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道难离 - xp1024.com
《命道难离》


第一章

……

芷壹一直记得那天的事情,忘是忘不掉的。

那是个烟雾弥漫的夜晚,多少人被蒙了层阴霾。滔天战火,兵刃相交,烈马嘶吼……马蹄声一直跟着她,周围的人相继倒下,远去,直至消失。马背上的她被颠簸的很是难受,恐惧使她瑟缩在身后侍女的怀里,直到那人最后将她推上船,一切嘈杂都停了,远了。

在不周山这样安逸的地方,那段记忆总能让她找到不一样的感觉,小时候只是觉得害怕,随着成长变得越来越复杂,能感到无忧之外的痛苦,温暖之外的凄冷。

她认为在不周山过一辈子挺好,反正她的命也不会有山上的司命仙那么长,不周山在她有生之年大概会一直太平下去,然而她知道她的命被留下来不是要过安稳日子的,她应该站在山下的人间土地上,置身那滚滚烟尘之中,做她认为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第一章

寒月刚去,薄雾即来,不周山被笼了层薄纱。

芷壹穿着寝衣躺在床上,正回想着昨天学的招式,然而有人却偏不容她继续想下去了。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她一听就知道是瑶台,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司命仙。

“芷壹芷壹你快出来,山下来了个有缘人,琴姝姐姐让咱们去接他上来。”瑶台推开门,白袍卷进来些许带着湿冷气息的雾气,她先把拿进来的斗篷扔到芷壹怀里说道,“这盼归瀑布的冰封越来越强了,马上天就要冷了,姐姐吩咐烟月给你做了件厚斗篷怕你着凉。”

“有活干咯。”芷壹从床上弹起来,帮有缘人改命,是不周山上难得有意思的事情了。

“看来今年冬衣都是月白色的了,回头我去谢谢姐姐,你帮我把桌上的钗子拿过来一下好吗?”芷壹挂好那绣着精细缠枝纹的杏色的斗篷,瑶台拿来玉珠钗子帮她把头发挽起来。她们都想快点下山去,不周山来了有缘人,这样她们就可以听来人间的故事,说不定还能去人间走一趟。

“收拾好了,走吧。”芷壹拉着瑶台匆匆迈出了门。不周山上的房屋都是依山而建,门外只有一条长廊将房屋与漫山花树隔开,置身云雾之中。

“今天雾真大,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下山。”芷壹觉得大雾的天气,走路看不到目的,这样的感觉很令她不快,于是歪头问瑶台:“咱们叫仙鹤来吧,我不想走下去了。”

“也好。”瑶台拿出哨子向着雾深处一吹,紧接着就有一声鹤鸣回应,不久一只仙鹤飞来盘旋几下停在长廊旁。

瑶台和芷壹先后坐上去,向着环绕不周山的济川河飞去。

芷壹看着身前的瑶台,她一身白衣好像要融进雾中,黑发挽起,几缕稍短的不老实地趴在耳后。她长得很干净,明明小她近二十岁看着却比她年长一些,毕竟人家是仙人,凡人终究不能和仙人比,芷壹不禁感慨:“瑶台啊,我要是能和你一样老的很慢很慢就好了,你说等我回到了人间是不是会老的更快”

“人间也有长生的人啊,只不过很困难。若是得了神眷,就能与神同寿了。”

“还是要靠神先啊,真不公平。”芷壹朝瑶台假装挥了一拳,好像不解气,又凭空挥了几拳。瑶台无奈地摇头,拍了拍鹤背让仙鹤飞得更快一点,芷壹一个不稳差点仰过去,还好及时抓住了瑶台的肩膀。

仙鹤已经飞到水面上,沿着济川河寻找着前来的有缘人。瑶台看着平静湖面下的巨大阴影说:“阿克这小子一定刚吓过人,不然现在不会这么老实。”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大树旁就有一个僵直的身影立在那里,显然是被阿克吓的。

瑶台跳到地上,朝那人走去道:“没事,来吧,你是不周山的客人,阿克不会伤害你,他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想想阿克那家伙的大嘴,瑶台也不奇怪那人为什么那么害怕。芷壹也跟着下去,拍了拍鹤背说:“青儿你先走吧。”

“此地怎会有那样的怪物?”那人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指向水面的手还颤抖着,那人表面看起来近四十岁的人,头发杂乱,身着缝补多次的冬衣,粗糙的双手还生了冻疮,看起来过的并不好,受过不少苦。

“若没有妖怪守着,岂不是谁人都能来这不周山了。”瑶台笑着说,“我叫瑶台,是不周山上的司命仙瑶台,这位是芷壹。”

“原来二位是仙子,求你们帮帮我吧。”那人正想跪下磕头,一把被芷壹拉起,“这不是天宫,也不是冥府,更不是人间处处,用不着那么多规矩,还有我和你一样,可不是什么仙子。”

“客人您先说您为何要来寻找此地,还是碰巧经过?”瑶台忙把话题扯到正题上。

“仙子叫我老台就好,我是走了足足七日才找到这不周山啊,您且听我说……”老台刚刚开口,眼眶就已经红了。

“山路还长,我们边走边说。”瑶台坐了个请的动作,芷壹在前面带路,老台和瑶台跟了上去。

老台生活在江合境内边缘处的小村寨,虽然是万道会的管辖区域,可是因为贫穷物产匮乏无人管理,那里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妖魔害人之事时有发生,老台武术不错,是当地卫兵组的组长。

但是单凭人的力量对付源源不断的妖魔实在是困难,老台想起了请神的法子,聚集起会些灵术的村民,准备请神,有了神眷,寨子就能太平了。本来对请到神没报多少希望,但是真的请来了。那束冲天的灵柱不止鼓舞了小寨众人的心,震慑了方圆百里作恶的妖魔,也同时惊动了远方江合中心的万道会。

神一旦被请来就会与请神者及其认可人都联系在一起,包括能力,生命,气运……不过神灭人亡,老台将神请入随身携带的刀中,神赐予他更强大的力量,斩杀无数妖魔换来片刻安宁。

可惜好景不长,万道会的人很快就赶来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强夺了他的神,这给老台带来了抽筋扒皮般的痛苦,刀上不断延伸的裂纹告诉老台承受着极刑的不止他一个。

他是个守卫村寨的兵,苦吃过不少,这次受的罪咬碎牙还是勉强坚持下来了,可是之后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对抗众多的妖魔变得非常困难。而经过老台之前受神帮助率领众人所向披靡斩杀妖魔激怒了平时肆意妄为的它们,于是它们开始了凶狠的报复。村民,牲畜被大肆杀害。田地,房屋到处都是村民的鲜血。

听着二百余人相继死亡的消息,老台知道反抗也是无果,于是选择了逃跑。他率领着剩余的卫兵杀出一条路来,带着人数不过百的村民寻找安全的地方。

然而哪里会接受他们这样的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好在那些妖魔在途中放弃追赶,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依然被当成灾祸,施舍一点食物与用品就被打发走了。

无奈之下他们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打算重新建立起村子,不料长期奔波再加饮水与食物的不足,瘟疫很快又出现了,可是大夫早就在奔波中死去了。老台在附近四处求医,可是来的大夫都只是无奈摇头。看着被瘟疫折磨的村民,听着孩子被疼痛逼出的呐喊,绝望的老台突然想起了不周山的传说。

相传不周山位于芦丞境内的东北边界,百里外无人,周围受一条大河环绕,河水清澈见底,。那里是联通三界的地方,是司命仙居住的地方,灵气充盈,有无数奇珍异宝,关键只要上山便可以改命从而获得新的人生。

现在,只能指望传说中的事情了吧,老台告别村民们,独自踏上了寻找不周山的路。好在他所在的江合城离芦丞郡不远,一直向北走三天就到了。可是到了江合,不周山去哪里找呢?一直又朝着东北走,已经快要出去了可是那个百里无人的地方始终找不到,四处询问当地人却也问不出什么,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老台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打算再四处转转就回去。

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转悠,钱已经全用光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街边的人甚至以为他是新来的乞丐。老台打算去林子里摘点野果找条小河洗洗澡就踏上回家的路,没想到迷路了来到一条烟雾弥漫的大河边。

河里缓缓驶来一只小舟,舟上立着一位蓑衣人,朦胧的天气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老台向蓑衣人询问如何回去,蓑衣人却冷声问老台:要不要上船,山上风景甚好。无视了老台的问题。

老台一听有山,又问这里可是那不周山,蓑衣人依然只问:要不要上船。老台心想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便上了船,一路蓑衣人沉默不语,只是仰望着前方,好像是注视着山顶处,舟也似乎只是自己行驶,不需船桨推动。

不久老台就见湖底处有巨大的黑影渐渐上浮,近来发现是一条三眼巨鱼,巨鱼一直在小舟底下游动,大概拖船的就是他了,老台惊慌地询问蓑衣人怎么办,也得不到任何答复。老台惊慌地坐在船中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对岸。

下船的时候他向蓑衣人拱手道谢,蓑衣人点点头便隐身于雾中,此时那巨鱼突然窜出水面向老台张开了大嘴,那一人多高的大嘴和其中散发出的腐臭味吓得老台连连后退,倚在树边久久不敢动,不久那巨鱼就潜回水中,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第二章 改命 上

故事很长,但只要他愿意那可以不再是他的故事,也不存在任何人的人生中。

说着说着便走到了地方夏寒堂。不周山有三峰,三峰相连,主峰名逝水,东西两峰分别为残红,半世。

夏寒大堂就修在了这半世峰顶,面对着山间雾霭流岚,奇花异彩簇拥着,四根石柱支撑着四角瓦顶,白色的幔帐随着清风飘着似是在招惹堂中的人儿。

堂内没有过多的陈设,仅有一凤栖木榻。大堂倚着一大块石壁,石壁约有两丈高,最令人惊叹的是上面的壁画,以不周山为中心囊括了三界景象,这精美绝伦的壁画仿佛只让这大堂当了它的画框。

琴姝侧卧在榻上,眼睛微闭着,手指轻捏着扇柄赏着团扇扇面上的山水。坐在堂外石阶上的小仙烟月突然歪头对着琴姝说:“琴姝神女,瑶台仙子和芷壹妹妹带着客人过来了。”

“知道了,烟月。”琴姝轻轻点头,带着垂下的发丝缓缓直起身子,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继续把玩着扇子。

芷壹和瑶台带着老台走入堂前向琴姝屈身行礼,起身后瑶台说:“姐姐我将人带来了。”

“来,走近点。”琴姝向她们招手,芷壹瑶台带着老台往前走了几步,琴姝无奈的扇了扇扇子说:“你俩别动,让他过来,走着几步就叫离我近么,到我面前来。”

老台也不知为何让他一人前去,看了看左右的芷壹和瑶台。她们也很纳闷琴姝为什么对老台感兴趣了,芷壹看老台犹豫就推了他一把,老台踉跄几步后稳住走到了琴姝身前。

琴姝向前探出身子,打量着老台。老台也看着她,眼前的女子和瑶台有七八分相像,不过她的眼是让人看不穿的深邃,没多会儿老台就被这杏眸盯得害羞了,脸上不自然地窜上了红,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有点像啊。”琴姝幽幽开口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台隐。”老台看着旁边不自在地答道。

“嗯……父母起的?”琴姝有些怀疑。

“我无父母……这是将我带大的阿娘起的。”

“这样啊,识字的话,那壁画上有字你可以去看看。”琴姝拿扇子点点身后。

“好。”老台绕道榻后,离壁画几步远的地方,这画画得极为细腻,还能看到三界形色各异的生灵。抬头看那不周山两边刻着几个不难发现的字。

只见前尘,后事不料。生死难改,姻缘不易。

“可想好要改什么了?”琴姝问道。

“想好了。”老台走回琴姝面前,其实他很早就已经想好了,不需要再过太多的由于。

“瑶台,带台隐去改吧……芷壹你也跟着去吧。”琴姝对着坐在石阶上和烟月聊天的两人说道。

三人本来望着天边红霞讨论着明年春衣换个什么颜色,虽说怎么也比不上这漫山姹紫嫣红,但也别年年人人素色衣衫衬着。这下话题只能断了,两人起身带老台出了大堂。

来到不远处的长廊上,两人拿出挂在腰间挂的的哨子,一声短促清脆的哨声引来两只仙鹤。

“糖丸过来。”芷壹让其中一只仙鹤停在廊上,而后对老台说:“你骑这只,我与瑶台坐青儿。”

直接到了不周山的逝水峰顶,这里是连接天界的地方。山顶是一片天湖,此湖名为映天湖,湖水清澈如镜,能倒映出满天星阵。映天湖就是冰封瀑布的源头,这湖底就是冥府的天。

湖上有竹桥从四方伸向落在湖中央的一座三层八角阁,此阁就是司命阁,红顶青身,檐牙高啄。阁内命册千万卷,卷卷皆为天下红尘。

月刚升时,仙鹤停到了竹桥旁的空地上,待人都下去后齐齐飞走了。老台不敢相信世间就有这般奇景,云下的星湖,湖上竟还有玲珑八角阁。

“走吧。”瑶台说完,便和芷壹在前面带路,老台跟了上去。只见竹桥两边齐齐立着蜡烛,瑶台芷壹经过之时便一盏盏燃起澄澈的蓝色火焰。

“这蜡烛怎么燃了?”老台问。

“这灵烛感受到灵场便会燃起来,遇灵气着蓝焰,邪气燃红焰,遇鬼魂即灭。”芷壹解释道。

“如此灵物,是如何制成的?”老台接着问。

“其实这事我们也不知道太多。”瑶台摇头道。其实她只是想让老台别多问了,有些事不能轻易泄入人间。

寒天城贺家大小姐贺子映初来不周山寻药草时就见这灵烛想取几根,说其中的鲛人油与赤龙鳞都极为珍贵,能聚集并调和灵气,使灵气大大增强。所以对修炼之人来说是极有效的灵药,可惜鲛人赤龙都隐匿于妖域,难寻不说,找到了也未必取到说不定还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贺子映是药也忘了采求了琴姝半天,琴姝无奈才答应给了一支,可这一支里含的量能做出一小丸药就不错了,子映也只好挑了半天找了根稍长的取走了。

很快到了司命阁,芷壹停下了脚步倚着朱红梁柱说:“你们去吧,我去湖上看看星象。”说罢聚集灵气于手中,缓缓抬手,一叶小舟从湖中浮出。

“好,跟我走吧,老台。”瑶台点头,推开大门带着老台走进了阁中。芷壹跳上小舟,拿起船桨缓缓向湖中划去。

“哇……”老台看到阁中景象颇为震惊,成千上万卷竹简漂浮在阁中,有的还在移动位置,有的竹简覆了一层金光,照亮了整个阁楼。

“这就是命卷,竹简为魂,卷中字记录此魂今生事。”瑶台解释着,眼中映着命卷的点点金光。这阁楼三层,一层人卷,二层妖卷,三层就是神仙卷。其实在这三层之下还有一层,在映天湖底,那里存有地狱幽魂前世的命卷,在轮回转世时重回上三层。不过那一层只有琴姝可以进入,他人进去就是触犯了天规。

“这命卷泛着金光证明此魂居于躯体之中存在于世上。”说完瑶台转向老台,将老台带到阁中的白玉案边对坐。

“想要引命卷还需您的血一用,几滴便够。”瑶台将青玉砚台推到老台面前。

“请便。”老台将手伸到瑶台面前,瑶台从腰间抽出一把仅有一掌大小的缠枝纹匕首,刀身如柳叶般薄,锋利程度不用多说。

瑶台挑了中指,拿刀刃轻轻一划,几滴血珠滴落到砚台上,碎成朵朵红花。瑶台见够了,便用刀身反抹一下伤口,皮肉竟然愈合了。

瑶台拿起笔,沾了血,在面前的绢帛上小心落下台隐二字。瑶台苍劲的字体苍劲,血色在白帛上韵开,宛如雪上红梅。

瑶台凝神在心中念诀,结好手印,却不见命卷来。反复试了几次却依然无果。

“命卷来。”又试了一次依然不行,瑶台皱眉不解,冲着头顶的命卷喊道:“台隐!”可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哪里出问题了?”瑶台松开手印,心想:老台是什么人?意识到不对,迅速默默对老台施术,立即起身抓起老台走出司命阁。

“出什么事了吗。”老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腰与头之间都突然没了知觉,这下只能任由瑶台拉着走了出去。

正乘船在湖上观星的芷壹见瑶台匆匆走出来,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了?”

瑶台匆匆走过竹桥,传来阵阵咚咚声,惊得灵烛火光摇曳,瑶台边走边说:“命卷引不出来,咱们先回姐姐那。”瑶台说着就带老台乘上了刚唤来的青儿。

芷壹见状也赶紧唤来糖丸,一跃而上,用最快的速度紧跟着瑶台。

“等等我啊……”

第三章 改命 中

“琴姝神女果然猜的没错,她们又回来了。”烟月两手支着脑袋,发丝铺在背上,坐在石阶上歪头看着渐渐近了的人。

“你见我猜错过几次。”琴姝看着手里的图头也不抬地说。

“我记得上回您猜子映小姐定会在这住上五天,解说人家第三天拿了灵烛就回去炼药了;一次您猜那凤凰来要下蛋了,结果好吃好喝几日边又飞走了;还有……”烟月说着说着就感受到身后有一阵寒意,转过头去对上那一道凌厉视线后立刻将头又转了回去。

“还有呢?”身后声音幽幽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烟月吓得一激灵。

“呃……好像也就那么两件陈年往事吧……”烟月急忙改口,后悔自己多说这些干什么,小心祸从口出。

“哼。”背后又一冷哼,烟月只是庆幸还好她没说什么,给她派些活,那样就惨了。

“姐姐。”瑶台拉着台隐匆匆赶来,“这人的命卷引不出来,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后面追上来的芷壹听到这话立刻警戒了起来,烟月也站起身来转身盯着老台,只有琴姝依然在榻上若无其事地侧躺着。

“我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老台慌了。

意识到瑶台还绑着老台,琴姝对瑶台说:“先把他松开吧。”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琴姝看着老台,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记得什么?”老台听不懂,疑惑地问了回去。

“瑶台,再带他去引命卷,名字写澹台栖。”说完拿起那图继续赏起来。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怔住了,姓澹台的人家也有不少,但最出名的是万道会宗家姓澹台。

瑶台握着老台的手腕想把他带下去,可是老台却没有动。

“这是怎么回事?您能否告诉我来龙去脉?”老台问道。

“你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想起来的,去吧,改名吧。”琴姝说道,顺便还吩咐的其他人:“别防着啦,贵客。”

众人更不懂了。

老台知道琴姝是不会告诉他原来的事了,他也不多问了。瑶台看向芷壹,看出了她眼底的灰色。

再次去往司命阁的路上,一直无话,芷壹忍不住问了:“你是万道会的人吗”

“我一直在寨子里住,若我是万道会的人他们为何还要来找我夺神?”老台答。他住处偏远,也无修仙道兵道之人,所以对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少。万道会也只是听说过,了解都谈不上更别提是万道会的人。

芷壹依然去湖上观星象,瑶台和老台入了司命阁引命卷,将名字换成澹台栖后,紧盯着漂浮着的命卷。

很快,一卷摇动几下欲往下落,瑶台迅速跃起,踏着几卷命卷先抓住了老台的命卷。

命卷周围的都是与他现在有缘人的命卷,命卷也会自动移动到有缘的周围,若是老台现在与万道会有联系,万道会一直是澹台家掌门,那么周围一定有姓澹台的命卷。

左看右看,周伟,空卷,徐二,赵安国,空卷……

看了一圈,没找到像是万道会掌门宗家的命卷。

“你连个兄弟都没有吗?”瑶台低头问坐在下面的老台。

“没有。”

“……”瑶台拿着命卷走下来,看着卷上写的澹台栖三字,不是对面的人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他背后另有隐情。不过听姐姐说他是贵客,那想必他定不是个简单的人。

“你这字怎么是糊的?”打开命卷瑶台看到前几段的字糊的看不清楚,把命卷倒过来给老台看。

“从这刘容容将你带到寨子里之前的事你可否记得?”瑶台指着那模糊的字问。

老台摇头。瑶台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只能先进入下一步。

“……那你想改哪里?”瑶台步入正题。

“我想将组教会请神的事都删去,我只想在新建的村中过安稳的日子。”老台本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有些怀疑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往事还能不能让他安稳一生。

“好。”瑶台找到请神那部分,拿起一只无墨的毛笔在上面轻轻一涂字就消去了,接着又拿起一只沾好墨的在上面写写,很快就写完了。

放下笔,瑶台将命卷递给老台说:“看看改的是否满意。”

“好。”老台接过来认真看着。

“你并不是个贪心人,我见过有上山来有缘人见到有这样的好事就到处改,把自己一个流落街头的野人改成达官显贵还取了几房好看的媳妇。但命卷预示不了未来,结果下山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因贪污受贿被抄家了。”瑶台在老台看的时候讲了个故事。

“我阿娘对我说过,得不到总是有原因的,不是我的就不能强求。”老台将命卷卷好,交给了瑶台说:“没有问题了。”

“好。”瑶台接过命卷笑着对老太说:“愿你得新生。”

抬手轻轻一托,命卷借力归位。

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瑶台对老台做了个请的动作:“走吧。”

“出来啦。”芷壹将船驶向岸,跳上桥问:“引出来了吗?”

“引出来了。”瑶台答。

夜已经深了,怎么说也有巳时了,这时琴姝应该已经回她的院子了。

不周山院名起的都随意,每个人名字的第一个字便是,不好听就憋着,琴姝的当然就是琴院。

琴姝是不周山神女,掌管不周山的一切,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最高的最大的,也是这氤氤氲氲的不周山中阳光最好的屋子。

所以她养的花鸟鱼虫也是所有人中最好的,然后对其他仙子说夸她好看说如她屋里的仙花仙草那般芳馨旖旎就好了。

很快到了琴院,琴姝还没休息,正逗着鱼浅里的小鱼玩。

“改好了明早你们就带他下山,现在芷壹带人去客房休息吧,瑶台留下。”瑶台边玩鱼边对着刚进门的三人说。

“为什么?”芷壹不明白,并没有走,她感觉到了琴姝的不对。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去就快去。”

“……好。”芷壹撇撇嘴,不情愿的带人下去了,临走前收到瑶台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见人走了,琴姝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瑶台说:“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的规矩你也破?这规矩还是娘订的。”一提到娘,瑶台的身子颤了一下。

“瑶台错了。”瑶台俯身认错。

“哪错了?”琴姝继续问。

“不该多看。”瑶台严肃的达到,是她的一时好奇,破了不周山的规矩。

“你想要答案,找到答案的路有很多条,你冲动了,明明明日下山找找便好非要今天破个规矩。”琴姝顿了顿继续说:“虽然你是我妹妹,但该罚还是要罚。”

“我认罚,今日是我冲动。”瑶台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来。

“去灵戒台悬着打坐四个时辰吧,心里将那规矩反复的念,明明就那么几句,还老不长记性。”琴姝说完便回了屋。

“是。”瑶台直起身子,出了琴院直接驾鹤去了残红峰顶的灵戒台。

第四章 改命 下

芷壹将老台带入了山下的客房,就匆匆赶去了瑶院,见没人,又打算看看琴院里有没有,结果琴院已经熄灯关门了。

这样一来芷壹就猜到瑶台一定是犯了什么事被罚了,小时候她和瑶台在不周山折腾捣乱没少去灵戒台挨罚,那时候她们偷偷摘化仙果被发现了,琴姝生气就让她们单脚站在那水缸的边缘,不能掉下去,掉下一次加一个时辰。那是第一次,后来被罚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水缸边都被踩的凹凸不平的。

她们都还没吃饭,但晚膳时间已经过了,芷壹只好去膳房偷偷拿了几块米糕和一串樱桃包好带走了,一路上时不时往前方扔几颗樱桃让糖丸追着吃,这样她还能飞快点。

到了灵戒台,左右没人,平时罚站的水缸上也没有,转了几个圈也没看见人。

“瑶台你在吗?”芷壹感觉到瑶台的灵场了,瑶台就在这,可是没看见,打算叫一声先确认一下。

“在上面。”

随着声音看上去,在和戒碑那么高的空中有个白色小点。

“你犯了什么事啊?姐姐怎么让你悬着?”芷壹焦急地问,他知道悬久了并不好受,会有强烈的眩晕感,而且瑶台的感觉比她更强烈。

“我多看了。”瑶台答得淡然,她明白自己做错了,下次要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姐姐罚你了几个时辰?”芷壹问,

“四个。”

“哎……”芷壹将包好的食物放下,找了块平整的地面坐下。感觉到肚子里空空的感觉,她抬头问瑶台:“用不用等你?”

“不用,你先吃吧。”瑶台答道。

这灵戒台是山上最大的一块平地了,也是不周山众仙修炼的地方,地面难免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

盘起腿做好,芷壹开始练匿灵术。匿灵术可暂时压制住自己的灵气,让人察觉不到,下山的时候回经常用到,芷壹努力练习希望自己可以匿灵时间更长一些,不要控制不住突然破开。

芷壹突然想起了什么,咽下口中的食物对瑶台说:“你下来的时候出点声,我好接一把,别回头摔地上。”

沉静的四个时辰过去了,芷壹被山顶的晚风吹得睡睡醒醒,在迷迷糊糊中被“咚”的一声彻底惊醒,虽然声音不大,芷壹还是听到了。

瑶台已经尽量稳住下落了,但那催得她像呕吐的感觉还是使她在快要到地面时没站稳,扑通一声跪下了,疼的瑶台脸都白了。

芷壹见状赶紧起身把她扶到悬崖边,先让她吐出来。

吐了有一会才完,芷壹看脸色发白的瑶台,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把旁边准备好的水给她递过来漱漱口。

等瑶台稍微好些后,芷壹拿来带过来的食物递给瑶台问道:“你要不先吃点东西?”

“一会儿再吃吧,先等我缓缓。”瑶台结果包好的食物,放进怀里。

“一会儿我先送你回瑶院。”芷壹道。

回到了瑶院,瑶台好了些,吃了些东西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你有找到什么吗?”芷壹坐在床边问。

瑶台摇头。

“哎,真亏呀。”芷壹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明早还要下山。”

回到芷院,芷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幼年的事不断在脑海中重现。

从熠熠烛光到满天战火,从母亲轻轻的笑声到耳边绝望的惨叫,从周围人的夸赞到身后紧跟着的追杀令……一幕幕折磨得她不能静下心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浅睡过去。

结果本应该是比她还累的瑶台第二天来叫的她起床的。

“带上冬衣,人间现在可是冬季。”趁着芷壹起床的功夫,瑶台从衣柜里翻出了冬衣给她整理好了。

“快点穿,还要去琴姝姐那请示一下。”瑶台催促道,看着没睡醒的芷壹慢慢悠悠地动作,她真着急。

“好……好……”芷壹懒散地回答,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芷壹和瑶台带着老台一起去一趟琴姝那里道别,琴姝还给了老台一包药粉,那是贺子映来时给的百病安,冲泡在水里服用就好,老台村子里的瘟疫应该是能治好的。

老台万分感激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琴姝知道现在他也给不出什么,就让他先欠着,告诉他:总有一天能还上的。

驾鹤奔往江合城,高空中的寒风有些刺人,芷壹觉得脸十分的疼。三人在离村子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走了一段时间才到了村子里。

回到了村子里,发现这村子的人早已所剩无几了,先给剩下的人喝下了百病安后,过了几日村子里的瘟疫就都好了。

村民们跪下来感谢芷壹和瑶台,不过老台对他们说两位只是他找到的大夫。

看着少的可怜的七位村民,芷壹不免有些同情老台,受了那么多苦却只救下了二十余人。

就二十几个人了,大家商量过后认为各自离开,找地方谋个营生过新的生活是最好的办法。

老台也在不远处的公华镇上找了个酒馆当店小二,在瑶台和芷壹要离开还请她们吃了顿饭。

“这店里的酒很好喝,腰子烤也的真不错啊。”芷壹吃的满嘴油光,毫不顾忌吃相,对眼前的几串烤腰子赞不绝口,“回头酒家是吧,我记下了。”

“这人间现在妖魔野鬼邪祟什么的太多了,你也多吃点补补阳气让它们不敢接近你。”芷壹说着还给瑶台添满了酒,递给瑶台一串腰子。

不周山上吃的都很清淡,没有什么过多的调味料。山上的动物不是灵兽就是修炼过的,当然是不能抓来吃的。瑶台没有接触过这些,不是很敢尝试。

瑶台虽然比较犹豫,但她还是相信瑶台的口味,小心接过烤腰子尝试着咬了一小口。

之后她就被那味道征服了,她更加觉得芷壹的口味是不会差的。

“你当真不想查查过去的事?”喝完酒吃完肉,两人把老台叫到身边悄悄问。

“我只想踏踏实实过现在的日子,凭我自己的能力也查不出什么。”他看到了说出他名字时其他人的反应,他也不是很想与万道会扯上关系,老台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若是二位知道了什么,能否告诉台某一声?”

“没问题。”芷壹给了老台灿烂一笑,“后会有期。”瑶台也提着一坛这里的老酒对老台挥手道别。

“后会有期。”道别轻描淡写,但是老台的内心十分复杂。

望着两个渐渐变小的身影,老台握紧了拳头。

但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五章 寻魂

两人出了回头酒家,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不周山以往的清净大不相同,瑶台对这样的环境不是很习惯,可芷壹很喜欢热闹的地方,拉着瑶台这看看那看看,还顺便买了斤栗子糕,路上边走边吃就全吃完了。

不远处的天上灵鹿驾车,车上挂着精绣朱雀纹帷幔,随风飘然,仙气十足。后面跟着数十位御剑的修士,一看就知道车内的人地位显赫。

芷壹看到那一队人马,眯起眼睛小声嘟囔:“是莘氏。”

虽然许多修仙道之人会经常拿剑做武器,可在莘氏面前,他们都称不上会用剑。

凌剑兵道莘氏,一套苍留剑法傲立于世,栖身七家之中的兵道四家里。

芷壹很诧异,她看见路边的姑娘都抬头驻足观赏,许多少女都在捂嘴惊呼:“这是莘家大少爷莘双啊。”甚至有原本坐在店里的还特意奔出来只为了看一眼莘双路过。

“若能得到莘双公子的倾心,我这辈子也是值了。”

“如此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子一定是我的。”

“我的我的,什么你的啊!”

……

那边的姑娘们都要吵起来了,瑶台扶额心想:这江合的姑娘可真是生猛,人家莘双还没没到成婚的年纪就开始争抢了。

“跟上去。”芷壹拉着瑶台,悄悄跟了上去,与那些在追着轿子跑的姑娘们想比她们并不算很显眼。

这相城的莘家大公子来江合,要是来除妖的也不会这么招摇,所以这样子不像来除妖的,如此前来看来就是要去拜访万道会了。

芷壹低声轻轻冷笑一声,心想:刚下山就赶上自己仇家聚首,真巧啊。

穿桥过巷地跟着走了一阵子,看到眼前的房屋渐渐少了,街上也冷清多了,跟了一路的姑娘们早也不再跟了,眼前一块石牌楼上写着万道会三个大字。

怪不得没什么人。芷壹心想。

那石牌楼有四人看守着,牌楼里交错林立着的房屋,挡住了芷壹想再往里看的视线,小路上还时不时过去几个身着背后染着宝莲花的靛青色衣衫的人。

“这房屋应该是万道会弟子住的,澹台障住的大宅还得在里面。”瑶台悄声对芷壹说。

芷壹点头同意,“咱们先回去吧,这想进去可不容易啊。”

“嗯。”瑶台也同意,与芷壹转身原路返回。

“咱们接下来干点什么?后天回去就行吧。”芷壹问瑶台,她很想知道老台和万道会到底是什么关系,即希望老台和万道会没有什么关系,同时也向他们有点什么关系。

“想查老台?”瑶台问芷壹,芷壹觉得这个陪她长大的朋友能看穿她的一切。

“对。”芷壹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就直接问刘容容呗。”瑶台一脸轻松地说。

“刘容容是谁啊?”芷壹对这个名字还是十分陌生的。

“老台的养母。”瑶台解释道。

“怎么找啊?人不是都死了吗?”芷壹一脸好奇地凑上去问。

“追魂术啊,你就不好好练法术吧,不周山那么多好术谱你不好好看,真是不知道珍惜。”瑶台埋怨了芷壹几句。

“毕竟我们家一直都修兵道嘛……况且我学灵术又没有什么天分。”芷壹狡辩

“你这么偏科,要是大七家现在还办逢将擂台,你擂台上都站不住,更别提上榜了。”

“你看过逢将擂台吗?尤其是上一届。”芷壹眼睛都闪光了。

原来灵三家兵四家关系还稳定的时候每三年会合伙举办擂台赛,任何修兵道仙道的人都能参加。前几名能赢得大七家准备的大笔赏钱,不过这钱最后基本都回到在大七家腰包里。

“你已已经问过我许多遍了,我也答了许多遍:我可没去看过。”

“切,我怎么那么不信啊。”芷壹碰了一下瑶台的肩。

“先办正事……”瑶台无奈。

“好吧……那……江合那么大,上哪找那个小寨子去?”芷壹边说还边拿手比划大小。

“老台说那寨子在江合城和芦丞郡的边界,咱们骑着鹤沿着边界走一圈看看。”瑶台道。

“骑鹤不招摇么?”芷壹难得多想了些。

“你这次想的到多了,你看这天上拿什么飞的没有御剑的驾鹿的,这里人早见怪不怪了。”瑶台轻拍了芷壹一下说道。

芷壹想了想也是,突然想起小时候娘扶着她站在剑上,俯瞰地面上的阔大芦丞土地,那是还什么都还不懂得她只顾拍着手笑。

“落儿,这芦丞郡是你的家,若是有一天娘动不了了,你可要替娘守好了。”

芷壹的心口暗暗一痛。

“又想到了什么?”耳边响起瑶台轻轻地问候。

“啊?没……”发呆被惊醒,芷壹下意识地这么说道。

“咱们去旁边林子里找到青儿和糖丸去。”瑶台也没有继续追问。

“好。”

坐上鹤,瑶台从怀里抽出个红纸人,念了串咒,纸人的表面出现了一层蓝光。

到了靠近边界的地方,瑶台轻轻点了点鹤背说:“青儿飞低一些。”

芷壹看到也叫糖丸跟着飞低了点。

“这边境荒村这么多,谁知道哪个是老台住的?”芷壹问瑶台。

“你得信我的追魂术。”瑶台回头对壹说。

“我信你。”芷壹还给了她一个眼神。

两人飞到一个荒村附近,瑶台手里的之前燃了起来,蓝色的火焰将小红纸人瞬间化成了瑶台指尖的一抹灰。

“到了,下去。”瑶台对青儿说,青儿乖乖冲了下去,糖丸紧随其后。

“这地方阴气挺重,有点邪啊。”芷壹看着四周,感觉周围的灵场很奇怪,皱了皱眉道。

这地方荒废了有些日子,房屋都破败不堪,断木碎瓦,能看出来这里经过了怎样一番摧残。路上还有几具来不及收拾的尸体,散落的包裹,断裂的刀……

“看起来,怨魂不少啊。”瑶台道。

突然间,不远处树林突然沙沙作响,枯叶片片下落,一只红眼青狐狸呲着牙流着口水从树后冒出了头,紧接着又是几只探出了头。芷壹和瑶台按住腰间的佩剑,更加警觉起来。

“这群狐狸修炼没选好地方啊,小心点,受了邪气的不好对付数量又多。”瑶台提醒道。

“嗯。”芷壹已经握紧了剑柄,等待着狐狸的下一步动作。

那第一个冒出头的应该是头,第一个冲出来的也是它。几步跑向芷壹然后窜起,芷壹拿剑档却被它死死咬住,狠狠一甩才把它甩出去。那狐狸没站稳后退几步停下,剩下的狐狸见状一并全冲了上来。

瑶台拿剑的右手被缠住,左手飞快拿出几张符成功贴在三只狐狸身上,还好动作快,不然险些被咬了一口。她将咒快速念完,那符燃起幽蓝的火焰,烧的那几只狐狸在地上来回打滚痛不欲生。

糖丸和青儿也来帮忙,在外围抓抓啄啄,鹤毛乱飞,场面一度混乱。

“这狐狸好烦啊。”芷壹被这些难缠的狐狸惹得有些恼了。

突然几只脱手镖从林中窜出,几只妖狐被镖带飞出几米远,死死钉到了树上,不再动弹。

剩下的狐狸察觉到危险,警觉起来,不敢妄动,死死地盯着树林呲牙。

芷壹和瑶台也搞不懂那人到底会不会害她们,摆出能最快逃脱的姿势打量着树林里。

第六章 钟离

林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股子力量差距的压迫感也越来越近,那帮青狐狸也感觉到了,竟然撒腿跑了。

“跑什么啊!”那林子里的人还没走出来,但已经很近了,她的声音不急不缓走路速度也没有变。

狐狸头顶上冒出个蓝色法阵。

“引天雷?”瑶台低语。

“没错,聪明姑娘。”林中女子竟然听到了,而且芷壹仔细一听这声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几道天雷劈下,这雷虽然不大,但足够灭了这些狐狸。此时那女子也走出树林,她稍微加快了些速度跑到那些狐狸身边,提起那只痛的打滚的青狐狸头子装进一个布袋子里,

那狐狸在袋子里折腾几下就不动了。

看见了那人的脸,瑶台和芷壹皆是一怔,瑶台率先恢复过来,碰了碰芷壹提醒她稳定下来,别让对方看出破绽。

等那人转过身来,瑶台行礼道:“感谢恩人出手相处。”芷壹也连忙跟着道谢。

“诶呀诶呀,举手之劳而已。”女子抱着毫无起伏的胸膛说。她长得约有二十左右的样子,五官小巧,右眼下有颗小痣,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

芷壹和瑶台起身,那“女孩”走近了些问道:“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

“没有”芷壹和瑶台摇头道,她没想到这次下山还能遇见八面教教主钟离钟,不过还好对方没有认出她来,看来女大十八变她和小时候已经变很多了。

她仍然记得这个可怕的爱装嫩的老女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去她家里做客,她娘出门办事还没回来,那人从布包里唤出一只巨蜘蛛逗她玩。虽说那蜘蛛是训练过的不会伤人,但还是很可怕的啊!她吓得边哭边跑还摔了好几跤。最后那人意识到不对,就用五十斤栗子糕把她给贿赂了,让她千万别跟她娘说。之后事就包住了,那人说一下子给五十斤栗子糕太明显了容易让人发现这背后的秘密交易,就分期给,这样她就能吃一辈子的栗子糕了。当时单纯的芷壹真的信了,觉得五十斤那么多真能吃一辈子,然而收到两斤后就再没有了,这大骗子!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里荒郊野岭的。”钟离钟问道。

“我们就是在探亲的时候迷路了,走到这荒村想歇息一下。”瑶台答,然后又反问了钟离钟:“您又是为何到这里来的呢?”

“说来也巧。”钟离钟走了一圈找了块木头坐下,并招手示意她们俩过去一起坐着,“我来可是秘密,不能多言,你们也不要多问。”

“对了,你们亲戚在哪?”钟离钟把手伸进另一个绣着花鹤翎的布袋子里掏了掏,摸出了两个青苹果分给瑶台和芷壹。

“多谢,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瑶台拒绝了,而芷壹却接过去了,钟离钟笑了笑对瑶台说:“我都拿出来了,就别让我在放回去了,一个苹果而已。”

“好,谢谢。”瑶台接过苹果,握在手里。

“你们去哪,我说不定能带你们走一程。”钟离钟咬了一口苹果继续说。

“就在北边的林子外面,离得很近的。”瑶台临时瞎说的一个地点,委婉的拒绝了钟离钟。

“那好,我来的方向林子里有片墓地,我路过时看怨气种就顺便超度了一下,周围的林子里的妖物我基本也都除了,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些。”钟离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腰间系着的另一个绣着花鹤翎的黄袋子里唤出了黑狼夜游。

“祝你们好运吧。”钟离钟骑上夜游对着坐着的两个人说,说完夜游一下子就窜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走吧,去找找刘容容的墓。”等芷壹苹果吃完,瑶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把芷壹拉了起来。

“走!”芷壹把苹果核一扔,拍拍手往林子里走。

钟离钟说她来的地方有片墓地,两人打算走过去看看,这林子的枯叶还没完全掉落,枯叶覆着枯草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附近还有妖魔的脚印,不过被落叶盖上不是很明显了,看来老台走后妖魔也怎么不来了。

那一条明显看出来被踩过的就是钟离钟刚才来时走的路,顺着一路走过去,走了一阵就看到离小路十几步远的地方有片墓地。

“打扰了。”芷壹和瑶台在远处拜了一下走进去。

“那些妖魔真是混蛋,都不给死人安生。”芷壹看着歪歪斜斜的墓碑和杂乱的坟头气氛地说,然后低头寻找着刻着刘容容名字的墓碑,“这么久了,刘容容的魂不知道还在不在。”

“找到了,在这呢。”瑶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芷壹立刻赶过去看。

那是块很简单的石碑,深深刻着慈母刘容容之墓,但已经歪道在一旁。

“失敬。”瑶台和芷壹跪下拜了拜,拿出从回头酒家带来的酒,洒在坟上。拿给芷壹,芷壹喝了一口给别的坟上撒点,撒完酒壶一扔,回去看瑶台。

瑶台已经用石子在地上画好了阵,将一张黄符贴在坟头上,跪在地上,默念起咒言。

坟上点点蓝光聚集起来,汇集成了一个慈祥的妇人,慈祥地笑着看着跪着的两位。

“二位来找我,是为了阿隐的事吧。”刘容容道。

“您说的没错,让您不如轮回反而留在这的,也是因为台隐的事吧。”瑶台看着刘容容答。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问之前先报上家门姓名吧。”刘容容说到。

“不周山司命仙瑶台。”瑶台回答。

“散旗会慕青绫之女慕星落。”对方只是个灵魂而已了,芷壹也不想再隐瞒了。

“……慕家啊。”刘容容停了停,继续说道:“你可知万道会谁人害的你家?”

“万道会现任掌门澹台障!”芷壹毫不犹豫地说。

“阿隐是澹台录的儿子,你可莫要害他。”刘容容的眼里本有着些许担忧,但是听到芷壹的话恢复了平和。

“录舅舅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怎会害他的独子。”原来台隐是录舅舅的独子,那我和他小时还是见过的。

提起录舅舅芷壹一阵心痛,万道会和散旗会相邻,世代交好,录舅舅一家都对她很好。娘曾经跟她讲小时候录舅舅来看她,她走的第一步还是被他护着走的;她最喜欢的狗是栖哥哥在她四岁生日时送的;舅妈夏红亭书读的多,委尘这个表字是舅妈提早起好的……可惜这么好的一家却被舅舅的亲弟弟给害了,她相信澹台障一定不得好死!

刘容容感受到了芷壹的心情,选择放心地说下去,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从万道会逃出来时,夫人请我封上他的记忆,让他不要带着恐惧和仇恨长大,等他成年之后再解开,可我没陪他到成年……我在他后背画了咒印,用回还咒就能解开。”

“知道这些事阿隐定会受不了,还请二位扶他一把别让他入了歧途,这些本是我该做的事可是我现在无能为力了,只能将此事托付给二位了。阿隐是个有能力孩子,澹台障那个小人是一定护不了江合苍生的,那是阿隐才能做的事啊……”

声音里的颤抖混合着悲愤无奈传入芷壹心里,芷壹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心愿已了,刘容容的灵魂化成点点星光渐渐消失,最后一粒,落在瑶台手心里。

第七章 下山

“我们……先回不周山吧。”芷壹站起来,担担膝盖上的土。

“呦,难得下山不玩玩就想回山上,你这是怎么了?”瑶台摸着下巴,假装一脸好奇地问。

“你猜。”芷壹一脸坏笑,但瑶台知道不仅仅是这样。

“你想下山?”瑶台很快就猜到了。

“嗯。”芷壹低下了头,回答的声音也很小。

“……”沉默了一小会儿,瑶台试探性地问:“自己吗?”

“你愿意陪我吗?”芷壹抬头看着瑶台,眼睛里带着期待。

“废话!”瑶台一巴掌重重排在芷壹背上。

“哇,疼啊。”芷壹往前跑了几步躲开瑶台,手别扭地揉着自己的后背。

回到不周山,芷壹先回了芷院,喝了口茶躺在床上思考着。想想决心要离开住了十年的不周山,心里还是舍不得。下山要面对人间种种,想想还是有些心慌。

“既然都决定了,那就去说吧,别犹豫。”瑶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窗户上看着芷壹,芷壹觉得,阳光下的瑶台特别好看,不愧是仙女。

“拉我一把。”芷壹向瑶台伸出手。

“你呀,有门不走。”瑶台无奈摇头,跳下窗户,瑶台握紧芷壹的手,一把拉起来。

“你不也是吗。”芷壹吐了吐舌头。

“你俩这次回来的倒是挺快呀。”在大堂擦着柱子的烟月远远看到了两人就打招呼。

“这柱子这么干净的你还在擦,挺勤快呀。”芷壹调侃道。

烟月撇了撇嘴,偷偷指了指夏寒堂里的琴姝。

进了夏寒堂,琴姝依然卧在榻上,眼睛微闭,手中握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琴姝神女。”两人齐齐行了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平时不是都还要在下面玩几天吗?”琴姝问。

芷壹咚的一下跪下道:“芷壹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琴姝姐姐说。”她这一举动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琴姝睁开眼睛,微微皱眉。

“什么事不能起来说?”琴姝将扇子抵在下巴上,看着芷壹。

“谢谢琴姝姐姐在危急时刻相救,将我带到不周山上抚养我长大。”芷壹跪下来,认真地看着琴姝,磕了一个响头。

“我救你是念在我和你娘的旧情,可养你这么多年……这抚养费你怎么给?”

“我去人间遇到好的宝物,必定第一时间给您送上来。”芷壹一脸谄媚地笑,这么多年了她知道琴姝的爱好。

“你也大了,我知道你想下山,你想下去就下去吧,我也管不了你。”琴姝走下去,弯下腰用扇子挑起芷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来,让姐姐再看看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突然要走,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姐姐……”旁边瑶台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你和她一起站在这,莫非你也想下山去?”琴姝直起身子,盯着瑶台,带着些许寒意。

“嗯……”瑶台不敢看琴姝,头一直微微低着。

“怎么?这山上不好么?一个个都想走。”琴姝走进,突然笑了。

“不是这不周山不好,我只觉得芷壹下山就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与她一同下去有什么事还能帮帮她。”瑶台急忙解释。

“我虽然不想让你一直留在不周山,但也不想让你进人间这一滩浑水。”琴姝慈爱地摸着瑶台的脸,眼里满含了担忧。

“那你还能去哪呢,总有适合你的地方,总要让你去找找。你也大了,你们都大了,姐姐管不了,拦不住,也没法护你们周全了。”出了不周山,她更是无能为力了。

“姐姐……”芷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没事,下去吧,你有你该做的事。”琴姝回到榻边,缓缓坐下。

“这不周山的名字总不能用了,到人间起个新名字吧。”琴姝想了想说:“瑶台,从此以后你姓莫名锦言字忘姝,时时提醒你,可别忘了姐姐。”

瑶台向忘姝行了大礼,郑重道:“妹妹,一定不忘。”

“芷壹你也先跟着姓莫吧,星落要藏起来,你委尘的字出了澹台家三口子也没其他人知道,用委尘就好。”

“好。”芷壹重重点头。

“你啊,把我妹妹拐走了,那宝贝……”琴姝长叹一口气道。

“我一定把顶好的宝贝都给姐姐拿来。”芷壹回答。

“这还差不多,都走吧。快点走,省的我以后天天见着心烦。”琴姝拿扇子做了个赶人的动作。

“谢谢姐姐。”

“哎,芷壹,等等,你家的昆山夜光长得极好看,这昆山夜光不周山都种不好,也就你家黎云城的最白,若是有长得好的给我拿几朵带回来,让我边看边养。”琴姝后面补充道。

“好,我回去仔细找找,若是不行我自己种,种出全芦丞最好看的给送来。”芷壹嘴甜,惹得琴姝笑了。

“那我可在这好好等着了。”

“那……姐姐保重。”芷壹道。

“再见姐姐。”瑶台不舍地道别,她低着头,眼圈已经红了,强忍着泪水。

琴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放下手中的团扇,走下卧榻。

“她们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烟月喃喃自语。

“她要是看到了澹台隐还不打算走,就不对了。”琴姝说道。

“烟月,你知道我怎么和慕青绫认识的吗。”琴姝呆呆地看着身后的壁画。

“烟月不知。”

“小时候有一日我偷偷下山,走着走着不知到了黎云城,那里家家外面花坛都有几株白牡丹,那牡丹好看极了。我边走边看,走到一处大宅子附近,那宅子靠山建的,我趴在墙上看,那宅子里真是好看极了,大片大片的白牡丹,比外面的好看多了。然后我没忍住进去摘了一朵。”

“刚摘下来,就一个小姑娘跑过来质问我为什么偷偷进了慕宅还摘她花,然后我也记不清楚怎么说的了,她还以为我是刺客,我俩就打起来了。她下手很重,一看就知道练武的,那我还能让她?打着打着她娘就来了,找人把我捆住就又开始训她要罚她。”

“说来我当时也傻,竟还有点心虚,还替她不平。我就说了我是个来偷花的仙女,我娘是神女若容,没想到她娘认得我娘。我也后来才知道大七家找到下任家主的时候都会来不周山算个命求个祝福,所以他们都认识。还好他们不是坏人,不觊觎我的仙体,不然你现在可能都看不见完整的琴姝神女了。”

“后来她娘就把我放了,也不罚她了,还托人把我送到不周山附近,临走前青绫送了我两盆牡丹。告诉我这花名字可美了,叫昆山夜光,还叫我以后别摘了,要是我喜欢她可以连根送给我。”

琴姝轻笑道:“那时也是单纯,一和好身上的伤都不疼了,我还问她那我以后还想要你还给吗,她连连答应,然后我俩一直挥手知道看不见对方。”

漫长的停顿夹杂着极力忍耐着的抽泣声,烟月把帕子递上去,轻轻拍着她的背。

“谁曾想她竟落得了那个下场,她走了,孩子我养了,那昆山夜光谁管,芦丞郡谁来管!”琴姝情绪有些激动,贝齿紧咬者下唇,身子带着微微颤抖。

“琴姝神女……”

“没事,我回去休息休息。”琴姝慢慢走着,晃晃悠悠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这样朝着琴院一步一步走去。

第八章 新的开始

“阿克,我们走了啊。”两人收拾好包裹,跟山上各位仙子道别后,就下山来到水边找阿克道别。

阿克只是在水下潜着不出来,湖面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你不高兴啊,我还会回来看你的。”芷壹蹲下身子朝着水下说,阿克依然在水底一动不动,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船夫总是不知道在哪。”芷壹看看四周,有点遗憾。

“这么多年,我就没听到过船夫说过话,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瑶台耸耸肩。

“真是神秘啊,算了,走吧。”拍拍糖丸的背,芷壹跃上去,冲出不周山的云雾,奔着芦丞去了。

“你去芦丞打算干什么?”瑶台在后面问芷壹。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我出来啊。”芷壹笑道。

“难道你还能把我卖了不成?”瑶台也笑了。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芷壹加快了速度。

芦丞郡淤白山庄。

淤白山在芦丞东南部,天伦瀑布从山上泄下。虽然是冬季,但湖水还没结冰,散发着汩汩寒意。

“你看那,咱们以后住那。”芷壹指着淤白山庄那边。

“你厉害啊,出来还有这等好地方住。”瑶台望着淤白山庄的方向很开心的说,她没想到芷壹还留有这等好地方。

“嘿嘿,过奖过奖。”芷壹不高意思地挠挠头,她不知道瑶台和她看的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芷壹让糖丸停在了离淤白山庄两里地左右的一处林间小院内,院门修的很奇怪,大门正中间长了颗野梧桐将门口分成两半。这院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住了,梧桐树杈长得杂乱,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院墙上房顶上已长出了野草,院内也是杂草从生。由于兵器长期摆在外面没人保养,兵器架上的兵器有些也锈了。

院子不小,一间正房两侧有两间小耳房,东边那件是厨房,西边是厕室。东西厢房还是挺大的,里面家具也比较齐全。大门旁边还有两件小房,一间房杂物,一间给鹤住。

“我还以为咱们要住那个山庄呢,不过这也不错。”瑶台耸了耸肩,想想凭现在的境遇也不太可能在淤白山庄住下。

“那淤白山庄可是芦丞有钱有权的人来玩的地方,我都没去过几次。”芷壹耸肩,跳到院墙上看着淤白山庄:“不过迟早有一天我带你进去使劲玩玩。”

瑶台跟着跳上去,手搭在芷壹的肩膀上:“那我等着。”

“你怎么找到这间院子的?”瑶台问。

“这是我娘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后来每到秋天的时候她和我爹老带我来这看落叶。”芷壹一脸惆怅,拍拍梧桐树的树干说:“我回来啦。”

“你为什么要回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幽幽传来,仔细一听,像是门口的梧桐树传来的。那梧桐树枝繁密,若是夏天一定能带来一片清凉,几片枯黄的叶子挂在上面,颤颤巍巍的风一吹就好像要掉下来。

“当然是回来干慕家女儿该干的事。”芷壹一跳揪了一片树叶子下来。

“……这棵树会说话。”瑶台一惊,这树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树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能感受到它周围散发的灵气。不周山也没几颗会说话的树,这棵树得修炼多少年了。

“这是棵灵树,有它在,大门都不用。”芷壹把叶子递给瑶台。

“哇……”瑶台心里越发佩服慕青绫了,她竟然能让灵树愿意替她看大门。

“从此以后,你我就在人间住下了,我就叫你忘姝了。”芷壹望着不周山的方向,手也搭在了瑶台的肩膀上。

“那我就叫你委尘了。”瑶台呆看了半天,拿下芷壹的手,转过身去。

“好。”

两人进去后就开始收拾屋子,一直收拾到了晚上,一点饭没吃。从林里小路走一会儿就能到最近的街上。这条街不长,但该有的都有。现在这个时间街上的小摊都收了,路上也没几个人,踩着老旧的石板,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两人发现街边就一家老崔包子铺还开着门,门口几个灯笼着凉了一条街,笼屉里就剩下几个冒着热气的包子了。

“老板全要了。”委尘找了个位置坐下说。

“得嘞,这么晚了就剩五个了,十文钱再送你们一人一碗汤吧。”崔老板爽快地答,盛好给她们放到桌上。

“成,钱给你。”委尘从布包中摸出十文钱递给崔老板,委尘真的饿了,上来就抓起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看二位面生,是刚搬过来的吧。”崔老板将汤和包子都端上来说。

“对,老家闹蝗灾,我们跟哥哥逃过来的。”忘姝还那手绢轻轻沾沾眼睛,故作伤感。

“诶呀,那二位好好吃吧,这天灾躲不过,你们也别太伤心了。以后你们可以早点来,一是女孩子家晚上不安全,关键是我们家的酱肉包子晚到了可就没有咯。”老板一脸自豪。

“是嘛,那明天我早上来买点当早点。”委尘听有酱肉包子,一脸期待。

“行,那二位好好吃,我先进去忙。”崔老板将脖子上的毛巾摘下随便一挂,走进了屋里。

“谢谢您啊,这白菜包子真好吃的。”委尘喝了口汤,顺顺嗓子才说。

俩人是真饿了,手掌大的包子委尘吃了俩,忘姝吃了一个,剩下两个说是留给家里的哥哥,其实就是给鹤留的。

回到家,委尘靠在正屋靠墙的官帽椅上,椅子好久没人坐了,委尘一屁股下去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她仰着头拍着鼓起的肚子,向对面的忘姝说:“等准备好咱们就接老台去。”

“你打算把他带过来?”忘姝问。

“对。”委尘很坚定地点头。

“你怎么确定他会来?”

“你说他知道了他过去的事,我们再告诉他刘容容的想法后,会不来吗?”委尘很自信自己一定能把老台带过来。

“嗯,也是。”忘姝想了想,“不过如果突然让他知道那些事,他会很难受的吧。”

“他出生就不是一般人,那是他的命,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他躲不掉的,过安稳的日子只是他的梦想罢了。”忘姝知道,委尘说的不只是老台,也是她,是所有大七家的人。

“咱俩就住正屋的两边的两间房,东厢房给老台住呗。”忘姝说。

“那我住东边那间。”委尘说。

“那我就西边的。”忘姝起身去了西边那间收拾。

躺在床上,忘姝带着不舍,期待与迷茫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她只好披好衣服下床。点着油灯,将灯放在窗台上,自己跃上了房顶。

“呦,你也睡不着啊。”委尘上去发现忘姝已经坐在那了,于是她就坐在忘姝身边,月光散落在她披散的黑发上,她的眼里映着淤白山庄跳动的星星灯火。

“想家了?”委尘问忘姝。

“嗯。”忘姝将脸埋在腿间,房顶风很大,她的发丝不老实地飘了起来,夜风格外的冷,她拢好衣服说:“以后应该多备点酒了。”

“过两天去老台那带几坛回来。”

“我们该赚点钱了,不然我们带回来的钱不够用一月。”忘姝说。

“等把老台找来,我们就立会除妖,我都想好叫什么了。”委尘拍了拍胸脯道。

“什么?”忘姝挑眉。

“灭莘氏万道会。”委尘认真地说,忘姝竟然还听出了坚定的恨意。

“……太直白了换一个,用这个你活不过第二天。”忘姝轻打了下委尘的木头脑袋。

“那三途会!”委尘坚定地说:“我迟早送他们渡三途河去鬼门!”

