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贵女 - xp1024.com
《名医贵女》


306,害喜

酒楼雅间,没有丝竹妙音没有歌姬助兴,云家四人围着整桌海珍海味无人动,一人镇定三人惊讶,只因云忠孝说要辞官归隐。

苏涟漪见云飞扬也是这般震惊,便知这个主意怕是云忠孝自己顶下。

一向稳重的云飞扬也是失魂落魄一般,“父亲,这怎么行,您从小便教导孩儿为国效力,您身体健朗怎可早早告老还乡!?”

云飞峋也是面色大变,他知,自己父亲最大的愿望便是效忠鸾国,私心说,这天下哪有几人不好权势,可舍弃权势?

云忠孝没回答云飞扬的问题,反倒是不答反问道,“飞扬,几个月前皇上便询问你是否原因驻守东坞,后来因飞峋与涟漪东坞一行耽搁,这几日怕是又要问你,你作何决定了?”

云飞扬道,“孩儿一切都听父亲的。”

云忠孝点了点头,“去吧,你应该去东坞城避避风头,远离这是非之地,而我也该去见见老朋友了,这一晃已是几十年没见,再不见,也许这一生都见不到了。”

“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云飞峋艰难开口,声调隐变。

苏涟漪见这父子三人,不知为何想起了中国古代的名将岳飞,并非云家功劳可比那民族英雄,而是这份尽忠的心。愚蠢的古人啊,明知自己岌岌可危,明知被人忌惮,却仍傻乎乎的“尽忠”,也许他们的情怀是伟大的,但她这个现代人仍然理解不了。

古人心中是家国天下、是名垂千古,而现代人想的更多的则是个人安危、自家贫富,这种差异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涟漪看向窗外,虽是冬季,但取暖设施良好,即便是开着窗子也不觉得寒冷。

云家父子凄凄惨惨地商量着,苏涟漪则是看着窗外风景走神,因这件被云家父子最为伤心的事在苏涟漪心中根本算不上什么。若以她的意思,大家都辞官算了,反正她也有花不完的钱,回到东坞城过逍遥日子岂不是更好?

“涟漪,你有什么好方法吗?”云飞峋轻轻拍了下苏涟漪的手。

涟漪感受到飞峋手心的冰凉,有些心疼。她表情悲切,垂下眼,生怕自己眼中的不以为意被人发现。“抱歉,我也……没什么办法。”不是想不出办法,而是不想去想办法。

无论是鸾国历史中还是古代中国,功高盖主的臣子比比皆是,令皇上忌惮又碰不得的权臣也数不胜数,既手握重权又安然在京中的方法不是没有,而是这不是她想要的,若真如此,未来的日子只怕……要做更多她不想做的事。

云忠孝笑道,“飞峋啊,别为难涟漪了,这决定并非是为父无奈之举,而是真心为之。为父如今无论对云家还是对我们大鸾可以说是问心无愧,父亲老了,也得歇歇了。趁这个机会歇歇也好。”

云飞峋也不是不懂事的愣头青,心中衡量着,低着的头点了点,心底仍有悲痛之感。

“虽住了十几年,但京城仍不是我家,我们的家在东坞城,记住,东坞城。”云忠孝叮嘱。

云家两兄弟沉重点头。苏涟漪心底轻松得意。

四人又聊了许久,算是将事情定了下来——云飞扬准备回禀皇上,同意驻守东坞的决定,而云忠孝则是趁机告老还乡,领着一家老小跟着一同前往东坞城。

苏涟漪知道,这正是皇上最希望得到的结果,既不会让皇上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又将云家势力瓦解,更不会失去云家两名良将。

只是,以后在京城中只有她和云飞峋两人,会无比寂寞吧。

想着,苏涟漪一愣,如同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不对,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云忠孝发现了苏涟漪这细微的举动,哈哈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顿时将室内阴郁的气氛一扫而光。“事发突然,为父还未来得及祝贺你们,祝贺涟漪有喜。”

苏涟漪竟害羞了起来,“多谢父亲了,父亲,我们敬您。”

刚刚那沉闷的话题彻底结束,四人开始说起东坞见闻,等等。

……

傍晚,皇宫门外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文武百官门携带家眷,盛装出席皇上为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举办的接风宴,何其热闹自是不说,当宴席结束,苏涟漪和云飞峋乘坐马车回到府邸时已经是深夜。

……

涟漪郡主怀有身孕的消息在京城中传开,多少人女子艳羡苏涟漪的几喜临门。

金銮殿上,早朝之时,文武百官正因某件国事争论不休时,突然听见女子一声呕,刚刚还闹哄哄如同夜市一般的金銮殿顿时死寂一片。以皇上为首的百官们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的那抹倩影。

发生呕吐声的自然是鸾国当朝为一女臣。

只见那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女子面色苍白,柔美的手捂住自己的唇,一双水盈盈的大眼无辜无奈又自责地盯着龙椅之上的皇上,眼中满是哀求,令观者无不惜玉怜香。

夏胤修迟疑了下,顿时知道了发生什么,尴尬地挥了挥手,只见苏涟漪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人群边缘快步跑了出去。门外,机灵的太监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痰盂伺候着,随后,大殿内人都能听见苏涟漪那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不要以为这时偶然的插曲,自这一天开始,每一次早朝都能看见这一幕,也都能听见苏涟漪那撕心裂肺的干呕。

别说群臣们到后来已见怪不怪,就连那夏胤修都习惯了,每一次看苏涟漪捂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也只能无奈地让其下去“方便”。为此,在外候着的太监为涟漪郡主专门准备了个痰盂,只等着一幕,郡主专用。

群臣们皆有子嗣,自家夫人妾室害喜也是见过,但涟漪郡主这般猛烈的害喜却是第一次见。心中暗暗琢磨,这奇女子就是奇女子,就连害喜都比其他女子厉害。

终于,这样日复一日反反复复,只要一早朝就听见苏涟漪的干呕,只要大臣们谈论国事一谈上重点高chao,就能听见苏涟漪的干呕,到最后,大臣们准备上奏之前不看皇上脸上,先回头看看涟漪郡主的脸色,涟漪郡主安然,他们才敢上奏,若见涟漪郡主那一双秀眉微蹙,便将本快掏出来的奏折再塞回去,等郡主吐然这一波再上奏。

可以说,剧烈害喜的苏涟漪已严重破坏了金銮宝殿上朝的正常秩序,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大家在野史传说中见了不少,但这因为害喜折腾的皇上群臣无法好好早朝的女子,前五百年后五百载,跨越古今可以说只有苏涟漪这么一人。

终于,某一天,苍白着脸的苏涟漪有本禀奏。

夏胤修好奇道,“苏爱卿,你有何事?”

走出人群的苏涟漪如同弱柳迎风一般,一步三顿,老半天才走到文武百官两列人之间,正要下跪,夏胤修赶忙道,“苏爱卿免礼,你身子弱便免了礼吧。”别一会还没跪下又吐了,朝堂上这么多人还得眼巴巴地等着她吐回来接着说。

苏涟漪眼怀感激,道,“皇恩浩荡为我等臣子百姓之福,大鸾有皇上这般圣明仁慈的郡主,是上天对我们大鸾的垂爱。”

群臣们立刻下跪应和,连连称是。

夏胤修俊眉蹙起,因苏涟漪从来不这么歌功颂德,今日这般反常定是有什么阴谋。他提起了警惕,也不说话,生怕上钩,只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涟漪继续道,“微臣愿一生一世效忠吾皇,但……但如今,微臣恐心有余而力不足,照微臣这般……非但不能帮皇上排忧解难,更是扰乱了朝堂,为皇上及同僚们徒增困扰,所以微臣斗胆有个提议,商部左右侍郎皆才干博学,皇上何不在二人中选出一人顶替微臣的尚书之职,这样更能高效处理商部事宜,更有利于早朝秩序等等。”

群臣哗然,没人相信苏涟漪是真的想抽身,都以为她这是以退为进试探皇上。

夏胤修皱眉,“苏爱卿真是无法坚持了?”

虽然夏胤修看着好像吐口了,但苏涟漪其实是不信的。她也不想因为害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折腾大家,但实在是之前在御书房中提议卸职,皇上不同意,她才无奈为之。“真的无法坚持了。”

夏胤修双目微眯,“这样,苏爱卿你推举一人代理商部尚书一职,待你……嗯……十月之后再重新复职。”夏胤修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毕竟从他记事起,文武百官就没有……回家生孩子的,实在不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

此时,百官们也都明白了过来。原来是涟漪郡主想借故辞官而皇上不肯,所以才有了这几日朝堂之上的害喜折腾。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涟漪郡主这般能干之人,谁肯放她离开。

涟漪心头沉了一沉,她已经往死里折腾了,本以为皇上能厌恶她,却没想到……“皇上,大殿之上微臣本不该说一些世俗俚语,但俗话说,一孕傻三年,怕是短时间微臣无法尽职了。”

夏胤修狡猾一笑,“朕可准许左右侍郎代理商部尚书,但却不准许你离职。这段时间苏爱卿身子微恙确实应好好休息保养,但大鸾不能没你、商部也不能没你,所以朕决定,从今往后苏爱卿可以不来早朝、可以不用每日去商部行驶公事,但朝中若有重大决议你必须参与,商部方面,代理尚书也必须将商部之事随时汇报给你做决定,如何?”

“皇……”苏涟漪正要用三寸不烂之舌展开辩论,夏胤修却伸手一摇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朕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夏胤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指一旁的户部尚书,“苏爱卿你看,邱尚书已是耄耋之年仍旧为国效力,何况你这年轻力壮不是?”

苏涟漪低着头,口中银牙暗咬——力壮你奶奶个腿,老娘就是个孕妇,你还要剥削!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帝王!

心中这么想,口中却道,“皇上教训的是,微臣知罪。”皇上不放人又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将职权不动声色地推出去,以后再找机会暗暗抽身。

这件事便告一段落,苏涟漪怏怏地退回了原有的位置,见已达到目的,便懒得再去装什么孕吐,一边听着群臣商谈,一边暗暗算计由谁来做这个代理尚书。

只有两个人选,叶轩和李玉堂,凭叶轩的才干最能胜任,但她一直却反感叶轩,恨不得再不和那人打交道。李玉堂方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玉堂心不在仕途上,随时要离开的样子。李玉堂对于商部,就好像她对于鸾国一般。

苏涟漪正想着,就听朝堂之上,一片群臣的恭贺声音。赶忙收回思绪,抬头一看。

只见,群臣两列中央跪着一人,是云飞扬,而皇上一脸喜色,周围群臣纷纷恭贺。原来是云飞扬答应了皇上成为东坞城驻城将领,想来这几日云忠孝便会上书奏请告老还乡了吧。

夏胤修笑道,“有飞扬这等忠将,是朕之幸更是大鸾之幸,待接待完轩国使臣后,朕会布宴为飞扬庆封。”

轩国使臣造访鸾国,苏涟漪只是一听一过,怎会想到会再见轩国公主,更怎会想到因为轩国公主的到来掀起了轩然大波?

307,慕夜凡

冬日暖阳更艳。

公主府花园虽草木凋零,但那枯枝戴雪却别具一种特色。

池水已结冰,冰上雪被清扫干净,那冰打磨得亮闪闪被开发成了溜冰场。而冰上,小太监拉着特质的小冰车,冰车上坐着已快四岁的云熙瞳。一旁宫女丫鬟们也伺候一起玩着,一片欢声笑语。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披着暖和的披风,那披风极为奢华,领口处染了色的毛皮自是不说,刺绣繁密的缎子面下也是柔软的皮毛。这披风裹在身上,冷风吹不透,还有暖呼呼的感觉,堪比小火炉。

夏初萤的披风是紫红偏粉,既贵气又不失俏丽。苏涟漪的披风则是淡紫色,淡雅的色调更是衬托她气质的恬淡。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快四年了。”望着冰上玩得开心的熙瞳,涟漪淡淡道。是啊,她来到鸾国竟然四年了,虽然失去了现代的家人、现代的一切,却收获了新的叫爱人、爱人、挚友,还有……

涟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的笑容更深,还有这个还未谋面的小家伙。

涟漪的举动落入了初萤的眼中,换之笑容,“再过个几个月,我们熙瞳就有弟弟妹妹了,到时候让熙瞳带着他的弟弟妹妹玩。可惜了孩子们的父亲是兄弟,不然咱们还能来个指腹为婚。”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笑着。

“……”本来还算温馨的场面被初萤打破,涟漪尴尬,赶忙换了话题,“听说今日便是轩国时辰到来之日,可有什么消息?”她指的是小道消息,宫内的。

初萤摇头,“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正常往来。如今我们鸾轩两国已和平多年,年年都有使臣往来,没什么稀奇,怎么了?”

“没什么,”涟漪叹了口气,伸手轻扶在左胸口,“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轩国的时辰来,我便心中惶惶不安,但却没有惶恐的理由,百思不得其解。”

初萤扑哧一笑,“不用惶恐,有身孕时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当年我有瞳儿时也是如此。”

涟漪想了想也对,因女子有了身孕,胎儿有了心声,母体机能便要带动两个生命体,自然有所负担。加之各种荷尔蒙增多,从生理直接影响心理,也是能解释得通。鸾国年年有使臣出访,轩国年年派人来鸾国,这不算什么稀奇。

冰上的嬉笑声越来越小,原是熙瞳娃儿玩累了,倦了。

已近中午,有宫女来禀,午膳已准备好。两人便站起,带着熙瞳,被奴仆们簇拥着到膳堂用膳。

午膳过后,两人带着熙瞳散步了快半个时辰,初萤便带着熙瞳去午睡了。

至于苏涟漪,初萤是想留的,涟漪可在初萤屋子里小憩,也可以回自己的院子。那公主府中专为涟漪设置的院子,虽无人居住,但初萤却派人日日打扫,可见姐妹之情深。

涟漪婉拒了美意,便乘坐马车向商部而去。

如今苏涟漪虽休“产假”在家中,但皇上的意思是,坐班可免,值班继续,为了不让商部人时不时跑到自己家中,涟漪一两天就要去商部报道一次,查看下情况等等。

今日是轩国使臣抵达京城的日子,封道戒严也是有的,如今街上车马流水行人众多,想来是戒严结束。

苏涟漪害喜不严重,几乎没有孕吐,但偶尔身体不舒服还是有的,如同此时在马车中坐久了,便觉得胸闷得厉害。索性下了马车,自己慢慢散步地走着,马车和护卫则是远远跟着。

“京城中竟有如此神奇的画师!?这画作既无色彩又无渲染,却栩栩如生,真是奇了!”街边,两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将手上的画卷打开观看。

绿衣书生道,“奇,真是奇!这种画法是从前我从未见过的,李兄,要不然这幅画借小弟观摩几日如何?”

蓝衣书生摇头如拨楞鼓,“不行不行,王老弟啊,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舍不得啊,回去我也要学习一番呢。”

绿衣书生哭丧了脸,“唉,如果那书苑再有这么一副多好,我愿双倍购之,可惜了!只此一副!唉……”

蓝衣书生见自己的好友这般沮丧,也是于心不忍,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如何,你我都是要学习此画作,倒不如你直接去我家,我们兄弟一同学习还能交流一番。晚上若是老弟不嫌弃,直接睡在我家书房,反正今天我也是睡书房定了。”

绿衣书生惊喜,“真的!?那就多谢李兄了,走,今日老弟做东请李兄吃酒!”

两人声音很大,苏涟漪从大老远便能听见,当与两人擦肩而过时,好奇地瞥了一眼两人捧如神作的画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画不是什么泼墨山水也不是精工花鸟,竟是——素描!

她敢肯定这素描不是她画的,但鸾国人不会素描,除了她又能有谁能画?难道是司马秋白?不对!司马御史从东坞城回来后没几日便又被皇上派了出去,根本未在京城久留,自然不能没事卖画玩。

“打扰二位,可以将画借给在下看看吗?”涟漪直接站在了两人面前,挡了两人去路。

那看画的二人笑容还凝在脸上,而后直接变成了惊讶。

面前女子容貌端庄亮丽,气质恬淡高贵,身上淡紫色狐裘披风非富即贵,不用多想也定时京中贵妇。贵妇不在马车中坐着跑到大街上来干啥?还有就是,这女子自称“在下”也不妥,“在下”分明是男子自称。

就在两人惊讶时,涟漪已将两人手上的画抽了过来。

说是画卷,其实就是一张纸打了个卷,那纸张也不大,放到现代尺寸就十六开左右。纸张很白很厚实,颇有现代素描纸的感觉,令涟漪大为惊讶,在鸾国也能找到素描纸!?鸾国人书写作画都用毛笔,用的纸张也是适合毛笔写作的纸张,现代称为宣纸,其特性是轻柔吸水性好。

这样厚实的纸张不吃水,即便是硬是要用,写上字没个一炷香时间很难干透,根本无法使用。

抛开这纸张,单说这素描,素描她也只在宫内晚宴用过,难道这么快便在民间传开?

“这位小姐,”画卷的主人、蓝衣书生小心翼翼道,“不知小姐可观赏够,可否还给在下?”京中贵族高官多如牛毛,百姓们不敢随意唐突,谁知道会不会就碰见个皇亲国戚?

涟漪面带歉意的微笑道,“二位抱歉了,在下实在是看到这幅画作太为惊奇,所以忍不住拦住二位一看究竟,不知这幅画是从哪买的?”从刚刚两人的交谈中得知是买的,这画手是新手,虽极力模仿明暗,但从杂乱的线条可看是新学的画法。谁画的,涟漪并不好奇,她好奇的是这纸张和笔墨。

从前她曾找过这样的纸张,因有大量图纸需要绘制,但几乎找遍了鸾国却一无所获,她曾想找人专门为她赶制这样的纸,后来实在是公务繁忙,再无精力为了纸张操心,便索性找了些厚纸对付。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她竟在大街上找到这样的纸了。

绿衣书生想来是未成婚,有些害羞又贪恋地偷看苏涟漪的脸。

蓝衣书生道,“就在前面不远的的听风书苑,画就是在那里买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可能要令小姐失望了,这画是最后一幅了,连我这老弟想买都没买到,不过掌柜的说过几日,那画神还会再出新作,小姐倒不如过几日去寻。”

画神!?

涟漪差点笑出来。

这画的水平,怕是刚学临摹一两年的孩童都能画出,“多谢二位了。”涟漪找的不是画,而是纸。她将画还给了两人后,便向着蓝衣书生手指的方向而去,只留一片淡香。

绿衣书生痴迷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书中所述佳人,今日我终可亲眼见。”

蓝衣书生拍了下绿衣书生的肩,“收收遐想吧老弟,那女子不说气质,就看穿着也知非富即贵,我等平民百姓高攀不起,走走,我们还是去看画把。”

绿衣书生恋恋不舍,“好,走吧。”

苏涟漪对之后两人对话自然未知,因她的注意力都被那类似素描纸的纸张所吸引,快步向前找去。不到二十米,便见到了两人所说的听风书苑。

书苑而非书院。

书院者,传道授业,换句话说便是学校。而书苑则是类似书店的地方,只不过囊括了书籍、纸张、笔墨等等,凡是与学问有关的东西,书苑中都有所出售,其中便包括了画作。

书苑与古玩店又有所不同。

古玩店所出售的字画,多是前朝古人所作。而书苑中所出售的字画,多是现代名家所做,其中也搜集了一些状元字画或为贫苦书生提供一个交易字画的场所。

黑色的牌匾不大,上面是鎏金四个字——听风书苑。没有红色落款,不是什么名家提笔,倒是在本该扩宽的地方花有几只粉红色的樱花花瓣。

落花听风,店小意境竟高。

还没入这小门面的书苑,涟漪先是对书苑的格调大大赞赏。

今日书苑的人不多,也许是各大书院未休假的原因,也许是轩国使臣到来的原因。

涟漪入了书苑才发现,这书苑别有洞天!

在外看,只是一个小门面,若只看门面,会觉得里面只是一只小小的书屋。但进来看才知,这书苑足有三层之高!

最让苏涟漪惊讶的时,这书苑设计的十分“现代化”!为何要说现代化呢,因三层书苑竟有小小的镂空,便是入门处抬头看,可直接看到三层屋顶。

镂空之处不大,但因这小小的镂空,却给小书苑一种壮观的感觉。

壮观何来?是书架!

听风书苑的三层楼,环绕墙壁都是书架,好像现代图书馆一般,书籍按照分类被不同的书架所盛放。

光线从窗纸而入,更显书苑的幽深,书苑内各处摆放铁制灯架,镶嵌在地板上。不同于普通灯罩,铁架上的灯罩也有铁丝固定,不能用普通的方法点灯,而必须用特制的工具,从上面探下点燃烛火,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因灯具的倒塌而引起火灾。

看着整个书苑,再观察书苑中完美的细节摆设,苏涟漪都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听风书苑,京城中何时有了这么个别致的书苑!?”

苏涟漪话音刚落,就听一旁有慈祥老者的笑声,“呵呵,这位姑娘说笑了,听风书苑已有百年历史,可不是凭空而出的哦。”

苏涟漪吓了一跳,即便平日再稳重,此时此刻也有些尴尬,吐了下舌头,“老人家抱歉了,是小女子刚入京城不久,浅了见识。”是啊,人家百年老店,她才来京城不久,就跑到这说冒出个店,实在是失礼。

老者一身黑色丝绸袍子,深蓝色的绣纹,贵气又稳重。其身材魁梧,但面色却十分慈祥,头发花白,但气质却不显老态,眼中有精明,但周身却散发一种儒雅之气。“无妨,姑娘是第一次来吧。”

涟漪点头,“是啊。”对老者的印象极好,在这慈祥的老人面前,涟漪几乎忘了自己所持身份地位,如同小女儿一般,隐隐希望被老人疼爱。苏涟漪知道,这便是人格魅力的渲染,就好像有些人天生带有威严,有些人天生带有亲切一般。

老人笑得慈祥,“从刚刚姑娘的话可得知,姑娘并非慕名而来,那是因何得知小店的?”

苏涟漪忍不住笑了,“老人家别取笑我了,您这里哪是小店?分明就是百年老店嘛。是这样,刚刚我见两名书生在此购得一副画,大概这么大,画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半身像,没有色彩。”一边说一边比划,她不知自己说“素描”对方能不能听懂,便描述画作内容。

老人笑着点头,“老朽知道了,姑娘说的是那副素描画?可惜啊姑娘,那副画只有一副,原本老朽是不想卖的,但那书生却纠缠许久便卖了,如今是实在没有了。”

涟漪摇头,“不,我不是来买画,我是来买纸,我要那画的纸。”原来对方已知是素描画,看来真是宫中传出来的。

想一想也可以解释,她在宫中画了画,大臣们看着新奇,搞不好和皇上借阅临摹,而后就这么一点点传开。

老人一愣,“姑娘,那纸张虽厚实却不适书写,不吃水的。”好言相劝。

涟漪赶忙解释,“老人家,那张我拿来不是写字,我也是……呃……画画,我画的也是类似素描画。”

老人惊讶,“那素描画,姑娘也会画?”

涟漪不想节外生枝,道,“也是刚学了一点,不算精通,我只想要那纸。”

老人道,“老朽是这书苑掌柜,敝姓张,至于那纸,容老朽去问问东家可好?还请姑娘稍等。”

涟漪道,“好,麻烦掌柜大叔了。”

张掌柜顺着楼梯上了楼,而苏涟漪则是在一楼转了一转。

书苑管理得井然有序,在此工作的年轻人都有专门的服饰,衣服上绣有听风书苑的字样,容易辨认,可让客人快速找到工作人员。书苑人不多,工作人员此时正整理卫生,摆正图书等等。

没一会,随着脚步声,张掌柜又下了楼来,“姑娘,东家说可以出售,但这价钱,一尺一两银子,有些……昂贵了些。”

岂止是昂贵,比丝绸都贵!

“没关系,就这个价钱,有多少我都要了。”苏涟漪没得选,这是独一份的货,不买也不行。

张掌柜点头,“好,那就麻烦姑娘多等一会了,我得去别院取。”

“好,麻烦张掌柜了。”涟漪道。心中却惊讶,取一个纸,随便找个伙计取了就是,还要老掌柜亲自去取?不过想想这纸比绸缎还贵,也许人家重视也说不定。

张掌柜离开取纸了,涟漪闲来无事,很快将一楼的书籍大概看了一下,便上楼去看二楼和三楼的书籍。

一楼、二楼还有几名客人,或选书,或看书,但到三楼时,偌大的书苑便只有一人在窗边桌前看书。

不同于一楼、二楼的经史子集等等,三楼书籍主要涉及工匠机械,而来买书的都是考取功名的读书人,鄙夷工匠行业,自然不会跑到三楼学习工匠手艺。

苏涟漪却对这些古代工匠十分感兴趣,惊喜地翻看着,找寻各种好玩的书。

本来想买两本随意玩玩,但看到的每一本都放不下,不一会,怀中便抱满了。书架很高,有些书放在高处、有些书放在低处。

涟漪抽出一本塞入怀中,刚想转身将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却在直起身子时不小心踩到衣角,那披风厚重宽大,苏涟漪身子不稳直直向一旁摔去。

一声惊叫,苏涟漪脸色都白了,若平日摔下就摔下,现在她有着身孕,可不能摔倒。

就在苏涟漪逼着眼祈祷可以摔得轻一点时,只觉得胳膊被人一把拉住,虽怀中书籍呼啦啦撒了一地,但好歹没摔倒。

涟漪感激抬头,见拉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除了她,书苑三楼那唯一一人。

那是个年轻人,一身青色衣袍,细棉布,很是低调朴素。那人皮肤白皙,容貌端正,高比细眼薄唇,容貌是中上等算不上极为俊美,却看着让人舒服。

明明是纤弱书生的摸样,但抓着苏涟漪胳膊的手却是极为有力,如铁钳一般,但方法确实极为巧妙,既会牢牢拉住苏涟漪又不至于弄疼她。

涟漪站直,“谢谢,谢谢这位公子!”刚刚真是吓得花容失色,心有余悸。

年轻男子抿紧的唇角微微勾了下,算是笑了下已回应,而后重新坐回窗边的桌旁,一边享受午后的暖阳,一边翻看手中书籍。

涟漪长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发誓以后一定小心。见男子不再说话,她也不会多话搭讪,而是拿了书便下了楼去。

在一楼,涟漪又等了好一会,方见张掌柜手中拿了一卷精心包裹的纸匆匆而回。“姑娘,久等了!”

涟漪接过纸,付了银子,十五两。一卷纸十五两,足够乡下一家人全年的开支了,涟漪突然有种冲动,要不然她也弄个造纸张专门生产这种纸算了,实在是暴利!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素描纸的用户实在太少,不值的投资。

“谢谢掌柜大叔了,以后我若需要会再来的。”涟漪抱着纸便想离开。

张掌柜笑了,“下一次姑娘来时,老朽可保证不了会不会有纸,毕竟这纸是东家临时起兴学习素描画时命造纸厂特意赶制,如今东家不画了,估计以后也不会生产这纸了。”

正打算出门的苏涟漪又转身回了来,她还想趁着怀孕闲暇时多画图纸呢,怎么说没就没了?“掌柜大叔,您的意思是,刚刚那两个书生买的画,是你们东家画的?”

张掌柜骄傲一笑,“正是。”也许是自豪自家东家的才气。

涟漪不解,“那画得好好的,为何又突然不画了?”她在乎的不是东家画得如何,而是希望这纸张有无出售,她不想为了自己画图而专门弄个纸厂,实在是没精力了。

张掌柜道,“听闻姑娘您也学素描画,自然知晓,这画是当今涟漪郡主在晚宴献艺震惊四座之才艺,我们东家以为是高深画意而学之,便拖了关系借了一副来,没几天便学会,就失了兴趣。而东家不画了,造纸厂也就不用费心思做这种没用的厚纸了。”

涟漪道,“你们东家不画,但京城学画的人还很多吧?反正都是生意,为何要断了这门生意?”

张掌柜无奈笑着摇头,“姑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京城学画的是不少,但素描画毕竟还是少数,学得更多的还是普通才子,这一两银子一尺的纸,不是人人都买得起,更不是人人都舍得买的。至于您说的生意,老朽一点不唬您,这纸一两一尺非但不赚,还赔钱呢。先不说这纸张的厚度所用纸浆,就说为确保纸张洁白质感,不能用普通粗布,而用的是那上好的绸缎,成本便一两银子一尺,还不算那人工费和利润。”

涟漪一挑眉,“纸张再厚,也就是用不了如此多纸浆,浪费成本处应该是为增白用的丝绸吧。但若不用丝绸而改用其他廉价的物质,纸价岂不是就降了下来,若造纸厂愿继续生产这种纸,我愿提供方法,免费提供。”

张掌柜被苏涟漪的执拗逗笑了,摇了摇手,“谢谢姑娘的美意了,但我们东家的产业不是靠卖纸,东家也无意扩展产业,所以这美意也只能是心领了。”婉拒。

苏涟漪垂下了眼,心中嘟囔了句,张掌柜的东家还真怪,有钱不赚王八蛋。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思索着,怎样才能让张掌柜的东家继续生产纸。“要不然这样如何,麻烦掌柜大叔与你们东家商量下,以后我需要这纸便来订购,我双倍收购。”

本以为张掌柜能同意或是找东家商量,没想到这掌柜想都没想的拒绝。“姑娘您就放弃吧,我们东家不会同意的,东家是极为随性之人,以老朽对东家的了解,他不会同意做这么麻烦的事的,除非他自己想做。”

自己想做?苏涟漪瑰丽的眸子转了一转,而后粉红的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若我没记错,刚刚掌柜大叔说,你们东家没几天就画出了素描画,想必是认为素描画实在简单,所以不屑继续画了是吧?”

张掌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肯定的。

涟漪轻嗤,“刚刚两个书生买去的画我看了,皮毛学的倒有几分相像,可惜离精髓可谓是差了七万八千里,这种水平,你们东家就认为自己已经学会,实在是够自满啊。”

张掌柜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脸黑一片,“胡说,那从宫中的画老朽也是见过的,东家可谓是学得一摸一样,老朽不才,也经营这书苑三十多年,什么名家画作没欣赏过,难道老朽还能看错不成?”

涟漪掩嘴轻笑,“掌柜大叔别生气,也许你们东家真的是画得很像,问题是,若你们东家本来临摹的就是一副没水准的赝品呢?”

张掌柜一愣。

苏涟漪继续道,“泼墨山水画讲究的是神韵,而素描画讲究神韵也讲究笔法,素描画是以线条构成,先不说画家的主观创作,你们东家的作画光在线条的运用上就极为杂乱无序,可以说,连入门都没入门。”

张掌柜面色还是不好,“姑娘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但到底好坏,又有谁来定这个标准?”

涟漪扑哧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素描画是涟漪郡主最先画的,那标准便自然是由涟漪郡主来定。不瞒掌柜大叔,我便是苏涟漪。”

张掌柜愣了下,而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下苏涟漪,结合外界传闻涟漪郡主的外貌气质,心中已肯定了其身份,想了想,便想撩袍跪下见礼。

涟漪眼疾手快拉住他,“掌柜大叔不要多礼,若方便,我想见见你们东家可好?”说什么也要说服书苑东家继续生产这种纸供应给她。

“好好,郡主大人请稍等,”张掌柜有些慌张,赶忙唤来店小二送茶点等等,自己则是跑上了楼去。

苏涟漪坐下饮了口淡茶,没一会,便听到脚步声。

那匆匆的脚步声自然是张掌柜,而随后那脚步声很轻却很从容,不急不缓富有节奏,即便知晓自己一会要见的是皇亲国戚的涟漪郡主,依旧我行我素一般。

还未见人,苏涟漪已经对那人抱有好奇和好感。

涟漪一抬头,顺着脚步声望去,见张掌柜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三楼时看见的青衣年轻男子,也是算救了她的男子,没想到这年轻人就是听风书苑的掌柜。

苏涟漪自然意外,因在她想象中的听风书苑应有一位中年东家,因,从听风书苑内敛低调的气质来看,年轻人多张扬好胜、意气风发,接手了听风书苑这种百年老店怎会不去开设分店或发展壮大?

如今第二次打量年轻人,苏涟漪才注意到。这年轻人穿着的虽是细布而非丝绸,但做工却极为精细、布料颜色调制独特,不是出自大批量的染坊,分明是出自调色大师之手,这颜色既不会显眼,又与年轻人略显苍白的面色极为搭配。

再看年轻人的气质,永远是那般从容、云淡风轻,就一名年轻男子来说,实属难得。

“在下慕夜凡,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大驾有失远迎,实在失礼。”抱拳,就好像是平常的文弱公子。

苏涟漪敢肯定,面前这个慕夜凡定是练过武功的,从他刚刚轻松抓住她的手臂,“哪里,我未表明身份,你们自然不知我来,算什么失礼?再说,我也只是普通的顾客,前来买纸的顾客,不用那些虚礼的。”如果表明身份就不用付钱,她不排斥到处亮身份摆架子。

慕夜凡也不再客套,白皙消瘦的面颊不带笑意,双目好似心不在焉,“既然郡主需要这纸,在下若再拒绝便是不给郡主面子,这纸,在下会命人继续做,二两银子一尺,却有一个条件。”

苏涟漪嘴角忍不住抽了下,为何她觉得自己不是郡主,反倒是慕夜凡是郡主,这慕夜凡怎么就这么趾高气昂双倍价钱还要谈条件!?好吧,现在属实是她有求于人。“条件你说。”

慕夜凡终于把视线放在了苏涟漪身上,之前那双眼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窗外风景,好像不是他在开条件一般。“既然你说我画得不好,那你画来给我看。”

涟漪点头,“好,但现在不方便,我要去商部,回头我画完派人送来给你,好吗?”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要求,这个要求简单。

“恩。”慕夜凡轻轻点了下头,而后又将视线从苏涟漪身上拿来,“既然郡主有事,那便不耽误郡主时间了。”

“……”苏涟漪有种自己“被送客”的感觉,不过送就送,反正也是要走了。

苏涟漪离开了,张掌柜凑到慕夜凡的身边,“东家,她……她真是郡主?”

慕夜凡又轻轻点了下头,“恩,”而后淡淡的声音夹杂了一抹玩味,“我不去找她,她倒是送上门来,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308,李玉堂辞官

因在听风书苑耽误了一些时辰,苏涟漪抱着纸便直上了马车,马上一路向北,很快到了商部大楼。

商部不同于鸾国其他各部,有独立的办公楼,这楼群是苏涟漪设计,模仿现代银行营业厅,自从将贷银成功在东坞城发放且收回了两个月的还款加利息,皇上对商部便越来越重视,因商部取得了巨大成功。

商部营业厅已吸引来众多存款百姓,虽对民间钱庄有了极大冲击,但苏涟漪考虑到对民间钱庄产业的保护和减少朝廷行政机构的工作量,制定了存款限额,便是数量极少的存款,商部拒收,商部所收存款,以五百两为底线。

即便是定下了条件,但前来存款之人依旧络绎不绝,有些外地前来存款的百姓,干脆住在客栈,只等排队成功存款。

为此,商部只能奏请皇上加盖营业厅,增加商部人手以应付这种火爆存银的现象。

商部行政队伍也是扩大数倍,从前那几十人的队伍,如今已扩展至千人,除了营业人员外,多了审核人员队伍和贷银流通人员队伍等等。

苏涟漪虽告假在家,但她的办公室却无人使用,一直给她留着。日日有人打扫,夜夜有人看护。

“郡主大人好。”

“郡主大人吉祥。”

“见过郡主大人。”

一走一过,打招呼请安之人络绎不绝,前方,有人拦住了苏涟漪的去路。

涟漪见那人亲热一笑,只因两人是老朋友了。“李侍郎,可有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堂。

一身官袍的李玉棠面色带着倦意,一双细长的眼下带着淡淡淤青,“恩,有事。”语气认真。

涟漪的笑容渐淡,心中竟有不好的预感,“里面请。”将李玉棠迎入了办公室,两人并未入座在办公桌上,而是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李公子,我们是老朋友了,若你有什么问题便直说出来,我若能做到,定会帮你去做。”

李玉棠缓缓抬眼,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眉头动了又动,好似想皱眉,却又忍住了一般。“涟漪郡主,属下确实有件事,若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希望郡主能答应。”

苏涟漪的心一沉,“现在这里没外人,不用称呼我为郡主,有什么事便说,我们永远是岳望县的朋友,不是吗?”今日的李玉棠很反常,平日里他虽对她都这样不冷不热的保持距离,但却没有今日这般疏离。

李玉堂苦笑,“郡主,不要再提岳望县了,好吗?”

涟漪眼中有些无措,“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支持你,你慢慢说给我听。”难道是李玉堂在工作上有了什么重大失误?

李玉棠摇头,面色复杂,好像在忏悔又好像在自责,更好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却后知后觉的痛苦。“苏涟漪,你可知道,我曾下令害过你。”

苏涟漪的心稍微放了一放,笑容绽放开来,“我知道啊,但一切都不怪你,从前以我那不堪的条件和名声去纠缠你,令你在朋友圈子中丢脸是我的不对,你下令派人给我点厉害或是直接针对我,都是情有可原。换句话说,那是我咎由自取。”

李玉堂看着可坦然面对过去的苏涟漪,更是相形见绌,“是谋杀,我派人杀过你,是翠儿。”

苏涟漪一愣,翠儿,好熟悉的名字。

李玉堂见苏涟漪愣神,声音越发沉重,“你说的没错,因为当时你的纠缠,我被亲朋嘲笑苦不堪言,我李玉堂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我派翠儿带领众多丫鬟殴打你,而后谎称失手错杀,只为彻底解决我的烦恼。翠儿回禀说你……已死了,后来却发现,你没死。原来老天爷是有眼的,没让你死去,太好了,你没死……”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限自责。

苏涟漪猛然想起自己刚刚穿越来时发生的事,那名为翠儿的丫鬟眼中的杀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李玉堂下的令。

苏涟漪生气吗?非但不生气,反倒对李玉堂十分理解,还对那件事十分庆幸。若本尊没死,她也不会穿越到鸾国,也不会认识飞峋、初萤等所有人。换句话说,她不也是同谋之一?

“我知道了,我原谅你。”涟漪微笑道,“若你的心结在此,那今日我便帮你解开,我原谅你了。”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是。

“不,这不是心结!”李玉堂猛地抬头,双目直视苏涟漪。

涟漪皱眉,心中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说那个问题。“那是……什么?”声音末尾,有些虚。

李玉堂抛开了自尊和羞涩,直视苏涟漪的双眼,“你知道么,若时间重回,我……我……我不会杀你,我会……接受你,牢牢守护你,我当时真的不知,外表纨绔的你其实是这样的你。”

涟漪听着李玉堂好像绕口令一般的话,苦笑。她知道李玉堂是喜欢她的,她一直回避,甚至暗暗祈祷李玉堂能早日忘了她找到他自己的真名天女,难道过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令李玉堂亲眼见到她苏涟漪成亲生子都不会浇灭他心头之火?

……怎么这么死心眼!?

既然无法逃避,那便只能面对。

“玉堂,我称你一声玉堂是因你我是朋友,既是朋友,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忽视你的痛苦。”涟漪苦笑,她心中已隐隐猜到李玉棠找她是何事了。“你想说的请求到底是什么,告诉我把。”

李玉堂在挣扎,室内死寂,即便是屋外人来人往脚步声杂乱,屋内的两人也似乎闻之不见。

许久,随着李玉堂的一声长叹和再次苦笑,道,“我志从来不在仕途,能答应到商部任职也是想协助你、减轻你的负担,如今商部步入正轨,你也在寻机全身而退,我便没必要留在商部了,我想辞官。”

李玉堂的请求在苏涟漪的预料之内,也在苏涟漪的预料之外。预料之内是因她已猜到李玉堂要离开,预料之外是连李玉堂都看出她要借机抽身。难道她做得这么明显?

李玉堂也是忐忑,心中更为矛盾,一方面希望离开京城,日日见喜欢的人不在自己身边投他人怀,他心如刀绞。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得到苏涟漪的挽留。

苏涟漪看向门外,冬过春来,积雪消融,因雪水的滋润,土地也越发黝黑。枯枝重新抽出嫩芽,远观不出,近观尽显,春意。

春季是一年初始更是一个希望的季节,本应生机盎然,怎可萎靡消沉?如面前这名美男子。

在苏涟漪的记忆力,李玉堂从来都是骄傲的富家公子,清高、自负、才气逼人,一身白衣似雪似风,来去无形不可桎梏,曾几何时,他套上了官袍后,拘禁一般的存在商部这个小院子里,隐姓埋名、任劳任怨,这不是李玉堂。

苏涟漪抬眼看向李玉堂,这张俊荣熟悉又陌生,曾经鄙夷憎恨过,曾经认为他是自己强大的合作伙伴,如今对他陌生是因他突然变得如此卑微。

为何卑微?不是因为官位,而是李玉堂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吧。愧疚是曾对她有杀机、自责是将她放走。

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好,我答应你的请求。”离开吧,她也不忍心看他在此痛苦了。

李玉堂愣愣地看着苏涟漪,眼神复杂。

涟漪继续道,“我想留你,但诚如你所说,我正在寻求机会全身而退。既然我都走了,为何非要逼着你留下?你志不在仕途我早就知晓,你兄长李玉兰仕途顺利,而你也想回岳望县继承李家产业,兄弟二人一官一商也好照应。”

李玉堂的眉头慢慢皱起。

苏涟漪低下头,把玩茶杯,“既然今日如此,我们便都挑明了说吧。有些心底话,我一定要说,也希望你听得进去。”

“你说。”李玉堂忙接道。

涟漪点点头,抬起眼,看向李玉堂狭长的双眼,“人的一生会遇很多人,会产生很多美丽的误会。有些人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但经过时间的检验方知,其实那人只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过客,也许在你人生道路的不远处,你的真命天女在安静等待呢。”

听到苏涟漪的话,李玉堂将视线移到窗外,不肯接受。

涟漪微微耸了下肩,“好吧,那你未来有何打算?”是回岳望县接手李家产业还是另起炉灶。

李玉堂直直看着窗外枯枝上的嫩芽,“我会等你。”

“啊?”苏涟漪吓了一跳,“等我?等我什么?”

李玉堂不答。

苏涟漪面色大变,“李玉堂,你不会想等我和离吧?”

李玉堂依旧不答。

苏涟漪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李玉堂,玉堂兄弟,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气话,是逗我呢,好吗?”

李玉堂将视线重新转回,面色认真,“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涟漪尴尬地咽了口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玉堂你死心吧,我不会和离的。”

“恩。”李玉堂道。

“那你还等吗?”苏涟漪问。

“等。”李玉堂答。

涟漪哭笑不得,“都说了不会和离,你还要等?有什么好等的?即便是和离、即便是以后我守寡也不会再与你,所谓好马不食回头草,所以说,你别等了!”现在她只想狠狠断了李玉堂的念想。

李玉堂目不斜视,“等,永远都等。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错过第二次。”

“没有第二次!”苏涟漪急得都快哭了。

“人生漫漫,无人可预知未来,你又如何敢肯定没第二次?”李玉堂面色平静,无喜无悲,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咬得真切。

苏涟漪哑口无言,“李玉堂你给我听好,诚如你所说,人生漫漫无人可预知未来,即便命运天定,但决定我定,即便我未来和离或失夫,但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会再重新给你机会,你可听好?”这种戳人心的狠话她不想说,但若再这样暧昧不清恐害了李玉堂的一生,她必须要想尽办法让李玉堂死心。

李玉堂面色丝毫未变,“若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或四十年后我依旧等你,你还不给我机会?”

苏涟漪斩钉截铁,“不给!”

李玉堂突然笑了,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苏涟漪心头窃喜,“那你不等了?”

李玉堂答,“等。”

“……”如果此时有电锯,涟漪想马上锯开李玉堂的头盖骨看看他脑壳下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石头,怎么就这么倔强。“都明知没机会你还等,你是不是傻了?”

李玉堂低头不语。

涟漪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罢了,你辞官之事我无法全权做主,还需启禀皇上,你年纪轻轻便辞官皇上未必会许可,你可想到理由全身而退?”

李玉堂点头,“自然是想到的。”

涟漪心中有些酸楚,“是啊,玉堂你做事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我刚刚的话本就不该多问。皇上若是问我,我也会同意的。”

李玉堂拱手,“那就多谢郡主大人了。”

苏涟漪嗤了下,“又来了,一口一个郡主。”

李玉堂站起身来,“既然事已商量完,那属下便告退,郡主大人您忙。”说完,也不等苏涟漪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涟漪看着李玉堂逐渐远去的背影,那身官袍消失,好像依旧是那名白衣公子,只不过越行越远。心中酸楚又感慨,时过境迁,几年的她如何会想到两人的结果会是这般。

涟漪亲手收拾了茶盏,换上套新茶杯,为自己新沏茶一壶,慢慢饮下,任香茗温暖自己。她不知道李玉堂会不会等,心底却有种预感他会一直等,心酸又感动。是啊,从前李玉堂内疚,现在他将包袱扔给了她,换成她来内疚了。

她衷心希望李玉堂回到岳望县后能找到一名真心待他的女子,感染他,两人相爱结合,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

苏涟漪想了很多,有往事、有现状、有未来,手中的空茶杯握了许久,茶壶内的热茶已凉都未发现,直到响起几声带有节奏的敲门声。

涟漪抬头一看,看向门口一抹修长的身影,是叶轩,一身官袍笔挺,手上抱着卷宗账册,脸上带着一种自负的笑容。不得不说,如今在叶轩身上丝毫见不到商人的影子,那气质好像他从来都是读书做官的。

“叶侍郎,请进。”苏涟漪道。她曾经讨厌过叶轩,因为这家伙竟狗胆包天想勾引她婚外情,自从东坞城一行后,叶轩老实了许多,再也不会用那双类似叶词的桃花眼放电了,省却了许多烦恼。

“是,涟漪郡主。”叶轩入内,看苏涟漪在客椅上没有站起的意思又若有所思,想到刚刚李侍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免将两人的失态结合起来。放下卷宗,叶轩垂下眼微微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郡主大人不顾身体前来商部检查工作,实在是辛苦,更是我等商部官员的楷模,我等更会肝脑涂地,报效朝廷,效忠皇上。”叶轩说得认真慷慨。

“恩。”见叶轩打官腔,苏涟漪也懒得与他多说,随手拿起卷宗账册翻看起来。这些卷宗账册都是总账,出入明细,每笔每款记得仔细,不得不说叶轩是个管理的好手,不愧是从叶家出来的人。

叶家……

今日李玉堂的一番话刺激到了苏涟漪,更是勾起了她不少回忆,想到李玉堂自然便要想到叶词。叶词从开始便主动对她伸出援手,可以说比李玉堂早之又早,付出的热情也比李玉堂多上许多,叶词从不掩饰他对她的好感,只要找到机会便猛烈追求表白,可惜……

今日的涟漪心思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看这一笔笔枯燥的账单,努力翻看了几页,而后合了上。盯着账册封头的字,愣神直眼。

叶轩看着苏涟漪失魂落魄的摸样,微微挑眉,眼珠转了又转,而后一笑,那笑容中带了隐隐的诡异。“郡主大人可是在想舍弟?”

苏涟漪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向叶轩,“怎……怎么会?”被捉奸一般。

叶轩收起了略带纨绔的笑容,正色道,“知道当初我为何勾引你吗?”

从前苏涟漪认为叶轩是花花公子有征服欲,毕竟身在高位的女子不多,她很容易被这些有征服欲的花花公子盯上,但此时此景叶轩问此问题,她终于知道了真实的原因。“你想将我勾引到手,而后告诉叶词,我也不过是个虚荣轻浮的女子,让其早早死心,对吗?”

叶轩一笑,“郡主永远聪明。”

苏涟漪斜眼看了叶轩,无奈地笑了笑,“叶轩,难道你不再想想,叶词他痴爱一女子,而有一日你告诉叶词说这女子的不堪让其打破了心中幻想,那会是解脱吗?在我看来,那是打击才是。”

“啊?”叶轩一愣。

“不知叶轩叶侍郎是否真正爱过一人,是否有这样的感受——爱一个人,若细细想来并不仅仅爱的是这个人,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憧憬。每个人心中都有对理想异性的憧憬,当遇到的异性与自己心中憧憬有所重合后,便会爱上。换句话说,叶词也许确实钟情与我,但也可以说,我的性格和容貌与他心中的憧憬女子相符,有时苏涟漪只是他心中的一份寄托。”涟漪也不管叶轩是否听懂,自顾自地慢慢讲着。

叶轩微微拧眉,努力跟上苏涟漪的节奏,分析每一句话的意思。

“你若真勾引我成功,叶词心中那份神圣纯洁的憧憬便会被打破、被玷污,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轻者意志消沉重者再也不敢去憧憬、不敢去爱。”涟漪道,看着一脸迷茫的叶轩,问,“叶轩,你能听懂吗?”

叶轩没回答,还在思索。

涟漪扑哧一笑,“好吧,男欢女爱从来入不得叶侍郎的法眼,那我就换一种说法。每个人心中有份信念,若我猜得没错,叶侍郎虽出身叶家却对自己能力十分自负,认为人定胜天,通过自己手腕便能成功,对吗?”这一点,和李玉堂倒是有一些相像,也许每一个有能力的才子都有这种自负吧。

叶轩笑而不语。

涟漪微微垂下头,一直胳膊支在桌上,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如今皇上是明君,若是昏君贪恋你们叶家财产的话,先暗中软禁你们叶家人,切断与周围联系,而后出其不意定个叛国之罪,将叶家抄家,财产全部充公,你怎么办?”

叶轩一僵,“这不可能。”

涟漪微微摇头,“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你放心,我们当今皇上是明君。若是昏君或叶家真的叛国,我所说的定会成真。”

叶轩惊讶了下却未震惊,他也曾幻想过。片刻,他叹了口气,“若那样,我也没办法。”

涟漪点头,没错,这便是皇权。“若有一日真发生,而你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繁盛的家族顺势灰飞烟灭,怕是也要损失信仰。”

“今日闻郡主一番话,当真胜过读书三年,属下受教了。”叶轩又打起了官腔。

苏涟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话已说开,从前心中那节也打开不少,毕竟叶轩作为她的左膀右臂,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任劳任怨。

“姓叶名轩的,收起你那虚伪,咱们说点实惠话。”涟漪一拍桌子。“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郡主去哪儿,属下就跟去哪儿。”叶轩道。

涟漪一指敞开的大门,“滚,有多远滚多远。”

叶轩赶忙摇手道,“错了错了,我不说了就是,不知郡主问的打算指的是什么。”

涟漪白了叶轩一眼,“刚刚李侍郎说,他要辞官,所以我想问问你。”

叶轩道,“李侍郎确实应离开这伤心地,眼不见心不烦。”

涟漪眯着眼,“叶轩,本官发现今日你实在皮痒清闲,信不信本官让你未来一个月商部大门都没法出?”咬牙切齿道。

叶轩低头,“这回真错了,郡主大人,属下真错了,再也不敢了。”让他不出商部大门太简单了,只要涟漪郡主随意动动脑筋想点鬼点子加重他的工作量,就能将他忙得哭爹喊娘,所以说,女子不能得罪,尤其是这种狡猾又聪颖的女子。

“李侍郎的事,我批准了,回头他奏请皇上,我也会帮他说上几句。这空缺下来的侍郎位置很快便会选拔人来填补,倒是你的问题,我有个打算。”涟漪道。

“我的什么问题?”叶轩认真道。

“我想推举你成为代理商部尚书。”涟漪道。

几不可见,叶轩眸低闪了下喜悦。虽他从前从未想过涉足官场,但这一年多下来,已经尝到官职所带来的荣耀和便利,再回头去做那种平头百姓又如何甘心?既想在官场发展便要发达,升官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涟漪捕捉到了叶轩的反应,继续道,“我再强悍也是一名女子,累了倦了,不想再去抛头露面地处理这些恼人的公务,更何况如今又有子在身。即便皇上不肯放我,我也是要抽身离开的,整个商部,最能干的除了李侍郎便是你叶侍郎,这个位置除了你无二人选。”

叶轩立刻站起身来,跪在苏涟漪面前,“属下对郡主栽培永铭记于心,无论郡主做何决定,只要需要属下,属下定万死不辞。”这一次,不带任何调侃。

涟漪点头,“好,此事就这样决定了,这几日轩国使臣到来,皇上要接待使臣,怕是无暇分心商部事宜,待轩国使臣离开,我便会上奏皇上。叶侍郎请起吧,你我也算是在东坞城出生入死的朋友,不用这般客套。”

叶轩起身,心情大好,想到之前郡主的问题,犹豫再三,道,“郡主大人,属下知道你想了解舍弟的情况,舍弟他……依旧如此,还有一件事,郡主可能不知。”

“何时?”涟漪问。

“当时舍弟也是去了东坞城,只不过是偷偷潜入,更不让属下将此事告知郡主,若属下敢说,他便要断了兄弟情,再不回叶家。”叶轩道。

涟漪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李玉堂、叶词,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叶轩见苏涟漪若有所思,继续道,“当时商部工作繁重,带去的商部人手不足,很多工作都是舍弟在做,他却又不肯透露行踪,只为帮郡主分忧。”

“知道了。”苏涟漪胸口闷得要死。

叶轩身为兄长,见弟弟如此也是心疼,即便知道无礼却也忍不住问,“郡主大人,属下斗胆询问,郡主有何打算,对李侍郎、对舍弟?”

涟漪苦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能做的只是斩断与他们的联系,彻底退出他们的世界,祈祷他们早一些放开这段孽缘,重新开始新生活。”

“其实郡主也是很为难的。”叶轩由衷道。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苏涟漪心情烦闷,叶轩也不忍惊扰,两人便静坐了一会,叶轩便又抱着卷宗离开了。

一阵清风带来初春湿润的草香,苏涟漪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着曾经为争取地位和权力所办的商部,想到从前在岳望县为生存所做的一切,突然觉得人生如梦。

人永远要前进,不能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涟漪对着那张办公桌笑了一下,而后起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如果可以,这是她最后一次到商部,从今往后她要脱离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去寻求平淡安稳的日子,那才是她所追求的。

……

从商部回到家中已是下午,太阳偏西。

看书的苏涟漪突然想起了听风书苑之约,去了书房,拆了一块厚纸,将平日里用来画图纸的炭块笔取出,准备随意画一些什么说服书苑老板慕夜凡“学海无涯”继续钻研素描画,以便继续生产这种厚纸。

刚将纸展开,思索着到底要画什么来一鸣惊人震撼慕夜凡,管家秦诗语来了。

今日的秦诗语一身浅蓝色缀紫红花纹的缎子长裙,虽已三十有六,但身材苗条健康,步伐轻快有力,标致的容颜也及是干练,别有一种职业女性的魅力。

“郡主大人,今日将军随礼部出城迎接轩国使臣,晚膳应是在宫中用过,只有您自己在府中用晚膳,不知您有何想吃的菜肴吗?奴婢这就吩咐厨子去做。”秦诗语道。

涟漪一边想着画什么东西,一边摇头,“让厨房随意做吧,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一脸严肃的秦诗语眼底露出笑意,对苏涟漪这个有实力无架子的主子极为赞赏,“好。”这晚膳自然不是随意的,而是她来精心定制菜单。

正当秦诗语欲转身离开书房时,有一名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奴婢见过郡主大人、秦管家,是这样,门外有位来自宫里的公公,说是皇上有命,召郡主大人入宫参加晚宴。”

苏涟漪皱眉,“召我参加晚宴?这种一年一次的使臣往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不用人人都参加晚宴吧,何况我还告假在家。”

那小丫鬟道,“刚刚奴婢也回了,说郡主身体不适,但那公公说,这一次使臣一行有贵客,是一位轩国公主,而这晚宴也是轩国公主开口邀请,皇上才下召的。”

涟漪一惊,“轩国公主!?”

小丫鬟点头,“是,宫中的公公是这么说的。”

秦诗语不解,轩国公主来指名道姓邀请郡主做什么,难道公主与郡主有交情?

与其说两人有交情,还不如说两人有孽缘。

苏涟漪不敢怠慢,赶忙放下纸笔,让秦诗语帮忙梳妆打扮,穿上了宫装,上了马车赶去京城。

谁能猜到,这一次轩国公主并非是普通出使拜访,而是另有目的,那便是两国和亲。

309,改变谁的命运

鸾轩两国停战多年,年年皆有使臣往来,互送礼物,维系关系。

除了重大庆典会派出大量使臣出使外,其他往来规模不大,自然不用隆重招待,只由礼部接待,随后皇帝办一场小规模的晚宴便可。但这一次的晚宴规模颇大,除朝中文武百官出席外,更是命其携带家眷入宫共同赴宴。

苏涟漪盛装打扮,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裙,华贵又不会太过高调张扬,长裙外披着一件半身长同色系薄披肩,边缘正好搭在腰际,可挡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这种穿法在现代频频可见,由西方传入,但在鸾国却没人穿过,这样层层叠叠略显累赘,好在涟漪身材颀长高挑,这样的披肩穿在她身上,非但不累赘反倒别有一种端庄的味道。

谁能想到,苏涟漪为遮肚子而准备的短款披肩会在这场晚宴一炮走红最后在京城流行?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有门外侍卫安排着停放马车,车水马龙,华贵马车络绎不绝,都是各家夫人得到消息携带家眷赶来。

秦诗语先下了车,而后转身小心去扶苏涟漪。

秦诗语本就是宫中女官,深得当今太后宠爱,后到了年纪出宫嫁人,却遭遇命运坎坷,从公主府捻转到了苏府,成了苏涟漪的管家,两个干练女性也是惺惺相惜。这一次秦诗语入宫,也是涟漪提议,前来看望从前的老主子——太后娘娘。

“郡主,您慢着点。”秦诗语小心扶着。

涟漪笑笑,“我有那么金贵?其实你们不懂,越是怀孕的女子才越要多多运动。”

两人刚下车,苏涟漪一抬头看见了御史崔鹏毅。自东坞城回来后,苏涟漪便没见到过崔鹏毅,想来崔御史又被皇上派去公干。崔鹏毅明着与司马秋白一样任职于御史院,但实际上却是皇上手下的影魂卫。

崔鹏毅也见到了苏涟漪,对其行了个注目礼,而后转身离开。

“那人是谁?怎么比将军还冷酷?”秦诗语道,口吻中有一些不屑。

涟漪掩嘴而笑,“别说得这么委婉了,其实你心里想的是那人怎么和飞峋一样面瘫是吗?他是御史院的崔鹏毅御史,虽然面冷了些,但为人正直。”

秦诗语看那背影哼了下,“正不正直奴婢不知,但却知他不懂在朝为官的生存之道,官职不大架子倒不小,趾高气昂的,就不怕不小心得罪哪位实权大臣?这崔御史有什么背景吗?”一边小声聊着,一边扶着涟漪向宫门走,权当崔鹏毅为一个谈资。

涟漪有些惊讶,因秦诗语平日很少这般八卦多舌,今日实在是反常。

“没有,就我所知,崔御史为孤儿,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皇上在城郊赏了个宅子给他,没想到他竟收留了一群乞丐流浪汉,每月的薪俸几乎都花在此。”苏涟漪为其讲到。至于崔鹏毅的真实身份,她自然不能说。

秦诗语一听,气笑了,“没想到这个崔御史除了没心眼还是个败家,难怪没女子愿意嫁给他,啧啧。”

两人小声聊着,很快便入了宫门。

在宫门处等待多时的宫女见到苏涟漪来,赶忙迎了过去。“奴婢给涟漪郡主请安,奴婢是千慈宫的宫女,前来传金玉公主的话。公主说,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请郡主先到千慈宫歇歇脚。”

千慈宫是太后的宫殿,金玉公主夏初萤正在此处。

涟漪微笑点头,对秦诗语道,“真是巧了,既和公主碰面又能提前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啊。”自打从宫中出去,秦诗语便再没见过太后,看着依旧奢华庄严的皇宫,怀念起自己年少的青春,无限感慨。那时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却已是弃妇。苍天未老人已衰,更是想念自己的主子。

在宫女的带领下,两人快步前往千慈宫。

入了千慈宫,为皇后请了安,苏涟漪便被夏初萤拽到了一侧的房间,急急关了门。

苏涟漪不解,“干什么神秘兮兮的?”

初萤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那个拓跋月小婊子来了你知道吗?”

涟漪扑哧一笑,“小婊子那是乡间俚语,你身为一国公主不可张嘴小婊子闭嘴小婊子,没了教养失了威严。”

初萤跺脚,“你还有心思和我扯皮?什么教养不教养、威严不威严,若我能骂死她我现在就骂死她!那个没良心的、不要脸的……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骂她了。”

涟漪伸手揽住初萤的肩,“虽然我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你对她的仇视也实在夸张了些吧。我不敢说让你喜欢她,但稍微减少些对她的厌恶,也是放过你自己,对不对?”

初萤一把推开苏涟漪,“你还有心思劝我?你知道那个小婊子来鸾国干什么吗?”

苏涟漪一愣——是啊,如今皇帝登基大典已过,离太后五十大寿还远,两国交际只要派出使臣便可,一国公主来做什么?若是普通游玩,皇上不可能临时召请文武百官携家眷参加宴席。

想到这,苏涟漪的心猛的一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前什么电视电影传说,两个国家之间除了战争外另一大热衷之处便是……和亲。

“是和亲!”几乎与苏涟漪思维同步,夏初萤叫了出来。

不好的预感入涨潮般一波一波袭上涟漪胸口,她笑得勉强,“和亲?她是要入宫为妃?”公主嫁皇上,天经地义。

初萤大眼转了一圈,“如果是嫁给我皇兄,一切都好说,别说我以后乖乖叫她皇嫂,就是见面了给她行礼问安我也认了,但我就怕……她看上的不是皇兄。”

夏初萤为嫡公主,见到妃子不用行礼问安,初萤这么说是为了一种比喻。

苏涟漪不是懵懂的小白花更不是白痴,初萤说到这份儿上,再结合从前在东坞城种种,她立刻明白了初萤的意思,严肃下来。“即便是和亲,公主也可以在邻国随意挑选夫君?难道这外国公主比本国公主权力都大?”

初萤狠狠地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比如说吧,我看上某个男子,但那男子不方便迎娶我,我和皇兄闹、和母后闹,最后惨被教育,这件事传到宫外便是当今皇上太后公正不阿爱护子民教训刁蛮公主。但相反,拓跋月看上了我国的某个男子,那男子不同意,最后拓跋月回国,这件事传到宫外便是当今皇上太后没威信、子民抗旨不尊,换句话说就是没面子。涟漪,你自己衡量一下是外国的公主权力大还是本国公主权力大。”

苏涟漪抿唇不语。

初萤手里握着杯盖,狠狠在桌上敲着,好像那杯盖是拓跋月一般。“贱人!婊子!不得好死!”

门外,有宫女来报,说时辰到了,太后吩咐二人收拾去长生殿赴宴。

苏涟漪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整理衣襟。

“你可想到什么方法了?”初萤追问道。

涟漪扯出一抹笑,“事情还未发生,我能有什么办法?”随后笑容收敛,水眸微眯,迸发出锐利的光芒,“若拓跋月真如我们想的那般,我也不会同意。皇上的面子虽重要,我苏涟漪的面子更重要,若皇上不给我面子强迫我,也别怪我苏涟漪不给他面子。”

初萤跑来拉住涟漪的手,“别,涟漪我求你了,别冲动,我皇兄毕竟是一国皇帝,万万不能让我皇兄下不来台。”

涟漪无奈地摇摇头,“笨蛋,在你眼里,我是冲动的莽夫?首先让拓跋月知难而退,若她坚持,便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扔给皇上解决,但若皇上解决不了,大不了我就和飞峋离开此地。天大地大,哪不能容身?”

初萤知道苏涟漪不是随便开玩笑说空话的人,小脸白了一片,“涟漪你答应我,无论你去哪都带上我好吗?还有熙瞳,我们一起走。”

涟漪被初萤逗笑了,堵在胸口那股无名火卸了很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带你的,但会永远记得你,我在这世上最好最好的朋友、姐妹。”

初萤哼了一下,“不带,我就跟着你。天大地大,也不全是你家,腿长在我身上,你能拦得住我?”

两人就因为这件小事说笑着闹了起来,宫女入内,为两人重新整理仪容,而后到前院与太后等人汇合,一同前往长生殿。

太后一只手被秦诗语扶着,另一只手则是搭在秦诗语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又拍,表情怜悯动容。

秦诗语依旧是那般端庄干练的摸样,只不过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想来刚刚太后定是问了秦诗语出宫后的生活,以及那悲惨遭遇。

“秦诗语已很忍让了,帮夫君纳了几房妾室,抚养教育妾室的孩子,最后竟因她不能生育,她夫君竟要抬平妻,真是欺人太甚!”初萤看着红眼圈的秦诗语咬牙道,凡是纳妾的男子,她都没由来的憎恨。

涟漪看着秦诗语,道,“秦管家还年轻,不能让她这么继续下去,回头我寻个条件相当的,介绍给秦管家。”

初萤笑了,“既然涟漪你说了,就一定能寻到,可惜了……”她话锋一转,“可惜,若我早一些遇到你,也许我的命运就会不会如此了。”

苏涟漪垂下眼,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将初萤冰凉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

拓跋月真的了,真的来和亲了,她深深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此时此刻却无人能猜到她到底会改变谁的命运。

310,与谁和亲

晚宴虽仓促,却依旧隆重奢华。

鸾国的长生殿与中国唐代长生殿同名,作用却不同。

中国唐代长生殿为皇家园林,又名七圣殿,为供奉唐代自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等七位皇帝灵位之地,实际上是供皇族享乐用的。

鸾国的长生殿却是皇宫的一部分,专事礼仪、设宴、庆功、祭祀等等。

已是夜晚,但长生殿周围亮如白昼,那明亮的宫灯密密麻麻将大殿包围,离得老远就能听见优美的乐曲。丝竹管弦,配合歌女吟唱,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其内摆设无论大小皆知名贵绝伦,在这里,已分不清到底是人间还是天堂。

大殿深处高台是龙椅,左右两边是鸾椅,再过一会,大臣及家眷到齐后,当今鸾国年轻皇帝将携带皇后、伴随太后入席。

从龙椅到宫殿大门之间,铺着名贵红毯,红毯两侧立着桌椅,那桌椅也都是上好鎏金楠木,桌上铺着刺绣丝绸桌布,其上摆着精挑细选的瓜果。

大殿内热闹非但,大臣们纷纷入席,互相客套,有些则是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这轩国时辰当真不可理喻,公主前来和亲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闹得鸾国人仰马翻。

桌对面是女眷席,女眷们盛装打扮,欢天喜地的参加皇家宴席。这晚宴虽来得突然,但对于平日里娱乐活动少之又少的鸾国女子,就好像突然过年了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臣们逐渐到齐了,在太监的指引下入座,吵杂声音越来越小,因皇帝入席的时间快到了。

丝竹声渐渐停下,从殿后有小太监小跑进来,轻声对大殿管事太监汇报,那管事太监赶忙整理衣襟,走上高台一侧,高声唱和。随后,一身龙袍的皇上率后宫嫔妃入殿就坐,群臣及家眷出席三百九叩,而后恭敬入席,自是不表。

苏涟漪的身份特殊,她既算皇族一员又是朝中重臣,更是朝臣家眷,无论她坐在哪里都是合适的、却又是不合适的。好在她算是随太后一同而来,与金玉公主夏初萤坐在一块。

接下来管事太监再次唱和,轩国使臣携礼物上殿来,三百九叩、送上礼品等等一些繁复程序。

轩国使臣向皇上介绍一同前来的轩国公主,大殿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轩国公主身上。

只见,轩国公主身着轩国传统服饰,一身长裙拖曳及地,金闪闪的锦缎彰显其尊贵身份,金色长裙上用湛蓝色绣着兰花,既奢华又素雅。

轩国公主,便是东坞城中闹脾气回国的拓跋月。拓跋月本来容貌就不差,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自己的魅力,一身精美宫装加之轩国使臣众星捧月,一时间竟给人国色天香的感觉。

拓跋月微微垂着头,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的笑容,静如处子。鸾国大臣们暗暗赞扬,就连夏初萤都感慨,“如不是我也受过宫廷礼仪教育,我非以为这拓跋月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不可,这也装的太像了。”

涟漪笑笑未说话,听了群臣的纷纷议论,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若按照传闻的说法,起初这使臣队伍是没有公主的参与的,拓跋月暗暗跟随,在半路突然加入,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令轩国皇帝答应和亲,别说鸾国被弄得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就连轩国时辰也是手忙脚乱。

轩国一行人被安排到一侧入席,宴席开始,不外乎歌舞演唱,群臣有的歌功颂德,有的敬酒祝愿鸾轩两国百年安好等等。

酒过三巡,晚宴正是高chao,殿内气氛不似之前那般严肃拘禁,大臣们敬酒开玩笑,年轻皇帝也放下了平日的架子很是亲民,大臣们家眷献上才艺助兴等等。

苏涟漪因怀有身孕并未喝酒,慢慢抿着清茶,偷眼看拓跋月,拓跋月一直保持端庄的姿态,眼神却是不时射向臣席中的云飞峋,偶尔看向苏涟漪,当然,自然不会忽略苏涟漪身旁的夏初萤。

飞峋压根看都没看拓跋月一眼,神情淡定,丝毫未将此事放在眼里。

拓跋月能感受到云飞峋对她的忽视,暗暗咬牙,见场中央那名闺秀弹完琴,便优雅站起身来,在众人咄咄目光下款步走到铺着红毯的空地中央。先是对鸾国皇帝夏胤修优雅行了轩国礼,而后道,“今次为拓跋月初次来鸾国皇宫便受到皇上如此款待,月无比荣幸及感激,月想单独送上一份礼物以感谢皇上的款待,但珍玩俗物难以表达诚意,若皇上不嫌,月愿献歌一曲祝皇上健康、国泰昌盛。”

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诚诚恳恳,让人听着舒服。

“献歌给皇兄,难道她看上皇兄了?”席间的夏初萤眯了眯美眸,唇角勾起狡黠的笑。靠近苏涟漪低声道,“在我眼里,我皇兄才是鸾国第一美男子,你觉得呢?”

涟漪却笑不出来,“皇上确实俊美,但拓跋月献歌给皇上却未必是对其青睐,而是想借机施展才艺一鸣惊人,引起……一些人的侧目。”

轩国使臣见公主欲献艺,也赶忙上前,借了宫廷乐视的琴,亲自为公主弹奏,两人低声交流了下,应是说了曲名,那使臣愣了下,而后便恭敬应允,坐下调整了姿态,手指灵活,一串美妙调子便流畅而出。

大殿上立刻肃静一片,只等欣赏轩国公主歌喉。

拓跋月唱了,平日里那骄纵清脆的嗓音已华成柔媚软糯,似云似风,似糖似糕,抓得每一人心里都痒痒的。

不得不说,拓跋月的歌喉真的很美,即便是苏涟漪这样在现代欣赏过通俗美声民族各种唱法各种歌星歌喉的人也忍不住赞叹拓跋月的唱的好。

这篇大陆不像现代中国,每个国家都有本国语言,一个国家内方言也大为不同。这个时空,国与国的语言都差不了太多,最多语调变上一变,一国之内也很少有方言一说。

拓跋月唱的是轩国时下最流行的歌曲,既是流行,其内容便定是才子佳人、蝴蝶鸳鸯,不外乎是男子追求女子、女子暗恋男子等等,配合拓跋月那柔软娇美的调子和悦耳的女声,吸引了不少青年才子。

云飞峋却未被吸引,仍时不时看向苏涟漪的方向。

演唱结束,绕梁三日,年轻官员及家眷才子看向拓跋月的眼神都变了。

拓跋月唱完,在俊美皇帝脸上看出了惊艳的神色,很是自负。自那日从岳望县离开回轩国京城,她反复思索,凭自己的身份及容貌,云飞峋一介小小武官凭什么不喜欢她?她不服。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被嬷嬷一语道破,原来她给云飞峋的印象一直不好。男子多喜柔顺端庄多才艺的女子,例如苏涟漪。所以这一次她出现,励志改头换面,用一种全新的形象出现,而现在,她便是用实力告诉云飞峋,她的才艺。

所有人不知的是,拓跋月这一次来鸾国和亲并非是轩国皇帝的安排,她是偷偷混入使臣车队的,而后又费了不少心思先斩后奏,轩国皇帝被迫同意。

而拓跋月也不知,她怎么就一心思喜欢云飞峋,那云飞峋论官职并不算高,论长相也不如面前这位皇帝俊美,还有一名牢固的正妻,但她就是喜欢,一种带有征服欲的喜欢。

夏胤修哈哈笑了下,而后道,“好一首凤求凰鸣调,正合了公主此番前来的初衷,好,好。”他开起了拓跋月的玩笑,见对方娇羞,而后继续道,“如今我国顶尖才子几乎都被囊括大殿之内,素闻轩国女子直爽不扭捏,月公主便看看,可有中意的。可以多选几位,而后择优入取嘛。”

被夏胤修这么说,即便是拓跋月外向也真的羞涩起来,低头不语。

皇上的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太后笑得满脸通红,指着夏胤修道,“儿啊,你还真是喝多了,大殿之上这么逗弄月公主,也不怕轩国皇帝来找你算账。”

另一侧的皇后则皮笑肉不笑,“月公主貌美可爱,若入了宫,臣妾们也多了姐妹。”

拓跋月虽然害羞,但也知道机不可失。若她在大殿上点名云飞峋,便是碍于情面,皇上也得逼着云飞峋答应。若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就不信拿不下云飞峋。至于苏涟漪嘛……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会待涟漪姐姐当亲姐妹,不怕她不接受自己。

一边想着,拓跋月看了苏涟漪一眼。

涟漪的视线与拓跋月相碰,心里咯噔一下。

“她……她……”初萤紧张道,冰凉的小手一下子抓住涟漪的手,方才发现,涟漪的手也是一片冰凉。“怎么办?”

涟漪垂下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紧紧捏了初萤的手一下。

因为苏涟漪和夏初萤座位靠前,拓跋月能看见,而云飞峋的座位在大殿中央,拓跋月看不见,所以此时拓跋月心里幻想的都是云飞峋对其的惊艳。

她慢慢转过身来,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年轻才子群臣,正好云飞峋扭头和崔鹏毅说了什么,根本没看她,心里愤怒又委屈。

待拓跋月转身过来,太后抢在夏胤修之前道,“刚刚修儿在与月公主开玩笑呢,婚姻大事岂能草率,月公主切勿着急,来日方长。”生怕自己这皇帝儿子又多喝一些乱开玩笑。

夏胤修如玉的面颊绯红,本就精致好看的双眼因酒意更填一抹氤氲,薄唇勾着一抹迷人的弧度,配合那邪魅的笑容,竟比女子更妩媚动人,说其是狐狸精绝不冤枉半分。

东坞城发生了什么事、岳望县发生了什么事,他能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某非其耳目,东坞城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拓跋月是来找云飞峋的,他倒要看看,苏涟漪怎么办。

想着,夏胤修双眼扫向苏涟漪,带着暗暗挑衅。“月公主,今日你若点出个名字,朕便为你做了主了,若错过了今日,怕是朕也爱莫能助。”其意思是,自己作为皇帝很是民主。

拓跋月一着急,失口道,“飞峋哥哥……不,不对,是云飞峋云将军……”声音越来越小。

大殿之上没有嘲笑的声音,但每一人心底都嘲笑了不止一次两次。一边对轩国公主的轻浮嘲笑,一边准备看鸾国奇女子苏涟漪的好戏。毕竟,之前苏涟漪曾放话,敢来云府提亲便是和她苏涟漪宣战。

如今轩国公主指明云将军,看苏涟漪是和轩国公主作战还是和当今皇上作战。

正与崔鹏毅说话说一半的云飞峋突然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的拓跋月。

可惜,拓跋月已转过头去。云飞峋未看见拓跋月的表情,却看到了周围同僚们或艳羡或看戏的种种表情。

夏胤修挑眉看向苏涟漪,眼中笑意更浓。

朝臣行列有两人也是惊恐地看向苏涟漪,一个是云忠孝,一个是云飞扬。家眷席中,云夫人也是越过重重人头看向苏涟漪,眼中满是担忧。

而后,大殿上所有人都看向苏涟漪。

如果人的视线有形的话,此时的苏涟漪已被视线戳成了筛子。

苏涟漪在做什么?她未低头未垂目,她大大方方接受着上千人的注目,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那笑容在其精致的妆容上更是美丽无比,却又讽刺无比。

众人心中齐齐暗叹——不愧是苏涟漪,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看来苏涟漪早已胸有成竹。不过想想也是,这天下哪有苏涟漪解决不了的事?轩国月公主怕也是小事一桩,大家也不用着急担忧,但看好戏罢了。

只有夏初萤才知道,此时此刻苏涟漪内心正遭受多大波澜。

苏涟漪一只手紧紧捏着初萤的手,满是冷汗。另一只手,下意识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后来发生什么,苏涟漪不知就连夏初萤也是不记得,苏涟漪大脑一片空白,夏初萤心里只有满满的担心。

晚宴结束,初萤与涟漪一同出宫。

宫灯下,涟漪越来越白,直到上了马车,初萤欲告辞时,涟漪一把抓住初萤,卸下伪装,“初萤,今日我去你那里,帮……帮我!”

夏初萤吓了一跳,赶忙跳上马车,二话不说便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公主府。“涟漪你怎么了?涟漪你别吓我,我帮你,我肯定会帮你!你是我这世上最好的姐妹,我不帮你又帮谁?”

涟漪身材高大颀长,此时却低头,将脸埋在身材较小的初萤的肩头。“到了公主府立刻找大夫,要偷偷地找,我不想传出去。”

初萤睁大双眼,面色惨白,“涟漪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虽然这么问,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我肚子疼。”说完这句话后,涟漪便是闭了嘴,咬着牙,忍了痛。

怀孕初期本就胎儿不稳,孕妇切忌大喜大悲或过于劳累,今日好面子的苏涟漪在满朝文武及家眷面前受辱,又悲又气,有些流产迹象。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很快便到了公主府。

前一刻还伏在初萤肩头忍痛挣扎的苏涟漪,在马车停下后立刻坐直了腰身,如同没事人一般下了车,平稳走向初萤的房内。

初萤浑身冷汗,担忧得一颗心快从嗓子蹦出,心里却又暗暗责怪涟漪这死要面子的性子,丝毫不服弱。

……

初萤的房内,京城名医为涟漪把脉后,开了方子,被初萤叮嘱不可泄露消息后离开。

药煎好了,是保胎药,初萤亲自拿着药碗一点点喂给涟漪。

苏涟漪的坚强隐忍让初萤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好些了吗?”即便身体不适,但一碗汤药还是很快喝下。

“恩,没事了。”涟漪长叹了口气,见初萤那要哭的摸样,笑了笑,伸手轻抚初萤的面颊,“笨蛋,别哭,我没事。”

初萤点头,“恩,对,没事。女子有孕初期多多少少都会这样,当初我也是,所以别放在心上,喝喝药就好了。”

涟漪无力地笑笑,“笨蛋,我身子如何、为何会差点流产,难道我不知道?难道你忘了,熙瞳是怎么生出来的?”

初萤窘迫了下,自己编的话只能安慰一下普通妇人,对涟漪这样的神医自然糊弄不住。“怎么会忘?若不是你,我和熙瞳都没命了,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

涟漪无力地翻了白眼,“别说的那么肉麻好吗?你的命是太后给的,熙瞳的命是你的,关我什么事?”

因为两人的对话,那悲愤的气氛减缓了不少。门外有丫鬟通报,说云将军来接涟漪郡主了。

苏涟漪闻此,略为思考下,而后道,“就说我俩叙旧两日,让他先回去吧。”

初萤惊讶,“你们是夫妻,你如今这样,为何不让他知道?”应该让云飞峋知道涟漪收的伤,不能让那贱人得逞。后面半句话,初萤未说,怕刺激到涟漪。

初萤想什么,涟漪又怎么会不知道?

“别看飞峋平日很少言语,其实是个暴脾气,他要知道我因此事差点小产,别说跑到皇宫去闹,直接辞官都有可能。所以先别告诉他,等我慢慢想个对策,既不损害两国关系、让和亲成功,又不让拓跋月嫁道云府。”苏涟漪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语调却是强硬的。

“好。”初萤答应了,让丫环将话传了下去,心中却难免担忧——真的有这样的方法吗?她想帮涟漪,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

险些流产,这无论是放在古代还是现代都不是什么好事。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这样的患者也要在医院住院几次。

流产之事可大可小,若处理的不好,伤了子宫,易形成习惯性流产,到时候再保胎就难了。有一些流产更是引起一些妇科疾病,就鸾国的医疗水平,难以治愈。

接下来几日,苏涟漪没回府,就在公主府养病。她自己是医生,自知如何保胎减压,暂时自我封闭成鸵鸟,不去想那些事,找些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

她不担心在这短短几日云飞峋就被拓跋月怎么样了,她了解云飞峋更是信任云飞峋,若他真这么轻易变心,那便不是木呐倔强又暴躁的云飞峋了。

那这几日苏涟漪做什么了?答曰:画画。

书法绘画是最养性子的事,加之答应了听风书苑老板的要求,画一些画来让其开眼界,以激发其继续钻研素描画的决心,这样做的目的还是那个——让慕夜凡继续生产厚纸以供苏涟漪绘制图纸使用。

至于画什么,这是门学问。

现代人画素描画,都是花一些老人,因老人皮肤上的皱纹最是练习笔法。但苏涟漪还没傻乎乎的去画老头儿,因,就算是把老头儿画得再出神入化都是老头儿,谁没事喜欢欣赏老头儿玩呢?

既然是画,就要画美女。

在苏涟漪眼中,最美的女子非夏初萤莫属。但初萤乃堂堂一国公主,不能把公主画在纸上供外人亵渎吧?

于是,涟漪就想到了青楼名妓。

既然名妓花魁千金一夜自是有其魅力,就算是那慕夜凡没看上她的画技,被花魁的容貌吸引也算是成功,最终,苏涟漪花重金雇来了京城三大名妓。

一时间,此消息不胫而走。

京城三大花魁竟同时被一人所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涟漪郡主。

一些宫中知道内情的人不禁猥琐地想,难道郡主自知地位危险,找了花魁学那御夫术,稳固自己地位?呵呵,引人期待。

五天之后,一无所知又无辜的苏涟漪养好了身子,抱着三大美人图出现在听风书苑大门。入门前,涟漪自负一笑——她一定马到成功,让慕老板见识素描画的真正魅力,令其源源不断生产那素描纸。

311,神交慕夜凡

今日的听风书苑人满为患,满是前来挑书买笔的人,想来,应是书院放假吧。

抱着画的苏涟漪入内,引起不少人的侧目,毕竟,听风书苑很少有女子前来。鸾国女子虽不像中国古代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出外女子一般还是去些布店胭脂铺的地方,读书习字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而那些富家官家小姐买书买笔哪用自己跑到书苑买?自是有下人来买。

众人惊讶连连,这漂亮又富贵的女子是谁?

只见女子披着淡紫色狐裘披风,领口的狐毛染了颜色,尊贵又华丽,披风及地掩住女子曲线却仍给人窈窕修长之感。女子高挑,手捧画卷静静立于门口,真就如同诗词所写,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也。

“张掌柜,请问慕老板在吗?”涟漪见张掌柜带着微笑而来,客气地问道。

张掌柜这就要见礼,却被苏涟漪拉住,马上便领会了苏涟漪不想将身份暴露的意图。“苏小姐,正巧了,我们东家刚到,您在这稍等片刻,我立刻去回禀东家。”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张掌柜又顺着楼梯爬上三楼。

涟漪随意翻看书架上的书,忽视周围或明或暗的目光,不大一会,张掌柜赶了回来。“苏小姐,请随我来。”

“麻烦掌柜了。”涟漪款步跟上。

仍然是三楼,即便是一二楼人满为患,三楼仍是冷清一片。学子们想考取功名,自然不用学这农工技术类的知识,所以才子们是根本不屑到三楼来的。

书苑三楼俨然成为慕夜凡的办公室。

慕夜凡仍是一身细布衣,只不过今日一身白,在袖口和领口有黑色条纹。这种黑白条纹在现代不少见,但在鸾国是没人穿的。这种条纹给人一种严谨的感觉,被运用在现代各种制服中。

不得不说,慕夜凡的衣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而因他这很有现代因素的穿着,竟给苏涟漪带来了许多亲切感。

“慕老板,上午好。”涟漪率先打了招呼。

慕夜凡放下书,站起身来,斯文的面孔带着和煦的淡笑,“草民见过郡主。”

“慕老板不用多礼,现在我苏涟漪只是个生意人不是什么郡主官员,我也是诚心想交慕老板这个朋友。”苏涟漪笑眯眯的,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慕夜凡继续生产那纸。

一旁的张掌柜笑着插嘴道,“郡主您有所不知,您说要送画过来,东家便天天来等。都以为您一两天就来呢,谁知道一等就是五天。”

涟漪叹了口气,“抱歉了慕老板、张掌柜,实在是前几日我身子有些不适,难以前来。”

慕夜凡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很快那弧度又消失,未被任何人发觉。

张掌柜浑然不知,“郡主不瞒您说,我们东家可是很期待您的大作,别说东家,就是小老儿我也是一直盼着呢。”

“张掌柜言重了,我也不是什么画作大家,算什么大作?就是随便画画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怀中画卷的绳子解开,将画慢慢展开。

慕夜凡垂眼看着慢慢展开的画纸,眼中也有着期待。

“哇!妙!太妙了!”张掌柜不顾自己花甲的年纪,忍不住赞叹出声,“寥寥数笔,竟能将人画得惟妙惟肖,完全超越了泼墨画意,看着画便仿佛看见了真人一般,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第一次看见这种神作!”

慕夜凡虽未说话,却睁大了眼,瞳孔扩大,惊艳地看着画中女子。

涟漪谦虚道,“这称不上神作,只是画法不同罢了。这种素描画法,我也只是学了几年,还未掌握骨髓,但按照慕老板的灵性天赋,怕是再画上一年,便会超越我的。”

慕夜凡一动不动地盯着画上的女子,苏涟漪心中暗笑,看来“美人计”成功了。当时她想,即便是慕老板没看上她的笔法,看上模特也好。

慕夜凡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画中女子耳畔的发髻,“这里的线条,处理的确实比我好,杂而不乱,有条不紊,而且在这个地方,”又指了一个地方,“故意磨花了碳粉,柔化了线条,更为逼真。”

涟漪点头,“对,好眼力。”

慕夜凡微微斜眼,那张掌柜得到授意,便借口处理楼下生意,转身下楼。

偌大的三楼,只剩下苏涟漪和慕夜凡两人。

慕夜凡又指了几处提出问题,而苏涟漪耐心解答,真好像授课一般。

涟漪发现慕老板问的问题很尖锐很实际,说明他真的喜爱上了素描画,喜出望外,“这么说,慕老板会一直生产素描纸了?”

慕夜凡一挑眉,“素描纸?好名字,便依郡主的意思,那种纸就称为素描纸,未来在书苑会出售的。”

苏涟漪见目的达成了,很是开心,“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先定上十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坐,”慕夜凡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涟漪这才意识到,自己跑来半天竟还没人请她入座。别说她没做,慕夜凡和张掌柜也一直站着看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画上。

苏涟漪坐下后,方才发现,桌椅靠近窗子的地方,有个红泥小炉,那小火炉制作精巧可爱,上面有一只小小的紫砂壶,煮着水,水汽氤氲向上。初春暖意,悠闲惬意,再加上随意翻翻书籍,不得不赞叹慕夜凡的品味。

富有分两种,一种是暴发户式的富有,这样的人不会享受生活,除了辛劳赚钱还是辛劳赚钱,例如她苏涟漪。另一种则是贵族式的富有,这样的人没经历过贫穷生来不用奋斗,他们的世界永远是优雅的从容的,例如眼前的慕夜凡。

苏涟漪相形见绌!

三楼没人言语,二楼书生的嘈杂议论声更突显了三楼的静,鸟鸣山更幽一般。

慕夜凡用提起紫砂小壶,将水倒入另一只更为精致的紫砂小壶中,下一秒,茗香扑鼻。

“外人只说郡主喜好权术,但慕某人却觉得,郡主真正执着的确实画作。”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为苏涟漪倒了一杯香茗。

喜好权术!?苏涟漪额头出现了一些黑线,她何时喜好权术了?不过想想她自打来了京城便平步青云,被不明真相的人这么评价,也不无道理。

“说来惭愧,”涟漪道,“其实我并不喜欢画画,当时画画也是为了学医。”这茶真香!她竟感觉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茶。

慕夜凡微微挑眉,“虽慕某人一介草民,但交友还算广泛。五日前宫中晚宴也是略有耳闻,关于轩国公主欲与骠骑将军和亲的消息,如今已传开。郡主名震京都,扬言绝不为夫纳妾,如今轩国公主指明骠骑将军,按理说,郡主应急迫才是,谁又能想到,郡主能在此处与在下论画。这还不足以说明郡主对画作的执着?”

“……”苏涟漪无语,面前的慕老板也太直接了吧?她能怎么说?难道说这五天为了养胎刻意回避这些问题?难道说因为轩国公主的事差点自己气流产?她这么好面子自然不会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慕夜凡慢慢抿了一口香茗,“如何挡?如何掩?”

本来孕妇脾气就大,面对这老神在在的慕夜凡,苏涟漪一下子就火了。但理智使然,她不想撕破脸,“如何挡,如何掩,这些都是我的私事吧?若我没记错,这次是与慕老板第二次见面,还算不得什么熟人,慕老板这么刨根问底地问,会不会不礼貌?”

妈的,谁都来欺负她苏涟漪,一个陌生人都欺负她?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大不了就不用他家的纸了,不就是一个纸厂吗?她有的是钱,自己开着玩。

慕夜凡并未因苏涟漪突然的暴怒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那般老神在在,只不过脸上有着淡淡的失望。“涟漪郡主自然不知慕夜凡这一介草民,但慕某人对涟漪郡主却是神交已久,郡主主张一生一世一双人,慕某人也是。说来也许郡主不信,慕某人至今未有妻妾,只等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出现。”

苏涟漪一愣。

慕夜凡慢慢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口,看着窗外街道来往行人。“其实我并不喜欢画什么素描,当日画上一幅也仅仅是图鲜,如今也不喜欢,继续做那赔钱的纸也是为了郡主的需要。也许是因神交,我对郡主的感觉并非陌生人,而是朋友、知己,所以今日才将掌柜谴下,冒然而问,唐突了郡主是慕某人的不对。”

“这……”苏涟漪很少冲动,谁想到这冲动竟惹了事伤了人。

“若没其他事,郡主就先请回吧,慕某人手头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还未等涟漪说完,慕夜凡淡淡打断。

苏涟漪心里叹息——看来那纸算是泡汤了,回头另想办法吧。

“至于素描纸,”慕夜凡继续道,“郡主定了十尺,五天后来取吧。那纸张过厚,风干极其不易,所以比普通纸张制作起来麻烦些。”

“你要继续做素描纸?”涟漪忍不住问。

“恩。”慕夜凡随意答应了声,视线未转半下。

“那你还画吗?”涟漪问。

“不画,”慕夜凡继续答,“刚刚说了,慕某人不喜绘画。”

“那纸张赔本又费力,而你又不用,为何要做?”苏涟漪追问。

“原因,我刚刚已说过了。”话说完,慕夜凡便坐回了位置,继续翻看手上书籍,好像这房内除了他外绝无第二人一般。

这么一闹,苏涟漪刚刚的火气也小了不少。慕夜凡的问题确实唐突不礼貌,但如果真按照其所说,早已神交,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这问题也不算是什么。如今想想,却是自己太过敏感和暴躁了。

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好像火炮一样点火就着,实在是有失风度。苏涟漪坐回桌对面,暗暗自责自己的反常,最后将发火原因归根结底到自己有孕之事上。

“感谢慕老板刚刚为我担心,既然你问了,我便如实回答。”涟漪叹了口气道,“别看我老神在在,其实截止到目前,我也无头绪,只有一个最坏的打算。”

慕夜凡听到苏涟漪说最坏的打算,这才缓缓抬起头,“最坏的打算?”

涟漪点头,“恩,最坏的打算便是,与我夫君远走他乡,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慕夜凡想了想,而后用一种审视地目光盯着苏涟漪。“云家在我朝地位非比寻常,骠骑将军受皇上重用,涟漪郡主家产丰厚又地位斐然,可以说郡主已尽享荣华,但你若离开,这一切的地位、权力、金钱、荣耀皆化为泡影,涟漪郡主你可舍得?”

苏涟漪笑了下,“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乃身外之物。”

“呵呵,好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慕夜凡的口吻复杂,让人捉摸不清其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句话说得简单,但这世上除了一人外,我不信会有第二人舍得。”

“信不信由你,”苏涟漪道,紧接着又问,“除一人外?那人是谁?”她能感觉到慕夜凡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更是好奇令慕夜凡另眼相看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慕夜凡笑而不语。

苏涟漪见他不想说,便不再问了,毕竟她对那人身份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好奇。

“虽然刚刚产生了误会,但如今误会解除,我不得不说,慕老板真不是普通人。认识慕老板是我的荣幸,慕老板这个朋友我交下了。”涟漪慢慢站起身,“刚刚慕老板说还有事忙,正巧我也有事在身,那便告辞了,五日后我来取纸再见。”

慕夜凡面容恢复客套的平淡,也没站起身相送,只坐着点了点头,“好,五日后见。”

“……”苏涟漪无语。

下了楼,张掌柜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将苏涟漪送出了听风书苑,一直送上了马车。

马车上,苏涟漪越想越纳闷,慕夜凡明明是一介商贾,即便是家族在京城根深蒂固,其气场及架势也太大了吧,相比之下,她不像是郡主反倒慕夜凡像个郡主,怪,真怪!

苏涟漪本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个小插曲,却怎会想到,这是未来硕大风波的开端。

312,闹脾气

因为轩国公主突然造访前来和亲,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为何一个普通的和亲就能引起如此大的风波?还不是因其牵扯到了宣称一夫一妻的涟漪郡主。

也许京城中人对云飞峋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停留在其是一介武夫、为皇上立了功劳被封将军的一层,但更知道的是,云飞峋是个怕老婆的,被家里婆娘管得不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不敢多说一句话,更甚至对女子多想一下都不敢想。

无论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的夫妻生活到底如何,最起码这女强男弱的印象已深深烙在别人的脑海里了。

苏涟漪的强悍自不用说,大家有目共睹;云飞峋的孬弱也不用说,都在大家的想象力。于是,大家都等着看笑话,看涟漪郡主怎么忍下轩国公主,看云飞峋怎么翻身做主人。

当苏涟漪回家时,天色已晚。

“涟漪,你回来了?”听说苏涟漪回来,刚换了衣服的云飞峋便从里院跑了出来,殷切笑眯眯地如同热情的大狗。“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这五日你可不知道为夫有多想你。”说着,大狗摸样换掉,换成了被冷落的小媳妇摸样。

这被冷落的小媳妇正是云飞峋的内心写照,如果可以,他一天都不想离开老婆,但连续五日,涟漪都呆在公主府里不肯出来,又不肯见他,他已经反思了三百次,面壁了六百次,回忆自己哪里做错了。

苏涟漪面色发青,一只手被云飞峋如同小宫女一样扶着,一只手则是轻轻放在小腹上。如果她知道外人怎么想象他们两口子,她发誓绝不会脑子进水跑去酒楼偷听舆论。

这不听还好,听了后气得差点又把娃气掉!“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一边想着,一边小声嘟囔着。

高大的飞峋猫腰低头,小心看自己媳妇的面色,乌黑的大眼里满是疑惑,“娘子,谁惹你生气了,给为夫的说说,为夫去给你出气。”

涟漪一回头,看见本应威风凛凛的将军化身委屈巴拉的小媳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云飞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知道外人都怎么说你吗?说你怕老婆!说只要涟漪郡主哼一下,云将军就尿裤子!在酒楼我心里还为你打抱不平呢,回来看你的德行,我……我也是瞧不起你!”

云飞峋一愣,浓眉一皱,面色阴沉了下,但这只有一秒,下一秒又恢复了哈巴狗的摸样。“娘子别生气,气大伤身,别气坏了我们的娃!”

苏涟漪用力甩开飞峋,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够了!原本我看你是条汉子才和你在一起,谁知道结婚之后你就变成窝囊废了?正在窝在家里,难道你就不用结交同僚出去喝酒谈天吗?”

云飞峋摇头如拨楞鼓,“什么都没有在家陪娘子好。”

在气头上的苏涟漪恨不得抓云飞峋来胖揍一顿,但又担心情绪太过激动伤了肚里的娃,这娃已经被她折腾的剩了半条命,她不能再这么折腾这可怜的孩子了。

想到这,涟漪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快步走回房间。

云飞峋自然跟着。

苏涟漪进屋后把门甩上,“出去,今天你在客房睡,我不想见到你。”吼了一句。

门外寂静一片,是那种尴尬的寂静。过了好半晌,才有一道委屈的男声道,“……哦。”

苏涟漪换了身衣服,而后洗脸洗手躺在床上,想起这前前后后的事便忍不住生气。现在满城风雨,都知道和亲公主看上了妻奴云将军,大家都等着看她苏涟漪的笑话呢,现在她根本没退路,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涟漪将胳膊放在脸上,挡住眼睛,一双秀眉一直是皱着的。自从来鸾国,前前后后碰到许许多多麻烦事,但唯有这件事是最棘手、她最在意的,她绝不能失败。

想到这,她又翻身坐起,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灯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

来软的,进宫和太后、皇上求情?但诚如初萤所说,和亲这件事与皇上的面子乃至君威、国威相关,太后皇上也是爱莫能助。

来硬的,自己亲自跑去和拓跋月翻脸吵架?但之前狠话也放过了态度已表明了,她依然想尽办法追了过来,便证明,这一招也不好使。

来虚的,去元帅府联合云夫人,让云夫人继续演她的恶婆婆,把拓跋月吓跑?……这一招应该也不行,云夫人连本国公主都对付不了,何况是个外国公主。

来狠的,直接找人暗中把拓跋月“咔擦”了?不行,先不说人命宝不宝贵,也不说拓跋月一死,鸾轩两国会关系会多僵硬,只说这怀疑目标第一个就是她苏涟漪,毕竟整个京城人都为人涟漪郡主将轩国公主恨入骨髓。

这么一折腾,就是半个多时辰,放到现代,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涟漪睡也睡不着,脑子涨得发疼。她自知,自己这样焦虑不安对身子和孩子没什么好处,她之前在公主府与世隔绝的五天也是为了逃避养身。

唉……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想了又想,苏涟漪披着件外套,打算去书房画一会画,画画是最安稳心神的好办法。

刚推开房门,猛地看见房门边蹲着一只庞大的黑色不明物体,将苏涟漪生生吓了一跳。“谁!?”

那黑色物体一抬头,面如冠玉,端正俊俏的容颜可怜巴巴的。“涟漪,是我。”

苏涟漪很是狼狈,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捂着小腹,哭笑不得。“大晚上你不睡觉,跑这蹲着吓人?”

屋内的灯光本就不明亮,当射到屋外时更是昏暗。云飞峋乌黑的眸子藏在深邃的眼窝之中,没有阴谋家的阴险,反倒更是可怜无辜。“我担心你,想陪着你。”

涟漪焦躁的心情虽未平复,但心却软了几分。“你去休息吧,我去书房画一会画,一会也睡了。”

“我陪你。”说着,云飞峋赶忙站起来跟着。

“不用,给我时间静一静。”扔下拒人千里的一句话,涟漪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钻入书房,涟漪便在那素描纸上狠狠扯下一块来,低头开始画。她画的不是人物是静物,随便找了桌对面的一张椅子开始画了起来。

没有构思不用创作,苏涟漪只是为了静下心来做一件事,试图将烦躁焦虑的心情排除。她也不想如此逃避现实,但特殊的身体状况逼迫她不得不逃避。

这一幅画,又是画了一个时辰。放在现代,便是两个小时。

一幅画画完,涟漪扔下炭笔,仰头,伸手按摩脖子。已是半夜。

心情已成功平静下来的苏涟漪推开书房门,又被生生吓了一跳,“云飞峋你还有完没完?大半夜的一声不吭蹲在门旁,你就不怕吓死我吗!?”涟漪哭笑不得,心想,好在自己胆子大不怕鬼,不然刚刚吓的两下非晕过去不可。

她又笃定一件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定然非富即贵。为何?不是有句俗话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先是被气得差点掉了,现在又被他亲爹吓了两跳还能安然在娘肚里,可见生命力之顽强。

云飞峋依旧是那般委屈,“涟漪你别生气,我这也是担心你。”

苏涟漪扑哧笑了出来,“我自然知道你担心我,刚刚是我脾气大了,抱歉。”伸手拉住那粗壮的胳膊,“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云飞峋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跟着苏涟漪乖乖回去。刚刚蹲了两个小时,又不敢站起来走动,生怕被书房内的人发现,如今双腿麻得厉害。

回了房间,见一个大男人前前后后在房门口蹲了快四个小时,涟漪的心也彻底软了下来,亲自帮飞峋洗脸梳头。“真不知说你什么是好,你可知外面人都如何传我们两人。”

云飞峋坐在梳妆镜前,发冠被拿下,乌黑硬直的长发倾洒而下,其发质足可以在现代拍洗发水广告。

“大概能猜到。”飞峋道。

“难道不觉得愤怒?”涟漪惊讶,“被外面盛传你怕老婆,你甘心。”

云飞峋收起刚刚刻意装出的无辜,恢复了平日里平静的神态,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如果我在意外人说什么,怕是也活不到今天。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从我记事起便跟随着我,二十多年,我早已百毒不侵。”顿了一下,又道,“再者说,怕老婆也不是污蔑,我本来也怕。”

涟漪哭笑不得地一拳击在他宽厚的背上,那后背满是结实的肌肉,这力道不轻的一拳下去,到好像是捶背按摩一般。“瞎说什么,我们两人才不是他们说的女强男弱呢,你也不是惧内怕老婆。”

飞峋笑着握住涟漪的粉拳,回过头来,“我们两人的生活,为何要让外人干涉?他们说惧内也罢、不惧内也罢,能影响我们什么?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涟漪垂下眼,“过好自己的日子?呵。我真不懂,我们两人从来不招惹是非、做事凭良心问心无愧,麻烦却一次次找上我们,这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若真是那样,我真不想当什么好人,还不如坏人还来得痛快一点。”

飞峋将涟漪拽到自己跟前,塞到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切都听你的,你想当好人,我便当你的卫士;你若想当坏人,我便当你的爪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涟漪靠在云飞峋的肩头,“你这样对一个女人唯命是从,会不会委屈?”

