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联谈趣 - xp1024.com
《名联谈趣》


正文 一、孙行者 胡适之 祖冲之

还有一个考生对以“王引之”,也比对以“胡适之”好。王引之是清代嘉庆年间的著名学者,高邮人。继承其父王念孙的音韵训诂之学,世称高邮王氏父子。他在学术上的贡献是绝不下于胡适之的。

不过,虽然有许多考生对不出来,却也有几个对得很好的。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个,说来有趣,正是以提倡白话文运动出名的“新人物”胡适之来作对。

对联是中国文学独有的形式,用其他国家文字是绝对做不出对联的。这里说一件趣事,一九三二年,清华大学举行新生入学试,国文一科由名史学家陈寅恪出试题,其中有一题就是做对子。出的对头是“孙行者”,结果有一半以上考生交了白卷。当时正是白话文运动蓬勃发展的时候,矫枉过正,于是就有人在报上攻击清华大学不应该要学生做对子。陈寅恪出来答辩,指出做对子最易测验学生对中文的理解程度,因为寥寥数字已包含对词性的了解,以及平仄虚实的运用。对联在各种文学形式之中字数最少,但却最富于中国文学的特色。他的解释一发表,这个“茶杯里的风波”也就平息了。

对“孙行者”对得最好的是“祖冲之”。“祖”“孙”相对,天造地设。祖冲之是南北朝时代的大数学家,是全世界第一个把圆周率的准确数值算到小数点后七位数字的人。十六世纪德国数学家卢道尔夫穷毕生之力把圆周率箅到小数点后三十五位,科学界给他立的墓碑就只刻下他算出的这三十五个数字,没其他文字,成为全世界最奇特的墓志铭。但若论实用价值,圆周率算到小数点后七位已足够了。在这方面的研究,祖冲之要比卢道尔夫早了一千多年。

正文 二、陈寅恪的谐趣联

<span>南海圣人,再传弟子;

大清皇帝,同学少年。</span>

“南海圣人”指康有为。康是广东南海人,以继承孔子之学自任,著有《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大同书》等。因而有“康圣人”之称。研究所导师之一的梁启超是康有为的弟子,另一导师王国维则做过宣统皇帝溥仪的师傅。所以他说他的学生是康有为的再传弟子,是大清皇帝的同学。

“入土”者,躲入防空洞也。见机而作,入土为安都是普通成语,但其运用之妙,却令人叹服。

<span>不通家法,科学玄学;

语无伦次,中文西文。</span>

陈寅恪在做大学问之余,似乎也相当喜欢做对联这个“小玩意”(“小玩意”语出梁启超,他曾有集词句联数百副,题为),抗战期间,他在昆明西南联大教书,时常要“跑警报”(躲避日机空袭),因而做了一副对联:

一九二七年,北伐军入北平之日,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鱼藻轩。他是忠于清室的,遗书云:“五十之年,只欠一死,当此事变,义无再辱。”清祚告终于宣统三年(一九一一),距离王国维之死为十七年,“十七年家国久魂销”指此。“契文奇字”指王国维在甲骨文、金文方面的成就。

罗家伦曾任清华大学校长,有学生写了一副打油诗在校报发表,嘲讽他道:

从这首打油诗可以想见其人,怪不得陈寅恪用嵌名联来讽刺他了。

陈寅恪擅作谐趣联,但最能代表他在联语这方面功力的,则是他挽王国维的一联:

陈寅恪以学问渊博著名,为人却是很风趣的。一九二六年,他做清华国学研究所导师的时候,对学生说:“我有一联,赠给你们。”联云:

正文 三、陈瘦竹 谢冰心

老舍在抗战期间,曾用现代作家的名字,做过两首五言律诗。其中有两联是对得相当精彩的,挑出来谈谈。

素园即韦漱园(一九零二~一九三二),是近代著名翻译家,一九二四年,鲁迅在执教北大之余,主编“未名丛刊”,专收译作,素园是“丛刊”主要作者之一。他虽然只活了三十岁,译作却颇多。果戈里的著名小说《外套》就是他译的。鲁迅对他评价颇高。给他写的墓志铭道:“素园并非天才,也非豪杰,当然更不是高楼的尖顶,或名园的美花。然而他是楼下的一块石材,园中的一撮泥土。”

陈瘦竹是小说家和戏剧理论家,一九零九年出生于江苏无锡。重要作品有中篇小说《灿烂的火花》、长篇小说《春雷》以及戏剧理论《易卜生玩偶之家研究》等等。解放前曾任南京中央大学教授,解放后任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素园”“老舍”恰成妙对。“陈”可作动词用,“陈瘦竹”对“谢冰心”也很精彩。谢冰心的丈夫是社会学家吴文藻,国内著名的社会学家费孝通教授就是吴的高足。

正文 四、流水是车龙是马

江孔殷有题东园酒家一联:

<span>立残杨柳风前,十里鞭丝,流水是车龙是马;

望尽玻璃格里,三更灯影,美人如玉剑如虹。</span>

但当时有人弹“流水是车龙是马”此句欠通。其言曰:李后主词:“还是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用“如”字连接来作形容则可,用“是”字直指则欠解了,流水怎能是车,龙又怎能是马呢?

比喻新鲜,意境空灵,韵味无穷,千古传为名句。

“弹者”似乎所见不广了。这一句是有出处的,清代的纪晓岚(乾隆进士,官至协办大学士,乾隆修《四库全书》,任他为总纂。)有一咏红章京(官名,清代在军机处办理文书的官员)的诗,其中就有句云:“流水是车龙是马,主人如虎仆如狐。”江的联语,其实是借用纪的诗句的。

以物拟物,用一“是”字,加强语气,并无不可,且是古已有之的。例如苏东坡的一词上半阕:

据熟悉广州掌故的汪杅庵先生说,此系民国初年事,园是游乐场,在广州东堤,故名。据此,酒家所处的环境是游乐场所,“流水是车龙是马”则更见贴切了。

正文 五、海山仙馆联

据说潘仕成此联是为了纪念他的一个不幸短命而死的宠妾写的,“那个可人”即该宠妾也。

<span>披襟珠海楼头,千里来宾,流水比车龙比马;

着眼玻璃格里,满堂倪影,美人如玉酒如醪。</span>

<span>池馆偶陶情,看此时碧水栏边,那个可人,胜以荷花颜色;

乡园重涉趣,忆昔日红尘骑上,几番过客,虚抛荔子光阴。</span>

由东园而想到广州的另一名园——荔枝湾的“海山仙馆”。它的历史更长,是清代道光年间广州首富潘仕成(道光拔贡,曾任两广盐运使)的产业,擅山水园林之胜,有何绍基题联云:

“流水是车龙是马”一联刊出后,编者转来莫退之先生来函,提供补充江孔殷所题东园酒家一联的材料。莫先生说:“后来我所闻的与此联颇有出入,不知道是否江孔殷被人弹后自己修改,抑或别人替他写过。”他所闻的一联是:

何绍基(一七九九~一八七三)是道光进士,官至编修,草书为一代之冠。通经史、小学(文字学),诗也做得很好。又:“又欲摇舸去”,亦有版本作“又乘苏舸去”的。“苏舸”是海山仙馆的游艇。“苏舸”对“荔枝”似更工稳。

潘仕成亦有自题“海山仙馆”一联:

正文 六、五层楼三联

<span>万寻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星,目空今古?

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凭栏看剑,泪洒英雄!</span>

<span>五岭北来,珠海最宜明月夜;

层楼晚望,白云犹是汉时秋。</span>

广州越秀山五层楼有一名联:

气概似更胜彭联,且具历史感。可称是适合新时代的新对联。但有某刊推荐此联时,误“国族”为“国旗”,是亦可列入校对之笑话也。

胡汉民在广州任“代师”时,亦曾有题五层楼一联:

<span>百尺楼凭遍栏杆,极目古云山,问国族几经隆替?

一江水洗清霾瘴,手悬新日月,信人民才是英雄!</span>

正文 七、水紧一声齐走鬼

在这里说说这副怪联的来历,五十年代初,我担任《新晚报》的副刊编辑,曾开设一个“一日一联”的小专栏,征求写本地风光的妙联、怪联。上述这副怪联,就是入选的作品。

最后一联是写在马场铺了草皮的马迷的。(赌马输了,俗称“铺草皮”)

香港擅写对联的人确是不少,这个小专栏维持了将近两年,用的都是读者投稿。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如下几联:

读陈凡兄写的《大公报在港复刊的时候》一文,文中谈及当年有一个无牌小贩,因“走鬼”跑到当年大公报斜对面的楼上,不幸失足,坠楼死命一事,因而想起一副“怪联”:

<span>白日放歌须纵酒

黑灯跳舞好揩油

赤柱有食兼有住

汀洲无浪复无烟

怕热最宜穿短裤

论功还欲请长缨

徒令上将挥神笔

惯见霸王搭电车

最馋白菜煲猪肉

忍见黄沙没马头</span>

上联是用香港俚语来写的一个常见的社会现象,下联则是一句唐诗。一俗一雅,对得却是甚为工整。

正文 八、观塘艺术节征联

爆个小小的“内幕”,说来有趣,评联是每个评判各给一个分数,加起来就是该联所获的“总分”,根据总分来评定甲乙。一般情况,总分是极少相同的,但这次评联,冠、亚军联的总分却恰好相同。后来经过再度细评,方始定出甲乙。多数评委认为“观无尽”一联较胜的理由是,作为艺术节征联的首选,应该以有气派而字面也较堂皇的为宜。我同意这个说法。

有人说香港是文化的沙漠,是否真的如此,姑置不论。只就对联来说,香港的水平是不低的。非但不是沙漠,甚至可说是花果满园。我曾担任过几个有较大规模的征联评判,来稿都是数以千计,可观者着实不少。

较大规模的征联,最近一次是去年“观塘艺术节”的征联。在征联的同时,兼有征诗、征文。评委的意见,一致认为联的水平最高,诗次之,文又次之。

<span>观无尽,大厦连绵,喜善政爱民,万家蒙荫;

塘有源,长江浩瀚,感良工泽世,一地沾光。</span>

此联以文采胜,写得非常潇洒,字面也对得很工整。对联是可以两边各自成对的(部分或全体都可以,但当然还是要合乎平仄。)本联的“观海观山”、“塘南塘北”;“读书评诗”、“飞桥卧隧”,都是两边各自成对的好例子。就我个人来说,我是比较喜欢这副对联的。

“长江”的“长”,在这里是用作形容词,并非实指中国的长江。

获得亚军的一联是:

评委之一的前中文大学文学院长李棪教授很欣赏“观无尽”三字,认为用此三字带领全联,气魄宏大;而用来与“塘有源”相对,亦是浑成可喜。

征联规定,嵌“观塘”二字。获得冠军的一联是:

正文 九、宋城征联的闲话

宋城落成时,有征联之举,获得冠军的一联是:

<span>大地栽水陆草木之花,足以怡情悦性:

富家集商周唐宋异宝,珍如拱璧连城。</span>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对联欣赏》一书,收录了这两副对联,并附加意见:“……其实此二联均以鹤顶格嵌入‘大富’二字,似不足称道,以为有伤大雅。”

<span>大宋汉山河,气势长存威海外;

富家王府第,声名远播震城中。</span>

另一副以鹤顶格嵌入“大富”二字的对联是:

我颇欣赏此联,不过此联侧重于借题发挥,抒发情怀。作为宋城门联,不大适合,因此未能获奖。

还有一副不嵌字的对联获得《对联欣赏》收录的是:

获优异奖第一名的是:

我忝属评判之一,想略加说明。宋城有座“王员外府”乃是“大富之家”,征联是作为“大富之家”的门联用的。因此许多应征的对联都嵌上“大富”二字。香港是商业社会,一般人的观念和中国古代文人的“耻于言富”的观念不同。说老实话,对“大富”的,“有伤大雅”,我们在评联时,确是不以为意,没有人提出过要求讨论的。

<span>大雅琴书,垂杨秀竹神仙府;

富华院落,之径高台帝子家。</span>

此联也写得不错,但可惜写不出“宋城”特点,用于南国的任何园林都可以,这就流于浮泛,影响得分了。

<span>拓地远尘嚣,适吾居矣,喜园林日永,景物常新,好领取柳底莺声,松间鹤影;

升堂多俊桀,把酒欣然,想文酒风流,琴棋继兴,忽虚掉梅花时序,荔子光阴。</span>

北京出版的《对联欣赏》一书,也收录了这副对联。评语是:“写得不错”。

正文 十、台湾郑成功祠联

孙立人在抗战后期,曾率师出国作战,是著名的远征军将领之一,初任师长,后任军长(他所长的那一军,即当时知名度最高的全美式装备的新一军)。在反攻缅北的战役中,大破日军,打通了中印公路。国民党政府搬至台湾后,一九五零年任命他为“陆军总司令”兼“台湾防卫总司令”。他题郑成功祠一联,是在他任“陆总”期间的事。

王东原联云:

沈葆祯(一八二零~一八七九),道光进士。曾任江西巡抚、福建船政大臣等要职,马尾船政局就是他主办的。后来他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参与经营轮船招商局。对中国的航运事业,可说得是有相当贡献的。此联咏叹郑成功的平生际遇,有史实,有感情,堪称佳构。

唐景嵩联云:

郑芝龙的下场很惨,在郑成功收复台湾那年,他被清廷处死,连累他在北京的家人,全都被杀。

<span>由秀才封王,撑持半壁旧山河,为天下读书人顿生颜色;

驱外夷出境,开辟千秋新世界,愿中国有志者再鼓雄风。</span>

国民党政府搬至台湾后,许多党政军要人也为郑成功祠题联,有两联我认为是写得比较好的,录如下:

郑成功是在清顺治十八年(公元一六六一),从荷兰侵略者手中收复台湾的,一八九五年,清廷将台湾割给日本,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台湾复归祖国。王东原联中的“亘三纪”云云,即是指这段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台湾从“荒洲”变为“殷阜”,郑成功的功劳自不可没。

此联作者是清代“名臣”刘铭传(字省三,生于道光十六年,卒于光绪二十一年。一八三六~一八九五),他曾任福建台湾巡抚,这一联是他在巡抚任内题的。虽然比不上沈(葆祯)、唐(景嵩)二联的出名,但却有一段关于郑成功“大义灭亲”的故事。

沈葆祯联云:

<span>开万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遗民世界;

极一生无可奈何之遇,缺憾还诸天地,是创格完人。</span>

更有特色的是孙立人撰的一联:

<span>志存明杜,力抗虏廷,挈一旅海上纵横,珪土旧提封,遗像清高留浩气;

地辟草莱,诞敷文教,亘三纪荒洲殷阜,河山今复旦,崇祠展拜佩雄图。</span>

清顺治十八年,郑成功在大陆的抗清军事受到挫折,因而想到要在海外建立一个抗清基地。于是由厦门、金门两岛发战舰数百艘,战士三万五千人攻入台湾,从荷兰侵略者手中,收复了沦陷三十多年的中国领土(台湾是一六二四年被荷兰侵占的)。他的进军台湾是没有后援的,而敌人则是坚城深池,以逸待劳。因此孙立人对他的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以“偏师”克敌,“敌前登陆”、“张幕受降”大表叹服。此联上联谈史实,下联论军事,都有独到之处,对仗也甚工整。