“……”忘姝无奈,对她摆了摆手,算了随她吧。

第九章 想起来

早上委尘总是起不来,忘姝每天就只好自己去老崔包子铺买了几个酱肉包子,又顺便在街上买点菜和厨具,毕竟不能总在外面买东西吃。

早上的街上有好多小摊贩,卖糖葫芦的小摊周围都是孩子,忘姝看了也去买了两根。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举着糖葫芦边走边吃,糖粘在脸上黏黏的,回到家忘姝先把东西放下在水池边洗了把脸。

“委尘出来吃饭了。”忘姝在厨房的桌上摆好吃的,就喊了一下委尘。

“好……”长长一声,很久之后厨房的门被推开。

“来啦,还给你剩了俩包子,还有一根糖葫芦,快吃吧。”忘姝已经吃完了,把筷子收起来去洗:“吃完了自己把筷子洗了啊。”

“好,老崔的包子真是太好吃了。”委尘抓起包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今天要不要去找老台?”忘姝问。

“嗯嗯,等我吃完。”委尘点头。

“好。”

“我打扫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好多兵谱。”忘姝坐在委尘对面,开始闲聊。

“是嘛,等老台来了就让他跟我打。”听到有兵谱看,委尘开心起来。

“灵术也别忘了。”忘姝提醒道。

“哦……”委尘随便应了声就低头继续吃包子。

忘姝无奈摇头,一副老母亲看不争气儿女的样子。出了厨房去把糖丸和青儿带出来。

“走吧。”委尘吃完出来,刚洗过的湿手在身上随便擦擦,坐上糖丸的背。

两人飞了一会就到了,毕竟离得不是很远。一路的冷风吹得那月白色披肩都凉透了,把头发也吹得乱蓬蓬的。

到了附近的林子里,两人先整理了一下头发,便向回头酒家走。

“小二,五串腰子,八小坛酒。”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对着老台喊道,旁边桌的人都向这两位姑娘投来异样的眼光。有混混想上来搭话,但看到她们腰间的佩剑时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老台走过来,对上委尘一个灿烂的笑容,笑的他有点发毛。

委尘招手让老台弯下腰点,靠近他对他小声说:“我们知道了。”

“这么快!”老台很惊讶。

“跟我们走,我们告诉你。”

“……”老台很戒备地后退。

“放心我们又不会害你”委尘一把把他拉回来:“神仙害人,要遭天谴的啊。”

“这……”

“你先把菜端上来,考虑考虑。”委尘见他一直犹豫,就让他先上菜了。

老台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现在很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是不是该信她们。不过他什么都没有,也不是很重要的人她们害他能有什么好处。

很快烤好的腰子就端上来了,酒也被提上来。

“想好没有,现在除了我们你还可以信谁?”委尘问。

“你们怎么知道那些事的?”老台问。

“问的刘容容,她的墓就在你原来住的寨子附近对不对?”忘姝道。

“你们为什么要去打扰她!”老台有些生气了。

“我们不去问问,怎么能了了她的心愿,她在你成年之前就走了,没来得及给你解开记忆,所以一直不舍得离开。”忘姝解释:“她也希望你知道你之前的事情,拖我们帮你解开。”

“小二上酒!”旁边桌的人喊,似是不满他聊太长时间了不干活。

“你去吧,想好了就去西边林子找我们,我们只能等你一个时辰。”委尘说,与瑶台一人拿起四坛酒,离开了。

两人抱着酒坛下逛了逛街,委尘看上了个小铃铛,就买了一对牡丹花风铃送给忘姝一个,说回家挂在门上。

玩了半天才回林子那边,进去发现老台已经在等了,委尘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决定来了。”忘姝微微笑道。

“在下想了想,我应该知道我的身世,毕竟这也是大娘的心愿。”

“你什么都没带啊。”忘姝看他什么包裹都没有,有点奇怪。

“我什么都没有了。”老台淡淡说。

“……走吧。”忘姝道,心想着回去再帮他添点东西,委尘不禁同情起老台来,都是名门之后,他比自己还惨。

回到了家,委尘先带他熟悉了一下院子,还给他讲了一下买东西要去哪,忘姝就去做晚膳了。

“这东厢房给你收拾好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就是街上看看。”委尘说。

“我以后就住这了?”老台听她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你进了这个门你可就是我三途会的人啦,哈哈哈。”委尘拍着老台的背得意地狂笑。

“你为什么肯定我会住进来?”老台问委尘。

“你知道了原来的事情就会心甘情愿地和我们一起了。”委尘自信地答道。

“可……这怎么住?”老台想拒绝。

“什么怎么住?”委尘没意识到三个人住在一起的不妥,她一向不在意外人的看法,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外面的人爱说什么就说去。

“我跟你们住不合适?传出去你们怎么办?”老台道。

“有什么不合适?你还能对我们做什么不成?”委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哎。”老台叹气,心想自己遇到这么一个人也真是神奇。

“那我的记忆……”老台更关心自己的记忆什么时候被恢复。

“马上吃饭了,吃完饭忘姝帮你解开咒印。”说完就带他去厨房坐好。

“其实你就是澹台家的人。”委尘说:“只不过你是澹台录的儿子。”

“嗯?”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老台有些懵,阿娘从前给他讲过万道会的故事,澹台录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她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一会儿你突然全知道接受不了。”瑶台道,老台越发好奇自己的身世,但他对知道之后要面对的事情感到紧张。

“那澹台障是我叔?”老台问。

“没错。”委尘点头。

老台顿时吃不下去了,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许久。委尘看了他这个样子,拍拍他的肩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老台搜寻了自己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可是就是没有这么一张脸。

委尘知道答案一定是这个,但是听到老台亲口否认,她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但是没什么大碍,她很快摆出一张笑脸对老台道:“一会儿告诉你。”

“我先去碗洗了,你先去东厢房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忘姝对老台说。

“好。”老台麻利地帮忘姝收拾了桌子,去了东厢房。

忘姝刚进去,把正坐着发呆的老台下了一跳。

“失礼失礼,下次我敲门。”忘姝不好意思的笑笑

“无妨。”老台站起来请忘姝坐下。

“多些。”忘姝坐在老台旁边继续说:“等委尘过来我们就开始。”

“委尘?”

“忘跟你解释了,在人间以后你叫我莫忘姝,叫芷壹莫委尘就好。”

“好。”

……沉默了很久,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都等我呐,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啊。”委尘进门打破这一片尴尬的宁静。

“没事。”老台摇头道。

“那我们就开始吧。”忘姝起身道。

“可以,那你先脱了吧。”委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出来。

“脱了?!”反而老台很是惊慌,一下从脖子红到耳根。

“……”忘姝也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忘姝没跟你说啊,你的咒印在背上,所以你的把上衣脱一下。”委尘十分平常地解释道。

这怎么好意思说,忘姝心想。

“……这。”老台和两个女子在一起本来就很不自在,然后又要脱衣服,他现在很想逃出去。

“别墨迹了,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委尘记得上去想帮他。

“诶诶,我自己来。”老台连忙护住自己往后退几步。

“瞧你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尘抱怨。

“……”老台默默地脱好衣服。

“你坐在床上,我给你施回还咒。”忘姝红着脸说。

“嗯,好。”老台老实地坐了上去,面朝着墙,背对着忘姝。

忘姝拿起桌上的笔,找到老台背上的咒印,又在上面画了回还咒的咒印,老台紧张的绷紧了身体。

“你应该会睡一会儿。”忘姝说完,站在老台身后念了三遍回还咒。

老台霎时觉得头一阵胀痛,脑袋沉了许多,坚持不住头一下低了下去。

“晕了?”见老台低下头不动了,委尘凑上去戳了戳,“已经晕了。”

忘姝和委尘一起把老台摆正,给他盖好被子,就出了东厢房。两人搬了小凳坐在门外,一边吹冷风一边看星星等着老台醒来。

“他还得睡多久啊?”委尘问,天已经很晚了,越来越冷了。

“不知道,人人都不一样。”忘姝淡淡答。

“好吧。”委尘把手伸进衣袖里继续等着。

忘姝看出来委尘感到冷了,就对她说:“咱俩轮流看,你先进屋去,一会儿再来换我。”

“好。”委尘先把手炉拿出来给忘姝抱着然后又进去了。

夜深了,委尘再次来换忘姝的时候,听到屋内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委尘想进去,被忘姝拦住了,忘姝低声对委尘说:“看来他现在没什么大事,咱们先回屋,等他调整好再去看看。”

“嗯。”委尘想想也是,就先和忘姝回了正屋。

第十章 过去 上

“不知道好了没有。”委尘靠者门框,看着烛光莹莹的东厢房,她知道记忆恢复,原来的感情和家破人亡的感受突然全强加给老台,他现在一定很乱很难受。

“让他多静静吧。”忘姝看着术谱喝着热茶,瞥了一眼委尘道:“能先把门关上门吗,风吹进来怪冷的。”

“好。”委尘刚要关门,东厢房的门开了,老台虚弱的扶着墙走了出来。

“快扶他进去,别让他出来瞎溜了。”忘姝对着委尘说,起身和委尘一起出去。

“进屋说吧。”忘姝委尘两人把老台扶回东厢房的床上靠着,老台的头上都是汗,忘姝拿来洗好的帕子给他擦干净。

“感觉怎么样?”委尘问。

“比刚刚好多了。”老台坐下,虽说好多了,但还是满脸疲惫,眼圈还略带些红肿。

“你这个样子,应该好好休息,我们来找你就好,怎么还想亲自去找我们。”忘姝说,给他倒了杯茶水喂他喝下。

“现在你可有想起我?”委尘问他。

“难道你是”

“我有个问题想问。”老台声音低沉,委尘仔细听才听出来。

“问吧?”委尘说。

“三途会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你们为什要找我来?”老台问 ,眼神多了一点点锐利。

“你不要想太多,你知道了你的身份必然少不了写警惕,咱们坦诚相待,先交换一下故事怎么样?栖哥哥?”委尘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按时间顺序,你先来,等你讲完后,我再告诉你我的故事。”

“好。”

澹台栖出生在伯古峡,那里原是万道会的本部,在江合中南部伯仲山间,地形复杂,旁人难进,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澹台栖满月的时候爹娘抱着他带着几箱子宝物去不周山算命求个祝福。

“真是个漂亮的小孩啊。”仙子们围着他。他自小就老实,不爱哭闹,在不周山上一直笑着,就算在映天池洗澡时呛了口水哭一会儿就又笑了,逗得大家直乐。

当时不周山的神女还是若荣,给澹台栖算完命后,就带着他的爹娘去一旁说话。澹台栖也招人喜欢,一群仙子围着他逗他玩。

只是爹娘出来接他的时候,脸上淡了笑意,不知是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他的命一定不会特别好。

回到家后的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爹娘也没有冷淡他半分,他依然是澹台家的宝贝一样被众人捧着,他那叔叔澹台障也不例外。

他自小天赋出众,九岁就学得了澹台家一套魂离棍法。

有一天澹台录对他说:“栖儿,虽然我家修兵道,但是只拿棍是守不好这江合城的。”

而后澹台栖被送到寒天城的枯山药神贺离华那里去学了两年医术和灵术。虽然澹台家一直修的兵道,澹台栖的灵术天赋也很好,这两年深受贺离华喜爱,倾心教他拿他当儿子一样,贺镜那时也才五岁,总爱粘着他。

十一岁时被送回家,那时的他已经强过澹台家众多弟子了,澹台录看了也甚是欣慰,办了场宴会庆祝。

宴席上澹台障并没有来,也是从那日开始,他看到了父亲与叔叔之间的越来越深的隔阂。

“我刚回来,是否应该去拜访一下障叔叔。”宴会后,澹台栖到父亲那里说。

“看他干什么,让他在公华镇待着,以后不许你再去看他!”澹台录很生气地说。

“栖儿什么都不知道,你控制一下你的脾气!”旁边的母亲夏红亭按着澹台录的胳膊说。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澹台栖不明白,但他想知道。

“没你的事!”澹台录呵斥道。

“为什……”话还没说完,就没母亲打断了。

“容容你先把他带下去。”夏红亭对着门外的侍女说道。

“是。”刘容容近来行了礼,把澹台栖拉回了他的房间。

“容姨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澹台栖问刘容容。

“奴婢不知,少爷您刚回来先休息吧。”刘容容关了门就走了。

入夜,澹台栖的门被推开。

“娘!”澹台栖起身将夏红亭扶到座位上,倒了茶水。

“你爹对你吼,你可莫要怪他,澹台障是气到他了。”

“孩儿怎么会怪爹呢,叔叔怎么了?”

“你爹觉得你还小,不该告诉你这些事,但娘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夏红亭握着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只怕你莽撞了。”

“孩儿不会。”澹台栖说。

“那好。”夏红亭点头,继续说:“三月前的家宴上,澹台障喝多了,说出了他的野心。他想和你爹平分江合城。”

“什么!”澹台栖没想到他叔叔会这么想。

“你爹很早就知道他有不轨之心,他一直胆小,没想到还会公然说出来。当时你爹气得不行,就把人赶了出去。”

“那爹在公华镇安排人了么?”澹台栖想到公华镇在边界,如果澹台障有动作,爹很难察觉。

“放心,你爹安排了几个人在那边看着他,时不时会有来信汇报情况。”夏红亭看儿子能想到这些,很是欣慰。

“你好生休息,有你爹和我还有万道会那么多弟子,你什么也不用做。”

“可是娘,我可以!”澹台栖坚定地说。

“你才十一岁,很多事情你还要去明白。”夏红亭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澹台栖,一脸慈爱。

“快睡吧。”说完走出了屋子。

每封来信都是说澹台障没有什么动作,渐渐的澹台录起了疑心,于是又派了探子过去。这次并不是让回信而是让人回来禀报,可是到了预期的时间人并没有回来。

澹台录立即戒备起来,立即派了三队弟子去伯仲山守卫,一有动静就点燃烟花提示。伯古峡内弟子也要时刻警惕,武器不得离身。他打算准备几日之后帅兵收回公华镇,排除澹台障这个内在隐患。

当夜,只见一片火光从山下压上来,整个伯仲山四处都点燃了烟花,夜空衬出了那可怕的美景。

“他哪来的那么多人!”澹台录握紧手中的鎏金竺山棍,用力一阵地面发出铿锵一声。

“,今日你与我又要大战一场了!”刀枪厮杀声中,这浑厚的声音依然格外清晰。

“明武神愿助澹台家主战成!”棍中传来坚韧有力的声音,就如这伯仲山石般强硬。

“好!”澹台录一步跃入山下的军队中厮杀起来,几下倒了一片敌人。

澹台栖早就被吵醒了,急匆匆穿好衣服拿好棍就跑去外面,山上战火燎天,黑云染上红色,不少万道会的弟子组成小队跑去支援,场面很混乱。

澹台栖脸上毫无惧色,他知道澹台家的男儿是为战场而生的!但那应该是保家卫国的战场,斩妖除魔的战场,而不应该是这兄弟相争的战场。

眼下他要去找到母亲,母亲不会武,他要先去保护好她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他再安心奔赴战场。

“你可有见到我娘?”他随便抓了一个弟子问。

“我不知道。”那弟子草草回答后就跟上队伍往山上的战场跑去了。

澹台栖迷茫地四处忘,眼睛扫过那最高的塔楼,一位红衣女子昂首立着,俯瞰着山上的战局。

澹台栖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拉住了夏红亭的手准备带她走:“娘,我送您去安全的地方避避。”

“栖儿,你来了。”夏红亭依然用那温柔点笑回应他,但并没有动半分。

“快走吧娘。”澹台栖着急地催促。

“娘走了,你呢?”夏红亭问。

“我当然是要去战场啊。”澹台栖答。

“容容,带他走。”夏红亭命令道,刘容容突然出现,没等澹台栖反应就将他的两只手锁在他背后。

“为什么!我是澹台家的男儿我怎么能走!”澹台栖挣扎着,可这刘容容是夏红亭的侍女,武功自然了得,迅速捆好澹台栖的手臂,让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人太多了,我们是顶不住的。”山下一**的人欺上来,我方却是一直在退。

“娘你让我去吧!”澹台栖吼着。

“你去能管的了什么,不过是白白送上去一条命罢了。”

“那娘你先走……您和我一起走!”澹台栖求着她。

“娘不能走,你爹还在那,我怎么能走。”夏红亭站在那看着山上那在人群中挥棍厮杀的人,她的眼神也如那人一般坚毅。

“那我又怎么能走!”澹台栖跪下,眼里含着泪光:“娘!”

“你是澹台家唯一的希望啊!没了你澹台家就真的无望了,万道会也不存在了,江合城谁来守!”夏红亭抚摸着他的脸,眼里也含满了泪。

“可是娘……”不等澹台栖说完,夏红亭对刘容容做了个手势,刘容容一下劈晕了澹台栖,眼里的泪一下子全被挤出来,砸在地上碎掉。

“带他走吧,若是我们败了,你就把他带到个安全的地方,你做他娘,封了他的记忆抚养他好好长大,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这些事。”夏红亭擦干他脸上的泪,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夫人您……”

“他与万道会共生死,我与他共生死。”夏红亭柔和的脸上是一往的沉定,月下的肩膀,不似寻常女儿家那么单薄。

“好……”刘容容扛起澹台栖迅速离开。

夏红亭依然伫立在高台上,眼里的泪止不住地落下,晕染了月色下的战火。

没几天,万道会易主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慕青绫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玉笔没拿住,一下落到地上碎成两截。

边界的宅子里,木屋里澹台栖被紧紧捆在床上,他使劲扭动想要挣开束缚,弄得简陋的木床直响。

“对不住了少主。”刘容容按住被捆住还在挣扎着的澹台栖,他的嘴被布团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吱吱呜呜发出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声音,他拼命摇头阻止刘容容的下一步动作。刘容容狠下心劈晕他,在他的背上画下了失忆咒。

不知过了多久,澹台栖幽幽转醒,看到身边的刘容容问:“你是谁?”

“你要叫我大娘。”

“那我呢?”

“你叫台隐,是我阿姐的孩子。”

……

第十一章 过去 中

相郡与江合城之间,隔的便是芦丞郡。散旗会慕家三代一直在黎云城驻守芦丞郡,三代一直是女儿当家,到了慕星落这第四代,依然是个女孩。

慕家散旗会修兵道,在大七家中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慕家女儿也是个个勇猛,但很多人背地里依然笑慕家出不来男孩。

父亲顾朝行在慕星落五岁时就开始教她旗阵,六岁开始教枪旗。慕家的枪不是一般的枪,慕家的旗也不是一般的旗,枪上有旗,旗上有枪。慕星落天资卓越,旗阵枪法学的都很快。

在慕星落学习的过程中,慕青绫就发现,即使她小时在映天池里洗过澡,灵气也不如大七家中其他孩子那般充盈,难修成仙道。

慕青绫觉得只让女儿修兵道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去找好兄弟澹台录寻求个办法。

“栖儿被我送到贺繁兄那里去了,你要不也把星落送出去学习学习?”澹台录说。

“星落灵术方面天资不够,我怕送出去也是给人家添麻烦。”慕青绫一脸愁容。

“我看雪花教酒仙那挺不错的,酒仙灵术造诣颇高,不怕教不出来。而且东三城跟芦丞郡接壤,离得那么近,不像寒天城跟我这江合还隔了海呢。”澹台录建议。

牢海酒仙是雪花教教主,世人多称她酒仙,不过她更喜欢人叫她王若无。她与澹台录,慕青绫,贺离华三人幼时经常一起玩闹,私交甚好。

“若无妹妹啊……”慕青绫想了想:“我去试试?”

“你放心,虽然她天资不好,但是只要肯努力一定能学成的。”

“这孩子啊,闹腾着那,可不让人省心了。”

“没事,酒仙妹妹一定能管好她的。”

在慕星落刚满七岁那天,她被父母带去了东三城的高贡城,载了几车美酒去给慕星落求学。快到了雪花会的圣坛,慕星落撩开窗帘向外看去,那圣坛被三山包围,雪白的圣坛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这圣坛建的极为精妙,三根御龙柱直冲天中,凝聚天地灵气。听说是有九十九级台阶,每个台阶上都雕刻了不同样子的青鸟,星落打算有时间一定要一级一级地看看。

“姐,姐夫,这就是星落吧。”王若无早就在门口迎接了,三列整齐的艾青色衣着的人,见到人来了恭敬地行礼,王若无虽说与慕星落姐妹相称,但是接待一点还是没有怠慢。王若无则是与左右护法站在最前面,她看见慕星落走近了开心地抱过来揉了半天。

“慕星落见过教主。”慕星落挣脱开恭敬地行了礼。

“叫什么教主,叫我姑姑就行。”王若无一把揽过慕星落:“走都进屋吧。”

这姑姑怎么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行为却如此不雅,长相与行为严重不符啊。慕星落心想。

“何限,晴晓把东西放酒窖去吧。”王若无不用想就知道送来的什么,何限和孙晴晓是她的左右护法,自小就跟着她,都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是。”两人牵着驾车的越马,向酒窖走去。

三队人齐齐让开,腾出一条路来,王若无搂着慕星落走在前面引人进去。走过圣坛,穿过后山的山洞,才真正到了雪花会的万仙庄。

万仙庄向海,气候很好,就是经常下雨,所以这里的建筑都是离地有几米远的小楼。海的对面就是西五洲,西五洲就是安家的地盘了。

“回头你可以去那最高的楼上选一间你喜欢的屋子。”王若无低下身子对着慕星落说。

“好。”慕星落开心的点头,她还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想把她一个人留在这。

第二天一早父母就走了,慕星落哭喊着倒腾小腿追出去好远,看的慕青绫一阵心疼,也抱着顾朝行哭了半天。

慕星落走了不到一月,慕青绫这里就听到了澹台录的死讯。

“是有多邪的妖怪才能让录大哥受致命的伤?”慕青绫看着手中的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红亭嫂子自刎?!栖儿失踪?!”一切都这么突然,慕青绫头有些晕。

“先去丧礼吧。”顾朝行穿好衣服,帮慕青绫理了理头饰。

“好。”抱着满心疑惑,慕青绫上了车往江合城去。

丧礼上大家表面都是满脸忧伤,对澹台录的死感到不尽的惋惜。

“诶呀,录大哥这么厉害的人,是何等妖邪能把他给伤了啊。”

“拿命守着江合百姓,澹台家的男儿果然个个都是真汉子啊!”

“可怜了那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他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

慕青绫请求再见最后一眼澹台录的尸体,澹台障说尸体染了邪气,就尽快除去后下葬了。

“真是遗憾,连录大哥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成。”眼里的泪越来越多,马上就要绷不住了,旁边的顾朝行赶紧安慰,这眼泪一下子就如洪水般涌出。

“上面有房间,我叫人先带顾兄和夫人去休息一下,等开席会有人叫二位。”

“多谢了。”

到了楼上房间,等外面的人走后,慕青绫小声对顾朝行说:“我觉得有蹊跷。”

“嗯。”顾朝行点头。

“我得查查。”慕青绫起身要出去。

“你冷静,现在这里几乎全部都是澹台障的人了。”顾朝行拦住她。

“哎,自从莘愁死后,这大七家越来越散了。”慕青绫叹息道。

莘氏莘愁是大七家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人长得确实也是相郡数一数二的。娶了五房妾侍,一直说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真死在牡丹花下。是他二房没娶好,没想到把一披着人皮的妖招到家里来,把正室害死不说,连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了。最后一家就剩那第三房妾侍和一个儿子莘双。

回到芦丞之后,慕青绫一直派人偷偷去江合查线索,顺便寻找澹台栖的下落。

可是并没有人查到江合哪里出现了恐怖的妖邪,澹台录的人几乎全无,毕竟江合不是她能管的地方,偷偷的查也查不出太多。澹台栖始终没有找到,她只能留意芦丞,若是逃到了芦丞她就接来继续抚养,即使澹台障一定会因这件事与她为敌。

大约半年的时间,慕星落就被王若无送回了芦丞郡,本来就担心慕星落到处捣乱给人家添麻烦的慕青绫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结果一看来信是因为王若无重病。

“这事怎么一件连着一件来。”慕青绫皱紧了眉。

“大概酒仙觉得星落在那里并不会**全了。”顾朝行面色凝重地说。

“看来忘之重病是被人算计了?”慕青绫握紧了信。

顾朝行点头:“估计是,大七家一定出了贼徒。”

“咱们以后得更加小心了。”慕青绫西方连绵山野,沉重地说道。

第二天慕星落就被送回来了,慕青绫抱着亲了好几口舍不得撒手。

“路这么远,她也累了,先带她进屋吧。”一旁的顾朝行拍了拍慕青绫的肩道。

“你忘之姑姑怎么样了?”慕青绫把女儿带进屋里,坐在床上问。

“忘之姑姑去了一趟东三城和江合城的交界附近除妖,结果被人抬回来了,之后一直卧床不起。”慕星落想起当时王若无回来的样子就会害怕,眼里顿时积满泪水。

“别怕,告诉娘亲,还有什么详细点的么?”慕青绫温柔地抱着慕星落,轻拍她的后背。

“姑姑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整个人被捆在架子上……她很可怕,一直在吼……”

“还有么?”慕青绫降下语调,继续问。

“他们好多人都在说鬼门开了。”

“鬼门……”慕青绫的手停住了,呆了好久。

“娘……”慕星落轻轻叫了一声:“我还听说录舅舅……”

“落儿先去吃点点心吧。”慕青绫叫人带慕星落去了膳房。

“我明日得去一趟高贡,你一定要守好芦丞。”慕青绫对一旁的顾朝行说。

“你去时小心,这边你放心。”顾朝行看她含着怒意的眼神,知道即使再危险她也一定回去的,就没有说太多。

“谢谢你。”慕青绫紧紧抱住他。

芦丞郡与东三城边界,为了区分,芦丞在西边种草,东三城在东边种树,草原与树林的分界线就是芦丞郡与东三城的分界。慕青绫在空中能看到远处天空大片黑压压的云,地狱的邪煞之气与恶鬼从地面那漆黑的大洞中不断涌出,极为人。

“是谁人在御剑?”林中窜出一道艾青色身影,踏剑挡在慕青绫,一看是慕青绫立刻行礼道:“在下雪花会教主三弟子金迁岐,受教主之命守边界,不知是慕大人,有失礼节。”

“没事,那鬼门呢?”

“那鬼门在南边,教主派大师姐和二师姐守着。”

“好,那我可以过了吗?”

“请,只是那鬼门慕大人可千万不要靠近。”金迁岐让出路来。

“我不去,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她只是想去看看王若无。

慕青绫没有去圣坛,直接进了万仙庄,万仙庄被管理的还和往常差不多,没有嘈杂与不安,从表面上看并不会想到现在教主正重病着。

主楼前,杨日晚见到慕青绫走过来,行礼道:“在下雪花会教四弟子杨日晚见过慕大人。”

“你们教主呢?”慕青绫问。

“教主早知你要来,特地叫我在此地等候,您且随我来。”

慕青绫跟着杨日晚绕来绕去进了一个洞中,洞很大,洞壁上挂着火把,但依然昏昏暗暗的。

走了又一百米,慕青绫看到不远处石床上静静躺着的王若无,立刻跑了过去。

“离华兄。”慕青绫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贺离华。

“我们去一旁说,她现在需要安静。”贺离华轻声说。

“好。”慕青绫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王若无,跟贺离华走到了一边的角落。

“她现在怎么样?”慕青绫焦急地问。

“之前是邪气入体,现在命保住了,不过还得恢复一阵子,还好他身体底子好。”贺离华说。

“不愧是枯山药神。”慕青绫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这鬼门是怎么回事?”慕青绫问。

“还不清楚,开鬼门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开鬼门需要极强的邪煞之气,世间怎么会有那种人?那人特意选了隐蔽的密林,不容易被发现,不过那人该不是万道会的人,那鬼怪也在源源不断地往江合跑,看来澹台障不会控制鬼怪。”贺离华说。

“朝行认为是大七家里的人,但会不会是哪些小派?”慕青绫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修鬼道还能开鬼门的人,绝非善类,实力说不定在我们之上。若是大七家的人,那就更加可怕了。”贺离华说,虽然他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感情,但慕青绫知道他心里的担忧,困惑和愤怒都不比她少。

“左护法何几已经在东三城查了,现在还没找到。”贺离华说。

“我回芦丞查,那种祸害必须尽快除掉,留在世间太不安全。”慕青绫握紧了拳。

只可惜,她并没有等到查完。

第十二章 过去 下

三月,燎燎战火替春风融化芦丞霜雪。万道会联合莘家南北夹击,西部妖域,东部三城鬼门开,芦丞的子民,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这就是慕星落毕生的阴影。

“爹……”浑身是伤的父亲把她抱进一位侍女的怀里,她当时吓得只知道哭说不出什么其他。

“落儿别怕。”顾朝行对她温柔一笑,她想抓住父亲的手,可是马鞭重重落下。一大队人马很快追上来,慕星落看着父亲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烟雾中。脸上被风吹得刺疼,眼泪浸湿了侍女的肩膀,她依然没了魂般看着后面。

眼中的火光没了,周围出了树叶沙沙也就剩下了自己身下的马蹄声。

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河边,一位船夫驾船停在岸边。

“上去吧,小姐。”侍女把慕星落抱下马。

“不,我爹娘还在后面,我要去找他们。”慕星落抓着侍女的袖子不放,她怕爹娘出事,剩她一个人。

“小姐要乖,奴婢回去把爷和夫人带过来好不好。”侍女耐心地说。

“不,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找我爹娘。”慕星落哭着摇头不放手。

“走吧!小姐!”侍女想要掰开慕星落的手指让她走。

“你留下,你留下好不好。”慕星落哭喊着。

“我还要回去,小姐。”侍女把慕星落抱上船,船夫接过来,握住慕星落的肩膀不让她跑。

“求你……求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慕星落极力想挣脱船夫的束缚,可是她的力气还太小了。

“小姐,到了不周山您就安全了,您不要害怕。”侍女骑上马,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返回去了。

顾朝行消灭了所有追赶的人,背上新添的伤口止不住地流血,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撑着身子返回去找慕青绫。几乎是踩着一路的尸体,万道会和莘家的兵都撤了,看来青绫……

远远看见躺在黎云城门口那熟悉的身影,顾朝行挣着枪旗,加快步伐走过去,抱起她来。

“青绫……”顾朝行拨开她头上的发丝,颤颤地叫着她的名字。

“咳咳……”慕青绫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睁开了。

“落儿走了吗?”即使声音很小,周围的死寂让顾朝行听得十分清楚。

“嗯嗯……”顾朝行点头停留在脸上的泪滴砸到慕青绫脸上,十分虚弱慕青绫颤抖着对他说:“不要……这样。”

“还有一件事……”慕青绫深吸几口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沾满血的枪旗深深插入土地中:“绍津,我把灵源给你……帮我……护着芦丞……”

“好。”枪旗旁出现一位身着战袍浑身是血的女人,她将手覆在慕青绫额头,引出一颗纯净的蓝色灵源。

“青绫!”顾朝行将慕青绫抱得更紧了。

“最后还能看到你,真好。”慕青绫看着顾朝行的眼睛,笑了,手刚刚抬起就重重落下。

顾朝行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慕青绫,她就这样死在了他面前,他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他俯下身子吻在了慕青绫的额头,拿起身边的枪旗,深深刺入腹部,倒在她身边。

这一仗,打垮了散旗会,也彻底散了大七家。

“该死的!来晚了!”贺离华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时,仗基本已经打完了,他懊恼地锤自己的大腿。毕竟寒天城离芦丞实在是太远了,近路要走万道会,他只能挑远的走,事发突然,他只能面对这种场景了。

贺离华只好带着人在黎云城收尸,把幸存者医好,去了的就聚在一起超度。

“要是我再快一点,你们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他看着静静躺下的慕青绫和顾朝行,还有遍地的散旗会和雪花教弟子的尸体,内心非常的自责。

“对不起啊……对不起……”贺离华拔掉插在顾朝行腹部的枪旗,拿来了白布,盖在两人的尸体上:“你俩在下面,好好过,冷了饿了,就跟哥哥我说……”

芦丞郡里寒天城本就很远,现在局势紧张,江合走不了了,他只能带兵绕路从东三城走。雪花教先派人来支援,但鬼门的事给了雪花教不小的打击,要是原来的雪花教说不定还能再帮忙拖到贺离华赶来。王若无的伤还没好,这一下估计又得气回去。

“胄君。”贺离华看到黎云城门口的枪旗走过去叫了一声。

“……”并没有回应的声音。

贺离华上前握住试着拔了一下,却拔不动,问:“你就杵这了?”

“慕青绫让我守着芦丞。”枪旗中传来女声。

“可这结界已经开了。”贺离华又想了想,她不走,大概还是另有所图吧。

“……”

“那你等着吧。”贺离华拿出帕子,把枪旗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继续去帮忙收尸。

贺离华走时,芦丞郡落了今年第一场春雨。繁花祭的花车被灵车替了,曲乐也全换成了葬歌。散旗会被灭了,失了中心的芦丞陷入一片恐慌与混乱之中,人们都在担心东三城鬼门的鬼怪闯进芦丞,大大小小的派会组织也斗争不断,都抢着要成为最强的那一个去接管芦丞。

“怎么会这样!”王若无摔了手中的药碗,还没喝的药撒了一地,褐色的液体顺着石缝蔓延。

“你冷静些。”贺离华把碎碗片捡起来,叫侍女来把地擦干净。

“我要报仇去!澹台障这个混蛋!莘家怎么想的?你说她蒋相宜是不是脑子有病!”王若无想下床,被贺离华按回床上。

“我也生气,但怎么报仇?现在你我两派是一条线上的,可是你这里还有多少兵力你比我清楚,你先把鬼门的事情解决好。现在万道会与莘氏结盟,两家都是兵家,门下弟子比我们多。关键现在八面教和安家的立场我们不知道,尤其是八面教最为神秘,若他与我们为敌就难办了……”贺离华冷静地分析道。

“那我们只能等着了?”王若无现在很生气,她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总有我们报仇的时候。”贺离点头。

“……”王若无气的砸被子,不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星落在哪?”

“听有的侍女说被送到不周山了。”贺离华说。

“哦……有时间去看看吧。”王若无舒了口气,但突然眼又垂了下去:“可怜栖儿那孩子,现在还没有下落,不知道怎么样了。”

“虽然不太可能到寒天城来,但我还是去找了,我那里目前还没找到。”贺离华叹气。

“你说这孩子们怎么都这么可怜,莘双那孩子可还在你那?”王若无想到这些孩子就难受,拿着被子抹着眼泪。

“在呢,那孩子聪明懂事,招人喜欢。”贺离华递给王若无帕子。

“你可看好了,别让蒋相宜那贱人要回去。”王若无说。

“你就放心吧……”贺离华给她掖好被子。

“还有,我想镜儿了,你哪天带过来给我看看。”王若无道。

“……”贺离华不想答应,她不想把贺镜带过来跟王若无学喝酒。

初到不周山的慕星落一直哭,仙子们怎么劝都不听,非要下山找爹娘。哭了好几天,自己也觉得没用了,下不去山了,渐渐就停了。

瑶台路过慕星落的院子里时发现里面安静了,就抱着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送过去了。慕星落看来的是个看起来十一二岁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什么也不管了狼吞虎咽地吃着水果,哭闹是个累活,她饿的不行,不周山给的东西她根本吃不饱还不好意思再要了,只能委屈自己。

“琴姝神女让你过去。”刚吃完三两个桃子,四五个枇杷,烟月就过来传话,还带来一套杏色衣衫。

“收拾收拾快去吧。”瑶台说完要走,却被慕星落叫住。

“怎么弄?去哪找琴姝神女?”慕星落问。

“那我帮你吧。”瑶台回去帮她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仪表,就带她去了夏寒堂。

“去了见到琴姝神女叫她姐姐就好。”

“她脾气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一点也不可怕你放心。”

“只要在不周山上你什么事最好都别瞒着她,她什么都知道。”

……

一路上瑶台对她讲了很多不周山的事情,她的话让慕星落很安心,也让星落开始渐渐接纳不周山。

“琴姝姐姐好。”慕星落见了琴姝行礼。

“慕星落……”琴姝喃喃念叨,手中玩着一个玉壶,也没看慕星落一眼。

“在。”慕星落以为琴姝在叫她。

“……”琴姝一顿,沉默了一段时间。

放下手中的玉壶,琴姝看着慕星落说道:“不周山不是人间,你人间的名字也别用了,以后在不周山你就叫……芷壹吧。”

“……好”

慕星落在不周山一呆就是十年,在山上和瑶台在练功之余还能一起追异兽,采灵草,养仙鹤……活的也很自在逍遥。但是那样的过往存在心里,终究让她无法踏踏实实待在不周山上,她有明确地知道要把万道会和莘氏做过的事一一还给他们。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委尘握着茶杯看着老台:“你想不想把万道会拿回来?”

老台的大手握紧了手中的被子,重重点头。

“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那你就是我三途会的人啦!”委尘讲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走出东厢房。

“那你先歇息,明日再说。”忘姝也随着委尘出去,把门关好。

老台在床上呆坐许久,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他来不及接受。

忘姝回房时发现旁边委尘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她走上前去拨了一下门上挂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地叮叮声。

“你怎么样?”忘姝问,她知道之前的事情一直是委尘心中的伤,她又清晰地回忆了一遍,一定不好受。

“我没事,你早些休息。”屋里人回答,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好吧……”忘姝刚要走就听到屋里发出一阵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地上了,于是隔着门问道:“怎么了?”

“你进来看。”

第十三章 除妖

“这是……”忘姝推开门,看到床边的地板的四块方砖收了进去,露出了一个大洞。

“下去看看。”委尘拿了床头的灯,从床上利落地翻下去,很快下面就传来声音:“你小心点,这还是有点深的。”

“好。”忘姝跳下去,阴冷的感觉袭来,忘姝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刚才在床上想事情,然后听到你的声音吓了一跳,后背磕到了墙上一块砖,然后地板就开了。”委尘举着灯到处看。

密室不大,四周都是书柜,上面摆着各种书籍,中间放着一张长木桌。委尘随便拿了一本,掸了灰尘,问忘姝:“《阴笔录》……是什么?”

“我看看!”忘姝一听名字立刻精神起来,把手伸过去,委尘递给他。

“你知道柳存真吗?”忘姝饶有兴致地问。

“不知道……”委尘摇头。

“他是这本书的作者,相传他本是个无名修士,妻子被恶鬼糟蹋死了,之后他整个人就疯疯癫癫的了。后来他开始研究邪术,虐鬼杀鬼,之后不慎走火入魔……听说死相极惨,魂魄被拖入地狱去受尽折磨不得入轮回。”忘姝边翻边说。

“那这书……”

“这书是他生前写的,里面记载的都是他研究出来的邪术异法,不过还没写完就死了。这书是**,不知道你娘亲在哪找到的。”忘姝说着说着突然轻笑一声。

“怎么了?”委尘问,这事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吧。

“你看这柳存真也是痴情的可爱。”忘姝将书递到委尘面前只给她看:“你看这每一章的开头都写了‘吾爱汝之心,恰如磐石无转移。吾爱汝之意,黄泉鬼门难相隔。’然后你再看每一章的最后都写‘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不似你我苦相思。’”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忘姝有些疑惑,细细琢磨道:“世人都把他说成一个可怕的魔鬼,可是后面这句话写的倒是想要救人的样子。”

“这最后没写完连那句话也没写,不知道他愿望完成没有。”忘姝想了想又顿了顿道:“不过他死后东三城又开过一次鬼门,看起来是没达成了。”

忘姝突然沉默了,仔细看着书的最后一页,突然抓住委尘的胳膊道:“你看这最后一术……是关鬼门……”

“他是没有研究完成么?”委尘拿过来看了看问。

“不知道,但是书上没写完。”忘姝摇头。

“你知道不周山的瀑布为什么要被冰封吗?”忘姝头也不抬地问委尘,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书中。

“它不是本来就那样的啊。”委尘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怎么可能啊!”忘姝无奈:“那瀑布与忘川相连,四十年鬼族想霸占人间,想从那瀑布中出来,于是我娘就将瀑布封起来。而后鬼族在人间到处开鬼门,人间当时几乎快成了地狱。”

“我听说过那件事,然后呢?”委尘听得十分认真。

“大七家联合众家族派会还有妖域一起将鬼族打了回去,关鬼门的方法被八面教藏起来了,鬼门之后也再未开过,直到东三城一事……。”

“既然八面教知道关鬼门的办法为什么十年前不帮帮雪花教?”委尘有些气愤。

“那关鬼门之术被人偷了,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人。”忘姝点了点书。

“那他后面写的这个是……”

“我觉得不应该是原来的,更可能是他新研究的。”忘姝认真地说。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他想干什么?”委尘继续问。

“算了,看看别的。”忘姝有些乱,索性先把书放回去,受到了些阻力,好像碰到了什么机关,上面的洞关上了。

“咦。”委尘又把书拿出来,那门又开了:“这样啊,那上面的开关应该也是能开能关的。”这样就更隐蔽些了。

走到中间的桌子旁,桌面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笔墨纸砚还完好的放在那里,镇纸下还压着一张没有写完术式的纸。

“这里被冷落很多年了啊。”委尘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阵感慨,又泛起些许难过。

“原来你娘一直在这研究关鬼门之术啊。”忘姝拿起桌上那张纸看,光线昏暗不能看的很清楚。

“毕竟祖母就是因为当年因为鬼门而死,尸首都没有找到。况且那些鬼怪不可能被清理干净,人间一定还有残党。”委尘严肃起来。

“咱们以后步步还是要小心,开鬼门的人很可能还在。”忘姝说。

“没错。”委尘表示同意。

“今天先去休息,这里我们有时间再来看。”忘姝说。两人跳出去,忘姝打算回自己屋睡觉去,委尘突然叫住忘姝问:“忘姝……你说,鬼门……什么样?”

“这个我也没有见到过,听说鬼门开时,天色骤变,地面塌陷,地底卷出狂风携恶鬼从那无尽的黑洞而来。”忘姝道,推开委尘屋里的门,临走前提醒她道:“鬼门在外面可不能乱提起。”

“嗯。”委尘默默点头,躺回了床上。

出去的时候灰蓝的天上夹杂着丝丝晨光,再密室里的时候没注意时间过得这么快。困意随着渐亮晨光袭来,委尘拍了一下床边墙上的一块砖关了密室的门,倒头就睡。

忘姝慢慢悠悠地走出去,衣服也没脱趴到床上很快睡着了。

等天大亮了,老台撑着身子起床,睡了一觉感觉舒服多了。老台收拾好自己,发现另外两个人还没起,就先去了厨房。简单的做了几个菜,蒸了几个馒头,然而还没有等到那两位醒来。

“都快到巳时了,该起来了。”老台拍了拍忘姝的门。

忘姝幽怨地睁开眼睛,阳光一刺又迅速闭上,缓了一会才翻了个身下床,整理好衣服把门打开就看到老台正要去叫委尘。

“你叫不起来那只死猪的。”忘姝倚在门口,对老台说。

“你昨晚没睡好?”老台看忘姝顶着两对黑眼圈,满脸疲惫,于是道:“你要不再去睡会儿。”

“没事。”已经起来了,忘姝就没有再睡下去的意思了,仔细一闻,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你做好饭了?”

“对,一起去吃吧。”老台说。

“你先去,我一会就过去。”忘姝去外面打了水,冰冷的井水打在脸上忘姝一下子清醒了。

到了饭桌上,老台乘了一碗热粥放到忘姝面前,忘姝立刻捧着粥捂手。

“我应该先烧点水的。”老台看她凉到了,感到有些抱歉。

“你别这样,以后咱们是朋友了。”忘姝冲他一笑,喝了口热粥:“厨艺不错呀。”

“阿娘教的。”老台被夸得有些害羞了,低头喝粥。

早饭吃完,忘姝带着老台去街上逛了逛。

“莫姑娘,这就是你哥哥吧。”老崔包子铺的崔老板从腾腾蒸汽中伸出头来。

“是啊,跟他来街上逛逛。”忘姝拉着老台过去打招呼。

“你好。”老台客气地笑笑。

“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啊。”老板笑着拍了拍老台的肩膀。

……

寒暄了一会儿,忘姝带着老台去了街边的裁缝铺。

“姑娘来做衣服吗?”热情的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上来:“姑娘生的这般好看,穿鹅黄色一定好看。”

“不是我,是给他做。”忘姝把老台推上去。

“没事,我不用。”老台退回去。

“还是来一件新衣服吧。”看着老台身上破旧的还带着补丁的衣服,忘姝想起他的过往不禁同情他起来。他本来也可以幸福的活着,有父母关爱,兄弟陪伴,好好当着万道会的少主,可是他却成了权利争夺中的牺牲者。

“姑娘来看看料子吧。”老板娘说:“我先给这位公子量量。”

“好。”忘姝看着架子上的料子,挑来挑去选了件鸭卵青的棉布给老台看:“这个颜色怎么样?”

“挺好。”老台点头,他不挑,有衣服穿就挺好。

“那就这个了,滚个藏青边怎么样?”忘姝看向老台。

“都行。”老台点头。

“那好,多少钱。”忘姝问。

“看你们是新来的,便宜点一百一十文,四天后来取时再给吧。”老板娘说。

“好,麻烦您了。”忘姝礼貌地说。

“慢走啊。”老板娘热情地送客。

“一百一十文有点贵啊。”老台出了门小声对忘姝说。

“是有点,不过没关系。”忘姝给了老台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我没钱……”老台小声说。

“没事我还有。”忘姝让他放心,可老台总觉得花女生的钱很不好意思。

“以后还会带你挣钱的,现在除妖捉鬼来钱快。”忘姝对老台说。

“我看这个地方挺安宁的啊……”老台话刚说完,街上就乱了起来。

“有妖啊!救命啊!”街上有人满脸惊恐地跑来,惹得街上人都跟着他往忘姝和老台所在的方向跑。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呢,跑啊。”卖包子的老板跑来看他俩还在那站着就催促道。

“不用跑。”老台淡淡说。

“靠你了。”忘姝拍了拍老台的肩:“我今天没带很多东西。”

“嗯。”混乱中老台挪到墙边,踢起一根倒在地上的木棍,三两下跳到房顶看对面的情况。

忘姝很快也飞上去,从窗户中看着那边制造出一片混乱的妖,对老台说:“那是只普通的猫妖,还没人高呢,你一个人可以,都不用我帮忙,你手生不生?”

“有点,就先拿它练练手。”说完老台就踩着屋顶冲了过去。

忘姝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过去,挑了个好位置看老台。

老台冲过去时那猫妖已经把街里的一间房子折腾的快要塌了,那猫妖正在匍匐着靠近墙角的小柜子。柜子里的女孩害怕的发抖,连眼泪都不敢留下。

“咚!”一声,那猫妖一下子趴道地面上,怒吼一声,翻身跳到一边弓起身子。

老台拿着那根木棍站在柜子前,撑起这个快要坍塌的房屋。

“你先走吧。”老台对着柜子里的女孩说,门就在旁边,老台有把握让他安全出去。

“好。”女孩声音听得出明显的颤抖,她打开柜门跑出去。

猫妖看着快要到手的猎物跑了,这有个厉害的人挡着不敢去追,心里十分气愤,露出满口獠牙瞪着老台。

老台握紧木棍,朝着猫妖的眼睛正面冲上去,那猫妖及时多开,伸出右爪还想抓老台,补料被老台一棍钉到地上。

猫妖张开嘴朝着老台咬去,老台迅速后退,把棍子对准猫妖喉咙扔进去,猫妖翻滚几下就不动弹了。

“这里要塌了,快出来吧。”忘姝趴在窗户上对老台说。

“嗯。”老台从窗户翻出去,没走出几步后面的房屋“轰隆!”一下塌了。

忘姝凑在人群里看着老台从漫天烟尘缓缓走出来,人影从模糊到越来越清晰,群众从刚开始的惊讶变成欢呼。

人太多了,老台不好意思的想要走,奈何人群太热情,他走到哪人跟到哪。

“没想到小兄弟这么厉害,包子给你,刚蒸好的回去吃吧。”包子铺老板拿出包子来给他。

“这也是橘子很甜的,给大侠你。”街上樱桃西施一天崇拜地送过来一篮子樱桃。

“这大米你拿走点。”

……

这帮人一直跟到了家门口,一边寒暄一边夸赞,有的已经开始介绍自己女儿了。

“你们……干什么了?”院子里洗脸的委尘抬头看到抱着一大堆东西的老台和忘姝,还有跟在后面的大批人群惊到了。

第十四章 杂谈

傍晚月色微沉,天上星星点点的小灯无法在黑夜里照亮整个大地。晚饭时间,三人坐在饭桌上借着烛光闲谈。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妖没去妖域?”委尘问。

“这妖域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忘姝说。

“为什么?”委尘很好奇。

“外面的妖想要进去不容易,刚刚的那只猫妖妖域应该让进,不过以它的修为,被哪个修成人形的看上直接就抓取当奴隶了。”

“它们没法律的么?”委尘有些不理解。

“你这么好奇,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忘姝挑眉。

“怎么去啊?”委尘还是好奇地问,老台看了一眼忘姝偷偷一笑。

“你小时候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吗?”忘姝道。

“我没怎么听过妖域的事。”委尘摇头,之前慕青绫不曾在委尘前详细提过,委尘之前只是知道有妖域这个地方而已。

“大概是她在芦丞的时候芦丞还没有轮上吧。”老台替委尘解释。

“什么?”委尘很疑惑。

“其实在举办逢将擂台期间大七家也会聚在一起议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关于和妖域维持关系,每三年都会有一家挑选一百美人和几车宝物送去,妖域再回赠礼物,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收到妖域送来至纯灵源。”老台细心讲解。

“那想去妖域要怎么进去?”委尘问。

“现在我看你还是当进贡的美人混进去的几率更大些。”老台道。

“你虽说长得不赖,但可过了入选的年纪了。”忘姝说。

“我老么?!”委尘装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这上贡水可深了。”忘姝故作神秘地靠近委尘说,看了一眼老台:“对吧……”

“嗯。”老台点头:“那些美人从小时候就被挑走,带出去训练,好在妖域保身并且获得些情报。”

“这样啊。”委尘不禁有些心疼那些被当做贡品的美人。

“妖域有时候会在一些节日邀请七家的人去,如果以你原来散旗会下一任宗主的身份,妖王有宴会也会请你去的。”老台说。

“那你去过吗?”委尘问。

“我那年很想去,但是因为年龄太小被我娘留在家里了。”老台也很遗憾。

“为什么年龄小就不让去?”委尘问。

“妖域很乱的,有的妖厌恶人,有的与人能和平相处,小孩警惕性差,要是爹娘一个没看住被害了,对妖域对人界都不是好事。”

“真可怕。”委尘拿起酒杯伸向老台,酒壶就在老台旁边:“帮我再倒一杯。”

“你酒量挺好的啊。”老台给她倒满酒说。

“那当然,我可是牢海酒仙的徒弟,我七岁时就跟她喝酒了。”委尘清楚地记得她小时候被王若无灌得昏睡一天,头昏脑涨,而王若无却喝了酒比不喝酒还正常。

“这么小就开始喝酒,你这脑袋怕不是给喝傻的。”忘姝敲了敲委尘的脑袋,委尘别过头去说:“我可聪明着呢。”

老台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委尘瞪他一眼。

“没什么。”老台低头继续乖乖吃饭。

“你打算什么时候请神?”过了一会,忘姝问。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委尘说。

“不请神的话除妖费力,有神与无神差别还是很大的。”忘姝说。

“确实。”老台点头道:“那只猫妖如果是我十几岁时用全力的话还是可以戳穿它,但是现在即使用全力也很难做到。”

“嗯。”委尘想想也是,转头对忘姝说:“你算个好日子。”

“再过五日,这月十五,那天就不错。”忘姝想了想说。

“好。”

委尘收拾完去书房找老台。

“陪我练功吧,老台,我想看看你们家的棍法。”委尘趴在书房的桌上看着老台。

“可我正在和忘姝学灵术。”老台对委尘挥了挥手中的术谱:“要不你也一起来?”

“……不了……”委尘起身走出屋,不一会就转头回来:“算了我还是来听听吧。”反正出去一个人也是无聊,不如在这里听听。

“给你阵铺。”忘姝从书堆里掏出一本扔给委尘:“我从书柜里翻到的。”

“好嘞。”委尘立刻提起了兴致,很快沉浸其中。

“你的旗子都准备好了么?”忘姝问。

“我看院子里的那几把还能用,回头我再做些新的。”委尘说。

“你们旗阵要用多少旗?”老台问。

“普通的困灵三把就够了,灭灵阵最简单的也要四把。”委尘细致地讲:“基本上一人背上背四把短枪旗手里拿着一把长枪旗就够了,平时散旗会出去除妖邪最少要三人一起。”

“明白了。”老台点头。

“你知道用枪旗最多的旗阵是哪个吗?”委尘问。

“芦丞的结界。”老台飞快答出。

“你怎么知道的。”委尘没想到老台答出来了。

“当年青绫姑用七千八百九十把枪旗围了芦丞一圈,不光大七家的人都知道,接连街上妇孺都有耳闻吧。”老台笑着说。

“哼……”委尘低头继续看书。

“不过这结界也是很厉害,这么多年没有邪物能从外面进来。”忘姝赶快过来夸夸。

“没错,不过自从那一战后,芦丞还是出现了好多恶鬼,即使那些妖邪无法从外面进来,芦丞里也乱了好一阵子。”委尘说。

“那现在芦丞谁管着。”老台问。

“我听街上人说是一个叫叶奕之的,他是忠明堂堂主,是目前在芦丞声望最高的组织。”委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但感觉又像是错觉。

“这人确实不简单,忠明堂刚刚成立十年,我听说忠明堂的实力已经足够进入大七家了。”忘姝补充道。

听到这话委尘就不高兴了,拳头重重砸了一下桌子,茶杯都吓得一抖。“不可能!散旗会的位置怎可人被人十年就代替!”慕家世代经营散旗会四百七十年,实力怎能被人十年就赶上。

“你冷静点,你迟早会再组起散旗会的,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你请神的话,会不会被他们阻碍。”忘姝按住委尘的手说。

“对,这确实是个问题。”老台喝了口茶。

“确实很有可能发生像老台之前……。”委尘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可还没说完手就被忘姝掐了一下。

“什么?”老台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没听到后面的话很疑惑。

“之前万道会会做那种夺神的事吗?”忘姝飞快转了个方向。

“请神不会管,但是如果有派会势力太大会适当施压。”老台说。

“散旗会也是如此。”委尘点头。

“不过原来听说澹台障会夺神,遇到有小派请到力量强大的神就会抢去。”老台越说澹台障就越生气。

“那人根本不配管理万道会,不配守护江和城!”委尘听到澹台障的名字也很生气,跟着老台发泄了一通。

“你放心,迟早我要帮你坐回万道会掌门的位置!”委尘拍了拍老台的肩膀,给他一个放心且坚定的眼神。

“一起努力吧。”老台举起茶杯,三人碰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就喝酒,喝茶有什么劲。”委尘出去拿酒。

“这大晚上的,别喝了。”忘姝叫住她。

“没错,回来吧。”老台也说。

“哼,扫兴。”委尘撇嘴走回来,倒满茶继续喝茶。

“老台好久没吃腰子的我想起腰子就好难受。”委尘撑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台,说起腰子,忘姝想起那天的味道,也有点想吃了。

“明天给你烤吧。”老台说。

“好嘞,睡觉去。”委尘一蹦一跳地跑回她的房间。

月光潇潇,不知何时芦丞竟然落了雪,雪花悄悄落在地面,不声不响。

“下雪了。”忘姝跑到床边,打开窗子看。

“下雪?”委尘的房门突然打开,寝衣外披着那月白色的厚斗篷,在院子里踩出一圈脚印。

“梧桐你冷不冷?”委尘跑道梧桐树旁问。

“不冷。”梧桐淡淡道。

“那好吧。”

江和城,公华镇

“掌门,神器库里多出一件没有神的破刀。”一位弟子跪在澹台障面前说。

“拿来看看。”澹台障说,他卧在软塌上,幽暗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透露出满脸疲惫。

“请掌门过目。”弟子将满是裂纹的刀双手递到澹台障面前。

“这就是一把破刀,你是怎么管的神器库?”澹台障把刀摔在地上,刀顿时成了碎片,他却止不住的咳嗽。

“弟子知错。”那弟子立刻跪下磕头。

“自己领罚去吧。”澹台障摆手。

“是。”那弟子退下。

“药呢。”澹台障问身旁的丫鬟。

“奴婢这就去端。”那小丫鬟飞快地走了。

“咳咳……”澹台障扶着软塌,虚弱地移到床边,他能感觉到捂着嘴的手心上沾着腥气的血液。

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看来以后不能再继续抢神了,澹台障心想。

寒天城,枯山

“爹,听说星落妹妹下山建了个三途会,瑶台仙女也跟着去了,女儿想去看看。”贺子映坐在贺离华身旁,对他说。

“去跟你娘说一声。”贺离华说。

“女儿这就去。”说完贺子映就往山上的方向跑去。

“娘,女儿想去看看星落妹妹。”贺子映走到解初好身边轻声说。

解初好正在认真照料着药草,她听到这事情立马停下手中的活问:“星落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去啊?”