飞峋将涟漪紧紧抱住,“不委屈,你在我身边,我只有幸福。”

313,阴谋

百炼钢成绕指柔,这句话不仅可针对男子,对女子一样奏效。

不得不说云飞峋是个好手腕,极会以柔克刚,也不和苏涟漪吵、也不和苏涟漪闹,更不试图与她讲道理,只锲而不舍的在旁默默守候,不用多说一语便引发苏涟漪的自我检讨,最后乖乖认错,例如现在。

苏涟漪心底有种复杂的情绪慢慢绽放,有感动、有委屈、有不甘,齐齐涌在心头挥之不去。

感动,是在这男尊女卑的国度,这般闹腾的女人怕是只有她苏涟漪了。但即便如此,云飞峋依旧宠着她、溺着她,绝无二心。

委屈,五天前险些流产的事,现在还瞒着云飞峋。她不得不瞒,不忍心看云飞峋生气、担心。

不甘,怎么想她都无法甘心。她来到鸾国勤勤恳恳,虽不算大善人,但做事都凭良心不主动害人,从来不做坏事,为何她的生活一次次波澜迭起?难道人善被人欺?

“涟漪,你要是心里还不痛快就打我骂我,只要你能放宽心就好。”飞峋见涟漪标志的小脸上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红,红颜六色的让人担心,长叹一口气。“要不然,我们离开吧。”

“离开?”涟漪惊了一下。

云飞峋笑了,抬起头,灯光下他五官深邃,伴随淡笑更是俊美斯文。“这话题之前我就说过,我们离开这里去一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抛开这些烦恼和责任,平静生活,就好像从前我们在苏家村那样。”

苏涟漪眼神闪烁,是啊,这话题从前飞峋曾不止一次提起,之前她曾怦然心动,但这一切意味着抛弃所有的一切,亲人、朋友,她不忍心。如今此时此刻再次提起,她开始趋之若鹜了。

“那亲人……”涟漪迟疑。

飞峋道,“我父母还是我兄长飞扬可以照顾,至于你父母还有大哥和弟弟,没有我们,他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涟漪点头,心中庆幸他们都有兄弟可依靠,但……“但初萤怎么办?若真离开,便是要彻底断了和这里的联系,难道要我和初萤绝交?这我做不到。”

云飞峋一愣,刚刚面色兴奋的红有些散去。他刚刚看见涟漪心动兴奋无比,但涟漪和金玉公主的感情他是见证人,怕是两人根本分不开。他心中也曾纳闷,最早涟漪将化名寡妇的公主欺负得凄惨无比,但公主就是喜欢涟漪。而后涟漪“变”了,两人的交情更是好,甚至比那亲姐妹还好,他无法解释,最终只能告诉自己,这便是“缘分”。

涟漪靠在飞峋的身上,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初萤和你哥藕断丝连又不能和好的情况你也是知道,她承担了太多压力,如果我离开了,她怎么办?现在,我就是她的精神靠山,我不能离开,抱歉了。”

飞峋将她抱起,走几步到床边,将她慢慢放下,蹲下身帮她脱鞋袜。“恩,我们不走。什么轩国公主,我不要,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拿我怎么办。”

涟漪任由他“伺候”着,一直胳膊支在头下,看向桌上精致灯罩下的灯光,一片迷茫。进而对抗,有皇家、国威的顾忌;退而离开,有初萤和家人的牵绊,真的是进退两难。

将鞋袜帮涟漪脱下,飞峋也脱了衣只穿里衣上了床,将不发一语的涟漪紧紧拉住温暖的怀抱,“别想了,也许……也许明天,那轩国公主看上别人也说不上。”

涟漪轻轻点了点头,再次进行自我欺骗,窝在飞峋的怀里,努力抛开烦恼,慢慢睡去。

……

鸾国、轩国为维系友好有着和亲的传统,先皇时便有轩国公主前来和亲,入了鸾国皇宫为妃,诞下二皇子与七皇子,没错,当日一路向东逃亡的二皇子便是轩国和亲公主所生,当时他逃到东坞城也是为了出鸾国去轩国寻求庇护。

夏胤修登基为帝,本有意打算和亲,将一名鸾国公主嫁到轩国,却没想到,轩国公主主动到来和亲,这算是意外的惊喜。

对于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此时是平稳政坛以及巩固政权的敏感时期,这件事夏胤修很重视,别说轩国公主选了云飞峋,便是选了他自己,他也会立刻着人安排迎娶。

只是,夏胤修不免疑惑——为何轩国公主会选云飞峋?毕竟,云飞峋在朝中丝毫不起眼。论家世,京中根本不缺官家子弟;论官职,在青年才俊中,云飞峋的官职不算最高;论容貌,云飞峋甚至都未跻身京城四大公子。

云飞峋扬名鸾国唯一之处,怕就是有一名奇女子的夫人罢。

想到苏涟漪,夏胤修面色不好,一片阴郁。

勤政殿,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前执笔,本在批阅奏折,但被思考打断正在愣神。门外有太监入内,跪拜后道,“回禀皇上,月公主在千慈宫一切安好,太后娘娘正招待其午膳,皇后娘娘和金玉公主都在。”

夏胤修点了点头,“下去吧。”

太监退了下去,夏胤修收回思绪,重新执笔,批阅奏折。

千慈宫,莺莺燕燕,一片热闹。

自从轩国月公主来到鸾国后,便一直住在千慈宫,而皇后也是率后宫嫔妃时常而来,为太后请安,陪着月公主,也算是为平静的后宫添了些热闹氛围。

今日,金玉公主夏初萤也在此。

初萤来这做什么?一方面涟漪不在公主府不需要她照顾,她来找找麻烦。另一方面看看有没有缓解的余地,期待着拓跋月放弃嫁给云飞峋。

“月公主,在鸾国这么多天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告诉馨姐姐。”皇后崔澜馨亲热地牵着拓跋月的手,那亲切劲儿好像亲姐妹一般。

“馨姐姐待我真好,太后娘娘待我也好,我真后悔没早些来鸾国,鸾国的好,人也好,我喜欢鸾国。”没了晚宴上装出的端庄,时间久了,拓跋月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她挽着崔澜馨的手,享受后宫娘娘们的盛情招待,暗暗盼着日子希望快快定下日子,好能嫁给云飞峋。

一旁有个新入宫的小妃子道,“是啊,臣妾儿时到过轩国,轩国比鸾国冷上很多,我们鸾国冬暖夏凉,日日都是好天气。”她这么说,是为了向太后和皇后讨喜。

崔澜馨不着痕迹地瞪了那小妃子一眼,小妃子面色一白,立刻低头不再说话。

“一会用过午膳,我们到花园赏鱼吧,听宫女来报,御花园新进一批从齐兰国来的锦鲤,那锦鲤少则有三种颜色,多则有七八种颜色之多,甚是好看。”崔澜馨温柔道。

“好,一切都听馨姐姐的。”拓跋月欢快地回答。

就在千慈宫温馨热闹时,门外太监通禀,金玉公主到。

拓跋月一脸笑意一下子僵住,眼中满是厌恶与愤怒,但小心掩饰着。实在是因,这是人家金玉公主的娘家,若此时是在轩国,她早就下令将那夏初萤乱棒打死。不是她拓跋月心狠,实在是夏初萤处处与她做对,什么难听说什么,冷嘲热讽,屡屡让她下不来台。

因为夏初萤的到来,千慈宫顿时僵了下来,大家都捏了把汗,一些爱看热闹的心中冷笑连连地等看笑话。

太后和皇后面色不好,太后道。“萤儿啊,这几日你天天往母后这里跑,会不会太过辛苦了?要不然在府中休息几日,也好陪陪涟漪丫头。”为何要支开亲女儿,实在是两个公主见面就掐架,有伤国体啊。

夏初萤立刻笑眯眯地挤到太后身边,一边亲手为其捏肩捶背,一边讨好道,“就知道母后心疼孩儿,母后最好了,孩儿也不想日日跑,但实在是想母后得紧嘛。”

皇后崔澜馨在一旁未说话,暗暗将拓跋月拉到了一边。

初萤水盈盈的大眼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娇笑道,“皇嫂这么偏爱月公主,人家是要吃醋的。若皇嫂如此喜欢月公主,便将月公主留在宫中,那样日日相见岂不最好?”

崔澜馨面色微微一变,这里所有妃嫔都不希望轩国公主留在后宫,为何?这可是后宫争宠一大劲敌。皇上宠幸后宫妃嫔,除了皇上自身的喜好外,还因朝堂势力变化而宠幸。先皇迎娶轩国公主为妃,为维系两国友好关系,屡屡宠幸轩国公主,以至于轩国公主是唯一一个育有两名皇子的妃子,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谁能希望拓跋月留在后宫?

夏初萤眨着大眼,“母后喜欢,皇嫂喜欢,那本宫立刻去见皇兄,将拓跋月留在宫中。”

“别……”还未等崔澜馨说完,一旁的拓跋月已沉不住气了,“我不喜欢皇上,我要峋哥哥。”

“峋哥哥是你叫的?一个在本国嫁不出去没人要的公主,跑到我们大鸾找相公,我告诉你,你在轩国没人要,在鸾国照样没人要你!”夏初萤可不管别的,她来这就是吵架的,她宁可不要什么公主威仪,就是骂也要把拓跋月这贱人骂跑。

“谁说我没人要?轩国想娶我的人排起队来可在京城绕几圈。”拓跋月脸红反驳。

“得了吧,人嘴两张皮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问题是你说出来我们信不信就是两回事了。试问,如果你们轩国有人要你,你用得着偷摸的跟着使臣队伍来鸾国来,弄什么莫名其妙的和亲吗?月公主?呵呵,搞不好你在轩国声名狼藉嫁不出去,跑到鸾国装好人吧?”夏初萤咬牙切齿,什么难听说什么。

女子最怕什么?最怕声誉受损。

拓跋月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你……你胡说……你……”

初萤翻了个白眼,“搞不好是什么荡妇淫娃呢,京中男子每人来一腿,全轩国上下全知道月公主是个什么滋味儿,人家青楼老鸨供奉关公,花魁妓子们供月公主。知道为啥吗?”冷哼了下,看了一眼眼巴巴等下文的后宫妃嫔们,邪邪一笑,“因为月公主伺候男人的手段让妓子们都钦佩不已。”

“放肆!”太后被气得脸发白,狠狠一拍身边桌子,“满口污秽,初萤你还是公主吗?还是我们大鸾的公主吗?”

别说一般妃嫔,便是皇后崔澜馨都不敢阻拦夏初萤,因太后和皇上对夏初萤的疼爱已疼到骨子里。先不说太后爱女清深,只说皇上。因当时皇子夺嫡,公主被牵连,身怀有孕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破腹生子又险些丧命,皇上自责,便对公主很是纵容。如今,太后不发话,没人敢责怪公主。

被太后骂了,初萤非但不生气,反倒是笑眯眯地柔声道,“母后您别生气嘛,您和后宫诸位妃子都生在官家长在宫中,哪知外界的险恶?若非当时我流亡在外一年,也许我也像你们一样天真呢。”

太后顿了一下,想到自己亲女儿大着肚子在外逃亡,实在不易。当时她本以为女儿已死,每日以泪洗面,后得知女儿还在人世,不知谢了多少次天神。这么一想,刚刚的火气立刻全消了下去。

初萤看自己母后脸色渐缓,认真道,“母后您别生气,有句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刚刚我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东坞城早就传开了,是真是假没人去追究,但如若月公主洁身自好,怎么会传出那些风言风语?”

“你……你胡说!”拓跋月脸彻底白了,她摇着崔澜馨的手,“馨姐姐,各位姐姐……太后娘娘,你们不能信她的啊,我没有……我从来都是洁身自好,我没有……东坞城也没什么风言风语,真的没有,都是夏初萤瞎说!”

初萤一脸认真,但心里却是给自己鼓掌,“我瞎说?东坞城都传成那样了,我能瞎说吗?”东坞城到底有没有关于拓跋月的传言?自然是没有的!没错,夏初萤就是瞎胡说。那又如何?只要她一口咬定,后宫女子们即便不信也会怀疑,这些女子最是多疑了。

崔澜馨不着痕迹地将自己胳膊从拓跋月的怀抱中抽了出来。

拓跋月急得要哭了,“馨姐姐,你不信我?我……我们相处了几日,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为人?”

一旁初萤笑道,“你都说才相处几日了,本宫与皇嫂可是相处几年了,你猜皇嫂是信你还是信我?”

太后也未说话,她认为自己女儿不会信口胡说,此时已相信几分。其实,她之前也想过,将拓跋月直接留在宫中,毕竟云家的势力实在太大,再加上一个轩国公主,怕是更不好对付,但如今,她也不敢留了。

夏初萤内心里笑得都快疯了,觉得连续骂架几日,今天最出彩!前几日怎么没想到说这个呢?太棒了,一语中的,一击致命。

见拓跋月那愤怒加委屈要哭的样子,初萤痛快的要跳起来。可惜,这场景若让涟漪看见该多好,真是遗憾啊。

崔澜馨见气氛实在尴尬,努力笑得自然,“初萤啊,流言也未必为真?也许月公主真是冤枉的呢。”

初萤一挑眉,“是真是假,找人去打听下不就好了?”那还不好办?她一会便派人快马加鞭回东坞城散布谣言去,反正这是鸾国,谁不听鸾国公主的命令。再者说了,鸾国人未必会维护一个他国公主的声誉,就连官府也是懒得管的。

想到这,数种恶毒的想法在初萤心中绽放开来。

初萤垂下眼,面上的冷嘲热讽少了,换成严肃深沉。是啊,她又有了灵感,一个可以彻底解决涟漪烦恼的灵感,只不过若那么做……

“萤儿怎么了?”太后发现刚刚还说得兴高采烈的初萤面色不好,忙问。

初萤马上假装起平常的面色,“没……没什么,刚刚皇嫂不是说要赏鱼吗?我们去赏鱼吧。”

崔澜馨见初萤算是放过了月公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仅感慨,夏初萤和苏涟漪两个女子的交情怎么就这么好,为了苏涟漪,夏初萤真可算是卖力的上蹿下跳。

“好啊,走,我们都陪着母后一同赏鱼去。”崔澜馨口吻平和温柔,那自然流畅好像刚刚未发生过什么尴尬事一般。只不过,她内心却是冷笑连连——夏初萤再上蹿下跳也是没用的,这月公主入云家是入定了,只能说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何?

起初,太后有心思将月公主留在宫中,但今日被初萤这么一说,太后直接断了心思,太后怎么能让一个口碑如此不堪的公主扰乱后宫的宁静?

“好,走吧。”太后也好像瞬间忘了刚刚发生之事一般,被妃嫔宫女们簇拥着,众星捧月地向后花园而去。

一切好像回到起点,刚刚那骂架好像从未发生,但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每个人的心态都变了。

太后方面,正如皇后所想,本来想留下拓跋月的,但现在是不会留了。爱嫁谁嫁谁,只要不在后宫就好。

皇后和妃嫔方面,大家见拓跋月不能入后宫,大大松了口气,外加有了看热闹的心思,眼巴巴地盼着两国公主掐架,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加之,她们更愿意看苏涟漪的笑话,不是奇女子吗?不是郡主吗?不是尚书吗?她们就等着看苏涟漪从神坛上摔下来,狠狠地摔下来。

夏初萤方面,因为想到了那个彻底解决苏涟漪的好办法,她也不再多语,内心不停将计划设计成型,只不过这计划……损兵一万自损三千,不对,搞不好自损的还要更多。为了自己,她犹豫,为了涟漪,她却心动不已。

拓跋月方面,所有人都能将刚刚发生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却忘不了。她本来就讨厌夏初萤,与其针锋相对,但却谈不上深入骨髓的恨,如今是彻彻底底的恨了,那种恨是不共戴天的恨,是你存我亡的恨。她发誓,一定要让夏初萤死,不,让夏初萤死太轻松了,她不会让夏初萤死,她要让夏初萤生不如死,走着瞧!

御花园赏鱼一行热热闹闹、和和气气,只不过这只是表面,在场所有人各怀心思。无人想到,一场硕大的阴谋正无声孕育。

……

妙绫阁,为千慈宫的一部分,其设计极为精巧别致,尤其屋顶设有一满是轻纱的阁楼,故名为妙绫阁。如今轩国公主拓跋月便住在这小阁之中。

回到了房间,拓跋月将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抬眼所见房内粉色轻纱,无比烦恼,伸手便欲将那纱撕碎,但想到这不是自己国家、自己宫中,便生生忍了去,没去撕。

当看到屋内古董花瓶时,想将那花瓶摔碎泄恨,但又想到这不是自家的花瓶,也只能忍了。

拓跋月不敢在外显露自己的愤怒,也不能当着人家母后、皇嫂的面和夏初萤打起来,回到房内连个贴身宫女嬷嬷都没有,她第一次反省自己的行为冲动了。当时她怕父皇阻挠,只身一人偷摸跟随使臣队伍前来鸾国,造成了如今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她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孤身在外的恐惧、无奈和铺天盖地的孤独无助。但那又能如何?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子自作自受,如今也是自食恶果。

314,恶名

傍晚,妙绫阁,就在拓跋月百感交集、愤怒无从发泄时,只听门外有敲门声。

“公主殿下,奴婢为您熬了些安神甜汤,您趁热喝了吧。”是上了年纪的女子声音,姓徐,人们都称呼其为徐嬷嬷,本是轩国使臣团的一名厨娘管事,自使臣团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后,便负责伺候拓跋月公主。

拓跋月赶忙拉出帕子慌乱擦拭脸上的泪水,端出了公主的架子。“进来吧。”

门开了,徐嬷嬷推门而入。

“放下吧。”拓跋月转过身去,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失态。

徐嬷嬷个子不高,不胖不瘦,周身有一股和善劲儿。“鸾国比轩国天气燥热了些,怕公主虚火过旺,奴婢便在甜汤里加了银耳莲子等滋阴物,不知公主能否喜欢。”

“恩。”拓跋月答应了一声,也没转回身。

两人平日没什么交谈,可以说拓跋月在鸾国是寂寞的。徐嬷嬷不比伺候拓跋月长大的嬷嬷,只是临时伺候她的人,拓跋月自然无法与其交心,何况两人地位悬殊,拓跋月是不能轻易放下公主架子的。

徐嬷嬷也不是个多嘴的人,平日里办完该干的事便恭敬退下,今日见拓跋月如此,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殿下这般高贵的人,自然不用我等奴婢开导,但公主若心里有什么事,还得说出来把,别憋坏了。”

拓跋月没吭声。

徐嬷嬷又道,“按理说,奴婢这样卑微的人是没资格听公主殿下心事的,但奴婢是轩国人,是皇上的子民,就要效忠皇上。公主殿下在外,若是因奴婢伺候不周而生病,奴婢那真是罪该万死了!奴婢怎样倒无所谓,若皇上皇后知道了,定会伤心的。”

不提皇上皇后还好,一提起来,拓跋月只觉得更委屈,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徐嬷嬷顾不上尊卑,赶忙过去将拓跋月转了过来,见那双眼哭得通红,心疼道,“公主殿下别哭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奴婢帮您想想办法,毕竟奴婢也一把年纪,遇到过不少事了。”

拓跋月只觉得徐嬷嬷亲切慈爱,又觉得在茫然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徐嬷嬷,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来。

徐嬷嬷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公主想悔婚?若公主想家,也不是没办法。咱们即刻称病,然后禀明鸾国皇帝回去养病,就说等病好了再来和亲。至于回了轩国后,随便弄来个外支公主便好,鸾国皇帝不会追究的,毕竟他们只是需要个和亲的人,是谁和亲都没关系。”

拓跋月惊讶徐嬷嬷的冷静沉着和足智多谋,本来是一根救命稻草,如今已成了一艘坚固无比的救命大船。“不,嬷嬷,我没后悔,只是……只是我在这被欺负了。”

徐嬷嬷大吃一惊,“被欺负?岂有此理,咱们堂堂轩国公主在此,谁敢欺负轩国公主?”白日里,徐嬷嬷是不跟着拓跋月的,只有夜晚伺候。

拓跋月想到夏初萤就咬住了下唇,本来粉红的嘴唇被咬得紫白,足可见其愤怒。“是金玉公主夏初萤!”

徐嬷嬷愣了下,“这样啊……那金玉公主很是刁蛮?”

“岂止是刁蛮,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信口开河!”紧接着,拓跋月将最近发生的种种都如倒豆子一般说出来,尤其详细说了今日所发生之事,想到那屈辱的一幕,仍气得浑身发抖。

徐嬷嬷也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真没想到鸾国金玉公主竟是个没教养的泼妇,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活该她被金鹏将军嫌弃,现在活脱脱是个弃妇。”

“弃妇!?”拓跋月吓了一跳。

“是啊,弃妇!”徐嬷嬷瞪起眼睛,刚刚和善劲儿荡然无存,此时已化身为刁婆子。

拓跋月被这信息震惊了,“她生活不是很美满吗?驸马金鹏将军深受鸾国皇帝重用,她的世子是驸马的独生子,她和涟漪姐姐交好,又是太后的亲生女,怎么会是……弃妇?”

徐嬷嬷冷笑了声,“公主殿下您纯真善良,自然和那些心思阴暗之人拼不过。金鹏将军为京城四公子之一,无论家世、容貌还是文韬武略,别说在鸾国,便是在这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绝对算是风流人物。但金玉公主这妒妇不肯,之前在后院闹得可凶,现在则是带着世子回公主府,在威胁驸马呢。”

拓跋月开始回忆驸马,她知道驸马是云飞峋的兄长,但之前她所有心思都在云飞峋身上哪注意过金鹏将军?如今回忆起来,想起了在众多官员中的金鹏将军,其俊美不亚于鸾国皇帝,明明是武将,但却又儒雅。

确实是个让人惊艳的人物,相比较来说,云飞峋倒是毫不起眼。

但不起眼又能怎样?她就是喜欢云飞峋,就是要得到他!

“真的吗?金鹏将军休了她吗?”拓跋月追问,脑海中有了报复的主意。

徐嬷嬷道,“哪能?金玉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况且啊,奴婢听说,金玉公主其实是喜欢驸马的,甚至可以说是离不开驸马。如今这以退为进,全是那涟漪郡主给出的主意,不然就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公主,能有什么妙计?”

拓跋月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对,就夏初萤那泼妇摸样能想出什么高招,现在她以退为进为了吸引驸马注意,做梦吧!驸马怕是早看出她的阴谋。”突然想到刚刚徐嬷嬷的话,她抓住徐嬷嬷赶忙问道,“你是金玉公主很喜欢驸马?”

“是啊,金玉公主爱驸马到骨子里,别说宫中人知道,就是京城人也都看在眼里,这些都是奴婢这几日听说的。”徐嬷嬷回答。

“还听说什么,快给我讲讲。”拓跋月将徐嬷嬷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看样子是要专心想办法对付夏初萤了。

徐嬷嬷不知想到什么一般,冷笑一下。“听说,当时两人的婚事也是金玉公主不要脸的求先皇指婚的,可以说金玉公主上杆子倒贴。后来嫁了过去后,和元帅夫人闹、和金鹏将军的妾室们斗,整个将军府呦,被闹得是乌烟瘴气。”

拓跋月点头如捣蒜,继续认真听着,一边听着,脑海中那想法逐渐成型起来。

“后来,宫中大乱了一阵,出了一些事,这到底是什么事呢……宫中奴才们也是三缄其口,不肯说,奴婢就打听不出了。”徐嬷嬷道。

拓跋月道,“不算什么稀罕事,不就是皇子之乱嘛,各朝各代每个国家都有,嬷嬷快继续讲。”

徐嬷嬷见公主着急,便继续道,“当时有孕在身的金玉公主在外逃难,就在那时认识的涟漪郡主,当事态平稳、金玉公主回京后,除了生下世子,更是性情大变。从前她天天和将军闹,回来后竟然不闹了,带着世子回公主府,对将军也是爱答不理。”

拓跋月若有所思,“以退为进。”

“是啊!”徐嬷嬷道,“不得不说这招高明,从前将军对金玉公主爱答不理,现在则是有事没事去公主府求见,金玉公主竟很少答应见面,看来啊……啧啧啧,金鹏将军要上钩了。”

“哼,夏初萤,你不让本宫好过,本宫能放过你?”拓跋月冷笑着,眯着眼,眼角闪着阴狠的寒光。

徐嬷嬷好奇,“公主殿下,您打算怎么做?”

拓跋月哼了下,“本宫会派人想办法暗示金鹏将军此事,让其有所防范。夏初萤不是最恨金鹏将军的妾室吗?本宫这就派人回国,寻来十名绝色女子送给金鹏将军,夏初萤越是讨厌什么、痛恨什么,本宫便越要做什么,本宫要活活气死她。”

徐嬷嬷笑了,“敢得罪我们月公主,早晚有一天让那金玉公主吃不完兜着走!”

两主仆达成了共识,两人又聊到很晚,心机阴险的徐嬷嬷为拓跋月说了很多。

……

京城冰雪消融,露出略带湿润的土地,空中也弥漫着花香草香。

云府种了不少树,春日一到便争相恐后绽放嫩枝花芽,一时间亭台楼阁仿佛都被藏在花海中一般,远远望去,如连绵云朵一般的花中隐露华丽的琉璃瓦、精美的瑞兽屋檐,美轮美奂如同身处画中一般。

鸾国三日一早朝,今日正逢早朝,云飞峋早早便去了。

苏涟漪也很早起身,小腹微隆,在院子中散着步,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门外有人来报,金玉公主到。

涟漪赶忙相迎,披了件薄披风便快步向大门走,还未走到大门,已见娇俏美丽的公主入内,“慢点走,不用跑来迎我,我也不是什么外人。”夏初萤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声音清脆婉转,堪比鸟儿。

苏涟漪笑着摇头,“别像对待病人一样对我,女子有孕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说快走,便是干些活也没什么。你不记得在苏家村时,那些小媳妇大嫂子挺着肚子还下田干活的事了?”两人手拉手想里屋而去。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我说不许就不许。”初萤蛮横道。

涟漪无奈,“知道了,今日大清早就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来看看你。”初萤回答。

说着,两人便到了屋子里,遣了下人,初萤关切道。“最近身子可恢复得好,安胎药按时吃了吗?”

涟漪点了点头,“恩,吃了,放心吧,一切安好。”

两人默默无语,苏涟漪垂下眼,“这日子看似平静,其实也是偷得短暂安宁罢了,有些事早晚要面对。”说着,摸了下肚子,“我不是怕事的人,只是有孕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待过一些时日,我便入宫讨一个公道。”

初萤道,“别,涟漪你听我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交给我!当时我有孕时,是你照顾我保护我,如今换成我来。”

涟漪苦笑着摇头,“有些事,外人是帮不上的。”

初萤一把抓住苏涟漪的的手,双眼坚定地盯着涟漪的双眼。“不,这件事我定是要管到底了!涟漪你别忘了,你既是母后的干女儿,也是我的干妹妹,我这个当姐姐当年承蒙你的照顾,如今是时候来照顾你了。”

涟漪感动,鼻尖酸了,“笨蛋,说起照顾,分明是你照顾我多一些,无论是当初在岳望县办厂还是来到京城,住在你家,卖着你的人情,其实是我亏欠你多一些。”说着,感慨地叹了口气,“来到这世上,得到你这样的知己,是我最大的收获。”

苏涟漪指的是自己穿越来鸾国,但同样的话听在夏初萤的耳中,便以为涟漪指的是“出生”,也是感慨万千。

“人都说皇室无情,但我有了疼爱我的哥哥,在外有你这个好朋友、好姐妹,我也很满足。”说着,眼神闪烁,“没有婚姻又算什么,有真正疼自己的人、爱自己的人就够了。”

苏涟漪不知为何,总觉得初萤话中有话,又觉得她那闪烁的眼神定是别有他意。“最近宫中可发生什么事?”

初萤笑道,“能发生什么事?宫中一切都好,几十年如一日,各宫宫女捧着宫中主子,小主子们又捧着得宠的主子,得宠的捧着有权的,最后大家捧着皇后,皇后捧着太后,总的来说,便是众星捧月罢了。”

涟漪扑哧一笑,笑初萤的话说得好像初萤才是穿越女一般,竟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

“那……拓跋月呢?有什么动向吗?”苏涟漪迟疑,还是将心头一直悬着的话题说了出来。她一直粉饰太平,但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她的事交给我。”初萤说完。

“怎么能……”苏涟漪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屋外有人来禀,说听风书苑老板慕夜凡前来拜访。

“听风书苑?”初萤一愣,“涟漪你还认识听风书苑的慕夜凡?”

“将慕老板请到客堂,好茶伺候着,我这就过去。”涟漪交代完下人,便起身准备换身衣服,顺便回答初萤的疑问。“最近才认识,不算熟悉。前几日机缘巧合,我发现听风书苑有我需要的纸,就是我专门画图纸用的厚纸,就这么认识了慕老板。怎么了?”

初萤笑了,“涟漪你不在京城不知,那慕老板绝对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家族世代经营听风书苑,规模不大却结交了不少才子官员,更是时不时出资资助穷苦学生,可以说口碑极好。有些被资助的学生考取功名后,要还钱给听风书苑,书苑却不肯收,更是有不少官员愿结识拉拢听风书苑,可惜都找不到老板,没想到你竟认识老板,那老板还能找到你府上,不得不说,涟漪你真是处处有奇遇,时时令人惊喜啊。”

涟漪将居家的衣服换下,换上一身正式的衣服,笑道,“什么处处有奇遇时时有惊喜,几日不见,金玉公主到成了广告奇才会编广告语了。我和那慕老板也只是买卖往来,没什么交情,现在我还好奇他为什么找过来呢。”

初萤不解,“广告奇才?什么是广告?”

涟漪笑了笑,“广告者,广而告之也。便是为一个商品或店铺编个响亮的口号,让人记住引人购买。”换好了衣服,在梳妆镜前整理了下妆容,“走吧,既然慕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今日我就带你开开眼界,看看神秘的慕老板是方是圆。”

夏初萤却摇头,“不不,你去招待听风书苑老板吧,我要先走了。今日来只是看看你的情况,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我那里还有很多急事要做。”什么急事?自然是关于怎么整拓跋月,怎么将拓跋月活活从鸾国赶走的急事。

“急事?需要我帮忙吗?”涟漪忙道。

“不需要,私事……是私事。”说着,便跳起来,拍拍屁股急急向外走,生怕被人拦下一般。

“……”苏涟漪无语,看着慌张的夏初萤,不得不好奇初萤所说的急事。

夏初萤前脚刚离开,刚刚通禀的下人则又折了回来。“禀郡主,听风书苑慕老板听说金玉公主在此,便先行离开了,说是不打扰郡主招待贵客。”

涟漪嘴角一抽,得,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两人都走了也好,她落了清闲。“知道了,下去吧。”

刚刚通禀的下人们以为慕夜凡是怕给苏涟漪添麻烦而离开,但苏涟漪却觉得,慕夜凡是因听说皇室人在,故意回避。真是个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人,也是一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正是因为低调,才能在波澜不息的京城安存百年。

下人们又去忙了,大忙人苏涟漪却闲得很,想不到再去做什么。

她慢慢出了院子,顺着石板小路散步到花园,被鲜花簇拥,四周是安静的,心情也是十分平静的。

该来的躲不掉,她也不想躲,她就不信,既然命运让她来到鸾国,却不让她自己主宰命运!

……

云府大门旁,管家秦诗语刚从外办事回来,迎面见到苏涟漪。“郡主,您这是要去哪?”

涟漪笑道,“听风书苑。”

“知道了,郡主您走好。”称职的女管事也不多问,亲自将涟漪送上马车,而后嘱咐小厮们保护好郡主,目送马车离去后方才入了府去。

苏涟漪怎会想到,夏初萤真是牟足了劲的使坏,轩国公主拓跋月刁蛮不检点的传闻从京城的某处开始传起,逐渐在京城传开,五花八门,越传越不堪!

315,可遇不可求

听风书苑来往人络绎不绝,第三次到来,苏涟漪已经熟车熟路。

“掌柜,请问慕公子在吗?”涟漪道。自从听了夏初萤的描述,她猜到慕夜凡不喜对外人表露身份,此时周围人多,她便称其为慕公子。

张掌柜正要下跪请安,却被苏涟漪用眼神制止,热情道,“他刚刚回来,在三楼。”也是很默契地未称呼其为东家老板。

涟漪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三楼。

听风书苑的三楼,依旧是鲜觅人影,慕夜凡的办公室一般,四处弥漫着书香和茶香。

“慕老板,”涟漪上了楼,稍微有些喘,拉了拉身上的半身披肩。“听府中下人说刚刚您去了我那,本想好好招待您,您却走了。”

慕夜凡依旧坐在窗旁的桌前,硕大的桌上堆了不少书,书中还夹着纸条等等,可见其真的是喜读书之人。有人上楼,慕夜凡并未抬头,直到苏涟漪开了口,他才慢悠悠地合上正看的书,有些恋恋不舍。

“郡主大人,草民冒昧,便不给郡主请安了。”慕夜凡说着,脸上根本没有什么歉意或卑微,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涟漪嘴角抽了一抽——这厮还真是蹬鼻子上脸,自己对他客客气气,他非但不领情,还表现得理所应当,真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皇后亲封的郡主不是?

“恩,没什么可请安的,毕竟大家地位都相同。”涟漪很认真地讽刺回去。

慕夜凡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愣了下神,双眼有了一丝恍惚,但下一瞬间又恢复成平日里那般散漫的摸样。“郡主真知灼见。”

“……”苏涟漪彻底无语了,慕夜凡这厮还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罢了,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喝他计较这些小事,再者说,地位尊卑什么的,她本来也不在乎。“话归正传吧,慕老板不是喜好热闹的人,刚刚去我那也肯定有要紧事吧。”

慕夜凡老实点了点头,一伸手到自己硕大桌子对面的椅子上,“郡主请坐。”

苏涟漪就依他的意思,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椅子另一侧靠近窗户的隐蔽地方是慕夜凡放置茶炉的地方,水沸腾了,从壶口冒着白色水气。

慕夜凡取出一直新壶,放了一些暗色茶叶,将刚煮好的热水倒入,一道一道程序,最后调制出淡红色的茶水。倒了一小杯,送到苏涟漪面前。“请。”

涟漪将茶端起,在鼻下闻了下,略微惊讶,“红茶?”

慕夜凡点头,“对,这正是郡主所创的红茶。红茶不似清茶一般爽口清香,虽因郡主的原因扬名天下,但真正喜好红茶之人少之又少。”

苏涟漪微微皱眉,慕夜凡散漫脱线她是知道的,但此时的表现更是让人摸不到头脑——他到底想干什么。在外人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跑到她家里,她命人招待,他却又跑回来,如今她跑到书苑找他问他可有何时,他却又不紧不慢地泡红茶。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么说,慕老板是喜欢红茶了?”涟漪一边淡笑,一边将那温热红茶抿入口中。

正当苏涟漪想赞扬慕夜凡品位独特、别具慧眼时,慕夜凡却又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我也喝不来。”

“咳……”涟漪放下茶杯,“慕老板真是……真是风趣。”喝不来你备下红茶做什么?难道特意招待她苏涟漪?

“我今日煮红茶不是为招待郡主,”慕夜凡好像能看懂苏涟漪心事一般,“红茶属温,郡主有孕在身,清茶还是尽量少饮为妙。”

苏涟漪一愣,没想到慕夜凡还很细心,看来人也不坏。“多谢慕老板的关心了,但刚刚慕老板从百忙之中抽时间去我那,到底因为什么?”

百忙之中?慕夜凡看了眼空荡无人的书苑三楼,再看了一下满是农术书籍的桌面,他忙吗?“我画了几副素描画拿去请郡主帮忙指点一下。”

“好,给我看看吧。”这才是个像样的理由嘛,涟漪道。

慕夜凡先是将桌面书籍都一一放到一旁的书架上,而后从桌旁画篓里抽出一卷画,在桌面展开。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听风书苑张掌柜。只见,画作栩栩如生,无论是掌柜脸上的皱纹还是和善微笑的眼神,见画如同见人一般。

创作相通,虽然这些鸾国人从前没画过素描之类极度写实的画,但已习惯捕捉神韵的敏锐感依旧不减,如果说苏涟漪的画作完美的临摹出外型,那慕夜凡的画作便是更好地诠释了灵魂。

慕夜凡的弱点依旧是线条处理,毕竟不是从几何状物画起,画出之物更趋向于一个平面而不是立体。

苏涟漪为其细心地讲解,还亲自演示,因为没有橡皮,只能用锋利匕首将画错的地方轻轻刮下。慕夜凡听得认真,时不时提问,一脸赞同点头等等。

讲解完毕,苏涟漪又找了一些可替代石膏模型的东西,摆放好了,供慕夜凡练习绘画使用。

这么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苏涟漪口干舌燥,刚想拿起刚刚的茶杯饮下,却被慕夜凡手快地拿走。“茶冷不能再喝,煮些新茶才好。”

“……好。”苏涟漪口渴,心中十分受不了这些自诩格调的迂腐古人。

慕夜凡一边自顾煮茶,一边好似自言自语,“在下并不迂腐,也不认为冷茶不宜喝,而是郡主有孕在身,即便不考虑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顾未出世的世子,还是耐心一些喝热茶吧。”

苏涟漪好笑,“慕老板,你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

慕夜凡看了她一眼,细长的眼角似笑非笑,“非也,在下看不透郡主。”

因为两人打交道多了,苏涟漪也少了一些拘束,“你嘴上说看不透,但刚刚我每想一个话题,你都能说出来,还说看不透?”

慕夜凡手指白皙细长,相比之下他脸上皮肤稍稍粗糙暗黄一些,但依旧不影响他优雅的气质。他将冷的红茶倒掉,而后换上新杯,倒入新茶叶,“在下很想知道,郡主您的状况分明火烧眉毛了,为何还有闲心管我等散心的画作。”

苏涟漪有些好笑,身子向后略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是啊,如今我的状况火烧眉毛怕是全京城人……不对,全鸾国人……也不对,怕是轩国人也都知道了吧。那又能怎么办?我是去和轩国抗议,还是入宫和皇上抗争?”

“郡主委屈,当今皇帝又如何不委屈?他宫中和亲来的妃子更多,为拉拢朝臣纳的妃子也是众多,说是雨露均沾,好似在安慰众嫔妃,其实是在勉强皇帝罢了。世人都有心中所爱,想必皇帝也是如此,在最想念那个人时却不能与之相聚,那种无奈,也只有皇帝自己知晓。”慕夜凡一边絮絮地说着,手上工作却没停,斟茶倒水的。

苏涟漪扑哧笑了出来,“说得头头是道,难道慕老板是皇帝不成?”

慕夜凡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伸出那青葱一般的指头指向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小书架,“郡主请看那里。”

涟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慕夜凡压低了声音,“那个书架上的书都是野史,刚刚在下说的东西都是在那书中总结出来的。”

涟漪失笑,“我说慕老板,学子们将听风书苑比作知识的殿堂,您这还有野史?别告诉我你还卖春宫图。”开起了玩笑。

慕夜凡收回手指,依旧是那般正经,“做生意嘛,知识殿堂也不能填饱肚子不是?至于春宫图也不是不能卖,如果郡主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命掌柜寻一些,只是价钱方面可要加一些辛苦费。如今市面流行的春宫图有三种流派,分别是刘氏、李氏……”

“别别,慕老板我开玩笑的,我不看春宫图!”苏涟漪赶忙道,脸上是憋着笑。

不得不说,从清晨起便压抑的心情,竟在听风书苑这脱线老板处得到了缓解,她总算是暂时忘记烦恼,这一点,她要感谢慕夜凡。

说话期间,水已煮好,又是一道一道的程序,慕夜凡将红茶泡好,放到苏涟漪面前,“郡主请用吧。”

涟漪慢慢饮茶。

慕夜凡坐了下来,两人便隔着一张硕大的桌子对坐。

“关于轩国公主的事,郡主可有妙计?在下斗胆,想听一听,以解好奇之心。”慕夜凡道。

饮完一杯茶,苏涟漪收敛了轻松的神情。“这几日我比不见客,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又想,认为解决此事可有三种策略。”

“三种策略?”这么多?慕夜凡惊讶道。

涟漪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这三种策略可分为进、退、中三种。”

“何为进退中?”慕夜凡十分感兴趣,就连平日里半睁不睁永远闲散的眼神都发了亮。

“先说中吧,因为中能治本,进退两种两罚只能治标。”涟漪一边说着,细长的手指在桌上下意识地画着圈,“这几日我冷静回忆自认识轩国公主拓跋月后的一幕幕后发现,其实拓跋月心中的爱慕并不见得很深,更多的是一种征服欲吧。”紧接着,她又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描述了一遍。

慕夜凡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待苏涟漪讲完,慕夜凡道,“郡主说的有道理,想来拓跋月在轩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违逆,而飞峋将军对其不理睬,便激发了她的挑战欲和征服欲,使她误以为自己非飞峋将军不可不嫁。”

“是啊,”涟漪点头,“相爱是相互的,你情我愿方可谓相爱。飞峋从始至终对拓跋月说的话屈指可数,所以根本不能称之为相爱。”

“相爱?”慕夜凡好像听见了一个新名词一般,眯着眼,眼神略带兴趣,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光滑的下巴,好半晌,他才结束自己幻想。“你想使个什么办法,让轩国公主知晓自己内心,主动放弃这个和亲?”

“不,两国和亲不是过家家,怎能说放弃就放弃?”涟漪反驳,“我们鸾国才俊这么多,换一个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换人?换谁?”慕夜凡积极讨论。

涟漪眯眼笑着,头脑中想到一个帅气的身影,“不知慕老板可知司马秋白御史?他年轻俊美尚未婚配,受皇上重用前途无量,人品正直可托付终身,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司马御史,恩,那人确实不错,只是略微迂腐了些。”慕夜凡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

“迂腐些不要紧,重要的是才气,司马御史不仅是大三元的状元,更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鹜?”涟漪道。

慕夜凡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京城四公子啊……”低低的口吻中有着说不出的玩味。“只是郡主你想的再好,若两个人没心思,那你也是乱点鸳鸯谱。”

涟漪耸肩,“拓跋月那里我不是很有把握,但司马御史一直尊我为师,如果我耐心为其讲解,他也不难发现拓跋月公主的好,毕竟像拓跋月那样敢爱敢恨的女子也是让人动容,我若是男子,有个这样的女子追求,在我单身的情况下想必会动心。”

慕夜凡道,“那如果轩国公主不喜欢司马御史怎么办?用句俗语,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如果那样,你怎么办?”

涟漪笑笑,“只要拓跋月能听进去我的话,正式自己内心外加别夺人所好,京城中单身男子不随便挑吗?例如说……”涟漪不怀好意地看向慕夜凡,“例如我面前这位神秘的慕老板,非但容貌俊美,”边说便看慕夜凡斯文的容貌和颀长挺拔的身材,“而且品味独特,”边说边向角落那装满野史的书架上看去,“而且是单身尚未婚配,不正是很好的夫君选择?”

慕夜凡冷眼瞧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脸上似笑非笑,既没被表扬后的高兴、也无被讽刺后的愤怒,双手抱臂“既然在下这么好,郡主就选了在下,将飞峋将军让出去岂不是更好?”

涟漪摇头,“你不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岂能说让就让?不闹了,不开你玩笑了还不行?”

“好,”慕夜凡点点头,“中这条路我算是听明白了,那所谓的进和退,可以请郡主为在下讲解下吗?”

涟漪道,“进,便是激进。最激进的办法莫过于破坏鸾国和轩国两国粉磨的太平,只要这战争打起来,自然没有和亲一说,只有战胜与战败!”说到这,激昂的语调一转,叹了口气,“但若如此,最终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慕夜凡眯了眯眼,眼底闪过饶有兴致的光芒。“退呢?”

“退就简单的很,”涟漪自嘲一笑,“抛下一切,和夫君远走高飞,相信以我们的能力,还不至于找不到安身之地。”

“那你想怎么做?”慕夜凡问。

“先中,后退。”涟漪道。

慕夜凡挑眉,“这就将进法否定了?”

“恩,”涟漪点头,“我虽不是圣母,但却是个有良心的人,为我一己私利将数万百姓坑了,这事儿……我做不出来。”说到这,苏涟漪顿了下,而后用一种好笑的口吻道,“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就和你说了这么多,我们明明只见了数面,你却成了我针对此事的唯一听众。”

慕夜凡没闲着,听她说话期间又沏了一壶红茶,“慕某人何其荣幸,只是有一个疑问——这些话,难道郡主未对飞峋将军说吗?”

苏涟漪恍惚下,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没。”

“为何?”慕夜凡一边为其倒茶,一边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你可以与我这路人说,却不能和你的夫君说?”

一下子被慕夜凡问得哑口无言,苏涟漪竟不知再说什么。因为一些原因,她不能说给云飞峋听,但她又需要一个听众,有些事憋久了,太过难受。

她设想过很多听众,却没想过最终这听众是见了不到几面的陌生人。

如今想来,她对刚刚所发生之事无限后怕。

——她从何时开始这般缺少防备心理!?

她苏涟漪从前虽不算是多么严谨的人,但基本的防范心理还是有的。

“郡主,你面色不好。”慕夜凡淡淡地说,说出的话带着关怀,但语气却丝毫没有关怀的意思。

涟漪强颜欢笑,“不知不觉打扰慕老板这么久实在抱歉,我便先行告辞了。”说着,急忙站起来。

苏涟漪不站起还好,猛的站起,只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慕夜凡一惊,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接住,将她小心扶入座位上,手指则是顺势搭在其手腕上,片刻,道,“郡主的情况不甚乐观,脉象平滑中带虚无,却又疾而有力,这是急火攻心、胎象不稳的脉象。怕是……之前有小产的迹象吧?”

双目紧闭,眩晕中的苏涟漪只想骂天骂地——这是什么狗屁制度,文人必须学医理,闹得人人都会把脉看病,哪还有隐私人权可言!?

慕夜凡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闲散,很是认真,他咄咄逼人地盯着苏涟漪苍白的脸,“这么长时间你闭门不出,是不是就因为此事?”

涟漪不理会他。

慕夜凡却突然笑了,“既然你不信任他,又为何坚持?一名男子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涟漪睁开眼,眼神锋芒,“我不告诉他并非不信任他,而是了解他!飞峋性格执拗耿直,处事极端,我不想和他说太多是不想他做出过激之事!还有,慕夜凡你记住了,”她加重了语气,“女人也是人,不是软弱的附属物、不是毫无主意的弱者!女人也有心中的坚持和想保护的人!拓跋月之事,受害者不仅是我一人,云飞峋也是受害者,他不会妥协,我也不会!我更不会哭啼啼地等待保护,相反,我要保护我云飞峋,保护我的男人!”

慕夜凡愣住,“保护……你男人?”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笑容,慕夜凡斯文的脸上竟添了俊美的感觉,但苏涟漪却没心思欣赏。“有什么可笑的?”

慕夜凡笑了好一会才道,“没什么,第一次听有女人说要保护男人,新鲜。”

涟漪嗤笑了下,“就像我刚刚说过的,相爱是相互的,同理,保护也是相互的。付出若得不到回报不会伤心?互相着想、互相保护,方才是一家人。”

慕夜凡好像看不到苏涟漪的讽刺一般,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很认真地回味她的话,自言自语,“说得有理啊,只不过能为自家夫君挺身而出、有能力挺身而出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也。”

很久没写题外话了,也很久没看读者留言,不是懒得看、是不敢看,怕看到大家的责怪谩骂(不知道有没有),一直断断续续断更,更新,看似作者不负责任,其实身边朋友知道,我已经尽力了!我这边情况不太好,只要我能写、有条件写,都会一丝不苟地写完,绝不烂尾!而且这个月争取好好完结,给此文读者们一个交代。

316,传言

苏涟漪没想过自己身体有一天会如此糟糕,竟说晕就晕,这是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在鸾国从未遇到的事。身为医生,早看惯了虚弱的病人,如今虚弱的是自己,那种愤怒又无奈的心思,外人无法理解。

闭着眼,不再和慕夜凡搭话,企图迅速恢复自己体力。

好半晌,四肢的力气慢慢恢复,她暗暗发誓三餐一定要多吃些。而事实上,她已不知多少天食不下咽、食不知味了。

只觉得有人用手指按压她的嘴唇,苏涟漪一惊,慌张睁开眼,接下来听到的却是一人的轻笑声。

“警觉性很强嘛。”说话之人不用说,自然是这室内出了苏涟漪外的另一人——慕夜凡。只见他一只手企图分开她的唇瓣,另一只手捏着一块黄褐色的薄皮,薄片是木质,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芳香,是人参干片。

“按照药理,有孕之人不可过量服用参,但像郡主这样体弱之人可少量服用,增食欲方可养身安胎。”慕夜凡轻声道。

“不……”用字还未说出,趁着苏涟漪张嘴的瞬间,那人参片已被塞入她口中。“……”涟漪无语,心中暗道,这听风书苑的老板真是个诡异的人,她完全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下一刻要做什么。

参片被塞嘴里,若吐出来实在有些不雅观,无奈,苏涟漪便含了会。不得不说,参片确实有奇效,只觉得顺着食道向下,一股股暖意涌动,身上的力气恢复得更快。

苏涟漪知道,慕夜凡说得没错。人参是补元气的圣药,体弱的孕妇在怀孕早期可适当服用,既提高免疫力又可增加食欲,但在怀孕中后期便要改服红参或西洋参。人参有“抗凝”的功效,若一直服用,分娩时易引起大出血。

估摸口中人参切片的大小,这参少说也要百年,定是价值连城。

涟漪苦笑,自嘲自己是个学医的,救死扶伤帮助弱小,最后竟救不了自己。

苏涟漪在胡思乱想时,慕夜凡也没闲着,一只手抚摸着光滑的下滑,脸上的笑容饶有兴致一般,“被女人保护,想想应该很有趣吧。”

少顷,涟漪的体力彻底恢复,暗暗决定回去后要进补一下,以后出门不再独来独往多带个丫鬟。“今日多谢慕老板了,那我便告辞了。”慢慢站起来,生怕再因用力过猛有了闪失。

慕夜凡打断刚刚的思绪,“这么着急走?”

涟漪失笑,“慕老板的画作,我也指导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慕老板难道还留我用午膳不成?”

慕夜凡微微一笑,“好主意,若郡主不嫌弃,在下做东请郡主用午膳?”

涟漪无奈摇头,“不用了,慕老板您忙吧,我也想回去休息一下,以后……有缘再见吧。”

说完,也不等慕夜凡再做什么反应,已经快步离开桌子,向楼梯口而去。

苏涟漪这么着急是怕慕夜凡又追上来说有的没的,今日的她已经很狼狈,不想再看慕夜凡的脸了,非但今日不想看,以后也再不想看。但事实上,慕夜凡根本未追上来,优哉游哉地看着苏涟漪落荒而逃,而后又优哉游哉地看桌上的画。

慕夜凡长指捏起画,既然辛苦画出又专门找人指点,按理说应是珍惜画作才是,但下一刻,几张画已被撕成碎片。

“有缘再见?呵。看来涟漪郡主是不想见在下呢,”慕夜凡慵懒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身子斜靠在书桌上,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头,本随意的动作,却被他演绎的无比优雅。“可惜,在下还想见郡主,而且在下保证,我们的交往会越来越多、最后难舍难分的。”

听风书苑三楼依旧空旷无人,木质书架上盛满书籍,室内淡淡书香夹杂着茶香,已近午时,阳光从薄窗纸射进来,整个室内本应是温馨,此时却是诡异无比。

……

苏涟漪回了家去,心情依旧是久久不能平静。

正在记账的秦诗语听下人说郡主急召她,立刻放下手中账本跑了过来,呼哧带喘的,“郡主,您找我?”

涟漪未回答,塞给秦诗语一张纸,“你现在立刻去买这些药,记住别被任何人知道,尽量多跑几家药房,一定要亲自去做。”

秦诗语下意识看了一眼药方,吓了一跳,“这是……这是安胎药!郡主您身子怎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您从宫中回来便一直在公主府是不是因为此事?”秦诗语是宫中的老人,这些妇人家的事见多了,加之本身是个精明人,见到药方便明白了一切。

苏涟漪勾着唇却不是笑,“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我对不起他,没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如今我要做最后一次努力,而后便无所顾忌。若他真的与我无缘,我便祈祷他投身于一个好人家吧。”

秦诗语吓坏了,面色惨白,“郡主您别瞎说,世子福大命大,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成人的。”

涟漪眸中冷光一扫,“我也希望他可以顺利长大成人,但一方面局势不利,哪怕是皇上已暗中帮助拖延时间,想尽办法地让她更改主意,拓跋月依旧坚持。另一方面,我虽不害喜,但因为此事确实食不下咽、精神紧张,这样的情况,如何能养好腹中胎儿。”

秦诗语幽幽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心中感慨女人为何守护不住自己家庭。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即便是我逃避了现实顺利剩下孩子,他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生与不生又有什么区别?如今我已相通,孩子的存留便由老天爷来决定,至于我,绝对会为自己婚姻抗争,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苏涟漪的婚姻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也没人有资格插手!”说完这些,苏涟漪突然觉得心中那沉重的报复狠狠放下,大大松了口气。

心中暗叹,现代婚姻受法律保护,古代婚姻连朝廷都要插手,真是天大差别。她的这些话放在现代,是里所有当,但放在古代怕是惊世骇俗。她已不指望这个土生土长的秦诗语可以理解,秦诗语只要好好帮她办事便好。

让苏涟漪惊讶的是,秦诗语非但没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匪夷所思,相反捏了下拳。“郡主大人,我秦诗语支持你!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坚定地支持你!”

涟漪握住秦诗语的手,由衷道,“不愧是初萤推荐的人,好姐妹!”

秦诗语不敢怠慢,立刻跑出去开始购买药品、搜集滋补圣物,自是不说。

苏涟漪在书房内摊开了一页纸,准备给司马秋白写一封信。但抬起笔,想了很多却不知如何下笔。难道说她以“师父”的身份命令徒弟去追求一名女子?难道她用一个无辜人的婚姻拯救她了的婚姻?

她扔下笔,靠在椅背上,顺着敞开的窗子茫然看着窗外春色。

若用阴法子设计拓跋月,苏涟漪不是没有这样的法子,但到底还是下不去手,总试图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苏涟漪看得出神,满园桃花如同粉云,郁郁葱葱,俨然成为一幅美不胜收的背景墙。这若是放到现代,怕是会有不少游客前来合影拍照,若是真出现个人在桃花之中,定是生动美丽。

突然,从拱形的门中闪出一抹人影,那人影身着官袍,青丝竖起,头顶小巧玉冠。那人身材挺拔,因走得近了,刚毅俊美的容貌越来越清晰,高鼻剑眉,双唇抿紧,一双深邃的眼中只有一人的身影,无比专注。

人都说万绿丛中一点红,如今这一幕倒是万粉丛中一点青,也算别致。

苏涟漪不动声色地堆起温柔的笑脸,“飞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朝中无事吗?”因鸾国三日一早朝,所以这一日早朝便无比繁忙,几乎都要开上整整一日,闲时会中午设置午休,忙时连午膳都是在大堂上进行。

云飞峋大步书房,刚想顺手把妻子搂入怀中,又想到自己刚刚从外归来怕带来凉气,便作罢。“因为想你了。”

涟漪一愣,娇嗔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甜言蜜语了?难不成是请假了?”

“还是娘子聪明。”抖一抖,觉得自己身上凉气散得差不多了,飞峋迫不及待地将心爱的妻子搂在怀中,自己坐在桌前硕大椅子上,迫使苏涟漪坐他腿上。

“理由呢?”涟漪皱眉。

“身子不舒服,头晕眼花上吐下泻。”云飞峋面不改色道。

涟漪才没无聊到相信呢,面前这人壮得和头牛一样,把她这个一米七几的孕妇摆弄得好像一片羽毛,她信他生病,还不如信猪会上树。“说认真的,朝堂上发生什么了?”第一反应便是拓跋月又来找不痛快。

飞峋将涟漪抱得很紧,将脸埋在涟漪的肩上,“今日快到午时时,我突感心悸,那一刻特别想见到你、想马上见到你,好像若见不到便……我也知道你安安静静在府中,一切都是我疑神疑鬼。”呐呐地说。

苏涟漪长叹一口气,可怜的夫妻二人都快成了笼中鸟,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恐难安。

“今日你在府中没什么意外吧?会不会身体不舒服?”飞峋抬起头,双目紧张地盯着苏涟漪。

涟漪一愣,转念一想,快到午时云飞峋有不好的预感之时,不正是自己在听风书苑晕倒的时间吗?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笨蛋,以后不许再疑神疑鬼了,我一切安好,随便逛逛玩玩,优哉游哉,况且也不用工作,简直便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涟漪话还没说完,飞峋便伸手轻掩在她的唇上,“你我二人还用说这些虚话?你夜不能寐,捻转整整一夜,难道你真以为我睡着了不知?”

涟漪抬头看向云飞峋的双眼,其深邃的眼下也有了淡淡淤青,与自己一般。“熊猫夫妻。”看到那淤青,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受什么罪就值了。

“熊猫?是什么?”飞峋不解。

涟漪有了闲心开起了玩笑,“熊猫啊,是鸳鸯的别称,熊猫夫妻便是一对不离不弃鸳鸯的意思。”呵呵。

云飞峋一听,肃然起敬!如同誓言一般庄严起誓,“我云飞峋今生今世定要和苏涟漪成为一对熊猫夫妻!”

涟漪甜蜜蜜地窝在云飞峋怀中,脑子里幻想两个国宝大熊猫一边拥抱一边啃着竹子的美妙场景。

“你只要乖乖在家中养胎便好,一切的事有我。”飞峋低头,嘴唇轻轻抵在涟漪的额头上。

涟漪扑哧一笑,“你向皇上施压了?”

飞峋不是说大话的人,“我向皇上表明了我的态度,任务再难我也接受,唯独和亲这件事不行。”

涟漪心情放松地笑开了,“现在想想皇上也是挺可怜的,既要维系尊严又要成全手下,之前你在东坞城放走了二皇子之事也未追究。如今想想,夏胤修不失是个好皇帝。”

自轩国使臣晚宴至今已过快十日,皇帝却迟迟未下发赐婚圣旨,每每都用钦天监做挡箭牌,死活咬定了没有良辰吉日,无限期地向后拖。苏涟漪和云飞峋都记得皇帝的好,皇上把他能做的都做了,无奈轩国公主不肯松口。

飞峋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涟漪翻了个白眼。

“若当时我没放走二皇子、利用二皇子引出七皇子,皇上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毕竟二皇子与七皇子的母妃是轩国公主,而皇上又刚刚登基,正是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如此被动。”飞峋道。

苏涟漪有些恼,“既然你这么心疼夏胤修,就娶了拓跋月给夏胤修分忧算了,我们和离,我给你新人让位置。”

云飞峋一惊,气得青筋暴起,“苏涟漪,别说你是郡主又是要员,你若非有孕在身,我便扔你下去你信吗?什么和离?胡说八道!”

涟漪哼了哼,心情愉悦,“所以说嘛,无巧不成书。”是啊,事儿都赶在一块了,手忙脚乱的又何止是她苏涟漪一人?“哦对了,你提到二皇子和七皇子,可有他们的消息?”

飞峋摇头,“没有,自从在东坞城失去线索至今,便无一丝消息,那么一大波人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涟漪收敛了刚刚开玩笑的心思,皱了皱眉,“我不了解皇室纷争更是没见过这些皇子,按飞峋的看法,凭空消失这一手,是幕后军师七皇子的手笔,还是二皇子有了长进?”

“我觉得是……七皇子。”云飞峋道。

苏涟漪调整了下坐姿,即便是谈论起正事,仍然在飞峋怀中蹭着,看着他因某些姿势面红耳赤又不得发泄的摸样,暗笑不已。“我有一个疑问,之前在东坞城时经常听你说追踪二皇子,难道七皇子就从来没露过面?那七皇子是何路神仙竟可以神龙见首不见尾?”

刚说到神龙见首不见尾,苏涟漪身子猛地一僵,因为想到了某人。那个在京城中有百年基业却无人知晓其身份,连皇室人都对其身份好奇不已的那个人。

飞峋道,“我和七皇子也没打过多少交道,而七皇子在众多皇子中并非最夺目的皇子,若非是皇子夺嫡,所有人都未想到看起来最碌碌无为的七皇子手腕了得,而都以为是二皇子及其幕僚所为。七皇子隐藏之深,是到后期二皇子的一个心腹背叛才向皇上揭发,大家方知二皇子的背后竟还有人。”

涟漪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到底是二皇子还是二十皇子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拓跋月的事,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飞峋收紧手臂,“我不关心皇上用什么方法,事先我已将话表明,和亲谁爱干不干,反正我不干。若皇上将和亲强加于我,我便带着你远走高飞!”

呦呵,两人竟想到了一块去。涟漪喜滋滋道,“你就不怕皇上追究元帅和你兄长责任?”

飞峋语气极为轻松,“这样更好,一人抗旨拒婚满门抄斩的事,皇上做不出,最多便是降职。而自从皇上登基,云家树大招风,若因此事杀杀云家的威风,我倒认为不失是件好事。”

涟漪扑哧一笑,“你倒是想的开。”转念一想,涟漪伸手在云飞峋的肩上狠狠掐了那么一下,“说,你心中早有主意,为何事先不和我说,让我担忧那么久?”她本以为云飞峋苦无办法,还曾幼稚地想过要保护他,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自作聪明。

飞峋一脸的无辜,“我希望你在家安心养胎,哪能用这些烦心事来扰你,若我能扛下,便不想让你操劳半分。”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学生时代学过的课文《麦琪的礼物》,贫苦的夫妻两人典当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购买对方最需要的圣诞礼物。如今想想,她和飞峋不也是如此?都以为在默默保护对方、不为对方增添烦恼而瞒着,最终却发现两人想到了一起,白白担心。

“涟漪……”伴随着倒吸气的声音,云飞峋面色涨红,好像忍耐一件十分痛苦之事一般。“别……乱……动!”

苏涟漪挑眉,“你说不动就不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一边说,一边恶作剧地左转右转。

云飞峋虽然要当爹了,但毕竟才二十出头,可谓是血气方刚,因为身体的变化,一双大手忍不住抚其身上,但下一刻又强忍着放下双手。

涟漪俯身过去吻他的唇,坏坏地笑,“摸啊,为什么不摸?”

飞峋牙关紧咬,“摸了……更难受!”

涟漪玩心大起,“难受啊?做了某些事后,便不难受了,不是吗?”

云飞峋深深吸一口气,发现未来几个月不能随意碰爱妻了,抱着涟漪站了起来,将涟漪轻轻放在椅子上,自己则是行动蹒跚地向后退了几步。“不行,不能伤了孩子!”

苏涟漪看他那摸样很是心疼,想到两人日日同床共枕,却又不能行房事,“要不然,今夜我们……”话语挑逗。

别家的男人三妻四妾,这个有孕了就去另一个房间安眠,但他们云府只有一个男主人也只有一个女主人,男女主人日日同房不分,最后遭殃是谁不用累述。

“不行,伤了孩子怎么办?”即便是难受,云飞峋一口否定。

苏涟漪眨了眨眼,“笨蛋,我现在已快五个月,只要动作轻柔是没什么大事的。”

云飞峋摇头如同拨楞鼓,“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一方面怕伤了孩子,另一方面若是伤了你怎么办?这种……事,不是爱情的全部,我能……忍!”语气很坚决,但同时也很挣扎。

苏涟漪更是感动!

别说男尊女卑的鸾国,即便是男女平等法律规定一夫一妻的现代,在妻子怀孕期间丈夫出轨之事也是数不胜数。心疼丈夫,怎么办?

涟漪不是个开放的人,很死板,此时也是满脸通红又扭捏道:“要不然……我用其他方法帮你……解决一下?”

云飞峋一愣,怒发冲冠,“不许说这样轻浮的话!你是什么样的女子我还不知?我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私欲作践你?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说!”

“……”苏涟漪猛翻白眼,靠!夫妻之间正常生活还成了轻浮!?得,算她苏涟漪自找没趣,人家云飞峋先生才是正经人。

飞峋发现爱妻面色不好,赶忙讨好,“涟漪……”

“涟什么漪?不是轻浮吗?”苏涟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优哉游哉地向门外走。

“你去哪?”飞峋追上。

“我这么轻浮的人不是青楼做什么?我现在就去。”苏涟漪内心里憋笑,脸上佯装生气。

“别……我……我错了!涟漪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错了……”云飞峋低头哈腰,追着出门的苏涟漪而去。

……

京城最大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顶楼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几人。其中一人架势最大,身着男装,骨骼却很纤细,一看便是女扮男装之人。周围人见怪不怪,京中小姐们都好这一口,也俨然成了一道风景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无聊得到处闲逛的拓跋月。

而周围跟着的人,则是留下来保护拓跋月的轩国使臣。

坐在正位的拓跋月狠狠跺着脚,“晋大人,你说鸾国人奇不奇怪,好好的成婚非要找什么钦天监看,钦天监就钦天监吧,一直说没有吉日,难不成鸾国就没有一个好日子!?”

姓晋的使臣心中明了,却苦不能言,只能安慰,“月公主稍安勿躁,一方水土一方人,鸾国人就是奇怪,无论何事都要看黄历,祭祀等大事则是钦天监来定日子。”

就在这时,旁桌却传来议论声,“你们听说了吗?轩国来个公主来和亲,看上飞峋将军了,飞峋将军你知道是谁不?就是悍妇涟漪郡主的可怜夫君。”

另一人道,“啧啧啧,听说了,那飞峋将军真是可怜,听闻他儿时面患疮疾,长大成人疮疾痊愈竟招惹了涟漪郡主那个醋坛子母老虎,听说那云府啊,空荡荡的,除了涟漪郡主都没第二个女的,就连那飞过的苍蝇都是公的!”

同桌又有人道,“涟漪郡主简直就是神通广大,又和金玉公主节金兰,又拜太后为干娘,那皇上不就是她干哥吗?被封了郡主,还能一手撑起商部,你认识个人在商部当差,那人说啊,在商部一天见得银子比正常人一辈子见的都多。”

议论依旧持续,“涟漪郡主一声令下,飞峋将军屁滚尿流哪敢纳妾?明明身在高位,还不如咱们来得快活。”

紧接着,是一帮人的笑声,大家高兴了,就开始互相敬酒嬉笑。

拓跋月坐在饭桌上,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撅着嘴,“峋哥哥真可怜,这么被外人笑话,若我嫁过去,定要为峋哥哥纳多多的美妾,不让他被笑话!”

饭桌上的议论没停,有人放下酒杯倒,“唉,咱们也是挺心疼飞峋将军的,本来这和亲公主选上飞峋将军是个好事,两国和亲,那悍妇涟漪郡主总不能抗旨不尊吧?可惜啊……”

拓跋月一愣,可惜?可惜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一旁的随从也都不敢吭声,仔细听着。

“可惜什么啊?”又不懂行的人问了。

那人摇头惋惜,“按理说,和亲公主应该入宫为妃才是,轩国公主不能入宫,只能挑选朝中臣子和亲,其原因是……”那人顿了下,压低了声音,身子向前,招手示意桌上的人附耳来听。

拓跋月被弄得一头雾水,当她听到那人接下来的话后,勃然大怒!

因为,那人的话竟然是——

“和亲公主是轩国出了名的破鞋!谁都能搞,只要是男的无论老幼都能上!听说轩国青楼老鸨供关公,妓子们供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轩国月公主。”

317,谣言四起

酒楼中热闹非凡,即便是再高档的酒楼也少不了喜好谈论之人,尤其是在大厅中用膳,每一桌都或多或少着聊着喜欢的话题。

拓跋月身旁那桌人便聊天这“破鞋”轩国公主之事。

“放肆!”一名轩国使臣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冲到刚刚议论的桌前,“你们这些刁民,哪来的道听胡说竟敢污蔑我轩国公主!来人啊,把这些人拿下,送到金銮殿上让鸾国皇帝评理!”

因为轩国使臣的一声吼,酒楼整整一层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刚刚还谈论得唾沫纷飞的几人吓坏了,见对方穿着略微异于鸾国服侍、面色铁青的壮汉,吓得面如死灰,纷纷从座位上摊了下来,跪在地上,“使臣大老爷饶命,使臣大老爷饶命,是……是小人的错……小人罪该万死!”

鸾国京城不难见到外国人,前几日轩国使臣到来闹得轰轰烈烈,京城人无所不知。如今看这一伙人虽穿着的不是鸾国服饰但也是绫罗绸缎非富即贵,再听其一口一个金銮殿,一个一个鸾国皇帝,用膝盖猜都能猜到这些人便是前几日入京的轩国使臣。

虽然别国的官儿不怕,问题是公主和亲,他们背后议论公主,为了国威君威,皇上都能拿他们开刀。

皇上啊……惹不得啊……搞不好便是满门抄斩啊!

有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抖抖擞擞不敢啃声。

“晋大人,够了。”拓跋月也是气得浑身颤抖,银牙将粉嫩的嘴唇咬得无一丝血色,眼圈红红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公……公孙大人!”晋昌刚要说出“公主”两字便发觉不妥,下一瞬间便改成“公孙大人”的称呼。公主微服出巡便是不想外人知晓其公主身份,再者说,如果此时称呼其为公主,那不是便对号入座嘛。

拓跋月深吸一口气,用恨意将眼泪狠狠憋了回去,“我们走。”

晋昌一愣,指着跪着的一片人,“他们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继续造谣重伤公主殿下?”

拓跋月鼻子一酸,忍不住喊了出来。“清者自清,随便造谣的人烂嘴,编造谣言的不得好死!”她想骂脏话,但实在不知脏话应该如何嘛,只能用恶毒的诅咒来发泄心中愤怒。

“他们……”晋昌又要说什么,却被拓跋月的命令打断。

“走!”命令过后,拓跋月也不管其他人是否明白其意,自己转身便向楼梯口跑过去,一刻都不想在此地逗留。

晋昌最终是没忍住,冲上前去对着跪着的一群人狠狠的踢上几脚,而后转身跑着追公主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

已是春季,又是晴天,太阳既大又暖,阳光照在身上一片暖意。

但,拓跋月却觉得如同置身冰窟,浑身冰冷,四肢僵硬,机械地向前走,如同行尸走肉。

大街两边摆货形形色色、货物更是琳琅满目,引来许多百姓促足挑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货物上,但拓跋月却觉得大家都在看她,用那种鄙夷嘲讽的目光看她。

晋昌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我们回宫吧。”

拓跋月咬着牙,颤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不,前面有家酒楼,我要去再听听鸾国人在说什么。”

“何苦呢?”晋昌想劝,但见公主殿下丝毫不理睬、态度坚决,只能作罢,一群人便跟着拓跋月又到了另一家酒楼。

这一家酒楼不算高档,一楼大厅人满为患,前来用膳之人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绸缎、有些穿着布衣,有的是文人打扮、有些一看便是练武之人。在这样鱼龙混杂的酒楼,有样东西不能少——说书!

京城酒楼数不胜数,在没有特色菜肴且在价位上没有竞争优势的条件下,说书人好坏便成了酒楼是否吸引到顾客的关键。

“各位客官里面请,客官是去二楼雅间,还是在一楼大厅呢?”店小二热情招呼。

晋昌道,“雅……”话还未说完,便被拓跋月打断。

“大厅。”拓跋月的声音斩钉截铁。

使臣们无奈,便跟着拓跋月到了大厅。

人们纷纷入座,点了菜上了茶,一段书刚刚说完,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润润口,和客人们聊了几句后,准备说下一段。

说书也分为两种,一种是酒楼说书、一种是茶楼说书,同为说书差别很大。

茶楼因往来客人悠闲,很多都是老客、回头客,所以说书内容可以采取长篇故事的形式,今日说一段,明日再来听下一段。

但酒楼不同,酒楼是吃饭的地方,没人会天天跑到酒楼吃饭,更不会为了个说书故事天天跑来酒楼吃饭,所以,酒楼说书一般都是说些小故事、闲话,有些则是说些无关痛痒的时事。

说书先生放下茶杯,突然神秘兮兮一笑,用一种压低声音的姿态道,“诸位看官,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最近京城最流行的事。”姿态是压低声音,但真正的音量不会降低,否则角落客官不能听到。

低下有人叫了一声,“是不是轩国的破鞋公主的事?”一句话,引来了周围无数人哈哈嘲笑声。

有些没听说的赶忙到处向周围人打听——“兄台,到底是啥事,赶紧给咱讲讲。”

拓跋月浑身僵硬,轩国使臣面色都不好。

说书先生拍下响木开始讲,“人人都说前来和亲的轩国公主是轩国皇后娘娘亲生,更是轩国皇帝的掌上明珠,其受宠程度,根本不亚于咱们金玉公主在鸾国。那为啥咱金玉公主挑选了鸾国第一俊才金鹏将军,而轩国公主得大老远的跑来和亲?啧啧啧,诸位想想,一般大老远的和亲都是啥样的公主?那都是不受宠的!是旁枝的,哪有嫡公主跑出去和亲啊!?”

底下人连连称是,想想真是这么回事。

有人喊道,“该不会是那轩国公主有啥毛病吧?”一句话,引来一群人的哄笑议论纷纷。

轩国使臣们听不下去了,晋昌气得发抖,“公主殿下,鸾国人都是野蛮人,这些平头百姓更是毫无教养,咱们回去吧。”

“不,听完。”拓跋月的声音诡异的平静。

说书人继续,“嘿嘿,这位看官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没错,这轩国公主就是有问题!啥问题?答曰:不检点也!整个轩国无论老幼,无论俊的丑的,都能一品公主芳泽,只要公主喜欢!有些因为长得好看,有的是因为有钱,有的是因为有才,有的呢……是轩国公主饥渴难耐不挑嘴儿!”

说书人的淫词秽语将一堂吃饭的逗得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些故事无论真假,正是合了看官们的口味。

拓跋月面色苍白,愣愣地看着说书人的方向。

没有公主的命令,使臣们不敢造次,都低着头,含着恨。

说书人道,“青楼到处有,无论是咱们鸾国还是轩国,就算是神木国皓国也多的是,只要有爷们儿的地方就有青楼。那么小老儿便要问各位爷了,青楼里供的是哪路神仙?”

有人在下面喊道,“还用问,当然是财神!”

又有人喊,“关公,是关公!”

议论声络绎不绝。

说书人邪笑,“轩国妓子们供啥,你们猜。”

下面人猜的也是五花八门,有一人喊道,“这算是啥新鲜事,不就是轩国妓子供拓跋月公主呗,咱们去过轩国青楼的人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在那人的带动下,一群人都争先恐后地答是。

男人好面子,无论古今,那人说得既有技巧,迫使人装出知晓的摸样,若不知晓,岂不是被人笑话孤陋寡闻?

“对!”说书人道,“再给你们说件好玩的事。那月公主本来是想在轩国找驸马的,但这硕大的绿帽子没人肯接,轩国皇帝便想用权势逼着一人接下。逼的人是某一年的状元,年轻俊才家事清白,后来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底下人急急问。

说书人哈哈笑了,好像想起极逗乐的事儿一般。“那可怜的状元啊,上吊自尽了!”

晋昌拳头捏得响,“胡说八道!我们月公主清清白白受百姓爱戴,哪有什么状元自尽?公主殿下,让微臣去宰了那老不死的吧!”

拓跋月一动不动,面目严肃。

晋昌见公主不答应,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怒公主。

又是一片哄笑声。

说书人叹了口气,“唉,可怜了咱们的飞峋将军了。这么说吧,因为轩国公主名声太臭,也不能老在宫中,于是轩国皇帝便用和亲的方式将公主送出来,欺负咱们皇上不懂行。但咱们皇上是何等英明,岂能上他们的当?于是轩国公主便没有资格也无法入宫为妃只能嫁给朝臣!但轩国朝臣不肯接绿帽子,咱们鸾国朝臣也不肯啊?咱皇上想来想去,也就是飞峋将军脾气好,就塞给飞峋将军了。”

下面有人道,“飞峋将军脾气就是好,不然能让涟漪郡主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啧啧啧,一个妾都不敢纳啊,这飞峋将军真是太可怜了。”

一片哀悼声。

突然一个预感闪过拓跋月脑海,“这些流言……该不会是……云飞峋也知道了吧?”想到云飞峋对她的不理不睬,难道并非是有性格,而是从开始便听信了谗言?经过这么一闹,她反倒是想不出从前“峋哥哥”的好了,其实,云飞峋也从未对她好过。

“我想去一个地方……”拓跋月呐呐地说。

一旁的晋昌见自己的公主殿下如此失魂落魄,很是心疼,“公主殿下您吩咐,无论您想去哪,微臣都会陪您去。”

“去……”拓跋月刚想说出,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走,我们继续去听听。”

“公主……”晋昌刚想劝,但见拓跋月已站起身来离开,便赶忙跟上。桌上满桌的菜肴未动,有官员直接将银子塞给小二便匆匆离开,引来周围不少侧目,议论纷纷。

就在拓跋月一行人出去后,讲得火热朝天的说书人赶忙草草结尾,谎称了个内急,便从说书的台子上蹦了下来,急急跑到后门。

酒楼的后门有个小房间,本应是掌柜闲时休息的地方,此时房门微闭,有一上了年纪的老妪站在门外。

说书的看见老妪,赶忙殷勤地讨好,“嬷嬷久等了,嬷嬷受累了。”

精明的老妪满意地笑了笑,手伸出来,那手上是一枚大大的金元宝,金灿灿的。

金元宝亮出来,说书人眼睛都直了,狠狠咽了口水。

老妪也没磨蹭,直接将金元宝赏给了说书人,而后转身闪回房间,那半掩的门关上。

说书人如何狂喜自是不表,房内门,老妪一改在外高高在上的摸样,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事情一切顺利,全完按照公主殿下的交代。”

只见那雕工精细的太师椅上,铺着精美的毯子,毯子与周围略微简陋的环境差距甚大,一看便是因为座上之人身份尊贵,临时铺下的毯子。

座位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鸾国金玉公主夏初萤。

只见,初萤绝美的娃娃脸上闪过一丝阴险,水盈盈的大眼眯了眯,“拓跋月啊拓跋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鸾国是本宫的地盘你也敢来,既然赶来,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那嬷嬷应是夏初萤身旁新得宠的心腹,老脸上满是狡猾。“哼,轩国的小婊子敢来我们金玉公主这里闹事,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在轩国她是个公主,出了轩国她狗屁不是。”

初萤对嬷嬷略显粗鲁的话很是满意。“吩咐下去,守在各处的人都打起精神,无论拓跋月走到哪里,婊子贱人破鞋不要脸这些词语就不客气地喊给她听,本宫就要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公主殿下放心好了,咱们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嬷嬷冷笑一会,忽然如想到什么一般,变了脸色,“奴婢该死,但奴婢仍有件事很是担心。”

“何事?”初萤问。

“奴婢担心的是,名节对于女子极为重要,看轩国公主刚刚的表情,怕是要崩溃的样子。破坏名节传风声谩骂,最终将一个好好的女人逼疯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如轩国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怕是皇上对轩国皇帝不好交代,何况轩国使臣也都看在眼里,到时候回去煽风点火,两国关系怕是……”嬷嬷犹豫道。

初萤愣了下,她之前日日想的都是怎么折磨拓跋月,让她没心思和什么亲,却从未想过后果。如今被这嬷嬷一说,她也开始担忧起来。是啊,别说拓跋月疯了或急火攻心气病了,便是直接悔婚跑回轩国,而后将在鸾国的遭遇说出去,皇兄也是不好交代。

二皇子和七皇子如今下落不明,加之被软禁在后宫的凉妃,这一切都是皇兄的隐患!

如此关键的时刻,她确实不能做得太过分!

“公主……”嬷嬷有些担心。

夏初萤闭上眼,明明如同孩童一般娇颜却有着极不相符的忧虑。

房内瞬间死寂一片,好半晌,初萤才缓缓张开眼,樱唇微启,“其实,按照本宫原本的计划,也未想过让她回轩国告状。”

嬷嬷吓了一跳,“公……公主殿下,您难道想……想……想害了轩国公主?而后对轩国皇帝说是被歹人所害?”

初萤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冷光。“拓跋月应该庆幸,她若不是偷偷潜入轩国使臣队伍而是光明正大来和亲,未入鸾国境内,我便会派人杀了他们。但既然来了,便不能让他们轻易丧命。”长长吸了口气,继续道,口吻却越来越冷静。“和亲,是一定要和的,拓跋月来了便一定要和亲成功,要让她嫁得高兴、嫁得满意,既让她挑不出理又让她自认占了便宜。”

嬷嬷想了半天,一头雾水,“公主殿下英明,奴婢便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有这种办法。”

夏初萤说完话便闭嘴不语,闭着眼,平静的面容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想什么,到底是高兴、还是悲伤。

……

正如夏初萤所交代的,拓跋月一路而去,都能隐约听见有人暗中谩骂,那声音不大不小,既是一种背后嚼舌根的音量,又正好能被拓跋月一行人清清楚楚地听见。

晋昌终于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声音悲痛。

一众使臣官员也都齐齐跪下。

晋昌身材健硕、人高马大,年纪约四十上下,活脱脱一条硬汉,如今声泪俱下。“公主殿下,我们回去,我们不和亲了,我们回国,我们轩国好儿郎千千万,只要公主垂青便万死不辞,何必……”说不下去了。

整整一下午,拓跋月的脸都是雪白无一丝血色,她茫然地半天方才醒悟晋昌的话。“陪我去那个地方吧。”

晋昌抬起脸,满脸泪水。“去哪?”

“云府,”拓跋月的声音若有若无,“我要问云飞峋,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318,更有趣的事

云飞峋到底是如何看待拓跋月?答案很简单:在云飞峋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拓跋月这个人,换句话说,他压根就没把什么和亲当回事。

从这一角度来看,云飞峋是个“混人”,儿时因面部疮疾造就了他自闭的性格,在他的脑海中,只要他和苏涟漪两人过得好就行了,其他人根本不用考虑。

当初苏涟漪入京时,云飞峋便没表现出什么孝心,从始至终都维护苏涟漪。而如今他也没什么忠心,无论皇上到底为难与否,也直接将问题推给了皇帝夏胤修。

已快傍晚,云府大门半敞着,有小厮把守。

云府的气氛还算和谐,不似别的府邸要求排场和纪律。两名衣着整齐的小厮守在门外聊着天打发时间,再过个半个时辰,火烧了云,便能关了大门回去休息了。

一辆精美马车由远及近,马车前后都有壮汉骑着骏马跟随保护,不用想也知,坐在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见马车在云府门前停下,两名小厮停了聊天,整理下衣襟笔挺地守在大门前。

晋昌翻身下马,向大门而来。

一名小厮道,“来者何人?”

晋昌一拱手,“我们轩国使臣,特来求见云将军。”

另一名小厮看起来机灵一些,笑着客套道,“原来是使臣大人,请问您所来为何事?大人您别生气,您可能对咱们鸾国的规矩不太懂。在我们鸾国,拜访前都要提前递交拜帖,若无拜帖而是临时拜访,得说明缘由,这样小的们也好进去通禀。”

晋昌作为使臣自然知晓鸾国的规矩,无理由冒然拜访是为无礼,对云府小厮的礼貌也很是赞赏。

“好,请小哥麻烦通报下,就说是轩国月公主前来拜访飞峋将军,至于理由……应该就不用多说了吧?”晋昌道。拓跋月“钦点”云飞峋和亲,整个京城无人不知,不用累述。

这机灵的小哥行了个礼,“好的,使臣大人您稍等,小的去去就来。”说着,对门外另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便转身钻入了大门。

晋昌转身到马车前,隔着马车帘子恭敬道,“公主殿下,云府下人们已入内通禀,您稍等片刻。”

马车帘子被撩开,拓跋月根本没耐心等下去,不顾晋昌劝阻便冲出马车,跳了下去,咬着下唇,直挺挺矗在云府门前,根本不理会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只等云飞峋出来回答她的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前一刻太阳偏西,后一刻便火烧云,怕是再过不大一会的时间就黑了天。但拓跋月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过一时便犹豫多一根针扎入心腹一般。

终于,云府的门开了,有人从大门中出来,那人却不是云飞峋、也不是苏涟漪,而是一名容貌端庄一脸干练的女子。

那女子眼睛不大,微眯着闪着精明,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却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见过月公主,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名诗语,为云府的管家。”秦诗语道,语气不急不缓,“公主定是不解为何出现在此的不是将军而是我,关于这个问题……”秦诗语语气顿了下,“月公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拓跋月咬牙切齿,“有什么话便在这说!”堵着气。

几不可见,秦诗语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讥讽,“这个……不方便吧,若人笑话了去,不好……”

拓跋月气得要疯了,压抑一天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对着秦诗语便喊了起来,“笑话、笑话!?你们鸾国人都莫名其妙,本宫什么都没做!本宫不是传言的那种人!本宫……本宫……”愤怒、委屈,狂躁。

天色还未晚,周围有行人,见涟漪郡主府门前有热闹看,不多长时间便呼啦啦围了一群人,哪怕是轩国使臣都拔刀威胁,但这些人依然肆无忌惮地观看,毕竟,使臣是官,却不是鸾国的官,他们怕甚?

秦诗语见是时机已道,便不客气了。“月公主您想听实话吗?”

拓跋月怒吼,“说!本宫倒要听听你说的实话!本宫倒要看看你们鸾国人是否有真实可讲。”

秦诗语不为所动,依旧从容道,“见月公主的表现便能猜到,月公主已知京城的传言了。当然,传言未必为真,但不知轩国可有一词——空穴来风。传言应是有水分,但多少不无根据。这道理我这等下人懂,将军自然也懂。先不说将军心中只有涟漪郡主一人,就算将军纳妾,也不会纳公主这般……不清不白的女子为妾的。”语气略微不屑。

“姓秦的,这可是我们轩国公主,你说话放尊重些!”晋昌拔刀直逼秦诗语面门。

秦诗语不躲不闪,面色都未变,笑道,“我不懂这位大人说的是什么,我作为一名下人怎么会对公主不敬?刚刚说的只是事实罢了,况且在说事实前,也是经过月公主允许方才说的,诸位大人不会是有耳疾未听见吧。”

晋昌恨不得直接将刀劈过去,“你这个……”

“住手!”拓跋月歇斯底里地喊了声,“晋昌,你退下!”

晋昌狠狠叹了口气,而后收起了刀,退了下。

秦诗语却笑道,“不巧,我这有一些忠告想对这位大人说,不知你想听吗?”说着,挑衅地看向晋昌。

晋昌拳头捏得很紧,“你说!”

秦诗语一挑眉,表情骤然严肃下来。“我既是云府的管家,又曾是宫中伺候太后娘娘的女官。既是后宫中人,对朝堂便是不了解也算略有耳闻。吾皇英明仁慈,允许使臣随身佩刀,但吾皇若知晓外国使臣在京中用刀直指我大鸾百姓,不知……吾皇会如何看待这亲和的使臣。”将“亲和”两次咬了真切。

晋昌一惊,想到自己身份,虽是愤怒,但他代表的确实轩国,不能轻举妄动。更是气上加气。

秦诗语见晋昌不敢说话了,便专心对付起面前的轩国公主拓跋月。

“公主身份特殊,有身为女子,难道非逼着将军出来亲自说嫌弃你,你才肯罢休?作为管家的我也不愿意出来得罪公主,但将军却懒得理睬您,您带着使臣们在府门外也不好,我只能出来将这些将军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哪怕是得罪公主。”

“我不知月公主因为什么原因选上将军,我们将军与世无争,只想平静度日,若月公主还有一丝善心,请放过将军、还将军一个安宁吧。”

“若月公主坚持,将军即便十分不愿意,碍于皇命,怕是也会允许月公主进门,先不说涟漪郡主会多么伤心失望,只说月公主您……您好意思吗?人要脸树要皮,您一个好好的公主不做,跑到鸾国来不要脸,远在轩国的皇帝若是知晓,会多失望?”

秦诗语压根就不给拓跋月留情面,刚开始说话还算委婉恭敬,到后来则是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不堪,而拓跋月则是一语不发,面色苍白,如同木偶一般。

秦诗语早就看出拓跋月的状况不佳,按理说应早早收手,但想到自己主子因为这个异国婊子险些流了孩子,便将本就少得可怜的同情心打消,继续谩骂。

晋昌终于听不下去了,也不管公主的命令不命令,一把将拓跋月拉走,塞回马车里,而如木偶般的拓跋月未反抗半分。

秦诗语闭了嘴,心中得意。

“我们走!”满脸铁青的晋昌翻身上马,而左右使臣面色也都铁青,眼圈猩红。

“不送。”秦诗语挑眉道,转身便欲入府门。

晋昌提刀指着秦诗语道,“姓秦的臭娘们,你小心着,老子定会让你好看!”

秦诗语顿了下,头也未回,“轩国蛮子你们也记住,这里是鸾国,容你们胡作非为?”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入了府门。云府大门梆地一下关上,不留一人在外。

府门外百姓如何嘲笑声不表,轩国一行人如何狼狈离开不表,拓跋月如何在马车中从恍惚到愤恨不表,只说云府门内,秦诗语入门后立刻喊来一个小丫鬟。

“柳儿,你立刻去公主府回报,就说奴婢不辱使命,将那轩国婊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着,平日里永远举止得当的秦诗语管家满脸狰狞。

名为柳儿的丫鬟见此一幕,吓得后退连连,“是……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好像再不跑就被吃人老虎吃掉一般。

苏涟漪洗漱完,早早爬上了床,虽然不害喜,但困倦还是有的,毕竟一人的身子两人用。

门外有有人小声禀告,飞峋出了去,原来门外是飞峋随身护卫心腹。

那人将府门外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给云飞峋听,而后道,“将军,秦管家会不会太过分了?”

“恩。”飞峋实事求是。

那人又道,“将军,这样下去,我们鸾轩两国关系会不会太过僵硬?”

“恩。”飞峋依旧实事求是。

那人继续,“将军,我们是不是要采取什么措施?”

云飞峋瞥了一眼平日里认为还算办事周全的心腹,“关你什么事吗?”

那人愣了下,而后摇头,“不……不关。”

云飞峋点头,“恩,也不关我的事。”

“……”心腹欲哭无泪,他家将军怎么傻了?这件事怎么能不关将军的事?“这……”

“这什么这?看来你真是闲得无聊,我给你找点事干。”飞峋冷冷道,“你即可回猛虎营,绕着最大的操场疾跑五百圈,要求在日出之前跑完。”

“什……什么?”心腹彻底要哭了,“将军,属下错了!”

云飞峋才不管他,直接把门摔上,险些将一片好心的下属鼻子碰塌。军令如山,这可怜鬼没办法,只能怏怏地转身离开,出了府门骑马向猛虎营而去——跑圈去。

房门内。

捧着书的苏涟漪好奇地问云飞峋,“刚刚谁在门外?”

飞峋道,“丫鬟。”

涟漪问,“有何事吗?”

飞峋道,“没事。”

涟漪皱眉,“大小也该有点事吧?到底是什么事?”

飞峋道,“说厨房问我们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涟漪一头雾水,厨子从来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那你怎么回答的。”

飞峋道,“想吃粽子。”

涟漪追问,“这一问一答用得了那么长时间?”

飞峋道,“她问我粽子是想吃咸的还是甜的。”

涟漪扔下书,“你怎么回答的?”

飞峋道,“吃甜粽子,蘸酱油。”

“……”苏涟漪翻白眼,捡回书,不再搭理云飞峋,因为一听就是在敷衍她。但也说明,云飞峋有事不想告诉她。罢了,不说就不说吧,孩子总归要长大的……涟漪恶趣味地想。

……

夜晚,妙绫阁。

徐嬷嬷熬好了安神汤送到拓跋月的房间,心疼道,“公主殿下,您喝了安神汤早些休息吧,明日……明日一切都会好的。”声音到末尾,已经哽咽,因从晋昌口中得知了公主殿下所遭遇的一切。

拓跋月接过了汤,二话不说,一口饮下。平日里细嚼慢咽的公主哪如此海饮过,一下子呛了住,咳嗽连连,汤汁更是洒道四处飞溅。

徐嬷嬷哭着掏出帕子为拓跋月擦,“公主殿下,要不然……我们回国,让皇上发兵为公主讨个公道,这鸾国真是欺人太甚!”

拓跋月一动不动,任由徐嬷嬷为其擦拭干净,冷笑着,“不,并非鸾国欺人太甚,而是夏初萤欺人太甚!”

徐嬷嬷一惊,“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那金玉公主所为?这……这不可能吧?”

拓跋月微微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涟漪郡主的性格我也算了解,也派了不少人打探,其虽出身低贱商户却为人还算清高,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再者说,她如今有孕在身,没有精力这般。”

徐嬷嬷道,“那怎么就能肯定是金玉公主?”

拓跋月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满是锋芒,“因为那个谣言!那个谣言便是最大的破绽!第一次说出那个谣言便是夏初萤在千慈宫中说出,而后京城中传言众多,但那个青楼谣言却是相同的,这便说明,这些蜚语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便是夏初萤!”

徐嬷嬷不解,“什么谣言?”

拓跋月道,“轩国青楼老鸨供奉关公,而青楼妓子们供奉的都是本宫!轩国月公主拓跋月!”

徐嬷嬷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老脸通红,“这个贱人!这个挨千刀的贱人!”

拓跋月眯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徐嬷嬷哭道,“公主,奴婢求您了,我们回去吧。”

拓跋月挑眉,“回?回什么回,回去不正是让她称心如意了?那本宫这一趟便真真是自取其辱!”

徐嬷嬷含泪的老眼里满是狠毒,“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想办法弄死那个贱人?”但随后又停顿了下,“公主殿下,若这是在咱们轩国,弄死那贱人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这是在那贱人的地盘,我们怎么办?”

拓跋月深深吸一口气,“嬷嬷,一个女人除了名声,最在意什么?”

徐嬷嬷想了想道,“贞操?孩子?丈夫?”

拓跋月点了点头,“只要她在意的,我便会毁了,每一个!”

徐嬷嬷想了半天,问,“那这和亲……”

拓跋月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窗旁,抬头望向天空。月圆了,她却不在宫中陪着父皇和母后赏月,孤独在异乡饱受摧残侮辱。她发誓,她不会让那人好过。

徐嬷嬷取了一件披风为拓跋月披上,“对!只要那贱人在意的,咱们就都毁了,让她什么都没有!公主殿下切勿担心,明日开始,奴婢便会四处打探消息,及时向公主殿下回报。”

明月皎皎,月光银白,撒在拓跋月娇美的容颜上,却是邪恶、诡异。“本宫好像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呢。”

319,报复

清晨,早起。

因为有孕嗜睡,天已大亮,涟漪却依旧未醒,睡得香甜。

同一张床上,还躺着另一人,明明高大修长的躯体,却紧紧贴着床沿躺着,那摇摇欲坠的摸样,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掉下来一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偷窥自己媳妇睡颜的云飞峋。

只见云飞峋一只胳膊支着头,另一只胳膊小心搭在涟漪身上,那般小心翼翼,好像手下的不是苏涟漪而是刚出生脆弱的婴孩一般。

门外的随从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乱转。

管家秦诗语想看看郡主是否起床,刚入院子便看到云飞峋随从赵清急躁的摸样,“赵军官,您这是……”轻声问。

赵清哭丧了脸,“秦管家,今日原定猛虎营校验,但这时间都过了一刻钟了,将军还不起床。我也不敢窍门,怕打扰郡主休息,若真打扰了,将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无论是在岳望县还是在京城,苏涟漪依旧不习惯自己自己院子里有下人们在外守着伺候着,除非白日确定她起床了,开了门,下人们方能入内。

秦诗语抬头看了下天色,已日常三竿,确实不早了。“猛虎营的校验,很重要吗?”

赵清叹气道,“如何重要道说不上,但我认为,猛虎营的大小军官都在操场等候,兵士们也都齐齐列队等候检阅,迟了本就不是好事,多这么让他们继续等下去……有些不妥啊。”说完,忍不住又小声嘀咕,“将军成婚前,是最守时的,谁知道……”

秦诗语伸手想要敲门,也停了下,犹豫要不要提醒。

房内,床上,苏涟漪睡颜依旧香甜,却迅雷不及掩耳,飞起一脚将那本就在床沿摇摇欲坠的云飞峋狠狠踢下了床。

噗通一声摔得实在,听不见云飞峋半声哀嚎,反倒是轻手轻脚又爬上来,眼巴巴地看向苏涟漪,心中暗道,难道是娘子做噩梦了。

再见苏涟漪,半眯着水盈的大眼,冷哼,“你听不见房门外人的交谈吗?是真聋还是假聋?”

飞峋傻笑了下,“我还没看够。”

涟漪失笑,从床上坐起,“原本看你还是个正常人,怎么自从我有孕,你这智商也直线下降?别和我贫嘴了,快换了衣服去猛虎营吧。”

“哦。”云飞峋很乖,从地上爬起后,便出了卧房洗漱换衣了。

涟漪继续躺着,实则已经清醒,只不过浑身疲软一般。

不大一会,飞峋又折了回来。此时已穿好一身官袍,头发梳得整齐一丝不苟,即便不像战场将军那般威风凛凛,也好像文官那般风度翩翩。“涟漪,我走了,你在家保重身体。”依依不舍。

“恩,去吧。”涟漪闭眼道。

飞峋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俯下身,在涟漪唇上轻吻。捻转一下,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

门外,有随从赵清和管家秦诗语的问安声。

“将军,厨房还温着早膳,您用过早膳再走吧。”秦诗语道。

“不了。”云飞峋的语气冰冷疏离,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想到刚刚死不要脸地黏在床上的男子与这一本正经的云飞峋将军是一个人。

“是,将军走好。”秦诗语恭敬道。

脚步声越行越远,秦诗语这才轻轻推门而入,见苏涟漪已经起了床,正在屏风后换衣服。

秦诗语亲自打开窗子,迎来清新晨风,而后叠被收拾床榻,屋内本就不乱,在秦诗语这勤快手巧下,更是干净整洁了。

涟漪换了衣服,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秦诗语跑来为苏涟漪梳头发。

这些工作本应是丫鬟做的,今日作为管家的秦诗语却亲力亲为,好像是尽职尽责,但在苏涟漪眼里,确实来负荆请罪了。

秦诗语心情忐忑,仔细为苏涟漪梳发盘髻,涟漪则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镜却不做声,就用这无声折磨秦诗语,直将平日里那干练精明的管家弄的延伸忐忑,双腿微微颤抖。

终了,涟漪请叹了口气,“不用揣摩我心情好坏了,有事便说吧。”

秦诗语心中苦笑下,而后跪了下来,“郡主英明,一切都逃不过郡主的慧眼,本来小人是想用什么说辞敷衍过去,但自知无法哄骗住郡主。”

涟漪没让秦诗语起身,而是垂着眼看着她,“昨日府门外那么大的动静,即便没有府内下人告诉我,府外围观众多百姓也会将消息传出去,最终我还会知道。你可知你错在哪了?”

秦诗语依旧跪地垂首,深深忏悔一般,“小的错在没提前知会郡主,擅作主张。”

涟漪没让秦诗语起身,反倒是自己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旁,呼吸新鲜从外吹来的暖风。“因为你知道,你若是提前告诉我,我不会让那么做。还有么?”

秦诗语继续道,“小的此番所为,会影响两国和平关系。”

涟漪看向远方,桃花逐渐凋零,地上院子的地上散落了不少花瓣,她特意要求下人们别打扫,花瓣如雪,别有一种意境。“两国和平不是靠使臣来往,不是靠誓言条约,靠的是实力。若我们鸾国强大,即便是杀了使臣又何妨?若我们鸾国弱小,即便是将使臣供为太上皇,也免不了侵犯战乱。你再想。”

秦诗语道,“小人在府门前如同泼妇骂街一般,为我们云府失了面子。”

涟漪笑,“面子值几个钱?一切靠实力说话。不对,再想。”

秦诗语见无论自己说什么,郡主都会驳倒她,心底开始虚了。她跪地深深磕头,而后深深叹了口气道,“从这件事可看出,小人是金玉公主的人,小人不顾郡主的命令而听从公主殿下的命令。”说到这,她猛的抬头,“但郡主,小人敢用祖宗发誓,小人虽是公主殿下的人,但绝不会做半点对不起郡主大人的事,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都是小人的主子!”

苏涟漪笑着摇头,“你以为我和初萤是表面金兰,背地异心?罢了罢了,不用你自己猜了,我来告诉你。我确实生气了,因为你昨日之事。”

秦诗语跪地低头。

“我生气的是你不为自己安危考虑。”涟漪继续道,“这里是鸾国,轩国使臣确实无法对我们这些朝臣如何,但对付你们这种百姓,只要暗中集结几人,找一个你落单外出的时候,怕是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这个你曾可想过?”

秦诗语心中一片暖意,心意更是坚决,“呵,只要为了公主与郡主,就算是要了小的一条命,又能如何?”

涟漪失笑,转过身,微微歪着头看着秦诗语,“你在表忠心吗?”

秦诗语不语,心情忐忑,猜测苏涟漪此话到底有何深意。

涟漪继续道,“首先你要活着,才能效忠。如果你是个死人,你再忠心又有何用?”

秦诗语鼻子微酸,“小人多谢郡主信任,小人对天发誓,这一生效忠郡主绝无二心!”

苏涟漪见秦诗语这般,只觉又可气又可怜,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若你效忠我,听我的话,便记住,只要离开云府大门,最少带上四个护卫。”

秦诗语皱眉,“郡主,这个……不用吧。”毕竟一个管家出门太过张扬不好。

涟漪一瞪眼,“刚刚才表忠心,难道是在逗我玩呢?”