<span>仁人志士,史不绝书,类皆值民族危亡之际,保民社而莫能,独天留椰雨蕉风之一岛,延永历正朔二十余年,抱箕伯过墟之痛,宏虬髯创业之功,海外奠基,剖符建节,殊迹超于常轨,精忠感召后来,想象旌旗,有谁手转乾坤,扫荡九边弭世乱:

汉武唐宗,威行异域,然并当国家强盛之时,倾国力以从事,惟公提孤臣孽子之偏师,复台湾故土三万方里,断裹粮运械之援,攻坚壁待劳之寇,敌前登陆,张幕受降,遗烈震于千秋,伟迹远逾先例,敬瞻庙貌,自是名垂宇宙,纵横百代仰人豪!</span>

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在清兵入关之初,本来是矢志效忠明室的,在顺治二年(一六四五),他曾拥立明宗室唐王朱聿键为帝,在福州建立南明隆武政权,不料次年清兵入闽,他就变节投降了。他奉命写了一封招降书给他儿子,劝儿子跟他一同投降清廷。郑成功坚拒投降,并且复信给他的父亲晓以大义。这就是此联中所说的“复父书”的“本事”。

孙联的特点,就在于他以军事家的眼光,从军事观点,论郑成功收复台湾之难能可贵。

<span>赐国姓家破君亡,永矢孤忠,创基业在山穷水尽;

复父书辞严义正,千秋大节,事俎豆于舜日尧天。</span>

正文 十一、郑成功的家庭悲剧

郑成功在收复台湾之后,第二年(康熙元年,公元一六六二)就死了,享寿不过三十九岁。他的早死,和他的“家变”可能也有一点关系。

他的长子郑经也是个将材,他收复台湾后,命郑经驻守金门、厦门。郑经的行为却是不大正经,和乳母通奸生子。郑成功闻知大怒,曾派人持令箭到厦门要杀郑经。但郑经很得军心,诸将不肯奉命。不久,郑成功就病死了。

说的就是这个家庭悲剧。

台湾人痛惜克臧之死,建有“监国祠”在郑成功祠内,附祀克臧夫妇。(克臧夫人陈氏在丈夫自缢后,绝食七日而死)监国祠有陈谟所题一联:

<span>惟君克振祖风,乃使骨肉情中,生许多媒孽;

有妇能完夫志,求之须眉队里,恐无此从容。</span>

正文 十二、郑成功的军师

又联云:

陈永华是帮助郑成功建设台湾的一大功臣。清人魏源所著的《康熙戡定台湾记》就有一段说:

<small>成功既有台湾,与所据金、厦二岛相犄角。又礼处士陈永华为谋主;辟屯垦,修战械、制法律,兴学校;起池馆以待明宗室遗老之来归者。以赤嵌为承天府,置天兴、万年二县,招徕漳、泉、惠、潮之民;污莱日辟。</small>

<span>逋播老蛮天,是洛邑义民,辽东处士;

文章传幕府,听西台恸哭,蒿里哀歌。</span>

谈起台湾的历史,还有一个人是必须一提的,他就是郑克臧的岳父陈永华。

<span>返日共挥戈,沧海楼船拼转战;

余生皆裹革,秋风铁马倘来归。</span>

正文 十三、黄杰题金门郑祠联

石井古称海都,曾设巡检司,宋代建靖水寨,明代置烟墩,铳城,为泉州的海防要地。郑氏始祖郑稳石宋时在此定居。

<span>东海望澎台,风景不殊,举目有河山之异;

南天留祠宇,雄图虽渺,称名则妇孺皆知。</span>

另外在金门岛也有一座郑成功祠。金门岛是郑成功取台之前的重要基地之一(另一为厦门)。金门郑祠位于夏墅、后丰雨港间之高岗,风景甚佳。祠内立有郑成功的坐姿雕像。有曾任“台湾省政府主席”的国民党将领黄杰所撰的楹联:

<span>立金门以望神州,万顷恩波迥赤嵌;

抚铜柱而听声鼓,千秋烈焰铸黄魂。</span>

“赤嵌”是荷兰侵略者在台湾所筑的城,郑成功收复台湾后,改名承天府。康熙取得台湾后,又改名安平镇城。

正文 十四、联圣赠张大千联

<span>八大到今真不死!

半千而后又何人?</span>

一九八三年四月二日在台湾病逝的名画家张大千,可说是标准的“联迷”。据他的秘书冯幼蘅在台北写的一篇文章记述,去年十二月,他刚从劳民总医院出院,就和来访的客人在摩耶精舍大谈对联艺术,把他记得的一些前人妙对背给朋友听。其中有两副是方地山送给他的嵌名联。

其二云:

<span>世界山河两大;

平原道路几千?</span>

两联对仗都很工整,第二联尤其切合张大千的身分。“八大”即清初大画家朱耷(明宗室,别号八大山人)。“半千”是清初画家龚贤的字,别号柴丈人。方此联认为张可继承八大而凌越半千,亦是的评。

正文 十五、挽张大千联

但秦孝仪的挽联又似乎比他的“前辈”陶希圣的挽联高明一些,陶联是:

张大千因藏有韩熙载的《燕䜩图》,因榜其所寓曰:“妮燕楼”;他又曾在摩耶精舍凿池,嘱秦孝仪作篆曰:“影娥池”。大千晚近为庐山图,未竟、去世。这是“秦联”的一些“本事”,至于“敦煌编绝”则无须注释了。

<span>积石导源,教泽长随江水远;

梅丘在望,心丧空仰庐山高。</span>

饶宗颐在敦煌学方面造诣极深,最近日本二玄社出版的《敦煌书法丛刊》共二十九册,堪称巨制,就是由饶宗颐整理并加说明的。

上联说张大千,“名垂宇宙丹青手”的评价,张大千也是可以当之无愧的。下联则是说他自己和死者的交情,这是典型的“传统”的挽联写法,从平实中见功力。

<span>雄笔卷苍茫,丹青都带风云气;

双溪流日夜,猿鹤犹闻呜咽声。</span>

<span>过葱岭,越身毒,真头陀苦行,作薄海浮居,百本梅花,一竿汉帜;

理佛窟,发枯泉,实慧果前修,为山河生色,满床退笔,千古宗风。</span>

“治丧委员会同人”送的挽联是:

<span>六十年故旧无多,海角天涯,还得几回重聚首;

千百世丹青不老,风流文采,定知八表永垂名。</span>

刘太希的挽联是:

张大千在香港的友人和门生,也有十多位送了挽联。曾获法国汉学奖的名学者饶宗颐教授送的挽联是:

陈荆鸿是香港著名书法家,今年八十一岁了,他和张大千有六十年交情。这副挽联写得情文俱茂,堪称宝刀未老。

秦孝仪的挽张大千联有“本事”,有感情,大体来说,也还算对得相当工整,如果不苛求的话,应该说是不错的了。但若认真讲究对联艺术,则似有两个微疵。一、下联“匡芦”那个“芦”字,应以仄声为宜;二、上联的“涕泪”是实字,下联的“苍茫”是虚字,对仗稍欠工整。

<span>五百年艺苑奇才,继往开来,着纸云烟新眼界;

几万里天涯行脚,探幽访胜,满怀忠悃系宗邦。</span>

陶希圣和张大千同年。一九三一年曾任北大教授,一九三五年编《食货》半月刊,在中国社会史的资料研究工作方面,有一定的贡献。但可惜他热中政治,做了汪派大将。抗战初期,他曾跟随汪精卫离开抗战阵营,从事媚敌的和平运动,不过到了一九四零年,他又与高宗武携“汪日密约”逃出敌占区,并公之于世,算是反正归来。此后他曾任将介石的随从秘书,《中央日报》总编辑等职。一九六八年在台湾退休。

曾任国民党《中央日报》社长的胡健中的挽联是:

张大千病逝台北后,他的生前友好纷纷致送挽联。选几副谈谈。

张大千在香港的老朋友陈荆鸿送的挽联是:

对联虽然不算工整,但他是名演员,不是名作家,我们是不能对他苛求的。这副对联也有它的特色,它说出了梅兰芳和张大千这两位大师级人物的一段交谊(重画梅兰)。北京精于对联的高手很多,他如果要找人代笔的话,当然会写得更好,如今由他自己来写,纵然有欠工整,却正足以表示他对父执的诚敬。

<span>下笔起万程风云,宅心已是仙境;

飞身出千层世界,遗爱犹在人寰。</span>

<span>一室顿凄清,余笔犹浓,广陵散绝摩耶舍;

双溪共呜咽,高标永仰,合浦珠还御柳图。</span>

还有一副写得很好的挽联是张大千的旅港门人王汉翘、费侯碧漪等人送的,联云:

一九五零年,张大千赴印度,研究印度壁画与敦煌壁画之关系,印度古称“身毒”,见《史记·大宛传》:“大夏东南有身毒国”。这是“过葱岭,越身毒”的本事。其后二十多年,他曾先后在巴西建“八德园”,及在美国西岸旧金山附近建“环荜盫”,至一九七八年始回台定居。此是他“薄海浮居”的本事。

秦孝仪是国民党政府搬至台湾以后,继陈布雷、陶希圣而成为蒋介石“文胆”(文学侍从)的人。现任国民党中委及台大“三民主义研究所”教授等职。

曹圣芬的挽联是:

此联对仗还算工整,但都是“浮泛”之辞,下联的“遗爱”云云尤其俗套。一般来说,挽联是应该道及挽者与死者的关系的。即使没有,也当有若干与死者有关的事。这一联则都欠奉。

<span>廿五年前颂眉寿南山,附骥千言,三峡云屏僭题句;

十二州共悼画坛北斗,久要一面,重溟烟水永难忘!</span>

<span>妮燕楼空,影娥池冷,腾鹤怨猿惊,涕泪几筵如昨日;

敦煌编绝,匡芦图高,顾尘尘笔冢,苍茫衣钵亦何常。</span>

台湾大学退休中文系主任台静农的挽联是:

<span>与先父最投契,重画梅兰见道义;

望北台而雪涕,春风料峭暗摩耶!</span>

廿五年前是一九五八年,那年是张大千的六十整寿。饶教授用韩昌黎《南山涛》的全部韵脚做了一首祝寿诗赠张大千。《南山诗》是一首长诗,共一百零二个韵,(昌黎诗的特色是以赋为诗,《南山》尤推奇作。)要步南山诗全韵,难度极高。张大千读了非常欣赏,因此寄了一幅《蜀江图长卷》给他,请他在卷上题上这首诗。这是“颂眉寿南山”与“三峡云屏僭题句”的本事。这首诗因为太长,不能备录,读者如有兴趣,请参看《选堂诗词集》一百零三页的《和韩昌黎南山诗》。下联的“久要一面”的“要”字读平声,作邀约之意。张大千曾托门人向饶教授致意,约他见面,据我所知,他们是曾见过几次面的。

上联写老师教导恩泽,下联写弟子对老师的悼念与崇敬,极为得体,也是传统的挽联写法。古时老师死后,弟子不穿丧服,只在心里悼念,叫“心丧”。见《礼记·檀弓上》。所以心丧只能用之于弟子挽老师的。《庐山图》是张大千谢世前未竟的巨构,“心丧空仰庐山高”既有“仰之弥高”的意思在内,又有“实事”可指。上联的“积石导源,教泽长随江水望”亦非“泛辞”,而是和张大千的籍贯有关的。张大千是四川内江人,内江在沱江中游。沱江是长江支流,流经内江至沪州市入长江。长江在四川宜宾以上为上游。因此上联的十一个字,也是只有用在张大千身上才益觉其妙的。

正文 十六、张大千的集句联

<span>庭前大树老于我

天外斜阳红上楼</span>

<span>拳石画临黄子久

胆瓶花插紫丁香</span>

<span>身健在,且加餐,把酒再三瞩;

人已老,欢犹昨,为寿百千春。</span>

张大千自己虽然不做对联,但我在刊物上见过他书写的一副集句联(台北国际摄影社拍摄),这副集句联也是值得一谈的。联如下:

<span>樵客出来山带雨

渔舟过去水生风</span>

张大千常写的对联,还有:

此联是前人集宋诗之作。原件张挂于苏州网师园。

此联是李拔可赠张大千之作。李拔可福建人,能诗,是商务印书馆创办人之一。此联对张大千的平生为人,刻画传神。

黄子久是元代画家,字公望。据张大千友人所记:“此联写大千先生幼时见家中所悬,原文为:拳石‘闲’临黄子久;胆瓶‘斜’插紫丁香。经张大千先生更一字后,更见精神,也更见工整。”

张大千兼擅书画,书法从学于清道人(李瑞清)与曾农髯,得力《瘗鹤铭》,参酌黄山谷体势,而自成一家。他自己虽然不作联语,但却喜欢书写对联。据他的友人所记,他常写的对联有下面几副:

此联是前人集唐诗之作。

正文 十七、方地山赠马掌等联

<span>马上琵琶千古恨

掌中歌舞一身轻</span>

上联用南唐中主李璟(“李后主”李煜之父)的词句“小楼吹彻玉笙寒”,下联用唐诗的“小楼昨夜听春雨”,可说是隐字嵌名联。

<span>大抵浮生若梦

姑从此处销魂</span>

论“意识”此联当然不足称道(它是宣扬旧士大夫那种醉生梦死的人生观的),但只论“对联艺术”,则它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方地山擅作嵌名联,尤以赠妓的嵌名联最为得人称道。张大千就曾同朋友谈过他的三副这一类对联。(见冯幼蘅的《大千居土谈对联艺术》一文)

我最欣赏的是赠“小楼”一联:

据冯文说:“他(方地山)的联对功夫,就算不是空前,也属绝后,可惜他从不留稿。观在除了张大千先生记忆中所得的几副外,都失传了。”这话恐怕说得不大对,方地山的赠妓联,散见于坊间各种联话的甚多,挑几副较出名的谈谈。

但后面两联,据台湾出版社的《晚晴楼联话》所记,则云是曾国藩作的。又,“大姑”一联,亦有云是胡林翼作的,不知孰是。

上联用王昭君典故,下联用赵飞燕故事,以“鹤顶格”嵌入“马掌”二字。“马掌”此名本来甚为粗俗,但经他匠心独运,妙用两大美人的典故,却是令人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叹了。

<span>吹彻玉笙寒,休去倚栏,絮絮说东风昨夜;

生愁金漏转,偶来听雨,匆匆又深巷明朝。</span>

<span>都道我不如归去

试问卿于意云何</span>

<span>杨柳岸晓风残月

牡丹亭奼紫嫣红</span>

这两副都是嵌名联。“来喜”嵌在联首,“月红”嵌在联尾。均工丽可诵。

<span>来是空言,且借酒杯浇块垒;

喜而不寐,坐看明月照蝉娟。</span>

一副是为一个名字叫“马掌”的姑娘作的:

赠“嫦娥”联:

又一副是为一个叫“大姑”的姑娘作的:

正文 十八、曾国藩赠春燕联

旧日文人,常有赠妓联之作,今人看来,或者觉得“无聊”,但在旧社会(尤其是在清末民初)却是一时风尚,从欣赏“对联艺术”着眼,偶而谈谈,我想也是无伤大雅吧?何况这些对联,也提供了对历史上一些“名人”的研究资料。

曾国藩赠这个名叫“春燕”的妓女的嵌名联如下:

<span>未免有情,忆酒绿灯红,一别竟惊春去了;

谁能遣此?怅梁空泥落,何时重盼燕归来。</span>

此联有叙事,有抒情,对仗也很工丽,就联论联,应该说是写得甚为精采的。说实话,我倒觉得这副对联是打破了曾国藩“伪道学”的一面,而流露了他“真性情”的一面,比读他的《曾文正公家书》有趣得多。