“明早就去。”贺子映答。

“去吧,多带些礼物,顺便去采点鼠寒草带过去,娘没法去,你替我好好看看她。”解初好提醒道。

“知道啦,我来帮您。”贺子映撸起袖子蹲下和解初好一起除草。

相郡,倾城溪

“你去万道会,澹台障怎么样了?”浓妆艳抹的蒋相宜斜眼看着一旁站着的莘双。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了。”莘双说。

“很好。”蒋相宜冷冷一笑,烛光打在她脸上给她多天了几分可怖的色彩。

“三娘,夜云……”莘双说。

“你的事还没办完,别老惦记着一把破剑。”蒋相宜瞪了莘双一眼。

“……”莘双生气了,但是他只能忍下去。

“你下去吧。”蒋相宜嫌弃地看他一眼:“长得跟你那狗爹一个模样,看多了让人心烦。”

“你!”莘双听她这样说他爹,挥起拳头想要打,却被蒋相宜接住。蒋相宜握着莘双的手随着她的嘴角上扬,清脆的咔嚓一声,疼的莘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但他还是要紧牙没有疼的叫出来。

“你什么?现在这兀神的力量也在我这,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蒋相宜阴笑:“莘双,你得明白你现在的处境,管好你自己才能保命,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莘双握住自己被折断的手腕,咬紧牙不发出任何声音,

“下去!”蒋相宜呵斥,莘双转头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呆。

第十五章

用过早膳后,委尘和老台一起在院子里练功,忘姝拿着术谱坐在台阶上看,旁边还放了一盘红枣边看边吃。

“老台你家的棍法你学完了吗?”委尘问。

“没有。”老台不忘挡下委尘一击,没想到棍子却断了。

“太旧了果然不行啊,再换一把。”委尘停下,走到武器架子旁边,挑了一把枪扔给他:“试试这个。”

老台掂了掂道:“嗯……我再挑挑。”老台把枪放回去,换了一把掂了掂又放回去。

“没有合适的?”委尘问。

“先使这把吧。”老台拿了一把枪头很小的长枪。

“好,那继续吧。”委尘挥枪跃起,不料一阵疾风刮来,委尘一下停住。

“这风……”旁边忘姝也将书放好,停下来观察四周转而轻笑:“子映要来了吧。”

“咔嚓”梧桐掉下一根长枝,连带着落了仅剩的几片枯黄的叶。

“嗯?”老台走过去捡起来,仔细看了看。

“给你的。”梧桐说。

“你竟然会说话!”老台第一次听到树会说话,非常惊讶。

“……”梧桐树没理他。

“……多谢了。”老台对梧桐拱手道谢,拿着树枝往屋里走,想着该在棍子上雕点什么。

“这风声怎么那么像怪物的吼叫声?”老台突然发现这点。

“因为风生兽要来了。”忘姝说。

“风生兽?”突然老台觉得四周的风都聚集在了他前方,强大的气流像要是把他吸进去,随之面前一只一人高的带翼的青兽从风里出现,铜铃般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老台下意识退后防御。

“没关系,他不轻易伤人的。”兽背上贺子映笑吟吟地说。

“你是?”老台问,看她一身白衣和忍冬纹腰带,应该是枯山的贺家人,莫非她是……。

“子映姐。”委尘高兴地跑过去想给贺子映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还没接近贺子映,风生兽转头对她一吼,委尘被它突然这一下吓得一怔一下子停在那,忘姝和老台捂着嘴笑。待老台回想到委尘叫的名字时,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头颅。

“点绛,别这样。”贺子映跳下来责备道。

“你就讨厌吧。”委尘重重拍了一下点绛的脑门。

“进屋里做做吧。”忘姝已经在烧水准备沏茶了。

“我该把点绛放哪啊?”贺子映问。

“让青儿和糖丸它们一起在院子里玩吧。”忘姝说。

“好。”委尘去把仙鹤的房门打开,把青儿和糖丸放出来。

“对不起,刚刚忘了回答你,我姓贺名镜,表字子映,你呢?”贺子映很礼貌地说,听了她的名字,老台轻笑。

“在下姓澹台名栖字隐。”老台说。

贺子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会儿道:“你……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听到他的名字,贺子映的眼圈顿时红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小镜儿,别哭了,我没事。”老台温柔地摸着贺子映的头。

“我爹娘知道,一定很高兴。”贺子映抹着眼泪,抽泣道。

“外面怪冷的,先进屋说吧,茶都起沏好了。”忘姝说。

“好。”老台点头,贺子映跟着老台进了正屋。

“子映你怎么哭了?”委尘进来问。

“见到栖哥哥高兴的。”贺子映道。

“你们认识啊。”委尘很惊喜地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在枯山学过两年吗。”老台很无奈。

“嘿嘿,想起来了。”委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高兴归高兴,老台的事情子映还是跟我们先保密吧,毕竟外面不安全。”忘姝道。

“我爹娘也不能吗?”贺子映问。

“抱歉,最好先不。”忘姝知道这会让贺子映不高兴,但是只能这样。

“对了,我带来了些礼物给你们。”贺子映转了个话题,他打开背着的布包,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都是我自己制的药,我都贴了签,用法都写在上面了。”贺子映拿出其中一瓶药说,又拿出一捆鼠寒草说:“这是娘特意让我带的,辟邪很管用。”

“谢谢,再代我们谢谢你娘。”忘姝说。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啦。”贺子映笑着说。

“今个老台正好说要烤腰子,你来的巧正好能尝到。”忘姝说。

“没错,老台烤的可好吃啦。”委尘很激动。

“我还没尝过栖哥哥的手艺呢。”贺子映很高兴。

“正好快要吃午饭了,我这就去烤吧。”老台说,他一个男人跟三个女人坐着总会有些尴尬,正好要到中午,就找个事借口走了。

“辛苦啦。”贺子映说。

“没什么。”老台向厨房走去。

厨房离正屋不远,老台听得到里面叽叽喳喳地说话声也不知道里面聊了什么。

“小时候栖哥哥比我高了好多,我总是跟他上山,玩累了只能让他背我下来。”贺子映讲着过去的事。

“还有么?”忘姝问。

“栖哥哥很厉害,那时候山上总有些野妖怪,又一次我们遇上一只狼,当时栖哥哥用一根木棍就打跑了,那时候我就一直吵着要去江合学棍法。”

“然后呢?”委尘问。

“然后我爹不让我去,我说等栖哥哥走的时候就偷偷跟他一起走。”

“挺有勇气的。”忘姝说。

“然后我就被打了。”贺子映耸肩。

“哈哈哈,你爹竟然还会打你。”委尘道。

“可不是么,外人面前温柔谦逊,管我的时候可严了。”贺子映学了一个贺离华生气的动作,惹得委尘和忘姝大笑。

“还有什么事,再说说。”忘姝还想听。

“后来金宝就来了,我们仨一起玩,我俩让栖***了好多心,不过一年后栖哥哥就回去了,那天我俩抱着栖哥哥哭了好半天。”

“金宝?”忘姝和委尘齐声问。

“是我给莘双起的字。”贺子映好似还觉得很自豪。

“哈哈哈……”委尘和忘姝被这个名字逗得笑的不行。

“不好听吗?”贺子映委屈地说。

“什么寓意?”忘姝问。

“富贵吉祥幸福,多好啊。”贺子映表情很认真的说。

“……挺好,挺好的。”忘姝笑着说。

“原来莘双还去过你们枯山。”委尘边笑边说。

“莘家联合万道会打散旗的事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报复可别牵连他。”贺子映一脸严肃地对委尘说。

“这么护着?”委尘挑眉。

“我知道他的脾性,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提到莘双,贺子映难免难受。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委尘给贺子映倒满茶。

“好。”贺子映喝完又来了一杯。

“对了瑶台,不对……忘姝你姐姐就这么让你下来了?”贺子映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不太习惯。”

“名字我倒是无所谓,我姐姐没有多留我,离开前说不想让我呆在不周山,我没太懂。”清澈的茶水倒映着忘姝的脸,忘姝从里面看清自己舒展不开的眉。

“大概她就像让你多出去看看吧。”贺子映这么理解。

“可她又说不想让我去人间。”

“毕竟人间太乱了。”贺子映说,委尘跟着点头。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贺子映问。

“先请神吧。”委尘说。

“听说叶奕之不是什么好惹的,你们三个人小心着点。”贺子映悄声说。

“我们也怕这个事。”忘姝说。

“以你们的力量,请神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成功很可能被盯上。”贺子映说。

“确实。”委尘点头。

“不过你们还是试试,不请神,没有神眷,根本打不过澹台障和蒋相宜。”

“羡慕你啊,不用请神,直接继承就好了。”委尘说。

“络华君也得认我啊。”贺子映说。

“胄君呢?”贺子映问委尘。

“应该还在黎云城门。”委尘说。

“还在那啊。”贺子映道:“本来是你的东西,你却不能正大光明的拿回来。”

“哎,迟早会拿回来的。”委尘说。

“如果有神还能请成么?”委尘问。

“可以吧,不过得看你身体能否承受的住,而且要确定第一个神还会是否对你忠心。”贺子映解释。

委尘低头想了想:“当下也只能先请神了。”

“我去看看栖哥哥,陪他说说话。”贺子映说。

“去吧,好不容易见面有好多话要说吧。”忘姝道。

“是啊。”贺子映去厨房找老台。

“栖哥哥,我来啦。”贺子映推开门做了一个鬼脸。

“这里油烟大,你先出去等吧。”老台挥着扇子说。

“没事,跟你说说话。”贺子映搬了个板凳坐在老台旁边。

“双儿,怎么样了?”老台问。

“金宝十一岁被带走了。”贺子映眼光黯淡了下去:“蒋相宜来接走他,毕竟是莘家的孩子,我们贺家也不好留。”

“金宝?”老台有点疑惑。

“我给双儿起的表字!”贺子映已经料到了后面的结果:“你是不是也觉得好笑。”

“没有。”老台生生忍住,别过头去:“挺好的。”

“我也觉得是啊。”贺子映说。

老台转了个话题:“那蒋相宜待他好不好。”

“怎么会好,金宝一次被打的不行了,被小花拖到我这里来治,身上的伤看着我也疼。”贺子映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了。

小花是当时贺离华送给莘双的另一只风生兽,当时莘双和贺子映互相给对方的风生兽起了名字,作为他们友情的见证。

“哎,别伤心了。”老台想安慰,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双儿会变得更坚强的,不会再是之前那个爱哭的小男孩了。”

“还是小男孩时好啊。”贺子映说。

“……”老台又不知道怎么回了,继续想了半天:“可莘氏宗主不是小男孩能当的。”

“一个宗主有什么好的。”贺子映很不屑地说。

“你将来也得是贺家宗主啊。”老台说。

“不说这些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贺子映道。

“日子虽是清贫,但是安逸自在,倒也过得快乐。”

“那就好。”贺子映看着他粗糙的手,知道他过得肯定辛苦,“不管怎样,自在快乐就好。”如果老台一直在万道会里生活,等他看清其中的明争暗斗,攻心算计之后,那样的日子反倒成奢望了。

贺子映红着眼睛看着他,看了半天说:“我要吃腰子。”

“正好快烤完了,这些你先端过去吧。”老台把一盘腰子递给贺子映:“叫忘姝和委尘过来,端菜盛饭。”

“好。”贺子映端着腰子跑出去了。

看她走了,老台放松地坐下来,仰头深吸一口气,心想:双儿,该怎么帮帮他?

第十六章 双儿

饭还没吃到一半,门外又一阵疾风惊了屋内四人。

“怎么又来一只?”委尘听这风声还不是普通的风声,应该又是一只风生兽,外面点绛也察觉到了,发出风吼的声音像是在告诉另一只自己的方位。

“金宝……”贺子映脸色一下子变了,立马放下筷子跑出去。

“莘双吗?”委尘来不及擦她那泛着油光的嘴也跟着出去。老台也跟了出去,他认为肯定是莘双了,也就莘双老让贺子映这么着急。

“哎,事事不断啊。”忘姝看着他们一个个急匆匆的背影,起身出去。

“金宝!”贺子映看着小花背上昏迷不醒的莘双,雪青袍子上还沾着点点腥红,心里很是难受。

“西厢房收拾好了,把他背进来吧。”忘姝拿着鸡毛掸子从西厢房走出来。

“好。”小花跪下,老台把莘双背起来,放到了西厢房的床上。

莘双紧皱着眉头,嘴唇被咬的发白,脸上的冷汗不断冒出,贺子映拿出帕子轻轻地给他擦。

“额头好烫。”贺子映拨开莘双紧握着右手手腕的左手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了:“手腕断了……”

“蒋相宜弄得?”委尘问。

“八成是了。”贺子映心疼的看着莘双。

“真够狠的啊。”忘姝感叹。

“那莘双现在怎么办?”老台问。

“我这次来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什么都没有带。”贺子映很无奈,顿了顿道:“那药能先用一下你们的吗,我改日再送来些。”

“救人要紧,街上有药铺,不够的我们再去买。”忘姝立刻去拿。

“多谢。”贺子映说。

“哎,还那么见外,要谢也得让着小子谢啊。”委尘说。

“药拿来了。”委尘把那一袋子药放在桌上,贺子映拿出一个小瓷瓶,拿来水喂莘双吃下,之**住他的手腕,凝神念诀,原本已经红得发紫的手腕渐渐恢复了血色,莘双的眉头也稍稍展开。贺子映把莘双的上衣打开,左肩上一条丑陋的伤疤一直延伸至胸前,忘姝和委尘别过头去。

“栖哥哥帮个忙,给他翻过来。”贺子映对老台说。

“好。”老台拉起莘双的胳膊给他翻了个身。

贺子映将莘双的上衣褪下,鲜红的血印子看着触目惊心。

医好莘双后,贺子映写了个药方给了老台,老台去街上药铺抓药。贺子映关上西厢房的门,走向正屋。

“刚才没吃完,现在饿不饿?”忘姝关心地问。

“刚刚已经吃饱了。”贺子映回应,她眼睛低垂着,看起来很疲惫。

“今天先住下来吧。”忘姝知道她要走肯定也得一直惦记着这。

“那麻烦你们了。”贺子映道。

“没事,跟我挤一屋还是想自己睡?”委尘一脸期待,等着贺子映说跟她一起挤挤。

“我跟忘姝一起挤挤吧。”贺子映看向忘姝。

“好啊。”忘姝笑着回应。

“为什么?!”委尘噘嘴。

“你太不老实了。”贺子映答。

“……”委尘别过头去不看她们小声说:“我哪管得住我……”

“晚上把你捆上你都能自己挣脱开。”贺子映说。

“啊!你……”委尘指着贺子映不知道说什么。

“你什么你?喝茶吧你。”贺子映把茶杯塞到委尘手里。

窗外冷风瑟瑟,屋内热气包围着这三个人,那晚的雪下得很少,现在连片雪花都不剩了。

“药来了。”老台推开门,屋内卷以来一阵冷风。

“多谢。”贺子映接过药问:“有煎药的砂锅吗?”

“就在第二层柜子上。”忘姝说。

“好,那我去煎药。”贺子映拿走一副药去了厨房。

忘姝给老台倒了一杯热茶水,让老台暖暖身子。

“莘双可真是可怜啊。”委尘感叹。

“是啊。”老台点头。

“你们都是家族斗争之中的牺牲者。”忘姝完,屋内沉默了好一阵。

“目前看来最惨的还是莘双。”委尘道。

“不过双儿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帮手。”老台说:“他一定也想除掉蒋相宜。”

“嗯嗯。”委尘表示同意:“等他醒来之后谈谈吧。”

“别让他知道你们是谁。”忘姝提醒。

“为什么?”委尘有些不解。

“蒋相宜在控制他,如果发现我们就完了。”老台解释道。

“没错。”忘姝点头。

“明白了。”委尘道。

黄昏将至,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莘双扶着墙走出来,一直趴在门外的小花见到立马上前让莘双扶住它,糖丸它们也不玩了,在远处看着莘双。

“人醒了。”忘姝看到说,三人立马过去,委尘去厨房告诉贺子映。

“人醒了啊。”贺子映高兴地奔向西厢房。

“你们是谁?”莘双见到三个没见过的模样围着他,警惕地后退。

“别怕,他们都是我朋友。”贺子映赶来道。

“子映姐。”看到贺子映,莘双脸一下子红了,立刻低下头,他很不想让子映姐看到他这副模样,看到身边的小花,想必一定是它把自己带过来的,就狠狠瞪了它一眼:“你又不听我的话!”

“先回去,别在这吹风。”贺子映对莘双说。

“哦,好。”莘双老老实实地转身,贺子映扶着他回到了床边。

“你是不是又倔了!”贺子映训道。

“我……没有……”莘双低着头小声说。

“没有什么?这有伤蒋相宜不让人给你治?”贺子映问。

“不是……我不想找她的人治……”莘双就像个被大人训的小孩子。

“要不是小花,你就死了!还不想来找我,这么不想活啊!”贺子映忍着气轻轻拍了几下莘双的头:“傻孩子!”

“我……不争气……”莘双缩着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贺子映听到他这句话,脾气瞬间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台看了这场面,叹了口气,走出了西厢房。

“你说什么呢?”贺子映抱着莘双的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还没给你介绍呢。”贺子映放开莘双:“这是莫忘姝,这是莫委尘,台隐呢?”

“出去了。”忘姝道:“我去看看。”

“难受?”忘姝看到老台坐在正屋的台阶上,走上去问。

“没……”老台静静看着门口的灵梧桐。

“你一定能救他的。”忘姝做到他旁边说。

“但愿吧。”老台深吸一口气,冷气进入体内,让他清醒许多。

“进去看看吗?”忘姝问。

“不了。”老台摇头。

“正好,该用晚膳了,咱俩做饭去。”忘姝道。

“走。”老台起身往厨房走,

委尘和贺子映在西厢房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留莘双一个人好好休息,厨房里说不用帮忙,两人就到附近的树林里散步。

“这里也是安静啊,都是树林,夏天景色一定好看。”贺子映道。

“是啊。”委尘点头。

“问你点事儿。”委尘停下脚步看着贺子映:“莘双被蒋相宜盯得挺紧的?”贺子映没有直接告诉莘双他们的真实身份,连老台的事都没告诉他,那么她一定也有防备着莘双。

“嗯……”贺子映低下头。

“我想……”委尘还没说完嘴就被贺子映捂住了。

“回去说。”贺子映悄声说。

“在哪?”委尘环视四周,问。

“不清楚,只是直觉。”贺子映在她耳边说。

“好吧。”委尘拉着贺子映踢着落叶往回走。

回了院子,两人在正屋坐下,等身子暖下来。

“你想什么?”贺子映歪头问。

委尘轻笑,她知道贺子映猜出了她的想法,但还是说了:“我想救他。”

她虽然和莘双交情不深,但是毕竟是同命中人,她还是起了同情心,而且毕竟她也想杀蒋相宜。

“怎么救呀。”贺子映看着她。

“我……不知道。”委尘很不好意思地说。

“有这心挺好的,我也想救,我也没办法。”贺子映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和我不一样。”委尘道。

“是啊,现在不一样了。”贺子映苦笑。

“莘氏和万道会背后肯定还有一派支持。”贺子映道。

“啊?!”委尘很惊讶。

“你才知道啊。”贺子映很诧异。

“知道是哪派了吗?”委尘问。

“知道还用现在这样处处小心吗?”贺子映觉得有时候和委尘说话很费劲。

“也是。”

“所以你别太莽撞,谨慎点。”贺子映提醒。

“我要先找出背后的那一派。”委尘说。

“对。”贺子映点头:“我觉得这一派和开鬼门的事有关。”

“我也觉得当时那鬼门开的蹊跷。”委尘道:“它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雪花教上,再声东击西打了散旗会,还阻碍的雪花教的支援,让当时这块陆地上散旗会几乎是孤立无援。”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你要是劝动了妖域帮你,一个人灭了三家不是难事。”贺子映道。

“你怎么开始做梦了。”委尘用手碰了碰贺子映的脑门。

“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贺子映拍开委尘的手:“能不能实现看命。”

“有没有实际点的?”委尘问。

“你花个十年百年的收徒,积攒兵力,到时候说不定就打得过了。”贺子映道。

“到时候蒋相宜和澹台障说不定都死了呢,还用得着我。”委尘笑道,给贺子映倒了杯泡好的茶。

“对了,最近安家安心朔要继位了。”贺子映道。

“安宗主真的老了啊,说是得神眷的人能与神同寿,但是区区肉身哪能担负神眷千年万年呢。”委尘缓缓道,人与神,区别太大了。

“哎,是啊。”贺子映抿了一口茶,嫌弃地说道:“你这茶没忘姝泡的好喝,可怜了这几根百叶萝。”

“跟我这你挑什么挑。”委尘白了她一眼说。

“不过茶还是好茶,我回头带走点。”贺子映道。

“枯山没有?”委尘道。

“还真没有……”贺子映道。

“得,回头给你装点。”

“谢谢啊!”

第十七章

夜晚,别人的眼睛紧闭,在静的让尘埃敢缓缓落下的屋中沉睡。而贺子映独享着窗外的夜光,时不时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我之前为什么要怕给人家添麻烦不去自己睡,我现在应该把忘姝背委尘房里去,看他俩谁先被踹下床。贺子映心里这样想着,而后一直胳膊一下落在她胸口,吓得她惊呼一声。

“够沉!”贺子映用尽全力把忘姝连胳膊带腿翻过去,放松地躺下,不料被子被身边的那人抓着不放。就这样来来回回纠缠了半夜,没睡多会儿天就亮了。

“你没睡好吗?”忘姝迷迷糊糊地醒来,旁边一阵幽怨的气息扑面而来。

“挺好的,你呢?”贺子映顶着黑眼圈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

“也挺好的,看你脸色有些差,要不你再睡会儿?”忘姝也察觉到了她有点不对。

“没事,莘双昨天吃了药今天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我得尽快回家不然父母会着急。”贺子映起身穿衣。

“好,我去烧点热水。”忘姝很快收拾好了准备出去。

“去吧。”贺子映低头解着打结的头发。

“老台你很早啊。”忘姝出门就看到了老台。

“水烧好了,来洗洗吧,我先去做饭。”老台道。

“你等会儿,我去吧。”正好贺子映出来了,就把老台拦下了。

“你是客人啊。”忘姝道。

“客气什么,我去吧,你们就不用管了,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贺子映很自信。

“可以么?”忘姝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放心,栖……老台还没尝过我做饭呢吧。”贺子映道。

“既然你愿意,就去吧。”老台道。

“好。”贺子映很快洗完,高兴地跑去厨房。

“你觉得她手艺怎么样。”忘姝问。

“放心,她差不了。”老台很相信贺子映。

“这么确定?”忘姝还是感觉有些不妙:“要不去帮帮她?”

“她兴致那么高,你就让她去吧。”老台道:“没事的话你陪我出去练练武吧?”

“好。”忘姝拿起一把枪跟着老台出去了。

“来来来,开饭了。”贺子映站在门口对着林子里练武的俩人道。

“好,这就去。”忘姝答,老台很厉害,她根本招架不住,握着枪的手被震得发麻。

“昨夜我看术谱,遇到些问题,一会儿还想请教你。”老台道。

“若是我会的话尽量给你解答。”忘姝谦虚一笑:“回去吃饭吧。”

“走。”老台跟上忘姝回去了。

“快来吃吧。”贺子映摆好碗筷招呼俩人过去,刚起的委尘迷迷糊糊循着香气走到饭桌前坐下。

“你这菜色香……”委尘迫不及待地夹起来一筷子,刚放到嘴里话就憋回去了,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看着贺子映期待的笑容,她停顿了几秒,硬生生地把菜咽了下去,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错……”

忘姝和老台看到委尘的表现已经预料到了一切,既然都这样了,他们也是逃不掉的。忘姝不忘关心一下病号:“莘双吃了吗?”

“给他送过去了。”贺子双手撑着脑袋看着还不坐下的两个人。

“吃吧。”老台道,利落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面不改色地道:“好吃!”

“挺好的。”忘姝点头道,子映不愧是药罐子长大的,这菜看着不错,吃起来确是一股子药味,苦的她赞赏的表情怎么也做不出来。

“嘿嘿,你们喜欢就好。”贺子映吃的很开心,还时不时给周围的人夹菜,很快盘子里的菜就全光了。

“我洗碗去。”贺子映哼着小曲收拾碗筷。

“我来我来。”忘姝按住了她的手:“饭是你做的,刷碗就我来吧。”

“那好吧。”贺子映放下碗筷:“我去看看莘双。”

“我去个茅房。”委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顿饭简直要了她的命啊,他们都是恶鬼吗?一个个吃的时候说说笑笑什么事没有。

“你刚刚想问什么?”忘姝看老台跟进来了问。

“柳存真……”老台道。

“这个事过几天说吧。”忘姝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道:“你也知道柳存真的事不是能随便说的。”

“那好。”老台点头:“需要我帮忙吗?”

“刷碗我自己还是可以的。”忘姝笑道。

老台出去就看到了虚脱的委尘,就把她扶到了屋里坐下,正巧贺子映端着空碗从莘双屋里出来。

“委尘你怎么了?”贺子映看出有些不对。

“没事,着了凉。”委尘尽力掩盖自己的虚弱。

“那我给你熬点药再走吧。”贺子映说完没等委尘拒绝端着盘子去了厨房。

“不……不要啊。”委尘拽着老台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比划着对老台说:我现在嘴里好苦,我不想再喝药了。

老台用同情的眼神回应她:我理解你。

委尘给他一个求救的眼神:你去跟她说说别麻烦了,她听你的。

老台叹了口气,对她比划:我去试试啊。

委尘对他频频点头:好人!你快去吧!

没过一会儿老台就回来了,后面跟着白衣飘飘宛若仙女的贺子映。

“这丸药你吃了吧,很管事的。”贺子映手一翻,掌心出现一颗褐色的药丸。

“苦吗?”委尘小声地问。

“不苦。”贺子映一脸医者慈爱的笑。

“我都明白……都明白的。”委尘知道逃不过了,接过药丸,一口水顺了下去。

“苦吗?”贺子映问。

“不苦,不苦。”委尘嘴上这么说着,眼眶已经浅浅的红了,嘴不自在地都着,还故作乖巧地看着贺子映:“挺好的,我觉得我好多了。”

“给你水。”老台看不下去了,给她再递了一杯水,委尘接过一下子喝完了。

“想吃糖……”委尘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台。

“有蜜饯,我给你拿去。”老台翻了翻柜子,拿出一包蜜饯给她。委尘接过就像拿到了救命良方一样,三四颗一起吃,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里。

“行,莘双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过一会也就该走了,我就先回去了。”贺子映说。

“这么早就走啊。”忘姝出来说。

“我有空会再来的。”贺子映笑着说。

“那好。”老台道。

“点绛来。”贺子映把她的风生兽唤来,点绛到了贺子映身边跪下,贺子映跨到上面,带来一阵大风:“再会!”

“慢走!”委尘挥手,其中只有那么一丝丝挽留。

“我去看看莘双。”老台道。

“我跟你去。”委尘对老台说。

进了西厢房,莘双已经穿戴好了,见他们进来,拱手行礼道:“多谢你们收留。”

“没事,你是子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委尘笑着说。

“你们怎么认识的子映姐?”莘双眼中带着些戒备,虽然子映姐与他们认识,但他依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这说来话长了。”委尘耸肩扯了把椅子坐下。

“我已经恢复了,现在就走,改日会回来道谢。”莘双四处散发着疏离感,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一头黑发衬着宝莲花白玉束发透出他的孤傲,虽说是在与委尘与老台说话,但眼神却并没有落在两人身上过。

“小事而已,谢就不必了,莘氏下任当家的随意来芦丞郡自然是不方便的。”忘姝倚在门口道,她不希望莘双再来,免得他引来不相干的人。

“那好,告辞。”正合我意,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并不能放心的呆在这里。

莘双长袖一挥,大步跨出西厢房,跃上小花,消失在风里。一套离开的动作下来,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话与动作,要是寻常小姑娘看见一定能被这翩翩公子迷倒。

“这两天多休息,快要请神了,别让灵气出问题。”忘姝提醒道。

“好。”委尘伸了个懒腰:“睡觉是保护灵气最好的办法。”

“慢着,老台我们一起去。”忘姝道。

“这可不行的呀!”委尘护住自己,往后跳了几步。

“想啥呢,就是去看看那密室。”自莘双来后忘姝总感觉有人在监视他们,说话总是说的很隐晦。

“那来吧。”委尘明白她,她也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毕竟是个女人。

委尘带人进了屋,看着床边长得一模一样的砖,仔细想了想,其实她也忘了到底是哪块来着,在记忆的范围中随意拍了拍,拍了几块之后拍到了一块有些松的按下去,密室的门开了。

“就是这。”忘姝指着洞口对老台说,自己带头跳了下去,老台看忘姝跳下去离开了洞的下方,自己 也跟着跳了下去,随后委尘也跟着下来了。

“你从哪知道的柳存真?”忘姝关上门问。

“就书房里。”老台道。

“我看过密室里的书,柳存真的书应该都在密室里,怎么还会有?而且还在书房里。”忘姝把密室里所有柳存真的书都找出来又看了一遍:“那本叫什么名字?”

“没写名字,只在末尾署名柳存真。”老台拿过一本书道:“都是**,你怎么这么了解?”

“不周山可没你们人间那么多事。”忘姝道,看人间那么多规矩,那么多愚昧的人,她对人间喜欢不来,可谁叫委尘要来,那她也只好跟来了,不过好在她们住的地方还是很不错的。

“这里柳存真的书比不周山收集的都全,好几本我都没看过。”忘姝的注意力全在书上,一本一本地仔细看看又轻轻放下:“保存的真好。”

“柳存真明明是个大恶人,为练鬼法活祭九十九生魂,臭名昭著,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老台问,他很疑惑怎么会有什么人会研究柳存真的邪魔外道。

第十八章 请神

“你怎么想的?”忘姝转头看向委尘,期待着她的回答。

“我娘不会去练这些邪魔外道,我认为……他们都想关鬼门。”委尘想了想道。

“我也这么想的。”忘姝笑着看着委尘道,委尘淡淡一笑,忘姝是这世界上最信任她的人了吧。

“研究出开鬼门之术的不就是柳存真么?”老台道:“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开了后又想给关了?”

“这得问问他了。”忘姝道。

“他的魂早被拖到下面去了吧。”老台道。

“所以没法问了啊。”忘姝顿了一下继续说:“老台你把那本书拿过来吧。”

“好。”老台点头,委尘把门打开把老台放出去。

没等多久老台就回来了,他把书放到桌子上,那书的装帧很简单,书的封皮就是普通的硬纸,右下角写了个柳存真。

“看得出你娘很喜欢柳存真的书,把他的全放在密室里保存,而这本出现在书房里我觉得不像是你娘放上去的,不过有可能是你娘特意放到书房里想告诉你什么,再或者是别人来放到书房里的,不过这可能性很小,谁知道你娘这还有处宅子。”忘姝很严肃的说出她的推测,但她觉得事情不简单。

老台举着灯四处看,委尘研究着桌上发黄的宣纸,忘姝则是翻看着柳存真的新书,希望再看出点什么来,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将密室的阴冷抵御在外。

忘姝发现了些什么,招呼另外两个人过来:“这书不是那些鬼道之术,而是仙道之术,应该是还在做修士的时候写的。”翻到一页继续说道:“他对一些灵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还在一些灵术的基础上创造了许多新的灵术,真是个天才。”

“我看看。”委尘拿过书来,她觉得忘姝每次看到柳存真的书眼里就有星星。

“这本你里的可以学学,对你会有帮助。”忘姝道。

“好哇,正好大家可以一起。”委尘平时不喜欢学灵术,不过看这是自己母亲很喜欢的,她也感兴趣起来。

“真想认识你娘亲。”忘姝一激动说快了,说完后立刻觉得不对,看到委尘怔了一下,很内疚地说:“对不起。”

“哎,这么多年了,早没事了。”委尘很快整理了表情,给了忘姝一个浅笑,她知道自己一日不重立散旗,自己一直不会忘怀,她也知道,忘姝看得出来。

“下午一起练练功吧。”忘姝转了个话题道。

“好。”委尘贼笑着看着老台,老台心一惊觉得没好事。

“老台一打二成不?”委尘笑嘻嘻地问。

“……”老台别过头去不想回答,他不打女人,每次和委尘一起练就得想办法让着她,收着劲不伤着她,一个还好,多一个他很不好办。

“就么定了。”委尘见老台不说认为他是默认了,这么一说突然来了兴致,急匆匆先出去:“那现在就走吧。”

“哎。”老台叹气跟上去。忘姝自己默默把书都放回原位,整理了一下,上去把门关好。

这日晨光大好,无风无雪,连续几天的祥和安宁,恰逢阳遁四局,是个请神的好日子。

有灵梧桐看守,再在四周贴上驱邪符咒,挂好鼠尾草,设好结界让周围的人看不到院里发生的事,在院中用金墨画好请愿印,一切准备妥当。

“你我都修兵道,若想请来对自己最有利的神,我觉得选离火艮山最合适。”委尘道。

“可以。”老台和忘姝点头赞同。

“你是三途会宗主坤天位你来,艮山老台最合适,我就离火吧。”忘姝道。

“好。”大家都同意了,站到个自的位置上,催出体内所有灵气汇集成一根灵柱直冲云天。

天上神仙被这股灵气吸引来,灵柱旁聚集了几位形色各异的神仙开始讨论起来。

“这灵气的感觉很不错,纯粹充盈,值得辅佐。”一位老神仙道,“我觉得更适合翊战神来,可惜他不在了。”

“既然您都这么看重了,那我就不予您抢了,目前还是让给您更好。”另一位说道。

“这怎么行,我一把年纪了,来了几位年轻神,就让给年轻的吧。”老神仙捻着胡须道。

“小神不急于这一个,您老来吧。”又一位面貌年轻的神道。

几位就这么互相谦让着,谦让了半天老神仙正准备踏入灵柱的时候,灵柱突然没了。几位神仙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神仙站在那里很是尴尬,轻咳几声道:“既然这样,就都各自回去吧。”一阵叽叽喳喳过后大家都推下去了。

人间这里也同样在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龟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忘姝皱眉,她怎么都觉得这不是神。

“我真么快就请到神啦。”委尘很开心地拿起地上缩着头的龟左看右看。

“这是神?”老台也同样很疑惑,这龟身上的灵气感觉有神气但是感觉又不像。

“……”一阵沉默。

“你检查一下它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忘姝对抱着龟的委尘说。

委尘仔细看了一遍,戳了戳龟的头,那龟被惹恼了探出头想要咬她,委尘一下捏住它的头,发现它脖子上系着一根粉红色的绳子。

“这绳子没问题,那他应该是别人养的了。”老台凑近看了看道。

“它身上没有被下什么术,那它来着干什么?”忘姝又检查了一遍,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应该是被灵气吸引过来的。”老台道。

“那咱们先养着呗。”委尘还挺喜欢这只龟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它王九。”

“……”想的还挺快。

“不管你之前是谁的,你现在掉我这了,名字我也给你取了,你就是我的龟了。”委尘看着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

“请神的事……”老台问。

“大家灵气消耗太多,等恢复好再说吧。”忘姝起身拿布把擦请愿阵,老台和委尘也去帮忙。

本来消耗了那么多灵气就累得不行了,擦完地之后瘫坐在正屋的椅子上,享受着屋内的热气,隔离门外的寒意,不料“嘭!”的一声巨响把原本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委尘吓得跳起。

“怎么回事?”委尘眼中带着些怒气。

“没有神的震慑,灵气引来妖怪了,咱们引来的事,咱们去解决吧。”忘姝揉揉肩膀,推开房门,街上的惨叫声一下全部窜进屋里。

“走吧,我的棍子还没做好呢。”老台虽然很疲惫,但是依然第一个拿着武器跳出院子,带起的风吹落了几片梧桐枯叶。拿枪旗不行,委尘立刻换了佩剑冲出去,紧跟在老台与忘姝身后。

“三只妖怪,一只冥雀,一只奇虎还有一只月狼。”忘姝站在房顶上对身旁的两个人说,街上慌乱的人群到处乱窜,街的两边都被堵住了,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

“冥雀我要了。”忘姝指着正前方的黑色三眼巨鸟,御剑飞去。

“那我奇虎。”老台拿着自己还没削好的棍,沿着房檐跳过去。

“我只剩月狼咯。”他们都走了,委尘只能自言自语,向老台的反方向跑去。

忘姝御剑与那冥雀周旋,一道炎火符贴在冥雀左翼,一阵赤红色火焰燃起,灼烧的痛感让冥雀无法保持平衡重重砸在地上。

老台一棍扔到奇虎身上,把奇虎的注意力全引到自己身上,奇虎迅猛攻来,老台侧身躲过绕道它身后捡起棍子,顺便抓住老虎尾巴,重重抡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而委尘这有点远,她刚跑过去准备拔剑,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男声:“杀!”

他一发令,身后十余人齐齐窜出,分散到三只妖怪处,整齐地布阵施法,妖物被死死困住,几下就不动弹了。

“是忠明堂!”下面原本躁动的人群都静下来,齐齐抬头看着立在剑上的人,个个都饱含着敬佩之意。

“叶堂主!叶堂主!”下面人齐齐欢呼,掌声震起。

这人就是叶奕之吧,委尘看着面前那眉目刚毅的男人,本来以为他是个老头子了,没想到是个英气的男子,眉目间带着绝尘傲气,他身着藏青色衣衫,颜色和散旗会的很像,只不过更深了些,而且看着他怎么那么熟悉呢。

委尘突然一看周围,其他两个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就自己还傻愣愣的站在房顶上,再一看叶奕之,发现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正在看着她,街上的人也都开始看她。

“这不是莫家小妹吗?”人群中有人说。

委尘尴尬地笑了笑,冲叶奕之行了礼,迅速跳到房后的死角,缓了一会儿,从树林里悄悄跑回家了。

一到家里发现另外两个人已经开始慢悠悠地喝起茶了,想起自己刚刚尴尬的情景,气就上来了,推门就问:“你俩走怎么不叫上我!?”

“你离得有点远……”老台道。

“我们再去叫你肯定会被叶奕之注意到,本来以为你能机灵点,结果你站那看了半天不走。”忘姝抿了一口茶道。

“快进来吧,你冻着了吧,脸这么红。”老台把人请进来,忘姝拿了个杯子到了杯热茶递给她。

“哼!”委尘冷哼一声,接过茶喝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热的。

“他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忘姝道。

“为什么?”委尘问。

“咱们刚请神后没有多久,他一定能感觉到。”忘姝道。

“对了,那龟我还放在外面呢,别冻死了。”委尘突然想起来,匆匆跑出去把抱龟。

“来了。”老台感觉到了一阵陌生的灵气在附近。

“匿灵都不用,很光明正大啊。”忘姝道,喝完最后一口茶出去看情况。

第十九章 去黎云

委尘抱着王九站在院子中央,怔怔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叶奕之,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独自走进来了。

“梧桐你怎么让他进来了?”委尘很神色慌张,她觉得叶奕之过来一定没什么好事,下意识把王九放到身后。

梧桐树摇摇枝丫:我拦不住啊。

“我进不进来,可轮不到它让不让。”叶奕之面无表情,语气冰冷,脚步停到委尘面前,就那样看了她几秒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委尘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想自己不能表现出胆怯,于是使劲瞪着眼睛看他。

他这张脸倒是挺好看的,可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直到叶奕之走开了,她还傻乎乎地看着。

“叶堂主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着实无礼了些,而且来了就看我妹妹,您再吓着她。”忘姝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不满。

委尘听到忘姝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跑到忘姝身边抓着忘姝的手,接着看着叶奕之,想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你就别再看着了。”老台小声提醒委尘。

“哦。”委尘别过头去发现看哪都好别扭,头来回转了好几圈,看忘姝还是能瞥见叶奕之,于是就盯着老台,老台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往前挪了几步。

“你妹妹?”叶奕之怀疑了。

“不是我妹妹,难道是你妹妹?”忘姝反问道。

“不请我进去坐坐,就这么站着?”叶奕之道。

“请。”忘姝把委尘拉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叶奕之环视了一眼屋子,坐到主座上,另外三人也纷纷在两边坐下。

“叶堂主此次来是为何事?”忘姝道。

叶奕之冷笑一声:“自不量力请神,结果请来只龟,还招来了妖怪。”

“这芦丞郡不让私自请神了吗?”忘姝问。

“倒不是不让,我来着淤白山庄游乐一番,冒出三只妖物实在是扰了兴致。”叶奕之一手搭在桌上慢悠悠地说着。

“叶堂主想怎样?”忘姝问。

“妖是你们引来的,这除妖的费用就你们负责吧。”叶奕之看了看四周:“看你们家徒四壁的样子,便宜点算一两银子吧。”

“什么!”委尘一拍桌子站起来:“这妖又不是我们逼你除的,明明是我们想去除结果被你给抢了,况且哪有那么贵的!”

“我堂堂忠明堂堂主亲自出来除妖,这个价不值么?”叶奕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的委尘很憋屈:“这样吧,既然你不想给钱,想除妖,那我再给你三只。”

“……”委尘知道给的那三只妖一定不是什么好惹的,她现在不是慕家大小姐了,这种时候该怂还是得怂,于是缓和了语气道:“还能再便宜点么?”

“你把我给你的三只妖杀了,不就不收你钱了,多好的条件。”叶奕之看着委尘,黑瞳遮盖了他眼里的想法,让人捉摸不透。

委尘看着忘姝:怎么办?

“放心,不会难为你。”叶奕之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等委尘想好。

这还叫不难为啊:委尘心想。

“要不那三只妖怪我来杀。”老台道。

“这可不行。”叶奕之摇头道。

“不用,我还钱!”委尘眼中带着愤怒,瞪着叶奕之。

“成,三天。”话音一落,叶奕之就没影了。

“啥?”委尘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了,咬着牙心里早就把叶奕之扯了个稀烂。

淤白山庄里,叶奕之轻晃着杯中的醇酎,深吸一口气,又无声地吐出,气氛压抑。过去的一幕幕不断涌入眼前,他在尽力理清思绪,旧伤疤重新裂开,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

“继续看着他们,有事及时汇报。”

“是。”

“怎么办?三天可挣不来一两银子。”忘姝道,她现在也犯了难。

“我去借吧。”老台面色沉重道。

“不用,我已经想到方法了。”委尘望着窗外南边的云彩,惆怅溢于言表。

“别卖关子,快说。”忘姝道。

“我去黎云城看看。”委尘顿了顿:“其实黎云城有个小金库,应该没人找得到,里面九成没有被抢呢。”

“黎云城你怎么能回去!回去不就暴露了吗?”忘姝有些着急了,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稳了稳道:“你回去,真的准备好了吗?”

“十年晃过,我可不是原来的小娃娃了。”说着轻松,嘴上笑着,但心里却不似风里羽毛,那种事,十年而已,十年哪能忘得了,十年后哪能不痛心,死死生生,不该那般残忍。

忘姝看得透她的心思,她知道委尘心里的痛苦,其实她真的能感同身受。

“没事的,今晚上就去吧。”委尘反过来打消忘姝的担忧:“老台的衣服今天取吧,快带他去吧。”

“不了,等有了钱再去取吧。”老台道,这种时候,怎么还能把钱花在这些地方。

“放心的去吧。”委尘把老台推出去,忘姝也只得跟上了。

出了家门,老台往后看了看:“她怎么了?”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忘姝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过衣服还是先别取了,现在紧张,钱虽然少但还是留着些。”

“既然你执意这样,咱俩就随便逛逛吧,等有了闲钱,再去取。”

“好。”

委尘从厨房里抱出一坛酒来,靠墙坐在院子的角落,好久都没喝了,打开盖子闻到酒香就忍不住直接喝了一口,**的酒滑入喉咙中,香醇溢开,委尘仰头砸在身后的墙壁上,就这样停顿了半天。

“什么人啊!什么事啊!”委尘闭着眼睛低吼。

我不想回黎云城,我其实还在害怕啊。

但是又不得不去,以后,不定还会看到多少那样的悲剧发生。

迟早要去的,正视那里,求得解脱。

又猛地一口灌下去,心里纠结还在,并不得痛快。

酒打不开心里的结,王若无喝那么多酒,图个什么?

那这么想想这样大喝也没什么用,喝多了还伤身体,回头放点人参枸杞养生吧。

哎,还有腰子,回来让老台烤腰子吃吧,腰子说不定比酒管用呢。

喝着喝着一坛酒就没了,委尘觉得自己和阳光一般的暖,靠着墙舒服的想要睡过去,请神真的很耗体力啊。

“你怎么在这坐着,不怕着了凉。”忘姝回来看她这副模样,跑过去一把把她拉起来。

“没事啊。”委尘拿开忘姝的手,不想让她搀扶,看到老台还是穿着原来那身破布衣裳,心里有些难受:“你没去取啊。”

“出了事情,铺子关门了。”老台不会说谎话,忘姝就替老台答。

“你还是不相信我。”委尘别过头去紧接着说:“烤点腰子吃吧。”

“好。”老台点头答应。

“要多来点辣。”

“好。”

入夜风急,吹开层层云雾,露出澄澈星空。

“没有多余的夜行衣,老台你穿个深色的衣服将就一下吧。”忘姝道。

“你们怎么会有这夜行衣?”老台深深觉得她俩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子。

“我俩晚上饿了就穿上这个一起去厨房偷吃的。”委尘说起在不周山上的故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老台会匿灵术吧。”委尘问。

“会。”老台答。

“走吧。”委尘就露出两只眼睛,一袭黑衣像极了刺客。她往门外走出一步又退了回来,抱住自己:“好冷啊。”

“没事,翻两座山,没翻一座你就会热的。”老台道。

“哎,今晚注定要累死。”委尘一咬牙跑出了门。

“没事两个时辰总该到了。”忘姝道。

“你能御空,我又不行。”

“快走吧,不然天亮回不来了。”老台压低声音道:“那两个人怎么办。”

“先试试能不能甩掉,先别发生冲突。”忘姝道。

冬日的山林静得可怕,但好在不用在林间穿梭时惊起群群山雀。

“还跟着呐。”委尘停下,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旁边一棵树干上:“你俩看了我们那么多日子,总得出来打个招呼吧。”

剑身反着寒月光,猛地朝他们刺来。

“你去禀报堂主。”冲过来那人对着另一个人说。

“你们果然是叶奕之的人。”忘姝冷声道。

“一打三啊,那你可惨咯。”委尘阴笑,三个人三面袭去,围住了那位忠明堂弟子。那人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三下两下就被制服了。

那人的衣服被拔下来当成绳子把他捆在树上,只剩单衣的他冻得直打哆嗦,武器都被扔到了一旁,只能等别人来救他了。

“为什么跟着我们?”委尘插着腰站在旁边问。

“……”那人不说话。

“也没多少时间跟你耗着,不说话就冻着吧,看你这身板不错应该冻不死。”委尘拍拍手接着赶路。

“被发现了?”叶奕之出奇地没有生气,下面的人吓得冒出了冷汗。

“是。”

“往哪个方向走了?”

“往北面去了。”

叶奕之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在黎云城附近多派些人手。”

“是。”

八成错不了了,果然是她回来了。

黎云城一片死寂,不见人烟灯火,只容残屋破瓦四散零落。

“那一战黎云城死了好多人,周围的人觉得这地方不详,就都搬走了,现在黎云城附近都没有人。”委尘趴在山头上说。

“我想叶奕之肯定派人看着。”忘姝道。

“确实,毕竟里边有价值的东西还有很多。”老台说。

委尘拿起一根小树棍在地上画出一个黎云城草图,指着说:“正门肯定走不得,咱们绕道偏门翻墙进去,那里也是离金库最近的地方。”

“走吧,你带路,下去时小心点。”忘姝道。

“你难受吗?想不想吐?”委尘关心地问忘姝,忘姝御空久了就会吐。

“我没事。”忘姝摇头,其实她的确有些不舒服但还不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我来垫后吧。”老台道。

“那好。”委尘放轻脚步快步绕着山往下走。

第二十章 金库

“这一路怎么都没有人?”忘姝觉得有点奇怪。

“难不成你还想有点人?”委尘反问道。

“这很奇怪啊。”忘姝放慢了脚步,老台也跟着慢了下来。

“快走吧,遇上事了再说。”委尘在前面拉了一把忘姝。

“……好吧。”忘姝继续快步跟上去。

黎云城的墙不高不难翻,三人很顺利地进去了,贴在墙边,商量计划。

“这黎云城竟然连孤魂野鬼都没有。”忘姝有些吃惊,虽说超度过,但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一只都没有。

“确实是,不过现在去金库要紧。”委尘道:“路挺复杂的,跟紧我。”

“我为什么觉得城里没有叶奕之的人?”委尘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就问了一句。

“我也没有感觉到。”忘姝说。

“我也是。”老台也同样没有察觉到其他人。

“它们匿灵术这么厉害的?”委尘还是有些不太确认。

“应该不是,你看跟踪我们的人匿灵术的水平,虽说不算差,但是还能我们察觉。”忘姝顿了顿道:“大概真的没人。”

“算了,走吧。”委尘不想继续揣测了,徒添担忧而已。她挺直了腰板,向前迈步,自己家里走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呢,反正也没有其他人。

忘姝与老台跟上,踩着满地的断木碎瓦,阵阵阴风吹散落叶,冷风驱逐着体内的热气,冻得委尘咬牙。

“你们没觉得这里很冷吗?”委尘问身后那几位。

“冷。”老台和忘姝齐声道,但是其实两个人看着一点也不冷的感觉,委尘不理他们继续走。

黎云城很大,曾经能容纳两千弟子,委尘发现自己许久不来很多地方都忘记了,天很黑,路也看不清,三人就在黎云城这迷宫般的地方绕来绕去。

“什么时候到?”忘姝问,她又看到重复的门牌了。

“很快了。”委尘答得很没有底气,抬头在前面快步走:“我自己的院子我找得到。”

“你娘放心把金库放你院子里?”老台有点不敢相信。

“一听你小时候就皮实,没少挨打吧。”委尘调侃道。

“我爹打人特别疼。”老台道,想起过去,虽然是挨打的场面,但多多少少也有些怀念。

“我犯错了我爹娘一起打我,也特别疼。”委尘想起原来那场面还是一激灵,但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忘姝捡起地上一块掉落的门牌,担担灰尘,重新挂到旁边的门上,委尘与老台都凑过来看,忘姝轻吹食指尖,燃气一小簇灵火,方便委尘看。

“春茶……”委尘看到了名字,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住的跟她特别近,就在她后面。”委尘默默摘下春茶的门牌别在腰上收好。

“怎么了?”老台问。

“她是送我去不周山的人……”委尘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十年前的一幕幕就窜到眼前,迅速睁开眼睛,圆月照的有些刺眼,不再去看,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带着慕星落牌子的院子并没有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的一口井旁停下,跟身后的两个人说:“我先下去,听到我说好了再下来。”

“好。”两人点头。

委尘往下望了望,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拿一个纸人用灵火点了扔下去,看了看深度,拽着旁边的绳子就跳下去了。

落在枯叶上给了委尘一个缓冲,虽说是枯井了,但是还感觉到丝丝潮气,井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一些,让委尘体会到了些暖意。

委尘捏着点着的纸人四处看看,找到一个洞口,站进去招呼上面人下来。

“嘿呦”忘姝跳下来差点摔倒,委尘把她扶起来嫌弃地说:“腿脚不利索就御空下来啊。”

“诶,这下面不是有你接着嘛。”忘姝拍拍身上的灰,看了看四周道:“你看这蜘蛛,潮虫都在这里躲着呢。”

“你先进来,让老台下来。”委尘把忘姝扯进洞口向上喊道:“老台该你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风带得枯叶腾起,委尘戳了戳忘姝道:“看看人家老台再瞅瞅你。”

忘姝不理她,提醒老台:“洞口这边有个高处,你别绊着。”

等老台进来,三人都点了灵火,往洞深处走去,周围破败的墙壁上结着许多蜘蛛网,脚下还有老鼠屎和褪去的蛇皮。

“这看来很久没人来打扰了。”老台道。

“我就说这里别人找不到。”委尘说,走着走着前面显现出一道石门,委尘停下说:“到了。”

石门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与雕刻,只是两边放着瓷花盆,花盆里各有一株开的正盛的昆山夜光。

“冬天怎么还开着花?”老台问。

“这两株花靠灵气生长,不管气温水分和土壤。”委尘答道。

“怎么开门?”忘姝问。

“这门只有慕家的人才能打开,你随身带着的小刀给我一下。”委尘把手伸向忘姝,忘姝从腰间掏出她的柳叶小刀递给她。

委尘走向右边那一株花,对准后狠狠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老台与忘姝均是一惊,他们没想到开个门不用钥匙与咒语却要用这样的方法。

血流淌进牡丹的花芯里,原本洁白无瑕的昆山夜光变成了妖艳的血红色。委尘见牡丹完全红了,立刻用小刀反向一划,伤口愈合,痛感全无。

很快牡丹的血色又渐渐褪去,好似完全被吸食了,没有轰隆隆的巨响,石门缓缓打开了,委尘率先走了进去。

门内没有烛火灯光却明亮无比,柔和中带着阴冷的幽光遍布洞内各个角落。那不是满地金银地光芒,而是中央静静躺着的一颗夜明珠。忘姝看到那颗夜明珠先是一怔,它怎么会在这?

“这是……”老台见了这般景象,心中不免暗暗称奇。

“这珠子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委尘也很想知道这夜明珠怎么回事,这夜明珠看起来比金库里所有东西加起来都值钱。

“先装钱。”委尘拿出布包,使劲往里塞钱:“出去咱就富了!”虽然是自己家,但委尘拿钱的架势活像个来抢劫的土匪。

“话说你们大七家最富裕的是哪家。”忘姝开始八卦起来。

委尘想了想道:“莘家吧……”

老台则说:“我觉得是贺家。”

“贺家看起来不像是有钱啊。”委尘道,她看贺家生活拮据,天天配药不像是富豪人家。

“贺叔尚简,不好繁奢,他们是药商发家,现在生意做得还很大。”老台解释道。

“这样啊。”委尘心里对贺离华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没有什么危险因素,三人轻松地装完钱就离开了金库。

“还看看吗?”忘姝问,她看委尘的眼神就知道她对这里的留恋,现在没有什么危险,再呆一会儿也无妨,然而委尘却笑着说:“不了,走吧。”

今晚一夜没睡的还有淤白山庄里的叶奕之。

“堂主,他们出来了。”不稳的声音听得出来这人是匆匆赶回来的。

“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出事。”叶奕之规律地敲打着桌面,随着震动杯子里的酒浆微微晃动。

“这忠明堂的人都是白吃的么?”忘姝很奇怪,她明显能感受到林子里到处有好多人。

“他们不动,我们还是要警惕些。”老台担忧地看着大摇大摆走着的委尘,这要是她一个人出来,很容易出事啊。

“你说叶奕之为什么不对咱们动手?”前面委尘的声音传来:“而且我总觉得我听过这个名字,然后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那为什么不动手估计就得问你了。”忘姝答。

“真想不起来啊,就是有股熟悉的感觉。”委尘皱眉,这种感觉很不好啊。

“那你再仔细想想。”忘姝也没法帮她想起来,应该是之前的事情了,叶奕之的名字她没有听说过。

翻过了一个山头,山路早已不是原来的那条,但是方向是一样的,而且这条山路比来时的还抖,委尘累得不行,渐渐落在了老台后面,忘姝索性不走了,继续用御空术。

前面老台停下脚步,委尘以为休息一会,一屁股坐下,仰天长舒一口气,老台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缓缓蹲下,悄悄绕道树后,对委尘与忘姝指了指树上。

“奇怪的灵气。”忘姝眯起眼睛,打量着树上蜷缩着的黑影。

“是半妖。”老台道。

“啊。”的叫声吵醒了树上的人,那人突然弓起身子趴在树枝上,头转向委尘的方向,一动不动。

委尘刚刚就是想起来,然而坡地上突然起来没站稳,重重磕了后面一颗大树,疼的委尘没忍住就叫出来了。

上面的应该是个人,这样你不动我也不动的局面不能一直这样维持,委尘就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她先向前走了一步,刚要张口,那人就冲下来了。

老台反应快,迅速从后面冲过来重重劈下那人的后颈,那人一下晕在委尘身上。委尘吓了一跳,把人翻过来,觉得手感不对,惊呼:“是个姑娘!这荒郊野岭怎么一个姑娘在这。”

“我看看。”忘姝凑近,借着月光看到女孩朦胧的脸颊,脸上虽带着少许灰尘,但是依然能看的出细腻的皮肤,头发被头巾包裹住。

“这样貌不像是芦丞的女孩。”委尘捏了捏她的脸,没有反应:“还挺软和。”然后又捏了几下。

老台拍开委尘的手:“人家一个女孩独自在外面,你怎么能这样。”

“我也是女孩啊。”委尘无辜地看着老台。

“她怎么办?”老台没继续理会委尘。

“扔给后面忠明堂的人总不行。”委尘看了一眼忘姝又瞪了一眼老台用试探的语气问:“带……回去?”