“郡主,小人不敢。”秦诗语赶忙道。

涟漪将刚刚阴阳不定的表情收回,换上笑脸。“听话,出门带上人。还有便是,以后无论做什么,提前来和我商量下,别轻易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知道了,郡主,小人一定听命。”秦诗语的声音有些哽咽,能听出郡主是真的心疼她。她命运坎坷,但如今想想,脱离了家庭脱离了那种花心男子,能一辈子守着郡主过,也是不错的。

“好了,我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涟漪笑道,牵起秦诗语的手。两人虽是主仆,无人时也像姐妹。

秦诗语破涕为笑,“郡主早就该饿了,不过小的今日不能陪郡主用膳,可巧,得出门一趟,去西市铺子巡店看账。”

涟漪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的诗语管家比多少男管家更能干优秀呢。”

“郡主说笑了。”秦诗语笑道。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膳堂,秦诗语便要离开,涟漪将其拉住,“可还记得刚刚我说的话?”

诗语笑着点头,“记得,出门多带人手,就听郡主的,带四名护院。”

涟漪很是满意,“去吧。”

看着秦诗语远去的背影,即便知道她会带了护院同趣,却依然放不下心来。

“郡主大人,请用膳吧,现在的粥正是温热适中,一会怕是要凉了。”一旁娇俏的丫鬟细声细语地劝着主子用膳,巧手执筷,夹了一些清脆开胃小菜在涟漪面前的小碟中。

“恩。”涟漪专心用膳,很是细嚼慢咽,但心头去仍觉得咽不下。

让苏涟漪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带了四名护院,秦诗语还是出事了。

……

千慈宫。

早起皇后带着嫔妃们前来为太后请安,而拓跋月也在其中。

即便被金玉公主夏初萤之前随口乱扯的谣言蛊惑,妃嫔们却仍未表现出来什么异样,好像集体失忆一般,拉着拓跋月聊东聊西、嘘寒问暖,而拓跋月也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一般,莺莺燕燕、和乐融融。

只是所有人都隐隐发现,拓跋月仍旧是拓跋月、笑容也是同样的笑容,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其笑容未达眼底,好像一夜间经历了风雨,瞬时长大了一般。

宫外发生的事,这些嫔妃们还未接到消息,但太后和皇后两人消息灵通,早已知晓了。

尤其是太后,早早派人调查此事原有,也知晓了一切都是自己的亲闺女、金玉公主夏初萤搞的鬼。看到拓跋月在此,多少有些怜悯。

“月丫头,你过来。”太后和蔼地招手。

“是,太后娘娘。”拓跋月笑眯眯地过了去,按太后的意思,两人同挤在一张椅上坐下。

太后道,“既然来了鸾国,那便算半个鸾国人了。哀家算上那个干女儿也就两个女人,未免孤单了些,正巧你来了,哀家也把你当个女儿,好让这千慈宫增增人口,热闹热闹。”主动示好。

拓跋月心底冷笑,表面上只笑着,好似听不懂一般未回答。

皇后崔澜馨赶忙打了圆场,“瞧太后娘娘说的,好像我们都不是女儿一样。”

“太后娘娘,我们虽都是儿媳,但也会想女儿一样孝敬您老人家的。”又有妃嫔道。

太后被逗的哈哈笑,千慈宫气氛很是融洽,满是欢声笑语。

其中有一人道,“今日金玉公主为何未入宫?若金玉公主来,我们就更热闹了。”

崔澜馨瞪了那人一眼,热闹个屁,金玉公主每次来都和月公主掐得死去活来,那哪是热闹,分明是硝烟四起。

又有一名小妃子道,“听奴才说,金玉公主今日入了宫,只不过没来千慈宫,去了皇上的御书房。”

这些对话声音不大,但都一一落入拓跋月之耳,她依旧笑着,但眼中却若有所思。

……

皇宫,御书房。

金玉公主夏初萤真的是接到了皇上的传召,入了宫,来了御书房,只不过她未想到的是,在御书房等待她的除了她的兄长夏胤修外,还有一人。

“初萤来了?”夏胤修见自己的皇妹来很高兴,亲自上前将妹妹迎接进来。这种被皇帝亲自迎接的殊荣,整个鸾国上下没几人。倒不是说夏胤修多重视夏初萤,而是刻意讨好方才可为和事老。

没错,夏胤修此番召唤夏初萤来不是为别的,是因初萤的家务事,而御书房内除了夏胤修外的另一人,便是鸾国驸马,金鹏将军云飞扬。

初萤心思通透,看室内两人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妹妹为皇兄请安。”屈膝福礼,柳叶眉微微动了动,几不可闻轻叹,“飞扬原来也在啊。”

未称呼“夫君”而只称呼其名,令云飞扬愣了下,但随即有些惊喜。

今日的云飞扬未着官袍,一身淡蓝暗纹锦缎衣袍将修长的身材勾勒得完美,其发未全部竖起,反倒是半披于肩,别有一种玉树临风之气质。

云飞扬的俊美不同于夏胤修,后者容貌略显阴柔,但前者却满是阳光,那种文人与武将气质的完美结合,那种既有武者的硬朗霸气又有文者的温文尔雅,形成云飞扬最独特的魅力,外人难以模仿。

虽云飞扬成为驸马,虽其妾室成群,但截止到目前为止,想伴云飞扬身侧的女子还是如同过江之鲤,蜂拥不断。

究其原因,大概便是这种反差给人的冲击力——在未见其人只闻其名时,所有人对云飞扬的印象都是杀敌无数、武功高强的莽汉,铁血将军,鸾国第一猛将等等,换句话说便是粗鲁壮汉。但见到面后都会震惊于其翩翩风度,君子气度。

对于这样外可保护安全,内可温柔呵护的男子,哪名女子不倾倒?包括了当年的夏初萤。

“初萤,好久不见,近日可好?”云飞扬想表达自己对其关怀,想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便勉强说出一句话。

夏初萤对云飞扬早就放下了,早已对他死心了。她已将云飞扬看得通透——这个男人看起来温柔多情,其实最为无情!他爱的只有他自己,别说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未放在心上,还用在这男人身上抱有幻想吗?

“很好,多谢关心。”初萤温柔道。

夏胤修很高兴,本来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自己妹子,家和万事兴,但如今看来,人家小两口应该早已冰释前嫌,只差一个台阶吧。

好,这台阶,他这个做兄长的给了。

“是这样,朕好久未与皇妹相聚了,便唤人请皇妹来。正巧,刚刚飞扬入宫,朕便将飞扬留下,我们三人一起共进午膳如何?”夏胤修道。

初萤点头,“皇妹确实很久未与皇兄小聚了,但这午膳若只有我们三人岂不冷清,应该多请一些人才是。”

夏胤修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妹妹要请苏涟漪来,毕竟两人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有什么好事妹妹都想着苏涟漪,“但苏爱卿怕是身子不便吧?”

初萤笑着摇头,“皇兄误会了,皇妹的意思不是要涟漪来,将涟漪从宫外召入宫,她要换衣要乘车要在宫门外听宣,待到宫内,怕太阳要落山,午膳改晚膳了,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从夏初萤入了御书房后,云飞扬的注意力便一直黏在她身上,只要可以,一双火辣辣的视线便盯着夏初萤不放,好像看不够似的,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初萤如此娇俏如此迷人。

初萤依旧是初萤,并未格外打扮,只不过云飞扬不知的是一个道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皇妹的意思是,请母后?”夏胤修问。

初萤眨了眨眼,“皇兄真是聪明可爱。”整个鸾国,敢这么开皇帝玩笑的,怕是只有夏初萤一人了。

夏胤修也被逗笑,“别,别,整个宫中谁不知道聪明可爱的是金玉公主啊?朕可不敢与金玉公主争奇斗艳!”

初萤吐了下粉红的小舌头,“争奇斗艳?皇兄你不应该在御书房,御花园才是你的家。争奇斗艳,你以为自己是花啊?”虽已育有一子,但初萤毕竟才二十出头,加之本身较小的身材和娃娃脸,说她十四五也是有人信的。

云飞扬看着如此的初萤,只觉得恍如隔世。

还记得,当年两人初相识也是在宫中,她依旧这般娇俏调皮,是整个皇宫的开心果一般。所有人都宠着她溺着她,但她的眼中却只有他云飞扬自己。

想到这,云飞扬内心虚荣心充实。

但随即,想到近一段时间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又有着失落。想到这,云飞扬由不得叹了口气——若时间可重新回到从前该多好,即便初萤在后院闹腾着,也总比直接搬出去的好。

今日太阳正艳,无比温暖,在暖阳下,甚至可以穿上单衣。

太监去千慈宫请人,将太后、皇后和几名贵妃请来作陪,丰盛的宴席就设在御花园,应了刚刚夏胤修所说的“争奇斗艳”的景儿。

一同前来的还是拓跋月,她在嫔妃人群中默默跟着。心中暗笑——刚刚还在想办法去御书房打探消息,如今却可光明正大的到来。她好奇皇上召夏初萤到底是什么事,无论因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定是关于夏初萤的大事。

还未到百花争艳的季节,名贵的牡丹芍药都未开,但周围的桃花却开得胜,那如同云彩般连绵不绝的桃花将整个御花园妆点得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花圃中的鲜花虽未开放,但嫩芽已抽了出来,放眼一片嫩绿,也是让人心情愉悦。

专事养花的太监将温室里培养的盆花取出,精心放在花圃之中,绿中缀红,美不胜收。

御花园三面环花,一面环水,池水清澈,从外国引来的名贵多色锦鲤成群结队的游,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那哪是什么鱼,分明是会游动的一颗颗宝石。

就在这花与水之间,有凉亭,凉亭纯木结构,繁琐雕着花朵云彩,其美丽自不在话下。而这午膳便设在凉亭之中。

皇帝坐在上位,一左一右坐着太后和皇后两人,夏初萤坐在太后身边,而被安排在夏初萤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扬。

拓跋月坐在皇后身边,被皇后照顾着。拓跋月只要未出嫁,便还不算鸾国人,自是轩国公主身份,必须款待。

拓跋月暗中盯着夏初萤的一举一动,观察在座每一人的反应,努力从每个人的对话、眼神中找到什么线索,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定要夏初萤痛不欲生。

320,太迟了

丰盛的午膳,御花园。

伴随着鸟语花香,这个鸾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一家人齐聚在凉亭中精心设下的宴席桌旁。

如何应酬客套自是不表,只说席间,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虽是并肩而坐,却丝毫无交流。

云飞扬即便心中再翻江倒海,但却不会表现出来,安静地用膳,垂着眼,一双眼睫毛如同扇子一般铺在如玉的面颊上,一双桀骜剑眉横冲,配上高挺的鼻梁,俊美得犹如画中人。

桌上除了云飞扬外的另一男性也不逊色。夏胤修较比云飞扬虽略显阴柔,但其尊贵的气质与周身帝王霸气却能轻易将女子迷住。

可以说,两名男子之美各有千秋,各自皆有独特魅力。

包括皇后崔澜馨在内的嫔妃们都忍不住比之又比,人之常情。而一旁的拓跋月则是憎恨得险些捏断筷子。

她恨,非常恨。

同为公主,同为太后所出的嫡公主,为何夏初萤就可觅得如此俊美的战神良婿,受女子们的艳羡,而她拓跋月却在异国他乡备受谣言折磨,一切都因夏初萤!这些谣言都是夏初萤搞的鬼!

凉亭中桌子很大,上位者有说有笑,在桌对面的两名妃子窃窃私语起来。

灵妃道,“看见月公主了吗?气得差不多要炸了,正嫉妒金玉公主呢。”

刘妃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这又能怪谁?不好好在自己国当公主,非跑到别国丢人现眼,若是一个好姑娘能偷跑到使臣队伍给人家送上门的嫌弃吗?”

灵妃继续道,“上次金玉公主说的事儿,就是……月公主在轩国的事儿,你觉得是真是假。”

刘妃道,“真假重要吗?真假都改变不了月公主被金玉公主随意捏圆捏扁的事实。”

两人侧着头小声议论,外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当是女子们的悄悄话,皇上太后等人聊着,也没理会她们,倒是崔澜馨回头警告性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人尴尬地笑笑,赶忙停止了讨论。

夏初萤暗中观察着拓跋月的一举一动,捕捉她每一个眼神,猜测她内心的想法。见时机已成熟,莞尔一笑。

雪白小手执着玉筷,夹起了一些笋丝,在众人的惊讶中,放在了云飞扬面前的小碟中。

别说众人惊讶,就是连云飞扬都惊讶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众妃子暗道——难道金玉公主终于想开了,决定和驸马和好了?

提到金玉公主,众妃子难免想,好好的公主,就是被涟漪郡主带坏了。从前公主一切都好,下嫁驸马后夫妻其乐融融,与妾室们相处的也不错,最起码表面看起来。但自从金玉公主认识了涟漪郡主,便再容不下那些妾室,带着孩子搬离将军府去了公主府居住。但这天下除了骠骑将军外,还有哪个男人能只娶一妻?

在众妃子眼中,倒不是云飞峋有多专一,而是条件不够他哥哥云飞扬好,最终被苏涟漪狠狠压住罢了。

云飞扬看着自己面前盘中笋丝,惊讶地转头去看夏初萤。

初萤甜甜笑道,“这笋丝是你平日最喜吃的。”

云飞扬不知心情如何,只觉得胸口中有一团火。

“怎么不吃?”初萤问,一双含笑的大眼水盈盈的,倒映着云飞扬的身影。

“恩。”云飞扬也不含糊,立刻将盘中笋丝吃了干净。

太后见到这一幕,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抓了念珠拜佛。她日日求神不就是希望自己儿子江山稳固、女儿家事和睦?如今这一切都实现,如何不高兴?

崔澜馨眼力很好,立刻说起了吉利话,为太后敬酒,太后也是狠狠夸了崔澜馨,惹了夏胤修对崔澜馨投去赞赏的目光。妃子们也不含糊,一个比一个嘴甜,小小的凉亭,根本盛不下这些欢声笑语一般。

大家都笑着,两人是假笑。

其中一人自然是拓跋月,她脸上笑着,心中恨不得将桌对面的夏初萤一刀捅死。她莫名其妙在京城声名狼藉,夏初萤这贱人怎么就可以妇唱夫随合家欢切?

另一人是夏初萤,她做的一切皆非由衷,一切都为演戏罢了。演什么戏?演给谁看?目的何在?初萤暗暗观察拓跋月的反应,很是满意。

一顿午膳十分圆满,今日天气正好,太后便提议众人顺便在御花园游园赏景,夏胤修也心情大好,将下午的工作直接推了,陪着母后后妃们一同赏花游玩。

桃花开得正盛,雪白透着粉红的桃花,远观如同彩云,尽观精巧别致。

初萤身材本就是娇小,观赏桃花时几乎都要仰着头。她仰头直直地看向树梢一丛桃花,却不知到底是在赏花还是在想心事。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将她刚刚一直观看的桃花连着花枝掐了下来。“给。”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虽话不多,但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宠溺。正是云飞扬。

夏初萤的思绪被打乱,心底有些恼火,但面上未表现出半分,面颊上带了一丝红,粉红的唇弯起,“谢谢了。”伸手接过那满是桃花的枝叶,垂下了眼。

人人都以为初萤是害羞了,无人见到,初萤垂下的眼底满是冰冷和嫌弃。

崔澜馨见大家心情都好,也开玩笑道,“皇上,臣妾们也想要嘛。”说着,还扭了两下,极是可爱。

夏胤修大概数了数后妃人数,便真撸起龙袍袖子,开始摘桃花起来,一旁伺候的太监们赶紧围过来保护,生怕皇上伤了自己。

初萤用余光观察拓跋月,见其气的快双眼喷出火来,唇角的笑意更深。

她伸手将自己头上一侧的粉色丝带卸了下,绑在桃花枝尾,又细心地打了个花节,顿时为一只简单枝条添了雅致。“送你。”递给了云飞扬。

飞扬略微惊讶,很快便领会其意,接下了带着粉色丝带的枝条,又摘了一只更大的桃花枝,从怀中抽出青色手帕,在桃花枝上打了个节,双手递给了夏初萤,“赠你。”

这一举一动,充满爱意,引得贵妃们艳羡不已,赞美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夏胤修微皱着眉,看着一堆枝条,心中暗道是否让太监多取一些皇手帕过来。

太后见两人冰释前嫌,感动得眼圈都快红了,对着初萤道,“驸马常年在外不常入宫,你便带驸马去赏东边的园子吧,那园子最近引了一些奇兰国花。”为两人创造条件。

“好。”夏初萤如何不知太后的意思,便真的向东边而去,回头对云飞扬巧笑,“走吧。”

云飞扬唇角带着淡笑,眼神柔得如同水一般,本就是俊美非常,因这爱意,更是让人无法移目。

崔澜馨扶着太后道,“母后您看,别国第一男才女貌皆是一国皇帝与皇后,但我们大鸾第一男才女貌,怕是被公主夫妇夺了去呢。”讨着好,因所有人都知,太后和皇上两人极其溺爱金玉公主。

双袖之下,拓跋月早已将手中帕子撕得粉碎。

夏初萤真会带着云飞扬去东边的园子?当然不!

御花园东侧的院子独立存在,专门培育一些珍稀品种,后宫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带品阶的妃子才可去赏花,不是人人可入。初萤不去东侧园子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去了那园子,这些人就看不到两人了,那还如何秀恩爱?还如何引起拓跋月的重视?

没错,这一切,都是她刻意做给拓跋月看的。

“你看这鱼。”初萤一指池中的鱼。

云飞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只见鱼群五颜六色,斑斓华丽。

“啊——”一声小声惊呼,夏初萤好像一脚踩空,直向那池子里跃去。而云飞扬身怀武功,反应速度自是比普通人快上许多,一把抓住初萤的手臂,将其纳入怀中。“别怕。”低头,轻声在其耳边语。

不远处,众人没见夏初萤“踩空”的一幕,只见两人相拥在一起,多少人高兴、多少人艳羡,又有人恨得发狂。

云飞扬只觉得暖香在怀,依旧是那般甜香袭人,不忍将其放开,恨不得永远将这软香的小女子抱在怀中。从前未发现她的好,如今却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她。他暗暗发誓,若初萤回府,他定要好好宠爱,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即便这一切是事先计划好的,即便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到来时,夏初萤仍觉心底满是恶心、厌恶!

曾经的自己对这怀抱朝思暮想、曾经的自己对面前这个人神魂颠倒,但他却从未回报给她多一些心思。如今这心思来了,怀抱到了,却可惜……太迟了!

从前的夏初萤愚昧,认为只要夫君对她好便满足,但自从认识的涟漪,自从见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她方才觉悟出自己从前多么幼稚可笑。

若夫君真心爱妻子,又怎能心中容下他人?若真爱妻子,又怎会明知妻子独守空闺,而自己去妾室房内欢愉?

“你在想什么?”云飞扬并非放开怀抱,低头问怀中的小人。

初萤低着头,想到这坚实又温暖的怀抱抱过其他女子,心底很是反感。她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推开他的冲动,淡淡地笑了,“我想起了一个词,物是人非。”

飞扬皱眉,“不,人依旧是那个人。”

初萤忍不住冷笑,“即便你自己未变,又如何保证其他人未变?”

云飞扬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夏初萤的意思,丝毫不管此时所在之地,更不管身后有多少人观看,他将夏初萤抱得更紧,“无论变与未变,这一次我都不会放手。”

夏初萤未答,闭着眼,唯有冷笑。

……

妙绫阁。

拓跋月回到房间便大发脾气,“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举步维艰,她却可与金鹏将军大秀恩爱?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平,我拓跋月从不做亏心事,却落得如此悲惨,但那夏初萤为人狠毒却可集万千宠爱?”

徐嬷嬷在一旁陪着,叹了口气,“公主,这些器皿都是奴婢命人换上的,皆是从宫外带来,若公主气不过,便砸了出出气罢。”

拓跋月冷哼一下,“出气?出气有什么用?出气能改变什么事实吗?别说砸了这些东西,便是将这妙绫阁烧了,我依旧是声名狼藉的轩国公主,夏初萤依旧是备受宠爱的金玉公主,改变了什么?”

徐嬷嬷老眼转了一转,从袖口中取出一只布娃娃,那布娃娃胸口绣着夏初萤三个字。“公主,这个娃娃里面有那贱人的头发,又被降了咒,公主只要在这娃娃胸口狠狠扎下,那贱人定会痛不欲生。”

拓跋月笑得凄惨,“别傻了徐嬷嬷,若一个娃娃便能让人痛不欲生,你以为夏初萤会费尽心思地传本宫的谣言?这些娃娃,只能糊弄你们这些毫无实权、靠发泄度日的女子罢了。”

徐嬷嬷怏怏地收回娃娃。

拓跋月冷静道,“这娃娃留不得,速速烧掉,万不能为自己凭添把柄。”

“是,公主殿下,是奴婢考虑不周。”徐嬷嬷一边收回娃娃,老眼却转得厉害,突然如想到什么一般,道,“公主殿下,不用娃娃也有一个让那贱人痛苦的办法。”

拓跋月见徐嬷嬷胸有成竹,问道,“什么办法?”

徐嬷嬷阴险一笑,“公主殿下,据奴婢打探来的消息,金玉公主最爱的是驸马金鹏将军,最恨的则是金鹏将军府内的妾室们,如今最让金玉公主愤恨的怕就是金鹏将军移情别恋了,但一般女子却无法与金玉公主对抗。”

拓跋月皱眉,“这些情况本宫都知道,徐嬷嬷你直说重点。”

徐嬷嬷道,“说之前,奴婢斗胆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殿下您还喜欢云飞峋吗?”

拓跋月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经过这些是是非非,我已看透,云飞峋不喜欢本宫,本宫又何必自找没趣?”此时她已认识到这件事错在哪,却再无回头路。她即便是后悔,也回不去轩国了,她绝不会因自己的错误让父皇与母后被人笑话。

徐嬷嬷嘿嘿一笑,“公主殿下,这和亲是定是要和的,即便不是公主殿下您,轩鸾两国也会有和亲,而因为公主的到来,为皇上分忧,轩国百姓都会记得公主殿下的好。”

拓跋月垂目不语,因徐嬷嬷的话,心情好了一些。

徐嬷嬷继续道,“若公主不喜欢云飞峋将军那便最好,奴婢有个建议,公主选云飞峋将军,还不如选金鹏将军云飞扬。”

拓跋月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云飞扬!?”这个,她从未想过。

徐嬷嬷点头,眯着一双老眼,“对,这样做的好处有二。其一,如此才俊的金鹏将军便宜给夏初萤那小贱人实在可惜,但只要公主殿下在,夏初萤就不会有顺风顺水的好日子。”

徐嬷嬷说得还算委婉,拓跋月明白其意思,那便是嫁过去给她添堵。但还有一个问题,拓跋月忧心忡忡,“徐嬷嬷,难道为了报复那个贱人就要将本宫一辈子的婚姻搭进去?如今我们二人交锋,本宫败就败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上,若选了云飞扬,夏初萤会不会受打击本宫不知,就怕再一次被瓮中捉鳖,那就成了弄巧成拙了。”

拓跋月的顾忌不无道理,但徐嬷嬷却仿佛深思熟虑一般,道,“公主殿下莫急,这其二奴婢还未说呢。”继续道,“鸾国与我们轩国接壤,其国界东坞城原本一直是赤虬元帅把守,这个公主定还记得吧?赤虬元帅正是金鹏将军之父,而后发生种种战乱之原因,公主也是知晓。鸾国新帝吸取了鸾国先皇的教训,不打算派亲王驻守,决定继续改派武将,此事鸾国朝廷众所周知,而鸾国皇帝选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鹏将军云飞扬。”

“还有此事?”拓跋月惊讶。

徐嬷嬷点头,“是,这件事金鹏将军已考虑多时,并不算秘密,朝堂上下人人皆知。”暗想,公主殿下也是个痴情人,自从来了鸾国便一门心思在云飞峋身上,只打探云飞峋的消息,朝堂其他消息自是充耳不闻。

拓跋月是个聪明人,举一反三,“京城是夏初萤的地盘,但东坞城濒临国界,鸾国在其影响未必比轩国的影响大,若本宫嫁给金鹏将军,随其到东坞城去,到底谁输谁赢,就另当别论了。”此话一出,拓跋月只觉得心中拨开乌云见明月一般,有了希望、更有了斗志。

徐嬷嬷笑道,“公主殿下英明!东坞城是最好的地方,既完成了和亲,又离娘家近不会轻易被欺负,况且,以奴婢的拙眼,怎么看,金鹏将军都比飞峋将军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拓跋月想到今日在御花园午膳时,金鹏将军云飞扬的动人风采,也是十分满意。想到其对夏初萤的呵护,幻想若云飞扬呵护的是自己,那夏初萤非活活气死不可。

“徐嬷嬷,本宫定要重重赏你,只因你的高招!”这么多天来,拓跋月第一次由衷的开心起来,“本宫既为和亲公主,便不能为妾,嫁给云飞扬后定与夏初萤为平妻,而因本宫的身份,云飞扬也不敢冷落本宫,那夏初萤到底该怎么恨本宫呢?真是期待!”

“是,公主殿下说得有理。”徐嬷嬷赶忙道。

“若他日到了东坞城,哼,今日之辱,他日定当百倍回报!”拓跋月说着,粉拳狠狠砸在桌上,声音巨大,但拓跋月本人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般。

……

从宫中出来后,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并未立刻分开,因初萤欲游湖散心,那云飞扬哪肯任其孤单?放下了手上所有工作相陪。两人游山玩水,画舫赏曲,品尝时鲜,玩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傍晚,方才上了马车回京。

当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初萤欲下车回府时,却被云飞扬拉了住,“初萤……”欲言又止。

夏初萤余光扫了下云飞扬那张动容的俊颜,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他大掌中抽回,微微一笑,轻声道,“怎么?”

云飞扬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夏初萤带了去,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初相识时的情景,“今日……我可否留在公主府?”

初萤笑了,车厢中灯烛光照在她娇美的面颊上,美得令人惊心。“我朝律例,公主府不可留驸马夜宿,难道你忘了?自成婚之后,我们都在将军府而不是公主府。”

云飞扬再次将初萤的小手紧紧捏在手中,“跟我回去。”

初萤笑意更深,却未达眼底,皮笑肉不笑。“今日太晚,何况我想熙瞳了,改日吧。”回去?回那满是姬妾犹如青楼画舫的将军府?

云飞扬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却依旧恋恋不舍。

夏初萤本就漂亮,在灯烛光下,更是有种恬淡娇俏的美,何况云飞扬一颗心都贴在初萤身上,更是觉得她美艳得难以移目。他一把将初萤纳入怀中,低头吻去。

初萤不动声色,侧过了头,避开了他的吻,但那热吻还是撒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之间,“老夫老妻的,别闹。”娇嗔道。

云飞扬很高兴,“早一些回来,好吗?我想你,也想熙瞳了。”

背着云飞扬的角度,初萤的面色冰冷一片。想?用什么想?用嘴巴吗?若真想我们母子、恋我们母子,会孜孜不倦的纳美?呵,男人啊。

“知道了,我走了,晚安。”说完,挣脱云飞扬的怀抱,下了车去。

云飞扬也跟着下了车,直到看着下人们将夏初萤迎入府门,府门关闭,方才上了马车,回自己的将军府去。

门内,不似在马车中的娇艳乖巧,夏初萤面无表情,快步向主院走。“张嬷嬷,今日世子可好?”

一旁的张嬷嬷赶忙道,“回公主殿下,世子一切皆好,刚伺候着睡下,公主殿下要去看看吗?”

夏初萤从怀中抽出帕子,擦拭雪白的脖颈,所擦拭的位置,正是刚刚云飞扬吻的位置。“不用,睡下便好。”说完,将那帕子随手一扔,如同扔垃圾一般。

正说着,有一丫鬟匆忙跑了过来,“奴婢见过公主殿下,小门有一老妇人拿公主的令牌求见。”

夏初萤一挑眉,而后得意的笑了,“好,人在哪?”

“正在琳琅堂候着。”丫鬟道。

涟漪点了点头,对一旁张嬷嬷道,“走,去琳琅堂。”

琳琅堂,是公主府待客厅堂之一,临近小门。当夏初萤到门口时,屏退了下人,自己入了内。

琳琅堂内早已有一名身着暗色的老妇人在等候,见夏初萤到,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规规矩矩地跪礼,“奴婢给金玉公主殿下请安,公主千岁。”

“恩,起来把。”夏初萤转身坐上了主位,居高临下,“徐嬷嬷,事情是否办妥了。”

那老妇人一抬头,脸上满是殷勤讨好的笑,“回公主殿下,一切都按公主殿下的交代,月公主已对金鹏将军动心,想来改变和亲人选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伺候在妙绫阁的徐嬷嬷。

夏初萤轻笑,“好,本宫果然没看错人,张嬷嬷,一会带徐嬷嬷去领报酬。”

“奴婢多谢公主殿下!”徐嬷嬷大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要知道,金玉公主给的报酬,那可是比她一辈子赚的都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老实实跟着月公主没这么多好处,反倒是帮金玉公主办一两件事便能赚一辈子的钱,何乐而不为?

徐嬷嬷虽是轩国人,但也爱财,何况金玉公主并未让她加害月公主,只是从旁吹一些风罢了。这样既不损人又能得到大把银子,为何不去做?

初萤眯着眼冷笑着——拓跋月啊拓跋月,若你在轩国,本宫拿你定无办法,但你自动送上门来,本宫若不下手,岂浪费了手上的权力?

徐嬷嬷有些不解,“金玉公主英明,但奴婢有些不解,不知当问吗。”

“你问吧。”初萤心情大好。

“您与月公主不共戴天一般,为何您还要将月公主引入将军府?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这个问题,徐嬷嬷想了很久,也想不到答案。

初萤哈哈笑了起来,“添堵?为何会添堵?一个滥情无度,一个花痴无脑,这天下还有比这两人更绝配的吗?本宫这是在做好事!天大的好事!”

徐嬷嬷惊恐地看向夏初萤,“但……但金鹏将军明明是公主殿下您的驸马……”

初萤打断了她的话,“以前是,现在也许是,但未来……不是。”

“您……您的意思是!?”徐嬷嬷大吃一惊。

夏初萤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一双明眸盯着徐嬷嬷,“人啊,知道的秘密越多,寿命便越短。这个道理,徐嬷嬷可知道?”

徐嬷嬷赶忙闭了嘴,“知道、知道,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面如死灰。

“别怕,本宫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好好为本宫办事,自是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接下来无论拓跋月有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来报。”初萤慢悠悠道。

“是是,奴婢知晓,奴婢定当效忠公主殿下,万死不辞。”徐嬷嬷磕头明志。

“下去吧。”初萤挥了挥手,就有丫鬟上前,将徐嬷嬷带了下去。

待徐嬷嬷离开,张嬷嬷方才上前,到夏初萤身旁,“公主殿下,这刁妇怕是靠不住啊。”

初萤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慢慢向门口踱去,“呵,张嬷嬷你错了,她越是有所求便越是靠得住。本宫累了,回吧。”

“是。”张嬷嬷赶忙扶着初萤离开。

看向天际那明月,夏初萤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涟漪总算安全了。

321,秦诗语出事

入夜,本应歇息,但苏涟漪仍然难安,右眼皮跳了整整一日未停。

“娘子,我们睡吧。”关上家里大门,云飞峋便自动进入无赖幼稚模式,双手小心翼翼环着孕妻,打算暖呼呼舒服服地搂着睡觉。

“等等。”涟漪道,越是入夜,眼皮跳得便越猛烈。

跳眼皮,又称胞轮振跳或睥轮振跳,指上胞或下睑不能自控地抽搐。成因是久病过劳等损伤心脾、心脾两虚、筋肉失养而困动,或肝脾血虚、日久生风、虚风内动、牵拽胞睑而振跳。

这种所谓跳眼皮一般只要休息便好,很少需要入院治疗,而民间所谓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没有任何科学根据。

“你眼睛怎么了?”飞峋见涟漪一直按着自己右眼,关切地问道。

涟漪将手放下,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右眼整整跳了一天,越是到夜里跳得越是厉害。”她害怕自己胡思乱想、更是怕自己乌鸦嘴,以至于不停用“科学依据”来反驳自己的预感。

问题是,越是将前世的科学理论拿出,越无法解决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她的穿越之旅。

“不行,我得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说着,越过云飞峋,苏涟漪跳下了床,快速穿衣服。

飞峋也赶忙翻身下床,套上外衣,“别急,你轻些。”

涟漪不理会云飞峋,穿好衣服便是推门跑出院子,云飞峋在后面跟了出去。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住的院子,入夜后便不许留下人,所以涟漪若要找人,便定要跑出院子。“来人,来人!”

有院子外守夜的值班管事上前,“郡主大人,您还没休息?可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吗?”

涟漪道,“找人去将秦管家叫来。”

值班管事道,“秦管家?秦管家今日出门未归啊。”

“未归!?”苏涟漪忍不住尖叫出声,面色顿时苍白。

随后的云飞峋上前一把搂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苏涟漪,“涟漪你怎么了,秦管家出门办事未归不是正常吗?”

涟漪终于知道自己这整整一日眼皮因何而跳,“诗语若是出京办事自是不能回来,但今日她只是去西市巡查店铺,一天时间绰绰有余,根本不可能不归!诗语不是玩忽职守之人,即便真有突发情况必须连夜查看,她也会派回来个人……”越说声音越小、越内疚。

苏涟漪真的后悔了,她在谴责自己——明知轩国那些人定会暗算秦诗语,为何她还放秦诗语出门?即便是非出不可,她不应该让秦诗语只带云府护院,应求飞峋在猛虎营中调来几十猛士。

云飞峋不知道苏涟漪心中所想,一头雾水,“你是说秦管家在外遇到什么意外?秦管家只是一名女子,能与谁结仇?”刚说到这,他也想起了当日秦诗语在府门外对拓跋月的侮辱。“涟漪你的意思是……轩国人!?”

“是!”涟漪彻底懵了,满脑子都是秦诗语的身影,一颦一笑,其干练、其关切,还有当时秦诗语跪在地上所说宁死护主的誓言。

云飞峋紧紧搂着自己妻子,无比心疼。涟漪平日果断冷静,如今却柔弱无助,他看着涟漪一路走来,自然知晓她所经历的一切,诸多风波挫折哪怕是男子都可能被击败,何况是女子?涟漪她承受的太多,如今加之又有了身孕。

“别怕,一切有我。”飞峋将涟漪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企图用体温温暖涟漪冰凉的身体。“赵清,赵清在哪?来人!速速召唤赵清!”

赵清是云飞峋的随从,自飞峋回京后,便一直跟随左右,如今算下来,已有两年多。

没多大一会,一身整齐的赵清跑了过来,“将军,属下在此。”

“立刻带你去找秦管家,若人手不够,即刻去猛虎营调集,哪怕是猛虎营全营出动,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秦管家找到!”飞峋命令道。

“是!”赵清接到命令,转身跑去执行。

“管事,”飞峋又对值班管事命令道,“你速速集结府上所有人,包括老妈子粗实丫鬟,头上街去找秦管家,挨家挨户敲门去问。让几个管事带护院,京城中所有客栈酒楼都找寻一遍。”

有孕在身,苏涟漪体力上早已力不从心,她伸手抚住隆起的小腹,心中暗暗安慰自己腹中胎儿,它是安全的,别担心,别慌张。因有之前先写流产一事,涟漪担心得要死。

“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苍白面色的苏涟漪被飞峋发现,“来人!来人!请大夫!”

整个云府兵荒马乱,管事们都不在了,飞峋随便在路上抓了个丫鬟去请了大夫回来,回了房间,诊了脉、抓了药,打发了大夫离开,苏涟漪的面色这才逐渐缓和。

飞峋坐在床沿,心疼地看着涟漪满是冷汗的脸,用手帕轻轻为其擦拭,“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苏涟漪笑了,雪白的嘴唇勾起的弧度很虚弱却又迷人,“笨蛋,你何错之有?只能感慨这多事之秋罢,这孩子也是命苦,来的太不是时候。”

飞峋却不同意,“不许瞎说,什么叫是时候不是时候,他是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无论何时来到,我们都要欢迎他、保护他!”

涟漪心中甜蜜,忍不住伸手抚上飞峋的下巴,折腾了半夜,飞峋下巴下已长出细微清茬,摸起来又痒又怪,“外冷内热的飞峋,有你来保护我和孩子,我很安心。”

飞峋捏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面颊,“我会用我的全部、我的生命保护你们母子,你们就是我云飞峋的全部。”

门外有敲门声,是第一批回来的管事。

飞峋看了一眼还略显虚弱的涟漪,轻声道,“你睡休息一会,我让丫环来陪你,我去去就来。”

涟漪却不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对着外面提声道,“有事进来说。”

管事虽然明知涟漪郡主身体欠安,但见郡主吩咐却不敢不听,因为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别人府上是男主外女主内,但他们云府是女主外女主内,换句话说,云飞峋将军是不管事的。

衡量一下,还是听从涟漪郡主的吩咐,进了来。

云飞峋见此,立刻便明白过来管事心中的想法,顿时发觉自己从前做的太少,将一切都扔给涟漪,难怪健康的涟漪如今虚弱成这样。

管事忐忑,怕因为此举顺了涟漪郡主但得罪了飞峋将军,但后来发现他多虑了,因为人家飞峋将军压根就不看他半眼,一直含情脉脉又心存内疚地盯着床上半躺着的涟漪郡主看。

苏涟漪面色有了一些红润,眼神也不似刚刚那般虚弱,冷静中透着睿智。

飞峋将她扶起来,又不忍心她靠在床沿,便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有了这人肉靠垫,自然比床榻上的靠垫舒服很多。

“说吧。”涟漪道。

“回郡主的话,出去找寻秦管家的第一批人已回来,可惜……没找到,不过第二批人正在找!”管事回报。

“会不会出城了?”飞峋问。

苏涟漪秀眉微蹙,微微摇了摇头,“晚时城门关闭,无人可出城,若出城也是白天。加入真是白天出了城,拖到这个时间,怕是也已找不到了。若诗语真是白天被掳出京,那也是她的命,几乎无可挽回。今夜我们只当她未出城,掘地三尺的找,明早没若还没找到,便停手。”

云飞峋点头,“恩。”

“京中伢子们可问了?京中所有青楼可找到了?”涟漪问下跪地的管事。

管事摇头,“回郡主,没有。”

涟漪道,“带人,去找。”

“是。”管事接到命令,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涟漪靠在飞峋的身上,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我们不能思想过于狭隘,认为定是轩国人干的,否则易引导自己进入思维误区。按理说,诗语的年纪在青楼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但也必须找过才能安心。”

云飞峋伸手轻抚涟漪的肩,“恩,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

一夜即将过去,天际变为蓝色,其色越来越浅、天越来越亮,黎明了。

云飞峋一夜未睡,一直坐在床沿,而苏涟漪则是靠在他身上,合着眼,却也睡不着。

一批又一批人归来,带回的消息都是没找到秦诗语管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涟漪这样自我安慰着。

最终,天亮了,所有人都回了来,折腾了一夜未睡,大家都累了,飞峋便命令下去让大家休息。

“诗语她……”涟漪垂着眼,眼中满含泪水,“她都是为了我,她听从初萤的吩咐,保护我……”

飞峋搂着她,叹了口气,“别想了,这不是还没消息呢吗,也许秦管家会平安归来。”

会吗?涟漪苦笑,将脸埋在飞峋的胸膛,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犹豫,好像既不想打扰房内人休息,又不得不打扰一般。

“门外何人?”飞峋问。

门外的是赵清,“回将军,秦管家找到了!她很安全!”

涟漪猛地睁开眼,惊喜,“快进来!”

赵清听到涟漪的声音,便推门而入,在厅室停着,没入卧室。“是这样,昨夜猛虎营全营出动找寻秦管家,后来凌晨时,属下带人找到了西郊崔府才方知,秦管家被崔大人救了,但四名护院已经死了。”

“崔府?”涟漪不解,“哪个崔大人?”

赵清道,“御史崔鹏毅崔大人。”

云飞峋的眼神变了下,“你先下去,我随后就到,我们去将秦管家接回来。”

赵清答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苏涟漪见云飞峋紧张的摸样,也预料到其中定是有什么缘由。“既然赵清能寻到崔府,为何不直接将诗语带回来?”

飞峋若有所思,压低了声音,“涟漪我不想瞒你,我与崔鹏毅的身份你都知晓,我们官职在明,但暗中为皇上办事。而崔鹏毅在京郊的崔府,正是影魂卫所在地,换句话说,便是影魂大本营。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地,将影魂卫安置在崔府最为安全。”

涟漪听此,立刻明了,本来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本以为诗语安全了,却没想到刚出虎穴又落狼窝,诗语啊诗语,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崔府是影魂卫大本营,秦诗语还怎么出来?怕是要被灭口了吧。

飞峋见自己妻子这般忧心,很是不舍,“涟漪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秦管家带回来的。”

涟漪也坐起身来,“我也去。”说着,便准备换衣服。

飞峋哪肯?“不行,涟漪你一夜未休息,我怕你伤了身子。”

涟漪迅速换衣服,“你认为我能睡得着?即便我留在府内怕是也生生折磨,更是伤神,还不如一起去呢,别说了,走吧。”

飞峋见自己劝不住苏涟漪,只能换了衣服,两口子出了门上了马车,一路向西。正如外界传言,云飞峋就是个软耳根。

……

西郊,崔府。

崔府占地面积硕大,原本是一处皇上游玩时建的园子,其一切规制设施都按照皇家行宫所制。但建成后,先皇便病逝了,新皇登基励精图治,更是鲜少出外游玩,这即将建成的园子便停了工,周围还未挖掘好的人工湖和树林,则直接放弃。

崔鹏毅本是一名孤儿,后进入大学士崔家得到赏识,赐予崔姓,起名为崔鹏毅。崔大学士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崔澜馨的父亲。

随后,崔鹏毅考取功名,又被崔大学士举荐,成为御史院一员,铁面无私,公正不阿。因其孤儿身份,食百家饭长大,故成为御史后,凡事为民着想,口碑甚好。

如此好的崔鹏毅大人,却是个鸾国出了名的老光棍,原因无二。

正是因为他太过无私,以至于年年俸禄分文不留,要么接济给穷苦百姓,要么送给贫寒学子,剩下的一点点,换成馒头,京城或周边的乞丐们随意前来领取食用。

说白了,就是分文不留,一穷二白,明明是一介官员,过得比乞丐还清苦。毕竟乞丐多少还能攒下两枚铜钱,但崔鹏毅大人兜儿比脸都干净,分文没有。

试问,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更甚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嫁给这样的人为妻?

于是,这官制四品的崔御史三十好几了还是老光棍一个。不仅是光棍,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天天挤在御史院休息间睡。

新皇登基后,欣赏崔御史的公正不阿,却可怜其贫苦,送了个宅子给他。但崔鹏毅可好,直接将宅子卖了换成银子,送到东边救济受灾百姓。皇帝是又爱又恨,最后灵机一动,便将西郊即将完工的皇家行宫赏给了崔鹏毅。

为何?因这园子是皇家规格,即便是崔鹏毅敢卖,却无人敢买,于是崔鹏毅便只能住着。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崔鹏毅卖不出去,直接将一个好好的皇家行宫变成了收容所,京城的什么流浪汉什么乞丐无家可归的,都跑到崔府住。

崔鹏毅在鸾国也算是名人,崔府在京城也算是出名,却无人愿去,试问,谁愿意在一个满是三教九流的宅子里呆着?

当然,以上所云,这些是众所周知之事,也是摆上明面让人看见的事。

实际上,崔府是影魂卫的大本营,那些三教九流也是眼线和天然屏障。因崔府从前是皇家行宫,周围自然没有民居,独立存在,正是一座极佳的训练用地。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夏胤修登基时间尚短,朝内势力换血还未结束,就连那二皇子和七皇子下落都未找到,我明敌暗,与其找个隐蔽场所等待他人发现破解,还不如这么大大方方的让全京城百姓都知道,打消了敌人的怀疑。

马车在疾驰。

车厢底部垫着厚厚毛毯,毛毯上又垫了几层厚厚被子,人坐在其上可以说是丝毫感受不到颠簸。

飞峋未骑马,而是陪着涟漪在车厢中,让涟漪靠在自己身上,他则是轻轻为涟漪按摩肩膀和腰部,生怕自己妻子劳累酸痛。

“无论如何,我要带诗语回来!”涟漪斩钉截铁。

为其轻轻按摩的大手顿了下,而后又继续按摩,飞峋的声音有些祈求,“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保住秦管家的命,但秦管家不会踏出崔府半步了,将一辈子囚禁在崔府,直到死。”

涟漪挑眉冷哼,“我倒要看看谁敢留。”

飞峋苦笑,“崔鹏毅为人死板倔强,他不会放人的。”

苏涟漪轻松道,“不放人就不放人,那我也不走了,以后吃住都在崔府,看着你们影魂卫日日训练,隔三差五出使任务,哦对了,告诉崔鹏毅最好再多囚禁几位产婆,以防备用,产婆家人若找来,就一起囚禁了去,反正崔府那园子勾搭。人多了更是热闹。”

云飞峋苦笑,“涟漪,你又何苦为难崔鹏毅呢?他也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秦管家便是不出来,也会在崔府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无忧无虑?”涟漪一下子急了,“云飞峋,你的意思是在那监狱中人活得都是无忧无虑的自在!?”

飞峋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妻子吵架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管家。怕老婆的云飞峋赶忙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为了不得罪媳妇便准备抽身,打算不参与这些事了,暗暗希望崔鹏毅自求多福。

若说鸾国第二妻奴是云飞峋,整个鸾国便无人敢称第一!

此时此刻,最为烦恼的不是苏涟漪、也不是云飞峋,而是那崔府中的崔鹏毅。

只见魁梧高大皮肤黝黑的崔鹏毅烦躁的要死,这是他生平以来做过的最为后悔的事。事情还要重回几个时辰前,他在归府途中发现打斗,一方黑衣人大概十人左右,另一方只有五人、四男一女。前者对后者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没一会,弱势一方四名男子皆死亡,只留下女子。

黑衣人没准备杀死女子,隐约听见要将其活活折磨死,正好被崔鹏毅见到。

崔鹏毅手下只有两人,但这三人却可第一敌五,没多一会便杀了对方三人,生擒两人,跑了五人。

生擒的两人欲寻死,却被崔鹏毅拦了住,搜其身发现,竟是轩国使者。崔鹏毅发觉此事蹊跷,便将这两男一女都带回了崔府。两个轩国人被带入时是蒙着眼睛的,因秦诗语昏迷,便为蒙其眼睛。后秦诗语突然醒来却认出了崔鹏毅。

“嗨——”这是崔鹏毅不知道第多少次长叹,他悔不当初!

他看见打斗他就不应该去救,救了就不应该将这些人带回来,带回来了就不应该不蒙秦诗语的眼睛,不蒙眼睛就不应该问秦诗语的身份,问了身份就不应该告诉赵清秦诗语在他手中。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有后悔药,他非一把一把地拼命吃。

最终的结果怎样?最终秦诗语变成了一个烫手的芋头。

以他对涟漪郡主的了解,最多两个时辰,涟漪郡主在赵清那里得到秦诗语的消息立刻便会前来要人,而影魂首领云飞峋……算了,还是不指望首领了,内就是个十足妻奴,首领能扔了任务放弃二皇子而去贴身保护妻子,何况是这小小的影魂根据地。

崔鹏毅站起来,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他崔鹏毅却是欲哭无泪。他一次次忏悔——皇上啊,臣对不起你啊!臣辜负了你啊!

果然,门外一阵吵嚷声,而后便是一名流浪汉打扮的人跑了进来,步伐之轻之快,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大人,首领与涟漪郡主到。”

崔鹏毅从地上爬起来,很是狼狈,“恩,知道了,我这就去。”

大崔府的牌匾黑底鎏金,只不过满是尘埃。本来那红彤彤的大门,此时已失了颜色。门上的瑞兽扣,早爬满了绣。

石狮子一个没了头,门前石阶上堆满了杂物。人若想入府,得生生跨过去。

刚进大门,有两个满头污垢披头散发的乞丐坐在门旁,嘻嘻笑着,目光猥琐,手里掂着破碗。

这些都是掩饰,这些人即便不是影魂卫,也隶属于影魂卫的一员,有些是搜集信息,有些则是保家护院,等有些是刻意装出来的地痞流氓,以防止真有百姓前来。

涟漪跨过杂物,丝毫不理会门内的刺鼻的气味和堆积的赃物。“崔大人在哪?”

飞峋低头对伪装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又命赵清等人带车远远停在外面,只单独陪涟漪入内。

不大一会,从园子内出来一名衣着整齐的年轻人,快步上前,对云飞峋抱拳,“大人,崔大人已等候多时。”根本未理会苏涟漪,哪怕涟漪身份斐然。

云飞峋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揽着苏涟漪,两人跟随年轻人向园子深处而去。

不同于门外那破旧摸样,园子内部还算整洁,但却死寂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使人压抑的气氛。明明是阳光明媚,但在园子中,却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冰冷阴沉。

一间类似待客厅的地方,年轻人在门外停下,“大人,请。”依旧是对苏涟漪视而不见。

“恩。”飞峋将手臂稍微紧了一紧,给涟漪安全感,“涟漪,走吧。”

两人入内,房内有一人等候,那人正是崔鹏毅。

只见,崔鹏毅的脸色十分不好,黝黑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他未着官袍,一身蓝色布衣,见到两人,叹了口气,而后见礼,“下官见过云将军、涟漪郡主。”

房内气氛凝结,好似一场紧张谈判即将拉开序幕一般。

两人入座,崔鹏毅亲手为两人沏茶,云飞峋道,“崔大人,涟漪的意思是……恩……想……带走秦诗语。”一边是影魂,一边是媳妇,飞峋挣扎许久,最终还是站在媳妇这边。

谈判还未开始,崔鹏毅已知输了一半。为何?按理说,这影魂大营最高首领便是云飞峋,如今云飞峋都听涟漪郡主的,他还如何谈判?如何挣扎?

崔鹏毅再一次后悔,若时间可以重来,他绝不瞎管闲事,哪怕那些轩国人有天大的阴谋,他都绝不插手,也不会到今日这般左右为难。

“郡主能否听下官一言,”崔鹏毅打算以柔克刚,打蛇七寸直指苏涟漪。“秦诗语是郡主的管家不错,但这里却是极为机密之所,若这里暴露了,牵连之人众多,到时候别说秦管家的姓名,怕是连将军和郡主您,都会受影响。”

涟漪点头,“崔大人,这些事我知道,所以我向你保证,这里不会暴露。”

崔鹏毅苦笑,“郡主,您与将军为结发夫妻,您又为吾皇效忠,下官信您,但秦诗语只是普通百姓,我信不过。”

涟漪道,“不,秦诗语不是普通百姓。其一,她出身后宫,从前是伺候当今太后的女官,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后因年纪嫁出宫去,可惜遇人不淑,以和离收场。其二,金玉公主将她推荐给我做管家,便是我的人,有我苏涟漪做担保。其三,此番轩国贼人加害于她,她与轩国贼人抗争,便是我们鸾国的英雄。不说其他,只说这三点,崔大人认为她会泄露我们鸾国机密!?”

322,失而复得

即便明知情况特殊,有可能暴露皇上的暗势力影魂,但苏涟漪却下定决心将秦诗语带走,此事绝无商量余地。

崔鹏毅听完苏涟漪所说,想都没想便拒绝,“郡主好口才,说出理由也是让人心服口服。但请郡主恕罪,下官无法放人,因人心隔肚皮,下官无法信任秦诗语。”

苏涟漪皱眉,少顷,面色缓和,“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将这么大责任推在崔大人身上,是我的不妥。”随后对云飞峋道,“飞峋,麻烦你即刻入宫一趟,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禀明皇上,尤其要强调的是,轩国贼人欲加害诗语,有幸被崔大人所救。”

崔鹏毅虽未与苏涟漪打过交道,但从前也耳濡目染,如今打了交道更是觉其遇事冷静、反应机敏和处事公道。其一,蛇打七寸,涟漪郡主并未因秦诗语而与他纠缠不清,而是直接与皇上交涉。其二,将此事上升到了两国关系的高度,为留证据也决不能碰秦诗语这名证人,保证了她的安全。其三,涟漪郡主嘱托飞峋将军进宫而自己留下,则是生怕在这其间秦诗语遇到不测,亲自看管。

云飞峋自然了解自己妻子,又交代了两句,而后便转身而出,快马加鞭地赶往皇宫。

“崔大人,不知我的管家在哪。”此时,苏涟漪连最初的慌张都没,披着半身丝绸缀花蓝色披风,逛着脏乱不堪的崔府好像逛自家后花园一般的闲适。

崔鹏毅一伸手,“郡主这边请,属下为您带路。”

崔府原是皇家行宫,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只不过都因无人打理,那亭台上的琉璃瓦残缺不全,桥虽有,桥下却无水,总的来说,好好的一个园子,被糟蹋成不成样子。

走过了无水小桥,进了一个独立的院子,院门口有人把守,把守之人穿着普通,容貌也与城内路人无二区别,但一双双犀利冰冷的眼,让与之对目的人心惊胆寒。

“前面那间屋子便是了,”崔鹏毅指了院子里的房子,房门锁着,门外有两人把守。“开门,让郡主进去。”

“是!”两人明知苏涟漪的身份,但眼中却丝毫没有见到官员时的任何反应,好像来的人只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一般。若硬要说苏涟漪身份有何处特殊,怕是因其是首领云飞峋的夫人吧。

苏涟漪不在意这些,静静等待影魂卫将门锁打开。

房门一开,门内一道人影疯狂冲了出来,影魂卫是何等伸手,两人随便一抓,又将那人影扔了回去。

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秦诗语。

涟漪嘴角动了动,余光看向一旁不为所动的崔鹏毅,心中暗道——如此不会怜香惜玉,活该你单身一辈子!活该你当老光棍!

涟漪入了内,大门又被关上、锁上。

秦诗语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见到苏涟漪也被“关”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之前遇害、被囚禁都未闪过半个泪花,但此时见主子因她也被“抓”了来,彻底崩溃了,跪地低头,泣不成声。

涟漪失笑,将秦诗语扶起来,“哭什么哭?如今我来了你还哭?”

秦诗语摇着头、咬着唇,半天没说出话。

“怎么了?这回知道怕了?”涟漪消遣着,屋内死寂因其消遣有了缓和。

秦诗语好半晌,方才开口,“不……小的不怕……小的哭,是因为……内疚,是我害了郡主……”

涟漪顿时明白了秦诗语的意思,扑哧笑了,“好了好了,快歇歇吧,我不是被抓进来,我是来救你的,而且门外那些人不是轩国人,是鸾国人,你是安全的。”

秦诗语一下子愣住,停了哭泣,“郡主您说什么?他们……不是轩国人?”

涟漪点头,掏出帕子秦诗语擦面颊上的泪。“你被轩国人害了,却被崔大人救下,之所以关你,是因无法确认你的身份,更不知你和那些轩国人的关系。若他们是坏人,怎么可能不绑着你,反而让你舒舒服服的在屋里啊?”涟漪尽量语气轻快,打消周遭的压抑。

秦诗语冷静一想,确实有道理,但却依旧有疑虑。“若不是囚禁我,为何将我置在这牢房里?”她环顾四周,简陋脏乱的房屋,比柴房还简陋。

涟漪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因为苏涟漪的笑声,门外把守的两人都有了侧目。

“笨蛋,这房子在这里算是不错的了,怕是崔大人住的房间都不是独门独院,你还不领情,以为是在囚禁你。”苏涟漪说的都是实话,这样的小院在脏乱的崔府里,还算是不错的。

“崔大人?”秦诗语一头雾水。

“崔大人你不知道?御史崔鹏毅啊。”紧接着,涟漪便将崔鹏毅简单介绍了一下,还有这宅子,和宅子中所住的人,只不过在苏涟漪的介绍里,崔府人依旧是乞丐流浪汉三教九流聚集地。

秦诗语自然是知晓崔鹏毅的,换句话说,这个极品无私傻缺御史崔鹏毅在整个京城乃至整个鸾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个败家子汉子啊。”秦诗语恍然大悟。

涟漪点头,“是啊,听说当时你进入崔府时是昏迷的,现在没事了吧?”

秦诗语叹了口气,“别提了,当时多亏了郡主的要求,带几名护院,若不是因为那四名护院,我怕是根本捡不到这条命。可惜了那四名护院兄弟,因为他们拖延时间,我方才挺到路过的崔大人。崔大人带人来时,我还没晕倒,可能是情绪太过紧张罢,得知自己得救了,我就眼前一黑,剩下的就都不知道了。”

涟漪想到四名护院死去,也是有些伤心,伸手拍了拍秦诗语的手背,“好了,别再回忆了,既然你得救了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于那四名护院,我会重金安抚他们的家人的,不会亏待了他们。”

说着说着,秦诗语眼圈又红了,“上天保佑,我又见到郡主了,我真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苏涟漪笑着为其擦眼泪,回头看向只有几条脏被子的床,“虽然这儿不干净,但好歹有张床,你去睡一下,我守着。”昏迷和休息是两回事,她敢肯定,秦诗语自从清醒后绝没休息。

“不行,哪有奴婢睡下,主子守着的道理?”秦诗语忙道。

苏涟漪无可奈何,“此时此刻还分什么主仆,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活着,才能尽忠。听话,去睡一下,保重了身体才能帮我操持云府不是?”

秦诗语本还想拒绝,但主子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便是矫情了。

这短短一日,她的心情翻天覆地的折腾的,不知折腾了多少回合。

脱了鞋子,躺上了床,将那脏被子盖到了腰,闭了眼,心中感慨万千。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如今她秦诗语真真见了,郡主对她的好,她更是暗暗发誓,这一生定要好好伺候郡主,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因为秦诗语睡了,涟漪便在房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透过一旁破碎的窗棱纸看向外面,总算是松了口气。

下午时光静逸,阳光照在屋内倍感温馨,屋外清风徐徐,偶有鸟鸣。苏涟漪心情格外好,时不时看向床上熟睡的秦诗语,有种失而复得的感激。

崔鹏毅前来,轻声询问两名把守之人屋内情况,两人如实禀告——没有哭闹没有打砸,一切安好。

崔鹏毅惊讶地透过窗缝向内看,见到房内的情形,不得不对苏涟漪有了改观,试问哪个身居高位之人能为自己下人守着。

大概两个时辰后,云飞峋快马加鞭地回了来,同时带来的还有皇上手谕。

崔鹏毅接过手谕,其意大概便是皇上准许放人,但影魂之事却必须对秦诗语保密,若秦诗语真为影魂带来什么麻烦,苏涟漪作为保人难逃责任,至于轩国使臣之事便全权交给了苏涟漪来处理。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当秦诗语醒来时,门外守着的两名影魂卫已被撤,只留云飞峋和崔鹏毅在屋外闲聊着。

“起来吧,此时已禀明了皇上,你与轩国贼人的关系已经脱清,可以回家了。”涟漪轻声道,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惊吓过度的秦诗语被摇醒,睁眼所见的是自己主子温暖的笑容和温柔的笑语,只觉得犹如人间天堂一般。

整理完毕,出了门去,见到两名晒太阳闲聊的男子,涟漪道,“是崔大人救得你,无论如何,你得向崔大人道谢。”

秦诗语点头,便走了过去。飞峋见秦诗语来,又见涟漪伸手召他过来,便与秦诗语两人交换了位置。

涟漪将飞峋召来,小声询问了宫中情况和皇上的态度,听完飞峋的话,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初萤的所作所为皇上都看在眼里却未阻止,换句话说,他也是在暗中帮我们,这个好,我算是记下了。”

飞峋点头,媳妇说什么是什么。

另一边,秦诗语对崔鹏毅道谢,崔鹏毅很少与女子打交道,也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客套,但看在首领云飞峋的面子上,也耐着性子说上了几句。

秦诗语回了来,几人离开崔府。

一路上,秦诗语一边观察打量崔府,一边不是叹气就是摇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苏涟漪怎会想到,秦诗语会不顾劝阻再回崔府,秉承着报答救命恩人的心思整治崔府“流浪汉”、组织崔府所有人“大扫除”,将好好一个影魂根据地折腾得底朝天,这也是后话。

今日身体不适,少更一些,大家注意休息。

323,换驸马

自从上一次御花园午膳夏初萤对云飞扬表现出好感后,接连几日,两人的交往密切,任谁都认为公主和驸马两人终于破镜重圆。

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娘娘,连续几日,宫中日日都有赏赐送到公主府,不知艳羡了多少人。

这一日,苏涟漪和云夫人一同前来探望初萤母子,云夫人对熙瞳的疼爱到了着魔的程度,一日不见孙子便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时不时的央求初萤将熙瞳送到元帅府,更有甚者,在夏初萤前往东坞城探望苏涟漪时,云夫人直接将熙瞳接到她的院子居住,就连云元帅前来夜宿都被婉言劝走。

在后院,将夫君劝进自己院子的妻妾数不胜数,但劝走的,还是十分罕见的,为了孙子,云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初萤和涟漪两人曾怀疑云夫人是刻意装出的摸样,但日久见人心,如今却是真真正正承认了云夫人对熙瞳的好了。

午时,云熙瞳午睡,云夫人更是陪着,祖孙两人一同午睡,那情景说不出的温馨。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趁着阳光正好,在花园里散步。

“有些话,理智告诉我不应该问,但如今却是在一头雾水,你与云飞扬真的和好了吗?”涟漪道,尽量斟词酌句,怕哪句话刺激了自己朋友。

初萤脸上的笑容让人难以捉摸,“你说呢?”

涟漪皱眉,“若我能想到,还问你做什么?难道你是为了熙瞳?”

初萤笑而不语。

苏涟漪见夏初萤不再吭声,轻松愉悦地看风景,便叹了口气,“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与云飞扬之间,我从未多嘴,因为同为女人更了解你的心情。但仍忍不住说一句话——你们二人身份特殊,不是普通百姓,你们之间的婚姻也不是普通的婚姻,若云飞扬可以改过自新,你不妨也给他一个机会。”

夏初萤继续笑着,就是不说话。

涟漪急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初萤眨了眨眼,“涟漪啊,你说你肚子里的娃娃,是男娃还是女娃?你们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苏涟漪只觉得额头有着数不清的黑线,罢了罢了,看来初萤是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她也得识趣点。“我也不知,感觉好像是女娃。”

初萤惊讶,“这也能感觉出来?”

涟漪扮了个鬼脸,“我希望是个女孩子,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况且又那么可爱。”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聊了起来,好像刚刚不愉快的话题未曾出现过一般。

夏初萤的笑容依旧灿烂,但那双弯成月牙的大眼里,却好像藏着秘密一般,无人能猜透。

……

轻松的一天就这么过了去,苏涟漪下午先行离开,到了傍晚,云夫人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启程回元帅府。

说来也巧,就在云夫人对着熙瞳又亲又抱恨不得抛弃了云元帅直接搬到公主府时,云飞扬来了,来邀请夏初萤到镜湖观看赛诗会。

镜湖在京郊,是一个半人工开凿的内陆湖,既为京城增添了一处景观,又可作为护城河的一部分而存在。因地下暗涌水道的原因,湖水常年清澈,配合一旁的青山柳树,春夏秋季美不胜收,即便是冬季也别有一种魅力。

尤其是这不冷不暖的春秋两季,每到夜晚便有秉烛诗会。

湖面走着画舫,画舫上妙舞清歌,湖畔上搭建台子,台子上才子斗诗,佳人才子争奇斗艳,引来了大批游人,场面极其热闹。

夏初萤看着俊美非凡的云飞扬,心中忍不住笑了又笑。当初自己全心全意在他身上,他鲜少在意,如今自己对他不理不睬,他却日日大献殷勤,真是应了涟漪的一句话——上杆子不是买卖。

熙瞳还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便与谁亲,云夫人稀罕孙子如痴如醉,熙瞳也是对自己奶奶亲近得不得了。云夫人回府,祖孙俩搞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让人啼笑皆非。

初萤心底感动,终还是忍不住,“熙瞳,是不是想去祖母家玩?”

熙瞳点头如捣蒜,“是,熙瞳想去祖母家,想祖父。”

见此,初萤便对云夫人道,“母亲,我与飞扬欲到镜湖,熙瞳无人照料,能否麻烦您帮忙带到元帅府照料?”说的是客套话,公主府这么大、丫鬟老妈子这么多,怎么可能没人照看世子?

云夫人自然也是激动高兴,暗暗对儿子大加鼓励,随后带着孙子跑掉了。

初萤回房间换了一身金灿灿的衣裙,裙摆硕大,那金灿灿的丝绸布料上用无数彩线绣着各种吉祥图案,什么祥云什么百花什么瑞鸟,闪得人眼发疼,却也华丽得引人侧目,配合其本就娇美贵气的容颜,其美丽咄咄逼人。

云飞扬见初萤换了这么一身衣服,忍不住微微皱眉,毕竟夜晚游湖没必要如此铺张。

初萤心中嗤笑,但面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怎么,不妥?”云飞扬若敢说半个不妥,她便不去游什么湖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兴趣,与其同去只是为了秀恩爱给某人看罢了。

云飞扬双眉舒展,“没有,华美非常。”

“您真会说话。”初萤不咸不淡扔了这么一句话,便越过云飞扬出了大门,上了马车。

马车分很多种,根据不同用途有不同的规格,今日夏初萤所乘马车其华丽程度不亚于身上这套公主华服,平日里只有举国庆典或是祭祀等正式场合方才使用的马车。

云飞扬见夏初萤没有邀他同乘的意思,便怏怏地上了自己的马。

马车缓缓启动,马车之中的夏初萤微微闭着眼,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即将与夫君游湖的幸福或兴奋。

与马车中平静的夏初萤正好相反,云飞扬的脸上却掩不住的激动,他策马在先,即便是极力压抑心头的喜悦,嘴角却仍忍不住上翘,时不时用余光扫向那金闪闪的马车。

云飞扬本就俊美,又因双颊的微红和双眼闪亮的眼神,更是夺人眼球。一路而行,多少本匆匆赶路的姑娘停下脚步,如痴如醉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大概一个时辰,镜湖到。

墨蓝色的天际动人,苍穹之下远山之中,是粼粼湖水。

湖面上满是大小画舫,温暖的春风夹着香气,却不知是花朵之香还是画舫上的女儿香。画舫智商燃着大小灯烛,各式各样,灯烛的光亮倒影在水中,比天空的繁星还要明亮、迷离,如梦如幻。

岸边的台子也是燃着数不清的灯,才子们或在湖边赏景闲聊,或在台上敬酒拼诗,好一个盛世之景。

奢华的公主马车到来,吵嚷的人群稍微静了一静,齐齐看向马车。

“是金玉公主!”有人眼尖道。

有人又说,“看,引路的不是别人,是金鹏将军。”

议论就此开始,纷纷扬扬,“不是说金鹏将军和金玉公主的关系不好吗?金鹏将军屡屡纳美妾,金玉公主受不了便带着世子回公主府住了,两人何时又重修旧好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金玉公主回公主府那是妙计。”

“是啊,两人成婚多年,从前从未见两人游湖赏景……对了,从前金鹏将军来过,却是带着美姬来的。”

“带美姬还是好的,你还记得有一年吗,兵部尚书请金鹏将军来,因为金鹏将军与花魁枝兰看对了眼,兵部尚书当即为枝兰赎身,送给你金鹏将军。啧啧啧,金鹏将军好艳福啊。”

“是啊,男人能做到金鹏将军的份儿上算是死而无憾了。”

云飞扬下了马,将马缰递给随从,亲自上前迎接公主。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金色的车帘撩开,大鸾最尊贵的嫡公主、金玉公主缓缓下了马车。

众人惊艳,本以为公主不外乎便是端庄高贵,却无人想到,传说中的金玉公主、明明已誉有一名世子的公主竟然娇美得犹如少女一般。

只见其一双峨眉不浓不淡,乖巧地在其双目之上。那双眼,水盈盈含着氤氲一般,我见犹怜。那只鼻,如同滴水,那般小巧可爱,比之巧匠手下的妙作。那张小口,红艳艳的一点,不似用来吃饭道好像是用朱砂笔点上一般。

总的来说,本以为木讷内敛的公主如同水晶娃娃一样,大开众人眼界。

“原来我们大鸾金玉公主这么美!真是出乎意料,想来是金鹏将军身在福中不知福,拥有这样的公主还频繁纳妾,真是太不应该了。”

“是啊,我之前一直以为金鹏将军与金玉公主只是政治联姻,将军娶的是公主而不是妻子,但如今公主之貌却让我大开眼界,若我是金鹏将军,稀罕公主还来不及呢,怎么就天天纳妾。”

金鹏将军云飞扬在众人眼中的第一印象便是——风流。

在丫鬟们众星捧月的伺候下,夏初萤缓缓登上了湖边台上的雅座,娇俏的面庞带着淡淡笑意远眺湖面的画舫,一双盈盈双眼比湖水更迷离。

夏初萤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这也是她从前未跟随云飞扬来外出游玩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云飞扬根本未邀请她。

她不来的原因很简单——身为公主,自是要有公主的架子,尊贵的皇室成员怎可被一众百姓们用眼神亵渎?

但今日她与云飞扬出现在此的目的则是为了秀恩爱,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明日便会透过一些安排好的人传入宫中。拓跋月虽吐口说要改选云飞扬,但这几日却一直未找皇兄提及此事,她不知是因拓跋月找不到好时机还是因拓跋月仍在犹豫期。

若在犹豫期,那她便给拓跋月一个助力。

集体为公主跪拜之后,整个台子雅雀无声,人们双目都被公主的高贵气质所吸引,并非夏初萤有多么美若天仙举世无双,其原因简单得很——物以稀为贵。

此时在台子上的才子们大半都未考取功名,而能顺利步入仕途更是少之又少,这些才子大多家境富裕、出手阔绰,要说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甚至是才女花魁自然是见了多了,唯独很少见到尊贵的公主。

穿着金灿灿皇家服饰的公主别说这些才子,便是他们父亲祖辈一辈子都未见过几次,他们此番有幸欣赏,自然是舍不得移动眼神半下。

云飞扬只觉得心底有股莫名烦躁,讨厌这种自己妻子被众人垂涎的感觉。

他本是坐在夏初萤对面的,因为这种烦躁心里,直接抬屁股坐到了夏初萤的身边,身子微倾,伸手欲将初萤耳际散落的发丝弄好。后者不着痕迹地躲过,从始至终,都未看云飞扬一眼,娇俏的面颊虽带着笑,但却是疏离的笑。

“本宫听说今日有赛诗会,不是吗?”初萤对下面的人群道。

人群这才哗啦啦的找回了意识,“是啊,公主殿下,今日正是有赛诗会。”有人道。

众人都翘首以待,认为在这种场合出现皇室之人,保不准要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例如说什么感慨大鸾才俊纷纭,什么在座各位都是未来国之栋梁云云,鼓舞才子们是其次,主要还是彰显自己的地位。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尊贵的金玉公主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欲演讲的样子,“好啊,本宫从来都没见识过赛诗会,今天就托大家的福,开开眼界啦!”

夏初萤的反应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非但没有对皇家人的畏惧,反倒是觉得刚刚还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下子平易近人起来,可爱得犹如邻家妹妹一般。

有人终于忍不住道,“真没想到,公主殿下丝毫不摆架子,真乃可贵也。”

“如果我是金鹏将军,拥有如此尊贵有娇俏的公主,我绝不纳妾,有公主一人就够了。”

“是啊,万千莺燕,哪比得上公主一人?”

台子本来就是拢音,这些人的话都落在了夏初萤耳中,如果说是从前的夏初萤,定会想起伤心事,但如今的夏初萤闻此,却只当赞美,笑容更甜。

云飞扬听到这些话,本来想亲近初萤的身子不着痕迹向旁动了动,一双浓眉紧紧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伴随着远处画舫的丝竹乐音,赛诗会正式开始。

由德高望重的学者主持,定了一题,才子们纷纷围绕这一题目进行创作。

今日的赛诗会不同以往,因有金玉公主的观赏。不仅是因其皇室身份,被其欣赏保不准要推荐给皇上,比靠状元入仕还要快捷;另有一原因,是从男人的角度——试想,有这么一名身份尊贵又貌美如花的女子,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专注的观赏自己吟诗作对,谁不是使出浑身解术以博佳人注目?

赛诗会如火如荼,才子们比往日发挥得更是出色,灵感如泉涌一般,有些人甚至抵挡不住喷涌而出的灵感,一股脑的连续作诗,惊得夏初萤拍着两只白嫩的小手为其叫好。

其中有一名才子做出的诗歌最棒,最后连初萤都忍不住做上一首与之唱和,一众人也是惊艳公主才学妙思,大加赞赏。

要知道,皇家人自小就要苦学学问,哪个不是出口成章?

台子上一片热闹,叫好声、赞叹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就连那湖上画舫都停了下,听曲的人都跑到船旁,伸长了脖子观看台子上的盛景。

云飞扬心情却很糟糕,平日里夏初萤拍手叫好、巧笑嫣然,一切的一切都只属于他自己,但今日,却分享给这么多男子。心头的酸意是什么,他懂,平日里妾室们一个个争风吃醋怕都是如此感觉,却没想过有一日他能吃醋。

“夜晚风大,披上衣服吧。”云飞扬脱下身上的褂子,欲给初萤披上。

夏初萤皱眉,刚刚想拒绝,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便忍了,任由其将还带着体温的纯白缎褂披在自己身上。心中哭笑不已——从前日日夜夜盼而不得,如今真正放开却得到了,真是命运弄人。

说心里丝毫没波动,那时假的,但覆水难收,她还是决定将注意力转移道赛诗会上。

如此,夏初萤的笑容更灿烂,笑声更清脆,拍手声更热烈。

经过三轮评选,赛诗会的第一名被选了出来。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是赛诗会不成文的规定。往日,人们见夺冠之人都善意的祝福,但今日却一个个气急败坏,心中暗叹失了个机会。

夏初萤仿佛能看懂他们心中所想一般,现实拍拍手吸引了大家注意,而后提高了音量,道。“诸位之才学,本宫今日大开眼界,头筹只有一人,夺得头筹之人定是有真才实学,但未夺得头筹之人未必没有真才实学,作诗更是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与人和,今日未发挥出真正水平,不代表没有真实水平。”

众人知道金玉公主是在安慰大家,心中虽记得金玉公主的善解人意,但却丝毫得不到安慰的效果。

初萤对刚刚主持赛诗会的学者道,“张先生。”

被称为“先生”的老头赶忙拱手道,“公主殿下,学生不敢……”被公主称为先生,那不是太傅吗?

初萤笑着摇头,“张先生切勿谦虚,本宫是有一事请求先生。”

老者赶忙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小老儿自当为公主尽忠万死不辞。”

初萤掩嘴轻笑,“张老师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想将这赛诗集借走行吗?”一指一旁文书刚刚合上的赛诗集。

赛诗集,顾名思义,便是记载刚刚赛诗的本子,才子们创出的诗歌不是白创,自是要记录在册,有诸多用途,例如出版,例如遇伯乐,再有一个目的便是证明此诗此作是出自此人之手,外人切勿剽窃。

人群人骚动一片,大家纷纷议论公主拿走这赛诗集的目的。

学者赶忙恭敬道,“好,好,公主殿下若喜欢,拿走便是,能得到公主殿下之喜爱,是广大才子之荣幸才是。”

初萤摇头道,“本宫自是喜爱大家的诗作,但本宫的皇兄自登基之后忙于国事,恐许久未参与这等诗词盛会了,皇兄也是爱诗爱才之人,本宫便想将此赛诗集带入宫中借花献佛,让皇兄也乐呵乐呵。”

整个人群沸腾起来,这是什么?这便是最好的举荐!这些所谓才子学生的作品,怕是一辈子也无法飞入皇宫被皇上看到,如今可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真被皇上看上,那入朝为官、前途光明!

想到这,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声口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初萤见风光出的也差不多了,与驸马云飞扬的恩爱秀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休息了,便缓缓站起身来,这才将本该在赛诗会前说的话一一道出,“你们都是大鸾之栋梁,日后定要好好研读,争取入朝为仕,为皇上分忧、为百姓造福,可都记得了?”

“草民记得了,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叩首问安之声连绵不绝,响彻长空。

坐在一旁的云飞扬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正妻夏初萤一般,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子,竟让人看不透,不知刚刚那与民同欢、如今尊贵大气哪个是她。

男子们对她的垂涎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云飞扬的脑海中,引起了硕大的不安,好像从前并未重视的宝物如今被别人发现,如今要抢走一样。

在奴仆们的簇拥下,金灿灿的金玉公主下了台子、上了马车,车队缓缓而动,向公主府而去。

夏初萤拉扯自己庞大的裙摆,愁眉苦脸。人人都以为这金子一般的裙子穿上怎么怎么尊贵,就不知这裙子穿着是多么多么不舒服,好像背着一大袋子粮食一般……对,就好像从前在苏家村中背粮食的感觉。

想到在苏家村刚刚被苏涟漪欺负的一幕幕,初萤扑哧笑了,那时在苏家村没有烦恼,多么欢快无忧?

如果说,在去往赛诗会时,云飞扬是时不时偷看那金闪闪的马车,如今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马车,生怕车内佳人化蝶飞走一般,依依不舍。

到了公主府,夏初萤从车内下来,却没披着云飞扬的衣服,那衣服扔在车厢里,动都未动半下。

云飞扬激动上前,“初萤……”说着便欲伸手揽住。

夏初萤巧妙躲闪,头也不回道,“时候不早了,云将军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入了府门,便对一旁的管事道,“送客。”

管事立刻便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将军,请吧。”

云飞扬只能作罢,但心头那种奇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

将军府。

云飞扬归来时,时候已不早了,按理说,鸾国人有早歇的习惯,但云飞扬的将军府的莺莺燕燕却不曾休息,都在等候他们的战神夫君。

一旁美姬们浓妆艳抹,用自己最佳的姿态候在大门旁,因云飞扬最喜欢被美姬们殷勤伺候的感觉,“这么晚才回,将军辛苦了!”

“妾身见过将军,整整一日妾身未见将军,想死人家了。”说着,一名美人用帕子沾着眼角,柔弱的姿态能成功激起人保护欲。

“将军最喜欢和妾身熬的枸杞莲子粥了,妾身今日为将军熬了整整三个时辰呢。”有美人挤了过来。

又有一名美人急急道,“将军,妾身今日学了支新曲,将军来妾身的院子听听好吗?”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日日如此。

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因为这一幕每日皆发生,世人皆知,金鹏将军的后院堪比皇上的后宫,佳丽虽不够三千,却也有上百了。

每日这样想尽办法的引起云飞扬的注意,期待得到雨露。而云将军也是乐得享受,每一日都依照众人表现,选一名美姬宠幸。

上百名美女,齐齐而立是何等的美,一般男子都会眼花缭乱,不知选谁。

今日的云飞扬只觉得心头烦闷,脑海里那抹娇美身影挥之不去,面前这些女人只让他莫名心烦。

“你们都下去。”几乎是半吼。

姬妾们生生吓了一跳,虽然云飞扬风流,但却是怜香惜玉,何时见过云飞扬对他们吼?

云飞扬见姬妾们都吓到了,发觉自己失言,叹了口气道,“今日我累了,你们去休息吧。”说着,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身后跟着的管家不解,跟着云飞扬,“将军,夫人们……”

云飞扬冷冷一撇管家,“夫人?夫人只有公主一人,记住了吗?”

管家一惊,赶忙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的错。”

云飞扬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去休息吧,今日我不需要人伺候。”说着,进了书房,重重的摔上了门。

管家惊慌未定,又一头雾水——将军今日是怎么了?这是在他记忆里第一次将军独自休息,不解其故。

……

夏初萤所作所为自然是传到了宫中,因有她特意安排的信息渠道,拓跋月想不知道都难。

之所以传进宫的消息都是真实的,也是怕拓跋月向轩国使臣求证罢了。

皇宫,妙绫阁,徐嬷嬷已将昨日镜湖赛诗会一事说给拓跋月听了,尤其突出拓跋月和云飞扬如何如何恩爱、般配等等。

拓跋月连连冷笑,“般配?有本宫和金鹏将军般配吗?现在金鹏将军只是被夏初萤欲拒还迎拿捏住了,待本宫拆穿她那幼稚的伎俩。”

正说着,有丫鬟前来,说皇上有请轩国月公主。

拓跋月哈哈大笑,“本宫正愁没机会见到鸾国皇帝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本宫这就去见鸾国皇帝,告诉他,本宫要换驸马人选了。”

324,秦诗语去崔府

皇宫大乱,拓跋月的决定注定要掀起血雨腥风,从拓跋月离开御书房开始,后宫便难无宁日。

千慈宫,一名宫女慌张地跑了进去,太后刚伺弄完自己养的名贵牡丹,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换衣服,见平日里懂事稳重的宫女跌跌撞撞的,心中不免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的心腹兰嬷嬷上前教训,“放肆,太后娘娘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名宫女快步到太后面前跪下,“太后娘娘恕罪,兰嬷嬷恕罪,大事不好了,刚刚御书房宫女传来消息,说月公主面见皇上,改变了和亲人选,不嫁云飞峋将军了。”

太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她想的却是拓跋月想入宫。哼,入宫就入宫,一个小小的公主还能掀起多大风浪?当年产下两名皇子的轩妃此时还不是在冷宫乖乖的呆着。“不嫁就不嫁了,有什么可慌张的?”口吻满是不屑。“不嫁云飞峋,难道要入宫不成?”

那宫女被太后训斥后,也冷静了些,“不是入宫,而是月公主改选了金鹏将军。”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

宫女以为太后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回太后娘娘的话,月公主重新选了和亲对象,是金鹏将军云飞扬。”

太后愣了下,顿时火冒三丈,“放肆!她以为我们鸾国是什么地方,竟可随意挑挑选选!?”

宫女跪地低头不语,心中暗想,随意挑选和亲对象之事也是皇上和太后您定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抢别人家的相公随意,这下好,抢了自己女儿的相公了吧?

“不行,快备轿,哀家要亲自去趟御书房。”太后惊呼道。

千慈宫人仰马翻一片。

徐嬷嬷陪着拓跋月在后宫小路上走着,却没直接回千慈宫。

徐嬷嬷担忧道,“公主殿下,此番您选了金鹏将军,太后娘娘定是不高兴的,这千慈宫……我们还去不去了?”

拓跋月冷笑道,“不去千慈宫,我们还能去哪?无论是哪里都是寄人篱下,还不如直接去了千慈宫,鸾国太后不敢拿我怎样的。”

徐嬷嬷狡猾的老眼转了转,殷勤道。“公主英明,一会若回妙绫阁,公主只要在房间中休息便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自有奴婢顶着。”一副忠仆形象,其实也是想讨赏。

拓跋月满意地笑了笑,“论忠诚,还得我们轩国人。”只赞美了句,根本没想到要打什么赏。因在她眼中,奴婢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轩国人效忠轩国皇室也是应该的。

徐嬷嬷听这话愣了下,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恭敬地跟在拓跋月身后,老眼闪着嘲讽的目光——一口一个轩国人鸾国人,拿了实惠才能效忠,你身为公主都不给下面的人好处,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

拓跋月自然是没看见,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幻想着夏初萤气急败坏的摸样。

御书房。

太后娘娘驾到,夏胤修从御书案后出了来,为太后见礼请安。

“修儿,听说拓跋月反悔,又要选飞扬来和亲了?”太后娘娘开门见山,急急道。

夏胤修的面色也不好,虽然他听闻密报知晓了这一切,也能猜到初萤到底想做什么,但仍觉无法对母后交代。“是。”

“放肆!这些贪得无厌的轩国人,真以为我们鸾国好欺负?这么多青年才俊让她挑肥拣瘦,还不知足?”太后真是火了,“当时选云飞峋也是她自己选的,如今又说要改?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告诉她,这人选不能改,嫁也得嫁,不嫁就滚回轩国去。”

夏胤修低着头,都不知如何劝慰母后是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天上地下都是刺,谁都惹不得。飞峋是他暗卫心腹,没野心没外心,只要能哄住苏涟漪,云飞峋便是一柄无比锋芒的长枪。这柄腔他不想扔,也不能扔!何况,苏涟漪本就是一只盾。

自与苏涟漪见第一面开始,夏胤修便知此女不是平常女子,因还记得,两人见第一面时苏涟漪便制出了火炮,用这火炮取得了难以胜利的胜利。

而后他便派人暗中调查,不查不知,查之震惊。因苏涟漪以一名女子之力,竟短短时间便在商界闯出大有作为,这些都不算,后来她入了京城,竟提出要成立商部,而后便有东坞城一行。

云飞峋可为他铲除异己,苏涟漪可为他保家卫国,这么重要的两枚棋子按理说是不能放在一起的,他曾想直接将苏涟漪纳入后宫,可惜两人却明确表示要在一起。

好在苏涟漪是个没有野心的女子,好在云飞峋是个更没野心的妻奴。

夏胤修真不知不好出风头、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云飞峋是如何招惹上轩国公主的,至轩国公主先斩后奏地潜入使臣队伍同来。

夏胤修也知,云飞峋和苏涟漪的亲密关系绝没第三人插入的可能,如果轩国公主愿意入宫,他才算是松了口气,而后得知夏初萤针对拓跋月在京城闹腾得欢,他便直接睁眼闭眼了。

谁能想到,拓跋月没断了心思竟为了报复初萤要嫁给云飞扬,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初萤的意思?

夏胤修闭上了眼,长长叹了口气,君王之道在于平衡各方势力,但简单一句话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如何平衡?

“修儿,你倒是说话啊,你不会是答应了拓跋月吧?”太后娘娘急急喝道。

夏胤修一个头两个大,心底却越来越明了——怕是这一切都是皇妹夏初萤的意思,试问,初萤对飞扬一直拒之千里,怎么就突然和好如初?无论宫内还是宫外,其亲密恩爱令人艳羡。初萤实在做个套,将拓跋月诱入陷阱。

夏胤修又叹了口气,初萤这是何苦呢,他知道初萤和苏涟漪两人姐妹金兰,但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就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他十分不理解。

“修儿,你快告诉母后,你没答应拓跋月的无理要求!”太后娘娘道。

夏胤修缓缓睁开眼,无奈地看向自己焦急的母后,道,“母后您告诉孩儿,应该怎么做。”

想到拓跋月,太后便气急败坏,“当日在晚宴时,轩国月公主当着鸾国文武百官以及轩国使臣的面选了云飞峋来和亲,那便是云飞峋,无人能更改!”

夏胤修见太后铁了心的要将拓跋月推给云飞峋,道,“母后可曾想过如何向苏涟漪和云飞峋交代?”

太后笑了起来,“修儿,你为君,他们为臣,臣子自当效忠君王,这是天经地义,他们敢有异意?”

夏胤修无奈,“为何没有?母后您不会真不知道钦天监的事吧?您以为钦天监算不到吉日?不,这是朕交代下去的。云飞峋曾入宫表明态度,不会接受拓跋月,否则便直接辞官。那苏涟漪是什么样的人,您比孩儿更了解吧,她能接受?”

太后气坏了,冷哼,“不接受也得接受,否则便以欺君之罪将他们二人打入天牢,再敢抗旨不尊,便株连九族!”

夏胤修苦笑,“九族?苏涟漪先不说,只说云飞峋,元帅府如何能动?再者说,这么一句抗旨不尊如何服众?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从未公开表示拒绝和亲,最后是拓跋月来改口的。”

两人正说着,御书房外有太监来报——金玉公主夏初萤到。

太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眼角的老泪都要出来。她可怜的女儿,一日快活日子都没过过,堂堂公主,大着肚子跑到深山里避难,又难产险些让她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容易回来,又反感驸马的妾室,拒绝与驸马同住。如今好歹两人和好如初,她刚刚放下心,又闹了这么一出。

拓跋月若是一般女子,太后也就没这么多顾忌,问题拓跋月是轩国公主,公主和亲如何为妾?

笑盈盈的夏初萤从容而入,为太后和皇上见礼后,轻松道,“皇兄怎么惹母后不高兴了,瞧母后面色不好,皇兄该打。”说着,眨了眨眼睛。

夏胤修道,“你是听到了风声入宫来的吧?”或者说是,她一直等着这一天。后一句,夏胤修并未说出,不想被母后知晓。

夏初萤点了点头,用眼神和皇兄做了下交流,而后道,“风声?什么风声?宫中有什么好事吗?”

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傻女儿,这哪是什么好事?

因为来时太急,太后一直未入座,进了御书房抓着夏胤修便一顿质问,如今因收打击,有些站不稳,连忙被夏胤修和夏初萤兄妹两人扶入了座椅。本欲宣太医,却被太后叫了住。

夏胤修暗暗瞪了夏初萤一眼,夏初萤则是挑眉,对着警告的一眼不予理会。

夏胤修道,“是不是好事你自己知道,今晨朕将月公主召来御书房关心下近日情况,月公主却突然要求更改和亲人选,而这人选不是别人,正是云飞扬,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初萤一听,抿嘴一笑,“这是好事啊。”

太后脑子更懵了,抬头看向初萤,“你说什么?”

夏胤修心道——果然如此。

夏初萤道,“母后,虽然孩儿与拓跋月关系不是很融洽,但不妨碍我们成为一家人,尤其是按皇兄的意思,飞扬即刻去东坞城驻守,而东坞城与轩国接壤,若拓跋月在那,能省却很多不必要的摩擦,总比她在京中要何时的多。”

太后跺脚,“萤儿啊,你说什么胡话?你和拓跋月不和如何成为家人?”

初萤冷笑,“不和便不能成为家人?那孩儿告诉母后,孩儿与将军府后院的每一名姬妾都不合,按母后的意思,又如何办?”

太后哑然。

夏胤修与夏初萤是孪生兄妹,自是连心。如今的一幕,夏胤修也明白了大概,“初萤,你可想好了?”

夏初萤微笑点头,轻松无丝毫负担,“皇兄,臣妹想好了,您就同意了吧。此事圆满后,想必飞峋与涟漪也会记得皇兄的好,未来更是效忠皇兄。”

“傻孩子,哀家怎么有了你这个傻孩子!”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经历过后宫争斗与皇子夺王等事件的太后也彻底明白。

夏初萤见此,笑容逐渐收敛,“母后切勿伤心,我与云飞扬若能和睦,别说一个拓跋月,便是百个千个也能和睦。反之若无法和好,便是将将军府后院姬妾都坑埋了,也不能和好。既然如此,何不牺牲了我一人,成就了所有人。”

是啊,所有人,无论是苏涟漪、云飞峋还是皇上。

夏胤修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呢?”

初萤笑道,“我?我什么?我依旧是鸾国金玉公主,有母后和皇兄的爱护,谁又能奈我何?”

夏胤修点头,“这个你且放心,只要有皇兄在,没人敢动你。”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这件事,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考虑,只要在成婚之前,哪怕是成婚前的一刻,若你反悔,此事立刻作罢。”

“多谢皇兄,”初萤心中热腾腾的,但她主意已决。

在夏初萤的陪伴下,太后被送回了千慈宫,如何安慰、如何劝导,自是不表。

此事瞬间在后宫传扬开,是拓跋月刻意为之,因只要大家都知道皇上准了,金口玉言,便没人能更改了。但随后却发现,其传播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不出两个时辰,整个皇宫人都知晓了。

拓跋月自以为是狐狸,但无论多狡猾的狐狸,都敌不过猎人,这猎人便是夏初萤。

这传言,起初确实是拓跋月命人传的,但她一个他国公主势力有限,哪能传播的这么快?剩下的,都是夏初萤命人传的。两人的原因异曲同工——拓跋月怕皇上后悔,夏初萤怕拓跋月后悔。

消息很快从宫中传到了宫外,再加上一些人的推波助澜,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轩国月公主改变了主意。

有些人认为是拓跋月怕了苏涟漪,有些人则是认为拓跋月终于发现了金鹏将军的好,毕竟金鹏将军可是举国上下数一数二大姑娘小媳妇心中的梦中情人。就是没人知道,这件事和金玉公主有关,因为夏初萤和拓跋月针锋相对之事,宫外人不知。

傍晚,夏初萤的马车刚到公主府门前停下,就有下人来报,说涟漪郡主在府内已等候多时了。

初萤笑着,不紧不慢地下车,进了府门。

“初萤,你疯了!?”刚一房门,夏初萤便被苏涟漪劈头盖脸的骂。

初萤无辜道,“没啊,怎么了?”

苏涟漪捏紧了拳头,“你以为你做这些我不知道?我本以为你将拓跋月逼急了,赶回轩国去,却没想过你竟将拓跋月引到自己身上!难道前几日你与云飞扬外出,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和睦?”

初萤扑哧一笑,“没想到连聪明的涟漪也骗了去,看来我夏初萤可以称为再世诸葛了。”

“诸葛?我看你是猪哥差不多,哪有自己坑自己的?”涟漪愤怒。

初萤耸肩,“我没坑啊,你曾经说过一个词我觉得不错——废物利用,本来也是我不稀罕的东西,如今却能解决你个烦恼,何乐而不为?”

初萤的心思,涟漪可以理解,不得不说,夏初萤的方法十分奏效,“初萤你对天发誓,你还喜欢云飞扬吗?”

夏初萤见此,便乖乖的举起雪白的小手,“我夏初萤对天发誓,我一点都不喜欢云飞扬了,云飞扬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若我对云飞扬还若存有一丝残想,天打雷劈!”

“够了!用得着发这种毒誓吗?”苏涟漪气得喊出来。

初萤眨了眨眼,“问心无愧,为何怕发誓。”

夏初萤的话音还未落,已被人紧紧的拥抱住,涟漪的声音哽咽,“谢谢你,初萤,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得到的最宝贵最最宝贝的礼物,我感谢命运让我穿越,让我遇到了你!”

初萤伸手轻轻抚着涟漪的背,安慰着,心里却想——穿越?穿越是什么东西?

苏涟漪没想到,夏初萤也没想到,一份孽缘到此结束,在不远的将来,夏初萤会经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遇到她真正的命中注定,那个一心一意为她,再不肯容下第二个人的王子、帝王。这是后话。

在公主府用过了晚膳,初萤并未留涟漪小住,打发她回家去陪亲亲相公云飞峋。

云府。

涟漪回了来,却得知,一个时辰前,飞峋派人回来报信说晚膳别等他了,今日事物繁忙会晚一些回家,但又着重一点——一定会回家。

苏涟漪听到信后笑着摇头,这个笨蛋云飞峋,用得着强调最后一句吗?他的作风她还不知道?除了出京行使任务外,从来不会夜不归宿,日日如此。

涟漪继续向自己院子走,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突然,从旁边匆匆而来一人,与其打了个照面。“小的见过郡主大人。”是秦诗语。

涟漪见秦诗语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忙摸样,道,“你刚从外面回来?有何重要的事处理到什么晚?”

秦诗语噗通跪下了,“郡主恕罪,是小人玩忽职守了,今日小人出门是……是……忙些私事。”

涟漪笑着将秦诗语扶了起来,“别说跪就跪,别说什么玩忽职守,谁活着还没点家事啊,去办就是了。”而后,又有些好奇,“是什么私事,说来给我听听好吗?”好奇是其一,担心是其二。秦诗语自入云府为管家,便从未听说办私事,涟漪追问也是想帮她一帮。

秦诗语不想说谎,有些扭捏道,“是……是……小人下午去了一趟崔府,本来想去去就回,没想到却耽误了时辰,现在才回。”

不说还好,一说吓了苏涟漪一跳!

崔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暗势力影魂的所在地,当时将秦诗语从崔府带出来已经是卖了天大的面子,谁能想到秦诗语又跑了回去,哭笑不得。“诗语啊,有件事,我有必要交代你一下。”

秦诗语一脸严肃,“郡主您有事尽管吩咐。”

苏涟漪将秦诗语拽到了房内,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将崔府的秘密告诉她,“算了,你今日去崔府到底做什么。”

秦诗语道,“我感谢崔大人的救命之恩,今日特意备了一些礼品前去感谢,但看了破破烂烂的崔府又实在看不过去,便组织了那些流浪汉对崔府进行了打扫,是以耽搁了时间。”

“什么?你组织那些人打扫?”苏涟漪觉得这事比白日初萤的事刺激多了!

秦诗语道,“是啊,怎么了?”

苏涟漪扶住额头,“恩……没……没什么。记住,以后不许再去了。”再去,她真的无法保证秦诗语的人身安全了。

“今日的打扫还未结束,明日一早我还去的。”秦诗语道,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郡主您放心,我会将我们府内之事料理好再去。”云府就两名主子,其实也没什么事可料理的。

“不行,不许去。”苏涟漪厉声道。

秦诗语吓了一跳,“为何?”

能说善变的苏涟漪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哑口无言,“这……崔府无论如何破败,自有他的秩序,作为外人的我们,不应该插手。”

秦诗语却道,“郡主大人,我秦诗语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若从前,我怎么可能去管?但如今不同,崔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秦诗语大本事没有,无法帮他在大事上分忧解难,只能帮他料理下家事。”

“不……不用的……”苏涟漪绞尽脑汁,企图尽量在不透露秘密的前提下说服秦诗语。

秦诗语由衷道,“崔大人是个可怜人,孤儿出身,经过自己的努力拼搏有了今日的地位却不忘本,付出一切为民造福,是个好人。只怪这世间太过不公,这么好的崔大人竟没有姑娘慧眼识金,可惜。”

苏涟漪揉着额头,只觉得一事刚平、一事又起,不得安宁。

325,愤怒的崔鹏毅

秦诗语是个倔脾气,认准了的事便不肯妥协,虽然苏涟漪好说歹说不能再去崔府了,但她还是偷偷的去了,在秦诗语的“综合治理”下,崔府焕然一新,就连平日里那些乞丐和流浪汉,都有了新的精神面貌。

三个时辰前——

崔府一片平静,府内每一人坚守岗位,各司其职,门口那些懒洋洋看起来不务正业的流浪汉,其实相当于门卫,盯着门外动向,及时向府内汇报,若所来者为普通百姓,他们则是装成痞子将人吓走。

这些人看起来不起眼,实则身怀武艺,披散的头发下是一双双冷厉血腥的双眼,人人手上都有不少人命,都是杀人如麻之辈。

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当见到由远及近的马车时,有的掉了手上的碗,有的烦躁地挠起了头发,有的狠狠握紧了拳,但想了想,又无奈的放了下。

马车停稳,从车上下来一名女子。女子不算年轻,看起来三十左右,容貌标志气质端庄,颇有官家小姐的感觉,与这破败的宅子格格不入。

女子从车厢上抱下两大包东西,当看到门口这些目瞪口呆的“流浪汉”时,习惯性的皱了皱眉,“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快过来拿东西啊。”说完,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抱着两大包就进了宅子。

门口的“哨兵”流浪汉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女子身份特殊,是首领夫人家的管家,备受重视,他们不能轻易动她,加之,这女子不知崔府的秘密,他们又不能轻易暴露。众人心中叫苦不堪却又苦无办法。

其中有一人对另外三人使了眼色,那三人立刻明白其意,认命的扔下手上的棍子等物,跑到马车上去取东西。

两个时辰前——

女子将厨房收拾一新,虽然崔府落魄狼狈只是假象,但到底还是一帮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居住无一女子,无论房间还是厨房,脏乱一片。

女子收拾完了厨房,便将几大包其中一包打开,是上好的米肉等物,将米洗好扔锅里煮了,又放了一些作料,不一会,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便出了锅,配上了馒头和一些小菜,吆喝厨房一旁的乞丐。

“喂,你,去招呼大家来用晚膳了。”

那乞丐愣了愣,苦恼地思索了下,最终无奈地叹了气,跑去将这些伪装的影魂卫们都喊来吃饭。虽然大家别扭又气愤,但该说不说,这粥真不错,这馒头很劲道,这小菜很爽口……罢了,今日就原谅这女人了。

一个时辰前——

吃完了饭,女子趁着大家还未散开时,将包裹一一打开,从中拿出不少衣服,衣服虽是粗布,但却是全新的。她一边比量着每个人的身高,一边将衣服分发下去,而后交代,“你们有手有脚身强力壮,即便崔大人愿意养着你们,但你们难道自甘堕落?前途是自己的,趁着现在去闯出一片天地吧,也许能成就一番事业。”……等等。

一帮人无语的看着她,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组织人手打扫崔府、给大家做饭、为流浪汉乞丐江湖混混们上完思想教育课后,女子看了看天色,估摸着郡主应该是从公主府回了来,赶忙回去准备伺候郡主用晚膳。

一刻钟前——

崔府的主人,御史崔鹏毅回了来。

一入大门,见平日里四名“哨兵”只有一人,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忙问去。

那剩下的“哨兵”叹了口气,无奈道,“大人,发生了什么,属下便不为您讲了,您进了去,自然有人详详细细地告诉您。”

这是成立崔府以来第一次发生如此棘手到不能用言语表达的大事,崔鹏毅不敢耽搁,大步进了去,连官袍都未换下,便跑到议事堂,见议事堂早已人满为患,除了当中两个位置是空的,其他都坐满了人,有些没位置坐的,干脆站在一旁。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一个看穿着举止好像管事的人愁眉苦脸道。

崔鹏毅黝黑的面庞上双目猛瞪,“到底发生了何事,快说!”声大如洪。

那人继续道,“大人,即便属下不说,难道您看不出府上发生了什么吗?”说着,抬头看了看屋顶,低头看了看地面,再环顾四周看着议事堂。

崔鹏毅立刻明白了过来,肯定又是秦诗语来了。因为只要秦诗语一来,必会将崔府折腾得人仰马翻,将崔府打扫得一干二净。

顺着管事的眼神,崔鹏毅也环顾了议事堂,整个议事堂干净得熠熠生辉一般,桌椅已经重新摆放,还在一旁的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不得不说,这样的议事堂立刻上了不少档次,但却不是从前的崔府了。

一双浓眉皱得很紧,双眉之间川字清清楚楚,即便再黝黑的肤色也遮盖不住。

“大人,您说,怎么办吧。”不知是谁小声来了这么句,紧接着,一群人也开始叫嚷开了。

崔鹏毅一双铁拳狠狠捏着,牙关紧咬,一声不吭转身就离开。

议事堂的人们都顿时不议论了,以为崔鹏毅发火了,就这么看着崔鹏毅离去,只留下残余的杀气。

……

崔鹏毅去了哪里?自然是去了云府!

