及吭声，又被他打晕过去。 夕小灰看得目瞪口呆，无奈地望着将夜：“你、你怎么又把她打趴下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女妖精，你就不能稍微大方一点儿吗？” 将夜也没想到他会反应过激，嘴上却不肯承认：“她一叫我‘小哥哥’，我就想扁她，控制不住这双手。” “这也是理由？”夕小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记恨她让你身份曝光，故意泄愤的吧？” 将夜无言以对，怒而离开，夕小灰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了，上前搀扶起浑身抽搐的美女蛇妖：“沐白，你快来看看，她没事儿吧？怎么老是抽抽呢？” 蛇妖站不稳，拉着夕小灰直打转，拉扯之间，夕小灰身上的衣裙“呲啦”一声响，她低头看去，腋下挣开了半尺长的大洞，隐约露出胸前白皙光洁的肌肤。 这让她心疼不已：“糟了，糟了，我就这一件衣裳啊！” 沐白别过头，装作没看到她春光乍现的模样，走过来抓住浑身颤抖的蛇妖，交代道：“你先回房吧，我来照看她。” “好、好吧！”夕小灰发现自己走光了，连忙捂着腋下弯腰溜走，“辛苦你了，谢谢。” 沐白听到她跑回房间唉声叹气，摇头笑了笑，转而看向面色苍白的蛇妖，他并起食指和中指，指尖立即透出半透明的莹白光晕，他扬手点中蛇妖胸口的膻中气穴，逐渐止住了她身体的颤动。 “如果她真是穷凶极恶的吸男妖怪，怎么可能在集市被那群大妈围殴……” 想起夕小灰说过的话，沐白又将两指点向蛇妖的眉心妖元，惊讶地发现其中竟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妖气互相纠缠。 女人的衣橱永远缺少一件衣服，对于仅有一件衣服的夕小灰来说，没有衣服穿，她就要彻底悲剧了。 她拿来针线，裁下桌布，笨手笨脚地缝缝补补，结果越补越难看，蚯蚓爬行似的针脚，也难怪连乞丐七七都看不上。 前不久七七让她帮忙缝个破口袋，可她的手艺不仅被七七嘲笑一番，还见人就说她除了能吃没啥优点。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美女，丑就丑呗，不走光就行。”夕小灰自我安慰一番，正要鼓起勇气下楼，突然听到“咚咚”的叩门声，连忙拉开房门。 “这么巧，我这就要下去……”夕小灰看到沐白站在门外，还以为他来叫她准备营业，但她很快看到沐白双手捧着的托盘上面，叠放着一件浅黄色的丝质襦裙。 那么好看的颜色，就像她最喜欢的迎春花，而且布料柔软富有光泽，如同珠玉散发的莹莹辉芒。 “这是……”夕小灰怔怔地盯着那件漂亮的衣裙，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穿上她的样子。 沐白柔声笑道：“前几日我发现你身上的衣服有些变形，衣料也被磨破了，估计穿不了多久。所以，我特意去集市寻来金雾蚕丝，为你做了这件衣服。” “你、你还会做衣服？”夕小灰感动之余，忽然联想到某个特别严重的事实，匆忙抬手捂住腋下的那块补丁，“你怎么知道我的衣服破了？你、你该不会、偷看我吧？” 沐白回想起他在不经意间看到的那片春光，不由脸红了，但这种事越描越黑，打死都不能承认。 他强作镇定，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我没有偷看你。你两边袖口都磨破了，谁都能看见。再说你身为掌柜，可是无名饭馆的门面，得有一件像样的行头，俗话说人靠衣装嘛。” 夕小灰随即看了眼破烂的袖口，转念一想，沐白从没对她说过谎话，总是竭尽所能地帮助她，这么善良的人，她怎么能质疑他的人品呢！ 况且，就算沐白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出众，他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买好布料做成衣服啊！ “哦哦，是这样啊……”夕小灰满怀歉意地接过那件新衣服，“那个，我又胡思乱想了，你千万别介意呀！多谢你帮我做衣服，等我一下，我这就换上……” “等等，还有这个也送给你……”沐白拿出一个绣工淡雅的香囊递给夕小灰，带着温暖的笑意说道，“这个香囊搭你的衣服正合适……” “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送我这么多礼物！”夕小灰用手轻轻摩挲着香囊，眼角漾开一抹甜甜的微笑，“这也是你亲手做的吗？真好看！” 沐白还未回答，夕小灰已经开心得合不拢嘴，郑重地说道：“沐白，真的很谢谢你！” 沐白彬彬有礼地说着“不客气”，目送夕小灰回了房间，转身看到靠在窗前的将夜，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将夜……”沐白稍作沉吟，走下楼梯对他说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谈一谈，我发现那个蛇妖……” 第四十八章 机智取胜 这时，夕小灰已经兴高采烈地换好了新衣服，她迫不及待撞开房门，在走廊上不停地转着圈，身姿轻盈，裙摆飘逸，就像春日里盛放的花朵。 清新的色彩将她俏丽的脸庞映衬得更为白皙，仿佛是清晨露珠那般剔透莹亮，看上去整个人都在发着光。那个香囊也恰到好处地起到了点缀的作用，她愈发显得活力四射。 “沐白，将夜，你们看哪，我是不是变漂亮了……我从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们没有立刻回应，惊艳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用心捕捉那道靓丽的风景，谁也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沐白才回过神来，极其认真地答道：“小灰，你本来就很漂亮。” 听他无比真诚的语气，夕小灰瞬间面红耳赤，连忙捂住滚烫的脸颊，羞赧地跺了跺脚：“你就会说笑，真是的……” 沐白却是笑得宠溺，将夜倾慕的眼神逐渐黯淡，心里就像是憋着一团火，不吐不快：“哪里好看？又不是瞎的！” “你怎么说话呢，这件衣服是沐白一针一线帮我缝制出来的……”夕小灰满肚子不服气，不料又被将夜无情打断：“我是说你！” 夕小灰蓦地停下脚步，眼底的兴奋与希冀迅速消失，手足无措地揉捏着身上的衣裙。 她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好看，也不像其他姑娘那样懂得打扮，她不会梳那种飘云似的发髻，甚至连胭脂水粉都不会用。 像她这么土里土气的姑娘，普通男子都不可能觉得她好看，何况是沐白和将夜这种绝色美男。 但她不想表现出不自信的样子，强撑着自嘲道：“我、我知道，用不着你来说，小气吧啦的！” 将夜察觉到她眼中的失落，不禁懊恼自己嘴欠，正要说句人话，却见夕小灰身后的那扇房门无声敞开，蛇妖阴森森地走到她身后。 “当心！”沐白和将夜异口同声地叫道，夕小灰心里纳闷，循着他们恐慌的视线，回头看到了双目血红的蛇妖。 “啊……”夕小灰心知不妙，却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她被蛇妖一手掐住脖颈，尖锐如刀的指甲紧紧抵住她的咽喉。 “放开她！”沐白和将夜又是一声惊呼，夕小灰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只听到身后的蛇妖冷笑道：“哎呦，这么紧张她？看来，我这是抓对人了！你们想让我放了她，就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别挡老娘的路。” 说着，蛇妖伸出湿滑黏|腻的舌头，舔了下夕小灰的耳朵：“小丫头片子，你快叫他们滚啊！不然，我就先拿你下口……” “别、别吃我，有话好好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夕小灰情急之下，脑子里灵光一现，随即朝沐白和将夜使了个眼色。 他们心领神会，一步步往后退，蛇妖以为他们怕了她，得意地仰天大笑，狠狠掐住夕小灰的脖子走下楼梯。 夕小灰浑身发热满脸通红，蛇妖看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还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但她万万没想到，夕小灰这是在憋大招呢。 幸好方才沐白送了一个香囊给她，她想了半天不知装什么好，可也不能空着。于是就随手塞满了柔软的羽毛，让香囊鼓囊囊地显得好看些，此刻碰巧派上用场，她的手正想办法抓到羽毛。 “天女散花……”只见夕小灰扬手抛出一大撮羽毛，蛇妖眼前一花，细碎的绒毛钻进鼻孔，呛得她不停打喷嚏。 蛇妖不知不觉松开了手，沐白和将夜瞅准时机闪电出招，快很准地击中蛇妖要害，顺利救出了夕小灰。 “你没事吧……”沐白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夕小灰却在紧张兮兮查看她的新衣服：“太好了，衣服没事。” “傻丫头，你还有工夫担心衣服啊，人没事就好！”沐白没好气地笑道。 “那可不，这可是你送我的！还有七七平时老是吐槽我的穿着，这么漂亮还没在他面前显摆一下呢！”夕小灰已忘却了一触即发的场面，低头认真地整理起衣衫来。 与此同时，蛇妖被将夜按在地上，她百般挣扎也无法挣脱，恼羞成怒地瞪着夕小灰：“岂有此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夕小灰抬起头来，仍是满脸懵然：“你管我怎么做到的，亏我全心全意帮你，你却反过来害我！” “下三滥的招数……”蛇妖不服气地嘶声喊叫，将夜手腕一震，陡然暴射出光芒灼目的缕缕银丝，将她直接捆成了大粽子。 “把她关进柴房！”沐白指向灶房后面，待将夜扛起蛇妖将她丢了进去，转头却发现夕小灰站在身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脑袋用手指抓着袖子处的一个飘带扭捏地绕着圈儿。 “小灰，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沐白好奇地看向她，轻声询问道。 “没有，我要向你们道歉，尤其是将夜……”夕小灰说着突然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他俩面面相觑。 夕小灰接着又情真意切地说道：“我们是最好的伙伴，我不应该不相信你们，给你们惹麻烦了！” “哟，你终于开窍了啊，接受你的道歉……”看着笨笨傻傻的夕小灰，将夜的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 “也许你并没有完全错……”沐白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对夕小灰说道，“我查看过她的妖元，发现了非比寻常的状况……” 夕小灰听过他的分析，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这么反常。” “那就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将夜冷酷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夕小灰于心不忍，追问沐白：“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能不能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沐白思量片刻，迟疑地开口道：“如果想要保她的命，必须阻止她继续作恶。这需要我们密切的配合，稍有疏漏，就有可能威胁到自身的安危。” “那你快说来听听，我们究竟该怎么做？”夕小灰催促他说下去，沐白只得道出心里的想法，夕小灰闻言稍微松了口气，将夜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第四十九章 妖格分裂 蛇妖被丢进昏暗的柴房里，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银光闪烁的鱼骨丝网。她几乎耗尽了力气，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看到朝思暮想的将夜走向自己，虽说耷拉着脸，却还是超帅的。她实在是太兴奋了，浑身打个激灵突然醒过来。 “真的是、是你……”蛇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将夜，那张不情不愿的脸庞，和梦里的如出一辙。但她丝毫不在意，反而开心地快要飞起来，美眸含情，俏脸泛红，就像初恋的少女。 将夜长吁口气，幸亏她没叫他“小哥哥”，否则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怎么样，是不是还疼？我先替你松绑吧！”将夜飞指一弹，收回牢牢捆绑住蛇妖的鱼骨丝，随后又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状的雪白瓷瓶。 蛇妖见将夜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有点受宠若惊，不自觉地直愣愣看着他。 “你的眼睛……”将夜看向蛇妖淤青的眼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我还是帮你擦药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蛇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她痴迷地注视着将夜冷漠又俊美的脸庞，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就要窒息了。 “小哥哥，你对我真好……”蛇妖话没说完，将夜就像是生吞了一窝绿头苍蝇，紧紧攥住拳头，额头上爆出道道扭曲的青筋。 他忍住了要出手的拳头，匆匆扔下药瓶，一扭头，夺路而逃。 “怎么了？”蛇妖不知所措地望着将夜决然的背影，起身就要追出去，但见夕小灰突然从门口闪了进来：“别急，我有办法帮你追到他，你先听我说。” “你有办法？”蛇妖将信将疑地摇摇头，眼角依稀有泪花闪烁，“可是，他好像讨厌我……难道是我睡觉的时候打嗝放屁，都被他听到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夕小灰仔细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字斟句酌地说，“其实，将夜哥哥也喜欢你，不过呢，他不太喜欢你某些举动……” “真的？你没骗我？”蛇妖喜出望外，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你要是不说，我还没看出来他喜欢我。那么，他不喜欢我哪些举动，我可以改啊！” 夕小灰清了清嗓子，继而说道：“你是不是时常陷入昏睡？特别是在晚上做过什么，你自己根本就没有印象？” 蛇妖愣了下，点头如鸡叼米：“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也去瞧过大夫，他们都说我是嗜睡症，没有多大影响啊！” “你说过你最近经常断片，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对吧？”夕小灰循序渐进地引导着蛇妖自主思考。 蛇妖小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头，神色黯淡地说道：“你把我关在柴房，是不是也和那群妇人一样怀疑我，那为何还要救我！” 夕小灰看她满眼无辜，叹了口气：“实际上，我们见过你在晚上出门诱惑其他男人，而且，还不止一次……” “胡说！”蛇妖激动地跳了起来，一脸愤怒地说道，“我在遇到将夜之前老实本分，遇到他之后只对他一心一意，怎么会做出那种不要脸的勾当！你看清楚了没有，不要污蔑我的清白……” “千真万确，我们都看见了。”沐白和将夜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早已守在门外，此时走进来站在夕小灰身后，目光坦荡不容置疑。 蛇妖浑身颤抖地看向将夜，继而捂着双脸不敢面对他：“这么说，你、你也看见了？！” 将夜默然点头，蛇妖顿时面无血色，绝望地哭出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夕小灰随即上前安慰道：“我相信你没做过这种事，不过，根据我对你的观察，你很可能是患了妖格分裂。” “妖格分裂？那又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蛇妖哭得梨花带雨，看上去非常无助。 夕小灰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你身体里寄居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就是现在的你，虽然有些花痴，但是单纯直爽。另一个就是邪恶嗜血的隐藏妖格，存心诱惑男人吸榨他们的精气。” 沐白适时补充道：“我发现你的妖元之中，有两股妖气互相缠绕，我猜测你体内应该有两颗灵珠。而且你上次与将夜打斗，只现出了下半身的妖形，这对妖来说是非常奇怪的。” “我……”蛇妖得知她的另一个隐藏妖格就是吸男妖怪，实在无颜面对将夜。 眼看蛇妖深深地低下头，沐白和将夜陆续离开柴房，夕小灰上前轻声说道：“你也不希望自己完全变成吸男妖怪吧！我可以帮你消灭另一个隐藏妖格，你愿意尝试一下吗？” “我愿意！我愿意！”蛇妖随即答应下来，“只要能让我恢复正常，哪怕自损妖元，我也在所不惜。” 夕小灰从腰间的囊袋中取出水滴形的瓷瓶：“这是沐白熬制的特效药，你服下它，有助于修复体内的灵珠。之前，将夜帮你擦的那些眼伤药，也是沐白调配的，效果很好吧？” 蛇妖摸了摸已经完好如初的眼周，不再犹疑，结果夕小灰手中的瓷瓶，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夕小灰稍觉欣慰，紧接着叮嘱道：“既然你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小花姐’。待会儿你调息运气的时候，如果那个隐藏妖格又现身了，我就会叫你醒来，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好，我知道了，‘小花姐’就是在叫我。” 蛇妖听从夕小灰的嘱咐，开始盘腿打坐，努力集中意念运转体内的妖元。 盘踞在小花妖元周围的蓝色气息如漩涡般旋转起来，那颗靛蓝灵珠缓缓漂浮上来，散发出静谧的幽幽光芒。 她继续催动妖力，靛蓝灵珠开始微微颤动，但在妖元深处，却有另一股赤红精芒迸射而出，从内而外分裂出蛛网似的细痕，密不透风地包裹住那颗靛蓝灵珠。 第五十章 化险为夷 “滋滋……滋滋……”蛇妖感觉体内的妖元剧烈地颤动起来，两股互相排斥的力量，几乎超出了她能忍受的极限。 渐渐地，她全身上下渗出细密的汗珠，赤红与靛蓝彼此交缠的妖气从发根蒸腾直上，变幻出妖异朦胧的迷雾。 一幅幅不可思议的画面，充斥着蛇妖的脑海，她看到自己在深夜的街头诱惑不同的男子，将他们骗到人烟罕至的山林中，贪婪疯狂地吸食他们的精气…… “不……不要……这不是我……”那个双眸血红的吃男妖怪实在太恐怖，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变成人神共憎的怪物。 但那些残忍的画面似乎无休无止，一具具沾满血污的干尸遍布四野，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四周。 “停下来，别再杀人了……”小花眼睫剧颤，她想要醒过来，却在阴暗血腥的梦境中无从解脱，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叫声。 夕小灰听到她惨烈的呼喊，试探地询问：“你看到什么了？快试试控制住你的妖魂……” 小花还没来得及回应，夕小灰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那天带头妇人愤怒的叫声。 “别拦着我，今儿个非把那蛇妖揪出来不可……掌柜的，你不是说要好好收拾蛇妖吗，怎么反倒把那贱妖养起来了……” “有新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吃男妖怪无疑了……”管委会大妈的声音响起，又是一阵聒噪的喧哗声。 夕小灰心急如焚地看向小花，此时在她周身雾气弥漫，正是她突破关隘的重要时刻。 然而，门外那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沐白和将夜拦也拦不住她们。直到她们噼里啪啦地打砸柴房的门，夕小灰再也待不住了，只得冲出去制止。 “别闹了，你们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那群妇人压根不听她的解释，捡起柴火棒和碎石头就往小花身上砸去。 “够了，别打她，你们别再打了……”夕小灰想要保护小花，自己也被砸得鼻青脸肿。 忽闻一声刺耳的狞笑，蛇妖从柴房中破门而出，她已经现出双头蛇的真身，目光怨毒，妖气冲天。 她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黝黑狭长的信子，血腥腐臭的气息让人瑟瑟发抖。 夕小灰心中一沉，小花姐受到刺激前功尽弃，可能已被吃男妖怪吞噬。 那群闯了祸的大妈吓得屁滚尿流，唯恐蛇妖把她们都给吃掉，大呼小叫地拼命往外跑。 沐白和将夜乍见到蛇妖的真身，不由也是一怔，如此强烈的妖气，看来，也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他们一左一右护住夕小灰，拉开架势，准备与那蛇妖放手一搏。 “又是你们两个臭男人，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们吗？”蛇妖又是一声暴喝，陡然化为人形，无数道血光从她的发梢飞溅，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迅速充满周围的角落。 将夜冷哼了声，手掌心蔓延出精芒灼目的鱼骨剑，剑刃缭绕的气芒几近沸腾，威力也更胜以往。 “将夜，你不能与她对战！”夕小灰匆忙上前制止，面色紧张地说道，“小花姐气息紊乱，禁不起这场恶斗，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她死，总好过我们死！”将夜听不进去，在他眼中蛇妖已经疯魔，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绝不能做出让步。 “臭男人，受死吧！”蛇妖狰狞狂笑，她头顶扭动的一根根发丝，就像是无限放大的蛆虫，不停地吐出腐烂粘液。 将夜拔剑直刺，斩向蛇妖头顶幻化出的毒须，如同劈砍坚不可摧的精金，剑刃所及之处乌烟四起，铿锵声此起彼伏。 眼看将夜不能占据绝对优势，沐白也是摩拳擦掌决意一战，夕小灰焦急之余，无意中发现窗边悬挂的八卦镜被鼓荡的妖气震动，反射出阳光的刺目光芒。 夕小灰眼前一亮，飞快地冲过去摘下八卦镜，对准正与将夜缠斗的蛇妖，厉声叫喊。 “小花姐，小花姐，你看到自己了吗？你快出来吧，你不能被她吞噬，你一定可以战胜她……” 蛇妖下意识地看过来，她紧盯着镜中的自己，只见在她脸上出现了靛蓝与赤红两种交替的光芒，那些破碎的画面惊涛骇浪般向她袭来。 她浑身一颤，惊恐地大叫道：“不是，这不是我……不要，不要再杀人了……” “啊啊……”蛇妖神智错乱仰天长啸，她头顶乌黑的毒须逐渐枯萎，化为飞灰。 烟消云散，那股腐臭的气息也化为乌有，蛇妖浑身一滞，双眼变得异常空洞，直挺挺地瘫倒在地上。 “啪”的一声，夕小灰手中的八卦镜也裂为碎片…… 月色如霜，绛紫色的夜幕繁星璀璨，晚风轻柔，树影婆娑，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茉莉花香。 “原来，夜色这么美！” 趴在窗台上的夕小灰听到这沙哑的声音，回头看到蛇妖已经睁开双眼，她的眼神非常清澈，再也没有之前的恶毒怨恨。 “你醒了……”夕小灰快步跑到她面前，迟疑地叫了声，“你、你是小花姐？” 蛇妖疲惫地笑了笑，微微点头道：“对，我是小花姐。” 夕小灰总算松了口气，站在门外的沐白和将夜相继走进来，小花看到他们神色如常，眼底也不见了肤浅的花痴神色。 将夜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转过身挥挥手：“她不叫‘小哥哥’，应该是没事了。我要去睡觉了，谁也别来叫我。” “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儿吃的。”沐白轻轻地走了出去，留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夕小灰留意到蛇妖脸上落寞的神情，随即安慰她：“小花姐，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小花回想起另一种妖格的记忆，自责地哽咽道：“虽然我的病好了，可是，那些被我害死的人……” “害死他们的‘吃男妖怪’已经消失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夕小灰紧紧握住小花冰凉的手，小花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真是辛苦你了，这份恩情我必将铭记于心，不过，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第五十一章 知恩图报 夕小灰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虽说杀人作乱不是她的本意，但她没能阻止”吃男妖怪”酿下惨祸也是事实。 因此，蛇妖无法继续留在三不管，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好吧，我就不挽留你了，我去灶房里打包一些腌食，你带在路上慢慢吃。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再来三不管找我啊！” “小灰，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小花感激地注视着夕小灰的背影，眼中泪光闪烁，晶莹剔透。 翌日清晨，夕小灰在无名饭馆门口依依不舍地送别小花，小花接过沐白送给她的小包袱，在夕小灰耳边轻声说了句。 “我有份小礼物放在你房里了，待会儿记得收好，兴许你以后用得上。” 礼物？！夕小灰愣了下，她不需要什么礼物，只要小花今后可以安稳地生活就好。 小花朝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进缥缈的薄雾中，过往的路人认出她来，纷纷奔走相告，欢庆吃男妖怪终于离开了三不管。 三不管不愧是通情达理的地方，既然吃男妖怪已不复存在，也没有理由迁怒于无辜的小花。尽管居委会的大妈们还颇有微词，但经过将夜和沐白两位美男的努力游说，也就不再追究了，离开这里算是对大家都有了交代。 “沐白，我也没为她做什么，临走的时候，她还送给我礼物呢！”夕小灰的眼眶开始潮湿，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坚持要救她的时候就知道，小花姐是个好妖。” 沐白点了点头，揽着夕小灰的肩膀走回饭馆，刚进门就听到将夜在楼上叫她：“你房里有什么东西？气息很不寻常！” 夕小灰和沐白连忙上楼察看，只见从她的枕头底下，透出红蓝交织的澄净光芒。 “这是……”夕小灰不明所以地掀开枕头，诧异地发现那是一对莹亮的珠子，赤红如火，湛蓝似海，那么纯粹的色彩，简直就是世间最美丽的颜色。 将夜见状颇觉意外：“难道，这是蛇妖的灵珠？！” 沐白没料到小花是个如此真性情的妖，不禁感叹道：“她体内有两股妖气，凝练出两颗灵珠也不奇怪。妖力如此精纯的灵珠，放眼整个三不管，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恰逢瓶颈的妖怪若是汲取其中妖力，必将脱胎换骨威力大增。如果落入捉妖师手中，至少能省去数十年的苦修。”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夕小灰自然懂得灵珠相当于妖的命脉，尤其是罕见的双灵珠，对蛇妖来说，就是她毕生的修为。 夕小灰双手颤抖地拿起那对灵珠，心里只想着尽快还给蛇妖，却见将夜一个箭步挡住她的去路。 “她已经走远了，你去哪里还！你拿着这两颗成色绝佳的灵珠招摇过市，就不怕被围殴打劫？！” 沐白点了点头，澄明的眼眸看向夕小灰，认真地说道：“将夜说得有道理！蛇妖把她苦心修炼的灵珠送给你，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她想报你的恩，二来也想与过去划清界限，隐居山林安度余生。” 夕小灰紧握着那两颗灵珠，纯净充沛的气息缓缓流进她的体内，源源不绝地滋养着筋脉骨血，为她注入前所未有的力量。 “小花姐……”夕小灰感动得泪眼朦胧，双手捧着灵珠放在胸前，“愿你远离尘世纷扰，他日有缘，我们再相聚……” 渐行渐远的小花，耳边依稀飘来夕小灰的寄语，她垂眸浅笑，心有所感，低声说了句：“有缘再会，小灰……” 她快步越过三不管的雾霭结界，在高高的红土牌楼旁默默地沉思片刻，似是对过去的自己告别，便更加坚定了脚步，不回头地向远处的森林行去。 几个闻讯赶来的好事妇人们看到这一幕，连忙催促在牌楼上歇息的那两个人身猫头鹰：“都什么时候了，别睡了，赶紧封闭三不管，免得那蛇妖反悔又回来！” “对啊，对啊，如今是高度警戒时期，至少要防御个三天三夜……” “你们每天就知道睡觉，身为三不管的守门妖就不能做点正经事？是不是好久没尝过绣花鞋的滋味了……” 两个守门妖缓缓睁开双眼，目送逐渐走远的小花，异口同声道：“她不会再回来了，而且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还未等守门妖说完，妇人们纷纷脱下绣花鞋，不由分说地朝牌楼上方砸过去：“你们这两个不中用的守门妖，好说歹说都不听是吧。不敢抓她问罪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动动手都这么磨叽，鄙视你们！” 须臾，绣花鞋雨砸得人身猫头鹰鼻青脸肿，无奈之下，他们不得不和愤怒的居民达成协议，全城禁闭三个时辰…… 小花来到城外的郊野，她仰望着碧空无垠彩云缱绻，远处山峦起伏树木葱郁，就连路边或粉或白的野花都充满了生命力。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她不禁满心欢喜，仿佛花儿更香了，天也更蓝了。 前方有一处三岔路口，她正犹豫着该往哪儿走，忽闻耳边传来清丽婉转的歌声，循声看去，只见左前方的路口走来一男一女。 深情吟唱的年轻女子面容娇俏，灵动的双眼笑意盈盈，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身形娇小玲珑，蹦蹦跳跳的唱着歌，脸不红气不喘，活泼可爱的模样煞是讨喜。 女子含情脉脉凝地望着身旁的男子，那男子长得斯文白净，一身书生打扮，看上去像是个普通人，尽管他赶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满足。 这对璧人携手同行，时不时地甜蜜对视，俨然是情投意合的热恋男女。 小花想到不久的将来也许自己也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不由自主地朝他们微微一笑。 但见那男子忽然朝她拱手作揖：“敢问姑娘……三、三不管是否就在附近？” “笑笑，你问她做什么？”年轻女子瞪圆双眼，警惕地紧盯着小花，眸子里浮现出妖娆的蛇影，“她看着就非善类，千万别看她的眼睛。” 崇笑笑尴尬地向小花道歉：“还请姑娘包涵，内人鹂鹂心智未成……” “罢了，无需多言。”小花可不想卷入无谓的口舌之争中，随手指向身后，淡然道，“那里就是三不管，不远。” “多谢姑娘……”崇笑笑又要行礼，却被小黄鹂一把拽到身后，唯恐笑笑被眼前的蛇妖迷惑，颇有敌意地打量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他是我男人，不许你看他。” 小花早已心如止水，自然不会跟善妒的小黄鹂一般见识，她不再搭理他们，径自走向右前方的羊肠小径。 “鹂鹂，过来。”崇笑笑蹲下来，指着自己的后背，“别生气了，你走累了吧，我背你走。” 小黄鹂顿时满脸娇羞，顺从地攀上他的背，轻轻搂住情郎的脖颈，又开始欢唱起来。 小花并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但当她在分岔路口决定去向的时候，命运的轮轴却在悄然转动。 第五十二章 香消玉殒 阳光斑驳的森林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但闻一阵跺脚声，那骄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累死啦，我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吧！”夕小灿还没走几步，就像是浑身骨架都快散开似的，直接靠在了闻香身上。 自从她无意中碰见了那个骇人的树妖，就再也不敢随便乱靠了，可怜那闻香也是个姑娘家，却被夕小灿当成随意践踏的人肉榻椅。 闻香对她这种无赖行径早已忍无可忍，柳眉一挑，数落道：“大小姐，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原本一天就能走完的路，你非要拖上三五天，你还想不想捉拿那个妖女了？！” 夕小灿冷哼了声，竖起食指一下下戳着闻香的脑袋：“要不是你们办事不利，夕小灰能活到今天？我看你们归天宗也不过如此嘛！本小姐可是你们的雇主，在这儿我就是老大，我想怎样就怎样，除非你们想跟银子过不去。” “师兄……”闻香怒气攻心又不敢发作，极其幽怨地看向闻道和闻声。闻声瞥了眼不以为然的夕小灿，也不好多说什么。 闻道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任何一丝异常的气息流动，都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眸。 蓦然间，有股似曾相识的妖气飘荡开来，闻道随即交代闻香：“看好大小姐，我去去就来！” 闻香眼看闻道飞身而去，如同猎鹰搜寻到查探已久的猎物，即使她心里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大师兄的命令，也只能留在夕小灿身边护卫周全。 “前方妖气甚重，我去帮大师兄！”闻声紧随闻道，他们身形迅疾如闪电，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叮铃……叮铃铃……”闻道疾飞奔走之间，挂在腰间的镇妖铃发出轻不可闻的悠长声响。 普通的人族听不见这种声音，至于法力高强的妖怪，也根本无惧镇妖铃的威慑。 但对失去灵珠的小花来说，耳边似有似无的铃声却像是来自地府的索命符，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胸闷气短，双腿也重如千斤，颤巍巍地挪不动脚步。 “莫非附近有捉妖师？”