正文 十九、袁世凯赠商英联

<span>膏娥皓齿镇相怜,唱遍那丑奴儿令,粉蝶儿令;

凤泊鸾飘同一慨,既醉倒黄四娘家,吴二娘家。</span>

后来他床头金尽,真的变成了“英雄落拓”,商英将他逐出,有人又用“商英”之名,作嵌字联云:

近代还有一位著名文人,人称“扬州名士”的陈含光也是喜欢写赠妓联的。选录两副。赠翠云联云:

据说袁世凯未得意时,亦有赠妓联之作,他所赠的妓女名商英,联云:

<span>摘莲子,问心苦因谁?梦去无痕,又对朱颜惊绝艳;

算芳年,正月圆晚夜,花开当折,不歇金缕更何时?</span>

<span>羡君一片豪情,能似此翠飞红舞;

唤我十年旧梦,最难忘云鬓花颜。</span>

《丑奴儿令》、《粉蝶儿令》是曲牌名,“黄四娘”与“吴二娘”则不知是何许人了。

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少时也有赠妓女青凤的嵌名联:

正文 二十、缩脚嵌名联

<span>与尔同消万古

问君还有几多</span>

最著名的一副歇后语联是章太炎写的讽康有为的一联:

五十年代,香港的国泰机构影星莫愁因情自杀,有一挽联云:

上联取自李白诗篇名句。李白的《将进酒》中有句云:“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下联则是取自李后主《虞美人》中的名句:“问君还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两句的歇后语均为一个“愁”字(莫愁之名),闻此联出自己故诗人易君左手笔。

<span>国之将亡必有

老而不死是为</span>

这是以两句成语“人既惠然肯来”,“我亦自求多福”,“缩”掉最后一字而成联的。其“歇后语”“来福”亦即该歌女之芳名。

正文 二十一、镜花录与杜林胡

某地某省立图书馆的某领导人,属于半文盲一类,当时该馆员工正在奉命学习《反杜林论》,她是“四人帮”派来的驻馆代表,专“抓”思想工作的,于是领导学习的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在她的头上,笑话遂由此而起了。

杜林是德国十九世纪的哲学家和经济学家,在哲学上是调和派,把实证论、机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折衷在一起;在经济学上是攻击马克思的劳动价值学说和剩余价值学说的。总而言之,是和马克思唱对台戏。因而马克思的好友恩格斯写了一部《反杜林论》来批驳他。

十年浩劫期间,提倡外行领导内行,因而闹出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下面说的就是其中之一。

她又曾把清代李汝珍作的小说读为镜花“录”,于是有人赠以联道:

<span>一代奇书镜花录

千秋名士杜林胡</span>

正文 二十二、谈何容易做刘表

事情发生在一九二零年,其时陈光远任江西督军,另一奉系军阀张宗昌也有军队驻在江西,那年冬天,陈要驱逐张的“客军”出境,战于袁州,双方伤亡甚重,最后陈军获胜。第二年正月,陈光远为阵亡军士开追悼会,杨云史写了一副挽联云:

<span>公等都游侠儿,我也有幽燕气,可怜北去滞兰成,听声鼓一声,怆然出涕;

醉后摩挲长剑,闲来收拾残棋,惭愧西来依刘表,看春江万里,别有伤心。</span>

有妒忌杨云史者向陈光远进谗,说杨秘书欺我辈不识字,竟敢把督军比做刘表,那是说你终将如刘表之让成都也。陈光远也不知道刘表是何人,闻言大怒,几乎就要下令杀杨。好在他的左右还有通人,和他说,让成都的是刘璋,不是刘表。刘表是东汉皇族,做的官是荆州刺史,他既有文名,也有贤名,是汉末“八俊”之一。陈光远还是弄不清楚,那人也有胆气,把刘表的传找来,叫他的幕僚给他讲解,并愤然道:“谈何容易做刘表!”陈光远这才知道杨云史将他比作刘表是捧他的。后来杨云史知道此事就辞职了。

正文 二十三、拥护哪个舅子

<span>七千万人民火热水深,拥护哪个舅子?

一年余主席头焦额烂,再来就是龟儿!</span>

<span>刘故主席千古

中华民国万年</span>

抗战期间,有几副嘲讽四川军阀的对联,甚为有趣。最著名的一副是:

“开车”也是四川俗话,意即“滚蛋”也。

抗战初期,刘湘任四川省主席,据传他是因不肯出兵参加抗战,因而“暴毙”的。此联故意“出格”,实乃讥讽刘故主席对不起“中华民国”也。

刘湘死后,四川省主席出缺,角逐此位置的川军将领颇多,王缵绪率先通电,“请缨御寇”,川省主席宝座遂由他坐上。王为政严苛,川人称之为“王灵官”。任职年余,民怨沸腾,其他地方军阀如潘文华、刘文辉、邓锡侯等人与他又积不相能,甚至演出联合陈兵成都四郊,迫他落台一幕。蒋介石为了“安定后方”,只好以批准他出兵参加抗战为理由,保全他的面子,调他出川。蒋自己兼任川省主席一职。王缵绪卸任时,有人赠以联云:

正文 二十四、纪晓岚嘲庸医联

<span>新鬼烦冤旧鬼哭

他生未卜此生休</span>

这两句联语取自孟浩然的《岁暮归南山》一诗。原诗句本是:“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他只颠倒了一个字,便成了嘲讽庸医的绝妙之作。“才”谐音“财”,嘲其医术不够高明,而为财主所弃也。

纪晓岚是大官,也是著名学者。他是乾隆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除了修纂《四库全书》之外,并撰有。

又一联云:

正文 二十五、纪晓岚的幽默

纪晓岚性滑稽,有急才。据说有一天他和几位同僚在军机处(乾隆时设在皇宫的隆宗门内)办公,当时是三伏天时,天气酷热,纪晓岚怕热,脱了上衣,挥汗审稿,忽报“皇上驾到!”他来不及穿衣,只好躲入床底。过了些时,他没听见有人说话,伸出头来问道:“老头子走了吧?”哪知乾隆未走,斥道:“纪昀无礼,因何叫朕老头子?”纪从容答道:“万岁为老;皇上是一国元首,首即头也;皇上乃天子,合起来不正是老头子吗?”乾隆大笑,非但不加责罚,反予赏赐。

他值南书房,时常入宫奏事,一日有个太监出对难他,对头是:

他不假思索,便即应道:

太监问他:“春在哪里?”纪答:“春在哪里,只有你知道。”众皆大笑。

此联与苏东坡巧对辽使联相类,据说苏东坡奉命接待辽邦使者,辽使知他文名,出对试他,对头“三光日月星”他对以“四诗风雅颂”,折服辽使。

正文 二十六、拍皇帝马屁联

<span>四万里皇图,伊古以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

五十年圣寿,自今而后,尚有九千九百五十年。</span>

<span>八千为春,八千为秋,八方向化,八风和庆,圣寿八旬逄八月;

五数合天,五数合地,五世同堂,五福备至,嵩期五十有五年。</span>

这两副“恭祝圣寿”联虽然大拍皇帝马屁,但也的确要点巧思。

纪晓岚最大的贡献是修纂《四库全书》,共收书三千五百零三种,七万九千三百三十七卷,分为经史子集四部,故名“四库”。乾隆要他修《四库全书》是有目的的,因满清是以“异族”入主中原,因此凡不利于满清统治的书多遭抽毁或窜改。但尽管如此,因《四库全书》收集的内容极为广泛,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起了保存和整理文献的作用的。我们不能因纪晓岚擅拍马屁,就全盘否定他。

正文 二十七、饶宗颐赠陈之初联

他原籍广东潮安,一九一一年在新加坡出生,四岁回乡读书,十七岁重返新加坡,他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当是在这段期间养成的。返新后开始从事经商。他父亲不过是个普通商店职员,因此他后来之成为亿万富豪,可说是完全由于他的努力得来,并非得于父荫。他把做生意赚来的钱大部分用于收购中国的古董,以及艺术珍品。收藏种类大别有四:书画、陶瓷、端砚、印章。另有铜器、玉雕、古今艺术书刊等等。印行《任伯年画集》、《香雪庄书画选集》、《齐白石印谱》等,均免费送给海外文化机关及有关人士。他的“香雪庄”就象个博物馆一样,可知其收藏之丰。饶宗颐老师曾赠他嵌名联云:

<span>得有之人力振古

最宜初日此观鱼</span>

“之人”与“斯人”同义。至于下联所云,则是因其新居有间玻璃屋用以养金鱼也。饶师此联是题赠他的新居的。陈之初书法亦甚有特色,行草尤佳。

正文 二十八、梁寒操挽胡适联

胡适是在一九六二年二月,以心脏病猝发,在台北南港中央研究院逝世的,他生于一八九一年,享寿七十一岁(实龄)。三月二日大殓,台湾自蒋介石以下的“军政大员”“社会名流”以及各诗社等,纷纷致送挽联,对胡推崇备至。(例如蒋介石的挽联云:新文化中旧道德之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之师表。)而推崇多有逾分者。本栏名称“联趣”,以“趣”为主,那些用陈辞滥调来推崇胡适的“名人”所撰的挽联,我就不想多谈了。这里只想谈梁寒操写的一副挽联:

<span>名既大,谤亦随焉,学术之争,犹有待千秋定论;

健则行,倦即睡耳,哲人遽萎,究难消一代沉哀!</span>

所谓“谤亦随焉”,应当是指内地对胡适的批判而言。平心而论,过去,那些批判是有某些“过左”之处;但台湾之捧胡适,亦曾有人发出“以适之为大圣,以绩溪为上京”之诮(按:胡适是安徽绩溪人)。在不同的政治环境之下,或褒或贬,均有过分之处,是亦难免也。此联归结为“学术之争”,“犹有待千秋定论”,立论可说是比较公允的。下联的“健则行,倦即睡耳”,写得亦甚潇洒。

正文 二十九、挽胡适的白话联

梁寒操挽胡适联中的“名既大,谤亦随焉”,是有“蓝本”的。“蓝本”是曾国藩挽他同乡先辈汤鹏一联:

汤鹏(一八零一~一八四四),湖南益阳人,字海秋,和曾国藩(湖南湘乡人)是“大同乡”,年纪比曾恰好大十岁,但寿命则比曾短得多,曾享寿六十一岁(一八一一~一八七二),他只有四十三岁,可说是“英年早逝”。但著作甚多,他的生平详见梅曾亮给他写的墓志。他的著作在当时或者很有名,但今人知之者则恐怕很少了。我自认孤陋寡闻,我也只是从曾国藩此联,才得知他曾“著书成二十万言”,却未曾读过他的著作的,论到知名度之高(包括生前和死后),汤鹏恐怕还不能和胡适相比的。因此梁寒操的联语虽有“蓝本”,但似更为恰当。

还有一副非“名人”写的挽胡适联值得一提。联云:

<span>先生不可死,居然去了!

我们还活着,何以继之?</span>

胡适以提倡白话文成名,此联的特色就在于以白话入联。

正文 三十、何淡如其人

用白话文写的对联,在“五四”以后,已经渐渐多起来了,但说到最能“口语化”的,恐怕还要数清代的何淡如。

何淡如本名又雄,字“淡如”,以字行。清嘉庆二十五年(公元一八二零)生,同治元年(一八六二)考取举人,一度出任高要县学教谕,其后即在省港以教学维生。曾设馆于九龙城之龙津义学(在昔之龙津石桥侧)。卒年不详。但知光绪元年(一八七五)的时候,九龙军政界筑石桥,立《创建龙津石桥碑记》,碑文为显宦冼斌所撰,字就是由何淡如写的,那年他已五十六岁了。

他擅长以广东话写谐联(或称怪联),而且数量甚多。我孤陋寡闻,不知在他之前,有没有别人用广东话写对联的,但以创作数量和“知名度”而论,则称他为“广东方言联语”之祖,似也不为过也。

正文 三十一、一拳打出眼火

这副对联好象随口说出来的对话,乍听之下,你可能根本想不到它是对得十分工整的对联。设想有人在茶楼打架,旁观者见状惊呼:“哗!乜甘狼架!”然后加上这两句:“一拳打出眼火;对面睇见牙烟!”是不是如见其“事”,如闻其声?

“四面云山、一头雾水”一联还有个故事,据说何淡如某次与友人吕拔湖孝廉同乘珠海谷埠一紫洞艇“妓船”纳谅,吕在船头看风景,高吟唐诗一句:“四面云山谁作主?”何在他的后面即应以广州俗谚云:“一头雾水不知宗”。吕初时也是“一头雾水”,其后始察觉那是妙对。

何淡如的怪联,有个特色,方言口语的运用自然成趣,丝毫不落斧凿痕迹。例如:

<span>四面云山谁作主

一头雾水不知宗</span>

这两副对联都是以一句广州俗谚来对一句唐诗的,一雅一俗,妙趣横生,字面却对得非常工整。这种“何淡如式的怪联”,香港至今仍在流行。我在本栏谈过的一联:“水紧一声齐走鬼;风飘万点正愁人。”即是一例。

<span>有酒不妨邀月饮

无钱哪得食云吞</span>

正文 三十二、一肚草格外大声

<span>周身花果然好样

一肚草格外大声</span>

何淡如的怪联脍炙人口,先师简又文曾写有《何淡如的幽默》一文(载一九七三年在台湾出版的《广东文献》季刊第三卷第三期),辑录有他的一些“知名度”或许较低但仍是写得十分精采的“怪联”。这里也选谈几副吧。

<span>风肠蒸熟堪餐饭

云耳切开好会斋</span>

他有一副写广东食物的对联,虽无多大意义,也很有趣。联云:

简师十分欣赏此联,认为是“具有创造性之作,以其别开生面,有声有色,且气魄雄厚也”。

上联切火炮烟花,下联讥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不学无术之辈,“唔识野又偏充识野”于是“格外大声”。可谓刻画传神。

<span>扒、扒、扒,扒到龙门三级浪;

唱、唱、唱,唱出仙姬七姐辞。</span>

广州旧日习俗,阴历二月的土地诞辰,每有搭棚大烧火炮之举。何淡如曾为某棚制一联云:

<span>我本一片慈悲,有时黑面做埋,只系收磨恶鬼;

你若十分诚敬,如被红须扭过,何妨直禀灵神。</span>

何淡如又曾为某处代作端午竞渡兼同时演戏之联:

“大花面”、“正武生”在粤剧中代表一奸一忠。下联之“奸臣”亦有抄本作“茹臣”者。“茹”可作臭败解。

广东人习惯称“腊肠”为“风肠”,与“云耳”恰成妙对。

正文 三十三、豆沙冰月 兰州水烟

从这副对联,也可见到当时(道光、咸丰年间)流行的是那些粤式月饼。近年最流行的“蛋黄莲蓉月”当时可能还未有。(按:此文发表后,在报上看到汪杅庵先生的一篇文章,详谈各种“粤式月饼”的历史,证实此说。)

何淡如那个时代,抽鸦片烟还是相当普遍的,他自己也是个瘾君子。某日,他赴友人婚筵,正自横陈榻上,吐雾吞云之际,有一宾客出联索对云:

此联上联都是月饼名,下联都是烟名。以“月”对“烟”,而各种烟名,又都是对得字字工整,颇饶奇趣。“孖姑”即雪茄,旧名淡巴茹。

众宾客初时莫明所以,仔细一想,方知乃是妙对。(按:当时粤人称印度来的鸦片烟是公烟,以旧者为佳。此联所说的事物,表面上毫无关联,但每个字都是对得很工整的。可与“一拳打出眼火;对面睇见牙烟。”媲美。)