当崔鹏毅到云府时,已经傍晚,云府的门卫是认识崔鹏毅的,见其来,立刻跑出去见礼,“小的见过崔大人,不知崔大人此番前来有何事。”

崔鹏毅面色不好,“不知将军可在府中。”

门卫摇头,“不巧,我们将军携郡主外出去了。”

崔鹏毅的面色更黑,“何时回来?”他可以等。

门卫道,“今儿肯定是不回来了,明儿回不回来,小人也不知。”

崔鹏毅看向那半敞的云府大门,咬牙切齿,因愤怒,周身空气冷了不少,将那看门小厮吓的后退两步。

“秦诗语呢?”四个字从崔鹏毅牙缝中挤出,他是大男子主义极强的人,不愿和无知女子打交道,或者说,他歧视女性。当然,除苏涟漪外,苏涟漪的地位别说在他崔鹏毅这里,怕是在整个鸾国都已超越的性别。

“崔大人是要找……秦管家?”小厮心中暗想,会不会是崔大人和将军有了矛盾,将军不在,崔大人要找秦管家的麻烦。问题是,从来没听说算账算到管家身上的。

“速速叫她出来!”崔鹏毅下了决心,今日便要与肤浅的女人打个交道。

“是。”小厮赶忙回身跑了进去,若按以往,定是要请崔鹏毅入府,但今天见其火冒三丈的摸样,哪还敢让他进去,若是将云府砸了,他这看门的也脱不了干系。

秦诗语正在账房与账房先生对账,听守门小厮回禀,一向镇静的她竟莫名有了一丝慌乱,胸口中如同揣了兔子一般,“秦先生,今日便到这里,你早些歇息,剩下的帐明日再对。”

账房先生便下班回去休息了。

已是春日,晌午太阳足时可以穿上夏衣,但早晚仍有些凉。

秦诗语下意识想回房换件衣服,但又怕崔鹏毅等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整洁的衣裙,伸手摸了下一丝不苟的发髻,将莫名兴奋的情绪极力平稳下来,深呼吸几次,这才出了门。

小厮们在云府大门前掌了灯,门外明亮。

当秦诗语出来时,见一身官袍的崔鹏毅背对大门站立,笔直伟岸,周身散发一种自信与傲气,不禁令人欣赏。本来已平复的情绪,又莫名悸动了起来。

“崔大人。”秦诗语不知自己已多久没用这种带着憧憬和温柔的语调说话,她本想认认真真冷静的说出,但当声音脱口,却带来隐隐的婉转。

崔鹏毅转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本来肤色就黝黑,如今更是黑上加黑。

可惜,秦诗语没注意到,因为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崔鹏毅的脸,害羞。她心中激动,下意识的认为崔鹏毅定是来感谢她为其打理崔府。其实……根本不用特意来道谢的,她只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举手之劳罢了。

“你知道我所来为何事?”崔鹏毅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之前已交代下去,令人转告秦诗语,别再来插手崔府之事,但这秦诗语就是屡教不改。

秦诗语低着头,又点了点头,“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去?”崔鹏毅狠狠道。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大人您救了我,我便应该报答大人。”秦诗语回答。

“秦诗语你记住,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飞峋将军的管家,若你要报恩就报给将军,和我无关。”崔鹏毅道,“从前之事便算了,以后你绝不许再去崔府,记住了吗?”

秦诗语抬起头,态度却十分坚定,“将军与郡主的恩情,我秦诗语定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报,但崔大人对我恩情,我也会报。”

崔鹏毅压住心头的烦躁,“我要怎么说你才肯听,我不用你什么报不报恩,只要你再也不去崔府了,你记住了吗?”

秦诗语眼神闪烁,“为何崔大人的好,她们不知?”

崔鹏毅愣了下,“啥?”

秦诗语低头,“没……没什么,我知道崔大人是不拘小节之人,您能收留那些乞丐和流浪汉,证明您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报不报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如今你应该做的便是离我远点,记住了吗?”崔鹏毅的语气不佳。

秦诗语看向崔鹏毅黝黑铁青的脸,眼神中有茫然和疼惜,“崔大人,您落到如今的落魄的境地,全因您这执拗的性格,您知道吗?”

“落魄的境地?”崔鹏毅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外人如何看待他,但他不在乎,只要效忠大鸾、效忠皇上,被皇上所重用,便是实现了他的理想。“境地如何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秦诗语摇头,“崔大人,若从前你我无瓜葛,您如何确实是您自己的事。但您救了我,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人您如此落魄下去。您是好人、是能人,您应该有好报。”

崔鹏毅只觉得浑身力气没地方使,彻底施放了自己脾气,大声吼道,“秦诗语我告诉你,我没时间和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讲道理,你只要记住,以后不许到崔府就行!”

秦诗语问,“崔大人能给我个理由吗?”

崔鹏毅哭笑不得,“那是我家,我不让你去,还需要什么理由?”

“为什么乞丐流浪汉你都让去,唯独不许我去呢?”秦诗语疑问。

“这个……”崔鹏毅愣住,是啊,众所周知,崔府什么人都可收留,就好比城门一般,谁去都行。“这个……这个……”说着,语气已没了之前的强硬,软了下来,“这个……秦诗语你也看见了,我家鱼龙混杂,实在不适合女子前去。”

秦诗语突然笑了,本来端庄的面庞,因为笑容多了女子独有的妩媚,“我早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崔大人外冷心热,是个好人,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放心不下您。”

“……”

天色彻底暗了,两人就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小树林,崔鹏毅双手忍不住挠头,黑暗将他眼中的狠戾掩盖,他在想,是否应趁着天黑处理了秦诗语。这念头在下一刻打消,因云府人都见他将秦诗语约了出来,若秦诗语有去无回,将军和郡主定是要怀疑道他头上。

秦诗语也不说话,就在黑暗中静静的站着。

秦诗语的心情很好,因为崔鹏毅的前来,竟如同平淡生活中的一丝惊喜,整整一日的繁忙劳碌,此时却一扫而光。

“秦诗语你开个条件吧,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不再去我家。”崔鹏毅彻底没了办法,不是因为秦诗语有天大的能耐,而是她身份确实十分特殊,他必须要考虑到首领的面子。

秦诗语摇头,双眼闪烁,“崔大人您不用过意不去,我主意已定,定会照顾您的,直到您府上有女主人可继续照顾您。若大人没其他事,我便回去了,大人您也早些回去歇息。”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崔鹏毅一急,一把抓住秦诗语的胳膊,其手劲很大,秦诗语皱紧了双眉。

因为天黑,崔鹏毅并非发现,也未意识到自己下手太狠。“秦诗语你够了,我可不是和你客气,我也不是怕给你添麻烦,相反,我却觉得你很麻烦。若你真要报恩,就别再去我府上了行吗?”

秦诗语忍着疼,“崔大人您就将我当成乞丐还不行吗?”

崔鹏毅冷笑,“问题是,你不是乞丐。”

秦诗语想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胳膊抽回,但对方抓得很紧,无奈,她只能继续忍着疼。“难道您府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这句话是秦诗语随口说出,但崔鹏毅却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手上的力气更大。

“疼!”秦诗语终于忍不住了,惨叫了出来。

崔鹏毅这才注意道自己用力过猛。他力气很大,别说女子,一般男子都无法忍受,而秦诗语竟能忍了这么长时间,赶忙放手。干笑了两下,“我那宅子就是皇上给的,皇恩浩荡,我自是要效忠皇上、报答其恩情,便尽我所能的造福百姓,收留无家可归者。我那宅子……有什么秘密?”

秦诗语伸手揉着胳膊,虽然剧痛,却不恼,声音依旧平和温柔。“是啊,崔大人都可以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为何不让我报大人的救命之恩呢?”

崔鹏毅彻底无语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秦诗语,你是不是要逼疯我!?”若崔府的秘密被发现,他定是要杀了秦诗语,但秦诗语若是死了,涟漪郡主是不会放过他的,首领又是个十足的妻奴,也就是说首领也不会放过他。

秦诗语认真地摇头,“崔大人误会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逼疯您呢?我知道您是好人,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趋炎附势、不爱慕虚荣、不攀附权贵,我秦诗语虽是一名女流,但真心崇拜您,请崔大人一定要接受我的一片心意。”

崔鹏毅挠头,黑暗中,本还算整齐的头发被挠乱。

秦诗语继续道,“若我秦诗语是一名男子,定会追随大人,可惜是一名女子。”说着,苦笑了下,“何况还是名弃妇,更是没有追随、照顾大人的资格。”

326,初萤与飞扬的最后一夜(好多人期待

铁血汉子、宁可断头不低头的硬汉崔鹏毅第一次有主动给人下跪的冲动,如果跪地连磕三个响头……不,三十个,哪怕是三百个,只要面前这胡搅蛮缠的女子说个数就肯放过他,他觉无二话,跪地就磕。

“秦诗语,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说之前的崔鹏毅是愤怒,那如今唯有无奈,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秦诗语低着头,当双手交握时才发现自己手心很凉,很紧张。“我想要的是……”咬牙给自己勇气,“我想要的是,崔大人别再拒绝我,我知道自己的卑微的身份,也不会肖想什么,我只想照顾大人,若大人有了夫人的照顾,我便立刻消失,好吗?”

“我也不是三岁孩童,我不需要人照顾!”崔鹏毅有气无力地说。

黑暗中,秦诗语向崔鹏毅福了个身,“大人早些休息。”扔下句话便转身跑了,回了云府,只留崔鹏毅在黑暗之中。

崔鹏毅想了很久仍想不出秦诗语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一记铁拳砸在一旁的树上,将那半大的数好悬砸断。“女人……真是胡搅蛮缠!”

……

这一夜,云飞峋和苏涟漪去了哪里?答曰,在元帅府。

今日是云忠孝的大寿,其却死活不肯大办,只将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次团圆饭罢了。

至于云忠孝为何不大办寿宴的原因,不知是刻意的低调为不久以后的辞官准备,还是因最近云家风风雨雨,不想再平添风波。

晚膳很平常,气氛和睦,一家人围着硕大的桌子吃吃喝喝,大家都争抢着说吉祥话,云飞扬说了很多,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也说了不少,毕竟云忠孝还是两人公公。相反,云飞峋这个亲儿子倒没怎么说话,一眼不吭好像局外人一般,索性,大家已经习惯了。

夜晚,所有人都被云夫人留在了元帅府,毕竟作为元帅府的一员,云飞扬和云飞峋都有自己的院子。

云夫人为何留两家人住下,原因很多,不一一累述。

元帅府花园。

弯月悬空并无多少光亮,却将漫天繁星衬托得琳琅满目。

春日花朵开得正艳,即便是夜晚,在花园中都能闻到香气。

这种大宅院都备有花园,即有花园,便定会有小桥流水亭台小阁。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屏退了下人,在精巧的小凉亭中一边品茗一边赏星,本应十分惬意,但此时凉亭中气氛却僵持,如同严冬一般。

苏涟漪面色铁青,怒视着夏初萤,“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

夏初萤淡笑不语。

以冷静著称的苏涟漪此时丝毫冷静不下来,不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或直接给初萤两下子清醒一下,已算是很有自制力了。“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你怎么不直接上阵打仗当烈士?你以为我会幸福?相反,你这样的结果只会让我每天活在自责之中,夏初萤,你醒醒吧,别幼稚了好吗?”

被苏涟漪劈头盖脸骂一顿,初萤却不恼。“涟漪你误会了,我并未牺牲自己,云飞扬那厮,我本来也不想要了,如今只是废物利用罢了。”

苏涟漪才不信。“初萤,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们的方法还很多。罢了,我明告诉你吧,我已经和我徒弟、也就是司马秋白商量好了,他还有几日便回京城,有我当背后军事,不怕拿不下拓跋月。”

初萤扑哧笑了,“可怜的司马御史啊,之前在东坞城时追着喊你师父,你不认。如今有用到他舍身的地方,你苏涟漪一口一个徒弟喊得到亲切。”

涟漪面色一僵,被初萤说到了的痛处,嘟囔了句。“什么舍身不舍身的,拓跋月本质上并不坏,又贵为一国公主,和司马秋白门当户对,两人男未婚女未嫁,不正合适?”

初萤伸手搭在涟漪的肩上,面色严肃了一些,“涟漪你听我说,我与云飞扬是不可能了,我曾想过为了熙瞳将就下去,但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你鄙视我没胸襟也好、嘲笑我没肚量也罢,这件事必须要这么做。”

涟漪一惊,瞬间面白初萤的意思,她一把抓住初萤的手,“难道……初萤,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件事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你真正的目的是想……”

“和离。”初萤平静的将话接了下去。

当初萤将真实想法说出来后,苏涟漪非但不反对,反倒是有一种支持的想法。这想法一闪而逝,理智占据了上风,“初萤你想好了吗?若你只是普通女子,和离我也是支持的,虽说全和不劝离,但将心比心,若我是你也会和离。问题是……你并非是普通人,你贵为一国公主,更是整个鸾国女子的表率,你这样和离,我怕影响不好。”

初萤笑了,“有什么不好的?难道委曲求全的好?若我真是鸾国女子的表率,我便要教我的子民活出自我,为自己而活。人生百年,委曲求全给谁看?又为了谁?”

涟漪心中不禁想到——那孩子怎么办?若和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岂不是扔给后妈虐待?不过转念一想,鸾国不似现代,有很大差距。再说了,女子若真想和离,怕是已将所有后路都想好了。“好,我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初萤回握住涟漪的手,发现涟漪的手很凉。“这样才对嘛,将心比心,若你是我,应该也是做这样的决定罢。”

涟漪点头,眼珠子却转了起来。

初萤见状,眯了眼,“老实交代,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涟漪轻轻吐了下舌头,“我在想朝中还有什么年轻俊才,家事干净尊重女性的那种,崔鹏毅大人就算了,那是个不顾家的粗人,不能将你往火坑里推。还有就是……对了,我徒弟司马秋白怎么样?家世好长的帅,后院没个妻妾,对我这师父也是言听计从,若他敢纳妾,我会想成百上千种方法对付他。”

初萤哈哈笑了出来,“闹了半天你是想当红娘了,别闹了涟漪,姻缘这种事靠的都是缘分,再说,我暂时不想嫁人了,就这样承欢膝下在母后身旁很好,再说,我身边不是还有你吗?”

虽然话都说开了,涟漪对初萤也是十分理解,但心中仍旧惶惶不安,“你千万别骗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若你是为了我,便全然不用如此,你放心,拓跋月那里我有办法。”

初萤笑着点头,“我真是这么想的,我发誓,我对天发誓还不行?”

两人正说着,凉亭外便传来云飞峋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

凉亭外两人向外望去,见云飞峋身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话题的事主——云飞扬。

涟漪的笑容僵了下,仍觉有些别扭,反倒是初萤笑颜如花,比刚刚更为快活一般。“飞扬,这么晚,你们兄弟两人也在说悄悄话啊。”

云飞扬微笑着,细长的眼满是宠溺,“男人间有什么悄悄话?”

初萤伸手拦在涟漪的肩上,“我与涟漪可是有很多悄悄话说呢,别来打扰我们的雅兴。”说着,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这鬼脸在初萤娇俏的面庞上更是惹人怜爱。

云飞扬见此,几不可见其神情顿了下,而后笑容加深,“悄悄话虽重要,但夜深了,应该回去休息了。”本就好听的声音,更是温柔如春风一般。

这样挺拔的美男子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宠溺的眼神对待一名女子,怕一般女子都招架不住吧。涟漪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初萤,只要初萤有一丝眷恋,她立刻着手将拓跋月和云飞扬的事搅合黄。

亭内的烛光之下,夏初萤的面庞娇艳如花,那笑容纯洁灿烂如同懵懂少女,但一双水盈大眼中却没有笑意,有的只是算计与冷静。

有时,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才能看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反之,男人看不出。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初萤的主意已定。

她不是愿意舍弃朋友来成全自己的幸福,但初萤的情况,她在未入京时便已经猜到了结果,从前一直不提,也是欺骗自己罢了。

缘分啊,难以捉摸,当其到来时,挡也挡不住如同海啸;当其离开时,留也留不下如同流沙。

黑暗之下、冥冥之中,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身上那本就岌岌可危的红线,彻底断开。

云飞扬只沉浸在又得到夏初萤的欢乐中,并未发现一切,“将涟漪还给飞峋吧,我们也得休息了。”

涟漪未说话,心中越发担心。云夫人为何将他们几人留下,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初萤和云飞扬吧,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虽缓和,但一日未同房,便不算真正缓和。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男人是因性而爱,女人是因爱而性,就连张爱玲都说:要想进入一个女人的心里,就要先进入她的身体!而今日定是云夫人刻意安排,只为了最后挽回初萤。

涟漪担忧地看向初萤,虽初萤的态度坚决,但不知过了今夜,初萤会不会改变决定。

“好吧,看来小叔可怜的份儿上,今日我就放了涟漪回去。”初萤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捏了涟漪的手,好像是提醒她,又好像是安其心,捏完后便放了开。

当涟漪再次回过神来,初萤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边,如同一只小蝴蝶一般飘然而去,只留下身上淡淡余香。

涟漪茫然看向初萤的背影,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噎在喉间,不知如何说出,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走了,走了,涟漪、飞峋,你们也早些休息。”初萤嫣然一笑,而后亲昵揽住云飞扬的手臂,两人离去。

云飞峋站在亭外,看着被下人伺候着离开的两人,不发一语,一双漆黑如夜的双瞳,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个在亭外,一个在亭内,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语的站立好半晌。

“涟漪,你在想什么?”飞峋问。

苏涟漪收回了视线,有些恍惚,摇了摇头,“你呢?”

飞峋到亭内,扶起涟漪,“天色已晚,我们也早些休息吧。”答非所问。

涟漪未再追问,脑子里很乱,既觉得乱哄哄一片,又觉得空白一片,便这么茫然地跟随飞峋而去。

今夜,注定是一场不眠夜。

……

今夜,注定是一场不眠夜。这句话,也在夏初萤的脑海中闪过,伴随而来的,是无奈之笑。

房内灯光明亮,依旧是那摆设、一样的豪华,记忆回到了几年前,初萤第一次披上红盖头嫁出宫,便在这里过夜。

鸾国的传统,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普通百姓,新婚的婚房都必须在父母家中,以示姓氏的延续。新婚之后三日回门,再过月余,方可离开去自己府中。

而无论是夏初萤还是苏涟漪,都是嫁入了元帅府大门,新婚之夜都在元帅府。

算一算,云飞扬已经两年多没碰自己的正妻——金玉公主夏初萤了,两年的时间,夏初萤从一名聪颖刁蛮的少女成为乖巧贤惠的人妇,云飞扬非但没减淡半分情趣,相反却比从前新婚时更是期待这一夜,蠢蠢欲动,紧张十分。

“禀将军、公主,浴汤已准备好了。”伺候的丫鬟恭敬道。

初萤笑着点了点头,“好。”一旁随行的公主府嬷嬷丫鬟们赶忙上前,亲自伺候着主子沐浴。

沐浴的时间不长,云飞扬却忐忑等待得辛苦,好像回到了毛头小子时期,在房内坐立不安。他也暗自合计,两人都老夫老妻了,她身体的每一寸他都记得,为何还期待成这样?

初萤沐浴回来,雪白娇嫩的面庞带着绯红,粉色的丝绸衣松散的挂在身上,一条红色腰带松松系在腰间,领口很大,能见到娇嫩的皮肤,更能见到精巧的锁骨,甚至……那粉衣在肩头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粉色丝衣滑下便能一窥香肩一般。

看着看着,云飞扬便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血液疯狂涌动,不自觉吞咽了下。

初萤淡笑,“这天气真是反常,还未到夏日便热的慌,你也出了不少汗吧?去洗洗吧。”

云飞扬哪有心思沐浴,恨不得直接将娇妻扑倒。“我今日未出汗,我们直接休息吧。”

一旁的嬷嬷听到,暧昧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关了房门。

初萤撅起粉红色的小嘴,“快去洗,臭死了。”娇嗔道。

小小的娇嗔,云飞扬只觉浑身骨头都酥了,“好,我去,很快便回来。”说着,便急急离开房间,哪有平日稳重的摸样?

若外人看见,还以为云飞扬是个好色之徒,但熟识的人才知,云飞扬虽来者不拒却不好女色,后院美姬成群,却未见其对任何一个尤其上心。

虚多情,实无情。这样一名若即若离的美男子,不知迷了多少女子的眼,伤了多少女子的心。

云飞扬刚刚出门,夏初萤便渐渐将面庞上的笑容卸下,无丝毫表情,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无喜无悲,无人能看出夏初萤到底在想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云飞扬又如同一阵风似的回了来,换了一身雪白衣,带着清香。

他长相本就俊美,身上散发一种书卷气息,但却是武将,雪白薄衣下的肌肉明显,每一块肌肉每一块皮肤,都完美无缺,令人叹为观止。

门开的瞬间,初萤未睁眼,笑容却又恢复到了面庞,“回来了?”

飞扬关好门,安耐住激动,走到床沿,“萤……久等了。”身子俯下,双手撑在初萤身侧,低头欣赏自己的娇妻,心中越发惊艳,为何从前未发现她如此美好?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初萤缓缓睁开眼,水盈盈的大眼在灯光下越发璀璨,她伸手抵在云飞扬坚实的胸前,“别闹,让我起来。”

云飞扬以为夏初萤欲拒还迎,却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完全被勾引了起来,此生第一次有如此冲动。他低头吻向她的粉唇,却又被她躲开,这是这一段时间的第二次。

“别闹了,我不舒服,让我起来说话把。”初萤又道,声音认真了一些。

云飞扬这才将双手拿开,而初萤从半躺坐了起来,笑盈盈地看向云飞扬,“一段时间不见,为何如此猴急,难道是后院那些姬妾伺候的不好?”讽刺着。

云飞扬也不傻,从来都是知道初萤容不下姬妾,他立刻转了话题,“皇上怕是要下发圣旨派我到东坞城驻守了,你与我同去可好?”

坐起身的初萤将衣服重新拉好,无限春光被粉色衣衫挡住,周围暧昧的氛围少了许多,“短时间内,这圣旨不会下发,即便是下发,也是要等你大婚之后。”

云飞扬不浓不淡的眉微微皱起,“你是说轩国月公主?”

初萤点头,“是啊。”

京城发生所有事,云飞扬看在眼里,至于娶拓跋月之事,他不赞成、也不反对,若纳了拓跋月能解决自己弟弟家的矛盾,他是乐意为之的,只不过……“即便是和亲,皇上也得问过我的意思。听说你与拓跋月关系不和,若你不喜欢,我便拒绝此事。”

夏初萤脸上一丝冷笑闪过,下一刻又恢复了淡淡甜笑,“成婚四年,纳妾无数,但这是第一次你问过我的意思。”可笑,从前她想方设法得到他的重视,他对她若即若离,不迎不拒;如今她彻底放开了,他倒来询问她的想法。

人啊,为什么想要时得不到,不想要时却送上门。

云飞扬能听出她话中的嘲讽意味,心底有小小的不快,刚刚神魂颠倒的感觉淡了很多,坐在床位,“你在指责为夫?”

初萤甜甜一笑,“讨厌,你都做了,还不让人家说说?我也就说说罢了,也没打你没骂你。”

飞扬见状,心知初萤没打算追究责任,心思又放了下,但刚刚那冲动却没了。“关于和亲,你有什么想法吗?”

初萤好像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叹了口气,“既然月公主选择了你,那也没办法。月公主虽刁蛮,但身份尊贵、容貌俏丽,便是和亲,你也不吃亏。”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云飞扬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夏初萤,“但你与拓跋月的关系好似不融洽。”

初萤挑眉,“我与你后院的姬妾们哪个相处的融洽?”

云飞扬被这一句话堵得无语,他将视线从初萤身上收回,坐在床上看向面前不远的桌子,“你这么做是为了苏涟漪吧?”指的是忍下拓跋月之事。

初萤摇头,“是,却不全是。我除了是涟漪的好姐妹外,更是鸾国公主,我太了解涟漪了,她的性子宁缺毋滥,即便拓跋月强硬嫁给云飞峋而闹出什么不愉快,最后收这烂摊子的不还是我皇兄吗?国与家之间,作为一国公主,我选择国,所以这门亲事,我是同意的。”

云飞扬哭笑不得,“你是一国公主为国牺牲,为何要拉上我?”

初萤挑眉,“拉上你的不是我,而是拓跋月,驸马可别弄混了。”

飞扬发现自己说不过初萤,便只能作罢。若是从前,他对什么和亲绝不反感,环肥燕瘦在他眼里不外乎两个字——女人,但今日,他心底却有着淡淡反感。

初萤眨了眨眼睛,柔声道,“驸马?”

“叫我名字。”云飞扬声音有些不高兴。

“金鹏将军?”初萤继续。

云飞扬转身一把捏住初萤瘦弱的肩膀,“都说了,叫我名字。”

初萤耸肩,“云飞扬啊……”

“我让你叫名字,没让你唤姓氏。”云飞扬一伸手,将初萤纳入怀中,抱着。

怀抱中,初萤的眉头皱紧,满是反感,好像云飞扬身上有什么赃物似的。“好了好了,叫你飞扬还不行,放开我。”

云飞扬低头,“你很反感我抱你?”自尊心被挫,他何曾被女人反感过。

初萤立刻将声音柔了下来,笑眯眯的,“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反感你?好啦,别闹啦,快放开我嘛,你不放,我们怎么聊天呢?”目的还没达成,她不会惹怒他。

云飞扬放开了她,“若我同意和亲,你会不会继续在公主府?”

初萤心中嗤笑,这厮竟和她谈起了条件,可笑。但脸上却依然笑眯眯的如同小动物一般无害,“你去接我,我就回家。”说了回“家”而不是将军府。

云飞扬很高兴,刚刚冲淡的暧昧,又重新浓厚起来,“萤,我想你了。”俊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将初萤轻轻推倒在床上,自己也是俯身在上。

他低头第三次去捕捉这让他心痒痒的粉唇,却又被闪开了,气氛当前,他不想去追究这种小事,而是吻在她耳际。

小小的耳垂粉白如玉,细嫩的皮肤让人爱不释手,他从未发现一名女子的皮肤竟如此滑腻,明明妻子已育有一子,却为何还有少女的敏感?

他能感受到当他的唇触碰她皮肤时,她浑身一僵。他爱死了这种青涩与恐怖,好像少不更事的少女一般,激发他的爱怜,只想与其交际更深。

云飞扬怎么会想到,夏初萤浑身一僵,并非是什么羞涩,更是反感与无奈之间的挣扎。

随着他的吻越来越深,她的衣衫也被逐渐褪下,莹白得耀目一般。

云飞扬突然起身,三两下将自己衣服脱了个干净。

健美如雕塑一般的身材,让人叹为观止,哪有半点瑕疵?

“你笑什么?”正当云飞扬想继续温存时,却见到夏初萤吃吃的笑着,不禁问。

初萤的笑容减淡,声音平和无澜,“两年多未见,你一点都没变,时间在你身上留不下一丝痕迹。”她表情复杂,令人回味,就这么平躺在床上,半敞着衣襟,观赏着、述说着。

飞扬笑了下,他自然能听出她是在夸他呢,也低头欣赏她的美貌。“小笨蛋,你也是,你永远是十六岁的少女,正如我们初见。”

“呵呵——哈哈——”夏初萤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飞峋皱眉,好容易培养出的暧昧,再一次逐渐减淡。

夏初萤的笑容收敛,唇角勾着,却不是笑。“不,我怎么可能是十六岁少女呢?时光、岁月、风波、事件,在我身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每一次当我看见痕迹时,那时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历历在目。你,依旧是那个你,意气风发;我,却不是当年刁蛮的金玉公主了。”

“不,你永远是我的金玉公主。”云飞扬急急道。

初萤唇角的弧度加深,眼神更为冰冷,“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那永不磨灭的痕迹是什么摸样?”

云飞扬一愣,他原本以为初萤口中的“痕迹”只是一种比喻,如今才知,原来真有什么痕迹,到底是什么痕迹?“想。”

“那你起来,让我坐起。”初萤平静道。

云飞扬乖乖起身,亲手将初萤扶了起来,而初萤则是不急不慌地解开自己红色的丝绸腰带,雪白的身体展现,如此的美,却在腹部有着一道不堪入目的丑陋伤疤。

那伤疤硕大,大概一个成年男子巴掌长,能清楚看见缝合的痕迹,就好像是有人用最拙劣的针法缝补天下最好的一块绸料,更如同一只蜈蚣趴在那雪白平坦的腹部一般。

“这……”云飞扬大吃一惊,眼神中有惊吓,有反感,有错愕。

所有的情绪,都被初萤捕捉,她再次笑了出来,“很丑吧?别说你,这道伤疤我夜夜观看了两年,每次见时仍旧触目惊心,但多亏了这道伤疤,否则别说我的性命,怕是熙瞳的命也是没了的。”

云飞扬顿时了然,他自然知晓苏涟漪冒着生命危险为初萤剖腹取子之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好得如同亲姐妹,这才是生死之交——活便一起活,死便一起死。

“这些年,苦了你了。”云飞扬口中虽这么说着,也很想努力忽视那道伤疤,但视线却怎么也回不到那伤疤上,甚至连初萤的身体都不想看了。

房内,暧昧的气氛彻底消失,荡然无存。

初萤不恼也无悲,从容地拉起了衣服,系好了腰带。

她能理解,云飞扬是在美姬的怀抱中过了一夜又一夜,那些女子的美貌根本不亚于她,而鸾国美女最是爱惜自己身体,哪怕是豆大的伤疤都能让她他们悲痛欲绝,何况是成年人巴掌大的伤疤。

这个就好比当时云飞峋的脸,她作为飞峋的嫂子,时常与其相见,每次见到那张满是脓疮的脸都会觉得不堪入目、难以咽饭,对男子如此,何况女子?

除非真正的爱情,否则谁能接受那种丑陋?

她知道涟漪对飞峋是真爱,并非因飞峋的家世,也非因飞峋的官职,因为在苏家村时飞峋身份未标明时,涟漪便已经喜欢上了飞峋。也许当时的感情连涟漪和飞峋两人都未发觉,但她能看出来。

呵,因为这道伤疤,妻与子方能存活,若她是男人,定会感谢这伤疤、膜拜这伤疤、心疼险些丧命的妻子,但面前这男人呢?却刻意回避这伤疤,直到她穿上衣服,他才重新看她。

本来她已想好了理由回绝同房之事,看来这理由不需要了。是窃喜还是悲哀!?

“我算什么辛苦?倒是驸马您在前线领兵打仗、九死一生才叫辛苦,”初萤道,“身为大鸾金玉公主,我感谢你为大鸾做的一切。”

云飞扬只觉得两人距离被猛地拉远,明明同在一张床上,“为国效力是应该的,最苦的是你,在那小乡村中吃苦,生熙瞳时又险些丧命,是我亏欠你的。”说着,叹了口气,躺在初萤身旁,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令她的头枕在自己胸膛。

初萤这一次没挣扎,闭着眼,躺着,听着他的心跳。“你不知道,当时我每天想的是什么,每日睁开眼,我都要祈祷我夫打仗胜利;每日闭上眼,祈祷我夫安然入眠,只要我夫活着,我愿以死献祭。”

云飞扬胸口中翻江倒海,怀抱更是紧了,夏初萤对他如何,他如何不知?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突然又觉得初萤腹部的伤疤不是那么难看了。

“小笨蛋,我这不是活着呢吗?好好的活着。”一边说着,一边想着两人苦尽甘来,以后可以圆满的在一起。

初萤闭着眼,勾着唇,“是啊,原本是担心的,后来就不担心了。”

“为何?”飞扬不解。

“后来我生下熙瞳迁居到岳望县后,听说威猛金鹏将军美姬在怀、笑谈间指引千军万马、铁骑踏平东坞城,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的暖香在怀,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初萤一字一句道。

云飞扬更是收紧了手臂,将初萤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他的心也凉了,夫妻二人,一人战场之上依旧美姬焕然,一人在乡间孤独产子……他当时真的没想到过这一切的不公,他只觉得当时风光难挡,威名在外又不引皇上猜忌,却没想到一直深爱自己的妻子九死一生。

“对不起……初萤。”他终于由衷地道歉。

初萤身子僵了一下,紧闭的双眼、如蝶翼般的睫毛抖了抖,一行清泪潸潸而下。

云飞扬只觉得什么姬妾什么美女都荡然无存,满脑子里只有这个傻傻的公主妻子,他知道亏欠她的太多,如今只想好好补偿,用未来的一生好好补偿。

从今以后,他会好好待她,永远尊重她,她想要的东西他会用尽一切方法帮她得到、她不想做的事他便从不再做,哪怕是解散了后院。

他低头去吻她,已做好了再次被回避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一次她没回避。

她回应了他的吻,两人交织,百感交集。

他以为她接受了他,什么美姬、什么疤痕,都无所谓,他只要她——夏初萤。

热吻继续,云飞扬倾其全部热情,却忽略了夏初萤的一声叹息。

“等等……”初萤满脸绯色地推开他,好似害羞道,“今日不行……”

箭在弦上,云飞扬有些忍不住,鼻音浓重,“为何不行?”双手已贪婪抚她全身。

初萤道,“今日我月事在身……不方便。”

“……”云飞扬欲哭无泪,怎么就这么倒霉!?“唉……”叹息到,他可怎么办?这整整一夜,可如何度过?

“乖,睡吧。”初萤笑着,伸手抚飞峋的面颊,刚毅的下巴上,已微微露了胡茬,有些扎手。

云飞扬还能如何?只能不甘不愿的努力去睡,睡着了就不想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初萤睡了。

唉……不知云飞扬又叹了多少声气,最后只能慢慢睡下。

云飞扬不知的是,当他睡着的瞬间,本来已“熟睡”的夏初萤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哪有酣睡的迹象?

她看着云飞扬俊美的睡颜,冷笑——现在知道悔悟?抱歉,太晚了……

327,慕夜凡再次上门

注定是场不眠夜。

不仅夏初萤未眠,苏涟漪也是捻转反侧难以入睡。

“身体不舒服?”云飞峋在旁问,小心将手揽在自己妻子身上。

“唉,”不知道第几声叹气,“你说,你哥哥到底爱不爱初萤?”

云飞峋摇头,“我不知道。”

涟漪又问,“你说,他俩会不会重修旧好?”

云飞峋摇头,“我不知道。”

“从前两人的感情好不好?”涟漪问。

云飞峋摇头,“我不知道。”

涟漪伸手狠狠在飞峋手臂内侧一掐,“一问三不知,你是白痴啊?”对于云飞峋这个铁疙瘩,涟漪早又有经验,打他最后疼的是自己,就得掐,还不能掐到肌肉上,一定要什么胳膊腿儿内侧最软的肉。

果然,飞峋微微皱眉,“我只知道我爱你,没有你我便不想活了。”

虽然天天听这肉麻的情话,但听起来依旧心情愉悦,涟漪在那被掐的软肉上轻轻抚了抚,“疼吗?”

“不疼。”飞峋一脸的认真。

涟漪见状忍不住笑着摇头,“唉,真没想到我竟然落在你这个傻小子手里。”在飞峋温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又挣扎了好一会,方才入眠。

……

清晨天还未亮,云家父子三人便早早起身早朝,而几名女子则是用过早膳闲坐着聊天。

聊了一会家常后,云夫人便亲自带着熙瞳去听府上特雇来的先生讲课,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随意散着步。

与初萤的老神在在不同,涟漪有些紧张,“昨夜……”不知如何开口。

初萤笑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发生的都没发生。”

涟漪低头看着一副娃娃脸却老神在在的夏初萤,倒觉得是自己毛躁了。“其实,若是他能收敛些或……将后院女子打发出去,和好也没什么。后院女子的遣散费你别担心,全包在我身上,除了钱财还会给她们铺子或直接选好人家嫁,至于拓跋月我也会有办法处置。”

初萤翻了白眼,“还有完没完?从前我看涟漪是个干脆的人,现在竟如此婆婆妈妈。”

苏涟漪恨不得将面前的夏初萤活活掐死,“婆婆妈妈?你以为我想婆婆妈妈?我这么做是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初萤哈哈笑着揽住涟漪的腰,“知道了知道了,都为了我,我记得你的好行了吗?但从现在开始,云飞扬和拓跋月都别提了,我不想听到这两人的名字,而且这两人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想到渣男配花痴女,初萤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红娘了。

苏涟漪又叹气,这两天竟叹了两年的气,“你对我的好,我也记得,永远记得。我……”

初萤急急打断,“很久没检查你的女红了,你女红手艺还是我教的,我也算是你师父。如今师父要检查弟子的功课了,走走,我们去为未出世的宝宝做衣服。”说着,也不管苏涟漪还想说什么,拉着她便向自己房间走,或者说,她已不想进行刚刚的话题了。

……

早朝过后,云家父子三人被留下,三人陪着皇上用了晚膳,说了很多,这才放了三人离开。

回程的马车上,三人很沉默,各有所思。

回到了元帅府,三人直接去了云忠孝的书房。

“皇上说和亲之事是月公主亲自主动改的口,你们二人就此事有何看法。”云忠孝率先打开话题。

云飞峋自是一声不吭,习惯性沉默。

云飞峋恭敬道,“不知父亲的看法如何。”

云忠孝道,“我能有什么看法?当时月公主指明峋儿,但涟漪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如今月公主改口,我也是喜忧参半,忧的是,月公主和金玉公主的关系看起来不似融洽。”

飞扬道,“父亲您请放心吧,昨夜孩儿已与初萤谈过此事了,初萤是赞成的。”

“哦?”云忠孝吃惊。

飞扬解释,“依初萤的意思,若月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也不好交代,与其左右为难,还不如直接纳入我府。毕竟,初萤虽为人妻,更是鸾国公主,她自知必要做一些牺牲。”

云忠孝好像松了口气一般,点了点头,“金玉公主说的对,这便是牺牲。那月公主嫁入将军府,怕无法为妾,而是平妻。”

云飞扬淡笑不语,其实心中想的是——是否平妻他不在乎,如今只要初萤在他身边就好。

一直旁观的云飞峋道,“父亲您要辞官?”这也是今日在御书房提到的话题。

“是,树大招风,若我们家是文官,只要小心行事便罢;但我们是武官,皇上无法不顾忌。今日在御书房中我谈起辞官之事,皇上虽口上挽留,但也只是表面说说而已,他一直期盼着这一天。”云忠孝想到即将离开京城回到东坞城与老友见面,心情甚好,“我离开了,你们兄弟二人的仕途才会顺利。”

云飞扬笑道,“仕途顺利与否不重要,而是一家人是否在一起才重要。”

云飞峋没吭声,心底却嘀咕——他可不在乎什么仕途什么当官,若云家三人必须有一人辞官,他巴不得他辞。只不过,理智上知道皇上不会放他走。

“想来,你大婚之后,皇上便会下封官圣旨,那时我便在早朝上正式辞官。”云忠孝和两个儿子便商量了起来。

……

云飞扬归心似箭,出了书房便快步赶回自己院子,但当回房间时,却发现无一身影。

一颗心空落落的,抓住一旁的丫鬟便问夏初萤在哪,丫鬟回答说金玉公主在两个时辰前便回了公主府,只是将世子留了下,在夫人那照顾。

丫鬟答完,云飞扬便将其赶了出去,只自己留在房内。

房内好似还有佳人身上的余香,只可惜人去楼空。

这时元帅府而非将军府,也不知是因没有了夏初萤还是因为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美姬环绕,云飞扬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两字,这寂寞如同无数小虫一般,慢慢将他五脏六腑啃食。

已是半夜,云飞扬却无丝毫睡意,房间不大,家什豪华,但他却觉得空荡荡的凄冷。

“大少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在屋外守夜的丫鬟见云飞扬穿着整齐出了房间,连忙追过去问。

云飞扬压下心中烦躁,头也不回道,“明早你回夫人和元帅,便说我突有公事连夜离开了。”话还未落地,人已出了院子。

不到两刻钟,快马加鞭的云飞扬已回到自己府上,当将门砸开,门丁吓了一跳,这深更半夜的将军怎么还回来了?

云飞扬本以为回家后孤独感能少一些,却没想到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挥之不去。

听说将军半夜归来,管家匆匆赶来,一边跑一边系着腰带。“将军您回来了。”打着招呼。

“恩。”云飞扬大步向自己房间而去。

管家小跑跟在身后,一边跑一边安排丫鬟赶紧为将军铺被褥烧热水等等。

刚入院子门口,云飞扬突然停了脚步,可怜的管家差点撞云飞扬的身上,“将军,还有何吩咐?”心有余悸地小心问。

云飞扬双眉微动了动,嘴角扯了扯,好似挣扎了一般,“去看看谁还没睡,叫两个过来陪我。”

叫两个什么?自然是后院的姬妾们。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将军,您刚刚说什么?哦,小人该死,小人没听清。”

云飞扬的性格还算温和,不会轻易动怒,但今日却是真怒了,“看谁没睡,叫两个来陪我。若你再听不清,便辞了管家之职,回去养老罢。”

四十二岁的管家还没到养老的年纪,再说在将军府中当管家也算是个好差事,怎能说扔就扔?“将军息怒,小人知错了,小人这就去。”说完,便跑了出去,寻平日里将军最喜欢的姬妾过来,无论睡还是没睡,赶紧拽起来熄将军的火。

也别怪管家这么失态,实在是最近将军反常得很。从前夜夜有人陪伴,但近几日却连续数日不招姬妾,今天倒好,回来就直接找俩。俩啊……也就将军体格好,一般男子还吃不消呢。

后院姬妾们都听说了这件事,无论熟睡浅睡,都第一时间爬起来梳妆打扮,小丫鬟们贿赂管家,只为让管家带自家主子去伺候将军,人仰马翻。

与鸡飞狗跳的将军府不同,元帅府一片安宁。

“你怎么还没睡?”飞峋刚一进屋,便看见正在做女红的涟漪,“你有孕在身还不早早休息?大半夜的做什么呢,累坏眼睛怎么办?”

涟漪将婴孩小衣服的半成品放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你回来了?”

云飞峋见到涟漪手上做的是红色小衣,便立刻知道为谁而坐,想到再过几个月自己就当父亲了,兴奋之情掩饰不住。

跑过去抱住涟漪,“我的好涟漪好妻子,我爱你!”说着,直直亲了过去。

涟漪将其毫不客气的推开,“别闹,快和我说说今日发生之事,这么晚回来怕是被皇上留下了吧,不许有隐瞒,一五一十都要告诉我。”

飞峋欲求不满,一屁股坐在旁边,“一日未见,你不想我?”

涟漪举起手上的绣针,“别逼我当容嬷嬷,快说!”

飞峋不记得元帅府或云府有嬷嬷姓容,却也没问,便将整日的所闻晚上在父亲书房内的议论原原本本讲给了苏涟漪听。

涟漪认真听完,沉默了会,而后笑眯眯道,“洗漱睡觉吧。”

“哦。”飞峋二话不说,起身出去梳洗。

“……”涟漪哭笑不得的将半成品一一收入小箱中,感慨自己怎么嫁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难道就丝毫不担心他父亲和兄弟?

也许因云飞峋的本性如此、更也许是因特殊的童年所造成,飞峋确实与家人不亲,换句话说,他心里只有苏涟漪一人,除了苏涟漪外,就没什么可上心的事物。正应了涟漪送他的形容词——没心没肺。

这些,苏涟漪都知道,不想改变他,反倒是沾沾自喜。

……

与平静的云家不同,皇宫却是闹翻了天。

太后天天跑去和皇上闹,只要求皇上收回成命,绝不允许拓跋月坏了自己女儿的好姻缘。

夏胤修再三征求了夏初萤的意见,最终决定正式下发圣旨,宣布鸾国与轩国和亲,轩国公主拓跋月正式下嫁给鸾国金鹏将军,与金玉公主同为正妻。

一时间全国上下沸沸扬扬,各种议论声都有。那些听信了传闻的百姓十分可怜金鹏将军;有些没听说传闻的百姓则是暗叹金鹏将军的桃花运,不仅美姬成群,更是有两国尊贵公主服侍等等。

说来也巧,当下发圣旨时,夏胤修问钦天监何时为吉日,钦天监再三算过后,竟发现是二十日后,可谓缘分。

月公主与云飞峋迟迟未有吉日,而如今确定了云飞扬便很快到吉日,众人更是觉得云飞扬才是拓跋月真正的命中夫君而非云飞峋。

千慈宫不似以往那般热闹和睦,后宫无人不知太后心情不好,没人敢来没事找不痛快,可谓一片愁云惨淡。

千慈宫下人们小心伺候着,战战兢兢,除了平日里贴身伺候太后的两名心腹嬷嬷敢劝劝,其他都不敢开口。

突然有丫鬟来禀,说金玉公主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太后的眼泪又下来了,“我的儿啊……”掏出帕子擦泪。

夏初萤匆匆而入,因她知道,和亲圣旨一下,最担心她的只有母后。“母后,儿臣来看您了。”笑眯眯道,欢快的语调尽量将千慈宫的气氛活跃开来。

“我可怜的萤儿快快过来,到哀家这来。”太后一只手擦着眼泪,另一只手招呼初萤上前。

初萤鼻子一酸,将即将下来的眼泪强咽了回去。“母后,萤儿在这呢。”到太后的椅旁坐下,被太后搂入怀中。

“唉,我苦命的萤儿,怎么就……修儿也是个不争气的,怎么就不心疼下自己的妹妹。”搂住夏初萤,太后又哭了起来。

窝在太后的怀中,初萤非但不觉自己多么可怜,反倒是很幸福,因为有母亲的疼爱、兄长的庇护,更是有闺蜜的理解。她并非是为苏涟漪做牺牲,她还没到如此伟大,而仅仅是“废物利用”罢了。

太后哭着,初萤哄着,初萤好说歹说,总算是将太后哄了住,却听外面有丫鬟来禀,说月公主来了。

“她来干什么?就说哀家不舒服,让她回妙绫阁呆着去。”太后咬牙切齿道。

初萤自然知道拓跋月来做什么,拉住太后的手,笑道,“母后从小便教导萤儿,一切以大局为重,难道母后如今却忘了?那拓跋月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轩国。我们作为皇家,不可失了皇家的礼数。”说着,转头对一旁为难的嬷嬷道,“请月公主进来吧。”

太后见自己女儿这般懂事,更是心疼不已。

拓跋月来做什么?自然是来耀武扬威,出那口恶气。

拓跋月所住的妙绫阁正在千慈宫中,平日里她都尽量不与太后见面,老老实实呆在妙绫阁中,生怕横生枝节,但今日听说夏初萤来了,她死活也要来瞧瞧夏初萤那悔恨的脸,她要让夏初萤知道,得罪她拓跋月,绝没有好下场!

“月儿为太后请安,太后安好。”拓跋月见了礼,眼睛却一直瞧着太后身旁的夏初萤。

太后强忍着愤怒,淡淡道,“恩,月公主近日可曾习惯?”

拓跋月笑得甜香,“托太后娘娘的福,月儿在鸾国十分习惯,如今又觅得良婿,更是幸福得很,鸾国可谓月儿的福地啊。”

太后恨得咬牙切齿,“习惯就好,罢了,哀家累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反应,一个眼神,心腹嬷嬷便上前,扶太后离开。

室内,除了几名伺候的宫女太监,便只有夏初萤和拓跋月两名主子。

就在刚刚拓跋月与太后说话期间,夏初萤已与徐嬷嬷交换了眼色,心中知晓,一切进展顺利。

“金玉公主,”拓跋月看向夏初萤,笑容更是甜美,“真没想到,我们二人竟如此有缘,马上便要成为一家人了。”

初萤知晓其故意拿话刺激她,为了安拓跋月的心,她也得好好表现一把,只不过如今在千慈宫不能表现得太悲伤,否则伤心的还是自己的母后。

想着,夏初萤立刻板下脸,一声不吭地冲出了房间,没一会便跑出了院子,向千慈宫旁的小花园而去。跟随初萤前来的宫女不敢怠慢,也跟着跑了过去。而尾随其后的自然是拓跋月等人。

只见,临近凉亭旁,夏初萤站在花丛前,低着头,不断用手帕擦着泪,而一众宫女应是被下了命令,不敢上前。

宫女不敢上前,但她拓跋月却敢。

“呦,金玉公主,伤心了?”拓跋月悠闲地溜达着,一边溜达一边幸灾乐祸道。

手帕之下,夏初萤并没什么眼泪,一双大眼半垂,用余光打量着一旁的身影,极力将扬起的唇角下压。

“不知金玉公主可知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今日编造谣言害得我声名狼藉,明日我便嫁给金鹏将军与你共享一夫。”拓跋月冷笑着,“既然为公主,自然不能为妾,我们便是平妻,那若我声名狼藉,身为平妻的你,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吧?”

“够了!”初萤尖叫一声,小脸雪白,一双大眼含满了泪,“事到如今,你满意了?”

拓跋月见状,更是开心得恨不得跳上三跳,“金鹏将军温柔又多情,外表俊美又战功累累,更是有战神之美名,如今想想,能嫁给金鹏将军也不错。”她不停地提云飞扬,只为了不停刺激夏初萤。

夏初萤面上一片凄凉,连周围宫女们都看不下去了,只不过无人知,初萤心里却开心得很。

“算你狠!”扔下一句话,夏初萤便转身跑去,那方向是宫门方向。伺候的宫女嬷嬷们立刻追了上去,呼啦啦一群,好不壮观。

众人担心金玉公主,但其实金玉公主这么没命的跑并非是什么可笑的逃避,而是她实在忍不住,怕再呆一会就要笑场。

这一次,拓跋月未追上来,得意的笑声在千慈宫旁的小花园徘徊许久。

夏初萤一鼓作气地跑到宫门,前前后后跑了一刻钟,一些上了年纪的嬷嬷早就掉了队。初萤冲上马车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捶着车椅笑个不停。

一直笑到腮帮子疼,这才慢慢的停了下,用手帕擦去眼角挤出的泪,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虽然拓跋月缠上云飞峋属实可恨,但这毁名声之举也实在过分了些,罢了,我还是想想办法澄清一下吧。”说着说着,大大的眼珠转了转,又多了个鬼主意。

……

京城风平浪静,天气越来越热,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孩子们在巷子里撒欢,少女们结伴逛街,柳树上的柳絮随着春风四处飞扬,如同雪花一般。

还有五日便是轩国公主与金鹏将军大婚的日子,整个城市洋洋喜气,也不知道人家大婚,他们高兴个什么。

从公主府出来,涟漪心情越来越压抑,即便是知道夏初萤此举不完全是因为她,但却越来越自责。她很努力的观察初萤到底是不是伤心,若初萤有半丝伤心,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将此事压下。但,在初萤的笑颜中却根本发现不了丝毫端倪。

“停车。”涟漪道。

车夫赶忙将马车靠在路边停下,随车伺候的丫鬟赶忙问,“郡主大人,我们不回府了吗?”这车本是欲回云府的。

涟漪闭着眼,面色不好,缓缓摇了摇头。

小丫鬟更是大惊失色,“郡主大人,您……您是不是不舒服?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涟漪睁开眼,伸手拽住正欲跳下车的小丫鬟,“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觉得车厢里太闷,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丫鬟有些顾忌,“这……郡主大人,奴婢不该多嘴,但奴婢担心您,毕竟您身子重。”一晃,已经八个多月了,再过一个月,怕是就要生了。若是别府的夫人有孕八个月,早就高高的供起来,嬷嬷丫鬟们伺候着,哪能如此颠簸?

涟漪叹了口气,百姓们越是兴高采烈,她的心情就越是压抑,这种压抑让她难以喘息。

“绿儿,难道你不记得,你家郡主我本身就是名医生吗?我身体如何,自己清楚。”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春日更好,不出去走走,岂不是浪费了时光?”

绿儿不懂是否浪费了时光,她是个奴婢,主子想干啥,她就得跟着干啥。“是,绿儿知道了。”

绿儿率先下车,摆好了车凳,小心扶着苏涟漪下了车,两人便顺着街道散步。好在,此地已是街尾,来往行人不是很多。车夫则是拉着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苏涟漪穿着春季薄丝长裙,嫩绿色,上半身披着一件稍微厚重带有垂感的缎子半身披肩,欧式的,正好盖在腰肌,既能挡风,又正好遮盖了挺起的肚子。

涟漪个子高挑、身材纤细,虽怀孕八个多月,但就好像其他人怀孕四个月一般,盖上这披肩,没人能发觉其是名孕妇。

而两人如此走着,也不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就如同之前所说,因苏涟漪的带动,这半身披肩已成了京城女装流行款式,别说苏涟漪,其他女子也都披着五颜六色的披肩。

涟漪想着心事,半低着头,默默向前走。虽下了车,呼吸了新鲜空气,但心情依旧无法放松,抠鼻如同蒙了快纱布,无法好好透过气来。

绿儿见自家郡主心不在焉,便一边扶着郡主,一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着路。

突然,隐隐听见绿儿倒吸气,而后有些异样。

绿儿的反常,打断了涟漪的思路,她看向绿儿,见其面色绯红,再向前看去。原来,两人的正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名年轻男子,那男子与苏涟漪异样同穿着绿衣,只不过却是一种令人舒服的草绿色,细细棉质,手工精良,将那颀长的身子勾勒。

年轻男子容貌虽不似夏胤修、云飞扬那般令人惊艳,但别有一种魅力,尤其是双眼,好似藏着无限秘密一般。

“慕老板?”涟漪惊讶道,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听风书苑老板慕夜凡。“您在此特意等我,不知是有何事。”听风书苑是在闹市区,而且慕夜凡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才不信什么偶遇。

慕夜凡依旧是那般清冷的表情,狭长的眼好似谜一般,薄唇抿着似笑非笑。“确实有些事想麻烦郡主,不知郡主可否有时间。”

涟漪失笑,“慕老板人脉广,根基深,我这在家养身辞官的郡主能帮上慕老板什么?”就她所知,朝中想要拉拢慕夜凡的官员数不胜数。

慕夜凡挑眉,慢慢踱步上前,就在苏涟漪想后退拉开距离避嫌时,他却俯身快速道,“有关东坞城,云忠孝的事,郡主想听吗?”

328,偶遇!?

东坞城?云忠孝?

苏涟漪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的丫鬟绿儿,绿儿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又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不似秦诗语那般老练,此时见年轻男子上前,早下意识地躲开。而慕夜凡刚刚的角度与音量拿捏得正好,只有苏涟漪自己听见,绿儿未听清一个字。

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太过靠近,其影响不好,就在苏涟漪想后退时,那慕夜凡早就离开她一尺多,两人之间的距离客气又礼貌。

苏涟漪每次提到慕夜凡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下意识想与其保持距离,“慕老板是想让我为你引见云元帅?”

慕夜凡缓缓摇头,“非也,”一双眼眯起,“我手上有一些书信,关于东坞城驻守元帅云忠孝与轩国国君之间的勾当,我想让两个人看,或者涟漪郡主你,或者当今皇上,不知郡主是否想先睹为快?”

“你……”苏涟漪正想指责,却想到此时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更加确定了两人相见不是什么狗屁偶遇,慕夜凡这家伙怕是早已摸清了她的路线,特此等候罢。“那边有个茶楼,我们去坐坐。”说完,也不管慕夜凡同意与否,转身向一旁的茶楼而去。

慕夜凡淡淡笑了下,便也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不大却很别致的茶楼,分上下两层,一楼为大厅,二楼为雅间。此时不是客流高峰期,只有一二茶客,专为说书先生设置的台子也是空着的。

昏昏欲睡的店小二见有客人上前,忙打起精神,又见来者是生客,便殷勤介绍,“三位客官里面请,咱们店有上品香茗特色茶点独一无二,请问几位是要在大厅品茶还是雅间呢?大厅宽敞……”

涟漪打断了店小二,“最好的雅间,清净些的。”

“好嘞,三位二楼请。”小二带路,将苏涟漪主仆二人外加慕夜凡引上二楼,请入二楼最边的一个雅间。

雅间两面环窗,采光极好,尤其是东侧有一株桃树,窗外满是粉红桃花,带着花香,而雅间室内布置也是极为雅致。

苏涟漪点了茶,外加将小二口中的特色茶点点了一些,没一会,小二便送了上来。

“我们店有最火的说书先生和最美的琵琶歌姬,不知三位客官需要助兴吗?”店小二继续殷勤介绍着。

“不用,你下去吧,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再叫你就是。”涟漪道。

店小二说着吉祥话,恭敬地下了去。

“你也出去吧,”涟漪对丫鬟绿儿说,“在外守着。”

绿儿乖巧点头,“是。”

绿儿离开,雅间内除苏涟漪和慕夜凡两人,便唯有茶香,宁静又安逸。

春风微过,桃花抖落,一些花瓣飘入室内,而雅间内本应满是情调,却气氛僵持。

“慕老板,你我都是忙人,有什么话别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说了吧。”苏涟漪道。

慕夜凡缓缓开口,“开门见山?却不知这件事从何说起。”

苏涟漪眉头微皱,“若慕老板真不知从何说起,便由我来问,你来答,如何?”

“好。”慕夜凡笑了,本来只能说是稍有姿色的面庞,却因少有的微笑多了俊美。

苏涟漪没闲心欣赏他的“俊美”,何况苏涟漪本身就不是关注外貌的人。“先说下你的身份吧。”

慕夜凡一愣,本以为苏涟漪会先问他手中到底是什么信,却没想到问这个问题,果然,切入点够刁钻。“听风书苑老板。”

苏涟漪冷笑,“既无诚意,就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慕夜凡闻此,眸子微眯了下,脸上本就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收敛,面无表情。“你真要听?”

“废话。”涟漪道。

慕夜凡并未因苏涟漪不客气的口吻而动怒,“苏涟漪,你可知,我若说出真实身份,你便没有了退路。”

涟漪失笑,“你这个人当真可笑,你拿着不知真伪的勾结信件拦我去路,难道还想给我留退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痛痛快快回答,有问题我们便想办法解决,没问题就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别这么磨磨唧唧的找不痛快,好吗?”

苏涟漪说的话很刻薄,她的目的是激怒慕夜凡,谈判便是如此,谁先失了理智谁便输,不冷静的人做出的判断也很难正确。

有些矛盾,爆发得越早,便越容易解决,何况门外有绿儿,茶楼外有车夫,苏涟漪不怕慕夜凡公然对她下手。

“好,确实是痛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慕夜凡的语调依然平稳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提起茶壶为自己空了的杯子斟满,“慕夜凡只是我的化名,而听风书苑老板也只是个表面的身份,我的名字叫……”慕夜凡顿了下,当观察到苏涟漪极力掩饰的紧张后,方才满意地说出,“姓夏,名胤轩。”

当听到这个名字后,苏涟漪愣了下,说不惊慌是假的,但随即平稳了情绪。万万没想到,听风书苑的慕夜凡竟是一直不见踪迹的七皇子夏胤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苏涟漪想到之前那次与云飞峋的对话,当飞峋说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七皇子时,她便觉得七皇子给她的感觉就如同听风书苑的慕夜凡,却怎么都没想到,两人却是同一人。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所有人只有二皇子线索却无七皇子行踪,原来从始至终,你都未离开京城。”涟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香茗,果然是清香好茶。

“对于我来说,没有危险的地方。”夏胤轩也端起茶碗,仿佛与苏涟漪悠闲对饮。

“呵,”品茗后,涟漪将茶碗放下,“好狂妄的一句话,若此话出自其他人之口,我定会觉得那人在吹牛,但由七皇子说出,我却是相信。如今鸾国上下通缉七皇子与二皇子,而七皇子竟还在听风书苑三楼悠哉地看书品茗,是何等的气魄?”

夏胤轩笑笑,“气魄不敢说,只是还有些事未做完罢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塞子拔出,将透明粘稠的液体倒入掌心,一片独特的奇香。“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不喜半途而废。”

这种香味,苏涟漪十分熟悉,因从前在夏初萤那经常闻到——是卸下鸾国皇室秘术易容物的药水。

涟漪眯着眼,十分仔细观察夏胤轩的脸。因为初萤的关系,她对鸾国皇室秘术易容并不陌生,甚至得到过初萤的亲传,自己也曾易容过,但却没看出夏胤轩的易容,只因对方将易容术进行了改良,那易容物更为服帖,更能改变五官。

不大一会,只见夏胤轩从自己脸上慢慢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如同现代女子解开面膜一般。

苏涟漪大吃一惊,不解他是怎么做到的,竟将面具做到好像现代武侠片种那般精妙。

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苏涟漪身旁的美男不少,从李玉堂叶词,到夏胤修司马秋白,加之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外貌协会,但当看到夏胤轩的脸时,还是忍不住惊艳了一把。“七皇子不愧是京城四公子之一,果然名不虚传。”由衷赞叹。

夏胤轩冷笑了下,“一个人的容貌,重要吗?”

“不起决定作用,但可锦上添花。”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容貌上,涟漪回答完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先说说七皇子你未完成的心愿吧,冒着生命危险滞留京城,我很好奇这心愿是什么。”

不贪恋男色的女子不少,但丝毫不将他容貌放在眼里的女子却不多,夏胤轩很是玩味,“先问我的身份,再问我的心愿,为何苏涟漪你就不问问我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信?”

涟漪道,“是什么信,重要吗?信的真假,重要吗?”

夏胤轩终于忍不住惊讶开来,“此话怎讲?”

苏涟漪口中狠狠咬了牙,眼中闪过烦躁、愤怒种种,但这情绪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稳重,“首先,你留在京城找寻时机部署计划,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你的计划中本没有我苏涟漪的,而我因偶然发现了素描纸而到听风书苑寻纸,可以说,是自动撞上了你的刀口。”想到这,苏涟漪就十分懊恼,对当时自己的行为万分后悔。

夏胤轩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默认了苏涟漪的话。

“你知晓了我的身份,而后便千方百计与我扯上关系,你将我编入你的计划之中却一直按耐不动,只等这时期。”涟漪继续道,“就如我刚刚所说,若你真有所谓的勾结信件,信的内容不重要,信的真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时机,你就是抓住了皇上即将下达圣旨指派金鹏将军为东坞城驻城将军、云元帅即将辞官告老还乡之际拿出信件,你的目的不是暗算元帅,而是为了要挟我。”

夏胤轩微微挑眉。

“这时机才是精妙啊,”涟漪感慨,“帝王都有一个诟病,便是猜忌!无论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只要登上了帝位便无法克服这疑心症。你拿出了勾结之信,皇上便绝无法放云元帅与云飞扬去东坞城,恐放虎归山最终叛乱!

即便皇上不会因这信定下云家的罪,怕也会将云元帅软禁在京城了此残生,云飞扬也不会再得到完全的信任,而最终的结果不外乎两个——其一,云家从此如履薄冰,只要风吹草动便有弹劾危险。其二,便是被逼急了真的反了,毕竟云家在先皇时便吃过这窝囊亏,若到当今皇上这再来个一次,再好的脾气也是没了。”

夏胤轩的瞳孔缩小的下,而后笑了,“如今我倒要将刚刚你对我的赞叹重新送给你了,不愧是鸾国奇女子涟漪郡主,果然名不虚传,非但遇事不慌,反倒是心思透彻。”

苏涟漪根本没将他这夸奖听入耳,“七皇子你可曾想过,你若真这么做,我能放过你?我定会将此时此刻发生之事启禀皇上,即便是顺藤摸瓜,你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

夏胤轩哈哈笑了起来,爽朗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太平?苏涟漪你认为我现在的日子很太平吗?只不过是十八层地狱和十九层地狱的关系罢了,再者说,你以为我会怕?”说着,收敛了笑容,玩味地盯着苏涟漪看。

涟漪与其对视,屏着气,僵持了片刻,而后轻轻吐出气来,“我觉得……你不怕,世上最可怕的人不是智者也不是勇者,而是像你这般不求权势不畏死亡之人。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摸清其底线,只要踩住其底线拿捏好分寸便会有求必应,但我摸不到你的底线,或者说,你的底线便是你的未完成的心愿。”

夏胤轩点点头,他与夏胤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自是容貌有些相像之处。鸾国地处南方,鸾国人骨骼纤细修长皮肤细腻;轩国地处北方,轩国人身材高大魁梧面部轮廓深邃分明,而夏胤轩为鸾国与轩国的混血,周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

“苏涟漪,你知道自己的底线是什么吗?”夏胤轩悠闲道,声音带着蛊惑一般。

“是苏家人与云家人,”涟漪苦笑,“你没用苏家人下手,是因你没完全把握可得到最后的胜利,如今云家正好处在是否离京的关键时期,你便有机可乘,所以弄了几封书信说几十年前云元帅与轩国勾结,对吗?”

夏胤轩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他不是喜欢笑的人,今日却一再笑出声实属难得。“你说的没错,苏涟漪啊苏涟漪,每一次见面都令我眼前一亮,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你还真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底线说出来。”

苏涟漪不再看向夏胤轩,靠在椅背上,端着茶碗看向几乎探入雅间的桃花,“你既然做出这些事便早已捏准了我的底线,我何苦还掖着瞒着,自以为是最终被你看个笑话。”

夏胤轩来了兴致,修长的手指捏起盘子中的茶点放入口中慢慢品尝,待咽下后不紧不慢道,“父皇当初听信谗言将云忠孝骗入京城,最终定罪的罪名便是勾结敌国。”

涟漪想起了云忠孝给曾给她的五封信,其中一封便是写给轩国蓟阳城主的信,蓟阳城与东坞城一样,都是一国边境、弹丸之地,两城城主本不该有所交往,但却交往了,在猜忌心极重的封建君主心里便成了大忌。

想到这,苏涟漪缓缓闭了眼。有句俗语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云元帅会有这样的遭遇,也跟自己行为作风的不谨慎有关,也许正是吸取了这样的教训,后来在京城中才与云夫人演技直逼奥斯卡罢。

“如今,夏胤修确实不信云忠孝与轩国勾结,但若这信一出,他便不得不信了,毕竟,那怀疑已如同种子一般扎根在他心中。”夏胤轩悠闲道。

“够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涟漪猛的睁开眼,眼神逐渐恢复平静,“现在该说说你未完成的心愿了吧?”

329,大结局(上)

茶楼雅间内,满是茗香,微风吹过树叶桃花飒飒作响,花瓣时不时飘入屋内,整个房间安静且惬意,桌旁两人虽按耐不动,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我未完成的心愿,”夏胤轩停顿了下,好像是吊人胃口一般,“其实很简单,便救出我的母妃而已。”

这个回答在苏涟漪的意料之外,因在她的想象里,夏胤轩应是逼迫她作乱或为其保命等等,不过想来,却也在情理之中,亲生母亲,如何不救?

涟漪冷笑,“七皇子身为京城四公子,更是二皇子背后的智囊军师,在这铺天盖地的通缉下却于京城听风书苑看书品茗,可以说是有通天的本事,既如此,何苦为难我这一名小小的弱女子?”

“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夏胤轩爽朗的笑声充斥整个房间,“弱女子?苏涟漪你若说你是弱女子,全鸾国便没几个强悍男子了。”收敛了笑容,夏胤轩的俊颜再无半丝笑容,唯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险,“没错,救母妃之事我并不是做不到,没有你,我的计划一样进行。”

“那你又为何将我牵扯其中?”苏涟漪有些愤愤不平,“你高高在上为皇子时,我只是名村妇;当我进京时,你却已离开皇宫,可以说我们二人没有丝毫交际,往日无怨近日为仇,何苦如此要挟我?”

夏胤轩垂下眼,好似思考了下,“因为你是云家人。”

苏涟漪忍不住失笑,“七皇子,你认为这理由有说服力吗?你拿着的是威胁云忠孝的书信,与我何干?如真想要挟云家人,云家三父子都可成为你的目标,何苦为难我一名女子?”

几不可见,夏胤轩的眉稍微挑,“你是云家最有实力的人。”

苏涟漪再次失笑,“实力为何物?地位?权力?赤虬元帅云忠孝自是不说,其威名早不用我累述;金鹏将军的文韬武略还用我提?况且他们也是整件事受影响最大之人,七皇子你又何苦舍近求远来为难我这一名局外人、更是一名已毫无权力的女子?”

夏胤轩的薄唇终于又扬起了弧度,带着一种算计的玩味,“好吧,我实说,将你扯进来只是为了好玩罢了。”

苏涟漪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抚了抚自己胸口,“从前隐约听闻七皇子临危不惧的风度,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苏涟漪实在是佩服。但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下七皇子,现在不是你戏耍的时候,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你知道若你暴露了行踪,下场是怎样吗?你救轩太妃之心,我可以理解,毕竟轩太妃在后宫定然生不如死,但若你真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被发现,我怕你暴露行踪之时,便是轩太妃命丧之刻。”

“然后呢?”夏胤轩拿起茶壶,“好心”帮苏涟漪添了茶,而后又为自己添茶,端起香茗品了品,眉头微微皱起,好像这上好的香茗无法入口一般。

“然后!?”苏涟漪知道孕妇容易动怒,但被面前这个神经病刺激,她有再好的理性也按耐不住愤怒,“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将自己身份告诉苏涟漪,静静充当听风书苑的老板,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母亲救出来,而后离开鸾国这个伤心地远走高飞。”

“伤心地?”夏胤轩放下茶碗,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紫砂茶碗,“京城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为何要伤心?”

苏涟漪愣了下,而后仔细观察夏胤轩的脸,企图在他脸上找到打肿脸充胖子的痕迹,可惜,那张俊美的脸上除了有淡淡玩味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你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落道如今身份见不得人的地步,你不伤心?”

夏胤轩仰起脸,大大方方的让苏涟漪看,听到苏涟漪的话后,轻轻冷笑了下,“苏涟漪,原本我以为你会懂我。”

“……”苏涟漪觉得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还是一只得了精神病的牛。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听风书苑的老板会是逃亡在外的七皇子,而这七皇子不知在哪弄到什么勾结的信来威胁她,现在竟还说她会了解他。

夏胤轩见苏涟漪不再言语,便好心解释起来,“苏涟漪,其实你我是同一种人,只不过你并未发现罢了。”

苏涟漪嗤笑,“这便是你来威胁我的理由?”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何处相像?”夏胤轩道。

“若我知道了,你就不再威胁我了?”涟漪不答反问。

夏胤轩再次哈哈笑了出来,他并非是刻板之人,但笑容也并非常常挂在脸上。今日,只觉得心情格外的好,见到苏涟漪被威胁无奈又愤怒的摸样。“其实我们两人,都是被迫身居要位之人,我从出生起便必须接受皇子身份,你也是因为一些原因登上商部尚书之位,你说,我们两人是不是很有缘分?”

苏涟漪冷笑了下,“既然七皇子自认了解我,知我之苦,为何又如此加害要挟于我?”

“因为只要将你牵扯其中,这乏味的人生便立刻生动有趣,你不觉得吗?”夏胤轩继续把玩茶碗,却未喝,“苏涟漪,我比你想象中,更早关注你,从你……制出火炮、黄励靖的出现开始。”

涟漪一惊,双眼猛的大睁。制造火药,这可以算是陈年旧事了,若夏胤轩不提,她甚至都快忘了那件事,何况当时她借口说经高人指点方才制出火药,而后为了打消夏胤修的某些企图,甚至假借黄励靖之名将火药配方高调送去给各国国君,正是因此,各国都成立了相关火炮营,前几年甚至翻天覆地的寻找“黄励靖”这个人,后因毫无线索最终只能作罢。

黄励靖这个名字是苏涟漪在现代时,就职医院院长的名字,而在这个时空,则是代表她。在各国搜寻“黄励靖”期间,不少人冒名顶替企图骗得好处,也有不少人被迁怒最后被砍头,自是不表。

夏胤轩竟从那个时期便注意到她?苏涟漪顿时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一阵冷汗。本以为自己已将所有事考虑周全,此时此刻看来,百密固有一疏,在她永远想不到的地方,已有人盯上了她。

苏涟漪皱紧了眉头,对这种暴露在人前毫无隐私的生活充满的厌恶,更是对平静低调的生活无限向往。

夏胤轩看着苏涟漪脸上的变化,不咸不淡道,“既然你走上了那个位置,便注定了面对如此问题,没得选择。”

苏涟漪面色有些苍白,她在仔细琢磨夏胤轩刚刚说那话的意思,难道夏胤轩发现了她苏涟漪其实就是黄励靖?会不会根据那字条顺藤摸瓜找到什么线索?她当时已经尽可能的仔细行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吧?

苏涟漪深深知晓,她若没有云家这个靠山,以她出风头的程度,早就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去。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而是中央集权的封建社会,天赋人权,哪有什么民主可言?

“痛苦、厌恶,权力与责任、危险纠缠,想摆脱着一些过真正想过的自由生活,不是么?”夏胤轩的声音很清,不急不缓,如同洗脑一般传入涟漪的耳中。

苏涟漪闭上了眼,而后睁开,冷笑下,“然后呢?”也学了他的口气。

夏胤轩轻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然后,我便想将你也扯进这场风波,仅此而已。”

苏涟漪不知是哭是笑,从前曾好奇过“七皇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今却真见识到了。“七皇子,若你觉得生活平淡,我想办法让为你添彩助兴好吗?但这无论是云元帅与轩国勾结之事还是营救轩太妃之事,都不可以开玩笑!”

夏胤轩收敛了笑容,刚刚还带着淡笑的声音骤然冰冷,“你觉得,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

苏涟漪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到现在还不太相信所发生的一切,怎么就如此荒诞可笑?她就好比走在路上被人莫名被人砍了一刀一般。长叹一口气,“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胤轩挑眉,“你用火药为云飞峋解围,为嫁入云家而成立商部,为成功解救东坞城而潜入邪教,你就好比是一团谜,令人忍不住想了解你、探究你。我有个习惯,便是时常将从前所做的决定温习,评判正误。不知从何时起,我却多了一个想法,便是——这些事若换成由苏涟漪你来解决,会提出什么精妙的主意,所以这一次,营救母妃一事,我决定将你找来与我共同来做,如何?”

苏涟漪哭笑不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到桌旁,“七皇子请您睁开慧眼瞧瞧,我只是个名女子、更是名孕妇,还有最多月余我便会分娩,根本无法承担此重任!对于七皇子对我的抬爱,我深表荣幸,但这样的我根本达不到七皇子的期待不是?”

夏胤轩的笑颜上玩味越来越浓,“永远有着奇思妙想的奇女子苏涟漪,此番便是你自救的第一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说服我。”

涟漪只觉得头发晕,上辈子真是日了狗了,这辈子碰见这种神经病。她坐回了椅子上,将愤怒无奈慌张的心思压下,人都说怀孕傻三年,但此时此刻却逼迫着她这即将分娩的孕妇集中脑力思考问题,也是为难。

思索了片刻,涟漪道,“我提出两种解决方案,不知七皇子能否采纳。”

夏胤轩点头,淡漠的眼神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你说。”

涟漪深呼吸一口气,“第一种,希望七皇子收回让我协助你营救轩太妃的想法,我保证送你三样东西,这三样东西绝对是你从前从未见过,更是这天下人都未见过的东西。同时,我苏涟漪对天发誓,绝不泄露七皇子的身份,更不会泄露七皇子企图营救轩太妃的计划。而相应的,七皇子既然不在意这成败,那信件之事便作罢好吗?”

听到这个提议,夏胤轩好像有些失望一般,“另一个呢?”

“第二种便是将营救计划推迟半年时间,给我半年的时间安顿好自己,而后全力以赴协助七皇子营救轩太妃,毕竟,轩太妃在后宫的日子定然难过。”苏涟漪表面的意思是,给她一个生育的时间,但其实她别有他意。她默默祈祷,希望夏胤轩可以同意。

夏胤轩双眼眯起,但一双浓密睫毛间的眸子却猛然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珍宝一般。“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最近进行营救计划?”

苏涟漪苦笑,“因为七皇子用那勾结之信威胁我。”

夏胤轩笑意加深,“继续说。”

涟漪无奈道,“正如我刚刚所说,将我扯入计划,恐怕不是七皇子一时的决定,而是早有预谋,而这信拿出的最佳时机,便是云飞扬与拓跋月大婚后,皇上下诏封云飞扬为东坞城驻城元帅、赤虬元帅辞官跟随云飞扬离开京城去往东坞城之际。一旦两人离开了京城,你便威胁不到我了,加之,大婚之时皇宫守卫安排必会有所安排,毕竟这大婚是按照两国和亲的规格来办,越是人仰马翻,越是营救的好时机。所以我认为,七皇子欲营救轩太妃必是选在这大婚之时。”

虽然早就猜到苏涟漪能预料他的计划,但此时听起来,仍觉得有趣得紧。“那你认为,我会用什么方式营救母妃呢?”夏胤轩对茶水口感极为挑剔,这也是很少饮茶楼中茶品的原因,但今日心情格外好,便又倒了一杯慢慢品了起来,津津有味。

“金蝉脱壳,”苏涟漪道,“你令二皇子一路逃亡东坞城,其实是在利用他吸引人注意,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以为你随二皇子逃往轩国,无人会猜到你隐身京城,你等待这一时机许久,只要京中有大型活动,你便会开始实施营救。而营救的方式……若用最常见的方式,便是假做失火吧。只要宫中失火,轩太妃消失只留一具身型相仿的焦尸,便没人能认出来,更不会有人因此通缉。”

夏胤轩略微惊讶,因自己的计划竟被苏涟漪轻松说中,不过却有个疑问,“最常见的方式……是何意?难道苏涟漪你平日里时常接触营救?”

涟漪尴尬了下,“最常用”的方式,她指的是在现代时看的影视剧或故事,十个营救八个失火,倒不是说古代智慧精华有多么低劣,实在是现代信息爆炸时代任何事物都没有新鲜所言。

别说金蝉脱壳,怕是随便将三十六计的某一计在古代拿出来都会惊为天人,只因信息闭塞外加封建帝王的精神钳制,绝不允许文人创作这种颠覆性的故事。于是,她这在现代丝毫算不上机智的人,在古代还能猜出他人的计划。

“咳咳……”苏涟漪垂下眼,开始思索如何圆谎,“那个……其实我也曾幻想过如何营救一人罢了,想来想去,用失火法金蝉脱壳最佳,何况这计策也不是由我想出,先人曾用过多次,屡试不爽。”

若是外人怀疑,苏涟漪不太在意,但她真的怕这个夏胤轩,只觉得这人的双眼看似温和,但实质上却犀利得可穿透人心,她怕夏胤轩捕捉到丝毫蛛丝马迹而后发现什么加以要挟,虽然她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要挟的价值。

涟漪见夏胤轩眯着眼,心中难免不安,立刻转移了话题。“两种方案,无论选择哪种,最后的赢家都是七皇子。因为没我苏涟漪在,七皇子也可圆满完成营救,而七皇子又何苦如此逼迫我呢?若你选择第一种,我保证会奉上三种你从未见过的事物。”

夏胤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两种方案我若都不选,苏涟漪你又能奈我何?别忘了,主动权在我手中。”

事已至此,苏涟漪竟不再生气了,唯有无奈。“七皇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的身体情况无法帮你。”她叹了口气,白皙的纤指轻轻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与我何干?”夏胤轩挑眉。

“夏胤轩,你太过分了,”苏涟漪猛地站起,狠狠一拍桌子,“你真以为我对你毫无办法?你是在高看自己还是在小瞧我苏涟漪?就算是皇上将云元帅软禁在京城,那也是享尽荣华富贵!反之呢?我会让你原形毕露,更会让在后宫的轩太妃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夏胤轩见苏涟漪震怒,未表现出惊讶或惶恐,反倒是双眸一亮,一反刚刚那懒洋洋的神态,饶有兴致,“听起来不错,继续说。”

苏涟漪愣了下,“夏胤轩,你傻了吗?我说让你娘死,死无葬身之地或是生不如死!”

夏胤轩点了点头,“恩,然后呢?”

“那是你亲娘啊!”苏涟漪睁大了眼。

夏胤轩又点了点头,“母妃的下场如何,从拥护二皇兄又逼迫我辅佐时,她早已预料到了。若被我救出,那是她的幸运;但若横死于后宫,那方是她的命运。”

“你……”苏涟漪被气迷糊了,第一次见到这么汤水不进、软硬不吃的人。

“小心身子。”夏胤轩“好心”地提醒,修长的手指指了下苏涟漪的小腹。

若苏涟漪没怀孕,她真恨不得动用人类最原始的本能——狠狠揍面前这人一顿,但现在却不行。

因为涟漪之前有险些小产的经历,如今对身子极力的保护,已用尽一切办法平静情绪,此时能成功惹怒她的事实在少之又少,但夏胤轩却总有方法让她发怒。

涟漪坐了下,闭上眼,深呼吸平稳情绪,伸手取了茶点吃。在人愤怒或悲伤时,进食是一种很好的分散注意力的方式,一方面因进食可调动视觉、嗅觉、味觉以达到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因为胃肠消化食物过程中,在大脑汇聚的血液可分散一些到胃部帮助消化,以达到分散注意力的目的,这也是为何心情低落食欲更佳的原因。

一转眼,整整一盘桂花糕落入苏涟漪之腹,倒不是说桂花糕美味,只因离涟漪最近。

吃完了桂花糕,苏涟漪觉得情绪平稳许多,“夏胤轩,难道你所作所为,只为了玩乐?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不在乎你母妃的死活,只为了兴趣?”

夏胤轩点头,收敛了笑容,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神悠闲地飘向窗外,“有兴致的死去,总比平淡的活着有意义的多,不是么?”

“……”苏涟漪忍不住感慨,声名在外的七皇子内心是多么空虚啊,竟找这种刺激。

“如果我不吃你这一套呢?”涟漪压下情绪,冷笑着看向夏胤轩。

“那就将信通过一些途径送给夏胤修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看完这些信后,绝不会允许云忠孝踏出京城半步,而且云飞扬的东坞城驻守元帅怕是也要泡汤,”夏胤轩停顿了下,一丝坏笑,“关于影魂暗卫云飞峋,未来的地位也会十分尴尬。”

“!”苏涟漪一惊,双眼瞪向夏胤轩,“你说什么?”

夏胤轩身子缓缓前倾,笑容加深,“夏胤修是十分信任云飞峋的,前提是云家上下都忠于他。但若他认为云忠孝与轩国勾结,当年父皇察觉出端倪方才召其回京,而云忠孝为了脱险而辅佐他,你猜夏胤修还会不会器重云飞峋了?”

这一次,苏涟漪真的怕了,浑身冰冷。夏胤轩竟知飞峋的身份,这……

夏胤轩对苏涟漪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慢悠悠道,“云飞峋是影魂暗卫,更是一名死士,若夏胤修信任云飞峋、器重云飞峋,自然不会另其身陷危险。反之,若夏胤修真的怀疑了云飞峋,其后果……呵呵。”

不言而喻!

苏涟漪自然能想到后果——其后果自然是成为皇上的弃子一枚。

苏涟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颓然坐在椅子上,再也强装不出坚强,双手轻轻覆在面上,委屈、恐惧、不甘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真希望她与飞峋可一齐穿越到现代去,回到那个民主、安全的世界。钱,她可以赚;地位,她可以争取;但皇权……她却无能为力,除非她推翻了皇帝成为君主。

这是一个看似和平实则丝毫不讲理的世界,君要臣死,臣……不死也得死!

夏胤轩看着苏涟漪颓然的摸样,十分满意这一画面,表情惬意,“是不是厌恶自己的身份了?身居高位有什么好?还不如一介百姓来得自在。”

苏涟漪此时十分后悔,深深后悔!怪只怪,当年的自己太幼稚、太天真,以为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现代知识和奇思妙想便可改变命运、把握命运,但最终,却成了一枚出头鸟,时刻暴露在危险之中。

看似和平,实则危险,只要身边出现一个颇有心机之人,她便疲于对付,何况是夏胤轩这般城府难探之人。

越是强大之人,其弱点便越多、越是致命,就好比百姓爱戴的英雄岳飞,被秦桧诬陷后,失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涟漪的双手放了下,面色没有丝毫悲哀,唯有一片平静,若不是脸色的苍白,无人能看出她到底想些什么。“我要看那些信。”她的声音冰冷无绪,镇得人心发疼。

夏胤轩对苏涟漪情绪的转变微微惊讶,而后眼神中带着赞赏,掏出了信,递了过去。

涟漪平静的接过信,打开阅读。

这些信是云忠孝写给蓟阳城主的信,有些说的是平常事,有些说的却是国事,也许顾忌彼此的身份,在某些描写上自动省略了些名词,虽彼此能懂,却给人一种含糊不清的感觉。

这种含糊是可正可邪的,只看观者的主观倾向罢了。

苏涟漪一目十行看完信后,秀眉紧锁。

二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轩妃为轩国人,两名皇子也与轩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信怕是轩国国君从蓟阳城城主处所得,而得到的时间应不是先皇在世,否则也不会放过站在太子一派的云忠孝。

苏涟漪又想到当时在蓟阳城见到拓跋月时的情景,难道这信是拓跋月带来鸾国的?也不对,若拓跋月真有这信,怕是直接要挟云飞峋了。

就如同夏胤轩所说,信的真伪不重要,是谁将信带到鸾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胤修看完这些信后的顾忌与猜疑,这世上最阴险的,从来都是人心。

夏胤轩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待苏涟漪的反应。

苏涟漪放下信,虽明知这信是仿品,但依旧将信小心叠好放入信封,并未将信还给夏胤轩,只是随意放在一旁。

“信我已经看了,你提出的条件,我也同意了,但你要如何保证将轩太妃救出后你便肯放过我,不再找我的麻烦。”苏涟漪问。

夏胤轩勾了下唇,“待母妃救出时,云忠孝与云飞扬早已离开了京城,这信即便是真给夏胤修送去,也失了作用,反倒是将我显露出来,你认为我会做这种毫不利己之事?”

“不,我说的不是这信也不是云家人,而是我苏涟漪。”涟漪的声音低沉,压抑着烦躁与愤怒,“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云家人,而是我。”

夏胤轩将胳膊悠闲支在桌上,手指轻抵下颚,双眼中满是笑意。“不错,我确实没兴趣与云家人打交道,只是想与你交手罢了。至于你说如何保证以后不为难你,我只想说——即便我不做任何保证,你又能奈我何?”

噗嗤一声笑,苏涟漪一反刚刚那情绪复杂,仰天大笑起来,“夏胤轩,你还真以为我苏涟漪是什么拯救苍生的圣母?好,既然如此,你便随意将信交给皇上吧,云元帅我不保了,即便是皇上猜忌也不会危害元帅的性命,大不了便在京城软禁一生。反倒是你母妃轩太妃,我苏涟漪敢保证,让她生不如死,只恨自己曾出现在这世上!”当苏涟漪话音落地之时,笑声也戛然而止,端庄的脸上冷若冰霜,一双眼迸发狠戾,恶狠狠地盯着夏胤轩。

夏胤轩面色未变,眯眼看着苏涟漪,“你认为我会信?”

涟漪冷笑,“你大可以试试。”

不知为何,夏胤轩有种直觉——苏涟漪是那种说到便能做到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做了决定,便很难挽回。诚然,他不在意母妃的生死,更或者说,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危,但如果因此而放弃了援救,输的却是自己。

“好,我保证,以后不会找你麻烦。”夏胤轩道。

涟漪缓缓站起身,“夏胤轩,我不用你发誓也不用你交什么信物,我相信你。”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苏涟漪的反应超出夏胤轩的预料,不过转念一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女子对人心的把握竟超出自己想象。

“今日便到这,虽你有听风书苑老板的身份,但独处久了影响也不好。营救依旧是你的事,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派人到云府便好,我先走了。”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雅间。

门外,丫鬟绿儿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帕,见苏涟漪出来,立刻将手帕藏入袖口,“郡主,您出来了?”

涟漪点了点头,未做停留,大步向楼梯而去,一阵风一般。

绿儿紧紧跟随,大眼睛不安地看向自己主子,总觉得与那什么听风书苑老板相聚后,郡主心情不大好,虽然郡主从未发过脾气。

雅间内,对面的位置已空,其桌上的茶杯仍隐约冒着热气,好像根本不知品茶之人离去一般。夏胤轩垂着眼,睫毛将瑰丽的眸子掩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被遗弃的茶碗,心中竟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真是个有趣的人。”没头没脑地呢喃出一句话。

苏涟漪带着绿儿出了茶楼,门外云府马车正在茶楼外等候,绿儿放下车凳后,涟漪上了车,交代了句,车夫便赶着车向回而去。

茶楼的二楼某间雅间窗内,那人半露着俊美的容颜,目送马车而去,带着神秘的笑意。

……

这一次马车没多做停留,快马加鞭直接回了云府,车停下,苏涟漪便匆匆下了马车进了家门。

“郡主您回来了?一会晚膳便准备好了。”秦诗语心情很好,平日里那端庄的脸上满是春风笑意,不知有什么高兴的事。

这若是平日,涟漪定然与之聊起来,分享快乐,但今日却实在没什么心情。“晚膳我不吃了,你立刻找人给我弄些热水,我要沐浴。”也许因为刚刚碰见不想见的人、烦躁的事,涟漪胃口皆无,甚至有种作呕之感。

“空腹沐浴会消耗体力的,郡主您多少也吃一些。”秦诗语察觉出苏涟漪心情不佳,刚刚那笑容也收敛了很多,细声慢语轻轻劝着。

“吃不下。”涟漪摇头,说话期间,已入了院子,破天荒的不理会一旁福身行礼的丫鬟,直接推门回了房间。

丫鬟们面面相觑,都发现了主子的反常,担忧、惊恐。

秦诗语跟了进去,“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能对奴婢说说吗?有事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更对世子不好。”

苏涟漪叹了口气,夏胤轩用云忠孝勾结轩国的“卖国信”威胁她,这种秘密如何能告诉别人?但她若不说,必然会让秦诗语担忧,便勉强将挤出了笑容,“心事倒没什么,只是今日累了,腰酸腿疼,有时还喘不上气来,倒了晚上更是没食欲。”

秦诗语笑了,“嗨,有身子的人就是这般辛苦,郡主您现在无论是吃还是喝,哪怕是喘口气都是两个人用,还有一个月您就分娩了,累是自然的,但您就再不想吃,也得吃一些。”

涟漪苦笑,摇了摇头。“真的吃不下。”

秦诗语想了下,道,“要不然这样,厨房有一些银耳甜粥,本是想给郡主当宵夜的,您若实在没胃口就先喝了甜粥吧,否则,别怪奴婢不让您沐浴。”说着,假装板起了脸。

因为秦诗语耐心地劝慰伺候,苏涟漪愤怒又无助的心情竟缓解了许多,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些红晕,“好,拿来吧。”

“这才对嘛。”秦诗语亲自服侍涟漪换了衣服,又使唤丫鬟取粥烧水,当涟漪衣服换好时,温热的甜粥已端了过来。

秦诗语从丫鬟手中接过甜粥,说什么也要亲眼看着苏涟漪吃完才罢休。

秦诗语对苏涟漪的照顾,不仅仅是仆人对主人的伺候,更是朋友之间、亲人之间发自肺腑的关切,这些,涟漪都能感受得到。

甜粥入胃,温暖的不仅是身体,更是心。涟漪发觉自己受些委屈也是值的,只要她的朋友、亲人能平安。

如今苏涟漪回想来,帮助夏胤轩救出轩太妃本来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之事,皇子夺位,本就不分正邪,只是成王败寇罢了。而轩太妃也是个可怜人,加之是老人,她便是秉着日行一善的心协助夏胤轩救下轩太妃,也能想得过去。

秦诗语见苏涟漪的深情缓和了过来,本端庄的脸上重新爬上了甜蜜的笑容。

涟漪见状,有了好奇,“诗语,今日可有什么喜事?”

秦诗语一愣,“喜事?没……没有什么喜事啊。”支支吾吾。

涟漪不怀好意地瞪了一眼,“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诗语你这样有好事欺着瞒着也不像话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

秦诗语哭丧了脸,“郡主,奴婢真没有什么喜事啊。”

苏涟漪挑起眉头,“哦?那你说说看,今日你做了什么,从早期到现在,事无巨细,必须一一向我道来。”

主命难违,秦诗语无奈,便将今日所做之事一一说了,早起安排人准备早膳,上午安排人打扫,中午与账房先生对了账后便出门去新开的两家铺子巡铺,因回来时时间尚早,便顺道去了一趟崔府为崔鹏毅做例行打扫,打扫还未完,崔鹏毅便火急火燎地回了来,两人照理吵了一会,而后看时辰不早了,便回云府安排晚膳等事物。

“你又去崔府了?”苏涟漪大吃一惊,她对秦诗语也算是无奈了,无论怎么告诫,秦诗语都死活去崔府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崔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说崔府实际的用途,便是表面看来鱼龙混杂,也不是什么令人舒坦的地方,但秦诗语几乎日日都去,硬是将崔府打理成井井有条。

“是啊,”秦诗语好像很敏感一般,红着脸解释,“奴婢真不是故意不听郡主的话,实在是……想到救命恩人的家里那般不堪便寝食难安,整个崔府没个女子打理,自是不行,奴婢……我……暂时便去打理一下,待崔大人有了贤妻,我也算放了心了。”

苏涟漪正要反驳,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将已吃完的甜汤碗递给了秦诗语,“我知道了,我得好好想想。”

秦诗语一愣,“想想?郡主您指的是什么?”

正在这时,门外有丫鬟问好的声音,原来是云飞峋回了来。涟漪放弃了沐浴,起身迎飞峋,夫妻两人一起去用晚膳。

苏涟漪虽心情好了许多,多少有了胃口,但因刚刚用了一碗甜粥,几乎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便盛了碗汤喝起来。

“涟漪,你好像有心事?”云飞峋见苏涟漪心不在焉,关切问道。

因为下午的事,苏涟漪觉得神情恍惚,慌张道,“没……没有,我有些走神,可能是今天太热的缘故。”

飞峋放下碗筷,心疼的苏涟漪揽入怀中,“辛苦你了。”

涟漪无奈笑着摇头,“有什么可辛苦的?”

“既然你没胃口,便回房间休息吧,我一会也回去。”飞峋的声音温柔得恨不得掐出水来,这是只属于苏涟漪的温柔,在这云府以外,再无人见识过云飞峋如此一面。

若按照以往,苏涟漪早就扔下云飞峋自己回了房间,但今日却总有种依依不舍之感,好像两人即将分别,很难相见一般。“不,我想陪着你用膳。”

飞峋见此,自是十分甜蜜,胃口更好,吃得更香。

涟漪将左右下人们都遣了出去,亲自为云飞峋布菜,努力集中精力,但思绪却忍不住再一次飘出。

飞峋看着自己面前那悬空的筷子,皱眉道,“涟漪,你真的没事吗?为何我觉得你今日有心事?”

苏涟漪这才发现,自己为云飞峋夹完菜后,那双空着的筷子竟停在空中。既已如此,若她再坚持自己只是累了而走神,敷衍人的成分便太过浓烈了。何况,云飞峋本就是外粗里细的人,即便飞峋不追问,心里搞不好却会胡思乱想。

涟漪的转了转眼球,顿时有了主意。

遥看屋外秦诗语的身影,苏涟漪狡猾一笑——我可怜的管家,为了不使我们夫妻猜忌生分,只能牺牲你了。紧接着,便神秘兮兮道,“飞峋,你知道这几日诗语都去了哪里吗?”

云飞峋皱眉,“秦管家去了哪,我再怎么知道?”

涟漪笑得贼兮兮的,“她啊,几乎日日都去崔府打理呢,知道的人说秦诗语是我们云府的管家,如不知道的,非以为是崔府的管家不可。”

云飞峋眉头皱得更深,脸色一沉,“崔鹏毅因此事找过我,但你未发话,我便装没听见未加理会。亲管家是你的人,无论涟漪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但崔府却不是普通府邸,再这么下去,其结果怕是……”

涟漪见云飞峋认认真真苦思冥想的墨香,噗嗤笑了出来,“笨蛋,这问题你未想到点子上,你再好好想象,诗语去崔府的真正原因。”

“难道不是亲管家为报崔鹏毅的救命之恩?”云飞峋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普通男人,有着男人固有的粗线条。

“当然,有一部分,却不是全部。”涟漪道。

既然苏涟漪这么说了,云飞峋认为其中定大有文章。他放下筷子,更为努力地思索,突然面色大变,“难道……!?”

涟漪兴奋地点头,“难道什么,你能猜到吗?”

飞峋面色越来越不好,从铁青到发紫,深邃的双眸也更为狠厉,“难道秦诗语发现了崔府的秘密?或是说,秦诗语背后另有高人指使?若是这样,绝不能留她。”

“……”苏涟漪无语,在其宽厚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笨蛋,诗语从前是伺候太后左右的,后来被初萤引荐到我们家,她身后能有什么高人?笨蛋,笨蛋,说你笨蛋绝不会聪明一分,难道你就没发现,诗语和崔鹏毅,男未婚女未嫁且年纪相仿吗?”

云飞峋愣住了,这个……他真未想过。可以说,他脑子里除了自家娇妻,绝无半丝儿女情长。

“崔府为影魂卫所在地,但诗语却一再前去,虽现在还没暴露出什么,但早晚会暴露。至于诗语,我已经屡次命其不要前去,但诗语也是个倔脾气,非认为崔大人可怜无人照顾,此外,崔府又是一个来者不拒的定位,那用什么办法来拒绝诗语的到来?”苏涟漪耐心为云飞峋讲,“诗语是个聪明人,若我的命令太过针对性,搞不好她真会追根问底,那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秦诗语是苏涟漪的人,所以关于秦诗语,云飞峋从不多嘴插手,“涟漪,我都听你的。”

涟漪点头,“如今我能想到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直接将秦诗语调离京城,离京城远越好,令她再也回不来,也就死了那份心。另一个,则是让崔大人成家,他如今已三十有七,是京城上下最出名的光棍,加之有官职在身,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权衡左右,我倒有个主意。”

“你说。”飞峋道。

涟漪狡黠一笑,“男未婚女未嫁,崔鹏毅效忠皇上,而秦诗语却是太后的人,说到底也是一家人,还不如把他们凑成一对,你看如何。”

云飞峋眉头皱起,“既然涟漪提出了,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一切都听你的。”

苏涟漪翻了白眼,“喂喂,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嘴里这么说着,其实心里甜甜的。

飞峋笑了,咧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便不需要主见。”

苏涟漪知道,云飞峋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他只是太过疼爱自己罢了。

将头靠在飞峋的肩上,苏涟漪看着门外的夜色,将脑海深处今日所发生的那些烦心事摒除,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优先时光。

“你在想什么?”云飞峋饭并未吃完,但也没心思吃了,伸手环在涟漪腰上,将爱妻揽入怀中,“涟漪,我的心里只有你,你知道吗?”不习惯说情话的他,如今说出,差点咬了舌头。

涟漪噗嗤一笑,“当然知道,我也一样,只喜欢你、爱你,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听这话,云飞峋有些不高兴,“什么叫你保护我?我是男子,明明应该我来保护你。”

涟漪点着头,傻笑着,“是啊,是啊,你保护我,你是男子汉、大英雄,还不行?”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再次将下午的事反复思索。最终决定,这件事便不告诉任何人了,由她自己来办。虽然她对云忠孝和云飞扬没什么感情,但为了飞峋,这件事,她担下了。

虽然苏涟漪未说话,但云飞峋却总觉得涟漪下了什么决心,心中惶惶不安,“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心事?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涟漪抬起头,在飞峋的下巴上亲了一下,“知道了,我们一起面对。其实也没什么心事了,只是越想越觉得崔鹏毅和诗语两人是绝配,明日你见到崔大人时,旁敲侧击的问问他有没有成家的愿望好吗?”

云飞峋皱起眉,“这样……真的行吗?”

涟漪笑着点头,“放心好了,一定行。虽然诗语从前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但如果两人真的有缘,我定然为其准备丰厚的嫁妆,这些嫁妆也足可以弥补她的过去。”不是她看不起乱国的婚姻,实在是风气如此。

云飞峋很少接触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更没当过红娘,有些犹豫,“你说的只是其一,我最犹豫之处是崔鹏毅的身份,他的身份实在特殊。”

涟漪挣扎着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就是因为特殊,所以他未来妻子才应该千挑万选。我不管,我交代你的事,你不做也得做,听到了吗?”

飞峋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想到明日见到崔鹏毅,两人不谈公事、不谈任务,而去问人家喜不喜欢自己管家,一个头两个大。但妻命难为,最后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知道了,明日我问去就是。”

“真乖,我们家的飞峋。”一边说着,一边搂着飞峋猛亲。

谁能想打,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介猛男云飞峋在家被人当成娃娃一般的又抱又亲?这一画面看起来十分突兀又奇怪,但事主却早已习惯、乐在其中。

……

云飞峋是否按照苏涟漪的交代而去询问崔鹏毅的意思?答案是肯定的,试想妻奴云飞峋怎么违逆娇妻的命令?