小花惶恐地东张西望，她没想到刚离开三不管，就遇见了以前经常遇到的威胁。 她现在没有妖力护体，逃生的本能驱使她尽快逃离。 小花发现路边有个破败的祠堂，周围杂草丛生，看上去比较隐蔽。她使出全力跑过去，忐忑不安地躲在祠堂的角落里，期望自己能够躲过一劫。 不久，小花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偷偷地看过去，紧张到浑身瑟瑟发抖。但见走进来的那对男女，却是在岔路口见过的崇笑笑和小黄鹂。 “鹂鹂，反正我们已经到这了，再等三个时辰不要紧的。这里可以遮阳挡风，有我陪着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崇笑笑乐观地安抚她，小黄鹂温顺地“嗯”了声：“我只是没想到，三不管全城禁闭，居然是为了驱逐蛇妖。笑笑，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真怕你被那妖怪盯上。” “怎么会呢……”崇笑笑话没说完，就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不停颤抖的小花，眼中的笑容随即凝固。 小黄鹂扭头看见小花，浑身一颤，像是突然发疯了似的，现出黄鹂鸟的真身。她展开双翅一跃升空，从喉咙里发出极其嘹亮的鸣啼，尖锐刺耳直逼妖魂。 小花失去了灵珠的庇护，自身的妖力已是非常微弱，哪里还能承受得住这般压制性的威力。 她不敢恋战，连忙用双手捂住耳朵，跌跌撞撞地跑出祠堂。 而那黄鹂鸟却不肯罢休，口中金光大作，猛地吐出一枚黄豆大小的铃铛。这通体金黄的铃铛迎风暴涨，转瞬之间就扩大了几十倍，竟像一尊巨鼎倾轧下去。 遭受过声煞的震慑，小花已是丢了三魂七魄，她眼睁睁看着巨鼎疾飞过来，吓得浑身瘫软，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惊慌失措地惨叫连连。 “救命啊，救命……” 就在巨鼎即将把小花碾成肉泥之前，崇笑笑看到心爱的小黄鹂正在大开杀戒，从清纯玉女摇身一变为嗜血泼妇，他脆弱的心脏简直就快碎裂而亡。 “住手！手下留情！”崇笑笑不顾一切地冲到小花面前，伸开双臂护住她，“鹂鹂，你不能滥杀无辜！” 小黄鹂唯恐误伤到崇笑笑，匆促收功变回人形，极其嫉妒地指着小花：“无辜？！她就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妖怪，你不要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迷惑！” “什么……”崇笑笑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花容失色的小花，小花匆忙解释道：“不，那不是我……那是……以前的我……” “那就是你了，废话少说！”小黄鹂面露凶相，又要追打，却被崇笑笑拦了下来。 小花趁机逃走，脑中一片混乱，慌不择路地跑进对面的森林。 “算了，她又没有伤害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崇笑笑劝慰着小黄鹂，然后百感交集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地说道，“你那么拼命保护我，我很感动……不过，我也有些……” 小黄鹂顿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的确有些过分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崇笑笑惧怕她，于是连忙堆起笑脸依偎在他怀里：“好嘛，人家听你的就是了。” 崇笑笑这才松了口气，两人又甜腻地抱在一起。 小花失魂落魄地跑进那片树林，好死不死就撞见了闻道和闻声，闻道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妖气，和盘踞在干尸周围的气息如出一辙。 同时，小花也看到他挂在腰间的镇妖铃，惊恐之余转身就逃。 “孽畜！你在暗夜森林胡作非为，本尊师替天行道，看你往哪里逃！”闻道朝身边的闻声使个眼色，他们分路包抄，与蛇妖展开激烈的追逐战。 “嗖嗖……”闻声靠近小花抛出缚妖法链，将她牢牢地绑住，闻道趁机挥出桃木剑，毫不留情地刺穿蛇妖的胸膛。 蛇妖还没来得及现出真身，胸腔猛然遭到重创血流如注，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表情看上去极为痛苦，但当生命消逝之时，眼角却流露出解脱的笑意。 她的妖魂化为一缕轻烟，缈缈飞升上天，闻道拔剑出来倍感诧异：“奇怪！这孽畜的妖力极其强大，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斩杀？！闻声，快，找出她体内的灵珠！” 对捉妖师而言，铲除恶妖虽然是他们的使命，但夺取灵珠才是最大的动力。 闻声在小花身上遍寻不得，纳闷道：“没有灵珠？” “没有？！”闻道不甘心地用剑刺穿她的身体，确实没有灵珠。他恼怒至极，挥出一掌将小花的尸身震为飞灰，“走，去三不管！” 第五十三章 缠绵往事 人来妖往的三不管，光天化日之下歌舞声声，过往路人肆意喧闹，各色妖怪四处穿行。 夕小灿斜瞥着那些放飞自我的人或妖，嫌弃地撇撇嘴：“这就是传说中的‘三不管’？” “是。”闻道随即躬身答道，阴毒的目光扫遍大街小巷，“这里就是人妖两族的渣滓混居的地方。” “果然是低等生物的聚集地！”夕小灿阴阳怪气地哼了声，“你确定那个妖女就躲在这里？” 闻道恭敬地压低了身子：“万分确定！” “很好！”夕小灿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人群，眼神锐利如刀，恨不能亲手揪住夕小灰，“掘地三尺，你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 夕小灿跺了跺脚，颐指气使地吩咐闻香：“去，找一家最好的客栈，本小姐要沐浴歇息。” 闻道随即使个眼色，闻香不情不愿地走进集市，到处打听哪家客栈最为舒适。 “师妹……”闻声追上来，陪她一起找客栈，“你别搭理大小姐那个傻缺，闻道师兄只是利用她而已，等做完这笔买卖，谁还在乎她是谁呢！” 闻香心里怨气难平，拼命吐槽道：“是她非要跟过来的，一路上却都在喊累，三步一停，五步一歇，足足走了好多天。还老是耍大小姐脾气，拿我当佣人使！” “师妹，暂且忍耐几天，她爱怎样由她去。”闻道凑到闻香耳边，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次的买卖是按时间算钱，她多耗一天，咱们就多拿一天钱。她夕大小姐都不心疼钱，你急什么！” “还有这种算钱的法子？这个大小姐，她脑子坏掉啦……”闻香出口闷气心情大好，他们边说边笑，只管找要价最贵的客栈，反正人家夕大小姐不差钱。 夕小灿刚住进天字一号房，就泡了个玫瑰花瓣浴。水雾氤氲，花香缭绕，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闭上双眼仰靠在松木浴盆沿上，不断渗入毛孔的热气，逐渐唤醒了那段深藏于心的记忆。 那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夕家上下张灯结彩，长辈们齐聚一堂，为她这个大小姐庆贺十八周岁生辰。 席间美酒佳肴自不必说，觥筹交错之间，宾客们对她的溢美之词也是不绝于耳。 从小到大，她每年的生辰宴，都是在众人瞩目中度过的。这没什么稀奇，身为名门之家的千金小姐，即使有更多的赞誉，她也完全受得起。 她向来被夕家长辈奉若掌上明珠，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在她成年之时，将要许配的夫君，自然也是全镇百里挑一出类拔萃的。 崇家书香世家，祖上曾经出了位官居三品的文官，崇笑笑深得蒙荫才气出众，是这周围十里八乡出名的才子。 他初次在她的生辰宴上露面，斯文有礼谈吐不凡，夕老夫人对他甚是满意，当即就与崇笑笑的父母定下这门亲事。 崇笑笑始终低眉顺目，不敢正眼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夕家大小姐，夕小灿也故作不以为然，像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当媒婆将他们的八字帖放在红漆描金的盘子里，她轻抿的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笑意。 她喜欢他，并不是因为别人都说他好，而是他那温润清澈的眼神，看上去感觉格外安稳。 随后的几次见面，就如预想中的一样顺利，崇笑笑极有耐心地包容她的骄纵和任性。他就像个可以随意揉捏的面人儿，对她百依百顺，从来不敢忤逆她。 其实她为了经常见到崇笑笑，花了许多心思，可她身为夕家的堂堂大小姐，总是要矜持些，他这个书呆子却一点不解风情。 前不久，她故意以养鸟为由让他往来夕府，没料到他竟然为了一只鸟，第一次公然和她闹别扭，并因此和可恶的夕小灰搅在了一起。 此后她就感觉他变了，以前还会偶尔逗她笑，后来却一直沉默寡言，好像和她在一起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原以为，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但谁也没想到，如此温顺的崇笑笑，最后居然为了那个下贱的妖女，当着全镇人的面，做出了离家出走的丑事。不仅害得她颜面扫地，更让夕家人都觉得无地自容！ “该死！”夕小灿只觉夕小灰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她蓦然睁开双眼，挥手搅乱了满盆玫瑰花瓣。 她一把拽下衣裙，稍作穿戴就冲向隔壁房间，双手握拳砸得房门哐啷直响。 正在房里打坐的闻道起身打开门，看到怒不可遏的夕小灿在大呼小叫：“你立刻去捉拿那个妖女，事成之后，我代表夕家力挺你当上最强捉妖师！” 闻道随即拱手道：“是，吾等定将不辱使命！” 当夜，闻道带领闻声和闻香，步履匆匆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四处搜寻可疑的气息…… 月色微凉，崇笑笑和小黄鹂相拥着坐在客栈窗前，崇笑笑回想起自己的遭遇，仍是心有余悸。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这一生，将是何其悲惨。” 小黄鹂听他委屈的语气，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笑笑别担心，我们已经来到三不管，就算那个大小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你抓回去。” 崇笑笑轻轻地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笑道：“小傻瓜，既然咱们走到这一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当初决定逃婚，我就把身家性命都抛在脑后了。” 说着，崇笑笑握住小黄鹂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她：“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付出所有！” 小黄鹂感动得双眼湿润了：“笑笑，你真是世上少有的痴情郎！不管以后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我都要与你相守一生。” 崇笑笑动容地点点头：“鹂鹂，你是天底下最仗义最温柔的姑娘，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吗？” “当然，永远也忘不了。”小黄鹂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晶亮的眼眸看向窗外的枝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像往常一样，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她向来喜欢百花盛开的景色，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落在树梢上，欢快地吟唱着。 但就在她忘情歌唱的时候，忽然天降密网，将她笼罩其中动弹不得。即使她拼命地四处冲撞，还是无法飞回碧空。 “都把你网住了，还想往哪儿跑？”那些用力收网的家丁们，满脸嬉笑，争先恐后奉承那位光鲜靓丽的小姐。 “大小姐果然神机妙算，英明神武！您说三天之内必能抓到此鸟，这就抓住了啊！” 第五十四章 关怀备至 夕小灿仰起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奋力挣扎的黄鹂鸟：“让你成天叫！还不是被我抓住了！哈哈哈，把它给我关起来！” 黄鹂鸟不停扑扇着双翅，娇艳丰盈的羽毛在丝网里变得凌乱不堪，它绝望地看着自己被家丁狠狠抓住，强行塞进事先准备好的鸟笼里。 “叽叽……叽叽……”黄鹂鸟不甘心地抓挠着笼子，她知道一旦失去自由，就意味着死亡。 夕小灿一手拎起鸟笼子，得意地放声大笑，那些家丁也在嘲笑它白费力气。 没人同情它的遭遇，除了夕小灿身后的那个书生，他眼底饱含着不忍，却也只能摇首叹气，转身走出了花园。 “崇笑笑，你去哪儿？”夕小灿尖声叫住他，“回来，跟我一起逗鸟儿。” 他匆促停下脚步，低着头答道：“天快黑了，我该回家了。” 夕小灿哼了声，大步走过去，将手里的鸟笼子塞进他手里：“这个小东西就归你管了，以后吃喝拉撒都要照顾好，我会不定期检查的。你要是养不好，本小姐可要不高兴的。” 交代完以后，夕小灿带领着众家丁扬长而去，崇笑笑看着鸟笼里的黄鹂鸟，无可奈何地叹了声：“小黄鹂，对不住了。” 崇笑笑接连几天来往夕家给黄鹂鸟喂食，每次都发现鸟笼里的鸟食和清水丝毫未动。 “小黄鹂，吃吧，吃一点儿吧！”崇笑笑真心为她着急，“你好几天没进食了，这样下去，你会饿死的。” 黄鹂鸟根本不睬他，就算饿死，她也不要沦为别人的玩物。 崇笑笑耐心地帮她更换鸟食，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开心，原本自由自在到处飞翔，现在却被关在笼子里。换了我，我也觉得活着没意思。可是，不管遇到多少挫折，还是要努力地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说到这里，崇笑笑又是一声叹息，他不管不顾地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道：“呵呵，我哪里有资格说你，我自己虽然有手有脚，却哪里也去不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希望？” 黄鹂鸟隔着笼子，仔细听他说的话，执拗的眼神逐渐软化下来。 崇笑笑第二天清晨再来看望黄鹂鸟的时候，笼子里的鸟食都被吃光了，他顿觉心中一喜。 “你终于想开了，这就对了，该吃吃，该喝喝，说不定哪天命运之神就重新眷顾你了……” “哎呦，笑笑，你真有一套啊！”夕小灿带着家丁闯进来，打断了崇笑笑的话，“谁喂都不肯吃食的小破鸟，倒是被你驯服了。” 崇笑笑回头看见她，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附和着。 “喂，小破鸟，遇到我可是你的福分。你就老老实实地当本大小姐的宠物……”夕小灿粗暴地拍打着鸟笼子，拿着一根纤细的小竹竿挑动着黄鹂鸟身上的羽毛。 黄鹂鸟焦躁不安地鸣叫抗议，挣扎之间，她尾部娇艳的羽毛纷纷坠落。 崇笑笑敢怒不敢言，急得直搓手，唯恐夕小灿变本加厉折磨黄鹂鸟。 等到她玩够了，才没好气地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本小姐瞧得起你，才会抓你回来玩玩。你身上的羽毛要是掉光了，丢进阴沟里都没人看一眼。” 夕小灿身后的家丁趁机建议：“此鸟性子顽劣，怕是难以驯养，小姐不如吩咐厨房把它炖成一锅汤……” “不可！万万不可……”崇笑笑顾不得害怕，仗着胆子继续说下去，“羽毛掉了，还会长出来的。况且，此鸟不仅色泽丰盈，叫声也是清脆悦耳，实属难得一见的佳品，炖了、未免可惜。” 夕小灿略显惊讶地看了眼崇笑笑，随后朝着黄鹂鸟冷笑道：“好吧，本小姐就看在我们家笑笑的面子上，让你多活几天！” 崇笑笑急忙向她作揖行礼：“多谢夕大小姐！” 夕小灿转头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淡漠地望向崇笑笑：“那我就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驯服它。否则的话，无论是把它清蒸还是红烧，我都不介意。”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鸟笼里的小黄鹂，带着家丁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崇笑笑等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连忙将手指伸进笼子里，轻轻地抚摸着黄鹂鸟。出乎意料的是，黄鹂鸟非但不躲闪，反而伸出小脑袋，温顺地磨蹭着他的手掌。 他怜惜地感叹道：“那么漂亮的尾羽，多可惜啊，你是不是很疼……恐怕，你也会瞧不起我吧，一个男人被她这样呼来喝去，就连帮你说句公道话都不敢，我这么活着，实在太没有尊严了……” 接下来几天，崇笑笑和往常一样，给黄鹂鸟清理鸟笼、喂完食物后，就会坐在一旁和小黄鹂聊一会儿，鸟儿有时也会叫着回应几声。 那日夜深人静，芬芳四溢的花园空无一人，悬挂在树梢上的鸟笼子“吱呀”、“吱呀”旋转起来。 “叽叽……”黄鹂鸟的眸子里，泛起晶亮的莹光，黑玉般的眼珠，似乎散发出惊人的能量。只见笼子里的黄鹂鸟周身笼罩着朦胧光晕，尾部的创伤正在迅速愈合，重又长出丰满的羽毛。 鸟笼转得越来越快，那团光晕也越发明亮，忽闻“啪嗒”一声，笼子从中间裂开，黄鹂鸟展翅飞向半空，逐渐变成一位豆蔻年华的娇俏少女。 小黄鹂睁开灵动的双眼，她警惕地东张西望，确认周围没人发现自己，愤而扯下那个破裂的鸟笼，丢在脚下跺成碎屑。 她在不久前抢夺食物时，被杜鹃精所伤，耗损了不少妖力，一时大意竟被夕小灿捉住了。本来她都放弃了挣扎，幸好崇笑笑在一旁鼓励她，她才逐渐恢复妖力，才有能力从牢笼里逃出去。 她此刻恼怒地环视着这个花园，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但当她的视线落在那盆鸟食上，眼神又变得柔和许多。 最后，她毫不迟疑地化成一道金光，越过院墙消失无踪。 第五十五章 此生不渝 翌日正午，崇笑笑换上水蓝色的新袍子，一路上心里还惦念着那只小黄鹂，提着礼物就赶往夕府，谁知他刚一进门，就被夕小灿的丫鬟叫走了。 “姑爷，快来，快来，大小姐正到处找你呢！” 崇笑笑只得把贺礼交给身边的家丁，随那丫鬟来到花园，只见夕小灿坐在凉亭里的石桌旁，面前的那张宣纸空白一片。 “你总算来了！”夕小灿脸色铁青，嘴角的冷笑看着瘆人，“今儿个我心情好，原本想画一幅春日黄鹂，不过……” 崇笑笑惴惴不安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悬挂鸟笼子的那棵树，然而，笼子不见了…… 紧接着，崇笑笑发现了地上那摊碎屑，顿时脑子一懵，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你杀了它……”崇笑笑回想着黄鹂鸟受伤的模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指着夕小灿的鼻子质问道，“它不肯配合你作画，你就杀了它？好歹毒的心肠！” “歹毒？！”夕小灿愣住了，她本想质问崇笑笑鸟儿的去向，却压根没想到，他竟敢这样跟她说话！ 要知道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顶撞她，她一时气急，端起石桌上的墨汁，气势汹汹地冲向崇笑笑，扬手就泼了他一身。 她随即还用手指戳着崇笑笑的额头，破口大骂道：“就算本小姐杀了那只破鸟，那也是我乐意！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来兴师问罪！崇笑笑，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我们夕家养的一条狗，还敢撒泼来咬主人？！” 崇笑笑身上那件新长袍变得惨不忍睹，他头晕目眩地看着眼前咆哮谩骂的夕小灿，还有她身后那些捂唇窃笑的家丁和丫鬟，视线也随之模糊了，而那些墨渍也好似扭曲成无数的笑脸在嘲笑他是个懦夫。 他好歹是出身书香世家，如今空有满腹经纶，却是无理可诉。只因为夕家有财有势，他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终日像条流浪狗一样，日复一日祈求得到可怜的施舍。 如果他真娶了心如蛇蝎的夕大小姐，他以后的生活就将活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最后的下场就像黄鹂鸟一样，被凄惨地折磨至死。 但他也是个男人啊！他也希望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温柔贤惠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孩子。 哪怕生活清贫终日劳作，至少能保留心中坚守的那份自尊。 后来夕小灿又骂了多少恶毒的话，崇笑笑都记不清了，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偶遇夕小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境遇相仿，不由更为感伤。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哪有余力帮助别人呢！ 当崇笑笑回过神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他醉醺醺地徘徊在街口，手里拎着个酒瓶，时不时地猛灌一口，却又被呛得眼泪狂流。 “咳咳……”他咳得很厉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只是身体承受的痛苦，远远不及他心里忍受的煎熬。 崇笑笑手扶着路边的树木，忍不住轻声哭泣，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种极其压抑的感觉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整个人近乎崩溃。 就在这时，崇笑笑耳边响起阵阵悠扬婉转的歌声，他情不自禁地随着缠绵的曲调低吟浅唱。对方的歌声似乎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他逐渐忘却失意与苦恼。 歌声越来越近，他缓缓抬起头，看到桥头走来一位俏丽的身影，穿着黄色的纱裙，身姿曼妙如同仙子，却又美得那么真实。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似认识多年的老友，无需多言便已知心，他安静地看着她轻歌曼舞，她对着他盈盈浅笑。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这位娇俏的可人如清晨的阳光，带他走出了郁郁寡欢的阴翳。 这场浪漫短暂的邂逅，使得崇笑笑从绝望中解脱出来。后来，他勇敢地向父母提出退婚，却被训斥为大逆不道，有辱门楣。 在万众瞩目的订婚宴上，他在夕小灿身边，浑浑噩噩眼神空洞，就像是个任由摆布的人偶。 直到崇笑笑听见席间传来熟悉的歌声，才恍然从梦中惊醒。他冲进人群来回穿梭，不顾夕小灰的劝阻逃出夕家，终于找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黄衣歌姬。 是她，就是她！那个值得他付出一切的女子，小黄鹂！ …… 空荡荡的无名饭馆大堂里，除了有气无力的算盘珠响，就是夕小灰时不时发出的轻叹。她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崭新的账本，简单的几笔账目算来算去，还是没能算出个花来。 将夜觉得好笑：“饭馆接连几天都没开张，有什么算不清的账目？” “是呀，将夜大爷，托你的福咱们就快喝西北风了。”夕小灰索性合上账本，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将夜，“我这个做掌柜的，现在连伙计的一日三餐都要管不起了。” 将夜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夕小灰这话说的，难不成嫌他只吃饭不干活，又要把他赶出去？ 夕小灰叹口气，起身绕到将夜身后，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将夜不禁攥紧了拳头，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又不是犯贱，干嘛非得死皮赖脸待在这里！ “小灰……”沐白也以为她容不下将夜，不料，夕小灰话锋一转：“猫妖有什么了不起的，蛇妖也被我收服了。所以啊，将夜，你还是要乖乖听我的话，以后我罩着你们。” 将夜怔了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夕小灰，她微微弯起眼角，笑盈盈的，就像月牙儿一样可爱。他攥紧的拳头舒展开来，心里百味杂陈，嘴唇忍不住颤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 “不过，你作为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必须尽快找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打破目前没生意可做的僵局。”夕小灰老神在在，坐在他对面叮嘱道，“像你之前想的拥抱服务的点子，虽说噱头十足，但那些食客只是贪图美色，不利于长久经营，我们还是要从基本着手……” 渐渐地，将夜眼底闪烁出似有似无的笑意，却是满不在乎地回了句：“我的点子多得是。” 第五十六章 话不投机 沐白看到夕小灰和将夜能够和谐相处，他也深感宽慰，从灶房端来两碗枇杷甜水：“来，润润嗓子，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夕小灰喝了口甜水，顿时灵感爆棚：“对了，沐白，你再研究一些新菜式，不仅要好吃，还得物美价廉，提升竞争力。” 沐白光洁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没问题，只要有充足的食材，我就能变着花样做，尽量做到每天不一样。” “说到食材，这倒是个问题。以后每天需要什么食材，我们就提前商量好。” 夕小灰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而清澈的眼眸里闪出亮亮的光彩，拍着脑袋兴奋地说道，“我看三不管的山林里有不少野味，河里也有许多鱼，这些都是不要钱的，就让将夜去捕来，我们的成本不就节省下来了嘛……” “就算没客人，养活我们自己肯定没问题。”夕小灰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完全停不下来，“噢，对了，将夜，你不是猫妖吗？你也可以变成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在门口招揽生意，一些女客人绝对喜欢，只不过又需要你牺牲一下色相……” “我还可以做点拿手的蜜制小鱼干去集市上卖……或者你们俩可以到集市上去做做宣传，就凭你俩的长相，效果一定很好……你们先吃点亏，等以后无名饭馆生意做大了，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夕小灰说着不由一阵傻笑，仿佛已经看到无名饭馆在她的英明带领下生意日渐兴隆。 沐白和将夜相视一眼，嘴角都噙着浅笑，他们静静地听着夕小灰对于饭馆未来的豪迈规划，谁也没有打断她…… 熙来攘往的集市上，崇笑笑和小黄鹂手挽手四处张望，他们如愿以偿来到了三不管，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咕咕……”崇笑笑的肚子叫唤起来，小黄鹂听见了，“扑哧”一声笑道：“傻笑笑，饿了也不早说，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啊！” 崇笑笑难为情地低下头：“一路上都是你四处为我找吃的，我们刚来到这儿，也不知道哪家饭馆做的饭菜好吃。” “这有什么，不知道就问呗！”小黄鹂灵动的双眸来回探寻，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乞丐七七身上，“想在最短的时间了解一个地方，那就得找行家打听。” “行家？”崇笑笑看着小黄鹂扬手往七七的公鸡碗里，丢下一枚铜钱，七七立马笑脸相迎。 “我问你啊，哪家饭馆的大厨手艺比较好，而且价格又不贵？”听到小黄鹂提出的问题，七七的眼珠子提溜地打着转，迅速地指了下。 “当然是无名饭馆啦，那里的饭菜色香俱全，现在还在大减价哩！”虽然七七经常换地方讨生活，但他对老东家还是很有感情的。 “好呀，待会儿我要点红烧肉、粉蒸丸子、桂花酿……”小黄鹂点的菜式都是崇笑笑最爱吃的，崇笑笑随即向七七拱手道谢，两人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无名饭馆。 七七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嘀咕道：“一个是人，一个是妖，难不成，又是一出人妖私奔记……” 崇笑笑和小黄鹂很快找到“无名饭馆”的门匾，他们兴高采烈地跨过门槛，却见大堂里冷冷清清，连一桌吃饭的客人都没有。 夕小灰正在专心致志地筹谋将来，压根没想到有客人主动上门。面对突如其来的客人，她登时蒙圈了，眼神发直，和刚进门的小黄鹂大眼瞪小眼，竟一时忘了怎么打招呼。 还是沐白最先反应过来，温和有礼地上前招待他们：“两位客官，里面请！我们这里有最新鲜的食材，菜式丰富齐全，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价格透明公道，欢迎你们品尝。” “你是这里的大厨？”小黄鹂看他点头，瞬间放心，这么帅的美男子，做出来的饭菜肯定好吃。 夕小灰回过神，连忙跑过去卖力推销：“小店现在有八折优惠，还有用餐免费送甜水等活动，保证你们吃得满意下次再来……” “哈哈，那好，我要吃粉蒸丸子、红烧狮子头……还有那个桂花酿……”小黄鹂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沐白只觉得其中的男子有点眼熟，却又记不清楚是谁，于是在夕小灰的催促下就去灶房忙碌了。 小黄鹂寻思总算可以安顿下来了，顺势摇了摇身旁的崇笑笑：“笑笑，刚才点的那些应该够了吧？等我们吃饱了就去寻个住处……” 在她身边的崇笑笑却像是突遭雷击，整个人愣怔地杵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夕小灰。 夕小灰察觉到他震惊的目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伸手理理头发，蘸口唾沫擦擦脸：“这位客官，你看到什么了，我脸上有灰吗？” 小黄鹂也留意到他的失态，满腹狐疑地打量起一脸莫名其妙的夕小灰。崇笑笑瞠目结舌地摇摇头：“你、你还活着？” 夕小灰愣了下：“你在跟我说笑吗？我当然还活着，难不成我是鬼啊？” 崇笑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不知所措地皱眉道：“你怎么、也来这儿了？这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你……” 夕小灰纳闷极了，脑子里隐约想到某种可能：“你是不是认识我？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小黄鹂警觉地看着崇笑笑，他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却见从灶房里冲出一道雪白身影，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他只觉得后颈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夕小灰当场傻眼，满头雾水地看向神情紧张的沐白，他面色阴沉，早已不复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将夜慵懒地靠在柜台旁，淡漠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觉得甚是有趣，那不是以前夕家花园里被关在鸟笼中的那只小黄鹂吗？ “黑店！你们这是谋财害命的黑店！”小黄鹂匆忙蹲下来，焦急地推了推失去知觉的崇笑笑，伸手探向他的鼻息，也是异常微弱。 “笑笑，笑笑……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三不管，从今以后可以长相厮守了……你不能撇下我，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第五十七章 间隙丛生 小黄鹂紧紧抱住昏迷不醒的崇笑笑，哭得肝肠寸断，夕小灰实在想不通，沐白为什么要攻击一个陌生的客人，慌乱无措地说道：“姑娘，我们不是黑店……这、这是个误会……” “误会？！”小黄鹂猛然抬头怒视着夕小灰和沐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笑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小灰，回房去！这里没你的事！”沐白沉声交代了句，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看不出有丝毫懊悔。 小黄鹂见状，缓缓放下怀里的崇笑笑，怒急攻心现出黄鹂鸟的妖形，扑棱着翅膀冲向沐白。 “混账，我跟你拼了！” 随着一声无比尖锐的鸣叫，黄鹂鸟口中迸射出耀眼刺目的金光，霎时间狂风四起铃声大作，夺命催魂似的声浪，煞气冲天，几乎能将屋顶掀飞。 那枚铃铛迅速幻化成巨鼎，以雷霆之势碾杀沐白，夕小灰慌乱之中想要冲过去保护他，却被将夜一把拦腰抱住。 “放开我，沐白有危险……”夕小灰还想尝试劝服小黄鹂，将夜偏不松手：“放心，她伤不到沐白！” 话音刚落，夕小灰眼前白光乍现，晶莹刺目，让人无法直视。 在巨鼎扑面袭来之际，沐白周身爆发出澎湃的妖气，好似惊涛骇浪骤然卷起巨鼎，硬生生将它定格在半空中。 小黄鹂心中一颤，只见沐白修长的双手在胸前交握，捏了个诀，指缝间立即流淌出道道白炽晶光。而在他手心里旋转的光团，像是不断膨胀的雪球，轰然炸裂开来，延伸成三尺长的骨头状棍棒。 “落魂棒！”将夜眯起双眼，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何其强大的妖力！” “妖？！”夕小灰茫然地甩了甩头，努力睁大双眼，看向炽光笼罩的沐白。