粤式月饼,花样最多,何淡如有一联云:

<span>咸月、甜月、五仁月、豆沙冰月、鹅油酥月;

生烟、熟烟、孖姑烟、兰州水烟、鸦片公烟。</span>

正文 三十四、何淡如嫁女联

<span>水手落水,水鬼拉住水手手;

火头吹火,火星飞上火头头。</span>

他还有几副写得颇为趣怪的杂联,一并录下:

“煨浓”是烧焦了的意思。“巧笑倩兮穿黑服”是形容“狗仔煨浓”之后“依起棚牙”的形状。“鞠躬如也着红袍”则是形容“虾公蒸熟”之后的弯腰形状。这副对联可说是写得很“形象化”的。

<span>打鼓打锣,不过戥人高兴;

搬埕搬塔,总之自己破财。</span>

<span>狗仔煨浓,巧笑倩兮穿黑服;

虾公蒸熟,鞠躬如也着红袍。</span>

“火头”即广东话的厨子。

正文 三十五、三间大屋间间间

上联是父亲的自叹,下联是儿子的悔过。不但对得工整,且切合儿子身分。据说何淡如也不能不赞为妙对。但可惜他儿子的名字失传。

<span>三间大屋间间间

九横长梯横横横</span>

不过,他虽然没有得意门生,却有一个儿子颇能传他的做怪联的本事。据说有一次他写了个上联:

上联最后那个“间”字应读去声,即“间格”之“间”也。下联下面的三个“横”字都读广东土音的去声,一“横”梯即一级一步也。

<small>剩得两撇胡须,此后唔知点算好?</small>

何淡如还有一副怪联,是必须懂得广东话才知其妙的。联云:

他一时未想出下联,他的儿子替他对道:

何淡如似乎没有足以传他衣钵的门生,有关他教书的趣事甚多,据说有一次,他在学生的课文后面作大批曰:“或明日搭渡过佛山。”该生愕然问道:“老师的批语,学生看不懂啊!”他说:“我的批语你看不懂吗?你的文章,我也看不懂啊!”又一次他给学生作文的批语是“四围周密”。该生初时以为是赞语,仔细一想,才知是老师说他的文章不通。

正文 三十六、联语而有诗词韵味

旧日佛山鹰咀沙近娼寮处之江口,搭有浮桥。佛山的“春色赛会”是很出名的,这个江口,也是观赏灯色的好去处,何淡如撰一联悬挂桥头云:

<span>雨后步江桥,月色朦胧,老者尚防差错脚;

灯前观火树,花技摇曳。少年谁肯认低头。</span>

广东话之“差错脚”有“行差踏错”之意,其地近“娼寮”,可谓一语双关。下联亦有警世意味。

<span>新相识,旧相识,春宵有约期方值,试问今夕何夕,一样月色灯色,该寻觅;

这边游,那边游,风景如斯乐未休,况是前头后头,几度茶楼酒楼,尽勾留。</span>

<dfn>?99lib?</dfn>

此联特色有二:一、上联下联都是句句押韵,而且平仄虚实,每个字都对得甚为工整。二、联语而有诗词韵味,情文俱佳,简直可以当作是他“自度”的两阕新词来读,甚有文学价值。可知何淡如在擅写诙谐的广东话“怪联”之外,且还能够写“正统文学”的佳联的。

正文 三十七、丛桂有坊 六榕无寺

广州西关,旧日有一条街名叫“丛桂坊”,街内有条小巷,名叫“湛露巷”。据说有人出了个对头:

征求下联,无人能对。难对之处在于必须用地名来对地名,文义不能牵强。而且只解释得通,也还不能算是佳作,因为上联是可以作为一句诗句看的,下联也应该是一句有情景,有韵味的诗才算合格。到了何淡如,方始对得出来。他对的是:

需要略加解释。“六榕寺”为广州名胜之一,寺门的“六榕”二字是苏东坡写的,但他只写了“六榕”二字,“寺”字却没有写,故曰“六榕无寺”。六榕寺近“清风桥”。“湛露”是巷名,“清风”是桥名,也恰好可以相对。

苏东坡的题字有段掌故。据徐续的《广东名胜记》所述,六榕寺最初是南朝梁大同三年(公元五三七)所建的“宝庄严寺”,到南汉(五代十国之一。公元九一七~九七一)改名“长寿寺”,到北宋再改称“净慧寺”。宋元符时,苏东坡来游净慧寺,见寺庙内有六棵榕树,遂信手挥毫,写下“六榕”二字,不意“六榕”广为人知,到了明朝永乐九年,即因苏东坡有此题字,而改称“六榕寺”了。六榕寺至今还在,但那六棵榕树,则早已没了。

正文 三十八、六榕无树记东坡

<span>一塔有碑留博士

六榕无树记东坡</span>

现在六榕寺的正门仍高悬着“眉山轼题并书”的匾额“六榕”,寺联则是顺德岑学吕所撰的:

根据徐续的《广东名胜记》所述的掌故,再来看何淡如对的那个下联,“六榕无寺挹清风”,和上联“丛桂有坊含湛露”虽然对仗工整,但也还是略嫌牵强。因为是有寺无榕,并非有榕无寺也。(到明朝改称六榕寺时,那六棵榕树,已是早已不存在了。“六榕无寺”虽可解释为苏东坡没写那个“寺”字,究嫌略为牵强。)

<span>珠海船如梳,横织波中锦绣;

羊城塔似笔,倒写天上文章。</span>

正文 三十九、大观楼长联

对联可长可短,短的五、七字,长的数十字都有。长联中最出名的当推昆明滇池大观楼那一副,此联共一百八十字,是曾被誉为“古今第一长联”的。(不过,若以字数来说,则后来已有比大观楼长联更长的联语了。)

大观楼长联全文如下:

<small>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婉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small>

<small>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small>

上联写景,下联论史。情景交融,古今会合,浑成一体。气魄之大,无与伦比。我以为即使在字数方面,不能称为“古今第一长联”,也可称“古今第一名联”!

关于大观楼长联,还有一件趣事,在孙髯翁之后,有个大官名叫阮元的,在道光初年在昆明当云贵总督,说原来的长联“对得不工整”,“夹硬”改了十数字。例如原联是“苹天苇地”对“断碣残碑”的,他改为“藓碣苔碑”。理由是苹、苇、藓、苔,都是植物,“更工整”,却不知这一改韵味全失了。后来他一去职,当地人又把原联挂上。并且写了一首打油诗骂他:“软烟袋不通,萝卜韭菜葱。擅改古人对,笑煞孙髯翁。”阮元号芸台,“软烟袋”是“阮芸台”的谐音。

长联作者孙髯翁,他能诗善文,由于不满清朝封建科举制度,发誓不参加科举考试,所以他只得以布衣落拓一生。晚年更是穷困不堪,寄居于昆明圆通山下一个叫“咒蚊台”的地方,自称“蚊台老人”,替人占卜算命过活。

正文 四十、点金成铁的例子

旧日文人,每有自以为是的毛病。喜欢改别人的作品,就是这个毛病的表现之一。改作亦偶有胜于原作的,但“点金成铁”更多。在对联文学中,最著名的“点金成铁”的例子,当推阮元的改孙髯翁的云南大观楼长联。

阮元的改作,也不妨录出一看:

<small>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凭栏向远,喜茫茫波浪无边。看东骧金马,西翥碧鸡,北倚盘龙,南驯宝象。高人韵士,惜抛流水光阴。趁蟹屿螺洲,衬收起苍崖翠壁,更苹天苇地,早收回薄雾残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鸥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small>

<small>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爨长蒙酋,费尽移山气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尽暮雨朝云,便藓碣苔碑,都付与荒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鸿雁,一片沧桑。</small>

阮改孙联之后,曾引起滇人普遍不满,甚至被人骂为“不通”(见上述打油诗)。其实通是通的,但一改之后,原作的神韵尽失了。因此原来谈论这两副对联的人,绝大多数都认为改作远逊原作(只有一个梁章巨例外,下篇再谈)。

限于篇幅,不可能把诸家评论并录。这里只想举两个例子,比较改作和原作的优劣。

一、原作“披襟岸帻”改为“凭栏向远”。“披襟岸帻”是“解开衣襟,推高头巾”的意思,承接前句“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不但显出眼界的开阔,也显出了作者的逸兴遄飞。情与景互相结合,改为“凭栏向远”,只是一句平凡的套语。

二、同样的道理,把“喜茫茫空阔无边”的“空阔”二字改为“波浪”,也是失了原作的气势,而且也不符合实景。滇池并非长江黄河,它的波浪是不大的,更说不上“无边”,但从大观楼俯视,一望无际,却的确是“空阔无边”。

正文 四十一、局部整体 有招无招

阮元(一七六四~一八四九)平生好训诂考证之学,曾主编《经籍纂诂》,校刻《十三经注疏》,汇刻《皇清经解》等。著作有《研经室集》。在学术上有一定的贡献。但学术和文章是两回事,一个好教授未必就是好作家。做训诂考证一类学问功夫的人,每有喜欢“钻牛角尖”的毛病。阮元修改孙髯翁长联,主要的毛病,依我看来就是拘泥于局部某一个字的对仗是否工稳,忽略了长联所应有的整体气势。

对联本来是要讲究“虚”、“实”相对的,因此只从局部来说,也不能说阮元的修改完全没有理由。孙联的“披襟岸帻”是和“把酒凌虚”相对的,岸帻的“帻”(头巾)是“实字”,凌虚的“虚”是“虚字”。阮元可能觉得以“岸帻”对“凌虚”还不够工稳,因而把“披襟岸帻”这句改为“凭栏向远”。同样的道理,孙联的“喜茫茫空阔无边”是和“叹滚滚英雄谁在”相对的。“空阔”是虚字,“英雄”是实字,阮元可能也是为求虚实对仗的工稳,因而把“空阔”改为“波浪”。岂知这样一改,原作韵味尽失了。好有一比,阮元的改作如规行矩步的三家村学究,孙髯翁原作则如洒脱不羁的风流名士也。

但话说回来,必须基本功(对联方面就是平仄虚实的对仗)打稳,才能讲求“突破”。正如武侠小说中常说的“无招胜有招”一样,先得经过“有招”(精通各种招数)阶段,才能到达了“无招”境界。

正文 四十二、梁章巨何故抑髯翁

历来谈大观楼长联的人,都是认为孙髯翁的原作胜于阮元的改作的。只有梁章巨独持异见。他在《楹联丛话》中说孙的长联“传诵海内,虽一纵一横,其气足以举之,究未免冗长之讥也”。他把两联并录,一方面批评孙的原作写滇池中实境“用替字反嫌妆点”;一方面对“彼都人士”(指滇人)对阮元改作的“啧有烦言”表示不能同意,“因并录于右,以质观者。”大公报老作者徐克弱兄以前曾在他的《灯边杂笔》专栏,写了一篇《大观楼长联有二》的文章,洋洋数千言,详论二者优劣,说“梁章巨为了替他(阮元)捧场,而对孙髯翁原作所作的讥弹,难以叫人心服”。

《丛话》中也有说明,阮元是在他的改作被“撤去”后,以“改本寄示”他的,他又怎能不为老师捧场呢?

<span>异数超七阶,帝眷东山谢太傅;

嘉宾伫三肄,天留南国鲁灵光。</span>

正文 四十三、大观楼长联译文

大观楼长联用的是文言,其中且有典故,对古典文学没有多大研究的读者,恐怕不大好懂。近人有将它译为语体文的,录在下面,以供参阅。

<small>五百里浩瀚的滇池,奔来我的眼底。迎风披衣,推开头巾,这一片茫茫无边的山水多么叫人欣喜啊!请看:那东边的金马山像神骏跃奔;那西边的碧鸡山如凤鸟起飞;那北边的蛇山似长蛇蜿蜒;那南边的鹤山宛然白鹤翱翔。文人雅士不妨选胜境作一次登临吧。踏上那湖中美丽的螺州,欣赏在清风中摇曳着的垂柳,仿佛少女梳装的鬟髻和轻轻拂面的双鬓。更有那漫天遍地的芦苇,其间点缀着翡翠般的飞鸟和红霞双抹。尽情地观赏吧,请不要辜负了,那滇池四围飘香的稻田,明媚阳光下的万顷沙滩,长夏的亭亭芙蓉,三春的依依杨柳。</small>

<small>数千年的往事,注入我的心头,举起酒杯,神游于缥渺的太空,俯览古往今来的兴衰事迹——很可惜,那如滚滚大江流去的英雄们,而今谁在?试想:汉武帝操习战船,打通西南通途;唐代统一南诏,立铁柱刻书功德;宋太祖挥动玉斧,观看版图;元世祖跨皮筏渡过金沙江,一统六诏山河……历史上这些英雄们的伟烈丰功,何等辉煌灿烂,真是费尽了移山的心力啊!但却如画栋上萦绕的朝云,来不及卷起珠帘,就消逝在萧萧暮雨中了。他们泐功的碑碣折断了、残破了,都让那傍晚的苍烟和落日的余照去收拾吧!他们赢得的不过是:几杵稀疏疏的钟声,半江暗淡的鱼火,两行惊起的秋雁,一枕清冷的寒霜!</small>

“六诏”是古代国名,占有今云南和四川的西南部之地,据辞典解释,“蛮语”“称王为诏”。大观楼长联的下联是写云南历史的,比上联更难译得精确。如“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四句,在语体文译中就用了五十多个字,也只不过只能简单叙述史实。整幅长联的译文长达五百字,有若干还是意译的。论“韵味”尚未能完全表达原文之妙,但也算译得不错了。

正文 四十四、仙人黄鹤 何日归来

彭玉麟是清代“中兴名将”(一八一六~一八九零),曾任长江水师提督,坐镇武昌。他是以文人身分统兵的,精于联语。一八八三年官至兵部尚书,正是黄鹤楼焚毁的前一年。至于“我辞江汉去”是在何年,则不详了。(黄鹤楼名联之一)

楼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公元二二三),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六十年,在这漫长的时间中,屡建屡毁,凡十次之多。最后一次则建于清同治九年(一八七零),焚毁于清光绪十年(一八八四),此次重建为历史上第十一个黄鹤楼,位于古黄鹤楼南面五百米处,是以清代造型为蓝本的,但比清代黄鹤楼高出两层。目前正在赶工,计划在明年黄鹤楼焚毁一百周年时全部建成。

黄鹤楼旧有楹联甚多,选比较出名的谈谈。

据中国新闻社报道,黄鹤楼的重建工程已在进行。黄鹤楼是武昌的历史名胜,建于黄鹄矶上,俯瞰江汉,极目千里。得名由来,说法有二。一说是根据神话传说,云有仙人王子安或费文祎曾乘黄鹤过此。另一说则云黄鹄矶本名黄鹤矶,楼因山而得名(一九八一年出版之《中国名胜词典》持此说)。

<span>心宽天地远,把酒凭栏,听玉笛梅花,此时落否?