那崔鹏毅又是如何回答的?答案是尴尬的。

那一日,早朝过后的午间休息时,云飞峋讲崔鹏毅扭扭捏捏地叫到一处无人的休息室,飞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做了一件平生嫌少做的羞耻事,而崔鹏毅却严正以待,以为首领大人又要吩咐下什么重要的任务。

当崔鹏毅听到云飞峋的问题后,目瞪口呆,本一张黝黑的脸被震惊得铁青铁青的,直觉以为首领大人在试探其忠诚,立刻起誓,定会为皇上效忠一生。

后来经过云飞峋别扭又蹩脚的解释,崔鹏毅才明白过来,本来铁青的脸又是白一阵红一阵。

云飞峋是个粗线条,崔鹏毅的线条更粗,可以说在这件事前从未考虑过自己娶妻,加之身份使然,也由不得他随意娶妻。因皇帝登基后政权不稳,他的任务量巨大,最终也将娶妻一事抛于脑后,如今虽三十好几,但青涩的却如同不更事的少年郎一般。

当飞峋将涟漪交代的问题问完,顿时如释重负,气氛太过尴尬,两人便转了话题说了其他。

崔鹏毅和云飞峋两人如何交涉自是不说,只表云府。

这一日清早,飞峋出府入宫早朝,苏涟漪便也出府乘着马车去了公主府。

还有十日便是云飞扬和拓跋月大婚的日子,随着时间的临近,苏涟漪越来越担心。虽然夏初萤一再表示自己已不喜欢云飞扬,但她仍忍不住担心。最终,近一段日子,涟漪日日跑来陪伴初萤,若不是云飞峋表示出强烈抗议,苏涟漪非久住在公主府不可。

公主府。

丫鬟来禀,涟漪郡主到。

用过早膳的夏初萤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她本对这十日后的大婚不甚在意,但没人相信。无论是兄长还是母后,这几日隔三差五赏下宝物,有事没事便派下皇家御用戏班,更是责令伶人连夜编排新剧,只为了分散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早已不痛苦。

云飞扬迎娶已不是一次两次,更不是三次四次,也不是五次六次,到底多少次,她早已记不清了,正如她数不清将军府后院有多少姬妾一般。她不数,也不想数。

如果每一次迎娶都会痛的话,如今她早已痛得麻木了。从前屡屡心痛,如今却丝毫不痛,为何?早已心死。

为何太后、皇上对这一次云飞扬迎娶最为担忧,只因他们认为从前那么十几次、几十次都是纳妾,初萤不会放在心上,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娶妻与纳妾所承担之痛是相同的,因无论对方是何身份,都不想与之分享心爱之人罢了。

只不过夏初萤没想到的是,最终连自己的好姐妹、知己苏涟漪也不相信她,只以为她强装的坚强。罢了罢了,这些人愿意怎么想都随他们了,反正再过十几日,一切就都结束了。

苏涟漪忧心匆匆,但当即将进入初萤所住的院子时候,一扫面上的忧郁,兴高采烈。“初萤我来了,今日有件大事需要找你参谋。”

初萤挑眉,心中感动,但也忍不住纳闷。涟漪为了分散她的痛苦与注意力,日日都要想出一个有趣的点子,可谓绞尽脑汁,就不知,今日鬼机灵的涟漪又整出了什么好玩的事。

夏初萤自嘲地想,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哦?大事?什么大事?”初萤也装出十分惊讶期待的样子。

涟漪神秘一笑,“喜事,大喜事。”说着,已入了院子,拉起初萤的手,两人并肩进到房内。“我来,是有件事你托办。”涟漪笑眯眯的,眼神中虽带着笑,但更多的是观察,盯着初萤的一举一动,判断初萤心中所想。

初萤只假装看不到,“需要我办事?办什么事?”也是一番兴致勃勃。

涟漪被初萤塞到了一只垫着软绵绵厚垫子的太师椅,而初萤自己则是坐在太师椅旁的小凳,睁着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等待着这天大的喜事。

“我帮诗语物色了一门亲事,却不知可不可行,所以找你来商量下。”涟漪道,心中对秦诗语与崔鹏毅两人默默表达了歉意,为了让初萤能顺利度过这一段尴尬的日子,他们两人便成了未来初萤打发时间的牺牲品。

不得不说,苏涟漪提出的问题,夏初萤真没想到,这一次真是完全被吸引了兴趣。“别卖关子,快说,为秦诗语物色的是哪家的男子。”

见初萤的反应,涟漪很满意,“你知道御史崔鹏毅吧?你觉得那个人如何?”

初萤一愣,秀眉皱起,“那个人啊……”有些担心。

涟漪道,“我知道,崔御史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好,不会理财,家中又无人持家,如同散财童子一般将所赚钱财都送了出去,就连皇上赐下的宅子都成了流浪汉乞丐的收容站,足足败家子一枚,但看事情却不能只看一面。首先,崔御史为人正直、是国之栋梁,其次,他官位不低却绝不花天酒地,更不会妻妾成群。而反之,诗语善于理财持家,又痛恨男子三心二意,你不觉得两人正是天造一对吗?”

初萤一听,也觉得十分有理,“想法确实不错,但……两人的差距略大。崔御史虽出身平民又是孤儿,但为却考取了功名,而诗语虽在母后面前得宠,却从前嫁过人。当然,这些也不是无法解决,最重要的是两人心意。”

秦诗语虽嫁过人,但崔鹏毅那恶名昭彰,谁敢嫁?两人的差距也并非无法调和。

涟漪见初萤对此事十分上心,也终于放下心来,笑道,“诗语方面应该没问题,若我眼光没错,八九不离十,诗语对崔御史十分上心。而崔御史方面,那老单身汉一心效忠皇上,从未想过解决个人问题,我觉得对于这种年纪虽大但情窦未开之人,也不算难事。感情都可以培养,诗语勤劳能干,即便是快石头都能捂热了,何况是这么个大活人。”

夏初萤虽觉得苏涟漪为了帮自己找事做,有些多此一举,不过想想,秦诗语确实已经三十有六,不能在拖了,再拖下去,怕真是要孤老终身了。“恩,凭条件,我觉得也行。”

涟漪心中再次暗暗对当事人两人道了个歉,然后道,“这么办,我们找秦诗语聊一聊,剩下的就靠你了。”

“靠我?我……我能怎么办?”夏初萤一头雾水,心道,涟漪也实在太过新人她了吧。

涟漪狡黠一笑,“简单,你去请求皇上赐婚,大婚之日就设在十日之后,我们两人去当主婚人,如何?”

说到这,初萤一下子明白了苏涟漪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你呀你呀,好吧,就依你的。”

随后,两人齐齐到了云府,将正准备溜出门去崔府的秦诗语堵了正着。

可怜的秦诗语,先是因玩忽职守被发现而面红耳赤,随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亲事弄得面红心跳。虽然害羞,但秦诗语毕竟是过来人,有些事想得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前并未争取,只因自认配不上崔鹏毅,但如今有两位贵人撑腰,说不心动,是假的。

“这……这个能行吗?承蒙两位主子抬爱,奴婢虽脱了奴籍,但到底也是嫁过人的,崔御史却是身居要职前途无量,奴婢这是……不自量力啊。”秦诗语很是自卑,低着头,苦笑着。

苏涟漪白了秦诗语一眼,“什么叫不自量力?我也是出身平民,而飞峋出身官宦,当时我嫁给飞峋时不知道多少人暗讽我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如今呢?还有人敢说我是麻雀吗?”

秦诗语无奈,“郡主您真是说笑了,您是万众瞩目的奇女子,奴婢如何与您比?”

夏初萤忍不住道,“关于这身份,你便别担心了,这件事由我与涟漪张罗,自是当你靠山。等你大婚之日,嫁妆不会少你,只不过涟漪希望你十日后完婚,排场方面可能就不会太过铺张。”

“十日后?”秦诗语愣了一下,而后看向苏涟漪,见其眼中带着内疚,也明白了其意。恭恭敬敬走到两人身前,跪地,磕头。“奴婢感谢两位主子,两位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难以回报,若有来世,仍愿成为主子们的奴婢,做牛做马伺候主子。”无论郡主其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仍旧感谢两人,圆了她这遥不可及的梦想。

三人又说了很多,之后秦诗语退了下去,屋内只有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

初萤担忧地看着门外秦诗语离去的身影,不安道,“涟漪,我们此举是不是太过仓促,八字没一撇就来告知诗语,我能看出,诗语真是对崔御史有心,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崔御史不同意这桩婚事,可如何是好?”

涟漪诡异地笑了笑,“让崔御史同意这桩婚事实在太简单了,只要你入宫去请求皇上赐婚。”

初萤仍然不解,“我入宫请皇兄赐婚,这倒不是难事,但皇兄能同意吗?就算是皇兄同意了,崔御史又能同意吗?皇兄虽贵为皇帝,但勉强臣子之事,还是很难办的。”

涟漪端过一盘点心,吃了一小块,“首先,皇上会同意,因为皇上那么宠爱你。”

初萤认同地缓缓点了点头,皇兄自是她,却也不是无法无天的宠,但这一次,皇上定会同意她的请求。为何同意,与其说是宠爱她,还不如说是亏欠她。云飞扬的拓跋月的婚事,无论是皇兄还是母后,都认为对她亏欠,虽然她自己不认为亏欠什么。

“其次,只要皇上下令,崔御史便定然会同意,崔御史效忠皇上之心,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崔鹏毅表面身为御史,实则为皇上的暗卫,而成为暗卫之人自是有无比效忠之心。

众所周知,崔鹏毅出身为一名孤儿,受益于皇后崔家,所以以崔为姓,但这些都是对外的信息。能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被皇上无比信任,苏涟漪深深怀疑,崔鹏毅是儿时便被太后一派培养,至于崔家之事,为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堵悠悠之口,串通一下不为难事。

当然,这些都是苏涟漪的怀疑,未得到证实,却又不想去证实。知道的越多,在泥潭中便陷入越深,若能成为局外人,苏涟漪巴不得自己能成为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夏初萤不知暗卫之事,也自然想象不到崔鹏毅对皇上的效忠程度,不过她知道涟漪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想来也八九不离十。

苏涟漪见夏初萤一双大眼中闪闪发光,猜想这件事可算是分散了初萤的注意力,最起码减少了云飞扬与拓跋月婚事所带来的痛苦和烦躁,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夏初萤见苏涟漪那松口气的模样,强忍着不笑出声,不过心中却是暖暖的。整个京城所关注的都是十日后的和亲大婚,此时真正为自己忧虑心痛的,除了母后,便是苏涟漪了。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

转眼一夜过去,清晨到来。

距离和亲大婚还有九日。

今日是非朝日,群臣不用早朝,有了一些闲暇时间。

清早,公主府外有一些人马到来,为首之人骑着骏马,容貌俊美,器宇轩昂,一身得体的湖蓝丝质衣袍将其身材更显修长。当到公主府外翻身下马时,那人双眼迸发光亮,摁耐不住喜悦。

几人来得正巧,正是公主府门打开之时,也不知是真的巧合,还是那人摸清了公主府的规矩,按时到来。

下人打开府门一抬头,看见那人,立刻跪地磕头,“奴才见过驸马,驸马吉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云飞扬。

一旁正好有贴身伺候夏初萤的嬷嬷路过,见到云飞扬也是

云飞扬态度温和。“恩,起来吧,公主起身了吗?”

“回驸马,公主殿下正用早膳。”下人道。

云飞扬点了点头,将马缰绳递给身后的随从,自己则是撩袍大步入了公主府。“来人,带路。”

“是。”一旁有丫鬟上前,为云飞扬引路,向夏初萤用膳的膳堂而去。

膳堂,初萤正与熙瞳用早膳,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并未规规矩矩食不言寝不语,相反,一边吃饭一边聊得开心。而聊天内容,不外乎先生教了什么,中午想吃什么,晚上准备玩什么等等。不像母子,倒好像是姐弟一般。

这都是苏涟漪向初萤灌输的现代教育理念,初萤外表本就稚嫩可爱,此时活泼得更如少女。

随着门外丫鬟高声通禀,夏初萤的笑容顿了下,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熙瞳,你看谁来了?”

云飞扬入内,将室外一阵清香带入膳堂。

云熙瞳是个乖孩子,才三岁大,自是不了解大人之间的矛盾,见自己的父亲来了,立刻放下筷子,笨拙地跳下椅子,给父亲请安。

温馨的清晨,金色暖阳撒向房内,房内饭香袭人,而桌旁坐的是温顺娇美的妻与伶俐可爱的子,这一画面,没人男人不为之动容,包括云飞扬。

此时此刻的云飞扬竟觉得自己将军府污浊拥挤,远不如公主府这般清净温馨。

他对夏初萤的感觉很复杂,最开始认识时并不觉得金玉公主有什么异人之处,但自从皇上登基、初萤从岳望县归来,他只觉得自己逐渐被其吸引,时不时想她念她,竟有种感觉是离不开她。

飞峋单膝跪地,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儿子的扑怀。

熙瞳很聪明,小小的年纪便能看懂大人的脸色。熙瞳又很天真,见父亲热情待他,他也是喜出望外。

两父子抱在一起,场面温馨又感人。

飞扬也学着初萤的模样,耐心问熙瞳在吃什么、喜欢吃什么,熙瞳一一回答,而云飞扬好像不忍心放手一般,将熙瞳在天上扔了又扔、甩了又甩,将一旁伺候的嬷嬷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而熙瞳却兴奋地尖叫,平静的膳堂好似被火烧了一般热闹。

夏初萤就这么带着淡淡的笑,静静观看这一幕,外人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玩了好一阵,云飞扬见熙瞳笑得满脸涨红,怕其吃不消,便停了下来。熙瞳从前只听祖母时常提起父亲以及父亲的本领,却很少接触只是怀着又亲又惧的心情远远看着父亲,今日竟被父亲拥抱玩耍,自是格外高兴,更是舍不得松手。

一双小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拽着云飞扬的衣服,飞扬无奈,便抱着儿子坐在了之前熙瞳的位置上。

“抱歉,打扰你们用早膳了。”云飞扬见夏初萤未动筷,静静坐在桌旁,面前小碗中的粥只用了一半,小碟中菜也只用了一两口,发现自己行为的唐突。

初萤淡淡道,“没有,你用过早膳了吗?”

“没。”飞扬道,其实他早晨是吃过的,但在这温馨的膳堂,却还想在用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

初萤侧过头,对一旁丫鬟吩咐了下,丫鬟立刻重新搬来椅子,送上干净碗筷等等。

即便是接收到了自己娘亲眼神的威胁,熙瞳仍旧不肯从云飞扬身上下来,就窝在云飞扬的怀中,贪恋久违的父爱。

飞扬低着头看着熙瞳水汪汪即几乎要落泪的大眼,心中一阵内疚,这几年,他不仅对初萤亏欠,对自己儿子也是亏欠太多。

“我会补偿你们的。”没头没尾,云飞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这句话是对夏初萤说的,还是云熙瞳说的。

初萤微笑着,只当没听见,“还有九日就是大婚了,东西可都准备好?这一阵子,母亲怕是很忙吧?”

云飞扬不想提这大婚,总觉得这大婚提出,便玷污了美好的膳堂一般。

初萤好像看不出他的反感,继续道,“若是纳妾,大婚之事便应有我张罗,但进门的是平妻,我没资格操办,便只能辛苦母亲了……”

“够了!”云飞扬一反刚刚的温和,低吼了一声。还在撒娇的熙瞳浑身一激灵,撒娇的动作戛然而止。云飞扬发现怀中熙瞳的异样,手忙脚乱的安抚,“熙瞳别怕,爹和娘闹着玩呢,别怕。”第一次哄孩子,不知从何下手,又怕力气重了,将小娃捏坏。

初萤垂着眼,嘴角却是笑得。

熙瞳被哄好了,重新开启撒娇模式,云飞扬这才松了口气,搂着熙瞳,一边为其喂粥,一边责怪道,“初萤,这和亲大婚也是你的意思,若你不同意,我这就回给皇上,我拒绝这和亲。”

初萤笑道,“为何要拒绝?你从来不都是来者不拒吗?将军府后院堪比后宫,多一人、少一人,有何分别?”

云飞扬想反驳,但却不知如何反驳,因夏初萤说的都是实话。

第一次,他如此后悔,因为纳了那么多妾。若这些人都是他喜欢的,即便是落下埋怨也好,问题是,这些人中,他真正喜欢的却是寥寥无几。

“初萤,等大婚之后,我们去往东坞城,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对熙瞳好。”云飞扬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初萤早没了食欲,命丫鬟将粥碗撤了下去,慢悠悠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汤,“你其他妻妾怎么办?”

云飞扬噎住,转念一想,“我突然有个想法,你看是否可行。前往东坞城不算小事,妾……那些人,很多都是京城人士,若他们不想千里迢迢去往边关,我便给她们一些钱财,打发了可好?”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初萤的脸色。

初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你的后院实在是人满为患了。”

夏初萤的无心之语,云飞扬却听得紧张,声音更是低了,带了一些哀求的意味,“你放心,以后我再不会纳了。”

云飞扬的话还未说完,初萤便低下头喝汤,压根没接他的话,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会。

早膳用完,初萤见熙瞳很粘云飞扬,便微微一笑,“我要入宫一趟,你自便吧。”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你入宫做什么?”云飞扬追问。

“请求赐婚。”初萤似笑非笑。

“赐婚?”飞扬一颗心吊了起来,“给谁的赐婚?”怎么又赐婚!?如今他只要听见什么赐婚和亲,都极为反感厌恶。

夏初萤垂下眼,眼珠转了下,觉得事情早晚得告知云飞扬,便大方道,“请求皇上给御史崔鹏毅和涟漪府上管家秦诗语赐婚,而大婚的日子便定在九日之后,主婚人是我与涟漪两人。”

云飞扬立刻便明白其意,喃喃道,“这样也好。”话虽说着,但双眉却皱得紧,面色铁青,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这九日后的新郎官,也对这大婚反感之极。

夏初萤换了衣服出了房门,见云飞扬破天荒还在陪着熙瞳玩耍,温柔道,“熙瞳便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云飞扬见初萤如此温柔待他,心情甚好,别说是陪自己儿子玩,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愿意的。“好,早去早回。”

初萤出了院门,精致娇美的脸颊上,笑容徒然一变,冷笑连连——他人大婚自己心头流血,他人喜气洋洋自己孤独悲伤,从前的一幕幕近在眼前一般,如今庆幸已成功跳出重围,是时候让云飞扬也感受一下罢了。

她知道,云飞扬与拓跋月的婚姻不会幸福,首先,拓跋月是抱着一颗复仇的心嫁给云飞扬,对云飞扬并没什么兴趣;同样,云飞扬对拓跋月也没丝毫喜爱,接受拓跋月,一方面是皇上的赐婚、一方面是为解决自己弟弟的难题、一方面是因她夏初萤的意思,但还有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他随意惯了,对爱情婚姻早就没了该有的约束。

待大婚之后,她便抽身离开,只剩下两个好不相爱的人白头偕老,岂不惬意?当然,还有云飞扬后院的佳丽三千。

想到这些,夏初萤倒认为,拓跋月来到鸾国是天注定一般,老天爷便是如此,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一晃,四天过去了。

四日匆匆,多少变化。

轩国与鸾国和亲依旧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之中,别说京城,整个鸾国都震惊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和亲不少见,但第一次见到一国公主跑来指名道姓要嫁给他国驸马的,这算是哪门子的和亲?即便是金鹏将军的身份不仅仅是驸马这么简单,但百姓们依旧难以理解。

整个鸾国舆论一边倒,都在强力谴责拓跋月的行径,对轩国的抵御程度不亚于现代的中国对日本,更是有书院学生联名上书,希望停止这场所谓和亲,一致对外,若那轩国敢造次,便直接打了去。鸾国男儿血可流,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夏胤修焦头烂额,早朝时,不停有臣子上书此事,而非朝日,在御书房中也是不断接到相关奏折。夏胤修也是无可奈何,难道他不想圆满完成这和亲?实在是轩国公主太过欺人太甚,弄的如今鸾国上下一团乱。

夏胤修恨!恨自己刚刚登基政权不稳内忧外患,若此事发生在十年后,不,只要多给他五年,他绝不会如此被动,定会态度强硬的回绝。可以说,夏胤修对轩国、对拓跋月都反感至极,恨不得即刻发兵,和轩国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五日后是云飞扬与拓跋月的大婚日,也是崔鹏毅和秦诗语的大婚日。

按理说,崔鹏毅与秦诗语两人是毫不相关的两人,更是身份悬殊的两人,但夏初萤入宫亲自为两人请婚,因夏胤修对自己妹妹的愧疚,自是二话不说同意就是。

崔鹏毅实际上是太后一方培养的孤儿死士,自记事起便知自己一生的使命是效忠夏胤修,本不应将身份表露。但皇子夺位时,臣心分散,朝堂之上明势力不够,便借皇后崔家之名,将崔鹏毅推到明处,有了身份,但其身份不变。

按理说,暗卫死士不能有家室,但崔鹏毅的情况特殊,即便他刻意营造出不堪的名声,即将四十而未婚也是不好。秦诗语为太后的人,身世清白,又被太后器重,如今想来,崔鹏毅若想解决个人问题,最好的选择也就是类似秦诗语这样的人。

于是,思前想后,夏胤修便下了赐婚圣旨。

秦诗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惊呆了,而后,又因崔鹏毅的真实身份吓傻了,整整缓了三天才勉强清醒。回想从前自己屡屡不听苏涟漪劝告而去崔府——影魂卫营地折腾而能完好回来,只觉得是上天的眷顾,更是涟漪郡主与飞峋将军的天大面子,此致,对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更是忠心不二了。

至于崔鹏毅,他本人从未想过今生今世能够娶妻成亲,早已做好为主效忠一生的准备,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是震惊更是惊喜。他虽从前对秦诗语头疼,却无反感,加之经过这一段时间被照料打理,竟有种离不开秦诗语的感觉。

男人便是如此,无论其年纪大小,无论其地位高低,更无论其性格好坏,都离不开女人的照料。从前的崔鹏毅就如同未开过荤的老虎,如今一旦开荤便永远无法戒掉,崔鹏毅对秦诗语便是如此矛盾,既排斥又期待。

这四天,崔鹏毅和秦诗语两人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反倒是两个主婚人苏涟漪和夏初萤忙得热火朝天——购置嫁妆、派人布置新房等等。

因崔鹏毅的身份,便不再邀请什么同僚参加了,何况崔鹏毅也确实没什么交好的同僚。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广交朋友,加之,他本身耿直倔强的性格也很难交上朋友,最后索性便不交。

而秦诗语虽曾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但毕竟从前已嫁过人,再婚无法铺张,一切低调进行。

夏初萤本不知影魂卫之事,夏胤修也不想告知。但在苏涟漪的万般担保下,最后还是讲皇帝的底牌告诉了她。初萤听后并未表示过多惊讶,也许她早已预料到罢了。

关于两人的婚事,太后思来想去,认为两人在一起确实合适,便将秦诗语交入宫中千般叮嘱,又赐了不少钱财,秦诗语千恩万谢自是不表。

云飞峋方面,得知自己部下大婚,也是为其高兴,几日后两场大婚同时进行,一个举国欢庆、一个低调进行,飞峋更想参加部下崔鹏毅的婚礼,但被苏涟漪一口拒绝,只能乖乖的参加云飞扬的婚礼。

……

时光飞逝,十几年都能眨眼而过,何况是这寥寥五日?

黎明刚有白迹,太阳还未升起,云府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只见平日里管家所住的院子,张灯结彩,挤满了人。秦诗语的房间要进行必要礼节,不能容纳太多观礼看热闹的人,小丫鬟们便都叽叽喳喳挤在院外,伸着脖子顺着敞开的窗子看屋内。

嬷嬷一边念叨着,一边为秦诗语开脸梳头。

厚厚的脂粉,都无法掩饰住秦诗语面颊上的红晕,粉红粉红的,如同少女一般。

“涟漪你看,诗语在害羞呢。”今日的夏初萤也一反平日里公主威严,轻声笑语如同小姑娘一般,一只手揽着苏涟漪的手臂,一只手大咧咧指着秦诗语的方向,大声道。

因为初萤的声音很大,别说屋子,便是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也都能听见,引起了哄堂大笑,少女们清脆的声音交织,犹如黄鹂齐鸣一般好听。

秦诗语正被开脸,不能乱动,否则非用手盖了脸不可。那粉红粉红的面颊,此时变为火红火红。

苏涟漪无奈地摇头,心道,人家秦诗语都三十几岁了,若撇除阶级地位高低,众人都得恭恭敬敬叫声姐姐,如今就被初萤这般戏弄,定是倍感羞涩的。板下了脸,“难道你忘了今日你的身份吗?你是主婚人,应该德高望重!知道什么叫德高望重吗?这般轻浮毛躁,别告诉我你晚一些还要去闹洞房。”责怪夏初萤。

初萤一撇嘴,“虽说主婚人德高望重就不能闹洞房,我偏去。”

因为初萤的话,小丫鬟们再次一顿哄笑。

秦诗语想到夜晚的洞房,一张脸更是红的欲滴血下来。她不是黄花大闺女,自然比少女们更知道晚上要发生什么,想到晚上与暗恋的人……温存,她都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心底的期待,确实掩饰不住的。

如果通过脸红来判断体温,苏涟漪敢肯定,秦诗语的体温最少四十摄氏度,可怜的秦诗语,怎么就碰见了夏初萤这个小魔头呢?

“初萤,你这个主婚人不怕丢脸,我这个主婚人还怕丢人呢。从现在开始你要端庄起来,为诗语好好主婚证婚,若再轻浮取笑,别说我不当主婚人了。”涟漪佯装生气。

夏初萤已崛小嘴,怏怏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开她玩笑了还不行?不过话说回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诗语和你一个样,都是老顽固,平日里死板得很,一点都不好玩。”

涟漪耸肩,才不管初萤说她什么。不过,看到如此欢心的初萤,涟漪的心算是放下了许多——今日不仅是秦诗语与崔鹏毅的大婚之日,更是云飞扬和拓跋月的大婚之日,对初萤是伤害也是侮辱。

想到这,忍不住伸手将初萤的手握在手心里,却发现,初萤的小手温暖一片,反倒是自己的手一片冰凉。

初萤是何等人物,冰雪聪明,瞬时便明白了涟漪心中所想,笑了一笑,丝毫不降此事放在心上。

这里是云府的管家院子,是秦诗语所住房间,此时便权当秦诗语的闺房。两人大婚,便从云府上轿,而云府便权当秦诗语的娘家罢。

秦诗语真正的娘家,已疏于往来,因鸾国的风气——和离后的女儿便是娘家的耻辱,若和离者有姐妹,其姐妹都很难谈得好人家,可想而知,当时秦诗语和离时的果决。

吉时到,迎亲的队伍已到了云府门口,即便在内宅,隐约都能听见大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

“好了,别看热闹了,我们俩要快快去崔府,哪有主婚人与迎亲队伍一起回去的道理?”苏涟漪扯着还在看热闹的夏初萤,无可奈何地劝着。按理说,秦诗语和崔鹏毅的大婚已是十分低调,繁复的礼节能简便简,可以说是十分随意的婚礼,好在两名新人都不在意。

但他们不在意是不在意,也不能太过夸张,两个主婚人不在迎亲府等候新人,跑来看新娘子开脸,已是不符合规矩,若一会与迎亲队伍一同归去,便真是太不像话了。

初萤噘着嘴,被涟漪半拉半扯地拖出了闺房,从云府的侧门而出,上了在那等候多时的马车,快马加鞭,向崔府而去。

马车上,初萤因看得不过瘾,有些生暗气,苏涟漪哭笑不得。知道的,她是夏初萤的义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初萤的姐姐呢,谁能想道马车里怄气的女子还是一名三岁孩童的母亲。

涟漪好笑地摇了摇头,隐约听到车厢外一阵吵嚷。难道是……云飞扬迎亲的队伍?

她不怕与之相遇,毕竟他们走的是小路,原本计划得很好,绝不会相遇,但如今……

苏涟漪不安地看向马车另一边的初萤,只见初萤不知何时已收敛了娇笑,掀起窗帘看向外面人头攒动的盛景,带着沉默。

“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在你身边。”涟漪不知应怎么安慰初萤,心中更是对其由衷的感谢,因为她知道,初萤做这些,完全是因为她。

初萤回过头来,脸上只有平静的笑,但却无丝毫悲伤,“好啊,那你记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支持我,帮助我,即便我做的是错事。”

涟漪点头,“在你这里,我是帮亲不帮理。”

初萤哈哈笑了,揽着涟漪的手臂,将自己的脸埋在涟漪的衣服中,若有所思,却好像是计划着什么。

婚礼虽低调,但每一步骤每一个礼节都不会省下。

整个婚礼无外人参加,苏涟漪与夏初萤到了崔府便将下人们打发回去,除了崔府的人外,便只有新娘子和知情的两名主婚人。

这一日,平日里装成乞丐流浪汉或三教九流的暗卫都换上了干净衣服,喜气洋洋地参加副首领的大婚,对于新娘子的人选,他们也都是极为赞成的。这一段时间,秦诗语对崔府的打理和对崔鹏毅的照顾,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将副首领交给这样能干又勤劳的女子,他们十二分的赞成。

崔鹏毅是个丝毫没有浪漫细胞的人,大婚的日子是轩国与鸾国和亲、全国上下官员休息的日子,而第二日也未打算休什么婚假陪新娘子,准备立刻投入工作。

关于秦诗语,苏涟漪打算命其大婚后专心在崔府,但秦诗语不肯,说什么也要一直在云府工作。云府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即便算上两人未来的孩子也才三口人家,人口不多,工作量很小,每日只要三个时辰便足够将工作处理完,还有很多时间回家照料崔府。

在秦诗语的坚持下,最终苏涟漪同意了其继续任职云府管家一职。

礼节一一进行,终于进行到了万众瞩目、夏初萤最有兴趣的情节——闹洞房!

所有影魂卫们摩拳擦掌,期待享受这难得的欢乐喜事,崔鹏毅则是一张黝黑的脸暗红,好在秦诗语有着红盖头,否则其脸上的颜色也足以将其心事泄露。

就在夏初萤想冲去闹洞房时,涟漪却突然灿白了脸,一只手扶着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抓着初萤,一双秀眉皱紧,很是痛苦。

“涟漪你怎么了?”初萤忙道。

苏涟漪对初萤摇了摇头,“别喊,今日是诗语的大婚之日,若让他们担心,岂不是添了晦气?”

初萤赶忙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不喊,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

涟漪失笑,“不是,离日子还有快一个月,不用担心。想来是这几日太过操劳,有些不适,需要休息。”

初萤也急了,心中哪还有闹洞房,“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找大夫好好看看。”

涟漪摇头道,“不行,初萤你听我说,我自己就是大夫,对自己的情况了解,首先关于我的健康你不用担心。其次,我们是诗语的娘家人,若我们都走了,仍诗语孤零零在这岂不是让人小瞧了去?我们两人必须最少留下一人,一直留到所有仪式都进行完切喜宴结束,也就是晚上。”

初萤明白了苏涟漪的意思,“不行,我担心你。”

涟漪苍白着脸瞪了初萤一眼,“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出来?诗语已有了一段不美满的婚姻,难道第二次婚姻仍要给她落下遗憾?你不用担心我,你别忘了,熙瞳是怎么生下来的。”

初萤被涟漪说服了,点了点头,“知道了,在我心里,全天下的大夫加起来医术都不如涟漪你,好吧,我听你的,我留在崔府一直观礼结束,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涟漪伸手摸了摸初萤的额头,如同姐姐摸妹妹额头一般,“恩,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保重。”

“……”初萤翻了白眼,“保重?你以为是生离死别啊?告诉你苏涟漪,我夏初萤这一辈子都赖上你了,我知道府外有你特意留下的马车和车夫,快去吧,晚一些我去看你。”

“好。”涟漪的面色有了缓和,便起身离去。

初萤看着涟漪的背影,右眼皮却一直跳,总觉得,涟漪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追不上了。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敲了下,自嘲是天下第一笨蛋,涟漪怎么会离开自己呢。想到这,便是嘻哈哈地跑去凑热闹闹洞房了。

……

崔府虽适逢喜事,府门口仍有不少暗哨,时刻警惕着。

苏涟漪出了崔府大门,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一颗大树下有云府马车。涟漪上了车,马车便向城内而去。

马车前行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回去的路旁又有一辆云府的马车。马车车厢通体是藏蓝色,帘子底部有白色三角花纹,车厢背面有个大大的云字,不会错。

“停车吧。”就在车夫纳闷为何这里有辆云府马车时,车厢内传来苏涟漪的吩咐声。

马车停下,涟漪撩开车帘,车夫赶忙放好车凳,涟漪便顺着车凳而下、“你先回府吧,我还有其他要事在身。”

车夫接了命令,便重新上了马车,赶着车回了去。

当第一辆云府马车离去后,另一辆云府马车的车夫下来,将车厢最外层的布帘卸了去,其内是纯黑色布帘。

黑色布帘车厢内,有一道清朗的男声道,“涟漪郡主是否在等我下去亲自将你扶上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夏胤轩。

苏涟漪挑目远方,而后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黑色马车。

车帘撩开,车厢内稳坐之人不是夏胤轩又是谁?

夏胤轩见挺着大肚子的苏涟漪笨拙上马车,将手伸了过去,想扶其一把,但涟漪根本不屑用。

当苏涟漪坐稳,马车前行。

“你的营救计划进行到哪了?”涟漪问。

夏胤轩悠闲答,“快了吧,我们到宫门接应下便好。”其轻松的模样,哪像要在后宫中救人。

苏涟漪愤怒,“夏胤轩,以你的能力后宫救人怕是举手之劳吧,何苦要将我牵连其中?”

夏胤轩笑笑,“涟漪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理由我不是已说过了吗?因为有你在,整件事才有趣。”

苏涟漪对夏胤轩亲昵地称呼其名十分反感,但依旧咬牙忍了下来,“你答应过我,只要轩太妃成功营救出,你便再不找我麻烦,对吗?”

夏胤轩只是笑着,却未回答。

……

轩国与鸾国和亲大婚隆重进行,嫔妃们也都盛装出席,因人数众多,从后宫中调出大量御林军与宫女,后宫一片冷清,更别提平日里便嫌少有人出没的冷宫。

后宫某一个角落火光骤起,火势凶凶,巡逻的守卫以及太监宫女齐齐扑火救火,但那火势非但没平息半分,反倒是越烧越烈,周围一些荒废的宫殿也被牵连,黑色浓烟翻滚、火光鲜红映天,整个冷宫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和亲仪式正在进行,没人敢前去将此事禀告,否则一个不慎便惹得龙颜大怒,少不得杖毙砍头。

好在,冷宫中都是被冷落的后宫罪妃,死了也就死了,想来不会牵连责任。

冷宫之火哪是如此容易被扑灭?那火事先已浇了油,若没有得当的灭火措施,只能干等着油烧了干净方能灭火。于是,当火势平息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一队马车从京城一个极为冷僻的城门而出,车队载着的是上下一家子,有主有仆,主人是一家三口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衣着虽朴素,但气质却是高贵,满是皱纹的老眼里有着沧桑和狠厉,一看便是一家主母太君;男主人已是中年,身材清瘦,虽容貌普通但气质却悠闲轻松;中年男主人身侧坐着的是一名有孕女子,看样子应是女主人。女子身材高挑,即便有孕在身也毫不臃肿,带着面纱,一双美眸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守城官兵十分仔细地搜马车、对人名,确保毫无差错后,方才放行。

车队不急不缓在管道上驰行,一路向西。

马车内。

苏涟漪道,“已到城外了,我便送二位到这里,若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已知大势已去的轩太妃早已没了野心,只庆幸儿子将自己救出,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享晚年。“劳累涟漪郡主了。”

苏涟漪扯了下嘴角,道,“谈不上劳累,相识一场便是缘分,未来若轩太妃有什么需要,托人告诉我便是,只要我苏涟漪能帮上的,都会义不容辞。”

直到现在,轩太妃都不知是夏胤轩用“勾结之信”威胁苏涟漪参与营救行动,只以为苏涟漪与夏胤轩交好而已。

这一点,苏涟漪对夏胤轩另眼相看——好手段,不得不说,夏胤轩拿捏人心之举很是高明。

夏胤轩悠闲道,“今日营救,涟漪才是最大功臣,若不是涟漪提供那种引燃后便难以扑灭之火油,怕也不能争取出这么多时间可供使用,涟漪,我该如何感谢你?”

面纱之下,苏涟漪冷笑,说出的话却依旧平和温柔,“七皇子,以你我的交情谈什么感谢实在太见外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便送你们到这,以后有缘再见吧。”说完,便是扭头对外面车夫道,“停车。”

车外一行人都是夏胤轩的死士,哪听苏涟漪的差遣?马车依旧疾驰。

苏涟漪的目的不是让车夫停车,而是试探夏胤轩的反应,她从早晨起便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夏胤轩文丝未动,就带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笑容看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

涟漪的心一下子提起,强颜欢笑,“七皇子,这……?”

轩太妃也是不解,看向自己儿子。

夏胤轩闭目养神,幽幽道,“这还未出国境,再送我们一段也不迟。”

广袖之下,苏涟漪双拳紧捏,但却不想轩太妃察觉两人之间的交易,怕横生枝节。“不是我不想送你,而是我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了。”

轩太妃看苏涟漪的身子,也劝道,“涟漪郡主说的对,她的身子,怕不日就要生了。”逃亡之行需要一名孕妇帮助,实在是诡异,但这孕妇是苏涟漪就另当别论。虽然苏涟漪入京得势时,轩太妃已入冷宫,但在冷宫中搜集的只言片语得知,苏涟漪实在是一名举世罕见的女子。

夏胤轩缓缓睁开眼,一张易容后的平凡面皮上,一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中发亮,其眸子隐隐散发着危险。他伸手抓住涟漪的手腕,将那只雪白纤细的手放在眼前欣赏,“母妃,你觉得将苏涟漪留在我们身边,如何?”

让大家久等了,大概五天之后,会有大结局下,愿各位愉快。

大结局(下)我爱所有读者!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自己被绑架了!

她自认是还算谨慎之人,从前什么危险艰难都从容而过,却没想到最后竟这么“自然”的被绑架了,何况还在家门前。

车队行进了一天一夜,苏涟漪被软布绑着手脚堵着嘴囚禁在一辆较小的马车中。车厢是特制的,除车门外,便无任何车窗,可见此番行动早有预谋。

赶车之人是两名女子乔扮男装,一人赶车,一人专事照料,两名女子身材高挑强健,小麦色的皮肤,目光敏锐、呼吸绵长,想来是有功夫的人。

苏涟漪从愤怒到自责,最后到无奈,在车厢中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激进,并非她贪生怕死,而是她的生命不仅属于她,还属于她腹中的孩子。

想到孩子,坚强的苏涟漪终于有了软弱的一面。今日所有遭遇都是她大意的后果,若她发生意外,唯一愧对的便是腹中的孩子。想想可笑,别人怀孕,便多多休息保养,而她却奔波劳碌。从第一次小产迹象到如今,她的心理有了极大变化。如果说从前将生死看淡,认为孩子没了便是与她无缘,如今她却清楚的意识到若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便是她的罪过,她将用命去偿还。

算算时间还有二十日左右分娩,若孩子真没挺过最后的关头,那她也会自尽,是陪伴可怜的孩子、更是赎罪。

如今的她对生命早已没了什么强烈的渴求,从来到鸾国便跌宕起伏风波不断无一宁日,如今想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马车外,专事照料苏涟漪的女子撩帘入内,手上端着的是温热的牛奶。

因车厢内长期黑暗,光线伴随撩起的帘子争先恐后地涌入车厢中,刺得涟漪睁不开眼,虽说此时已接近傍晚,光线已不是很足。“苏小姐,你在笑什么?”端着热牛奶的女子名为周青,与另一名女子周红为孪生姐妹,同为轩妃势力下从小培养的孤儿死士,就如同崔鹏毅之于太后一般。

涟漪停止了笑,却未回答,不是不屑回答周青,而是口中塞着东西。

周青先将油灯摆放好,而后端着牛奶进入,对苏涟漪道,“苏小姐,这是您要的热牛奶,我要将你口中的布拿下,请您切勿呼喊,请别让我们这些下人难办。”

涟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其实即便是周青不说,她也不会乱叫,她怎么会成为电影里不分时间场合乱叫的炮灰女子?在不明的危险境地最好的方法便是冷静且安静,切勿将敌人惹毛了或引起他们的机警,或者说,轻易不呼喊,一旦确定呼喊,定是要喊来援兵。

周青小心将苏涟漪口中的布拿下,浑身紧张,时刻警惕,只要苏涟漪敢喊出半句,她就会出手将其打晕。

苏涟漪被拿下了布,终于可以合上酸疼的嘴,“青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喊的,”涟漪笑了笑,“青姑娘你可以回想一下,这一路上我曾喊过?”

周青道,“苏小姐并未喊过,但主上交代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敢不履行,还请谅解。”话虽这么说,但眼神中的警惕却未少半分。

涟漪道,“可否将我手上的绳子解绑?再这样下去,手臂血液不流通,即便我人未死,手也残了。何况,这一路上的饮食都是由青姑娘来喂,姑且不说是否劳累姑娘,便是我吃起来,也是不舒服。”

周青皱眉。

涟漪继续道,“青姑娘,你我都是女子,若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会如何?我们大家都体谅一下吧,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可怜一下我,如何?”

周青犹豫,这一路上,苏涟漪确实温顺,从未做出什么过激之事。“苏小姐,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周青也做一回主,一会便将您手上的绳子解开,但这信任只有一次,若您真是喊叫或试图逃脱,从今以后便再无商量的余地,毕竟若您逃走,我与妹妹都不会有好下场。”

苏涟漪温柔笑着点了下头,“我逃走,你们姐妹俩会遭殃,我岂会不知?一路上你对我的照顾,我也心存感激,但我的情况你也看见,即便现在松开我的手脚,我能跑吗?”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很大的肚子。

周青顺着苏涟漪的眼神看了一眼,想到主子交代的“善待”,便放下牛奶碗,伸手帮苏涟漪解开了手上绳子,但绑住脚上的绳子却依旧未解开。

涟漪活动了下手脚,含着泪的双眼在昏暗灯光下水盈,“青姑娘,谢谢你了,无论未来何时我都会记得你的好。”语调中有感慨有感激,情感复杂。

周青点了下头,端起牛奶碗递了过去。

苏涟漪接过碗,低头将温热的牛奶喝了下,而后递还给周青。

周青见苏涟漪喝完,便道,“再有一个时辰,车队便会安营扎寨,今夜不连夜赶路。”语气永远一个调子,难有起伏。

“知道了。”涟漪道。

周青见苏涟漪的牛奶喝完了,拿起软布绳便要继续将苏涟漪的手绑住,涟漪不着痕迹向后挣扎了下,“青姑娘,刚刚我的话不是玩笑,再这样持续捆绑,我的手真会废的。况且我的情况你也见到,即便现在让我走,我也是不敢走的,若我离开了车队,哪有照顾我的人和稳婆?”没错,夏胤轩的随行车队连稳婆都带了,可见其预谋之心。

周青有些动摇,“但……”

涟漪苦笑着,“青姑娘我不想为难你,要不然,你将我刚刚说的原话转达给七皇子,若他坚持要绑我,我绝不会再说半句废话。”

周青点了点头,“请稍等。”说完,离开了车厢。

涟漪隐约听见周青喊来了骑着马的侍卫,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不大一会,车队停了下来,想来是周青下了马车亲自去请示夏胤轩的意思,经过短暂又漫长等待后,周青回了来,撩开帘子道,“苏小姐,主上批准了,从今往后便不会再绑您,但周青有一句话却定要告诫——主上虽仁慈,也请苏小姐识些时务。”语调依旧是半冷不热。

涟漪更是柔顺,“知道了,谢谢青姑娘了。”说完便低下头,一副落寞。

周青放下车帘,做回原本的位置上,车队重新行进,车厢外的周青忍不住小声埋怨道,“苏涟漪真可怜,大着肚子被虏,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和云家扯上关系。”在她看来,主子俘虏苏涟漪全因其是云家人,而云家又是太子一派的人。

周红虽为妹妹,但性格清冷想事周到,对着周青缓缓摇了摇头,“姐,看事情不能太过片面,我倒觉得主子虏苏涟漪同行并非是因云家,虽各为其主,但对于主子来说,云家一仇远不如崔家一仇,但主子从未找过崔家麻烦何况是云家,更何况是云家的一个儿媳妇。”

周青道,“苏涟漪不仅仅是云媳妇这么简单,听说他夫君云飞峋是皇上左膀右臂。”

周红摇头,“只要是臣子便为皇帝手臂,若将这些臣子家眷虏来,恐怕几个宅子都装不下。”

周青的好奇心起,抓着周红追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主子虏苏涟漪,快快告诉我,我好奇地紧嘛。”

周红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主子的意图岂是我等能猜透的?再说,知道的越多危险便越多,对我们没好处。”说完,便不再理会自己多事的姐姐,专心驾车赶路。

周青怎么会想到,车厢内那柔弱可怜的孕妇苏涟漪,在她离开后便换了一张面容。水盈盈饱含感激之泪的眼神早已换成了沉重冷静,一双眸直直盯着面前不远处的的油灯,深不见底。

……

京城。

拓跋月万万没想到,本应报复夏初萤而嫁给云飞扬之举,根本没得到应有的效果。大婚之日她见不到夏初萤那悔恨的脸,并非因她盖着红盖头,而是因为夏初萤压根就没观礼她的大婚,跑去为云府的一个什么管家主婚,就连苏涟漪也未来参加。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即便是平妻,作为后入门的正妻,拓跋月也是应该为夏初萤敬茶的,问题是,在仪式上也未见到夏初萤,打听方知,夏初萤早早便跑去了宫中,因为出了大事——苏涟漪丢了!

好好的,苏涟漪怎么会丢!?

这些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自己所嫁的金鹏将军云飞扬。她对云飞扬并未有多少痴迷,但单凭其地位和容貌,嫁给云飞扬也是不委屈的,云飞扬的条件即便是拿到轩国去,那也是可称为数一数二的金龟婿,但昨夜那洞房之夜,却让她既惊喜又失望。

惊喜是因,云飞扬的悉心呵护,有种自己被这美男疼到骨子里的感觉,让她既害羞又满足。

失望的是,整整一夜,虽然云飞扬对她笑着甜言蜜语,但总觉得那一双好看的眼落不到她的身上,好像是透过了她看另一个人一般。她对云飞扬并不了解,也不知是她想多了云飞扬本就如此,还是另有别情。

受茶仪式刚刚结束,便没人再关心她这新媳妇过得好不好,因为云家最大事、或者说鸾国最大的事是苏涟漪失踪。云忠孝与云夫人两人在受过茶后立刻换了官袍宫装准备入宫面见皇上,云府中一些姨娘们也都齐聚主院追问苏涟漪的消息,可见平日苏涟漪在云府中的口碑是极好的。

将军府。

当拓跋月第一次去这庞大的将军府时简直惊呆了!

即便在后宫中长大,见惯了父皇的佳丽三千,但也是被这整整一府的环肥燕瘦吓坏。忽视这些莺莺燕燕,她成功霸占了一府主母所住的院子,面对院子里等她下马威的妾室们和一旁战战兢兢伺候的下人,她竟丝毫没有成就感。就好比,领军带队攻下一座城,却发现是座空城一般。

将军府群燕无主多年,夏初萤自打从岳望县回来便没再入将军府半步,妾室们早就习惯了无拘束的感觉,如今顶着初夏的骄阳在院子里晒了多时,都开始抱怨起来。小声骂的骂,讽的讽,将拓跋月讽得狗血淋头,都期盼着金玉公主夏初萤也进来,两主相争,她们也看好戏。

拓跋月坐在空荡荡的堂屋,双眼直愣愣瞧着满是莺燕的院子,没有胜利的喜悦,孤独感再次一波一波袭来。自打她大婚结束,平日里为她出谋划策的徐嬷嬷竟突然重病在身,再无法伺候左右,找了不少大夫,都说是水土不服引起,念徐嬷嬷年纪太大难有康复可能,只能任其随使臣回轩国。

拓跋月不敢太过张扬,因鸾国皇帝曾有意无意向她透露一件事,便是轩国使臣企图谋害鸾国百姓之事,那鸾国百姓不是别人,正是云府管家、与她同日大婚的秦诗语。她虽为女子,却也知国与国之间关系的紧张与敏感,尤其是轩国与鸾国这样世仇国。

她不想再因自己的任性为父皇带去麻烦,于是便与鸾国皇帝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协议,便是——伺候她本本分分不再令鸾国皇帝为难,而同样,鸾国皇帝也不再追究轩国使臣谋杀鸾国人之事,只当不知道。

拓跋月就这么直愣愣坐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想着心事,她不知,自己面上的表情已泄露了她的内心——极度落魄。

丫鬟见茶凉了,赶忙小心翼翼上了新茶。

拓跋月越想心里越憋屈,有种被人下套装入陷阱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谁在下套、下了什么套、而她又落入了什么陷阱。她只知道,如今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俊美年轻俊才轩国也不少,何苦她千里迢迢远嫁在外?

想着想着,拓跋月忍不住低头,双手轻轻捂在了脸上,如何后悔、如何悲哀,只有她自己知道。

院外的姬妾们的讨论声、讽刺声越来越大,从之前的窃窃私语到如今的闹闹哄哄如集市,好像直接将堂屋里坐着的正妻忘了。

拓跋月本就心烦意乱,听着嘈杂声更是恨不得想找人发泄一番。

她将手拿下,双眼里满是狠毒。找不到夏初萤,也无法大肆铺张,但对付这些女人还没办法?

姬妾们见拓跋月的目光冰冷的看向她们,浑身一激灵,赶忙打起了精神。但姬妾们怕拓跋月?笑话!若说她们怕金玉公主是真的,但一个外国公主有什么可怕?从前那不堪的谣言她们也听在耳中,对拓跋月早就鄙夷,如今倒要看看,谁怕谁。

将军府后院,再次血雨腥风起来。

……

皇宫。

今日是非朝日,不用早朝,按理说,皇帝应安安静静在御书房或勤政阁处理公事、批阅奏折,但从早晨开始,御书房来来往往人数众多,皆为同一件事——涟漪郡主苏涟漪失踪之事。

夏初萤眼圈通红,一直嘟嘟囔囔地自责自己为何不坚持陪涟漪同去,最终令涟漪遭遇不测,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擦着不断落下的泪水。

太后也跟了过来,陪在自己女儿身边,想到在堂堂京城,一个大活人、朝廷命官竟然无故失踪,也是无比震怒。

云家所有人都进了宫,随时等候这件事的进展信息。

御书房内,面色铁青的云飞峋入内,对夏胤修见礼后道,“皇上,末将已将云府上下所有人调查清楚,当日涟漪乘府中马车到了青郦道,而后见到另一辆云府马车,涟漪换乘了第二辆马车,且嘱咐第一个车夫现行先行回府,之后,便……消失了。”

夏胤修对此事也是极为重视,因苏涟漪身份太过特殊,殊不知,苏涟漪早成为各国争夺的对象。“看来她并未被掳走,难道这离去是她自己的意思?”

太后震怒,“大胆苏涟漪,竟敢叛国!”

夏初萤立刻拉住太后,“不,母后请息怒,涟漪她绝不会叛国的!母后请您冷静想一想,若涟漪有心叛国,当时在东坞城岂不更具备天时地利?她在官位时掌握的机密更多,何苦卸任数月后叛国?何况她的身子您是知晓,不日便要分娩,这个危机时间,她身为一名医者更不会轻举妄动。”

太后虽将苏涟漪收为义女,但多是看在夏初萤的面子上,对苏涟漪并无什么特别好感。“那你说说,苏涟漪那么个大活人能去了哪里?”

初萤顿时语噎,整个御书房也都死寂一片。

云飞峋口中紧咬牙关,“怕是……”

众人看向云飞峋,想直到他会得出什么结论。

“怕是,涟漪被人威胁!”云飞峋道,“我十分了解涟漪,其虽为女子却极为自负鲜少向人求助,她最大的弱点便是重感情,若用她身边之人的安危加以威胁,她的做法很可能便是揽下责任且不会告诉外人半分。如今,涟漪做出这番出人意料之事,怕是被威胁,而后陷入困境。”

太后冷笑,“威胁?怕是利诱吧。”

夏初萤急了,“母后,请您再勿乱猜忌了,涟漪她不可能被利诱、更不可能叛国,儿臣已项上人头担保!”

太后怒了,“傻萤儿,你才认识那苏涟漪几日,你别忘了,她有今天全是因为你,没有你,她还是乡间村妇。”

云飞峋冷哼出声,“太后娘娘,末将请您收回刚刚说的话,涟漪今日的成就全然是自己努力所得,不因公主,更不因皇上,她所做的不止是你们见到的一些,她只身涉嫌潜伏邪教难道就为了有朝一日叛国而去?”

一旁云忠孝和云飞扬两人顿时脸白,因为飞峋此举是对太后、皇上的大不敬,甚至会被斩首!

太后何曾被一名三品官员顶撞,愣了一下,伸手指着云飞峋,“大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飞峋直接忽视掉云家父子两人惊悚警告的眼神,对着太后抱拳,“末将自然知自己在说什么,但末将仍要提醒太后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等都一心效忠皇上,却被太后随意猜忌,岂不是寒了我等的心?十几年前先皇猜忌父帅,难道十几年后的今日,太后来猜忌涟漪吗?”

云忠孝和云飞扬彻底吓傻了,齐齐跪下,且拽着云飞峋下跪,连连磕头,“太后娘娘请息怒,飞峋他是气糊涂了,请娘娘念在我们云家一门忠心上,万万要饶恕飞峋啊。”云忠孝心中恨,平日儿子顺从到愚,今日怎这般冲动。

夏初萤却知,云飞峋从来都是有血性的,只不过没人触及他心底的坚持罢了,而他的坚持,便是苏涟漪。

“母后请您冷静,飞峋顶撞您固然有错,但他也是太过着急,此事不仅仅是涟漪失踪,更带着云家之孙失踪,意义重大。”初萤想尽办法说服太后,为飞峋降下责任。

“够了!”一声低吼,出自夏胤修之口,他时刻用先皇之失引以为鉴,告诉自己切勿猜疑,但当登上这位置后才知,若想做到不猜疑实在太难。他还在努力挣扎,极力冷静下缓缓道出,“母后,时辰不早了,您先回千慈宫歇息吧。”而后更是不客气,直接命令千慈宫的太监和宫女将太后扶了出去。

夏初萤到云飞峋身边,小声道,“飞峋,母后也是因此事太过着急,无论她老人家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涟漪是什么样的人,我与皇兄自然知晓,涟漪虽不是我的亲姐妹,却胜是亲姐妹。母后她年纪大了,你千万要体谅一下。”

夏初萤与苏涟漪的交情,云飞峋是知道,他更是两人友情的见证者,从两人互不认识到之后结交金兰。飞峋从地上站起,对初萤道,“末将不会那么想的,”顿了下,见到初萤眼圈红肿,更是想到发生的种种事,叹了口气道,“公主请放心,涟漪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事的。”

初萤拼命点着头,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旁的云飞扬见此,心都碎了,也不知自己是从何开始,心尖上只有夏初萤,其他女子的身影早无影无踪,或者说,从前他也未特别热衷于某一女子。

云忠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夏胤修,捕捉他面上每一丝表情,生怕重蹈覆辙。

索性,夏胤修虽心底有所动摇,但这理智却压下了动摇,重新坚定,“飞峋,就如同你所说,苏爱卿吉人自有天相,会永远逢凶化吉的,我们不可自乱马脚。”而后对夏初萤道,“初萤,朕有任务交给你。”

初萤忙道,“皇兄请讲,只要是关于涟漪之事,臣妹都在所不辞。”言外之意,除苏涟漪外的其他事就省省吧,她暂时没心思。

夏胤修怎会不知?“你立刻到云府去,仔细盘查府中每一个下人,将苏涟漪自东坞城回来至今,所有遇见之人列出名单,朕觉得,线索就在这些人中。”

“是,臣妹知晓了,皇兄放心。”夏初萤怎会不知,皇兄将这个工作交给她而不是其他官员,一方面是她太过心急,另一方面则是因苏涟漪特殊的身份,其所行之事不得轻易被外人掌握。

接到了命令,夏初萤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云飞扬看着初萤离开的背影,眉头动了动,觉得眼前的女子如细砂一般,不是他能挽留。这想法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两人明明早已是夫妻,更是育有一子,她怎么会离他而去?不可能!

虽这般告诉自己,但胸口的失落感却愈演愈烈。

“臣恳请皇上,允许臣协助公主一同调查云府之事。”当云飞扬醒悟时,话早已脱口,想收回已是困难。

夏胤修略带惊讶地看着云飞扬,因在他眼中的云飞扬是温和却冷清,似多情却无情,鲜少关心其他人的任何事,哪怕是云元帅之事,他也是点到为止,谁知今日竟主动欲插手初萤的任务。

“好,辛苦飞扬了。”虽有惊讶,但夏胤修仍是同意了。

云飞扬不做丝毫停留,几乎夺门而出,去追寻夏初萤的身影。

夏胤修又对云忠孝夫妇道,“你们放心,朕会动用一切手段找寻苏涟漪的线索,你们二人便先行回去,若有线索,会命人第一时间传到元帅府去。”

云忠孝与云夫人两人赶忙跪地谢恩,而后带着各自心思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云忠孝与云夫人两人静静走着,无人开口说话。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云夫人才道,“

元帅,你说涟漪真是被人掳走了?该不会真像太后所说……”

云忠孝立刻摇手打断云夫人道,“不会,抛开我们彼此了解不说,涟漪家人、家业都在鸾国,她怎会轻易一走了之?若真是投靠他国,她也会事先将所有一切安顿好。再者说,涟漪她在鸾国地位特殊,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有郡主名头、又有庞大产业、夫君更是仕途光明,他人用什么来利诱她?金钱?地位?权势?”这些,苏涟漪在鸾国都有。

马车启动,缓缓行驶,逐渐加速,哒哒马蹄声与车轮磨地之声越来越大。

云夫人犹豫着,最终迟疑地说出,“妾身有个特别荒唐的想法,会不会是他国皇帝许以妃位?”在她眼中,也只有入宫为妃才能超越苏涟漪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云忠孝古怪地笑了下,“许以妃位?那你觉得,吾皇会不会也曾对苏涟漪以妃位相许?”

云忠孝所说的话,云夫人并未想到,“元帅,难道真的……你听到过什么?快为妾身说。”脸上满是惊讶。

云忠孝收敛了那古怪的笑容,换回平日里严肃的脸,“没什么,只是我猜的罢了。”不肯再说。

马车继续前行,云忠孝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云夫人只能怏怏做罢。

御书房内——

夏胤修听取了御书房内从各个方面发来的消息,一一作了部署,而后所有人离开,只留下云飞峋与崔鹏毅两人。

整个御书房内一片肃穆,俨然换了一种气氛。

“关于苏涟漪失踪一事,你们两人有何看法。”因为室内只有三人,夏胤修的气质徒然一变,少了白日里帝王君子的霸气,多了一种阴狠的气息,就好像时时站在阳光中之人,走入了阴影一般。

云飞峋人虽静静站在这,但心中早失了冷静,若非因慌张,刚刚也不会当众顶撞太后。

崔鹏毅对云飞峋很是担心,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对首领云飞峋由衷佩服,对苏涟漪这个人,则是十分感谢。若不是因为涟漪郡主和金玉公主,他也不可能有家有室,有一个与其志同道合的贤惠女子嫁给他、照顾他。

想到昨夜的新婚,他惊喜万分,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孤儿死士有一日会有一个身份,会有一个家庭,他本以为自己会如同其他死士一般,为主子效忠一生最终死在任务上。因为大婚,他有了感激之心,感激所有人以及命运。

崔鹏毅暗暗发誓,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找到涟漪郡主,帮她脱离险境!想着,官袍之下,双拳已经暗暗捏紧。

夏胤修见云飞峋只黑着一张脸不说半句话,便自动忽略他而去与崔鹏毅商谈,毕竟他也算是看着云飞峋长大,知道这人从小脾气就怪得很。

“崔御史,你有何看法?”夏胤修问。

崔鹏毅严正以待,“回主子,属下的想法与刚刚首领大人的想法一致,涟漪郡主刚正不阿定不会被人利诱,敌对反倒会利用郡主重视情义的特点加以威胁,属下有种预感,郡主此时身陷险境!”说着,狠狠一抱拳。

同时,只听一旁响起了捏拳声,是云飞峋。

崔鹏毅一愣,而后发现自己失言,竟说到了首领大人的痛处。

夏胤修正欲让飞峋先行离去,就听门外有夏初萤的喊声,喊声急促,断断续续。“皇兄……等等,有……重大发现!”

一直如同石块般静立在旁的云飞峋立刻冲了过去,“公主殿下,有何发现!?”

夏初萤是一路跑来的,可怜平日里养尊处优,如今已是上气不接下地,喉头甜腥一片,眼前直冒金花。

夏胤修将自己妹妹亲手扶入御书房,让其坐好,制止其想说话,直到其喘匀了气方才递给她一杯热茶,“不着急,慢慢说。”

初萤用从前苏涟漪教的深呼吸方法快速调整了气息后,勉强沾了一口茶,道,“刚刚我到云府将所有下人集中,从最近接触过涟漪的下人问起,当问到一名名为绿儿的丫鬟时找到线索。原来在十五日前,涟漪曾在街上碰见过一名男子,两人在京街角的茶楼曾有过将近两个时辰的交谈,涟漪出来后面色深沉。”

“那人是谁!?”还未等夏胤修问,云飞峋已追问出口。此时云飞峋双目赤红,哪还有什么太后、什么皇上、什么公主?他心里只有苏涟漪的安危,挡他者死,无论身份!

夏胤修也不与其一般见识,干脆将初萤面前的位置让了出来。关于云飞峋目无尊卑的做法,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很喜欢,因这代表了云飞峋心底底线所在。只要拿捏了他最在乎之人之物,便能轻易让其为自己效力卖命。

崔鹏毅也是双拳紧捏,一双眼紧紧盯着夏初萤。

初萤道,“那人是听风书苑的老板慕夜凡,从前我也听涟漪提起过这个人,但涟漪平日里交往人数众多且成分复杂,我便没往心里去。但后来听云府下人补充得知,这人是涟漪从东坞城回来后结识,而后便一直断断续续打交道。”

“慕夜凡?”夏胤修喃喃自语道,“慕氏之名在京城不算陌生,京城人对听风书苑更是熟悉,慕夜凡是这慕氏家族这一代的传人,难道他有问题?”紧接着,对一旁的崔鹏毅道,“崔御史,这是朕的特使令牌,见令如见朕,即日起,你手持令牌正式调查此事,就从这个慕夜凡下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闪闪又小巧的令牌。

崔鹏毅跪地,“臣定不辱使命,将涟漪郡主之事调查清楚。”

“皇上,为何不将令牌交给我?”云飞峋急道。

夏胤修哭笑不得,“飞峋,并非朕信不过你,实在是你现在太过冲动,极易做出错误的判断,朕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待你冷静下来,朕自当托你重任。”废话,这云飞峋连太后都敢顶撞,眼里都没有作为皇帝的他,现在给他权力,说不定会犯下何等大错。

初萤想到刚刚飞峋顶撞母后也是一身冷汗,语重心长道,“飞峋,不知你是否信任我对涟漪的真心。”

云飞峋皱眉,耐着性子咬紧了牙关,“自然是信的。”

初萤点头,“既是信任,那也请信任我与皇兄,我们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你如今太过冲动,若不冷静下来,非但找不到线索更会误事,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飞峋,我们三人在苏家村中的日子你还记得吧?我们三人共历风波生死,我绝不会放任涟漪于危险不顾的。”

只见云飞峋浑身肌肉紧绷颤抖,俊秀的五官也是极具扭曲。

就在夏初萤想开口继续劝慰时,飞峋终于松懈下来,“知道了,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涟漪失踪?”

夏胤修笑了笑,“不,云飞峋听命,朕命你利用手中三营指挥权全力搜捕苏涟漪的下落,听见了吗?”

云飞峋立刻跪地,“末将听命,自当不辱使命!”

夏初萤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云飞峋等三人离开了御书房,夏胤修继续处理公务,毕竟,苏涟漪失踪一事虽事关重大,但国家继续运行,不能停歇。

三人一出御书房,手握皇上特使令牌的崔鹏毅便准备快步离去,却被夏初萤叫住。“崔御史,有件事比较要紧的事,必要征得你的同意。”

崔鹏毅赶忙抱拳,“公主殿下但说不妨。”

初萤笑道,“虽暂时找到了听风书苑的线索,但这线索未必牢靠,云府下人需继续盘查,本宫也需要一名得当的助手。按理说,你与诗语新婚,本应给你们留下新婚燕尔的时间,但情况紧急,诗语又是云府的管家,本宫便想向崔御史借下你的新娘,以继续调查线索。”

只见,崔鹏毅黝黑的脸一下子通红,尴尬扭捏起来,“公……公主殿下多虑了,贱……贱内自当协助公主全……全力调查此事。”

因为拿崔鹏毅寻了开心,夏初萤压抑的心情多少有了一些缓和,“那你去吧。”

崔鹏毅逃也似的转身就跑,如同一阵风一般。

云飞峋见没其他线索,便转身向宫外疾走,夏初萤看着其越来越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明了——云飞峋就如同一只没有人性的野兽,只有涟漪能驯服他,如今没了涟漪,也只能暗暗祈祷着野兽有些理智,勿伤及无辜罢。

……

已是傍晚,一路向西的车队拐下了无人官道,进入了一片小树林,看样子似乎欲安营扎寨。

车队正是夏胤轩的车队,之所以一直走在鲜有人迹的官道,是因这此行的目的为逃亡,恐被人发现。

夏胤轩清楚的知晓夏胤修的能力,在云府顺藤摸瓜也会找到听风书苑那里,但那又如何?慕夜凡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听风书苑乃至慕家任何产业的掌柜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此时人在何处。退一步说,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又能如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有趣罢了。

因为有了那盏昏暗的小油灯,苏涟漪舒服了许多,待撩开帘子时,不会太过不适。

“夫人,下车了。”周青轻声道。

苏涟漪皱眉,夫人?忽然想起车队离开京城时的伪装身份。如今虽无外人,夏胤轩却责令属下们改口,怕就是不小心被外人听见名字等关键字眼,可见其小心程度。

“恩。”涟漪下了马车,面色苍白。

“夫人,您不舒服吗?”周青关切的语气和恭敬的口吻,真如丫鬟服侍自家夫人一般。

苏涟漪并不想纠正周青,与其在这些不必要事情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将精力都花在思考如何逃脱上。

“青儿,”涟漪淡淡道,声音带着虚弱,“我确实不太舒服,头晕且想吐。”不舒服是真,但有一半却是装的。

苏涟漪不同于普通大家闺秀或当家主母,她从来到鸾国便日日奔波,有一段时间更是自己驾马车来往,对马车上的生活早习以为常,若非因为怀孕身子重,她敢说她能成为整个车队经过长途跋涉体力最好的。

周青扶着苏涟漪,有些犹豫,眼神中带着探究。“这……找大夫看看如何?”

涟漪点头,“也好。”她能不知,周青是想让大夫查看她是否装病?周青仍是个小姑娘,周青怎么会知,孕妇脉象本就与常人不同,喜脉滑如盘上珠,基于喜脉之上,很多脉象都是看不出的,而喜脉本身也是一种病态脉象。

周青一个眼神,周红便心领神会,跑去将此事告知夏胤轩。

此时,夏胤轩正与轩太妃说着什么,其手下正在搭建帐篷,燃其篝火,准备烧菜做饭。

夏胤轩听闻此事后,便命周红回去继续照料苏涟漪,自己则是陪着轩太妃在树林旁散步。“母妃,苏涟漪之事,儿臣差不多将所有搜集到的信息都说了,虽然整个天下没几人知道黄励靖便是苏涟漪,但儿臣却敢保证,两人定是同一人!”

轩太妃不解,“为何轩儿会如此肯定?”

夏胤轩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将信封打开,其中又是一个信封,足足包在三个信封之内,中有一张纸,纸上有字,是信。整封信前前后后没有半句客套,只有火炮的配方。

“就凭这个。”夏胤轩道,“这是攻下东南两城后,送到各大小国的信笺,其中是火炮配方。正是因为这张配方,夏胤修打消了称霸天下的想法,安安分分治理鸾国。”

轩太妃好奇地接过信纸,只见其字迹工整,是模仿了前代大师的手笔,很有特色,却无法看出真正书写之人的笔体。“这信既然是送给各国国君,你的信又是从哪里所得?”

夏胤轩将信拿回,折好放回信封,悠闲道,“这信,是从轩国得到,儿臣帮五表哥办了一件大事,而后五表哥便用仿品信替换而出,将真迹作为谢礼送给了儿臣,”装好一个信封,又装了一个信封,直到重新将三个信封装好。“母后也知,儿臣从小便喜欢搜集一些古怪的东西,越是这世间稀奇之物,越想收藏、越想拥有。”

轩太妃仍然不解,“轩儿是如何得知,书写此信之人是苏涟漪?”

夏胤轩将信收回怀中,“正如儿臣刚刚所说,儿臣喜欢搜集奇物奇人,而正巧,儿臣搜集的奇人中,有一人名为犬鼻,顾名思义,其嗅觉超出常人。他竟恭喜儿臣觅得美女,但母后您却知晓,儿臣并不进女色。”

轩太妃皱眉,点了点头,“这个……母妃是知道的。”话说得十分尴尬,她曾因此事十分忧心,生怕好好的皇子孩儿有断袖之癖,但好在,儿子虽不进女色,也不进男色。

“原来,是那犬鼻在儿臣身上闻到了胭脂味儿,那胭脂不是普通胭脂,而是只有名贵妇人才能用起的神仙方,是以,犬鼻才以为儿臣身侧有了女子。”夏胤轩慢慢解释,“轩国皇帝为人,想来母妃最是了解,舅舅他最瞧不得女人,更不会将这重要之物给轩国后妃把玩,加之,若是普通把玩,信笺上沾染的香味不会如此长久,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曾有一名长期使用神仙方的女子,将信笺带在了身上,最终将信笺染上香味,挥之不去。虽推测如此,但儿臣仍不放心,便想了办法,带了犬鼻,拜访了几名国君,最后得出,所有的火炮配方,都有神仙方胭脂的香气。”

“啊?还有此事?”轩太妃大吃一惊。“那轩儿你怎么就确认是苏涟漪所为,难道就不会是其他使用神仙方之人送出信笺?”

夏胤轩摇头,“母妃,有些事不能想得太过简单,但,有些事也不能想得太过复杂,否则都易进入思考误区,最终于错过最后答案。信件们皆有神仙方的香味,而唯一使用神仙方又首先提出火炮配方之人正是苏涟漪,如此巧合还用怀疑?再者说,整个天下,母妃还能找寻到苏涟漪这般传奇的女子?”

轩太妃的表情凝重,女子都有一个特点,当身边男子、尤其是很在意的男子夸耀其他女子时,心里多少不是滋味,不仅妙龄女子如此,即便上了年纪的女子也是如此。轩太妃年轻时也容貌绝丽手腕高超,只身前往鸾国和亲而生下两名皇子,极是自负,如今听到儿子夸耀其他女子,自然是有些不爽。

不过想想这一路上儿子津津有味地谈论苏涟漪的事,那苏涟漪也确实不是一般女子可比,如今也只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突然,轩太妃如同意识到什么极为严重之事,双目猛地一睁,“轩儿,你此番掳这苏涟漪,难道并非是为助本宫逃出京城,而是为了……”后面的话,她不知用什么言语说出。自己儿子有搜集癖她是知道,从前没有女子令其动心,这些她也知道,如今儿子将苏涟漪掳来,又津津乐道地谈了一路苏涟漪的事迹,她怎会不懂?

夏胤轩微微一笑,夕阳金红的光线透过树林的树枝洒在夏胤轩的面颊上,令其本就俊美罕见的容颜熠熠生辉,“母妃,有何不可?”

轩太妃了解夏胤轩,更知道这儿子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却无法左右他。她警惕道,“若你只是想搜集,这个本宫绝不阻挠,但若是动心,绝不可以!”

夏胤轩一愣,动心?他还未想过自己对苏涟漪是否动心,只是想将这名有趣的奇女子放在身边,观看她各种反应罢了,就好比他搜集珍奇异兽,更好比那犬鼻一般。但如今被母妃这般说,他倒想起,过去的几个月,每逢碰见什么趣闻,他都在猜想苏涟漪会有什么反应,每每夜深人静,她都在幻想苏涟漪在做什么。

难道这就是动心?哪怕两人见面寥寥,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半个时辰?

轩太妃见夏胤轩的反常,勃然大怒,“轩儿,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名门闺秀不会青睐与你?便是那一国公主许配,也是可以的,你绝不可以找苏涟漪那般已嫁做人妇,更已怀有他人之子的女子。”若苏涟漪并未婚配,轩太妃也不会同意,因苏涟漪出身贫民,虽后期发展得风光,但在轩太妃这种对权势耳濡目染的人来说,苏涟漪却永远是村妇。

夏胤轩面色一变,刚刚还算温和的态度立刻冷若冰霜,“儿臣的事,母后最好不要过问。”只是那轻轻一瞥,杀气无数。

轩太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伸手指着夏胤轩,想责怪却忌惮这震人的压力,无法说出。

夏胤轩唇角勾起,冷冷的却不是笑,“儿臣本就不是排的上号的年长皇子,母妃的心思也一直在培养二皇兄的身上,久而久之,儿臣便有了散漫的性子,被人约束不得。儿臣对皇位、对权势从无眷恋,辅佐二皇兄,也都是母妃苦苦哀求的结果。儿臣自认对得起二皇兄、对得起母妃,将平生本领都使出,奈何二皇兄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其结果也不是儿臣能扭转的。如今二皇兄不顾母妃,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是儿臣念母妃年纪已大,冒着危险将母后从后宫救出,儿臣想要的可不是母妃出宫后告诉儿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母妃真是年纪大了想唠叨,儿臣也不介意再将母妃送回后宫,毕竟母妃在后宫时间久了熟人多了,日日找人聊天也不会寂寞。”

轩太妃僵住,将那半举的手指又放了下,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她自己身上掉的肉自己岂会不知?既然夏胤轩能说出这些话,便能做出。怪只怪,她当时将宝压在老二身上,若当时她将心思放在老七身上,怕是如今的皇位,早已是老七的了吧。

夏胤轩见威吓达到了目的,这才重新绽放出了微笑,“母亲,年纪大了就要学会享清福,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便别再多加操心了。而且,”夏胤轩的垂下眼,眼角闪过阴险,“有句话很好——难得糊涂,有些事若追查得多了,非但得不到结果,反倒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轩太妃面色苍白,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骤起,她大睁双眼,“轩儿,难道……难道老二他……”

一阵微风吹过,风不大,甚至吹不起林间的树叶。暖身的微风吹在林间,却别有一种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夏胤轩闭上眼,迎面享受这微风,散落的发丝随微风轻轻飘起。“母亲,风很大,儿子……听不清啊。”

轩太妃终于没忍住,一下子坐倒在地。

老二确实没用,当初老七如此帮他,每每都因为老二自己的自大孤傲而坏事,最后事败,她叮嘱老七护送老二离开,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会在冷宫耐心等待老二东山再起,但老二却杳无音讯。

逃出宫的一路上,老七说了不少事,大多围绕苏涟漪,也说了一些小事,却从未提起老二半分,当时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今想想,以老七的性格与手段,岂会留老二继续拖累他?

老二怕是……已被他亲兄弟送入黄泉了吧。

夏胤轩对此事从未否认,便闭着眼,静静站立,其耐心,好像在等待轩太妃逐渐接受这件事一般。

整整半个时辰,母子俩便一站一坐在林间,两人一动不动,若非那时不时飞起的发丝,非被人误认为两尊雕像一般。

轩太妃逐渐冷静下来,紧闭的双眼睁开,哪还有悲痛?像她这般女子,对亲情之类,早已看淡,怪只怪她当年眼拙,错压了宝罢了。“轩儿,其实苏涟漪也不是不可以。”

夏胤轩的眉头微微一挑,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轩太妃。

轩太妃目光逐渐坚定,眼中迸发狠厉。“若苏涟漪可以助你重得江山,许以后位,母妃也会同意!”

夏胤轩一愣,而后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满是嘲讽。“母亲啊母亲,事到如今,您还对那太后一位念念不忘?可以清楚的告诉您,我从来都不稀罕那个位置,看似风光权势无边,其实是失去自我,日日担惊受怕,忌惮身边每一个人,那样的生活真的很好?况且,若我真想要那位置,你以为我不去争取?你以为……你可以阻拦?”

轩太妃惊呆了,今日,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真实的一面,在她印象中,自己的儿子永远是斯文有礼,与世无争,虽手段毒辣,但却重亲情重情义。

夏胤轩俯下身,将轩太妃温柔地扶起,“母亲你也不用怕,你是我母亲,永远是我母亲,我会一生孝敬您让您衣食无忧,但却有一个条件——不要逼我。”当然,也没人能逼得了他。

今时今刻,轩太妃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无挽回的余地,她并非拜在了当今太后母子手上,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儿子,永远令人无法琢磨透的夏胤轩身上。

“天色不早了,营地的帐篷应是已搭好,母亲,我们回去吧。”夏胤轩扶着轩太妃,无比的孝敬、温柔,但轩太妃却仍冷汗阵阵。

不远处,篝火已入了眼帘,即将进入营地。

轩太妃最后忍不住问道,“轩儿,你告诉母亲,你喜欢苏涟漪吗?”如今,已认了命。

夏胤轩挑眉,吐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人难以捉摸。“谁知道呢。”

营地。

篝火旁。

林间夜里仍旧寒冷,苏涟漪身上披着一块干净轻柔的毯子,坐在篝火旁烤火愣神。看着篝火,她想起了很多,想到从前在苏家村仙水潭旁燃起的篝火,想起了在东坞城奉一教营地燃起的篝火,如今感慨,真是世事难料啊。

见夏胤轩归来,周青上前小声回禀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苏涟漪身体不适,随行大夫诊断是因孕妇身子重加旅途劳累,建议歇息。

夏胤轩将轩太妃扔给伺候左右的女性死士,人则是来到苏涟漪身旁,低头看了一眼,火光映入眼帘让那本就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球更加深奥无法猜透。他撩起袍子,在苏涟漪身旁坐下,“在想什么?”

苏涟漪视线仍在火堆上,面无表情,淡淡回道,“你曾说,我们两人是同一种人,既然如此,我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

夏胤轩笑了,破天荒有了闲情逸致,伸手用树枝挑了挑火堆,“若我是你,我便会考虑如何安安全全活下去,怎样让自己过得舒服。”

涟漪纹丝未动,“原来喜欢自欺欺人的不仅仅是女子。”

夏胤轩再次笑了出来,笑声爽朗,他拨弄火堆更是有兴致了,“再向西走一日的时间便出了鸾国国境,入齐兰国,齐兰国分东西两部,东部地区民风彪悍,以部落划分、游牧为生,几大部落实力相当不分伯仲,互不干涉又不交流,至今为止也无人知齐兰国到底有多少部落。而齐兰国西部人则擅长毒术蛊术,为人阴险狡诈,但毒草毒物依赖西部特有的地理条件,所以既无人能攻入占领西部,西部人又无法离开齐兰国西部。”

苏涟漪静静听着,有些知识在地理志看过,但古代的地理志无法媲美现代的地理书籍写得详尽,像齐兰国那般古怪诡异的国家,地理志只是寥寥数笔带过,因很少人能成功游历齐兰国。齐兰国内东西两部排斥、西部村落与村落之间排斥、东部部落与部落之间排斥,加之又极度排斥外国人,以至于没人能在齐兰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相对来说,地理志还是比较喜欢记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轩国、历史绵长文化底蕴丰富的鸾国和军事强盛国富民强的轩国等等。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我,前途凶险,无求援逃脱的可能,是吗?”涟漪道。

夏胤轩扔下树枝,扭着头,观赏火光映射下苏涟漪的面庞,“苏涟漪,有人说过你很美吗?”

在如此野性又烂漫的情调下,被一名俊美男子如此夸耀,大多数女子怕早已砰然心动了吧,只不过苏涟漪的心未动半分,只是叹了口气。“我想走走,可以吗?”

“我陪你。”夏胤轩做势要扶苏涟漪。

涟漪不着痕迹挣扎了下,平静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麻烦周红、周青陪我走走吧。”

夏胤轩挑眉,微眯的眼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随你。”

一旁守候的周红周青上前,一左一右扶起苏涟漪,在营边的树林里散步。涟漪通过散步这运动加速血液流动,找寻办法逃脱。

若按照夏胤轩所说,再有一日出国境,便说明此地鲜有朝廷人员看管,天高皇帝远,正是草莽贼寇盛行之地。想着,涟漪用余光眺望四周——群山环绕,野草丛生,林间枝叶密集,会不会有山贼呢?

周青周红两人极为小心,带着苏涟漪只在树林边缘走,绝不肯向树林里前进半步。

山贼出现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实是残酷的,哪像电视剧中所演,商队出行便会遇到巡山的山贼?即便是遇见,也是很难得相遇。

这个时辰,也不知会不会有可爱的山贼巡山正好路过。

苏涟漪在东坞城时听奉一教伺候的嬷嬷说过,山贼都住在深山里,以大山为掩体和堡垒地域朝廷官兵的围剿和山寨之间的攻击,他们派出的巡逻兵也是由山内向外。古时不比现代,有着丰富的夜生活,古代人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山贼也是如此,想在夜晚官道附近碰见山贼,实在太难,若是早一些时日还差不多。

首先,不知此地有没有落草为寇的山贼;其次,即便是有山贼,也不知这些山贼是否在巡山。想来想去,都觉得借用山贼的力量逃脱的几率很渺茫。

她只有一夜的时间,凭刚刚夏胤轩对她说的话,她就知,今夜的休息只是短暂休息,明日清早天未全亮,车队便会启程继续赶路,赶往齐兰国。

齐兰国……苏涟漪再次陷入沉思,势力复杂的齐兰国,为何夏胤轩就有信心可平安进入呢?

周红冷眼看了越来越远的营地,道,“我们该回去了,夜深露重,别染了风寒。”

苏涟漪垂下眼,道,“红姑娘,我……我想……”说着,皱了皱眉。

周青问,“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每次听周青唤自己“夫人”,苏涟漪都反感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周红这样对她爱答不理。只不过,周青虽烦,却更好下手。

天色几乎已全黑,月亮很圆,射下了清冷的月光还算明亮。苏涟漪看似有些害羞道,“我……我想解手。”

周青了然,“好啊,夫人便去吧,我们陪您。”

涟漪尴尬道,“我想……解大手。”

周青见苏涟漪尴尬的模样,少了冰冷多了亲切,便温柔道,“夫人,我们都是女子,无论您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笑话您的。”

涟漪如释重负一般点了点头,在两人的陪伴下,向树林深处走了几步,找了一块隐蔽又干净的地方,欲行方便。

周青周红就守在不远处。

过了许久,周红不耐烦道,“还没解完?”

涟漪无奈道,“抱歉,实在是你们离我太近,是解不下来。况且,本身我有孕在身,解手很困难的,还请谅解。”

周红嗤笑了下,“闹了半天不就是想让我们离得远一些吗?你真以为这样便能逃脱?”

苏涟漪站起身来,扯了下嘴,“要不然请红姑娘蹲下拉个试试,我与青姑娘就眼睁睁瞧着,你就痛痛快快的拉,只要你能拉下来,我就能拉下来绝无半句废话。”末了,又加了句,“放心,我不嫌臭。”

“你……”周红毕竟是个小姑娘,虽然从小与男子一同习武长大,但脸皮依旧是薄,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瞪了一眼,“苏涟漪我告诉你,这荒郊野外,你便是逃了也活不下来,何况你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分娩。”

涟漪噗嗤一笑,心说,只要能跑出去,活不活是她苏涟漪的事,死了她苏涟漪也乐意,还有便是,什么时候分娩、如何分娩,她比稳婆都清楚,没有稳婆照样能自己生。荒郊野外怎么了?很多不起眼的野草便是可以止血的草药。“我从未说过自己要逃走,倒是红姑娘口口声声要我逃走,难道我逃走了红姑娘便会高兴了?夏胤轩怕泄露身份,命令你们改口称呼我为夫人,你一口一个苏涟漪,是不是生怕旁边过路的人不知道我是谁?换句话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红姑娘啊?”

“你……”周红又是“你”了半天,不知如何反驳。

周青赶忙道,“夫人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我妹妹她苦口婆心,其实心意是好的。”

涟漪也摇了摇头,“青姑娘,若说感谢,这一路上我最感谢的要数你了,你对我的照顾,我永远铭记在心。”

同样两姐妹,苏涟漪就这么对其中一个横眉冷对,对另外一个客套温柔,其结果只会引起周红越来越大的愤怒与反感和周青的尴尬与不安。

苏涟漪就这么狠狠气着周红,只要周红气得失去理智她便赢了,真希望两姐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地将她放了,她便谢天谢地了。

周红冷笑出生,“夫人,呵,好一个夫人。好,既然有我们姐妹在,夫人不容易方便,那便随夫人去了,我们远远守着,总行了吧?”

苏涟漪心中窃喜,万万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在这茂密的树林之中,又是夜色漆黑,她只要多等等,待两姐妹失了警惕,偷偷逃走就是。虽然林间也许有野兽,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被夏胤轩带出了国境,再回来就难了!

“好,那就辛苦二位守候了。”虽然心中高兴,但涟漪却未表现出狂喜,依旧是平静温和。

“慢!”周红一阵冷笑,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夫人将这个戴在手上,便远远的随便蹲就是,就是蹲上一夜,我们姐妹也会守一夜的。”

涟漪定睛一看,之间月色下,周红掏出一件晶晶亮的东西,是手铐!只不过是另一种手铐。一只带着锁的铁环,外加不算细的铁链。

周红带着冷笑,从容地将铁环扣在苏涟漪的胳膊上,而后将小乔的锁锁上,“好了,夫人您就走吧,走到一个认为不会被我们姐妹盯梢的地方方便。”

涟漪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铁环,默默叹了口气,温和道,“那边辛苦你们姐妹了,我会尽量快一些的。”

当苏涟漪拖着铁链向树林深处走的时候,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如此这般苏涟漪就死心了?自然不会。

她选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既能让铁链落到地面,以防铁链悬空被人轻易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又能最大程度的拉开距离。

当选好了位置后,涟漪找了快凭证的石头,坐了上去,支着下巴赏风赏月赏夜景。她在等待机会,希望真有爱岗敬业的山贼做最后的巡山,将她掳走,只要不是落在夏胤轩手中,她就有把握成功脱身。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山林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即将半个时辰了,突然,苏涟漪隐约听见远处有草的声音,也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不知道是山贼还是此地居住的乡民。但她不敢高声喊,首先是明目张胆在周氏姐妹眼皮底下有逃脱的欲.望,不外乎是断了自己退路,若情况允许,苏涟漪仍希望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其次,夏胤轩等人对她想逃走之心心知肚明,却没人知她的勇气到底如何,这直接决定对她的防范程度。

她想给人一种假象,便是她想逃却没勇气逃。

“还没好?”周红怒了,声音不大,语调却一点不友好,“夫人请记住,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苏涟漪提高了音量,“知道了,红姑娘,我这就来。”心里期盼,远处那隐约人声能听见她的声音。

但可惜,远方并未传来什么动静,连刚刚若有若无的人声也没了。苏涟漪心中失落,想来是刚刚自己太过期盼而有了幻觉。

在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之际,苏涟漪一咬牙,从怀中掏出50两银锭,对着刚刚人声的方向狠狠一扔——听天由命了!

当回到营地时,营地中人都已经怨声载道,原来夏胤轩竟下令,等不回苏涟漪,整队人马不许休息。

涟漪回到营地便见到疲惫的众人用眼神责怪她,她忍不住瞪向一旁悠闲烤野兔的夏胤轩。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太难对付,竟将她的心底猜得透彻。没错,苏涟漪有个很大的优点便是心肠软、有个很大的缺点便是太过圣母,虽她的圣母情怀只针对友方,但面对这么多与她无冤无仇的人,她实在硬不下心肠找他们的麻烦。

她很清楚自己的特点,曾试图改过,却无法改。试问,让一个从前救死扶伤的医生变为心肠狠毒冰冷的女子,她真的做不到。

夏胤轩抬头,迎上她的目光,送给她一个国色天香的微笑,“我觉得你定然肚子饿了,要不要吃些兔肉?”

苏涟漪从心底涌出一种猜忌,总觉得夏胤轩绝不会单单请她吃肉这么简单。随后,她从夏胤轩那双似笑非笑的眸中得到了肯定——夏胤轩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涟漪也到他身边坐下,大大方方接过穿兔子的树枝,拿起就啃。

鸾国民间有种说法,孕妇绝不能吃兔肉,只要吃了兔肉,产下的孩子便会是三瓣嘴,也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唇裂”也可称为“兔唇”。作为一个有现代知识的医生,苏涟漪自然知道孩子是否为唇裂与兔肉没什么直接关系,相反,兔肉含有丰富的卵磷脂,是儿童、青少年大脑和其他器官发育不可缺少的物质,有健益智的功效,不仅不用忌口,反倒应该吃上一些。

何况,这几日赶路,她在车上一直是吃干粮喝茶水,实在是需要一些能量,无论是分娩还是逃走,她都需要大量体力。

夏胤轩一把夺过兔子,厉声道,“你疯了?你知道吃兔子的后果吗?”

涟漪噗嗤笑了,将兔子又抢了回来,继续香喷喷地啃起来,“夏胤轩,别告诉我你菩萨心肠,希望我将孩子安安全全生下来,我过得舒心,你能放心?”

夏胤轩何曾被人如此讽刺过,说不气是假的,“呵,吃吧,苏涟漪,若生下什么怪物别说我没提醒你。”

涟漪不再理会他,一边努力地补充蛋白,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怪物?如果真能生下来个轰轰烈烈的怪物,她就命令她的怪物儿子第一个把夏胤轩咬死!

营地中的人们见苏涟漪回来后,终于可以拖着疲惫的身体休息了,殊不知,他们已一天一夜没休息了。除了几名守夜巡逻人员,其他人都钻入帐子进入梦乡。

苏涟漪很努力地啃兔子,将好啃的肉吃的干净,剩下一些难啃部位直接扔火堆里烧掉,而后找将水倒在帕子上擦手。回头一看,只见夏胤轩静静地坐在一旁喝酒。

即便是在荒郊野外,夏胤轩依旧拿着一只晶莹白玉酒盅,十分优雅地饮用。不得不说,夏胤轩身上贵族气质极为浓厚,苏涟漪突然想起当时两人对桌饮茶时,见到夏胤轩饮茶的姿势如此优雅,为何不想到他大有来头。

涟漪叹了口气,摇着头站起身来,准备回车厢里休息,而那饮酒之人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在叹什么气?在摇什么头?”

苏涟漪本不想理会他,但还是回答了他,“我突然想起之前在京城见到一只狗,只不过没看清那狗的品种,遗憾啊遗憾。”说完,也不管其反应如何,直接爬上车睡觉去了。

夏胤轩听后,很努力地思索,狗的品种?什么意思?难道苏涟漪在暗示什么?

……

苏涟漪进入了梦乡,因一天一夜的赶路,如今睡得很香。也不知老天爷是眷顾她还是害她,正如她所期待的,山贼来了!

山贼是如何来得?正是苏涟漪召来得!

当时苏涟漪隐约听见的人声,真的就是最后那一拨敬岗爱业的山贼不死心地再次展开业务行动搜寻商机,恰巧被苏涟漪听见,而山贼们本来已打算回去,突然隐约听见女子的声音,山贼们立刻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倾听,却再无女子声音。

山贼们以为是错觉,但有人眼尖发现半空中有亮光一闪而过,便追了过去。有的山贼甚至以为是颗流星,但追过去的山贼发现,只一枚大大的银锭,足有五十两。

山贼们判断是刚刚那女子留下,便顺着记忆中的声音一路摸到了营地附近,远远见到篝火却不敢靠近,回山寨通知了山大王,山大王对此事也是极为重视,调集了山寨所有弟兄,下山打劫。

苏涟漪正睡得香,突然听到车外的吵杂喊叫声,说是有山贼,心中大喜——可爱的山贼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接下来发生之事,全在她意料之中,但也有意料之外的事,便是——这波山贼也实在太弱了,虽然夏胤轩一队人都是身怀武艺的高人,但山贼们的数量却远远超出夏胤轩一行人的几倍。

山贼们越打越弱,声势也越来越小。

马车外,周红、周青两姐妹拿着明晃晃大刀,遇敌杀敌绝不含糊,那身手,巾帼不让须眉。就在众人即将赢得最后胜利之时,苏涟漪突然一撩帘子,带着哭腔喊道,“夫君,你不能有事啊,不然奴家与还有十日便出生的孩子可怎么办?”

正在车厢中一边观看打斗一边悠闲品茶的夏胤轩顿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掉下,湿了衣襟。

周红瞪了苏涟漪一眼,伸手一把将苏涟漪推入车内。

苏涟漪早有预料,借力使力回到车内,未被摔伤,何况车厢底部还垫有厚厚的毛毯。

山贼们撤退了,逃亡的车队也不敢久留,直接拔营收拾了,马车急匆匆继续赶路。

车厢内,苏涟漪闭目养神。

她成功引来了山贼,虽未达到趁乱逃走或被山贼掳走的结局,但她做了三个措施。其一,山贼们知晓所行车队中有一名还有十日便会生产的孕妇,若飞峋等人能查到此处,希望能猜到是她。

其二,刚刚趁乱,她将一块意衣料扔了下去,衣料顺着风应能吹出一段距离,既无法引起夏胤轩等人的注意,其衣料的尺寸大小又不会被人拾走做成衣物。那衣料很特殊,是鸾国南方最好的布坊专门为她定做,独一无二,一匹料子只做了两件衣衫,一件苏涟漪穿,另一件夏初萤穿,两人穿着这身独特的衣衫参加秦诗语的大婚。

其三,昨晚守株待兔地等山贼,她也没闲着,在树上刻了很多阿拉伯数字,一般人不认识,但云飞峋是见过的。

她已经尽力地制造了混乱、留下了线索,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车队没命的跑,跑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再次休息下来。

这一次,苏涟漪干脆不被允许下马车,吃喝拉撒都在车内解决,若想解手,直接递过去一只匣子,匣子是上好檀木制作,期内有香草若干,只要打开匣子,慢车厢的香气。匣子不是用来清新空气的,而是用来解决……某些难以启齿的问题的。

当解手入匣子后,匣内香草立刻将污物包住,绝无臭气散发之嫌。解手之后,将匣子盖子插好,或更换香草,或直接扔掉。

苏涟漪听周青说,这匣子是夏胤轩专用的,一个匣子成本便是五两白银,而夏胤轩用过之后便命人远远扔掉。

苏涟漪啧啧有声,五两银子够城市一家子一个月的饭伙钱了,皇子就是皇子,拉个屎都够人一家吃一个月。

涟漪一边嘲笑着,一边顺利解决了个人问题。而后托周青将那匣子扔了,那种心情,岂是用快活两字足以概括?

又到了夜间,已到国境。按理说,以夏胤轩这种急着逃亡的心态应该义无反顾地离开鸾国投奔齐兰国怀抱,但相反,夏胤轩的车队非但没入齐兰国,反倒是在鸾国边境安营扎寨。

苏涟漪在马车内思索了很久,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夏胤修在等,他在等待回应!

就如同之前所说,齐兰国是个复杂的国度,西部的村落与村落之间有矛盾、东部的部落与部落之间有矛盾、西部与东部之间仍有矛盾,可以说,齐兰国是个互相排斥又相互依存的国家,用一种奇特的方式维持着平衡。

总的来说,齐兰国是封闭的、排外的,这么一个封闭的国家,怎会无缘无故接受一个外国逃亡皇子的投奔?

最终,苏涟漪得到了一个结论——想来,是齐兰国东部的某一部落被夏胤轩支助买通,狡兔三窟,而夏胤轩比狡兔还要狡猾!

这个就好比在现代,一个亡命之徒最好的去处不是美国、英国这样社会秩序良好的国家,反倒是去巴西、非洲这样乌烟瘴气的国家,因更能掩护自己的行踪,而夏胤轩则是选择了齐兰国。

“你不想下来?”

就在苏涟漪侧躺在车厢中时,车外一道优雅的男声道,那人不用想,一定是夏胤轩。

涟漪懒洋洋地在车内,“算了,昨夜来了山贼,你们都认为是我刻意引来,今天我便不下车来避嫌,省的一会来了海盗,你们还得说是我的功劳。”难道她放弃了?自然不是,因为她知道,在这种国境不会有什么山贼,何为山贼?欺软怕硬之辈罢了。

夏胤轩不由得好笑,摇了摇头,“海盗?亏你能想得出来,这么一马平山,哪有海?又何来海盗?”不知为何,只要与苏涟漪在一起,便总觉得开心。

慵懒的女声从车厢内传出来,“正是因为这里没海盗,所以我引来了海盗不更显得我有硕大功绩?”

“若真如此,你便下马车引海盗,成功引来,我就送圆你一个心愿。”夏胤轩口吻中半玩笑半嘲讽,何心愿?只要不傻,心愿怕都是回到鸾国。

涟漪理都不理,专心在车厢中养精蓄锐。

“苏涟漪?”车外的夏胤轩等了很久,都未听到车内人的声音,问了句。

涟漪不理。

哗的一下,车帘被撩起,撩起之人正是夏胤轩。

苏涟漪只觉得无语,勉强用胳膊支撑身体起身,“夏胤轩,你还有没有点君子风度,车厢既然给我用了就是我的房间,你这样擅闯女子房间真的妥当吗?看?看?你还看个屁,你这叫偷窥你知道吗?”

夏胤轩刚撩开车帘就被人狗血临头地狠狠骂了一顿,一下子都蒙了。“擅闯女子房间?偷窥?”而后哭笑不得,他夏胤轩身为堂堂皇子更是各种光鲜名头于一身,还用得着偷窥?若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对,说的就是你,如果你认为自己还是个君子,就撂下车帘,哪儿凉快去哪,好吗?”苏涟漪没好气道。

夏胤轩无奈,撂下车帘离开。

当夏胤轩后,苏涟漪放下胳膊,躺在垫子,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糟了,胎动越来越明显,幅度越来越大,难道要生了?不对,算下时间,她还有十日才要生产呢,难道要早产?

越想心里越惊,现代医学如此发达,给出的预产期前后都会提前或拖延几日,何况是在毫无医疗设施的鸾国,她所谓的预产期完全是自我判断和感觉。

难道她原本的猜测就是错误的?

艰难地爬了起来,刚刚那胎动感觉却奇异消失。苏涟漪对产科不是了解,只有从前的一些课本知识,若论起实际知识,全靠在苏家村时照顾夏初萤时学到。当时她清楚的记得,初萤是分娩五日前开始身体不适,腰腹酸疼坐立不安,但如今她除了胎动却感受不到任何酸疼。

想来想去,苏涟漪仍旧保持原本的判断,十日之内应是不会出事。

无论何时分娩,最大的问题根本不适分娩之事,而是生下了孩子怎么办!先不说夏胤轩会不会杀掉孩子,即便不杀掉,怕也是送给什么陌生人,母子分别,且没有DNA亲子鉴定,如何再寻回孩子。

需面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苏涟漪靠在车厢内,深呼吸几次调整情绪,开始努力思索起来。

……

苏涟漪判断的没错,车队停在边境不为别的,正是等待来人接应。

因为在车厢中未出来,苏涟漪只听见外面的对话,一些关键的对话都是在夏胤轩的帐内交谈,她只偶尔捕捉到些只言片语。将这些只言片语穿起来加入想象,大概意思是,夏胤轩曾经暗中帮助和支持过某个部落首领,在夏胤轩的金钱支持以及远程指挥下,那本来几乎被吞没的部落逐渐强大,部落首领视夏胤轩为恩人,如今恩人落难,首领自是要帮上一帮。

有了部落人的接应,车队便是收拾行装上了路。

涟漪的车厢没有车窗,时常掀起帘子向外看又怕引起注意,最后想了个办法。

“青姑娘在吗?”涟漪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有些虚弱。

周青立刻从车外钻了进来,“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看模样,苏涟漪欲起身,但挣扎了半天,却未成功。长长舒了口气道,“我不舒服,我……喘不上气来。”

周青也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难道要生了?”

涟漪艰难地点了点头,“怕是……要生了,两日前大夫不是说,分娩的日子便是这几日吗?”

周青也有些慌了,钻出车外对周红道,“妹妹,夫人她要生了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叫大夫,是不是应该通知主子?”

周红无声地向车内白了一眼,道,“姐姐你真是笨,你以为现在是普通赶路?青狼部落首领派人接我们,难道我们整个车队为了这个女人停在半路不走?再者说,这不是还没生吗?等生了在说话。”

周青也知道现在不是停车的时候,她掀起帘子,吓了一跳,原来苏涟漪已经“昏倒”在马车中。

“不行,妹妹,我必须要去禀告主子,若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责任不是你我能承担得了的。”周青焦急道。

周红见晕倒的苏涟漪,也有些慌张,“这个麻烦的女人,真是讨厌!”嘴上咒骂着,“看来也只能禀告主子了。”

周青正欲将一旁骑马的侍卫唤来,见车厢中的苏涟漪有了清醒的迹象,急忙前去照顾,“夫人,您怎么样?”

这一切都是苏涟漪装的,其目的自然不想惊动夏胤轩,只装出疲惫虚弱的模样道,“青姑娘,红姑娘说的对,现在不是停车的时候,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周红纳闷地向车内瞧了一眼。

苏涟漪继续道,“我现在有些喘不上气来,只觉得车厢内憋闷。”

周青生怕苏涟漪真半路生孩子,既麻烦,又耽搁了主子的行程,若苏涟漪能多挺一段时间,是最好不过的。“夫人,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与我说,我定会找来给你。”

涟漪“艰难地”微笑,笑容带着感激,“青姑娘,我会……永远记得今日你对我的照料的,我现在一滴水也喝不下,只要……透透气就好。”

周青点头,“好,但夫人您的身子重,便别去车外了,不然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我将车帘卷起,你在车厢中透气好吗?”

苏涟漪点头,“好。”目的达成。

接下来的路程,苏涟漪并未闲着,犹如古朝鲜女子一般,将披风直接披在头顶,让披风将整个身子包住,只留一双敏锐的大眼在外面。她看似在透气、欣赏风景,其实却是在记忆路线,仔细找寻标志物,若有朝一日真能逃出,她便凭借这些标志物找到路线逃回。

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如同现代中国的内蒙古一般,只不过没有蒙古包。若远眺,隐约能见到成群的羊群,想来,齐兰国东部也如同内蒙古有一些类似罢。

突然,前方有了嘈杂声,随后便是一片打杀之声,涟漪不敢怠慢,赶忙将蒙着头的披风拿下,扶着车厢框想外观看。周青和周红两人也因这突发之事,注意力被吸引,而无人注意到苏涟漪。

原来,距离苏涟漪马车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羊群,由三名年轻人骑着马放牧,年轻人的发型怪异,衣服也极有特点,苏涟漪怀疑这是一种民族服饰,代表一个民族。

刚刚引路的青狼部落之人赶来,欲杀了三名放牧年轻人抢下羊群,那三人人数虽少,却精干强健,与晴朗部落的三人缠斗起来,夏胤轩等人并未插手。

苏涟漪见,夏胤轩已离开车厢,骑了一匹枣红色骏马,在缠斗的六人旁观看。

青狼部落其中一人对着夏胤轩喊道,“恩公大人,请派人支援我们,这三人是我们死对头苍蓝部落,屡次抢我们羊群,这些羊就是我们的!”