他手持那根通体晶亮的落魂棒，目光灼灼，乌黑如缎的长发仿佛染上层层雪霜，全部变成了耀眼的银色。 夕小灰身形趔趄，心跳如擂鼓，喃喃道：“招了两个伙计，他们，居然都是妖怪……” 沐白猛然甩出手中的落魂棒，横扫向悬浮在空中的巨鼎。“轰隆……轰隆……”巨鼎被震得嗡嗡直响，表面绽开破冰似的裂痕，剧烈地摇晃起来。 “可恶……”小黄鹂心知巨鼎只不过是铃铛幻化出的影像，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震慑力量，挨不了几棍，就将被震为齑粉。 她被迫收回铃铛，改用更擅长的武器与沐白交战。 小黄鹂的身法极其轻灵，掌中那一对锋芒夺目的峨眉刺，更是运用娴熟挥洒自如。挑、拦、穿、刺，每一招都是迅疾狠辣，直欲将沐白置于死地。 沐白却是纹丝不乱，他的招式遒劲稳健，游刃有余地化解对方的攻势，如同轻风拂过湖面，了无痕迹。 夕小灰看得心惊肉跳，既怕沐白有所闪失，也不希望小黄鹂受伤，匆忙转身向将夜求助。 “将夜，你快出手阻止他们，别让他们打下去了……” 将夜饶有兴致地继续观战：“难得看到沐白发飙，再说，他都是以防守为主，根本就没打算为难那个小黄鹂。” “可是……”夕小灰还是不放心，“如果他们十招之内还不肯停手，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上！” 将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夕小灰眼看沐白和小黄鹂打得越来越激烈，心里也越发不安，锋刃交接铿锵刺耳，激发出的道道金光令人眼花缭乱。 “一、二、三……”夕小灰追随着他们的身影，提心吊胆地数到九，忽闻小黄鹂发出一声尖叫，手中的峨眉刺竟被落魂棒击飞出去。而她身形不稳，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沐白欺身而至，竖起两指“啪啪”点住小黄鹂身上的窍位，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你这个犬妖，我和笑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出手相逼？”小黄鹂忿忿不平地怒视着他，转而看向生死不明的崇笑笑，鼻子一酸，又要哭出来。 沐白迅速恢复常态，他想去搀扶崇笑笑，又怕小黄鹂再生误会，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他，我没想到，他、他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沐白是犬妖？！夕小灰刚才没看到他现出妖形，现在听到他和小黄鹂的对话，心中不免疑窦丛生。 “你认识笑笑？”夕小灰随即眼前一亮，“这么说的话，他确实认识我！沐白，那你也知道我是谁吧？” 沐白转身看向满眼期待的夕小灰，以及在她身后，神情稍显紧张的将夜，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夕小灰怔忪片刻，长叹了声：“我一直好奇，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我这般好，你又不是欠我钱。” 她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但见沐白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又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你不想让我记起以前的事……” 沐白目光闪烁，他眼里夹杂着怜惜、关切和执拗等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地移开了视线。 夕小灰迟迟等不到沐白的回应，最后叹道：“让他们走吧！” “嗯。”沐白原本就无意伤害他们，只是想阻止崇笑笑说出实情，情急之下，才会动用武力。他指尖流射出丝丝银光，注入崇笑笑的眉心，随后又解开小黄鹂身上被封住的窍位。 小黄鹂听到崇笑笑的轻咳声，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飞奔过去抱住他：“笑笑，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崇笑笑虚弱地点头，睁开眼睛看到沐白，惊恐地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多言。小黄鹂瞪了沐白一眼，咬着牙搀扶起崇笑笑，相互依偎着走出无名饭馆。 夕小灰心怀愧疚追了出去，不停向他们鞠躬致歉：“对不起，是我们莽撞了，改日定向二位赔罪。如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我们大厨熬制的疗伤药。” 她把药瓶递给崇笑笑和小黄鹂，小黄鹂忿恨地冷哼了声，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你们给我等着，我今日所受的屈辱，他日必将十倍奉还！” 第五十八章 冰释前嫌 夕小灰讪讪地收回手，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蹒跚的背影，心里充满歉意。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刚送走两名伤员，始作俑者却在争执不休。 坐在沐白对面的将夜，拍着桌子大声道：“众所周知，小灰的脑子有问题，既然今天她碰见了知情人，不如就让她真正的了解过去，你干吗非要拦着！” 沐白坚持不改口：“不行，小灰现在过得很好，强行让她恢复记忆，只会给她带来痛苦。” 夕小灰走到他们面前，清楚听到了这番对话，她突然插了句嘴：“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注定是不完整的。” 沐白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也许，当你知道了过去，你反而会更加怀念现在。” 将夜烦躁地大手一挥：“记忆无论好坏，都是她的自身经历。你这样拦着不让她知道，看似保护她，实则是害她！” “你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 “你这是自欺欺人……” 沐白和将夜吵得不可开交，彼此的眼神火光四现，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夕小灰只觉得脑壳疼，立即上前制止他们：“够了，要不要恢复记忆，我自己来决定。我今天很累了，关门，休息。” 无名饭馆的生意依然惨淡，夕小灰闲着没事做，反复数着衣兜里的几十个铜板，翻开账本一目了然，不用打算盘也能算得很清楚。 “沐白……”夕小灰看向故作忙碌的饭馆大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告诉我吧，我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 “对不起，无可奉告。”向来有问必答的沐白，直截了当拒绝她，“如果过去的经历会让你痛苦，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要想起来，至于这家饭馆，我会尽力帮你打理好的。” “可是，听你这样说，我就更好奇了……”夕小灰话没说完，将夜也凑过来帮腔：“沐白，你没有资格评判她的过去是好是坏。再说，逃避并不能帮她战胜过去，也不能让她变得更强大。”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要乱说。”沐白毫不让步，他和将夜之间剑拔弩张，气氛也变得格外紧张。 “别吵啦，我想一个人静静。”夕小灰郁闷至极，一溜烟跑出去，在集市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心里明白，沐白和将夜虽然都是妖，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为她着想，他们也有各自的道理。 不过，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刻，他们说的话却让她更纠结，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现在的生活虽然每天面临着贫困压力，但也没什么大麻烦。万一她真是牢房里的逃犯，以后就只能提心吊胆地过活。 关键在于，盘踞在夕小灰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她每次想起来，都会有种强烈的抗拒感。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夕小灰心烦意乱之下，抬脚踢飞了一枚石子，转身走回无名饭馆。 石子在低空划出一道圆弧线，“噗通”滚落在小黄鹂脚边，她抬眼看去，但见夕小灰垂头丧气地摇晃前行，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 “这不是无名饭馆的掌柜吗？她好像比我还不开心似的。”小黄鹂正轻声嘀咕着，耳边响起熟悉的轻叹，扭头一看，崇笑笑勉强地朝她笑了笑。 “又被拒绝了？！”小黄鹂立即反应过来，拉住崇笑笑去找那家饭馆的老板评理，“这里是三不管，我们又出得起钱，你凭什么不接我们的生意。” 对方摆摆手，语气甚是坚决：“抱歉，本店不承接‘人妖’婚礼，好走不送！” “哪有这种道理，有钱也不赚……”小黄鹂不服气，崇笑笑连忙劝道，“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我们已经问过好多家饭馆，这些死脑筋就是不肯接受。”小黄鹂难掩失望的神色，“原以为来到了三不管，我们的恋情就能得到祝福，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欢喜。” 崇笑笑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嘛，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到一家通情达理的饭馆。” 小黄鹂想了想，忽然心头一亮：“没错，这里不是还有你的熟人么！别人都不肯接的生意，说不定她看在你的面子上，兴许就答应了！” “我、我有什么面子嘛，你的意思是……”崇笑笑大致猜到她说的熟人是谁，慌忙摇了摇头，“不行，她那个伙计动不动就打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没事儿，有我在呢！”小黄鹂强拉着崇笑笑追上去，赶在夕小灰走进无名饭馆之前，蓦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夕小灰毫无防备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们，纳闷地眨了眨眼睛：“你们，找我有事？” 小黄鹂从腰间取出一袋钱塞进她手里：“我和笑笑要在你的饭馆举办婚礼，价钱随你定，前提是你要保障我们夫妻的安全。” 夕小灰以为崇笑笑又要跟她提起从前，没想到居然是生意上门了。 有钱赚是好事，不过，他们在无名饭馆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怎么还想在那里举办婚礼呢？难道，崇笑笑过去跟她有仇，故意想来整她的？！ 小黄鹂看她犹豫不决，坦然道：“我和笑笑是人妖恋，其他饭馆的掌柜都拒绝接受，你要是不介意，就帮我们一次吧！” 原来是这样！夕小灰看了眼沉默寡言的崇笑笑，心想不管他们过去有什么交集，既然来到这三不管，也就应该一笔勾销了。 况且，疑神疑鬼不如成人之美。小黄鹂和崇笑笑是真心相爱，他们值得被祝福。 夕小灰攥紧手里那袋钱，渐渐打定了主意：“好，我答应你们。” 但在无名饭馆，沐白和将夜听闻此事，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的观点出奇地一致：“其他饭馆都不做的生意，你偏要接下来，万一大家都抵触人妖恋，你这饭馆就更难维持下去了！” 夕小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们两个是妖怪，相处下来也很和谐啊！我们没必要像其他人那样因循守旧，而且小黄鹂和崇笑笑走到一起很不容易，难道我们不能将心比心，为他们举办一场渴望已久的婚宴吗！” 第五十九章 婚宴砸场 沐白和将夜看她已经做出决定，无奈之余，只能妥协了。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沐白将两串贴着喜字的红灯笼挂在店门口，将夜也把采来的鲜花布置妥当。 夕小灰和小黄鹂兴高采烈地买来一堆胭脂水粉，她们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两人互相研究涂抹一番，原本想打造出一些惊艳的效果，最后反而变得有些惊悚。 小黄鹂看着镜子里那两张小花脸，笑得乐不可支，她索性把脸洗干净，素面朝天套上那身红艳艳的喜服。简简单单的装扮，就已经洋溢出新娘子的美丽与幸福。 作为新郎倌，崇笑笑也一直没闲着，他把婚礼上的串词提前写好，逐字逐句地教给司仪七七。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筹备下，总算迎来了小黄鹂和崇笑笑成亲的大好日子。 沐白点燃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引来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人和妖。三不管的“名嘴”七七罕见地穿上一身新衣服，他先对围观的众人行个大礼，随后就开始声情并茂地做开场白。 “各位父老乡亲，高朋好友，今儿个咱们即将见证三不管开天辟地以来，头一桩跨越种族的伟大婚礼。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来看看热闹……” 七七即兴脱稿之前，及时控制住了：“哈哈，跟大家伙儿开个玩笑，这对贤伉俪早就交代过了，凡来观礼者份子钱全免，还可免费获得本店大厨亲手酿制的美酒一瓶。心动不如行动，欢迎各位见证人妖恋的爱情，为他们送上美好的祝福。” 说到人妖婚礼，围观的众人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在七七卖力的游说下，大家逐渐放下了心里的顾虑。没过多久，就已是宾客满堂的热闹景象。 沐白和将夜看到饭馆里陆续坐满观礼的宾客，心里自然欢喜，毕竟这是夕小灰努力促成的婚事。今晚的婚宴若能成功举办，以后就有希望接下更多的酒席。 欢快的喇叭吹奏声由远及近传来，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花轿缓缓而至，夕小灰打扮成媒婆的样子，始终陪在新娘左右。 花轿停在饭馆门口，崇笑笑潇洒拉弓射轿帘，小黄鹂娇羞抬脚跨火盆，他们在众人的簇拥中，欢欢喜喜地走进了无名饭馆。 红烛高照，香案齐备，这对新人在祝福声中行礼拜堂，前来观礼的宾客们也忘却了人妖之别，甜蜜温馨的气氛充满了整个饭馆。 夕小灰发自肺腑的为他们感到高兴，连忙把沐白和将夜推进灶房，准备给宾客们端菜上酒。 就在七七宣布“进入洞房”的时候，门外喜庆的鼓乐声响戛然而止，众人耳边响起气势汹汹的怒叱：“且慢！” 夕小灿带领闻道等人冲到那对新人面前，怨毒的目光恨不能将崇笑笑千刀万剐。 小黄鹂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崇笑笑的手掌变得冰凉，身体也越发僵硬。 周围的路人听到动静，都停下来驻足观望，从人群的缝隙里，有道极其愤恨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闻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七七紧咬牙关，眼前不断浮现出他被闻道陷害的画面。现在还有谁能认得出来，他这个肮脏的乞丐，曾是归天宗弟子闻奇。 全拜这个作恶多端的师兄所赐！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闻道继续伤人！ “贱男妖女也敢公然拜堂成亲？！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夕小灿咬得压根牙痒，恨不能从崇笑笑身上咬下来几块肉，“崇笑笑，你不要忘了，本小姐从没吃过半点儿亏，谁要是敢背叛我，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黄鹂忍无可忍就要掀开头顶的红盖头，七七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制止她：“不要冲动！我这就喊来丐帮的兄弟们，撵走这个疯婆娘……” 夕小灿作威作福惯了，从来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闻声和闻香随即上前赶走七七。 就在前几日，闻道已经打听到崇笑笑在无名饭馆出现过。夕小灿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给这对贱人致命一击。 听到人群里传来骚动，夕小灰莫名其妙地折返回大堂，正好看到那个骄纵的大小姐一把扯掉了小黄鹂的红盖头。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该死的妖女，夕小灰……”揭下盖头的那一刻，夕小灿和小黄鹂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崇笑笑。 “啥？！大……大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崇笑笑自己也没想到，夕小灿怎会突然出现在三不管，还以为夕小灰是他的爱人？！ “笑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黄鹂满脸狐疑地质问着身旁已然目光呆滞的崇笑笑，“你到底和夕小灰是什么关系？” “鹂鹂，你不要误会，我和小灰没什么……”崇笑笑一边安慰着小黄鹂，一边又担心夕小灿会使出什么恶毒的招伤害小黄鹂，“夕小灿，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不要胡来啊……” 除了身陷水深火热的当事人，在场的宾客包括七七全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回头寻找被挤出人群的“妖女”本尊。 夕小灰满脸懵然，这、这、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呀？ 那个闯进婚礼砸场子的大小姐，居然指着小黄鹂叫她的名字？！ 夕小灿在看到小黄鹂的瞬间也怔住了，心想莫非自己错怪了夕小灰。可是转念一想，她和崇笑笑已然不可能了，但如果不是夕小灰的突然出现，就不会造成她订婚当日未婚夫出逃的尴尬局面，再说她也不能让夕小灰有机会回夕家和她争财产。 夕小灿一脸冷笑，在宾客中寻找着夕小灰的踪影。 她循着众人的目光终于发现了终生宿敌，不由怒火攻心，心一横，失声叫道：“夕小灰那个妖女在那！快给我抓住这对奸夫淫妇！” 听这一声令下，闻道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第六十章 腥风血雨 夕小灰居然真的还没死？！ 闻道自发现她的瞬间，就觉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妖气，像极了迷雾森林中蛇妖散发出的强大灵息。 奇怪的是，妖气并非来自夕小灰体内，而是源自于她腰间那似有似无闪着微弱光芒的香囊。倘若不是身为捉妖师的天生敏锐，是很难捕捉到怪异之光所在的。 难道，蛇妖体内凭空消失的灵珠，就藏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来这回是来对了，没碰上犬妖、猫妖，不过也无妨！ 杀了夕小灰，不仅能得到丰厚的赏金，还能收获蛇妖的灵珠，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只不过为何事情兜兜转转都与她有关，实在想不明白。 “嗡……”闻道来不及多想，猛地拔出那柄桃木剑，爆发出无数道血芒，剧烈颤动的剑锋爆发出尖锐的嗡鸣，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咒随即布满剑身。 他贪婪的目光胶着在夕小灰身上，顾不得周围还有许多不相干的人和妖，挥剑斩碎眼前所有的障碍物。 就在闻道趁乱刺杀夕小灰的同时，七七当即甩出公鸡碗，不动声色打偏了他的剑刃，那柄桃木剑刺入夕小灰身边的木桩，飞溅出片片碎屑。 澎湃的灵气波动倾轧而来，香案上的烛光闪烁了几下，整根描金红烛被拦腰斩断，无名饭馆随之陷入黑暗。 “快逃，他们要杀人了……”不知是谁嘶声大叫起来，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众多宾客纷纷踹开身边的桌椅，扬手将碗碟筷子甩得满天飞。 桃木剑上的符咒释放出强大的压制力量，使得这些人和妖感到窒息，偏又无力自保。他们手脚并用拆窗户撞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夕小灰听到逃难似的惨叫声，渐渐找回一丝理智，她来不及想究竟是怎么回事，竭力安抚这些惊慌无措的宾客。 “大家不要惊慌，这里是三不管，谁也不敢胡乱伤人……”夕小灰始终牢记，她答应过小黄鹂，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他们夫妻周全。 然而，夕小灰急切的呼声瞬间就被此起彼伏的哀嚎淹没，七七听到她不停呼喊的声音，遥遥朝她喊了一句：“小灰，省点力气吧，这个时候保命要紧！” 黑暗中血芒四溅，铃声大作，小黄鹂和闻道已经一言不合厮斗起来。 闻道根本没把小黄鹂视为对手，但小黄鹂却不是他能一招解决的小角色，眼看他们大打出手，闻香和闻声也来助阵。 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七七随即扯下身上的新衣服，高声喊叫带着众宾客逃离出去：“大家快跟我走！” 他一步三回头望着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无名饭馆，在没弄清楚闻道来三不管的意图前他不便过早地暴露自己。好在夕小灰有沐白和将夜保护，他也无需多担心，现下还是先走为妙。 小黄鹂与闻道一人对抗，已是相当吃力，再被闻香和闻声左右夹击，随即就被极其压抑的气流束缚住全身，就像是手脚都被五花大绑，即使拼出全力，也无法挣脱半步。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小黄鹂断然没有翻身的可能，虽然崇笑笑毫无反抗之力，还是咬牙扛起板凳嘶喊着冲过来。 “笑笑……”小黄鹂无助地望着拼命救她的爱人，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别、别过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崇笑笑却是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板凳，疯狂地砸打闻道等人，却被闻道一脚踹飞出去，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啧啧啧，你们还真是情深似海啊！”夕小灿冷眼旁观，看着虚弱无力的崇笑笑，不屑地说道，“本小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窝囊废……” “铿锵……哐啷……”夕小灰借着清透的月光，看到小黄鹂和崇笑笑被闻道等人围攻，连忙拉上沐白和将夜，“你们不是妖吗？赶紧打退他们！救人啊！” “呵呵，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夕小灿冷哼了声，无比笃定夕小灰和那两个伙计都不是闻道的对手。 然而沐白和将夜只想保护夕小灰，一直无动于衷地在暗处观察。夕小灰可顾及不了那么多，她认为既然他们的婚礼是在无名饭店办的，她身为掌柜有责任负责到底。 她脑袋一热冲了出去，刚想去搀扶晕过去的崇笑笑，却被小黄鹂一把推开：“不用你管，谁知道你对笑笑怀的什么心思？” 夕小灰一脸懵然，似乎感觉到小黄鹂浓浓的敌意，此时，闻道三人围了过来。闻道犹自窃喜夕小灰自投罗网，眼看就有两颗灵珠到手，提起桃木剑便要向夕小灰刺去。 而这时夕小灿不慌不忙走到角落里坐下来，一派悠闲地欣赏夕小灰被围攻的惨样。 但见沐白催动妖力挥出落魂棒，周遭立即响起“砰隆”巨响，眼前炽光冲天，仿佛一条银龙呼啸而过撕裂夜幕。在刺目的银光映射下，将夜纵身跃起惊艳亮相，他冷峻绝美的面容异常平静，琉璃般的眼瞳散发出淡黄色的迷人光晕。 “咔嚓，咔嚓……”夕小灿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幕，清晰地听到冰封已久的心脏深处，传来春风掠过的细微声响。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将夜，正如当初她为那只黑猫惊艳一般。她无法抗拒美丽的事物，尤其是散发不羁气息的妖冶美男。 相比对于崇笑笑的占有欲，她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爱情啊！ 落魂棒激发出的汹涌威势，震得闻道手腕发麻，闻香和闻声手中的桃木剑应声落地，都为这种强悍的牵制力量深感惊骇。 闻道显然也没想到，就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小饭馆里，居然还隐藏着此等高手。 更没料到，他们竟是自己寻遍多时不见踪迹的猫妖犬妖，几日未见修为更是精进。 何其澎湃的妖力！始料未及的惊喜！ 小黄鹂已是手下败将，再加上蛇妖的那颗灵珠，至少将有四颗灵珠稳妥入囊！ 第六十一章 明争暗抢 沐白和将夜的攻势越发凌厉，让他实在难以招架，毕竟他们早已不是在栖霞镇伪装成可爱无公害的小萌宠了。他暗自寻思这么打下去只能吃亏，要想得到灵珠还得以智取胜。 闻道权衡之下，无奈地朝闻声和闻香使了个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 “回来啊，你们这些废物捉妖师！”夕小灿瞪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气恼地跺了跺脚，却舍不得离开这个破饭馆。 她满脸痴迷地走向将夜，摩挲着双手，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男宠，本小姐看上你了，开个价跟我走吧！” 将夜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他幽深的眼眸冷漠如冰，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滚！” 夕小灰实在看不下去，连忙上前把将夜挡在自己身后，“大小姐，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不可以轻薄良家男子！” “你给我闭嘴！怎么哪都有你，崇笑笑我不要了，男宠必须是我的。”夕小灿懒得理她，不耐烦地盯着脸色铁青的将夜，“本小姐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你和我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先杀了你……”将夜忍无可忍拔出鱼骨剑，他可是高贵的喵中霸主，这种小儿科的威胁对他可不起作用。 不知何时在街道拐角处围观了好一会儿的大妈们也起哄道：“小姑娘，看你长得挺漂亮的，怎么这么没羞没臊，还明目张当地抢男人？” “对呀，小姑娘家家的，安安静静在家绣花不好吗？年纪轻轻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以后谁敢娶你呀……要知道将夜可是我们大家的……” 只见大妈们手拿锅碗瓢盆围着夕小灿聚拢起来，吓唬她赶快离开。 夕小灿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心中发怵，慌忙后退几步，指着夕小灰恐吓道：“夕小灰，我跟你没完……走、走着瞧！我还会回来的！” “快滚！”沐白挥舞着手中的落魂棒，作势要打下去，夕小灿匆忙逃出饭馆。 …… 一夜无眠，夕小灰脸上挂着两个超大黑眼圈，愁眉苦脸地看着一片狼藉的饭馆。 好端端的喜宴，就这么给毁了，钱没赚到，连累那些客人受到惊吓，估计以后再也不敢来光顾了。 她不知道捉妖师究竟有多厉害，但沐白和将夜都是妖怪，被闻道盯上准没好事。但烦心事还不止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夕小灿貌似跟她水火不容，小黄鹂又当她是“情敌”…… 看来她想无忧无虑地做生意，恐怕要先改个好八字！ 夕小灰来回打量着沐白和将夜，只见他们神色如常，沐白手脚麻利地打扫饭桌上的残羹剩饭，将夜慵懒地靠在窗台慢条斯理地修指甲，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对沐白和将夜来说，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他们炼成法器后妖力大长，闻道那人狡诈有余，实力不足，根本不值得引以为意。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收拾饭馆开张营业，免得夕小灰那个财迷又要翻账本打算盘，将店里仅有的九十九个铜板，再搓上无数遍。 但在夕小灰看来，沐白和将夜却是强作镇定，他们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借以掩饰内心的恐惧与慌乱。 捉妖师向来是妖的天敌，尤其是像闻道那样阴毒的狠角色，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 想到这里，夕小灰在饭馆里搓着手不停地踱来踱去，心里越发急躁，可是，她该怎么做？ 夕小灰急得咬手指啃指甲，心里那团焦虑的火苗越烧越旺，鼻孔就快喷出火了。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法子，阻止捉妖师闻道靠近他们。或许，她该先查清楚闻道的下落？ “我出去一下！”夕小灰攥紧双拳，义无反顾地冲出饭馆，奔向人来妖往的街头。 “小灰，你干嘛去啊……”沐白朝着她喊道，可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步离去。 沐白看着她决然的背影，不禁皱眉，无奈地瞥了一眼将夜：“她该不会又去惹什么麻烦吧？” 将夜丝毫不觉得意外，仍继续修整着指甲，头也不抬地哼了声：“不惹麻烦，她就不叫夕小灰了！她出去还清净些，省得在这里转得我眼都晕了” 沐白看着眼前杯盘狼藉的灶房，轻叹了声，捞起抹布，继续洗刷刷。 夕小灰满怀斗志绕过大街小巷，始终没有找到夕小灿和闻道的身影。她也找过几家客栈，都没有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她不得不放弃漫无目的的寻找，低着头在集市上徘徊，偶尔看看匆匆而过的人群，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渐渐地，她对自己越来越失望，回想自己曾经立下的豪言壮语，似乎一句都没有实现过。她讨厌这种无助的感觉，想要改变自己，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和善的声音：“姑娘，是否有心事？可否说来听听，看老夫能否替你解忧！” 夕小灰蓦地抬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容慈祥，微笑着看向她：“哇，姑娘，老夫看你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应是个衣食无忧有福气的姑娘。” 说到这里，白发老者刻意停顿了下，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哎，可惜啊可惜……” 夕小灰听得正起劲儿，但见老者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追问：“可惜什么？” 白发老者神色凝重地看着她，继而说道：“我见你印堂发黑，眼神呆滞，人中晦暗，唇齿乌青……” “等一下，老先生，你刚才还说我唇红齿白呢，怎么现在又变乌青了？”夕小灰纳闷地反问，白发老者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老夫天眼如炬，早已透过皮囊看穿神魂，虽然你看上去还像个人样，但你的神魂却如同丧家之犬，意志消沉，无所事事！” 夕小灰心下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皱成核桃的小脸，心想这老先生真是厉害，居然能看穿她的神魂？ 没错，她现在的情绪无比低落，并且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也不为过！ “老先生，你接着说，我也不想这样消沉下去……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夕小灰立即把白发老者当成救命稻草，希望他能为自己解除疑惑指明方向。 第六十二章 关心则乱 白发老者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他捋着长及胸前的胡须，掐指一算：“姑娘，老夫看你这是邪气缠身，轻则破财伤身，重则家破人亡！” “这么严重？”夕小灰吓得脸色惨白，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把抓住白发老者的衣袖，“老先生，帮忙想想办法吧，怎样才能赶走我身上的邪气？” 白发老者语重心长地叹口气：“按理说，像我这种得道智者，不该插手凡世间的俗事。但姑娘你心地善良，与老夫也算是有缘，这样吧，我就赐你一件宝物，保你平安度过此劫！” “世间还有这种宝物？”夕小灰感激得几乎就要落泪，“多谢老先生大恩大德！”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发老者，看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绿莹莹的吊坠，鸽卵大小，系着朱砂红绳。 白发老者将那吊坠亲自套在夕小灰的脖子上，叮嘱道：“你必须每日佩戴吃斋诵经，定能驱除邪气，保你富贵吉祥。” “好，好，我明白了……”夕小灰虔诚地握住脖颈间的吊坠，大致一看，虽说表面坑坑洼洼，却能感觉到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整个人精神振发，浑身充满力气。 “啪”的一声，白发老者一掌拍飞夕小灰的手，训斥道：“体秽污浊，不得随意碰触灵石，只管小心佩戴便是！” “是，是……”夕小灰连忙应声道谢，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白发老者拉了回来，在她面前扬起手来，搓了搓拇指和食指。 白发老者眼看夕小灰一脸懵然，又不耐烦地搓了几下：“姑娘，还没给钱哪！” 夕小灰愣住了：“这不是送给我的吗？还要钱？” 白发老者立即拉长了脸，沉声道：“你这姑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为自己求福，岂能找他人借光！你得拿出全部的诚意，灵石才能彻底属于你！” “老先生，你刚才说赐我一件宝物，我以为不要钱，不是故意赖账的……”夕小灰伸手摸向腰间的荷包，颤声问道，“你、你要几个铜板？”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地竖起食指，夕小灰总算松了口气，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铜板递给他，不料老者更为恼怒。 “姑娘，你在跟我装傻吗？这件灵石是妖王胡来开过光的，又是雩太堂的镇店之宝，雩太堂你听说过吧，三不管最大的宝器行……” 夕小灰越听越懵，妖王也能给灵石开光吗？不过，那个“雩太堂”，她倒是听饭馆里的客人经常提过，说是掌柜家财万贯，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你仔细瞧瞧！”白发老者指着挂在她胸前的吊坠，夕小灰仔细看去，上面果然歪歪扭扭刻着“雩太堂”三个字。 老者看着她将信将疑的模样，抓准时机说道：“别看了，你遇到我算是走大运了，这块灵石可是限量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先生，那你到底要多少钱嘛？”夕小灰不由自主捂着荷包，心里七上八下的。白发老者也不啰嗦：“看你也不像有钱人，老夫给你格外优惠，就算一百个铜板吧！” “什么，一百个铜板？！”夕小灰忍不住尖叫出声，她的荷包里总共有九十九个铜板，而且还是饭馆的全部收入。 “老先生，我没有那么多钱，你看……”夕小灰狠了狠心，决定豪气一回，“你看，十个铜板行不行？” 白发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喋喋不休地说道：“人生在世，健康平安最重要！钱财如粪土，情义更无价！你居然还好意思讨价还价！算了，凡事得讲究机缘，既然你想继续倒霉，跟老夫有何关系，快把这灵石还回来，老夫另觅有缘人……” “别、别动气呀！我又没说不买……”夕小灰连忙往后退，唯恐白发老者抢走这件宝物。 她万般纠结地咬住唇，一手摸着灵石，一手攥着荷包。 这些铜板，是她和两个伙计好不容易赚来的，但在捉妖师的威胁下，沐白和将夜时刻属于危机之中。一念及此，夕小灰攥住荷包的手不知不觉又放松了。 来到三不管之前，她身无分文，要不是沐白和将夜聘请她做掌柜，她恐怕要饥肠辘辘夜宿街头。 跟他们相比，铜板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再说，无名饭馆还在，只要能够招来好运，还有机会赚到更多铜板。 夕小灰痛下决心，最终在铜板与情义之间，选择了与她朝夕相处的沐白和将夜。 “老先生，我只有九十九个铜板，但这是我全部的诚意了。”夕小灰双手颤巍巍地将荷包递过去，仿佛重若千斤。 白发老者“嗖”一下夺过来，打开一开，眼睛沽溜沽溜地转了一圈，笑眯眯地抚着胡须说道：“无妨，诚意最重要！古人云君子有成人之美，也罢，老夫就成全你。” 夕小灰目送着那个白发老者收起荷包转身走远，还暗暗唏嘘了半天，心想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随后她紧紧握住胸前的吊坠，沉痛道：“灵石啊灵石，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保佑我们东山再起，日进斗金……” 夕小灰满脸悲壮地朝无名饭馆疾步走去，急切地想告诉两个伙计这个好消息。她一想到沐白一定会满目含笑地夸奖自己，就觉得欣喜不已。 半道上迎面遇见捧着公鸡碗的七七，她都视若无睹似的。 七七今日拿了个新的公鸡碗，那碗里空荡荡的，至今没有一个铜板的收获。他看见一脸傻笑的夕小灰迎面走来，手里貌似还紧紧握着什么，看样子得了个宝贝，便想讨个好彩头，讹她几个铜板开张。 他嬉皮笑脸地走过去，谁知道她却像没看见。 七七眼看夕小灰匆匆从身边经过，一眼瞅见她的手上五颜六色的，立马好奇地叫住她：“小灰呀，你手上蹭的什么东西啊？” 夕小灰愣了下，回头一看是七七，随即下意识地摊开手掌，只见捂住灵石的指缝间，就像染上了一片荧光。 七七又瞥了眼她的脖颈，啧啧出声：“你去乱葬岗啦？怎么脖子像被小鬼掐过？” 第六十三章 上当受骗 夕小灰连忙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灵石蹭过的那片肌肤，也都闪着绿莹莹的微光。 “不得胡言乱语，如果不灵了唯你是问！”夕小灰紧张得耸起肩膀，压低声音警告道，“这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灵石，能够趋吉避凶……” 夕小灰话没说完，但见七七抓起那枚吊坠研究一番，任夕小灰怎么抢夺都徒劳无功。 她紧张兮兮地看着七七，一本正经地说道：“七七，别闹，这块灵石关乎无名饭馆的宏图大业。我可当你是朋友，你的手洗过没有？别污了灵石，否则不灵了……” 七七观察片刻，便将所谓的灵石丢还给夕小灰，仰头大笑道：“你还好意思嫌弃我，这是狗屁灵石！这不就是石子儿染磷粉嘛，你竟然还把它当宝贝！有人拿这个冒充夜光石卖给小孩子，一个铜板一大把，哈哈哈……” 夕小灰听得脸都绿了，义正辞严地指着灵石说道：“不，不可能，这可是雩太堂的镇店之宝，你看，上面还刻着字呢！” 她指着吊坠上面的字迹努力辨认，七七瞥了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大姐你是哪个妖怪派来搞笑的吗，你不识字啊？这上面明明刻的是‘霉大堂’，你这个冤大头，果然遇上骗子了！” “霉、大、堂？”夕小灰顿觉呼吸急促浑身抽搐，脑门两侧太阳穴突突狂跳，霎时脑中一片空白，“怎么可能？不还说……是妖王胡来开过光的吗……” 七七看着一旁气得说不出话的夕小灰，捂着肚子都快笑岔了气，忍不住戏谑道：“得亏你遇见了我，不然沐白和将夜那两个家伙还指不准怎么笑话你呢……话说这个破石头花了你多少钱？”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夕小灰浑身哆嗦了一下，身为掌柜的管账意识顿时清醒过来。 那个可恶的骗子，不仅让她做冤大头，还想让她倒大霉！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一个铜板能买一大把的石头，居然骗光了她全部的积蓄？！ “可恶！必须得还钱！那是我们的血汗钱！”夕小灰脑子一热，转身就跑回去找老骗子算账。 七七笑得直翻白眼，等他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夕小灰的身影。 夕小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她又气又急，要不是七七看出灵石是假的，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 那是无名饭馆的全部收入，如果沐白和将夜知道她被骗个精光，她还有颜面做他们的掌柜吗？ 她完全没认出来那是个老骗子，还感激涕零地向他道谢，真是被自己笨哭了！ 夕小灰回到原处，把附近的旮旯角落都翻了遍，也没有找到老骗子的踪迹。想来也是，刚骗过一个冤大头，早就躲起来偷笑了，怎么可能让她抓住呢！ 但找不到被骗的铜板，夕小灰实在没脸回去。 伤心之余，她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受骗关键词就是“雩太堂”！老骗子打着“雩太堂”的旗号招摇撞骗，莫非他与店铺有关？难道，那家店铺原本就是黑店？ 事到如今，不管店铺是白是黑，都成为她最后一线希望了！ 自从夕小灰来到三不管，除了菜市场和垃圾场，还没去过其他地方闲逛，更别提那些高消费场所。 她在街上打听一番，总算找到了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雩太堂”。 那是一家相当气派的店铺，三层高的铺面金碧辉煌，就连门匾都是彩晶打造的。华光闪烁的店铺极其刺眼，夕小灰不得不扬起手遮住视线，才能勉强看清楚店内的情形。 那些红木雕琢的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既有人族女子喜爱的发簪首饰，也有妖族男子钟意的灵丹法器。总之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来往店铺的人和妖，无论男女都是悠然自得的模样，他们身穿锦衣华服，从头到脚的配饰无处不精致，发梢衣裙飘散出馥郁芬芳的香氛。 不同于在菜市场为了两三个铜板吵破喉咙的大妈，雩太堂的这些贵客看中某件心仪的物品，也不问价，随手抽出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就吩咐店铺的伙计包起来。 这般花钱如流水的随意感觉，就连夕小灰心目中的土豪晏老板，也是欠了几分火候。 有道是店大欺客，夕小灰原本气势汹汹想来讨个说法，但在周围的金光笼罩下，反而开始犹豫了。 雩太堂里的天价货物，几乎没有用铜板做交易的。对于她来说的巨大损失，还不及其中一件货物的零头。 也许就像七七所言，那个老骗子就是哄哄小孩的水准，她被骗得倾家荡产，只能怪自己智商感人吧！ 怎么办呢？骗子逃得无影无踪，她的全部家当不翼而飞，回去如何向沐白和将夜交代？ 沐白还好，最多只会问她一句“饿了吗”，但将夜肯定又要嘲笑她了！ 夕小灰越想越头痛，她愁容不展在店铺里来回闲逛，突然鼻尖一颤，闻到楼上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咕咕……咕咕……”忙到现在，夕小灰的肚子饿得激烈抗议，她无法抵抗美食的诱惑，猫着腰脚踩木梯窜上楼去。 香气越发浓郁，夕小灰望着眼前的红木圆桌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糕点。 好想吃啊！ 她警惕地来回张望，但见周围没有店铺的伙计看守，只有几位粉雕玉琢的小姐姐坐在云香缎软榻上，轻声细语地闲聊。 “雩云堂的掌柜阿太年轻多金，长得也挺帅，但他挑未婚妻的眼光太独特了，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统统都瞧不上！” “哪里独特了，明明就是奇葩好吧！说是不看重外貌，主要能灵魂相通……” “呵呵，你看他画的那些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东西，谁能欣赏得过来啊……” “我倒要看看他会找个怎样天仙似的姑娘，但能达到他标准的肯定也是个奇葩……” “恐怕是他没看上你，你才怀恨在心吧，哈哈……” 小姐姐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打趣，时不时拈起酥饼轻咬一口，随后就丢弃到一旁。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第六十四章 灵魂交流 夕小灰不停吞咽着口水，不由自主凑上前去，指着被丢弃的酥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吗？” 那些小姐姐极其诧异地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在角落里猫着腰畏畏缩缩的夕小灰，纷纷掩唇轻笑。 其中一位妆容精致的小姐姐把糕点推到一旁，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向上翘起，声音婉转动听：“点心都是店家免费提供的，你喜欢的话，尽管吃吧！” “真的啊？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原来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夕小灰顾不得多想，连忙坐在她们身边，抓起那些糕点就往嘴里塞去。 小姐姐们看她饿极了的惨样，不由目露同情，暗道，“好可怜啊，这小乞丐可能几天没吃东西了！” 坐在夕小灰身边的小姐姐，闻到她身上隐隐透出的汗味，比较嫌弃地捏着鼻子，往旁边挪了挪。 其他几个小姐姐继续讨论雩太堂的掌柜，有人指着夕小灰身后的屏风：“看那几行蚯蚓爬山似的字迹，就是阿太写的，你们说是不是品味堪忧啊！” “天哪，连小孩子写得都不如，我看这家店铺的货物，都不是他亲自挑选的吧！” “那可说不定，没准雇人挑的，以他这种品味可没这个眼光……” 夕小灰接连吞下几块美味的糕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循着她们的视线回头看去，煞有介事地咂吧着嘴。 “好画，意境十足的好画！”夕小灰看到的瞬间竟然如同遭到电击，仿佛找到了同为灵魂画手的知音，不一般的意识流令她止不住惊叹。 坐在她身边的小姐姐柳眉微蹙，斜着眼睛瞅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那分明是鬼画符，写的什么字都看不清楚！” 夕小灰摇了摇头，伸出手背抹去嘴边的饼屑，滔滔不绝道：“非也非也，这是一幅极有深意的好画！画作描绘的是丰收时节的麦田，微风拂过，沉甸甸的麦穗如同波浪起伏。这幅画不仅赞美了大自然的慷慨，丰收的喜悦之情也跃然纸上……”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明明是写的字，难看不说，怎么还成了一幅画作了？”方才叫夕小灰吃糕点的小姐姐按捺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想显得与众不同，也不能胡诌吧！” 夕小灰仍然煞有其事地继续说道：“此乃艺术的最高境界，眼前这幅画妙就妙在，看似写字实在写意，仅用单一的笔法就勾勒出一派丰收之景，意境着实高远。” 小姐姐们面面相觑，随后轰然大笑，只当这小乞丐说疯话，还越说越离谱呢。 “说得好，果然有如我一般才思敏捷之人，我终于等到有缘人了！”恰在此时，屏风后面传来清脆的掌声，只听声音爽朗，但见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迎面而来的男子温润如玉，气质超群，虽然不能跟沐白和将夜相提并论，但在这三不管，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 那些小姐姐登时站起身来迎接，他的目光异常热切，在那堆空盘子和面容姣好的小姐姐们脸上来回扫视。 夕小灰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饿昏了头放飞自我，吃光了那些美味的糕点。而她根本没有购物的可能，纯属蹭吃蹭喝。 如果被人抓住现行，该不会找她还钱或是吐出来吧？ 夕小灰紧张兮兮地看向那男子，连大气也不敢吭，低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场面陷入尴尬，只见男子连声询问：“方才到底是谁……是谁看出了这幅画作的灵魂？” 此言一出，夕小灰顿时愣住了，该男子不是找她算账的？而是听到她对那幅画的评论，想要跟她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 那些小姐姐听他这么说，齐刷刷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夕小灰。男子看到她们的反应，激动地大步走到夕小灰面前：“是你？我寻觅多时的知己，原来就是你！” “知己？”夕小灰吓得又打了个嗝，不过，不管人家把她当成知己还是知彼，只要不是蹭吃的就好。 “阿太！”有个小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着夕小灰轻呼出声，“她就是个白吃白喝的小乞丐，胡言乱语一通，也能被你视作知己？拜托你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 “对啊，阿太，你看她一副穷酸相，吃相又难看！你竟然和这样的一个小乞丐做知己，简直是自掉身价……”又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气鼓鼓的，无语地跺了跺脚。 夕小灰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原来，此人就是富有多金品味奇葩的雩太堂掌柜！ 初次见面，夕小灰对他的印象挺好，年纪轻轻事业有为，而且还有极深的艺术造诣。最值得称赞的是，他在店铺免费提供美味的糕点，心地真是太善良了。 阿太毫不理会那些反对的声音，他激动得脸庞泛红，无比迫切地询问夕小灰：“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方？若是没有去处，今晚可以跟我回家！” “不、不、我不是乞丐……”眼看误会越闹越大，她连忙拍着平坦的胸脯解释道，“我叫夕小灰，我是无名饭馆的掌柜！” 说着，她从衣襟里取出卷成一团的手写优惠券，当即分发给在座的小姐姐：“小店开张不久，欢迎各位前来品尝，我给你们七折优惠呦！” 她也给阿太发了张优惠券：“贵店做的糕点太好吃了，所以我才吃得停不下来。掌柜的，有时间过来吃饭，我给你打五折好不好……” 那些小姐姐满脸嫌弃，都将湿嗒嗒皱巴巴的优惠券丢在地上，唯有阿太将手里的优惠券仔细捋平收进怀里：“小灰姑娘蕙质兰心，这张留有芬芳墨香的作品，在下定当用心保存。” “他在说什么鬼话！”小姐姐们满脸惊恐地瞪着阿太！ 不可能吧？三不管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阿太连一个都没瞧上，如今竟然跟这贪吃的小乞丐看对眼了！ 阿太旁若无人地望着夕小灰，毫不掩饰他眼底的爱慕与喜悦：“千金易得，知己难寻，灵魂画手之间的心有灵犀，更为稀有。” 他转而问道，“小灰姑娘，你可曾许过婚配？” 夕小灰愣住了，她想不通许婚配跟优惠券有什么关系，老实地摇摇头：“没有啊！” 阿太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那好，从今以后，我会吩咐店铺里的伙计，每天都去你的无名饭馆用餐。” “真的？”夕小灰觉得阿太真是个大好人，拉住他的手来回摇晃：“谢谢你，我代表饭馆的两个伙计，衷心感谢你的大力支持……” 阿太脸颊微红，羞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直视她的双眼。 第六十五章 南辕北辙 看到这一幕，小姐姐们像是亲眼目睹了噩梦般的惊悚现场，雩太堂的掌柜是个疯子啊！她们不敢逗留，匆忙起身飞奔而去。 “嘭嗵”、“嘭嗵”……阿太的心脏狂跳不已，他告诫自己务必保持冷静，以免自己的狂热吓到夕小灰。 他任由夕小灰抓住自己的手，极有耐心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小灰姑娘，我寻觅知己多时，你为何现在才来？” 夕小灰不知道阿太是不是跟她开玩笑，不过人家这么仗义，她也不能敷衍了事。 她郑重其事地道出受骗经过，阿太认真地听她诉说来龙去脉，又是垂眸轻笑。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骗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阿太愈加欣赏她的纯真无邪，以商人的口气告诉她：“小灰姑娘，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也不能违反店铺的规矩。假冒的货物，我们不能承担你的损失。” 夕小灰想想也是，便拍了拍阿泰的肩膀：“没事儿，我上当受骗与店铺无关，这也不能怪你啊！” 阿太看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连忙从自己的颈间取下血晶项链为她戴上：“这是我随身佩戴的幸运物，带上它，你将会好运相伴客似云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雩太堂掌柜的幸运物，肯定不是仿冒品，她损失的那些铜板，估计连其中一颗米粒大的血晶都买不起。 夕小灰当即就要把项链还给他，但“好运相伴，客似云来”这种话，听着确实令人心动，尤其是她现在急需转运！ 想到这里，夕小灰握住项链吊坠的手不由迟疑了。 她低头一看，不禁笑了起来：“只进不出是王八，这小王八吊坠好可爱！” 阿太宠溺地望着她，柔声纠正道：“小傻瓜，只进不出是貔貅！” “貔貅……”夕小灰匆忙点头，虽然王八和貔貅在她眼里长得挺像的，但是说法大不相同呢！ 慢着，他刚才叫她什么来着？“小傻瓜”？！ 在夕小灰的记忆里，只有沐白这样叫过她。奇怪的是，沐白叫她的时候，她感觉很自然。但阿太这样叫她，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思来想去，夕小灰还是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想摘下来还给他，阿太却执意不许：“你我来日方长，尽管收下这份心意！你若再三推拒，我会不高兴的。” 夕小灰满脑子想的都是，阿太还要带着全部伙计每天去饭馆吃饭，这种包年大客户，她可不能轻易得罪。 至于如何报答这份大礼，她也想到了折中的办法：“那好吧，作为礼尚往来，以后你来吃饭，我就给你免单。” 阿太喜出望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说道：“那我权当你答应了，明日我就去无名饭馆接你。” “接我？是见我吧！”夕小灰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眯眯地答应下来：“好，明天见！” “小灰……”阿太激动得连“姑娘”都不叫了，似乎已预见了快乐的场景，“我想，我即将成为世间最幸福的男子！” 夕小灰心想阿太也是个实在人，客气地附和道：“是啊，吃饭免单，可不就是最幸福的事嘛！” 翌日，夕小灰大清早就去赊了几筐食材，叮嘱沐白和将夜提前做好准备。 沐白看她来回忙碌的身影，想起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兴奋地嚷嚷着自己拉了一个大客户。 “小灰，他们说好今天过来吃饭吗？”沐白看着堆满大堂的蔬菜鲜果和鸡鱼肉蛋，心想，这要是被放了鸽子，夕小灰还不得心疼得睡不着觉啊！ 夕小灰却是自信满满，拍着胸膛保证道：“当然啦，人家是雩太堂的掌柜，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将夜坐在窗前悠闲地晒太阳，冷哼了声：“该不是你自作多情，把人家的敷衍当成约定吧，真是好骗！” “骗？谁能骗到我！”在沐白的注视下，夕小灰心虚地拢紧了衣领，唯恐露出染着磷粉的脖颈。 她半夜洗了半天都没洗干净，还是会发荧光，好在是白天，应该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夕小灰瞥了眼忧心忡忡的沐白和满脸嘲讽的将夜，暗自思忖，难道是七七多嘴，把她被骗的事告诉他们了？ “七七……”夕小灰拎着扫帚冲到门外，东张西望，也没找到七七的身影。 胡思乱想之时，只见半空盘旋着三匹雪白天马，他们挥舞双翅遍洒晶石，街上来往的人和妖，随即上前哄抢一空。 随着几声嘹亮的天马嘶鸣，从碧空的四面八方涌来数不清的彩凤，欢唱飞舞，乐声震天。 这般奇景前所未有，各家各户的居民蜂涌出来，就连沐白和将夜，也不知不觉来到夕小灰身后。 他们仰望天马与彩凤互相唱和，天边洒落的晶石五彩斑斓，如同下了一场琉璃宝石雨，华光飞扬，贵气逼人。 “这是什么好日子，人间过年也没这么热闹！”夕小灰看得手心发痒，冲进人群也想捡拾晶石，但她根本就挤不进去，又被大妈们的屁股撅了回来。 夕小灰悻悻而归，急得不停催促：“沐白，将夜，你们别只顾着看，赶快去捡些回来……过了这村没这店儿……” “天降异象，必有妖孽！”沐白没来由地有些不安，他一把将夕小灰拽到身后，“别看了，准备营业吧！” “哪来的妖孽？如此大手笔！”将夜深邃的眼眸精光乍现，在人群中锁定了那几道熟悉的身影。小灿和闻道也在奋力推搡抢晶石，还有崇笑笑和小黄鹂，手挽着手在旁边看热闹。 忽闻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夕小灰从沐白的臂弯里探出脑袋，只见那群彩凤直冲而下，竟然朝无名饭馆奔来。 光华闪烁的彩色晶石簌簌落下，像是等着被她捡拾一般。 “这、这都送上门来了，不捡白不捡啊！”夕小灰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一股蛮力，猛地推开沐白，梗着脖子冲出去，飞快地捡起那些彩晶。 唯恐别人又跟她抢，夕小灰将那些晶石揣在怀里，塞进鞋壳，把身上能装的地方，都装得满满当当。 第六十六章 风光迎亲 “小灰，我来接你了！” 夕小灰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眼一看，有道挺拔的身影从彩凤的背上跳了下来，用“公子如玉”来形容他最恰当不过了。 待她看清楚对方的脸庞，不由惊讶：“阿太，原来是你在撒晶石啊？你们店铺做年庆活动吗？” 不对啊，雩太堂做活动，怎么会在无名饭馆门前舞彩凤？哦，他说过要来吃饭，但这还没到饭点呢！ 阿太微笑着摇头，深黑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小傻瓜，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特意来迎娶你。” “娶、娶……”夕小灰的嘴巴张大到能塞进一只鸭蛋，难以置信地瞪着阿太，“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 阿太指向她脖子上的血晶项链，就像失了宠的孩子一脸无辜地说道：“你收下了我的求婚信物，亲口答应让我来接你，一夜未见，你就全忘了吗？” 他委屈的语气，让夕小灰听得头皮发麻，一把扯下那条项链：“求婚信物？这不是你送给我的王八、不……貔貅幸运物吗？” 众目睽睽之下，夕小灰面红耳赤地把项链塞进阿太手里：“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求婚信物，要知道是我就不拿了。现在还给你，别再找我了啊！” 她匆忙起身，原先抱在怀里的彩晶全都掉落在地上。眼看阿太步步靠近，她慌乱后退，不料又被鞋壳里的晶石绊住，身子一歪，竟然摔进了阿太的怀里。 她尴尬万分，刚想起身却被阿太一把拥住，只见他眉目含笑，清澈的眼睛里闪着柔和温暖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她把阿太看成了沐白，忘却了身在何处，只是不觉痴痴地看着他。 “有没有搞错？雩太堂的掌柜纡尊降贵，向这个以赊账维生的穷丫头求婚，她非但不领情，还敢拒绝？！” “此言差矣！你没看她拒绝以后，又扑进人家怀里了嘛，这丫头城府很深哪，她这是欲拒还迎，故作姿态！” 众人羡慕不已，就连人群中的夕小灿都嫉妒得咬牙：“这个臭丫头，走的什么天庭狗屎运！雩太堂的掌柜如若向本小姐求婚，那才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站在一旁的闻道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小姐可捉摸不透，不解地皱眉道：“你不是看上了那个猫妖，想要把他收为男宠吗？” “选丈夫和买男宠有什么冲突！”夕小灿对此嗤之以鼻，冷眼瞥向不远处的崇笑笑，“以前我真是瞎了眼，像那种没出息的窝囊废，给本小姐提鞋都不够格！” 七七敲着公鸡碗走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抱住夕小灰傻笑的阿太，扭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沐白和将夜。 “当里个当……贫困女钓金龟婿，投怀送抱为哪般！莫不是为彩晶迷了眼，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小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沐白的拳头攥得咯咯直响，眼中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放开她！”将夜本能地直接拔剑指向阿太，“不然，你就得死！” 阿太不慌不忙地笑道：“你们就是小灰的两个伙计？放心，我和小灰成亲以后，一切照常，我会买下无名饭馆，继续交给你们打理。” “小灰，这也是你的意思吗？”沐白眉头紧锁，眼里透出违和的凌厉之光，一侧的将夜眼里更是闪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 “等、等一下……”夕小灰心如乱麻神识混乱，但沐白和将夜散发的肃杀之气，却让她在最短的时间找回理智。 她匆忙推开身边的阿太，忙不迭地奔回到沐白身后，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 “你们听我解释！”夕小灰拉住沐白的衣袖，怯生生地看向冷漠的将夜，“不是阿太说的那样，他是我们饭馆的大客户，仅此而已……” “项链又是怎么回事？”将夜凌利的眼神横扫过来，言辞犀利地说道，“你偷偷摸摸戴在身上，还不敢让我们知道，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这就、说来话长了……”夕小灰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不敢正视将夜，躲在沐白身后瑟瑟发抖，“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相信我……” 纵使沐白也快被气疯了，他还是不忍心苛责夕小灰，且不管其中发生了怎样的误会，既然那个阿太找上门来了，就不能任由对方肆意妄为。他朝将夜使了个眼色，将夜随即点了点头，他们一起堵住饭馆门口，不让阿太靠近夕小灰。 “你请回吧，小灰不会嫁给你！”沐白紧紧护住躲在他身后的夕小灰，充满敌意地看向阿太。 阿太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漠然注视着沐白和将夜：“你们只是饭馆的伙计，无权干涉她的自由。我问过小灰，她至今未曾婚配，而我已经认定她是我的灵魂伴侣，我要娶她，谁也阻止不了！” 将夜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轻蔑地寻衅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看上这个笨妞！但我可以肯定，你以美食珠宝利诱哄骗，才让她不知不觉中了你的圈套！” 阿太也不理会将夜的挑衅，径自走向夕小灰，微笑着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吧，我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你，你的意愿，我会无条件为你实现。” 夕小灰怔怔地望着满眼热诚的阿太，扪心自问，她并不讨厌他，相反还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好感。 他们都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艺术品味，跟他聊天，她不觉得乏味，相处久了，应该还能发现更多的共同话题。 而阿太丰厚的家产，足以让她远离柴米油盐的烦恼，再也不必担心饭馆没有生意入不敷出。她会有吃不完的美食和用不尽的珠宝银两，从此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可是，她一想到即将离开沐白和将夜，胸口就传来阵阵钝痛，心脏仿佛被狠狠撕扯，让她难过得几乎要窒息。 夕小灰当即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阿太，我不能嫁给你，我也不能离开无名饭馆……” 这里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珍贵记忆，即使沐白和将夜都是妖怪，仍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听到夕小灰这番话，沐白和将夜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虽说她总爱找麻烦，却是他们自己选的掌柜，就算笨了点儿，也得悉心呵护着。 “如果我坚持呢？”阿太逐渐认清了，阻止他和夕小灰在一起的最大障碍，就是眼前这两个伙计。 看来，只有除掉他们，夕小灰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第六十七章 实力碾压 沐白察觉到阿太眼底透出狠绝的神色，释放出落魂棒准备迎战。将夜没察觉到阿太身上有妖气，或是其他攻击性的法器，即使动起手来，阿太也不可能在他们面前讨得半点便宜。 忽然，阿太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唤了声：“阿宝，该你上场了，打败他们。” 围观的路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见阿太身边的七七却是脸色煞白。 七七按住装满晶石的鸡公碗，不可思议地盯着阿太，喃喃道：“你说什么，阿宝？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掰头之王？！” 话音未落，阿太周身环绕的空气变得缓慢而凝重，如同打开了未知的时空通道，狂涌出无数道刺眼的光芒。 尽管沐白仔细留意阿太的一举一动，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漩涡开启之时，来自其中的神秘力量，竟使沐白浑身僵硬，丧失了反抗的余力。 将夜察觉到沐白的异样，他挥剑刺向纹丝不动的阿太，但剑尖还没碰触到那团气流，将夜就被无法想象的洪荒之力震飞出去。 与此同时，沐白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随之跌出数丈远。 “沐白，将夜……”在夕小灰眼里，他们正努力地跟空气搏斗，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居然都被打飞了？！ “掰头之王果然名不虚传啊，未见其妖身竟能隔空打物……”七七啧啧称奇，下一刻闪到了安全地带，他的公鸡碗也被方才那股强劲的气流掀翻，晶石撒了一地。 周围的人群惊恐万分，谁也没看清楚刚才发生的情形，毕竟阿太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沐白和将夜各持法器反倒败下阵来。 