我辞江汉去,推窗寄语,问仙人黄鹤,何日归来。</span>

正文 四十五、张之洞二联

彭玉麟题黄鹤楼联,“推窗寄语”的“语”字,也有作“慨”字的。以“推窗寄慨”来对“把酒凭栏”,较有韵味,也更切合彭玉麟“我辞江汉去”的心境。但“慨”字是虚字,与“栏”字相对稍欠工整。

张之洞(一八三七~一九零九)任湖北学政时(一八六七),重游黄鹤楼,题联云:

“中兴”云云,是因张之洞题此联时,已是在太平天国被清廷“袭灭”之后的第四年。以他的身分,当然要称为“中兴”的。他十三岁那年,回故乡南皮应童子试,曾游过一次黄鹤楼。这是“记早岁放怀游览”的本事。

<span>江汉美中兴,愿诸君努力匡时,莫但赏楼头风月;

楢轩访文献,记早岁放怀游览,曾饱看春暮烟花。</span>

<span>昔贤整顿乾坤,缔造皆从江汉起;

今日交通文轨,登临不觉亚欧遥。</span>

正文 四十六、三个督抚的题联

官阶是李高,联语也是他的长,但我觉得还是胡林翼那副较有情致,可云是以少许胜多许。

顺带一提清代有关督、抚的官制,以便读者明了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的职权如何划分。总督的官阶是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正二品;加兵部尚书衔,从一品。巡抚的官阶是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从二品;加兵部侍郎衔,正二品。

黄鹤楼在武昌,因此清代曾任湖广总督及湖北巡抚的大官多有在楼中题联者,上述的张之洞是其一,另外还有三个督、抚的题联值得一提。一个是胡林翼,他是咸丰五年(一八五五)任湖北巡抚的,联云:

<span>黄鹤飞去且飞去

白云可留不可留</span>

<span>卖差,卖缺,卖厘金,端人不若是也!

买书,买画,买古董,方子何其多耶?</span>

<span>我辈复登临,昔人已乘黄鹤去;

大江流日夜,此心常与白鸥盟。</span>

按照他们在武昌“开府”的先后为序,第二个是李鸿章,同治八年(一八六九)任湖广总督,他的联云:

张之洞做了十多年湖广总督(自一八八九~一九零一),在任时擅权专断,许多人不满意他。但在他卸任后,端方以巡抚兼署总督,鄂人更加不满。因端方是个好“刮龙”的假名士,且又宠任“丫姑爷”张彪虐民也(张之妻是端之婢)。

端方后来做两江总督时,曾有人作了一副嵌名联讽他。联云:

闲话表过,再说第三个以督抚身分在黄鹤楼题联的人。他是在光绪廿七年(一九零一)做湖北巡抚的满州人端方。联云:

集唐人诗句成联,颇有韵味,他做巡抚时,张之洞任湖广总督,张是唯我独尊的,他颇受抑制,后来张调职两江,他兼署总督,方始吐气扬眉。有人说上联即暗指此事。

正文 四十七、崔颢题诗 青莲搁笔

<span>何时黄鹤重来,且自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

今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span>

在黄鹤楼题联的清代大官还有一个宋荦,联云:

此联用李白的“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诗意,写得甚为潇洒。

宋荦字牧仲(一六三四~一七一三),他的父亲宋权是明天启五年进士,官顺天巡抚,后来降清,官至国史院大学士。清廷以其“诛杀自成党有功”,在他死后追赠少保兼太子太保,谥文康。宋荦因属功臣之后,因此在他十四岁那年(顺治四年),就得“应诏以大臣子列侍卫”。宋荦工诗词古文,他的画也很出名,水墨兰竹,尤其超妙。

<small>一万里长江,几人淘尽,望汉口斜阳,洞庭远涨,潇湘夜雨,云梦朝霞,许多酒兴诗情,仅留下荒烟晚照,放怀天地窄,都付与笛声缥缈,鹤影蹁跹。</small>

何绍基题此联时是在太平天国覆亡之后,“官方”称太平天国起义为“洪杨之乱”,他站在清廷立场,故而亦称为“劫”(古人以“丙午、丁未”为“红羊劫”,其年必有乱事,红羊,洪杨谐音)。

但撇开政治观点不谈,这副对联还算是写得不错的。崔颢题《黄鹤楼》诗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之句,何联反其意而用之。“听楼中玉笛,又吹起黄鹤高飞”云云,也有一个颇为有趣的神话。神话传说,古代有个姓辛的人,在黄鹄矶头设肆卖酒,有个道士常来饮酒,辛不要酒资,道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临行时用橘皮在壁上画一黄鹤,说道:“酒客至拍手,鹤即下飞舞。”辛因此至富。一年后道士重来,取笛鸣奏,黄鹤下壁,道士遂跨鹤上天。辛即建此楼。黄鹤楼是三国吴黄武年间建的,这个神话当然属于荒唐。但神话也是文学的一种形式,不必那么认真去驳斥它的。何绍基联中的“听楼中玉笛,又吹起黄鹤高飞”,就是根据这个神话。

用崔颢题诗的本事入联的还有一位清代明士李联芳(同治进士,官至典礼院学士)。联云:

<small>数千年胜迹,旷世传来,看凤凰孤岫,鹦鹉芳洲,黄鹄渔矾,晴川杰阁,好个春花秋月,只落得剩水残山,极目古今愁,是何时崔颢题诗,青莲搁笔?</small>

书法家何绍基(一七九九~一八七三,道光进士)联云: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州。”为崔颢《黄鹤楼》诗中的句子。据说李白登黄鹤楼见壁上有崔颢的题诗,因而不敢复题。联中“崔颢题诗,青莲搁笔。”即指此事。(黄鹤楼名联之四)

正文 四十八、以笔喻楼具巧思

<span>瓢饮长江,一吞六七千里;

笛横大别,三弄十二万年。</span>

<span>一枝笔挺起江汉间,到最上头放开肚皮,直吞得八百里洞庭,九十里云梦;

千年事幻在沧桑里,是真才人自有眼界,哪管它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莲。</span>

“一枝笔”是以笔喻楼,而黄鹤楼又恰好是和著名的文人崔颢、李白有过文字因缘的,以笔喻楼,颇有双关之妙。此联文气狂放,构想亦甚新奇。

在黄鹤楼许多楹联中,我最欣赏陈兆庆写的一联:

不过,此联的口气虽然亦甚狂放,我认为是比不上陈兆庆那一联的。因为“陈联”说的都是和黄鹤楼有关的景物和典故,此联只故作大言而已。(黄鹤楼名联之五)

“大别”是指在豫、鄂、皖三省边境的大别山,西接桐柏山,东延为霍山,是长江、淮河的分水岭。神话传说,有古仙人在此山吹笛,吹了三个乐曲(乐曲曰“弄”),人间己过十二万年。

正文 四十九、黄鹤楼上发牢骚

还有两副黄鹤楼楹联值得介绍,一是薛湘林撰的:

骑青牛出函谷是老子的故事,老子姓李,“稳坐青牛”云云,切李瀚章之姓。老子著有(近说云是《德道经》),上联的“任他稳坐青牛,也向尘中谈道德。”是用老子的典故作反语嘲讽李瀚章的,意即:即便你坐稳了湖广总督宝座,但你也配在世间谈“道德”么?至于下联则纯属自己发牢骚了。

<span>太白无诗,独留千古恨;

长安不见,更上一层楼。</span>

<span>一楼萃三楚精神,云鹤俱空横笛在;

二水汇百川支派,古今无尽大江流。</span>

另一是佚名联:

(黄鹤楼名联之六)

李瀚章是拔贡知县出身,他有个“同年”(即同一年获得拔贡的。旧例,同省别县之拔贡,亦可称同年。)名叫舒子超,见同年显贵,特地跑到武昌求见,哪知李瀚章竟然拒见,他满肚牢骚,遂在黄鹤楼题了一联:

正文 五十、独持偏见 一意孤行

远在毛里求斯的刘长江先生来函问及名画家徐悲鸿所写的一副对联:“独持偏见;一意孤行。”“撰自何年?有无掌故?”这副对联是徐悲鸿的集成语联。不过他把成语“独持己见”改了一个字,以“偏”代“己”字,更加表现了他那“爱憎强烈”的性格。这副对联,根据他的第二任夫人蒋碧微的记述,是经常悬挂在他的画室中的。还有个横额题他的斋名:“应毋庸议”。写此联的具体年月已不可考,大约是三十年代中期。

当时徐悲鸿正经历着一场非常复杂的“家变”,他和蒋碧微本来是一个舍弃乡下妻子,一个舍弃未婚夫而私奔日本的。但在结婚二十年后终于因为各有感情的困扰而告仳离。

六十年代初,蒋碧微在台湾《皇冠杂志社》出版了《蒋碧微女士回忆录》,第一部《我与徐悲鸿》,第二部《我与张道藩》,详细叙述与徐悲鸿的情变经过。在前言中写出两个主因,一、“卅一岁,丈夫爱上了他的女学生,轰动一时的师生恋爱,传遍遐迩。”二、“卅九岁,无可奈何的陷入情网,和张道藩开始了缠绵半生的苦海之恋……”张道藩在抗战期间曾任教育部次长,后来在台湾官至“立法院长”。蒋碧微回忆录第一部的最后一篇就是谈徐悲鸿这副对联的。

正文 五十一、补谈徐悲鸿的名联

前文发表后,画家李流丹把徐悲鸿夫人廖静文写的《徐悲鸿的一生》借给我,书中有关于这副对联的说明,是我以前未知道的,现在补述。

这副对联是徐悲鸿集泰山经石峪的大字写的,用黄绫子装裱挂在他的画室。廖静文曾问过他,为何把自己的主张和作为说成“偏见”和“孤行”?徐悲鸿的解释是表示他不愿与南京国民党政府当权者同流合污的意思。

对徐悲鸿与学生孙多慈之“恋”,本书也作了澄清。徐悲鸿是因孙多慈具有艺术才华,才特别爱护她的,并无蒋碧微(徐的前妻)心目中的那种“私情”在内。谣言是张道藩放出来的,用意在打击徐悲鸿和加深徐蒋夫妻的不和(张道藩一直在追求蒋碧微)。把廖静文写的这本书和蒋碧微写的那本《我与徐悲鸿》对照来读,很有意思。

李流丹是徐悲鸿赏识的一位画家,抗战胜利后,流丹在重庆展出他的木刻,徐悲鸿参观了他的木刻展览,曾特为他题词,称赞他的“精研艺事,尤致力木刻,不遗余力。”“所作陪都风景与嘉陵江上生活,皆精妙独绝。”

正文 五十二、张謇赠沈寿联

<hr />

沈寿,原名灵芝,字雪君,晚署雪宦(一八七四~一九二一)。光绪二十九年(一九零三),慈禧七十大寿,沈灵芝的丈夫余觉将她所绣的“无量寿佛”“八仙上寿图”两幅(或作八幅),请商部尚书贝子载振代贡,慈禧欣赏她的作品,颁赐“御书”“福”“寿”字各一幅,余觉留下“福”字,把“寿”给妻子。沈灵芝因此易名为寿。

张謇也极赏识她的绣艺,特于南通女子师范学校附设女工传习所,聘她为所长。沈寿到南通,住在张家。张謇曾有一联赠送她云:

报之青玉案

明珠系在红罗襦</span>

下联脱胎于唐代诗人张藉的《节妇吟》:“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因此,遂引起谣诼,后来更掀起一场风波。

注释:

正文 五十三、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除上述那副“绣段报之青玉案;明珠系在红罗襦。”之外,张謇还曾赠她七绝两首:

沈寿入住张家时,张謇以沈寿体弱多病,爱怜备至,特把他的“壕阳小筑”借一半与沈寿作为养疴之所,并给她的住所题名“谦亭”“雪宦”。“宦”是古时房屋东北角之称,张謇在他后来写的《雪宦像铭序》中有解释:“雪宦随雪君所在室而名。”雪君是沈寿的字。沈寿晚年作品均署“雪宦”,即由此而来。

<span>杨枝丝短柳丝长,旋合旋开亦可伤;

要合一池烟水气,长长短短护鸳鸯!</span>

一联加上两诗,于是众口纷传,说张謇老尚多情,爱上了有夫之妇的沈寿。沈寿的丈夫余觉跑到南通要见妻子,他们夫妇是早就不和的,也不知是沈寿不肯见他,还是张謇不许他进门,总之是见不着,余觉索性在南通租下一间房子,撰一门联抒愤,联曰:

<span>记取谦亭摄影时,柳枝宛转绾杨枝;

因风送入帘波影,为鷅为鹊哪得知?</span>

后来张謇为息事宁人,为余觉置妾,并送一笔钱将他送走。“余觉大闹南通”的风波才告一段落。

正文 五十四、张謇挽沈寿联

沈寿有“绣圣”之称,来源是这样的:一九一四年二月,美国为纪念巴拿马运河通航,在旧金山举行博览会,沈寿的绣品获博览会第一金盾大奖,声名远播,“绣圣”之名就传开了。张謇是在这个博览会过后,接她到南通的。

沈寿有《绣谱》(又名《雪宦绣谱》)传世,这本书是由沈寿口述,张謇笔录的。从这件事看来(状元而肯为人笔录),不管他和沈寿是否真有私情,他的爱护艺术之心倒是“有书可证”的。

沈寿于一九二一年旧历五月初三以血崩病去世。享寿四十八岁。其时张謇已六十九岁了(中国传统算法)。白头人送黑头人,张謇挽以联云:

<span>真美术专家,称寿于艺,寿不称于名,才士数奇,如是如是;

亦学诗女弟,视余犹父,余得视犹子,夫人为恸,丧予丧予。</span>

沈寿去世之后,张謇为她撰《世界美术家吴县沈女士灵表》,复作《雪宦哀辞》,序中有云:“嗟夫!人至死则恩怨消而疑忌息,雪宦今日可大白于天下知不知之人矣!”