被称为苍蓝部落的人也喊了起来,“青狼部落的杂种,多少次都是你们挑事发起争斗,我们苍蓝部落爱好和平却也不是好惹的,这些羊群,是我爹一只一只从小羊羔养大,何时成了你们的了?……啊!”因为说话分了心,苍蓝部落其中一人竟被砍伤,血流不止。

“哈哈哈,天助我也,恩公快快派人协助我们杀掉这些孬种,这些羊,你我各分一半!”青狼部落之人狂笑道。

听到这,苏涟漪已将前前后后听得明白,青狼部落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能与夏胤轩称兄道弟狼狈为奸,定是非奸即盗之辈。

夏胤轩自然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冷眼旁观了整件事,若按平时,他是懒得插手管这些闲事,但如今他欲借住青狼部落一段时间,多少要投其所好。一伸手,便欲下令命手下死士前去杀敌。

“慢!住手!住手!”车厢中,苏涟漪的声音慌张、声嘶力竭。

正看热闹的周红立刻想起车内的苏涟漪,回身欲将涟漪塞回车内。周红身手自是了得,但苏涟漪也不是白给的,她在现代时便学过散打,即便面对云飞峋那样的强敌都能周转一段时间,而后又与飞峋学了一些鸾国功夫,加之中医学穴位经脉知识,一个巧妙的四两拨千斤,躲开周红的攻击,眼疾手快掐在周红肘部的麻劲上,只听周红的一声惨叫,人已失去控制。

涟漪咬紧牙关,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冒险跳下马车,将一旁的周青吓了一跳。

别说周青,夏胤轩见到大着肚子的苏涟漪跳下马车都双眼大睁,好在,苏涟漪并未受伤。

苏涟漪用披风包裹好自己的身体,外人隐约能见到女子身怀六甲,却不会觉得有碍雅观。“……轩,我求你一件事好吗?”她未直接喊出夏胤轩的名字,在毫无援手的情况下锋芒毕露,只会为自己平添风险。

夏胤轩愣了下,苏涟漪称呼他叫……轩?

涟漪见夏胤轩未反驳,便继续道,“轩,我快生了,现在见到血光实在是不吉利。”

六人停止缠斗,处在劣势的苍蓝部落三人聚在一起,另外两人赶忙撕开衣服为受伤之人包扎。

青狼部落三人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而后问夏胤轩,“恩公大人,这位是?”

苏涟漪了然,原来青狼部落的三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样便好办。“三位壮士,奴家求你们手下留情!如您所见,奴家快生了,若现在见到血光对孩子最是不吉利,请看轩的面子上,同意奴家的请求吧。”她刻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即便没表明自己的身份,这话说出来,这未出世的孩子又好像是夏胤轩的一般。

苏涟漪敢肯定,夏胤轩不会拆穿他,通过几日的相处,她对夏胤轩也有所了解。夏胤轩是那种极为自视甚高之人,自傲自己的才气及能力,用一种俯览众生的即视感对待每一件事。夏胤轩的乐趣不是参与,而是喜欢用自己“神来一笔”扭转乾坤,更喜欢站在局外笑看世人热闹。用现代话说,便是享受用智商碾压他人的愉快。

夏胤轩看待青狼部落与苍蓝部落之争,或者如今看她参与其中的感觉,就好比中国人喜欢斗狗斗鸡斗蛐蛐一般,用一种戏耍的心情观看。

周青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冲到苏涟漪身旁,扶住她,“夫人!”

一声夫人,坐实了苏涟漪的身份。

青狼部落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有身孕的女子竟是恩公夫人!此时再看向女子,只见其容貌端庄清丽,周身气质优雅高贵,果然不是普通女子。

苏涟漪心中暗笑——我没说孩子是夏胤轩的,夫人也不是我嘱咐周青叫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何曾无辜?

青狼部落人哈哈大笑,“让夫人受惊了,是我们的不对,但夫人,这苍蓝部落与我们是世仇,必须杀之!要不然夫人您先请回车厢,待事情结束后,回到部落,我们首领大人自然备下酒席为夫人压惊,我们部落更是有最好的巫医为夫人驱赶不详,成吗?”

成个屁!苏涟漪心中恶狠狠想着,但面上却是一番梨花带雨,“不,壮士,奴家求您了!要不然这样好吗?刚刚您说羊群分两份,奴家做主,将我们一份送给三位壮士,只为我孩儿保下一片平安,求您了壮士!”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杀了世仇部落之人最多回去被首领奖励,也就是一只羊的事儿,但若是答应了恩公夫人,那便是半个羊群,如何决定,三人瞬时达成共识一般。

骑在马上的夏胤轩轻笑出声,自己半群羊被人莫名其妙送人,却也不恼。

苏涟漪冲到苍蓝部落三人面前,那三人十分警惕,举着滴血的刀指向苏涟漪。

涟漪也不恼,目光诚恳道,“你们的同伴若再不加以施救,怕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死,他伤了动脉,不信你们瞧,即便你们用绷带绑住伤口,但根本无法止血。”说着,一指已被染成血人的人。

涟漪说的是事实,确实夸大的了事实。伤者被伤固然不假,但伤的是静脉而非动脉,否则即便是苏涟漪,在没有现代医疗器械的前提下,也没有把握将人救回。

两人犹豫,见到同伴失血苍白的脸,有些犹豫。

苏涟漪上前,这一次,两人没在用刀剑相逼。涟漪费力的蹲下身子,几下便将伤者伤口周围的衣物撕开,而后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布包,将布包打开是一排银针。另一样是几只小药盒。这些都是她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自己没用上,倒为其他人用上了。

从自己裙子上撕下布条,开始实施静脉止血。

并非是苏涟漪不爱惜自己衣裙,也不是夏胤轩的车队没有绷带,她这么做,是为了给外界更多她的线索,只要有机会,她便会将所有留下的线索留下,以待飞峋等人找寻。

所有人都惊讶,因苏涟漪麻利的手脚和熟练的动作,好像她平日里经常做这些事一般,其手艺甚至比传统跌打医生还要精湛。周围众人皆是练武之人,大伤小伤见了不少,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即便苏涟漪不说,众人也知道此人的伤有多严重。

若没有苏涟漪,此人定是九死一生,但因为苏涟漪的出手,汩汩不断的血已经基本止住。

夏胤轩仍旧骑在马上,低头看着所发生的一切,眉头挑了挑,唇角笑容的玩味越来越浓,好像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一般。

止住了血,苏涟漪一指另一名苍蓝部落青年腰间的水壶,“请问,这是清水吗?”

那青年一愣,而后赶忙点头,“对,是清水。”一边说着,一边讲水壶从腰间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涟漪很满意青年的机制,又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沾了清水,细心将那人身上的血迹擦干。苏涟漪感谢鸾国的衣着习惯,若非这层层叠叠的长裙,按照她这样的撕法,非赤身裸体不可!

擦干净其身上的血液,涟漪抽出银针,在那人几大穴位上埋针,没多大一会,血液彻底止住不再流。“现在好些了吗?不是特别疼了吧?”声音温柔的如同水,让人不禁羡慕起受伤的青年,因为能被如此温柔的女子呵护。

那青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憎恨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青狼部落的三人,而后道,“姑娘,你与他们不同。”因为青年太过虚弱,声音不大,稍远些的人根本听见他在说什么。

此时苏涟漪背对着夏胤轩等人,众人见不到她表情如何。涟漪状似苦笑了下,而后轻声道,“我是被……抢来的。”那声音带了多少恐惧与委屈。

就在苍蓝部落三人即将愤怒时,涟漪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些药,是鸾国上好的止血药,与普通金疮药的用法相同,你们按时为他换药。”一边说着,一边将药轻轻抖落在青年的绷带上,希望药粉可以通过绷带上的血液渗入伤口,因短时间内,绷带决不能打开。

为何要留药,其目的很简单,只为了告诉苍蓝部落的人,药是鸾国的,她人,也是鸾国的。

将一些做好之后,涟漪将银针收回,缠好放入怀中,止血药一股脑都送给了受伤青年,而后扶着腰,艰难站了起来。周青立刻上前,扶着苏涟漪起身,“夫人,您小心一些。”

苍蓝部落想到刚刚苏涟漪所说的话,自然而然联想到,这位来自鸾国的夫人怕是那骑马之人抢来的夫人。善良的女人,又是可怜的女人,苍天不公。

苏涟漪回首对受伤青年温柔道,“回去好好休息,这些伤不碍事的。”而后又转身对青狼部落三人道,“多谢三位壮士,因为你们的仁慈,我的孩子会得到老天照顾,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们。”

青狼部落三人自然而然认为苏涟漪所说的“全家”包括夏胤轩,但其实苏涟漪含糊其辞,说的全家绝无夏胤轩的影子。

就这样,苍蓝三人被放走,而留下的羊群一半作为胜利品交给青狼部落,另一半则是作为谢礼送给青狼部落接应的三人。

试问前前后后这么久的时间,整个夏胤轩的队伍就没有一人前来纠正,苏涟漪不是夏胤轩的妻子?答曰:没有!

这些人本就是忠心耿耿的死士,死士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慎言少语,死士说是部下倒不如说是杀戮机器,是一种随时可为任务牺牲性命的奇怪生物。是以,作为主子的夏胤轩未说话,便无人多嘴,何况之前是夏胤轩自己众人对苏涟漪以夫人相称。

青狼部落的三人以为自己卖了个天大的人情,其实却被人钻了空子。

苏涟漪被周青扶着上马车时,夏胤轩悠闲地策马前来,似笑非笑道,“你也有惧怕之物?敢吃兔肉,却不敢见血光?”

苏涟漪心中暗笑,但却没理他,直接上了马车,进了车厢便直接躺下休息,闭目养神。

整个车队气氛绷紧,他们主子是何许人也?从前相传,先皇在世遇到棘手问题时都会找主子商量,那些遇见困难不知如何是好的大臣们也都纷纷求见主子,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竟然敢不理主子。

与众人的愤愤不平不同,夏胤轩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好像苏涟漪越对他耍性子,便越能勾起他的兴趣一般。

车队继续前行,青狼部落三人骑着马,在队伍前方与骑马的夏胤轩侃侃而谈。

车厢中,苏涟漪因特殊的身体状况侧卧在车厢里,柔软的毛毯、适宜的温度足令人昏昏欲睡,但苏涟漪却没有一丝睡意。她放走苍蓝部落三人是刻意的,那羊群应是苍蓝的,三人回去绝不肯罢休,但愿苍蓝可以集结人马与青狼交战,人仰马翻之际最适宜逃亡。

想到逃亡,苏涟漪更是忧心匆匆,若她健康,想来逃亡不成问题。但她现在却怀孕……孩子啊孩子,自从这孩子到来,便风云不断,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

齐兰国东部,正如同内蒙古一般,苍茫的草地,成片的羊群,以及一个个蒙古包。只不过在齐兰国的蒙古包不叫蒙古包,而叫帐扎包。

青狼部落首领是个三十有余的壮汉,身材魁梧面目狰狞,一双眼迸发血腥的狠厉,为迎接恩公朋友,青狼首领不羁燕已经堆起其自认为最为亲切和善的笑容,但在苏涟漪眼中,却十分猥琐凶残。

因为有孕,苏涟漪拒绝喝酒,便喝起了温热的羊奶。在帐扎包中,男人们觥筹交错,整个室内弥漫着酒醇肉香,涟漪则是慢慢品着加了糖的热羊奶,心底冷笑连连——不羁燕与夏胤轩的交好,不正是狼狈为奸最好的诠释?

不羁汗凶残、夏胤轩狡猾,不羁汗野心勃勃、夏胤轩工于心计,真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

夏胤轩聊着聊着,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身旁慢慢喝羊奶的涟漪低声道,“怎么,菜色不合胃口?”声音不大,但温柔的好似能捏出水来,一双带着笑的眼,眼神真挚,若不是正吃着他的亏,苏涟漪恐怕也会被这斯伪善的外表所欺骗。

当不羁燕目光扫过苏涟漪的脸时,虽明知这女人是恩公的妻子,更明知这女人怀有六甲即将分娩,仍忍不住流露出贪婪惊艳的眼神。“恩公与夫人这般恩爱,真是羡煞了我们啊,哈哈哈。”大笑起来。

苏涟漪的胆子大,但见到不羁燕那双露骨猥亵的眼神时,也忍不住抖上三抖。

夏胤轩见到苏涟漪眼底的惧怕,很是满意,竟伸手将她揽住。就在苏涟漪想挣扎时,夏胤轩竟低头在她耳边淡淡说出一句话,当涟漪听到这句话时,满面雪白,不敢再挣扎。因为夏胤轩说——齐兰国最流行易妻,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游戏。

苏涟漪真是怕了,因为她知道,夏胤轩说到就能做到,何况他本就是没什么原则正义之人。而自己落在不羁汗手中绝无半点好,恐怕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脱身,就如同秀才遇见兵一般。

宴席继续,苏涟漪很乖,低着头,不敢抬头半分。

夏胤轩见此,心情格外的好,其俊美的脸上如同写了一个词一般——骄傲。

苏涟漪有这种引人犯罪的美貌吗?答曰,没有。

苏涟漪很美,但她的美不是妩媚的美、不是娇柔的美,她的面庞端庄有种英气在其中,加之她身材高挑,更散发一种自信的魅力。她的外表在鸾国真的不讨喜,若她与夏初萤站在一起,被男子们单就外表来选择,没人会选她而弃人见人怜的夏初萤。但,她的外表在草原上便是响当当的美女,独一无二,举世难求!

草原上不比高度文明的鸾国,草原女子在外需要骑马放牧、在内需收拾帐扎包、更要照顾劳作一天的男人以及生儿育女,草原女子以强壮为美、以干练为美、以自信为美,草原美女需要身材高大健硕,容貌端庄隽秀。这也是为何不羁燕一见到苏涟漪立刻被其惊艳得神魂颠倒的原因。

苏涟漪敢肯定,若夏胤轩真将她扔给不羁燕,哪怕是她马上分娩,不羁燕也不会放过她。

酒席结束,在安排帐扎包时,不羁燕将苏涟漪与夏胤轩分入同一个帐扎包,只因两人对外关系是夫妻。

好在,这奢华硕大的帐扎包有两个房间两张床,苏涟漪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夜深了,隔着薄薄一层帐帘的,苏涟漪能听见夏胤轩均匀的呼吸声,她却咬着被角,第一次知道了羊入虎穴的感觉。真以为苏涟漪会因此惧怕而放弃挣扎?不!像她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宁可战死!

苏涟漪不知道苍蓝部落会不会集结人反击,也不知道何时反击,但她快没时间了!

飞峋,你在哪里,也许你做梦都想不到我在这吧,飞峋,我只想见到你……

……

鸾国京城。

云飞峋疯了,自苏涟漪失踪后,云飞峋便未踏入过云府半步,带领猛虎营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而后命苍鹰营向西搜索,命飞狐营向东搜索,鸾国三大特殊兵营如同一个国家三大军校,如今停止了一切学习训练,全力找人。

这种以权谋私之事,换个人都不会做出,但云飞峋才不管那些,只要他能支配的人,都必须放下手中工作,立刻去找苏涟漪!

几日来,熙瞳都靠云夫人照料,初萤和秦诗语两人则是将云府之人上上下下排查,最后将目标最终确定在慕夜凡身上,慕夜凡的身份无人知,即便是皇上动用所有力量查找,仍旧找不到人。

慕氏家族人丁凋零,行事低调,但每一笔生意都是合理合法,账目清晰可查。也不知夏胤轩用何种手段竟能做得天衣无缝,即便将慕夜凡的身份暴露出,却无人能知晓他就是逃亡在外的七皇子夏胤轩!

朝廷方面将苏涟漪失踪的消息封锁严密,除几名要臣外,无人知晓这失踪的消息。有一些人甚至以为苏涟漪是回老家生孩子去了。

当两日之后,夏初萤见到云飞峋时,吓的如同见了鬼一般。只见云飞峋头发杂乱,随意拢入冠中,脸上是胡子拉碴,可见已几日没挂胡子,那络腮胡几乎将半个脸覆盖一般。但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那眼神,如同地域恶鬼一般,其凶残好像能将入目的任何一人生吞活剥一般!

夏初萤不知如何安慰云飞峋,也没心思去安慰云飞峋,因为有说话的时间,还不如去寻找。

云飞峋再次离开京城,不放心三营众人的搜寻,自己亲自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境。

……

苏涟漪碾转反侧,为了孩子为了体力为了未来的逃亡,强逼着自己入睡,但她感觉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帐扎包外,呼喊声、金属碰撞声、敲锣声、集结号声吵嚷一片。

黑暗中,涟漪大睁双眼,因为她在这片喊叫声中隐约听到了有人喊着什么苍蓝狗等等。是苍蓝部落的人来了!?太好了!

突然,她感觉到身边有人呼气,帐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苏涟漪心底紧张又害怕,连问都不敢问,对着那呼吸的来源处便是狠狠一拳。

“是我!”平日里悠闲的嗓音终于有了焦急,是夏胤轩,而苏涟漪那一记狠拳竟被其抓住。

涟漪想努力抽回自己的拳头,但只觉得包裹拳头的大掌如铁钳一般,她惊讶于夏胤轩柔弱书生外表下硕大的力气,却又懊恼为何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竟被夏胤轩抓住,难道老天都在阻止她逃走?苏涟漪咬紧嘴唇一声不吭,气得浑身发抖。

老天阻止又能如何?人定胜天!

就在苏涟漪试图再次攻击夏胤轩时,却听见夏胤轩说话了,“苏涟漪,青狼部落遭受苍蓝部落袭击,外面很危险,你若出去定会送命,你知道吗?”威胁。

涟漪会大喊自己不惧怕?不!要强也分时机,盲目的要强是愚蠢、是自寻死路!

“轩……我怕……”黑暗中,苏涟漪面上的表情鄙夷又憎恨,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柔弱让人怜惜。加之刚刚气得浑身发抖,正如同陷入无限恐惧一般。

夏胤轩皱眉,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苏涟漪很是怪异,但立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女人嘛,终归是女人,再强也有软弱的一面。“听好,苏涟漪,帐扎包中很安全,在暴乱的同时我便将灯熄灭,没人注意到这里,我得出去协助不羁燕,你便老老实实在账内,千万不要乱走,记得了吗?”

“恩,我……知道了。”苏涟漪的声音带着颤抖。

坚强的女子很少示弱,但一旦示弱便比柔弱的女子示弱更能激发人的保护欲,这就好比铮铮铁汉的眼泪比弱女子的眼泪更令人感动一般。

夏胤轩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但此时此刻,一种强大保护欲与偶然而生,只想为面前女子遮风挡雨,不忍见其凄零。

当夏胤轩手握长剑冲出帐扎包时,苏涟漪迅速坐起身,冷笑连连。但也许因起身太快,竟引起了一些腹痛。

苏涟漪坐在床上深呼吸几口气,一边感激苍蓝部落的及时到来,一边暗暗为自己和孩子鼓气——只要坚持过这个难关,以后就安全了!

她迅速凭借记忆将一些可用物品收拾在一只包裹里,将沉重的包裹一甩在肩上,脸上忍不住露出胜利的笑容,便准备开始她的逃亡大业。不知是因身子重还是因太过激动紧张,苏涟漪只觉得呼吸困难急促,简简单单收拾个包裹便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奈只能先坐在床上休息一会。

帐外的激战愈演愈烈,刀剑无眼,苏涟漪无辜忍不住祈祷上天的保佑,而后站起身来准备溜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从床上坐起的瞬间,一种酸酸的疼痛从肚子一直延伸到后腰,紧接着那疼痛如同霹雳一般窜上了脊椎,整个后背、腰腹,疼成一片。

苏涟漪僵在床上,双眼大睁,怕什么来什么,她这么拼命的创造机会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抢在分娩前逃出夏胤轩的魔掌,难道最后要功亏于溃。

此时,若换一名女子,怕是已咬牙冲出去。但苏涟漪却是医生,对人身体的各部位构造熟稔于心,分娩的全过程也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播出。现在不是她斗气的时候,有些人从分娩十日前阵痛,有人从分娩五日前阵痛,还有一些体质强健的女性在临产前一两个小时阵痛,更有一些体质特殊的几乎无阵痛,当感受到疼痛时便是要生了。

苏涟漪有种预感,自己便是最后一种体质特殊的,只因怀孕的全过程,她丝毫没感受到任何不适。

此事她若意气用事的跑出去,分娩来临,开骨盆破羊水,孩子若不及时生出很容易窒息而死!

疼痛越来越剧烈,坐在床沿的苏涟漪深呼吸减缓着疼痛,她知道,努力营造的逃跑机会已彻底丧失,她做不到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害了孩子的生命。从前她怕的是自己生下孩子被夏胤轩随意送走,但如今想想,送走又能如何,最起码还活着,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的活着。

帐外打杀声没有停歇的征兆,苏涟漪艰难地移到帐扎包口,老天对她已经很是苛刻,希望老天爷能帮她一把,希望夏胤轩的人恰巧路过帐篷。她可以自行处理,但为了孩子的安全,她打算谨慎行事。

当苏涟漪掀开帐帘时,竟看周红周青两人手持兵器,不远不近地保护把手着帐扎包大门。两人的位置极为讲究,既不会靠近大门太近,令人外人起疑,又不会离开太远,令大门脱离她们的视线范围。

涟漪苦笑,夏胤轩啊夏胤轩,这个狡猾如狐心细如鼠的男人,她早就应该想到,即便外面局势再乱,他都会有办法控制她。

周红见炸帐包帘子被撩开,苏涟漪对外张望,冷笑了下,“哼,主子果然没料错,这个贱人要趁机逃走。”

周青赶忙制止了她,“妹妹别乱讲话,祸从口出。”说着,便向苏涟漪跑了过去。

涟漪面色苍白,此时更是浑身冷汗,她一把抓住周青的手道,“青姑娘,快去叫稳婆,我……我要生了……”

随后来得周红一愣,周青立刻让其去叫稳婆,而自己则是扶着苏涟漪入内。

房间内,刚刚收拾好的行囊已经被苏涟漪再次打乱,屋内狼藉一片,外人只会以为苏涟漪因为疼痛而摸黑装乱,谁能想到这里曾有过企图逃亡的一幕。

这一次战乱,苍蓝部落真是发了狠了,几乎倾巢而动,好在有夏胤轩的死士在,否则被偷袭的青狼部落凶多吉少。苍蓝部落见大势已去,当机立断,命人撤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即便如此,青狼部落仍受到不小的重创,不羁燕更是感激夏胤轩的到来,与其称兄道弟。

夏胤轩依旧那般温和的敷衍,心中却在与自己打赌苏涟漪会不会趁机逃走。

周红跑了过来,噗通给下跪,“主子,苏……夫人她,要生了。”

夏胤轩与不羁燕都一愣,只见不羁燕脸上有种毫不掩饰的嫉妒羡慕,一拍夏胤轩的肩,“恩公真是喜事临门了,恩公夫人定会为恩公添一个大胖儿子!”

夏胤轩嘴角扯了扯,阴阳怪气地笑了下。“稳婆到了吗?”

周红忙答,“回主子,到了。”

“好,我去看看。”说着,便亲自快步向帐扎包而去。

不羁燕也没闲着,为表达对恩公之子到来的欢迎,即便整个青狼部落狼藉一片,也叫来了巫医等人,在苏涟漪的帐扎包前燃起篝火,三名巫医又唱又笑连蹦带跳,向天神向地神向山神向海神,只要能想象到的物件,都要对其祈祷,保佑青狼部落的恩公夏胤轩之子安全出生。

与帐扎包外的热闹不同,帐扎包内却是紧张又死寂。

稳婆有个多年接生经验,什么样的产妇没见过,但苏涟漪这样的却是第一次见。

“夫人,您若是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疼了。”稳婆慌张道。

只见苏涟漪咬紧牙关,满脸苍白铁青,因为疼痛额头青筋暴起,却就是不肯喊上一句。她闭上眼,用一种思维促进法幻想顺利的生产过程,虽然这种思维促进法如同思维减肥法一般只有个别人认同却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同时,她绝不会喊疼,被屋外夏胤轩笑话。

不羁燕陪着夏胤轩守在帐外,忍不住惊讶道,“恩公,这女人生孩子不都撕心裂肺的叫吗?恩公夫人这般不声响……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用不用巫医进到房内做法?”

夏胤轩的双眼一直凝视在帐扎包,许久,方才转过身来,脸上是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正是因为她不乱叫,所以才有趣,不是吗?”

“是是是……”不羁燕虽然不知道夏胤轩在说什么,但也是连连称是。

账内,稳婆紧张道,“露头了,露头了,夫人再加把劲!”一边接生一边暗暗惊叹,这风声雀起的苏涟漪果然与众不同,明明是头胎,却这般冷静稳重,不声不吭地生孩子,孩子生得倒也顺利。

苏涟漪早已疼得没什么力气,她咬牙对一旁的稳婆道,“去取人参片和姜片,要快。”

稳婆吓了一跳,接生这么多年,都是她去命令人做什么,第一次被正在生孩子的产妇使唤。不敢怠慢,稳婆赶忙让周青去取,不大一会,人参片和姜片已取到,涟漪将这些都含在口中,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丝。

帐外,夏胤轩脸上带着玩味的笑,赏起了天边朝阳的红彩。

相比之下,不羁燕倒是比夏胤轩像样多了,不断派部落女仆前去询问情况等等。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结束了一切。

苏涟漪终于舒了口气,将浑身肌肉放松,静静等待疼痛从身上消失。

稳婆为孩子清洗后,用一块上好丝绸包裹好,到苏涟漪身旁,“恭喜,是个女孩。”

涟漪缓缓睁开眼,终于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是女孩?真好。”是啊,女孩便能减少一些敌意,再好不过了。

帐扎包门帘撩开,周红出了来,向夏胤轩下跪,而后道,“禀主子,是个女孩。”

不羁燕立刻开始热烈的庆祝起来,“恭喜恩公,贺喜恩公,添了一名女儿,女儿好啊,恩公与夫人都是貌美之人,这十五年后,世间又多出一名倾城女子。”

夏胤轩被逗笑了,瞥了眼帐扎包道,“呵,但愿吧。”

不羁燕接下来的话也在喉里没再说出来,即便他是个粗人也能看出,恩公对夫人产子好像一点不兴奋,难道恩公不喜欢女儿?就算是鸾国重男轻女,恩公的下人怎么一个个面上都没露喜色?连句恭喜的话都没有。怪,真是怪,这些鸾国人太怪。

为何一行人没一人恭喜夏胤轩?因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苏涟漪的身份,更知道苏涟漪生下的孩子与夏胤轩没有半点关系,如何恭喜?

随后的时间,青狼部落十分安静,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养伤的养伤,夏胤轩也不能住在原本的帐扎包中,在苏涟漪所住的帐扎包旁建起了一只小包居住。

一晃,便是两日。

……

整个京城被掘地三尺,依旧找不到苏涟漪的丝毫线索,云飞峋几乎跑遍了鸾国边境,光千里马便跑死了五匹,而他本人也是瘦了不止一圈。

当云飞峋再次折回京城到元帅府时,云夫人见到自己黑瘦疲惫的儿子心疼得痛哭起来。

听闻飞峋回来,夏初萤、云飞扬都回了元帅府,同时跟来的还有拓跋月。

自新婚之日后,云飞扬便没碰过她半下,要么在姬妾房中过夜,要么直接在书房安睡,她焦急却又不知用什么办法,什么送茶送点心送补汤都用过了,云飞扬永远温和表达谢意,却对同房一事只字不提。

听说云飞峋回来,拓跋月料定了夏初萤一定会元帅府询问苏涟漪的下落,她死活也跟了去,不为别的,只为找夏初萤的不痛快。毕竟,她的生活中除了对夏初萤的仇恨外,已是空虚一片。

让拓跋月失望的是,夏初萤根本对她的嘲讽不予理睬,别说没多看上她拓跋月一眼,便是云飞扬,夏初萤都是不理。

元帅府闹哄哄一片,最后以夏初萤的晕倒收场,却不是因拓跋月的挑衅,而是因为连续几日的劳累以及对苏涟漪的担心。

谁能想到,不知踪影的苏涟漪此时却在齐兰国,生下了女儿。

……

一晃,五日过去。

苏涟漪母女平安。

这五日,苏涟漪只抱着孩子,要么对着还未睁开眼的女儿说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语言,要么便双眼直直看向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苏涟漪疯了,但只有夏胤轩在期待,期待苏涟漪为他带来新的乐趣。

苏涟漪对着女儿说语言?答,英语。她不想和这里任何一个人说话,却极力需要倾述。既是对自我的减压,又可捋顺大脑中乱糟糟的思路。

短短五日,苏涟漪不说想出五百种逃亡方法,五十种确实是有的。

苏涟漪是医生,知道自己的心态已接近病态,再这样下去,产后女性的身心情况十分特殊,若得不到很好的保护,极易引发抑郁症。最终,她想到了对自己女儿用英语倾述的方法。

好在,这里没人能听得懂英语。

多亏了英语倾述,苏涟漪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思路,有了头绪。

用过午膳,苏涟漪的房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夏胤轩。

今日的夏胤轩依旧身着一身青色细棉布衣袍,他很少穿着丝绸或锦缎衣服,没有张扬的奢华,只有低调的品味。

当夏胤轩进入房间时,还未有名字的小婴儿刚吃过奶,静静躺在涟漪的怀抱中舒服的睡觉。

涟漪看了瞧了一眼夏胤轩,低头看了孩子,而后对一旁守着的稳婆道,“麻烦你将孩子送到另一房间,他来找我,怕是有事相商。”如今的稳婆,已俨然成了不用喂奶的奶娘。

稳婆用眼神请示了夏胤轩的意思,夏胤轩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稳婆这才抱着孩子去了另一个房间,便是原本为夏胤轩所住房间。

涟漪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并未直视夏胤轩,淡淡道,“我们谈谈好吗?”

夏胤轩笑着点了下头,满眼都是期待。

涟漪看了他一眼,若说从前心底还有反感厌恶,如今已麻木了。“夏胤轩,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夏胤轩挑眉道,“这个完全取决于你。”

苏涟漪苦笑了下,“你的精神世界太过匮乏,再这样下去苦的也是你自己。倒不如过些正常人的生活,想些正常人该想之事。”

“哦?那你说说,正常人应该想什么、应该做什么?若是打动了我,也许我会尝试下。”夏胤轩笑道。

苏涟漪在劝夏胤轩改邪归正?不!苏涟漪清楚的知道,夏胤轩这种人根本无法接受正常人的生活,即便勉强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会倍感无趣,换句话说,夏胤轩有一种心理疾病,俗称变态,就如同《沉默的羔羊》中的汉尼拔·莱克特博士。这类人智商极高、思维敏锐,必须通过一些特殊事件才能激发他们的快感。

电影中汉尼拔·莱克特博士是个食人族,通过食用人肉来得到精神上的充实;而夏胤轩则是通过搜集一些与众不同的事物达到快感。

有着穿越经历的苏涟漪在鸾国被称为奇女子,引起了夏胤轩的注意,于是便有了随后的一切。

“安居乐业,娶妻生子。”涟漪慢慢说着,虽然知道这些话会被对方耻笑,但仍诚恳说出,只为用强大反差令其更为期待那个赌局。

果然,夏胤轩哈哈大笑起来,是嗤笑、是嘲讽。

苏涟漪暗暗一笑,继续道,“好吧,既然你喜欢游戏,那我们来做个游戏。”

夏胤轩双眼一亮,立刻停了笑声,语言急促道,“什么游戏?”

苏涟漪伸手将自己散乱的发梳了梳,微微一笑,“与其说是游戏,还不如说是赌局。”

“哦?打赌?说来听听。”夏胤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道。

涟漪看了一眼另一房间的布帘,“京城无人知晓我生下女儿,你猜猜,若此时将女儿送去元帅府,他们会不会想到这个孩子是我的,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夏胤轩修长的手指抚在自己光洁的下巴上,一双眼微眯,从睫毛之间闪出一种猎食者的光芒。“将孩子交给元帅府,对孩子身份只字不提,元帅府或者将孩子转送他人,或随便扔给下人带大,谁能想到这被莫名送来的孩子竟是云家人?看着云家子孙被当成奴才一样养大,搞不好最后真成了云家的奴才,此事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但细细想来,又关我何事?无趣。”

苏涟漪耸肩,“没想到七皇子已到了忘事的年龄了,刚刚我说的是打赌。”

“赌从何来?”夏胤轩问。

涟漪道,“对孩子身份只字不提,就赌元帅府之人会不会认出这是云家的孩子。怎样,敢赌吗?”

夏胤轩一愣,将手从下巴上放下,睁大了眼,“苏涟漪,你疯了?平白无故出现个孩子,他们能认出是你的孩子?你太高看元帅府那些庸人了吧?”

“这样,才刺激,不是吗?”涟漪不为所动,“孩子的衣服、包裹都由你来决定,是否留书信也由你决定,送孩子之人,更是你决定,我什么都不管,只赌元帅府之人能认出她吗。”

夏胤轩站起身来,向苏涟漪走了过去,俯下身,危险的气息随之而来。“苏涟漪,难道你就不怕,出了这个帐扎包,我便派人将你的女儿扔去喂野狼?”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夏胤轩的话,苏涟漪的心底仍旧抖了三抖,但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笑意,“人生自古谁无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她的命,希望她下次再来人世,能投个好胎。但你若真这么做,又如何能看到结果?”

见夏胤轩好像在思考,苏涟漪冷笑下继续道,“你千里迢迢掳我来,不就是想找些乐子吗?如今我帮你找了乐子,你倒不敢接下这个赌局,啧啧啧,这种畏头畏尾的作风真不像七皇子你啊。”

夏胤轩哈哈大笑起来,而后道,“这种激将法对我从来都不好用,苏涟漪,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涟漪道,“呵,对我能有什么好处?不就是希望我的女儿安全吗?七皇子连这个都想不出来了?”

夏胤轩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脸上满是危险,“我再说一次,别激我。”

涟漪笑而不语。

“好,就按照你的提议,若元帅府没认出,便算我赢;反之,算你赢。”夏胤轩道,“若我赢,以后你苏涟漪一生便无怨无悔跟随我,你敢答应吗?”

“若我赢呢?”涟漪问。

夏胤轩不阴不阳地笑了,“若你赢?你的孩子认祖归宗,岂不是最好的奖品?”

“……”苏涟漪无语,夏胤轩的意思是,赢了改变不了她被掳的命运,输了便必须给他做牛做马。“好,一言为定。”不愧是夏胤轩,无论怎么决定,受益者都是他,而她苏涟漪却毫无反手之力。

涟漪心中长叹了口气,因为如此这番,已是能挽救的最大极限了。在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即便夏胤轩不同意什么赌局,而直接将孩子带走,她也是苦无办法。在鸾国京城遗失、总比在这苍凉的大草原上遗失幸运得多,以后能找回的几率也大得许多。

以她对夏胤轩的了解,其绝不会做出半路将孩子杀死或丢弃的命令,因夏胤轩很期待看到赌局结果,或者说,他更期待见到云家子女被当成奴婢养大。

“周红,”夏胤轩道。

周红上前,跪地,“是,主子。”

“将那孩子所有衣物都换成新的,绝不能留下任何线索,而后你与稳婆便带着孩子赶回京城,扔在元帅府门前,你与稳婆隐在暗处留守,直到元帅府定下对这孩子的安排,再回来禀告。”夏胤轩淡淡道。

“是,主子。”周红接受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刻去另一房间与稳婆两人为孩子更换衣物,而后打理好行囊后准备即可离开。

“等等,”涟漪阻止了两人。

夏胤轩微微一笑,“怎么,反悔了?”

苏涟漪怎么会反悔?虽然此行凶险,但总比在这狼窝安全多了,“无论输赢,最大的赢家都是七皇子你,这个我已认了。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夏胤轩挑眉,“什么要求?”

涟漪垂下眼,“孩子由稳婆与青姑娘来送。”

在夏胤轩面前,周红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面无表情静立在一旁。

“为何?”夏胤轩问。

苏涟漪平静道,“我与红姑娘有些误会,我怕红姑娘年轻气盛,路上对孩子不利。”

夏胤轩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苏涟漪啊苏涟漪,难道你就不能委婉地说些谎言?你这样岂不是把周红彻底得罪了?”

涟漪瞥了夏胤轩一眼,“谎言?在你七皇子面前说谎言,会有用吗?”

夏胤轩挑眉,“没用。”

在苏涟漪的要求下,便由周青与稳婆同时送初生几日的女婴前往京城。

苏涟漪担心吗?岂能不担心!?

人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孩子受到伤害。从前,苏涟漪是无法理解的,但今日今时却是彻底理解了。当哭啼的婴孩被抱出房间的瞬间,苏涟漪只觉得灵魂被人抽空一般,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空虚、如此无奈。

她对女儿的感情,除了血浓于水之情,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可怜的孩子,她竟没给孩子一天安稳,先是从东坞城长途跋涉回京,而后又经历拓跋月事件险些小产,认识了化名为慕夜凡的夏胤轩,直到怀着孩子被掳,如今又无法给孩子一个安宁的生活。她的女儿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女儿,而她是全天下最不称职的母亲。

“苏涟漪,你在哭吗?”夏胤轩的声音没有什么关切的意味,倒好像是幸灾乐祸。

涟漪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逐渐消失不见马车背影,勾起了唇,“也许吧。”也好,她没有的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对付夏胤轩了。

……

此后的几日,青狼部落风平浪静,虽然不羁燕对苏涟漪垂涎,但因为夏胤轩的存在,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苏涟漪仍旧与夏胤轩暧昧不明,每次对不羁燕说话都模棱两可,既没明说与夏胤轩的关系,那感觉又好像两人真是夫妻。

破釜沉舟的苏涟漪不排斥美人计,她知道不羁燕对她的迷恋,也曾想过挑拨两人,借不羁燕之手将夏胤轩铲除。但狼狈如何能轻易拆开?相比之下,野心勃勃的狼更离不开可祝他一臂之力的狈!不羁燕离不开夏胤轩,而不羁燕的实力也远远不如夏胤轩。

苏涟漪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时机,不会轻易发作,但一旦下手,绝对一击致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苏涟漪的千呼万唤下,机会来了,而这也是十日之后的事了。

……

齐兰国东临鸾国,北临北秦国,东北部与神木国接壤。而齐兰国的特殊状况无外乎是一个有着无政府状态的国家,这样处处矛盾的部落与村落能形成国家,简直是一个奇迹。

无政府状态使齐兰国成为了一块硕大的肥肉,无论哪个国家都想狠狠咬上一口,甚至据为己有!

其中,神木国因国土较小、综合实力较弱,只敢小打小闹地蚕食;鸾国因过去几年的皇子夺位动荡不安,如今夏胤修虽登基为帝,但在没平定国内矛盾前,不敢轻易发兵征讨齐兰国;剩下的国家,便是整片大陆最为强大的北秦帝国!

这一日清早,苏涟漪用过早膳后照例在部落中忙碌,以一种“恩公夫人”的姿态同部落族人展开外交,教授妇女纺织女工、为老人孩子诊病治病,甚至与部落巫医交流心经——要知道,苏涟漪可是曾当过邪教圣女之人,说起忽悠人的心经一套接着一套。

整个青狼部落都对苏涟漪尊崇有加,如同女救世主一般尊敬。

就在苏涟漪慰问部落老人病情时,突然有人来禀,说希望夫人前去议事大厅,发生大事了,北秦国对齐兰国发起战争。

部落族人们都开始惊慌开来,涟漪心中暗喜,却温柔安慰众人,天神定当保佑青狼部落之人。

当苏涟漪进入营长时,见除不羁燕和夏胤轩外,另有几名衣着怪异之人前来商讨战事。

因齐兰国多民族无政府状态的现状,整个国家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遇到战事,便放下所有部落、村落的恩恩怨怨,联合抗敌。而在特殊时期,部落之间推选出一名临时领导人,负责协调各部落村落之间的人员安排,编制军队等等。

这一次北秦国来势汹汹,对齐兰国竟有灭顶之灾!

邀请苏涟漪是不羁燕的决定,因苏涟漪的睿智能干深深震撼了不羁燕,甚至对其有了神圣的膜拜,只恨这夫人为何不是自己的,而是恩公的。将苏涟漪邀请而来,也是为了共同商量战事。

青狼部落本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小部落,后被不羁燕发现,娶了首领的独生女成了新的首领,而后机缘巧合得到了夏胤轩的财力物力上的资助,加之夏胤轩为其出谋划策,青狼部落逐渐争做,成为齐兰国北部一个后起之秀。

这样一个年轻又野心勃勃的部落,最需要的便是战功和威望,只有立功才能提升部落地位,吸引更多才干之人加入,再通过联姻等方式,最终吸收入部落,壮大部落。

“不羁首领,盟主的意思便是由青狼、苍蓝、大蛇三个部落为我们齐兰国北部第一道防线,与北秦进行第一次交锋,而你们三个部落为齐兰国并不会白白贡献,盟主会奖励每个部落白银五十万两,成羊一万只、骏马五千匹。”使臣道。“另外,另有大批其他部落的兄弟前来支援,最少数万人。”

所有与会的青狼部落族人都惊讶起来,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像青狼部落这样的后起部落最需要的便是钱财!

但钱虽好,却有个问题。

不羁燕面露难看,“使臣大人,我们青狼部落自是愿意为国冲锋,但……我们青狼刚刚与苍蓝交过战,苍蓝与大蛇一向是好,就怕他们不会容下我们青狼啊。”

苏涟漪心中好笑——当初是你们咄咄逼人,如今知道后悔了吧?可惜晚了。

齐兰国作战方式与他国不同,由盟主和几大成员长老选出主战部落,而后要求其他部落抽调一定比例的男丁组成军队,支援给主战部落,用通俗的话说,便是将几大作战力强的部落首领定为统兵元帅,赠与大量金钱、支援以大量兵丁。可以说,成为主战部落有利有弊,其中利大于弊!

但,也是有条件的,便是,几大主战部落之间不能有太大的矛盾,否则,多数压倒少数,将会取消主战部落的资格,选拔其他主战部落,而落选的原主战部落抽调男丁支援给新的主战部落。

这些非主战部落好像安全,其实不然,唇亡齿寒,主战部落失势,非主战部落也不会存留,所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而反观,主战部落则是名利双收,既有大量钱财可拿,又能利用其它部落的兵丁完成自己的伟业,更能大大提升威望,百利而无一害。

不羁燕很紧张,苍蓝部落和大蛇部落世代交好,若两个部落同时反对青狼部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算是失之交臂了!不羁燕着急,不羁燕不甘。

使臣道,“若真是如此,想来盟主便会重新推举主战部落了,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定下。不羁首领,青狼部落是我们所到第一站,情况紧急,我们便不久留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往苍蓝部落。”

“等……等等,”不羁燕急了,“那个……两位时使臣大人请稍等,虽然战况紧急,但人也要吃饭不是?来人啊,备下丰盛酒肉,请使臣大人用过午膳再走。”

不羁燕一个眼神,心腹军师便为使臣暗暗送上荷包,那荷包里圆圆的,摸形状便是珍珠。

海边的宝石最值钱,因为沿海没有矿洞;内地的珍珠最值钱,因为无海产珠,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几名使臣见状,便顺势留了下来,打算用完午膳再走。

不羁燕将夏胤轩与苏涟漪请到了另一个帐篷,急得焦头烂额,满面通红。“恩公、恩公夫人,你们夫妻二人最是神通广大,求求你们帮我想想办法,这是我们青狼部落第一次成为主战部落,我不想失去机会啊!”

夏胤轩垂下眼,冥想起来。

苏涟漪心底冷笑——不羁燕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将周围小部落欺负个遍,更是与苍蓝部落频频争斗,不羁燕根本不懂外交,其所作所为与没素质的暴发户没什么两样,如今终于恶有恶报了吧?

“恩公,您一定要想到办法啊!”魁梧狰狞的不羁燕都要哭出来了,他决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夏胤轩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不羁燕赶忙道,“什么办法,恩公快快告诉我。”

夏胤轩微笑着一指苏涟漪,“当日你们青狼部落之人抢夺苍蓝部落的羊群,是她救下苍蓝部落三人,而那苍蓝部落之所以连夜前来袭击,只因为受伤的是部落首领的幺子。她救了那人,自然能卖上一些人情。”说着,便用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苏涟漪。

苏涟漪冷眼旁观,就知道夏胤轩会将她卖出去。

不羁燕跑到苏涟漪面前,对其大大鞠了一躬,“恩公夫人,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以后我不羁燕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恩公夫人恩情的。”

苏涟漪没理会不羁燕,看向夏胤轩,“你舍得,将我送到苍蓝部落?若我不回来怎么办?”

夏胤轩轻蔑地笑笑,“我怎么舍得让夫人自己去苍蓝部落?当然有为夫陪伴。”

涟漪挑眉,“胆子够肥,你就不怕到了苍蓝部落后,我反而将你卖了,便说当时抢下羊群并非不羁首领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

夏胤轩呵呵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将涟漪披在肩头的秀发捏了一小绺,握在手心把玩。“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若你想挑战我的脾气,大可以试试。”

不羁燕蒙了,左看看夏胤轩,右看看苏涟漪。

夏胤轩笑道,“不羁兄勿嘲笑,我与夫人昨夜拌嘴,今日只是斗气罢了。”

苏涟漪也笑笑不再说话,刚刚那些话,她只是试探,果不其然,夏胤轩根本不怕她这一套。别说脸色,连眼都不多眨一下。

“哈……哈哈,恩公与夫人真是恩爱……啊,”不羁燕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又小心翼翼问苏涟漪,“恩公夫人,您……可否帮不羁老弟?”

涟漪笑眯眯地,“当然,其实即便他不提出,我也会帮不羁首领的。”否则,哪有机会逃走?

于是,不羁燕兴高采烈,与刚刚受了贿的使臣商量,让夏胤轩与苏涟漪与他们共同上路去往苍蓝部落,游说苍蓝部落可以不计前嫌,一致对外抗敌。

下午,一队人马便正式上路,除了原本抢来的一群羊外,在苏涟漪的建议下,又赔偿了三车粮草,在草原上,粮草远比同比例的牛羊值钱得多。

……

京城。

周青与稳婆两人到达京城后,便等待时机,周青训练有素,办事极为谨慎,并未盲目将婴儿直接扔于元帅府门口,而是仔细勘察了两天两夜,确定入了三更,元帅府便无人把守又无人巡逻,最是放婴儿的好时机。

周青在京城找到个流浪汉,雇佣其在特定时间将婴儿扔于元帅府门前,只要此事完毕,就会有大量赏金赏下。而实际上,以死士的惯常做法,为不节外生枝,在任务完成后,可怜的流浪汉得到的并非是大量钱财而是致命一击。

入夜,更夫将竹帮敲了三下,报了时,便离去。

三更了。

周青隐藏在暗处,用手势示意抱着竹篮子的流浪汉将婴儿放在元帅府大门前,那流浪汉衣衫褴褛神态唯唯诺诺,抱着竹篮左顾右看,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暗处的周青眯着眼,手中的尖刀紧握,只要流浪汉回来,便是他的死期。

唯唯诺诺的流浪汉走到元帅府大门前,犹犹豫豫就是不肯放下竹篮,周青急得跺脚。

终于,流浪汉有所行动,只不过他并非是放下竹篮,而是对着周青的位置做了个手势。

周青愣了一下,还未醒悟过来,只见从黑暗中窜出几名黑衣人,齐齐向她攻击。周青立刻抽出尖刀,与黑衣人缠斗一团。

流浪汉伸手敲门,元帅府大门打开,走出的并非是元帅府的下人,而是一身便衣的崔鹏毅。

“大人,这人女子雇佣属下将此婴儿入夜放在元帅府门前,不知是何意。”那流浪汉不是普通流浪汉,而是崔府——影魂卫大本营的乔装暗哨之一。

自从苏涟漪失踪,整个影魂卫也倾巢出动,乞丐流浪汉有些混迹于京城,有些则是去往其他城池,暗中打听苏涟漪的下落,而这名暗哨便是在白日乔装时被周青发现,而后雇佣。周青做梦都想不到,她千算万算,最后竟自己送上门来。

至于崔鹏毅在元帅府已经潜伏多日,无论是元帅府还是云府,都潜伏了大量影魂卫,因按照惯常,苏涟漪被绑架,定会有人来送信,他们要第一时间抓住这送信之人。没想到,信没接到,却接到一名婴儿。

周青为死士,身手了得,但影魂卫的身手自也是万里挑一,何况此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

周青见自己已无去路,暗中狠狠一咬牙,后牙槽中隐藏的毒囊被咬破,当场死亡。

“来人,快去猛虎营通知首领,说有人送来婴儿。”崔鹏毅立刻叮嘱人去办,自己则是抱着婴儿入了元帅府。

元帅府,云忠孝与夫人都齐齐来到会客厅,崔鹏毅将婴儿放在桌上,打开包裹,只见婴儿的面色发红,双目紧闭,应是被人喂了特殊药物以达到催眠的目的。

云夫人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立刻命人请大夫找奶娘,抢救婴儿。

云飞峋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当看到婴儿时,新找来的奶娘刚刚给孩子喂完奶,众人都在讨论婴儿的身份。刚出生十几日的婴儿,如何能通过容貌看出身份?众人将孩子的包裹打开找寻线索,但却无一线索。

突然,飞峋颤抖的抱起婴儿,众人不解,飞峋道,“这孩子,是我的,是我与涟漪的。”

一句话震惊在场所有人,云夫人虽觉得在这个紧要关头凭空出现一名婴儿很可疑,却不信这是苏涟漪所生的孩子,只以为云飞峋是盼妻心切,脑子糊涂了。

飞峋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婴儿重新放在桌上的被子里,指着婴儿背部的一块蝴蝶状胎记。“这个胎记,涟漪也有,一模一样,都在背部。”

——是啊,以苏涟漪的性格,若无把握,怎会平白无故与夏胤轩打那个荒唐的赌?这些,夏胤轩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更猜不到。

……草原,一望无垠,马队在草原上慢悠悠前行,因为有羊群的关系,即便所有人都骑着千里骏马,却无法快速前进,何况身后还拉着三辆满载粮草的马车。

使臣被拖延了行程自然不乐意,但拿人的手短,他们也只能忍着。

“我说,青狼部落的各位,我们得抓紧些赶路了,这一晃都快天黑,你们有所不知,现在草原上不安全,经常有北秦国成群的刺候出没,少则数十、多则几百,我们携带大量羊群粮草,若是碰见北秦刺候,绝对没好下场!”一名齐兰国联盟使臣道。

众人未见苏涟漪听见使臣的话后,垂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诡异。

刺候便是侦察兵,刺候可分两种,人数较少的小分队,只负责勘探地形、搜集敌方信息,但人数较多的刺候队,任务便复杂得多——烧杀抢掠,广抓苦力以及抓零散的敌对以拷问军事信息。

因为使臣的话,所有人都怕了,赶忙加紧了脚步,但因为这羊群,速度其实并未提升多少。

同骑马的苏涟漪忍不住抱紧双臂,“什么?真的吗?这……这可怎么办?”

使臣叹了口气,“夫人,这还有假?有一部落被抓了几人,有一人逃了回来,那被拷打的呦,全身每一块好皮,那人勉强说出被谁抓捕后,便一命呜呼了。”

另一使臣也说出自己听说之事,“而且,不仅是那部落的人被抓走,最近几个部落陆续都有人失踪,想来都是和北秦刺候队有关。”

苏涟漪心中暗笑,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到机会了。虽如此想,但脸上依旧是惶恐不安,“北秦国虽大,但齐兰国却以骁勇善战出名,难道齐兰国就怕了北秦不成?”

第一个使臣摇头道,“齐兰国人再骁勇善战,与强大的北秦国仍相差悬殊,何况齐兰国只有东部人能上战场,西部那些只会栽花种草的,根本指望不上。加之,此番为北秦国新帝御驾亲征,若不战个你死我活定不会善罢甘休,北秦国新帝野心勃勃,杀了兄弟登基后,立刻侵犯我齐兰国,真是气煞人也!”

苏涟漪好像听得认真,其实使臣的话压根没留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引来北秦国刺候队,虽然入北秦兵营很危险,但总比在夏胤轩身边安全,如果可以,她宁可刀山火山,也不想见到夏胤轩那张脸。

“夫人,在想什么?”夏胤轩似笑非笑,对苏涟漪道。

涟漪抬起头,苦笑了下,“这就是你选的好地方,刚来便有战乱,希望我们不被牵扯其中吧。”

夏胤轩耸了耸肩,“我事先也不知道北秦会打齐兰,”说完这句话,表情却一变,笑得诡异,“你不觉得,打起来更有趣吗?”

苏涟漪哭笑不得,“你真是个神经病,我不想和你说话。”说着,策马走到队伍末尾,不肯与夏胤轩同排而行。因为苏涟漪的赌气行为,将夏胤轩逗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一波接着一波。

使臣吓得脸都白了,“轩公子,您可别再笑了,再笑引来刺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有人闻到一种烧焦的味道,回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了下来,原来是粮草烧着了。草原上囤积的粮草都是晒干的,这样存放方便不易发霉,不知是何原因竟然起火,干燥的粮草上火势愈演愈烈,最后竟熊熊燃烧,火光映天。

紧接着是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原来是拉粮草的马匹受惊,因为受惊,马匹拉着熊熊燃烧的粮草开始飞奔,众人正欲策马前去扑火挽救马匹时,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受惊马匹的嘶鸣声,原来是苏涟漪的马受了惊。

“啊——”伴随着苏涟漪无助的尖叫,马匹漫无目的疯跑起来。

夏胤轩大吃一惊,二话不说立刻策马去追,“苏涟漪,别怕,冷静!”再也不顾什么暴露身份,大喊着苏涟漪的名字。

只见苏涟漪面色苍白,本整齐的发髻此时已经打散,乌黑的发丝纷飞,“轩……救我……救我……”一边凄惨地喊着,一边暗暗用发簪在马匹隐蔽的皮肤上继续狠狠戳着。

可怜的马,因为剧痛,更是疯狂奔跑,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地跑。

“轩……轩……”苏涟漪尖叫着夏胤轩的名字,苍白的面颊无助的泪,若按照惯常的情节发展,理应是一幕英雄救美的戏码。

夏胤轩双目怒瞪,狠抽马鞭,企图追上苏涟漪。

正在这时,苏涟漪眼尖的发现在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皆是精美轻铠,统一着装,却无人树立旗帜。

古人最在意战旗,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倒下旗帜。而面前这一队明显有组织的人马却未立旌旗,只能说明,他们不便报上名号而是隐蔽行动——刺候队!

当苏涟漪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大字时,整个人都兴奋了,扎马背的手更是用力了,马儿嘶鸣后更是狂奔。

夏胤轩也见到了不远处的刺候人马,脑中艰难挣扎后,逐渐拉起了缰绳,本来追赶苏涟漪的马儿慢慢放缓了脚步,最后逐渐停住。

苏涟漪冷笑着——夏胤轩,小样,你也怕了吧?

马儿跑得很快,没一会便见不到夏胤轩的身影,而离北秦国刺候队越来越近了。

夏胤轩愣愣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苏涟漪,皱紧了眉头,一双平日里精明狡诈的双眸十分复杂。凝视了一会,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策马转身,向使臣队伍而去。

苏涟漪见已看不见夏胤轩的身影,得意一笑,想勒马改变方向,却发现马儿早已经发了疯,再不听命令。

糟!

这是苏涟漪昏倒前想到的最后一个字,最终因为身体的虚弱以及脑力、体力同时透支,昏倒在发疯的马匹上。

……

当苏涟漪再一次醒来是,是被疼醒,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又穿越了一次。

当她睁开眼,见自己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帐篷中,以帐篷的颜色判断,应该是军用帐篷。难道是被夏胤轩抓了回去?不对,若如此,她便不会躺在帐篷里,而是帐扎包里。

难道……苏涟漪大惊失色,难道是北秦国的军营!?

苏涟漪闭上眼,瞬间冷静下来,开始为自己构思一系列凄惨的经历,什么鸾国可怜女子被掳到齐兰国,什么齐兰国野蛮人强取豪夺,什么北秦国举兵南下就是替天行道等等,若给苏涟漪给机会,便绝对能帮北秦国歌功颂德、可歌可泣。

门外隐约听见侍女恭敬的问安声,想来是进来了什么兵营的大人物。

当苏涟漪见到进入营帐的人时,刚刚构思的一切瞬间无影无踪,只剩下错愕、惊讶、慌张,因为进来之人苏涟漪非但不陌生,还算熟悉。

那人年纪大概二十上下,身材修长纤细,容貌白皙斯文略显阴柔,五官精致得如同女子,但他却是男人。

“小涟,你果然没死。”端木珏面无表情,一双好看的眼眯着,迸发狠厉。

苏涟漪双眼茫然,“小涟?请问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端木珏嗤笑了下,“苏涟漪,你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绝无半丝破绽?你真以为我相信了你的死讯?你不知的是,我曾多次去往鸾国京城,远远看着你,欣赏鸾国奇女子涟漪郡主的风采,听闻你在东坞城的丰功伟绩,赞叹你潜伏奉一教的高超演技以及诈死的高明,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是不是很有趣?”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苏涟漪?我不是苏涟漪……”涟漪依旧认真的演着。

“哈哈哈哈……够了,苏涟漪,你还不死心?真以为全天下除了你之外,都是傻子?”端木珏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帐外再次传来问安声,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可以判断,所来之人的腿脚并不利索。“小涟,小涟!”少年清爽的声音无比欢快,不是乔伊非又是谁?

苏涟漪叹了口气,真是……刚出虎穴又落狼窝!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虽然全身打满了绷带,随意动一下都剧痛无比,但比身体更痛的是头,难道她的厄运还未离去?

“小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乔伊非依旧是阳光又俊美,只不过全身上下金灿灿的衣袍闪得涟漪眼酸。

乔伊非冲了过来,而后不顾苏涟漪身上绷带如何,直接将其抱在怀里,紧紧抱着。

苏涟漪很痛,但却没心思追究这些,她垂着头。“乔伊,抱歉,我骗了你,我是鸾国涟漪郡主,鸾国商部尚书,当时身负要命前去东坞城平衡物价、恢复经济秩序,无奈,东坞城人民笃信奉一教,阴差阳错,我便进入了奉一教,最后认识了你们。没错……我利用了你们对我的信任,但我无怨无悔,为了拯救鸾国百姓。”她的语气平淡又坚定,有种英勇就义的悲愤。

乔伊非将苏涟漪从自己怀中拉了出来,当见到苏涟漪紧皱的双眉和冷汗淋漓的面庞时,发觉自己太过冲动,“没关系,小涟,无论你从前做了什么无论你曾经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涟!我即可带你回京,封你为后,我们共享北秦大好江山。”

大好江山?苏涟漪这才反应过来,再定睛看了看乔伊非身上金灿灿的衣袍——天,这不是龙袍又是什么!?猛然想起齐兰国使臣说的话,北秦国新帝御驾亲征,再加上乔伊非身上的龙袍,后知后觉的苏涟漪这才意识到,乔伊非已经是这片大陆上最大最强的北秦帝国的皇帝了。

想到这,涟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乔伊非单纯又任性,这样的性格能当皇帝吗?

但当看到乔伊非身后的端木珏时,却将皱起的眉重新放松开来。有端木珏在,一定能帮助乔伊非处理好一切政事,且能将乔伊非教导成一个合格的皇帝。她对端木珏,十分信任。

“玉容,你看,我终于找到小涟了,是上天让我与小涟再次重逢。”乔伊非高兴得手舞足蹈,哪有半丝皇帝的样子?

端木珏的面色却十分不好,“皇上,她不仅仅是小涟,她是鸾国的涟漪郡主,更是一个有夫之妇。”提醒着,不知提醒的是乔伊非还是自己。

乔伊非停止了手舞足蹈,俯身坐在了苏涟漪的床沿上,伸手抚摸着涟漪的面庞,“朕不管什么鸾国凤国,也不管她是什么郡主还是公主,这些都不重要,她是朕的小涟,是朕的皇后。”沉稳下来的乔伊非周身气场竟然陡然而变,庄严肃穆杀气腾腾。

苏涟漪睁大了眼,慌张摇头,“乔伊,别闹了,就如同端木公子所说,我嫁了人了,我……”

“重要吗?”乔伊非冷笑,手从涟漪的面庞移到她的颈,“朕是这片大陆最强帝国的帝王,朕想要的人、物,无人能抢,懂吗?”

苏涟漪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手忙脚乱地将他的手扯离自己的脖子。“乔伊,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下一刻,那手捏紧在苏涟漪的下巴上,力气很大,涟漪很疼。“小涟,记住,朕不管你是苏涟漪、张涟漪还是王涟漪,从现在开始,你忘记那些过去,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小涟。”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不容人反抗。

苏涟漪将目光投向端木珏,是求助的目光。皇后的父亲在您登基时立下汗马功劳。”

乔伊非冷冷瞥了端木珏一眼,“皇后?废了便是。”

别说端木珏,便是苏涟漪也是倒吸了一口气,她能感受到,乔伊非是认真的。

是的,乔伊非并没变,即便现在稳重了、有了慑人的气势,但他依旧是执着任性的乔伊非。

涟漪伸手抚在额头上,表情痛苦,“乔伊,我头有些痛,让我休息一下好吗?其他事……我们以后慢慢谈。”

乔伊非见苏涟漪面露痛苦,赶忙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亲手将苏涟漪扶着平躺在床上,动作的轻柔,与刚刚那霸道不讲理的皇帝完全判若两人。他痴迷地看着苏涟漪的脸,终于没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

苏涟漪立刻转过头,避开了这个吻。

乔伊非刚要暴怒,但火气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笑眯眯的,“小涟,你先休息,我晚一会再来看你。”

……

苏涟漪闭着眼却未睡,可笑自己从前以为把握命运,如今才知,在强大的命运面前自己就如同一颗漂浮的柳絮,渺小、无助。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逃走?逃走后乔伊非会善罢甘休吗?若乔伊非将自己掳到北秦,自己会遭遇什么?乔伊非真会废后吗,那样定会大乱,她苏涟漪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控。

听到脚步声,那脚步声富有节奏——不是乔伊非;很轻快——想来,是端木珏。

睁开眼,见到的果然是端木珏。

端木珏端着一碗药,苦涩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先是将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而后轻轻将苏涟漪扶起,在其后背垫上舒适的软垫。苏涟漪知道,端木珏有话要对她说。

“想喝一些清茶吗?”端木珏的声音轻柔,好似一片羽毛。

涟漪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口渴,口中还有苦涩的药味。

端木珏将温茶取来,“别动,我来喂你。”

“……”苏涟漪半举的手僵在半空,嘴角尴尬地扯了下,“这个……不方便吧。”

端木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是我欠你的,因为我要做一件愧对你的事。”

苏涟漪的心,咯噔一下,而后忍不住看向了一旁桌上的药碗。

端木珏将茶碗小心放到涟漪唇边,而后倾斜,轻声道,“你聪明的让人心疼。”

苏涟漪顺从的喝了茶,而后苦笑,“用得着赶尽杀绝吗?其实你将我放了便好,只要给我一匹马,我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端木珏笑了笑,“若见不到你的尸体,他不会甘心的。他不能废后,因为当今北秦皇后的父亲是乔伊顺利登基的第一功臣,况且他手握兵权。我太了解乔伊了,只要你存在这世上,乔伊不会将皇后之位许给其他女子的。”

苏涟漪垂下眼,苦笑,“但我不想死,难道因为乔伊的皇位就必须让我死?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端木,聪明如你,为何不帮我?”

端木珏也苦笑,“小涟,聪明如你难道还猜不到,乔伊的原因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我想让你死。”

苏涟漪睁大双眼,“为什么?端木珏,你我无冤无仇,就算是当初在东坞城我废了你们的奉一教,但那奉一教本就是乔伊的一个游戏,他不在乎的。”

端木珏冷下了脸,一双眼迷茫无焦距,“小涟,我也喜欢你,在乔伊发现你之前,我便喜欢你。每当我见到你与乔伊在一起时,我心如刀割,即便不是乔伊而换成任何男子,我都嫉妒到疯狂。小涟,我今生得不到你,我便要毁了你。”

此时此刻,苏涟漪哑口无言。

“难道……只有死吗?”涟漪颓然道。

端木珏点了点头,“只有你死,乔伊才不会废除皇后,不会惹众怒。而我,才可以继续平心静气地辅佐乔伊成为一代明君。”

涟漪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沉思与狡诈,“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再让我贪恋这世界几天,求你了……”只要给她时间,她就会找到方法逃走。

端木珏伸手捧起苏涟漪的脸,恋恋不舍地看着。“不行,你马上就得死。”

苏涟漪抬眼看向端木珏,透过端木珏却看到了她的夫君云飞峋——难道这便是她的宿命吗?难道她不能再见到她的夫君云飞峋了吗?从前两人在苏家村那平静美好的日子,终究是一个梦吗?

苏涟漪试图动了动腿,却发现疼的厉害,怕是骨折了吧。是啊,现在就算是她能打昏端木珏,以这种孱弱的身体,也跑不出这营地。

端木珏伸手将那药碗拿在手上,就好像刚刚喂涟漪茶水一般,欲将致命毒药喂给苏涟漪。苏涟漪忍着疼痛,伸手接过药碗,不肯让其喂,苦笑道,“不就是死吗?呵,人生自古谁无死?”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飞峋,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她真后悔……没多看女儿一眼。

“放心,这药服下不会有痛苦,也不会七窍流血,你会死得很安详,好像熟睡一般,永远熟睡。”端木珏安慰道。

苏涟漪笑着摇头,“死都死了,还在意死相做什么?”说着,一仰头,一碗药喝了进去,一滴不剩,喝得干净。

将药碗递给端木珏,涟漪冷冷道,“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拿着你的药碗滚吧。”

端木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好吗?”

涟漪嗤笑了下,“你不配。”

端木珏依旧坚持留下,而苏涟漪也不在意了,费力将身下的垫子抽出扔开,而后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含着微笑。

因为她想起了从前的一幕幕,无论是与面目丑陋的飞峋相识,还是和好脾气的黄氏小寡妇相识,更或是这短暂一生见到的所有人,留给她的回忆永远是开心的、幸福的。有这些就够了,没有苏涟漪的日子,希望他们也永远开心、幸福。

……

苏涟漪死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死后,乔伊非几近发疯,将端木珏绑在刑具上用鞭子抽了半死。

她不知道的是,云飞峋找了来,疯了似的杀入大营,将她的尸体抢了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云飞峋抱着她的尸体一路狂奔,被追杀而来的北秦士兵逼上悬崖,其下是滔滔江水。

她不知道的是,云飞峋拒绝将她的尸体给乔伊非,而后心灰意冷,吻了她的唇后,抱着尸体跳下悬崖。

她不知道的是,两人死讯传回了鸾国京城,夏初萤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当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与云飞扬和离。没错,堂堂一国公主和离了,这是鸾国历史上第一次公主和离,引发舆论动荡。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弟弟苏白改邪归正,科举一路考到京城,本以为会得到姐姐的表扬,最终得到的却是姐姐的死讯。

她不知道的是,夏胤修为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举行了国葬,整个鸾国人民涌入京城哀悼。

她不知道的是,皇上指派云飞扬任东坞城驻城元帅,云忠孝顺利辞官告老还乡回东坞城。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被称为云忆亲,意为永远回忆失去的父母双亲,与云熙瞳一同被云夫人亲自照料,悉心教导,备受疼爱,无人可以将两人带离云夫人身边。

她不知道的是,到了东坞城不久,云飞扬便与拓跋月和离,和亲宣告失败,从此以后,云飞扬不再娶入任何女子。

她不知道的是,神仙方妆品持续畅销,造铁厂也发展壮大,两个掌柜永记苏涟漪的知遇之恩,将所得钱财一一存入商部,记在云忆亲名下,且自动将云忆亲认为少东家。

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但她却知道一件事,便是——因云飞峋抱着她的“尸体”摔入悬崖下的江里,经过自由落体运动、地心引力作用和江水自动洗胃功能,她竟然……复活了。

与苏涟漪的幸运不同,云飞峋却摔得全身多处骨折,奄奄一息。

两人被江边打鱼的老夫妇救起,涟漪清醒后为云飞峋治疗骨伤,又顺便治好了救命恩人多年的老毛病。

老夫妇的儿子儿媳都因部落矛盾而死,最后两人心灰意冷离开部落到江边独居,如今遇见云飞峋夫妻二人很是感慨,经苏涟漪的提议,老夫妻将小夫妻当儿子儿媳,而小夫妻则是为老夫妻养老送终,这样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便有了新的身份。

故事好像结尾了,却又好像重新开始。

云飞峋:“媳妇,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天堂啊?我觉得你肯定被毒死了,我肯定被摔死了,不然我们怎么会成功摆脱那么多烦恼,过这么无忧无虑的日子呢?”

苏涟漪:“笨蛋,别说不吉利的话。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端木珏说过,那毒药不会令我死相太难看,好像睡着了一样,我估计那药的作用很像安眠药,致死的药理是抑制中枢神经,使人昏睡不醒、减缓心跳血液循环达到死亡目的。这样的药有一定缓释期,经过一些抢救措施可以脱离危险。好在端木珏没让我吃什么砒霜之类的烈性毒药,否则你便是抱着我跳崖一百次,我也活不了。”

云飞峋:“媳妇,你想我们的女儿吗?”

苏涟漪:“怎么不想?不过有母亲教养我很放心,待以后事态平稳后,我们回去见女儿吧。”

云飞峋:“你怕不怕在我母亲的教养下,我们女儿变得像我大哥那样花心?我长在兵营,我大哥可是实打实在母亲身边长大。”

苏涟漪:“花心就花心,我女儿要家世有家世、要财富有财富,凭什么不能花心?其实这人世间的每一人都花心,却有一个前提——没碰到命中注定那人。若遇到那个人,再花的浪子都会回头。若我女儿有真正相爱的人,我祝愿他们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但如果没碰到相爱的人,就让她游戏人间,品尽天下美男。”

云飞峋:“胡闹!这还得了?女子要三从四德、自尊自爱!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品质。”

苏涟漪:“呸!收起你那封建老一套吧,我女儿就是NP,你能怎么着?”

云飞峋:“何为NP?”

苏涟漪:“嘿嘿,不告诉你。”

云飞峋:“告诉我吧,求你了。”

苏涟漪:“就是不告诉,你……唔,不许乱亲。”

云飞峋:“涟漪我爱你。”

苏涟漪:“笨蛋,我也爱你。”

云飞峋:“感谢上苍让我认识你,我将永远爱你,用我的全部生命,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名医贵女》完结

放眼潇湘,两百万的文写上两年,也许只有我的《名医贵女》了吧?陆陆续续断更了一年,再一次表示道歉,对不起大家了!因为我身体不好,一直治病,陆续断更,但有些读者却依旧留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对贫嘴丫头的不离不弃!

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以后想到了再说。

这个文结束,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养好身体再写,不能坑读者了。

还有一些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尽管留言,我尽量满足。

祝大家,愉快。

1,解手问题(求月票)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棱射了进来,毫无阻碍,只因窗上无纸。

“好些了吗?”伴随着温暖的阳光,是苏涟漪轻柔的嗓音。

云飞峋眼还未睁开,嘴已经笑开了,屋顶漏雨、墙面漏风,却无法抵消惬意暖香。“睡美人是要吻醒的,你亲我一下,我就醒了。”略显低沉的悦耳男声静静道,透着一股子认真。

苏涟漪只觉得浑身一僵,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后悔给云飞峋讲安徒生童话。实在是因为,云飞峋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而苏涟漪为了在这缺医少药的环境减少飞峋的痛苦,只能尽量多说话让其分散注意力。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涟漪已经将现代中国给他讲了个底朝天,如今云飞峋都能偶尔蹦出个“爱拉勿油”了。

在苦无话题的情况下,偶然的情况,她穷极无聊地讲起了童话,没想到云飞峋竟听了起来。而这《睡美人》便是在哪个时期被云飞峋所知道的。

涟漪无奈,“别闹,快把粥喝了。”亲?亲什么亲?别说白天不敢,就是晚上也不敢!那窗户连窗棱纸都没有,更别提窗帘。谁知道黑灯瞎火时窗外会不会有什么偷窥狂之类的?

云飞峋浓眉一挑,依旧不睁眼,“不亲,美人就不醒。”语调中有了戏谑。

苏涟漪见他那无赖相,心底冷哼了下,老虎不发威还当老娘是病猫?

“徐大爷、徐大娘,让你们二老见笑了,实在是……难为情啊。”苏涟漪的声音透着无奈。

什么,有人在!?云飞峋惊得一身冷汗,睁开眼便向苏涟漪的方向看去,见其身后空无一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苏涟漪,难道你忘了狼来了的故事?”

涟漪翻白眼,“一会睡美人一会狼来了,难道你要当故事大王?都说别闹了,快把粥喝了,一会我检查下你脊椎的恢复情况,如果恢复了就赶紧起来干活,天天赖在床上装病,难道让我养你不成?”

云飞峋的脸皮十分神奇,在只有苏涟漪在时,其厚度堪比城墙,但若有外人在,脸皮自动薄如蝉翼。

而此时,飞峋见只有苏涟漪在,便大大方方厚颜无耻起来,“我救了你,你报答我,有什么不对?别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看我,谋杀亲夫可不好。”一边说着,一边一口一口喝起由涟漪喂来的粥。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云飞峋一直平躺在床上,床是苏涟漪花钱找人订做模仿现代的护理床,至于钱,是将她身上首饰换来的。只不过明明值数百两银子的耳环,最终只换了十几两银子,并非被坑,而是苏涟漪怕被有心人发现耳环的出处,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至于处理的方法也简单得很——找一块平地,将两只耳环放在一起,再寻一块坚硬的大石,一股脑地狠狠砸下去,没一会便将镂空雕琢的耳环砸成了一团金块,再随意用火烧烧,就算大功告成。此时别说是有心之人,便是当时雕琢此耳环的工匠也是认不出的。

用耳环换来的银子买了木料,寻了木匠,加班加点,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赶工而出。

也许对待其他病人这护理床不重要,但云飞峋这种全身骨折的伤员最是需要护理床。在没有x光钢板固定手术的前提下,恢复骨伤不难,但完美的恢复骨伤很难,只要照顾不当,很容易发生骨骼碎裂处错位,非但会对未来行动有所影响,更会引起关节炎等并发症。

有了护理床,除了可自由调节床板角度,还解决了解手问题。

不大一会,粥喂完了,涟漪放下了碗,习惯性道,“若想解手,不许憋着,否则引发了肾病或者尿毒症,在这个没有透析不能移植手术的时代,你只能等死,懂吗?”

其他事云飞峋都可以厚着脸皮过去,但一想到这件事,一张俊脸已经通红起来。

涟漪看了一眼云飞峋的红脸,皱眉,“想拉屎?”

挣扎许久,云飞峋终于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不,想小解。”

“哦,这才对。”苏涟漪不以为然。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

苏涟漪面色一白,扔下空碗直接掀开被子。

“喂,你要做什么!?”云飞峋的一张脸犹如被人煮了的螃蟹,那叫一个红。

苏涟漪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取笑他的样子,“从你说要小解到现在已经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解出来,难道是因长时间未运动肌肉萎缩造成括约肌失控?不过,即便是括约肌失控也应是失禁而不是解不出……”

“出去!”云飞峋一声咆哮,将本就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得小木屋震得三动。

只觉得等那屋顶晃动两下,而后哗啦一下,掉了一些灰尘到苏涟漪的头上。

涟漪抬眼看向自己的头顶,也明白过来为何一盏茶的时间云飞峋还没尿出来,原来是害羞。她叹了口气,很认真地道,“飞峋,此时此刻你不应该将我看成是你的妻子,我是名医生,你不……”

“出去……”云飞峋的两个字自牙缝中挤出,只有两个字,却杀气腾腾,即便是在这没有什么内力武功的时空,苏涟漪仍旧能感觉到后背冷飕飕的一片。

苏涟漪这就怕了?当然不!抱着一半医者父母心另一半捉弄云飞峋的心思,涟漪就拉了个小凳坐在一旁,笑呵呵等着云飞峋憋到不能憋为止。

云飞峋笑了,那笑声从小到大,从冷笑变大笑。

“你笑什么?”虽然这么问着,但涟漪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

飞峋挑眉,“苏涟漪,别着急,等本大爷身体康复之后,就把你绑在这床上半年,天天瞧着你解手,我——说!到!做!到!”

苏涟漪呵呵笑了下,而后转身就跑,比兔子还敏捷。

见屋子里没人了,云飞峋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解个手了。

屋子外,苏涟漪半趴在地上,想着刚刚云飞峋满脸满眼通红的样子,捶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也许这就是她所向往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吧。晒着太阳,隐约能听见江中水流声,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际,天上飞的不是苍鹰也不是麻雀,而是一只只水鸟。

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那么多风波,而是两人主动归隐该多好?那样是不是便可以带着孩子一起,一家三口团聚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她总是想起那可怜的小女娃,在怀孕期间便险些流产,而后随着她东北西跑更是被掳,那孩子能顺利出生,又能冒着危险顺利抵达元帅府,真是奇迹!

她苏涟漪活了两世,自认为不愧对天地,但如今却愧对一人,那便是自己的女儿。

远处,一名老妪手挎着篮子,身着浅灰色粗布衣裤,笑眯眯地上前,“小涟闺女,在晒太阳呢?”

涟漪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徐大娘,您来了?您稍等,我为您拿只小凳出来。”说着,便赶忙回屋子取凳子。

不是她不会待客,实在是云飞峋吃喝拉撒都在室内解决,不方便招待外人。

徐大娘是个心慈面善的好人,更是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的救命恩人,对两人的情况也都了解,她笑呵呵地等在门外。苏涟漪取了两只小凳子,摆在门外的平台上,“徐大娘这边坐,我专门做了一些糕点,本想给大娘和大爷送去,既然大娘来了,我倒可以偷懒不送了。”

徐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小涟闺女真是个心灵手巧的,每天变花样的做菜做糕,大虎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说着,便坐在了小凳上。

涟漪搬来了小桌,将散发着香味的点心端上来,又沏了些奶茶,“徐大娘,这个不是普通的茶,里面加些牛奶和糖,咱们住在江边不比内地,江边风大空气湿冷,加之我们本就是女子体属阴,若只饮茶,怕是身体寒气不下终造成血虚血瘀,于是我便做了奶茶,只是不知徐大娘能不能喝得习惯。”

久住水畔之人确实不能久饮绿茶,但可以喝一些红茶或乌龙茶这种发酵类、半发酵类茶品,可惜,这种茶品在古代可以说是昂贵至极,只有绿茶最便宜。而苏涟漪和云飞峋的病情都不适合喝绿茶,于是苏涟漪干脆做了奶茶。

徐大娘笑笑,结果被子,尝了一口,忍不住皱起眉。

涟漪轻笑,“是不是喝不惯?那稍等下,我为大娘去沏茶。”

“别……”徐大娘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好孩子,坐下休息吧,大虎久卧病床,你这忙里忙外的累坏了,小脸儿都吹黑了。”

苏涟漪笑道,“黑一些健康,其实我一直喜欢健康的麦芽肤色呢,黄种人皮肤太白不是好事,更容易晒伤。”

徐大娘一愣,“黄种人?”

涟漪笑笑,“是啊,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的,我们这些人都属于黄种人。”

徐大娘忍不住赞叹有加,“涟漪闺女还识字,真是太难得了,这整个渔村,怕是都没有几个识字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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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一把辛酸泪啊。本来我是不打算写番外的,也不擅长写番外,如今写了番外都是一个人逼的,就是ang311王这个妹子。她屡次三番要看更新,第一次留言的时候,我回复了,她应该是没瞧见。第二次留言,我特意发了公告,强调不写番外了。然后今天又见到她的留言,我也是醉了!这妹子咋就不看回复不看公告呢!?

好吧,我写!我写还不行!?

说实话,我不太会写家长里短的番外,为了满足读者们,我尽量去写,如果写的不好,大家别怪。

哎……我都更番外了,大家就算安慰安慰我,给我投几张月票吧。哭。

番外应该是一两天更新一回,字数应该是三千到五千字,不敢和大家打包票,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写的。祝大家愉快!

2,未来的渔夫

正值晌午,阳光耀眼,但因一阵阵江风吹来,却丝毫没有炎热。

简陋的小木屋外有一片平地,苏涟漪和老妪徐大娘便坐在小凳上品茶吃点心。

徐大娘看向苏涟漪,皱了皱眉,“闺女啊,你这脸色可不好,这么苍白,是不是太累了?支起个家不容易,大虎瘫在床上,里外都是你忙乎,怕是累坏了吧?”

苏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大娘的眼真毒,不瞒大娘,最近确实太累,不过不用担心,该忙的几乎也忙完了,况且大虎的身子快康复了。”其实她未说实话,她面色确实不好、身子也有些虚,却不是劳累。如今这些劳累,比起从前经营工厂或东坞城贷款之劳累,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她身体虚弱也并非因为曾经中毒,而是……

涟漪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处细得不能再细的脉搏,她生完孩子,几乎一天月子都没坐,她原本以为自己这种无害喜的体质极为特殊,但如今看来,却是在高估自己。她的体质确实好,但到底抵不上西方人的强健体质。

她为自己诊过脉,脉细难觅发涩,加之最近几日无论气温多高,她身子永远发凉且粘身冷汗连连,这症状,不是严重体寒体虚又是什么?她现在必须要调养,否则继续下去,即便现在不会发病,但三五年,应是挺不了了。

徐大娘自然不知苏涟漪在想什么,忍住口感不适,硬喝了一口奶茶,“大虎身子要好了?他……不是瘫巴?”

瘫巴,是当地土话,意为瘫痪之人。

苏涟漪笑着摇头,“不是,大娘您误会了,其实大虎只是全身骨折罢了,伤筋动骨一百日,按理说应休息三个月的,但好在大虎身体底子好,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下床了,剩下的就是简单活动,逐渐进行一些理疗就好了。”

徐大娘掩饰不住的惊讶,“闺女,你还会医呢?不瞒你说啊,从救起大虎,他便没站起来,本来我们是要请给他请大夫的,却被你拦住,说他的病你知道。随后一个月,大虎便一直躺在床上,我们便以为大虎本就是瘫巴,你心里有数,闹了半天,原来是你一直在自己医治大虎?”

当时徐大娘确实要请大夫,但苏涟漪却婉拒,原因很简单,她不知自己漂流到了什么地方,但却知道夏胤轩等人定会寻找,若她是夏胤轩,便会将周围左右的大夫都控制住,两人一旦求医,立刻漏出踪迹。好在,自己醒得及时,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徐大娘误会了,我只会那么一点点,大虎体弱多病,经常骨折,我照顾他久了便也会了一些,俗话说久病成医嘛。”涟漪不想太过泄露自己信息,虽然对方是救命恩人,但渔村人不少,谁知道哪个入城卖鱼时不知不觉将她卖出去。

房间内,云飞峋无故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人背后骂他了。

“仙女江,真美啊。”捧着温热的奶茶,苏涟漪看向远处平静的江面,青山环绕于江中倒影,在视线尽头,隐约能见到江对岸的青山,却已十分缥缈,层峦叠嶂的山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如同国画一般的意境,让人观看时竟不知不觉忘了忧愁,沉浸在山水之间。

“哈哈傻闺女,你只见到仙女江平静的一面,待夜晚狂风大作时,江浪能打起两尺高,再大的船都得翻,每年啊,仙女江都得有几十人活祭。”徐大娘叹了口气。

苏涟漪点了点头,这些情况她自然知道,在江边也住了快一个月,只不过有时感慨,她穿越来时的苏家村有仙水潭,如今又在仙女江旁隐居,缘起缘灭,终归起点?

徐大娘见苏涟漪若有所思,不免对两人的身份有所好奇,“小涟,你们……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一身伤?”

苏涟漪叹了口气,“徐大娘,其实我们是逃婚而来,我们两家为世仇,若我爹知道我嫁给大虎,怕会带人杀了大虎,同样,大虎家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既然我们逃离了家族,便是想从头开始,不再顾忌什么家族、什么出处了。”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徐大娘了然地点头,“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毕竟活了一辈子,听见遇见的事多了,就见怪不见怪了。你这知,这……”

涟漪一惊,赶忙道,“徐大娘,我求您一件事,不知您能答应我吗?”

徐大娘吓了一跳,“孩子,别急,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只要大娘能帮,定会帮你的。”

苏涟漪这才松了口气,“大娘,请别告诉我这里是哪,哪个国家,哪个地区,我不想知道。”苦笑了下,“就算是逃避现实吧,我只当这里是一处无人发现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就不用缅怀过去,担忧未来。”

徐大娘笑了起来,“孩子,放心吧,大娘不说,”而后也随着叹了口气,“在这小渔村逃避现实的,又怎么会只有你们?”

涟漪握住徐大娘的手,那双干枯如树干般的手,无声述说着从前的沧桑与遭遇。她自然知道徐大娘也是有故事的人,自然也有些许好奇,但却没问出口——自己都不想面对现实,又为何逼着别人回忆过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

“大娘,虽然已说过很多次,但我仍旧还想一次次对您说,我们对您与徐大爷实在感激,不仅救了我们性命,更借给我们一间房子住。”涟漪感激道。

徐大娘笑道,“嗨,瞧你说的,这房子本身就是废弃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至于救你们之事,那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倒是未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是离开还是留下来?”

涟漪下意识地猜忌徐大娘之话有何深意,但随即又想到,自己真是没事找事,既想过上单纯的日子,就不要将简单的事考虑得复杂。“如果可以,我们想留下。”

徐大娘点头道,“这就好,我此番前来,除了给你们送几条刚打上来的鱼,还有件事便是要和你们商量。这里虽不是什么城里,但村子突然多增两人,肯定要有所身份,若你们来路不明,村长也定会去户籍官那里报备,你不知道此地的风俗,一人犯错,众人牵连,所以他们都得小心翼翼的。”

苏涟漪了然,略略想了一下,“既然如此,待大虎身子好些我们便离开,不会连累到大娘和大爷的。”

徐大娘笑出声,“傻孩子,大娘不是在赶你,这么和你说了吧,你大爷昨晚与我商量,说看你小涟也是个勤劳能干的好孩子,若你们想留下,便对外说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儿子儿媳便好,村子人都知道,我们失散在外的儿子,也叫大虎,前些年,没少托人去寻。”

不得不说,苏涟漪惊呆了,心中的感动如同潮水般涌入。在这一个“连坐”制度的村子,一对老夫妇救了他们的命、送了他们房子,如今又不怕被牵连地为来路不明的两人安排身份,这种不计回报的善意,让人连感动得连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生,并非无人对她好,但除了血亲之外,其他人都是因自己的付出才有的回报,换句话说,就是因为有她付出了真心,才能得到对方的真诚对待,无论是云飞峋也好,夏初萤也好。但徐氏老夫妻,明明是陌生人,却主动伸出援手,这是苏涟漪第一次经历的。

“谢谢你,徐大娘,你放心,今生今世我们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您与大爷的事,既然你们认了我们当儿女,我们以后就是你们的儿女,会帮你们养老送终的。”涟漪诚恳道。

徐大娘也没推拒,呵呵笑着应了,“好,人生啊,讲究的就是个缘分,记得救你们那日,都晚了,按理说晚间不出船,但我那老头子反常的非要出船,最后鱼没打多少,倒是了你们,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恩,缘分。”刚刚经历了生死的苏涟漪,本以为生活又是从零开始,却没想到,上天送了她这么一份千金难求的大礼,如今都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感动的心情,紧紧握着徐大娘的手,好像想将大娘僵硬粗糙的手握软一般。“以后你们就是我们的爹和娘。”单就救命之恩,这两个称呼也是他们能担当得起的。

徐大娘点着头,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儿子,眼角有了泪。“好,好孩子。”

涟漪笑了出来,“娘,明明是喜事,为何还流泪?”

徐大娘伸手擦下眼角,“傻孩子,是高兴的呗,”她看向一旁那简陋的房子,皱了皱眉,“这房子是我们十几年前的房子,现在都没法住人了吧?回头你与大虎搬到村子里吧,我们那还有间闲置的房间。”

涟漪摇头,“抱歉,娘,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还是住这吧,”她抬眼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危房,又看了看房子一旁的青山和不远处平静的仙女江面,道,“这里清净,我们喜欢。”

徐大娘见他们坚持,也就没再劝,“那你们打算做什么营生,我们村正好没有大夫,要不然小涟你便行医好了,收入不错也不辛苦。”

苏涟漪心中苦笑,难道她注定了世代行医?“娘,我那点本事怎能行医?要不然子承父业,让大虎跟着爹打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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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飞峋康复(苦命求票)

屋内躺着的无辜云飞峋不知的是,屋外两个女人就这样将他未来的职业与人生定了下来。

俩人聊了半天的结果便是,以后苏涟漪与云飞峋以徐氏夫妻二人儿子与儿媳的身份继续生活,住在这远离渔村的屋子,白日里云飞峋与徐氏夫妇下水打鱼,晚上在这有窗没窗棱纸、有顶却漏雨的房屋过甜蜜生活。

聊了一会,徐大娘便离了开,留下了四条刚打上的鱼,涟漪自然也没让徐大娘空手回去,带走了一篮子糕点。

别小看了苏涟漪的手艺,其毕竟是在宫中、公主府混过的人,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这糕点做得有模有样的,虽和技艺精湛的厨娘没法比,但在这乡下,已是算是出神入化了。

将鱼放在厨房的水盆中,没想到奄奄一息的鱼又活了过来,苏涟漪突然想起自己将解手完的云飞峋扔屋里没搭理,赶忙放下准备杀鱼的刀,跑回了房间。

“哎呀呀,我错了,刚刚徐大娘来,我们聊天太投入,竟将你给忘了,罪过罪过。”说着,看也不看云飞峋的黑脸,苏涟漪开始收拾起云飞峋的污秽之物。

说是污秽之物,其实没有想象中的脏,这都要得益于当时被夏胤轩掳走时在马车上的解手方式,也就是那个十两一个带着香气的临时厕所,如今,苏涟漪也模仿着那个“高科技”产品做了替代物,供云飞峋使用。就苏涟漪看来,这已经没什么可害羞的了,但云飞峋那厮还好像是被人看腚了似得夸张。

本来云飞峋的脸是黑的,因被某人抛弃许久,但如今又是红的,直到将东西扔出去,涟漪洗完手回来后,飞峋一张红着的脸,颜色才逐渐正常。

涟漪嗤了下,“有什么害羞的,少见多怪,你知道我们医生给病人开刀时,什么见不到?没拉出来的屎都能见到,你这个算什么?”

听着苏涟漪的话,云飞峋脑子里幻想其画面,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面色一白,“你别说了,我想吐。”

涟漪挑眉,不再说,上前调整了自制护理床的高度,而后拆下云飞峋胳膊上绑的固定木板,“还会疼吗?”因为这一个多月的卧床,云飞峋的身材消瘦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壮硕,有些少年的清瘦修长。

“不疼。”飞峋乖乖答,而后跟了句,“本以为我们这些上阵杀敌的兵士最为残忍,但今日却觉得没有你们这群当医生的残忍,按照你的说法,你们那的病人上了手术台,命便无偿交到了你们手上,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是吗?若你们心存歹念,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杀人?”

“啊,是啊,”涟漪一边按摩云飞峋的手臂一边随意回答道,“别说动刀杀人,哪怕是随便拔下一根管子,病人都有生命危险,但没有医生会那么干,先不说良心问题,就算良心上过得去,背上了医疗官司,也是麻烦得很。”

突然,云飞峋一把抓住了苏涟漪的胳膊,“涟漪,你说我们能去你所在的世界吗?”

涟漪不解,“去现代?去现代做什么?难道你想见识一下现代科技?”

云飞峋眯上眼,“我想找到杀你的人,而后让他生不如死!”一字一句皆是咬牙说出。

苏涟漪噗嗤一笑,甩开云飞峋的手,用手指戳了他的额头,“笨蛋,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人活着首先要学会的便是放过,并非是放过他人,而是放过自己。”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苏涟漪认为壮得和头小牛般的云飞峋肯定是没什么大碍了,躺了一个月力气还这么大。“人生短短百年,轻松快乐一生,阴郁怨恨也是一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幸运可以死而复生,大多死了就是死了。那么,既然怎样都是过一生,为何不快快乐乐的?”

“难道就放过他们了?”云飞峋口中的“他们”指的不仅仅是现代错手杀害苏涟漪的病患家属,还包括夏胤轩。

苏涟漪见云飞峋还是没理解她的想法,便在他床边坐下,耐心道,“在你眼中的报仇,是什么样子?”

云飞峋狠狠道,“自然是找到仇人,杀了他。”

涟漪挑眉,“你是为了什么而活?是为了重要的人活着,还是为了仇人活着?”

“自然是为了你而活。”甜言蜜语的话,云飞峋就这么面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对啊,但如果从今日开始,你到处打听夏胤轩的消息,招兵买马,谋划刺杀计划,而后再找到夏胤轩,克服重重困难杀进去,前前后后折腾个几年都不算多,这几年来你满脑子都是夏胤轩,这么算下来,你这几年到底是为了我活还是为了他活呢?”苏涟漪也不恼,乐呵呵地为其讲到。

云飞峋一愣,若按照苏涟漪的说法,这几年好像真是……为了仇人而活。

“夏胤轩将你掳走,这笔账就算了!?”云飞峋一脸的难以置信。

苏涟漪挑眉,“也不能说算了,我的意见是,若以后碰到他,天时地利人和,咱就解决了那个狗贼,但若没碰到他,就让他暂且留一条狗命。总的来说便是——有机会报仇就报仇,没机会报仇就算了,就这么简单。”

云飞峋知晓自己妻子苏涟漪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却从未想过与众不同到这种地步。

“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很怪。”云飞峋想要反驳她,却不知从何反驳起。

苏涟漪起身找了把锋利的妆刀,而后将皂粉打出些许泡沫,涂在云飞峋的下巴上,待那胡茬软了后,为其耐心地刮起了胡子。“没什么怪的,其实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若没有夏胤轩,我们也不知何时会走到归隐这一步。暂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放下鸾国的一切,单说你我这特殊身份,皇上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到这,云飞峋终于有些释怀,长叹一口气。“是啊,若按照你的说法,我还应该感谢夏胤轩,不对,感谢的不是夏胤轩,而是命运。”

“对,若没有那名冲动的病患家属,我也不会死,若我没死,也不会到鸾国,我们更不会相识,所以说,一切都是命运。”苏涟漪心灵手巧,尤其是一双习惯于握手术刀的巧手,没几下便将云飞峋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用湿帕子为其擦干净皂沫,“现在尝试着起床,记住,尽量绷紧脊背的肌肉,万万不要用脊椎骨的力气起身,放心,我会拉着你的。”说着,涟漪的口吻中已没了轻松,一个月时间的休养,在没有x光的古代,她只能祈祷上天保佑,万万不要伤到云飞峋的脊椎。

与苏涟漪的小心翼翼比起来,云飞峋倒是自然很多,还没等涟漪拉他,自己便坐了起来,而后很自然地下了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下胳膊。

“……”正准备扶云飞峋起床的苏涟漪僵在原来的动作,有些无语,牲口就是牲口,不能用人类的标准加以衡量。

“终于可以动了,涟漪你可不知,这一个月我有多难受……哎?涟漪为什么你脸色不好,谁惹你不高兴了吗?”云飞峋这才后知后觉。

“没什么,”苏涟漪收回了手,看来之前她担心都是多余的,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他没什么大碍,“你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云飞峋答。

涟漪再次叹了口气,伸手一指墙角的小马扎,“你把那个拿起来。”

云飞峋点头,走去乖乖拿了起来,“你要坐吗?”

“去抬那个桌子。”涟漪不死心地指着一旁的桌子。古代的桌子都是实木,不若现代桌子那般材料丰富,时常用不锈钢或铝材那种轻便材料做成,古代的桌子可都是实打实的重。

云飞峋一手提起了桌子,“是这样吗?”

“……”苏涟漪有些后悔,她如同伺候大爷一般给云飞峋端屎端尿了一个月,难道他早就康复而她未发现?这种心情很怪、很难受,并非是不愿伺候他,而是对自己智商上的一个打击。“去,把那个柜子搬起来。”

那是一个很大的衣柜,纯木打造,目测重达两百斤左右。

“哦。”云飞峋隐隐察觉出苏涟漪心情不好,却想不到其原因,明明刚刚还耐心地帮他刮胡子。罢了,涟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要她高兴,拆房子他都干。想着,伸出胳膊抱住衣柜的两端,而后稍稍用力,那笨重的柜子便被抬了起来。

“……”苏涟漪心情很不好,“去将上面的房梁拆下来。”靠,今天她还不信邪了,非要找点云飞峋不能干的事儿,平衡下自己脆弱的小心灵。

“哦。”虽然这命令很诡异,但云飞峋也不反驳,“涟漪,你从床上起来,到门口去。”

“干什么?”涟漪纳闷。

“我要将床搬到屋子中央,而后在床上放凳子,踩着凳子卸房梁。”这不是她的要求吗?

苏涟漪见云飞峋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伸手捂住胃——胃疼。“你是疯,还是傻?”

云飞峋恍然大悟,“哦,对了,若我在房间里卸房梁,这房子怕就塌了。我从外面爬上屋顶,先卸瓦,后卸梁,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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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牛啃嫩草(求票)

苏涟漪吓了一跳,“云飞峋,叫你大虎,你怎么还真虎起来了?你看不出我在赌气?”

云飞峋一本正经的脸十分木讷,但深凹的眼眶中,明亮的眸子却一闪狡猾,“无论女王大人是否赌气,只要是命令,我都会去做。”

好在苏涟漪阻拦得及时,否则以云飞峋的性子,这房梁定是要拆下来的。也正因此,苏涟漪是真的怕了,再也不敢赌气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了,这些都是后话。

云飞峋见苏涟漪不再让他做什么,便立刻去做这卧床月余最想做的事——不不,不是把苏涟漪绑床上逼其解手,与这个相比,亲亲抱抱才更重要!

苏涟漪正一边打量无纸窗子一边想着如何改造,只觉得被某人从后抱住,而后带着热气的碎吻便落在她的脖颈之处,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重的呼吸和某些少儿不宜的触感。

“你干什么?”与火热的云飞峋不同,苏涟漪也不回头,就斜着眼冷冷盯着后背那人。

飞峋被盯得浑身发毛,激。情澎湃的欲火也降了不少,“当然是做想做的事了。”他也不想像个小兵一样对涟漪唯命是从,但这一个月来,忙里忙外的苏涟漪气场越来越大,如同女王一般深深威慑着他,让他有些翻不过身来,有时涟漪发火时,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如此,他却越来越喜欢苏涟漪。

云飞峋不知道的是,他此时此刻的性格放在千年以后的现代,有个词语可以恰当描述,便是——抖m,俗称,超级受虐倾向者。

云飞峋觉得,虽然在自己爱的人、妻子、孩儿娘面前不用留什么尊严,但身为一个男人,还是希望自己能顶天立地,妻子如同小鸟依人一般伏在自己肩上。一边想着,一边看向怀中的苏涟漪,只见其周身隐散气场,一张端庄的面庞似笑非笑,用余光冷冷地瞥着他,不动半下,与他僵持。

不得不说,云飞峋的气焰已经降下大半,声音也委屈巴拉,“涟漪,你在想什么呢?”

云飞峋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孩童嘻笑打闹的声音,从窗前一闪而过。两人的房子是从前徐氏夫妇居住的房子,后因地点偏僻,便搬到了村子中,但对于成年人来说的偏僻地点,却是孩童们嬉戏的天堂,屋子外时不时会跑来打闹的孩子。

苏涟漪指着没有窗棱纸的窗子,“你确定要做你想做之事?若你坚持,我也配合,只不过小鬼头会不会趴窗观看,我就不知道了。”

“……”云飞峋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上一刻欲火焚身、这一刻冷静如冰。“知道了。”放下了胳膊,声音更是委屈。

涟漪看着一旁被打击得如同受伤野兽般得云飞峋,哭笑不得,搂着他的大脑袋,在他唇上快速亲了一下。“既然你壮实得可以拆房梁,我便不那你当病号来对待了,走,我们去村子中。”

“好,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一个月来看自己妻子忙里忙外,飞峋痛在心里,如今能帮上忙,自然高兴。可怜的云飞峋怎能想到,他的“牲口”生活,就此开始。

两人将房间稍微整理了下,而后便出了门,向村子的方向而去。

从他们小屋到村子的距离很远,走路需要半个时辰,换成现代时间便是整整一个小时,不过好在,这里有条路,还不至于翻山越岭。

“我们要在这房子久住?”飞峋问。

屋子简陋,居住了月余的两人并非从未察觉,而是因这房子是借来而非自己的原因,并非加以改造完善,毕竟,在别人家的房子上动手动脚鸠占鹊巢,只会引起人反感。能将就就将就,因为是夏天,即便江边凉爽也不会寒冷,虽然白日里没法用窗帘,但夜晚来临,只要窗帘撂下便能解决窗棱纸的问题。至于屋顶漏雨,便更好解决了——用盆接着就是。

而如今要开始改造,只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一,苏涟漪已从徐氏夫妻手上将房子买了下来,问题是,苏涟漪还有钱吗?当初两人身上能换钱的东西都卖了,买了药材以及其他生活必须品,飞峋猜测会不会涟漪重操旧业,当起了商人。二,便是徐氏夫妻将屋子送给他们了,但无功不受禄,为何要给他们房子?

“恩,如果没人发现我们的身份,便先住在这,”涟漪答,而后狡黠一笑,“飞峋,我给你找了个爹。”

“……”云飞峋觉得额头一滴冷汗低落,“别闹,好好说话。”找爹,那是正经人说的话吗?

说话间,两人离开了江边的空地,走了一片小树林,只要穿过树林,再顺着山脚右转,便是村子了。

入了树林,便没了许多闲杂人的视线,苏涟漪也放松了一些,左手塞入云飞峋的掌心里,右手则是在身旁树上拽下一片叶子,那叶子形状可爱,如同盛开的花朵,又如同一把小蒲扇,涟漪把玩着叶子,哼起了小曲。

“这是什么叶,形状古怪。”飞峋也顺手摘了一只,研究着。

“在这里,我不知叫什么,但在现代,这种树叫银杏树,银杏树可是个好东西,果实可入药,既能抑菌杀菌,祛疾止咳,抗涝抑虫,止带浊和降低血清胆固醇。还能降低脂质过氧化水平,减少雀斑,润泽肌肤,美丽容颜。”涟漪笑着道,“若不是因必须要低调生活,我还真想开发银杏类保养品,专门用来抗衰老呢。”

云飞峋惊讶,“这东西,有那么神奇?”