“她要是坏人呢?”老台问。

“坏人哪有她混的这么惨的,对付我们的坏人也一定不一般。”委尘随意轻轻扯了扯那姑娘身上的衣服:“看这破布衣裳。”

“你打晕的,你负责背回去把老台。”委尘把姑娘扶起来道。

老台犹豫了一下,想想不过要是背回去也就只能他背了,于是对昏迷着的姑娘郑重道声“得罪。”才背起来。

第二十一章 瓷儿

即使老台背着个人,走的还是比委尘快,委尘在后面魂都累跑了,忘姝索性牵着她走,怕她丢掉。回到家的时候,忘姝帮老台把那姑娘放到西厢房的床上,才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而委尘早已累得爬回床上眼皮都不再动一下。

忘姝并不困,只是很累,御空太久了,胃里一阵翻腾,没忍住就吐出来了。还好赶快那桌子上的纸篓接了一下,但还是弄脏了地面。忘姝暗自叹气,果然自己还是不行啊。挣着酸痛的腰去找了布弄干净才上床的。

早上老台醒来就看见那个姑娘在西厢房的窗边坐着,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白净净的脸被晒得有些泛红,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初来的日光。她看起来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不知道都经历什么让她离开父母一个人晚上跑道到山林中,或者……她是被人派过去的,但怎么看这个姑娘也不像置身黑暗中的人。

姑娘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老台的方向转过头来,老台赶紧别开视线,姑娘停了一会儿,消失在窗边,走到房间里面去了。

被人发现的老台很尴尬,但是他发现女孩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她……是看不见吗?带着疑惑,老台如往常一样烧好水,洗漱好后就去林子里晨练了。

忘姝起来后发现老台已经出去了,瞟了一眼西厢房开满,那个姑娘还在里面,忘姝没有进去,先去了厨房做饭。等饭做好,叫老台回来,才进了西厢房。

房门被推开,椅子上的女孩没有被吓到,只是很紧张的缩着肩膀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察觉到忘姝走到身边,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忘姝见她这个样子就自己先开口问:“饿不饿?”对面的女孩瘦的不行,脸上一点肉的感觉都没有。

姑娘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点点头细声说:“饿。”忘姝好在耳朵不差,听见了她说的话。

“你的眼睛……”忘姝见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小心的问道。

“坏了。”姑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悲伤落在脸上,低下头去掩埋,但忘姝还是发现了。

“我给你拿来一身新衣服,头巾和衣服我帮你去洗一下吧。”忘姝像个姐姐般温柔的说。

“不……不用了”姑娘有些受宠若惊,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巾。

“我叫莫忘姝,一会儿你见到的另一个女孩叫莫委尘,另外一个男人叫台隐,怎么称呼你?”忘姝想起还没问名字。

“我……他们都叫我瓷儿。”瓷儿支支吾吾的说,还是太不熟悉这里了。

“我看你很小,多少岁了?”忘姝没有什么严肃的问题,只是随便问问,这让瓷儿也放松不少。

“十五岁。”瓷儿道。

“这么小啊,这的人都比你年长呢。”忘姝说。

“……忘姝姐”瓷儿礼貌地叫了一句,说完脸就有点红了。

忘姝看了她的样子,轻轻笑了,对瓷儿伸出细白的手说:“我带你去吃饭。”

瓷儿缓缓伸出手,忘姝拉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忘姝她不是坏人,对于这种悲惨的女孩,自己多少还是心生怜悯了。

到了饭桌上,饭菜都有些凉了,老台坐在那里还没动筷子,委尘坐在那里还打着哈欠。

“你终于来了啊,等你半天了。”委尘见忘姝过来,抱怨道。

“跟她说了点话。”忘姝道,扯开椅子:“瓷儿,来坐这。”

到饭桌上,问题连珠的来了。

“你为什么会在那树林子里?”委尘带着那挤出来的凌厉眼神看着瓷儿,瓷儿自然是看不到的。

“那里人少。”瓷儿小声说。

“你说啥?”委尘往旁边坐了坐离瓷儿近些:“你大点声,我又不吃了你。”

“那里人少!”瓷儿怯懦的把音量放大了一倍,委尘才听清楚。

“去人少的地方?你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要追杀我们?”委尘继续吐露出一串问题。

听到委尘在怀疑自己,瓷儿疯狂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没有目的,我就是在那里暂住的。”

“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回家去林子里干什么?你认识叶奕之吗?”委尘继续咄咄逼人地问。

“不认识,我父母家人都死了,我没地方住了。”瓷儿被问得都要哭出来了,手止不住地颤抖,老台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给委尘一个眼神让她别太过分了。

“没有人收留你么?”委尘问。

“……没人……没人会接受我的。”瓷儿忍不住了,泪滴一颗一颗落下,肩膀颤抖着,手慌乱地擦着泪滴。

“……对不起……你别哭了。”委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忘姝接过帮瓷儿擦眼泪。

“吃饭吧。”老台把碗筷递给忘姝和瓷儿,待瓷儿止住了泪水大家开始默默吃饭。瓷儿饿急了,但没有狼吞虎咽地吃,吃相保持的很好。

“你平时吃什么?”忘姝问。

“夏天吃的就很多了,野果子兔野鸡什么的都会抓来吃。冬天就经常饿肚子了,也就吃吃野兔子和麻雀,实在没有吃的就偷偷去街上转转找找吃的。”瓷儿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她的神情,委尘觉得当时她问的太紧,确实伤害了这个女孩。

“多少年了?”忘姝拉她手的时候看到了她手上的疤痕和冻疮,整个手并不像是少女的手。

“五年了,之前有个人收留我三年,后来那人……没了。”瓷儿回想起原来,几年过去,说起来竟然不会那么伤心了,习惯了吧。

“对不起……”忘姝让她想到了过去不好的事情,赶忙道歉。

瓷儿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她把所有饭菜全吃干净了,上午做的东西不多,这样的饭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她其实还没吃饱。

委尘去收拾碗筷了,其余三人就一起去了正屋。忘姝和老台坐在右侧,瓷儿坐在了对面,就这么呆了一会儿忘姝开口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茶盏里没有茶,忘姝就拿着它玩。

“我马上再回山林里。”瓷儿说,脸上并未有过多的表情。

没了眼睛,整张脸都是无神的,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忘姝心里想着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说:“留下来呢?”说完她有些后悔,瓷儿是个他们不知身份的人,留下来肯能对他们不利。

“不麻烦了。”瓷儿虽然很向往稳定的生活,没有烈日冷风,充斥着温暖的地方,但是她不想让别人给她,她想自己得来。

“这腊月寒冬你出去冻死饿死都有可能。”沉默的老台开口了。

“我……能撑过去……”瓷儿说的很没有底气,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这是三途会,你会武吗?或者灵术。”委尘走进来做到瓷儿旁边的椅子上。

“我小时候学过一点武。”瓷儿道。

“你父母修兵道的?”委尘问。

“原来父母建会,在我的家乡斩妖除魔,做这行的仇家都不少,后来仇家上门了,我家没了。”瓷儿一口气全说出来了,说了出七年大概,埋在她心里八年的阴影。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委尘道,听到她与自己相似的遭遇,不免同情起她来。

“谢谢你们,可我……你们不会接受我的,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瓷儿是想的,可是她不敢,她觉得他们是很好的人,她不想连累他们。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忘姝有些好奇的问。

“我……我……”瓷儿很犹豫,嘴唇一张一合还在考虑要不要说,想起周围人厌恶的表情,唾骂的声音,瓷儿狠下心说:“我其实看得见……”我让你们看到,你们就不会留我了,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使自己会被当成怪物一样被赶走,不,自己就是怪物啊。瓷儿这样想着,双手颤抖着结下了头巾,睁开了久未睁开的双眼。

眼睛还是被冬日温和的阳光刺到,模糊的实现中看到了面前三人定格的表情。

她的眸子是晶莹的绿色,不像山中老湖般深邃,似三月幼芽般稚嫩,饱含露水,未落尘埃。

耳边传来委尘轻笑声,瓷儿的心凉了一下,知道避免不了一阵嘲讽,委尘却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你们不害怕?”瓷儿很惊讶,除了父母和收养她的人,没人不害怕她,人人都说她是怪物,让她滚。

“早察觉到了,不是人的灵气,不是妖的灵气,却又能感觉到人和妖的灵气。”委尘很不在意的样子,瓷儿竟觉得放心了。

“耳朵是狐狸耳朵吗?”老台问。

“嗯。”瓷儿怯生生地点头。

“被包裹的时间太长了,耳朵都有些向后仰了。”忘姝接过那块变了颜色的头巾:“你应该多摘下来让它放松一下。”

“你知道这是能消去的吗?”忘姝问。

“真的可以吗?”瓷儿惊喜地问。

“当然了。”忘姝把手轻放到瓷儿头顶,默念口诀,瓷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少了什么东西,待忘姝放下手,瓷儿一摸,果然没有了。

“那眼睛可以改吗?”瓷儿满心期待。

“这个不可以,眼睛是最能展现一个人灵源纯澈的地方。”忘姝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的耳朵过几天还会回来,我教会你这门灵术,以后你就可以自己隐匿它了。”

瓷儿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五年没有感受到关怀了,这些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招架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忘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瓷儿渐渐安静下来。

“要入会吗?”委尘见瓷儿情绪不那么激动了,开口问。

“嗯。”瓷儿很坚定地点头。

“好,入会有规定,老台你出去,我搜搜身。”委尘表面不正经的脸上其实带着认真。

“人家可是个姑娘,你可别做太过分了。”忘姝护住瓷儿道。

“我开玩笑的。”委尘吐了吐舌头。

“其实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是随身带着这么一个长命锁,是满月的时候就带着的。”瓷儿知道他们有疑惑,他们半夜出现在山林,一定是有事的,那时碰见自己,也一定会有怀疑。

瓷儿摘下脖子上的红绳,把那个金镶玉的长命锁递给委尘看,委尘看的出那是一块上呈好玉,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文字,不像是这一带的文字。

“这是什么字?”忘姝没有见过这种文字。

“妖域的文字,刻的是瓷字。”瓷儿解释道,她并没想到这句话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与误会。

这句话一落,其余人看她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忘姝尽量温和地问她:“你是妖域来的?”

瓷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害怕了起来,声音弱了几分:“不是的,我娘是从妖域来的,我从出生就在相郡。”

“你和妖域一直没有联系吗?”忘姝问。

“没有。”瓷儿摇头,忘姝淡淡点头,是相信了。

“那你收好吧。”委尘将长命锁重新带在瓷儿的颈上,白瓷般的皮肤加上这一条红绳很好看。

“下午你带着老台去取衣服的时候顺便给她也做一套,我下午去给叶奕之送钱去。”委尘对忘姝说。

忘姝想了想,轻轻点头道:“好,下午你小心点。”

第二十二章 还有人

下午的时候,委尘带好佩剑,准备出发,本是想自己去的,可是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我们陪你去。”忘姝和老台跑出来。

“不是说好你们去取衣服的吗。”委尘回头,其实他们跟出来,自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她还是不希望他们跟她一起去那个有危险的地方。

“我们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去呢。”忘姝笑道。

“上午明明说好了的。”委尘觉得忘姝当时应该是同意了,没想到现在却反悔了。

“当时我就是不想跟你再争论而已。”忘姝耸肩:“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

“不要拖时间了,先走吧。”老台道,自己已经大步往出走了。

“瓷儿呢?”委尘看了一眼正屋台阶上站着的瓷儿,她对这里还是不熟悉,表现的还是很拘谨。

“我,我会看好家的。”瓷儿眼中透露着诚恳。

“有劳了。”委尘微微点头,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的心情沉重,笑都挤不出来。

“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瓷儿的手不停地摆,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三人对她的态度,她心里暖暖的,很开心。

“走。”委尘低着头,穿过梧桐树大门。忘姝跟在后面,看着委尘的背影,若有所思。

淤白山庄周围守卫森严,大门周围布置的极好,不过冬季残花看来还是显得凄凉,里面的景色被高墙护住,宝贝得不容外人窥视。

离大门百米外就有守卫守着,周围鲜少有人靠近,来这里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和颇有声望的人,委尘一人来到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想想自己从前也是来这里备受尊敬的人,现在落得这般待遇,她心里很不平衡。

“再往前走就只能这位小姐进去了。”侍卫拿长枪拦住忘姝和老台。

委尘脸上显出不悦,对着侍卫道:“怎么个不能法?”

“这是规矩。”侍卫严肃的说。

“你们叶堂主周围守卫森严的,我带两个人进去都不行?”委尘道。

“堂主的命令,不敢违背。”侍卫面无表情,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没事,我们在外面等你,你一人去吧。”忘姝拍拍委尘的手,她心里的不放心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委尘觉得事情不会很简单,虽然嘴上说着不要担心,但自己心里都在担心着自己,自己都这样又怎么能让别人信她说的话呢。

“出事就喊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老台对委尘说,一向踏实稳重的老台总能给人安全感。

“嗯。”委尘重重点头,转身走进了淤白山庄。

进去后就有人接应,一阵暖意袭来,没走几步委尘热的脱下了披肩,看这里人都穿的不多,委尘想起来之前母亲曾说淤白山庄有地热来着。怪不得这里冬季都开着几株昆山夜光,不过也只是温度高的地方开了几株不怕冷的,都大不如五月开的灿烂。

跟着前面的人,委尘左顾右盼,看着淤白山庄的美景,片片姹紫嫣红,时不时路过几个身着华服的人,让委尘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

“落儿,你娘亲要去淤白山庄,问你要不要去?”顾朝行俯下身子抱起委尘温柔的说。

“要去要去,爹爹,娘亲为什么今年突然想带我去了?”委尘抱着顾朝行的脖子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因为落儿长大了,有些事情落儿要知道了。”顾朝行将手中的糕点举到委尘眼前:“看爹给你带什么来了?”

“栗子糕!”委尘立刻松开抱着顾朝行的双手,接过那栗子糕,几下打开往嘴里塞了一块。

“慢点吃,别噎着。”顾朝行伸手想要擦干净委尘满是渣子的嘴角,不料委尘一下子亲了一口顾朝行的脸,朝他嘿嘿一笑,继续吃栗子糕。

顾朝行无奈地笑了笑,轻拍了一下委尘的笑脸,继续往前走。

“到了,小姐。”带路的人将委尘带到一处院门口,自己就走了,瀑布声音震耳,看着面前这无牌匾的院门,委尘突然明白了什么。

瀑布下的深潭旁边有一处空地,种着大片的杏花,棋子触碰木质棋盘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传来,叶奕之坐在西侧与另一个人在专心下棋,旁边站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仔细看还能发现透过这个人能看见他身后的瀑布。大概那就是叶奕之的神吧,委尘心想。

“呦,大小姐来了。”东侧人歪头看走进来的委尘,脸上带着笑。

“好久不见。”委尘淡淡道,她现在脑子很乱,虽未察觉到恶意,但她现在的处境不能不警觉。

“还记得我不?西澈的总领赵凉。”那人嬉笑着走过来,两边的酒窝稍显稚气。

散旗会为了对芦丞郡全面管理,在四方派得意弟子为总领,守卫四方,护佑芦丞。

“在门后瞧过两次,还是有印象的。”委尘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散旗会弟子,鼻尖泛酸。

每到初春之时,散旗会宗主会召集四方总领来淤白山庄开会,讨论四方事宜,顺便赏花游乐一番。委尘六岁时才被带去,允许在门后听会,委尘会偷偷往里瞅几眼,看看开会时的样子。

委尘细细对照着脑海中模糊的影响,感觉他们样子没有大变,这就是神眷的原因吧。只是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被消磨了些,替代而来的是更多的沉稳沧桑。

“你不用提防着我们,我们不会害你。没有赤胆忠心,怎敢为散旗弟子。”虽然嘴上带着笑,但是眼里略带着失望,不过很快被浅笑压下去了:“大小姐可别连散旗的人都不信了,我们可不是莘氏那帮孙子,万道那群狗徒!”

“我……”委尘被他的话说中了,自己确实在刚刚表现出内心的警觉与疏离,散旗人未亡尽,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这两人一下子把她拉进那段过往,又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们知道,为什么当时莘氏要联合万道会攻打散旗吗?”这是个压在委尘心里很久的问题,他们没有平分芦丞,打完撒手不管了,不是为了芦丞郡来的;也没有四处烧杀抢掠,只是黎云城被砸个稀烂,表面上的钱财被抢夺去,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钱来的。

赵凉从旁边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到棋桌旁,叶奕之一直盯着棋盘,不知在想下一步还是在想些其他的,没有抬头看一眼委尘。

委尘坐下,赵凉把棋盘上的棋子收好,只留下几颗黑白棋子在棋盘上。

“以当时的局势,散旗会与雪花教,万道会,贺家三家交好,虽然他们不想欺压其他三家,但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赵凉将一颗白子换成黑子:“万道会易主,转身去联了莘氏,当年澹台障的军队也很可能是莘氏之前给的,莘氏家主莘愁当时刚离世不久。”

赵凉随意添了颗黑子上去道:“你想,三家这样稳定的局面,论谁都不会想着脱离出来,除非……”

“又有新的局势,并且会比这三家更强。”委尘接着下了他的话,这么一想,委尘的背后不禁冒出了冷汗,明面有人作乱,暗处有人算计。

“没错。”赵凉将两黑子之间的白子撤下:“两家夹击散旗会,本来稳固的四家现今只剩两家,雪花教和贺家,酒仙和药神也都是聪明人,两家特意彼此疏远了距离。”

赵凉拿起最偏远的一颗黑子:“最奇怪的是这安家,安家不善与其他各家交往,离的最近的是雪花教,当年雪花教支援散旗会的时候,安家还去帮了一把酒仙驻守东三城,捉摸不透他们的态度。”

赵凉又指了指放在南边的一颗黑子:“还有一家也很有意思,就在澹台障接管万道会后不到半年,八面教教主孟归惨死,弟子钟离钟继位成为八面教教主。八面教像是个个体,与其他六家不亲不近,却也不交恶,始终保持着距离,置身事外一样。”

“越是这样越可疑。”旁边的叶奕之幽幽开口,委尘看着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主要该关注的就是安家和八面教了?”委尘不解。

叶奕之看着委尘,幽深的瞳孔透出了他的心底的想法:“没错,要先探清他们的想法,关于鬼门,八面教联系最大,开鬼门关鬼门,都出于八面教。”

“开鬼门之术出于八面教?”委尘有些惊诧。

“你可知道柳存真?”叶奕之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委尘的回答。

“略微知道一些。”委尘不能说自己家地库里有好多他的书,心虚的把自己的眼神落在棋盘上不去看他。

“柳存真曾是孟归的师弟。”叶奕之答。

“什么?!”委尘本以为柳存真从未加入任何门派,没想到曾是八面教的弟子:“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的人不少,我当年在逢将擂台上还见过他。”叶奕之道,旁边的赵凉也跟着点头。

“他是个怎样的人?”委尘自从发现了那密室里的书籍,越发好奇起来柳存真的真面目,他真的是想荼毒生灵的吗?

“我开始以为他是仙门豪杰,年纪轻轻就已经得到了八面教的神眷,没想到后来会做出那种事……”叶奕之想起那时的事,不禁为柳存真惋惜,他一直觉得那样的人若未入歧途,八面教的下任教主轮不上孟归。

“我记得当年他在擂台上他是大七家内赛第三位吧。”赵凉看着身侧的瀑布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在柳存真被八面教除名之后,弈之兄最好的成绩也是第三吧。”

“你不用说那么多多余的事情,万年第十。”叶奕之怼回去。

“……切。”赵凉对着瀑布翻了个白眼。

第二十三章 安心攸

“现在散旗会还剩下多少人?”委尘转了个话题。

“哎,不过三百人,他们人太多了,即使散旗弟个个英勇,也根本挡不住什么。”叶奕之轻轻摇头。

“三百人啊……”委尘靠到椅背上,头向后仰,这样能看到瀑布的顶端,她现在乱极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要不要考虑来忠明堂?”叶奕之虽然说着让委尘考虑,但语气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毕竟以你们四人的力量什么都做不了。”

“我……”委尘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做不了什么,与敌人比起来,她弱小的像粒沙子,现在只能四处躲着,都不敢正大光明的走进黎云城。仅凭一己之力打败万道会只是单纯的想象罢了,去忠明堂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她没办法现在决定,不能一个人决定。

“那……我回去考虑考虑。”委尘起身,把椅子搬到原来的位置,又回到桌前行礼:“先告辞了。”

“一月之内,想好了来这里。”叶奕之没有看委尘离开的背影,只是拿着手中的黑子,闭门声落,手腕用力,黑子飞出,沉入潭底。

“你要保她,为何不直说,这样拐弯抹角,偷偷摸摸的,人家怎么知道,而且她也不好受,万一不来呢?”赵凉无奈摇头:“他们几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他们会来的,煜神,走,我去休息一下。”叶奕之起身抚平袖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煜神向赵凉微微示意,跟在叶奕之身边。

叶奕之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温润的阳光透过纸窗笼罩在身周围,宽大的身形映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四月安心朔继位宴会,礼物先准备好吧。”

“安储撑不住了吗?”赵凉问。

“虽说请神来可与神同寿,但人身终归是人身,他已经比常人多活很久了。”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凉一人叹气,拿起棋子,与自己对弈。

委尘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这里,迷迷糊糊就出去了,而且还是听到忘姝的声音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出来了。

“还个钱怎么这么半天,他没怎么你吧。”忘姝把委尘扯过来,出来就见她脸色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左看看右看看有哪里受伤了没。

委尘被她一说才想起来自己钱没还呢,但看着周围的侍卫行人,对忘姝与老台说:“我没事,咱们回去说。”

“对了,顺路把老台的衣服取来,再顺便给瓷儿也来一套,她那身衣服可扛不住啊。”委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她不希望她的朋友过不好。

顺利的取完衣服回到家,就觉得家里面气氛不太对。

“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啊。”正屋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看起来和瓷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叉腰站在门口,金衣素袖,腰上缠了一对梨子大小的流星锤。看她嚣张跋扈的样子让委尘看着想上去教训她,可是他后面还有六个同样衣着的强壮男人守着,也都是各个拿着一对流星锤,只不过都比女孩的大太多,他们其中一个还控制着瓷儿。

“你是谁?”忘姝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女孩,眉间透露着厉色。两旁的老台与委尘已经握紧腰间的佩剑,随时准备出击。

“连本小姐是谁都不知道,真没见过世面。”那女孩冷哼一声,指着忘姝道:“你们都记好了,本小姐就是安家大小姐安心攸。”

“你来干什么?”忘姝压低声音问。

“见到我不行礼反而先来质问我,真是不像话。”大概是觉得外面冷了,安心攸转身回到了屋里,坐回了左边的椅子上,其余六位护卫有五人站在安心攸身侧守着,一人把瓷儿按在旁边的椅子上。

委尘三人也进了屋里,在对面坐下,椅子只有四把,老台就站在了委尘旁边,紧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说我们不像话的,明明是你先私闯我们的院子,还绑了我们的人,你才是无礼的那个把。”忘姝冷声道,旁边的委尘跟着点头道:“把瓷儿放开。”

“把事情说清楚,我自然会放开她。”安心攸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别人只要是招惹到她令她不悦了,她定会不依不饶。小小年纪没经历过什么也没吃过什么亏,没有学会收敛。

“那安大小姐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忘姝嘴上说着安大小姐,但是并没有任何恭敬的意思,忘姝真的很不喜欢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孩。

“你们抢了我的东西!”安心攸重重说道,这突然一句话让委尘三人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瓷儿,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对面的三个人,老台轻轻摇头告诉瓷儿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哪抢你东西了?”委尘最讨厌别人冤枉她,她与安家没有什么交集,她觉得安心攸就是在没事找事,或者说是安家派她来的。忘姝按住委尘,示意她不要太冲动了。

“你们抢了我的龟!”安心攸微微昂起头,用葱白的小手指着他们的脸,另一只手伸出来将王九展示在众人面前。许是由于周围的空气有些冷,王九一直缩在龟壳里不出来。委尘趁她不注意一把给王九捞回来了,护在身后。

“你!你还我!”安心攸急了,扑过去抢。身后的人也都扑过来,委尘赶快把龟传给一旁的忘姝,自己和老台一起抵挡其余五人。

“你说王九吗?”委尘她并不知道那只龟是安心攸的宠物。本来若是安心攸好好来要,收回她的蛮横傲气,委尘可以直接还给她,但是安心攸这样的态度却让委尘丝毫不想对这个女孩太客气了。

“什么王九,她是我的熙熙!”安心攸缠住忘姝,想从她身后够到王九,而王九依然是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它无关。

“什么你的熙熙,她是我的王九!”委尘跟安心攸杠上了,挡在忘姝身前不让安心攸再有抓到王九的机会。

“你们都别打了,这是谁的地盘看清楚点!”忘姝看到一旁老台与五人对战有些吃力了,毕竟那些人都是安家极优秀的弟子,再这样下去老台一定会受伤的。并且这么小的屋子里几个人在乱斗难免会碰到家具和周围的人,怎么样都不好。

那些人听了竟然也都停下了,五人退到安心攸的身边,老台退回忘姝旁,看着委尘跟安心攸叫板。

“你怎么证明她是你的!”安心攸从小没受过这种气,平时都是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这回突然有人敢对她无赖,她突然也没了办法。

“你又怎么证明她是你的熙熙?”委尘反问道,语气不急不缓,是有意在戏耍安心攸:“她现在在我家里,就是我的。”

“你!你!你放肆!”安心攸气的手都发抖了,眼睛红了一圈:“你……你还我!”

“还你?我凭什么还你啊?”委尘比安心攸高一些,借着身高的优势微微俯视着她,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蔑视的态度。

想想自己原来也是散旗会的大小姐,她安心攸要是知道哪还敢对自己这般态度,果然家族权力是个好东西,可惜她现在都没有了。

安心攸觉得跟委尘辩论也不是办法,打算跟委尘解释事情的详情,于是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那天我在午睡,熙熙突然跑出去玩,丫鬟当时没注意,她就自己溜出去了,谁想到是落在你这里,你说你这吃不好穿不暖的,熙熙怎么就被吸引过来了?!”

委尘听安心攸说这里不好,心里难免有些生气,于是继续找茬:“乌龟哪会跑着玩,一看就不是你养的。”

不过听安心攸这么一说,忘姝觉得那只灵龟既有可能是在空中散步的时候飞到了附近,那是正巧他们三人正在请神,那极强的灵气吸引灵龟飞进了灵柱中。

不过安心攸说这灵龟实在她午睡的时候走的,从中午飞到早上,不远千里跨过牢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安心攸强忍心中的怒气,继续说道:“不是跑,她会飞的,飞在天上,就像在河海里一般畅游。”安心攸每每说到关于王九的事时眼色都会变的柔和起来,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王九。

不知不觉红云将要褪去了,墨色的云彩即将要欺上来,周围安心攸的护卫看了后面色凝重了起来,其中一人走到安心攸是身边轻声说:“小姐,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家主他……”

不等护卫说完,安心攸就推开那护卫道:“我不要!熙熙还在他们手里。”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伸手要去抢被忘姝抱着的王九:“既然软的不行,来硬的,都上!”

那六位护卫也不想在这里拖下去了,索性一起上了,瓷儿赶紧跑到委尘身边,想要和他们一起应战。

“都够了!”忘姝喝道:“你们安家的人到了芦丞郡还敢这般放肆,闹出人命来看你们怎么解释,芦丞现在不是没人管!容不得你们这样闹。”

那六人听了想想也对,于是都放下了刚刚举起的兵器,

“我只是来要回我的龟,可是你们不给我,她本来就是我的。”安心攸见半天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声音里都带着委屈,泛红的眼眶闪着泪光。

忘姝看着都有些心软了,可是她觉得这龟来这应该是有她的用意,并且安心攸来要回她她也只是缩在龟壳里不出来,大概她是不想走的。

委尘看安心攸这样挺可怜的,也不想多难为她了,于是看了一眼忘姝示意不如还给她吧,可是忘姝却像是没有看懂一样,对着安心攸道:“我们不会伤害她。”

“你想说什么?”安心攸有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四章

“看看她想不想跟你走吧。”忘姝往后退了退,示意安心攸也离开一些,中间留出一部分空间。忘姝把王九放在中间,这个距离安心攸和忘姝都不能突然拿走王九。

王九依然缩在龟壳里,安心攸蹲下来,柔声对王九说:“熙熙,你跟我走吧。”

王九依然不动,仿佛龟壳里什么都没有一样,安心攸放低身子不甘心的继续说:“熙熙,你在这有什么好的,我养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说走就走了。那你在这也吃不好,哪比得上在咱们家的一分一毫。”

王九依然不动。

“小姐,咱们走吧,再不走可要挨罚了。”旁边护卫小心提醒道,其实他们并不想让安心攸继续带那灵龟回家的,龟在西五洲是神仙的使者,家里是不让养的。

安心攸在树林里捡到的王九,当时王九已经奄奄一息了,安心攸可怜她就把她带回了家,背着她父亲和哥哥偷偷养了起来。她在家里很受宠,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深究,但是谁心里还都是不想让王九留下的。虽说是救了王九一命,但是如果发生什么让神不满意的事情,那么很容易招来祸端。

“她已经不跟你走了,你就别挣扎了。”委尘对安心攸道,她觉得安心攸也挺可怜的,可惜现在决定权在王九手里。

“我不信!王九会跟你们走。”安心攸抬起头,豆大的泪滴带着愤恨落下,即使委屈但是依然瞪着委尘。

“小姐,天已经沉了,走吧。”旁边的护卫再次提醒,安心攸听得有些烦了,对身后的护卫吼道:“我不走,我就要带她回去!”

几个护卫相互对视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人走进安心攸再次开口:“冒犯了,小姐。”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走!”安心攸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侍卫扛起安心攸就往外走,委尘四人跟着他们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安心攸在那人肩头不停摆动,旁边的护卫小心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待他们走后,忘姝回到屋子里道:“现在从芦丞往回赶,到西五洲估计就得半夜了,她这顿罚估计逃不掉了。”

“你为什么后来不想还给她了?”委尘问,她觉得忘姝不像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看人家安心攸都那么难受了还不心软,所以她想知道忘姝想到了什么。

忘姝松了松肩膀坐下,沏了壶茶水,不紧不慢地往四人桌上前摆好茶盏才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觉得它来,并没有只是来玩玩那么简单。”

“你还有什么猜测吗?”老台追问道,灵龟少见,都说灵龟上门挡灾,那么说这里会有灾祸发生。

“我也猜不出来。”忘姝摇头:“不过灵龟来,消灾报福……应该是好事吧。”忘姝自然是明白的,可是不能让大家为不确定发生的事情担惊受怕,况且王九来也很可能是来报福的。

“那这么说我们是可能要有祸灵龟才回来?”委尘没多加思考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四周突然都沉默了,许久时候,忘姝才到:“可能是吧。”

委尘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不好意思的喝了口茶水。反而瓷儿不安起来,事情可能不会有自己臆想的那么糟糕,最艰难的反而是等待的这段时间。

“没事,那只是大家传说的,如果真的有事情要发生,我们会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忘姝轻拍着瓷儿的背,安慰她。

瓷儿摇头道:“不要这样,如果有事情发生,我要留下来帮你们。”瓷儿眼神的坚定三人看在眼里。

忘姝欣慰地点头,拍了拍瓷儿的肩膀:“早点歇息吧。”

“好。”瓷儿点头,将散落在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挂好,将忘姝送给自己的披肩拍干净穿好,一阵北风涌进来,很快又被挡在门外。

待老台也走出去后,委尘和忘姝坐在屋子里喝完剩下的茶水。

“想喝酒。”委尘拿着撑着头拿着茶盏慵懒地喝着茶,但怎么都觉得茶水没有滋味,半闭的眼睛闪着烛光,透不出来心里的想法。

“那喝去。”忘姝道,她知道这么晚了委尘不会再去拿了,但是她心里一定是有事的。

忘姝以为委尘只是想听到肯定的答案而已并不会去拿酒,没想到委尘外袍也没穿就出去了,一会儿后提了一坛酒回来。

“说吧有什么事?”忘姝察觉到了委尘回来就有心事,这样看来心里的东西不一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茶盏里剩下的半杯茶水被委尘掺了酒,虽然是茶是酒味道都不好了,却还是一下子钻进了委尘的喉咙里。

“这回头酒家的酒真的很好喝啊,我还真没喝过几样比他还好喝的酒。”委尘没有继续说下去,把话题扯到了眼前的酒上,忘姝也是静静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口就喜欢上回头酒家的酒了吗?”委尘歪头问忘姝,忘姝轻笑不答,只是自倒了一杯再给委尘满上,轻抿一口细尝了其中滋味。

“它的味道很像雪花教的酒,一样的好喝,雪花教总有些苦味,虽然嘴上觉得手里的好,心里却还是觉得牢海的更胜一愁。”委尘摇晃着手里的酒,目光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所以叶奕之是谁?”忘姝直接问了,委尘在等她的提问,聪明的忘姝不可能不懂。

“北阔知道吗?”委尘问忘姝。

“知道。”委尘问,忘姝答,忘姝猜到了答案,但是等着委尘磨磨唧唧的说出来,反正时间多得是。

“他是北阔的总领。”委尘有些晕了,不是酒的原因,她用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头:“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嗯?”

“他问我要不要加入忠明堂。”委尘终于说到了忘姝想听的地方。

“你怎么想。”忘姝问。

“如果我再请一次神呢?”委尘又拐了个弯。

忘姝敲了下委尘的脑袋道:“想什么呢,自古没有一次不成请二次的,还不如你去抢神来的实际。”

“我又不是灵力不行而没有成功的。”委尘小声嘟囔道。

“你想要神眷。”忘姝道。

“嗯。”委尘点头。

“那你就去。”

“可我……”委尘还有话想说,但是却被忘姝无情的打断了:“你不会还天真的在想靠自己吧,现在就四个人,也没有神眷,要想与万道会抗衡,不知要等多久。”

“可是他们的目的我还不知道。” 委尘道,她低着头,脸颊泛着红晕。心中千絮浸酒,烦乱又添愁。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这是个机会。”忘姝打算把酒坛子收起来,可是盖子还没扣上,就被委尘抢了过去:“我还想喝呢。”

“该睡了,今天晚上先想想,明天再跟他们商量一下,酒明天喝吧。”忘姝的手没有放开酒坛子,委尘也抱着不撒手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儿。

“大晚上的喝可对身体不好。”忘姝耐心的想要让委尘放开酒坛子,可委尘依然不肯。

“我还想喝。”委尘说,眼神还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那我可要去睡觉了啊。”忘姝道。

“你去吧,我找老台喝去。”委尘把酒坛子往自己这里拉了拉,忘姝索性放了手无奈道:“大晚上还的去老台那里喝酒,成何体统!”

“我们又没有什么,那我去找瓷儿喝。”委尘不死心的说。

“别教坏人家小姑娘。”忘姝感觉自己对委尘是操不尽的心。

“我就去。”委尘抱着酒坛子就往出跑,忘姝几步抓住她,把她回椅子上,大声道:“你就老老实实自己喝吧。”

“我就不。”委尘一脸欠样,一歪头,作势又要往外跑,忘姝不想再追她去了,料她跑出去也不敢敲谁的门。

没想到委尘真的抱着酒坛子推开了瓷儿的们,像个醉酒老汉闯进了邻家小姑娘家一般。瓷儿本来坐在桌子上发呆,委尘突然闯进来惊的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看到是委尘进来,瓷儿才舒了口气,请抱着酒坛子的委尘到小木桌旁坐下。

忘姝在屋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不管她了,正好自己可以清静一会儿,就是可怜瓷儿了。

“陪我喝口小酒呗。”委尘没等瓷儿回答,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给她倒了一杯,自己抱着酒坛子喝。

“你怎么这么能喝酒?”瓷儿好奇的问?

“跟我若无姑姑学的。”委尘道,每一张口都放出酒气。瓷儿并不会喝酒,毕竟委尘都倒上了,自己也只能慢慢的小口喝酒。

“对了,你有姓吗?”委尘随口问了一句,却引来了瓷儿的紧张,送酒的手一顿。

第二十五章 炎雀

“我……姓刘……”瓷儿没说过谎话,委尘突然一问,她毫无准备。支支吾吾的随便想了一个就说出来了,想着委尘喝了酒,意识也不会很清楚,应该是可以搪塞过去的。

不料委尘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道:“你在说谎?”

“我……”瓷儿慌了,手里的酒都险些洒出来,一下子就暴露了。

“嘿嘿。”委尘傻笑着指着瓷儿:“是不是以为我醉了?”

“……嗯……”瓷儿怯生生点头,轻声承认了,不过一会儿有慌忙摇头:“我……我不是坏人,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们的。”

“我知道,看得出来。”委尘就是想逗她一下,不过随意一问竟惹得瓷儿紧张起来,她还是太单纯了。

“所以你到底姓什么?”委尘带着红晕的脸正经起来,瓷儿端正好坐姿,反正也瞒不过去了,就直接说了吧,刚要开口,屋外传来一声巨响。

“咋回事?”委尘抱着酒坛子冲出去,

“出什么事了?”老台也冲了出来,看着似是在院子上空发疯般凭空撞击的巨鸟,通体赤红的羽毛似火焰一般,尖长的喙一张一合,一声声凄厉刺耳的鸣叫震得人耳朵疼。它的头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院落上方不可视的屏障,却像是毫无知觉般继续冲撞着。撞击声吓得屋子里原本安安静静的仙鹤惊叫了起来,半掩的屋门在吵闹的过程中被撞开。

“麻烦!是炎雀……”忘姝脸色大变,请神之后灵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对付炎雀简直是难上加难。

“怎么办?”老台问忘姝,手中还握着快要削好的棍子。

“先等等,我马上画完符,这鸟感觉不太对。”忘姝看着老台道,老台点头,盯着上方的炎雀,站在原地不动。

“梧桐,你还能先撑一会儿吗?”忘姝对着门口的梧桐树道,她得回去赶快准备对付。

“完全可以。”梧桐淡淡道,忘姝立刻转身打算进屋找符,可无奈身后那一串脚步声让忘姝头痛起来。

“委尘!”委尘跑得快,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出去了,忘姝根本叫不住。

“我去帮她。”老台担心委尘一个人的会出危险。

“好,我马上就出去。”忘姝点头,老台跟了出去。瓷儿一个人焦急地站在院子中央,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听到忘姝对她说:“你在屋里呆着就好,不会有事的。”

委尘冲出了梧桐的结界后,炎雀的注意力就直接到了她身上,一个俯冲直直奔着委尘去了,大风带起一片地上散落的落叶,委尘即时躲开,让炎雀扑了个空。

“小心。”老台出来绕道委尘身前,对她说:“别太莽撞了。”

“看鸟!它又要来了!” 委尘指着前面道,之间那巨鸟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翅膀接着腾空而起。

委尘拔剑几下跳到了树上,老台快速移到另一颗树后,等待着炎雀的下一步动作。

“它怎么没冲下来?”委尘站在树枝上,她本以为那炎雀会再次俯冲,没想到这次却是在空中呼扇着翅膀,虽说是越飞越高,可是没有要跑的意思。

“不太妙啊。”老台提高了警惕,只见那炎雀长大了尖喙,透露出隐隐火光。

“它要喷火了,老台你快走!”委尘冲着地上的老台喊道,可是话音还没落下,老台的影子就从眼前闪过。

“你怎么跳的过去。”委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台很可能死在炎雀的火焰中。突然,委尘想起了什么,拿起腰间的哨子使劲一吹,糖丸从院中冲出来,委尘指着老台的方向道:“帮他,快去。”

糖丸听话的飞到老台的脚下,顶着老台往炎雀的方向去,炎雀口中的火苗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喷发出来了,就看是两个人谁更快了。

马上就要到了,冷风混杂着热浪,老台的眼睛干涩的难受,他用力一蹬,就在火焰即将喷发出来的前一刻,一棒狠狠砸在那尖嘴上,火焰又生生被吞了回去。

炎雀疼的在空中打了一个圈,老台下坠的身体被糖丸接住,还不等落到地面,炎雀紧跟着冲来,翅膀卷起的大风让糖丸一个不稳跟老台双双砸在地面上。

委尘从树枝跳到炎雀背上,本想一剑插在炎雀颈部,没想到它一晃,还好她抓住了雀毛才没掉下去。不过这一晃是炎雀的攻击方向偏离的老台,让老台逃过一劫。

“小心。”老台提醒委尘。

委尘握紧炎雀的羽毛,勉强回应了老台一句:“我没事。”可没成想炎雀突然在空中猛地旋转两圈,委尘一个没抓住,直直向下坠。糖丸和老台都想过去接,可是委尘离地面不高却也不矮的距离下坠,时间根本来不及。

重重一砸,委尘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抖散了,躺在地上想起来却几下都没起来。老台想过去扶她,炎雀是朝着委尘的方向去的。老台冲过去想要带委尘走,没想到炎雀突然转了个方向直接冲着老台去了,老台拿起棍子挡住,然而这样匆忙的防御并没有多大的效果,老台被顶出去了好几米,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印字。

挣扎起来的委尘被炎雀的翅膀捎到,脑袋一懵,背上火辣辣的疼。

“四方天雷锁妖灵!”耳边传来忘姝清丽的声音,很快委尘被忘姝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四道天雷劈下,直直砸到炎雀身上,炎雀在其中挣扎,发出痛苦的斯呖声。

“它怎么那么厉害?”委尘身子伏在忘姝身上,忘姝撑着她,尽量避开她伤痛的地方。

委尘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枯叶子抹掉道:“是我们之前请神的灵气吸引过来的吗?”

忘姝的眉拧的紧了,盯着在远处挣扎的炎雀道:“炎雀本就不是寻常妖兽,不会频频出现,更不会在这寒冬现身,而且你看它脚上的伤痕。”

委尘顺着忘姝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炎雀爪子上的伤痕,迟疑了一下说:“它是被人驯养的……被派来杀我们的?”

“我看是这样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偷跑出来的。”忘姝点头,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是谁要对付他们?她一时间想不出来,叶奕之,贺子映,王忘之……这些都不是,会是谁呢?而且最近他们也没有招惹其他人,还是之前?

委尘不知道忘姝现在在想什么,她只是看着那雷电的势力越来越弱,而忘姝的心思却不在对付那鸟身上,于是赶忙戳她:“忘姝咱们接下来怎么对付那死鸟。”

眼看雷电要压制不住炎雀了,忘姝掏出写好的符咒贴在一旁的树干上,轻声念诀。只见那棵树抽出许多个根枝条,瞄准了炎雀伸过去。炎雀是真的气急了,用力一振翅膀,也不蓄力了,口中喷出一颗大火球,雷电如丝线般断裂,火球打到树枝上,火花四散,最后在半空中消失。树枝虽然受了咒语保护没有燃烧,但是再也不敢伸出来了。

“有什么办法直接杀了它吗?”老台走过来问忘姝。

“有倒是有,问题是现在我们都近不了它的身。”忘姝答道。

“它,它又要喷火了。”委尘指着天空中的炎雀,这冬天满地落叶枯枝的,这火一下来可了不得。

“我去。”老台对忘姝伸出手,想接过她符咒来,他也受了伤,不过比起委尘来好太多。

忘姝看到了老台被撕破的裤子,知道他身上也有伤,便对他摇头道:“不,还是我来吧。”

“我没事,我来!”糖丸乖乖走到老台身边蹲下,准备帮助他上去,伸出的手晃了晃:“别耽搁了,快给我吧。”

“哎。”忘姝掏出符咒递给老台,“去吧,小心。”委尘也跟着点头道:“要小心啊。”

老台还没握住那符咒,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夺了去,那影子轻轻一跃停到树梢,定睛一看是本该在屋里呆着的瓷儿。

“瓷儿?!”忘姝惊呼,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害怕瓷儿跟着炎雀是一伙的。

没有多余的话,再是一跃,稳稳落在炎雀头顶,速度很快,可比起那火焰依然是晚了一步。在落到炎雀上方时,那火焰已经喷出,火球挡住炎雀的身形,随即而来的是炎雀的惨叫声。

忘姝迅速结印念诀,一道屏障挡在三人面前,火花没有砸到三人身上,但是周围的枯叶子一碰到火就着了,火势越来越大。炎雀重重砸在火焰中,腾起一片火花。瓷儿跳到不远处的树上,望着脚下的火海,她深深地自责自己慢了那一步。

“瓷儿?你怎么样了?”老台对着瓷儿喊道,火已经快要爬上瓷儿所在的地方了,那棵树坚持不了多久了,那个傻姑娘还在上面站着。

瓷儿听到老台的话,对他喊道:“我没事。”

“没事就快去安全的地方啊!”老台道。

“哦,好。”瓷儿才发觉火已经快到脚下了,往上爬了点跳到另一棵高点树上,找到了一处安全点的空地跳下。

这林子并不大,炎雀已经吓到旁边街上的人们了,街上的人早已经逃走了,忘姝老台一起念咒,才勉强将火势控制住,想着灭火的办法。

第二十六章 流

远处飞来一队修士,到了树林上方停下,围成一圈列阵,熊熊火焰全被吸入那阵法之中,一点火星都不剩,没过多久,林子就只剩下了些焦木灰土。

“炎雀这种程度,你伤成这样?还让这里一团糟?”叶奕之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委尘,眼里还带着些嘲讽。

“我……”委尘虽是生气,但是确实是自己弱,她也无法反驳。

“我……我想变得更强!”委尘鼓起勇气对叶奕之喊道。

“哦?”叶奕之落到地上,对委尘道:“那你打算怎么变强?”

“我想加入忠明堂,潜心修炼!”委尘其实很不愿意这么说,她多少还有些大小姐脾气,不想低头,但是她深知自己的能力,这样的自己,是根本无法报仇的。

“明日落山之前,带上一切该带的,去淤白山庄找我。”说罢,叶奕之一挥衣袖,转身带着那队修士也都折回去了,只有委尘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扬起的灰尘尽数落下。

老台和忘姝站在委尘身边,老台和委尘是一样的,都是那种失了方向的感觉。瓷儿还不太懂,只是看着杂乱的林子,心里自责着。

不知多久过后,四人才慢慢转悠回了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夜晚,老台和忘姝做了一桌子菜,委尘把仓库里藏的酒都搬了出来,准备和老台一醉方休。

“说不定是最后一天在这里住了。”饭桌上,委尘率先开口,“不知道到了忠明堂,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今后各自珍重吧!”委尘举起杯,待其余人一起举起,再一口饮尽。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老台问委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叶奕之很可能跟我们是一路的,所以我觉得他应该还能帮我们省不少事。”委尘道。

“但愿如此,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省事很多。”老台道。

“没错。”委尘点头。

酒过三巡,忘姝看着倒在桌上的三个人,长叹一口气,撸起袖子开始背人。委尘酒量挺好,但是今天她因为难过喝了太多,和老台侃了半天先倒下了。忘姝把委尘扔床上就回去背瓷儿,瓷儿一杯倒,刚喝完第一杯忘姝看她就不行了,醉了之后也不说话,就在那一直笑,笑得也不烦人,委尘就还逗了她半天。

老台还有些意识,忘姝把瓷儿放到床上想回去扶老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自己颤颤巍巍地快走到大门口了,忘姝赶紧把他回来,扶回他屋子里。

忘姝倒到自己床上刚想睡过去,她也喝了酒,头还有些晕,刚要睡去,就听见隔壁喊了一声:“澹台障你个狗贼!”

忘姝一下就被吵醒了,心里暗暗骂了委尘几句继续睡觉,好在自己赶在委尘继续说梦话前睡着了。

次日 淤白山庄

委尘一行带着两鹤一龟晌午便到了,出来招待的是赵凉,他总是一副笑脸,和叶奕之恰恰相反。叶奕之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去处理了,委尘他们跟着赵凉绕来绕去就到了淤白山庄靠山的一处别院。

“这鹤和龟……规定是不让私养的。”赵凉有些犯了难,老叶没说会带动物来啊。

“那就随便放一个地方养吧,能让它吃饱不生病就得了,反正也不乱跑。”委尘说。

“那我回头就把他们放到后山上,那里饲养了很多奇珍异兽,也很安全,你们有时间也可以随时去看。”赵凉道。

“好的,多谢了。”委尘和忘姝道。

“你们三位姑娘就先住这里吧。”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地方,赵凉让人把行李放下,准备接着去找老台的住处,可是被委尘叫住:“等一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总部?”

“这么着急去那干什么?”赵凉没有回答,反而反问委尘。

“不,我就是好奇问问,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委尘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以为会直接被带去本部,这样可以直接去校场训练,没想到叶奕之竟然先安排他们在淤白山庄住下休闲。

赵凉笑道:“这就是本部。”

“啥?!”委尘惊了,这不是度假的地方吗?之前叶奕之不是说来游乐的吗?

“这一直就是堂主的啊。”赵凉答道。

“这样啊。”委尘终于知道小时候爹娘带着她来的时候为什么可以随便吃喝玩乐还不用花钱了,这叶奕之也真是享受,不过想当年黎云城的景色也没比淤白山庄差很多。突然隔壁

“还有什么问题吗?”赵凉问。

“没了。”委尘摇头。

“那我就走了。”赵凉带着老台离开了,在老台转身之前,委尘还用口语跟他说:一会儿过来找我们。

院子布局十分简单,其实只有三间屋子,院子房屋都修葺的十分精美,却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奢华。庭院里靠东墙的花坛旁边有一套白石桌椅,剩下大部分平整的场地都用来练功。

屋内的陈设也都是普通的标配,不过委尘觉得忠明堂的住宿条件在大七家里算是顶尖的了,对一个小修士来说这种环境已经十分可以了。

待委尘收拾完没多久,老台就敲门了,瓷儿把老台带进来在石凳上坐下,两人闲聊了几句,委尘和忘姝就都过来了。

“老台你住的地方怎么样?”委尘好奇地问老台。

“环境很好,不过我一个人住。”老台答道。

“哇,你可以一个人。”委尘一脸羡慕。

“我们来说点正事。”委尘把脸凑近,其他人也跟着凑上来,委尘悄声说:“还记得子映之前说的安家的事吗?”

“什么?”瓷儿和老台满脸疑问,丝毫没有印象啊。

“他们当时都不在。”忘姝道。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就咱俩听着了。”委尘继续说:“就是安家要把家主的位置传给安心朔了。”

“我怎么记得安家主跟我爹差不多的年纪,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行了吧。”老台道。

“说得也是,我和忘姝这些年一直在不周山上,知道的不多,老台你知道点什么吗?”委尘问老台。

“我一直住在边远山区,我能知道些什么?”老台答,委尘的眼珠子又转向了瓷儿:“你呢?”

“我……我上街上去也就是找点吃的,也没有注意听那些。”瓷儿说。

“我想去看看,而且继位典礼上大七家的人一定都会去,所以我们可以试试跟着叶奕之过去,宴会上还能见到澹台障和蒋相宜他们。”委尘说,她终于等到了一个接触他们的方法了,这可以是她复仇的开始。

“要那时候动手吗?”老台小声问委尘。

“找到机会就动手,能尽量把责任推卸给安家就好,细节以后再慢慢考虑。”委尘心里既紧张又激动,但更多的还是胆怯,她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自己如果没有成功,那么连累的不只是自己了。

“要试着先接近叶奕之,明白他的意图,方便我们行动。”忘姝道。

“没错,这是第一步。”老台表示赞成。

“这活就交给莫委尘吧,我认为她最能但此大任。”忘姝拍了拍委尘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向大家推荐了她,不过确实委尘最合适,这里就她和叶奕之有关系,方便说话。

“不啊,为什么?”委尘苦喊道,她可不想面对叶奕之那张冷脸。

“确实你很合适。”老台点头同意,侧头问道:“瓷儿你觉得呢?”

“我……”见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瓷儿十分紧张,低下头不敢说话。

“瓷儿。”委尘可怜巴巴的拽着她的袖子,瓷儿抱歉的笑了笑。

“那么就是你了。”忘姝笑着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委尘十分不爽。

“为什么?”委尘质问忘姝。

“因为你们都是散旗会的人,好相处。”忘姝解释道,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本时脸上挂着笑的瓷儿突然僵住了。

“我可不觉得哪里好相处了。”委尘想哭,它觉得自己接触叶奕之时世界都是没有光彩的。

“我要去见见糖丸,青儿,和王九。”委尘突然起身说,她觉得以后见一面少一面了还是多看看好。

“好啊,走。”忘姝道,起身伸了个懒腰,刚才坐久了腰不是很舒服,“要去后山找的吧。”

“没错。”老台答,接着提醒瓷儿道:“不要忘记带上面纱。”

“好。”瓷儿掏出面纱来戴好,遮住眼睛,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样来,但她心里十分清楚在这里自己根本隐瞒不了多久。

第二十七章 一日

淤白山庄的后山饲养着很多温顺的奇珍异兽,委尘看到了灵鹿接连越过小溪,溪中正产卵的万寿鱼,在无数枝叶枯骸中依然傲然绽放的默然花……等到来年春雨落下,不知这里又会出现怎样一副奇景。

委尘吹响了哨子,紧接着又是忘姝的哨声,不远处立刻传来鹤鸣,没过多久青儿和糖丸就双双落到了两人前。

委尘赶紧抚摸了几下糖丸顺滑的羽毛,跟她说了好多话,她突然想起王九还没找到呢,于是问糖丸:“你知道王九在哪吗?”

糖丸叫了两声,然后委尘往一边退了两步,只见青儿用喙指了指小溪,然后张开翅膀往后退了几步。

“王九……在小溪里……飞了?”委尘联想了半天才说出了这个结果。

糖丸使劲摇头,又做了一遍。

委尘皱着眉头看,她依然没有看懂:“王九……去溪里……跳舞了?”

一旁的青儿看不下去了,多加了些小细节,对忘姝形象的表演了一遍,它的表演显然没有糖丸那般没有条理,忘姝一下就明白了。

“她说王九顺着溪水游下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忘姝说道。

“怎么会,王九能去哪?”委尘不想相信。

“毕竟我们并不熟悉它,它只不过在咱们这住了几天而已,还是从安家来的,它走了某种意义上还是好的,你就当它是跑丢的宠物,不要再多想了。”忘姝对委尘说,她觉得委尘太容易相信别人,一个人出去很容易吃亏,自己总不能替她想。

“可……”没等委尘说完,就听旁边就传来了脚步声,枯枝落叶碎裂的声音尤为明显,委尘闭上了嘴。

“你们是谁啊?”一个小姑娘走过来问,她也就刚及笄的样子,皮肤很白净,模样长得机灵。

“我们今日刚到忠明堂来,请问你是?”忘姝觉得对方应该挺好说话的,于是问道。

“这样啊,怪不得看着面生呢,我叫至夏,比你们早到五年,应该是你们师姐呢。”至夏笑着走过来,她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梨涡,看着十分招人喜欢。

“那……师姐也是来散步的吗?”忘姝道。

“是啊,难得有这样的好地方,当然要多来走走啦,这里冬季冷清些,夏天好玩的可多了。”至夏道,说着她的注意力被瓷儿吸引过去了:“这位姑娘为何带着面纱?”

“妹妹患有眼疾,不便见人。”老台站到瓷儿面前道。

“这忠明堂住的都是修士,虽说异士不少,但是不该有的偏见还是有很多,她这样也好。”至夏道,听了她的话,瓷儿的肩膀微颤了一下。

这话刺到了瓷儿,忘姝觉得至夏虽是好意,但是这话说得欠妥,提醒道:“至夏师姐……”

至夏也意识到了,用手轻捂嘴唇道:“抱歉,是我多嘴了……”但是这显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没有事的。”瓷儿细声道,她早就习惯了,她也想过来这里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觉得都无所谓了,只要是和委尘她们在一起就好,委尘他们不嫌弃她就好,自己能帮他们多做点事就更好了。

至夏本就没多在意,摇头轻笑:“你们是新来的,我身为师姐还是要多帮帮你们的,我在春申西苑二六七住,你们有什么想要问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多谢师姐。”委尘四人齐齐行礼道谢。

“也不在人前,用不着这么多礼节的。”至夏说,“快要用晚膳了,你们知道在平时在哪里用膳吗?”

“还不知道呢。”委尘摇头,这么一说她也感觉有点饿了。

“那就跟我来吧,晚了好吃的可就没咯。”夏至道。

“那就麻烦师姐了。”一想有饭吃了,委尘就高兴了。

晚膳过后夏至过来给她们讲了一遍平时的时间安排,每天要辰时起,戌时息。

早睡晚起的委尘听了就十分不愿意了:“辰时明明是睡觉的大好时光,为什么还要起来训练?”

“也就你这样想了,这时间也不是很早啊。”忘姝无奈的说。

“规定上迟到的话,一天都不能吃饭,还要去后山大两百桶水。”至夏道。

“忘姝每天早晨叫叫我好不好。”委尘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忘姝,自己未来过的好不好就看忘姝了。

“你起不来怎么办?”忘姝问。

“你怎么都成,我不想不吃饭还要提水。”委尘哀求道。

“好吧……”

次日,委尘慢慢悠悠睁开眼,看到忘姝的脸展现在面前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终于醒啦。”

“嗯……”委尘迷迷糊糊的起身,感觉有点不对,问忘姝:“我这脖子怎么有点疼。”

“没睡好吧。”忘姝直接敷衍了这个问题:“你快起来,一会儿要去上课了,早上赵凉派人送来了衣服,放你枕头边上了。”

“好……”委尘坐起身摸了摸枕边,柔软的藏青色布料,像极了散旗会的衣服,委尘呆了半晌,才开始穿起来。

看到这衣服它突然来了些动力,这是忠明堂,不是散旗会,但她觉得不远了。

一天的训练是真的要累死了,委尘趴在饭桌上使出最后的力气吃完饭,正打算回屋休息,赵凉就派人把她叫走了。委尘十分不愿意,但被人家管着也不能违抗,只能弓着腰垂头丧气地跟了过去。

又到了熟悉的瀑布那一处,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委尘站在那里,清风吹过,杏花瓣缓缓飘落。委尘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她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即使淤白山庄温度暖,这月份杏花马上也该落了吧。

过了一会儿叶奕之才走过来,委尘感受得到他披风上的寒气,他一定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叶奕之脱下披风挂到一树杏树枝上,坐到棋盘旁边的木凳子上。

“那个……”委尘一个人干站着十分尴尬,又不太敢直接问他什么。

“怎么不坐?”叶奕之看了对面的椅子,委尘坐过去,刚坐下感觉脚一下子放松下来。但是身体依然是紧绷的,叶奕之在面前,她控制不住的紧张。他眼神太冷洌,委尘总觉得害怕。

“最近练的怎么样?”叶奕之先开口问,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似芦丞的腊月风雪,委尘不禁缩了缩肩膀道:“还好吧。”

“可我听说你与其他人相比差了一大截。”叶奕之看着委尘道,委尘看出他眼里的不满,向后缩了缩。

“这……”委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确实跟不上趟,小声嘟囔道:“我不是刚来吗。”

“没志气。”叶奕之冷笑道,“看来不周山的日子过的很舒服?”

委尘紧咬着下唇,她心里委屈,她不是没志气,她从来没忘过自己想做什么。

“我没有,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委尘反驳道,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叶奕之的。

“那就说说你想该什么?”叶奕之清冷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她,好像要看穿她。

“我……我想重建……”没等委尘说完,叶奕之的手指就点到了委尘唇上,丝丝凉意传开,委尘一时间竟忘了后退,叶奕之撤回手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会还没有学会吧?”

“我觉得,你不会借此害我。”委尘很认真地道,听了她的话叶奕之笑了,委尘不知道他是真的笑了还是嘲讽她,不过她觉得是后者。

“可不是你觉得是什么,就一定是了,何况你都知道我些什么。”叶奕之起身道,委尘也立刻做起来,跟着他走到潭水边。

“你看着潭水清不清。”叶奕之问,委尘点头,这潭水一下就能看到潭底的水草,小鱼在石缝间穿梭。

“你觉得它有多深?”叶奕之接着问。

委尘想了想道:“跟我差不多吧。”

“那亲自去看看吧。”委尘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身后有一股推力,自己一个前扑就栽进了那深潭里。

第二十八章 当年擂台

委尘慌乱之中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瞎扑腾想要上去,当口腔里仅剩的空气都消磨掉,她以为自己要呛死时,却发现自己好像能在这里呼吸,衣服也没有沾了水的沉重感,反而感觉全身还被阵暖意包裹着。

委尘睁开眼,发先潭底不仅是之前那幅景象,越往下水越浑浊,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不知为什么,委尘想向那里游去,只是腿脚没有倒腾几下,岸上就传来叶奕之声音:“你再不上来,避水咒可就要失效了。”

委尘听到这话急忙游上岸,叶奕之坐在木椅上,不知什么时候煮好了茶,正在慢慢品,委尘一想不对啊,避水咒时效没这么短吧,还有叶奕之的灵气,原来是暖的。

叶奕之看着委尘狼狈地上了岸问:“看见什么了?”