正文 五十五、康有为自寿联

康有为(一八五八~一九二七)在甲午战后,曾联合赴京会试的举人一千三百余名上书清廷,要求拒签中日和约,迁都抗战,变法维新。他的早期思想以强调能“变”为主,认为“变是物之理”,利用今文经学,提倡“托古改制”。一八九八年的“戊戌维新”就是他和他的弟子梁启超作为领导人物的。在“康梁变法”时期的康有为,应该说是对中国的历史起了一定的进步作用。可是他后来坚持保皇、复辟,反对革命潮流,这就无怪章太炎要骂他为“妖孽”为“贼”了。

一九一七年,他在六十生辰之时,曾自撰一联,贴于祝寿戏台上,联云:

<small>傀儡曾遣登场,维新变法,备历艰辛,廿年出奔已矣,中间灰飞劫易,几阅沧桑,寿人笙磐忽闻,北海劫来如梦幻;</small>

<small>歌舞业经换剧,得失兴亡,空劳争攘,一世之雄安在?此时雾散烟消,徒留感慨,老子婆娑未已,东山兴罢整乾坤!</small>

此联对他当年政治活动的失败,吁嗟不已,而下联最后两句,更透露“雄心尚在”,力求“东山再起”之念。其后不久,他果然就当了军阀张勋的谋主,发动复辟,但不旋踵即为段祺瑞击败,“复辟”昙花一现,为天下笑。

正文 五十六、康有为的名联

这副对联则是对吴佩孚的“刚愎自用”加以劝谏的了。

<span>牧野鹰扬,百世功名才半纪;

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span>

当然以他的身分,即使他要“傍”吴佩孚,也还是不同于一般傍友的。他在写了这副祝寿联之后,又写了一副对联赠吴佩孚,联云:

康有为擅长联语,他作的对联,最有名的一副是贺吴佩孚五十生日的寿联:

吴佩孚(一八七四~一九三九)是直系军阀的首领,他五十岁(一九二三)的时候,上一年(一九二二)爆发的第一次“直奉之战”(“奉系”是以张作霖为首的东北军)已告结束,在这场军阀大内战之中,直系得到胜利。吴佩孚被任为“直鲁豫三省巡阅副使”,开府洛阳。“牧野”是古地名,在今河南淇县。周武王克纣于牧野,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康有为用“牧野鹰扬”来表扬吴佩孚的武功,好象武王克纣一样。洛阳古称“中州”。此联既切合吴佩孚的身分,又点出他是五十岁生日以及做生日的地方——洛阳,并且还写出当时的局势,堪称佳作。不过,捧吴捧得太过分了,令人感到他有甘为“傍友”之嫌。

正文 五十七、续谈寿吴佩孚联

<span>昔日洛阳,今日岳阳,孚威威不行,带三百名卫兵,同是囹圄拘法舰;

胜者奉系,败者直系,秀才才已尽,放四十架烟火,几疑烽燧遍榆关!</span>

<span>万里成名,似雷及远;

百年上寿,如日方中。</span>

<small>一生剑佩走东西,有并吞八方之志,有纵横百万之师,几番破石惊天,成亦英雄,败亦英雄,余子纷纷何足数?</small>

以上所谈数联,都是拍吴佩孚马屁的。现在谈一副嘲讽他的寿联。

吴佩孚是大军阀,若论历史评价,无功可言;但比起其他军阀,他有一个“好处”,即尚具民族气节是也。(抗战期间,汪精卫曾邀他出山,被他拒绝。他卒于一九三九年。)他失败后,曾自撰一联云:

吴佩孚是秀才出身,军衔是“孚威将军”,此联可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南通状元张季直也有贺吴佩孚的五十岁寿辰联,联云:

<small>十载中孚震华夏,无厕名贿选之讥,无卖国媚邻之诮,赢得轻裘缓带,兵知儒行,将知儒行,戛玉铿铿岂等闲!</small>

贺吴佩孚五十寿辰的对联,还有一联也写得很好。(“相好”是只就对联艺术来说,不涉及对他的评价。)联云:

<span>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

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走租界,灌园抱瓮,真个解甲归田。</span>

<span>平生忧乐关天下

此日神仙醉岳阳</span>

吴佩孚字子玉,此联分别嵌他的“名”“字”,颇具巧思,写得也甚有文采。缺点也是捧得过分了。

一九二四年九月,宜奉二次大战,这次是直系失败。第二年三月,吴乘决川轮由黄州往岳州,托庇于湖南省长赵恒惕,赵在他五十二岁寿辰时赠以联云:

正文 五十八、梁启超挽康有为联

辛亥革命后,康梁政见不同,师弟渐生龃龉,至张勋复辟,终告决裂。康是张的谋主,而梁启超是反对复辟的。张勋复辟,他佐段祺瑞起兵讨伐,迅即就把张的复辟计划粉碎了。师弟对立,康有为因此斥他为“枭獍”,要将他逐出师门。但梁启超对老师还是十分尊敬,一九二七年康有为病逝青岛,梁启超挽以联云:

<span>祝宗祈死,老眼久枯,翻幸生也有涯,卒免睹全国陆沉鱼烂之惨;

西狩获麟,微言遽绝,正恐天之将丧,不仅动吾党山颓木坏之悲。</span>

下联的“西狩获麟,微言遽绝”云云,就是把他的老师康有为比作了孔子的。“西狩获麟”,典出《春秋·哀公十四年》,杜预批注:“麟者仁兽,圣王之嘉瑞也。世无明王出而遇获。仲尼伤周道之不兴,感嘉瑞之无应,故因鲁春秋而惰中兴之教,绝笔于‘获麟’之一句。所感而作,固所以为终也。”李白《古风》诗:“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梁启超把老师比作孔子,可说是推崇备至。不过“我爱我师,我尤爱真理”,在大是大非上,他是<u>w</u>要坚持原则的。若论是非,弟子贤于老师多矣。

正文 五十九、挽梁启超的名联

<span>进退上下,式跃在渊,以师长贵言,匡复深心姑屈己;

恢诡谲怪,道通为一,逮枭雄僭制,共和再造赖斯人!</span>

<span>世事亦何常,成固欣然,败亦可喜;

文章久零落,人皆欲杀,我独怜才。</span>

杨度挽联云:

<span>保障共和,应与松坡同不朽;

宣传欧化,不因南海让当仁。</span>

章太炎是反对帝制的,他曾写过一副脍炙人口的“缩脚联”:“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骂康有为。在挽梁联中,他对梁启超在反对帝制中所作的贡献评价极高(把“共和再造”之功归给梁启超)上联并涉及康梁恩怨,而他是站在梁启超一边的。

上联说的是梁启超助蔡锷(松坡)推翻袁世凯帝制一事;下联则是在引进西方文化这一方面表扬梁启超(蔡是北大校长,因此着重在文化方面立论)。

正文 六十、改寿联讽袁世凯

<span>戊戌八月,戊申八月;

我佛万年,我公万年。</span>

慈禧喜欢人称她为“老佛爷”,戊戌八月为袁得势之始,此联乃兼颂慈禧也。同年(一九零八年)十月,慈禧病死,名士祝竹岩(鸿元)改此联为:

<span>戊戌八月,戊申十月;

我佛今年,我公明年。</span>

光绪卅四年(一九零八,戊申)八月,袁世凯五十岁生辰,在东安门外北洋公所大开寿筵,有谄袁者献一寿联云:

正文 六十一、巫峡啼猿数行泪

吴佩孚是秀才出身,比起同时的其他军阀,肚里是多几滴墨水的。一九三零年,曾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的谭延闿逝世,据说吴佩孚曾挽以联云:

<span>巫峡啼猿数行泪

衡阳归雁几封书</span>

谭延闿字组庵,湖南茶陵人,光绪进士,辛亥革命后历任湖南省督军、省长等职。他和吴佩孚曾有过一段渊源,一九一八年吴进驻衡阳时,他退处郴永一带,两不相犯。吴佩孚是一九二七年入川的,谭延闿逝世时,他仍流落川中,依附杨森。上联“巫峡啼猿”云云,可说是他的处境的自我写照。下联“衡阳归雁”则是切谭之“地”。挽谭,亦自伤也。又,亦有版本在上联冠以“蜀道艰难”四字,在下联冠以“长沙痛哭”四字。又、亦有云此联是谭延闿挽张其煌的,张是吴的幕僚长。

一九二七年七月,吴佩孚抵达巴东之时,曾赋“入蜀”诗一首,诗云:“曾统貉貅百万兵,身衰蜀道苦长征。疏狂竟误英雄业,患难偏增伉俪情。楚帐悲歌驻不逝,巫云凄咽雁孤鸣。匈奴末灭家何在,望断秋风白帝城。”

这两句是唐人高适的诗句(题为《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吴佩孚借来作挽联。

正文 六十二、吴佩孚诗 张学良联

据说张学良在“九一八事变”后,也曾题一联自嘲,联云:

<span>一片冰心在玉壶,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寒雨连江夜入吴。</span>

<span>棋枰未定输全局,宇宙犹存待罪身。

醇酒妇人终短气,千秋谁谅信陵君。</span>

<span>两字听人呼不肖

一生误我是聪明</span>

此诗责备张学良“醇酒妇人”,可能是误信张学良在事变前夕与胡蝶共舞的谣言所致。而且张失东北,也并非因为“醇酒妇人”,而是奉命不抵抗的。不过吴佩孚这一首诗从责张之中表现了自己的爱国心,还是比较可取的。前述他的入蜀诗的最后两句:“匈奴未灭家何在,望断秋风白帝城。”也有遗憾自己不能执戈抗日的意思在内。

吴佩孚在“九一八事变”后,有一首赠张学良的诗,倒是写得较好。诗云:

有人将诗句的次序颠倒,改为:

正文 六十三、挽宋教仁联

宋教仁是在“国民党代理理事长”任内被刺杀的,他代理的就是孙中山先生的职位,其重要性可知。国民党总部通告全体党员为他服丧,在他死后的第三天(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孙中山先生也从东京赶回上海,亲致“诔词”云:

<span>作民权保障,谁非后死者?

为宪法流血,公真第一人!</span>

<span>养虎果能贻大患

烹猿宁足祭先生</span>

<span>桃源何处寻渔父?

博浪翻教刺子房。</span>

又一无名氏挽联云:

宋教仁系湖南桃源人,号渔父。“博浪”是张良(子房)使力士锥击秦始皇之处,现在“博浪翻教刺子房”则是秦始皇使人行刺张良了。联意是把袁世凯比作秦始皇,把宋教仁比作张良。

<span>既生瑜,何生亮?

卿不死,孤不安!</span>

正文 六十四、战犯人名联

他写的这副对联,虽然平仄稍有失调,但整体而论,也还算得是对得相当工整的。而且也甚有意思。“联趣”以“趣”为主,就当作是一副可供谈助的“趣联”吧。

他写的见闻,除了资料珍贵之外,文字也是甚为生动有趣的。本栏只谈对联,我就介绍他写的一副战犯人名联吧。

<span>王耀武马励武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覃道善苏本善喜战犯有从善之时。</span>

一九五七年,他在“北京战犯管理所”接受改造,同犯有曾任国民党第四方面军司令、山东省主席的王耀武,有原湖南省财政厅厅长苏本善,有国民党第十军军长覃道善,还有一个将级军官马励武,他把这四个人的名字作了一副对联:

正文 六十五、讽李鸿章联

<span>举世共推和事老

大家都是过来人</span>

<span>宰相合肥天下瘦

司农常熟世间荒</span>

此联把他们的官职和籍贯都写在里面;不但字面对得十分工整,而且上下联都有双关意思。因此成为脍炙人口的对联。

另外一副讽李鸿章的对联说来则真是有点“不雅”了,有人以“李鸿章”和“女阴”做了个分咏格的“诗钟”,诗钟的规定是既要对仗工整,而分咏的事物又必须隐藏在联意中,让读者去猜的。联语是:

李鸿章以“善于”讲和著名,上联“和事老”云云,当然是作反语嘲讽他的。虽然有点“不雅”,但也可见到当时人对李的鄙薄。

正文 六十六、蒋介石挽吴佩孚联

<span>落日黯孤城,百折不回完壮志;

大风思猛士,万方多难惜斯人。</span>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吴佩孚病逝北平。逝前一月,他患牙病,据说十二月四日那一天,日人川本带一军医来吴佩孚寓所,强迫他施行手术,切开喉管,血流如注,一叫而绝。消息传至当时抗战的“陪都”重庆,重庆军政界开会追悼,当时担任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蒋介石所送的挽联是:

正文 六十七、蔡元培挽张謇联

一九二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张謇病逝南通,享寿七十四岁。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挽以联云:

<span>为地方兴教养诸业,继起有人,岂惟孝子慈孙,尤属望南通后进;

以文学名光宣两朝,日记若在,用裨征文考献,当不让常熟遗篇。</span>

张謇曾在南通创办大生纱厂,复新面粉公司,资生铁冶公司等等企业,对教育事业也颇肯出钱出力,故蔡元培以大学校长的身分在这两方面表扬他。联中的“孝子”指张謇的独生儿子张孝若,他曾任首任中国驻智利的全权公使。张謇逝世时,他任北京段祺瑞政府的“扬子江水道讨论委员会会长”。蔡元培和他的关系在师友之间,据说此联是蔡应他之请写的。就政治立场来说,张謇和蔡元培不同。张曾任袁世凯的实业总长,并组织统一党与国民党对抗,又曾反对五四运动。蔡元培是同盟会员,在北大校长任内,是主张对新旧思想兼容并包的。

下联的“常熟”是指翁同和,翁是江苏常熟人,咸丰状元。著有《翁文恭公日记》,颇有史料价值。张謇和翁同和都是状元身分,因此蔡元培把他们相提并论。张謇遗著也有《张謇日记》。“不让常熟遗篇”,是指两人的日记而言。不过,蔡写此联时,张的日记尚未刊行。

正文 六十八、烟锁池塘柳

在各种各式的对联中,一般人最感兴趣的大概就是所谓的“绝对”了。“绝对”有两个特点,一、它是经过长时间在民间流传下来的,有的已经对得出,有的还未对得出。二、它的难度最高,凡是可以称得为“绝对”,总有一些“古古怪怪”的条件限制。

举一个许多人知道的例,“烟锁池塘柳”就是属于有特别限制的对头。这五个字的偏旁包括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下联也应该有“五行”才能对得上。

有人对以“灰堆镇海楼”,在形式(都有五行)方面是可以对仗,但却毫无意义。而且“烟锁池塘柳”是一句清丽的五言诗句,“灰堆镇海楼”只是“解得通”而已。两者之间的雅俗是不可以道里计的。

后来有人把“灰”字改为“炮”字,变成了“炮堆镇海楼”,“炮堆”比“灰堆”好多了,但仍然不够好。因为,“堆”宇的气势太弱,把许多炮“堆”在镇海楼中,作什么用?如果用以轰击敌人,这个“堆”字是十分差劲的。

正文 六十九、妙人儿倪家少女

一位原籍苏州的读者陈毓雷先生来信,他说他的家乡常有人谈论“烟锁池塘柳”这个绝对,被多数人认可的下联是“炮架镇江城”。他加以解释说:“镇江与古瓜洲隔江相对,形势险要,冠以‘炮架’二字,妥贴得很。此句与‘灰堆镇海楼’相比,无论气势或情理都要略胜一筹。”我同意他的见解。不过,这个下联,也还有点瑕疵,那就是“锁”字和“架”字都是仄声,“塘”字和“江”宇都是平声,在五个字中有两个字不合平仄,因此还不能算是上乘之作。

另有一个著名的绝对,对头是“妙人儿倪家少女”,也是直到现在还未有令人满意的下联。比较好的一个对句是:武士心志在止戈。

上联“人儿”合成“倪”,“妙”分开是“少女”;下联“士心”合成“志”、“武”的篆书体是“止戈”的合拼,故成语有“止戈为武”的说法。“武士心志在止戈”这句也很有意思。“儿”字用北京话念是卷舌音,可作仄声。可惜“志在”对“倪家”欠工整,“止戈”对“少女”也嫌牵强一点。

正文 七十、回文三对

还有一类自古流传下来的“绝对”,是早已有人“对通”的,但仍有人继续在对,且是后作胜于前作的。例如有副著名的“回文对”,对头是:

最先出现的对句(当然是指“基本上”对得通的)是:

“天然居”是北京的一间酒楼名,“王若俨”则是北京一位名医的名字。这一副对联的特点是上一句倒读就成为下一句,故称“回文对”。北方称医生为“郎中”,“中郎”是官名。上联意思浅白,无须解释。下联的意思是:那位名叫王若俨的郎中,他的相貌俨然就象“王中郎”一样(“王中郎”是姓王的人做上中郎这个官)。

这个下联属于“无情对”一类。表面上看来,“客上”不能对“郎中”,但拆开来看,“客”和“郎”(都是指人的名词)、“上”和“中”(都是标明方向的辞),却是可算对得工整的。“居然”对“俨若”是虚宇对虚字,也可算“对得通”。但只是“基本上”对得通而已,还不能算是上乘之作。对得更好的,下面再谈。

这种只讲究单独的字面对得工整的无情对,著名的例子有:“树已半焦休纵斧;果然一点不相干。”“树”和“果”;“斧”和“干”(干戈)单字对单字,字面对得十分工整。但在整句中,却是不能相对的。(“果然”的“果”当然不能解作“果树”的“果”。)