涟漪点头,“当然有,”路程不算近,两人也不着急,就这么手牵着手,闲聊。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知识吧,人体衰老的过程,也可以想象成是氧化的过程,就好像一块铁,慢慢生锈直到最终完全氧化锈掉,人体也是如此。不仅仅是我们肉眼能见到的皮肤,还有肉眼所见不到的细胞,连体内的器官、血管等等,都是因氧化而衰老,”在云飞峋卧床的一个多月,为了打发时间,给云飞峋讲了很多现代的知识,也包括了物理、化学、生物,如今的云飞峋,虽和现代人比不了,但比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先进很多。

“银杏叶中的黄酮甙与黄酮醇能清除自由基,能保护真皮层细胞,改善血液循环,防止细胞被氧化产生皱纹。银杏是具有抗活性基因能力的草药之一,在保护脂质免受自由基伤害方面很有效。”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去看树枝,可惜现在还没到时节,否则摘一些果子下来,既能做成药品、保养品,又能做成枕头,可治失眠。

“黄酮甙?自由基?”云飞峋一头雾水,“怎么又是我听不懂的词语?这一个月来,每次我认为将现代知识都学会的时候,你就会又说出一些高深词汇,我现在越来越好奇,现代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苏涟漪噗嗤笑了,“全学会?你还真敢想!别说你这个古代人,我作为一个硕士研究生毕业的现代人都不敢说学会什么。别说其他领域如何,只说医学,我也是只涉足冰山一角。”

云飞峋倒吸一口气,脸上满是震惊。

苏涟漪继续道,“虽然鸾国学子艰苦,但现代学子也没好过多少,现代世界的孩子从牙牙学语开始,父母便开始开发其智力,到了四岁左右便去幼儿园、七岁左右开始读小学、十二岁左右读初中、十五岁左右读高中、十八岁左右读大学,这些是必要的。若成绩好或对学业上有更高的追求,其后还有硕士、博士、博士后等等,可以说学无止境。”

听着这一切,云飞峋吓了一跳,“也就是说,若全读下来,要四十多岁?”

“恩,四十多岁。”涟漪笑着点头。

“在学习期间,可以工作吗?例如说,在衙门当差、做书院先生或经商。”飞峋好奇问。

涟漪回想了下鸾国学子的情况,道,“按理说,本科之前是不能工作的,根本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工作,现代升学压力很大,不比鸾国轻松,即便是硕士与博士学位,也只有一部分专业可以半工半读,像某些专业,除必要实习外,根本没时间浪费,例如医学。”想到从前自己那高强度学习和密集的考试,虽然辛苦,却也是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记忆。

“涟漪,若是又办法回到现代,你愿意回去吗?”云飞峋突然道,神色认真。

苏涟漪一愣,“回现代?我不认为有这种方法。”

“既然你能从现代来到鸾国,便一定能从鸾国回到现代。”不知为何,云飞峋有种预感,这世上一定会有这样的东西。

苏涟漪停了脚步,甩开云飞峋的手,用威胁的眼神斜瞥云飞峋。“怎么,喜新厌旧,也想试试三妻四妾了?”

“不不不,涟漪你别误会,我云飞峋发誓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今生今世,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即使是回现代,也是我跟着你走,怎么可能离开你?”说着,将闹别扭的苏涟漪拽到怀里,好生劝着。

涟漪叹了口气,将身子的重量直接靠在飞峋的身上,垂下的眼带着一种忧伤,“回去?怎么回去?先不说如何穿越回去,单说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还计划待稳定几年后,偷偷去将我的孩子接回来。”

飞峋安慰其道,“涟漪放心吧,忆亲在母亲那很好,更何况还有熙瞳为伴他们两兄妹是母亲的命根子,母亲定会将所有的爱给他们的。”说着,将怀抱抱紧。

云飞峋对现代生活没什么向往,哪怕是在苏涟漪的描述中,人活在现代比做神仙还要逍遥享受,可以上天入地泛海,但他还是喜欢这种两人相伴的隐居生活。至于那可穿越时空的东西,他真想寻找,他想陪涟漪回现代,去见见她的母亲。

已经连续几日了,苏涟漪日日噩梦缠身,每次都是冷汗淋漓,口中喊着“妈妈”。

起初,云飞峋是不知“妈妈”为何物的,毕竟在鸾国是称呼为“母亲”或“娘亲”,后来借由询问现代世界的问题,他才知,原来“妈妈”就是“母亲”,涟漪虽从未提起现代的亲人,但她是想念自己的父母的。

只不过这件事,云飞峋并未向苏涟漪提起,只是心里暗暗记下,想寻找可穿越时空的方法罢了。

虽然苏涟漪没说,但心里其实一直波澜起伏。她刚穿越来鸾国时是想念家人的,但想到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也就放下心来。自从自己生了孩子,知道了分娩的辛苦,她便越发想念母亲。加之,因分娩后没做月子,即便是体质特殊的她,多少也是落了病,一旦阴天下雨,只觉得关节酸疼,她知道,这是风湿前兆。

她突然想起儿时家中条件不好,又兄弟姐妹众多,母亲没有时间和精力做月子、养身体,自从生下了她,便落下了风湿的毛病,每每变天,腿疼得彻夜难眠,经常在床上翻滚整整一夜。也正是因此,她决心学医。

初心未泯这个词语说起来容易,却没有几人真正能做到。

离奇的命运让她死而复生、穿越鸾国,如今即便是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学医的初衷又能如何!?她也再见不到母亲。

在现代时有句煽情话最为流行——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但她却认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并非面对面不知心意,而是思念的两人都活着,却不在一个时空,再永无交集!

只有自己当了母亲,才真正了解母亲的心情,才真正思念自己的母亲。就如同此时的苏涟漪。

云飞峋见苏涟漪心情低落,猜想涟漪是想念家人,赶忙岔开了话题。“若按照你说的,大学毕业后怕便会二十几岁,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硕士研究生的学历,毕业后又工作了几年,是吧?”

“恩。”涟漪点头,强打精神,不愿将痛苦分给飞峋,她希望两人忘记烦恼,快乐生活。“怎么?”

云飞峋继续问,“那你刚到鸾国时,到底多大年纪?”

“三十一啊。”涟漪自然而然回答,但刚说完,如同想到了什么立刻捂住嘴——糟糕,她怎么把自己年纪说出来了?妈蛋的,她当时三十一,云飞峋才十九岁,这……这……这不是赤。裸。裸。的老牛吃嫩草吗!?十九岁的云飞峋别说叫她姐姐,叫她阿姨都是可以,她本想将这秘密咬碎牙也不说,怎么就不小心说出来了。

苏涟漪的面色不好。

不得不说,云飞峋也震撼了,三十一!?他猜到涟漪有些年纪和阅历,却没想到……如将在鸾国度过的时间算上,涟漪现在岂不是已经……三十六岁!?

“咳咳……”云飞峋干咳了两下,而后道,“那个涟漪……无论你年纪多大我都喜欢你,真的,我发誓……”

“闭嘴!”苏涟漪推开他,伸手捂住脸,面对这树干,一张脸是红火一片的。妈蛋,被发现了,她老牛吃嫩草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云飞峋本是想岔开话题不让涟漪沉浸悲伤之中,却没想到将她从一个悲伤回忆拉到另一个悲伤回忆,一头乱麻,只能笨手笨脚地安慰,“涟漪你一点不老,真的,你年轻……”

“闭嘴!”苏涟漪再次狠狠道,心中暗骂云飞峋真是笨,还戳她的痛处!

云飞峋十分委屈,低着头,一双浓眉皱得很紧,深邃的大眼如同小兽一般哀求着看向苏涟漪。可以,涟漪只抱树思过,不想理他。云飞峋想再找个话题岔开,但他不敢断定下一个话题会不会牵扯到涟漪的某处伤痛。

“云飞峋。”苏涟漪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对其道。

“是!”只见飞峋顿时身子挺直,如同面见长官一般严谨认真。

涟漪长吸一口气,而后道,“这件事,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是命令、死命令!

“你放心,不会让人知道的,我发誓!”说着,云飞峋又要发誓。

“停停停,别发誓了,你这一天也不知要发多少誓。”苏涟漪慢慢转过身来,却不知再如何面对朝夕相处的丈夫,“老牛啃嫩草”五个字灼伤了她的脸,她觉得,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闺蜜夏初萤知道,否则还不知会被笑成什么样。

苏涟漪怎么会知道,在不远处的金龙部落,夏初萤也在啃着嫩草,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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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曾经的流氓碰流氓(求!票!)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银杏树林使人精神气爽,出了树林便是山脚,山是石山,只有山顶有些树木,其余全是黄白色石块,顺着山脚,有条路,在路的尽头,隐约可见村落人家,此时接近中午,天气逐渐热起来,阳光也是越来越毒辣。

苏涟漪带云飞峋来村子是为了向徐氏夫妻讨些建材,将自己家的小屋子修一下,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来向村中人宣布苏涟漪和云飞峋的身份。

说来也巧,两人刚到村口,只见一群人拉拉扯扯,好像在争执什么。

涟漪定睛一看,拉扯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大爷,发生了什么事!?

“徐老头,你本来就不是村子里的人,咱们村人看你夫妻俩老实巴交这么多年,才允许你们搬入村子,这才没几年,你们就不知从哪认个儿子儿媳回来,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何什么?村长要去县里衙门报备,你们又不肯,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人群中,有一道高亢的女子声音,那嗓音尖锐刁钻,字字句句直指阻拦村长的徐大爷。

苏涟漪自然知道徐大爷为何拦着村长不让其去衙门报备,这是她刻意叮嘱徐大娘的,却没想到,给大爷和大娘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心中更是愧对这对善良的老夫妻了。

云飞峋也立刻明白过来,站在原地,眯着眼盯着挣扎着要出村的老头,周身阵阵危险气息蔓延。

苏涟漪发觉,将手放在飞峋的胳膊上,而后对其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稍安勿躁。

“爹、娘,你们二老做什么呢?”苏涟漪笑眯眯的,手挽着云飞峋上前。

拉扯的众人见到两人到来,忍不住惊艳。谁能想到貌不惊人的徐氏夫妇竟有这么杰出的儿子和儿媳。

云飞峋身材高大健硕,容貌端正冷峻,身上虽穿着粗布衣,却难掩周身尊贵气质,毕竟,其出身军门世家,祖上代代为官为将,熏陶自不用说。而苏涟漪身材高挑匀称,容貌恬淡绝丽,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站在一起的两人绝配,都有正气在身,哪像是作奸犯科之人?

当徐大爷见到云飞峋时,吓了一跳,最早以为其瘫在床上,今日又听婆娘说其病能治好,但谁能想到说好就好,一下子竟站了起来。

“原来是小涟和大虎,没事……呵呵,没事,都是误会,村长想去县里衙门报备。”徐大爷老夫妻也是外来户,与原住民自然不算一家,却又不能当面冲突村长,便说了些软话,希望村长能给些面子。

好在,村长也不算什么难缠的人,给了徐大爷一个台阶下,没再挣脱。

涟漪微笑上前,“想来这位便是村长大爷吧,本来计划这与大虎先拜访村长大爷,却没想到在这碰见了。”说着,拽了拽云飞峋。

与能屈能伸的苏涟漪不同,云飞峋虽极力掩饰了怒气平了杀气,但低三下四的委曲求全可做不到。碍于苏涟漪的“暗中命令”,云飞峋对着村长点了点头,不发一语。

此渔村名为周村,顾名思义,也是一个本家村,村子中大半人都姓周。

见云飞峋那高傲的模样,村长周正泰的眉头正欲皱起,苏涟漪却笑着抢了先,“之前便听娘提起,说村长大爷学富五车、更是公正无私、在村中极有威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千穿万穿,马匹不穿,自从来了这个时空,拍马屁俨然已成为了苏涟漪的绝活之一。

被苏涟漪这么一说,周正泰的眉头又松了开,“你们便是徐家失散在外的儿子和儿媳?”

涟漪笑道,“是啊,听说这么多年爹和娘一直在寻找我们二人,真是辛苦二老,我们极其过不去,如今前来,便是想尽孝道,为其养老的。”

刚刚人群中尖锐刻薄的女声再次响起,“呦,老徐家还怪有意思的,儿子半天不说话,儿媳在那说个不停,徐老头也是可怜,好容易找回来儿子却是个吃软饭的,管不了女人,怕以后没人养老喽。”那语调,幸灾乐祸。

苏涟漪看向那中年女子,其年纪大概四十五左右,身材矮小精瘦皮肤黝黑,容貌平常普通,倒是那一双贼贼的眼光让人很不舒服,高颧骨尖下巴白眼多于黑眼,一看便是刁钻喜占人便宜之人。

云飞峋双眼一眯,拳头紧握。今非昔比,从前隐居在苏家村中受人屈辱他不在乎,但如今在涟漪面前,他可做不到大度。

就在云飞峋发作的前一刻,涟漪轻轻拍了拍云飞峋的胳膊,飞峋只觉得滔滔怒火瞬间熄灭,连他自己都想不出原因。

苏涟漪面色丝毫未变,依旧是那般不远不近的盈盈而笑,“此言差矣,其实大虎很想说话,但因脑部受过重伤,至今淤血未清,实在是不能开口。倒是这位婶子,您是村长家的人吗?”

妇女姓刘,人称刘氏,是二十几年前嫁来村子的外姓女子,之所以如此针对徐家是有原因的,只因徐家盖房子那块荒地本是她看好,想无偿占了来,没想到村长可怜徐氏夫妇,与村中长老开会,卖给了徐氏夫妇,也就是说,刘氏的便宜没占到,便时时刻刻针对徐家,如今见村长和徐家有矛盾,便更是蹦高了的挑事。

“嗨,我怎么高攀得上村长家呢?”刘氏一边说着,一边拍这马屁,但这马匹的功力与苏涟漪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苏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刚刚见婶子您一直说来说去,我还以为您是村长夫人呢。”说着,笑了笑,“婶子别怪我眼拙,实在是婶子不仅长得有福气,更是有贵人的气势呢。”

一群人都憋着笑,有几个忍不住小声笑出来的。大家也不眼瞎,都能看出刘氏尖嘴猴腮的刻薄样,加之刚刚趾高气昂的吆五喝六,如今众人都暗暗赞叹苏涟漪不显山不露水把人骂了的本事。

刘氏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掐了腰大骂起来,“你个小贱人,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有福气,什么叫有气势?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

苏涟漪微微挑眉,呦呵,原来这厮趾高气昂的还是个村中流氓,流氓是个好职业啊,她曾经也干过。虽然心里这么想,面色依旧不变,笑呵呵地,“这位婶子,我说您有福气有气势难道不对了?难道我要说您长相刻薄,气息猥琐您才开心?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捡钱的很多捡骂的倒少见。”初来乍到,她不想讲话说得太难听,但从前在苏家村对付几个极品女人她也得到一个经验——这些人都给脸不要脸,最好的方法就是威慑住。

只不过,这威慑也不能太过,毕竟还有村长等人在,既要骂了人,又不能变泼妇,实在是个技术活。

刘氏一愣,“你……你这个小贱人,看老娘不揍你。”说着冲了过来,当到苏涟漪的面前时,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她的身高将将到苏涟漪的下巴,两人身高差距太大。

涟漪见刘氏冲过来,不躲不闪,面色不变,依旧笑呵呵的。

村里人包括村长在内,没人拉架都在看热闹,因为这刘氏平日里便是个喜耍赖的,家里的男人也是个玩横的,惹起来麻烦,村里人便尽可能的不惹他们一家。至于村长,虽不怕他们一家,但这婆娘一旦没占到便宜就跑到村长家打滚地哭,也是烦人,平日里也不想理她。

刘氏骑虎难下,心想着自己平日里干活,面前这娇滴滴的小媳妇怎么与自己比,多半白长大个子是个绣花枕头,想着,欲先发制人,突然跳起来抓苏涟漪的头发。

云飞峋心中暗笑,向后默默退了两步,给涟漪留足了发挥的空间,打算欣赏涟漪打架的风采。他并不担心涟漪会输,别说面前是个矮小的村妇,便是村里的男人,他认为也丝毫没有赢的可能。苏涟漪的身手,虽不算顶尖,但能与他过几招,也是实打实的高手。

徐大娘和徐大爷吓了一跳,正要喊,却突然目瞪口呆了。

原来,苏涟漪伸手捏住刘氏的手腕。

苏涟漪好像根本没用力,但那刘氏却拼命挣扎,也不见其能撼动半分。

围观的村民们倒吸一口气,惊讶苏涟漪的气力。

刘氏见被人看了热闹,更是恼火,另一只手照着苏涟漪的面庞便扇了过来,但其结果可想而知,被苏涟漪另一只手制服。

“小贱人,你给老娘松手……哎呦,疼疼!”刘氏吱牙咧嘴的惨叫。

涟漪笑笑,甜甜道,“知道了,婶子。”双手一用力,将刘氏狠狠推了出去,只见刘氏那矮小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摔在几尺远的地上,鬼哭狼嚎震天。

云飞峋冷眼看着,面无表情,但眼底带着笑意。他懒得与这些人说话,加之他又是个“哑巴”,更是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吭声了。

徐大娘跑了过来,面色慌张小声道,“小涟,她……不会摔坏吧?”

苏涟漪柔声安慰,“放心吧,我下手有轻重。”抬眼冷冷瞥了一眼刘氏,“她应该感谢我仁慈,否则,我就直接捏断她的双腕。”身为一名医生,知道太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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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村中怪病

“唉呀妈呀,杀人了!”刘氏一落地,便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别人拉她她也不起,干脆在地上打滚的哭。

村长本来见此情景便想到刘氏隔三差五跑他家撒泼打滚的情形,不自觉地便站在了徐家人的一边。“刘氏,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趁机碰瓷,全村人都看着你先动手的。”

刘氏顿了下,阴阳怪气,“呦,刚刚村长大人还不顾老徐家的要求要去衙门报备,这见了人家儿媳妇就改了主意?难道看上人家了?不是我说你,你也看看自己的年岁,你能满足人家少妇的吗?”

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即便是淳朴,也最是喜欢这种荤笑话的。

云飞峋大怒,拳头拧紧便欲冲过去,苏涟漪赶忙拦着,死死抱着飞峋的腰。要知道,云飞峋那大个子,握了拳头有刘氏半个脑袋大,这一拳下去,难保不直接打死刘氏。他们是亡命徒不怕什么人命官司,但却不能为徐氏夫妇带来麻烦,人家已经不求回报的救了他们,还给了他们房子,若将徐氏夫妇得无家可归,岂不是恩将仇报。

云飞峋诧异地看向苏涟漪,涟漪抬头,笑着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别急,他们之间的矛盾越大,我们便是越有利。”

苏涟漪与云飞峋,一个文一个武,处理事情的方式截然不同。

“刘氏,你的嘴是破筐吗,怎么什么都说?你这是犯了七处你知道吗,若是族长们知道,少不得要跪祠堂的。”村长哄着脸大吼。

苏涟漪见时机已到,放开云飞峋,用帕子半捂在脸上,“村长大叔,实在抱歉,因为我们,您被牵连了,也不用麻烦大叔去衙门报备了,我们这就走,”说完,又对着看热闹的刘氏盈盈下拜,“这位大婶您就别怪村长大叔了,村长大叔也很不容易的,都是我们的错,村长是无辜的。”

像话吗?说的好像村长是饭桶天天爱欺负一样。

围观的村民们也是这么想,虽然徐家儿媳妇从没说村长是窝囊废。

村长一下子就火了,“来人,抓了刘氏,去请族长过来,今日我周正泰便要开祠堂,审一审这个无法无天的泼妇!”

苏涟漪挑眉,啧啧啧,可惜她看不到好戏了,否则定会好好火上浇油不可。

趁着大家伙乱哄哄一片,涟漪将徐氏夫妇拉到一旁,小声道,“我与夫君感谢你们二老,但如今的情形,怕留不下来了,既然村长今日想报备,即便是拖过了今日,也早晚有一日会去衙门。不瞒你们,我与大虎的身份真的不能公开,而经过今日一事我也想通了,不能再留下拖累你们。”

云飞峋在一旁,也点了点头,对这救命恩人,他也是由衷感激。

“傻孩子,这兵荒马乱的,你们能去哪?”经过月余的相处,徐大娘已喜欢上苏涟漪,拽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放开,“孩子你听我说,只有这儿是安全的,外面都在打仗啊!”

苏涟漪一愣,垂下了眼,她屡次三番拒绝徐大娘告知她所在的地理位置,就是想逃避现实,但如今也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他们二人,怕还是在齐兰国境内,或是在齐兰国的某个角落。如今大规模战争的国家,除了齐兰国在无其他。

想想也是,两人从山崖而下,掉到河里最多也就漂流一日半日,时间久了两人也都没活的可能,这一日半日能漂到哪里?

正在这时,只听村中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便是嚎啕的哭喊声。

吵嚷的人群顿时一片安静,好像在分辨哭喊女人的身份,不知谁喊了句,“是不是周安青家媳妇的声音?”

周安青年纪二十出头,刚刚也在人群里看热闹,在听到自家媳妇的惨叫声时,已经吓傻了,魂不守舍。没有震惊好奇,好像已知自家发生了何事、自己媳妇为何哭喊,也好像是早料到这悲剧的到来,此时只是等待罢了。

人群刚刚还有看热闹的兴致,在这惨叫声后,便没了兴致,都怏怏地向家走。

“发生了什么事?”涟漪忍不住好奇问徐大娘。

徐大娘叹了口气,“造孽啊,外面兵荒马乱,本以为周村是个世外桃源,谁成想,竟疫病蔓延,不仅死了不少孩子,连有些身子弱的大人都死了。”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疫病?”涟漪惊讶道,看向正在逐一散去的人群,微微皱眉,“我并未发现有什么疫情的迹象啊。”从前在鸾国接触的种种疫病,除了东坞城那种人为投毒外,大半都是伴随着高烧的肺结核等上呼吸道传染病,这类病人从面相神态上便能看出一二,但在周村人身上并未发现。

徐大爷这时开了口,“你见的都是健康的,那些得了病的都在家呢,这病可不得了,不知道啥时候就传上,而传上后,也没啥太大的反应,人越来越憔悴,而后就肚子疼,有的人这儿疼,有的人那儿疼,最后就死了。”

苏涟漪一头雾水,“病患可有发烧?”

徐大爷摇头,“没有。”

“可伴随咳嗽、咳血?”涟漪又问。

“没有。”徐大爷答。

“腹泻呢?这个总归有吧?”涟漪道。

“也没听说过腹泻。”徐大爷道。

这下子,将苏涟漪的好奇心勾起来了,“没咳嗽咳血便说明不是上呼吸道传染病,没腹泻便说明不是消化道传染病,没发烧就说明并非引发某种炎症,难道是毒?但若是中了毒,为何每人的疼痛部位不同,到底是什么病?”

云飞峋实在了解自己妻子,更是知道妻子在穿越前便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不是无私的人,他很自私,他甚至对孝道都不太重视,他只希望自己和所爱的人安全快乐的过活。所以,这一刻,他毅然决然地拉起了苏涟漪的手,向回去的方向便走,“我们离开这,天下那么大,哪没有容身之地,就去深山,我们男耕女织也比周旋于那些泼妇中好。”

苏涟漪站着,不肯走。

云飞峋拼命拉,苏涟漪默默地用力抗争。

徐氏夫妇两人就看着这对年轻夫妻用独特的方式争执。

飞峋浓眉一皱,“徐大娘、徐大爷,你们二老对我们的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说完,拦腰抱起苏涟漪,长腿迈开便走。

涟漪知晓云飞峋猜到自己想做什么,更是知晓云飞峋已表达了他的意见,她不能太过武断,毕竟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夫妻两人共同的困难与问题,她也知道再和村子里那些人纠缠很容易暴露身份,但……她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救人是一方面,对医学的探索又是一方面,两方面齐重。

云飞峋大步向前走,涟漪用一双可怜兮兮地眼神求他,云飞峋只当做见不到。

终于,苏涟漪放弃了,低了头去,长长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彻底打败了云飞峋,飞峋也是叹了口气,而后转身,默默地向回走。

苏涟漪一下子高兴起来,“嘻嘻,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可爱的大虎。”说着,双手换上他的脖子,在他刚毅的下巴处亲了一下。

云飞峋垂下眼,高挺的鼻梁喷出炙热热气,“娘子,算下来,我们已快一年未同房了,为夫我可是守身如玉,你这样公然挑逗,为夫怕是把持不住啊。”

涟漪哑然,而后捂住嘴,“知道了,今晚便依你如何?你快放我下来。”因为云飞峋对她的默许,涟漪心情愉快,平日里端庄恬静的面庞也忍不住散发一种少女的欣喜光彩。

徐氏夫妇对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是不舍的,两人确实有儿子名为大虎,两人也确实因寻找失踪的儿子多年,最后心灰意冷的在渔村隐居,当两人救下云飞峋夫妇,听说其名为大虎时甚至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苏涟漪的能干又孝敬,深深打动了他们,若可以,徐氏夫妇真想将大虎夫妻两人当成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愿将所有财产留给他们。如今,事情如此,他们也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和两人离去。

“徐大娘,等等我。”苏涟漪一边喊,一边跑着追赶。

徐氏夫妇闻声,一愣,惊喜地转身,“小涟,你怎么回来了?”徐大娘问,脸上掩不住的高兴。

苏涟漪道,“大娘,我想麻烦您带我去看看那些患病的病人好吗,我很好奇这到底有什么疫病。”

徐大爷惊讶道,“小涟丫头,你懂医?”

关于她是否懂医,苏涟漪曾回答过徐大娘,当时只说是久病成医,如今面对大娘很惭愧,“抱歉,大娘,我没说真话,其实我……懂一些医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说谎。

徐大娘根本不生气,笑道,“没什么,懂医是好事,大娘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苏涟漪知道,这一对老夫妻,是真正善良的人。她便是不为了什么医学研究,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病,原因很简单——她怕有一天,这怪病夺取徐氏夫妇的生命,那便会成了她的终身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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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村不大,却也不小,已是中午,却无人升起炊火,明明是艳阳高照,但整个村落却别有一种阴暗之感。

云飞峋不赞成苏涟漪插手,但他了解、尊重自己妻子,便只能依她,他提起了十万分精神,看着自己妻子,只要情况不对,便会立刻带她离开。

村落的房子与鸾国房子不同,没有阁楼,一般仅有一层,看起来简陋,但这样的房屋却更是能防风。房屋与房屋之间间距很大,每一家都有不小的院子,院子不像鸾国村落院子里种花栽草、石块拼路,而是种满了蔬菜。

经过徐大娘的讲解,苏涟漪了解到,因周村为渔村,村周围都是林地不利于耕种,村中人忙于打鱼更没精力耕种,便只在自家院子里种些时限蔬菜,很少人另辟田地。

村子的路不算太过难走,因一旁有石山,石料丰富,村中路面也是用石拼成。

入村经过了三户人家,便见到不远处的大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村中人,有些人开始帮忙准备寿衣棺材等物,屋内年轻女子哭喊声未止,听得苏涟漪一颗心揪了起来。

作为医生的她见惯了生死,从前可从容面对,但自从成为了母亲,其心境竟然换了一般,正如今此时,见失去孩子的年轻母亲痛苦,她也忍不住悲伤,感同身受。

“让一让,请让我进去。”苏涟漪再无法做到从容,快走几步,拨开众人,便准备入内,明明信奉科学,却心存侥幸的希望奇迹发生。

村中人惊讶,这不明身份的徐家儿媳妇来干啥?好在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孩子身上,没人阻拦她。

房子的门大开着,死去的孩子便停尸在门堂处,有几人为孩子换寿衣,还有两名妇女拉着试图阻拦的哭喊女子,“常青家媳妇,节哀顺变吧,菩萨看上了聪儿是聪儿的福分,聪儿这是要上天当童子呢。”周村有个传说,便是未成年孩童死去,便会到成为天神身旁的童子,待年纪成年后,才能转世投胎。传说自然是美丽的,为了安慰失去孩子的家人。

“我不要聪儿当什么童子,我只要聪儿在我身边……”年轻母亲悲痛欲绝,声音已嘶哑,却还在哭喊,希望唤醒儿子。

“各位可以让让吗,我是大夫,想检查一下。”苏涟漪压下心底的酸楚,摆出专业医师的姿态。

众人惊讶,齐齐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好奇地看向苏涟漪。要知道,这战火纷飞,别说大夫,便是赤脚医生都被抓去当军医了,便是那镇上都没半个大夫,如今怎么就突然出来了个大夫?

一旁的村长周正泰也是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涟漪道,“我是大夫,我要检查一下孩子是否有救,可否行个方便?”

众人回过神来,赶忙齐齐让开,甚至用一种对待神明般的虔诚看向苏涟漪,与刚刚在村口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涟漪迅速上前开始检查,试提问探脉搏观瞳孔扩散情况,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行,没救了。”虽下了结论,但苏涟漪的思索却未停。她在思索这孩子到底因何病死,症状在哪。

这是个男孩,年纪大概四岁左右,涟漪扒开了孩子的衣服,仔细检查其身上有无外伤等,又扒开嘴唇眼帘,观看出血情况,均没什么收获。

因为苏涟漪表明了大夫的身份,而泼妇刘氏被绑了,便没人敢插嘴催促,安静地在旁边观看。

苏涟漪眉头紧锁,有种冲动,却知道这些人未必会同意。

有人轻轻拍了她肩一下,涟漪回头,竟是云飞峋。“我想解……”苏涟漪的剖字还未开口,只见云飞峋冷着面摇头,根本不同意。解剖,别说在这落后的小渔村,便是在鸾国都没几人能接受。

村长立刻上前,“徐家儿媳妇,难道这疫病就没有方法治愈吗?”

苏涟漪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云飞峋,而云飞峋根本不同意,眼神更是冰冷。

苏涟漪无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抱歉村长大叔,别说疫病能否治愈,如今我连着到底是什么病都看不出。还有,不用麻烦您去衙门报备了,我与夫君这便离开。”

涟漪担心因为到衙门报备而被夏胤轩的眼线所发现,但她的意思很显然被村民们误解了,不知是谁喊了句,“大家逃吧,连大夫都治不了,准备跑呢。”紧接着,便是一片哄乱之声。

村长不肯,紧紧抓着苏涟漪,“徐家儿媳妇,老夫活了一辈子也算是有些眼识,老夫能看出来你是有真本事的,越是有本事的大夫越是低调内敛,反倒是那些庸医吆五喝六。现在不是你不能治,而是不想治,徐家儿媳妇,你可以扔下我们整个周村,难道你能扔下徐家夫妻吗?那可是你的公婆。”

因为村长的话,众人又都冷静下来,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苏涟漪并未因为村长的话有什么触动,大不了两人就带着徐氏夫妻一起离开就是。但,她真的很想弄清楚这疫病到底是什么病,为何就如此可怕。她用更加哀求的目光看向云飞峋,可怜兮兮的惹人怜惜,但云飞峋却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伸手抓住涟漪的胳膊,将她直接拽了过来,转身便准备离开。

村民终于看出来,原来阻挠大夫看病的人竟是大虎,人群中有人喊出来了,“大虎,你可知你父母找了你多久,找了你们整整十年,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你父母染瘟疫死?”

云飞峋冷冷瞥了那人一眼,若能说话,他真想说——刚刚非要报备的人也是你们,现在留人的也是你们,做人怎么就可如此势力?可惜,他不能说话,因自家娘子刚刚宣布了他为“哑巴”的事实。罢了,在苏家村他是哑巴,在周村也是哑巴,可能他这一生就是哑巴命。

虽然云飞峋没讲话说出来,但眼神足以说明了一切,众人有些看懂的,都面红耳臊,村长是真真正正的看懂了。

村长上前,先是深深鞠躬,而后道,“大虎、大虎媳妇,你们听老夫说。刚刚报备一事是有原因的,现在外面正打仗,大夫都被请去当军医了,虽还没到我们周村征兵丁,不过看样子也快了。衙门早就来人记录了人口,只等以后征兵,又下了命令,说无论村中人口如何变化,都要及时报备,这是衙门的命令,不是我这一小小村长能违逆的。再者说,如今村中瘟疫蔓延,又苦无大夫,按理说,我们不应接纳外人的,但看在徐氏夫妇的面子上才勉强接受,报备却是少不得的。大虎媳妇,你是大夫,自然知道瘟疫的可怕,也能体谅作为村长的老夫啊。”

涟漪了然,在一个瘟疫蔓延的村子,确实要提防外人,没人知道这瘟疫从何而来,甚至可以怀疑瘟疫是外人带来。不过听了村长的一番话,涟漪又有了主意。

她刻意忽视云飞峋阻止的眼神,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村长大叔,问题便出在这里,并非我们见不得人、不让您去报备,实在是……我们便是正在逃避征医,机缘巧合又与公婆相认,若村长您去衙门报备,我们夫妻二人岂不是白白逃了这么远?如今,救你们便是害了自己,大不了,我们将公婆带走就是,也比九死一生入兵营的好。”说着,心中暗笑,看来这报备一事可以解决了。

果然,村长恍然大悟道,“大虎媳妇,这个你便放心,老夫绝对不会去报备,至于村里其他人也绝不会走露半丝风声,”说着,板下了脸,向门外人群处威胁道,“大家都听好了,以后大虎和大虎媳妇便是咱们周村的人,谁敢说出去什么,别怪咱们周家家法伺候。”

村民们也不傻,如今瘟疫蔓延人人自危,若有个大夫在身边自然安全了许多,再者说,村子里有个大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何要说出去。

“放心吧,大虎,咱们都是一村人,不会说出去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后村民便开始七嘴八舌的保证起来。

有些人更是直接从徐氏夫妇下手,有些妇女拉着徐大娘的手,恭喜她寻到儿子儿媳,更是有出息的儿子儿媳云云。

苏涟漪不敢马上答应,继续用可怜巴巴哀求的目光看着云飞峋。好半晌,云飞峋见拗不过自己娘子,最终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涟漪笑容满面,对村长道,“既然村长大叔如此保证了,我们便放心了。”说到这,眼底闪过一丝诡异,“但……村长大叔,我们仍然是不敢留下的。”

村长急了,“大虎媳妇,老夫以及全村人都保证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涟漪微微挑眉,“村长大叔与大家自然都是好人,我们信得过,但刘氏怎么办?刘氏若记恨在心,偷偷跑去衙门告密,我们岂不是就危险了?所以,想来想去,我们还是离开吧。”

云飞峋垂着眼,看着自己娘子的惺惺作态,他自然知道涟漪是想留下的,如此威胁是为了手不血刃的惩治刘氏罢了,借刀杀人一向是自家娘子的拿手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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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解剖

见村子里好容易来的大夫不肯留下,而不留下的原因是因为刘氏,再想到刘氏平日里的德行,村长火冒三丈。

“那个泼妇,老夫早就认为她是个祸害,当初她偷汉子就应该直接沉了江,看在她汉子爹的面子上留下了,现在却要害咱们一村人的性命,这泼妇留不得!”村长咬牙切齿,本还算和善的面容一下子狰狞,杀气腾腾。

苏涟漪不解为何村长这般嫉恶如仇,若真如此,怎么会让刘氏那般撒野?其中定是有原因。

涟漪一回头,看见了飞峋也是用同样疑惑地眼神看着她,四目相对,彼此都知道,两人想到了一起去。

村长又道,“大虎媳妇,只要你能留下,你开什么条件都行。我们村确实需要医生,而且我们村人发誓,绝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对,大虎媳妇,我们不说出去。”“大虎两口子,你们就留下吧。”劝解声纷纷。

涟漪微微挑眉,看向云飞峋,压低声音道,“看,自然有人求我们留下。”

云飞峋早就不想留在周村,但苦于自己的“哑巴”身份,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神威胁,而苏涟漪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早已下了决定,“飞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男耕女织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人是群居动物,脱离了群体,若干年后甚至连我们的语言能力都会退化,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云飞峋幽幽地看了苏涟漪一眼,没吭声,也不能吭声。

涟漪低头看了一眼死去的孩子,道,“村长大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此事别说什么不情之请,就算是苏涟漪大讹一把,村长也是同意的,“大虎媳妇你说吧,只要能找到瘟疫的根源,治好瘟疫,你要什么,只要我们周村能给,都会给你。”语气紧张急迫。

“我要解剖这个孩子。”涟漪一指地上的孩子,甚至连看都不看大伙一眼,因为不用看也知道村民们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果然,人群中发出各种声音,有人惊讶,有人反对,有人支持等等。

村长也是吓了一跳,却第一时间冷静下来,眼珠子一转,沉声问,“大虎媳妇,你这么做,会治好瘟疫吗?”

涟漪莞尔一笑,终于知道村长为何会如此支持她了,“这么做,不一定会治好瘟疫;但不这么做,根本无法治好瘟疫。”原因很简单——村长家也肯定有病儿。

死去孩子的母亲吓傻了,忽然醒悟过来,一下子扑到孩子尸体身上,“不行,不能碰我的孩子,村长你实在太过分了,就为了治好你的孙子就要对我孩子开膛剖腹!?”

村长面色一红,狠狠哼了下,“常青媳妇,你说的像话吗?什么叫治好我孙子?难道这村子里其他人就不用医治了吗?”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牵扯到了自己利益,旁观的人群见此,纷纷指责常青媳妇,说其想不开,说其不考虑大伙云云。

一时间局面混乱。

常青媳妇哭着喊着骂着,趴在死去孩子的身上,死死抱着不松手,周常青刚要去帮自家媳妇,却被同村人拽了住,哭喊大骂起来。

平日里和善的村长目露凶光,“常青媳妇我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阻拦便是害了我们周村,对周村不利,你可知周家祠堂会怎么惩治你?”

“慢。”

就在场面一度混乱时,苏涟漪双眼目不转睛地看向地上的趴着的周青媳妇,口吐一字,整个院子便安静一片。众人都闭了嘴,听着如同救命草到的大虎媳妇要说什么。院子里,只剩下周常青的骂声和长青媳妇的哭声。

云飞峋伸手碰了下苏涟漪的肩,眼中有些担忧。

涟漪点了点头,而后再常青媳妇身旁蹲了下来,伸手将常青媳妇的手腕抓住。

常青媳妇只以为苏涟漪是来拽她了,疯狂挣扎,试图甩开涟漪的手,而涟漪却微笑道,“常青嫂子,恭喜你,你有喜了。”

常青媳妇一下子愣住,连一旁挣扎的周常青也停止了咒骂喊叫。

涟漪又道,“大概两个月左右,脉象还不够明显,但我敢保证,你确实怀孕了。”

顿时,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刚刚喊的不喊了、骂的不骂了、哭的不哭了、劝的不劝了,都齐齐看向苏涟漪。

“你不信?”涟漪微微一笑,“喜脉又称滑脉,其脉象如同盘上滚珠,你可以自己感受下你的脉搏,再来握下我的脉搏。”说着,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翻转过来,将手腕递到常青媳妇的面前。

常青媳妇一时间也是蒙了,不过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未来月事,因独子染病,她一直忙于照顾,哪还顾得上自己什么月事?

涟漪的笑意加深,“如今,即便是不诊我的脉,也知道自己怀孕了吧?”其实她也就是说说,如果随便教一句都能会诊脉,那人人都是大夫了,她如此说,也是为了让常青媳妇相信,事实上,常青媳妇也确实怀了孕。

场面还在僵持,即便是常青媳妇相信了自己有孕,却依旧没松开自己死去的儿子。

古代人相信,人死去时的模样,便是到阴间时的模样,所以古人最在意的就是全尸,在注定要死之时,最大的原因也是留下全尸。

苏涟漪慢慢收敛了笑容,端庄的容颜上是严谨与专业,“你可以舍不得你的儿子,我也可以不解剖你的儿子,大不了村里人都因瘟疫而死,而你第二个孩子也因此而死。”在看到常青媳妇越来越白的脸后,涟漪将声音放柔好似安慰,“逝者已逝,人总要向前看,相信这孩子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弟弟妹妹同样病死,不想见到自己的父母也染瘟疫,你说对吗?”

常青媳妇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些动容,但依旧无法允许自己儿子被开膛剖腹。

涟漪继续慢慢劝慰,“其实,解剖没你想的那么残忍,他已经去了,不疼。何况在找到原因后,我会将他的器官、腹部一一缝好,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常青嫂子放心,我的女红手艺非常棒的,何况,”涟漪看了一眼村长,对其使了个眼色,“若孩子为周村做了贡献,我想,村长和长老们也会感谢他的,搞不好,还能在祠堂中立个排位,吃村里的香火。”

常青媳妇彻底动心了,在祠堂吃香火,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有多少人赞了一辈子的钱,就为了捐个排位。但,说是这么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她依旧要不下牙来。

好话坏话劝了半天,常青媳妇拖拖拉拉地不肯决定,周围人都急了。

村长道,“对,常青媳妇,就按照大虎媳妇说的,如果真因为你家娃找到瘟疫的根源,我做主,就在周家祠堂立排位。”

苏涟漪见这么劝,常青媳妇还下不了决心,非但不会不耐烦,反倒是十分理解她作为母亲的不舍。只不过,为达目的,她也只能不择手段了。

只见,苏涟漪向常青媳妇靠得更近了一些,而后压低了声音道,“常青嫂子,有些话我偷偷给你讲了。因为瘟疫,周村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你再这么拖延下去,一会若再死一个人,而那死者家属同意解剖,你的孩子也就白死了,这入祠堂的好事,也就轮到别人头上了,刻不容缓,你自己衡量下。”

被苏涟漪这么一说,常青媳妇也想到,是啊,孩子死了也没法活,倒不如去祠堂吃香火,若连这最后的好处都没争到,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我同意,我同意!”常青媳妇立刻喊道。

一旁的周常青都傻了,自娘子怎么就同意了?

涟漪起身,然后伸手将常青媳妇扶了起来,温柔道,“这才对嘛,人就要向前看,孩子已经去了便别过多伤神了,你现在需要照顾和保护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常青媳妇的小腹。

常青媳妇伸手摸了一下未隆起的小腹,下了决心,“大虎媳妇,今日多谢你了,因为你的提点,我才想得开,若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出世,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涟漪笑道,“常青嫂子,叫我小涟就行,你放心,只要我小涟在周村,你肚里的孩子定能平安出生。”而后看了一眼差异的周常青,“嫂子现在去劝劝常青哥吧,我也准备开工了,你与常青哥最好别在左右。”

农村人虽没见过解剖,但却经常杀鸡杀鸭杀猪杀羊,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一幕有多血腥和残忍,作为亲生父母的两人怕根本经受不住,常青媳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便将周常青拉倒了一边,小声将自己想法说出来,而后转身对苏涟漪道,“小涟妹子,一切……便拜托你了。”

涟漪点头,“嫂子与常青哥去江边走走吧,待回来后,一切都将结束,孩子到祠堂吃香火,而你们未来的孩子,将会平安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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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今天错别字可能多一些,实在是时间来不及了,没检查。

这两天都很忙,也许会一直忙到周三。也许做不到日更了,很抱歉。

今日要熬夜写新文了,大家看完便休息,晚安。

顺便,求!月!票!万年不变,贫嘴丫头只要月票!

9,虫

提示:本章内容也许会引起一部分读者不适,若正在用餐或刚刚用餐结束,请稍后观看。

常青夫妇已经离开,苏涟漪则是命村中屠夫和厨子取来各种刀具。

她很想念自己从前那一整套刀具,此时寻之不到也只能就此取材,好在为屠宰剔骨方便,屠夫和厨子都有不少刀具样式,更是为了苏涟漪使用方便,用了磨刀石沾水,哗哗哗哗磨得欢实。

整个村子的人都闻讯赶来,但也都只敢围在院子外张望,真正敢走进来和能被允许走进来的,除了村长外,便只有正在磨刀的屠夫和厨子。

刀磨好,放在深色木制托盘中给正在检查死去孩子尸体的苏涟漪送来,那厨子抖了抖,最终还是退出了院子。

苏涟漪不想当众开膛剖腹吓坏大伙,但屋子里的光线确实太暗,便也只能把孩子尸体放在院当中。戴好了手套,提起刀,考虑到刚刚丧子的周常青夫妇,涟漪决定尽量保证尸体的外观,选用了丁字形切口。

丁字形切口的特点,便是保留颈部皮肤,即便解剖结束,穿好衣服的尸体也丝毫见不到创口。在胸壁皮肤上作一丁字形切口,横线略向下弯,两端止于锁骨肩胛端附近,竖线起自胸骨柄附近,沿中线绕过脐部左侧直到耻骨联合。

当苏涟漪手持的刀尖碰到孩子尸体的皮肤时,院外突然一声声尖叫,好在,苏涟漪已有了心理准备,没因这尖叫而失手。

因孩子死亡时间并不长,血液未凝结,刀割而下,鲜血直流,极其血腥。

村长也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想离开,最终还是忍了住,扶着屠夫站着。屠夫习惯了宰杀,只皱着眉,面色倒未大变。

因没有血压,血流很快便停止,涟漪将尸体的五脏小心摘除,一只一只摆放在一旁观察。

肺叶粉红正常,弹性尚好,胃也是极其完整,没有损伤穿孔的迹象,肠……

当看到肠道时,苏涟漪的眉微微皱了一皱,因为这肠明显有出血迹象,而且,当将尸体的胃摘除时,大肠末梢有一丝蠕动。人死了,为何内脏还会动!?

孩子已经死亡,若存在意识,在下刀时便会因疼痛苏醒,加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上尸斑已十分明显,这肠道蠕动绝非生命体存在的迹象,其原因只有一个——寄生虫。

苏涟漪接下来所做之事以及所发生之事,别说村长忍不住跑去连连作呕,就连屠夫也是深吸一口气。

苏涟漪试图用带了手套的手去抓肠端,但那虫极为灵活,很快便又缩了回去,加之血液以及各种消化粘膜太过滑腻,也无法用手抓住虫。

涟漪大吃一惊,睁大了双眼,现代人体寄生虫有血吸虫、蛔虫、钩虫、绦虫、丝虫等等,她虽未亲眼见过,却依文献资料记载,这些寄生虫没有如此灵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类似外星人寄生的异形!?想到这,苏涟漪的额头滴落了冷汗,身子也抖了一抖,若放在十年前,她才不信什么ufo什么异形,但如今她能借尸还魂,还有什么不能再发生,科学不科学,早已被自身的经历所攻破!

一旁的云飞峋只知道自己妻子突然紧张,却不知其紧张的原因,忍不住走了过来,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碍于自己“哑巴”的身份,不能多说。那种感觉很憋屈、很恼火,就好像身子被丝线束缚而挣脱不开一般,他不禁怀疑,从前自己在苏家村怎么当哑巴当得那么舒服,为何到了周村,却总忍不住想说话。

涟漪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更是浑身狠狠一抖,猛一回头,见靠进来的是云飞峋,这才放下心来。“你别过来,站在距我两尺的地方,若我有需要便会叫你。”如果真是异形,把她感染了,该怎么办?

苏涟漪敢发誓,这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想象力这么丰富的时候,在若干年后再想到今日的一幕,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当然,大笑的原因并未告诉云飞峋,也永远不会告诉,因为,丢人!

飞峋皱着眉,点了点头,退到两尺的位置。

涟漪很小心地,选了一把剪刀,目测出蠕动位置的中央,突然狠狠一剪子下去,伴随着院外众人的尖叫和呕吐声,只见那蠕动的节奏加剧。

“这……这是什么!?”因为加剧的蠕动,就连一旁的屠夫都看清了,慌张大叫出来。

云飞峋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将涟漪从后抱住,硬生生抱到一旁,远离那诡异的尸体。

苏涟漪未阻止云飞峋,在院子角落,集中注意力观察蠕动的肠道,随着蠕动频率的放缓,只见在断了的肠道末梢,慢慢有个沾着血迹的黄白色虫子挤了出来。

院子外不少人尖叫出声,一时间,院外拥挤,所有人都想挤进来看看到底这疫病是什么在作怪?好在,性命攸关,没人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所以便没人敢进入院子半步。

涟漪挣脱了云飞峋的怀抱,指着那虫子问屠夫,“这位屠夫大哥,你平日里宰杀牛羊,可见过这种虫子?”

之前屠夫都在震惊中,如今被苏涟漪一语道破,恍然大悟,“有!有这种虫子,只不过很少见到。”

“你都是如何处理的?”涟漪问。

屠夫道,“这虫子一般在牛的肠里,一旦发现,那肠便不能吃了,只能扔掉。”

“扔到哪?”涟漪追问。

屠夫道,“要么烧了,要么挖坑埋了,要么直接扔到江里,怎么……”

屠夫的话还没说完,院外已有人大喊了出来,“原来瘟疫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赵屠夫,赵屠夫,你还我儿命来!”因为此人的带动,一些失去亲人的人也红了眼,疯了一般涌入院门。

苏涟漪一惊,“飞峋,快去拦着这些人,不能让他们进来破坏现场。”

涟漪的话音还未落,身后早已没了人影,之间云飞峋如同一道影一般闪到了院门前,凶神恶煞一般守在门口,眯着眼冷着脸,浑身杀气四射。周围一些村民都察觉到了阵阵冷意,有冲动之人冲进来,只见云飞峋伸手抓起那人领口,如同扔沙包一般讲那人扔了出去。

再有人不死心地冲进来,再抓再扔。

就这样,在云飞峋面不改色地扔了六个人后,场面逐渐平息,再没人敢冲进来,事实证明,实力警告比口头警告更有说服力、威慑力。

站在徐大娘身边老妇不禁问,“平日里你看你和徐大哥都挺正常,怎么生了个这么个大力气儿子?模样也俊,一点也不像你们夫妻二人啊。”别说徐氏夫妇的儿子很怪异,就是这会医又能当仵作的儿媳也是与众不同。

徐大娘还能说啥,尴尬地笑一笑,“这孩子挑着我们俩的优点长呢。”确实……容貌上差异太大。

那老妇又问,“但你们夫妻俩的个子都不高,这孩子咋就这么高呢?”

徐大娘额头冷汗,“老大姐你有所不知,我娘家俩弟弟都这个子,人家说外甥像舅,估计……就是这原因吧。”

院外的议论纷纷并未阻止院内事态的进行。

赵屠夫被村民们的暴动吓坏了,“不……不……不是我,和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这牛肠里有虫子不是一天两天,从我当学徒时就看见过,这么算来都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都平安无事,怎么可能这次出事就怪我呢?”

“牛肠?赵屠夫,您来一下。”涟漪重新向尸体而去,见院子里除了正阻拦村民的云飞峋外还有一个闲人,也顾不上他的身份,直接使唤了来,“村长大叔,麻烦您去打一盆水来。”

村长便便是一村之长,只要不出这个村,他便如同皇帝一般高高存在,若平日有人使唤他打水,保不全那人便会进了祠堂跪上半天,但今日发生的一幕太过诡异,连村长都忘了自己身份,屁颠颠跑去打水去了。

“赵屠夫,为加快验尸速度,我交给你个任务,这些肠,需要你处理,将里面所有寄生虫都弄出来,一一倒入清水盆中,而我需要检查孩子的其他部位。”涟漪说完,想到屠夫毕竟不是仵作,平日里宰杀的牲畜再多,如今面对的是人尸,也不知其能不能下手。“赵屠夫,若你做不了,我便自己做吧。”

赵屠夫道,“不,为了本人的清白,这活我也接了。”说着,熟练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白色巾子,围在自己脸上,盖住口鼻。

涟漪这才想到,自己除了带了手台外,竟没在呼吸方面做防护措施,难道经历了这几年风波,自己的专业技能退化了?相比之下,赵屠夫倒比自己专业多了。

为了洗刷冤屈,赵屠夫可不管手中的是人肠还是狗肠,熟练地切上一段,不顾肠内蠕动,抓起一端一翻一撸,整个肠子翻了过来,那肠道内的虫子自然也就滑落到盆里的水中,依旧翻滚。

涟漪举着血淋淋带着手套的双手走向院口,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后退,仿佛苏涟漪比凶神恶煞一般的云飞峋更可怕一般。

“娘,我想请您帮个忙。”涟漪对徐大娘道。

“行,你尽管吩咐吧小涟。”徐大娘道。

涟漪微微叹了口气,向江边的方向看了一眼,“娘,麻烦您带几个人去江边找到常青夫妇,在日落之前绝不允许他们回来,哪怕是绑也要绑住,”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孩子的尸体,“这孩子的全尸,怕是……留不住了。”

------题外话------

最近一段时间,唉,一言难尽啊!因为老爸工作的原因在外地,只能我来帮老妈装修,从买建材到张罗各种,真的已经成功把我累!成!狗!了!现在终于熬出头了,地板和门弄完几乎就没我什么大事了,可以专心码字了。

亲爱的们,想我了吗?^_^(不许说不想)

新文存稿到昨天已成功用光,今天发布的新文得现写,哭,老妈房子买得太突然,早知道就不开新文了,疯了!

推荐个好友的文:简寻欢,发家致富种田文《种田娶夫养包子》各种美食,忠犬男主,乖巧萌宝。值得一看!

最后,焦头烂额的贫嘴丫头祝各位看官看文愉快。

10,比屠夫更甚的大虎媳妇

为什么说无法留全尸?只因苏涟漪为了彻底调查清楚这寄生虫的危害,需要开颅查看是否存在虫卵以及成虫,以及最根本的死因。

徐氏夫妻二人答应后,立刻去了江边,同去的还有几名村妇,这些村妇里,有的是不忍心看“毁尸灭迹,”有些则是与常青媳妇有些交情,特前去安慰。

人走后,苏涟漪看着院门外村民,“接下来一幕可不是什么好看的,有些胆小的,年纪大的,尽量回避一下,否则造成什么惊吓,可赖不得我。”话虽说得明白,但就如同苏涟漪所料,即便她如此警告,依旧无人离开,不得不感慨古人的胆子之大。

遥想现代,人们看见什么腐尸或车祸现场,少不得呕吐做恶梦,何况是现场杀人。但在古代,无论男女老幼最津津乐道的便是跑去法场看砍头,伴随着行刑手屠刀举起、人头落地、血溅法场的瞬间,一阵阵尖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别样的兴奋刺激,就好像现代人玩过山车一般,苏涟漪表示,完全、十分、非常不理解。

不理解虽不理解,但苏涟漪不太在乎这些不必要人等的目光,将手套摘了下来,用一旁清水洗好后,从怀中抽出一支帕子,几步走到云飞峋身边,微笑柔声道,“一会需要你的帮忙,把这巾子系好,我怕飞溅的血液中带有病菌。”

云飞峋伸手拦住涟漪的手,皱着眉,用一种拒绝的眼光看向苏涟漪。

涟漪笑道,“你不记得我的习惯了?我随身最少携带四块巾子,所以听话系上。”

云飞峋闻此,这才不再抗拒,目光变柔和,丝毫不顾及此时两人所处环境,俯身低头,安安静静享受自己妻子的服务。

人的肚子虽小,但盘踞的肠道却不短,平均人的肠道约为两米。屠夫为表自己清白,将小孩尸体的肠子一段段割下,挨个熟练翻开清洗,将其中的爬行敏捷的虫子一一挤入水盆中,繁忙却有条不紊。

院中除了屠夫外的另一人——村长,此时早已忍受不住,跑到一旁呕吐得死去活来了。村长也不是什么胆大的人,之所以能挺到现在,也是因为自家孙子性命垂危,为了孙子,他昧着良心逼常青媳妇交出孩子尸体,如今又硬着头皮看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与鲜血淋淋的院中不同,院门口,则是大虎夫妇秀恩爱的地方。只见,虎背熊腰的云飞峋低着头,高挑纤细的苏涟漪细心将巾子覆在云飞峋的口鼻上,而后绕道他的脑后,打了个节。“好了。”

云飞峋点了点头,因为“哑巴”身份不能说话,便微微皱眉用眼神询问——需要我做什么?

涟漪稍等,说着,又抽出一支巾子,为自己围上。当系好了巾子,只见苏涟漪的面色突然一变,哪还有刚刚那温存,一双美眸冷厉严谨,其犀利仿佛瞬间能看穿迷雾真相一般。“随我来。”

两人到了孩子的尸体另一旁,距离忙碌的屠夫稍远,涟漪重新戴上血淋淋的手套,指尖划过托盘上的一行大小不一功能各异的刀,摸上了最末尾处的斩骨大刀,众人只见一个漂亮闪着寒光的漂亮刀花,斩骨大刀已被涟漪握在掌心。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狠狠咽了口口水,屠夫也停下了手上的火,好奇抬头张望。

只见苏涟漪手起刀落,“咔擦”一声骨骼脆响,孩子尸体的头颅顿时离开身体,骨碌碌滚到一旁。

云飞峋皱着眉,伸手拉住涟漪,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这种事交给我做就好。”在他看来,这种残忍又费力气的工作,怎么忍心让娇妻来做?

面纱下,涟漪唇角微微勾起,“没什么,从前在医学院时解剖课早已习惯了。”不同的是,解剖课不允许斩骨,这属于严重破坏教学器材,要赔钱的,一具尸体几万元,没人愿意赔偿。见到飞峋那关切又温柔的眼神,涟漪心中甜蜜蜜的,“不过,接下来做的事,还真是非你不可。”

飞峋挑眉。

人首异处,尸体旁,年轻夫妻含情脉脉、亲亲我我,再看院门口,终于有个老太太没忍住,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涟漪扫了一眼,缓缓摇摇头——何苦呢,这么大的年纪还要看这血腥的画面,不过,接下来的画面更血腥,真希望这些好奇的村民可以回避,可惜,没人离开。

屠夫没听见云飞峋说话,因在苏涟漪举刀的瞬间下意识向后跳开,如今也是瞠目结舌看着苏涟漪,心中暗道,能这么利落的砍人头颅,此女子绝非等闲,先不说这等狠心与勇气,就是瞬间斩断骨骼的强大臂力,也不是一般女子所拥有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别说村民,便是屠夫都大吃一惊,即便是夜里,也是不是噩梦连连,而噩梦的情景不是别的,正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只见,苏涟漪顺手将斩骨刀放回原位,顺手握住一枚精巧闪着寒光的剔骨刀。右手握刀,左手捡起尸体的头,闭上眼片刻,口中默念了些祷告词,再次睁眼,众人只觉身后一阵寒风而过,只见苏涟漪那眯起的双眼带着阵阵阴冷杀气,右手刀尖抵住尸体头颅顶端的头发中,先是向头颅后端猛地一划,薄刀一转插入一个角度,手腕一抖一拉,半张头皮被私下。

屠夫张着嘴,目瞪口呆,苍白着脸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他认为此事正在做梦,若非做梦,为何刚刚还端庄温和的女子就在距离他不到两尺的地方面不改色地剥下人头皮!?

“嗷”一声,“啊”两声,“我的老天爷啊”三声,院门外,有几人晕了过去,有几人吐了出来,又有几人如同见了鬼一般转身就跑。

苏涟漪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局面,连看都没看上半眼,再接再厉,将头颅的另一半头皮也撕下。再次拿起剔骨刀,唰唰唰处理,没一会,刚刚还是闭着眼的孩子头颅,此事已成为沾着血肉的白骨。

屠夫浑身抖了起来,对面前女子不寒而栗。

而院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也只留下了三分之一,剩下那三分之二,要么是自己跑掉,要么是晕倒,要么是送晕倒之人回家,前一刻吵吵嚷嚷、后一刻冷冷清清。

“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涟漪将头骨交给云飞峋,“我本可以从后脑脑干入手,但那样的话恐破坏脑组织的完整性,从前在医学院时,都用专业的电锯锯开,如今没有电锯,只能用刀在这个骨缝入手,”说着,手指指着一条头骨间的缝隙,“撬开这里,而后用蛮力掰开,只能如此。”

人头骨异常坚硬,骨与骨之间的咬合也是十分密实,不是一般人可用蛮力掰开,但这一般人却不包括云飞峋。苏涟漪知道,云飞峋有着非人的身体素质条件,无论从视力、听力、奔跑速度以及力量上远远超出普通人,这也是皇上一直不肯放他的原因之一。

云飞峋闻此,点了下头,从托盘上随便拿起一柄刀,就按照涟漪所说,撬开骨缝,扔了到,指尖抠住缝隙,牟足劲狠狠一掰,一声脆响,头骨被硬生生掰开,头骨里面,是红白相间的脑浆。

“哎呀妈呀!”一旁吐得死去活来的村长终于没忍住,彻底晕了过去。

涟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真是不明白,这么大的年纪还逞什么能,若真吓过去,我可没时间抢救,”说着,扭头看向院门外,“谁能帮忙把村长送回家去?”

苏涟漪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院门外早已空空如也。

原来,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都晕了,横七竖八躺在院门外。

涟漪无奈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大虎,只能麻烦你了,把他们弄到一旁,掐人中泼水,让他们苏醒,苏醒后便让他们回家,别让他们回来了。”其实苏涟漪不知道的是,如今即便是再让村民回来,也没人愿意回来了。

杀生拆解剥皮碎骨,是屠夫的日常工作,但今日却第一次看见同样的技法针对人,算是彻底开了眼界了。赵屠夫因常年杀生周身阴气不散,但却惊讶于面前的大虎媳妇,明明动刀起来丝毫不比他犹豫半分,但周身却只有一片安详的气息,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赵大哥,交给你的任务做好了吗?”涟漪微笑道。

赵屠夫哪还动手清肠子,他一指目瞪口呆地看苏涟漪剥人皮开头颅,如今被一问,脸更是白了,噗通一声跪下了,“没……没弄完,我……我现在就……就马上……”

涟漪噗嗤一笑,“赵大哥别这样拘束,如今是我求着你帮忙,只会感谢你。”

但赵屠夫的模样,好像再慢上一些,便会被涟漪剥了皮一般,赶忙连滚带爬的跑了来,加紧手上的工作,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怕到这种程度,怕一名女子。

实质意义上的验尸,才刚刚开始。

------题外话------

今天9点多才到家,抓紧时间码字,争取能更上番外。深更半夜,家中无人,听着音乐,写着番外,写到开颅骨验尸,突然徒弟的一个信息响起,顿时…我差点吓尿了!这坑人的徒弟,专门喜欢坑师父。

推荐徒弟的文《谁动了爷的世子妃》作者:夏末安乔。刚收的徒弟,很萌,还没开始调教,写的如何,希望大家去鉴定一番,么么哒!

11,死因

人体寄生虫,苏涟漪并不陌生,在现代也是耳熟能详,最常见的有血吸虫、蛔虫、绦虫等等,除血吸虫外,一般寄生虫不会迅速致死,而且随着寄生虫的成长阶段,寄生在人体的不同部位,若单单寄生在肠道,除因肠梗阻引起的疼痛外以及营养不良外,对人体并无太大危害。

最怕的是,幼虫钻破肠壁进入血管,随着血液至肺部、脑部等人体重要器官中,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其中,脑部最甚。

这也是苏涟漪命云飞峋协助取尸体整脑的原因。

简陋的条件,没有显微镜也没有其他设置,苏涟漪只能靠肉眼检查,将肺部等脏器切开,一点点检查其中有无幼虫、虫卵,一无所获,后又担心一人检查进入误区,将检查过的器官又交给了赵屠夫,令赵屠夫再仔细检查。

无论是胃还是肺部,都没有幼虫以及虫卵。

涟漪小心翼翼将脑组织切开,小心检查,也没有收获。“赵大哥,麻烦你来检查下脑……”

“不……不……”赵屠夫面色苍白一片,双腿软得直接站不起来,坐在地上蹭着向后退去,虽宰杀牛羊无数,但想到手上所拿着的都是人的器官,他依然濒临崩溃。

正在这时,搬人救人的云飞峋回来,见此情景,很是不解。

赵屠夫见云飞峋回来,好像抓到救命草到一般,“大……大虎兄弟,你回来的正好,我……我有内急,我先走了。”说着,用了吃奶的劲儿爬起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刚刚还熙熙攘攘众多人看热闹的院子,转眼间,除了地上躺着早已没了人性的死去孩子,便只有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

因没了外人,云飞峋便开了口,“发生什么事了?”

涟漪耸肩,将手上红白相间的东西拿给云飞峋看,“我想查验下孩子各器官中是否有寄生虫,但一个人的验尸很容易走入误区,在现代时一般都有三名法医同时工作,验尸结果上也必须要有两名以上法医签字才能生效,我就委托赵屠夫帮我重验一下,刚开始还好好的,到了验脑组织,他就跑了。”说得何其无辜,但她内心知道,除非像她们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医学生,和变态杀手,没人能对人体组织面不改色。

即便是杀人无数的云飞峋,看到苏涟漪纤纤玉指上捧着人脑,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我来。”

涟漪嘻嘻一笑,“关键时刻,还得是我相公飞峋。”

云飞峋本是些反感作呕,但因苏涟漪这一句话,却甘之如饴,被自己娘子如此夸奖,手上那红白相间的也不是什么人脑,而是鲜花了。

戴上手套,从苏涟漪手上接过脑组织,耐心听苏涟漪的讲解,而后便开始着手检查,少顷,道,“没有。”斩钉截铁。

苏涟漪点头,别人判断她还会怀疑一下,但飞峋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说别的,只说飞峋那过人的视力,不说堪比显微镜,也抵得上数倍放大镜了,既然云飞峋说没有便肯定是没有!

涟漪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如同摆摊一般的器官,“寄生虫只有肠道中有,胃、肺、脾这些器官没有,而脑部这致命器官更没有,一般人死不外乎几种可能——窒息、麻痹、出血。若寄生虫在肺部、心脏,易引起窒息;寄生虫在脑部能引起麻痹、抽搐;而死者体内也没有明显的出血症状,如今我连死因都找不到。”

云飞峋也站起身来,皱着眉,看着地上没了头颅已狼狈不堪的尸体,“在你们的世界,可有寄生虫?”

“有,多着呢。”涟漪叹气道。

“那这水盆中的寄生虫,与你们世界众多寄生虫就无共同之处或不同之处?”飞峋继续问。

“共同之处便是,都是寄生虫,以吸取寄生者的血液、养分为生;不同处是,现代寄生虫往往是行动缓慢,又随着寄生者血液四处流动,而眼前的寄生虫,行动迅速,只存在于寄生者的肠道,既然只寄生在肠道,又会如何致死?既不是窒息又不然麻痹,更有大出血症状……”苏涟漪彻底被弄蒙了。

云飞峋不懂什么医更不懂寄生虫,只能根据平日里所接触的死因猜测,“会不会是中毒?”这个倒是最常见的死因。

苏涟漪双眸一亮,“对啊,中毒!我之前怎么未想到!?”因为,她的思路被现代知识所桎梏,一时间未想到其他可能。

“你身上可有银器?”云飞峋问,验毒用银器,众人所常识。

涟漪噗嗤一笑,“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生活了一个月,身上能当的金银器都当光了,哪来的银子?再说,银器并非所有毒都可以验出,只能验砒霜的毒,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鹤顶红等矿物毒,一些动植物毒,最常见的便是蛇毒,便验不出来。这些,我还没给你讲到。”

一个月的时间,为打发时光,苏涟漪为云飞峋讲了很多,但却没讲过什么毒,如今想来,两个人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那如何检验是否中毒而死?”云飞峋问。

涟漪耸肩,“若虫子真有毒,其定是慢性动物毒,就好像蛇毒一般,其定会在体表有表现,但如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不过你的话却提醒了我,我检查的器官中漏了一项——肾。”说着,在已快空了的腹腔内又割下一器官,检查,叹了口气,“果然。”

飞峋蹲了下来,看向苏涟漪手上之物,“可以确定死因了?”

“若我猜想没错,死因正是因肾。你看,”说着,一指肾中微微蠕动的幼虫,“赵屠夫已将尸体的肠道清理干净,大部分都是成虫,那么,幼虫在哪?这个问题一指困扰着我。若按照现代常识,人体感染寄生虫往往是不小心吃下含有寄生虫卵的食物,也就是说,寄生虫在人体成长需要一个过程。”

云飞峋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说不吃惊是假的,从不知,人体内竟还可以生虫子,也不知,竟也有人研究这种虫子。

苏涟漪为其仔细讲解,“周村的这种寄生虫,我们姑且命名其为肾虫,它的生长周期大半是如此:虫卵随食物进入人体,通过消化道到肠,这时,幼虫钻破肠壁进入血管到肾,在肾中半成熟重回肠道直至长大,当肾中幼虫数量不多时,除会引起剧烈疼痛外,不会对人体产生致命危害,但一旦数量达到一定程度,肾功能衰竭,最终引起死亡。”

“若如此,要如何治疗?”云飞峋问。

一晃,已是两个多时辰,太阳渐渐下了山去。

涟漪皱眉,思索片刻,“飞峋,帮我个忙,去厨房找些干柴。”

飞峋不解,“要干柴做什么?你总得说个用途吧。”

“天色晚了,待我确认了病因,便将孩子的尸体烧了,否则这般支离破碎,身为其生身父母的常青夫妇肯定受不住,还不如烧了。”苏涟漪说这话的时候,很悲痛,好好一个孩子转眼离开人世,如今却连全尸都没有。

飞峋点头,“恩,既然你这么说,我便能估计出所需干柴的量,你抓紧时间确认,我去去就来。”

云飞峋走了,苏涟漪借着日落前最后的光明,将尸体以及器官重新检查,待云飞峋往返五趟,将所有干柴搬来,涟漪闭了眼,短暂休息下劳累的双眼,长长舒了口气,“好了,几乎可以确认了。”

“你去一旁休息,剩下的我来。”火红的夕阳下,飞峋双眸带着心疼,却不是心疼死去的孩子,而是无私劳累的妻子,声音也是比微微暖风更是温柔。

“我来帮忙。”说着,苏涟漪也要动手。

云飞峋立刻阻拦,“不许,去一旁歇着去。”口吻带着命令。

涟漪笑了笑,“好,那就辛苦你了。”说着,摘了沾满血的手套,到一旁洗手,思考开来。

飞峋动作十分利落,先是将干柴堆起成一个长方形,而后将已破碎不堪的孩子尸体小心放在干柴上,用将头颅放在最上端,不得不说,这一景象实在是渗人恐怖,加之这夜幕降临,可怖的尸体仿佛随时即变成鬼怪一般。但同时,又是及其可怜,生命如此脆弱,他只希望远在东坞城自己的女儿,能健康长大。

常青家厨房不仅有干柴,更是有油和火石,飞峋一并取来,先是淋了油,而后擦了火石,瞬间,火势蔓延,大火如同一只贪婪地口,将孩子尸体鲸吞而下,火势映天,将整个院子照亮得犹如白昼一般。

事实证明,苏涟漪得决定是正确且及时的,当孩子尸体刚刚烧得见不得形状,院门外又出现了人影——一些不死心贪刺激或好奇心胜的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跑来看热闹,可惜,他们看到的只有大火。

周常青夫妻在徐氏夫妇等人的簇拥下回了来,当看到这熊熊大火的时候,常青媳妇终没忍住,嚎啕地向着火堆冲来。

众人大惊,却有一人突然出现,一把抓住常青媳妇的胳膊,“常青嫂子,亡者已逝,请节哀顺变,别忘了,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涟漪。

12,虫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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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迎香透四白

“啊!”一声尖叫,常青媳妇将水瓢扔在地上。“你是说,这水里有虫子!?”

别说常青媳妇,院外也响起了不小的声音,是惊恐声。

苏涟漪点头,“是的,虽然不想吓唬你,但这水里,搞不好就是有虫卵,别说水里,包括土里,也会有虫卵。”

人群一片沸腾,村民们惊恐万分议论纷纷,村长道,“大虎媳妇,这虫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突然出现在我们周村,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村门停止杂乱的议论,都齐齐看向苏涟漪。

涟漪点了下头,“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可以负责任告诉大家,这寄生虫不是绝症,我会想尽办法治好大家,以及尽量挽回患者的生命,但在这之前,大家需要了解这个虫子,知道这场疫病的成因以及传播途径,我们才能更好的治疗与预防。”

苏涟漪的话十分有效,村民们再次雅雀无声。

涟漪走到院子的角落,去端那盆游着寄生虫的水,云飞峋却突然上前,挡住了她,率先端了起来。

涟漪对飞峋温柔笑笑,伸手指了临近院门口的一块平地。云飞峋立刻明白了涟漪的意图,将水盆放到那平地上。

“啊!”又是一声声惊恐的惨叫,村民们齐齐向后退了几步,没人敢靠近那水盆,好像水盆中是可怕的怪物。

“大家不用怕,这虫不会跳起来咬人,更不会钻入你们的皮肤中,他们是被你们吃进去的。”涟漪解释道,停顿了下,等众人再次平静下来,这才继续道,“有句话说得好,病从口入,此话不假。事关紧急,我便长话短说,请大家听好。”

“寄生虫有很多种,但其成长过程却都一样,便是虫卵、幼虫、成虫。待寄生虫成为成虫后,便又会产下大量虫卵,而后以此反复。听赵屠夫说,此虫从前是长在牛身上,如今染到了人身上,其原因怕是有人不小心吃了沾有虫卵的食物。人吃下虫卵,虫卵顺人的食道向下到胃,而后到肠,当虫卵抵达人的肠道时,已经发育成幼虫,这种虫有个特点,便是幼虫喜寄生在人的肾脏中,在肾脏中发育成成虫后重新钻出肾脏,重回肠道,产卵,而虫卵随着人的粪便排出体外,这便是一个轮回。”

村长忍不住插了句嘴,“大虎媳妇,你的意思是,如果谁肚子里有虫子,拉出来的屎里有虫卵?”

“对。”涟漪答。

村长继续不解,“问题是,虫卵在屎里,大家不吃屎,又怎么会吃到虫卵?”

“这个,想来便和大家的饮食习惯有关了,”涟漪耐心讲解,“虽然我没去检查患者的排泄物,没去了解大家的饮食习惯,但我可以断定,周村村民喜欢喝生水、吃生菜,对吗?”

“对啊,对啊。”这回不用村长回答,院门外的村民们都一一点头回答。

“问题就出在这,井里的水若不小心被污染,便有了虫卵,而排泄物不集中清理,便会污染土地,土地种出的蔬菜瓜果被人未洗净便生吃,也会吃下虫卵,说到这,即便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问题所在了吧。”涟漪道。

村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大虎媳妇,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将水烧开,将菜煮熟,便会避免吃下虫卵?”

苏涟漪点头,“对,寄生虫也是一种生物,煮熟了便死了,更不会在人体内兴风作浪了,但这只是防御办法之一,还有一点便是在虫疫作乱期间集中处理排泄物,不能让其乱放更不能用来浇灌土地。”

村长虽然有所怀疑,毕竟这些都只是大虎媳妇的推断,但除了大虎媳妇,实在是再找不到大夫了,大虎媳妇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存在,人们不得不信。

“好,我们都信你的,若你真能解决我们村的瘟疫,便是我们村的恩人……”

苏涟漪赶忙打断了村长的话,“村长大叔,那还请您帮我找位病人好吗,我想具体查看下病情,想办法医治。”不是她没礼貌喜欢打断人说话,只是村长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能猜到,**不离十便是什么成为了周村的恩人,就要到祠堂中吃香火,她实在对那个不感兴趣。

村长等的就是这句话,“大虎媳妇,快随老夫来,老夫的孙子病得正重。”

院外有人嘟囔,大家家里都有生病的人,凭什么先看村长的孙子?虽然嘟囔抗议,但到底没人敢真正提出,毕竟畏惧村长之威。

苏涟漪对病人的身份是不在乎的,只要是需要帮助的人和生病的人,她都会尽心诊治。

村长引路,苏涟漪跟随,院门口一大群人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从周常青家出发,过了两条路,便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虽不算是红砖碧瓦般豪华,但比之一般人家的房子已经气派很多。

入了大铁门,沿着用石块拼成的甬道,便入了当中最大的房子。与权贵深宅不同,普通农户家庭最大的房子并非什么会客室等,而是家长所住的房间,而一旁稍低矮的房子,则是家里孩子或妾室居住之所。

村长家最中央的大房子本应是村长夫妻居住,但因孙子染了病,如今将孙子接了过来,方便照料。

当苏涟漪迈步入了房门时,迎面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浓浓草药味儿,其中天麻最甚。

在现代,天麻常用作眩晕、头痛以及神经痛,其起效原理和流行的去痛片差不多。按理说得了虫病应是肚痛,如今用天麻,也说明了村民已经无病乱医了。富裕的村长家都如此,其他普通家庭实在难以想象。

再仔细闻,隐约能闻到五倍子、芡实等药味,这些药物多用来止泻,想来村民们原本以为疫病是痢疾之类的罢。

因腹部疼痛、肠道收缩,有可能引起腹泻,也是情有可原。

村长的孙子比刚刚死去的孩子还要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如今皮肤苍白,奄奄一息,躺在村长家儿媳妇的怀里,慢慢拍着,哄其入睡。

村长家儿媳妇的年纪看起来和苏涟漪差不多打,头发随意挽了个揪,无心打理,眼圈鼻尖都是红了,极力压制情绪,怕是随后要哭出来。

“儿媳妇啊,这是我们村新来的大夫,也是徐家儿媳妇,你且把小宝放下,让大虎媳妇诊治一番。”村长低声道。

村长家儿媳妇刘氏茫然地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苏涟漪,并未马上相信其能救自己儿子,但转念一想,也实在没有其他方法。

终是没忍住,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孩子放在了床上。

涟漪没二话,立刻上前,将手指切在孩子已微弱的脉搏上。

少顷,涟漪起身,而村长赶忙追过去问,“大虎媳妇,怎样了,我孙子还能治吧?”

苏涟漪回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孩子,“治,是肯定能治,但孩子的年纪太小而病症太过严重,就怕他挺不过来。”

村长一下子傻了,而村长儿媳妇刘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高大的云飞峋拽到一旁,噗通一声跪在苏涟漪面前,死命抱着苏涟漪的腿,“大虎媳妇,你可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没有他,我也活不了了。”

涟漪叹气,自从来到古代,她时常被人下跪,如今已是麻木。她努力拉起刘氏,“我只能说尽力,再说,孩子便是去了也是他的命,你未来还会有很多孩子的,放心。”她试图分散刘氏的注意力,生怕因为孩子丧命,刘氏崩溃。

没想到的是,苏涟漪的话非但没起到安慰的作用,还引起了刘氏的误解,她以为孩子救不了了。

刘氏一声尖叫,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苏涟漪有些慌乱,“别……别哭,小声些,别影响了孩子的休息。”她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思绪,制定治疗路线。

可惜,晚了,在刘氏哭喊的第二声,本艰难入睡的孩子惊醒,也开始哭了起来,女人哭小孩哭,整个房子的屋顶仿佛被炸开一般,那喊声震耳欲聋,让人耳膜发疼。

涟漪的推开刘氏,从包里掏出一只布卷,布卷一甩而开是个布条,那布条上面密密麻麻插着格式银针,从粗到细。

“大虎,来帮忙摁住孩子。”涟漪急急道。

云飞峋上前,大掌轻松将挣扎哭喊的孩子死死按在床上,但同时又斟酌劲道,不会伤害到孩子。

迅速抽出一根细针,用迎香透四白的方法对孩子施针,然后轻捻。片刻后,留针,又取针刺人中、胆囊穴、曲池,震颤。

村长的儿子上前将刘氏的嘴捂住,村长也屏气吞声,屋外的挤满了观望的村民,也都眼巴巴地看着,无论是窗户上还是敞开的门,都乌压压的满是人。

村长看着一幕,心中暗暗后悔当初自己太过着急,应该随便找个同龄孩子当试验品的,这样自己孙子才稳妥,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祈祷大虎媳妇真有点本事,治好孩子。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浑身冷汗的孩子的呼喊声终于小了,想来是针灸镇痛有了效果。迎香透四白法是现代用作治疗蛔虫病的方法,如今苏涟漪只能司马当活马医了。

------题外话------

和大家商量点事,番外即将完结了,这件寄生虫病结束后,番外便告一段落,应该不会再写下去了,因为实在是写不出来了。

我本身就不会写番外,但几位读者姐妹非要看,此时算是赶鸭子上架子硬凑,但写得实在太痛苦了。

本来放言不写番外,为了读者,我硬着头皮写。如今也请姐妹们也放过我一回,别再要番外了,我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如果大家实在舍不得苏涟漪,就去跟丫头的新文《风华贵女》吧,在后半部分,苏涟漪会出现,很多伏笔已埋。

废话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快乐,我也去赶下一章了,安。

14,吊星花(二更)

苏涟漪不知道迎香透四白的具体疗效以及作用原理,别说她不知道,上到现代科技中医下到古代名医神医,都没人能说出来穴位针灸真正的医学原理,最多说些什么阴阳调和、内病外治、通则不痛之类的奥妙之语。

“竟然不哭了!不哭了!”

“神医啊!”

“大虎媳妇真是厉害!”

“徐家大娘,你真是有福之人啊。”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呼,看到了希望。

村长也是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孩子一旦疼起来很要命,即便是加大天麻依旧要闹上很久,如今在这短短一盏茶,孩子便不哭,不是神医又是什么。一盏茶的功夫,村长也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般,如今风暴平息,终于可以长长舒一口气。

“大虎媳妇,这样……是不是就行了?”村长忍不住道,一张嘴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

涟漪轻轻收了针,掏出提炼过的酒精瓶子,将针消毒后重新插入布条上,摇头,“自然不行,施针的目的除了治病驱虫,更是为其镇痛,但我认为最切实可行的方法还是服药已经排虫。”

“那要服什么药?大虎媳妇,需要什么你便尽管说,老夫马上找人去办。”村长激动了。

被捂住嘴的刘氏也是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喜。

苏涟漪将布条包好,用小绳细细系好,而后静静思考。她从前真的未接触过这种寄生虫病,虽然从前背过相关知识,但很多都已忘了,如今书到用时方很少,除了悔恨扔掉了基本功,也只能尽力回忆一些药名了。

西医有个不好处,便是记下的都是西药的名称,而在古代,去哪找西药?所以枸橼酸哌嗪片、山道片这样抽象的名字,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还不如实实在在的中药名称来得实惠。

突然,苏涟漪睁开了紧闭的眼,因为想到了一个名词——使君子。

使君子,名字听起来有些怪,却也有一些古意,不像是药用植物名倒是好像观赏植物,但其却是真真切切的最最有效的驱虫药。还记得大学时,第一次接触此名词,她便很感兴趣,只因为这古风的名字。

使君子,别名,舀求子、史君子、四君子,使君子科、使君子属攀援状灌木,高两到八米;小枝被棕黄色短柔毛。叶对生或近对生,叶片膜质,卵形或椭圆形,先端短渐尖,基部钝圆,表面无毛,背面有时疏被棕色柔毛,幼时密生锈色柔毛。顶生穗状花序,组成伞房花序式;苞片卵形至线状披针形,被毛;具明显的锐棱角五条,成熟时外果皮脆薄,呈青黑色或栗色;白色,圆柱状纺锤形。花期初夏,果期秋末。种子为中药中最有效的驱蛔药之一,对小儿寄生蛔虫症疗效尤著。

涟漪向村长要来纸笔,好在此时在村长在,如在普通村民家里,怕是找不来这些。

窗子和门被村民们挡得严严实实,屋内黑压压的,涟漪让村长掌了灯,她便借着昏暗的灯光,在桌上画了起来。没一会,活灵活现的使君子花已出现在纸上。

若她记得没错,使君子一般产自四川、贵州至南岭以南各处,可以说几种在长江以南,是南方常见的植物,在北方极为罕见。而恰巧,周村也是地处南方,涟漪便将纸递给了村长。

“村长大叔,这种植物,你们可曾见过?”涟漪不免紧张,希望周村真的有使君子,若如此,那便解决了天大的问题了。

村长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道,“这不就是吊星花吗?”

“吊星花?”涟漪一愣,看向画上的使君子。只见,红色的小花后是长长的细杆,而那小花就如同被细杆吊起来一般,想来吊星花因此得名。“这么说,这里是有此花了?”

村长连连点头,“有啊,还很多呢!”

苏涟漪没想到事情尽然进展得如此顺利,顺利地难以想象,难道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一个很大问题——使君子是由果实入药,而其初夏开花、秋末结果,如今才是盛夏,哪来的果实?

“大虎媳妇,大虎媳妇?”村长见苏涟漪再次陷入沉思,忍不住提醒,毕竟床上躺着那孩子是自己的宝贝孙子。

涟漪惊醒,歉意地笑了下,“村长大叔,有件事需要麻烦乡亲们了。”

村长赶忙道,“说什么麻烦,大虎媳妇你是咱们周村的恩人,需要什么便尽管说吧。”

涟漪一指画上的使君子,“村长大叔请组织村民去寻找这吊星花,切记,一定要小心挖开土,连花带根,一齐给我拿来,根、茎、叶、花,缺一不可。”如今,她也只能分开做实验了。

“好,你放心吧。”村长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夏初萤重新拿起了银针,村长停下了脚步,想知道苏涟漪接下来做什。

不仅村长不懂,旁观的村民不懂,连云飞峋也是惊讶——涟漪她想做什么。

苏涟漪打开包,抽出针,对着云飞峋的面部、颈部,便是一顿扎,毫不留情。

“……”云飞峋一动未动,双眉却是紧锁——涟漪你吃错药了吗?

村民们也是大吃一惊。

涟漪突然一笑,对着村民们道,“大家别担心,其实大虎因受伤声带受损是真,之前一直处在恢复期,我怕他用嗓过度,便用针将他声音封了,如今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施针帮他解封。”

“……”云飞峋无奈低头看向苏涟漪,目光无奈——涟漪,你真是越来越会扯谎了。

“大虎,你发音试试?”苏涟漪表现的十分期待其说话的样子,一双眼晶晶亮闪闪。

“……”飞峋无奈,轻咳了两下,“你的针,还未拔。”

“哇——”屋外人群一阵震惊欢呼,这大虎媳妇真是神医啊,竟能用针封住一人的声音,太神了,这下周村有救了。

村长也是十分激动,“大虎媳妇,不……不,应该叫小涟姑娘,那老夫便命人去采吊星花。”名称变化,便说明对其肯定。大虎媳妇,男重女轻,但若是小涟姑娘,便是有了自己的地位。

“好,辛苦大家了。”涟漪道。

村长在即将离开之际,对一旁躲在角落里的老妇道,“你也别闲着,去杀两只鸡,炖几条鱼,好好招待下小涟姑娘,切记,一定要大炖、狠炒,不能半生不熟。”

“是是,我知道了,这就去。”说着,老妇不敢怠慢,赶忙挤出了大门,进了厨房忙活。

村长组织所有村民去挖吊星草,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能动,都齐齐出动,刚刚还乌压压围观的屋子,一下子没了人。房内除了床上昏睡的孩子,便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

涟漪坐在桌旁,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脑海中有效词语都写出来,企图利用这些词语刺激,回忆出更多关于寄生虫病的医治办法。

飞峋找了凳子,坐在苏涟漪对面,哭笑不得,“感谢娘子大人接触封针,让我可以重新开口说话。”打趣道。

涟漪一愣,而后一拍掌心,“你不说我都把你忘了,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云飞峋无语,他娶的到底是什么妻子,竟然理直气壮地将夫君忘了。“什么事,说吧。”

“还记得从前在岳望县时,我们一起做的蒸馏器吗?可以蒸馏酒精,还可以提炼精油,你能模仿着做出来吗?”涟漪根本未发现其异样,满脑子都是如何利用现有资源达到自己的目的。

“差不多,可以模仿出来。”云飞峋心中很委屈,只要是有病患在,妻子立刻将他遗忘,或者说,从第一位立刻下降到第二位。虽然委屈,却不生气,因为他喜欢这样的妻子,这样的苏涟漪,女人认真起来,更是美丽动人。

“好,那就麻烦你帮我模仿出蒸馏器。”涟漪交代完,又低头开始研究起手上的工作。

飞峋忍不住发问,“为何要用蒸馏器,你能讲给我听听吗?”

涟漪打断了思路,见一头雾水的云飞峋,恍然发觉自己实在太冷落丈夫了,这样下去不利于夫妻和谐生活啊,便甜甜一笑,“刚刚我画出的吊星花,在现代名为使君子,其果实可以入药专门驱虫,但如今盛夏,使君子却未结果,我便想用使君子的各个部位做实验,其中包括使君子精油。精油者,植物之精华也,而果实也未精华,我便突发奇想,是否可用精油代替果实。”

“可行性高吗?”云飞峋追问。

涟漪一耸肩,“我也不知道,一会使君子花到了,我便开始做实验,同时,你帮我提炼精油,提炼的方法你应该还记得吧?这精油,也算是最后的法宝了,若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云飞峋却突然抓住苏涟漪的手,“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若你觉得愧对徐氏夫妇,我们带上他们就是。”

涟漪笑了下,而后双目柔和地看着飞峋,目光认真。“飞峋,我知道,你懂我,从来都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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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不说了,希望大家支持丫头新文《风华贵女》,谢谢。

15,番外完

刻不容缓,一切都在紧锣密鼓进行之中。

不到一个时辰,村民们纷纷回来,挨家挨户用布包着清理的刚干净净的使君子草,堆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如同小山一般高。

苏涟漪看后很是汗颜,心中暗暗祈祷村民们可千万别挖光了使君子,否则这草绝迹,她便是最大的罪人了。

“小涟姑娘,是不是应该用药了?这药如何用,是外敷还是内服?”村长即是激动又是焦急。

“不急,使君子草的作用处是在果实上,但果实要秋末才能长出。”涟漪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整株使君子,考虑着如何去做这实验。

村长听这话差点哭出来,“我说小涟姑娘,刚刚你让大家去采草的时候为何不说?这拿大伙寻开心这是小事,但事关人命可是大事啊!”

涟漪视线从使君子草上移开,认真看向村长,“村长大叔别急,虽然果实有药性,但也不能等到秋末取果实,所以我想用使君子其他部位做实验,希望能找到可以有药效的部位。”

村长顿时紧张,“小涟姑娘,你觉得……可行吗?”

涟漪笑了笑,“试了未必可行,但不试必不可行。”

村长叹了口气,“罢了,如今我们除了指望你,也指望不上别人了,还是那句话,需要什么便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必是去办的。”

“好。”涟漪点头,收敛了笑容回复了认真,蹲下挑选了几株使君子草,将花、茎、根分开,放在一起。

云飞峋走了过来,“蒸馏器的替代品已经准备好了。”

涟漪头也不抬,又在如小山一般使君子里分出来一批,拨了过去。“不用分开,直接洗净水煮蒸馏。”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云飞峋,“这一次,不许再将手烫出泡来,若我发现有半个泡,定要你在村中央跪一个时辰的搓衣板。”

云飞峋失笑,“你还记得呢?”温柔的声音,与庞大的身躯完全相反。

涟漪白了他一眼,“自然记得,”而后又嘟囔了句,“永远记得。”

飞峋看着苏涟漪,勾着唇淡淡笑,他带着笑容离去,引来了门外围观村民的一阵惊叹。他们之前便能看出,大虎是俊的,但因那冷冰冰的脸生人勿进,便没人再观看。但这一次,笑容融化了面庞的冰雪,如同冰层破裂露出繁盛惊艳的花朵,是那般俊美非凡。

房内,专心的苏涟漪没发现自己丈夫引来多少惊艳,注意力都在手上的花草。

“小涟姑娘,这实验要怎么做?还需要老夫准备什么吗?”村长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确实需要,帮我找来干净的石臼,不用太大,厨房用的就好。”涟漪道。

“好。”村长虽不知道苏涟漪想做什么,但也是依言去做。

石臼拿来,苏涟漪将东西都搬到了院子里,围观的村民从房门口呼啦啦地又撤到了院子中,围了一圈,如同游客来动物园看动物一般。

苏涟漪也不介意,将东西放到了水井旁,井旁有口大缸,缸里有水,水上有瓢,先用瓢舀水将石臼洗干净,而后将手里的使君子叶子放入,捣碎,出残渣汁液;再舀水将石臼洗净,将使君子花入,捣碎;最后同样的方法捣碎了根,最终得到三大碗不同颜色的花泥汁液。

“村长大叔,将那一盆虫子帮我端来。”涟漪道。

村长也没使唤人,亲自跑去端了过来,当看到盆里还在游的虫子时,想到这虫子就钻在人肚子里,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快走几步将盆放在苏涟漪身边,而后如同见了鬼一般跑开。

相对来说,村长算是胆子大的,其他的村民早就躲得远远的,不肯上前。

涟漪抽出帕子系于脑后、罩住口鼻,而后拿出三只干净的碗,挑了三条身形小的虫子放在碗中,在每一只虫子身上倒入一种花泥浆,以查看结果。

“小涟姑娘,这样……真的行吗?”村长又不死心地凑了过来。

苏涟漪点了点头,“如果使君子……吊星花真的有效,无论哪一部分有作用都会显现出来。”这种实验法不是她异想天开,现代医学也是如此验药,她清楚的记得在大学期间看过的一部纪录片,讲的就是建国后基层医疗工作者克服种种困难,最终取得突破性胜利的事迹,其中一个就是实验驱虫药。

还记得当年观看黑白纪录片时,感叹医疗前辈们就地取材创造奇迹,面对如此简陋的条件依旧能成功,却没想到,有一日她苏涟漪面对的条件比纪录片中的还要简陋。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时间已快一个小时。

苏涟漪知道,实验失败了。

一般药效作用都在半小时左右,而这种直接在动物身上实验起效要更快,在十五分钟便可初建成效,但已接近一个小时,盆中的虫子依旧在动,涟漪用棍子碰了下虫,那虫反应剧烈。

“怎样!?”村长带着大伙已等了许久,天也快黑下来了,周围点起了火把,因火把众多,整个院子如同白昼。

涟漪缓缓摇了摇头,“不行,看来吊星花有用的真就是果实,无论花、茎、根,都没有驱虫效果。”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疑问,“小涟姑娘,你说说,都是长在一根草上的,为啥就果实好用,其他不好用呢?”

涟漪抬头,为其解释,“果实为植物精华,其精华液最浓郁,而花本身即便有相同成分,其含量也是微乎其微,做不到有效发挥作用的剂量。”

有妇女哭着瘫坐在地上,“我的老天爷啊,本以为天上掉下个神医,谁知道神医也不好使,难道我们都要等死吗?”

“别急,还有一线希望。”苏涟漪看起来镇定,其实心里也很是慌张,那种感觉就好像坐云霄飞车,从高空一下子掉落,顺利找到使君子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

“希望?”围观村民不解。

“请让让。”就在村民纷纷议论时,众人身后出现一道淡淡的男声,那声音不大,却别有一种威力,哪怕是被淹没在纷纷人声里,却依旧清晰可辨,不容人忽视。

人们下意识让出一条路,身材魁梧修长的云飞峋端着一只小碗前来。“时间太短,我便未提炼太多。”说着,将带着淡香的使君子精油轻轻放在涟漪身边。

“来得正好。”涟漪屏住呼吸,拿了一直小勺,如同舀的是金液一般,将精油舀起,浇入盆中的虫子身上。

只见,那虫子本悠然自得,过了不消一刻,随着使君子精油与水的融合,虫子开始焦躁不安起来,挣扎着好像要爬出盆,苏涟漪睁大了眼,连眼皮都不忍闭上半下,紧紧盯着盆中的一切动静。

又过了一会,虫子的活动越来越慢,最后抓不住盆底而飘了起来。

村长大喜,“成功了!成功了!”

村民们也一拥而上。

涟漪低头观看,但手一伸,用手势挡住欲拥过来的村民。

“这虫子,死了吗?”云飞峋问。

涟漪摇头,“不,使君子的作用并非杀死寄生虫而是麻痹寄生虫的中枢神经,使其昏迷,若虫子昏迷,便无法再抓紧肠壁,人们可趁机将其排出体外。”声音微微颤抖,难掩激动,她真的成功了!她做梦都想不到,使君子的精油竟与果实同效,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村长火急火燎,“小涟姑娘,您还等什么,快将精油给我孙子喝了吧,”而后发现自己太过焦急没了一村之长的风度,干咳了两下,“老夫在村子里勤勤恳恳多年,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得到了大家的尊重,而我孙子受乡亲们的怜爱却因年幼没做为大家做过什么,如今便让他为我们周村做个贡献,先喝了这药,若我孙子喝了没事,便说明此药能救大伙。”

这话还差不多,村民们纷纷表示赞同。

涟漪并未将精油稀释,刚提炼再稀释,这不和没提炼一个样吗?况且,她依稀记得有喝油排虫的偏方,所以她决定,直接让孩子喝了精油啊,最多就是无效,又不能起反作用。

“可有巴豆?”涟漪又问村长。

村长赶忙道,“有,有,老夫这就去找。”心里却嘀咕,平日里止泻还来不及,要巴豆做什么?

而苏涟漪用巴豆做什么?自然是为了让孩子更好的排出虫子。

可怜的孩子,身体孱弱,刚刚睡着又被唤醒,好说歹说哄着将精油喝了下去,其中掺有巴豆,最后又喂了好多糖球。

吃完后,孩子呶呶地再次睡去,不过这一次睡眠未有太长时间,一盏茶的时间后,可怜的孩子再次哭醒,紧接着便是强烈的腹痛。

“小涟姑娘,小涟姑娘,这可怎么办,难道是那虫子在我儿肚子里作乱?”村长儿媳妇刘氏面色苍白,已吓得没有力气。

涟漪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腹部,微笑,“放心,若有药效,寄生虫此时应已麻痹,孩子的腹痛是巴豆。事不宜迟,速带孩子去解手。”说着,将孩子抱起,递给了刘氏。

刘氏不敢怠慢,带着孩子就去了。

全村人都眼巴巴地盯着。

等着。

万众瞩目。

如同注视产房一般的注视茅房。

没多大一会,只听刘氏一声尖叫。

“发生什么事?”冲进去的是村长的儿子,也就是患病孩子的爹。

“虫子!虫子!好多虫子!”紧接着便是刘氏惊悚的喊叫声。

苏涟漪闭上眼,笑着长长舒一口气,“很好,见效了!”

村民们也看出来了,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小涟姑娘,这特效药是怎么做的,快教我们做吧,吊星花若是不够,我们这就连夜上山去采,虽然前山没有了,但后山肯定是还有的。”

涟漪后背冷汗看着院子里如小山一般的使君子,心中估量这些使君子少说也得有几百斤,“吊星花是够了,大家放心,具体制作的方式,便由大虎来教你们。”说着,用歉意地眼神看向云飞峋,小声道,“抱歉了,可能要辛苦你。”她能看出,飞峋是不想管这种闲事的。

云飞峋几步走到苏涟漪身边,俯下身,“这蒸馏技术,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你这是要将其公布于众?”

涟漪笑笑,小声道,“没什么,其实蒸馏技术这个名词是我从现代带来,但蒸馏的原理却是人人都知,再者说,大家即便是用了却也不知道这技术到底来干什么,就算是知道了……呵,咱们都成亡命之徒了,还在乎什么神仙方吗?”

飞峋的头更是低,两人的面颊几乎贴在一起,这暧昧的距离,令涟漪忍不住向后退去。

“不许说我们是亡命徒,我们是神仙眷侣。”飞峋威胁道,眼神带着笑意,只要苏涟漪敢反驳半句,他就亲下来。

涟漪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神仙眷侣还不行?”她赶忙退开,面颊已是赤红一片,那种娇羞哪还有平日里端庄睿智的模样。

飞峋见苏涟漪认输,便不再追究,转身带着村民们离去,教以提炼精油的方法。

而刚刚还呼啦啦水泄不通的院子,一下子没了人,空落落只留了最后几人。

村长儿子夫妇将孩子抱了出来,孩子已虚脱得靠在刘氏的身上。

“将孩子放好,放平。”涟漪洗好了手,立刻跟了进去。

进了房间,坐在床的一角,涟漪一边仔细为孩子把脉,而后伸手轻轻按压孩子腹部,当发现没什么异动时,忍不住笑了。“很好,成虫差不多就排出体外了。”

刘氏夫妇也是惊喜,刚要伸手碰孩子,却又被苏涟漪拦了住。“从现在开始,你们切记,一定要注意卫生。每日为孩子擦洗身子,饭前便后都要仔细吸收,而孩子患病之时,你们要净手后才能触碰孩子,还有……”涟漪顿了下,道,“药物提炼的方法你们也学学,做上一些,家里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喝。”

一旁的村长一惊,“小涟姑娘,你是说……我们都患病了?”

涟漪道,“这个很难说,此病算是传染病,既然家中有一人染上,其他人怕也有感染的可能,都喝上一些罢。”

几人点头答应。

涟漪又道,“还是那句话,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注意卫生。”说着,涟漪起身到了桌旁,提笔在纸上,边说边写。

“一,排泄物集中处理,不可随意堆放,深埋入地下。二,饭前便后仔细洗手。三,不能喝生水、更不能吃未完全煮熟的食物。四,全家人衣服都要在锅中煮沸消毒,尤其是内衣裤,每五天就要消毒一次,洗好煮完的衣服要放在阳光下暴晒。五,吊星花药,每日喝一次,连喝三天,隔十五日再此连喝三天。”

村长在一旁,如同听圣旨一般聆听教诲,牢牢记在脑子里,准备严格实施。

苏涟漪突然想到了青蒜灌肠法,这种方法也是取出肠道内寄生虫的有效方法,但转而想到,灌肠法在现代都没多少人能接受,何况是封闭的古代,估计固执的人宁可死也接受不了这种方法吧。于是,这方法便自动取消。

“还有什么问题吗?小涟姑娘。”村长的声音带着一种浓浓崇拜,不,应该说是膜拜,一种对神的膜拜口吻。此时此刻,小涟姑娘的话比圣旨还神圣。

别说,苏涟漪还真是想到了一个问题,“如今我的治疗方案属保守治疗,首先断绝虫卵源头,掐断寄生虫成长链,其次将成虫一一排除其外,至于幼虫,待长成后会钻入肠道排出,可以说是长一条少一条,用这种温和的方法治疗寄生虫病,但,若因使君子的原因,幼虫死在肾脏中,可怎么办?”