“水很深,潭底有一个大洞,那是什么洞啊?”委尘回到岸上,几下整理好衣服。

“一个普通的洞而已。”叶奕之顿了顿道:“你头发乱了。”

“哦。”委尘把不老实的头发别在耳后。

“从今天起,你吃完晚饭就过来,我教你枪旗。”叶奕之知道委尘对他还不熟悉,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从今天就开始吗?”委尘小心地问。

“对。”叶奕之指尖轻轻一挑,一把枪旗从杏林破土而出,委尘立刻抓住防止砸到自己。这把枪旗保养的很好,分量也正合适,很久没有拿起这种枪旗了,这种感觉令她十分怀念,握着它一时失了神。

“浮屠一式。”叶奕之道,委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结果他一伸手一根棍子从土里窜出,稳稳落在他手里,他一棍下去直冲委尘的小腿。

“疼疼疼……”委尘捂着腿痛呼出声,看着叶奕之的棍子要落下来,立刻做出动作来。

“蹲的再低下点。”叶奕之声音严厉,委尘乖乖再往下蹲点,腿都在打哆嗦,心想着叶奕之真是个严格的老师。

“下盘不稳!畏畏缩缩的难成大器!”叶奕之马上又要一棍下来,委尘见状赶紧求饶:“别别别,你让我调整一下。”她这样还不是被他吓得。但是她慌忙调整过后还是不太对,叶奕之看她八成是做不对了,抄起棍子给她纠正。

“半个时辰。”叶奕之道,委尘没说二话老老实实端着,平时不周山练的不狠,根本没有出什么大成效,这个时候只有乖乖听叶奕之的,加紧练习才能有成效,提升自己。委尘暗下决心在三年之内一定要赶上叶奕之,她要具备这样的实力才有资格担任散旗会的宗主。

“你知道你母亲如何当上散旗会宗主的吗?”叶奕之道,他看委尘这副样子难免觉得失望。慕家这么一颗独苗,虽是活了下来,但是却没有用兵家的规矩培养好,根基没有打稳时就与仙人一起清闲散漫惯了,以后要是想要将慕家功夫学到极致,恐怕要多花出几倍的努力。

“母亲没有对我讲过。”平时慕青绫公务繁忙,并没有太多时间跟委尘相处,并且慕青绫自己过去这种事情也不会跟委尘讲太多,委尘也好奇,问:“叶堂主可以讲给我听吗?”

“江湖人人都对慕家代代女儿当家有偏见,师傅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容不得外人这么说。当年莘家逢办将擂台正好赶上她及笄之年,规定上讲有神眷之人不得报名参赛,师傅就求当时的宗主,也就是你祖母剥离她的神眷,去报名了擂台。”

当时参加逢将擂台的女子甚少,大七家的宗主携得力弟子与家眷稳坐在高台上,边议事边看赛。众多修士报名逢将擂台也是为了让大家家主看上自己的能力了,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了。

正当其他家主都在问慕如歌怎么没带独女慕青绫来时,慕青绫就出现在了擂台上,没有丝毫胆怯,一手握着枪旗,在烈日下等着对手上来。

“这,没想到慕妹妹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啊。”一旁莘愁坐在主座上喝着茶,夸赞道。他身着一身缂丝灵鹿宽袍,当时他还没有娶妻,周身一个女眷也没有带,身后只是坐着几位新徒弟。他一个人摇着南风泥金扇,品着茶。其实下面不少姑娘不是为了看擂台而来,更多的是为了看一眼莘愁的真容。

下面吵吵嚷嚷的也不少,一部分是讨论擂台赛事,为选手助威的,也有一部分是姑娘看着莘愁犯花痴。

“她就是胡闹,不过既然她想,就让它试试罢了。”慕如歌谦虚道,其实慕青绫能有这样的勇气,她这个做娘的也很欣慰。慕如歌看着不像是一位习武之人,一身藏蓝色宽袖长裙,头顶金玉步摇,脸上带着妇人的风韵,也就二十有八的样子。

“辰启,你说这丫头能撑过几回。”慕如歌侧头问一旁立着的顾朝行,辰启是顾朝行的字。他一身藏色衣袍,背手而立,脸上还带着青年人的英气。

顾朝行俯下身恭恭敬敬地对慕如歌说:“弟子认为八十回没有问题。”

慕如歌听了他的话心情甚好,笑道:“既然她师傅都这么相信她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一场接着一场,慕青绫面前的人一个个倒下,直到锣声响起,莘家一弟子道:“酉时到,今日休。”

晚上慕青绫连晚上的花灯都没去看,回屋倒头就睡,直到明天赛前才爬起来跑去擂台接着比。

“这都超过八十回了吧。”慕如歌悄声对顾朝行说。

“对,这是第八十四回。”顾朝行答。

“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慕如歌有点担心慕青绫的身体,怕她打疯了停不住。

顾朝行轻笑,他倒是不担心:“放心吧,她没事。”

就这样又打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慕如歌坐不住了,跟旁边顾朝行说道:“你说这疯丫头一直在那杵着,都一百二十回了搞得跟咱家砸人家莘家场子似的,这可咋办。”虽是表面上这么说,但是她心里头还是高兴,相信自己女儿以后一定能好好撑起散旗。

“是高手都还没到罢了。”慕青绫的表现也让顾朝行吃了一惊。

这么说着,对面八面教的高台上跳下去一个人,慕青绫也是感觉到了压迫感,那人能单手念诀,灵气凛冽逼人,给人一种阴翳的感觉,慕青绫自知对付不了,但是绝不能怯懦。

“慕家小少主,歇会吧。”那人笑意未达眼底,慕青绫知道那是宣战,不是劝告。

“你是?”慕青绫眯起眼睛问。

“在下八面教孟归。”说完,玄铁陌刀劈来,变化多端的刀法配合着运用纯熟的灵术,十几招后慕青绫就败下阵来,近百招时慕青绫的枪旗已被打掉在地上,孟归的陌刀在里慕青绫脖子一寸的地方停下。

“我输了。”慕青绫道,她觉得自己输得好委屈,要不是孟归出现,自己说不定还能站几回合呢。

“快找你母亲去吧。”孟归说完跳回了高台,慕青绫被几招打败,自尊心有点受挫,低着头走下了擂台。

“慕家后继有人,以后定能辉煌延续。”莘愁率先举酒杯对慕青绫贺喜,然后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敬酒,慕如歌有些不好意思了:“实力真正强的还在后面,小女之前不过是运气好没有遇上而已。”

“哈哈,我家阿繁要是能有星落一半就好。”贺家主也夸奖道。

“哪是啊,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贺繁聪明稳重,星落要是有阿繁一半才好呢。”慕如歌笑着回应。

“……”

“娘,我回来了。”慕青绫低着头走上来,坐到慕如歌身边。

慕如歌看慕青绫回来,一把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以后收敛着点知道么,这可是莘家开的擂台,就是咱自己家办的也轮不着你这么胡来!”

“可娘……”慕青绫还没说完就被慕如歌打断了,她心想:她这么做这还不是为了不被人看不起咱们家么。

“有些事情不急于这么一下子就证明,三四十回不够么,非要到一百二十回。”

“……”慕青绫不说话,她看到了对面八面教所在的高台上的孟归,孟归一偏头,眼神对上了,慕青绫赶紧转了眼神,为了自然些,她转身问身后的顾朝行:“师傅师傅,孟归是谁啊?他怎么那么厉害。”

“他可是将来要争八面教教主之位的人。”顾朝行道。

“哦。”怪不得呢,慕青绫讪讪转过身,还没转过去有转回来了,问顾朝行:“师傅我看你站了半天不坐会儿吗?”

顾朝行笑着摇头:“我不用。”

委尘认真地听完了,她很少知道父母亲年轻时的事情,也很好奇。可惜自己现在没有当年母亲丝毫的猛进,也没有她那般实力,想要追上她,只有自己加紧练习。

“眼泪擦擦。”叶奕之提醒道。

“啊。”委尘没意识到自己流泪了,手一摸果然是湿的:“我都没注意。”她不喜欢在人前哭,觉得哭了弱点就被发现了,于是慌乱地拿出手绢擦干净。

“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步了吧。”叶奕之问。

“明白了。”委尘端好姿势,听了母亲的“光辉历史”后,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并且下定了决心以后绝不偷懒,加紧练习。毕竟自己是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比她差。

第二十九章 惹事了

第二十九章

刚在忠明堂踏踏实实过了没几天,忘姝看今天天气好,晌午比平日都暖和些,就在院子里洗了衣服。

老台因为底子好,再加之悟性高,在队里表现出众,已经有了自己的师傅,现在应该在师傅那里学习。让忘姝没想到的是这几天委尘天天都很努力,和平时在家里完全就是两个样子,早上也不懒床了,平时有闲暇时间就自己训练,刚刚委尘吃完饭歇了会儿就拉着瓷儿一起去了校场。

忘姝衣服还没洗几件呢,坏事情就来了。

“忘姝忘姝你去看看,委尘台隐他们跟人打起来了。”至夏急急忙忙赶过来跟忘姝说。

“他们在哪?快带我去看看。”忘姝放下手中的衣物,沾满水的手随便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就跟着至夏出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校场附近,忘姝去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都快散了,委尘在后面护着瓷儿,老台则一手握着一根竹棍站在两人前面喘着粗气,脸上已经挂了彩。忘姝知道老台不是惹事的人,只是个扛事的人。

“你们带着这个串子,迟早完蛋。”对面为首的人被打的已经鼻青脸肿的了,被旁边的小弟搀扶着却依然嘴上不饶人,还有三个人在一旁瞎起哄。

“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你再说一句我揍你一拳信不信。”委尘躲在老台身后放狠话。

“哼,你也就有本事说说而已,我告诉你,我钱家不会放过你的。”对面那个人还是不服气,接着挑衅,他长得贼眉鼠眼,那一脸欠样忘姝看了都想打。

“来,我看你还不服是吧。”委尘撸起袖子要去打,老台一臂横在她面前,一个冷言扫过去, 那些人本来还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都够了!”忘姝走上前去,指着对边那帮人道:“你们还不快滚。”

“你以为你们多一人我就怕你们了不成,我告诉你,我钱策可不是那种胆小的人,你让我滚我就滚?!”为首的那个叫钱策的人依然不依不饶,殊不知周围都渐渐安静下来。

叶奕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附近,所有不相干的人看见他都已经走了,钱策他们小心的向后退想要悄悄溜了。

“站住。”叶奕之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语气,但是钱策那帮人吓得一愣,停在了那里:“堂……堂主,是他们先动手的啊。”钱策指着委尘的手都在抖。

“去领罚。”叶奕之看也没看他们,身后一位弟子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为什么打架?”叶奕之微微侧头问。

“今天我和瓷儿出去遇见他们,他们一直笑瓷儿是串子,我看不过去,就出手打了他们。”委尘道,他们觉得瓷儿是半妖就这么说,这种侮辱真是太过分了。

“然后老台路过看见了,他就把我们护在后面了,所以堂主您就别罚他了,人是我先打的。”委尘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别这样,人是我打的,该罚我。”老台道。

“不不不,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罚我一个人就好。”瓷儿在一旁争着说道,她又给委尘他们添麻烦了。

“你们四个,去领罚。”显然叶奕之并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解释。

“谢堂主。”老台,忘姝和瓷儿行礼道,委尘耸了耸肩,跟在他们后边领罚去了。

为了防止两方再发生争执,钱策一方被安排去山上提水了,委尘一行人被叫去挑金汁。

忘姝就比较冤了,她刚到场,什么还没干呢就先领了一罚。不过她也没在意,要是他们三个都去挨罚,自己没去也不好意思。

“真不好意思,实我连累了你们。”瓷儿心里过意不去,挑了满满一桶金汁,好在她天生就比别人力气大,能多做些事情来弥补歉意。

“不是你的错,这钱策平时住在我附近,他这个人平时就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只会嘴上吹嘘,仗着钱家势力欺负没有背景的人,着实可恶,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委尘听钱策说他是钱家人的时候就立刻想到了,当年钱家在芦丞混的也是风生水起,势力庞大。钱家家主以阴险狠辣为名,曾经盘龙会独占芦丞郡北部的岸浙,钱家势力在邻城花都。盘龙会自认为实力强劲就挑衅钱家,钱家也不甘示弱,交战前一夜钱家偷偷潜入岸浙将盘龙会子弟杀得一个不剩。

这件事后散旗会知道钱家一定要多加防备,对钱家加压。后来钱家长子向提亲澹台障二小姐提亲,给钱家多了个牢稳的靠山。

钱家鼎盛的那几年钱老头敢平视慕青绫,慕青绫觉得他只是个鼠目寸光的小人罢了,也没多理会。没几年钱老头就没了,长子钱掌管钱家,奈何钱没什么能耐,钱家经营不善,很快败落,他姓澹台的媳妇也帮不了他多少。

这么一想委尘就有点后怕,害怕钱家来报复他。没有查好对方底细就出手,是自己太冲动了。

“你以后要小心行事。” 忘姝心底总是觉得乱,那些人不是善茬,不知道会不会处理不好还会再出事。

委尘用吃晚饭的时间洗了澡,洗了半天才洗掉一身臭味,想起自己晚上还得去瀑布那里加训,就匆忙穿好新衣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路跑过去。

委尘跑过去的时候叶奕之已经坐在那里了,喝着清茶,赏着杏花。而自己气喘吁吁,头发乱蓬蓬的,衣襟也跑歪了。

“先坐会儿吧。”叶奕之破天荒的先让她休息,看来他也是知道心疼人的。

“谢堂主。”委尘端正的坐下去,一下感觉双脚轻松了很多。

沉默了许久,委尘想找点话聊,又不想扯到加练上,想了半天开口问道:“这杏花是今年最后一次开花了吧。”

“嗯。”叶奕之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为什么这杏树不结果呢?”委尘发现了这一奇怪的问题。

“结不了的。”叶奕之道。

“为什么?”委尘跟个三岁孩子一样频频发问。

“这水并不是淤白的水,况且冬日开花已是违背常理。”叶奕之抿了口茶,不知他是不是热了,脖颈冒出细细的汗珠,不过委尘当然是发现不了的,她根本不怎么敢直视他。

委尘的心思又全然在他那句“这里的水不是淤白的水”上,但她又怕叶奕之烦她,就不敢再问了。

这里温度较高,委尘的头发很快就干了,叶奕之道:“你头发干了,梳好了就回去吧。”

“今天不练了吗?”委尘高兴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问。

“明天照常来。”叶奕之看委尘这么激动心中略有不爽。

“好。”有一天休息就很不错了,她今天被罚已经很累了真的没力气再练了。

委尘迅速梳好头发,对叶奕之说了声:“明儿见。”就跑出去了。

叶奕之本来平静的脸微微掀起了些波澜,眉头紧紧皱起,他迅速从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瓶药丸,倒出几粒吞了下去。

忘姝和瓷儿在屋里晾衣服,远远见到委尘跑来,放下衣服把热了的包子从锅里拿出来。

“我回来咯。”委尘跃进门,好巧不巧闻见香味肚子就叫了,委尘看着自己的肚子道:“我还没觉得饿呢你怎么就叫?”

“你晚饭没吃,这有给你带回来的肉包子,瓷儿都快被挤瘪了才给你抢到。”忘姝笑着说。

“谢谢你们。”委尘感激地抓起一个肉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膳房肉包子做得好吃,比老崔铺子做的还好吃,每天都有好多人去抢,委尘平时想吃时下了课就要冲过去。想到瓷儿冲进去给她抢包子,她心里就暖暖的。

“吃高兴啦。”忘姝见她吃着吃着竟然笑起来了,不禁调笑道。

“今天怎么不高兴,揍了那帮狗儿子,挑粪也挑得痛快。”委尘想想那姓钱的那张猥琐的脸就恶心。

“你以后可不要如此莽撞了,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忘姝拿起委尘的胳膊,撩起袖子,看着一片青紫不紧皱眉:“又严重了,感觉化疾术对你的作用不是很大,我去给你拿点扶伤膏,还是上次子映拿来的呢。”

“好,我的伤其实不算重,是老台基本上都扛下了。”委尘看着忘姝从柜子里翻出扶伤膏,拿来给她细细涂抹上,有时候委尘觉得忘姝就像娘,能很细致地照顾她。她能遇到忘姝,真的是很幸运。

“委尘姐,都是我不好。”瓷儿晾完衣服走进来,看到委尘胳膊上的伤不禁心生愧疚,感觉自己总在给他们添麻烦,声音本来就小,现在更小了,委尘都没听清楚。

忘姝听了轻笑一声,走到她身边默默她的头道:“别把错误都归结在自己,你的出身也不是你选择的,小心小耳朵长出来呦。”

瓷儿赶紧摸了头顶,一摸发现并没有耳朵冒出来,嘴角终于有了弧度。

“根本没有嘛。”

“你就拿人家打趣。”委尘看瓷儿的反应也不禁笑了出来,想起包子的事,不忘对瓷儿道:“多谢你的包子,我这两天抢不着一直想着呢。”

“不要那么客气,对了……那个……我看台隐哥也受了很多伤。”瓷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

第三十章 密道

第三十章

“化疾术的作用对老台还是有很大的,他的伤好了大半,现在住在这里晚上再去拜访他多有不便,咱们明早再把扶伤膏给他送过去吧。”忘姝道,瓷儿感觉忘姝总能把事情想得很周到,给人很放心的感觉。

委尘则是是在瓷儿看到她帮自己出手教训钱策的时候,心里泛起一阵暖流。瓷儿依稀记得娘亲曾经对自己说过,她有一位哥哥,不过他是正房所生的嫡子。瓷儿曾经幻想过,在自己受欺负的时候,那个哥哥会不会过来救他。

但是瓷儿从来没有见过,她在家中只见过她的爹娘和两个小丫鬟,出去后遇到了奇怪的养父,再后来就是委尘他们。

瓷儿仔细数了数这些她见过的人,他们都是真心对她好的,这么一想感觉老天爷对她不算薄了。

“想什么呢?”委尘拿筷子敲了下瓷儿的头,发呆的瓷儿突然被吓到,迅速缩了一下。

“真像只猫儿。”忘姝轻捂嘴笑道,眼睛眯起来像个月牙,十分好看。

瓷儿羞红了脸,忍住笑意,别过头去道:“不闹了吧,今天累了一天了,还是都早些休息的好。”今天训练了,打架了,还挨了罚,若是在这么闹下去,一兴奋睡不好明天就难受了。

“也是,月亮挂那么高了,该歇下了。”忘姝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把碗筷收拾干净再睡吧。”委尘收拾起来,忘姝和瓷儿没有走,等她收拾完才熄了灯各自回房休息。

一月后,一月中旬,芦丞会举办落雪节,庆祝第一场冬雪(虽然不一定真是第一场),那天会雕冰花祈福,河边万千冰制的昆山夜光在满月光下放射出七彩的光芒,人们纷纷在这时祈福,希望来年和顺,恋人在此时相依,约定永生不离。

几日下来的相处,委尘和叶奕之熟络了许多,叶奕之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只不过是平时不太爱搭理她,她枪旗练得不好就会很严厉,她偷懒了就会狠狠罚她……嗯……其实还不算那么可怕的吧。

今天委尘一想落雪节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了,自己最后一次看的时候还小,对那景色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是很美很美的景象。

于是她斗胆在晚课前跑到叶奕之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叶堂主……今天是落雪节,能不能去看看啊?”

“去吧。”叶奕之头也没抬,看着手中的兵谱应了她。今天本就留她与不留她两可,虽说提早吃过了药,她走了自己今天也好调养。

委尘一听他同意了就很开心,胆子就更大了,接着问:“那您陪我去呗。”

“不去。”叶奕之依然没有抬头。

“可是忘姝都已经走了,我只能自己去了。”委尘低下头故作委屈地说到,不过忘姝他们确实走了,饭桌上她们还打赌叶奕之会不会放委尘一马,她们俩都觉得没戏,委尘其实也那么觉得,没想到今天月亮从北边出来了。

“那你就自己去。”叶奕之道,只是兵谱许久没有往下翻一页。

委尘看他没有不耐烦,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接着说:“可是我自己去,街上人那么多,我肯定找不到他们,我又好久没回来了,根本不知道哪是哪,回不来了怎么办。”

“那就回不来吧。”叶奕之再次拒绝。

委尘看叶奕之是不会跟自己去了,转身道:“哼,不去算了,我自己去了。”

叶奕之看委尘出去了,目光回到兵谱上,可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自己也觉得不对,拿起一只枪旗舞了起来。一套套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横扫杏花瓣也随之舞起,久久没有落下。一套下来,叶奕之长舒一口气,索性放下枪旗,带好佩剑,走出杏林。

委尘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忘姝拉着瓷儿不知道在哪个摊子边上看呢,老台也不知道在跟新认识的师兄弟在哪里浪呢。

委尘想着说不定在哪还能看见他们呢,好巧不巧,委尘路过一个糖葫芦摊准备要来一根的时候就看见老台了,老台和身边的三四人不知聊得什么,不过看他和周围人相处的都挺好的,这几天一定都过得很开心吧。

委尘对老台挥手,老台很快注意到了她,周围的人也都知道委尘是他妹妹,所以也没有跟上去,在一旁闲聊着等他。

“你怎么出来了?”老台见到委尘有些惊讶,首先怀疑委尘是不是翘课跑出来了。

委尘昂着头得意洋洋地对老台讲:“姑娘我聪明伶俐,说了几句话就让堂主放我出来了。”

“你都说了什么?”老台好奇地微微低下头问。

委尘神秘兮兮地对老台说:“我想吃糖葫芦了。”

老台不敢相信地道:“就说了这个?”

“我这是跟你说的,呆子!”委尘指了指近在咫尺的糖葫芦摊道,老台摇头叹气道:“不闹了,我请你。”老台知道叶奕之不想让她出来她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委尘美滋滋地接过老台拿过来的糖葫芦:“你快过去吧,你朋友还在那等你呢。”

“你一个人,不如我陪你走吧。”老台道。

“不了,你过去吧,我刚刚看见忘姝她们就在前面了。”委尘道。

“哪呢?”老台向前面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却没寻着忘姝和瓷儿。

委尘赶紧把他往他朋友那边推:“你先去玩你的吧。”老台的朋友在不远处看到这一举动,嬉笑着朝老台和委尘这边招手。

“那……那我先走了。”老台往前走了几步让委尘够不到他后道。

“去吧去吧,好好玩啊。”委尘朝他摆了摆手,往前面走去。

委尘当然是没有看见忘姝和瓷儿的,这只是她想尽快支走老台找的个借口,她要是半路把老台带走了,也就扫了那一众人的好兴致,这样不好。

咬了一口糖葫芦,那甜中带酸的感觉让委尘不禁打了个激灵,之后委尘一直莫名其妙,觉得后背总有凉意,不知是吃糖葫芦吃得还是衣服穿少了。委尘下意识往后看一眼,大家都成群成对的走,好像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只是看了一圈觉得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显得更寂寞了。

得快点找到忘姝他们,委尘加快了脚步,前面人山人海的,人群越来越密。委尘发现自己快走到南街园了,南街园是淤白这边的中心,昆山夜光的冰雕都摆在那里。今天来的人都会去那里看冰雕的,委尘想着那么多人就发愁,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打算先吃完再进去。

委尘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安静的小巷子里,人多的时候呼吸会困难,委尘靠着墙先松了口气,放空自己吃糖葫芦。

委尘看着巷子外的人 流中冒出一张熟悉的脸,不过一想不对啊,他不是说不来吗?委尘再看他头上带着的玉骨束发就更确定是他了。

叶奕之个子高,平时委尘都要仰着头看他,长得又出众,所以在人群中很显眼。委尘刹那间多希望忘姝也长这么高就好了,这样她肯定早找到她们了。

委尘刚想挥手喊一嗓子,感到后背一阵疾风,刚想转身防守,一棒却更快地重重砸到她的后脑勺,委尘还没看见是谁就倒在了地上。

这边声音相较于街上的熙熙攘攘已经像是针落地的声音了,但是叶奕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早就感觉到了委尘的灵场,料她就在附近,他觉得角落那受害的人八成就是她了。

委尘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石头,浑身僵硬。眼睛睁开一条缝,光不刺眼,只是眼睛是花的,脑袋疼得好像要裂开了。

“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应该是许久没说话了,叶奕之的声音有些沙哑。

委尘没有回应,扶着身后的岩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待视力好些后环视四周,迷茫地问:“这是哪?”

“不知道。”叶奕之也是第一次才发现这里还有暗坑,连着好几条密道。

“那咱们怎么到这的啊?”委尘接着问,她本来好好的在落雪节逛街呢,怎么就到这来了?

“你被人暗算,对方人太多我想带你先躲避一下就来了这里。”叶奕之道。

“他们是钱家人吗?”委尘想想自己最近也就得罪钱策了。

叶奕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委尘听上面也没有脚步声,静悄悄的,钱家的人应该都走了,委尘问叶奕之:“咱们要不要先上去。”

“不能上去。”叶奕之道。

“怎……”委尘话没说完,转身看过去才发现叶奕之的异样,他靠着岩壁打坐,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叶奕之此时只恨自己疏忽大意,打斗的时候将药丢了,不然现在早可以回去了。

“你怎么了?”委尘走上前去在叶奕之旁边蹲下,用袖子擦掉他额头的汗水。

“从那条密道走,我们能出去。”叶奕之的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委尘知道他还是在掩饰。他如果现在这样回去,若是被别人发现忠明堂该不稳了。

第三十一章 故居

第三十一章

“我们再等等赵总领呢?”委尘问,赵凉现在应该意识到她们失踪了,那样的话一定会派人来找吧。

“他现在可没空来,钱家一直对忠明堂不满,认为是忠明堂抢了他们在芦丞郡的位置。”叶奕之道,说了一长串,他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委尘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钱家一定去找忠明堂麻烦了,但她看叶奕之这副虚弱样子又十分担心,焦急地问:“那别人呢?”

叶奕之摇摇头,没有回答。在淤白他信得过得只有赵凉了。这病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去,只怕忠明堂会散,芦丞还会再乱。

委尘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第上面不定乱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忘姝他们三个怎么样了,这样想着委尘心里泛起了自责,红了眼圈赶紧低头,说道:“都是我……”

“别多想了,走吧。”叶奕之右手撑着地起来,看起来有稍许吃力。

委尘赶紧走上前去:“我来扶你起来。”委尘现在的情况虽然也不怎么样,但她知道自己不过皮外伤,肯定比叶奕之好多了。

“还没到那地步,你先管好自己。”叶奕之避开委尘伸出的手。

“哦。”委尘收回手,站起身来,探了探洞里的情况,等叶奕之起来后跟着他进去了。

这条密道很长,里面还有诸多不同的路,都有风进来,都不是死路。委尘跟着叶奕之绕来绕去,遇到一个岔口就做一个标记,委尘感觉自己一直在绕圈圈。那个星星标记自己已经遇到了三次,月亮看到过五次了

终于走到一处没有见过的地方,叶奕之看到岩壁上刻着一串字,待细心读过后豁然开朗:“这密道是君所造,他认为生亦为死,死亦为生,我一直往生门走自然是走不通的。”

“我看看。”委尘走过去看那石壁上的字,可是黑乎乎的一片自己根本看不清楚,而叶奕之却能看的很清楚,委尘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硬件条件真好,自己只得问他那石壁上刻了什么。

“只是个预测而已,大概说的是这里还会再开鬼门。”叶奕之说得平静,但其实心里其实已经防备起来,君的话,他是相信的。

“君是谁?”委尘意识到句子里的陌生名词,随即问道。

“你可知柳存真?”叶奕之也没有对她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了。

“哦。”委尘点头,叶奕之称他君,想必也是尊敬他的。柳存真背了一世的骂名,但她感觉她周围的人反而敬他的居多。

委尘跟着叶奕之绕来绕去,她在岔路口画记号。她不懂叶奕之如何找到路的,她知道即使她问了,他答了,她也不会明白的,索性就没有问,只是默默跟着走,记下了刻着的标记。

星月花柳圆,幺鸡三条壶。委尘回忆个了一下就是走这些标记的路口,万一下次不幸来了还能不迷路。虽然不知道委尘记住这些对以后有没有用,也不确定她以后能不能记住,但是她这份为以后着想的心思还是值得学习的。

不知走了多久,委尘又饿又渴,她头上的疼痛依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她看叶奕之走得也是越来越慢了,背也不似原来那般挺直了。她觉得温度越来越低了,空气也更加新鲜了起来,估计离出口不远了。

委尘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到头了,光从木板的缝隙间穿进来,委尘激动地道:“我们到了!”赶紧双手合十拜了拜佛祖。

叶奕之先爬上去推开盖着的木板,阳光一下子全灌进来,委尘觉得有些刺眼,条件反射瞬间闭上了眼。

“过来。”叶奕之跳下来对委尘道,委尘看着他的侧脸,光芒打在他脸上,给略显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不少温暖。

委尘走过去,叶奕之揽起她的腰把她拖了上去,委尘扒着洞边爬上去了,叶奕之随后也上来了。

“这是……茅厕?”委尘看了周围,简陋的木屋子,有一个翻倒的大木桶,和一个好久没有用过的坑。

“出去吧。”叶奕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出去看看这究竟是哪里。

委尘出去后发现这是一处平常人家的院落,院子的菜地里已经杂草丛生了,不过两颗柿子树依然坚强的活着,上面还坠着几颗柿子。委尘推开院门,发现这院子不在村子里,而是一个大林子中,位置极其隐蔽,委尘感受不到周围有人的气息。虽说是安全,可是这可怎么活啊。

委尘进屋打算收拾收拾,没想到叶奕之已经在一张床铺上打坐运气了。委尘不好打扰他,自己先收拾起屋子。随便找了块破布当抹布,有找了个稍微好的木桶去经井里提水,提上来水委尘先忍着疼把自己的伤口清理了一下,很快整桶水都是血腥味,还好结痂了,不用再做些什么了。这么快结痂应该是叶奕之对她用了化疾术,可是谁叫化疾术对她没什么大用,只能多受罪了。

这院子不大,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灶台和杂物在一间小耳房里,还好茅厕有俩,看来另一间本来就是用来掩盖密道的,这样委尘就不用担心自己如厕时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屋内地上,桌子上有厚厚一层灰,床上帷帐一抖,大片灰尘腾起,呛的委尘连咳几声。一通收拾下来,委尘觉得屋子干净了,反倒是自己身上全是灰。

解决完住宿环境问题,委尘开始想吃的了,这大冬天的没什么可吃的,委尘从杂物中找了点材料做了个弹弓,准备接下来用它打猎了。

委尘平时总是被忘姝照顾的很好,突然离开了她委尘发现自己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自己完全可以活下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打扫完的成果,很满意地拿起弹弓,跟叶奕之道:“我出去打点东西回来吃,很快就回来。”

“嗯。”屋里叶奕之轻应一声,委尘知道他还清醒着,就拿着弹弓背上外面的竹筐走了。

现在冬天食物本就少,委尘应该趁今天多收集点食物,为了这几天能活下去。不知道叶奕之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这坏事都赶到一起了。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委尘打了三只野兔子,两只野鸡,又摘了点枣子,还拾了一大筐干柴,倒是收获满满。她能有这么多收获也多亏了平时没少和忘姝在不周山打山鸡,劲道和准头都练出来了。

委尘回去的时候叶奕之已经起身了,站在院内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委尘竟悄悄躲在院门外看他,他看着不像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有风吹过,他拂袖而立,这么看到像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公子。

“怎么还不进来?不冷吗?”叶奕之的声音传来,委尘才回过神来,慌张道:“啊,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直接走进了那小耳房。

叶奕之看她那个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反正两个人在这也是无聊,不如多找点乐子,走到门口问:“刚刚在看什么?”

“……柿子。”委尘没想到叶奕之还会过来调侃他,胡乱编了个答案,绯红悄悄爬上后耳根。

“嗯?”叶奕之抛出怀疑的声音。

“嗯……叶堂主的病怎么样了?”委尘把话转到了一个她关心的问题上。

“现在好些了。”叶奕之答的风轻云淡,他深知自己晚上还会有更大的痛苦来临。

“大概要几天您才能恢复?”委尘从柜子里找出一把旧刀,发现磨磨还能用,就把磨刀石上洒了些水,开始磨刀。

“四天左右。”叶奕之算了算,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嗯……”委尘点头,磨完刀看着案板上的兔子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叶奕之看出来了他的难处,走过去拿过来她手里的刀:“我来。”委尘就递给他了,自己往旁边退了几步。

叶奕之撸起袖子手起刀落“嘭”的一声,委尘吓得一激灵。心想这叶堂主身份变得真快,刚刚像个书生,现在就是个屠夫。

叶奕之侧头看委尘还站在那里,于是问:“不害怕?”

委尘摇头,她确实不害怕这些,自己也杀妖怪,死相极惨的不少,只是那亲手拿出内脏的事情自己可没做过,也不想做。

“怎么还在这看着?”叶奕之问,她在这看着,他十分不自在。

“想学学。”委尘确实想学学,保不齐哪天自己又不顺,流落到这种地方,她一个人自己还是要干这些的。

“那好。”叶奕之给她细细讲起来了,细心告诉委尘什么能吃,什么要扔掉,他把能吃的都放在一个木盆里,等委尘一会儿去做。

委尘还在认真的听,把叶奕之说的都记在脑子里,时不时还问问:“堂主,若是吃了这个会怎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拉拉肚子而已。”叶奕之耐心地解释道。

“哦。”委尘在心里已经拿小本本记好了,防止以后自己流落荒野,没饿死先把自己毒死。

随即叶奕之道:“以后别叫堂主了,叫师傅就好。”

“嗯?……哦,好。”委尘有些惊讶,没想到叶奕之突然这么说,不过这么说来她和叶奕之的关系算是近了些吧。

第三十二章 夜至

第三十二章

“其实在你满十二岁的时候,就该由我来教你习武了。”叶奕之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很快处理完了两只野鸡。

“可惜了。”委尘没想到叶奕之竟然是个会提过去的人,不过想想如果自己十二岁能得到叶奕之的指导,自己一定会比现在强很多,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吧。

“我看你并不是很注重灵术?”叶奕之问。

“我其实不是不重视,是总学不懂。”委尘想起自己的灵术就发愁,在雪花教的时候,自己练四天不如人家练两天的效果好,总是这样,学着学着自己就气馁了。

叶奕之知道她的问题所在,道:“其实灵气不充裕并不算是问题,你要找到适合自己学习的灵术,学会遇事灵活变换,才算得上真正领悟。”

“什么样的灵术适合我呢?”委尘问,平时叶奕之冷冰冰的,很少温和地说话,委尘觉得他跟变了个人一样,不过委尘感觉他这样教自己,自己听下去的反而更多。

叶奕之放下手中的野兔,静心想了想:“嗯……毕竟我和你不同,适合你的我还要再找找。”他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只不过是不想现在说而已。

“好吧。”叶奕之的灵源比她纯粹,灵气充盈,自然和她练的不是同种。不过想着有适合自己的灵术了,委尘有些小期待。

“处理好了,你看着做吧,做好了不用叫我。”不知不觉叶奕之都弄好了,把盆递给委尘就走了。

委尘目送着他离开后,盯着盆里的肉,想想也就烤最简单了,但后来想想自己平时总是吃烤腰子,要有孜然,辣椒才算得上好吃,这里就有点盐和几坛酒,烤着也不好吃。

索性委尘烧了水炖了只野鸡,做着做着委尘突然想起还好自己当时没有去烤,那浓烟若是吸引了别人的注意,这里就不安全了。

这炖野鸡难吃得不行,还好委尘想要节省食物做的少,委尘吃几口就饱了,把剩下的都盛给了叶奕之,叶奕之还在打坐,委尘给他放桌上就走了。

委尘一个人也无聊,开始想起了忘姝,老台和瓷儿,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越想越难过,心烦意乱,于是跑到院子里,抽出腰间的剑,就在院子里练剑术。独自练习能更心定,找到自己,何况是这百里无人烟的地方,更能让人体会到自己的心境。

那此时练枪不是更好,委尘这样想着,收起剑,去柴火堆里挑了根顺手的树枝当枪旗使。“枪旗”划过空气的声音凌厉,委尘渐渐沉入其中,与“枪旗”融为一体,用心感受着气随招式的变化。她明白她的母亲为什么要在淤白的林间那么偏僻的地方建一座宅子了,心定方能气定,气定方得境界。

一套下来委尘并没有感觉身体上的疲惫,反而舒畅了许多,或许这才应该是慕家枪法真正想要给人的感受吧。

天边月色昏黄,林间起了雾,但寒气并不能透进委尘的身体里,委尘的灵气已经充满了她的四肢百骸,算是第一次“活”了起来。

“不错,已经有所突破。”叶奕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正专注的委尘被吓得一激灵,他轻拍胸口长舒口气才转过身对叶奕之埋怨道:“师傅您突然说话,真是吓死我了。”

叶奕之轻笑道:“那看来你刚刚确实用心了。”他走到委尘面前,将汤都不剩的空碗递给委尘。

委尘顺手就接过碗,脑子里还在回忆着练习的感觉对叶奕之道:“刚刚的感觉,确实和以往很不同。”

“那是真正踏入慕家枪法的大门的感觉,若是以后你每次都能隐约有这种感觉,那么你以后的路会很顺畅。”叶奕之欣慰地道。

“那我就在这不走了。”委尘说出了一句很稚气的玩笑话,但其中还是有点真意的。

叶奕之弹了一下委尘的额头:“若是一直这样,只怕沉溺与自己心境之中,无法自拔,最后意识混乱,化脑而亡。”

“化脑而亡……很疼吧。”委尘有些害怕地问。

叶奕之没想到委尘注意点在这,只得无奈地反问:“你觉得呢?”

“那我这两天该如何练习?”委尘十分怕万一这两天练得不对自己化脑了怎么办。

叶奕之一下就看透了她的想法:“你放心,我在这,不会让你发生那种事情的。”随后又说出了一句让委尘为难的话:“你的枪法有所突破,那么灵术是不是也该练练了?”

“咱先学旗阵吧。”委尘很像绕过灵术去。

叶奕之轻弹了一下委尘的额头:“灵术与旗阵相辅相成,教你灵术时自然会教你旗阵。你可别想躲。”

“好吧,我努力。”委尘撇了撇嘴,不过总逃避也不是事,灵术必须要跟上才能提高自己,总不能一味靠枪法御敌。

“今天先歇着吧,明天再练。今晚如果你听到我屋里有动静也别在意,安心睡你的就好。”叶奕之临走前给委尘留下这么一句话。

委尘应了,径自回了屋去,做到床上发现自己手里还抱着一只碗,只得哀叹一声跑出去刷了。

这一天真是太累了,委尘终于能躺下了,浑身的放松让委尘意识模糊了起来,眼前就渐渐浮现出了忘姝,老台和瓷儿的身影。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想不想自己呢?

委尘开始还感觉得到自己在呼吸,到后来只看得见他们了。

场面十分的混乱,委尘不敢相信那里竟然还是淤白山庄,那里已然成为了第二个黎云城。到处充斥着惨叫声,昔日美景全成了废墟,火光滔天,熊熊火焰快要蒸干瀑布的水了。

委尘四处看,四处找,她看不到叶奕之,找不到忘姝他们。恐惧袭来,疯狂地跑,她感觉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是梦,但是却醒不过来。真的好真实啊,委尘在梦里这样感叹道。

远远的,她看见叶奕之了。他浑身是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委尘跑上去要找他,可是还没有等委尘碰到,他就直直地倒下去了。

委尘真的怕了,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有人轻拍了她的肩膀,她转头一看,是忘姝。虽然她看不清忘姝的脸,但她确定那女孩就是忘姝。

“只有你了……你不能哭了……”忘姝这么说,委尘竟然真停下了哭泣,地突然下陷,委尘来不及反应就落入了深渊,周围都是厉鬼的嘶嚎,声音十分刺耳。委尘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手了,准确的说,是变成了爪子。

委尘吓得尖叫起来,可是她的声音却不再是人类的尖叫,而是一声犬吠。

委尘瞬间惊起,这一觉睡得太混乱,太累了,委尘正着脑袋让自己冷静一下,发现额头全是汗。

一片暗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芒,星星似乎更闪亮了起来。冷风吹过落叶留下沙沙响声,不知林间有多少猛禽的眼睛紧盯着正四处逃窜地不幸的猎物。

寒意促使委尘往上拉了拉被子,还没暖和过来,隔壁“咚”的一声巨响,叶奕之那里不定什么倒了,委尘担心他出什么事,赶紧穿好衣服往叶奕之房里去。

委尘进屋就被吓到了,屋子凌乱不堪,一旁的书架倒了,书散落了一地。傍晚还能和委尘正常聊天的叶奕之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衣服也乱的不行,书架还好没有砸到他。

委尘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见到叶奕之这样脆弱的一面,此时她担心得不行,连忙抬起横在两人中间的书架去扶他:“师傅,您怎么了!?”

而叶奕之迷迷糊糊挥开她的手道:“你回去……这里不用……你帮忙。”他声音十分虚弱,还断断续续的,委尘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您先起来。”委尘不顾叶奕之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反抗硬是把他扶到了床上,他躺在床上身体不住地颤抖,委尘一探惊觉他的手凉的吓人,身上就像是被泼了一冷盆水一样湿地不行。

委尘慌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对他说:“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刚刚的事占据了委尘的整个脑子,她也顾不上怕黑了,什么孤魂野鬼的事都被抛在了脑后,只顾从外面拿了柴火烧开了一锅热水,急忙给叶奕之端过去。

委尘用毛巾沾了热水轻轻给叶奕之擦拭,衣服她不敢脱,只能擦擦脸和手臂,她发现滚烫的毛巾擦几下就变冷了,再一投布发现水变得浑浊了许多。委尘心想真的是不妙,这汗怎么还是浑浊的,这身体冷成这样,遇上这么糟糕的情况,她都开始担心叶奕之能不能撑过今晚了。

想着想着委尘忍不住就哭了出来,之后越哭越凶根部刹不住了,这一天的事情太多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接憧而至,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净给人拖后腿了,根本什么都干不成。

第三十三章 图

第三十三章

眼泪抚过委尘的脸庞,在漆黑的屋子里莹莹发亮,开始还是紧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后来憋不住了哭得越来越凶。

她害怕叶奕之在这里撑不过去,那她自己也没法回去了;忘姝怎么办,她是陪委尘下山的,可最后留她一个人在人间;老台也只能自己去夺回万道会了,她还想看老台夺回宗主之位,敬他一杯酒呢,还有瓷儿,她只能默默祈祷瓷儿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了。

一只冰凉的手略过她的面颊,带走一串泪滴。委尘顿住了,她认为自己大概是吵到叶奕之了吧,赶紧停住哭声,抽噎着低着头不敢去看叶奕之。

叶奕之看她那可怜模样也不舒服,他想应该是自己这幅样子把她吓到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得替她擦擦眼泪,对她说声:“别哭了。”

委尘想叶奕之这么痛苦都没有哭呢,自己哭个什么,想那么多丧气话干什么?叶奕之现在这么虚弱,好多事情都要她去做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坚强。委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赶紧把叶奕之的手塞进被子里,给他掖好被角,不让他受了凉。

叶奕之一直昏昏沉沉的,没有沉睡却又醒不过来,委尘就守着他,给他擦汗,就这样熬了一整夜。

日出后叶奕之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待叶奕之睁开眼,却发现委尘已经不在了。叶奕之松了口气,想着自己明明是委尘的师傅,却让委尘看见自己那副样子,他现在要是看见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过一会儿委尘已经煮好了蘑菇汤端了过来,委尘发现叶奕之已经醒了,就打算扶她做起来的,叶奕之没有用她扶,自己撑着坐起来。

“我喂您喝。”委尘搬了把木椅坐到叶奕之床边,端好蘑菇汤用勺子舀了几下汤准备喂他。

“我自己来。”叶奕之没有喝委尘喂的汤,自己接过碗喝了起来。委尘的手悬在半空,抖了两下放到腿上。

“师傅……您这病是什么病啊?”

“不算是病。”叶奕之答,委尘等了等他接下来的话,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

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屋里安静了片刻,委尘一扫眼前杂乱不堪地屋子,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对叶奕之说:“我收拾一下。”委尘把倒了的桌子扶起来,烛台放好,将椅子擦擦灰放好。

叶奕之把吃完的碗放到桌子上,委尘看了也没有管,只是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书发愁。没想到是个爱好诗书的隐士住在这,委尘心里也不禁生起了敬佩之意,不过这书太多还得收拾一段时间。

叶奕之没有下床,他煎熬了一夜身体还是十分疲惫的,他坐在床上看着委尘忙碌的身形不知不觉中竟出了神。

委尘早上就草草洗了一把脸,头发也没梳,衣服上还沾着土灰。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方,委尘也是丝毫不顾及形象了,撸起袖子就开始捡书。

每捡起一本委尘都会担担灰看一看,前面捡起来几本《服妖戒》《灵气调和法》都是些难得的好书。后来委尘又看见《万贺寿》《秋祝词》等大家的诗词,委尘心里觉得这样有修养的修士实属罕见了,若是他还在就好了,委尘默默记下书的位置,打算有时间借来看。

接着委尘又发现一卷画,她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就立刻合上了,脸瞬间红了。

叶奕之看她这个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他来的时候大概看了一眼书架上的东西,见委尘这个反应他大概能猜到她看见什么了,他可不知道委尘原来脸皮这么薄,心想着逗逗她就问:“看见什么了?”

“没有。”委尘卷好画,装作没事发生。

“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生病了?”叶奕之看她的反应觉得着实有趣就接着问。

委尘没看出啦叶奕之原来还这样会捉弄人,她恼道:“没有啊!”

“这图虽是赝品,但实属宝贵。”叶奕之看再招她她真该生气了,就正经地说起来。

委尘看了一眼卷好的画,不屑地说道:“不就是张画的好点的春宫图吗,有什么稀罕?”

“这可不是普通的春宫图。”叶奕之伸手接过委尘手里的画。

委尘交给他道:“春宫图就是春宫图,到底是淫俗之物,还能生出什么高雅来?”

叶奕之展开图给委尘看,委尘别过头去,叶奕之也没逼她,转而说:“你看这画里的像人吗?”

委尘听了叶奕之的话新生好奇,想着自己也不是小孩了,看看有啥,转头仔细看了看酒池肉林里欢乐的男女,一个个妖艳异常,女子头上长着角,衣不遮体,围绕在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身边。

“这……”是鬼吗?委尘心中这样怀疑,却没敢说出来。

“是鬼,这是画名为十二宫女侍寝图,里面讲的是幽州地府鬼王殿里荒淫的景象,这大殿中央的夜明珠,是地府的珍宝,传说是天帝送给鬼王的宝物,有它鬼王殿才能长明。”叶奕之目光停在那颗夜明珠上,顿了顿接着道:“也正是因为鬼王的荒淫无度,才使夜明珠丢失,镇守幽州的妖犬也跑走了。”

委尘看了看画里的夜明珠,心想这么好看的夜明珠自己家金库里也有一颗,一定很宝贵很值钱,自已一定要守好。

“这么说这画还带着警示的意味在?”

“没错。”叶奕之点头道。

“那这画是谁画的,地府什么景象,他怎么见过呢?”委尘对这点很疑惑,她觉得这不过是世人想象的罢了。

“听说是位修为高深的修士潜入地狱后所画,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这画画的好,人物景色画得细腻逼真,也有他的……欣赏价值吧……”其实叶奕之也不太懂那些人的审美癖好,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副春宫图罢了,他赏不来。

“你觉得这画得好?”委尘不自觉离地往后靠了靠,离叶奕之远了些,面露嫌弃。

叶奕之看出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没有,我没这么说。”

委尘忍不住笑了,看着叶奕之脸色变得沉了些,立马收敛了,干咳两声,继续收拾书。叶奕之也没有多说话,跟委尘要了本书,坐在床上默默地看。

委尘收拾着收拾着又发现了点新鲜东西,一本破旧的封皮都被折皱了,还缺了一个角。委尘好奇翻了看看,发现竟是手写的,笔锋苍劲,不带任何犹豫。

委尘看了几页其中的术谱,感觉像看过的,转瞬想起自己在密室书库里柳存真的书和这里写的是一样的,于是拿起来问叶奕之:“这是柳存真写的书吗?”

叶奕之拿过来看了看,道:“没错。”

“这人饱读诗书,灵术造诣高,还会挖洞,他真是个天才啊。”委尘不禁赞叹,但话说得太快了,现柳存真是饱受争议的一个人,他的书都是**。委尘还没有确定叶奕之对他的态度。

“你是这么想的?”叶奕之的表情看起来带着疑问。

“……嗯!”委尘看他的表情心下觉得不好,但还是为了尊严坚决自己的态度。

“哈哈。”叶奕之笑了,不知是不是血脉使然,委尘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怎么了?不对吗?”委尘看他笑了,不知他是觉得荒唐还是高兴。

“没什么,没有错,君确实不如世间所流传的那般。”叶奕之看着手里的书,若有所思地说。

委尘知道叶奕之和柳存真是认识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他为什么会被误解啊?”

“我和他不过是在逢将擂台时接触过几次,他谈吐儒雅,人品极佳,在他心里天下为先, 绝不是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的,我看习鬼法开鬼门之说定是他人嫁祸。”叶奕之提到柳存真时心情总会激动起来,他是真心敬佩柳存真的,不仅是柳存真修得的一身的本事,还有他囊括天下的胸怀。

“那他现在在哪?”委尘问。

“没人知道。”叶奕之合上书,递给委尘:“他的术式你可以学学,不过不要在人前用就是了。”

委尘接过书,她本来就好奇柳存真,这下叶奕之允许她学习柳存真用的术式,她很乐意地答应:“明白。”

“有不会的就来问我。”叶奕之对委尘说。

“好。”委尘收拾书的动作比之前快了很多,收拾完后抱着书就跑出去了。

屋里就剩叶奕之一个人了,叶奕之也是松了口气,一晚上耗得他精疲力竭,现在终于能安安静静歇会儿了。

委尘刚开始还蛮有精神的在看,后来眼皮越来越沉,实在撑不住了,头一下就低下去了。

白天见了什么晚上就来,委尘感觉自己就是钻进那《十二宫女侍寝图》里了,自己抬眼全是白花花的大腿,看的她都眼晕。高床上男人的人只顾着享乐,没察觉到他来了。满屋子的脂粉味快把它憋死了,它觉得床上全是蠕动的肉虫,女人的声音尖锐的刺耳。

她现在想把她们全赶下来,在扯光那男人的头发,让他清醒一点,他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这个办法一定能让他注意到,不再把心思放在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上。但后来一想自己那么做的话他一定会打死自己的吧,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已经呼吸不畅了,胸腔沉闷的难受,还是先走再说吧。

委尘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刚刚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憋死了,呼吸几下终于活过来了。感到肩上什么东西滑落,凉意袭来,委尘侧头一看是一条毯子。自己睡前没有盖毯子,那一定是叶奕之来给她盖上的,委尘一下觉得心里都暖了起来,捂住嘴偷偷笑了一下。

耳边有幽幽萧声,萧声低沉绵长,如山间雾霭,却难以遮掩其中悲恸。听得委尘心情低落,想起了许多原来的人,原来的事,外面的人,外面的事。

在自己即将陷入其中之时,萧声一个上扬又将她拉回来,委尘盯着面前的墙壁,听着窗外的萧声,就这么坐了许久,直到萧声停了。委尘将毯子扔到床上,走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离开

第二十四章

叶奕之坐在一根树杈上,手里握着一根刚做好的长萧,望着远处连绵山野沉思。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从树上跳下来,问委尘:“醒了。”

“嗯……谢谢你。”委尘有点小紧张,她低着头,绕着手指答。

“没什么。”叶奕之道。

“师傅,您原来还会吹长萧啊。”

“吵到你了吗?”叶奕之问。

“啊,没有没有,很好听。”委尘连忙摆手道。

叶奕之没有继续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委尘想半天才找到个话接下来:“您能不能教教我啊?”

“好。”叶奕之答应的挺爽快,走到委尘面前把长萧递给她,坐在门槛上开始教她。委尘没想到叶奕之说教就教,她只得坐在他旁边认真学。

委尘自认为在这方面她还是很有天赋的,日落时基本的东西她都记住了,还能吹上些简单的曲子了。叶奕之看天色不早了,对委尘说:“你学得不错,时候不早了,你去做饭吧,我下午打了点野兔放灶房了。”

“好,那这萧……”叶奕之并没有拿回这萧,委尘不知道还给他还是自己拿着,于是问。

“你拿着吧。”叶奕之说完就回了屋里。

这么说就是给她咯,委尘拿着这根长萧玩了玩,别在腰上起身去做饭。不起来不知道,一起来这屁股和腰疼的不行,坐太久了没有动,委尘扶着墙活动了会才走到灶台旁烧火做饭。

入夜又是一样的场景,委尘还是没有睡,守着叶奕之守了一夜。这一夜委尘看得出来叶奕之比昨夜好得多,破晓之时他就安静下来了,委尘祈祷着他快些好起来,这样叶奕之能少受些痛苦,他们也就能提早回去了。

晌午委尘看到远处一只海东青在往这边飞,她以为是敌人的,架起弹弓瞄好了,结果打了几下都没打中。那海东青飞的极快,掠过树梢直直朝着委尘冲来,委尘躲闪不及在一瞬间已经做好破相的准备了,好在那海东青抖抖双翼稳稳落在面前一条突然横过来的手臂上。

“你这准头可真差。”叶奕之一脸嫌弃地说,那海东青也像是嫌弃委尘弱,看都不看她一眼。

“它为什么会来?”委尘直接选择无视了叶奕之的话。

“我的身体快好了,叫派它去给赵凉送信,再过两天我们就走。”叶奕之抚摸着海东青的羽毛,心里若有所思。

“真的吗?”委尘激动地跳了起来,这边吃不饱穿不暖的,她真的一天也不想在这多呆了。但转念一想其实这两天和叶奕之相处的不错,以后未必还能在这样相处下去。

委尘一想又不太对,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是么?不对不对,不能有这种过多的想法,以后练功该分心了。

“别动了。”叶奕之勒令委尘停下,委尘有些被吓到,静止在一个奇怪的动作上弱弱地问:“怎……么了?”

“你头发乱了。”叶奕之的话让委尘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这事啊。”委尘把弹弓别在腰上,将头发梳整齐了就绑上了,平时她练武头发就随便绑几下而已,不会去追求过多的。

“好了。”委尘特意甩了甩头发给叶奕之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这么看不惯她头发乱。

“行了,你这两天好好练功,以后这样的机会就难有了。”叶奕之教导了委尘一番,拿出一张纸条绑在海东青的爪子上,轻轻拍拍它的背,海东青乖乖飞走了。

离开的那天下了雪,这是今年第一场雪,雪落在这寂静枯林里别有番意境,委尘坐在墙头大气都不敢出,静听雪落音。终于能回去了,能见到忘姝他们,看看他们好不好了。

“准备好了吗?”叶奕之出门看见委尘坐在墙上发呆,想叫她一下别着了凉。没想到这一句话吓得委尘一机灵,差点没从墙上掉下来。

“都好了。”委尘定了定神从墙上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问叶奕之:“师傅啊,君的术谱我可以带走吗?”

叶奕之想了想道:“君以不在人世,他的东西还是不要擅自拿取为好,放回去吧。”

“那好吧。”委尘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拿书跑回的屋内,回去前还不舍得地翻看了几眼,柳存真的灵术她真的是很喜欢,不用耗费多少灵气,招招相通,还能有不小的威力。

将书放回原位,委尘贼兮兮地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亲了一口,然后得意地收好。心想:还好自己机灵,抄了一本下来。

委尘蹦蹦地出来对叶奕之说:“我们走吧。”

叶奕之也在上演刚刚委尘赏雪的那一幕,委尘见叶奕之没有动,识相地没有说话,陪他继续看一会儿。

这里雪景是难得地好看,放眼望去没有一点杂色,雪如白玉,十分干净,就好像芦丞的昆山夜光,看得人心都透彻了。

“走吧。”叶奕之拢了拢衣服,带着委尘进了茅厕,把木桶挪到一边,跳入了密道,委尘护好胸口的书,跟着跳了下去。

出了密道赵凉就已经在等了,看委尘上来的不是很方便好心拉了一把她。

马车已经备好了,委尘上了马车才注意到马车并没有开窗户,委尘跟着叶奕之上了车,赵凉随后跟上来。

“没有车夫吗?”委尘问。

“怎么?你还想让我给你驾车?”赵凉调侃道,委尘的想法被看出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否认道:“没有,不是,我没那么想。”

“哈哈,这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需要车夫赶,你赶它它反而不愿意。”赵凉笑着说道。

委尘想看看周围是哪,走的哪条路,可是这马车没有窗户。不过这一路颠簸,走的不定是哪条林间小路。

不出半个时辰马就停下来了,委尘下车后发现是淤白山庄后山那边,委尘跟着叶奕之和赵凉两人后面绕来绕去,走到一个看似十分平常的大树前,那树干特别粗,差不多要三人环抱。

赵凉敲了一块树皮四下,树干一下开了个洞,委尘见多了这种机关密道现在也见怪不怪了,就跟着他们进去了,走来走去委尘都快晕了,看见光的时候,就到瀑布杏林那里了。

那是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委尘觉得浑身一下子放松了,但很快疲惫的感觉顷刻袭来。

“你回去休息吧,这几晚就不用过来训练了。”叶奕之坐下去煮茶,赵凉坐在对面等着他。

“那叶堂主也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委尘知道这里并不是柳存真故居那样了,之前叫师傅现在不能了,一切都要回归原样了。

叶奕之点点头,并示意她可以走了。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柳存真的故居残留的人气还没散尽,就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一只黑狼载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孩从林间缓缓走出来,白日之下它们显得尤为突出,它停在门前,背上的女孩跳下来挠了挠它的下巴,把它收进了花鹤翎的袋子里

女孩呆立在门口,稚嫩的脸上丝毫没有显出一点孩子气,眼眸结了薄冰一般,寒冷又不透彻。一阵冷风吹来,刺着她冻得泛红的小脸,她清醒过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担干净身上的灰尘才走进了院子。

“爹,孩儿来给您收拾收拾屋子……”

待委尘走了,赵凉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摞本,坐回原位,叶奕之给他倒了杯茶问他:“咱们这次伤亡多少?”