见状，闻道眼底涌动着嗜血的光芒，他恨不能立刻杀掉他们，但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毫无妖力的阿太，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他感应过阿太的气息，毫无疑问是个普通人族。但他能在瞬息之间，击败猫妖和犬妖，想必是身上藏着威力滔天的法宝，才能抵消落魂棒和鱼骨剑的力量！ 倘若他有机会寻得一个法宝，拿下他们定不在话下，此时还是伺机而动的好。 真没想到，在这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居然让他捕捉到法宝的影踪。这并非不可能，阿太原本就是雩太堂的掌柜，他家财万贯，又有什么寻不到的宝物！ “讨厌，眼光如此低级的阿太，竟敢欺负本小姐的男宠！”夕小灿正要冲进人群寻找将夜，却见阿太笑意盈盈地走向夕小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夕小灿想到自己在栖霞镇一直都嫁不出去的窘境，眼红得几乎要喷火：“这是什么霸道掌柜的情节，那臭丫头究竟有哪里好？” 夕小灰被阿太拦腰抱走，直到被丢到彩凤背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在哪儿，要被抓去哪里？阿太求婚不成，就来明抢？可是，她不想嫁给他，她不能离开无名饭馆！ 更糟糕的是，沐白和将夜要是生她的气，后果很可怕…… 阿太当众挟持夕小灰扬长而去，等到天马和彩凤飞向天际，围观路人才陆续回过神来。 “真不愧是三不管最有钱的阿太，迎亲都这么与众不同！” “那丫头太做作了，难得阿太看上她，非但不感激涕零，还要逼着人家抢她才肯嫁……” “只怕她是故意的，半推半就，忸怩作态就是做给阿太看的……好有心机的丫头，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 崇笑笑听到这些颠覆三观的话语，忍不住反驳道：“小灰根本不想嫁给他！那个阿太仗势欺人，这门亲事不能作数！” “你谁啊你？看着这么眼生，该不会从人间逃狱来的吧！” “笑笑，别说了……”小黄鹂拉着他走出人群，尽管他们不是逃狱，但逃婚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别拉我！小灰现在有危险！”崇笑笑奔到沐白和将夜身边，发现他们陷入昏迷，更为焦急，“不行，我要去找阿太！” 小黄鹂看他这么紧张夕小灰，不由动怒：“你敢在我面前担心别的女人？你别忘了，上次就是她害得我们成不了亲！” 崇笑笑拉着小黄鹂的手，急切地说道：“鹂鹂，你听我说，我在夕家备受欺凌的时候，只有小灰同情我安慰我。现在她遇到麻烦，我怎么能视若无睹！事关女孩子一生的幸福，将心比心，你忍心看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吗？” 小黄鹂低头看向失去意识的沐白和将夜，相比那个多金霸道的阿太，他们对待夕小灰确是真心实意。 崇笑笑生性善良，为夕小灰鸣不平也是情理之中。但小黄鹂还是无法打消对夕小灰的猜疑，就算崇笑笑不喜欢夕小灰，她也有可能单相思。 不过，与其日夜提防潜在的情敌，不如主动出击分辨对方的心意。 “笑笑，稍安勿躁，你在这里照看他们，我去找夕小灰！”小黄鹂佯作善解人意，崇笑笑这才放下心来，“鹂鹂，幸亏有你。” 小黄鹂化身为鸟儿飞奔而去，崇笑笑仰望那缕金光一闪而逝，暗自期盼小黄鹂能顺利找到夕小灰，帮她摆脱困境。 小黄鹂在天边兜兜转转，循着天马和彩凤的去向，找到郊外半山上的豪华宅院。围墙高耸，庭院深深，在茂密的枝叶掩映之中，很难辨认其中的情形。 忽闻耳边传来阵阵扑棱声响，小黄鹂连忙躲进树丛里，待到那群天马和彩凤重又飞上云端，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飞过围墙，潜入那处宅院，悄悄地寻找夕小灰的踪迹。 终于，在某处开满蔷薇花的庭院里，小黄鹂看到阿太拎着几个朱漆食盒，满面春风地跑上台阶，侧身轻轻推开房门，温柔地叫了声“小灰”。 夕小灰被他藏在这里？！小黄鹂踮起脚尖，突突突跑过去跳上窗台，从缝隙里仔细偷看。 她从没见过如此奢华的房间！ 所有的摆设都是绝佳的红木打造而成，置物柜陈列着亮晶晶的法宝，梳妆台堆满了金闪闪的首饰，无论是桌椅坐垫，还是床褥软榻，皆是由冰蚕丝精心织就。 每天住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公主的待遇啊！ 第六十八章 贪图荣华 小黄鹂赞叹之余，看到背对她的夕小灰正在环视周遭。 夕小灰嘴里时不时发出“哇哦”，“我晕”的惊叹，她小跑到梳妆台前，情不自禁拿起那些首饰把玩，但忽然又想到什么，赌气似的将手里的首饰丢回原处。 但她转身看到置物柜上的那些法器，不由双眼放光，想凑上前摸一摸，又像精神分裂似的抽打自己的手。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时而咬牙，时而跺脚，最后一屁股坐在圆桌旁，“钱财如粪土，自由价更高，珠宝再美，法器再好，我都不屑一顾……” 夕小灰正在碎碎念，突然听到厅堂传来阵阵脚步声，她探身望去，听到阿太叫着她的名字，拎着几个食盒走了进来。 说来奇怪，夕小灰怨他把自己强行带来，但看到他的笑脸，却又恨不起来。只是想到被他打伤的沐白和将夜，又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阿太看出夕小灰生他的气，耐心地把食盒摊开在圆桌上，取出里面的一道道美食。 “小灰，这是我的管家亲手做的小菜，等你消气了，就来尝尝看吧。” 稍作停顿，阿太还想为自己解释一下：“不瞒你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的美貌与才华，都让我倾慕不已！如果不能娶你为妻，我注定要孤独终老！小灰，我发誓会照顾你一辈子，请你原谅我这一次的自私！ 阿太道出肺腑之言，但见夕小灰依然不为所动，他低下头柔声道：“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能饿着自己。我的管家说过，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吃好睡好才是最重要的。” 阿太看到夕小灰仍在一旁抱着手臂，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和他置气，也不想给她施加太多压力，便后退着离开了。夕小灰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这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难道美貌也是一种过错？其实，阿太钟情于我的才华，也不是他的错啊！哎，天意弄人！” 小黄鹂听她这么说，身子一晃，险些从窗台上跌下来。难怪雩太堂的掌柜对夕小灰一见钟情，原来他们都是另类的奇葩！ 夕小灰的鼻尖颤动几下，她闻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美味。不受控制地转过身，看向桌上的十几碟糕点和小菜。 她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得上窜下跳，但她拼命告诫自己：“我不能受到任何诱惑，必须以绝食来宣告抵死不从的强烈意志！我不吃，什么都不吃！” 夕小灰毅然起身远离饭桌，这倒是让小黄鹂颇觉意外，没想到她还蛮有骨气的，所以沐白和将夜才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吧！ 小黄鹂还没发完感慨，又见夕小灰闪电般坐了回去，抄起筷子夹起一片雪绒冬瓜，振振有词地说：“不过那个管家说的也有道理，人生充满挫折，吃饱才最重要。” 小黄鹂满脸黑线地望着大快朵颐的夕小灰，她能不能稍微拿出一点儿骨气？抵死不从的强烈意志究竟在哪里？！ “哇，冬瓜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入口即融，清甜多|汁，简直让人惊为天瓜！”夕小灰手里的筷子再也停不下来了，边吃边哽咽，“我能生在这个世界，真是太幸福了……沐白，将夜，我对不起你们……我吃饱了就去找你们……只不过这个糕点也太好吃了吧……” 小黄鹂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破窗而入，在夕小灰面前化为人形，“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他们，就不会吃得口水泛滥了！” “你，你……”夕小灰看到突然现身的小黄鹂，惊讶过度，被嘴里的食物噎住不停咳嗽，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小黄鹂不耐烦地哼了声，猛地捶向夕小灰的后背，把她喉咙里整颗狮子头拍了出来。 “呼呼……”夕小灰总算喘过气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黄鹂，“你怎么来了？来找我吗？辛苦了啊，要不，先吃点儿东西……”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就知道吃！”小黄鹂没好气地数落道，“亏了笑笑还为你担心不已，非要催我过来看你！” 夕小灰放下手里的筷子，留恋的眼神却瞥向圆桌：“劳烦崇公子费心了，上次连累你们受伤，还没来得及当面道歉，眼下又把你牵扯进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小黄鹂留意着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确认夕小灰提起崇笑笑的时候，嘴角的口水依然有滑落之势。 看来，的确是她误会了！ 在崇笑笑和美食之间，明显是美食对夕小灰更有吸引力，也许真像崇笑笑说的那样，他们只是互相同情，并不存在男女之间的好感。 小黄鹂暂时打消心头的疑虑，对夕小灰的敌意也不像之前那么强烈了，开始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沐白和将夜昏迷不醒，生死不明，你却在这里吃得欢，就没想过逃出去吗？” 闻言，夕小灰顿时毫无食欲，心脏处又传来阵阵钝痛，那种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疼痛，使得她呼吸急促，心跳紊乱。 她捂着不停抽痛的胸口，圆润的脸庞逐渐失去血色，浑身瘫软趴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小黄鹂看她这般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宿疾？到底哪里不舒服？” 夕小灰艰难挣扎着抓住小黄鹂的手腕，气若游丝地追问：“他们、伤得很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小黄鹂也不清楚沐白和将夜伤势如何，但见夕小灰吓成这样子，连忙改口：“没有大碍，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真、真的？”夕小灰唇色乌紫猛翻白眼，小黄鹂不得不给出肯定的答复：“没错，我看到他们醒过来了！” 不管是真是假，小黄鹂只能这么说，不然，夕小灰就要先断气了。 得知沐白和将夜已经清醒，夕小灰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胸口的阵阵钝痛，也不那么明显了。 第六十九章 心痛心动 眼看夕小灰恢复常态，小黄鹂纳闷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饭菜有毒？” 夕小灰顿时食欲全无，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胸口就疼得厉害，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小黄鹂想了想，又问：“阿太把你带来以后，你才出现心痛的感觉？” “好像是吧……”夕小灰有气无力地依偎在她怀里，小黄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心痛就是心动，你肯定是爱上他们了！” “爱？”这种情愫对于夕小灰来说，既陌生又遥远，这让她感到更混乱，“你的意思是，我同时爱上了沐白和将夜，但这怎么可能，我才不是花心大萝卜啊！” 同时爱上两个似乎有些离谱，小黄鹂随即纠正道：“你可能爱上了他们其中一个，究竟是谁，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夕小灰茫然地望着她，仔细想来他们两人在她心里不相上下，沉默片刻，怔怔说道：“我真的不清楚……” “但你一定是动心了，爱的萌芽正在你心里滋长。”小黄鹂指向她的胸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很熟悉这种感觉，我见不到笑笑就会心痛，见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有砍人的冲动。” 夕小灰不禁陷入沉默，原来她爱上了沐白，或是将夜？ 但她分不清对谁才有这种感觉，她现在只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无名饭馆门外，沐白和将夜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来自全身上下的剧痛，使得他们逐渐恢复意识。 崇笑笑和七七察觉到沐白的眼皮开始颤动，将夜的面色露出红润，连忙扶起他们走进饭馆坐下来。 不久，沐白和将夜相继苏醒过来，沐白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心中怅然若失。 “小灰在哪里，她是不是被阿太掳走了？” “你们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小灰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崇笑笑微微点了点头，又不想刺激他们，只好轻声宽慰道。 “岂有此理！”将夜黑曜般的眼眸里透出凌厉的光芒，猛然挥拳砸碎了桌子，“该死的阿太在哪里？我这就把小灰带回来！”“淡定，不得冲动！”七七连忙拉回将夜，有条不紊地给他们细说起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阿宝，“你没听到阿太嘴里念着谁的名字吗？阿宝！那是传说中的掰头之王，杀妖无数，凶残至极，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别说是三不管，恐怕就连妖界，也难找到几个对手！ 将夜想起他被轰飞出去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我还没看到阿宝在哪里，就被他的掌风打晕了。” 沐白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大胆作出猜测：“或许那个阿宝，根本就没在我们周围。” 将夜心中一颤，惊疑地望向沐白：“你想说，阿宝隔空打败了我们？！” “极有可能！”沐白还未回应，只闻七七愁容满面地叹道，“阿宝就是这么恐怖的存在，就算你们联手，也未必能伤到他一根汗毛！” “真有这么厉害？”崇笑笑不知所措地惊呼出声，焦急地站起身来，“糟了，鹂鹂受我所托，前去查探夕小灰的下落，我该不会害了她吧？” 七七抓挠着头顶鸟窝似的乱发，反复劝慰他们：“不得鲁莽……唯有智取，才有胜算！” “如何智取？！”沐白和将夜不约而同揪住七七的衣领，七七急得拽下几簇头发，灵光一现：“听说阿宝见色忘义，才被妖族驱赶到三不管！” 崇笑笑苦思冥想，如何才能避开阿宝的恐怖威力，又能顺利救出夕小灰和小黄鹂呢？ “啊，我想到了……”崇笑笑激动得跳了起来，“既然阿宝重色，‘色’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咱们就投其所好，想办法色诱他，趁他毫无防备，将他一举击败！” “这也是个办法，可是眼下哪里去找美人来解燃眉之急呢？”七七快言快语地问道。 崇笑笑来回打量着沐白、将夜和七七，七七缩着脖子连忙摆手：“像我这种糙汉子，就算打扮成女子，也不可能色诱到他……” “我又不瞎，怎么可能让你去假扮女子！”崇笑笑正为如何寻找美女犯愁，听到七七所说突然茅塞顿开。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沐白和将夜，别有深意地说道：“对呀，你们长得比女子还漂亮，何须再去另寻美女！” “胡言乱语！”沐白和将夜阴沉着脸，异口同声地怒斥道，“我们宁愿战死，也不可能男扮女装！” …… 夜幕低垂，烛光摇曳，铜镜前的两位绝色“美女”顾盼生姿，千娇百媚。 “她们”完美的容颜无可挑剔，只是眼神冷漠如冰，看上去很难接近。 七七抿着嘴极力隐忍，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真俊！太美啦！如若我不是事先知情，说不定也会被你们勾走魂。” “哈哈，他们的身姿和样貌算得上极品了，难怪说男扮女装是检验帅哥的一大标准，我绝对服气！”崇笑笑笑弯了腰，来回打量他俩不停地调侃。 “你别说，还真是两个迷人的小妖精！倘若能把两位佳人献给丐帮大长老，我这个十七长老，直接就能跃居老二！到时候我发达了，欢迎你们跟我混！”七七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还想着升位发财呢。 “原来你是丐帮长老？失敬失敬！”崇笑笑为了躲避两位“佳人”眼底的杀气，转而跟七七套近乎。 “闹够了没有！”粉衣“美女”沐白反复自我催眠，他做出这种牺牲，都是为了救出夕小灰。至于这些嘲笑，日后再找他们算账。 而紫衣“美女”将夜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他猛地扬起手，像拍熟西瓜似的，拍向七七和崇笑笑的后脑勺。 “这馊主意要是不奏效，谁也别想做老二，都去做老鬼吧！” 七七和崇笑笑像两个破布口袋一样，被他狂拍到饭馆门口。七七惊魂未定，又不敢得罪将夜，只能傻笑着岔开话题：“你们知道阿太的宅院在哪里吗？还不得靠我带路，待会把我拍傻了，指不定给你们带错路！” 崇笑笑幸灾乐祸地连声附和，打趣道：“没关系，鹂鹂应该找到小灰了，她会给我准确的消息！” “你……你算什么朋友啊……”七七捂着被将夜拍晕的脑袋，瞪着崇笑笑。 “废话少说，现在就走！”沐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夕小灰，他和将夜拉着崇笑笑大步奔向郊外。 七七连忙追了上去，大声叫道：“等一下，我告诉你们往哪儿走……要我带路还这么拽……” 第七十章 炮灰搭档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窄巷里，闻道阴鸷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沐白和将夜。 夕小灿依稀看到那两个“美女”，不满地嘟哝道：“哪来的妖艳贱货，想来勾引我的男宠吗！” “大小姐，你那是什么眼神？”夕小灿身边的闻香揶揄道，“妖艳贱货就是猫妖和犬妖假扮的啊！” 闻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纳闷地说道：“奇怪，他们好像要去救夕小灰，但为何要打扮成女子？” 闻道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眯着的眼睛闪出一道精光：“多思无益，既然他们赶着去送死，咱们就去坐收渔翁之利！” 雩太堂掌柜家里，到底藏着多少法宝？想到这里，他就兴奋得浑身颤抖，哪里还顾得设想那些怪异的举止。 夕小灿的思维却越来越活跃，自言自语地说道：“完了，完了，我的男宠为了救出那个臭丫头，宁愿色诱阿太，自我牺牲？！” 尽管夕小灿猜中了开头，但她想不到色诱的对象另有其妖。 对沐白和将夜来说，最有威胁的并不是阿太，而是在他身后的阿宝。 他们心系夕小灰的安危，也没察觉被闻道等人跟踪。赶到那处宅院附近，七七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我找丐帮的兄弟们打探过，阿太就住在这里。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七七掉头就走，却被崇笑笑一把拉住：“你不能走，眼下还没找到小灰和鹂鹂，帮忙帮到底啊！” 七七看向眼前高大肃穆的宅院，皱眉道：“这么大的地方，我去哪里找啊？还不如我给你们把风，要是情况不妙我还能请些援兵……” “不敢进去就直说，哪这么多废话！”这时，将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不慌不忙地从腰间取出一枚精致的银铃铛。 只见他手腕轻摇，立即响起清脆的铃声，简略地介绍道：“这是千里追风铃，原本有一对，其中一个被沐白缝进了小灰的衣襟里。” 沐白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即使小灰在千里之外，我们也能毫不费力地找到她。” 七七愣住了，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那、为什么还要我来带路？” 将夜深邃的双眸闪烁着狡黠光芒，少有地冲着七七一笑：“你好歹是丐帮十七长老，万一被阿宝擒获，丐帮也不能置之不理！” “你、你们……”七七瞪着沐白和将夜，气得几乎要吐血，“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拿我做炮灰？！” “机智啊，兄弟！”崇笑笑无比佩服地朝他们竖起大拇指，“丐帮在三不管人多势众，就算阿太再有能耐，他也得忌惮几分。” 七七尤其无语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暗想此时没了退路，只能随他们进去冒险了。 “找到了！”将夜收起手里的银铃铛，朝沐白使个眼色。他们各自抱起七七和崇笑笑，纵身越过院墙，径直奔向夕小灰所在的庭院。 闻道紧随其后匆匆赶来，眼看他们翻墙入室，稍作思量，伸手拦住身后的闻声和闻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保持足够的耐心，才能有所斩获！” “夕小灰有什么好的啊，值得他拼命！你们给我追啊，快拦下我的男宠……”夕小灿叽叽喳喳地训斥他们，恨不得飞身上墙。 闻道拉长着脸，甚觉烦躁，挥手朝闻声和闻香斥道：“让她闭嘴。” 闻声一手捂住她的嘴，闻香抱着她的腰，把夕小灿拖进隐秘的小树林里。闻道闭上双眼，静心打坐，四处感应院内的妖气波动。 夕小灰正跟小黄鹂小声商量怎样逃走，忽闻耳边响起清脆的铃声，她讶异地东张西望。 “奇怪，哪儿来的铃声，感觉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话音未落，她耳边又响起沐白和将夜的声音：“小灰，你还好吗？我们就在门外。” “真的假的？”夕小灰和小黄鹂面面相觑，她们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最后还是小黄鹂跑到门缝边看了眼，惊讶道：“真是他们，还有笑笑！” 小黄鹂眉开眼笑打开房门，冲出去和崇笑笑抱在一起：“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说过，让你等我的消息吗？” 崇笑笑宠溺地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温柔地说道：“我担心你嘛，现在大家都来帮忙，岂不是更好！” “小灰……”沐白和将夜可顾不得跟小黄鹂寒暄，忙不迭地冲了进去。他们亲眼看到夕小灰毫发无损，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是，眼前的夕小灰，看上去比之前反应更迟钝。她呆呆地望着他们，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沐白心中焦急，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夕小灰颤声道：“两位大美女，你们找谁呀，是不是走错门了？” 沐白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浓妆艳抹扮成女子，难怪夕小灰认不出来。 而他身边的将夜，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蠢货，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们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这声熟悉的“蠢货”，终于唤醒了夕小灰缥缈的意识：“咦，你们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难道是……” 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沐白和将夜，伸出食指戳了戳他们“丰满”的胸部，那两坨软绵绵的东西，触感非常熟悉，却又想不出是什么。 “住手，小灰，快停下来……”沐白双颊酡红，捂着胸部连连后退。 将夜不耐烦地拉开衣襟，取出塞在胸前的两块馒头丢在地上：“可恶，老子从没受过这种侮辱！” “馒头？原来如此！”夕小灰下意识地捡起那两个馒头，轻轻拍去上面的浮灰，“说过你们多少次了，不能浪费粮食……” 她的反射弧可真长，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换了女装的沐白和将夜，爆笑出声：“你们……你们这个装扮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 “不许笑！”将夜恼羞成怒，伸手掐住她的上下两片嘴唇。夕小灰仍是乐不可支，“唔唔唔”地笑个不停。 “言归正传！”沐白拍了拍将夜的手臂，“别那么冲动，放开她！” 七七和崇笑笑见状，也上前来拉住将夜的手：“我们能理解你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心情，但事分轻重缓急，等咱们逃出去，再训斥她也不迟。” 将夜悻悻地收手，夕小灰揉着被掐红的嘴唇，还是憋不住瞅着他偷笑。 第七十一章 大拿现身 沐白摇头轻叹，拉着夕小灰坐下来，耐心讲解他们的计划。崇笑笑和小黄鹂在一旁出谋划策，确定了具体方案。 “小灰，等阿太再来给你送饭，我们就先把他制伏，逼他写下永不骚扰保证书。在此期间，如果阿宝赶来，就以阿太作为威胁，沐白和将夜伺机打败他，我们就能全身而退了！” 夕小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么多事，阿太忙得过来吗？” “你搞错重点了吧！”七七气得拍案而起，真想看看她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要知道，阿宝是罕见的妖界大拿，谁敢向他挑战，最终都被掰头至死！他的妖力远胜沐白和将夜，必须齐心协力才有胜算！” “那个阿宝这么厉害啊，真希望大家可以和平相处！”夕小灰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还在无限幻想中。 七七越听越来气，夕小灰完全还没弄明白现在的状况，他们已经身入险境，正面相遇就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了。 他气呼呼地走到夕小灰的跟前，盯着她说道：“莫不是你已经被金银财宝收买了，心甘情愿嫁给阿太。这样的话，咱们懒得理你！” 七七一语切中要害，听到他所说，沐白心中剧颤，将夜眼瞳猛缩，他们绞尽脑汁想要救出夕小灰，却不了解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到头来，若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又该如何是好？！ 沐白和将夜为此忐忑不已，他们深知夕小灰见钱眼开，阿太恰好能满足她对金钱的所有幻想，万一她变了心，他们也无力改变事实！ 这么一来，他们此行便显得格外可笑，沐白瞬间有点大失方寸，如若当真如此，日后该何去何从啊…… 氛围变得异常凝重，夕小灰深吸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才不想嫁给阿太！我是无名饭馆的掌柜，我要回去！” 沐白倍感庆幸，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抛弃了。将夜故作镇定，满不在乎地哼了声：“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想甩都甩不开！” “嘘，安静！”小黄鹂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压低嗓子说道，“有人来了，估计就是阿太。” “崇公子，两个人对付阿太绰绰有余。走，我们先去拿下他。”七七唯恐沐白和将夜的妖力引来阿宝，连忙拉上崇笑笑，潜伏在房门两侧。 夕小灰见状，不由紧张起来，刚才那番计划听上去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为了保护那两个大美女，哦不，美男子，她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对不起了，阿太，我注定要辜负你的满腔深情！”夕小灰做足心理建设，她把沐白和将夜推到屏风后面，捂着不停狂跳的心房，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她看到门窗映出来者的身影，匆忙朝七七和崇笑笑点头提醒。七七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抬脚扯下鞋子当武器，崇笑笑不敢犹豫，有样学样脱掉鞋子攥在手里。 他们全神贯注紧盯门外，夕小灰主动上前打开房门。 月光皎洁，烛火通明，无论从哪个角度，夕小灰都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她事先编好了说辞，准备把阿太引到里屋，再让七七和崇笑笑动手。但她看到对方的瞬间，竟然像个木头人一样，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七七眼看有人走进来了，夕小灰却像个哑巴一样，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由暗中焦急，心想这丫头果然不是当内应的料，硬捧也捧不出来啊！ 而在另一侧的崇笑笑，屏息凝神等待夕小灰发出讯号，可是目标人物已经出现，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哎，这个愚钝的二小姐，难怪总是被大小姐欺负！ 再等下去，他们的身影就会暴露在阿太眼前。 虽然七七和崇笑笑事先没有商议备选方案，但他们一致认同夕小灰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两人咬了咬牙，闷头直冲出去，高高扬起手中的鞋底，瞄准对方的后脑勺，卯足全力扇下去。 “啪啪……”嘹亮的响声震得夕小灰打了个寒颤，她浑身颤抖定睛看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七七和崇笑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挥下的鞋底，在各自的脸上留下鲜红的印记。他们脚步踉跄，身形摇晃，眼神涣散如斗鸡，浓稠的鼻血唰唰流淌下来。 “噗通”，“噗通”，被自己鞋底打晕的七七和崇笑笑，咣啷倒地不起。 正在里间等消息的小黄鹂，听到不寻常的动静飞奔出来。她看到崇笑笑昏迷不醒，怒极攻心，不顾一切地攻击门外模糊的身影。 “砰”一声响，小黄鹂像是撞在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光罩上，硬生生被弹飞出去。她娇小的身体掀翻了里间的屏风，脑袋磕在圆桌上，旋即失去了意识。 “住手！别打了！”夕小灰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蹙眉看向眼前那道身影，哑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对方“嘿嘿”笑了两声，从他喉咙里传来的声音阴森可怖，像是来自鬼魅丛生的幽冥地府。 “少夫人，我是管家阿宝，您最近吃的几顿都是我负责做的，味道如何？” “阿、阿宝……你就是……”夕小灰想到七七描述的掰头之王，不寒而栗，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的眼前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完全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他的声音听上去嘶哑而低沉。 “嘿嘿，是我。少夫人，少爷担心您食欲不佳，又怕惹你生气，特意嘱咐我来送饭！”阿宝语音刚落，强光散去，夕小灰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他还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天哪，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阿宝原是个乌猿精，身如金刚，双臂过膝，从头到脚毛发茂盛。他眼球突起，鼻孔朝天，裂开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雪白耀眼的大门牙。 那张难以形容的大饼脸上，原本应该也长满了浓密的毛发，却被他反复拔除，留下数不清的粗大毛孔，就像一颗颗黑芝麻，又像一片泥洼地，撒上种子，就能窜起半尺高的绿蒜苗…… 夕小灰甩了甩头，拼命遏制满脑子的荒谬念头，她不能再无止境地联想下去。不然，她迟早得被自己吓死。 虽然阿宝长得挺惊悚的，但必须得承认他厨艺很好，无论是糕点还是小菜，早已深深地俘虏了夕小灰的胃。 他能做出如此可口的美食，想必内心还是比较单纯的。 第七十二章 在下眼拙 渐渐地，夕小灰的情绪总算冷静下来，尝试与阿宝心平气和地交流。 她指着躺在地上的七七、崇笑笑和小黄鹂，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担心我受欺负，才会擅闯进来。” 阿宝轻轻放下食盒，笑着点头道：“虽说宅院周围没有结界，但从未有人或妖跑来送死。除了少夫人的朋友，我也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勇气。” “但你打伤了他们，我很不开心……”夕小灰想分散阿宝的注意力，便于沐白和将夜偷袭。 阿宝深感自责，解释道：“少夫人，我没有当场杀掉他们，就是怕您生气！” “这，这……”夕小灰顿觉无语，他将他们都拍得不省人事，敢情还是手下留情了？！ 