“客上”“郎中”一联,是比不上上述这个联工整自然的。因为“俨若”虽然可对“居然”,但“王若俨”对“天然居”,即使拆开来对,那个“俨”字也不能对“居”字的。因此后来又出现了第二个对句:

中国有四个大佛寺,一在山西太原,大佛身高九米;一在浙江新昌,高十三米余;一在陕西彬县,高廿四米余;一在甘肃张掖,大佛身长三十四点五米。俗称卧佛寺。用“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来对“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妥贴自然。但若严格讲究字面的话,“然”字和“佛”字是欠工整的。

最后出现的那个对句是:

这个下联,又比“人过大佛寺”那个下联好得多了。

正文 七十一、港铺灯塔标

自从“联趣”开档以来,收到读者来信甚多,或提供资料,或补正错漏,或参加评联,令我受益良多,且兼得“以联会友”的乐趣。

读者骆广彬君来函,提到“妙人儿倪家少女”的另一对句:

并加解释,这是“姓诸的人家说,我信人言。”“人言为信”,“言者成诸”,就字面的对仗而论,这个下联要比“武士心志在止戈”工整,但却似不及“武士”一联之有意思。

骆君又拟了一对“烟锁池塘柳”的下联:“港铺灯塔标”,亦具新意。新意是有本地风光。他说是由“夜观港海,船只如梭”而得的灵感。“凡海港必设有灯塔标志,防船只触礁也。”

又读者张耀培君也拟了一个对“烟锁池塘柳”的下联:“灯铺深圳桥”。“铺”字用得不大适当,但“深圳桥”却是在“镇海楼”之外又一个可以对“池塘柳”的名词。不过“深圳桥”和“镇海楼”都是专有名词。严格来说,用以对普通名词还是“犯忌”的。

正文 七十二、燕衔泥垒巢

燕属“火部”(构成燕字的下面四点象征火焰熊熊之貌),衔、泥、垒各有“金,水,土”在内,“五行”已包括了其四。但可惜那个“巢”字是属于“巛”部,不是属于“木”部。否则就完全合乎规格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认为它比前所引述那两个下联好。因为它比较有意思。而且“燕衔泥垒巢”也可以作为五言诗的一句的。

并附解释:“清未时,广州珠江岸边的壕畔街有一石埠头(今长堤是后来填河而筑的,壕畔街埠被填平,不可复见),埠头下有一‘河泊所’,隶属水师衙门,是专责管理珠江河面治安的。”他问我的意见,我认为这个对句应属“中上”,不但是对得通,而且“相当不错”。但论意境之美,则似不及“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一联。“所下”对“居然”也略欠工整。

读友何苏先生来函,提供回文对:“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的另一个对句:

<span>浅水湾头湾水浅

红莓谷里谷莓红</span>

正文 七十三、茶烹凿壁泉

多谢读者提供资料,原来“烟锁池塘柳”这一“绝对”是早就有人“对通”了的,只不过我孤陋寡闻,尚未知道罢了。对句是:

提供资料的读者,一位是骆广彬先生,一位署名“一读者”。据“一读者”说,二十多年前,北大一位姓阎的教授(忘其名)曾在一篇文章谈及此联。不过,他抄来的下联第二个字作“煮”字,可能记忆有误。因上联相应的那个“锁”字是仄声,“煮”字应改用“烹”字才合乎平仄。

骆广彬先生的解释较为详细,他说:“此联早年曾在《羊城晚报》发表过,下联用的是倒装句,是用‘凿壁泉’水以煮茶,而且平仄协调,意境佳美,烹茶细啖,赏心写意,舍此而何?‘凿壁泉’是有实地的,但可惜忘记在什么地方了。如读者诸君知之,祈赐教。请注意,上联五行悉在左旁,下联五行悉在字脚。”他已经把这个下联的特点说得很详细,用不着我饶舌了。

又,读者陈敬之先生拟的一个对句也很不错。对句是:

这个下联,不但平仄协调,而且“五行”的顺序和上联也是一样的(如“烟”“烽”都是“火”字旁,“锁”“销”都是“金”字旁)。论内容,“烽销漠塞榆”这一句也很有意思,意境和韵味可与“茶烹凿壁泉”比美。

正文 七十四、读者谈联

慕羽君来函,从“烟锁池塘柳”一联的对比谈起,谈到他对“对联艺术”的一些看法,我觉得颇有见地,因此让出一天“地盘”,刊他的信。慕羽君是“燕衔泥垒巢”这一下联的作者。

“我以为联语最重要的就是功力悉敌,铢两悉称,浑然天成而无斧凿痕迹方为上选。无情对只能是游戏文章,终非正格,而写景联语中时间与空间最好不要冲突,景物能出现同一画面则更佳,我且以下列唐诗名句为例,它们都具有此一特点。如‘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烟开兰叶香风暖,岸来桃花锦浪生。’此外,特有名词对普通名词也是联格大忌,故‘镇海楼’‘镇江城’与‘凿壁泉’之对比始终觉得勉强。如撇开对比问题,则‘茶烹凿壁泉’亦有浑然天成之趣。”

又他认为对“烟锁”一联,只须包含五行之偏旁便可,无须将其限制扩展至部首归类。这是从宽从严的问题,增加一些难度,“联趣”相应而增,似亦无可厚非。

正文 七十五、咏清道工人联

<er h3">三</h3>

“冬前腊鸭只带只”(一肥一瘦),是广东俗话,“下联既自嘲,亦写实也。”

光棍一辞,在粤语可作诈骗解,以光棍对真枪,可谓妙绝。

抗战前广州西关十八甫有一名“真光”的百货公司,开张前征联,规定须嵌店名,首选一联是:

某君在旧历年底结婚,他本人生得瘦弱,其妻却是个胖姑娘,自撰一联云:

<span>年晚煎堆,求其有个;

冬前腊鸭,到底成双。</span>

<er top">一</h3>

此联系何苏先生提供,并附加评语曰:“颇有气势”。我同意他的评语。另外,他还提供了几副妙联,其一是“磨制豆腐担上街卖者”的自撰对联:

<er h3">二</h3>

<span>货物盈千,只欠真枪声客;

价钱不二,并无光棍欺人。</span>

正文 七十六、请教高明

一九八三年九月五日至八日,在香港举行的中国古文字学研讨会,参加者除了香港学者之外,还有海峡两岸的学者和来自美国的学者,共数十人之多。堪称香港学术界一大盛事。会中还有一个佳话是,有一位来自台北的学者高明,又有一位来自北京的学者,也是叫做高明。无巧不巧,两位高明编在同一组(后来为了便于称呼,台湾高明同意称为高仲华,因他字仲华)。本港学者,前中文大学文学院长李棪(棪斋)教授曾把两位高明拉在一起拍了个照,并赋诗以纪盛事。

前几天我在一个酒会碰见棪斋,说起这个佳话,他说还有“下集”,这个“下集”可正好作为《联趣》之用。来自美国的学者周策纵(威斯康辛大学教授)戏拟两位高明的问答,出了个对头:

<small>高明问高明:高明不高明?高明答高明:高明,高明!</small>

这个对,要对得工巧自然很难。我也对不出来,只能请教高明了。这正是:

<small>高明问答两高明,恕我不高明,请教高明。</small>

我胡诌的这几句也可当作另一个对头,“问答两高明”者指所问所答皆“高明”也。叫我向高明(读者)请教,是棪斋提议的,要是有人对通两个对头,我和棪斋请他饮茶。

正文 七十七、高明·中正·无忌

《请教高明》一文刊出后,果然就有高明回应。为了方便对照起见,现在把威斯康辛大学教授周策纵出的那个戏拟高明问答的对头重抄一遍:

<small>高明问高明:高明不高明?高明答高明:高明,高明!</small>

读者熊达先生拟了两个对句,其一是戏拟中正书局被查询——

<small>中正诘中正:中正可中正?中正复中正:中正,中正!</small>

第一个、第三个、第六个“中正”是人名;第二个,第五个“中正”是书局名。

其二是拟僧侣同途人对话:

<small>行者呼行者:行者快行者!行者应行者:行者,行者。</small>

僧侣亦称行者。此联对得甚有趣,惜“行者”对“高明”,稍欠工整。

读者骆广彬先生拟的对句是:

<small>无忌梦无忌,无忌真无忌?无忌诫无忌:无忌,无忌!</small>

第一个“无忌”是指唐朝的长孙无忌,第二个“无忌”是指战国时代的魏无忌,即信陵君。骆广彬先生并附有解释:“第一之无忌指长孙无忌,唐洛阳人,唐太宗妻舅,佐太宗定天下,立大功。第二之无忌指魏无忌,即信陵君,(赵国)平原君赵胜之妻兄,盗虎符救赵主角。……五之无忌指魏无忌,六之无忌指长孙无忌。”“无忌诫无忌:无忌,无忌!”云云,意即魏无忌告诫长孙无忌,要尽力为国,不须顾忌。

正文 七十八、田汉高明及其他

法国《欧洲时报》的黎翁先生寄来了一个对句,是对周策纵教授出的那个“高明”对头的,对句如下:

黎先生拟的对句很有意思,而且是有“本事”的。一九二九年,剧作家田汉应著名教育家陶行知之邀,率“南国社”剧团到晓庄师范学校演出。该校是陶氏为推行农村教育,专为农民而办的学校。因此他致欢迎辞说:“今天我是以‘田汉’的资格欢迎田汉。”田汉致答辞说:“我是假田汉,应向真田汉学习。”(大意)对句中第一个“田汉”是剧作家田汉,第二个“田汉”是农民。当日欢迎田汉的晓庄学生,的确是“真田汉”也。

骆君又有对“食包”一联的对句如下:

<span>高明问高明:高明不高明?高明答高明:高明,高明!

田汉语田汉:田汉非田汉。田汉学田汉:田汉,田汉!</span>

正文 七十九、大包·花生·药草

对联是要成对的,如果只有上联,下联尚未对出来的,有个专门名辞,叫做“片玉”。香港人最熟悉的片玉大概是下面这个了。

这是广东话“片玉”。第一个“包”是可以吃的“包子”(名词),第二个“包”相当于国语“保管”的意思(动词)。“食”和“包”合成“饱”字。的确难对之极。据在三藩市开业的一位老中医何仲贤来信说,他少时已闻有此上联(总在三十年以前吧?)据说是某茶楼出的,要是有人对得通就可以在该茶楼食大包食到饱,食一个月。不过似乎到现在还未有人对得出。

无独有偶,民初的北京《朝报》也曾出过上一联求对,迄今似乎也还未有人对得出来。这个上联是:

“落花生”即是“花生”的学名。种植花生,长大开花(生花),花落后又生花生,故曰“落花生”。“花生生花落花生”是花生的繁殖程序,而且是周而复始的。即循环回复读之,可以读成“花生,生花,落花生,花生……”其难对处在此。

何仲贤医师还有一个自拟的“片玉”,迄今三十多年,也是尚未有人对出的。这个上联是:

“鹅儿不食草”是药名,“草果”又是药名。难对处在此。

正文 八十、望江楼长联

联长二百一十二字,比大观楼长联(一百八十字)更长。联中的“花蕊飘零”是指后蜀主孟昶的花蕊夫人,“枇杷寂寞”则是指与望江楼有关系的薛涛。“枇杷寂寞”典出唐进士胡曾的赠薛涛诗:

成都望江楼有副长联也很出名,这副对联是模仿孙髯翁的大观楼长联的。作者是清代文人钟云舫。联云:

<small>千年事,屡换西川局,尽鸿篇巨制,装演英雄。跃岗上龙,殒坡前风,卧关下虎,鸣井底蛙。忽然铁马金戈,忽然银笙玉笛。倒不若长歌短赋,抛散些闲恨闲愁。曲槛回廊,消受得好风好雨。嗟予蹙蹙,四海无归。跳死猢狲,终落在乾坤套里。且向危搂頫首:看看看,哪一块云,是我的天?</small>

<span>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

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span>

后世称妓院为“枇杷门巷”,亦是源出此诗。

正文 八十一、要平分工部祠堂

<span>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枇杷,何处是校书门巷;

大江横曲槛,剩一楼风月,要平分工部祠堂。</span>

<span>此间寻校书香冢白杨中,问他旧日风流,汲来古井余芬,一样渡名桃叶好;

西去接工部草堂秋水外,同是天涯沦落,自有浣笺留韵,不妨诗让杜陵多。</span>

相传薛涛汲井水制作诗笺,色泽鲜丽,世称“薛涛笺”,“汲来古井余芬”“自有浣笺留韵”云云,指此。

唐代进士胡曾有诗赠薛涛云:“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上联脱胎此诗。下联说她的“一楼风月”可“平分工部祠堂”,简直是说她可与杜甫分庭抗礼了。捧薛涛的联语以此为最。

正文 八十二、四壁云山 青来剑外

<span>引袖拂寒星,古意苍茫,看四壁云山,青来剑外;

停云伫冷月,予怀浩渺,送一篙春水,绿到江南。</span>

此联极具诗情画意,论文采似堪称诸联之冠。不过这只是作者个人的游目骋怀,抒情写景之作。和薛涛拉不上关系,也不一定非在望江楼不可。

清末和顾复韧齐名的四川籍文人李榕写的一联是:

<small>开阁集群英,问琴台绝调,卜肆高踪,采石狂歌,射洪感遇,古圣哲几许风流。忽搅起儋耳逐臣,哀牢戍客,乡邦直道尚依然。衰运待人扶,莫侈谈国富民殷,漫和当年俚曲;</small>

<small>凭栏飞逸兴,看玉垒浮云,剑阁细雨,峨嵋新月,峡口索秋,好江山尽归图画。更忆及草堂诗社,花市春城,壮岁旧游犹在否?老怀还自遣,窃愿与搔思摛薄,同分此地吟笺。</small>

此联仿昆明的大观楼长联体,上联写历史人物,下联写眼前风景,并借题发挥,甚具特色。特色在一反前人吟风弄月之作,与“古井斜阳”“枇杷门巷”等等,大异其趣。它的主调是忧国伤时,直接点出当时(光绪年间)的局势是“衰运待人扶”。据说“衰运”二字为当时成都某一高官不满,将“衰运”改为“时运”。改得不通之极。

正文 八十三、同是文人分左右

有位署名“不明人”的读者来信质问:“你在大公报写稿,为何谈及右派文人比左派还多?”我在“开档”之时就曾说过,我写的这个专栏名为“联趣”,以“趣”为主。作者是左是右,不在考虑之列。我以为不论何人何事都可以写,问题只是怎样写而已。我的原则只有两条,一不歪曲事实,二不颠倒是非。若然有错,那也只是限于学识的无心之失。发现错误,必定改正。

“硕父”其实是易顺鼎的宇。易顺鼎字中实。实甫,亦作硕父,又号哭庵。即是一人而有三个“别字”,三个“别字”中以字“实甫”最为人知。说来有趣,仇英也有一个别字叫做“实甫”,但仇英的字(实父或实甫)却都不及他的号“十洲”的通行。因此上述那联中的“仇硕父,易实甫”若要符合原定规格的话,应改为“仇实甫,易硕父”才对,不过由于易实甫是近代大诗人,现代读者知道“易实甫”这个名字的比知道“仇实甫”这个名字的多得多,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该联作者遂张冠李戴,把易实甫的另一个“别字”“硕父”安在仇十洲的头上了。

<span>章士钊,王世昭,姓不同,名不同,韵相同,音相同,同是文人分左右;

仇硕父,易实甫,时难并,地难并,诗能并,词能并,并为才子别明清。</span>

但由于“不明人”这一问,倒令我想起两副谈及“文人”“左右”的名联,这两副名联都是在五十年代见之于香港报刊的。其一是:

章士钊、王世昭是近代著名文人,无需介绍。章已谢世,王则至今仍健在台湾。易实甫原名顺鼎,是光绪举人,官至广东钦廉道,是近代一位大诗人。这副对联,论技巧,一流;论“史实”则还有点问题,问题出在“仇硕父”身上。联中的“仇硕父”当是指明代画家仇英,江苏太仓人。易实甫则是湖南汉寿人。一明一清,一在江苏,一在湖南。故曰:“时难并,地难并。”但仇英字“实父”,号“十洲”,写成“仇硕父”是不对的。

正文 八十四、姓左不左 名左不左

另一副谈及“文人”“左右”的名联是:

<span>左舜生姓左不左,易君左名左不左,二君胡适,其于右任乎?