“不多,九人。”赵凉拿出其中一本,递给叶奕之,“名单都写后面了。”

叶奕之头也不抬翻着本问:“钱家一事有什么隐情?”

“呵。”赵凉闻言笑了,“帮钱家的也是个不靠谱的,”

“怎么,没给好兵?”叶奕之饶有兴致地问。

“,那哪算兵啊,个个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估计他们连耗子打不过,机灵点的还会跑呢,那些连跑都不跑。”赵凉讲的跟说相声似的,手上动作十分丰富。

“奇怪了,那他怎么说服的钱家的呢?”叶奕之思考着。

“谁知道呢,不过有人说在对战过程中,有些人表现的不像是人一样,只会胡乱地挥砍,眼神中也感受不到丝毫生气。”说起这些,赵凉也稍微认真些了。

“哦?”叶奕之反复看着本中的人名,一页一页地翻来覆去地看,赵凉一把夺过来放到一摞本的最下面道:“每次都这样,别看了。”

“我突然想起……当时澹台障也是突然多出了几千兵力才得以战胜澹台录,你说会不会是一个人干的?”叶奕之问。

“得了吧,人家那是几千强兵猛将,这两拨人……明显不一样吧。”赵凉否定道。

“先不说这个,我倒是想跟你说一件有意思的事。”叶奕之道,说是有意思,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有趣的样子。

赵凉知道叶奕之说的有意思的事八成没什么意思,只配合着问:“什么事啊?”

“我在柳存真的故居里,发现了开鬼门的术谱。”叶奕之道。

赵凉一下瞪大了眼睛问:“什么?!那开鬼门之术真是柳存真研究出来的?”

叶奕之长舒一口气缓缓摇头。

“你还是不信吗?”赵凉问,“证据已经很多了,你还不信啊?”

叶奕之没说话,他认为慕青绫是不会看错人的,他自己也是。

“好吧。”赵凉无奈点头。

“你觉得是他?”叶奕之问。

“我也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他被八面教除名,术谱就在他那,关鬼门之术也是他研究出来的……”赵凉一件一件地说着,叶奕之打断了他的话,“他人早就死了,为什么十年前鬼门还会再开?”

赵凉手指点着桌子,一下接一下然后突然停下道:“或者……他教给过其他人?”

叶奕之闭上眼睛,说出了另外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可能:“也或者当年他根本就没死。”

第三十五章 瓷儿的过去

委尘是跑着回去的,她也在回去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淤白山庄好像没有怎么变,看来山庄里没有事,真是万幸。

当委尘看到那熟悉的大门口和院内亮着的烛光时,眼泪一下子就奔出来了,路都看不清了,依然一边抹泪一边往前跑。

委尘冲进院子里,从窗户能看到忘姝和瓷儿正在屋里聊天,见她们还好好地,委尘鼻子又一酸,大声喊道:“忘姝,瓷儿,我回来了!”

忘姝听到委尘的声音猛然回头,她看到委尘的时候眼泪没有预告地掉下来了,瓷儿也是非常惊喜,立刻起身去迎接。

委尘冲击来抱住忘姝和瓷儿,带着哭腔说道:“你们没事真好。”

“你这两天的都去哪了?!”忘姝锤着委尘的背问,她这几天快担心死了,四处去找也找不到,派青儿和糖丸去寻也寻不见。

“这个一会儿说,你们都没什么事吧?”委尘推开忘姝仔细看了看,胡乱拍拍摸摸,又转向瓷儿,前后左右都看了一圈。

“你是觉得我们去参战了吧。”忘姝按住委尘不老实的手道。

“你们没去吗?”委尘停下看着忘姝反问。

忘姝推开委尘轻笑道:“钱家早就剩了个空壳子,没能进淤白来就败了。”

“对,而且我们是新来的,也不用去参战的。”瓷儿在一旁补充道。

“都是空壳子干嘛还要来打,这是有多自不量力?”委尘问。

忘姝请委尘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水道:“这我也想不明白,他们自己什么实力自己再清楚不过,这样做绝对是找死。”

“那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委尘拍着脑门想,想不出他们那么急着寻死是要干什么。

忘姝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更想知道委尘怎么样,于是问:“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去哪了。”

“嗯嗯,姐姐你来说说。”瓷儿在一旁说道。

“我啊,就是落雪节时我被暗算了后误打误撞去了柳存真故居住了几天。”委尘用最简短的话说了个大概。

瓷儿听完脸色瞬间变了,愣在那里,狐狸耳朵和绿眼睛一下子就现出来了。忘姝先注意到她不对劲,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瓷儿稍微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赶紧收回自己的绿眼睛和耳朵。

“诶呀,世人都说柳存真如厉鬼一般,但其实我觉得柳存真没有世人传说的那么可怕,我还挺喜欢他的。”委尘很真诚地说道,还顺手摸了摸怀里的书,还好没有掉。

“真的吗?”瓷儿激动地抓住了委尘的手,委尘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但还是顺着她诚恳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啊。”

“那我告诉姐姐们一件事,姐姐愿意听吗?”瓷儿眼神里带着期待,她已经隐瞒很久了,憋得难受,但是一直害怕又不敢说。

“你尽管说,有什么我们接受不了的。”委尘道。

“没关系的。”忘姝接着鼓励她,她看得出来瓷儿经历过许多,她也在等着瓷儿慢慢看开了过去说出来。

“我……其实他之前收养过我几年。”瓷儿低下头,慢慢吞吞地说出来。

“咦?那后来你俩怎么分开了?”委尘好奇心起来了。

“柳叔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我等了他半个月他都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他,后来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继续流浪了。”说着说着大泪豆就从从瓷儿眼眶里啪啪地往下掉,忘姝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

在一旁思考的忘姝突然开口:“不对啊,柳存真早在这之前就应该死了才对。”

委尘想了想道:“好像是这样的,算算差不多十五年前吧。”

“嗯?”瓷儿也懵了,“七年前是他收养的我,那时候柳叔还好好的啊。”

“这就奇怪了,外头又传假话?”这事一件件出来委尘精神了许多,眼皮都有力气支起来了。

沉默笼罩了三个人,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停留太久,因为还有委尘在。一个问题进行不下去,那么就换一个。

“对了,他为什么收养你啊?只是可怜你吗?”委尘的求知欲让她想出了无数个问题等着瓷儿回答。

“是我父母的托付的,不过我的家里出了变故,柳叔也是花了很久才找到我的。”回忆起过去瓷儿的情绪就会很不稳定,现在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得很慢很慢。

忘姝在委尘下一个问题出来之前及时止住了她:“等等……你等会儿再问。”

忘姝拿了块手帕递给瓷儿擦干净眼泪,瓷儿喘了很久,待瓷儿气息稍微平稳些的时候,瓷儿主动问委尘:“委尘姐,你可以继续问我了。”

这么一问委尘反而有些不想问了,但是她还是安耐不住自己,问:“你姓什么?”

瓷儿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犹豫是不是该开口,但还是很快说出来了:“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我姓莘。”

委尘感觉脑子被雷轰了一下,忘姝也懵了,不敢相信地问:“相郡莘家?”。

瓷儿点头,见她们的反应自嘲地笑了:“果然……”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你爹……是莘愁?”委尘皱着眉头,不敢置信。

瓷儿点头。

“哈。”委尘笑着摇头道:“怎么会这么巧的。”

瓷儿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窗子,淡淡道。“毕竟我们都活在一个局里。”冷风刺在她未干的脸颊上,隐隐有些痛。

“你原来都知道。”委尘喃喃道,她看着瓷儿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所以你想干什么?”

“哎,其实我只不过是想为我爹娘报仇而已。”瓷儿抚摸着窗框,感觉突然很轻松,不用憋那么久了。

“谁是你仇人?”委尘眯起眼睛问,友人还是敌人,就看她回答的那个人是谁了。

“蒋相宜。”提起这个名字,瓷儿握紧了拳头。

听到这个名字委尘和忘姝倒是松了口气,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引狼入室了,其实还是自己人。

忘姝觉得突然想到这个外面说的不太一样啊,于是问瓷儿:“哎?不对,为什么你的仇人是蒋相宜,鸠杀莘家主的人不该是……”蓝清吗?

这句话虽然忘姝没忍心说出那个名字,但是瓷儿已经怒了,利爪狠拍窗栏,窗栏上硬生生印上了一个手印。瓷儿翠绿的眼睛泛着幽光,声音从獠牙间透出来:“都是那个贱人,杀了我全家,把罪名推脱给我母亲,让我母亲替她背骂名!她倒好,坐在家主的位置上自在地活着!”

委尘和忘姝第一次见瓷儿这副模样,那是发自内心的恨,忘姝知道现在要控制住她,放缓声音对她说:“你先冷静一下,已经有人知道了事实,有你在,迟早真相会大白的。”

“嗯。”瓷儿缓了缓,变回原来的模样,背对着她们吹风。

委尘见她冷静了,长舒一口气问:“接近我们是你计划好的吗?”这个问题就是想看看瓷儿心性怎样,之前的单纯无害是不是装出来的。

“那是巧合。”瓷儿道,委尘恨不得狠狠打一拳瓷儿,到底是个没心眼的,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不早说,忘姝小声在委尘耳边道:“她还小。”

委尘扶额:“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姐姐你是慕家的人。”瓷儿老老实实说出来了。

“你啥时候知道的?”委尘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透露信息了。

“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后来来淤白山庄的时候你们提起你是散旗会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忘姝问瓷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觉得我自己很幸运,能遇上你们。”瓷儿转过身来,眼角下垂,拉松着肩膀,“别这么沉重,我只是说了些过去而已,姐姐们这种反应我都觉得我说错了。”

“没错,只是有点突然罢了。”委尘仰头瘫在椅子上,她感觉自己好累啊。

“真相莘双知道吗?”委尘问瓷儿。

“应该不知道,事发的时候他在寒天城。”瓷儿道。

“这就有点难办了。”忘姝摸着下巴,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知道了我的身世,我们还会和原来一样吗?”瓷儿问,她紧盯着委尘,但越是这样越表示她害怕得到不好的结果。

“都不是因你而起,你是受害者,不过我们更了解你了,以后有些事情就不必对你藏着掖着了。”委尘看着从屋顶落下来的灰尘,昏昏回答道。

“谢谢你们。”瓷儿笑着说,笑得十分难看,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她坦白了,心里那份沉重终于消去了,她想过万种当委尘知道她身世后如何厌恶她想要甩掉她,但委尘依然接纳了她,漂泊太久了这份归属感让她太过于感动。

“姐姐都早些休息吧。”瓷儿留下这么一句话,捂着脸跑出了院子。

忘姝见瓷儿这副模样有些担心,于是对委尘说:“我去看看她,你先去休息。”但是委尘却没有回应,忘姝一看,发现委尘已经睡着了,忘姝找来一块毯子给她披上就匆匆追出去了。

忘姝刚刚出去没多久,还没睡熟的委尘感受到有寒锋逼近,警觉地睁开眼,看到窗户旁一位蒙面黑衣人握着一把匕首朝她慢慢逼近。黑衣人发现看着她睁开了眼,立刻转身从窗户跳出去了。委尘追出去,发现已经没有人影了,翻了屋子里各个角落,确定人真的走了。

委尘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刺客有影子,不是鬼。刺客没有杀她,她现在去拉警报根本没有什么证据,她也没有大概记住那人什么特征对方就跑了,这刺客莫非是怕她高强的武功吗?

这一下委尘不敢睡了,她害怕刺客还会再来,虽然她想不明白刺客为什么会来杀她,莫非她的身份被人发现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以后都要小心了。

但是还是人身安全最为重要,委尘翻出一些有用的木头,又找来些结实地细线,做了个简易地报警装置,然后在各个屋里都安上了,这样她的心在稍微放松了些。

忘姝找到了瓷儿将她带回来,正开门将瓷儿送回她的房间,门刚开了一条小缝,一声清脆地声音吓得两人一激灵,忘姝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一看是一块落地的木板。

“你先休息吧,就是块木板。”忘姝对瓷儿说。

“这是委尘姐弄的吧,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吧。”瓷儿道。

第三十六章 生辰 上

第三十六章

“我去问问她出什么事了。”忘姝想到确实应该是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得赶快看看委尘怎么样了。

“我跟你一起去。”瓷儿抓住忘姝的袖口。

“好。”

委尘脖子顶着沉重的头,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发呆,听到木块掉落的声音才幽幽回过神来,发出招魂般的声音:“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一心想找委尘的忘姝又被木块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踢开地上的木块问委尘:“发生什么事了。”

委尘现在已经熬的神志不清了,只能模模糊糊地将之前的事情复述一遍。忘姝认真听完后思索了一下道:“这事说出去别人可能也不太信,我们不要睡太深,如果刺客再敢来犯,我们就尽量抓住证据。”

“好。”委尘和瓷儿同时应了。

“都先回去休息吧。”忘姝道。

委尘颤颤巍巍站起身,凭着最后最后一丝精力往门口走,瓷儿见状上去搀扶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委尘突然想起什么,半闭着眼问忘姝:“这件事情是不是找至夏问问比较好啊?”

“嗷,忘了跟姐姐说了,至夏战死了。”瓷儿道。

“嗯……什么?!”委尘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瓷儿。

“这次战争中死伤人数极少,不过至夏连尸首都没找到。”忘姝道,至夏这样是运气不好还是另有其他,忘姝不知。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再提醒你一个事吧。”忘姝道,“三月后是叶堂主的生辰了。”

“哦……”迷迷糊糊的委尘听了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就随便答了回去睡觉。

为了三月叶奕之的生辰,各队很早就开始排练,想尽各种办法将各种术式阵法排出花样来。其实叶奕之的生辰日也像是一场阅兵仪式,看看这一年来训练情况。委尘觉得这天没什么好的,无聊的要死,就是伙食变得好多了,和之前简直不是一个档次,还不用去跟别人抢了,好吃的就会摆在桌上。

这次贺离华和王若无一定是会来的,大概八面教教主钟离钟也会来看看,不过让人惊讶的是这回安家会派安心朔安心攸兄妹来,平时安家不怎么与其他家来往,估计是安心朔即将接管安家了特意过来混个脸熟的。还有相郡莘家那边莘双也被蒋相宜派过来了,也不知道蒋相宜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样现在的七家里就差万道会没来了。

数数加上现在江湖上有些威望的名门大家,差不多要请大概三十位客人,看来忠明堂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这是一个难得打听当年事情和现在时局的好机会啊,委尘在排练这阵子特意叫忘姝稍微打扮一下,每天早上描个眉,轻轻上点瓜粉胭脂,让气色看起来好些就行,不能太过。再加之二人每天努力练习,很快成为了小队里较为出众的两个,被挑到礼仪队去了,到时她们就可以借着端茶倒水的机会接近各家家主了。

老台选择踏踏实实在队里表演,伺候人那么细心的事他干不来,而且他们演完就基本没什么事了,不像委尘他们还要一直忙活,少有休息时间。

瓷儿最近不是很舒服,食欲不振,请了一个月的假,把自己关在院子从不出去。委尘不知道怎么回事,忘姝也不叫她多问。

“我看委尘小宗主选进去了。”赵凉在叶奕之思考如何走下一步棋时说道。

“哦。”叶奕之好像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赵凉把脑袋凑过去,露出一个很欠打的贼兮兮地笑。

“嗯。”叶奕之用两只手指推赵凉的额头把他按回椅子上,“别弄乱了棋盘。”

“行行行。”赵凉翻了个白眼,“那把她调到药神那里的是你吧,我看之前她应该是在钟离钟那里。”

“是我。”叶奕之坦然承认了。

“诶呀,不过确实把她放到药神那里是最安全的。”赵凉道。

在一起学习礼节的时候,阿澄师姐拿着名册过来分配任务,委尘听到自己和忘姝被派到贺离华那里时,心里一阵欣喜,握着忘姝的手激动地叫出了声:“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忘姝满意地点点头,去贺离华那里是最好的。比起王若无,贺离华更像个长者,一定能告诉她们不少有用的教导。

委尘这样尖叫并不会引来周围人的注意,旁边被分到莘双那里的姑娘们刺耳的尖叫跟委尘的相比,她刚刚的尖叫简直是蚊子声。旁边没被分过去的人都抛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刺耳的尖叫让委尘不禁撇了撇嘴。

莘双长得是好看,委尘也这么觉得,但是没有到其他人那种崇拜的地步。叶奕之长得也不比莘双差,也没见她们看见这么叫唤。要是莘双也是叶奕之那冷冰冰的性子,估计就不会招那么多姑娘稀罕了。

客人在叶奕之生辰前一天上午基本就都到了,只有贺离华和钟离钟来得晚了些,毕竟从寒天城与怀安郡都在牢海东边,来芦丞路途遥远,他们下午才赶来。

委尘在几天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提醒自己在见到贺离华时不要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不要露出什么端倪来。

每位来客都安排了的有三男三女去服侍,在贺离华没来之前委尘忘姝和其他四个人在门外站成一排候着。贺离华这回把贺子映也带来了,过不了几年她就要完全接管贺家了,贺离华带她多出来看看,以后办事会更方便。

远远看到长廊另一边贺离华来了,身后跟着贺子映和两位得意弟子,待他们走近了六人齐齐行礼道:“贺家主好,贺小姐好。”

贺离华进屋前捏着胡子扫了一眼六个人道:“六个人太多了。”

“你们两人一班一个时辰一替,不到自己的时间自己去哪里我不管。”说罢走进了屋里。

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六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待门关上,门外的人面面相觑,忘姝见这样的情形拉起委尘的手率先说:“既然这样这第一个时辰就由我和委尘妹妹先来吧。”

其他人没什么主意也不想先出这个头,便一口答应了。

不一会儿贺子映打开门,看外面就剩下委尘和忘姝,看了看走廊四周没有人道:“家主有吩咐,你们进来听。”

“是。”委尘与忘姝走进屋里,换那两位弟子站在门外,贺子映搬来椅子让她们俩坐下,自己走到门边站好。

“你不该来这。”贺离华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开门见山直接说了。

委尘没听太明白,问:“家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太危险了。”贺离华慈爱地看着委尘,“这要乱不乱的局势最为危险。”

“贺叔您放心,我既然下了山,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了。”委尘道,幕后主使迟迟没有现身,危险潜伏在暗处,这是很坏的结果,复仇不是什么容易事,她带着目的来,没达成之前还不甘心自己死。

“哎。”贺离华叹气,转身望向窗外,“大乱不远啦。”

“什么?”委尘不明白这句话问道。一只鸟儿飞到了窗边,贺离华没有回答她的话,这鸟不怕人,贺离华逗了一会儿就把它赶走了。

“给我倒杯茶来,这百叶萝还是芦丞的最好喝。”贺离华一路上没怎么喝水是真有些渴了,忘姝起身走到桌边开始煮茶。

“你还牵扯了一个局外人进来。”贺离华看着忘姝有忍不住叹气,“你为什么想下山,当神仙不好吗?”

“委尘是我朋友,只要是能帮到她的事我都会去做。”忘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不后悔自己下山,人间的生活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世间有冷暖,有善恶,有花开告春,有叶落知秋。

委尘听到这句话感动的不得了,她觉得认识忘姝真是自己的幸运,可惜自己没法为她做什么,只有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受难的份。

待忘姝把茶煮好,贺离华对她们道:“哎,聊得也够久了,你们去外面站一会儿,到了时间就走吧。”

“是。”忘姝和委尘行了礼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忘姝拉了拉贺子映,悄悄跟她说:“我们这有个半妖这两天难受的紧,麻烦给开个方子。”说完才慢委尘一步退出去。

“没问题。”贺子映听了就明白了,一口应下,从一旁架子上取了纸笔,走到桌边坐到贺离华对面开始写方子。

“你跟子映说啥了?”委尘一脸好奇地问。

“让她帮忙给瓷儿开个方子治病。”忘姝答。

“可她不知道瓷儿得的什么病怎么知道开什么方子?”委尘接着问,忘姝不好现在答,只得跟她说,“过会儿跟你说。”

贺离华看贺子映在对面写一笔顿一会儿,一个方子半天写不出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于是问:“镜儿,写什么方子呢?”

“这……第一次遇到,我也不知道我写的对不对。”贺子映把方子拿给贺离华看。

“这……这些药。”贺离华看完了方子疑惑地看着贺子映问:“你给谁吃这个?”

“嗯……一个半妖。”贺子映也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回答。

贺离华听明白了,“这样啊,毕竟春天到了,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给半妖药量不用这么重,我给你改一下。”贺离华拿过贺子映的笔,改了几笔,又看了一遍递给她:“这样就行。”

贺子映又看了一遍,确实比自己的好很多,于是点点头道:“我去给她。”

身后门开了,忘姝侧头一看,贺子映探出半个脑袋,伸出手把方子塞进了她手里,忘姝低声道:“谢谢。”

“客气,制成药丸给她服下,一粒能顶个三五天的。”说完贺子映对她做了个鬼脸缩了回去。

正好快到了换班时间,委尘见下一班人来了交代了了几句就走了。

“忘姝我们下去看看排练吧?”委尘拉着忘姝顺着楼梯往下走,走到一半看到青时一手捂着肚子急匆匆地跑上来,抓住委尘道:“委尘妹妹,你能不能帮我把这盘点心送到安家主那里去,我现在不太舒服,一会儿就回来啊,谢谢你。”

听到是安心攸那边,委尘心想不好,刚想推脱,谁知青时把盘子扔给委尘人就跑了。委尘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忘姝本想跟委尘一起去的,委尘让她快去给瓷儿抓药,别让瓷儿再难受了。

安家的房间在四层,还要往上走两层,委尘端着盘子走到三层,路过钟离钟房间的时候,委尘看见一个人弓着腰趴在门缝处一看就是在偷听,委尘悄悄走过去看,结果发现那人正是阿澄。

第三十七章 生辰 中

第三十七章

阿澄余光瞥见有一人影突然站在身边,吓得抖了一下,连忙对委尘比划了禁声的手势。委尘好奇心一下子起来了,稍稍蹲下来往门边侧了侧也跟着听。

阿澄见她也错过来了,连忙冲她摆手,委尘不以为然,回了她一个禁声的手势,侧耳去听,再闹动作就大了,阿澄也不想多管她耽误了正事,就不再理她了。

屋里声音不大,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个女声在说什么,后面大概说是:谁谁谁是个废物,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你去替她办完,别让我失望,然后又一大堆。

委尘听着像是在说什么对自己没用的事,不打算继续听了,猫着腰往外挪,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了青时回来。

青时是个没眼力见的,看到委尘在这有些生气道:“叫你去帮我送一下东西,你在这偷懒,不愿意怎么不早说?回头安家主生气怪罪到我头上。”

她这一句话场面一下安静下来了,话虽然不好听,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是委尘不对,委尘也只能低头向青时道歉。

阿澄微微直起身子帮委尘打了个圆场:“委尘妹妹以为这里是安家主的屋子,走错了,我们相熟便多聊了几句。”

“哼,给我。”青时一把夺过委尘手里的点心,转身上楼去了。

“屋外在吵什么?”门开了,屋内一位侍者打开门,钟离钟坐在屋内,眼睛微眯看着门外的阿澄和委尘,指间转着她的玉嘴烟袋,脸色十分难看。

委尘和阿澄见状急忙跪在门口,阿澄低头道:“钟离教主赎罪,是我玩忽职守了。”

“叶堂主是怎么管教你们的?自己该干什么事都不知道吗?”钟离钟纤细的右腿叠在左腿上,口中吐出一串烟圈。

委尘觉得钟离钟不像她之前见过的那样了,小时候她记得钟离教主不抽烟的,前几个月在林中见到她时她身上也没有现在这种戾气,让人觉得可怕,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的真面目。

“钟离教主,都是属下的错。”委尘低头认错,她不能做个缩头乌龟躲在阿澄师姐身后。

“我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管教你们,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下不为例,若是再有下次,那顿罚可轻不了。”说罢,左手轻轻一挥,一阵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把门一下带上了。

“谢教主。”门外委尘和阿澄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人头同声道,两人这下都松了一口气,额头不停往外冒的冷汗终于停下来了。

“多谢阿澄师姐。”委尘小声对阿澄说,生怕再打扰到屋里的钟离钟。

阿澄帮她只是出于好心,毕竟她的麻烦还是委尘引来的,没有委尘过来凑热闹她现在不会被发现,所以现在也不想看见她,就对她道:“赶紧走吧你。”

“好,给师姐添麻烦了。”委尘搞出这样的事情,发自内心的觉得对不起阿澄,还是等以后遇到事情用实际行动来道歉吧。

委尘下楼急匆匆去找忘姝,委尘不知道忘姝在哪,所以就先回到住处看看瓷儿,忘姝买完药肯定会先回来。

走到门前委尘敲了几下瓷儿的房门,问:“瓷儿我可以进去吗?”

“嗯,好。”瓷儿把门从屋内打开,“姐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们轮班,不用总在那呆着。”委尘走进屋,瓷儿把门关好。

屋里温度正好,瓷儿搬来椅子招呼委尘坐下,委尘看瓷儿刚睡醒的样子,问:“身体好些没?”

“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平时也都可以自己忍过来的。”瓷儿道。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委尘问。

瓷儿撑着脑袋想了想道:“平时临近四月就基本没问题了。”

“哦,那不远了,忘姝给你抓药去了,过一会儿应该就来了。”委尘看见瓷儿桌上有瓜子,抓了一把来吃。

“真是谢谢你们,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不出门,过几天就没事了。”瓷儿笑着道,虽然嘴上说着不必这样,其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忘姝去给你抓药了,有了药,你可以少受点罪,一个人在屋里多无聊啊,吃了药你就能正常外出了。”

说着说着忘姝就回来了,瓷儿请她进门,忘姝把买好的药放到桌上打开递给瓷儿,“你不舒服时就服下它,药效能维持四天左右。”

“谢谢姐姐。”瓷儿接过药丸,倒了杯水服下。

忘姝知道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事,反而打扰了瓷儿休息,就对瓷儿说:“你吃完药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出去看看,就不打扰你了。”

“嗯,好,这两天风大,姐姐们注意身体。”临走前瓷儿提醒道。

“好,晚上见。”委尘跟瓷儿挥手道别。

忘姝拉着委尘走出了院子问委尘:“你脸色不是很对,出什么事了?”

委尘真佩服忘姝观察她的能力,她明明表现的很平常才对啊,但是之前的丑事她也不想跟忘姝分享了,就道:“没事啊。”

“得了吧,我看着你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事。”忘姝很自信的道,不过她确实没看错过。

委尘无奈,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忘姝的眼睛,忘姝这么说虽然没错,但是听着感觉有点奇怪。委尘自知瞒不过她了,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了。

忘姝听了狠狠打了委尘一巴掌道:“你能不能管好你自己,别这么二。”

委尘揉了揉自己被打得疼的火辣辣的后背,只得连连称是。她也不想一直回忆那档子事了,就拉着忘姝看训练去了。

忘姝和委尘在看台找了个位置坐下,看老台在校场练队,由于老台气质出众委尘和忘姝随便找找就看见他了。这几天老台比较忙,委尘和忘姝许久没有怎么跟他接触了,打算在老台结束训练后跟他一起吃个晚饭,吃完之后又要轮到她们去贺离华那里。

委尘跟忘姝坐着闲聊:“老台现在和我们刚见他那会儿变化真大。”

“是,感觉年轻了起码二十岁。”忘姝笑道,刚见到老台的时候觉得老台起码要四十了,毕竟他遭遇了太多不幸事情,受过了太多苦。

“他这样看还是有些公子气的。”委尘道,其实细看老台长得不错,毕竟父母都不差。

“你说如果老台还在万道会当少主的话,他现在会怎么样?”委尘想听听忘姝的想法。

忘姝想了想道:“有澹台障在,万道会也会乌烟瘴气的,其中一定不少勾心斗角,心机算计,老台深陷其中多半会成为一个满怀城府的人。”

“不过我觉得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城府是件能保命的好事。”委尘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而我们都反而缺少了它。”

忘姝的手抚上委尘的头顶,柔声道:“你不必太强求自己,没什么是必须要有的。”她知道,委尘有她体会不到的压力,但是这也是促进她的因素。

“哎。”委尘伸了伸懒腰,头一歪靠在忘姝肩膀上,“累了,我歇会儿。”

“睡会儿吧,到点叫你。”忘姝坐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没过多久委尘就睡着了。没人陪忘姝说话,春日暖阳下忘她很快也昏昏沉沉的了,一会儿便没了意识。

一梦回到小时候,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姐姐紧紧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回头生怕她丢掉。那时姐姐还能陪她玩,那母亲也一定还在吧。

太阳刺眼的厉害,人群之中闷热无比,小瑶台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对着前面的姐姐喊道:“姐姐,好热啊,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琴姝听到她的声音停下脚步,拿出绣着昆山夜光的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汗水,抱起她指着前面的高台道:“看到那了吗?那里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好玩的地方。”

那高台上插着一把红飘飘的枪旗,小瑶台抱着琴姝的脖子,念出旌旗上的字:“逢将擂台。”

“这四个字都认得,看来小瑶最近学的不错。”琴姝轻捏了一下瑶台的鼻子,问:“想吃什么,一会儿姐姐买给你。”

瑶台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说:“栗子糕!”

“鬼丫头,早瞅上了,就等我这句话呢吧。”琴姝故意在瑶台的肚子上挠了几下,瑶台连连求饶,抓着琴姝的手道:“好姐姐,我没有。”

琴姝刚付完钱接过小贩包好的栗子糕,惊天锣声响起,传到了街外人的耳朵里,琴姝听到后连忙把栗子糕揣进瑶台怀里,加快了脚步对瑶台说:“快开始了,咱们得快点了。”

“好。”瑶台乖乖抱紧了琴姝。许是琴姝走的有些急了,与身侧走过一男子撞了肩头,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落下,还好她反应快,在东西落地前就给捞起来了,对刚刚走过的男子喊道:“公子,你东西掉了。”

那人不知在想什么,没听见琴姝叫他,还自顾往前走,琴姝只能后退进步拽住他的衣角,不过这一碰就感觉不对,琴姝松开手离他远了些,低着头道:“公子你东西掉了,灵梧的扇柄,还是珍惜着点吧。”

琴姝看男子修长的手指接过扇柄道:“多谢姑娘,这是在下的宝贵之物,只是刚刚一时失神。”

那男人还想看看琴姝的脸,可她一直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怀里的小姑娘抱着个栗子糕冲着他傻笑,被抱走的时候还冲他挥手道别,没挥几下就被按回去了。

他不禁轻笑: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女儿了,女儿还挺可爱的。

瑶台把脸凑到琴姝眼前道 :“姐姐啊,刚刚那个大哥哥长得好好看呀。”

琴姝看着她花痴的脸,轻打她的手背:“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天界最不好惹得神。”

“诶?翊……”瑶台没敢说完。

“是啊。”看着瑶台惊讶的脸,琴姝觉得好笑,其实也没可怕到那个程度吧。

听到琴姝确定的声音,瑶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又害怕又后悔地说:“姐姐他看见我的脸了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啊,你离他远着呢,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琴姝拍着瑶台的背安抚她,看见不远看台的阁楼里慕青绫对她招手,她拍拍瑶台的脑袋让她看那边,对她说:“快起来吃饭去吧,再不起该没的吃了。”

嗯?怎么是个低沉浑厚的男声,我姐姐呢?

忘姝一吓就醒了,抬头一看是老台,没想到一睡就到训练结束了。旁边的委尘也被她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则么回事呢。

“啊,走吧。” 坐着睡久了感觉并不是很轻松,忘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脖子就跟着老台走,委尘迷迷糊糊地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第三十八章 生辰 下

第三十八章

“马上就到四月了,安心朔的继位典礼听说这回你们礼仪队的会选几个被带过去。”老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忘姝倒是觉得没什么,委尘听到他的话想起安心攸的脸不禁打了个激灵走到前面问老台,“此话当真?”

老台也不是很确定,挠了挠头道:“十有**吧。”

“诶呀妈呀,忘姝咱们可别被选上了。”委尘是真的怵安心攸这个大小姐,是百般不想看见她。

“你就放心吧。”忘姝其实并不担心这些,她觉得就算去了也未必是不好,安心攸纵然是骄纵了些,但是其本性不坏。

两人和老台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再给瓷儿带回去一些,瓷儿已经醒了,看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忘姝劝她吃完之后出去走一走,已经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应该去散散心了。

剩下的时间就有点紧了,委尘和忘姝是一路小跑着去的贺离华的住处的。跟人家接了班后站在门外调整呼吸,贺子映打开门小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忘姝擦掉额头的汗滴回答道:“吃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贺子映这下就放心了,关上门退回到屋里。

贺离华不太爱使唤人,委尘忘姝两人在门外站着也没什么事,无聊就看着楼梯上忙上忙下的其他人。

“你看她都下来第几次了。”委尘用下巴指了下从楼梯跑下来的人,

“得有七八次了吧。”忘姝道。

“这谁那的啊?”委尘问。

“八面教那边的吧。”忘姝答。

“哦……他们怎么那么忙啊?”委尘心想还好自己没被分到那去,事那么多能把自己忙死。

忘姝凑近委尘耳边,悄悄跟她说:“听说钟离教主有隐疾。”

“哦?”委尘眯起眼睛,回想起之前钟离钟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像是抱着病的人啊。

第二日就是典礼了,委尘和忘姝站在看台上的阁楼里,贺离华与贺子映坐在前面喝茶。阁楼上位置好,太阳晒不着,一眼能收尽台下的情况。

委尘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下面的场景只能看个大概,不过还好老台的表演她们俩还是能再队伍中找到老台的身影的。瓷儿的身体吃了药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在看台上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看。

待一切表演完毕,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呈上自己带来的礼物,大大小小的箱子被台往叶奕之所在的正中的高台上运,中间运输礼物的队伍如同长龙一般, 第一个箱子被摆到后面的时候,最后一个还没有抬出来呢。

这阵仗也就只有在大七家这等地位的家族门派的宴会上才能看到吧,不过忠明堂位列大七家之中的传言早就有了,大家心里多少也有数,这样的场面出现在忠明堂不足为奇。

委尘看的津津有味,看看谁家送的箱子最大,哪派送的礼最多,哪教的箱子一看就比其他的沉……

一旁阁楼里的莘双觉得无聊,借机如厕去了,带上两位小厮在门外等他给他看着门。

不远处的后山山顶,一个一袭黑袍的男人倚在树杈上,赤色的瞳孔邪气异常,他看着山脚下忠明堂盛大的宴会,勾起唇瓣道:“是你的气息,越来越进了,终于找到你了,我的故友,你且再等等我。”

叶奕之站起身来,一旁无聊打瞌睡的赵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下,赶紧坐直了身子。叶奕之走到台阶前,庄重地念起致谢词。这是必须走的程序,虽然没有几个人会认真听。

莘双解开腰带蹲下,听着外面传来叶奕之十分官方的谢辞,冷哼一声,继续专心干自己的事情。还没出来什么,一道寒光刺破窗户,倏然停在莘双颈前。

莘氏素来以剑法称绝,莘双如今被一把剑这样指着威胁心里十分窝火,可毕竟现在这种情形,他没法发作。

对方像是在挑衅,剑在手中转来转去,莘双的脸上像是被蒙了一层霜,他压低声音冷声问:“你是谁?”

对方冷笑一声:“呵,这是个最没有价值的问题。”

是个男声,莘双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安心朔。

“你想干什么?”莘双的手在慢慢提裤子,眼睛紧紧盯着剑刃,若是他从中看出丝毫的躲闪,犹豫,迟疑……那么他要迅速做出反击。

“时间不多,我要你去杀了莫委尘。”接着对方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厉声道:“你不要动!”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莘双反问,杀谁无所谓,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了任人指示的地步了,连指示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你只要想蒋相宜那样我说什么做什么就好,多余的不要问?”那人语气一直平平的,听不出什么喜怒,找不到什么破绽来。

听到蒋相宜的名字,莘双感觉浑身被恨意填满,之前一直在幕后指使蒋相宜的人现在就在窗外,离他不过几尺的距离,若是杀了这个人……

“哦,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若是你做的比蒋相宜好,那么夜云就会回到你手里。”那人知道有夜云在谁手中,谁就是莘氏的主宰者。把夜云当做筹码,再好不过,尤其对莘双。

莘双听到这后半句话瞬间停住了,夜云是父亲的佩剑,他要替父亲管理好莘氏,只要有任何办法能让夜云回到他手里,他一定会去做。

“我为什么相信你?”莘双还是理智的,他不知道这人的任何信息,万一他冒险完成了但是这最后成了一场单方面的交易,这就不值了。

“你看蒋相宜为我办成了事,我便将莘氏交给了她,现在我想让莘氏易主,换成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蒋相宜替你办了什么事?”莘双问,莫非,和父亲的死有关?

“我之前说过,多余的你不要问,你现在只要答这件事你是做或者不做。”

莘双迟疑了,他知道如若他当上了家主,但是依然要听背后这个人的指使,他只是坐上了家主的位子,但是真正掌控莘氏的人可以说并不是他而是现在这个拿剑指着他的人。

但是起码要先坐上家主的位置,才能扳倒这个人。

“我答应你,我去做。”

“我是个守信的人,请你务必在四月前杀了她,把她的灵源交给清圣寺住持。”说完,剑从窗户中退出去。莘双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打开窗户翻出去,但是窗户外没有任何人,甚至连任何痕迹都没有,土地上没有脚印,空气中也没有残存丝毫灵气。

清圣寺,虽算不上名刹,但也是西五洲颇有名的灵庙了,这钟声里竟还藏着如此见不得光的勾当!

莘双走出门发现门口守着的两个人都被点了穴道,封了五感,一动不动一直维持着严格把门的姿态,就像往他的怒火上浇了油。发泄般替他们解开了穴道,待两人清醒过来后质问:“看见是谁点了你们的穴道了吗?”

那两人看见莘双带着怒气的表情,害怕地跪下来磕头道:“主子!是卑职的疏忽,可是真没看见人啊,那人一定武功高强,我都没感觉到有人靠近,后背一疼就到现在了。还望主子恕罪啊!”

“罢了罢了,懒得管你们这帮废物!”他现在心烦意乱,丝毫不知道事情该如何进展下去。

他对莫委尘有印象,她在他重伤时是救过他的,她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刚刚那人如此费尽心机地去杀她。而且她是子映姐的朋友……如若他杀了她,子映姐会不会伤心?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很忘恩负义,但是身在这种处境,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若是莫委尘能有来世,他再还了她的人情吧。

莘双这样若有所思地走着,身后两个小厮就忧心忡忡地跟着,生怕主子在想如何罚他们呢。

“见过莘公子。”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清丽的声音,莘双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脸色立刻又黑了一度,草草回了个礼应付一下就走了。

安心攸疑惑地站在路旁,委屈地问身边地丫鬟:“他这么凶地看我,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什么时候着惹到他了?”

“怎么会,莘公子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恰巧被小姐撞见了而已。”丫鬟甜嘴道。

安心攸听到她的话稍稍安心些,凑到丫鬟耳边小声问:“那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啊?”

丫鬟轻笑道:“小姐貌若天仙,聪慧可爱,谁见了不会喜欢呢?”

安心攸知道丫鬟是在奉承她,这种话听多了就感觉没什么感觉了,她只是淡淡回应了个“那就好。”抿着嘴继续往前走。

安心攸在前面若有所思地走着,丫鬟在后面忧心忡忡地跟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招惹到小姐了,怎么没见她开心呢?

委尘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又要发生什么样的危险了,还假装老实工作实则站在后面伸着脖子往下面看热闹。

阁楼突然一颤,委尘本来注意力就不集中,这一颤她狼狈地差点倒地,还好忘姝快,扶住了她,不然她现在就被慌乱地脚步压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贺离华站起身来,贺子映上前扶稳他,看着下面一片混乱,一时想不出来为什么。

阁楼晃得厉害,贺离华转身对身后的侍从道:“这里危险,都先出去。”

“我们护贺家主先走。”即使阁楼摇晃,六人也都先齐齐行礼道,毕竟上下之间,这是下属该有的意识。

“哎。”贺离华也知道他不走他们不会走,大袖一甩,贺子映急忙跟上他,从长廊翻了下去,委尘六人也都紧随其后。

到了地面上,忘姝拿袖子捂住鼻子一脸厌弃道:“哪来一阵邪气。”

相比普通人来说,神仙肯定对妖邪之气更为敏感,症状来的更快。

半个山庄的空气都越来越浑浊,几乎都是暗紫色的了。贺离华见他们还跟着不走,只好道:“三位姑娘去听叶堂主指示。”贺离华知道要全派他们走是不可能的,出了事情这些人留下来,一是保护,一是监视。

委尘跟着另一位迟疑了一下,见另一位同意了点头走了,自己也道了, “是”带着忘姝匆匆往邪气少的地方跑。贺子映在刚刚在她们两个腰间偷偷别了鼠尾草,鼠尾草能避邪气,但是这邪气有些不寻常,鼠尾草并不能抵太大用。

可是这邪气就像是在跟着她们跑,委尘感觉到哪里邪气稍弱就去哪里,可是去了发现依然很强。

委尘在这邪气之中呆久了渐渐也觉得眩晕起来,四肢渐渐无力,扶着忘姝渐渐慢了下来。外围的修士布下大阵抵御,几位家主也都来帮忙,可是邪气依然不减,只是范围被控制住了,里面困在其中的人都渐渐难受了起来,一部分甚至已经开始呕吐。

就在委尘四处逃窜之时,暗紫色的气息渐渐聚集到她跟前,一位赤红色眼睛的妖异的男“人”渐渐显出形来,又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地走进委尘,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上下打量着她道:“我的故友!真的是你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三十九章 走吧

第三十九章

委尘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她现在很害怕,因为她见过这个“人”,他怎么从那《十二宫女侍寝图》里走出来了?他要真是那画里画的,那他就是……鬼王?

惹不起,惹不起委尘心想,可是又一想,可是一看歪在自己身边的忘姝,溜不走,溜不走呀。

这下怎么办,这可不完蛋了吗,他干嘛来找自己,还对着自己说胡话,他是认错人了还是脑子不好使?

鬼王看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摇了摇委尘道:“大碳啊,你怎么了,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訾宸啊。你的身形变了,可我的容貌还没变啊,你不该认不出我啊。”

被訾宸这么一摇晃,委尘更难受了,她又不敢推开他,只能先说:“我叫委尘,不是你说的什么大碳。”

訾宸依旧不依不饶,坚决称:“不,你就是大碳!先前是我错了,咱们这回找到冥魂一起回去,我会好好治理地府的。”

委尘现在心里全是疑问,她完全听不懂訾宸在说什么,什么大碳,什么冥魂,他做错什么了?她觉得他现在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出现在这。

委尘现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反观訾宸见她这副表情则是更为动容,带着悔恨说道:“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过我不会再像原来一样了,我一定做好我的职责,我们回去吧,地府不能没有你啊。”

许多人都注意到这里了,有些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了,受邪气的影响委尘也已经十分疲惫了,一旁的忘姝昏昏沉沉的,委尘扶着她的胳膊已经麻了,可是面前这个人依旧抓着她不放。不过还好此时有人即使赶到,帮委尘解了围。

突然感到有危险的靠近,訾宸转过身,看见叶奕之负手站在他背后,不怒自威。訾宸转过身警觉起来看着他问:“你是谁?”

叶奕之感觉自己并没有表现的多有攻击性,缓步走到訾宸身旁,说:“对于鬼王您来说,我只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普通人,同样,她也是。”

“不!她不是!”訾宸依旧语气坚定,不相信自己错了,继续道,“他镇守地府几万年,他伴我长大,我怎么会认错呢?”

“那是镇守地狱的妖犬,而她是一个灵力连它一毫都不及的女孩,两者怎能混为一谈?”叶奕反问道,委尘在一旁连连点头。

“可她明明有大碳的气息。”訾宸凝视着委尘,底气稍微弱了些。

“你看她现在并没有与你散发出的邪气产生共鸣,反而受你邪气的影响,和其他人一样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如果这样纠缠下去,恐怕地府会多些成员了。”叶奕之面不改色地说。

委尘心想鬼王不会这么好说话吧,杀人性命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没想到下一秒訾宸反而像意识到什么大问题一样立刻收起了他扩散的邪气,很抱歉地说道:“是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邪气。”

委尘顿时觉得自己周围像是换了一遍空气,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不过她现在越发怀疑眼前这个是否真的是鬼王,性格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的啊。

“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邪气,您还依旧坚定的认为她就是您的故友吗?”叶奕之接着问。

“可她的魂……”訾宸依旧在犹豫,他找了大碳许多年,这人间地广,他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叶奕之向前走近委尘,大手覆上委尘的头顶,灌入些自己的灵气,心中暗暗念诀。眼神偷偷转到远处树梢上,对上莘双的眼神后,手稍稍向上一提,将委尘的魂魄一下子全部提上来。

委尘感觉一阵虚脱,带着忘姝一齐栽进了叶奕之的怀里,叶奕之问訾宸:“您在仔细看一看,是否有您要找的?”

訾宸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没有。

叶奕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既然这样,您就请回吧。”

訾宸承认是找错了,尴尬地笑了笑,没底气地道:“添麻烦了。”一溜烟就走了。

这麻烦可不是一个小麻烦,对忠明堂,对委尘都是个不小的麻烦。

人在邪气之中呆久了,灵源与魂便会受到污染,就像中毒一般,忠明堂多数人都中了邪气的毒,大半的人都卧床不起了,委尘与忘姝就是其中的两个。还好当时贺离华在,给探了探病情,开了方子才走。

委尘在养病的时候经常梦到与地府有关的梦,和在柳存真故居那里做到的梦感觉一样,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另有原因,不过这样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訾宸说的“大碳”了,不过听“大碳”名字她真的万分不愿意自己是。

这档子事情一出,对委尘几人的声誉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人人都在议论说委尘是披着人皮来杀人的鬼族,忘姝,老台,瓷儿和她是一伙的一定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几人新来的就没什么朋友,所有人都厌恶他们,疏远他们。

忠明堂整整休息了半月有余,待委尘刚好没几天,就去找叶奕之了。当然,一切的决定都是三个人商量好了,并且一致同意的。

当夜她在平时训练的时辰去找了叶奕之,这几天没有来训练,没想到叶奕之竟然还在这里,叶奕之看到她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委尘眼神四处飘,始终不敢落到叶奕之身上。

叶奕之帮了她许多忙,突然说走委尘有些说不出口,自从决定后她总是回忆起和叶奕之一起相处的日子,多有不舍。坐在对面叶奕之也不说话,就那么等着她说话。

“我……那个堂主……我想我应该走了。”委尘坐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口。舆论的压力巨大,这样的话传来穿去不如她离开算了,远离这嘈杂之地

叶奕之一早就料到了委尘的来意,但他真听到委尘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也竟然迟疑了半天才说:“嗯……走吧。”

委尘见叶奕之好像也没有什么想对她多说的了,站起身来道:“多谢这几个月来叶堂主的帮助与教导,告辞。”

委尘刚要迈开步子走,就听到叶奕之问她:“离开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委尘停下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来日方长,走一步是一步。”

叶奕之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飞速写了几个字,推到桌子那边,说到:“如果找不到去处,你就去找他。”

委尘拿起纸条,认真读了一遍上面的地址,眉头微微一皱问:“要去东三城找他吗?”

“路途虽说是有些远,不过他精通阵法,你去找他不亏。”叶奕之和萧如前也是老交情了,不过萧成安隐居多年,叶奕之也不想他一身绝学白费了带进墓里。

“好,我去。”委尘的时间宝贵,她现在需要个目标,或是提升自己,或是要去找寻真相。

“对了,你把关鬼门之术带给他,让他完成,以防后患。”叶奕之自己不方便出去,这件事情就交给委尘来做也挺合适的。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普通的信匣,地给委尘:“在这里面,你看好。”

委尘接过来信匣,这么艰巨的任务叶奕之交给了自己,自知得了他的信任委尘也愉快的答应了,将字条与信匣一并收好,行礼道:“我会收好的。”

“你幼时家中只有你母亲一人做主,你也无兄弟姐妹,后又留在了不周山,平日也无人与你相争,又不多见过什么奸猾之人,但你日后遇事切记多留个心眼,别叫人给买了。”叶奕之毕竟是她师傅,知道她怀着怎样的性情,对她的担心也是不少。

委尘明白叶奕之的担心,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颔首道:“徒儿一定谨记。”

叶奕之知道她虽说是答应记下了,但这种事情还是吃点亏才能长记性,他也没什么多交代的,摆了摆手叫委尘退下。

当真的要走的时候,委尘心中腾起不舍,他救过自己一命,悉心叫她枪术,对她照顾有加,她来不及回报,只能退几步,屈膝叩了三拜才起身道:“徒儿告辞。”

见合了门,叶奕之缓缓将身子靠到椅背上,一撇又上枝头的杏花苞,自言自语道:“路上小心。”

委尘四人提着不多的包裹到了门口,这样的光景,即使身处花开满山的淤白,也如同黄山漫天的戈壁一样,凄凄惨惨。

不过还好有个来“送行”的,阿澄匆匆赶过来,一把把委尘拉到墙角,三人见状赶紧上前拦着,忘姝问:“阿澄师姐,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们说吗?”

阿澄脸色并不是很好,是还没恢复好就急匆匆赶来了,她抓着委尘的手腕问:“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等了,我问你,至夏去哪了?”

委尘记得至夏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被阿澄问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使劲摇头道:“她不是战死了吗?”

“不……不!我不信!那夜,那夜她去找了你,她在哪?你说!”阿澄抓住她的衣领,怒吼道,“她一心向善,从不杀人,你是不是把她怎么样了?!”

老台硬生生把阿澄拽开,瓷儿和忘姝拦住她把她和委尘拉开距离。

阿澄这样平白无故冤枉自己,委尘纵然脾气再好也是有些恼了:“你在胡说什么?她何时来找过我?”

“就是你回来的那夜,她去找的你。”阿澄挣扎着道。

这回换委尘上前抓住阿澄,压低声音道:“你说?来杀我的人是她?”

“杀你?”阿澄瞪大眼睛眼里还闪着泪光,模样好不可怜,“那你是不是……”

“我可没把她怎么办,我发现她时她就逃走了。”委尘实话实说了。

阿澄瘫坐到地上,不成样子地哭起来:“原来是这样,那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瓷儿将她扶起来,阿澄推开她,径自往回歪歪斜斜的走去,委尘跑过去拽住她问:“你们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杀我?”

阿澄挥开她的手,散乱的发丝随着头幽幽晃动,“我也不知道她成了什么人。”

委尘看着她的背影,只觉着可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耸了耸肩膀,跑回其他三人那里去。

“走吧,先回一趟家取些东西。”委尘往肩上了包袱,带着三人往家里走。

“咱们以后去哪?”老台跟在后面问。

“去东三城。”

谁给杏花上的妆,敛尽世间淡雅芳。

外头的杏花开的比淤白山庄内开得早些,又经风吹雨打,开得不如里面的娇些,不过也更是坚韧。

到了家里,委尘和忘姝吹了哨子把糖丸和青儿唤回来,再把包袱都放进自己屋里,等晚上再整理一遍,拿出有用的打行李。

“咱们住一晚,明早就要赶路,老台和我去街上买马,瓷儿和忘姝准备些饭食,今天的,路上的。不用太多,路上的我们也会买些回来。”委尘放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事情吩咐好后,拿好钱袋拽着老台就出去了。

“这么着急的吗?”老台摆脱她的手,跟上她问。

第四十章 有匪

第四十章

委尘指着头顶的太阳,对老台说:“现在都过晌午了,我们早点置办完就早点休息,咱们过两天赶路可是很累的。”

“去东三城的话,起码要六天吧。”老台算了算,这其中还不包括路上会有人阻挠。

“没错,我们到了还要花时间找到苦石镇在哪。”委尘感觉自己在淤白转悠还总转向,出去更别提,她想想就头疼,于是问老台:“你认得清东南西北吗?”

“辨认方向没什么问题。”老台道,毕竟他是一个人找到不周山的人,找到苦石镇八成没什么问题。

想到阿澄的事,老台稍稍压低了身子悄声问:“阿澄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委尘往老台那边凑了凑,低声道:“我路上也在想,我与阿澄交集不多,只是在前几日生辰庆典上,我见她悄悄在听钟离教主的墙根,我也趴去听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然后呢?”

委尘把还记得的钟离说的话一五一十地给老台说了听,老台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往坏处想,如果说,那个不成事的人是至夏,那你岂不就危险了。”

委尘霎时觉得周围全是要杀她的人了,倒吸一口凉气,“其实我也这么想了,但是她要是真要杀我,那我可还活的成?你们还得受连累。”

“以后处处可要加倍小心了。”老台直起身子,与委尘拉开些距离,恢复寻常逛街那般走。

东边有马市,许多来来往往的商队会在那里买马,银子不是问题,毕竟之前从黎云城里带回来好多。

老台和委尘挑了几批毛色漂亮,马蹄周正,肌肉结实的好吗,毕竟要跑个长途,挑些好马路上能少出些岔子,省些时间和精力。

两人牵五马,绕两街买三十张烤馍,路过小摊见到需要的就买了些,快到家门口路过崔记买了几个酱肉包子就回去了,此时天边只剩鸿雁与夕阳相伴。

“怎么这么慢啊?”忘姝和瓷儿从屋里出来,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下就帮委尘拿东西。

“马当然要挑好的,你看这几匹,怎么样?”委尘拍了拍马背,让忘姝看看,表情十分得意。

忘姝不会挑马,不过看着是挺好看的,就附和着说:“不错。”

老台看看家里觉得少了啥,问瓷儿:“糖丸和青儿去哪了?”

“啊,忘姝姐让她们俩先去探路了。”瓷儿道,转眼笑嘻嘻地看着忘姝,“还是忘姝姐想的周到,这样咱们就能早些到东三城了。”

“它们知道东三城在哪吗?”委尘问,糖丸毕竟只是仙鹤,知道哪里是东三城,哪里是芦丞吗?

忘姝拿来委尘手里的包子道:“你放心,它们可比你聪明,它们没事就结伴游历四方,知道的路可比你多。”

“切。”委尘白了忘姝一眼,不接话,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瓷儿看委尘这样子悄悄问旁边的老台:“台隐哥,她是生气了吗?”

老台笑了笑,委尘这样子他见过不少,就是耍耍小性子而已,“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晚饭的气氛怎么样呢?被闲话与误解的滋味不好受,自由与信任又让人心生愉悦,中和一下,心情平平淡淡吧。一顿饭这一句那一句就过去了,食不语寝不言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委尘所在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日后免不了奔波劳苦,都早早歇下了,委尘在睡前特意下了一次密室,将另一份没有完成的关鬼门之术取来,放进自己的行李里才安心睡去。

“落儿又走了啊……”贺离华在屋内看到叶奕之的来信后,十分不解,“瞧把这孩子来回来去折腾的。”

“哎呀,爹,没事的,委尘福大命大,您也别过于担心了。”贺子映给贺离华按着肩膀,嘴上虽然这么劝着自己父亲,可心里却也想着如何才能帮帮她。

贺离华也知道自己身处寒天城,与她相距甚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她不出什么意外。

“也是时候了,明日你带人去彼禅寺祈福,捐些香火钱。”贺离华吩咐道。

“是,我这就先去准备。”在贺子映及笄之后,每年祭祀祈福的任务贺离华就交给了她。她也办的很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傍晚是小酌一杯的好时候,在高贡城最高的三阙楼楼顶上,王若无抱着酒坛子溺在裘皮软垫里,就着海风饮了一杯又一杯。

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王若无扬起泛红的脸将迷蒙的眼神落在来者身上,笑着问:“小右咋来了?坐这跟我喝几杯。”

“教主您怎么又喝上了啊!”孙晴晓拿过王若无的青鸟爵,无意中碰到她的手。王若无一把抓过去就在脸上蹭,一脸满足道:“小凉手,真舒服啊。”

孙晴晓羞愤地抽回手道:“教主!您喝不醉就别装了,我是来说正事的!”

“正事?现在还能有什么正事?”王若无依旧是那个样子,拽回孙晴晓的手继续蹭。

孙晴晓也懒得管了,用左手掏出叶奕之的信,递给王若无。

王若无疯狂摇头道:“我不看,你给我念。”

“好,好,我念。”王若无有小孩子脾气,她没办法只能依着她,左手拿着纸念完了全篇信。

本来的凉手也被热脸给捂暖了,王若无把孙晴晓的右手递回去左手拉过来道:“也就是说,慕丫头要来一趟东三城找萧成安。”

孙晴晓点头,王若无继续道:“这样也好,她现在在哪一方都不安全,把她继续扔进深山里,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要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吗?”孙晴晓问。

王若无沉默了一阵,摇头道:“不了,保护她反而是给她添麻烦,这消息一点都不能透露出去。暗部有内鬼,没抓出来之前我谁都信不过。”

“何限已经在查了,不过暗部还没有出什么消息,不过暗部人个个武功盖世,罕有敌手,我怕何限一人应付不来。”

王若无放下孙清晓的手,眼中褪去酒气转向牢海深处:“以她的能力,没有问题。”

一夜无梦,睡的安稳,委尘依旧是起的最晚的,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好在等她了。不过她也不饿,就随便嚼了几口剩下的饭菜,拿起墙边的缠的严严实实的棍子一样的东西就上了马。

帷帽下的瓷儿想知道那布下裹得到底是什么,就问前面的委尘:“委尘姐你拿的是什么?”