慌乱之余，她总算想起原计划，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朋友久仰你的大名，还特意根据你的喜好给你准备了两份大礼。” 事到如今，她不敢隐瞒沐白和将夜的踪迹，以免他们被阿宝发现再次受伤。既然贪图美色是阿宝最大的弱点，还是实施色诱攻势吧！ “给我？”阿宝不可思议地瞪圆了本来就大的眼睛，眼球都快爆出来了，继而反问道，“少夫人，您在开玩笑吧？阿宝没有任何兴趣爱好，也不需要礼物，少爷这里应有尽有。” “你、真的没有什么爱好？”夕小灰不禁有些犹豫，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到沐白和将夜身边，通过眼神询问他们，是否还要进行色诱？ 沐白和将夜心知肚明，夕小灰就快招架不住了，不管阿宝有没有弱点，他们都得全力出击，否则以后更没有机会救她。 沐白朝夕小灰用力点头，示意她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 夕小灰硬着头皮说道：“阿宝，我给你介绍两位好姐妹，她们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要不你们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美女……”阿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的鼻孔也在不知不觉涨大。夕小灰看他流露出疑似激动的神情，开始相信那个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两位绝色佳人啊，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温柔如水善解人意，不管你是喜欢清纯玉女，还是钟情火辣御姐，总有一款能合你意！” 夕小灰逐渐找到灵感，嘴皮子也越发顺溜了，她卖力地挥舞着手里的罗帕：“小红，小紫，出来见客啦！” 沐白和将夜满脸郁闷，这股扑面而来的风尘味，夕小灰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来呀，别不好意思嘛！”在夕小灰的再三催促下，沐白咬紧牙关，微微低头，轻移莲步，故作娇羞地走到阿宝面前。 将夜把心一横，扬起下巴，眼含秋波，婀娜多姿地踱步而来…… 夕小灰发现阿宝看到沐白的时候，眼里虽有惊艳，反应却不算热烈。但当他的目光被将夜吸引，不仅眼神发直，还迸射出骇人的绿光！ 阿宝见到将夜扮成的美女，情绪极为激动，那饿狼一般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占为己有。 夕小灰不禁替将夜捏了把冷汗，虽说引起阿宝的注意，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但这也意味着，将夜将被推到风口浪尖，随时都有可能沦为靶子。 她甚是后悔，色诱非但不能扰乱阿宝的注意力，相反，还会激发他的潜在兽性。 “阿宝，我这两个姐妹已经累了，她们需要休息，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将夜看出夕小灰打了退堂鼓，他却一不做二不休，风情万种地朝阿宝勾了下手指头。沐白的指尖微微泛出莹光，即将释放出落魂棒，他在阿宝背后，准备趁其不备猛击下去。 夕小灰来回看着妩媚动人的将夜和势在必得的沐白，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为免被阿宝看出破绽，她索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接下来的激烈场面。 她心如火焚，既害怕沐白和将夜受伤，又期盼他们能一击制胜。 忽闻耳边响起“哐嗵”一声巨响，夕小灰心头一喜：太好了，沐白得手了！ 她满心欢喜地睁开双眼，却见将夜凭空消失了，沐白神色愕然，而他指尖释放的落魂棒还未成形。 “怎么回事，人呢？”夕小灰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眼前的阿宝连一丝毛发也没变形，怒气汹汹地刚收回右脚。 她循着阿宝的视线，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将夜的身影，他蜷缩着身体，双目紧闭，胸前的紫色纱裙留着清晰的大脚印，正好跟阿宝的脚型吻合。 “你、你不是最喜欢美女吗？！”夕小灰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从阿宝刚才的反应来看，他明显是痴迷将夜的美貌，迫不及待要推倒。 如今将夜是倒下了，却是被阿宝一脚踹下来的！ “老娘最讨厌这种妖艳贱货了！”阿宝竭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免得她一时冲动，连自家少夫人也不放过。 “什么，娘……”夕小灰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瞠目结舌地瞪着阿宝，“你、你居然是女孩子？！” “少夫人，请自重！”阿宝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耻辱，虽然她长得不够赏心悦目，早已错过豆蔻年华，但她确实是个女孩子！ “姑娘，莫动怒！”沐白眼看阿宝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非常理解她此时的委屈与愤怒。就像他和将夜迫于无奈扮成女子，内心也是极其煎熬。 “恕我眼拙，不是存心要伤害你的。”夕小灰重新端详着阿宝，可实在看不出她的姑娘家的特征，不提长相，打扮却也十分中性，她不由嘀咕道，“莫非谣传并非有误，你好的是男色……” “误会，纯属误会！”沐白冲到夕小灰面前，生怕她说错话，真诚地向阿宝道歉，“我们听说你见色忘义被妖界驱逐，没查清楚其中缘由，就把你想象成老色鬼，确实是我们不对！” “老色鬼……”阿宝扯了扯宽厚的嘴唇，“呜哇”一声大哭起来，“以前在妖界，他们嘲笑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现在又被你们当成老色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第七十三章 狂妄自信 误会越闹越大，夕小灰和沐白都已彻底傻眼。 谁能想到曾经响彻妖界，大杀四方的乌猿精，竟然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子！ 阿宝悲痛的哭声惊天动地，夕小灰吓得不敢吭声，沐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承受她的怒气。 事已至此，责怪仍在昏迷的七七也于事无补，只是这么一来，谁也休想逃出去了。 倏然，阿宝止住了哭泣，她扬起长满黑毛的手臂，狠狠地蹭去脸上的泪痕，阴冷的目光扫向夕小灰和沐白，牙槽咬得咯咯直响。 “人善被欺，妖善被骑！阿宝我陪同少爷归隐多年，你们真以为老娘提不动刀了？！” “不敢，不敢……”夕小灰和沐白齐刷刷地摇头，那种倾轧直下的威势，使得他们头皮发麻。 沐白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阿宝妖形毕露，澎湃狂涌的气浪如同乌云压顶，将他笼罩其中，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坠入了昏迷的深渊。 他们之间实力悬殊巨大，阿宝怒气正盛，她在瞬间击败沐白，转身直奔夕小灰。 夕小灰脚底发软瘫坐下来，不敢正视阿宝血红的双眼，扭过头大叫道：“你杀了我，阿太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阿太的名字，阿宝总算找回一丝理智。虽说她气昏了头，但眼前这个欠扁的姑娘，却是少爷的心上人。 “你要是做出对少爷不利的事，谁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阿宝及时收手，如同一阵龙卷风呼啸离去。 夕小灰心惊胆颤地抬眼看去，凌乱的房间里杯盘狼藉，但沐白和小黄鹂等人的身影却不见了。 “他们都被阿宝杀了，还是埋了？怎么都凭空消失了！”夕小灰心中焦急，双手支撑着地面，颤巍巍地爬起来。突然听到身后的圆桌底下，传来轻微的呻吟声。 夕小灰回过神来，又趴下去看了眼，只见将夜呼出一口浊气，逐渐苏醒过来。 “将夜，将夜，你没事吧？”夕小灰连忙把他拽了出来，双手来回拍打着他苍白的脸颊，直到露出掌印似的红晕。 “别、别打了！”将夜虚弱地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夕小灰说道，“你这个笨女人，想害死我不成？” 夕小灰听到他的声音，激动得喜极而泣，但一想起生死未卜的沐白等人，遂又伤心地哭泣。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夕小灰把阿宝是姑娘的事实告诉将夜，“她恼羞成怒打伤沐白，还把他们全抓走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将夜怔了怔，摇头苦笑道，“真是尴尬，看来，只能求助你的未婚夫了！” “未婚夫，你说阿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夕小灰气恼地拍了下将夜的肩膀，“整件事都是因他而起，他必须帮我救回沐白！” “哎呀，好痛！”将夜轻呼了声，夕小灰以为自己下手太重，匆忙上前察看：“哪里痛啊，你别吓我……” 将夜捂着被阿宝踹过的胸口，就连吸气都会隐隐作痛。 夕小灰从他衣襟里取出两片扁扁的馒头干，不由感叹，“幸亏我刚才把馒头盾牌给你塞回去了，不然，你恐怕伤得更重！” “怎么，还是很痛？”夕小灰看到将夜的额头渗出层层冷汗，忐忑不安地追问，“疼得厉害吗？要不要看郎中？” 将夜看着夕小灰满脸焦急的模样，心不由“咯噔”一下，只觉脸颊发热，于是不耐烦地推开夕小灰的手：“你见过哪个妖怪去看郎中？小事而已，你总来烦我，才疼得厉害！” “我也是关心你嘛……”夕小灰委屈地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指着将夜的胸口问道，“你之前没有这种感觉，对吧？看到我才觉得心痛？” “你到底想说什么？”将夜一看到夕小灰神叨叨的模样就想和她斗气，没好气地哼了声， “没错，你在我眼前乱晃，我就觉得心烦意乱。想到你又惹麻烦，我就胸口憋闷，悔不当初……” “我明白了！”夕小灰俏脸微红，鼓起勇气注视着将夜，一字一句地说，“心痛就是心动！你看到我就有这种感觉，说明你对我动了心！” “神经病！”将夜气得脱口而出，随即一愣，然而他高傲的心性岂容夕小灰如此揣摩，“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成天冒出这些荒谬的念头！我就算对阿宝动心，也不可能对你有感觉！” 将夜搬出阿宝的大名，当即把夕小灰镇住了。 她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挠着滚烫的耳朵，低声嘟哝：“没感觉就没感觉呗，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好了，我不烦你了，你先歇着，我去找阿太算账！” 将夜目送夕小灰走远，暗道：“那丫头疯了吗？哪儿来的狂妄自信！” 他甩了甩头，开始静坐调息，但一想到夕小灰失望的眼神，心底深处竟然传来阵阵抽痛！ 将夜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耳边不断环绕着“心痛就是心动”…… 夕小灰担心沐白等人的下落，到处寻找阿太的身影，她跑进偏僻的后花园，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哗啦啦飞过几只哑声嘶叫的乌鸦。 她感觉周围阴气深深，但也没有深究，转身又奔向隔壁的庭院。 “这丫头身上有蛇妖灵珠的气息，确认无疑了！”躲在老槐树后面的闻道双眼如炬，他追随着夕小灰匆促的背影，心中万般纠结。 他等不及要杀掉夕小灰，夺取她身上的灵珠，但他跟踪沐白一行人来到这里，无意间发现阿宝在此频繁出没，极度怀疑雩太堂的秘密库房就在附近。 他现在还不是那两个犬妖和猫妖的对手，得先觅得一件法宝防身。在他找到心仪的法宝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发现。 “夕小灰，就让你再多活几天！”闻道攥紧拳头，用力捶向树干，脚下随即陡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响。 他心头一惊，趴伏在地上侧耳去听，嘴角扬起阴险的笑意。 第七十四章 执意强娶 闻道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到不远处的某座假山，假山中间有一枚鹅卵大小的晶石，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幽光泽。 他伸手覆上那枚晶石，正要催动灵力，却感觉有股霸道的妖气扑面袭来。 糟糕！闻道匆忙掩去自身的气息，躲在草丛里偷看。只见那座假山一分为二，有道乌猿身影从他眼前飞快掠过。 闻道感应到对方散发出的强大妖气，屏息凝神不敢动弹，尿意却越来越强烈。 等到那股妖气逐渐消散，闻道松了口气，忽觉身下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原来他刚才吓到失禁，给草地湿了一片薄肥。 “该死！”闻道窘得老脸通红，但这也不怨他，那个乌猿精妖力实在恐怖，万一被抓个正着，他铁定没命活着出去。 但眼前的假山，对他也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闻道思量片刻，壮着胆子凑过去，再次伸手覆上那枚晶石。 他以为晶石是打开假山的机关，但不管他如何施力，假山都没有任何反应。 莫非，只有乌猿精才能进出这座假山？ 闻道确信里面藏着罕见的法宝，但如何溜进去，却是最大的难题！可恶，他不能放弃，不管是灵珠还是法宝，至少要捞到一件才能够本！ 夕小灰将蛇妖的两枚灵珠带在身上，已然成为习惯，她没想到这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此时的她只想尽快救出沐白，以免更多人为了她受伤。 寻觅多时，夕小灰在某处充满墨香的庭院里，终于找到了阿太。 阿太趁着月光作画，他笔下的那团涂鸦，就像顽皮的小猫打翻了砚台，蘸满墨汁的脚掌在宣纸上跳着风中凌乱舞。 “阿太……”夕小灰不知该如何开口，又不想打扰阿太作画，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叫道。 “小灰？”阿太看到她的身影，喜出望外地轻唤了声，“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我很高兴。” “唔……” 见夕小灰沉默不语，阿太温柔地看着她，关切地询问道：“怎么啦？阿宝做的晚饭味道如何，合你的胃口吗？” 夕小灰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低头看了眼他的画，随口说道：“这是庭院里的蔷薇花吧，那么娇艳，肆意绽放，真是让人羡慕。” 她的话引起了阿太心灵上的共鸣，只见他激动得连连点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小灰，从未有人像你这般知我心意！” 他的声音很温暖，让她心里感觉说不出来的舒坦，不过并没有心动的感觉，她现在只想救沐白他们。 夕小灰轻叹了声，灵动的眼里半无神色：“咱们就做普通的知己，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做夫妻呢！” “不行，时间宝贵，我都等了你那么久！余下的时光我们一起过不好吗？”阿宝深情款款地望着夕小灰如秋水般的双瞳，笃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夕小灰见他如此执着，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实话告诉你，我在老家混不下去才来到三不管，要不是沐白和将夜收留我，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后来我好不容易攒些铜板，结果又被骗光了。你看，我穷得叮当响，还特别能吃，你是个精明的掌柜，你找我做妻子只亏不赚，多赔本啊！” 这番肺腑之言，就连夕小灰自己都被感动了。只要阿太不犯糊涂，还是可以及时止损的。 但阿太被人称作“奇葩”，那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他笑着摇头，深情地凝视着夕小灰：“其实我的身世比你更凄惨，我是整个家族的独子，父母，叔伯，姑姨他们的万贯家产都逼迫我来继承。你穷得叮当响，我钱多得花不完。你特别能吃，我有万顷良田，就算你每天吃一亩粮食，我也养得起！我们就是天作之合啊！” 夕小灰惊讶得无言以对，每天一亩粮食，他都可以开养猪场了！还有，他说身世凄惨是认真的吗？！ “我真的很喜欢你，小灰！我从小到大画了上千幅画，从来没人能看得懂，只有你！” 阿太越说越动情，夕小灰愁眉苦脸双手抱头，哎，脑壳疼，再这样下去，她担心自己的头发迟早掉光！ 无奈之下，她直接道明来意：“我的几个朋友，都被阿宝抓起来了，我希望你能劝服阿宝放过他们。” 阿太似乎早有预料，淡然笑道：“擅闯私宅，受些教训总是少不了的。不过你放心，既然是你的朋友，他们不会有性命危险。” “你这是什么意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吗？”夕小灰不由着急，“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了他们？” “你不必顾虑这些琐事，等咱们成过亲拜过堂，我自然会放了他们……” “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啊！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你只想控制我，让我做你想象中的温顺妻子！抱歉，我做不到，我不会嫁给你！” 面对夕小灰的抗议，阿太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但他还是不死心，挥手招来候在一旁的阿宝：“送少夫人回去休息，明晚拜堂之前，你要时刻陪伴左右，不得离开半步！” “遵命！”阿宝上前拽住夕小灰就往回走，夕小灰气得大喊大叫：“阿太，我拜托你快清醒吧，你收买不了我的心，我要自由……” 夕小灰高呼着“自由无价”，被阿宝拦腰抱起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夕小灰喊累了，趴在阿宝背上“呜呜”哭了起来。 听到她的抽泣声，阿宝忍不住帮阿太说几句好话：“少夫人，等你跟少爷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心地善良慷慨大方。当初我被当成奴隶贩卖，要不是少爷买下我，早就被虐待致死了……” 夕小灰觉得纳闷，诧异地问道：“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抓去做奴隶？”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有最脆弱的时候。传闻说我见色忘义被逐出妖界，实际上我痴迷的‘色’，是万千妖女崇拜的绝世英雄。” 阿宝黯淡的眼神在说到心中的英雄时熠熠发光。 “绝世英雄?如若有幸我也想见见……”夕小灰词不达意地说着，此刻她被阿宝的情绪感染，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沐白和将夜的影子。 第七十五章 一夜回春 可能同为女孩子，夕小灰与阿宝交谈了一会儿，竟有了几分闺中密友的感觉，不觉将所烦忧之事抛诸脑后，细细倾听起来。 “想当年，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大护法，却在一夜之间被冤枉成叛徒，我为了替他讨回公道，被魔军追杀身受重伤，原以为活不成了，却被少爷救回性命！”阿宝叹息一声，背着夕小灰缓缓往前走。 “那大护法后来怎样了？”夕小灰忍不住想知道后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问道。 “后来我在少爷这里养伤，传闻大护法离开妖界后就不知所踪了……”阿宝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儿，话锋一转道，“话说少爷人真的很不错，你不考虑一下吗？” “他对你有恩，你当然说他好！”对夕小灰而言，妖界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出于好奇又追问道，“我对妖界一无所知，你可以给我讲讲魔军是谁，大护法又是谁吗？说不定大护法还活着，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魔军是妖王身边的禁卫军，成千上万！而我崇拜的云鹏护法，独一无二！他如同天边最闪耀的明星，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不计其数，像我长相如此丑陋，怎敢去污了他的眼！” 阿宝的语气略显哀伤，夕小灰轻轻抚摸着她背部浓密粗|硬的黑毛，心想，难怪她最讨厌妖艳贱货，原来是她们夺走了她心目中的英雄。 妖艳贱货？！夕小灰蓦然想起正在房间里养伤的将夜，连忙从她背上跳下来。时间紧迫，她得想方设法找个话题，分散阿宝的注意力，阻止她走进庭院。 “我们来交流一下护肤心得吧！” “好哇……” 只要是女孩子，如何变美就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夕小灰从阿宝的言语中觉察到，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长相的，于是主动问道：“阿宝，你以前皮肤应该不这样吧？”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虽然谈不上特别好看，但长相还算清秀，皮肤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吹弹可破！”阿宝说起这时满脸骄傲。 “那后来怎么……” “还不是为了修炼妖术……哎，我所修习的妖术过于霸道刚烈，导致我男性特征显著……呜呜……”阿宝说着说着，掩面而泣。 “没事儿，我看着还好，况且应该有挽救的余地……”夕小灰轻声安慰道，心想如何才能对症下药。 阿宝摸着自己粗糙的脸颊，不由苦笑：“真的吗？我这张油田脸，每天敷珍珠粉都没用。谁能拯救我脸上粗大的毛孔，我甘愿奉上灵珠自毁妖力！” “这么夸张，看来毛孔粗大是你最大的心结啊！”夕小灰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对了，狐妖小媚送过我一瓶花露散，修复效果超好。我都没舍得用，给你试试……” 这些珍贵的宝物，夕小灰向来随身携带，此刻她为了转移阿宝的视线，毫不迟疑地将花露散送给阿宝。 “听说此花露散有奇效，能使青春永驻，收缩毛孔应该是小问题。你每天睡前涂抹一下，说不定不久皮肤就会恢复如初！”夕小灰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间，装作不记得阿太对阿宝的吩咐，打着哈欠随手就要关门。 阿宝感激地接过那瓶花露散，很有眼力劲儿，诚恳地说道：“我会好好用的，多谢少夫人，你安心休息吧，我在走廊上睡一晚就行了。” “这、这……好吧，委屈你了……”夕小灰唯恐她发现将夜，才阻止她一起进屋。 之前阿宝暴怒失控，忘记把将夜也抓走，现在还沉浸在得到护肤良方的喜悦中，但愿她千万别想起来。 夕小灰蹑手蹑脚走进里屋，想找将夜商量对策，但她诧异地发现，将夜不见了…… 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既不知道将夜去了哪里，也不晓得沐白等人是否安好。还有固执己见的阿太，明知她不愿意嫁给他，仍是坚持要娶她为妻。 苍天哪！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回到无名饭馆继续做掌柜？ 天蒙蒙亮的时分，夕小灰听到耳边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她像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跳起来。糟了，要是将夜去而复返，肯定会被阿宝抓个正着。 她小跑过去，但见杵在门外的那道身影，竟是背对她的阿宝。 “啊，这么早就起啦？”夕小灰话刚出口，又在嫌弃自己，人家阿宝也是女孩子，在走廊上将就一晚，哪能睡得舒坦！ 既然谁也不得安生，还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坚决表达自己的拒嫁之心。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阿宝的肩膀在不停颤动，隐约还传来轻声啜泣的声响。 夕小灰如坠五里雾，连忙拍了拍她宽阔的后背，“阿宝，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啦？” 阿宝不停地摇头，抽泣声却越来越响亮：“没人欺负我，我、我只是太激动了……” “激动？”夕小灰以为她指的是即将到来的亲事，轻叹了声，“就算我被逼无奈嫁给阿太，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别高兴得太早！” “高兴，我当然高兴啊！”阿宝的语气越来越兴奋，夕小灰纳闷地绕到她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根本就不喜欢阿……啊……” 夕小灰看清楚阿宝的脸庞，不由自主尖叫了声：“你、你的毛孔，太、太不可思议了……” 短短一夜之间，阿宝脸上黑芝麻般的毛孔，居然都消失了？她的脸颊变得细腻光滑，虽然算不上白皙如玉，但跟之前的麻子脸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谢谢你，多亏你送我的那瓶花露散！”阿宝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刚涂上它的时候清凉入骨，那种感觉就像久旱逢甘霖，滋润着我脸上每一个干涸的毛孔。就在刚才我打水洗脸，看到自己的倒影，简直不敢相信……少夫人，哪里还能买到这种花露散，我要大量囤货，就算吃土也得买啊！” “这、这是朋友送给我的……”夕小灰被她抓住肩膀来回摇晃，那股蛮力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震散了，“阿宝，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花露散的效果不会反弹。你不用吃土，也能维持你的美貌……” “美貌？”阿宝听到如此梦幻的词汇，不由心花怒放，“少夫人，你对我有再造之恩，快来，我这就把全部妖力传给你，或者，你想要我的灵珠也可以！” 第七十六章 里应外合 说着，阿宝拎起夕小灰的衣领，将她拽进房里丢在床榻上。随后她撕开自己的衣襟，迫不及待要剖腹取出灵珠：“给你，全都给你，阿宝我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别、别冲动！”夕小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脱衣服，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我不需要你的灵珠，也不想得到你的妖力！” 阿宝愣住了，看着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夕小灰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实现。” 夕小灰想了想，拉着阿宝坐在圆桌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热切的双眼：“我希望，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阿宝慌忙摇头：“虽然你对我有恩，但我也不能背叛少爷啊！” “可是我不喜欢他呀！”夕小灰匆忙拉住她的手，推心置腹地说，“我就像是粗大的毛孔，唯有花露散才能滋润我的生命，使我得到升华。但阿太对我来说，他不是花露散，可能连珍珠粉都不算。我跟他在一起，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这个比喻直抵核心，阿宝瞬间就明白过来：“那么，你找到你的花露散了吗？” 夕小灰眼前同时出现了沐白和将夜的身影，怎么又是两个？难道她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我会找到的，但我可以肯定不是阿太！”夕小灰看出阿宝有所犹豫，继而说道，“你能理解毛孔粗大的痛苦，对吧！请你帮帮我，好吗？” 阿宝内心极其挣扎，她无论如何不能背叛阿太，但她也曾发誓，谁能拯救她的油田脸，甘愿奉上灵珠自毁妖力！ 如今，夕小灰帮她解开最大的心结，必须要实现夕小灰的愿望，才算履行承诺！ “拜托了，求你了……我代表无名饭馆全体员工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夕小灰拉着阿宝的手不停摇晃，就像是抱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且容我想一想……”阿宝无奈叹气，如何才能在不背叛阿太的前提下，帮助夕小灰离开这里。 眼看阿宝愿意帮忙，夕小灰随即噤声，唯恐打扰到她的思绪。阿宝跟随阿太多年，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为人，应该能想出好办法。 夕小灰和阿宝大眼瞪小眼，不知过了多久，阿宝满怀愧疚地撕开衣襟：“少夫人，你这样让我进退两难，我还是把灵珠剖出来给你吧……” “我不想一直困在这里……”夕小灰瞬间绝望，双手抱头哀叫，“他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这句话给了阿宝极大的启发，她猛地拍了下大腿：“我想到了，要是少爷不再喜欢你，他就不会娶你了，那样你的朋友们也有救了！” 夕小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那我该怎么做？美貌与艺术天赋是我与生俱来的，这也没法改……” “没法改，你可以演啊！”阿宝不断散发思路，“就像雩太堂里那些装腔作势的小姐，她们吃东西只吃一口，无论做什么事都指使伙计，自己绝不动手……” 夕小灰回想起她见过的那些小姐姐，确实就像阿宝说的那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巧言令色，扭捏作态。 难道，阿太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女子？！ 对啊，只要她不再是阿太喜欢的样子，阿太就不会为她执着下去了。 “阿宝，你太机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接下来，你还得配合我演好这场戏……” 夕小灰等不及要离开的时候，阿太还在精心准备新婚礼物。那是满满十箱他的画作，原以为再也找不到欣赏它们的慧眼，幸运的是，夕小灰出现了。 一念及此，阿太的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少爷，少爷……”阿太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转身打开房门。他意外地发现阿宝满脸淤青，看上去像是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谁打你了？”阿太难以想象以阿宝的妖力，谁能把她伤成这副惨样。 阿宝心虚地摸着用茄子皮擦过的脸颊，相比欺瞒自家少爷，她更不敢露出已恢复白净的面容，以免被阿太发现，她被夕小灰收买了。 “是、是少夫人……”阿宝故意面露难色，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昨晚我赔少夫人一起就寝，听到她说梦话，她说……” “她说什么了？”阿太将信将疑地追问，阿宝顺势答道：“她说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演艺班没白练……” “演艺班？什么意思？”阿太深感不解，阿宝按照她和夕小灰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也是这样问少夫人，她非但不承认，还把我打成这样。最后她在气头上说，她为了引起少爷的注意，托人打听您的兴趣爱好，又花钱请演艺班的先生，把她包装成您喜欢的样子。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您的家产，享受荣华富贵……” “一派胡言！”阿太气恼地打断她的话，“小灰不是那种人，她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姑娘！” “哎哟，少夫人的力气可真大……”阿宝佯装着捂着痛处，委屈地说道，“要不是看在少爷的面子，我早就还手了！” “你是说……你脸上的伤是小灰打的？”阿太望着阿宝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不敢相信柔柔弱弱的夕小灰下手会这么狠。 阿宝使劲地点了点头，重重地叹气道：“这点伤倒没什么，少夫人方才还警告我，说我就算找少爷告状，少爷也不会相信我。可是，阿宝为少爷着想，希望您能擦亮双眼，找一位真心爱您的妻子。” 最后这句话，才是阿宝的真情实意。 她知道夕小灰不喜欢自家少爷，勉强结合也没有好结果。正是出于这一点，阿宝宁愿欺骗阿太一时，期盼他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阿太一言不发地打量着阿宝，还在怀疑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虽说阿宝对他忠心耿耿，但有些事难免带着个人主观的看法。他不能确定阿宝是否曲解了夕小灰的意思，因此不能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我去找小灰单独谈谈，你不要跟来。”阿太大步走了出去，在他身后的阿宝已是汗流浃背。 “小灰啊，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七十七章 谁更尴尬 阿太走进夕小灰房间的时候，她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匹绸缎衣料，美滋滋地在身上来回比划着。 