梅兰芳伶梅之梅,陈玉梅影梅之梅,双玉徐来,是言菊朋也!</span>

下联谈及的都是艺人,梅兰芳就无需介绍了,陈玉梅是和胡蝶同辈分的电影名星,早年的名气亦与胡蝶相当,不过她息影得早,后期的名气就比不上胡蝶了。徐来亦是老一辈的影星,有标准美人之称。息影后嫁给唐生智的弟弟唐生明,文革期间病逝北京。言菊朋是著名京剧老生,言慧珠是他的女儿。

这一联嵌入八个人名,胡适、徐来、于右任、言菊朋的名字尤其用得灵活,堪称妙绝!

正文 八十五、张幼仪挽徐志摩联

联语切合张幼仪的前妻身分,“翳云”、“失路”等辞,颇有“意在言外”的味道。

中国第一个死于飞机失事的名作家似乎就是徐志摩,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在济南上空机坠人亡,据他的好友梁实秋忆述:“那时候,航空事业还不发达,一般人坐不起,同时也视为畏途,志摩飞来飞去,在一般文人里可谓开风气之先。但其中也是机缘凑巧。志摩有个朋友(保君健)在航空公司,知道志摩在乎沪两地经常奔波,便送了一张长期免票给他,没想到一番好意竟招致了灾祸。”(见梁实秋的《忆志摩》一文)徐志摩在《再别康桥》一诗中有名句云:“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时人以为诗谶。

据闻《徐志摩全集》已由商务印书馆香港分馆正式出版,他的墓亦已在他的故乡浙江海宁硖石重建。碑上刻的“诗人徐志摩之墓”由著名书法家张宗祥题字,墓碑重达一吨。这位在解放后受到多年“冷落”的诗人,已经重新获得重视了。

<span>方里快鹏飞,独憾翳云悲失路;

一朝惊鹤化,我怜弱息去招魂。</span>

正文 八十六、陆小曼挽徐志摩联

徐志摩的前夫人张幼仪系出名门(她原名嘉鈖,是张君劢、张家仪的胞妹),后来徐志摩和她离婚,和陆小曼结婚(一九二六年),他的家人是不赞成的,亲友也颇多非议。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婚时,请梁任公(启超)做订婚人,据说梁任公曾声色俱厉,把徐志摩骂得抬不起头。梁是徐的老师,时论认为“只有梁任公可以这样骂他,也只有徐志摩这样一个学生梁任公才肯骂”。(见梁实秋的《忆志摩》一文)但这恐怕是“空前绝后”的一场订婚了。

<span>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

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span>

上联说他们夫妇的“五载哀欢”,事实也确是如此,并非泛辞。下联表示她要替丈夫将遗作编集的决心。陆小曼死于一九六五年四月,由于种种阻挠,她的“遗文编就答君心”终成虚愿。现在《徐志摩全集》出版,她当可瞑目九泉了。

正文 八十七、郁达夫挽徐志摩联

由于徐志摩在新诗方面有特殊成就,因此许多挽联也都谈及他的新诗。例如郁达夫写的两副挽联:

<span><h3>一</h3>新诗传宇宙,竟尔乘风归去,同学同庚,老友如君先宿草;

华表托精灵,何当化鹤归来,一生一死,深闺有妇赋招魂。</span>

徐志摩属于新月派诗人,这派的诗人,形式重于内容,主张唯美,讲究词藻的别致,音节的响亮。对他的诗的评价,见仁见智。我觉得茅盾写的《徐志摩论》说得比较全面。他说“我觉得新诗人中的志摩最可以注意”,并称“志摩是文坛上杰出的代表”;另一方面也批评了他的重形式不重内容,“圆熟的外形,配着淡得几乎没有的内容。”但不管如何,徐志摩是个才华洋溢的诗人则是大家公认的。

“佳人难再得”郁达夫与徐志摩当有同感,徐因陆小曼而与张幼仪离婚,他也是因王映霞而与孙荃离婚的。

正文 八十八、梅兰芳挽徐志摩联

<span>归神子九霄之间,直看噫籁成诗,更忆拈花微笑貌;

北来无三日不见,已诺为余编剧,谁怜推枕失声时。</span>

徐志摩和梅兰芳的交情甚好,他曾答应替梅兰芳编一新剧,可惜未曾着笔,便遭横死。梅挽以联云:

据此,梅兰芳演《天女散花》,固有“拈花微笑貌”;徐志摩在海棠花下做诗做了个通宵,当亦不乏“拈花微笑貌”也。徐志摩是否擅于吹笛,不详。很可能是梁任公因有观成词句,凑上去的。但徐之喜做诗喜赏花则是人所共知。

此联写得甚富文采,虽然有一两个字眼对得稍欠工整(如“归神”对“北来”),但整体而言,仍属佳作,“噫籁成诗”尤具韵味,“拈花微笑”亦有所本。徐志摩常在海棠花下做诗做个通宵,梁任公因此赠他一副集词句联,兼叙他的陪泰戈尔(印度大诗人)游西湖,“别有会心”一事。(“会心”者何,梁任公不作注解,我们也只能意会了)联云:

梅兰芳挽徐志摩联,闻系出自李释戡之手。

正文 八十九、徐父挽子联

徐志摩死时年仅三十六岁,吊者无不可惜他的早死。他是独子,母早亡,父亲徐申如还健在,“白头人送黑头人”写了一副十分沉痛的挽联:

<span>考史诗所载,沉湘捉月,文人横死,各有伤心,尔本超然,岂期邂逅罡风,亦遭惨劫!

自襁褓以来,求学从师,夫妇保持,最怜独子,母今逝矣,忍使凄凉老父,重赋招魂?</span>

徐申如的朋友,著名的实业家钱新之(永铭)亦有挽联云:

<span>豪情跌宕,文采风流,新月新诗广陵散;

逸兴遗飞,黄泉碧落,奇人奇死破天荒。</span>

这副挽联写的很“潇洒”,和徐志摩的性格是配合的,但有一辞用得不大恰当,徐志摩之死是堪称“奇死”,但徐志摩其人则似不能称为“奇人”,他只能称为一个极富浪漫气质的文人。

正文 九十、偶然投影在你的波心

这首小诗,或者也可以当作他的自挽诗吧!

叶恭绰曾任北洋政府部长级的大官,诗写得很好。但此联只赋得“平稳”二字。徐志摩最爱他自己的一首小诗,题目叫,其中一段云:

叶恭绰的挽联云:

<span>纷碎向虚空,昆山真惊成并尽;

文章憎命达,云雕应悔不高飞。</span>

<span>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然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诧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span>

杨杏佛,名铨,是著名民主人士。一九三二年和宋庆龄、鲁迅等组织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任副会长兼总干事,徐志摩死后两年(一九三三),被当局暗杀。联中“红妆齐下泪”的“齐”字用得很妙,盖灵前就有两位“未亡人”也。

正文 九十一、大明湖名联

其一是:

大明湖边有座亭子,是古代建筑物,名叫“历下亭”。据记述,这副对联是悬在亭子上的。“上写着杜工部句,下写着道州何绍基书。”联语出于杜甫的《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诗》,但原句是“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何绍基是清代著名书法家,籍贯道州(今湖南道县),大概因为他要把杜诗移用于“历下亭”,因此改“海右”为“历下”。

<span>四面荷花三面柳

一城山色半城湖</span>

此联是题湖边的“古水仙祠”的,作者不详。

“亚视”的《龙的家乡》,是我很喜欢看的一个节目,可惜现在不常有了。记得其中一辑是拍济南的风景的,摄影之美,好象把中的大明湖景色变成看得见的画图,其乐趣更胜于捧书“卧游”。

此联是题大明湖的“薜荔楼”的。据梁章钜《楹联丛话》卷七所记,作者是刘金门。刘原名凤诰,字承牧,江西萍乡人,乾隆五十四年探花,官至吏部侍郎。

其三是:

<span>一盏寒泉荐秋菊

三更画船穿藕花</span>

正文 九十二、舟行著色屏风里

薜荔馆在大明湖旁的汇泉寺中,还有刘锷题的一联,亦写得甚好。联云:

到了铁公祠前,朝南一望,只见对面千佛山上,梵宇僧楼,与那苍松翠柏,高下相间,红的火红,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绿的碧绿;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枫夹在里面,仿佛宋人赵千里的一幅大画,作了一架数十里长的屏风!(见第二回)

下联“人在回文锦字中”,则因湖面为荷塘芦港所隔,舟行须诘曲随之也。此联据《楹联丛话》所记:“据寺僧云,是前潍县教官郭铭盘所书,尚未知何人所撰也。”近人江宗礼编著的《晚晴楼联话》则说作者是孙星衍。孙星衍,字渊如,阳湖人,乾隆五十二年榜眼。《楹联丛话》记有他另外一副题大明湖薜荔馆的集句联: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写济南景色,堪称妙绝。但我认为还有一联是可以和它比美的。联云:

<span>地占百湾多是水

楼无一面不当山</span>

<span>宛在水中央,垂柳当门花四壁;

坐看云起处,好山远郭佛千尊。</span>

正文 九十三、豪气纵横倾北海

大明湖西的历下亭,因杜甫有《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诗,故亭中楹联,多用此一典故。如龚易图联云:

<span>胜景画图开,忆杜老当年,豪气纵横倾北海;

酒痕襟袖满,自杭州到此,风光明媚似西湖。</span>

龚易图,福建闽侯人,咸丰进士,官至广东布政使。“终古”亦有作“千古”者。

<span>李北海亦豪哉,杯酒相邀,顿教历下此亭,终古入诗人吐屑;

杜少陵已往矣,湖山如昨,试问济南过客,有谁维名士风流。</span>

<span>风雨送新凉,看一派柳浪竹烟,空翠染成摩诘画;

湖山开晚霁,爱千里红情绿意,冷香飞上浣花诗。</span>

<span>画阁镜中看,幻作神仙福地;

飞泉云外听,写成山水清音。</span>

此联作者石蕴玉,号琢堂,江苏吴县人,乾隆五十五年状元,官至山东按察使。“飞泉云外听”设思甚妙。

正文 九十四、岭南一寸楼联

<span>万古愁边,我有刹那欢悦;

三生石上,谁无些子姻缘。</span>

<span>康乐小楼温故梦

怀恩旧址赋新词</span>

又一联云:

金师是史学大师义宁陈寅恪的得意门生,《大公报在港复刊三十周年纪念文集》有他写的一篇《论印度古代六师》的文章。牟润孙教授读后,说他是“真能继义宁之学”者。

岭大校址在康乐村,康乐旧名“怀恩”。

正文 九十五、陶陶居嵌字联

陶陶居嵌名联有一故事,据说是某年春节该酒家悬赏二千大洋征联,规定必须嵌入酒家名字。“陶”“陶”相对,甚难。所得皆不惬意,其后有一外省人以上述之联应征,获得冠军。此人正缺盘川,得此巨奖,遂赋归矣。

<span>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饮烹有度;

陶侃惜寸,夏禹惜分,分寸无遗。</span>

<span>道丧向千载,人人惜其情。

有酒不肯饮,但顾世间名。

所以贵我身,岂不在一生;

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

鼎鼎百年内,持此欲何成?</span>

陶渊明著有《铭酒二十首》之作,序云:“余闲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纸墨遂多,辞无诠次,聊命故人书之,以为欢笑尔。”无夕不饮,可知其善饮矣。他的二十首饮酒诗,选录一首如下:

陶陶居是广州一间老字号的酒家,有一副很出名的对联:

联中的“寸”、“分”指光阴。陶侃惜寸阴,夏禹惜分阴,是常见的典故。但用作酒家联语,“分寸无遗”却可有双关解释。“易牙善烹”也是一般人耳熟能详的典故。

正文 九十六、襟江酒楼嵌字联

谈起广州的陶陶居,想到香港的襟江酒楼。因为他们都是著名的老酒家,并且都有一副脍炙人口的嵌字联。

襟江酒楼的嵌字联如下:

为交错一堂,看举座欢呼,弗羡的、壕镜风光,弗爱的、海珠花韵。钱沽勿吝,只求襟影无惭。襟前有酒好谈天,与天同醉;</small>

<small>江碧云蓝,帆樯远来万里。试凭栏顾盼,这边是、鲤门双峙,那边是、龙岭九回。国运终兴,勿谓江流不返。江上尽人皆见月,得月谁先?</small>

此联三嵌“襟江”二字,且在写景抒情之中兼有议论,堪称佳构。作者是报界老前辈三水欧博明。一九八二年英首相访华后,本港文汇报社长李子诵写的一篇谈论香港前途问题的文章曾引用此联,盖联中所说的“国运终兴,勿谓江流不返。”正似预言也。

正文 九十七、大包易卖 大钱难捞

一说“大包不容易卖”,一说“易卖”,各有各的造意,不必强分轩轾。原联较切合经营茶楼者的口吻,改作则较为简洁流畅。原联与改作的上下联开首两句,是用“两边各对各的”格式。但原联的“微”字对“见”字,改作的“微中”对“见过”都嫌稍欠工整。不过对“人情世故”的观察入微,却是堪称茶楼联的佳构。

<span>大包不容易卖,大钱不容易捞,针鼻铁,盈利只向微中削;

同父饮茶者少,同子饮茶者多,檐前水,点滴何曾见倒流?</span>

<span>大包易卖,大钱难捞,针鼻削铁,只向微中取利;

同父来少,同子来多,檐前滴水,几曾见过倒流?</span>

广州大同酒家,战前曾有征联之举。冠军联为:

正文 九十九八、天天小有天

成都“姑姑筵”是一间非常出名的本地莱馆,据说开这间菜馆的主人曾经中过进士,做过县官,他自题两副对联:

下联的“天天小有天”是“纪实”(每天都要来“小有天”)上联的“道道非常道”本是语出《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但用于此处,却不是谈“哲学”,而是赞美它的莱式的。意即每道菜式都不寻常也。李瑞清号清道人,是一九八三年四月在台北逝世的名画家张大千的书法老师。

上海有一间小吃店,名“小有天”,做的小菜甚为精致,大书法家李瑞清最喜欢它的小菜,几乎每天都要光顾“小有天”,因而他题一联云:

各地著名的茶楼酒馆,往往有文人雅士题联,其中可供雅俗共赏的亦甚多。

<span><h3>二</h3>做些鱼翅燕窝,欢迎各位老爷太太;

剩点残羹冷饭,养活我们大人娃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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