“哦,枪旗。”委尘掂了掂递给瓷儿,瓷儿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包裹的很好,是下了功夫的。

“你什么时候包的啊?”老台凑过去看了看问。

“早上我偷偷包的。”委尘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老台:“老台你那根棍儿做好了没有啊。”

“早做好了。”老台把背上的棍子取下来,扔给委尘,“接好了。”

委尘稳稳接下,仔细摸了摸,看了看,上面宝莲花纹雕得极为精致,一头还有莲花托底,委尘不禁发出阵阵惊叹:“哇,原来这根是你自己做的,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枪旗也找你来雕花。”

“我这技艺还配不上给大小姐您做雕花。”老台打趣道。

委尘把棍子小心递给老台,笑道:“咱都这样了,你可别调笑我了。”

想来委尘的事情就是被困在山庄里了,要真是被传出来了,现在委尘几个人头上挂着的肯定不是烂菜叶就是臭泔水了,关键淤白很可能就乱了套。

其实淤白不大,不出一个时辰几个人就转悠出去了。三月万物生,可是淤白最美的昆山夜光要等到五月才会绽放,委尘多想晚一些离开,可任务在身并不允许她在这里多留一刻。

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不无聊,几人截然不同的前生也带来了不少有意思的新鲜事。晌午路过一家镇子上的客栈,几个人吃过饭就上马继续赶路,争取天黑前能在到下个镇子,找家店住。

到下一个镇子要穿过一片密林,现在叶子刚吐新芽,清清凉凉的风轻轻拂去落在幼芽上的尘埃。这样的日子赶路也舒服,委尘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

瓷儿敏锐地察觉到林间各处发出嘈嘈脚步声,她小声对旁边人道:“小心,有人跟着我们。”

忘姝在前面做了个收到的手势,散漫的队伍慢慢靠拢,省的有空子让人钻。委尘握紧了配剑,那群劫匪靠的越来越进了,委尘都察觉的道了。

莘双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的树梢上看着下面的情况,他向蒋相宜请示后才出来,蒋相宜其实不想莘双离她太远,怕他摆脱她的控制,奈何是上头指示,也只能放他出去。

他想着在淤白山庄内动手不方便,就在山庄外面守着,足足等了半月莫委尘才出来。没想到这一出来就不回去了,这就更好办事了。只要现在趁机放出袖箭,在混乱中嫁祸给劫匪,待人死光了再取了委尘灵源,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全身而退。

劫匪虽武功不高,但是人数比他们多出了两倍,委尘几人不光要保护自己,还要护着马不被伤害,防着行李别被抢去了。

莘双看这帮劫匪处于弱势,几道袖箭飞出去心想帮着一把好助自己事成。他不知道对方可不是他想的那种闲散修士,这箭箭直中心口,他有十足的自信能中。

瓷儿最先察觉到箭来,毕竟先前流浪时一直遭人厌弃,这都是躲街上人仍来的石头臭鸡蛋练出来的。向后一躲,把擒住的劫匪拉过来,正好让他当了靶子。

老台没瓷儿那么机灵,险些被打中,甩棍指向箭来的方向,应是告诉他:你等着。

委尘这边人多,借一位魁梧的劫匪挡了。忘姝武术不精,委尘拉她来不及,一把抓住箭顺着来路扔了回去。

由于一箭没中,莘双正懊恼着,看见一箭直愣愣打过来了,抓住树杈一个利落的翻身太躲过去:“喔,这准头可以。”

“果然我还是玩不了阴的。”莘双换了一棵树翻上去,看这十几个劫匪在这四人面前弱得不行,他热闹还没看够就全都趴下了。

莘双知道这四人一定不是好对付的,正想着如何对付,正巧这时四个人突然分开走了。

“咱们快分头去找马,找到马还来这里集合。”委尘急道,刚刚马受了惊,慌乱之中四散而逃。委尘捡起地上散落的行李,看了一通都没有自己想找的,心下暗想:糟了信匣不在这,一定是在马上驮着呢。沿着地上的马蹄印探入林子里,别回头从马背上掉下来找不见。

忘姝和瓷儿一起检查了一遍躺下的劫匪,除了中途逃了几个,剩下不是断气了就是昏迷不醒了。确保无误后才准备去找马,这时瓷儿拽住了忘姝的衣角。

第四十一章 有多少人要杀我

第四十一章

“有人往委尘姐那边去了。”脚步随着声音迈开,瓷儿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出去老远,忘姝赶紧饬着小步子追她。

委尘以为突然冲来的蒙面的人是遗落的劫匪,可没想到武功如此之高,没过几招手里的剑就被打掉了。对方剑法凌厉,直刺要害,逼的委尘连连后退只得勾出背在背后的枪旗挡下次次攻击。

瓷儿及时赶到,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帮助委尘,分散了莘双的注意力,才能让委尘反守为攻。

还是枪旗更加称手,委尘几下钳制住了莘双,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跟刚刚的劫匪是一伙的?”

“目的不同,哪算同路人?”诘问之下莘双向上拉了拉面罩,生怕委尘看出什么来。

瓷儿迈了几小步上前仔细闻了闻,眉头微皱,这味她闻过,是哪闻着过来着?想不起来急得直拍脑门,委尘一瞅她不太对,问:“瓷儿你怎么了?”

别说这拍脑门还真挺管事,瓷儿一下子想起来了:“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和我之前房里的一样。”

这么一说莘双脸红了,自己身上哪有那么大的味儿,让人家都闻见了,微微低下头去细细闻闻,也没闻出啥啊,这姑娘长得什么鼻子怎么这么灵。

“哎呦,那这可不就是莘大公子吗?”委尘戏谑道,“莘大公子怎么屈尊来亲自当刺客?”

忘姝手里拿着瓷儿被吹掉的帷帽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顺耳听到了最重要的话,扶着树拿着帷帽指着莘双骂道:“你杀我们干什么?莘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

他就是莘双?瓷儿僵住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自己亲哥哥,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是来刺杀委尘姐的。

被揭穿的莘双想逃,猛地撤回手中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出去一颗***,炸开的瞬间,委尘下意识松开了莘双防御,缠绕枪旗的布条也随着动作全部散开。

莘双本以为自己完全可以逃脱的,可是谁想到被突然窜出来的老台给搅和了。老台把四匹马都找回来了,牵回原处栓好打算等其他人归来,没想到旁边树林内腾起一阵白烟,一个黑衣人冲出半空应该是要逃脱。老台知道一定出事了,握紧手中的棍,足心使力,一步腾入空中一棒击中莘双的后背。

莘双带着剧烈的疼痛落回地面,一口血喷出来,本就白皙的脸上点了几朵胭红,模样狼狈不堪,这要是被城中的痴心的姑娘小姐们看见了,估计都要跑过来跟老台拼命了。

瓷儿上去把莘双扶起来,拿出帕子擦掉他嘴角的血,老台正疑惑瓷儿怎么这么好心去扶一个劫匪,委尘用脚轻提老台的小腿,用下巴点点昏迷不醒的莘双:你仔细看。

老台往那边移了几步,待看清真容后,转过身看着委尘:他刚刚要加害与你是吗?

委尘抿嘴点头,老台蹲下检查莘双的伤势,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身上还有好多处没好的伤,背上有道的刚愈合没多久旧伤经他这么一打又爆开了。

“先把他带到镇子上的医馆去看看吧,等他醒了再问。”忘姝看莘双伤得不轻,也只能这么办了。

老台把莘双背上马,忘姝把帷帽给瓷儿带好,一并拧着她的鼻子嘱咐道:“以后注意点,不要让它随便掉了。”

委尘翻了遍马背上的包裹,在看到那信匣还完好的躺在里面时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几个人要在天黑前赶往下一个镇子,现在林间总是有劫匪出没,太阳落下去之后再想进镇子就不方便了。

委尘一路上又累又饿,还好在夕阳西下时到达了目的地,瓷儿与老台去找医馆给莘双疗伤,委尘和忘姝先去找客栈休息。

老台迟迟不回来,委尘和忘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先叫了俩酒菜,坐着边喝酒边等他们。不得不说越往边上走民风越是淳朴热情,周围桌桌都是喝酒划拳,拨汤匙的,角落里不知谁家的小姐和俊俏的店小二在嘈杂底下互道相思的。

“你说这至夏和阿澄关系真好,至夏找不到了她那么着急。”回想起那是阿澄的眼神,委尘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当时那眼神真是要杀人一般,我当时感觉如果至夏真是因我而死,那么不是我死就是她死了。”

“她们一同从家乡逃难过来患难姐妹,两人中途与家人走散,逃到这里彼此就这么一个亲人了,阿澄没了至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忘姝抿了一口酒道。

“人家是真来逃难的,我们说逃难还是胡乱编的借口,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委尘端起酒杯问。

“至夏告诉我的。”忘姝道,说起至夏她的心会一纠,她在忠明堂帮了他们许多,她是个好心的人,却没得到好的报应,命运终究不会给有些人公道。

“真是离东三城近了,都能喝到那里的香雪酒了。”委尘细品片刻,“不过……还是不够味儿,嗯……是水不对。”

“到了东三城,你就有的喝了。”忘姝看她,平时什么都不再意的样子,也就品酒时最认真了。

委尘戳了戳忘姝的肩膀,脸上品酒认真的样子还没完全消退,她问:“诶,你说如果我哪天丢了,你会像阿澄那样着急吗?”

“你丢了就丢了吧,丢了我倒是省心了。”忘姝想都没想直接说。

委尘听了立刻就不高兴了,刚想发作怎么听着身后上楼梯的脚步声怎么这么沉重,一看是老台背着莘双正在上楼,没看见她们。

两人连忙跟了上去,追上时委尘在老台背后道:“这么着急上去,知道哪间客房是你们的吗?”

瓷儿被吓得一激灵,转过身去惊道:“原来你们在下面啊。”

“那间,快去吧。”忘姝拍了拍瓷儿,指着里面靠墙的最后一间道。

委尘替他们打开门,老台把莘双卸下来放在床上,随后接过委尘给倒的杯茶水猛地灌下,坐到椅子上说:“我先看着他,你们先去吃饭吧。”

“我先来看着吧,我不饿,你俩还没吃,先去吃吧。”忘姝道。

“我……”委尘刚出了个我字,就被肚子抢了话,她本来想说自己也不饿陪陪忘姝的,这下可好了。

忘姝捂嘴轻笑道:“你去吧,我一个人没事。”

“走吧委尘姐,我都饿了。”瓷儿拉着她走出去,忘姝见人都走了,把窗子打开一个小缝透透气,这边的屋子是临街的,还能听听市井声音。

楼下台阶有两小厮闲聊,其中一个鸭嗓对另一个说:“这有个传说,听说今年鬼门还会开。”

另一个赶紧捂住他的嘴,怒道:“这你也赶提,哪里听说的谎话?”

“这都传开了,听说是那个勾连鬼族的柳存真的预测。”

“哎呀,那个丧尽天良的人的话也有人信,赶紧干活去吧。”

脸上的热散了,忘姝关上窗子,屋子有点暗了,点了膏灯后觉得实在无事可做了,自己的肚子其实也有些饿,为了保存体力只得趴在桌上乖乖发呆。

委尘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桌上的酒和菜已经被收拾走了,委尘生气地抓住店小二说:“我还没吃完,你怎么就给收了?”

店小二第一次见这么凶的女孩,他有些被吓到了,打着颤道:“这,您走之前也没说啊,您再点吧。”

委尘一想自己确实走的着急,松开他,回到桌子上重新点菜。

“他怎么样?”委尘问。

“和上次情况差不多,大夫给上了药,估计明早能醒。”老台给自己松松肩膀道。

“那就好,外头有人在说鬼门的事,你们听到了吗?”委尘问,酒说来就来,她起身给三人都满上了。

“传说罢了。”老台不以为然,夹了颗花生米吃起来。

“会这鬼门之术的人还在,鬼门随时都有可能开的。”瓷儿向前凑了凑小声道。

“不会吧,他身上背的可是八面教的禁咒,即使他再能熬也活不过几年的。”老台停下筷子低声道。

“还有禁咒这种事?”委尘也是第一次听说,往前坐了坐靠近老台些。

老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才继续说:“那还有假,听说是孟归亲自下的咒。”

“他是不是怕柳存真还在的话哪天过来夺了他的位置。”瓷儿道,委尘点头表示同意,不是这个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可能吧,内情我也不知道。”老台道,菜陆陆续续开始上来了,老台戳戳筷子道:“吃吧,吃吧。”他这一天是饿极了,早就想吃东西了。

委尘随便吃了几口硬菜,就放下筷子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换忘姝下来吃。”

“吃饱了吗?”瓷儿问。

“吃饱了,你多吃点。”委尘拍拍瓷儿的头,往楼上跑去,她知道忘姝说饿一定是骗人的,只不过是肚子比她叫的晚而已。忘姝总能看透她,其实她也可以,其实她自己不过是话多还嘴硬给了忘姝许多机会罢了。

待忘姝下去了,委尘剪掉烛芯,打算去探探莘双的情况,没想到刚凑上去,莘双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完全不像个少年。

委尘微微一愣,她知道莘双过得苦,他这双眼睛看透了蒋相宜的蛇蝎心肠,在那样的莘氏里生活岂不是每日都有朔风砭骨般的痛。

“醒了?”委尘先打破沉默。

莘双只是点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委尘给他倒了杯水,趁着倒水的功夫莘双忍着痛做起来,接过委尘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下去,火烧般的嗓子被水滋润,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我看到了你的枪旗,你是散旗会的人,是……慕星落,对吗?”莘双先问,当时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想问的,可是那一棒子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那你还会继续杀我吗?”委尘没有直接回答,继续问他。

“你能帮我逃吗?”莘双认为问题其实也是在回答。

“那要先知道抓你的人是谁?”委尘挑眉看着莘双,期待他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莘双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一个男人对我说让我杀你,你得罪过谁?”

“我刚从不周山下来没多久,没接触过什么人,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没什么了,我觉得如果是个男人,那会不会是安心朔?”莘双道。

“我在怀疑钟离,安心朔杀我做什么?”委尘坐在椅子上,仔细想着安心朔杀她的目的,可他们根本没什么交集啊。

“那钟离杀你做什么?钟离的手下可没有男人。”莘双反问道。

“八面教和柳存真,鬼门的关系都太大了,安家横竖看都是靠着逃避在保全自身,这种事情他们掺和进来实在不像他们的做派。”

“不过那人一定功夫了得,他亲自来告诉我任务,但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莘双道。

“那他一定肯定是个擅长暗杀的人。”想到这委尘立马后怕起来,“我可要加倍小心了。”别回头以后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可回想偷听钟离教主时的场景,她是当面指派任务给那个人,这样说来现在至少有两个人要杀她。

“他是没时间顾得上你才把任务派给我的。”莘双补充道。

“要找这样的人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啊。”大七家人才辈出,委尘想想就脑袋疼,自己没有神眷,随便拎出一个自己都不是对手啊。

“那你只能再等等了。”莘双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问委尘:“怎么弄一个你的假灵源来?”

第四十二章 改主意了吗?

第四十二章

“这可不好找,起码要先找个差不多的再渡上我的灵气,这样才可以吧。”委尘没干过这种事,也不太清楚要怎么办。

“那我只能现在杀了你了。”莘双压低眉头,装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吓唬委尘。

委尘只觉得搞笑,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久久才停下,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我本来也没想真的杀你。”莘双道。

“可我没法帮你逃走。”委尘低下头,“而且你也不会逃走。”

“……”莘双不说话了,没错,莘氏还在蒋相宜手里,他不会逃走。

“我现在是你夺回莘氏的机会,你不会轻易放过我,对吧。”委尘继续道,“你背负着莘氏的未来,我是散旗会的一线希望。”

这回换莘双笑了,笑得苦涩无奈,“既然你都知道,那刚刚还问我那么多干什么?害我演了那么半天。”

“你还在犹豫,所以我来说服你。”委尘摊手,“你杀了我,成了家主,不过也是任人摆布罢了。”

“我会杀了他,让莘氏彻底变成我的。”莘双自信地说,但他知道自己那外壳下空空如也。

委尘听了他这话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拽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这是彻底被困在莘氏里了!如果最后你帮他杀死我,杀死叶奕之,贺离华,王若无……莘氏是你的还有什么用吗?!”

莘双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委尘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桌子上:“你以为对方想要的真的只是我的命吗?她想要的是霸权七家!”

“你都是怎么知道的?”莘双问,他也有想过,但是对方太过神秘,实在让人不好猜测。

“经历了那么多总该猜到些了,恐怕现在哪一家都有她安插的间隙,但她现在迟迟不敢动手,不知道她是在等什么?”入夜有些冷了,委尘感受到屋内的凉了许多,于是双手抱胸,这样一来暖和些,二来还能更有气势些。

莘双细想委尘说的话,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对方曾是挑唆蒋相宜杀害父亲的凶手,随后万道会易主之事必然和他也有不小的联系。

再后来的东三城鬼门,散旗会灭门,这些事情串起来,那么下一个必定就轮到寒天城的贺家了。

“贺家,对,那这么说下一个就是贺家了。”莘双慌忙撩起被子想要下床,委尘一下把他摁回去,“你急什么,你自己都管不好还想去帮别人?”

“小时候我和栖哥曾经说过要保护子映姐一辈子的。”莘双我急拳头,确实,他不过是逞强罢了,这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愧疚,这么多年来自己给子映姐添了多少麻烦他自己都数不清。

“你栖哥就在下面吃酒呢,就你俩现在这处境,还得让子映帮你们操心吧。”委尘觉得莘双活的也真是不容易,年岁不大身上扛的事可不少。身处如此窘迫的处境中要独自活下来,外头明明有能对他施以援手的朋友却因一句话不肯去求助,委尘都替他觉得累。

“你说栖哥在下面吃酒?”莘双从床上一下子翻下来,重重砸到地上,他也顾不上疼了,扶着床边的矮几想要站起来。

委尘可不想让他载昏迷一次了,一把把他捞起来放回床上,没想到上手发现他十分轻,身上没几两肉。

街上突然乱了起来,急促焦躁的马蹄声撞倒了好几个摊子直奔客栈而来,委尘知道下面一定出事了,胡乱把被子给莘双盖上,使劲大了一下子盖过了莘双的头。

莘双把被子好好拉下去露出头来,发现委尘已经走到门口了,临开门前还转过头来叮嘱他:“你别乱动!我去去就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莘双想把手放在脑后,可是动作进行到一般扯到了伤口,不得不乖乖放回去,想着刚刚委尘说的话,听着下面的响动。

不过是土匪头子过来替兄弟出气,说了一通无聊的大话听得耳朵痒痒可又没法挠,还好委尘没等他说完就出手了。

噼里啪啦一顿胖揍,地板都跟着颤抖,莘双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赢了。待打斗声停止,楼下又是一片喝彩声,他听着闹心,皱着眉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等门再次推开的时候,委尘等人抱着瓜果吃食就进来了,委尘扯开莘双盖在头上的被子,摊开手展示出从土匪头子身上取下来的灵源。

湛蓝的灵源悬在委尘手中,看起来只是一团气脆弱无比,但是它却硬过黑玉,除非是魂归大地,否则不经过特殊的术式,是无法使它破碎的。

莘双好像丝毫听委尘说话,眼神越过委尘,看着老台。这眼神看似平静,但是这不知是酝酿了多久,将一切悔恨的情绪都藏在了背后。

老台不知道莘双知道他的身份了,还觉着奇怪,想着莫非是他怪自己打他那一棒子?老台只好冲他尴尬的笑了笑。

莘双看到老台脑海中遍回忆出了儿时与子映姐三人在寒天城的时光,那段日子不得不说是他过得最开心的几年。但如今寒天城还是原来的寒天城,而当年的三个人都已经变得让人难以辨认了。

莘双终究是忍不住了,紧咬着下唇,悲恸落泪。莘双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他不能在蒋相宜面前哭,不能让她知道他的弱点。他不能在子映姐面前哭,不能再给她心上多添一份担忧。但他现在真的忍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认出栖哥你来,对不起我刚刚想要伤害你们,都是我这些年一直软弱服从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莘双哽咽着说,忘姝递了张帕子过去,他没有接过来,只是拿被子擦了擦。

老台愣了一阵才道:“你不必自责,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老台对莘双的突然相认感到错愕,这个时候并不是让莘双知道自己是谁的好时候,“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帮助你任何,你以后还要继续装作不知道我是谁,处处小心行事。”

“哥!我会帮助你的,我起码还是莘氏的少主,我还是能帮你的!”莘双激动的差点从床上翻下来,还好委尘在床边一把又给他捞回去了,拿了枕头垫在身后让他坐着。

委尘不想他再随便乱动了,呵斥道:“你别再乱动了!”

莘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委尘,想起她刚才好像和自己说了什么话。

“说够了咱聊聊灵源的事呗。”委尘摊开手在莘双眼前晃了晃,“刚刚我在外面渡上了一层自己的灵气,我尽力了,大概能坚持一个月不散。”

“他让我先交给清圣寺的住持,应该会经过转手之后再查。”莘双道。

“清圣寺……”委尘摸着下巴仔细回忆着,自己离开人间十年都记不清许多地方了。

“是西五洲的名刹!”老台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是西五洲?”

“这下你还不相信是安心朔吗?”莘双看着委尘的眼睛质疑她的判断,“西五洲离怀安郡那么远,钟离怎么会舍近求远,不怕中间出麻烦吗?”

“可是如果真是安心朔,那么告诉你这个地点不就是明显要暴露自己吗?”忘姝反问道。

“现在线索不多而且十分混乱,我们只能在等等,一步步来。”委尘坐下来缓缓道,她现在仅有的信息不多,而且越理越乱。

忘姝把一袋碎银放到桌上,对莘双说道:“你先在这里住着,大可等伤好之后再出发。”

委尘也把灵源放进一个木盒子里,放到银子旁边,看了一下周围感觉少了一个人,问:“瓷儿去哪了?”

“她刚刚说不舒服,出去了。”老台指了指还没有关严的房门说道。

忘姝见这里好像也没自己什么事,就道:“我去找找她。”

其实瓷儿没去别处瞎跑,只是自己先回了房间里。忘姝进去时正好看见她坐在床边透过窗子的小缝看街上的景色看得出神。察觉到忘姝进来,往里挪了挪,小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忘姝姐姐来坐”。

忘姝点头,走过去坐到瓷儿身边,看薄绢遮住了她翠色的眸子,看不出什么心境。

忘姝把窗户推开,春风带着淡淡花香挤进窗户,瓷儿不由自主地凑近窗边。

“在想什么?”忘姝问。

瓷儿摇头否认道:“没有,什么都没想。”

“是嘛?见到哥哥什么感受?”忘姝揽过瓷儿的肩膀问。

“我第一次见他,没什么感觉。”瓷儿合上窗户,摘下帷帽道。

忘姝知道瓷儿还在害怕她的过去,其实她已经可以藏住自己与众不同的瞳色,完全可以不带帷帽的,不过那帷帽就如同她心里的屏障,她还没有越过去。

“我有一个姐姐。”忘姝喃喃道。

瓷儿第一次听忘姝讲她自己的事情,饶有兴致地问:“她一定很漂亮吧。”

忘姝笑了,赞同道:“嗯,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比瓷儿还好看。”

瓷儿微微脸红,害羞地低下头道:“我怎么能和仙女比呢?”自己只是一个妖怪,和神仙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是哦,我们虽然是姐妹,但是她是神女,我是只不过是个小仙而已。”忘姝脑海里此时全是琴姝的面容,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瓷儿不明白,是姐妹为什么还要不一样呢?

忘姝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因为不周山的掌管着只能有一个人,姐姐知道我不愿意待在山上,所以她去当了神女。”忘姝顿了顿,“可我知道,她比我还要不愿意被困在山上,她比我更想要自由,她喜欢找寻时间的珍宝,游遍秀丽山河,得个逍遥畅快,可是最后为了我她还是放弃了做她自己。”

“她真是个好姐姐。”瓷儿不禁羡慕,她明明也有一个哥哥,可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从我从有记忆的开始,我就一个人在一个大院子里,我听说在我出生前哥哥就去了寒天城,知道父亲葬礼那天才回来,可是我却在他回来之前就被送走了。”

第四十三章 帆

第四十三章

“但这世上还是有你的亲人不是吗?”忘姝握住瓷儿的手道:“你有亲人,有朋友,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是孤身一人。”

“可我们一面都没有见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像个陌生人一样。”瓷儿一个人独自生活惯了,她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期待的。

“你要相信血缘。”忘姝轻拍瓷儿的手背笑着道,瓷儿见她的笑颜就觉得十分安心,右手覆上忘姝的手,缓缓应了声,“好。”

十重幔帐之后,宽敞的屋子里处处都是阴影,不知什么人藏匿在如此压抑屋内。

帐外跪着一位鬓间掺了白发的男人,面容虽然刚毅,但是满布苍老憔悴。

“冥魂的事情你应该查明白了吧?” 帐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让人觉得后背生凉。

“是,我用您传授我的秘术手中偶控制住了看守卷宗阁的人,千机册有记录道。在散旗会举办逢将擂台时,宗主慕青绫请雪花教教主王若无派暗部偷了冥魂,并在钟离教主的送礼的队伍路径东三城时掉包。”

“果然在散旗手上,怪不得那老鬼千方百计要杀死慕青绫。”帐后的人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看来散旗的人真是一个都不能留,我并不相信莘双,此次一番只是为了除掉他而已。我之前安排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属下不敢忘。”跪着的人低着头恭敬地答。

“您这位死士能在雪花教的暗部呆那么久,看看莫委尘死没死不是难事吧?没死就杀了她!”声音冷酷狠辣,不知委尘是与她有什么仇恨?

“对了,把她的血带给我,这件事办成之后解药我自会给你。”语气中的压迫感让帐外的人不由得头更低了,重重磕在地上,“谢教主!”随后一闪消失。

“哎!慕青绫啊,你这个孩子,可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及,我这轻轻一捏就能弄死它。现在我知道那老鬼为什么要杀你了,那么她,还有莘双,就都要死在我手里。”手指缓缓收拢,仿佛这两人就真真切切在掌心里一般。

莘双早早起来了,等委尘几人走后,他才翻身下床。后背还是在疼,他撩开衣服看映在铜镜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他早已经习惯了蒋相宜对他的虐待,已经对棍棒打在他身上的感觉麻木了,被纱布缠绕,竟突然觉得疼了。

不管这些了,简单的收拾收拾,莘双数了数袋子里的钱,足够买一匹马了。他掂了掂满意地揣进怀里,今日正好有西风,能让风生兽小花带着自己一路到西五洲,等到了西五洲他再去买马。

委尘几人一路快马加鞭,下午就到了黎云城边界。几人绕了半个时辰的路才到了下一个镇子上,还好忘姝有先见之明,等出了镇子可以把青儿和糖丸叫回来带路。

这镇子还有温泉,委尘为了纪念离开芦丞郡,准备好好休息一番,几人商讨了一下预算找了家好一点的客栈泡个温泉。

委尘靠着瓷儿坐在池子里,热气把她捧入天境,原本因为长时间骑马而酸痛的腰此刻无比轻松,所有疲惫都随着烟雾飘走了。身上的灰尘也不见踪影,委尘觉得现在自己不是个凡人。

“好舒服啊。”委尘的声音都跟着瘫软了,旁边的忘姝越过委尘递给瓷儿一杯酒,“你可别睡了啊。”

瓷儿微微低下头看委尘半闭的双眼,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浑浑噩噩的样子瓷儿不禁觉得好笑,对忘姝说:“没睡着,但也已经神志不清了。”

忘姝跟着笑道:“可要在她还有神志时对她多说明日要辰时三刻前起来,要不回头又要一觉睡到晌午去了。”

瓷儿动了动被委尘压着的肩膀,在委尘耳边说:“委尘姐,要辰时三刻起来啊,辰时三刻。”

委尘听她们俩在旁边调笑她,趁瓷儿不注意泼了她一脸水,又一猛子扎进水里,脚一抬扬起一串水珠落到忘姝脸上。随后手臂拨开一汪温水,自己窜到了忘姝和瓷儿的对面,离她们远远的。

“好啊委尘!”忘姝放下酒杯,捧起水就泼向委尘,瓷儿游到委尘旁边,使劲挠她痒痒。

水花飞溅,热气越来越重,将闹腾欢快的三个人藏在水雾里。

早在委尘几人迷路的时候,莘双就已经顺着风超越他们到了西五洲。

西五洲是由五个海岛组成的,清圣寺在西边的无渡岛上,也是离东三城最近的岛。这里有一条无垠河,从无崖山上倾斜而下。春末时两岸山玉兰盛开,少女结伴赏花吟诗。晴天的正午时,河中锦鲤现金鳞。

清圣寺就坐落在无崖山间,信徒顺着绽放的曼陀罗寻找这古寺,当人低头观赏着越来越多的曼陀罗时,抬头一望便看到一大片洁白的曼陀罗,仿佛置身天界,涤荡心中恶念。

莘双赶路时怕被发现特意往脸上抹了点灰,稍稍遮掩容貌。骑着马一边问路很快就到了。莘双承认这边景色是很好看,但是也没有路人说的那么夸张。

莘双平日里会害怕身处在姑娘成群的地方,特意在临近人前往脸上多摸了一点灰,低着头往山上走。

安心攸偷偷从宁远洲跑到无渡岛上来,为了给后日即位的哥哥祈福,顺便看看这无垠河边的好风景,可突来的一抹身影不小心乱了她的心思。

她走在石板小路上,一人骑快马掠过她身边,带起一阵风来,吓了她一跳。安心攸本想追上去跟他理论,可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拽过身边东张西望的贴身丫鬟琼碧,用手中的团扇点了点刚刚骑马掠过的莘双道:“你看那个人的背影像不像是莘公子?”

“小姐您看错了吧,莘公子怎么回来这里呀,莘家主说了,莘公子病了,正在调养,不能随意走动,所以后日大典都来不了了。”丫鬟看了看那越来越小的背影,肯定地说。

后日就是安心朔的继位大典,也是十几年里难得能将大七家残余几家聚齐的大事了。

“也是。”安心攸觉得这样也对,他是莘氏的人,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来西五周呢?可是……自己明明感觉刚刚那人就像是莘双。

安心攸不想多想了,烦躁地摇扇删去多余的心思,好安安静静地赏花,转眼想到什么那扇子略微用力往琼碧头上一砸道:“这回偷跑出来的事情你可别多嘴跟我爹说,上回我去芦丞郡就是你的慌乱让我爹看出了不对,要不然我还少了一顿打呢!”

“是!奴婢知道错了。”琼碧捂着头委屈道。

莘双一路快马加鞭地上了无崖山巅,视众人欣赏的曼陀罗为路边野花一般。寺院里到处都是人的感觉,莘双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他到这样热闹的地方来,要掩人耳目都不知道吗?

莘双逮住一位扫地的小僧,双手合十问:“你们的主持在哪?”

小僧放下扫帚,微微一拜回礼到:“请问施主您找哪位主持?”

莘双听这句话就不太明白了,他没说有两位主持啊,自己该找那个?只能先问:“你们有几位主持?”

“由于惠清大师早在三月前已经闭关修炼了,期间普合大师来担任主持,现在正在后院诵经礼佛。”小僧道。

莘双脑海中仔细思索着小僧的第一句话,觉得事有蹊跷,便问:“在下可否能一见惠清大师?”

“大师说会有人去找他,可是之前去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施主很可能会白跑一趟。”

听这话莘双更觉得自己找到应该就是他了:“我去试试。”

“好,那施主就随我来吧。”

莘双跟在小僧身后,摸了摸怀里的盒子,总感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委尘第二日午时就到了东三城的城门,远远望见城门上写的东三城三个大字,顿时有一种达到目的地的轻松感,可是她知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前面是商队吗?”瓷儿指着前面问。

“是,这种百人的大商队从各地来经商,有些甚至能走到妖域去。”老台解释道。

“妖域不是不允许人出入吗?”委尘疑惑地问。

“你想他们能给妖域带去稀缺的资源,各家的礼队能带去珍宝和美女,妖王是精明的,只要是对他们有用的人,就可以进出。”老台道。

“这样啊。”委尘有点嫌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同是七家的下任继承人,老台知道的明显比她多得多,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超过老台。

老台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商队上,这样大的商队并不少见,除了运送货物,倒也是个运人的好办法。

几人都不知城楼上,有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盯着商队末尾的委尘一行人,细细打量着他们。

那人一袭黑衣,在阴影中隐匿了身形,他面容略显苍老,面颊略微凹陷了进去,眼睛已经浑浊了,他不就是当时跪在那里听人指示的那位死士吗。他衣领上绣着一条无言毒蛇吐着信子探寻着猎物,既然她只说杀掉莫委尘,那么其他人他不会动。他的眼神锁定在委尘身上,脑中已经浮现出了几十种暗杀她的方法。

委尘几人丝毫感受不到危险的到来,大摇大摆地进了东三城。

“咱们先歇下还是再往前赶赶?”委尘问。

“我刚刚问了问守门的卫兵,咱们快一点的话傍晚之前应该能到下一城。”忘姝说。

“那就赶路吧。”老台道。

“好。”委尘点点头,握紧缰绳,扬起马鞭,“驾!”

东三城边界多山,密林里的山峰吹得委尘觉得有些冷。瓷儿察觉到风突然不太对,远处的风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是冲着他们来的。瓷儿冷静的辨认了一下,不是自己这边的,是……“委尘姐快趴下!”

委尘下意识伏在马背上,就在趴下的瞬间发簪被打落在地,断成两截,一切发生的太快,委尘还没反应过来,皱紧眉头:“嗯?”

“银针?!”忘姝眯起眼睛顺着银针的来向看去,树林把人藏的严严实实的,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四十四章 找到了

第四十四章

忘姝看的出来,这银针如此力道那人定不是普通人,至少比莘双要强上不少。没想到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妖魔,竟是频频遭人攻击。

忘姝想如果用魂术应该就能找到他了,手上悄悄捏诀,委尘余光一瞥看到了,按住忘姝的手道:“别让别人知道你会仙法。”

“……好”忘姝想了想收回手,“那怎么办?”

“跑啊!”委尘狠抽马屁,先窜出去好远,老台默默断后。这山路太危险了,不能在这上面有太激烈的打斗,要尽快离开这里。

可惜这针太快了,每一针都是冲着委尘去的,马腿不幸中了几针,涂在针上的毒液迅速扩散,整条马腿都开始溃烂。凄厉的嘶吼声中,委尘不慎跌落马背,忘姝想去捞,可惜根本够不到,只得眼睁睁看着,委尘翻滚几圈跌落山崖。

忘姝跪在山崖边,掏了几下才掏出了腰间的哨子吹响,可糖丸和青儿不知去哪玩了,不在身边根本来不急救委尘了。

就在委尘都快要落到山底的森林的时候,一个黑影冲出来,忘姝一下还以为那是勾魂的无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双如枯木般的手如刀锋般即将刺穿委尘的胸膛时,树叶中划过一抹剑影挑开那手刀,委尘则稳稳落在了她的怀里。

惊魂未定的委尘赶紧搂紧了萧成安的脖子,双脚落到地上后也忘了放手,她很害怕刚刚要杀她的那个人,那人一逼近就立刻让她浑身汗毛竖起。她呆呆地看着刚刚那人消失的方向一动不敢动,她感觉自己一离开身边的人就会死的。

萧成安斜眼看着眼前这个抱着他脖子的女孩,他被她勒的很难受,往外她的袖口,“你勒着我了。”

“啊,不好意思。”委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收回手,往一遍站了站,脸红道:“失礼了。”

“没想到这山野之地竟然还会有如此高人。”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吓得委尘一哆嗦,往旁边的人那边靠了靠。

萧成安放下背篓道:“我若是不在这荒郊野岭里,自然也见不到这早已见不得光的孚师手刃。”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惧色,反而还带了点愉悦的感觉。

孚师?那不是当年……

“孚师手刃?”那沙哑的声音问萧成安。

“要不是你们孚师一族叛变,又怎会有我萧家灭门。”萧成安轻笑一声,满满的讽刺,“这么说来,我们也是老朋友了。”

“我并不知道孚师是什么。”话音一落,一团黑雾聚在五丈开外的距离,散开之时中间现出一个男人,“我只要你身边的那个姑娘,你把她给我,也好免去你我之间不必要的斗争。”

委尘一听这话就慌了,连忙解开自己腰上的褡裢,把所有的家当都展示给萧成安,拽着他的袖子哀求他:“恩人啊求您别把我给他,我把这些全给都给您,我求你救救我,我还有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起码您等我事情办成之后再把我交给他啊!”

而对方却完全没有听她在说什么,蹲下身子摸出那露出一半的宫绦,上面雕了三朵灵动的昆山夜光,仿佛正随着春风绽开花瓣,细看还能看出中间刻的“慕”字。

委尘一着急把它给忘了,拽住宫绦下的银丝流苏道:“其他的都能给你,这个不行!”

“我也不惜的要,你自己留好了吧。”萧成安把宫绦揣进委尘手心里,站起身来,理了理被委尘抓乱的衣服,剑锋一转对准面前的人,道:“我决定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人又化作一团黑雾,散开。委尘身后一凉,萧成安把委尘往前一推,一剑向后劈去,可是黑雾随着剑风散开了,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黑雾又绕到萧成安身后,萧成安躲闪不及,挨了一掌,他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疼痛无比,这下可不能再大意了。

委尘看萧成安受了伤,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他,回想起自己学过的阵法,有些是不用枪旗也可以使用的,就比如“昭业火”。

在两人缠斗之时,委尘跑到一边的空地上,在指间点燃灵气,新鲜的绿草经过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昭业火阵复杂,细节颇多,委尘努力静下心来慢慢画,还在心中祈祷恩人能再多拖一会儿。

萧成安好在年轻,体力充沛,十几个回合下来稍稍占了上风,趁他不备,扼住了他的手腕。

委尘看准了时机,对着萧成安喊道:“恩人,快把他引到这里来!”

萧成安看到了地上的阵,明白了委尘的意图,用力把敌人推进了阵法里。

他刚刚踩到阵法上,一阵巨大的火焰带着草灰从地面拔起,只有痛苦的惨叫声传出火焰。再一眨眼的功夫,火焰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成了!”委尘激动的跑到萧成安身边,握着他的胳膊边跳边摇晃,激动的道,“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你歇会儿吧!”萧成安被她摇晃的身体快要散架了,也没有办法思考。

“对不起。”这一句话浇灭了委尘内心激动的火焰,松开他问:“我忘了你还受了伤。”

“我的伤不碍事,只是事情还没那么简单。”萧成安另一只手捏着刚刚从空中飘落下来的布片,喃喃道。

“何出此言?”委尘问。

“你看这图案,东三城的暗部。”萧成安把绣着毒蛇的布片递给委尘,委尘看了也是一惊,道:“不可能,酒仙不会杀我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酒仙不会杀你,就凭你是慕家的大小姐吗?”萧成安挑眉看着她道。

“你!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谁,你也要说说你是谁吧。”委尘道。

“我,萧成安。”他很爽快地回答了。

“啊!”委尘瞪大眼睛后退几步,“你就是萧成安啊!”

“怎么,那么惊讶做什么?”萧成安往前走了几步逼近她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委尘又握住萧成安的胳膊开始抖起来,“我师父让我找的就是你。”委尘以为一直隐居的萧成安应该是个拄着根拐棍白胡子老头,没想到是个丰神俊朗的公子,着实吓了委尘一跳。

“你师父?”萧成安下委尘的手问。

“我师父就是当今忠明堂堂主叶奕之,是他派我来找您的。”找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还救了自己一命,委尘的眼睛里都闪着光,“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住在苦石镇吗?”

“我来这里采药的,碰巧遇上了你。”萧成安重新背上背篓,捡起地上的褡裢还给委尘,“你自己收好了吧。”

“哦,好。”委尘接过褡裢系在腰上,“我们快去找我的朋友,不然她们该担心了。”

忘姝几人已经下山找委尘去了,委尘远远望见他们几个人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自己,远远就挥手喊道:“我在这,我没事。”

听到她的声音,老台和瓷儿一抽马鞭冲上去,忘姝悄悄在后面擦干脸上的泪水,才跟在后面去追委尘。

瓷儿跳下马紧紧抱住委尘,哭道:“委尘姐你可吓死我了。”

“瞧你哭的。”委尘擦干瓷儿的眼泪,指了指身后的萧成安道:“你看我遇见谁了。”

“萧成安。”他行了个礼道,瓷儿也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个老头,顿了顿行礼道:“您叫我瓷儿就好。”

“恩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委尘问。

“你们叫叶奕之师傅,那以后你们也叫我师傅就好。”萧成安道,“我药也采够了,你们跟我先回苦石镇,重要的事情回去再说。”

怀安郡八面教坛

“教主,逸士的虫快要不行了。”女使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似是在害怕什么。

“他完不成任务便也没有什么用了,倒是你,抖这么厉害是在害怕什么?”钟离钟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摸着身边巨蜘蛛的腹,还有一位女使跪在一旁给她捏腿。

“奴婢没有怕。”她头低的更低了,额头碰到地上,久久不敢抬起,身前的人用一张十三四岁少女的脸做了而各种心狠手辣的事情,一靠近她就生出一股恶寒。

“你毕竟是新来的,要尽快熟悉,这魂蛛食人魂魄,是我最好的朋友。”钟离钟把酒杯放到桌上,再拿起玉嘴烟袋,不料烟袋碰到了酒杯,酒浆一下子全撒了出来,顺着书的末页的纹理一点点蔓延。

在结尾的署名“柳存真”还没有被浸湿的时候,钟离钟立刻把烟袋扔到一边拿起书用袖子沾干酒液。

“你们都下去!”钟离钟明显是生气了,两位女使都毕恭毕敬地退下。阿澄迈着碎步出了门,在里虫室不远的地方,靠在爬满春藤的石壁上眼睛直视着刺眼的阳光。

至夏,我来给你报仇了。

东三城高贡城

“何限,查了这么多天也不容易,我带了点酥酪给你吃。”孙清晓打开食盒,甜甜的香气溢出来,可何限却没有心思去吃。

“有什么头绪了吗?”孙清晓继续问埋在书桌里的何限。

“没什么线索,他们神出鬼没,如果他们有意要蛮我我也查不到。”何限烦躁地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扔到桌子上。

“你是暗部出来的,是最适合去暗部里查奸细的人,有什么难处来跟我说说。”孙清晓拿起桌上的簪子看了看有没有哪里摔坏了。

“我有在怀疑一个人,但我不敢确定。”何限眉头紧锁,撑着头看着清晓。

“说来听听。”何限绕都她的身后挽起他的头发。

“我师傅。”

第四十五章 起

第四十五章

“你师傅?不会吧!逸士都在暗部呆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做对雪花教不利的事情?”孙清晓单腿坐到桌子上,拿起桌上的卷宗,上面有几个人名被何限圈起来了。

“这是我从门狱那里拿来的出入册,下面那本是记录每次任务的卷宗。”何限伸了个懒腰,瘫坐在椅子上,她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去告诉教主。

“你是发现有几次本该有你师傅的任务你师傅都没有去,都叫了人顶替他,是个叫付守的还有思兰替他去的。”孙清晓合上卷宗,悄声道。

何限点头,勾勾手让孙清晓过来,孙清晓弯腰凑近了点,何限靠近她的耳边说:“我卷宗阁拿卷宗的时候我发现我师傅也进去了。”

“他进去拿的什么?”

“这事情你保证不要说出去,我不该多看的,让教主知道了我就完了。”何限一脸严肃地伸出五个手指让孙清晓发誓。

“好,我不说。”孙清晓白了她一眼说到,何限动了动举起的手,清晓觉得她真幼稚,随便地举起手,“我发誓。”

“好,后来我等他走了去找到了他拿的那本看了看,发现主要记录的是当年偷冥魂的事情。”何限表情十分凝重。

“冥魂,很重要吗?”孙清晓不记得听说过。

“那会儿我也很小,你还没进来呢,不过应该很重要,因为卷宗里写那个好像是地府里的东西。”何限特意加重了后面半句话。

孙清晓听的是一头雾水,“从地府里偷东西?!”

何限一拍大腿道:“对啊,就在这,不对,不是在地府偷的!是在八面教的礼队里掉包的!”

这话说完整个屋子都静了,孙清晓最先反应过来,跳下桌子拽起何限就往外走。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何限问。

“去找教主啊!这种事情你还在这犹豫什么?”孙清晓急道。

“可教主已经去西五周了啊,要是我们也去那里的话东三城怎么办?”何限道。

“所以你们还是不要走了。”几步远的拱门后面传来一道带着浓浓杀气的声音,两人霎时停在原地,一阵春风扬起地面残落的白玉兰瓣,像是在清扫着战场,四处宣告即将开始的战争。

西五州 无渡岛

小僧把他送到的时候就离开了,眼前的小殿与寺院由一条曲折幽长的小路连着,虽然远离人烟但是一看就常常有人来打扫,,

莘双环顾四周,周围静的惊人,没有风动,没有虫鸣,这片山里竟然连孤魂野鬼都没有。

他轻轻走上台阶,附耳倾听屋内的动静,细细碎碎的经文从门缝传到莘双耳朵里,可他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诵佛家的经文,也不是雪花教的,里面的一些字节反而像是八面教的经文,可又不像不是八面教的教徒平时诵的经文。

莘双在门外轻轻敲门,指节碰触陈旧的木门,声音在空荡的山谷间回荡,他背后竟生出一阵恶寒。迟疑了一下,定神道:“主持,我前来将灵源交予您。”

门一下子开了,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莘双早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他已经做好了必要时逃跑的准备。

莘双迈过门槛,在积灰的地面落下两个脚印,他拜了三拜才走到了主持身边。

主持依然在转动着念珠诵经,仿佛周围无人一般。

莘双不愿打扰,掏出怀中装着灵源的盒子弯腰放到主持的木鱼旁边,准备立刻离开这阴邪的地方。

谁知一抬眼,便对上主持那双直勾勾的双眼,空洞无神,一瞬间莘双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主持?”莘双试探性地问,缓缓往后撤,怕惊扰到他。主持这副样子,如果不是还有人形,就真如游走在人间的恶鬼一般,莘双从心底泛起真切的恐惧。

“啪!”装灵源的盒子盖一下子掉落到地上,那颗晶莹剔透的灵源直直飞入主持的面前,主持僵硬地张开嘴,吞进了一整颗灵源。

莘双本能地撒开腿就跑,霎时一股强烈的灵气散开,莘双感觉自己的后背就像受到海浪的拍打一样,疼痛伴随着推力使莘双不受控制地直直向门外栽倒过去。

“嘶……”莘双狼狈地爬起来,他知道自己绝对逃不出去,只能正面应战了。

主持缓缓站起身,他的袈裟已经失去了金辉,成为了邪祟的外袍。

“您这是怎么了?!”莘双拔出剑,不给主持留下机会,几步冲上去,一套参然剑法下来竟然没有伤那老衲分毫,莘双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速度竟比他还快。

就在主持准备接着出招的时候,莘双快速念决,在念完的一刹那,手向上一提,发生的一幕却让莘双浑身一凉。

那一缕单薄的残魂在风中摇曳着,这是什么样的咒术能消耗人的魂魄。一心修佛道之人魂魄消散,只得永远游离在人世间,无法入轮回。

给主持下咒的人真是残忍,让主持一生的修行功亏一篑。

就在莘双准备提出他最后一缕魂魄的时候,主持张开嘴,吐出弄弄的黑烟,向莘双那边散去,莘双连忙捂住鼻子躲开,心里咒骂这麻烦的咒术。

寺院里的僧侣们也感受到了这里的波动,武僧们纷纷赶来,见到这一幕皆是震惊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莘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其中一位武僧将棍指向了莘双。

“你们快先控制住他!”莘双见势头不对立刻说,可话音刚落,那主持以极快的速度一掌劈向莘双,他躲闪不及,被这一掌打飞出去,他勉强抓住掠过的树干,才停止继续向后。

众武僧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布阵围住主持,十八根棍压在主持的背上,他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你们坚持一会儿。”莘双捂住疼痛的胸口,几步冲上来,暗暗念决,将主持的魂魄提出来,再将一张符纸贴到主持的头上,彻底将魂魄分离出来,收入手中。

主持瞬间就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莘双透过他松散的袈裟看到了覆盖他一整个后背的蜘蛛咒纹。

莘双摊开手放出主持最后一缕残魂,见到主持的身形,武僧们齐齐跪下,念诵佛经。

莘双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才道:“请问您这是中了什么咒术?”

“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邪恶的咒术。几日前一位女施主来找我,说想取我清圣寺尚至法典,我没有交予她,等第二日就发现背上种了一颗这样的蜘蛛咒纹。”

“这是魂蛛对吗?”莘双问。

“没错。”残魂支撑不了多会儿,一阵风吹过,下一秒就从视线里消散。莘双挨的那一掌着实重了些,胸口的疼痛不见缓解反而越来越闷,一股鲜血的腥味慢慢爬上喉咙,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余晖衬着红霞,一队马车驶入西五州五岛之中的音晖岛,马头冲着的就是安家居住的三月枫林,这里三月便会现红叶,所以现在也是这里最美的时候。

“礼品我又让人清点了一遍,都没有问题了。”赵凉撩开叶奕之马车的帘子,探进去半个身子道。

“好,进去吧。”叶奕之吩咐道,他的手缓缓揉着眉心,面色疲惫,应是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还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赵凉钻进车厢里,跟叶奕之面对面坐下。

叶奕之收回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不安心,总感觉会出事,钱家那次的事情不简单。”

“兵力都安排好了,也让边境都提高警惕了,就算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也可以很好的抵御。”赵凉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之前鬼王的到来损耗了忠明堂大半部分的兵力,现在并没有恢复完全。

“算了,就出来几天而已,先进去吧。”叶奕之撩开窗帘,想要把注意力转移到三月枫林绝美的风景上去,可又突然想起了远走的委尘,不知道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还有关鬼门之术……

委尘一行人跟着萧成安抄小路到了苦石镇,不得不说萧成安真是个隐士,一路翻山踏水,走着像迷宫一般的路,委尘已然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夕阳的柔光打在水上,石桥对面铺了一条小路,蔓延到开满梨花的院门口。一看就是悉心打理的院子,只是主人离开了一阵狡猾的杂草又从地下冒出来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周围设了结界,没有人会听到。”萧成安把背篓放到墙边,把委尘几人引导屋内。

委尘把叶奕之托付大的任务交给萧成安:“师傅让我把关鬼门之术交给您,让您完成,前半段就在这盒子里。”

关鬼门之术?萧成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盒子,委尘有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萧成安道:“这里还有另一份。”

“另一份?”萧成安接过来看了看,好像发现了什么转身坐到台阶上面,认真仔细的比对了起来,低着头再也不搭理他们了。

委尘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把包袱放在一边站在门口等萧成安思考完。

直到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纸上的字都变得模糊了,萧成安才抬起头来,对上好奇凑过来将他围住的四个人吓得差点仰到后面去,后来才反应过来顺顺气道:“一个人习惯了,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还有些不适应。”

“今后得给您添麻烦了。”忘姝有些抱歉的道。

萧成安站起身来道:“谈不上麻烦,人多也热闹。”他推开门,点上蜡烛,招呼委尘几人坐下道:“咱们坐下来说。”

第四十六 章 源

第四十六章

委尘拉出椅子坐下,萧成安将两张纸放在桌上,单薄的纸张被桌面上映着的一圈黑影围住。

“这是后写的吧。”萧成安点了点右边那张,问委尘。委尘凑过去看,是她在密室里找到的那张,她也不清楚哪个是先那个是后,不敢确定地答:“应该是吧。”

“你看这两篇虽然都是关鬼门之术,但根据我印象里原先的关鬼门之术,明显都是为了改进阵法减少祭品的数量。”萧成安认真地说。

“祭品是什么?”忘姝问。

“九十九生魂祭地王,四九眉心珠献冥间苍生。”萧成安答道。

“这么多,那眉心珠那么少,该去哪里找?”忘姝听到这句话不禁皱眉,这样的咒术,是该改进了。

“眉心珠是什么?”委尘没有听说过这东西,谁眉心会生珠子,不是蚌壳才会有珠子吗。

“就是灵源,大部分人的灵源生在额头,也有位置偏移生在眉心的,不过百里不出一。眉心珠可以让人容颜不老,也可以让任何伤口迅速愈合。不过传说还有人的灵源长在心口,不过传说罢了。”老台解释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只有长在额头的呢。”瓷儿很惊讶,可是她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低下头往后缩了,不敢看其他人。

“你一直没有发现你自己就是吗?”萧成安率先打破这沉静问到。

“嗯。”忘姝和老台都点头同意,只有委尘豁然大悟一般道:“原来她这就是眉心珠啊。”

“啊?!”瓷儿确实没有注意,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半妖的眉心珠……让我看清楚点。”萧成安饶有兴致地凑到瓷儿跟前,手一弹瓷儿的脑门,瓷儿原本收好的耳朵一下子翻出来,眼睛也一下显出了翠绿色。瓷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耳朵,身体缩在一起。

萧成安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太唐突了,冒犯了瓷儿,轻声道:“对不起,冒犯了,你别害怕。”

忘姝轻抚瓷儿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让他看看吧。”

瓷儿渐渐放松下来,松开手,抬起头小声说:“好。”

萧成安撑着桌子,目光聚焦在瓷儿的眉心,“是很漂亮的灵源啊。”

听到这话瓷儿就更不自在了,眼神快要把地板看穿了,手心的汗也快要快把衣服浸湿了。萧成安看她这副模样也不敢多说多看了,老老实实坐回去道“你平时隐藏好不要被发现,不过遇到厉害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最好离远点。”

“我会保护好你的!”委尘拍着胸脯自信的对瓷儿道。瓷儿虽然也知道这不靠谱,但是听了这话就是安心了不少。

“为什么关一次鬼门要用这么多?”老台问。

“虽然这只是祭品中那部分最重要的,但是远不用这么多,只是关鬼门的根本没有找到,所以鬼门关过一次之后才会再次开启。”萧成安整个人摊在椅背上,刚刚在台阶上坐久了,他的后背有些酸痛,这样是最舒服的姿势。

“那其中的关键是什么?”老台接着问。

说到这里萧成安变得严肃起来道:“你们听说过冥魂的传说吗?”

“是那颗天帝送给冥王的夜明珠吗?”委尘终于听到自己有些了解的东西了。

萧成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委尘:“叶奕之告诉你的?”

“嗯,我们找到了十二宫女侍寝图。”委尘道。

萧成安听到立刻直起身子,盯着委尘问:“那图现在在哪?!”

委尘知道关鬼门之术的重要,所以会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萧成安,如果关鬼门之术改进成功,那么可以保住许多无辜的生命,她把知道的一切有用的告诉他:“在柳存真的故居,就放在那里。”

“柳存真的故居……”为什么会在他那里?萧成安在大脑里检索了一遍柳存真住过的地方,他去过的就有三个,也不知道委尘说的是哪一个,就问“哪个?”

“我也说不清楚,我掉进一条密道一路过去的。”委尘如实说道。

“哦……那图现在还在放在那吗?”萧成安问,他觉得那图里应该会有线索,“过几日你带我去看看吧。”

“我们走之前没有动,里面会有什么线索吗?”委尘问,她刚刚长途跋涉走过来,现在又要折回去,这不折腾人吗?

“我也不知道,冥魂只是代替眉心珠而已,能代替九十九生魂献给地王,再造大地的东西,我还没有头绪。”萧成安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关鬼门之术,之前没有研究过,改阵法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找祭品他真的没有太大把握能找到啊。

就在他焦灼之际,委尘又向他抛出了一个他刚刚看淡没多久的事情:“敢问您为什么一直待在这深山里啊?”

“我……”若是再早几年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心烦地把人轰走吧,不过好在他现在想开了,但还没做好第一次跟别人讲述的准备。

忘姝看他的样子有些难为情,戳了戳委尘道:“是我们多嘴了。”

“这倒也没什么。”萧成安想如果这回他不说,万一以后自己死在深山里都没人知道他的事迹,那可就白活一场了。

萧成安清了清嗓子,真情讲述起他的故事。

怀安郡一直信仰八面教,八面教认为人有八面,为“喜善慈爱,悲狠妒恨”凡人的阴四面不得超过阳四面,但也不能绝对的缺失。

入八面教着被称为凡通,凡通之中有修炼成者被称为大衡,大衡之上教主之下有萧氏一族与孟氏不断研究灵术,咒纹,四处搜寻奇人异事。圣女一职世代由荀氏的女儿当值,荀氏是有仙家血脉的古族,能唤出犴火燃尽一切世间邪祟和心魔。

教主是得大通者,是唯一与若神有联系的人,二者一起点化世人。

八面教是不允许结亲的,所以每一任教主只能由萧氏与孟氏四处寻来的天资超群的孩子中挑选。当年若神选中了一个孩子,他就是萧氏带去的孩子就是柳存真,当时柳存真年仅七岁。

教主则看中了另外一个孟氏带去的孩子,当时谁都不知道那孩子就是孟家亲生的儿子,直到他成为八面教新一任教主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就叫孟归。

而这个孩子的出现不过是荀氏与孟氏联手压倒萧氏,将权力全部归为己有的计谋,在孟归刚上任不久便下达了一道密令,萧氏一夜间从怀安郡消失。

萧成安是萧氏唯一逃出来的人,被地上人的哭声与哀嚎压着从地洞中爬出来的男孩。

那年他七岁,第一次见的权势斗争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从此他藏在深山里,潜心研究各地的灵术,阵法,咒纹……平时柳存真路过东三城的时候都回来看看他,教他些新东西,有事也会带些朋友来……直到鬼门事出。

他没告诉过柳存真他学这些只为了用萧氏的咒让孟归生不如死,让孟氏尝尝当年萧氏受过的痛,因为他知道柳存真一定会阻止他。

无奈带他做好完全的准备去刺杀孟归之时,孟归的纸钱已经落满整个怀安郡了。

萧成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凉了,自己潜心修炼二十年,就为了杀了他,现在不知道谁先他一步,让自己二十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以后还能为什么而活下去呢?