她把梳妆柜里的珠宝首饰，全部堆在身上，看上去就像个行走的展示柜，俗不可耐。 阿太不禁皱眉，清了清嗓子，唤道：“小灰，你在忙什么？” 夕小灰听到他的声音，一改往日愁容，笑得极其灿烂：“阿太，你快过来看嘛。这些布料，是我从你母亲的房里拿来的，原本阿宝还不肯告诉我有这些好东西，非要让我揍她才肯说，你说她是不是贱骨头！” “……”阿太的母亲去世好多年了，他突然觉得心里郁闷，沉下声来，“拜堂要穿的礼服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至于你想做新衣服，可以去绸缎庄包下所有布料，为何偏要动我母亲的私藏？” 夕小灰像是没发觉他脸上的不悦，得意洋洋地哼了声：“我早就听人说过，你母亲的收藏品都是顶级定制，有钱也买不到。反正她老人家无福消受了，留给我这个儿媳妇，才算物尽其用啊！怎么，你不乐意？” “那倒不是……”阿太告诫自己要忍耐，毕竟夕小灰是他亲自挑选的未婚妻，“你的转变太大了，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你这话好奇怪，我哪里有什么转变？”夕小灰扬起双手，十根手指头都戴满了金光灿灿的戒指，晃得阿太眼花缭乱。 “我只是想通了，好不容易钓到你这个冤大头……啊不，痴情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花钱如流水的生活……” 阿太抿着唇不吭声，夕小灰从指缝中偷瞥他一眼，心想难道她的演技不够浮夸吗？她冒犯了他的母亲，他竟然没把她踹出去，真要留着她拜堂吗？她是不是还得变本加厉，才能让他彻底崩溃？ 夕小灰暗中焦急，正要模仿那些小姐姐糟蹋食物惹他厌恶，却见阿太柔情似水地望着她。 “小灰，我知道你气不过，故意胡闹惹我不开心。我说过，我拥有的一切都能与你分享，我的家产，应该也够你挥霍一辈子。这些身外之物，我从来都不在意。” 阿太热情的目光，让夕小灰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天哪，世间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不管她表现得多么恶劣，他都无条件地包容，这就是比见鬼还难的真爱吗？！ 仔细想来，阿太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夫君人选，可惜，只差那一丝心动的感觉。 夕小灰并非铁石心肠，她看着阿太盛满爱意的双眼，接下来该演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她泄气地坐下来，双手戴的那些金戒指，有几枚比较宽大的，“啪嗒”掉落下来。 阿太连忙弯腰去捡，他单膝着地，跪在夕小灰脚边，忽然察觉空气变得污浊，某种难以形容的馊味钻进鼻尖，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阿太难以置信地望着夕小灰娇小玲珑的双脚，看上去明明那么可爱，散发的气味却令人发指。 夕小灰察觉到他震骇的目光，紧盯住自己的双脚，不明所以地反问：“我……我怎么了？” “你的脚……几天没洗了？”阿太不由自主攥住衣袖，捂住鼻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气味竟然是从一个姑娘身上传出来的。 “哦，这两天忙得头晕脑胀，忘了洗脚……”咦，阿太的反应这么强烈，难道他最讨厌的是脚臭的姑娘？！ 夕小灰重新看到了希望，虽然她平时都保持每天洗脚的好习惯，但事到如今，她正好顺水推舟，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 她伸出双脚来回揉搓，意犹未尽地感叹道：“这天气越来越热，脚也越来越痒，可能是出汗太多，脚气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鞋子脱下来晾一晾……” “什么？你还有脚气……不要！你别动！”阿太捂住鼻子失声叫道，慌忙跑到窗前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盛开的蔷薇花，昨晚的夕小灰，还是月光般清雅高洁的仙子，一夜未见，她却摇身变成了乏味至极的抠脚汉子。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残酷差距吗？有的人注定只可远观！一旦靠近，必将幻灭！ 幸好，他们没有拜堂成亲！他还有机会，继续寻觅心目中的完美妻子！ “小灰……”虽有遗憾，阿太只能忍痛割爱，“对不起，我不能娶你了……” “啊，为什么？”夕小灰压住心里的窃喜，暗暗告诫自己做戏要做全套，佯装生气道，“我好不容易有了发达的机会，可不想就这么快破灭了呀！阿太，你说话不算数……” 阿太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我实在无法接受，肤浅而又……不讲个人卫生的姑娘……”呃，不用说得这么具体吧！夕小灰傻笑两声：“嘿嘿，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碰巧我也不喜欢你。” 阿太失落地微微点头道：“嗯，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我从小对气味比较敏感，有脚气是我不能接受的……” 呃，还来，名声都没了！哎，为了摆脱阿太，她只得硬着头皮承认了。 “没事儿，我可以理解，真能理解！” “那就好！你这两天的损失，我会赔给你……” “不用，不用，我那饭馆一天也赚不到几个铜板……” “我不差钱，到时候我会让阿宝把钱送过去的，抱歉……” “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夕小灰随即作出真诚的回应，只要能让阿太心平气和甩了她，她就别无所求了。 阿太对她再也无话可说，此刻的他与夕小灰多说一句话都觉得俗气，低头准备走出去。 夕小灰想到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匆忙上前追问：“我的朋友在哪里？你能放过他们吗？” 阿太这才回过神来，但也不想与她再有过多的纠缠，语气低沉地说道：“既然我们都不成亲了，当然要放，他们……我现在心情好乱，你去问阿宝吧！” “啊，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请走好，有空来我们饭馆吃饭，给你五折优惠……” 第七十八章 重获自由 看着阿太失落离去的背影，夕小灰长吁一声，终于了却一桩大心事。她正要去找阿宝，却见她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 “阿宝……”夕小灰轻唤了一声，正要开口，便看见阿宝若有所思地朝她微微颔首。 “我都听见了，少爷能够认清现实，我也就放心了。” “好姐妹……”夕小灰上前挽住阿宝的手臂，亲昵地撒娇道，“你快放了沐白他们，我还得赶回饭馆准备营业呢！” 阿宝点了点头，带她来到后花园的假山附近。 夕小灰记得自己好像来过这儿，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把他们藏在哪里了？他们没受伤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随我来……”阿宝直接挥出一掌，将那座假山从中劈开一道裂缝，恰好能容纳她们通过。 “嗡嗡”的震动声响，惊醒了一直藏身在草丛里的闻道。他在那儿等候多时，看到夕小灰的背影消失在假山里，顾不得多想，起身就冲进裂缝追了进去。 夕小灰跟随阿宝走进狭长的甬道，周围镶嵌着荧光闪烁的夜明珠，将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走出十几步远的时候，夕小灰看到左侧墙壁的凹洞里，存放着一枚布满青苔的圆盘，她随手一指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好像一面上锈的铜镜！” “你看着像什么，便是什么！”阿宝似有隐瞒，既然她不便说，夕小灰也不再问。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必多做念想。 她们继续前行，谁也没有发觉背后那道鬼祟的身影。闻道听见那番话，小跑着凑上前，看向夕小灰所说的那面“铜镜”。 仅看一眼，闻道就像中邪了一样，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看似普通的圆盘，激动得浑身颤栗。 世间罕见的法宝就在眼前！ 将此法宝占为己有，今后无论是在归天宗还是三不管，他都能只手遮天！ 兴许是阿宝对自己的妖力太过自信，圆盘周围没有布下任何结界。闻道兴奋得热血沸腾，瘦削的双手就像敏捷的螃蟹爪子，飞快地将那圆盘夹进怀里，转身就逃。 他唯恐被阿宝发现，一口气奔出花园翻过院墙窜进密林，从夕小灿等人身边飞奔而过。 “大师兄，你去哪儿……”闻声和闻香看到熟悉的身影，匆忙叫住他，“我们在这里……” 闻道及时止住脚步，从怀里掏出宝贝邪恶地笑着，还使劲擦了擦上面的青苔。闻声和闻香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也不敢多问。 夕小灿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睡得正香，她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只见闻道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上，浮现出阴森恐怖的狞笑。 “这一次，猫妖和犬妖必死无疑！” …… 甬道前方传来几声轻微的呻吟，夕小灰慌忙加快了脚步。 原以为沐白他们都伤得很重，躺在地上难以动弹，不料眼前一片氤氲，温暖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 夕小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身边的阿宝，阿宝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夕小灰一时情急，连声呼唤着“沐白”的名字，下一刻，那道鹅黄色的俏丽身影迅速出现在她眼前。 “小灰，真的是你！”听到熟悉的声音，夕小灰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色红润的小黄鹂，她身上几乎没有受伤的痕迹。 “沐白在哪儿？还有崇公子和七七……”夕小灰焦急地追问，小黄鹂掩唇轻笑：“他们都好着呢，原来这里有座晶矿，灵气非常充裕。我们受的伤都痊愈了，而且自身的妖力也有所提升。” “真的？”夕小灰喜出望外地看向阿宝，摇晃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原来你没有囚禁他们，而是想给他们疗伤啊！” 阿宝一脸懵然，没想到歪打正着，帮了夕小灰的这群朋友，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当时我气糊涂了，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就横冲直撞，记不清把他们丢在哪里……” “阿宝，还是要感谢你！”夕小灰对着阿宝甜甜一笑，嘴角的小梨涡显得格外可爱。 她急于见到沐白，拉着小黄鹂的手跑进缥缈的晶雾中。正如小黄鹂所说，沐白正在闭目打坐，崇笑笑和七七趴在光彩迷离的晶矿上，嘴里发出声声感叹。 “好舒服啊，比泡温泉还惬意。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好像回到了十八岁……” “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何止十八，是八岁才对……” “对对对，似乎多年的隐疾都治好了，现在是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听着他们在那里胡言乱语，夕小灰不觉“噗嗤”一笑：“要不你们就待在这里别出去了……” “起来啦！”小黄鹂羞红了脸，一把将崇笑笑拽到身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夕小灰，“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小黄鹂想起夕小灰和阿太的婚约，又不那么确定了。 沐白听到动静，抬眼看到夕小灰，欣喜地跑到她面前，眼里温柔带笑。当他留意到阿宝正朝他们走来，眼神遂又变得格外警惕。 七七看到阿宝立马弹坐起来，做好了要大战一场的准备，冲着夕小灰喊道：“小灰，你快过来，我们眼下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和她还能一拼！” “阿宝是好人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被退婚了！”夕小灰开心地手舞足蹈，仿佛被退婚是这世上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崇笑笑和七七随之松了口气，沐白好奇地问道：“小灰，你怎么做到的？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这个嘛……”夕小灰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她该怎么告诉他们，自己的臭脚误打误撞立了功呢？ 思来想去，夕小灰为了维护自己小清新的形象，言语含糊地敷衍过去：“就是我再三拒绝，他觉得没意思，就放弃了呗！” “不管怎样，这桩麻烦事顺利解决了，我们回去吧。”沐白没有心情深究，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四处张望，“对了，小灰，怎么没看到将夜那个家伙？” 将夜？！对呀，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不辞而别？夕小灰顿时泄了气，木然地垂着脑袋。 “我们还是先回无名饭馆，再从长计议。”看着夕小灰担心的模样，沐白心中竟然有一丝嫉妒将夜，他温柔地抚摸着小灰如丝绸般的长发安慰道，“别担心，那小子命大着呢！” “嗯嗯，我们回家，然后去寻将夜！”在夕小灰心目中，无名饭馆就是他们的家，这种归心似箭的心情，此时显得格外珍贵。 尽管崇笑笑和七七有些留恋这座晶矿，但重获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第七十九章 降妖神器 阿宝还没回过神来，夕小灰一行人就已浩浩荡荡冲了出去。 她方才心中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洞中有点异样，却又说不上来，等她琢磨过来时，却见夕小灰愉快地跑远了。 罢了，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是默默祝福彼此安好吧！ 阿宝走出甬道的时候，仍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她来回张望过后，骇然发现凹洞里的圆盘不见了…… 夜幕初降，夕小灰和沐白说说笑笑回到无名饭馆，看到将夜面向那群丐帮兄弟，正在积极部署解救七七的作战计划。 “呀，将夜，原来你早就回来啦，你没事就好！”夕小灰已经把将夜不告而别那回事抛于脑后了，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将夜看到夕小灰和沐白并肩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收起作战计划书，挥挥手打发那些丐帮兄弟：“没事了，诸位请回吧！” 丐帮兄弟看着将夜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讶异道：“你耍我们啊！刚才还说十七长老性命垂危，怎么突然就没事啦？再说他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兄弟们，稍安勿躁，本长老不是好好的嘛！”七七也不戳破将夜的谎言，笑嘻嘻道，“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众人互拍马屁，哄笑而散，七七掏出他的公鸡碗，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将夜：“灶房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吗？好重的酸味哦！” “醋坛子？”夕小灰无比认真地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酸味，难道我的嗅觉失灵了？沐白，你闻到了吗？” 沐白淡笑不语，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忽闻背后传来阵阵娇嗲的欢呼声：“将夜，我的男宠，我又来找你啦，你想好了没，要不从了我吧！” “我撕了你的嘴！”将夜怒目相向，本来一股无名火没处撒，只听“嗡”的一声释放出鱼骨剑，极不耐烦地冲了出去。 他看到满脸红晕的夕小灿身后，闻道大摇大摆地晃了过来，他阴冷地笑道：“猫妖，你先去死吧！” 夕小灿连连退到闻道的身后，小声说道：“我们事先说好的啊，抓住夕小灰即可，你可不要伤了我的男宠……” 她哪里知道闻道心中正盘算如何得到能提升修为的灵珠，此刻听她的也只是因为她银两多得没处花。 闻道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巴掌大的圆盘，盘面黯然无光铜锈斑斑，看上去并不起眼。 但当闻道注入丝丝缕缕的灵力，罗盘旋即透出柔和的绿光，竟将表面的那层锈迹化为阵阵青烟。 裂开的锈痕如同树叶脉络，错综复杂的纹路如同难以辨认的符咒，绽放出翡翠般的荧光，不断交织融汇，竟然显现出八卦图的画面。 “包罗万象！万物归宗！”闻道手里拿的正是刚从阿宝那里偷出来的稀世法宝，他念起一连串咒语，顷刻间，四面八方传来灵气炸裂的刺耳声响。 夕小灿顿觉心悸，匆忙停下脚步。闻声和闻香感到浑身酸麻，惊惶退散。 “这是……”将夜看出异样及时后退，但他身边的小黄鹂躲闪不及，阵阵蚀骨的气息钻入眼鼻七窍，她还没得及做出反应，妖魂就被完全控制住了。 闻道此时若想取她体内灵珠，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夺命入魂桩？！”沐白看出几分头绪，慌忙将夕小灰拉到身后，幸好夕小灰身上有两枚灵珠护体，暂时没有危险。 “看不出来，那家伙还有这么厉害的降妖神器！沐白，你也要当心了，保护好小灰！”将夜不屑地瞥了眼闻道，指尖射出道道乌光，手掌里旋即延伸出锋芒四射的鱼骨剑。 他目光如炬，周身盘绕着翻江倒海般的妖气，鱼骨剑散发的晶芒凝结成湛蓝冰霜，层层扩散开来，将闻道等人禁锢其中。 将夜振臂一挥，手中的鱼骨剑迅疾如电，骤然刺入荧光笼罩的绿晶罗盘，撞击激射出的道道金光，将周围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将夜倾注所有的搏命一击，如果还是无法抵挡入魂桩的威势，他就将被反噬而亡。 两股强大的力量激烈交撞，在空中爆发出火焰般的光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无名饭馆顷刻间轰炸成一片废墟，夕小灿被当场震昏过去，闻声和闻香则吓得蜷缩在角落里。幸好沐白及时用妖力幻化出一层保护罩，才使得夕小灰和七七等人免受波及。 然而，夺命入魂桩的威力并没有被逼退，反而不断压迫下来。 只见将夜经过刚才奋力一搏，已然耗费大半妖力，桀骜不驯的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突然他全身颤抖，顿觉一股热流涌了上来，瞬间喉头微甜，实在强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上。 随后他苍白的唇微微抿了一下，不屑地笑了笑，他可是帅气的喵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打倒？！ 他潇洒地用手擦干嘴角的残血，集中心神，将体内灵珠的妖力悉数汇于掌中，势要与闻道拼个鱼死网破。 沐白心知仅凭将夜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降妖神器。他若去助将夜，七七他们都自身难保，又有何人能护夕小灰周全；如若不去，他也不忍心看着将夜被夺命入魂桩取了性命…… 正当沐白犹豫不决之时，他骤然觉察到一股强大的妖力在靠近，心中一惊。“小灰……”阿宝在光焰中气喘吁吁地赶来，顿时注意到沐白警觉的眼神，于是解释道，“我感应到了夺命入魂桩的气息，才找到这里……” “阿宝，你快制止那个疯子！”夕小灰颤巍巍地指着闻道，急得就快哭出来了，“那个捉妖师要杀了将夜，你快去救他！” 阿宝为难地摇摇头：“来不及了，夺命入魂桩威力无解，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逃过攻击。我一直将它藏于假山之内，就是担心有人拿它为非作歹，所以一发现它不见了，我就四处寻找……” “那怎么办？”夕小灰陷入绝望的深渊，降妖神器发出耀眼的光辉，她看不清将夜的状况，心底传来强烈的不安。 第八十章 山外有山 沐白看出阿宝并无敌意，终于下定决心：“阿宝，你来得正是时候，帮我照看好小灰。” “没问题，小灰对我有恩，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好她的。”阿宝用略显粗壮的手臂一把揽住夕小灰，对着沐白莞尔一笑。 沐白想到她之前的油田脸，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看着也多了几分善意，将小灰托付给她也算放心。 “小灰，你随阿宝先走。”沐白同小灰轻言细语地说完，转身就要前去助战。 夕小灰感觉心痛得更厉害，她恍然醒悟，难道沐白就是她的心上人？！ 她望着沐白的背影，怕得要命，追上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底泪光闪烁：“你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沐白望着她泫然欲泣的脸庞，再也不忍心离她而去。夕小灰也想救将夜，但她更怕失去沐白，就在两人拉扯之时，头顶突然降落淅淅沥沥的雨滴，黏黏的，有点儿腥。 她抬头看去，原来是那两个人身猫头鹰在半空盘旋，他们面无表情地朝下面吐口水，逐渐熄灭了那片沸腾的光焰，“刺啦”“刺啦”泛起丝丝白烟。 闻道登时怔住，随即铆足气力运气催动神器，可都徒劳无功。 “怎么可能？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闻道眼睁睁看着他的降妖神器黯然无光，恼羞成怒地仰头咆哮，“有没有搞错，哪有吐口水打架的？” 没了夺命入魂桩的威胁，将夜终于松了一口气，吐了几口鲜血瘫倒在地，顿时失去意识。 “将夜……”沐白和夕小灰见状连忙把他拉到身边，夕小灰看着身受重伤的将夜心痛不已。 一旁的阿宝见那个闻道暂时还不能作妖，赶忙提醒道：“你们快走，千万不能恋战！” 小黄鹂背起崇笑笑逃出废墟，刚把守门妖叫来的七七，眼看他们都平安无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涂涂临走之前交代过他，看似不中用的人身猫头鹰，其实是三不管的守护神。他们唯一的天敌就是泼妇大妈，最怕的武器是大妈手里的绣花鞋。 只要有他们在，任何人或妖，在三不管里都是安全的。 “涂涂……”七七想起他的叮嘱，随即从衣襟里取出两寸长的竹蜻蜓，轻轻吹了口气，放飞到夜空中。 对人身猫头鹰来说，他们不屑跟低级生物辩论，懒洋洋地拍了拍翅膀，又飞回到牌楼上，闭目养神去了。 闻道此时瘫坐在地，降妖神器失了灵气，他也没过多精力去继续对付沐白等人了，喃喃道：“好歹是神器，这破解之法未免也太随便了……” 他从没遭遇过这种赤裸裸的鄙视，气到半死却又无可奈何，等他回过神来，夕小灰等人早已消失无踪…… 青砖黛瓦的院落里，月光笼罩的夜来香散发着怡人芬芳。 阿宝身为阿太的管家，府内杂事众多，为寻夺命入魂桩的去处耽搁不少时间，现下已无事，未免阿太起疑便与众人匆匆辞别。 夕小灰跟阿宝告别以后，七七带领他们走进整洁的客房，屋里的摆设温馨舒适，就连床榻上的被褥都是崭新的。 夕小灰不可思议地盯着七七，讶异道：“你们丐帮都这么有钱吗？” 七七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哈哈，那当然！早就叫你跟我混了，怎样，比你这个掌柜活得轻松，赚的也不比你少吧。” 提起变成废墟的无名饭馆，夕小灰顿时神色黯然：“现在家财两空，就算我想重建饭馆，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小灰，只要人没事，其他都不重要。”沐白搀扶着已苏醒过来的将夜坐在床榻上，夕小灰见状上前帮忙，她留意到将夜的手掌裂开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慌忙捧起他的手，颤声道：“对不起！都怪我这个麻烦精，我一定是得罪了那帮人，才招惹来他们，连累你受伤……” 久未作声的将夜目光清浅，他缓缓地抽回手，转身躺在床榻上，面向墙壁闭上双眼。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使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没有畏惧死亡。 当时光焰冲天，夜空如昼，他只想回头再看一眼夕小灰，但见她紧紧拉住沐白的手，哀求他别离开她。 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深深地烙印在将夜心底，那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与悲伤。 夕小灰舍不得沐白送死，更不愿意与沐白分离。不管最后是谁死了，只要沐白还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一念及此，将夜忍不住浑身发抖，他突然觉得很冷，冷至骨髓。 奇怪，为何觉得心好凉，“心痛即心动”，夕小灰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此刻在他的脑海不断盘旋。 那颗颤动不已的心脏仿佛正在结冰，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情感全部冰封，再也不要对任何人展露出来。 夕小灰看着一言不发的将夜，料想他定在心里怪她，可又不知如何安慰，内疚地低下了头。 “小灰，这怎么能怪你呢，不要胡思乱想！”沐白不忍心看到她自责的模样，连忙安慰道，“我们只要待在三不管，就不怕他们乱来。小黄鹂和崇公子也该休息了，你帮他们收拾一下。”夕小灰转身看到小黄鹂背着崇笑笑站在院子里，连忙带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这里比较安全，你们先住下来……” 小黄鹂警惕地打量着夕小灰，咬牙道：“别以为你们救了我，我就会把你当成好人。原本我和笑笑只想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长相厮守，现在因为你，又被那个大小姐盯上了，真倒霉！” “哎，这一切也超出我的想象。”夕小灰实在是不记得到底哪里得罪了那个大小姐，非要这么锲而不舍地来寻仇。 “还有不管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只要牢牢记住笑笑是我一个人的就行了。你若对他存在非分之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小黄鹂一直对她和崇笑笑的关系半信半疑，心中耿耿于怀。 夕小灰看了眼趴在她背上昏迷不醒的笑笑，尴尬地解释道：“这个……你确实多心了，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听崇公子说他以前差点就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但自从遇见你以后，你就是他的阳光，让他变得开朗了许多，你们要珍惜这段缘分。” “这不用你说，你还是抓紧想办法，赶走那些讨厌的捉妖师吧。” 小黄鹂当着夕小灰的面，重重地关上房门，再也不想跟她多说一个字。 第八十一章 无言以对 夕小灰怔怔地望着那扇门，无奈地叹口气，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的七七，正一脸憨厚地朝她笑着。 “哟，你们这是闹哪出呢，我都有点绕晕了！” “她误会我了……”夕小灰觉得此时怎么解释都显得多余，就没往下说。 七七抓挠着多日未洗的乱发，刚才他出了很多汗，感觉头皮更痒了。 他耸了耸肩，朝她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随意，千万别跟我客气。” “谢谢你，七七！”夕小灰真诚地向他道谢，如今饭馆没了，她在三不管算是无家可归。 虽说七七是她在三不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但她平时只顾着打理饭馆，跟七七的交集不多，发生这种意外后，七七却无私地帮助她，让她着实很感动。 “傻姑娘，这是你应得的。”七七好像突然明白了，涂涂为何如此在意这么普通的姑娘，也许就是欣赏她淳朴的品质。 他略微感动，看着傻乎乎的夕小灰又忍不住调侃道：“夕老板，哪天你发财了可别忘了照顾下兄弟我！” 七七说完还朝夕小灰抱了个拳，夕小灰忍不住笑了。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夕小灰放心不下将夜，走进他的房里一看，沐白正在运气帮他疗伤。 她看着面色煞白的将夜，惴惴不安地询问沐白：“将夜的伤要不要紧，需要我帮忙吗？” 沐白的额头和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暂无大碍，我去打些水来，你看一下他然后回去休息吧。” 夕小灰呆呆地点点头，目送沐白走了出去，她心事重重地望着将夜的后背，轻轻地唤了声：“将夜，将夜……” 将夜的意识其实早已清醒，他听到她的声音却佯装不动，也没有回应。 夕小灰以为他睡着了，轻叹了声：“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沐白决定去救你的时候，我却拉住了他。我知道你看到了，那是因为我好害怕，我怕你们都会离我而去，如果没有了你们，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夕小灰的声音开始哽咽，捧着脸微微哭泣：“我……太……自私了，我不想孤零零地面对这一切。将夜，我不想失去你，真的……虽然在我心目中，你不像沐白那么温柔体贴，但对我来说，无名饭馆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你们都是家里的一份子，一个都不能少……” 夕小灰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擦去眼角的泪痕，低着头跑了出去。她知道将夜可能听不见这番话，但她觉得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沐白望着夕小灰匆匆离去的背影，扭头看向床榻上纹丝不动的将夜。他默不作声地把水杯放在床头，俯身吹熄蜡烛，坐在一旁闭目修炼。 将夜在黑暗中辗转难眠，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小灰啊小灰，你若懂我，该有多好……” 在这个不宁静的夜晚，闻道带着闻声和闻香仍在街头巷尾疯狂穿梭。他心里极度窝火，本以为得到了降妖神器，就能铲除心头两大祸害。 但没想到他倾尽所有，却被两个守门妖的口水仗轻易打败。他不甘心，死都不甘心，即使他将来要下炼狱，也要拉上沐白和将夜做垫背。 数个时辰后，闻道再次锁定了沐白和将夜的踪迹，他来到那处幽静的院落附近，冷声道：“就是这里。” 闻声和闻香听他这么说，两人持剑就要冲进去，却被他轻声喝止：“你们两个是不是没长脑子，打算就这样冲进去送死吗？最后还不是得靠我把你们救出来！” 闻声和闻香灰溜溜地退回来，他们好歹也是宗门弟子，别说降妖除魔，就连一个小黄鹂都打不过，想想实在惭愧。 虽然他们派不上什么用场，但闻道看着他们不知所措的样子，脑子里却陡然蹦出一个灵感。 他在三不管的地盘休想胡作非为，但若离开三不管，那两个守门妖就拿他没辙了。闻道逐渐冷静下来，嘴里念叨着：“此路不通，那就另辟蹊径。” 闻声和闻香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问道：“莫非大师兄已经想到对付他们的妙计了？” 闻道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冷笑了声：“李代桃僵，移花接木，妙哉，妙哉！” 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激战，夕小灰等人都很清楚，三不管就是他们的庇护所，一旦离开，危险不可预知。 因此，小黄鹂暂且按捺住对夕小灰的不满，守在床前整晚，直到崇笑笑清醒过来。 “鹂鹂，你就这样守着我，一直没休息？”崇笑笑看着她涨满血丝的双眼心疼不已，小黄鹂温柔地抚摸着他青肿的额头和鼻子，“你没事就好，现在还疼吗？” “我是个男人，这点儿小伤不碍事！”崇笑笑亲昵地捏着小黄鹂的鼻子，眼里满是宠溺。 “咕咕……”崇笑笑难为情地揉着肚子，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他真的快饿死了。 “我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现在只能寄人篱下……”小黄鹂简略地说明了目前的状况，委屈地说道，“都怪我妖力不济，不敢跟那个捉妖师硬拼……还有那个夕小灰……” 崇笑笑柔声打断她的话：“鹂鹂，小灰她心地很好，以后你试着跟她好好相处，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小黄鹂自然是无条件的信任笑笑，心想自己可能太过敏感，才会迁怒夕小灰。 “我去问问小灰有什么打算，将来大家也能彼此照应。你照顾我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崇笑笑安抚好小黄鹂，步履轻松地走出房间。他本来就是个乐观的人，如今拥有了心爱的女子，他更得打起精神重新振作。 也许是他起得太早，天色有些昏暗，院子里也是空无一人。崇笑笑不好意思打扰夕小灰等人，一头钻进了旁边的灶房。 他的肚子就快饿扁了，哪怕找到一些粗糠咽菜，也能吃得无比满足。 第八十二章 移花接木 这时，空气中飘来米粥的清香，他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快步走到餐桌旁边，只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来回忙碌，手里端着刚煮好的热粥。 “小灰！”崇笑笑看到她熟悉的侧颜，开心地叫了声，“原来你在煮粥啊，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呢！” “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给你们送过去。”夕小灰把那锅米粥放在餐桌上，转身又去水池边洗碗。崇笑笑随即上前准备帮忙，衷心地说了一句：“我和鹂鹂给你添麻烦了。” 夕小灰头也不抬地笑道：“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互相扶持是应该的。笑笑，你帮我把那些调羹拿过来好吗？” 崇笑笑微微一愣，连忙应承下来，随口说道：“之前你都叫我‘崇公子’，现在听你叫我‘笑笑’，还真有点不习惯。” 只见夕小灰放下手里刚洗净的碗筷，眼神游移，轻声娇笑：“都是自家人嘛，还是亲近些好，你说对吗？” 她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崇笑笑，伸手接过调羹的时候，故意用指尖划过他的手心。崇笑笑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收回手，呆呆地看着她：“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你倒是说啊……”夕小灰微微扬起嘴角，笑得妩媚妖娆，她一步步靠近笑笑，把他逼退到角落里。 “别过来，你别过来……”崇笑笑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一把推开夕小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以前？”夕小灰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娇媚地嗔怪道，“我们早就说好了，甩开那个大小姐私奔成亲。可你倒好，竟然被那个小破鸟迷住了，非要跟她来这三不管！要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来到这个妖怪横行的地方！” 夕小灰说得头头是道，但崇笑笑却一脸懵然，眼前的小灰说话完全不着边际：“你中邪了啊，不要乱说……” “笑笑，这里都没人，你就不要装了嘛！”夕小灰说着就扑到了崇笑笑的身上，软绵绵的身体像根煮熟的面条，直接挂在崇笑笑身上。 她得意洋洋地看向门外那道鹅黄色身影，嬉笑道：“男人心，绵里针，你呀，寸步不离跟着也没用！” “笑笑……”小黄鹂有些不放心，跟着他追出来，恰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震惊到语无伦次，“你们，你们竟然……” 崇笑笑还没反应过来，夕小灰就紧紧抱住他的不松手：“他是我男人，识相的就快滚……” “住口！”崇笑笑情急之下，一把推开夕小灰，“你失心疯了？怎么净说胡话！” “我看你才疯了，你跟那个小破鸟能有什么结果！我好歹是夕家的二小姐，将来我们在一起，老夫人绝不会亏待你……” “笑笑，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早就私定终身了？”小黄鹂伤心欲绝地盯着崇笑笑，她没想到深爱的郎君，竟是朝三暮四的浪荡子。 “不是、不是这样……”崇笑笑已是六神无主，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小黄鹂恨得牙根发痒，冲上前就要掐住夕小灰的脖颈：“你敢勾引我家笑笑，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不能杀她……”崇笑笑匆忙挡在夕小灰面前，阻止小黄鹂伤害到她，“你听我说，小灰不是这种人，只怕是误会……” “我亲眼所见，有什么误会！”小黄鹂简直要气疯了，崇笑笑却不许她靠近夕小灰：“你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鹂鹂吗？” 小黄鹂怔怔地望着崇笑笑，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为了守护自己的爱人，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而他却为了别的女人责骂她。 这就是人族男子所谓的”爱”吗？她可以忍受万般欺辱，但绝不能容忍爱人的辜负！ 小黄鹂转身跑了出去，崇笑笑自知失言紧追不舍：“鹂鹂，你去哪儿，快回来……” 他们相继离开以后，“夕小灰”摇身一晃，变回了闻香的模样：“呵，师兄果然高招，挑拨离间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接下来就看闻声的了。” 真正的夕小灰迷迷糊糊醒来，她走到院子里想打盆水洗脸，却看到”崇笑笑”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外。 夕小灰纳闷地问道：“崇公子，怎么一大早站在外面，有什么事吗？” 崇笑笑一声不吭，连连叹气，夕小灰试探性地问道：“你跟小黄鹂吵架了？” “我们早上闹了点不愉快，她一生气就走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找她？”崇笑笑可怜兮兮地迎向夕小灰关怀的注视，“我好怕她被那个捉妖师抓住。” 夕小灰一听到“捉妖师”几个字心下一慌，手里的黄铜脸盆也掉落在地上：“等一下，我去找沐白和将夜帮忙……” “来不及了！”崇笑笑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眼里透着一丝得意，嘴里假装着急地说道，“没时间了，你快跟我走，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可是……”夕小灰被崇笑笑连拖带拽拉了出去，一路奔向红土牌楼，她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崇公子，你怎么能肯定，小黄鹂离开三不管了？沐白说过，我们不能随便出去……” “没事的，再迟就追不上了！小灰，我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我只能指望你了！” “我……”夕小灰在原地一动不动，总觉得没和沐白打招呼，就这样出了三不管有些不妥。 “难道你不想我和小黄鹂和好吗？”夕小灰眼看崇笑笑又要哭出来，她一时犹豫，硬着头皮跟他穿过了红土牌楼。 沐白听到窗外传来动静，冲出去一看，那个黄铜脸盆还在地上打着转儿。 他心里顿觉不安，扭头看到夕小灰的房间门窗大敞，再看对面小黄鹂和崇笑笑的房间，室内空无一人。 沐白相信小灰不会不告而别，崇笑笑得知夕小灿就在附近，他也不会自寻死路！ 难道，他们都被闻道抓住了？可只要在三不管管辖境内，闻道应该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掳走他们，还不发出任何声响。 看起来他们更像是主动出走，莫非谁被抓了，小灰赶去救人，才来不及通知他们？但这也说不通啊！ 第八十三章 迷雾森林 思来想去，在三不管与他们有过节的只有闻道等人，小灰呀，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怎么，出事了？”七七正准备去参加丐帮晨会，看到沐白六神无主的样子，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小灰不见了，还有笑笑和小黄鹂……我去找她……”沐白话音未落，只见闻道带着夕小灿闯进庭院，大呼小叫道：“胆敢窝藏妖女，快把她交出来！” “我没工夫陪你胡闹！”沐白眼看闻道主动现身，更为焦急，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夕小灰。 闻道却当场拔出了桃木剑，七七不由怒火中烧，急斥道：“住手！这里是三不管，不是归天宗！” “你怎么知道我来自归天宗？”闻道阴毒的双眼紧盯着乱发遮脸的七七，“听你说话的语气，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哦，那你说来听听，看我是否认识此人……”七七拨了拨凌乱的头发，用奇怪的强调回道。 “算了，不提也罢……”闻道料想眼前之人绝无可能是已被他灭口的同门师弟闻奇，但又心生好奇，“你到底是谁？莫非，我们之前交过手？” 仇敌当前，七七恨不能立刻揭穿闻道的真面目！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有炼成对抗闻道的力量。况且，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守护夕小灰，确保她在这里不受伤害。 “我是丐帮的十七当家，被你炸毁的无名饭馆就是我的地盘！”七七佯做无赖指向闻道的鼻子，哑着嗓子改变原先的声线，“像你这样人模狗样儿的捉妖师，老子见得多了，归天宗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人间最能吹牛扯皮的宗门么！” 普通人提起宗门，最先想到的就是声名远扬的归天宗，这个乞丐看他身穿法衣，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他是捉妖师。 再者，丐帮向来耳目众多，就像一群讨人厌却甩不掉的蝇蚁，防不胜防。 尽管闻道心有疑虑，但他懒得搭理这个邋遢的乞丐，连连摆手让七七闪开：“别以为见过几个捉妖师，就有资格说三道四，不想死就快给我滚开！” 闻道满心记挂的是灵珠，只见他猛然挥剑斩向沐白，却被突如其来的蛮力逼退十余步远。将夜破门而出，趁势抛掷出柔韧的鱼骨丝，捆绑住夕小灿的双手，将她丢到院外。 “沐白，带七七走，我来殿后！”将夜深知夺命入魂桩的厉害，他不敢给闻道留下反击的机会，紧追直上激战不休。 七七望向面色苍白的将夜，不由眉头一皱：“你的伤都没完全好，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快走，别婆婆妈妈的……”将夜深邃的眼眸闪过一道冷漠的光，看了沐白一眼，“去救小灰要紧！” 沐白不敢犹豫，单手握住七七的肩头，纵身一跃，逃出数丈开外。 “闻道！救我……”夕小灿恼羞成怒地跺脚喊叫，四处张望时，目光却再也没能从将夜身上移开，“男宠，你没事吧，昨晚我好担心你啊……” 将夜身形矫健招式凌厉，纵跳飞跃之间，都是那么优雅从容。尽管他视夕小灿如空气，可在她看来，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漠气息，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让人无限仰望。 “太帅啦！打得好……”夕小灿情不自禁追随着将夜，像个狂热的小迷妹，兴奋地为他加油助威。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子！ 他不仅长得俊美，剑法也是如此出众，尤其是他超脱出尘的气质，简直堪比天上的明月。 “铿锵……哐啷……”闻道好不容易把将夜击退，稍微占据了上风，他迫不及待催动夺命入魂桩，就要夺取将夜体内的灵珠。 千钧一发之际，夕小灿却像肉粽子一样蹦跳着冲到将夜面前，疾声呵斥闻道：“住手！不许你伤害他！” 将夜微微一愣，自己绑她在先，她反过来还千方百计帮助他，只可惜他可不会领她的这份情！ 只见夕小灰伸出被鱼骨丝缚住的双手，挡住闻道的视线：“当务之急是先把我放了，他本就有伤在身，你这样胜之不武！” 闻道眼看夕小灿为将夜意乱情迷，怒急攻心：“大小姐，你仔细看清楚了，他不是人，他是妖……” “我不管他是谁！总之，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本小姐就跟你没完！”夕小灿柳眉倒竖，反过来威胁闻道，直把他气得狂吐老血。 除了那笔赏银，他最在意的就是灵珠，这种增进修为的宝物多多益善，他怎能甘愿放过将夜？！ 但就在夕小灿横加阻拦的片刻工夫，将夜已经趁机逃走，哪里还能寻得到他的身影！ “你……”闻道见猫妖失了踪影，愤恨地看着颐指气使的夕小灿，心中甚是懊恼当初为何想不通要带她上路，惹麻烦不说还添堵。 “看什么看，你不是说只用拖延一段时间就行了吗？现在时间也够了，还不快去追捕小灰那个妖女！”夕小灿继续对闻道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她是夕家大小姐的份儿上，闻道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闻道无可奈何，只得按捺住满腔怒火，攥紧双拳，愤然应了声“是”。 将夜疾步奔走，刚钻进附近的小巷，他就身子一歪，斜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拭去嘴角流出的血痕，紧抿着唇，跌跌撞撞地奔向前去。 “沐白，小灰，一个都不能少……” 月影阑珊，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着平静的湖面，烟波中有一艘竹筏缓缓飘荡而来。 伫立在竹筏上的那道身影清瘦挺拔，涂涂敏锐的目光穿过氤氲的薄雾，迅速捕捉到七七送来的竹蜻蜓，他微微扬起嘴角，发出一声轻叹：“小灰，你果然还是逃不出过去的羁绊……” 陷入羁绊的夕小灰此时还不自知，她被崇笑笑拽进那片陌生的森林，迎面而来的腐烂气味让她几乎窒息。 她扬手捂住口鼻，却一脚踩进黏|湿的泥洼地，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把脚拔出来。 “崇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小、小黄鹂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夕小灰满目惊恐地东张西望，这片树林弥漫着绛紫色的诡异雾气，脚下那片青绿的草地看似寻常，但地底的泥潭却是无边无际。 第八十四章 阴差阳错 崇笑笑并不理会她，只是一个劲闷头往林中深处钻，夕小灰愈发觉得害怕，感觉仿佛周身的雾气都化作幽灵般狰狞地向她扑来。 她可能是眼花，只见身边的那棵参天大树微微摇晃，无数条粗韧的枝条垂落下来，像是青筋暴涨的狰狞手臂，从四面八方袭来，轻而易举就能扼断她的脖颈。 “我、我们还是回去吧……”出于恐惧，夕小灰不肯再往前走了，但她担心崇笑笑一时冲动陷入险境，又尝试说服他一起离开，“崇公子，也许小黄鹂根本没有离开三不管，她那么爱你，怎么舍得弃你而去呢！” “不……”崇笑笑激动得大喊大叫，憔悴的双眼泪如雨下，“小黄鹂害怕失去我，她说过她要死在暗夜森林，让我后悔一辈子……” “暗夜森林？！你是说这儿是暗夜森林吗？”夕小灰惊骇得目瞪口呆，她记得小花姐变成吃男妖怪的时候，就把那些男子的尸体丢弃在这里。沐白也叮嘱过她，三不管周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这片森林。 “崇笑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对啊，你会陪我找小黄鹂的，对不对？” “可是……这里很危险，之前七七和沐白都说过暗夜森林是个诡异的存在，当时你和小黄鹂都在场，她怎么会来这里呢？”夕小灰越说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挣脱崇笑笑的手，不愿再向前多走一步。 崇笑笑担心夕小灰起疑，转而又用泪眼攻势迷惑小灰：“还不是因为你，我和小黄鹂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当初就不会来三不管，更不会被大小姐发现！” “我……”夕小灰顿时语塞，对此深感内疚，除了崇笑笑，小黄鹂也埋怨她连累了他们。 不过，她总觉得眼前的崇笑笑有些奇怪，崇笑笑和小黄鹂亲密无间，他总是温柔地唤着“鹂鹂”，不会像外人一样叫“小黄鹂”那么生硬。 崇笑笑似乎觉察到夕小灰异样的目光，一把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你来都来了，快走，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 夕小灰愈发觉得崇笑笑十分可疑，平日里的他可是个谦谦君子，可不像这般粗鲁无礼。她疑惑地看着他，揉着手臂说道：“你弄疼我了……” “还不是怕你走丢了吗？”崇笑笑说着使劲地拉着她往暗夜深林中心地带走去，那里怪异的紫色雾气更甚。 夕小灰狠了狠心，当即甩开崇笑笑的手：“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小黄鹂有妖力护体，她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们还是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你要走自己走，我一个人也能找到她！”崇笑笑转身就冲进了密林深处，无论夕小灰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应。 没过多久，“崇笑笑”的身影消失在暗夜森林里，他变回闻声的原貌，沿着另一条小径赶回闻道身边。 夕小灰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崇笑笑已经失去理智。但放任他不管的话，她又于心不忍。 “崇公子，你等等我……”夕小灰咬着牙蹚过那片泥潭，越往前走，眼前的绛紫色雾气就越迷离。 她感觉脚下到处都是枯朽的烂树根，那些树根紧紧缠绕住她的脚踝，她弯腰去解开，却意外发现了一堆堆白骨尸骸。 “啊啊……”夕小灰失控的叫声在森林里回旋，与此同时，真正的崇笑笑追着小黄鹂也在附近徘徊。 他们闯进暗夜森林的时候，周遭一片死寂，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沉睡。 “鹂鹂，我们到哪里了？”崇笑笑紧张地来回张望，张牙舞爪的树影狰狞如鬼魅，吓得他浑身直打哆嗦，“这里天色怎么这么暗？” “笑笑，你应该拦着我的……”小黄鹂环顾周围浓郁的雾气，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那倔脾气一上来，我拦得住吗？还不得顺着你来……”崇笑笑紧紧握着小黄鹂的手，盯着前方看不清尽头的树林，颤巍巍地说道，“周围太安静了，静得……有些可怕。”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儿。”小黄鹂冷静过后，感觉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进来。她不管跑多久，都好像在原地打转，比如眼前这棵歪脖子树，至少围着它绕过三圈了。 “鹂鹂，你听，是不是小灰在叫，她不会遇到危险了吧？”当崇笑笑听到夕小灰的尖叫声，就如同看到了希望，连忙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过去。 “笑笑，你等等我……”尽管小黄鹂对夕小灰抱有极深的敌意，但她担心崇笑笑在森林里迷路，还是不情不愿地追上他。 崇笑笑很快就找到了夕小灰，他看到周围的尸骸吓得浑身颤抖，连忙用手掌捂住眼睛，胡乱地踢开那堆白骨，又帮夕小灰解开缠绕住她脚腕的枯树根。 “你怎么也来了？”崇笑笑记得他追着小黄鹂跑出三不管，夕小灰并没有跟来，应该还在灶房里。 夕小灰讶异地盯着他，反问道：“是你带我来的呀！你说小黄鹂要寻死，要我帮你一起救她……” 崇笑笑和夕小灰面面相觑，谁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但小黄鹂看到这一幕，刚心情平复登时火冒三丈，却想当然地认定夕小灰纠缠不休，故意破坏她和崇笑笑的感情。 “你当然巴不得我去死！”小黄鹂妒意爆发，目光阴冷地看向夕小灰，“你看我和笑笑吵架了是不是分外高兴，至于一路跟过来吗？” “我……”小黄鹂语速极快，夕小灰登时不知如何澄清，结结巴巴道，“小……黄鹂，你……误会了……” “呵呵，是吗？”小黄鹂可不听她这么无力的解释，只当她是在欲盖弥彰，想着心中怒气更甚，冷笑道，“你如何瞒着我勾引笑笑，还不打算向我坦白吗？” 没等夕小灰回应，崇笑笑都有些不耐烦了，带着些许恼怒的语气说道：“事实就是我和小灰没什么好坦白的，那个大小姐谎话连篇，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她吧？” “你在怪我？”小黄鹂看着满脸无辜的夕小灰，恨得直跺脚，“虽然大小姐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有件事没说错！那丫头就会装柔弱，扮可怜，骗得笑笑死心踏地！” “鹂鹂，你先冷静一下，小灰不是那样的人。”崇笑笑此时已无心劝说小黄鹂，只觉今日之事十分蹊跷，心中暗自揣测是否有人故意设计。 “既然你一直记挂着她，为何要来招惹我？”小黄鹂失落地低下脑袋，自嘲地笑了笑，转而怒视着崇笑笑，“就在我们离开栖霞镇那天，你失魂落魄地来找我，说要带我远走高飞，你还记得吗？” 崇笑笑怔了怔，眼里满是温柔地望向她：“那晚我第一次握住了你的手，向你表白我对你的爱意。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可能忘记！” 这段回忆对小黄鹂来说，也是终生难忘的，但在此刻，她却觉得自欺欺人。 第八十五章 妖灵虚像 小黄鹂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冷笑，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但你睡着以后却哭着说梦话，你说，‘小灰死了，心疼’！” “是你！”小黄鹂颤抖的指尖直指夕小灰，愤愤地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笑笑心疼的那个女人，就是你！” 夕小灰一脸懵，纳闷地看向身边的崇笑笑，着急地冲小黄鹂说道：“一句心疼，又能代表什么？崇公子，你赶紧解释清楚呀！” “是……”崇笑笑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着夕小灰，眼眶泛红，“我和那些镇民一样，眼睁睁看着你被处刑，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确很心疼你……” 夕小灰茫然地望着崇笑笑，心想也许失去记忆也是一件好事，没想到自己以前过得那么不开心。 小黄鹂看在眼里，她把崇笑笑对夕小灰的怜悯当成迷恋。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居然相信她是崇笑笑的唯一所爱。 “既然你们早就情投意合，我又何必勉强……”小黄鹂颓然低下头，崇笑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更容易引起误会。 情急之下，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种大胆的猜测，连忙追问夕小灰：“你清晨去过灶房吗？有没有煮过白粥？” 他的话题转得如此之快，夕小灰还未反应过来，须臾才老实地摇头道：“我刚起来就看见崇公子你在院子里哭，说小黄鹂不见了……” “可我早上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在灶房煮粥！”崇笑笑盯着眼前的夕小灰，心中若有所思。 “你确定你没看错？我可从来不会煮什么粥，向来是沐白做饭，我只负责吃……”夕小灰有些绕晕了，莫名其妙地看着崇笑笑。 小黄鹂看到他俩互相对视，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我明明看见你们在灶房里搂搂抱抱，你们真当我是瞎的……” “我明白了，她不是小灰！”崇笑笑立时解开了心里的谜团，断然说道，“我的意思是，在灶房里勾引我的女人不是小灰！真正的小灰，始终都尊称我‘崇公子’，而假冒的小灰，却直接叫我‘笑笑’。” 听他这么说，夕小灰也反应过来，双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没错！带我来到暗夜森林的男子，也不是真正的崇公子！他口口声声叫的都是‘小黄鹂’，却不是‘鹂鹂’！” 这些细微的差别，在小黄鹂看来都是狡辩，她怒气未消，没好气道：“仅凭三言两语，我才不会相信你们的无稽之谈！” “我没说谎……”夕小灰看向神智近乎崩溃的小黄鹂，突然意识到不管自己如何解释，都不可能取得她的信任。 “沐白，将夜，你们在哪里？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沐白感应到夕小灰的气息已经远离三不管，他把七七送回丐帮，独自穿过红土牌楼。 紫雾缭绕的暗夜森林，留下了夕小灰来过的痕迹，沐白别无选择，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进去。 “给我站住！”闻道带着夕小灿紧追不放，他们在此早已等候多时。 沐白凌空甩出一记落魂棒，震荡而出的威势波动如同一道铁链，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闻声和闻香从旁助阵，两人扬起桃木剑直指沐白，厉声喝道：“不知好歹的妖怪，竟敢跟闻道师兄作对？！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都是归天宗的入室弟子，闻道师兄更是尽得师尊的真传……” “少跟他废话！”闻道手中的罗盘已被催发出源源不绝的灵力，他高举起罗盘对准沐白，“将死之人，不配聆听师尊的名号！” 对于妖，闻道的宗旨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管他是邪是正，生而为妖，就是他们最大的原罪，为人族铲除异己，这也是身为捉妖师的职责所在。 更何况还有灵珠作为诱惑，让本就冠冕堂皇的除妖之徒愈加有动力。 沐白冷眼打量着闻道等人，对这些捉妖师来说，妖的存在如同蝼蚁一般低贱，斩尽杀绝，也不觉得可惜。 他们这种源自内心的狂妄自大，注定了人和妖不可能真正的和睦相处。 想要活下去，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 既然没有退路，只能奋力一搏了。 “魂飞天外！”沐白集中所有意念，激发出妖魂的全部力量，他俊美的脸庞变得像冰雪一样透明，道道银光从发梢流溢而出，强劲的妖力如同火花燃爆了周围的空气。 “噼啪，噼啪……”闻道惊讶地发现，入魂桩释放出的威力非但没能震碎沐白的妖魂，反而形成凝固的气流悬浮在半空中，不能再前进分毫。 闻声和闻香见状，匆忙拔剑击杀沐白，但见银光缭绕的落魂棒幻化出小白狗的影像。 这只小白狗浑身毛茸茸，乍一看就像团雪球，而且还在蹒跚学步摇着尾巴，嗲嗲的叫声就像小绵羊一样。 “这、这是妖灵虚像？”闻香完全愣住了，她跟随大师兄走南闯北多日，从没见过传说中妖力凝聚出的虚像。 这真不怨闻香大惊小怪，据传这是妖王级别才能施展的逆天妖力，普通的妖怪根本修炼不到这种境界。 “好像是……”一旁的闻声怔怔地看着毛色雪白的萌狗，不禁深感好奇，他对此也是只有耳闻未曾目睹。 他们不知所措地看向闻道，指望见多识广的大师兄能给出标准答案。 然而，闻道只是一脸懵然，虽说在他初入宗门的时候，有幸见过传闻中的妖灵虚像。但那是宗主联手几位长老捉拿惊动三界的云鹏护法，恶斗几天几夜，千载难逢的震撼场面。 不过，云鹏护法展露的妖灵虚像何其霸气威武，仅是看一眼就让人吓得肝胆俱裂，更别提虚像凝出的实质性力量了。 如果当时没有宗主镇场，恐怕整个归天宗门都将被夷为平地。 沐白积聚妖力释放出的虚像，完全没有使人心惊胆颤的威势，而是娇憨可爱，像个萌死人不偿命的宠物。 第八十六章十 致命幻术 “咩汪……咩汪……”小白狗“凶悍”地叫起来，奶里奶气的模样逗得闻香轻笑出声。 “师兄，这未免太滑稽了吧，这么萌我都不忍心下手……”闻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沐白的虚像，好奇这样一只小奶狗能有什么杀伤力。 “咩汪……咩汪……”小白狗全身的毛炸起，似是在向她叫嚣，对她小觑自己的力量甚感不满，凶狠的模样尤其有趣。 刚缓过神的夕小灿看到这一幕，却是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绝世大美男沐白幻化出的虚像。 “这只可爱的小白狗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你闭嘴！”闻道以为夕小灿又要碍事，忍无可忍点了她的哑穴，冷冷地说道，“你已经放跑了那个同伙，我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妖怪！” 他说着朝闻香和闻声使了个眼色，闻香立刻毫不客气地对夕小灿说道：“听见没有，你就安分点，别忘了我们来这个破地方的目的！” “唔唔……”夕小灿有话说不出实在憋闷，她怒不可遏地瞪着闻道，心想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敢跟她造反？！ “得罪了。”闻声随即上前甩出缚魂索将夕小灿捆住，把她安置在角落里，“还请大小姐包涵，我们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如果夕小灿的眼神可以杀人，闻声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即使她不能说话，可嘴却没停过，一直咿咿呀呀，闻道便狠下心来一掌将她拍晕。 就在此时，沐白释放出的小白狗虚像，飞快扑向闻道和闻香，他们万万没想到，看似蠢萌的小宠物竟也拥有实质性的攻击力量。 闻香猝不及防被击飞出去，闻道的手腕也被咬得鲜血淋漓，他慌乱之余，手里罗盘的灵力逐渐消散。 什么？他居然输给了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白狗！ 更荒谬的是，那居然真是传说中的妖灵虚像！ 闻道气急攻心，又吐了两口老血，他从未遇到过沐白这样浑身是谜的对手。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慌，再打下去也很难集中精力。 沐白看着已无力反抗的闻道，并未痛下杀手，他此刻只想尽快找到夕小灰，因此不再恋战，匆匆寻小灰去了。 “你们带着她先走，我还有点事！”闻道看着沐白焦急离去的背影，慌忙捡起罗盘，指了指夕小灿，然后步履匆匆地紧随其后前往暗夜森林深处。 闻声和闻香眼看师兄无意恋战，他们也不敢逗留，手忙脚乱地背起昏过去的夕小灿，匆忙离开了暗夜森林。 沐白看向神秘莫测的森林，稍一松懈，头顶那缕尚未散去的夺命入魂桩，迅速刺进他的妖魂。他顿觉头痛欲裂，围绕在他身边的小白狗虚像变得模糊不清。 沐白无力地后退了几步，背部抵着坑洼不平的土墙，接连喘了几口粗气。 “我是不是暴露的太快了，一旦闻道发现其中的端倪，也许，我离死期就不远了。”他甩了甩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夕小灰，他是生是死全凭天命吧！ “小灰，你一定要等我……”沐白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痛苦，踉跄地闯入暗夜森林。 正在对峙的夕小灰和小黄鹂，还不晓得如何才能打破僵局…… 小黄鹂失落地叹了声，已然心灰意冷：“我不管你们还要抵赖到何时，现在距离妖界仅有一步之遥，那里可是妖王胡来的领地，我奉劝你们还是乖乖回去。崇笑笑，你我缘尽于此，各自保重！” 她转身就要跨入妖界，崇笑笑慌忙拉住她的手，恳切地说道：“鹂鹂，你不能走啊！究竟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和小灰是清白的？好吧，我全都告诉你，小灰以前经常被欺负……” 小黄鹂不由放缓了脚步，她原本就是用激将法迫使崇笑笑全盘托出，再说她也舍不得留下崇笑笑，让他在暗夜森林被其他妖怪残害。 至于夕小灰，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既然崇笑笑的心还放在她身上，小黄鹂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此时，没人注意到夕小灰的眼里闪过一道怪异的光。她猛然一把抱住崇笑笑，声音尤其妩媚：“笑笑，你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一直说她小肚鸡肠，又太凶狠，和夕小灿有得一比吗……” “小灰，你……”崇笑笑被夕小灰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给吓到了，极力想甩开她紧紧抱着他的手。 “她要走就让她走啊！”夕小灰又顺势贴了过去，还添油加醋道，“她走了正好没人打扰我们……” “你不是小灰……”崇笑笑觉察到夕小灰眼神的异样，可又不知如何让她恢复正常。 小黄鹂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白嫩的小脸气得通红，愤愤地瞪着崇笑笑：“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个样子的……” “鹂鹂……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崇笑笑顿时手足无措，无可奈何地看着小黄鹂，“小灰不是小灰……” 就在这时，小黄鹂却察觉到不远处传来沐白散发的妖气。 糟糕！一旦沐白赶来，夕小灰就将毫发无损地离开暗夜森林，还有可能继续欺骗和勾引崇笑笑。 她本想带着崇笑笑离开，可发现夕小灰正斜眼瞟着她得意地笑着，登时杏眼圆睁，脸色铁青，怒气一触即发。 嫉恨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将夕小灰视作眼中十恶不赦的仇敌。只见她蓦地扬起手臂，掌中延伸出的峨眉刺光芒大作，狠狠地刺向夕小灰的胸膛。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夕小灰根本无力招架，眼睁睁看着那道锋芒向她逼近…… 在崇笑笑的惊呼声中，夕小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忽闻”呜汪”一声悲鸣，滚烫的鲜血溅湿了她的脸颊。 隐匿在不远处草丛中的闻道不由狡黠一笑：“还真是有趣，无须我亲自动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拾了犬妖……” 原来他方才暗中操纵幻术，又耍起了摄人心魂的伎俩，他将一张土黄色符箓悄然运气贴于夕小灰的身后，让她完全受他摆布。 忽然他觉察到将夜的气息似在靠近，此时自己受了伤，尚不能强行运气使用夺命入魂桩，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这刻场面混乱，无人发觉小灰背后的符箓飘然落入杂草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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