他放空大脑向人群挪去,街边站的全是人,他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往里看,周围人都在议论这大概是八面教里命最短的一任教主了吧,在教主的位置上还没坐够二十年,就一命呜呼了。

一片纸钱缓缓落到了他的肩头,他拿起来反复地看,怎么也不敢相信孟归就那么死了。八个人抬着灵柩从他眼前缓缓走过,他悄悄打开天眼打算一窥究竟,看到棺中躺着的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什么“喜善慈爱,悲狠妒恨”在他们眼里早就是放/屁了吧,棺材里的孟归人形都快没有了,魂魄被困在那一个小棺椁里,只能眼睁睁盯着自己的尸体渐渐腐烂,最终只剩一具白骨。

是什么人比他还恨孟归?这手段残忍比他想的要残忍的多。

当他看到送丧队伍的女孩,他明白是谁做的了,那女孩看起来不过及笄的年纪,稳坐在队首的轿子上,她肯定就是孟归的徒弟,钟离钟吧。

那眼神疏离淡漠,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悲伤,这场葬礼对她来说仿佛就是走个形式而已。那不应该是济世渡人的教主该有的眼神,应该放在沙场上,是一个执掌千万人生死的军师该有的眼神。

八面教彻底变了,萧成安压低帽檐,将剑别在腰间,松开束紧的袖口,踏回来时的路。

回去当个大夫,没事去医治山下村里没钱看病的穷苦人,这样平静是日子再舒服不过了。怀安郡他是不想再回去了,离苦石镇简直有十万八千里远,再回去恐怕半条命都要没有了。

本来日子过的挺好,叶奕之一道突然的书信迫使他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这么说就是钟离钟杀的孟归啊。”老台到,这个答案和他猜测一样,他试着猜了猜原因,“为了合并七家?”

第四十七章 随

“你们知道那幅图是谁画的吗”萧成安问他们。

几人互相看了几下,齐刷刷摇头。

“是孟归。”他现在提起孟归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浓烈的恨意了,没必要去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了,反而是在世的恶人需要他多多注意了。

“他是去过冥界吗?”忘姝问,她虽然没去过冥界,但她知道那是多恐怖的地方,那年冥魂消失,鬼族暴乱,无数狰狞的恶鬼从忘川顺着瀑布爬上不周山,想要借此登上天界。

她的母亲神女若容就是为了抵抗鬼族,才折损了百年寿命封住了瀑布这与冥界相连的通道,这也至于没多久若容就离她而去了,只留她与姐姐继续在不周山,掌万物命卷。

“没错,晅君同我说过,孟归一直在寻找能通往鬼族的路,想借鬼兵吞并七家,开始鬼门还控制住,但是后来以他一个人的能力已经无法关闭了。”萧成安道,他为满足自己的野心,给世人都带来了无尽的灾祸,这样的人,早早死去真是便宜他了。

“那冥魂真是被他偷到了人间?!”委尘会想起之前鬼王訾宸来寻她的事情,只要冥魂还在人世间,那么还会有源源不断想要离用它力量的邪祟前来。

“没错,冥魂力量强大,是天帝送给鬼王镇守冥界的宝物,冥魂在谁手里,鬼族就会听谁的指示。”萧成安之前也不信这些传说,直到孟归真的把冥魂带到人间,他才确信冥魂的传说是真的。

他也亲眼见到了本来宁静的山脚下突然出现了大批邪祟攻击靠种田为生的村民,他被迫下山在村周围布下避妖阵,才换得了一时安宁。之后每每下山行医时顺便检查避妖阵是否被破坏,若有破损再及时修补。就这样反反复复,也总算找到了点生活的价值。

烛光越来越暗,蜡烛已经所剩无几,委尘问萧成安“蜡烛快要燃尽了,咱们换一根?”

萧成安一下从鬼门的事情中脱离出来,跳过窗边一望竟然发现天竟然这么晚了,早过了自己平时休息的时间了,起身道“太晚了,你们找屋随便睡吧。”说罢,转身进了小屋里。

委尘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走了,话题突然就终止了。忘姝也有些累了,起身松松筋骨道“都睡吧,我去看看有几间屋子。”

瓷儿扒着门口看忘姝托着最后一点蜡烛挨个看了看少得可怜的几间屋子,她本以为屋子都是杂乱不堪的,没想到收拾的都很干净,一间书房,一间装杂物,一间装药草,就是……都没有床……

瓷儿见忘姝垂头走来,问她“姐,怎么样?”

忘姝嘴角下弯,摇头道“没床。”萧成安也真是不会待客,毕竟平时他这里也没有什么人来,可是这一晚上该怎么睡啊?

老台似是早有先见之明,把行李都抱了过来,道“凑合垫垫先睡下吧。”

“好,你睡哪里?”忘姝结果行李问。

“我哪里都行。”老台不调,他吃苦吃惯了怎么睡都可以。

“东边那间放了许多药草,里面很干净,书房比较大,我们三个人睡得下。”忘姝道。

委尘和瓷儿接过行李,去物理开始铺床,还好书房的地面很干净,屋子里也不透风很暖和,几个人压着几件旧衣服就挤着躺下了。



背上剧烈的疼痛伴催促莘双睁开眼,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瞎了,猛地从湿冷的地板上坐起来,无力地举起双手却依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一道清澈的女生关切地问“你醒了?”

莘双立刻辨认出她的位置,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我们为什么在这?”

姑娘明显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话会不会惹到他才开口“我也不知道,我被人迷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了。”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想想她刚醒来不知道有多害怕,周围还好有一个活人,不然她真的要疯了。可是她掏出萤石借光一看,一看旁边的人竟然是莘双!她顿时大脑一边空白,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想了半天最好的方法就是借着地理优势先瞒着。

瞅瞅自己现在的境地,她就越想越生气,狠的牙痒痒。如果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害她,还把她放到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让自己用这附狼狈的模样面对莘双,她决心找到他就要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皮。

莘双没心情注意她想什么,不过还是不太信,追问“名字?”

安心攸有点怕他了,他现在在自己家的地盘被暗算,说出真名肯定要被怀疑的,支支吾吾答“我姓秦,名小荌。你叫我小荌就可以。”

“嗯。”莘双想在指尖捻出灵火,可惜怎么都点不出来。

安心攸早知道他会这样,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灵气用不出来,再加上自己一直用着匿灵术,他不会发现自己是谁的。

“那你叫什么?”安心攸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恼了他。

“你不用知道。”莘双极其冷淡地回应了她。

“那我怎么称呼你啊?”反正她也知道他是谁,就是想听听他能给他自己起个什么名字。

“这里就两个人,有必要么?”

“……”安心攸真的好想打他,可现在她是秦小荌了,她要忍住。

“先找找有没有能出去的方法。”莘双勉强站起身,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还有点痒痒的,就是头刚起来有点晕,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才好些。

“咔嚓——”地上有树枝断裂的声音,莘双捡起来,摸了摸,指尖湿湿凉凉的,本想生火,看来是没办法了。

“树枝是湿的诶。”安心攸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上来了,莘双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

“前边的墙壁也很潮湿。”安心攸感觉指甲里挤进了许多苔藓,正在一个个抠出来时,她突然想到,“我们周围有水!”

“……”莘双没有接话,安心攸发现他已经在拍打着墙壁找出路了,是自己发现晚了,只能默默在一旁敲砖块。

莘双看了一圈,发现四面墙壁里只有刚刚那面墙最潮湿,看来那边应该是有一条暗河经过,那是唯一的生路。

“你摸这面墙,用砖拼的万字纹。”安心攸从远处喊道。

莘双这边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索性就过去了,摸了摸墙壁,确实青砖的方向和其他墙壁的排列不同,是墙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安心攸把耳朵贴在墙面上细细听,没察觉出墙后面有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妖邪的气息。

她有点不确定,怕是自己功力不够感觉不出来,轻声问盯着墙思考的莘双“没有?”

“没感觉到……”莘双单手扶着墙,往前缓缓移动,感受到一块砖往里挪动了一下,他又敲了敲周围的,果然这一片都是松动的,他叫安心攸来这边“可以从这边出去。”

“这么快就找到了。”因为太黑,拿着一根小木棍当盲杖一路摸索着走过去,手上穿来了盲杖受到的阻力,安心攸道了声“对不起。”再开始戳墙。

莘双一心在如何出去上,出去晚了,天就彻底要变了。

“怎么打开?”安心攸摸着墙壁问,砖虽然是松动了,但是也仅仅是能动一下而已。现在灵术不能用,自己的那对锤子一不知去向,莫非只能撞开了?

好巧不巧莘双说出了她最不想要听到的答案“撞开。”

安心攸扶额,算了,这种地步为了逃出去也只能这样了,反正现在什么都看不清,自己的花容月貌经受砖头的摧残也不会被莘双看到,无所谓,无所谓了。

“好吧。”安心攸后退几步,活动活动筋骨,把衣服往胳膊上堆了堆减少撞击带来的疼痛。一个冲刺,在就要撞到墙的时候一把被莘双拉住。

“怎么了?哪有问题?”安心攸的头像拨浪鼓一样前后左右地看周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不用,我来。”莘双把她拉到一边,自己猛地撞上去,安心攸只是听到了一声闷响。之后莘双毫不犹豫地又冲了上去,这次后面传来了碎石掉落的声音,安心攸知道自己再帮他一把下一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安心攸跟着他一齐撞了上去,不撞不知道那一下有多疼,伴随着墙壁的坍塌,两人枕着碎石倒在地上,背后的疼痛逼得安心攸叫出声来。莘双听着声音找到位置,将安心攸拉起来。当他靠近时安心攸敏锐地嗅到了从他那里传来的血腥味,惊道“你受伤了!”

“没事。”莘双早习惯了,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安心攸摸出腰间随身携带的复还丹递给他,她平时练功受伤后吃了就会好很多,虽然不知道管不管事,但是总没有什么坏处。

莘双没有接,她拉住他的手硬塞给他,殊不知黑暗中莘双的耳根已经红透了,拿过药迅速收回手。

“吃了它。”安心攸道。

莘双打开盖子闻了闻,好像不是什么毒药。

安心攸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放心这是我平时吃的,没有毒的。”

莘双想她现在的处境毒死自己也不划算,索性吃了下去,药丸不苦,反而带着蜜香,吃着像糖丸。

“是不是不苦呀?”安心攸笑着道,语气有点像在跟不吃药的小孩说。

“嗯。”莘双背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他吃的出来这里的药草都是好药,能吃上这药的一定不是一般人,还是要先提防着。



第四十八章 血蜱子

第四十八章

莘双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点着前方的地面,试探前面的路,是细软的泥土,夹杂着些许碎石,没有坑洼,确认短距离内是安全的,才对“秦小”说:“继续走吧。”

正视前方时,依旧伸手不见五指,恐惧就如同这黑暗一般紧紧锁住了安心攸,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眼泪甚至都流不出来,这无尽的漆黑,什么时候是个头?!

莘双没走出几步,就察觉到了本来活跃的“秦小”迟迟不动,虽然她是个不能完全信任的对象,但是毕竟现在只有她能帮助他走出去,所以还是要尽量互帮互助,他挑了个比较亲近的语气问她:“你,怎么了?”

听他这么一问安心攸也是一怔,虽然语气僵硬,但是让她一颗心终于定下了。她缓缓迈出一步,不过虚无的恐惧依然如千金脚镣一般使她稍稍移动一小步都用尽了力气。

“怕吗?”莘双看她状态不对问道。

安心攸确实在害怕,但她不敢说,父亲一直告诉她,令她恐惧的东西都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刃,若是被敌人发现,就是对敌人最有利的武器。

确实从小她没有怕过什么,她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情令她恐惧,除了父亲的惩罚,久而久之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害怕。

“我没有。”安心攸自己都听得出来这声音是多没底气,莘双也没有戳穿它她,用木棍戳了戳她的手背道:“牵着它。”

安心攸本是不想,但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抓住了,接触那一刻气力流窜到她的四肢百骸,她跟着莘双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她甚至觉得莘双走的有些慢了,不过这一阵她突然觉得能就这样慢慢一起走也挺好的,如果她能大方的告诉他自己是谁就好了。

一排兵器扭打在一起栽倒在地面上顺便打断了委尘的梦,她挣扎着爬起来,顺便带醒了一旁的瓷儿,瓷儿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忘姝已经收拾好自己在窗边打探情况了。

老台出门帮萧成安把兵器扶起来,撑着睡眼问:“发生什么事了?”

萧成安不好意思地来回摸着枪杆子道:“啊,就是早上起来迷迷糊糊忘了还有你们,突然发现多了几个人被吓到了。”

委尘和忘姝在窗边偷偷笑,可是不一会儿忘姝的笑意全无,反而浑身戒备起来,她瞥见瓷儿的动作捂住委尘的嘴带着她蹲下道:“嘘。”

反观瓷儿正伏在地面上听,常人察觉不到的地面的微微颤动正被她迅速的分析着,小溪边有两鹿慌走,鸦雀惊飞,野兔逃窜……引起这一切的源头是一个速度极快向这里冲来的人。

“离咱们还有多远?”忘姝悄声问瓷儿,她看门外的两个人也是早早就发现了,抄起兵器迅速躲在墙后静静等着对方的到来。

“二十尺,十五尺,七尺。”瓷儿这几个字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说的,直到:“三寸!”蹦出来的时候,院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人。

“看来没人欢迎我。”是个略带娇气的女声,似是在埋怨他们,委尘听了一身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没人回应她,她接着说道:“藏没用的,你们每个人在哪,我都知道。”委尘腰间的布片突然飞出来,这出其不意的动作让她意识没反应过来,她想要去抓可是它早已经离她很远了,只见那布片跟着上面绣着的毒蛇扭动起来,变成了一只飞虫冲破纸窗飞了出去。

瓷儿盯着那个窗户洞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敢开口问,只能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在下思兰。”虫子到了思兰身边瞬间石化化成粉末,随后强大的灵气如鼓声般扩散,穿过委尘时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委尘透过缝隙悄悄看了思兰一眼,她就是普通人的模样,穿着和之前刺杀她的暗部死士一样的衣服,看来雪花教暗部的人实力都不容小觑啊。

“好强。”瓷儿不禁感叹,这气波几乎扩散到了整个山林,林间鸟兽无一不落荒而逃。

刚刚灵气再聚拢时,忘姝再感受了一下,总感觉有些不对:“虽说强大……但如虚势。”

门外萧成安一个箭步冲出去,灵气汇入剑锋,剑锋未及思兰身前,便逼着她躲避。思兰没有朝老台一边躲闪,反而往委尘这边靠近了。

趴在窗边的委尘纵身跃出窗户,掌心在翻身的过程中凝聚灵气,可惜这一掌空了。思兰太快了,就像是提前能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一样。

思兰本想反身给委尘一个飞踢,瓷儿抓起桌上的砚台扔出去,思兰侧身躲闪,砚台只是掠过了她的裤脚。

“那可是君送我的沧海石砚台,你不要乱扔啊!”萧成安吼道,委尘一听往前一朴将不远处的砚台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情况紧急,我,我不是故意的。”瓷儿有点委屈,大声道歉道。

“没事没事,谢谢谢谢,我捡起来了,它啥事都没有。”委尘继续往前连滚带爬地跑去远离思兰,老台冲出去把他护在身后,看思兰没有继续攻击她委尘也是松了一口气。

萧成安也是松了一口气,将精力继续全部放在战斗上,可刚刚一分神思兰已经离他只有几步远了,他迅速结印,灵气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

思兰腰间抽出一剑将屏障打碎,这也给了萧成安躲避的机会,稍稍一转身手紧握成拳重重打在思兰背上,思兰砸到地上,那一下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石板震碎。

老台上前用棍摁住她,萧成安将剑锋对准思兰的脖子,逼问道:“刚刚那一阵灵气就是在吓唬人?是谁给你的这股力量?王若无?”

“你怎敢直呼教主姓名?!”思兰目露凶色,挣扎着想要起来。

忘姝听到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没有一个死士会这么快供出自己的主子,她这样回答反而洗白了酒仙,告诉她背后另有其人。她一个锁咒贴在她背上,任她怎么动也无法站起来。

“嗡嗡”的声音从远处钻进众人的耳朵里,思兰苦涩一笑,等待着四周围黑压压的虫子侵占头顶的天空。

萧成安突然明白原来刚刚那阵灵气是为了引来这些东西,他将剑摆在思兰眼前问:“这些都是什么?”

思兰苦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不及这一时。”

忘姝迅速跑回屋里,找到蹲在桌边的瓷儿,将腰间的哨子递给她,道:“你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叫糖丸来带你去西五洲找酒仙,告诉她暗部里有问题,然后让她派人暗中护送我们回芦丞郡,再去找叶弈之找人在芦丞郡接应我们。”

忘姝又在包袱里翻找了一通,找到叠好的纸递给瓷儿:“这是我抄的一份修改好的关鬼门之术,里面缺什么都写得很清楚,你一定要交给叶弈之。”

瓷儿接过哨子,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

忘姝拍拍瓷儿的肩膀,再将一张符咒放进她的衣里道:“这张符咒可以暂时隐匿你的气息,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好。”瓷儿把符咒往里放了放,忘姝还是有些担心她,嘱咐道:“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

“放心吧。”瓷儿握住忘姝一直扣在自己肩上的手,几步转身一跃跳过房顶没了踪影。

忘姝不敢继续闲着,她准备好四张符咒一个个贴到每一个人身上,已经有几只领先到达的虫子被干掉了,好在没有伤到人。

一只虫落到思兰身上,她的黑衣突然动了起来,接着一样的声音从她身上传来,萧成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迅速后撤,老台见势也远离了思兰。

思兰开始还是要紧牙冠忍着,到后来难以忍受的巨大疼痛迫使她叫出声来,看得委尘都觉得疼忍不住“嘶”的一声,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思兰的身形越来越小,她的骨肉都被虫子卷入腹中,血都不剩。伴随着尖叫声的越来越小,虫子体型越来越大还开始变成红色,等声音消失后彻底变得血一般的红。

“完了,是血蜱子?!”见到这番场景就连萧成安也忍不住寒颤,“好在有这符咒,不然我们现在恐怕不是不是胳膊就是小腿已经在它的肚子里了。”

“血蜱子是啥?”委尘问?

“一种以血肉为食的虫子,本在牢海东南的怀安郡生存,但是那里也基本上被杀光了,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异常。”这也是萧成安疑惑的问题,不过现在要先想怎么别死在这一群虫子里。

忘姝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一片,还有周围乱飞的红色虫子,平时一向镇定的她额头冷汗控制不住地冒出,她指间夹起几张符咒问萧成安:“该怎么对付?”

萧成安嘴里念咒,无法理她,一个小旋风从地面卷起,混合着砂石将血蜱子卷入其中,有些颜色较浅的很快就被碾碎,血浆飞溅出来,可是有些大血蜱子根本没事,甚至还能从风中逃脱。

“这种虫子太少见,我也没有研究过如何杀死他们,只能一个个方法试了。”萧成安也在发愁,看着这些血蜱子漫无目的的乱飞,他简直头皮发麻。

“那我引个天雷试试吧。”忘姝跑到血蜱子少的地方,结印念诀,三道天雷劈下,空中冒气了黑烟,许多黑点如灰尘一样从天空中坠落,好不容易有缝隙使阳光能偷过来,没一会儿就又被堵上了。

“没完没了的,我怎么还闻到了糊香味儿?”委尘道。

“这么下去根本杀不完。”忘姝苦恼道,这东西简直太烦人了。

“对了,思兰的衣服和之前那个人的衣服一样,我们之前用昭业火烧他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问题。”委尘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这个方法。

萧成安回忆起当时的事,觉得委尘说的没错,“那就开始烧吧,你们跟我一起画阵。”

这个昭业火阵有一个院子那么大,这时候委尘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咱们是不是还得想办法把它们引下来?”

第四十九章 即将

第四十九章

“我去吧。”老台没带任何犹豫,只要在阵内撕去自己背上的符咒,吸引那些虫子冲下来,在这期间他要用自己的灵气包裹住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并且要在火焰之中客服恐惧,撑到虫子全部被烧死那一刻。既然说了,就得相信自己可以。

萧成安也是佩服他的勇气,不过还是太过鲁莽,拍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长辈姿态径直走进阵中去,“既然我在这,自然不能让你们这些小辈去做这事儿。”

“我……”老台也想进去,但是被忘姝摁住,“萧师傅去自然比你去要让人放心的多。”

“嗯,忘姝说的对。”委尘道,听到萧成安道:“我一会儿撕掉符咒,在血蜱子靠近我们前启阵。”

“好!”委尘答,这么大的昭业火一个人自然是引不出来,接下来就是靠他们三个人配合了。

萧成安利落地撕下背上那一条黄纸,那一瞬间地上的众人立刻感觉到本来空中漫无目的的血蜱子一下转了个方向,带起一阵旋风来,吹得他的闲云发带与原本下垂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但他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等着那场火来。

虫子快速冲下来,委尘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一齐结印念决,就在那些血蜱子即将接近萧成安的那一刻,手停在最后一印,大火从阵中喷出来,阵外的三人顶着热浪口中一直念着业火咒。

火焰中有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萧成安就在那里面,劈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头顶上的虫子还不断在向下冲,委尘边念咒边乞求萧成安没事,现在萧成安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十分高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委尘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只听忘姝一声:“可以停了,血蜱子都烧光了。”

委尘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大火消失,空中只剩下散落的灰尘,还有一下跪倒在地上的萧成安。

“萧师傅!”忘姝最先发现先跑过去,老台紧跟上去把他扶起来,委尘一个翻身赶过去看他的情况。

“先抬进屋里去吧。”老台背起他进了放着药草的屋里,他的衣服全都湿了,忘姝拿来一杯水慢慢喂他饮下去。

喝了水后萧成安的稍稍恢复了些意识,没了血色的嘴唇透出些许气息艰难发出几个音:“第三排,地五个篮子。”

委尘顺着他说的挨个找去,那是一篮晒干了的灰色果子,委尘抓了一把跪在萧成安身边准备一个个喂给他,忘姝及时按住了她的手道:“别急,先把皮剥了。”随机从她的手心里拿出几颗,手轻轻一捻,碾碎果子的外壳,把淡黄色的果肉取出来喂进他的嘴里。

委尘学着忘姝的样子又喂了萧成安几颗,直到他的嘴再也不张开了。

“这是沙葵籽。”忘姝道。

“沙葵籽……”老台似是知道,仔细想了想,他记得自己好像之前看过,好像有什么“止毒聚气的功效?”

“对。”忘姝点头,老台意识到萧成安可能不止被火烤到脱水这么简单了。委尘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材,也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看到他们说着说着老台就开始解萧成安的衣服。

“哥你干啥呢?!”委尘不明白,忘姝右手往下扇了几下,示意委尘小点声音,委尘也不想再问为什么了,索性背过身去不看她们。

“这些血蜱子真狠。”看着萧成安身上随处散布的红豆大的血红色窟窿,忘姝不禁打了个激灵,老台也没见过这种伤,问忘姝,“先处理一下?”

忘姝已经在找药了,仔细辨认着药材的同时对老台道:“药臼你看看在不在下面。”

老台在木架上看了看没有,委尘打开墙角的矮柜抱出里面的药臼道:“在这里。”

忘姝把两种药材放进药臼里迅速捣几下,老台拿来一卷干净的细布,等她把药都涂抹在萧成安的伤口上后再包扎好。委尘不得不佩服老台比自己都细心好多,她暗自记下这包扎的手法,以备不时之需。

老台为昏迷不醒的萧成安穿好衣服后,跟委尘计算好时间的忘姝建议现在就走。老台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已过正午,若是再不走很难赶在天黑之前下山,现在必须快点找到大夫为萧成安疗伤。

“瓷儿,瓷儿去哪了?”委尘终于找到机会问忘姝则会个问题了,她刚刚看到瓷儿的影子闪出去了。

“我叫她去通知一下酒仙,顺便找人来接应我们回去。”忘姝解释道。

“那正好,我们现在这样也是难对付敌人,想安全回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老台道。

“不过这样太危险了。”委尘想到她一个人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心里还是担心她的。

“天要乱,谁能得安定之躯?”忘姝淡淡瞥了一眼被焦灰盖满的地面,“事不宜迟,重要的东西都拿好,我们走。”

日落前,西五洲。

安心朔的继位大会即将结束了,可是身为安家大小姐的安心攸却迟迟没有出现,安家说是前两日夜里受凉了,一直高温不退,近些日一直在屋内静养。

外来的人不知道,安震急得焦头烂额,手中的白帕子早在一声声咳嗽中沾了红,自己闺女怎么在这样紧要的日子里失踪了?安心朔在一旁冷着脸训斥跪在地上的侍者:“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找到?!”

侍者哀嚎道:“家主息怒,这一天的时间我们整个西五洲都找遍了,找不到啊!”他能真切地感觉到安心攸的愤怒,他手中镇厌锤重重砸向地面,自己都跟着地面抖三抖。

“整个西五洲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吗,连一个女孩都找不到?”安心朔赤红的眼睛瞪着瑟瑟发抖的侍者,“再去找,快去!西五洲没有就出去找!你们一定要把小姐给找回来!”

“是。”侍者瑟瑟发抖,跪着退了下去。

待屋内就剩他们两人后,安震撑着拐杖褪回帘内,“你控制情绪,一会儿还有晚宴。”

赵凉握着一封信面色凝重神神秘秘地走进屋内,叶弈之放下手中的兵谱,示意他坐下,“什么事?”

“自家来了消息,说北部有异动……”赵凉没有继续说下去,叶弈之嫌他墨迹,问他,“什么异动?”

“阴气横生,妖物暴乱,似有开鬼门之前兆”赵凉看了看叶弈之的脸色问道:“要提前回去吗?”

“多派些人去镇住,我一会儿去向安家主辞行。”萧成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可是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心有汗珠在不断冒出来,忠明堂终究还是要赴散旗会的后尘吗?他不信!

瓷儿整个人蜷在糖丸背上,手死死握着糖丸的一簇羽毛,生怕自己掉下去。糖丸也怕自己成一只秃鹤,有损自己仙鹤形象,飞得十分稳。

她知道怎么进安家,像她这种祥禽,没人会拦她进三月枫林,她就这样驮着瓷儿进了枫林,枫林再往北的安家她再过去就显得不对了。

瓷儿听说过三月枫林在这个季节很美,词人总在这个季节 拿它与相郡杏满园作比,相反芦丞昆山夜光就能在五月自己美自己的。

可是她这一路在林中丝毫没有感受到枫林的美感,糖丸为了隐蔽飞得很低,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树枝刮花了,头上粘了不少枯叶。等离开枫林也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只能抓紧时间继续找酒仙和叶堂主。

看着眼前高低错落的楼林,瓷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找起。

根本找不到什么出口的好吗,安心攸走得都快虚脱了还没走到头,这是挖了多久啊,正抱怨着脚下一个不稳,崴倒在地。

“哎呦!”一声止住了莘双的脚步,他停下来等“秦小”。

安心攸不知道自己踩着什么坑了,她总觉得不太对,就没着急起来,反而是蹲下摸了摸,这个坑大概有她五个巴掌那么大,旁边还有一个,形状很相似。

“是脚印。”莘双道,他在刚刚就注意到了路面的不平不是普通的坑,而是脚印。

“什么动物的?”安心攸蹲着问。

“不知道。”莘双确实不清楚,他对什么异兽不了解,画册上个个长得奇丑无比,让人没有什么看下去的**,他看几页就扔一边去了。

“看起来得有好久了。”这脚印安心攸都戳不动,真想不出来这里曾经踏过什么可怕的怪物?还好它走了,这里只有她和莘双两人的气息,不然她要怕死了。

“你没事吧。”莘双问。

“啊,没,没事。”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安心攸回想起刚刚摔倒的尴尬一幕,十分庆幸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站起来担担裤子做回强大自己,“我没事,继续走吧。”

“嗯。”莘双没有多言,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只是脚步稍微慢了些,让安心攸能不只顾这跟进他,还能注意脚下。

两人跟着脚印走,走到安心攸都认命了,管他能不能出去呢,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哪,走了这么远现在怕不是已经在海下面走了。

莘双不知道为什么路越来越宽了,刚刚两人还要以前一后走,现在并排走已经完全可以了,不过答案很快来了,他停下道:“前面有岔路。”

“什么?!”安心攸伸出双手向前探去,左手果然碰到了石壁,再往左又是空洞,安心攸很慌,她害怕之后的路她要一个人。

“怎么办?”安心攸试探性地问。

莘双四处踩了踩看了看,没多会儿便回答她:“分开走吧。”

这是安心攸最不想听到的回答,她反驳道:“一起走不是更安全,我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不是吗?”

“两条路都不确定是出口,能活一个是一个吧,这洞结构单一,后面八成不会有什么太危险的东西。”莘双说道,他想到的也就这些了,一口气全说给她听,他好像有些日子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安心攸对前方的恐惧已经让她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委屈地说:“你是不是怕我拖累你?”

“没有。”莘双确实没有这么想,但也不想多说什么解释,“你走右边,我走左边。”说罢自己钻进了洞口。

“唉,你,你站住!”安心攸急的跺脚,他怎么这么急着撇下她,她是安家大小姐,他怎么能不管她?

“你要是怕,就喊我名字,我回应你,这样你会不会好些。”莘双没有停下,就留下这样一句话。

“……好吧。”既然他不想自己跟着,那我也不会死皮赖脸贴上去,自己走自己的,我不怕!才不用叫他!安心攸这样想着,可是没往前走几步就越来越怂,缩成一团慢吞吞的走。

莘双一个人静下来想了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自己好像没告诉她名字,她一会儿怎么称呼她?

莘双这样想着,右边就传来清脆的一声:“莘双!你听得到吗?”

这边莘双突然沉默了,那边安心攸瑟缩着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听得到。”但是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

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虽然穿过石壁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安心攸依然很激动,萤石一个没拿住落到地上。

幽幽荧光照亮了周围,安心攸看清了脚印的全貌,四只脚趾,指甲很长,一看就知道是很锋利的爪子,应该是只什么狗。

这是有爪印的那条路,是那怪物跑过的路,脚趾就是冲前的,证明这是那怪物出去的路。

这条路一定是出口,只不过不知道出去后是什么地方而已,莘双是想让她活下来,才自己去探另一条路。

既然这样,那她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找到出口再回去救他!

第五十章 求助

第五十章

瓷儿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刚刚那个婢女身材矮小,这套衣服套在她身上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早知道打晕一个高一点的婢女了。现在她呼吸不畅又加上紧张,端着花盆的手心出满了汗。好在一个小婢女没人会注意,可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叶奕之在哪,关鬼门之术还在她手里,她得快点交给他。

“听闻叶堂主今日酉时便要走了。”耳边略过一道婢女的声音,瓷儿赶紧小跑着跟上去听。

“这么快啊,咱俩赶紧偷偷去多看几眼啊。”另一个在一旁偷笑着说。

“走走走,莘公子咱看不见,多看几眼叶堂主也是行的啊。”两人又说有笑推搡着往前走,瓷儿可算找到了带路的人,松了口气,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跟着她们在阁中绕来绕去,瓷儿不得不佩服这飞檐阁内规整的布局,不至于让人转晕,而且阁中的松木香气瓷儿很喜欢。

前面的两位婢女在楼梯拐角处停下了,瓷儿马上停下上楼的脚步藏在墙角等待她们下一步动作,她觉得这和自己之前去偷吃时的场景有些像,自己离开柳叔后就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活着,直到遇到他们。

“门关的好严,咱们去园子里找找吧。”其中一个向上望了一眼,遗憾地说道。不过听她这话就证明这里就是瓷儿的目的地了,瓷儿长舒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反正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总能说上话,瓷儿上前搭讪道:“两位姐姐来这做什么?”

“啊,我们随便走走,妹妹去换花吗?”那人盯着瓷儿手里的蕙兰仿佛看到了宝贵的机会一般,“花盆沉不沉,要不姐姐帮你送去?”

瓷儿抱紧花盆往后撤一步,未开的花蕾垂着头对她晃了晃,“不劳烦姐姐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姐姐的。”说完瓷儿绕开她们上楼,还不忘给她们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两个婢女也是带着笑点头,一副明白你意思的眼神下了楼。

瓷儿刚上去就傻眼了,三条走廊,每一条路五步一护卫,这哪边是啊?门还都是关着的,她总不能一个一个敲吧。

仔细想想她记得刚刚那位婢女看的是右边,她也不敢在这边犹豫不决,那么多人盯着她别对她起了疑心,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右走。

“来换花的?”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瓷儿循着声音转身望去,就看见赵统领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可算见到熟悉的人了,急忙应了声“是。”,小跑着过去。

“稳重一点,别出了岔子,扰到堂主。”赵凉装的很像,旁人丝毫察觉不出异样。

“奴婢知错。”瓷儿抱着花盆别扭的行礼。

“进去吧。”赵凉帮她贴心地打开身后的门,待她进去后忘了一眼周围,看四处没有其他人后才进去。

“你怎么来了?”叶奕之端坐在那里问瓷儿。

瓷儿把花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掏出怀里叠好的纸交给叶奕之道:“这是萧师傅改进关鬼门之术,阵法,咒文,都已经改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叶奕之接过纸,打开仔细研究着新的关鬼门之术。

“只是要冥魂当做其中一份祭品,另一份……萧师傅还没找到。”瓷儿一直不敢看叶奕之,她一直记得上回他罚他们的事情,所以叶奕之是以一个严师的形象待在瓷儿心里,瓷儿多少还是有些怕的,怕办不好再挑一回金汁去。

合上纸放到一旁,叶奕之示意赵凉搬来一把椅子让瓷儿坐下继续问:“他们呢?”

“多谢。”瓷儿坐到椅子上,“他们被一些奇怪的虫子缠住了,那虫子黑压压一遍把天都遮住了,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摆脱了,我此次来也正是来请您派人去接应他们,以免再中人埋伏。”

“知道了,这件事情赵凉你先去办吧。”

“是。”赵凉起身出门,屋内只剩下叶奕之与瓷儿二人,瓷儿继续道:“堂主,王若无教主在哪里?我还要去找她。”

“这么着急找她是做什么?”叶奕之猜得到,找王若无的理由绝对不是找人接应这么简单。

“找教主是因为我也得找教主帮忙找人护送他们离开,还有……还有教主的暗部里有敌人的内应。”后半句不过只是因思兰一句话的猜测,她知道一定要告诉叶奕之,但叶奕之一定会追问下去,问她不知怎么答的问题。

“嗯?雪花教暗部戒备森严,里面都是从小培养的死士,几乎没人能渗进去,也没人能打破死士对雪花教的忠心,你们怎么确定……”后半句话叶奕之并没有说完,事情复杂,他也不敢全然相信王若无。

瓷儿从椅子滑下来跪倒地上道:“确实只是因为对方一句话的推侧,但是忘姝姐选择信了教主,我信忘姝姐的判断会是对的,此时正是危难之际,怀疑就会产生间隙,敌人是何等能力,雪花教的暗部都能插上她的人,若是不能齐心协力,怎么能打败她?”

叶奕之沉着脸,久久没有开口,瓷儿自知刚刚的话多有冒犯,乖乖行礼赔罪道:“堂主,是在下多嘴了。”

叶奕之并没有那么觉得,刚刚他心里则盘算的是另一码事,当年万道会,莘氏,散旗会相继覆灭,那么看来接下来就是雪花教了。他本以为忠明堂不在七家之列,他前面还有安家与贺氏,忠明堂一时还不会被针对,但现在看来未必了,怪不得他从来安家之前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令他一直惴惴不安。

“无妨,你起来吧,我与酒仙相识多年,自然知晓她的为人,从你刚刚走的路直走,第三间便是她的住处。”叶奕之大袖一挥,门一下子便开了,风顺着窗子灌进来,带着淡淡花香。

瓷儿欣喜地站起来道:“谢谢堂主,我这就去。”

“等等。”叶奕之叫住走到门口的瓷儿,瓷儿一脸疑惑地转过身来问:“堂主还有什么事?”

叶奕之手指往瓷儿的方向轻轻一弹,瓷儿感觉到有灵气注入自己的身体,暖暖的,有点像穿上柳叔刚晒好的衣服那样。

“堂主刚刚这是?”瓷儿不解地问。

“用我的灵气暂时压制住你的灵气,以免让人发现。”叶奕之站起身来,背对着瓷儿,望着窗外的枫林道,“你走吧,与她说完立刻来找我,几个时辰后随我回淤白。”

“谢堂主。”瓷儿恭敬地行礼后才退下,一路忐忑地去往王若无的住处,她与王若无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在生辰宴山看到过几眼罢了。

王若无正在为重伤的何限疗伤,便听门外有人来报说有婢女来传话,她烦躁地瞪了眼门口说:“等着!”

这话让门外的瓷儿心里一颤,更没底气面对王若无了。

何限拢好衣服,退到一边,王若无才道:“进来吧。”

瓷儿感觉自己走进去的时候身子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行礼道:“参见教主。”

王若无过了阵才想起来这小姑娘是莫委尘的朋友,她好像是个半妖来着,半妖的灵源里混合着妖气,妖气与灵气自然地混合在一起,是十分罕见的事,于是便来了兴致先问道:“叶奕之让你传什么话?”

“这是假的,我来是有事向您禀报!”瓷儿一瞬间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收到的信息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友善,反而是被她那烦闷地神情给吓退了。

“暗部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刚刚我都听一遍了。”王若无似是早早就知道了她要讲什么,暗部的事最近一直惹得她心烦,又知是暗部中枢逸士背叛了她,心中又是愤懑,她一向最为自信的暗部竟有了如此大的的漏洞,不知能不能及时补缺。敌人的手已经快要触碰到雪花教的心脏了,她才彻底知晓,这样的实力他们究竟能不能敌得过?

瓷儿有些尴尬,转言道:“哦……好,那……莫委尘您可认识?”

“她出什么事了?”果然她就是委尘的那个朋友,他们四个人总在一起,但是为什么只有她过来了?

瓷儿将上午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王若无长叹一口气,对方这么急着杀委尘莫非是已经知道她就是慕星落了?对方明显是冲着七家来的,这样的话忠明堂很快就会被牵扯进来。

瓷儿见王若无久久不理她,又不敢问,偷偷瞄了一眼在一旁站的笔直的何限,何限轻轻戳了一下眼神空洞的王若无,估计是最近太累想着想着就又发呆了,她也怕吓着教主回头骂她,只得轻声再轻声道:“教主?”一下没听见只得再来一遍,“教主……教主?”

“啊……哦。”王若无回过神来,这几天来着里也不知是不适应这里环境还是怎的,总是有些精神不振,一会儿估计还是要歇息半个时辰再去为叶奕之送行。

对了,还有委尘的事,她看了一眼还在等着的瓷儿,道:“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会派人护送好他们的。”

“谢教主。”瓷儿慢慢退出去,可没到门口又被人叫住了,瓷儿感觉自己就没法顺利出门,总是快到门口被人唤回去,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事。

王若无也是刚想起来自己想探探她的灵源来着,便及时把瓷儿唤到身边来,坐这么近她压力大得不行,瓷儿也不知道教主想干啥,紧张得不行,肌肉都绷在一起,大气不敢喘。

“放松!”王若无见她这怂样照她后背一拍,给她松松骨肉,瓷儿觉得这一掌下来她整个背都麻木了,额头被王若无两根手指点住,瓷儿又觉得有一股灵气窜进她身体里,身体有点晕乎乎的。

“不在额头……”有意思,王若无的手指慢慢往下移,到眉心处停住,“原来在这!”

王若无心里本还在埋怨着叶奕之,把这姑娘的灵源藏这么严实,不然她一眼便能看得透彻,省的这么麻烦了。但她觉得又不太对,还有一层灵气,像是锁链般紧紧束缚着瓷儿的灵源,叫人看不清,也让着灵源无法将这灵气全部散发出来。

何限也好奇凑过来看,瓷儿的眼睛在王若无的指缝下面转来转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看哪,索性闭上眼睛。

“啧。”王若无感觉这股灵气,有一部分,实在太令她熟悉了,另一部分,也似是在哪见过。

瓷儿感觉王若无的灵气再次窜进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实在没撑住晕了过去。

王若无见瓷儿的身子慢慢向后仰去,有点怀疑道:“这就醉了?”

“教主您的灵气一般人可是受不了的。”何限在一旁道。

“不,她可不是一般人,而且……太不一般了。”王若无此时全然没了一会小憩一下的心思,吩咐何限道:“跟我把人送到叶奕之屋里去,而后你再去找绝对值得信任的人送委尘出东三城。”

第五十一章 归否

第五十一章

门外的婢女看王教主来势汹汹的样子,即使知道不是针对她的,腿却也软了,赶紧转过身去对着叶堂主的屋门禀报:“堂……堂主,教主往这边来了。”

说罢肩膀上便搭了一只手,还没等婢女反应过来,那手一用力便将她推到一遍去露另一只手用力推开门,进去之前还给她留了句“抱歉。”

婢女稳住身子看到护法抱着的女子不就是刚刚从堂主屋里出去的那个吗?她说什么了让教主这么生气?

叶奕之也不清楚王若为什么突然造访,比了个请的姿势邀王若无坐下,问:“教主怎么来了?”又看了被何限小心地放在椅子上的瓷儿,不自觉地微微拧眉但又很快舒展开,眼神转到王若无身上,以他多年经验来看,教主这副表情谈不上生气但肯定是不怎么高兴的,思虑几秒问:“她……是怎么惹怒教主了?”

“奕之你坐,我没生气!”叶奕之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叫奕之习惯了,叫堂主反而更像调侃了。

“发生什么事了?”叶奕之看她的表情可不像没生气的样子,不是瓷儿的错莫非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不知道她是谁?”王若无指着瓷儿质问叶奕之。

叶奕之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还是确定了答案后才开口:“嗯……她叫瓷儿,几个月前刚与莫委尘一起到我忠明堂来。”

“从哪来的都不知道?”王若无急的站起来继续问。

“这个知道,是一天突然出现在淤白的山林里,后来遇到了莫委尘他们,然后就到我这来了……”叶奕之看王若无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哎,没办法自己真的就找到这么多。

王若无也明白了他是真的不清楚,无奈道:“也难怪,毕竟你从未感受到过莘愁的灵气,她……是莘愁的女儿。”

“莘宗主……不是只有莘双一个孩子吗?”叶奕之确认,莘宗主只对世人公开过他与尹夫人的孩子,如果瓷儿也是的话,“莫非……”

“没错,就是他与苏泾的孩子。”王若无缓缓坐下,惋惜地看了一眼沉沉睡过去的瓷儿,可怜她生在这样的世间,连最起码的公平对待都得不到,这些年想必一定受了很多苦。

“谁叫他莘愁不是一般人,总能撞大运。”王若无苦笑道。

“可是人人都知道莘宗主与泾公主水火不容,一直分居两地,到最后泾公主甚至……”叶奕之道。

“开始是这样没错,但仔细一想确实不对,苏泾与莘愁一开始还是维持着朋友关系住在倾城溪的,后来一天青绫突然告诉我她去倾城溪的时候发现苏泾已经搬出去了……不过苏泾仇杀莘愁与尹夫人的事情我不相信。”

“看来他们家的事情只有蒋相宜知道了。”叶奕之道。

“不过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们说点正事。”王若无道,“委尘的事情她都告诉我了,你让他们去找萧成安,是因为鬼门的事情?”

“是这样,鬼门的事果然想藏都藏不住。”叶奕之笑道,这笑也不过是嘴角扯扯,王若无能体会他的心情,毕竟东三城当年也是因为鬼门的事情遭受了重创,她在养病之时既要清理人间肆虐地邪祟,又要地方各家各派对她施加暗算,篡权夺位,过那六年过得就像过了六十年一样。

“怎样,那新术式可写出来了?”王若无问。

“还要些时日,敢问当年教主是如何关上鬼门的?”何限放下瓷儿就走了,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叶奕之只好亲自起身,坐到王若无身旁,亲自为她斟茶。

王若无白了他一眼,端起茶道:“我又不是没你这点小小的谄媚就不告诉你。”

这句话倒是把叶奕之给逗笑了,“我是看您刚刚说了那么多,怕您渴着。”

“不说这些了,当时也是事发突然,鬼门三百多年未再开过,天帝又将翊战神做的冥魂送往冥界镇压百鬼,人人都放下了戒备,可谁想来了这么一出。”回忆起当时,王若无悲从中来,摸着竹丝杯杯身那细滑的纹路,望着紧闭地窗子透出的微光继续道:“我当时只能急急派人去八面教求那关鬼门之术,当我拿到之时也是颇为震惊,只可惜我若晚一天,那鬼门里便会涌出无数恶鬼,每天都有我大批驻守鬼门的将士会死,无数百姓被恶鬼折磨死。”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光是找那眉心珠就已经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更不要提什么新阵法了,什么大荒兽,天疆土,净是些连我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尚不如找那有眉心珠的人来的快。”

恶鬼喜人鲜血,要取那些生魂需要需要现场屠杀,那天乌云积在头顶,仿佛随时都可能倾覆而下,将地上密密麻麻的空壳压成烂泥。

地下无数恶鬼肆虐的嚎叫似乎渴望挑断周围人脆弱的神经,这些恶鬼被三十六位八面教凡通布阵困在鬼门之下,外圈七十六位等待启阵的大衡,他们要等围跪在鬼门之外的九十九位被选中的祭品头颅落进地狱之前,将他们的魂魄提取出来,那九十九人口中有四十九人的口中含有早早取出的眉心珠,魂魄与头颅一通落下,大通以自己灵气助土地重生。

黑与红的交织刺得王若无睁不开眼,后颈仿佛被人死死扼住,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她竟无法控制自己,连哀悼的姿势都做不了。

这关鬼门之术虽是拯救苍生的术式,可在王若无看来,用这等残忍的方式,用屠杀去遏制住屠杀,她不认为这是真正的拯救。但是错误全出在她自己身上,她怨不得这术式,只怪自己疏忽大意,才酿成如此大祸。这哀悼,她认为她没资格。

鬼门关闭,地狱与人间再次隔绝,人间再次迎来片刻的安宁,直至今日。

“当年鬼门开在东三城与芦丞郡交界附近,这回就落到你芦丞去了,落到芦丞哪里去了?”王若无问。

“在芦丞北部,那座山与淤白隔了两山,再往北就是千里旷漠。”叶奕之如是说道。

“在山上……”王若无细想却有不对道:“你说这开鬼门无非就是在地上开一个洞,这山这么厚,从地上挖个洞总比从山上挖到地底容易许多。”

“是这样没错,但在那山里,封印着一条缠纹钩蛇。”叶奕之道,提起这个他便眉头皱起,那缠纹钩蛇是师傅初任家主时封印,它生性凶残,在大漠边的湖中生活,如有来湖边饮水的路人,便将其卷入腹中。

“那蛇我听说过,青绫去封印它时还特意来找我讨要了些驱邪符咒,那钩蛇是在天宫犯错被贬入凡间的,怨恨一直郁结于心,再加上那里冤魂无数,是个阴气极重的地方,对开鬼门有百利,若是这钩蛇与恶鬼一同冲破桎梏,这想必这又该是一次浩劫。”王若无神色凝重

起来,鬼门的可怕不只是里面源源不断涌出的恶鬼,还有那些被邪气侵蚀不甚入魔的妖。

这钩蛇本就不善,若是因此魔化,后果不堪设想。

“手头兵力可充足”王若无问叶弈之,后又想直接这么说略有不妥,又道:“我与你师傅私交甚好,只是当年芦丞事变我东三城刚刚撑过鬼门风波,实难施以援手,如今我也不想再看到芦丞陷入危难之中。”

“多谢教主好意,芦丞易守,只是我看现在的局势动荡,恐因与教主借兵而耽误了雪花教。”叶奕之推脱道,“这次我们本想试探安家的态度,可奈何安家主并未表现出任何愿意联合的意向,此次我芦丞遇难,若是计划推迟倒还好,可更大的可能是敌人此时找上门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你若真的遇到了难以应付的难事需要帮助,尽管找我。”王若无想他说的也对,在能援助芦丞之前,要先顾忌的是东三城未来的安危。

芦丞不能像当年一样,东三城更不能重蹈当年的覆辙。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动身回芦丞了。”叶奕之道。

“待你收拾好行装,我去为你送行。”王若无起身道。

叶奕之也跟着站起来,躬身道:“教主不必如此客气,我本应该送教主走后再回芦丞,奈何突发变故,见教主如此,在下实在羞愧。”

王若无听他这话眉头微蹙道:“奕之,你立了忠明堂后,越发爱与我讲这些虚礼了。我本就是不喜受那无聊规矩约束,也看不得别人困在里面,更看不起那守牢死规矩的。你现在这样我可十分不喜欢。”

叶奕之许久未说话,他确实变得不像自己了,师傅还在的时候,那时候他是弟子,是北阔统领,那时处理的事务与现在比起来是何其容易,他现在太累了,累得都不知道如何才是放松。

“我先回去,你记得一定要保护好她。”王若无也不便在这继续耽误他了,她最后看了一眼瓷儿,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从她的眉眼中能看得出苏泾的影子,只希望她的后半生,别在继续颠沛流离下去。

“在下一定谨记在心,教主慢走。”叶奕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目送王若无离开,待门合上,倚在窗边陷入了沉思。

想想他近年来真正轻松的日子,也就是与委尘待在一起的那段时日,她总能让他回忆起从前,从前青绫师傅教他习武的时候,天下太平,芦丞兴盛,慕青绫见他时总是笑着,说他是能让芦丞安定的最锋利的枪旗。

马车缓缓行驶,驶至大门前却停了下来。叶奕之撩开帘子,注视着马车前出现的人,心下一沉。

“呦,我迟来太久,叶堂主都要走了,您说咱们这么巧遇上了,不如再等等,我们一起喝几杯酒?”钟离钟侧坐在夜游背上,那表情仿佛真像是来庆贺安心朔继任安家家主的。

第五十二章 爆发

第五十二章

“呦,钟离教主竟然还能得空过来一趟,可惜大典已经结束,前来的各家各派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教主这样留人,可有不妥吧。”王若无坐在轿上道,这里也就她辈分最高,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

钟离钟听了倒也不以为意,夜游踱步前行,路过骡马旁还特意露出獠牙恐吓,叶奕之一道定心咒飞出去,才防止骡马受惊。

“钟离教主若无要紧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叶奕之不想与她在这耽搁时间,现在他必须要立刻回芦丞。

“呀,这么着急,可叶堂主确定……现在赶回去时间还来的急吗?”钟离钟拿玉嘴烟袋撩开车帘,靛青缎子被烫的焦黄,叶奕之冷眼扫过,戒备地盯着她道:“你都知道什么?”

不过才四月,这吹落枫叶的风,却凌厉了起来。

钟离钟没有回答他,踩着吹落的红叶,驾着夜游向后走去,“呦,三辆马车呐,堂主带了这么多人来啊。”说罢,一片烟云从她口中化出,撩开第二辆马车的帷裳。

“你要干什么?叶堂主的马车,还不劳烦您来查吧。”她这举动让王若无手心都出了冷汗,莘瓷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怎么还有一道门?这里面什么宝贝?”钟离钟似是一直在自言自语,她的语气里还有点小遗憾,不过更多的是对这车里人的好奇,这车里被设了结界,刚刚自己一下都没有破开,可见这里面的人叶奕之是多么不想让别人发现,真是有意思,不过不急于这一时。

王若无见身侧的安老家主面露惶恐,见他看钟离钟的眼睛在躲闪,知道他定是隐瞒了什么,若真是那样,大事不妙。

王若无向他靠近了一步,试探问道:“安老家主,见你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事吗?”

“无,无碍。”他还用擦冷汗来缓解尴尬,啧,这明显是大事,王若无心想。

钟离钟不知是碰巧还是早察觉了他的异常,忽然抬眸,视线如飞刃般射中他。安老左臂一阵抽痛,他老了,身子骨早扛不住这些,痛得右手紧握住左臂佝偻着。身后的安心朔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他,焦急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钟离钟见这一幕饶有玩味地笑道:“安老,考虑的则么样啊?”她露出的两颗尖牙也如黑狼夜游那般尖锐,看一眼就会让人浑身布满寒气。

王若无上前一步撩开安老的宽袖,见他手臂上一道可怖的咒文泛着刺眼的红光,咒文附近静脉凸起,剧烈地颤动,似是被迫在为咒文输送血液,她也些许猜到了点东西,质问他道:“这怎么回事?!”

“真不好意思,是我忘记同酒仙讲了,正巧,我看在做有挺多家主的,我数数,十二,十四……诶,不数了,够了。”

“在场的各位,如果有意归顺我八面教,将兵权与神眷都交予我,我便也不会给各位什么麻烦了,若是不呢……”

“钟离钟你在说什么?!”王若无怒吼一声,叶奕之的身影聚现在钟离钟身侧第三辆马车的顶部,手中也握紧了红缨丈八枪旗对准她的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大家,为了天下,我们需要一个好的统治者,一个唯一的信仰,不要去信神信鬼了,那多可笑,我们应该去相信我们自己,去信一个人类!”说起此话时,她的眼神充满了野心,仿佛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走向她这一边。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平日里不爱与人接触,一心为民的钟离教主竟然说出如此的话,本该对恶鬼深恶痛绝的她如今竟然与其为伍,野心勃勃只为眼前天下,简直令人怀疑这是否真是钟离教主。

“怎么?都不敢动吗?”钟离钟再次看了一遍周围的所有人,能来这里参加大典的她基本上也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也多少都见过几面,这些人中不乏有些胆小怕事的,但是她现在真的怜悯他们,回到这个地步格局看不清楚,对错不分,蠢得连利益都抓不住,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简直疯了。”风过之间,叶奕之抽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枪旗,跃至钟离上方,一招新雨,枪旗如细雨落地,所经之物身骨具碎。

钟离钟只是微微向右侧身,那是连叶奕之有没有看清的速度,枪峰划过余光,右手食指与枪头相碰,非但没有受伤,枪旗反而偏离了方向。

叶奕之诧异之时,枪旗刺入地面,碎石乱溅,他借力身子一转躲过钟离钟一掌。

“啧,十年了,你终究还是没法超过慕青绫。”若是慕青绫,刚刚那新雨足足可以伤到她,不是半张脸,便是一只手。这一代代的衰弱,正是她权掌天下的把握。

“我知道,不过师傅早就说过,超不超过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芦丞更好,不知道孟教主的教诲,你是否还铭记于心?”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他一直未超过慕青绫的事情终究会令他觉得羞愧,芦丞在他的手上也并没有回到灾难之前的盛世,如今却要迎来一次新的冲击。

经他一问,钟离钟的脸上也覆上了怒色,本以为一场恶战马上展开,不料她却转向了高台。

高台之上,安心朔早早将他父亲扶回楼内,王若无正指挥他人从东门疏散,好在离华兄昨日便赶回寒天城了,信虫已经发了,到时候有他的接应,他们的胜算终究大些。

“没用的,别抱任何希望。”钟离钟一个响指,一只乌鸦衔着信虫残存的触角飞到王若无眼前,“你看,被抓到了吧。”

“奕之,动手!”话音刚落,王若无闪身来到钟离面前,叶奕之也不迟,枪旗一转向她横扫过去,王若无则化气为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她。

“不听我再说说吗?”

“谁管你!”王若无气道。

钟离钟向上一跃,又往后退去,踏一片枫叶顺利借着东风落到树枝上。王若无紧随其后,叶奕之却被几发冷箭拖住了。

“若无,你多看看周围。”钟离钟自认为好心提醒道。

“你别叫我若无,我也不管有什么,我只要杀了你,消灭源头,那么周围的鬼都算什么?”她指着林间不断涌出的鬼对钟离钟吼道,事情的最开端她根本没想到会是钟离做的这些事,她本以为她会是能将八面教扶回正轨的人,没想到她却在孟归的引导下越走越偏,令她失望至极。看着她带着的豆蔻假面心底更是生出一阵恶寒,她表现出的天真与腼腆,不善交往竟是在背地里与鬼通好。

“没有用的,控制它们的并不是我,你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王若无用剑对准她的脖子,不过一指的距离她却没有躲开,“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没有用,而且没了我,谁知道击退这些鬼的方法,你也明白它们是打不完的。”钟离钟摊手说道,她完全没有反抗的动作。

“……”王若无收回剑,想到被鬼围困住,芦丞还有鬼门的事情急着处理,现在出去才是要紧事,便尝试与她谈谈条件,“怎样你才能放我们出去?”

“我刚刚说过了,只要你们都站在我这边,我自然愿意放你们一条生路。”钟离钟跳到树顶,指着地下惊慌一片的人道:“你们也看到了,这周围的鬼少则千只,若不投靠于我,单凭你们这些人,真的不怕被恶鬼撕咬后再落入其腹吗?”

婢女们瑟瑟发抖聚成团,惊恐地盯着像他们袭来的恶鬼。一些人已经再犹豫了,望着钟离钟的眼神已经是恐惧与服从,只是脚下还碍于颜面不敢做第一个去的人。

“能成为守护一方土地,成为一派掌门的人,自然不是只见到这些鬼就要躲到你个女娃娃身后的无能鼠辈。”有人率先站了出来道,听到第一声竟然是反对她的话语,手指一挥,几只恶鬼边迅速越过障碍与人群向他冲去,不过好歹也是月悬派的掌门魏悔,前几只很快被拦腰斩断,可惜数量太多几下被纠缠住。

“煜神,去帮忙!”叶奕之唤出神眷,背后一只枪旗窜出,刺破东风前去援助他,钟离钟断然不会让他这么做,“危月燕,拦。”两把短刀交叉卡住疾行的枪旗,叶奕之料到会这样,亲自冲上去挑开外层的鬼,将掌门魏悔拉出来。

魏悔倒是没什么大碍,身上只是多了几道伤口,不过被那鬼爪划破的伤在迅速的溃烂,不便行动。叶奕之抓起一只鬼的头颅,仔细看了看,怪不得总觉得不对,这些鬼还保留着一些人的特征,身上虽然布满鬼气但是与真正的鬼有些差别。

这下其他人也都明白了,如果反抗,受伤的只会是自己,那些鬼是会听钟离钟的话的,只要不反抗她,就不会受伤。

钟离钟看其他人被吓得一动不动,自己应该会说点什么来加快进度了:“在我眼里,中立与反抗是一样的,还没人表态自己的立场的话,伤成他这样可算是轻的。”

“我……我,不要杀我。”踟蹰的人连滚带爬地跑到树下面,带起了一队人疯了一样地往树下跑。

“你们……”王若无俯视着地下的一群人,恨不得抓起来一个个打。

“剩下的人……”钟离钟一个响指,所有鬼都飞奔而去,此时的枫林已然成为了战场,庆典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王若无看着底下杂乱的一片,转身瞪着树顶的钟离钟道:“你我历年擂台上都从未遇到过,今日就拿这枫树作为擂台,一决胜负!”

钟离钟愣了一秒,随即笑道:“遗憾,本教主,还真没时间奉陪。”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