说涟漪在与村长商量,还不如说她是在自言自语。

刚做晚饭的村长媳妇也回了来,正要热情的招呼苏涟漪吃饭,却被村长制止,全家人都守在一旁,瞧着苏涟漪愣神思考。

房内一片死寂,毫无声音,却只见,涟漪的双眉越皱越紧。

一炷香的时间,苏涟漪想到了一个方子,双眉才打了开,恢复了平日里恬淡的笑容。

只见她将刚刚写满字的纸掀开,在下面的空白纸上又写下三个药名——金钱草、车前草、葛根。写好后,交给村长,“村长大叔,这三味药,你们不陌生吧。”这三味药是司空见惯的草药。

村长看了点头,“不陌生,都能找到。”

涟漪松了口气,“那就麻烦村长大叔,找齐这三位药材,而后分成三等分,连同茶叶一起喝,其泡法也与清茶相同。”

“茶叶?有具体要求吗?”村长追问。

涟漪笑笑,“没有,任何茶叶都可以。”这个配方,是现代最流行的排石茶,她不知其作用的原理,但想到如此流行,必是有它的功效。

村长小心翼翼将那纸吹干折好,仔仔细细放入怀中。“将这些事都做好,就……行了?”

苏涟漪从椅子上站起,“是的,这样就行了,”而后又补充了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今我们将能做的都做了,若再有一些损失,那便是上天要人,我们是留不住的。”责任推给老天爷,准没错。

“太谢谢小涟姑娘了,您救了我孩子,我要如何感谢您。”冲过来表示感谢的是刘氏。

涟漪抓住刘氏,以防刘氏下跪,她算是怕了,怕了这群说跪就跪的古人。“不用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这孩子以后定是富贵之人。”涟漪还能咋样,挑好听的说呗。

村长是个有心计的人,眼珠子转了转,道,“小涟啊,你们可有房子住?老夫在村口不远还有个院子,若你不嫌弃,便和大虎住在那吧。”

苏涟漪知道,村长这是要将他们留在周村了,至于什么身份,自然也就帮着瞒住,不会再去什么衙门报备,至于那个泼妇……涟漪唇角勾起,那个泼妇若想和她斗,还嫩了。

不远处,搭起的一个火炉子,云飞峋正给村民们讲解如何提炼使君子精油,村民们都是能干的,很快便学会,剩下的便是实施了。

云飞峋本就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对这些毫无关系的村民也没什么亲切的语调,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村民们却敢怒不敢言,谁敢得罪这个人高马大浑身杀气的汉子?

飞峋的耐心几乎耗光,正要扔下走人,却见到远方苏涟漪的身影向其走近。

深邃的眸子一眯,那冰冷冷的俊容立刻一变,虽与和蔼可亲不搭边,但也是温和可人了。“乡亲们,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便尽管问,本人定会知无不言。”

众人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这堪比门神的汉子怎么突然态度大变?

涟漪走了过来,“辛苦了。”温柔道。

云飞峋回头,笑得殷勤,“娘子,你来了,我刚刚才看到你。”

“……”众人无语,大虎明明瞎说,自从大虎媳妇在远处露了身影,大虎的态度就天翻地覆的改变,典型的惧内。

“提纯的方法,已经告知大家了吗?”涟漪问。

云飞峋背着苏涟漪,对村民们冷冷一扫,那常年在战场上、在生死之间培养出杀气,顿时让众人觉得胸口一阵压力。

“告诉了告诉了,我们大家都会了,呵……呵呵……”有人连忙讨好道。

又有人道,“是啊,大虎他讲的可好了。”

“大虎的话挺多的。”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奖。

苏涟漪对云飞峋很感激,“既然讲完了,我们便回家吧。”

云飞峋站起身来,“回家?”

涟漪笑着点头,“对,村长大叔同意我们留下,还想将闲置的院子借给我们居住,但我拒绝了,还是江边的老房子舒服。”

云飞峋知道,苏涟漪不想离开,确实,那种漂浮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好受。“好,那就回家吧。”回家二字,咬得真切。

何为家?并非是一纸地契,也非祖传宅院,而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那便是家,而对于云飞峋来说,有苏涟漪的地方便是家。

来时,两人是空手而来,回时,两人拖着三辆大车,车上装满了村民们送的东西,有材米油盐,有闲置的家具,有衣服布料,连一些瓦片窗棱纸都有,可谓是五花八门。

三辆大车,首尾相接,即便是两只骡子拉起来也是费事的。本来有些热心的村民想相送,却被云飞峋拒绝了,因为他不喜欢自家空间被外人进入,连骡子都拒绝了,因不想和陌生人扯上关系,自己跑来拉。

村民们认为大虎是在异想天开,却发现,那沉重的车竟被大虎一人拉动,配合其魁梧的身材,每人再看向大虎时,眼底都忍不住闪过惧意。

“回家吧。”苏涟漪道。

“恩,回家吧。”云飞峋答。

于是,两人便这么留在了周村,过起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生活,男耕女织,不,是男打渔来女行医,成为了周村最无法离开的两个人。

只是,苏涟漪行医不是平白无故的,虽不收费,却要求众人,不许将她会医、行医之事外传,可以说,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融入了周村。

村民们淳朴善良……实际上是考虑到自身利益,便帮两人守着秘密,守口如瓶,而苏涟漪也按照她的承诺,行医义诊,大病小灾,不在话下。

至于那与徐氏夫妇的有仇的泼妇,在百般挑衅后,欲将云飞峋夫妇的事情告发到到官府,就在连夜潜出村的当天晚上,无故消失,此后再也没出现过这个人。

村民们不免怀疑到底是谁出手,怎么就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毫无蛛丝马迹,却不知,鸾国影魂卫做事风格从来这般。

……

本以为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安安静静,待时间将世人对涟漪郡主和飞峋将军的记忆减淡,重回东坞城,一家三口团聚,却不知……

若干年后,齐兰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战火蔓延到周村,而听闻从鸾国而来的和亲公主夏初萤困难重重,苏涟漪决定,重出江湖,帮助自己的挚友夏初萤。

曾经,夏初萤给了她毫无保留的无私帮助,今日,她便要送夏初萤一片大好山河。

这些都是后话。

欲知后事,且看《风华贵女》详解!

------题外话------

酱紫吧,番外告一段落了,实在是不知道写什么。其实我本人对读者们一直抱着歉意,因为屡次断更,将可怜善良的读者妹子们折腾得死去活来,所以本来打算不写的番外还是动笔写了,只因读者的要求。

也许大家觉得写得不多,但贫嘴丫头保证,已经尽力。

文结束,但我们的感情却依旧,无论你们去看玄幻、去看现代或者各种文;无论你们去看大神们、小神们的作品

当倦了,想丫头了,便回来,丫头永远欢迎你们,丫头这里是你们永远的家。

我们《风华贵女》见吧。

番外!番外!番外!

番外!番外!番外!

一晃,丫头很久没写公告了,这一写,很是鸡冻啊!哦不对,是激动。%D7%CF%D3%C4%B8%F3

首先,对于用“番外”一词将大家骗进来的可耻行径表示自我谴责以及深刻检讨。

其次,其实并不是完全骗啦,而是半骗!因为确实是有在写番外,只不过番外内容另起一文,开新文为《和亲公主一一夏初萤》中间的符号是汉字的“一”囧~

*

写《名医贵女》,其中金玉公主夏初萤的比例不小,很多人不太理解,其实这因为我的一个情节——女友情节!

我认为,女人生存在世,不仅仅要围绕着家庭、围绕着男人转,女人应有自己的世界包括自己的挚友。男人之间的友谊可以轰轰烈烈、名垂千古,为什么女人之间就必须勾心斗角,随时防备闺蜜挖墙脚?

所以,苏涟漪有一个肯为她幸福牺牲自己的闺蜜夏初萤、夏初萤也有一个宁赔命也要救她产子的闺蜜苏涟漪。

我本人,也何尝不想拥有这样的闺蜜,不需要攀比、不需要欺骗,有的只是真诚交往,因彼此的开心而开心,因彼此的悲伤而悲伤。

于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名医贵女》出现了个内心腹黑却外表甜美,爱情凄苦却为友着想的女子夏初萤。

*

我想,很多读者姐妹都对我这种愿望表示赞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夏初萤的原因之一,因为大家都希望有个这样的闺蜜,被闺蜜呵护,同时也会努力保护闺蜜。

这样一个可爱可怜又可敬的女子,我想给她安排一个圆满的爱情,只属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于是,有了此文《和亲公主一一夏初萤》

*

关于《名医贵女》的番外安排……实话和大家说了吧,我不想写!

其实不仅是我,很多作者都很头疼写番外,大家写番外都没感觉,百分之九十九为了文章的推荐和多赚点钱而写……咳咳,东北人就爱说实话。

作者也都是有感情的,只要提起笔,丰沛的感情无法扼制,但这番外又不能写得很长,写短了的话,想表达的故事却表达不出,最终番外不吸引人,很多读者看了几章便不看了。

既然如此,我便决定,不赚那份钱了(贵女一文被我断更成这样,反正也没多少稿费了)

用全部的热情为夏初萤独立一文,圆了自己梦想,也满足很多读者姐妹的希望!

至于大家关心的涟漪家包子饺子大馄饨的事,都会在《和亲公主一一夏初萤》中有所表现,放心!

最后,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文。(也许今天搜索不到此文,因为刚刚开文,明天开始可以搜索到。如果想看找链接的朋友可以加群)

*

等等,还有一个事没说嘞,嘿嘿。

我从前建个群,群里人不多,也不分什么会员非会员,我本人也不经常冒泡。一来因为前一阵子身体不好,几乎不碰电脑。二来是我本人不太会与人打交道,交流障碍症(这个得治啊),为了不让自己的群尴尬的冷场,于是买个机器人陪大家玩,能抽签解签还能教说话,愿意来玩的就加群336702529,敲门砖既写“丫头是个大帅哥”就行了。

机器人很可爱,姐妹们可以来群逗逗机器人,贫嘴丫头本人也偶尔冒个泡,但求不冷场,囧。

*

最后,附上新文第一章试读,希望大家喜欢。

……

……

……

《和亲公主一一夏初萤》

……

正文:

……

鸾国金銮殿上,破天荒之大乱!

有人大闹朝堂,而平日里威严肃穆的皇帝却苦无办法,群臣满满跪了一地,连外国使臣都战战兢兢。

这大闹朝堂的不是外人,正是鸾国当朝太后。

“皇上,只要有哀家在,此事绝不能发生,若皇上一意孤行,哀家就一头撞死在这朝堂之上!”雍容华贵的太后此时如同惊弓之鸟,抱着鱼死网破之心,指着自己高高在上坐于龙椅的亲生儿子——鸾国皇帝大叫着。

夏胤修面色铁青,紧闭双眼,额头青筋绷起,扶着龙椅的手也是频频颤抖。并非是慌张,而是因强忍着极大愤怒、做出着极大挣扎。

恭敬站立一侧的齐兰国使臣见鸾国皇帝如此矛盾,生怕其做出不利于齐兰国的决定,冲上前去,双膝跪地,双手齐齐前伸,手心朝上,梆梆磕头声音清晰响亮,这是齐兰国最大的礼仪,只有祭天时方才使用,即便是对齐兰国盟主都不用行此大礼。

齐兰国使臣如此,可见情况之紧急,决心之笃定!“大鸾国皇帝圣明!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臣赘述,北秦国狼子野心昭昭在目啊!北秦国攻打我齐兰只是目的其一,更有一个目的则是贪婪大鸾之丰裕。”

这些道理,夏胤修怎会不知?鸾国西侧为齐兰国,北侧为神木国,东侧为轩国。这三个大国犹如天然屏障一般将鸾国与北秦隔开,而与北秦接壤的所有国家,无不经常受到其骚扰。其中,神木国群山环绕处于盆地之中,易守难攻;轩国军事发达,将士骁勇善战;而齐兰国国境特殊,虽为一国却没有统一政权,而是由大小不一的部落、村落形成,只有在备战时才选出实力最强、最为德高望重的首领成为临时盟主统一调派。

也就是说,齐兰国是最好下手的国家,别说北秦,即便是鸾国也对齐兰那块肥肉觊觎已久。鸾国迟迟未动手的原因并非实力不够,而是若碰了齐兰国,北秦那条饿虎定不罢休!北秦的国土范围是轩国的三倍大,是鸾国的四倍大,如果说轩国是难以对付的强敌的话,北秦便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何况……

想到那件事,夏胤修额头的青筋又跳了两跳,周身杀气腾腾。

当年东坞城之乱,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北秦国太子,也就是现今北秦国新帝,虽然商部尚书苏涟漪多次解释北秦太子只是随兴玩耍,但在夏胤修眼中其就是蓄谋已久!新仇旧恨,夏胤轩恨不得直接跑去与那北秦新帝乔伊非一决生死!

若非朝堂之上必须维持皇家礼仪,太后非冲过去将趴在地上的齐兰国使臣活活踢死。

她先是指着龙椅上的儿子,随后又指着跪成一片的满朝文武大臣,“你们……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废物!列国交锋冲锋陷阵的本应是你们,为何要牺牲哀家的公主!?哀家就这么一位公主,难道哀家的公主还不够可怜吗……”说着,再无刚刚的气焰,痛哭起来。

一旁宫女太监赶忙跑过来,却不敢哄,只能在一旁守着。

整个金銮殿之上弥漫了一种悲凉,除了齐兰国使臣外,所有人都心中一酸。

是啊,好好的一国公主,竟然和离,如今声名狼藉,唯一的儿子也被带走,连与之交好的涟漪郡主也已失踪半年有余。从前风光无限的金玉公主如今竟仿佛被老天爷抛弃了,听闻公主日日在宫中闭门不出,真是可怜。

但金玉公主的厄运却未结束!

强大的北秦帝国入侵齐兰国,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日常性的军事侵犯,毕竟只要与北秦接壤,便免不了军事交锋,但这侵略持续了整整六个月,全天下人都知晓了北秦帝国吞并齐兰国之心。

齐兰国一亡,崇尚文明富裕的鸾国便岌岌可危,按理说鸾国应出兵支援齐兰国共同抵御外敌,但……齐兰国竟提出了个荒唐的理由!便是——必须鸾国嫡公主远嫁为齐兰国盟主和亲。

若齐兰国盟主年少有为,这和亲也能成为一桩美谈,问题是,齐兰国盟主如今已七十有余,而鸾国金玉公主虽和离却刚刚二十有五,年轻公主嫁给耄耋盟主,这比守活寡还要受罪。

不过话说回来,齐兰国能提出这种要求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齐兰国没有一个皇帝,连那盟主都是临时选出来,齐兰国怕的并非鸾国不出兵,而是担心出兵后帮哪个部落吧。

齐兰国部落与部落之间的百年斗争,不比国与国之间的争锋轻松。

母子连心,太后这番不顾形象大闹朝堂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内心已经做了决定——舍弃她的孪生妹妹了。

太后如同想到了什么,将那擦泪的帕子拿开,声音柔了下来带着哭腔,“齐兰使臣,哀家也知齐兰国的难处更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们也要理解哀家这么一把年纪,实在经受不起什么打击了,要不然这样,我们大鸾嫡公主虽只有一位,其他未婚公主却很多,如你们仍放不下心来,哀家做主将其中一位公主纳入哀家名下,载入皇家家谱为嫡如何?”

跪地群臣暗暗冷笑连连——太后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自己的女儿不能嫁给老盟主,别人家的女人就可以了?

皇位之上的夏胤修也心动了,毕竟金玉公主是他孪生妹妹,说不心疼是假的。

齐兰国使臣见状,抽出腰间的华丽佩刀,太监刚想大喊护驾,只见使臣已将佩刀搁在自己脖颈之上。“鸾国皇帝圣明,两国交往全凭一个诚意,我们盟主并非没有妻妾,虽然金玉公主美貌出众,但部落也是美女如云,何苦这番兴师动众要求公主?”

其实齐兰国使臣说的是假话,金玉公主夏初萤也许在鸾国算是美女,但在齐兰国却不算。齐兰国整体人高马大,女子以健壮贤惠为美,像金玉公主这般娇小柔美几乎不受欢迎。

夏胤修龙袍之下的拳头狠狠拧紧,这该死的使臣竟在逼他!

臣子可以死谏,前提是对自家皇帝死谏。使臣死在他国金銮殿上的意义可就不同了,那便代表两国彻底决裂,很难谈和!

使臣的做法不外乎让夏胤修选两条路,其一是同意金玉公主和亲;其二是拒绝和亲,待齐兰国灭亡后,鸾国随时有着被北秦帝国侵略的风险。

夏胤修痛苦地闭上了眼,鸾国人本就崇尚文明厌恶打斗,一个轩国已疲惫不堪,若加一个强大的北秦国,怕是……凶多吉少。

太后见此,也发狠了心,“皇上,若你真敢舍弃你的亲妹妹,哀家就撞死在这朝堂之上!”说着,推开一旁的丫鬟,对着金銮殿上的柱子冲过去。好在有太监在一旁,紧紧拉住。

群臣跪地不敢语,一边是国事一边是家事,皇上应如何处理?

突然这时,金銮殿门口幽幽现一人影,遮了光线又因其进入殿内,光线重新由外射入。在这一遮一放之际,众人恍如短暂隔世,又如紫微星辰由天而降。

“臣妹恳请皇上同意齐兰国使臣的请求,臣妹愿入齐兰国和亲。”那美妙的声音清脆,在这无影硝烟中犹如一股清泉,平静冰凉,舒了所有人的心。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事事主、金玉公主夏初萤。

夏初萤抬头看向自己的孪生哥哥,不忍见到那双与自己极为相像的双眼陷入痛苦,莞尔一笑,而后跪地请安。“金玉公主夏初萤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又平静得令金銮殿上所有男子自愧汗颜。

太后几乎要晕过去,两眼一翻白。丫鬟正欲扶住,却被太后挣脱,指着夏初萤大骂,“你这个不孝女!你……”

还未等太后骂完,只见初萤含着淡淡微笑,“太后累了,你们为何还不快扶太后下去歇息?”与软糯的嗓音完全不同,那其气势撼人,威严不容人抗拒。

丫鬟与太监齐齐一愣,随后赶忙听公主命令,将还在挣扎的太后半扶半拖出了金銮殿。

夏胤修见到夏初萤的到来,既舒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眼中再无挣扎,只有浓浓的愧疚。

朝堂依旧死寂一片,群臣低头跪着,齐兰国使臣在地上趴着,场面滑稽又尴尬。

夏初萤噗嗤一笑,虽然掩着嘴,但咯咯笑得好不欢快。“本宫确实极少到朝堂上来,但你们也不用如此五体投地的欢迎本宫啊,知道的便知道是你们欢迎本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数地上的蚂蚁呢。”说着,也弯腰低头,“从前本宫在乡下无聊时也时常玩蚂蚁挖蚂蚁洞,但还真没注意大殿之上有没有蚂蚁。”

大殿之上自然没有蚂蚁,大家都知道公主是故意说些趣事调节紧张气氛。因为金玉公主调皮又欢快的语调,文武大臣终于可以从那令人缓不过气来的压抑走出。

夏初萤脚步轻快地到半趴着的齐兰国使臣身边,更是咯咯笑个不停,“使臣啊,你趴着欣赏我大鸾殿上地砖,有何感想?若你喜欢,本宫便令人抠下一块,让你带回去做个纪念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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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穿越

*

我,苏涟漪,对天起誓,永不行医!

说完这句话,便陷入黑暗,永远与这世界挥别。

*

一道带着恐惧的女声刺耳——“翠儿姐,这花痴死了,怎么办!?”

*

本以为以后的世界是永远的死寂,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闹哄一片。

*

隐约中,苏涟漪只觉得有人在自己鼻下人中部位探了一探。

“啊!她真死了,怎么办?翠儿姐。”又有人喊了一句,那声音颤抖得更厉害。

“死……死了……”终于,被称为翠儿姐的女子颤抖着说话,硬撑着冷静下来,“这个贱人死就死了,我们……我们不知道原因,我们根本没来过这!”

“对,我们没来过这,我们快走。”一旁的女子们也附和起来。

紧接着,便是狼狈的逃跑声。

当室内完全静了下来,苏涟漪确保没有危险,这才忍住身上的疼痛,咬牙睁开眼。

她没死!?

当看到周围环境时,苏涟漪马上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这里不是医院,这里是哪!?

入眼是简陋的屋顶,用木头拼成,没有吊顶,可见粗大的梁木。室内稍显昏暗,从简陋的屋顶渗下金色细碎的光线。

房梁木上引下了许多绳,绳上吊了一些篮筐,是最老式手工编织的篮筐。

再看向周围——土砖砌的炤台,上面放着铁锅,一摞摞白色盘子叠在一旁,可以看出这里是厨房。

苏涟漪顿生警觉,这里非但不是医院,怕也不是城市,难道自己被劫到了山里?

硬撑着坐起身来,当看到自己的手时,更是吓得想惊叫,因为,这分明不是她的手,这手又胖又白,皮肤还算细嫩,但绝对是一个胖子的手,哪是她从前苗条的身材可比?

赶忙又低头看了衣服,是土绿色的粗布衣裙,中间系着黑色腰带,腰带一旁坠着一只粗糙的荷包。

视线继续向下,粗粗的腿上有一双小却肥的脚,套着同样土绿色的绣鞋,圆溜溜的。

原始的厨房,古式衣裙,绣鞋……如果这里不是什么拍摄现场,那便是……古代!?

饶是再淡定的涟漪,此时也是大脑空白,完全懵了。伸手摸脸,入手的还是肉。

这里是厨房,虽没有镜子,却在门旁有一口大缸。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跑到缸前向内望——平静的水面上倒影着一张脸,如此陌生。

整齐厚重的齐刘海,因几日未洗,油油腻腻,刘海下是圆滚滚的脸,虽然白得如同十五的月亮,却长了不少粉刺,白得白,红的红,有的甚至还冒了白头,让人反胃。

一双眼是十分漂亮的,又大又圆、黑白分明,鼻子也算挺翘,但脸上这些白粉是胭脂还是面粉?这腮上红彤彤的两片又是什么?不得不说,脸主人的品位十分奇怪。

涟漪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脸的主人好像就是她。这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摸样?

难道是……借尸还魂!?

正当她惊讶得摸不到头绪时,从房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嘈杂声。

“你是说苏花痴死在了厨房?”是上了年纪的女声,音色很是刻薄。

“刘妈妈,是啊,这可怎么办啊?”是刚刚那翠儿的声音。

苏涟漪立刻打起了精神,直觉告诉自己,她们说的是她。

“你这个笨丫头,平日里看你聪明,今儿今天就犯这糊涂事?”那刘妈妈继续道,“死了就死了,但别留厨房,直接扔后院井里,人不知鬼不觉!”

苏涟漪一惊,理智瞬间恢复,她们是要杀人灭口?不对,此时应该叫毁尸灭迹才最恰当。

刘妈妈带着一群丫鬟们冲到了厨房门前,涟漪已没机会再逃走。她没死,如果翠儿发现她没死,会不会为了灭口而将她投井?

她刚刚死里逃生,绝对不能再死一次!此时想活下去,必须自救!

众人入了厨房,看见站着的苏涟漪一愣,那翠儿更是如同见了鬼似的惨叫——“苏涟漪,不是我杀的你,是你自己摔倒的,你不要来找我报仇啊。”

原来翠儿以为苏涟漪是诈尸了。

刘妈妈也是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但到底是见多识广,很快便稳下心神,“你是人是鬼?”

涟漪急中生智,赶忙道,“刘妈妈,我自然是人啊,好好的人怎么能变鬼?”神态尽量自然,模仿这些人说话的腔调,唯恐外人看出她的破绽。

刚刚从翠儿口中得知,这个老女人是刘妈妈,而她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也叫苏涟漪。

刘妈妈五十左右年纪,脸上满是皱纹,个子不高,却透着一股子精明,那一双不算大的绿豆眼此时更是恶狠狠地散发阴气。

涟漪觉得,与其说她像鬼,还不如说这刘妈妈像鬼——厉鬼。

“翠儿姑娘说的不错,刚刚我确实是摔倒晕过去,轻轻摔了一下,怎么会死呢?”涟漪笑着,继续道。

刘妈妈瞪了翠儿一眼,怨她大惊小怪。

翠儿怒了,冲上来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花痴贱人,装神弄鬼的吓唬我,看我不打死你!”

但这巴掌却没打上,涟漪很巧妙的微微一侧身,伸手就势扶上了额头,“哎呀,怎么头有些晕?”就这样不着痕迹的躲过了这一巴掌。

刘妈妈怒了,“翠儿,你真是没把我刘老婆子放在眼里,在我面前还敢放肆?苏涟漪没死,难道你不甘心,非要让我们李府沾上命案?”

翠儿赶忙收回了手,退到刘妈妈身边,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刘妈妈息怒,翠儿这是和苏涟漪闹着玩呢,怎么会让我们李府牵上命案呢?”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十分鄙夷——这老东西背地里害死的人还少吗,处理死人得心应手,现在这么发脾气多半是不想自己牵扯其中。

医生的观察是十分敏锐的,两人的举止神态被苏涟漪看了个通透。

苏涟漪并非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从小习武术、大学时为了缓解精神压力练习跆拳道,所以,刚刚躲开巴掌看似幸运,实赖她灵敏的反应。

她抬眼不着痕迹地看向翠儿的双眼,虽有着骄纵,但好歹没有戾气,说明翠儿还不会杀她灭口,暗暗放下心来。

“苏涟漪,你帮你哥送酒来李府,如今这酒也送到了,钱也拿到了,就别在二少爷房前转悠了,李家可是岳望县的名门望族,不是随便的小家小户可以高攀的起的,何况你还是个有夫之妇,你好自为之吧。”刘妈妈的话说得还算客套,但语气却满是鄙夷。

涟漪一愣,为兄长送酒?李家?二少爷?高攀?有夫之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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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险境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大量信息,但苏涟漪却没时间捋顺,当务之急,要赶紧离开这所谓的李府,脱离危险。

刘妈妈转身走了,涟漪也马上跟着,走出了厨房不远,便听见有人喊她,“涟漪,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涟漪顺着声音一望,不远处有个老头,穿着土褐色短打衣服,神色焦虑。老头应该认识她,口吻熟稔,看那焦虑的神色和满头大汗,想必已经寻找多时。

暗暗舒了口气,她也装作十分熟悉的样子,“是啊,我在这里,让您老找了多时,辛苦了。”

别说那老头一愣,就连身旁的刘妈妈也是一愣,随后便是用一种震惊外加陌生的眼神看她。

苏涟漪面上一派从容自然,心中却大敲警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么说不对吗?或者说……这不是身体原主的说话口气。

后一种猜测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身子中换了人,怎么可能没什么破绽,何况,她还真不知原主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敢让人知晓借尸还魂,若是在现代,就会被拉到实验室中当小白鼠,而在古代情况更惨,搞不好就当怪物一般活活烧死。何况,那叫翠儿的丫鬟现在还记恨着她。

老人姓马,平日里人们都叫他老马头,是苏涟漪哥哥家的帮工,来李府送货本来是他的任务,奈何这苏涟漪非喜欢上李家二公子的美色,死活要跟着来,而东家苏皓却是个疼妹妹的,就让她任性的跟来。

“刘妈妈,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下回再来叨扰刘妈妈吧。”涟漪尽量挤出喜庆的笑,殊不知在这满是横肉的脸上,笑起来多可怖。

“还有下回?”刘妈妈毫不客气的冷哼,“苏涟漪,李府可是苏家酒厂最大的买家,若是你再不识抬举前来纠缠二少爷,生意没了,这责任你可担不起。”

涟漪这回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这本尊哥哥家开了酒厂,李家是买家,每次送酒本尊都跟过来,为的就是勾引二少爷,而刚刚那些丫鬟衣料昂贵讲究,搞不好就是所谓二少爷身旁的丫鬟,她们跑来教训本尊,不慎将本尊推倒摔死,于是便有了她的借尸还魂。

一边想着,一边去摸后脑,刚一触碰,只觉得撕拉拉的疼,那位置正好和前世她致死伤口的位置相同。

一样的死因,相同的名字,难道她的借尸还魂不是偶尔而有渊源?

伸手碰到了腰带,古人喜欢在腰带里掖一些东西,方便拿取,就好像现代人喜欢在裤兜里放上一些零钱一样。

腰带中有了一些碎银子,涟漪不知道这是多少钱,一股脑的都取了出来,笑着上前几步握住刘妈妈的手,“您老这是说玩笑话吧,涟漪即便是再来也是看刘妈妈,没事儿多与刘妈妈聊聊,也是受益匪浅。”

两人双手交握,只见那刘妈妈一扫之前的刻薄,脸上勉强挤出了些许慈爱,“这才对嘛,涟漪下回来李府不找刘妈妈,妈妈是会挑理的。”满是皱纹的老手暗暗接过碎银子,好家伙,足有一两之多。

……

已是下午,阳光渐隐,时值春季,刚刚的些许燥热因出了厨房全无。

以翠儿为首的一群丫鬟们看刘妈妈突然转变的态度十分惊讶,老马头自然也是震惊。刘妈妈在李府后院也算个人物,怎么突然就对苏涟漪和颜悦色?

道理很简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涟漪送钱是为苏家酒厂留一条路后,虽不知这招好不好用,但也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刘妈妈好像真吃这一套。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苏家庄吧,以后办事多用点脑,三思而后行。”刘妈妈像模像样的叮嘱。

涟漪点头,收回了手,“刘妈妈叮嘱的是,那我便先回去了,让刘妈妈操心了。”

后者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了起来,目送苏涟漪和老马头离去。

出了李府,上了送货的小驴车,吱嘎吱嘎地向回走,苏涟漪舒了口气,后背一片冰凉——终于脱离了险境。

那刘妈妈是个毒辣的角色,处理人命丝毫不眨眼,好在那翠儿还嫩,不似刘妈妈那般老练,否则若早早将她扔井里,她也活不下来。

驴车向前走,涟漪回首看向李府,朱红大门耸立,门前一对石狮子生威。这种所谓的名门望族、深宅大院,哪有干净的?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是黑暗无底!无论如何,今后她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了。

回头,看见正在赶车的人,微微一笑“大叔,刚刚对不住了,让您找了那么久。”最首要的任务,还是了解下现在的世界。

老马头听见涟漪的称呼,吓得差点从小驴车上摔下去,被后者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大叔,您这是怎么了?”涟漪惊讶。

老半天,老马头才勉强找到自己声音,“涟……涟漪,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让他受宠若惊。

涟漪楞了一下,肯定了之前的猜想,本尊平日里多半粗鲁无礼的。“大叔,不瞒您说,刚刚我确实和那翠儿打了起来,伤到了头,现在头还晕晕的,脑子有些不清明。”说着,便撩起了袖子,土绿色的粗布衣袖下,白胖的胳膊确实有一块块淤青。

“那你挨了欺负,怎么不和刘妈妈说?”老马头是个农村老头,淳朴善良,思想也简单的很,真就以为刘妈妈与她交好。

苏涟漪忍不住轻笑,知道对方定然看不出刚刚发生的门道,无奈摇摇头,“没什么大事,我身强力壮,回头养养就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哥哥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

老马头再次因震惊差点摔下马车,“涟……涟……涟漪,你不会真摔坏了脑子吧?”这种话,怎么可能是苏涟漪这个十里八村最出名的女恶棍说的?

“大叔,你觉得从前的涟漪好,还是现在的涟漪好?”她眨眨眼,微笑着说。

“当然是……现在的。”老马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那以后涟漪便永远如此,但,还请大叔给我讲一讲家里的情况,帮我顺顺思路。”

于是,老式淳朴的老马头便开始耐心的讲解这个世界的一切,苏涟漪听完,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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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家里

从县上到村子距离不远,却也不近,赶着驴车吱吱呀呀的两个小时便到。

一路上,老马头给苏涟漪讲了所有她想知道的,于是,想摔下驴车的不再是老马头而是苏涟漪了。

原来,这身子本尊真的是女恶棍,所住的村子叫苏家村,顾名思义,村民差不多都姓苏,是一个本家。本应因此和睦相处,但相反,村里人都怕他们家。

苏涟漪的爹——苏峰,便是有名的恶棍,欺凌弱小,村里人惹不起他便干脆躲着他。

苏峰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苏皓,继承了自家爷爷的手艺,开了小酒厂,算是家里唯一可以讲理之人。老二便是她苏涟漪,别看她是个女娃,闹起事来,比男娃还要混账,而苏峰却认为二女儿最像他,甚是宠爱,于是,村里人对苏涟漪只能忍气吞声。

三儿子苏白,也不是个好东西,却有贼心没贼胆,平日里跟着他混账二姐混,算是苏涟漪的左膀右臂。

苏涟漪确实是嫁了,是老爹苏峰包办的婚姻。男人,是苏峰从山里捡来的,面貌丑陋,也许是脑子有些问题,整整一天天也憋不出几句话,但身强力壮,苏峰便让男人做了倒插门女婿,整日下田种庄稼,只当多个奴隶。

别看苏涟漪本尊貌丑、体胖,但却眼高于顶,认为自己的夫君要貌若潘安,对这段婚姻自然是不满意的,可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暂时作罢。

李家是岳望县首富,有两子。老大李玉兰考取了功名,走上了仕途之路,加之娶了从二品礼部尚书之女,如今前途光明,是李家的骄傲。二公子李玉棠,貌美聪颖,李家想培养他经商,接手家族产业,自然也是寄予厚望。

苏涟漪本尊便是看上了二公子的容貌,几次三番跑去求爱,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苏涟漪家与苏峰家是分开的,不住在一起,平日里本尊便对丑陋夫君连打带骂,甚至有几次当街用鞭子抽自己夫君。那男人也许真是傻的,也不躲,就站在街中央任她抽打,直到她累了作罢才好。

老马头讲完,苏涟漪震惊,长大了嘴。

她做梦也想不到,上辈子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这辈子竟成了女恶棍流氓?

不仅仅如此,让她震惊的还有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时空。

这个国家名为鸾国,是整片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国。苏涟漪是理科生,历史不好,但就算是再差的历史成绩也知道,这鸾国根本不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范畴之中。

除了鸾国,还有赵国、青山国等,涟漪敢肯定,这肯定不是她记忆中的中国古代。

借尸还魂了,穿越了,竟然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

老马头讲完,便专心赶路,只留苏涟漪自己慢慢消化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她隐约记得有一种学说,在与世界平行的位面,还有多个不同的世界同时存在,难道……这不是猜想,而是真的?

小驴车吱嘎吱嘎入了村,村头人看到是苏皓家的驴车,都暗暗发出鄙夷的目光——苏涟漪那癞蛤蟆想必又去肖想吃天鹅肉了吧,可笑。

大家的鄙夷不约而同,却没人敢直白白表现出来,毕竟这女混球什么都干得出来,犯浑不讲理。

“涟漪,你家到了。”驴车停下,老马头道。

涟漪从沉思中清醒,转头一看,一旁是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是房屋,可以看出无论是院子还是房屋都是新修的,可惜,主人并不爱惜,杂草丛生不说,到处都是垃圾,将新房子弄得破烂不堪。

“涟漪?”老马头又唤了一声,后来想起她说脑子有些不清明,解释道,“这就是你家,这个时间,估计大虎下田回来了,正在家等你呢罢。”

涟漪愣愣的点了点头,“知道了,马大叔辛苦了。”虽然这么回答,但还是仿佛身在梦里,没有丝毫真实感。一个闪身,下了车。

虽然苏涟漪胖,但腿脚灵活,可能因为本尊也是个打架好手罢。

老马头赶着驴车离开,他还得回去为东家报账。

天色暗了,涟漪站在门口好一阵,也没勇气走进去。她就这么……穿越了?就这么嫁人了?以后就要当个村姑女流氓了?

无奈笑着叹了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前世在医院中,见了太多求生而不能之人,才更体会到生命的可贵。活着便比死了好,既然老天让她活着,她便要好好的活,生命还在继续。

进了院子,便能闻到一股霉味,原来是院子一旁堆满了脏衣服,衣服长时间不洗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素来稍有洁癖的涟漪闻后,差点没呛晕过去。

好歹穿过了院子入了房子,打开了房门,还没向内走,便硬生生被呛得倒退几步——这屋内的味儿比屋外更烈!

涟漪有种想死得冲动,觉得若是在这房子里住,定然生不如死。

大大喘了几口气,而后屏住呼吸跑了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窗子打开。

悲催的,真不知这本尊是怎么活的,好好的春天,窗子竟然关得死紧,根据窗棱上积压的尘土看,这窗子最少一年没开过了,难道……夏天也要关窗子过?

成功开了两个窗子后,第三个窗子怎么也打不开。涟漪的肺活量很大,但最终还是用完,被迫喘了口气,刺鼻的垃圾味冲入肺部,连连干呕。

最后她忍无可忍,向后退了几步,一个箭步冲上来,威猛回旋踢,终于将窗子破坏性打开。

清新的空气流入室内,她这才忍住想呕的。

屋子破烂不堪,在正中央有一桌子,桌子料子不错,厚实的木板,一圈还雕了些许花纹。因为苏涟漪本尊有个疼爱她的爹和大哥,想必这些家具都是两人给置办的。

桌子上也满是厚厚的尘土,比厚重尘土更可怕的是,上面竟然有些年久的油污,在油污上,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物体。

涟漪忍住恶心,将那物体捏起,竟然是……菜叶!还是不知猴年马月的菜叶!

有人说,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此时此刻,苏涟漪却否认了这个看法——人的忍耐力是无限的!

本以为看到这些菜叶,有洁癖的她能吐出来,但相反,非但没吐,还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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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夫君

桌子中央有油灯,油灯下是两块小石头,涟漪料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石。

她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经历过农村生活,但好歹是有生活常识和想象力。

将火石碰撞,擦出了火花,油灯点亮。

黑暗的房内因为有了这盏小灯明亮很多,当涟漪靠着这微弱的光线看清犹如垃圾回收站的房内时,她已经淡定了。

她不是从前的苏涟漪,有一天也许会离开这里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但在熟悉这个世界之前,这里还是她的安身之所。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这么抱怨环境的不好,还不如自己动手好好收拾一下。

房间深处是一只雕花大床,上面的被子乌黑黑不提,一旁有个梳妆台。涟漪到梳妆台上翻找,在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剪刀。

拿着剪刀到“垃圾堆”,随便抓了一块看起来吸水能力最好的衣物,刷刷几剪子,将衣物剪成几块布,姑且就拿这个做抹布吧。

虽然房间里脏乱,但该有的都有,可见当初家人为她置办家具时的细心。

厨房有三只大木盆,涟漪将木盆搬到院子中,把房间内和院子一旁摆的所有脏衣服都堆到盆旁,一会准备挑出来先洗几件应急。

房间入门左手边有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有一只灵巧的小盆,蓄上水,将之前剪好的布子弄湿,开始卖力气的擦灰。

雕花大床不算是什么珍品,但若是放到现代,也能值个几万。涟漪一边将大床擦出本来颜色,一边的感慨,在现代不是复古的人,跑到古代竟能睡这种极品的床。

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过铜镜,如今她算是开了眼界。还别说,这铜镜打磨得十分光整,当擦干净了镜面,竟能将人清清楚楚的映出,除了看不清颜色,其他的都不错。

苏涟漪埋头苦干了大概一个时辰,在天完全黑下来后,终于将屋内擦了个遍。

也许是因将脏衣服都扔到了院子,也许是因为通风了许久,更也许是涟漪将屋子摆设擦的干干净净,此时的屋内全然没了刺鼻味,只有一股干净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味。

香味?自然是涟漪从屋子角落里偶然发现的皂角粉,为了去味,在盆子中除了放皂角粉,还放了一些本尊的香粉。

涟漪扔了抹布,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环顾四周,虽然累得汗流浃背,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情却突然转好了起来。

肚子咕噜一响,摸了摸圆滚滚的肥肉,涟漪忍不住失笑,“从前不是胖人无法了解,原来胖子也会饿啊。”她不是在辱骂胖人,而是在消遣自己。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向厨房走去,好在刚刚她收拾厨房时还发现了一些米面和蔬菜,应该不会饿肚子。

房门有着高高的门槛,是当地的建筑风格,涟漪刚刚来回几趟,差点被这高门槛绊倒几回,如今有了防备,过门槛时一直低头死死盯着,但,防住了门槛,却差点不小心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苏涟漪即便是未抬头,还是隐隐感觉到前方有抹高大的身影。

不知何时,她面前竟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人,当涟漪看到那人脸的时候,大吃一惊。

……

夜色全黑,晚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屋内唯有一盏小油灯,院子中没有照明,还好快到十五,月亮很大,洒下一片银光。

苏涟漪感觉到身前有黑影压来,猛的一抬头。不看还好,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这是狗熊!?

那抹身影高大魁梧,宽阔的肩膀窄细的腰,按现代的身高标准,定然超过一米八五。但这身影丝毫没有人样——长长的头发如同杂草一般,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涟漪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大半夜的单身女子碰见虎背熊腰又满身狼狈的男人,凶多吉少!刚刚收拾屋子的时候,她记得门后有一根木棍,二话不说便操了起来。

“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居,赶紧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一边恐吓,一边抽出那木棍,摆起了准备进攻的姿势。

隐约感觉到那人顿了一下,但马上就如同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向屋内走去。

男人近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涟漪看清了人,更是紧张。这人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脸上、胳膊上的皮肤没一块是干净的,满是泥泞,分明就是流民!

苏涟漪心扑通扑通直跳,饶是再淡定,此时也有想哭的了。

死后穿越,刚穿越来差点就被投井,如今终于脱离了陷阱,夜晚还要遭遇流氓,若是劫财她就认了,千万不能劫色,让她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

想到这,她二话不说,一棒子便挥了过去,先发制人。

对面那高大之人,满是污泥的脸上有一双冷冽的眼,眼中带着不屑。

他的手动了一下,好像是要下意识挡挥来的木棒,但也仅仅是动了一下,又将手放回,直愣愣的看着木棍打上自己胸膛。

“啪”的一声巨响,木棍折成两段,可见苏涟漪用力之狠,但,男人却纹丝不动,好像刚刚打在他身上的不是木棍而是一缕柔丝一般,继续向着她走。

涟漪别说哭,想死得心都有了,她可怎么办?

让她意外的事发生了,男人直接越过了他,走进了房间。

涟漪一愣,这人不是来行凶的?看样子他对这里还很熟,这人到底是谁?

男人走入房间后也愣住了,冷冽的眼中扫过惊讶,而后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好像一个人进错了房间一般愕然。

苏涟漪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男人,该不会就是她……她那个夫君吧?

男人正在惊讶,背对着涟漪,后者只能看见他宽厚的背和挺直的脊梁,以及完美的身材。

刚刚因太过害怕没留意,如今仔细看去,这男人的身材真是好。

身高先不说,就这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便能媲美模特,还有宽厚的背,即便是隔着破烂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极有张力的背部肌肉。他的头发虽疏于打理而肮脏打结,但却能看出这乌黑的发丝若是洗涤后定然黑亮。

“大……虎?”苏涟漪试探的问,声音犹豫,如果她没记错,本尊的夫君应该就是叫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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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容貌

男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发现没找到后,便转身出了房间,从头到尾,没多看苏涟漪一眼。

看样子,这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虎了。

涟漪扔下断成一半的木棍,很是惭愧内疚。“大虎,抱歉,刚刚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你,打疼了你吗?”跟着高大身影,便追了出去。

名为大虎的高大男人在院子中央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换的衣服。

污泥下,两道剑眉皱起,不解这个又懒又馋的胖女人为何将所有衣服扔到院当中,难道她想扔了这些衣服?

“大虎,那衣服太脏了,你先别穿,一会我洗衣服,明儿一早估计就晾干了。”因为刚刚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人,涟漪觉得自己十分愧对大虎。

男人的身子再次僵了一下,淡定如他,今日却也如同见了鬼一般,微微回头,用眼角扫她。

涟漪顿时浑身僵硬,这男人真的是大虎?为什么他的眼满是杀气?这种杀气并非是现在想杀她,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杀气,仿佛是在千百条人命中磨砺出的嗜血杀气。

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心中警惕起来,秀眉忍不住皱紧。

马大叔说,这男人是苏峰从山上捡来的,一方面为了家里多添个劳动力,另一方面怕自己又懒又胖的女儿嫁不出去,便硬让本尊嫁给他。

也就是说,这人的身份成谜!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苏涟漪虽是现代人,也有一些身手,但刚刚的较量便能看出,两人的实力相差太多。转念一想,这人和本尊生活那么长时间都没动什么杀机,说明“苏涟漪”没什么危险。无论他身份如何,只要他没发现苏涟漪换了人,应该便能维持这种相安无事。

想到这,涟漪便确定了和大虎相处的方针——井水不犯河水。“大虎你刚下田定然是累了,先打水梳洗一下,我去做饭。”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逃跑一般。

做饭?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这饭,向来是他做,平日里这胖女人在家什么都不做,每日肖想李家二公子,天天做梦嫁入李府当少奶奶,今日怎么突然变了?

今日的胖女人确实不一样,平日的她,双眼空洞轻浮,要么是目中无人,要么便是幻想着李家二公子犯花痴,但今日的苏涟漪,容貌虽还是平日里的不堪,但双眼却异常清澈。

那种清澈,如同月下泉水一般,让人看了便心情舒畅。

男人不懂为何苏涟漪会有这种变化,也懒得去多想,他不信一个人能突然变化,随便捡起了件衣服便换了上。

厨房里,苏涟漪略略想了一下,很快便有了主意——做面疙瘩汤。

家里没米,只有些许面,若是现在和面蒸馒头,等吃上,估计都要天亮了。面粉、蔬菜,最好的方法就是面疙瘩汤。

涟漪的手艺不好,因为是医生,平日里时间紧得很,问题她还有些许洁癖,面对食品卫生丝毫得不到保障的天朝,她不得不学了一系列速食食谱,这疙瘩汤就是其中一个。

拿手术刀时,是一副巧手,做疙瘩汤时,也是一副巧手。没多长时间,随着一股清香,疙瘩汤出锅了。

男人换了衣服,刚刚跨入房门,便不由自主的闻到了这股从未闻过的香味。

这个时空是没有疙瘩汤的,面就是面,汤就是汤,很少这么搀和着吃。

当男人看见擦得干净如初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碗如同猪食一般的饭食时,眼中的不屑越来越多。他刚刚还在纳闷这胖子怎么变了,原来还是烂泥扶不起墙。

涟漪从厨房又端来了菜,麻汁青菜。

从今天开始,她要减肥,所以拒绝吃油腻的肉,可怜的大虎也只能陪着她减肥了。

当男人看到这青菜上乱七八糟淋上的麻汁时,眉头皱得更紧,转身便准备去厨房为自己做吃的,毕竟干了一天农活,现在肚子饿得紧。

“喂,大虎,你要去哪?”涟漪忙问。

男人楞了一下,即便是再沉默寡言,如今都忍不住低吼出声,“做饭。”

“我已经做完了啊,这些够两人吃的,而且家里没面也没菜了,你怎么做饭?”涟漪说着,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疙瘩汤很正常,面疙瘩很均匀,菜叶和米白色的汤汁糅杂,让人大开胃口,其上还淋了一些香油,整个房间内都是淡淡的香气。

麻汁菜叶也没有问题,麻汁是用水调匀,里面放了蒜末和盐,吃起来非但没有青菜的生涩,还很香甜,即能开胃,又是减肥的第一菜肴。

若是平日,男人宁可饿着也不吃这“猪食”,但今天,真是饿得紧了。平时申时他就能回来,但今天有些意外情况,一直快到亥时才归。

涟漪无奈,不知他饿没饿,反正她是饿了。不管他,自己先坐下吃了起来。

先喝一口香香的汤汁,温热的汤汁从口顺着食道入胃,顿时犹如沙漠变成绿洲一般,重新有了活力。咬了几口面疙瘩,而后夹了一些沾着麻汁的菜叶,嘎吱嘎吱吃得欢快。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涟漪觉得这里的菜更好吃,也许没有农药化肥催熟剂,吃得更为放心。

“咕噜——”男人的肚子尴尬的响了。

看着那土绿色圆滚滚的身子吃“猪食”,他越来越鄙夷,但这香味却勾得他越来越饿。

想到厨房里已没了菜和面,他终于一咬牙,几步走到了桌前,坐在涟漪对面,犹豫再三,最终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喝了一口。

带着菜香和面香的汤汁刚刚入口,他大为惊讶,这看起来好像随手乱炖的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男人进食的姿势很优雅,即便是十分饥饿,却丝毫不狼狈。但在优雅的姿势下,其饭量却是大得惊人,没几口,一大碗疙瘩汤便悉数入腹。

男人尴尬了一下,这一碗勾起了他的食欲。他不擅长做饭,平日里也是弄熟了勉强吃,已经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饭食了?还没吃饱……怎么办?

涟漪用余光便明白了他想什么,扑哧一笑,“厨房里还有很多,我帮你盛吧。”说着,便站了起来。

一抬头,看见男人的脸,涟漪吓了一跳!这男人的脸,怎么……

当男人看见涟漪眼中震惊的异色时,赶忙偏过头去,表情微变,眼光更是冰冷,在冰冷的眸子深处,是让人不易察觉的伤痛。

他的脸就是这么可怕,人不人、鬼不鬼,本以为从小到大被鄙夷多了便习惯了,没想到,看见人嫌恶的目光还是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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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夜思

涟漪的震惊只是那么一下下,转眼便恢复淡定,伸手拿过男人面前的空碗,“干一天活了,你便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盛饭。”说着,也不等他的反应,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内,苏涟漪回想刚刚那一幕。

他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两道浓眉如剑一般向上入鬓,按理说应是美男子一枚,问题就出在他的皮肤上,这也是刚刚她初见震惊的原因。

大虎的脸上长满了疮,那疮一层层的长,爬满了脸,整个脸上甚至没有半寸光整之地。红红的疮,有些还隐隐流脓,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如果她没记错,这种疮搞不好是天疱疮,一种恶性皮肤病,病因主要是身体免疫力缺失,所以,这种疮难治又遗传。若是严重者,甚至有生命危险。

她是脑科医生而非皮肤科,虽然在医科大学时多少接触过一些皮肤方面的病例,但并未深入研究,之所以记得天疱疮,是因为这种皮肤病太过严重。

突然,涟漪顿了一下,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又犯职业病了,看见病症便忍不住开始分析,但,她发誓这一生不再行医。

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再也不许去诊病。

将盛好的疙瘩汤端到房间,看向大虎的眼神已经十分平常,淡淡微笑,“大虎,锅里还有一些,若是不够吃,一会我再给你盛。”

男人终于忍不住惊讶,这苏涟漪,今日绝对反常!

若是平时,她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更从来不正眼看他的脸,甚至一再认为自己脸上几个疙瘩是被他染上,有那么一阵子,连院子都不让他进。

将碗放到他面前,涟漪一指中间的青菜盘子,“吃些菜吧。”

男人愣愣的点了点头,而后夹了一些沾着麻汁的菜叶入口,顿时,蔬菜的清香夹杂着麻汁的浓香入口,别有一番风味。

他震惊了,本以为苏涟漪随意将水和面扔锅里出来的“猪食”,却如此美味,本以为不会炒菜而随意抓些菜叶,却不想别有风味。

涟漪继续坐下来吃,她也是饿坏了,但吃饭的姿势也是十分斯文。

男人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观察对面之人,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这真的是苏涟漪?

晚饭吃完了,涟漪将碗筷收拾到了厨房,用之前擦灰的抹布仔细擦干净了桌子。

她收拾碗筷之时,男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未动,但犀利的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她。

东西收拾完了,安静的室内平添了暧昧和尴尬。

“大虎你先睡吧,我还有些衣服要洗。”涟漪尽量把话说得自然,心中开始有些紧张。

倒不是嫌弃大虎的长相,却实在做不到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此时此刻她还没捋清头绪,一会一边洗衣服一边想办法如何回避这个问题罢。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向收拾得工整的床,“你是说,让我睡床?”而不是睡厨房?

因太过诧异,今日竟反常的说了两句话之多,平日里的他惜字如金。

大虎说的话,重点在“床”,因为苏涟漪本尊为了李家二公子“守身如玉”,自然不肯与大虎同床共枕,当然,即便是苏涟漪想同床,也得问问大虎同不同意。

床只有一张,苏涟漪本尊睡了,他自然就睡了厨房。

但同样一句话,听在涟漪耳中,重点自动前移到了“我”字上,那意思就是——难道你让我孤枕难眠?

顿时,警惕心四起!

姑且不说大虎的容貌,此时就算是给她床上放个绝世美男,她也不会动心同睡,虽是现代人,却比古人还保守。否则,不可能在现代三十一岁还是老处女。

“对,你干一天农活想必是累了,别等我了,先睡吧。”涟漪微笑着,尽量把话说得自然,好像是夫妻间平常交谈一般,不露出半点破绽。“我还有活要干,明天……明天再陪你睡吧。”明天怎么办?明天自然还有明天的活。

“……”他不是这个意思。

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涟漪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开始洗衣服,打扫院子。

木盆很大,很重,涟漪将水注入进去后,又倒了不少皂角粉,挑了几件这个时节能穿上的衣服,扔水中浸泡。

她怀疑这些衣服就从未下水洗过,借着银白的月光,乳白色的皂角水碰见衣服,便开始有黑色渲染开来。涟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以抽,这些水怕是可以直接当墨用罢。

干脆脱了鞋子,直接跳到木盆里开始踩。

白胖胖的小脚在污水中若隐若现,苏涟漪这个理科生竟突然有了诗情画意之心,猜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出淤泥而不染”。

踩着衣服,抬头欣赏着明亮月光。

天空是纯净的墨蓝色,美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这是在现代都市见不到的景观。

无论和平还是战乱、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现代还是穿越后的古代,头顶的月光却永远如初。

晚风徐徐,有种东西包围着她,是伤感和寂寞。

她不是情感激烈的人,上学时人们叫她书呆子,工作后人们称她工作狂,但思念家人和故乡,她也是有的,心情异常压抑沉重,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发泄。

古人认为,月亮悬在世界的天上,但作为现代人的苏涟漪知道,月球和地球是分开的,相隔甚远。

想必几十万年前,月亮也是如此吧。

与这些天文现象相比,人的一生是多么短暂,人又是多么渺小。在这短短百年中,又要经历那么多命运坎坷、缠身疾病、生离死别,这世间最辛苦的便是人,那么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些乐子,也算是苦中作乐。

她死了,好在还有兄弟姐妹,能照顾父母,也算是了了她唯一的牵挂。

从盆中跳出来,开始埋头干活,不再想这么多悲观的事,用身体的劳累遏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衣服太脏了,脏到苏涟漪无奈的笑。整整换了五盆水,用了皂角粉无数,才将衣服的本来颜色洗出来。当把衣服拧干,挂在高高的晾衣绳上,涟漪已经累得汗流浃背,腰酸腿疼。

再次抬头望月,月已经向东沉去,刚刚墨蓝色的天空,渐渐有了青紫之色——竟洗了一夜的衣服。

与几个时辰前的压抑不同,现在的心情竟豁然开朗,还觉得痛快无比。

苏涟漪楞了下,遥遥想起儿时看过赵本山的一个小品,其中一句名言是——我觉得劳动人民,才是最快乐的!

想起赵本山一身“摩登”的农作物时装,再配合其浓浓的东北味儿,既十分滑稽,又能引起人的共鸣。

清脆的笑声在院子中响起,悦耳如银铃,婉转如夜莺,刚刚压抑的沉闷被一扫而光,恬静的田园小院满是欢快。

房间内的灯熄了,无人发现,窗前那抹高大的身影,冰冷眸子若有所思,两道剑眉深深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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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第一次写种田文,看官们喜欢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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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红薯

本来想洗几件时下换洗的衣服,但不知不觉,就将堆满了院子的脏衣物被单都洗了一遍。

熟能生巧,苏涟漪竟逐渐掌握了洗衣技巧——她已经多年没动手洗过衣物了,一则是工作太忙,二则是有一种现代化设备,名曰洗衣机。

事实证明,将木盆放上皂角粉,衣物浸泡后,用脚踩,是一种既省力又有效的洗衣方式,其工作原理相当于用木槌敲打衣物,也相当于现代卧式滚筒洗衣机。

苏家村地处北方,天气干燥,加之此时为春季偏夏,一夜的时间,第一批洗出的衣物干了大半。

天不亮,便有一两只公鸡打鸣,此时,太阳渐升,公鸡们更是成群结队叫得欢快。

男人起床,身上还穿着昨夜换上的衣服,那衣服也是脏得可以,不过却比白日里干活穿的衣服干净许多,毕竟没有泥泞。

“早。”在院子当中,涟漪停下早操,对刚起身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一抬眼,表情未变,瞳孔却猛然扩了一下。

只见院中,横七竖八的牵着绳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床单,在晨风的吹拂下,鲜艳得犹如招展的旌旗。

这些,都是这女人做的!?

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女子。

这女子还是那般肥胖,本来便油腻的刘海如今因汗水的关系更是打成绺垂在圆圆的脸上。昨日她的脸是惨白一片,因涂抹了太多胭脂,如今却已经花了,白的白,红的红,颜色交加。

容貌还是那般容貌,连脸上的疙瘩都未少一颗,但那双眼却清澈无比,仿若让人一眼瞧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他盯着她的双眼看,她也毫不客气地审视他。

她不说,不代表看不出。这被称为大虎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傻的,非但不傻,想必大有来头。

一个人的气势与眼神不容做假,而这男人的杀气和慑人的气场无不彰显他神秘的身份,杀手?刺客?

苏涟漪圆圆的大眼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将清澈的眸子覆盖,睫毛交叉之间,透出怀疑。

有身手,头脑正常,为何却甘于当一个胖子的倒插门奴隶?若是说其感激苏峰的救命之恩,她根本无法相信,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人用这身份掩人耳目!

怀疑的神色转瞬即逝,刚刚严谨的面容立刻被淡淡的微笑所代替,“大虎,把身上脏衣服换下来吧,这有刚洗好的干净衣服。”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到院子最外层,从绳子上取下一套藏蓝色短打衣裤,转身递了过去。

男人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接过衣服,回了房间换。

房子外,院子中,涟漪淡淡笑着,但头脑却疯狂运转。她不知自己这样是对是错,是否刚开始便应该维持苏涟漪本尊那恶棍形象,但……马大叔说的一件件欺软怕硬,欺凌村民之事,她却是做不出来。

本以为出了李府便安全了,原来最大的危险却在家中。

这个名为大虎的男人,身上散发的杀气让她后怕,仿佛忐忑生活在小憩的食人野兽身边一般。

现在立刻逃走?可行性不大!先不说她有没有钱财,首先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在现代飘零的女子都有危险,何况在这落后的古代。难道要继续这么下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埋下更大隐患!

男人换衣的速度很快,几乎没到两分钟,便推门而出。

肮脏的衣服换下,一身蓝色衣裤贴身,更显其身材的挺拔。

杂乱的头发并未好好清洗,而是随意束起在头顶,脸上因没了污泥的掩盖,脓疮更是渗人,让人不敢直视。好好一副身材,就这样被这一张几乎溃烂的脸毁了视觉效果。

“早饭。”男人指了指厨房。

涟漪马上想起,昨日疙瘩汤和麻汁青菜用光了所剩无几的食材,那……这可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涟漪没了主意。“大虎,你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菜?”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杀手刺客了,温饱问题必须首先解决。

男人微微一斜眼,伸手一指北边。

涟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明媚的晨光中,交错的房屋缝隙间,有一白底红字的招牌幌子,隐约可见其上有个粮字。她了然,那里应该就像现代的粮店。

虽然知道了粮店,但哪有有钱?

昨日收拾屋子时,涟漪几乎把屋子中所有东西都摸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铜钱碎银子,“大虎,你有钱吗?”再次把问题扔给了这个冷冰冰的男人。

男人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失笑,“没钱就没钱,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男人一挑眉头,“你昨日去李府,将家中所有钱都带走了。”

苏涟漪马上想起昨日发生之事,为了安抚刘妈妈,她把腰带里掖着的所有碎银子一股脑的塞了过去。难怪……难怪那刘妈妈突然间转变这么快,那些银子想必不是个小数目吧。越想越悔,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吃饭钱送人了。

难怪男人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咳咳……”涟漪尴尬的笑了笑,大眼转了一转,绞尽脑汁的想解决方案。虽然这大虎身份成谜,但现在还不能撕破脸。“有了!大虎你等等哈。”转身又钻入了厨房。

如果她没记错,厨房中还有几个红薯。

红薯是个好东西,《本草纲目》记载,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是有名的长寿食品,可以生吃,可蒸可煮还可油炸。

有种做法简单美味,医院食堂早餐每日都供应——红薯饼。

便是将红薯切成小块,粘糖和面粉后固定成型为饼状,而后油炸,不仅味道好,还因红薯本身的高淀粉和糖分,速度补充身体所需能量,解饥耐饿。

不大一会,几枚红薯饼便出锅,金黄红嫩,惹人垂涎。

经过昨日“猪食”事件,男人不敢再轻易“以貌取食”轻下判断,而坐在桌旁,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面前雪白盘子中叠放的三只饼状物,考虑是否要以身试毒。

涟漪也坐在桌旁,只不过挑了个离男人最远的位置,提起一百分的警惕,防范着对方。

她的警惕,男人看在眼里却未说出,伸手拿过一只红薯饼,剑眉动了一动,犹豫了下,递到嘴旁。

刚吃了一口,剑眉猛然拧紧,一把拿过一旁的水杯,大口喝水,看起来十分痛苦。

很难吃?苏涟漪一愣,完美主义的她接受不了这种丢人的结果,“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男人将整整一杯隔夜茶喝个精光,浓眉的剑眉这才微微放松,“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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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二更,在晚8点左右,速度肥起来,待看官们享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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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三弟(二更)

“太甜?”苏涟漪一愣。

男人不再看她,而是由在茶壶里倒水喝,试图冲散口中甜腻。但刚要碰到茶壶,却被涟漪抢了下来,“清晨空腹不能喝茶,不仅会引起肠胃不适,更能损害神经系统,何况这是隔夜茶,更不能喝。”

这话脱口而出,根本不容多想。

别说男人,涟漪自己都愣住了。面对这么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她管这闲事干什么?

但后悔归后悔,话已经说出口,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吧。

端着茶壶到了厨房,将茶壶中剩下的隔夜茶倒光,茶末子掏光,重新倒入开水,回到桌上为其斟满。

“抱歉,很多男性无法忍受甜食,但这糖分却是补充能量的佳品,家里的钱被我用光了是我的错,责任我会承担,钱我会想办法赚回来,红薯饼,你便先忍耐着吃吧,多些喝水。”

经过昨夜和今晨的震惊,男人对苏涟漪这一番话并未表现出什么差异,拿起这名为红薯饼的奇怪吃食又吃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是不喜欢吃的,猛的将一只饼吃完后,喝一大杯水,而后又吃下一个。从头到尾,除了开始的皱眉,便没表现出丝毫情绪。

涟漪也取出一只红薯饼吃,其实,她比他要饿,昨夜喝了一碗汤,彻夜未睡的干活,已经疲惫不堪。换了第二个人,估计早已累趴下了,但身为医生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过去的几年里,她恨不得吃住都在医院科室。就是因为如此拼命,才在短短几年取得了他人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取得的成就。

可惜,她竟那么就死了……

想到自己的死亡,苏涟漪平静的情绪有了波澜,放下吃了一半的红薯饼,端起杯子慢慢喝着热水,平缓下自己的情绪。

既然生命有了新的开始,从前的一切便放下吧。

男人吃完后,也不打招呼,站起身来便向外走,院门旁放着农具,沉重的农具在男人手上轻如鸿毛。

苏涟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着眉,继续思考起刚刚的疑问。通过这甜食上便能看出男人强大的隐忍能力,这种隐忍除了极少数天性如此,大半是后天训练而来,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应该怎么办?将这男人赶出家门会不会惹恼了他而被害?将这件事告诉本尊的爹苏峰?算了,这大虎没露陷,想必先露陷的是她苏涟漪。

当把碗筷收拾完,太阳已经冲出云层半挂在天空。少了清晨的凉爽,阳光所到之处一片温暖舒服。

涟漪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困意袭来。

揉了揉自己眼睛,伸手一看,吓了一跳,因为手上不知在哪粘了红色,难道哪里受伤了?

冲到屋内梳妆镜前一看,生生打了个冷颤,原来是本尊脸上白白的粉和红红的胭脂经过昨夜汗水的洗礼,现在画成了花。再看头发,一缕一缕垂在胖乎乎的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配合起脸上红底白头的粉刺,涟漪不得不钦佩那男人的隐忍能力,竟然能面对如此“极品”容貌的自己吃下自己讨厌的甜食,厉害!

本尊最外面的衣服是干净的,可以看出是为了见心上人李府二公子刻意置办的新衣服,但拉开这新衣服一看,里面的里衣却脏的狠,苏涟漪不知第几次有种想呕的。

没有耐心和力气烧洗澡水,她便将院子中水缸里见底的水打了出来,倒入浴桶中,脱了个溜干净跳到冰凉水里。她实在没勇气再去看这幅新的肉身,生怕又看到什么东西把自己恶心到。

这幅身子胖虽胖,但皮肤却白嫩柔滑,如同婴儿一般,也算是不幸中万幸。

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洗得干净,而后又抓了一大把皂角粉疯狂揉洗头发,只见,一缕缕黑水顺着柔顺的长发流入浴桶中,本来还算透明澄清的水在苏涟漪洗澡过后变得污浊不堪。

用巾子擦干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有种重生了的感觉。

床上的被褥已换成了昨夜新洗的干净被褥,窗子大敞,房间内整洁清新。

闭上眼,因为这两日的惊吓和劳累,一阵阵眩晕袭来,几乎是两眼合上的瞬间,苏涟漪便睡死过去。

田园生活十分安静惬意,白日里,村子中静静的,偶有几名孩童在街上玩耍,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随着孩童跑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院子中扯着绳线,上面挂着的是五颜六色的洁净衣物,在温暖又稍显耀眼的太阳光下,竟带了一丝安然的美感。

苏涟漪呼呼大睡,也许是累极了,也许是肥肉挤压声带,竟微微打着鼾。没了轻浮的胭脂,白嫩圆润恬静得像个天使,长长的睫毛微动,像停靠花瓣上的蝴蝶,粉嫩的唇微张,颜色晶莹剔透。即便是往日看起来扎眼的粉刺,此时也是平添了也许可爱。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到至高点,而后向西落去。

突然,院门被人猛的推开,一个与苏涟漪有一拼的大胖子冲了进来。

“姐,二姐,你在哪里?”如杀猪一般喊着。

涟漪隐约听见有个男人喊二姐,她上有一兄,下有两妹,唯独没有弟弟,所以这人绝不是喊她。

将被子拉起包住头,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这是谁啊……没公德心,公众场合喊什么喊,没……素质……”一边嘟囔,一边又陷入梦乡。

那喊人的胖子找的不是别人,就是苏涟漪。

当胖子看见院子中旌旗招展时,愣了一下,而后转念一想,这想必是二姐命令那傻子洗的衣服,不得不说,洗得还挺干净。

房子的窗子开着,门是关的,并未插门闩,仅是关闭。无论是何人,都会先敲敲门再进,但这胖子却拉开门就冲了进来,毫无礼貌可言。

当胖子看到干净的室内摆设时,又是一愣,而后闭了嘴,转身出了院子,在院门口四下观望了下,“难道我走错门儿了?”

确认了自己并未走错门后,他又冲了进来,撩起床上的被子,看床上睡着的正是自己家二姐,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去推,“二姐,快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起床,爹找你有要事儿!”

涟漪迷迷糊糊的醒来,当看到面前与自己容貌有几分相像的胖子时,愣了下,瞬间便明白过来,眼中带了警惕。“苏……白?”马大叔说过,本尊三弟也是个流氓,身胖体蠢,名唤苏白。

“是啊,二姐你快起来,爹找你有要事,有大买卖。”

涟漪疑惑,“大买卖?”这苏家除了老大苏皓,其他人就是恶棍流氓,能有什么买卖?

苏白点头如捣蒜,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阴险的笑,“是啊,姐,有一家倒霉的被咱爹讹上,咱要来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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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行凶

“爹?讹钱?”苏涟漪惊讶出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白与苏涟漪姐弟俩的长得很像,都是白胖的皮肤,圆圆的大眼黑白分明,一张小嘴微微上翘,可惜了这一身肥肉和猥琐的气质,硬生生将这对本应是帅哥美女的姐弟拖成了两只浑圆的流氓胖子。

苏白流里流气,满是横肉的脸上是阴险又得意的笑。“是啊,爹不去讹钱,我们哪来的钱?姐,你上回不是说要买镇上雪百堂的香粉吗,那破粉面子那么贵,要是不靠爹,还靠你家傻子种田给你买?”

“……”涟漪猛然想起,昨夜洗衣服时就发生过的质疑——为什么一个乡下女人竟能买那么多衣服,院子中挂的大半是她的衣服,五颜六色,数量惊人,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都是讹来的钱。

“快起啊,爹等你呢!”姐弟俩的关系一向是好,苏白也不客气,就拽着涟漪的手腕子向床下拖,这让后者十分反感,她讨厌肢体接触。

猛的一甩手,用的力气不小,这本尊本就力气很大,靠一身蛮力打架战无不胜,如今加之涟漪的身手,更是随便一甩,便将苏白甩到一边。“别碰我。”冷冷的厉声道。

被打翻在地的苏白吓了一跳,“姐,你这是怎么了?”

涟漪忍住心中的反感坐起身来,“没什么,爹讹钱关我什么事。”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她能做的除了独善其身,便只能自欺欺人的装看不见。正义感?作为现代人,还有正义感一说?

圆滚滚的苏白费力的从地上爬起,“姐,那家人也真没油水,哪哪找不到财物,连只老母鸡都没有,但我们英明的爹怀疑,他家把所有细软都放到了那家女人身上,无奈男女有别,我们也不能搜身不是?这就想到二姐你了,爹说了,到时候算你一份儿好处。”

听了苏白的话,涟漪只觉得胸腔有一股火没地方发泄。虽然现代也有很多不公,但好歹面上还算一片和平,哪像这里?

“我不要什么狗屁香粉,你赶紧给我滚。”说着,一脚踢了过去,把刚刚才站起身子的苏白又踢了一个跟头。

苏白见二姐生气了,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好眠,连滚带爬的向外跑,“知道了,我错了,姐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了,真的,真的……”

“等等,你回来。”就在苏白要出了房间门时,涟漪又把他叫住。

“额,姐,还有啥事?”面对二姐的淫威,苏白敢怒不敢言。

苏涟漪身上穿着的是里衣,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样穿着已十分保守,“若是我不去,你们打算怎么做?”伸手取过一件干净的米色衣裙,穿在身上。古人的衣服并不难穿,主要看腰带系的水平。

“同去的除了爹,还是李二癞和赵大铁,你要是不去,就让赵大铁的媳妇来,只不过爹的意思是,多叫个人就少分一份钱,肥水不流外人田,爹这不是把这肥差第一个想到姐身上了吗?”苏白小心回答。

苏涟漪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走吧。”她还是放心不下。

苏白跟着涟漪出了房门,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还生疼。爹说过女人都是不讲理的,在自家二姐身上,得到了完全体现。

在苏家村,涟漪家的房子算是好的了,还有很多家一贫如洗。墙是泥和石头砌的,仔细看还能发现缝隙,屋顶是没有半片瓦只有茅草,屋外下大雨,屋内便下小雨,院子是用乱石、树枝搭起来的,就如同苏涟漪此时所见的院子。

当涟漪随着苏白赶到时,院中央已经站了三个流里流气、满脸写着“不讲理”的痞子流氓,这其中就有本尊的爹。

因为苏白和她长得像,涟漪便认为本尊的爹,苏峰也应该白白胖胖,但面前这三个人都是黑瘦,两个上了年纪,一个还算年轻。到底……哪个是本尊的爹?她可不能轻易露出马脚,让人发现苏涟漪已换了人。

“涟漪,你来了?”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氓看见了她,脸上笑开了花,如同已经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恩。”涟漪微微点了下头,先不说这人到底是不是苏涟漪的爹,即便真是,她也不想和他过于亲近,更不想同流合污。

“爹,我们来了。”苏白对着那老头叫道。

除了苏峰,其他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纳闷——怎么总觉得今天的苏涟漪,不太一样?

院子中除了一伙流氓,便是这户可怜的人家。

他们真的狠穷,一个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面色苍白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半趴在地上,重病缠身,看起来,这人应该是这家的户主。难怪这家人受欺负,原来是男人病了。

农村便是如此,当家男人决定实力,一个家族中,男丁越多,便越强大不受欺负。

男人身旁是名老妪,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头发花白,也是骨瘦如柴,因长年劳作,背已经弯得不能再弯,她颤颤巍巍的哭着,口中苦苦哀求。

跪在老妪身旁的是名女子,三十左右,看起来应是病男人的妻子,皮肤黝黑干裂,一看就是长年在外劳作晒伤的结果,她一只手扶着病男人,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拽着正挣扎的男孩。

“你们这些畜生、败类、流氓,我要打死你们!”男孩看起来八、九岁,一双乌黑的大眼恶狠狠盯着面前这伙人,满脸是血,想必刚刚已被揍了一顿。

女人吓坏了,赶忙求饶,“各位大爷,孩子还小不懂事,还请大爷大人有大量,桂花给你们磕头了!”说着,手虽然抓着孩子,但却努力弯腰磕头,用力之猛,梆梆作响,黝黑的皮肤也掩不住额头的红肿。

“哈哈哈,我说桂花,咱都是爷们,自然不会和你们这群娘们孩崽子一般见识,只要老老实实拿出钱,咱也不会为难你们。”同样上了年纪的流氓嚣张的说道。

“我们家……真没钱了,求求大爷……放过我们吧。”老妪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放屁,那女人身上还没搜!咱都是正经人,不会占女人便宜,这不,涟漪来了,让涟漪搜那女人的身,没钱,咱就走,刚刚这孩子撞了我们苏峰大爷的事,就算了。”年轻的流氓道。

涟漪一皱眉,岂有此理,这群人真是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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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二更,家里有点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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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搜身

苏涟漪白胖的小手狠狠攥成了个拳头,捏了又松,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那群欺凌弱小的恶棍,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们。

“涟漪,你今儿怎么了?”苏峰发现自家二闺女有些不同,忙问。

涟漪长叹了口气,“没什么,刚刚睡觉被三弟吵醒,心情不好。”现在还自身难保,稳定下来再说。

其他几人都了然地点点头,虽然今天的涟漪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怪,但这“凶残”的眼神却未变。

“涟漪大妹子,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去搜搜那女人和老太婆的身,看有没有钱财。”说话之人叫赵大铁,是三人中稍显年轻的,年纪在二十七八岁,驼背,斜眼,一张嘴一口黄牙,豆大的老鼠眼散发出色迷迷的光。

这人虽不能说喜欢涟漪,但总想在年轻姑娘身上占一些便宜。

磕头的女人顿了一下,脸白了下来,浑身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涟漪见此,心中料定,家里的钱财想必真在这女人身上,那苏峰欺负人一辈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好。”点了点头,便向可怜的一家人走去。

苏峰等人对视一望,笑开了怀,今晚又有酒肉吃了。

女人吓坏了,手一松,男孩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向涟漪,“你这个母夜叉,我和你拼了。”

老妪急忙想去阻拦,因太过着急,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涟漪一伸手,便将冲过来的男孩推开。可怜的孩子,本应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面黄肌瘦,轻轻一推,摔倒在地。

“放了我的锦儿,我给……”还没等女人喊完话,苏涟漪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也把她后面的“钱”字捂了回去。借着一个角度,涟漪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身后人的视线。背对着众人,她对女人飞快眨了眨眼,轻声道。“闭嘴。”

女人一下子懵了,直觉没说话。

涟漪放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模像样的开始搜身。

当碰到女人后腰时,稍稍顿了下,因她摸到了一枚枚圆圆的金属,她料想,这便是铜钱。“没有。”沉声道。

“没有!?”苏峰一愣,很是惊讶,凭借他多年坑蒙拐骗的经验,女人身上不可能没钱!

别说苏峰等人愣住,就是那女人一家也是呆愣,怎么会……?

“没有。”涟漪又冷冷地回了句。

“真的?不会是你想独吞吧?”那赵大铁不信,跑了过来,看样子想亲自上手搜女人的身。

女人脸色更白,跪着向后退。

涟漪一个箭步冲到女人面前,那赵大铁刚刚跑过来,她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我苏涟漪!?”

这赵大铁身高体健,正是年轻,不去自食其力却跑来行凶打劫。也许是在现代被压抑得久了,苏涟漪觉得自己来到古代后,更是情绪激动。

这一巴掌够狠,把赵大铁打得转了几个个,好容易稳下身子,低头吐了一口血,血中还有一只黄牙。

“苏涟漪,你别太过分!”名叫李二癞的人跑过去扶住赵大铁,他五十左右年纪,头发花白,本应是德高望重的年纪却眼神轻浮,满脸流气。

“敢质疑我二姐,没打死他就偷着乐吧,过什么分?”还没等苏涟漪说话,苏白先冲上来骂了,“平日里要不是我二姐拦着我,我早就揍这小子满地找牙了,总是色迷迷盯着我二姐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

涟漪一挑眉,这三弟,还挺有意思。

“色你二姐?”李二癞平日里和赵大铁交好,看见赵大铁被打自然生气,“苏白,老子这是给你爹面子,你撒泡尿照照你们姐弟俩,肥的和猪似的,色你二姐?还不如回家上自家大白母猪来的直接!”

“李二癞,你不想活了,敢骂我苏峰的儿子和闺女!”刚刚还置身事外的苏峰一下子火了,他闺女是母猪,那他不就是……

苏峰如今老了不可怕,但这苏家姐弟却是打架的好手,就看刚刚苏涟漪那么一下子把人高马大的赵大铁打掉牙便能看出。

李二癞自然不敢硬碰硬,狠狠向地上呸了一口,“好,苏峰,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说着,便拽着被打得头晕脑胀的赵大铁离开了。

苏峰也向地上呸了一口,狠狠瞪向此时趴在地上的一大家子,“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真他马晦气!”说完,便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苏白拉着涟漪也跟了过去。

“我回家了。”涟漪甩开苏白的手,冷冷道。

苏白一愣,“姐,咱爹心情不好,咱俩不去哄哄?”

涟漪狠狠瞪了苏峰的背影一眼,“要哄你自己哄,他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

“好好好,知道了二姐,今天打扰你睡觉,把你折腾来还白跑一趟,是我不好,那姐你回去睡吧,我去哄爹,回头我给你买香粉赔不是。”

涟漪突然扑哧笑了出来,一是笑着本尊就认识香粉,别人都是用香粉来哄她,二是笑这苏白也是个可爱的人,可惜却走了歪路。

姐弟俩分开,一个回家生气,另一个则是去哄自家爹。

一场悲剧,就这么奇特的平息。

涟漪回家,躺在床上想再睡一会,没想到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那家人的贫苦,心中难受得紧,嗓子里如同堵了什么一般难受。

在路上,她听苏白说了,那家人姓孙,是后迁入苏家村的外来户,平日里日子过的就紧紧巴巴,当家男人却突然病倒,顶梁柱倒了,非但失了一家主要的劳动力,还因抓药花了不少钱,所以现在的日子,更是贫苦不堪。

她虽发过誓不再行医,也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却有最基本的人类良知。

这么一躺,就躺了几个时辰,捻转反侧,无法安眠。

门开了,那男人回来了,当看到整齐的床上,苏涟漪大白天懒洋洋躺着时,眼中闪过鄙夷和不屑。

“你回来了?”涟漪赶忙一个翻身起床,打起了十二分警惕。这男人,似敌非友。

“外面有人找。”男人还是惜墨如金。

“哦。”涟漪低头整理了下衣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只见涟漪家的院子门外站着两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苏峰欺负的那家人。

------题外话------

连续失眠三天,晚上睡不着,白天头疼眼睛干,肿么破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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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救人

“你们有什么事?”苏涟漪站在两人身前,不喜不怒,面色平静没多余表情——她平日里便是如此,不苟言笑,笑容都是装的。

正是因此,她才在医院才有了莫愁医师的称号,当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没什么恶意,但她肥硕的身材和远杨的恶名、外加这面无表情,硬是把女人吓坏了。瘦弱的身子不停颤抖,一旁的男孩一下子冲到自己母亲身前,也是不敢说话,但牙齿却狠狠咬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瞪着她。

“苏……苏姑娘……”女人一开口,更是颤抖得厉害。

涟漪皱了皱眉,她有那么可怕?突然想起从前自己在医院时,没少被院长找着谈话——要微笑、微笑!微笑服务。

于是,涟漪职业性调动起面部四十二块表情肌,发出“善良”的微笑。

果然,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面容,因这微笑缓和了不少,女人身上的颤抖也平息了很多。

“苏姑娘,刚刚谢谢您了,您的意思我们明白,这些……不成敬意。”女人说着,把铜钱递了过来。

归来的男人站在窗旁一个角落,外面看不见他的人影,但他却能通过敞开的窗子知道外面所发生之事。

看见女人恐惧颤抖着递钱,冰冷的眼中,不屑更是强烈。他犹记昨日,她信誓旦旦的说,花出去的钱要自己赚回来,原来还是用这种方法。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是未变,也可以打消了他的怀疑。

“明白我的意思?我有什么意思?”女人的话,把苏涟漪弄了一愣。

女人黑瘦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今天苏姑娘刻意不说出我身上有钱,不就是为了能多……多得到一些?”女人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失言了,这么裸的说,会不会引起苏女魔头的不快?身上又抖了一抖。

涟漪闻言,哭笑不得,她自己还没想到这一层。“你误会了,我是在帮你,仅此而已,你拿着钱回去吧。”

拒接女人的钱,涟漪转身欲回院子,却被那女人死死拽住衣服。

女人噗通跪了下来,“苏姑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无依无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苏姑娘,我知道您瞧不上这点钱,但……还请您……请您……”女人呜呜大哭。

听这话,涟漪便明白过来,原来这孙家女人是想找一柄保护伞。

在一个本家村里的外姓人本就不好生存,何况男主人还病倒,孙家女人会如此做,情有可原。

“钱,你们收回去,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了。”涟漪把铜钱推回去,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窗子后,男人皱紧了眉。

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苏涟漪竟不要钱?

“不行,苏姑娘,这钱您一定要拿着,否则我们心里难安。”女人死命将钱塞给苏涟漪手上,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女人力气很大,甚至将涟漪弄得有些生疼。

涟漪明白,这钱若是她不收,孙家女人真的不安心,怕她不履行保护她家的义务,毕竟,拿人的手短。

在现代也是如此,手术前,病人家属都会塞给她红包,她自然是不肯接,若是不接,病人家属就会以为这红包太少,医生看不上,甚至还会有不安全感,让人哭笑不得。

苏涟漪没想到,来了古代,又碰见了这样的事。

“钱我不要,你家男人病了,去给他抓药吧,至于你家的安全,我苏涟漪接下了,放心。”涟漪自然是不肯要钱。

孙家女人听见涟漪的话,苦上心来,“我家男人……我家男人怕是治不好了,别说我家没钱,就算是有钱,也没用。”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涟漪不解,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有病就治,即便是无法根治也可以用药继续维持生命,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怎么会病到如此严重?”艾滋病在古代想必是没有的,难道是癌症?

“没用的,”女人摇头哭着,被愁苦压抑得久了,一旦有人关心,便更为悲伤,“从前我家男人身体很好,突然间就倒下了,刚开始是浑身没劲儿,后来就动也没法动,家里花光了所有积蓄,看遍了所有大夫,连镇上的郑名医也看了,连……连生病的原因都找不到。”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哭。

涟漪不解,找不到原因?“钱你收好,我去看看。”

大哭的女人一愣,女魔头要去看看?什么意思?

“走吧。”苏涟漪放开女人,向孙家方向走。

“你这个魔头要干什么?不许再去我家!”那孩子突然蹦出来,狠狠拽着苏涟漪的衣袖,把孙家女人吓得面色一白。

“锦儿,别……别……不许胡闹。”孙家女人拽下男孩。

涟漪根本没在意这些,早就顺着记忆向孙家走去。

孙家女人也拽着挣扎的男孩跟着她走,只剩下窗内之人,皱着眉,疑惑着——苏涟漪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此时已是傍晚,家家的烟筒都冒着炊烟,但孙家却没有,原来是苏峰等人把孙家炤台砸了,就为了找钱。

孙家老妪偻着背,颤颤巍巍的搬石头垒炤台,本就行动吃力,哪能搬动沉重的石头,看着让人揪心。

当苏涟漪入了孙家院子,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一抓,压抑得紧。

老妪脸上没有孙家女人的悲伤,满是麻木,想必早已被这生活折磨到无奈。老妪本以为回来的是儿媳和孙子,一抬头,竟看到了苏涟漪,吓了一跳,手上吃力搬着的石块重重落下,身子也摔倒在一旁。

“奶奶,您没事吧。”男孩从后冲了过来,查看自己奶奶是否受伤。

涟漪看着男孩瘦弱的背影,心情更是难受。是个好孩子,很懂事。

“娘,苏姑娘她……她说要来我们家看看。”孙家女人也跑过来,搀扶起老人,却不知怎么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苏涟漪想来干什么。

“恩,带我去看看孙家大哥吧。”看到这一幕,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柔下来,何况苏涟漪这人仅仅是面冷而已。

屋内黑漆漆一片,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烂不堪的床,仅有一只旧得不能再旧的箱子,其他家什,想必已经能卖的都卖了。

男人虚弱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锦儿他爹,你醒醒啊。”女人大惊失色,跑到床前去摇晃自己丈夫,面如死灰。

“孙家大嫂,让开一下。”涟漪一伸手,将孙家女人推到一边。先是伸手探了男人呼吸,虽然呼吸微弱,但还是有的,便不用心脏复苏,直接掐人中,拍面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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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字数有限,先感谢这些人,下一章继续,你们以后是丫头的人了,丫头会对你们负责的!

群号336702529,丫头恭迎勾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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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诊病1

孙家的女人、老人和孩子都跑到了屋内,惊讶地看着苏涟漪冷静的抢救,其手法十分熟练。

很快,苏家男人醒了。

“爹,您醒了,爹——”坚强的孩子见到父亲醒来,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孙家女人和老妪也跑到了跟前,见到自家男人醒来,激动与感动交汇,甚至都不去怀疑为什么一向不学无术的女魔头苏涟漪竟会医术救人。

虽然男人醒了,神智却未完全清醒。

“家里有糖吗?”涟漪侧过头问。此时的她神色冷静,同样的面无表情,但却不再让人惧怕,相反给人安全感,仿佛有她在,天就不会塌一般。

如此贫苦的家庭,哪来的糖?“没有……”女人唯诺小声道。

“不是有铜钱吗?去买。”涟漪丢下一句话,开始专心查看男人的情形。

“啊?去……买糖?苏姑娘,但……但这可是救命钱啊。”在他们看来,糖这种东西,是吃饱了肚子才能去奢想之物。

“去买糖。”苏涟漪将男人的上衣脱了,本高大的身材,此时已瘦弱不堪。

她的这一举动,让孙家女人脸红了一下,虽然嘴里不敢说,但心里还是惊讶这苏姑娘是想要做什么。

其实,苏涟漪是观察病人身上是否有所痕迹。很多疾病都会在人体皮肤上显现,例如肿块、出血点等,在病人不能开口说话又没有听诊器等最基本的诊病设备时,西医也必须像中医一样望闻问切。

“你这个下流的女人!”女人没说,男孩先骂了出来。

“锦儿,不可以骂!”女人一惊,赶忙一下将孩子拽到怀中,死死捂住他的嘴。

涟漪没理会,“刚刚不是要给我钱吗?就用那个钱买,权当这糖是我买的,速去速回。”她的口吻不算温和,却也不冷,是一种严肃的口吻,带着莫大的说服力。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竟有一种感觉——苏涟漪能治好她相公的病。

涟漪刚想进行下一步诊断,突然微微皱了下眉,偏过头去看女人,“你们这里,可有红糖?”

女人连忙点头,“有的,不知苏姑娘……”

“买红糖。”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

那老妪明白过来,这苏涟漪是要买糖喂给她儿子?忍不住大胆问了句,“苏……苏姑娘,这红糖是……是给女人坐月子吃的。”

涟漪见是老妪问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认真回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这位大婶,红糖不仅是月经不调和坐月子女子吃的,也适合老人及病人,其内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容易被人体吸收,且能快速回复能量。这位……我便称呼为孙大哥,虽暂时还不知什么病,但其严重营养不良、缺乏体力,若不采取静脉注射便只能口服糖分。”对老人,她向来是尊敬

无比。

老妪和孙家女人懵了,互相对望了下,为什么苏涟漪的话,她们听不懂?为什么和其他大夫说的不一样?

孙家女人狠狠一点头,“苏姑娘,我信你,我这就去买红糖。”说着,便转身跑着离开,那孩子担心自己母亲,也跟着跑了去。

女人跑开了,涟漪却一反常态的笑了,欣慰的笑。

也许古代人淳朴,不似现代人的多疑,对人是有信任的,此情此景若是放到现代,想必不会信她吧。

想到这,涟漪神色黯淡下来,垂下眼,满是无奈。

现代社会的医患关系异常严峻,病人不信任医生,认为医生眼中只有钱,对医生的不信任直接延伸到诊治中,质疑医生的诊断及药方,耽误了病情,最后还是要怪罪到医生身上。就是因此,她才发誓……永不行医。

刚想到这,涟漪愣住了,永不行医!?那现在,她又在做什么?

正想着,女人手中紧紧抓着一个油质包跑了回来,她那么小心翼翼又用力地抓着,就好像手中抓的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条生命一般。

苏涟漪抬起眼,往日里淡然的眸子中满是迷茫。

因为那件事,她发誓不再行医,但……现在该如何办?

女人是用着全身力气跑去跑回的,以至于现在正大口喘着气,但当她看到苏涟漪迷茫的双眼时,心狠狠漏了一拍。“苏……姑娘,红糖……买回来了。”除了喘气,还有着强烈的忐忑不安。

涟漪的眉抖动了几下,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开,眼中有了决绝,“用热水泡红糖,要浓,要快。”罢了,这次,就权当特殊情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女人看见苏涟漪眼中的迷茫换为冷静,激动得有哭的,狠命点头。“是,是,我这就去做。”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何时起,已把这有名的女魔头,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涟漪转过头,十分恭敬又认真地问老妪,“孙家大婶,请问,孙大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又是什么情形?”

孙家老妪回想起当时她儿子倒下的瞬间,终于忍不住抹了老泪,“是……大概两个月前,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就这么突然倒下去了,”她掏出手帕,擦了眼泪,“本来,我们都以为是他累了,休息一阵就好,没想到……没想到就没站起来。”

见老妪情绪激动,涟漪便没再问,思索着这人到底会是什么病。

记得刚上医科大学,有中医课程,却是浅显的,只是讲了个大概,所以她不会诊脉。如今才知中医的博大精深,不用医疗器械查看病情是多么神奇。

没有听诊器,她便只能用最老的方法——直接趴在病人胸前去听,在听诊器发明之前,医生都是用这种方法,虽做不到精确,也总比没有强。

孙家祖孙两人都惊讶万分,这……这苏涟漪刚刚脱人衣服,现在又趴人的胸前,实在是……伤风败俗!

男孩又想说什么,却被端着红糖水赶来的孙家女人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保持安静。

心动过缓、心律失常、心悸。

涟漪抬起头,站起身来,眉头紧紧皱着。

高血压和脑梗第一个排除,男人如此消瘦,得这样的病几乎不可能。心脏病?很大的几率是心脏病,但心脏病又不会这样连续两个月瘫痪在床。

一抬头,看见了孙家女人捧着碗,碗中是红糖水。“孙大嫂,将这红糖水给他喂下吧。”

“哎。”女人赶忙答道,立刻蹲下了身子,一点点为其送服。

“这段时间,孙大哥可有发烧、腹泻和呕吐等症状?只要是有何反常,你们都要告诉我。”涟漪道。

苏家女人开始回忆,老妪先是回答。“回苏姑娘的话,并未发热和腹泻,倒是经常呕吐。”

男孩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苏……苏……姐姐,”孩子是极其聪明的,看出了苏涟漪正在帮他家,便很努力的克服心中的反感开口。“爹他不是两个月前病倒,其实……爹已经病了一年多了,我看见过,爹突然头晕,但……但爹不让我说……”他低下头,十分自责。也许他早早说出来,爹便不会倒。

涟漪点了点头。

一年前便眩晕,两个月前晕倒便瘫痪在床,呕吐无发烧腹泻,心动缓慢、心律失常、心悸,身体还异常消瘦,这些状况,会是什么病呢?

心悸,她决定先从心悸入手,一般引起心悸的病不外乎就是各种心脏病、冠心病、心律失常和贫血、低钾血症、心脏神经官能症等。

服下了红糖水后,男人的神智逐渐清醒。

当看见苏涟漪后,惊讶又气愤,以为她又是来欺凌他家人的,愤恨得挣扎着要起身保护家人,却无奈无法起身。孙家女人赶忙扶住挣扎的男人,为其讲刚刚发生的事,解释苏涟漪是来帮他们的而非害。

屋内有喊叫,却并未将涟漪从思考中拉出。

她低着头,看着男人。

病人能挣扎起身,就否定了刚刚的瘫痪判断,但其站不起来,说明这便是肌无力。

肌无力、呕吐、心动缓慢、心悸……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一个病症,眸中一亮,“我差不多,知道他是什么病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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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了!你们对于丫头来说,是莫大的鼓励,说那么多甜言蜜语的废话没用,会用努力回报你们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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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诊病2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缺少人体所需的一种微量元素——钾。”

在孙家一家人的期待中,苏涟漪神色严谨,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着权威。

“假?什么假的?”孙家女人不懂,这病,缺假是什么意思?

涟漪微笑了下,“孙大嫂,不是真假的假,而是一种微量元素,说多了,你也是不懂。”别说古人不懂,这病放在现代,想必很多人也是不明白。“人体缺钾,其肌肉便无法顺利进行收缩和放松,易倦。此外还会妨碍肠的蠕动或导致浮肿、半身不遂及心脏病。通俗的讲,便是使不出力气,浑身疲倦,且伴随着不定时昏迷。”

床上虚弱的男人,涣散的眼神逐渐明亮,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浮木一般。他这病,多少个大夫看了,都看不出其原因,最多说个气虚,也抓了药,却怎么也治不好。他万万没想到,村里女魔头,竟知晓这病!

孙家老妪及女人都狂喜起来,那老妪更是跪下,颤颤巍巍的磕头。“苏姑娘,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儿的病啊,我老太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孙大婶,您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涟漪赶忙伸手扶住老妪,心中不免感慨这古人真是说跪就跪,很是不习惯。

“那苏姑娘,请问我儿的病,还……能治好吗?”老妪颤颤巍巍地问。

涟漪皱起眉,这病可大可小,若是轻的,只要食补、注意休息就好;但若是碰到重症,便有生命危险。而补钾的药剂——10%的氯化钾口服溶液,在这古代又找不到。让她去配置药剂实在是缺少基本材料,难道要去采矿而后一点点炼制?

“这个……不好说。”苏涟漪实话实说,当病症重到一定程度,就不是单纯食补可以有效的了。

没有西药,那中药呢?

苏涟漪想到了中药,若这里与中国古代类似,那应该遍地草药才是。苏家村旁便有连绵不绝的山脉,其中一座,山高奇险,那种高峰之上,想必会有不少名贵药材,但这用药却不能滥用。

虽然现代很流行中西双壁,但很多中药配合西药非但没有促进作用,相反会阻碍一些微量元素的吸收,中西药搭配需要专门的医生和专业药剂师开出药方,更需要临床试验。具体何种中药会妨碍钾的吸收,她不知道,毕竟这不是她的专业领域,非脑科。

此外更重要的是,她推测孙家男人为低钾血症,也仅仅是从临床角度推断,因没办法具体检查,无法确诊。

刚刚还燃起希望的孙家人,在听见苏涟漪的话后,又是悲上心来,抱头痛哭。

“先别哭,也不是说治不好,只不过需要时间。”涟漪忙道。

“真的吗?苏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相公啊,若是他……他……我家可怎么办!?”孙家女人扑过来跪在地上抱着苏涟漪的大腿。

涟漪无奈,怎么又跪下了?赶忙用力将她拉起来,“孙大嫂你放心,我尽量为之,虽不能保证他立刻能下床行走,但性命是无忧的。”

“苏姑娘,你就是在世活神仙啊,你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啊。”刚把孙家女人拉起来,一旁的老妪又跪下了。此时即便是遇事稳重的苏涟漪,也手忙脚乱,现代人根本无法理解古代人跪啊跪啊的。

涟漪不知怎么去应付这种场面,只能刻意转移了话题。“先别感谢我,我有一些问题,不知你们能否回答我。”

“苏姑娘,您说。”女人忙道。

“香蕉、草莓、柑橘、葡萄、柚子、西瓜、菠菜、山药、毛豆、大葱、黄豆、绿豆、蚕豆、海带、紫菜、黄鱼、鸡肉、牛奶、玉米,这些食物,你们可曾听过?”她把记忆中含钾的食品尽量背出,却不知这时空是否有这些食物,便问孙家人。

她不是本尊这件事,不能被苏峰和大虎知道,但对这户和苏家没关系的家庭应该没问题,顺便,再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孙家人不懂苏涟漪何意,但还是把听说过的食物说了出来。“有葡萄、西瓜、菠菜、山药、大葱、黄豆、绿豆、蚕豆、鸡肉、牛奶和玉米。”

清瑟听后,心中有了个大概,“海带,没听说过吗?”

“没有,不知为何物。”答。

“这里离海有多远?”清瑟问,海带是一个好东西,富含碘和钾,而且在温带海域并不罕见,就不知这个时空是否会有。

孙家女人不懂其为什么问海。“有一段路程,坐马车的话要两天两夜。”

涟漪点了点头,有海就好,有时间她会亲自去一趟,若是有海带,一定要取来用。“这些,都是未来孙大哥要吃的东西,以后他的主食便是用绿豆磨粉与玉米面一同熬成糊,菜的话尽量多吃菠菜和山药,配合鸡汤。饭后水果多吃葡萄和西瓜。”

食补菜单开了出来,孙家两女人却愁眉苦脸,并非找不到这些食物,而是……他们哪有钱去置备这些吃食?别说水果,就是那鸡肉,全家人也已很久没吃上了。

这个问题,涟漪随后也想到了,看着灰暗破旧的房间,叹了口气。“之前的钱,都用来抓药了吧?以后这药就不用抓了,省下的钱就为他置办这些吃食。”

“是。”虽然答应,但是正是春季,又没养家禽畜类,粮食还未收,怎么会有钱财?所以,孙家人还是愁眉苦脸。

涟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慷慨解囊帮上一帮,但现在自身都难保。“先这样吧,天色也晚了,你们吃饭休息,明天我再来看看。”说着,便准备转身走。

孙家女人赶忙掏出剩余的几枚铜钱准备递过去,却被涟漪拦下,“病人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院子。

天色渐黑,村子街上无人,都回家吃晚饭,村子中到处弥漫着饭香。

涟漪低着头,入了院子便钻入厨房,肥硕的身躯挤在一个小角落,脸上哪还有刚刚的沉稳淡定,满是愁眉苦脸。

这可咋办啊,刚当完“救世主”,现在又愁起了自己的吃食。饿肚子?罢了,权当减肥,那明天怎么办?减肥需要节食,但万万不能绝食!

屋里的男人十分耐心地等到苏涟漪回来,见她归来后直接钻了厨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已经习惯了她拿回讹诈的钱财。

等了许久,却未见那肥胖的身影从厨房出来,更是没闻到丝毫饭菜味,一片安静。

男人皱了下眉,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到厨房门前,看见苏涟漪将肥胖的身子缩成一个球,滚在厨房角落,炤台虽然干净整洁,却冷冷清清没有丝毫开火的迹象。

“饭呢?”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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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钾这么可怕?恩,缺钾就是这么可怕,不是危言耸听。这低钾血症是我家遗传病,叔叔因此病危了两次,姑姑有一阵子也时常发作,爸爸有一次在下班的途中晕倒,还不知我到了四十多的年纪会不会发作,T—T。

如果亲爱的们突然眩晕或有相关症状,要及时到医院检查,检测身体微量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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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疑心

涟漪抬眼看男人,面红耳赤,因为昨夜还信誓旦旦说她花出去的钱要自己赚回来,如今却要连累人家饿肚子。

“饭呢?”男人又问了一遍。

涟漪尴尬。

一抬头,看见了院子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衣物,灵机一动,“大虎,这里可有当铺?”此时也顾不上男人会不会对自己有疑心了,毕竟作为一个在苏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有没有当铺?

当铺那种东西,都是镇上有的,村里哪有?

男人淡淡扫了她一眼,看不出心中所想,转身走了出去。

涟漪跟了出去,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出了院子,也未出声阻拦,倒是一耸肩。估计他是自己找吃的去了,这样也好,暂时解决了她的烦恼。虽然男人是入赘,也不能就单靠女人养着吧。

又是一个晴朗夜,随着夜幕降临,圆月挂起,快到一个月的十五了。

苏涟漪将院子里的衣服取下,一件件叠好,工工整整放到一旁衣柜中,而后便将抹布润湿开始习惯性擦灰,从前灰突突的房间,如今已工整洁净。她并不是专心整理,实际上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脑子里却不停想着孙家男人的病情。

大概一个多时辰,大虎归来,手上还有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

看着正在擦灰的苏涟漪,“饭。”惜字如金的吐了一个字,便将打来的野味扔到厨房中,自己则是转身去院子里劈材。

涟漪一挑眉,对自己这沉默的“新同事”十分欣赏,走到厨房中开始处理野味。

读书时,苏涟漪在解剖课上便名列前茅,大一解剖老鼠,大三解剖兔子,如今跑到厨房处理野味简直就是大材小用。虽然没有手术刀只有一把几乎生锈了的菜刀,但这刀在她的手中便如同活了一般,剥皮掏肚一气呵成。

当男人劈完材刚入屋时,一把生锈的菜刀递了过去。“磨一下。”

男人伸手接过菜刀,“恩。”转身又出了去,随后便听到一阵均匀有力的磨刀声。

男人磨刀,涟漪便将处理好的野味扔水盆里洗了个干净,两人默默工作,彼此交流也是尽量用一个字两个字解决,看起来十分诡异,却又有另一种和谐。

当男人再一次进入厨房时,递过来的菜刀已经崭亮一新,在昏暗的油灯下反过寒光,涟漪暗暗寻思,这刀此时就算不能削铁如泥,也能吹毛断发了吧。

接过明晃晃的刀,苏涟漪却想起孙家一家人,那男人因缺钾无力,又营养不良,不光男人如此,那孩子也是急需营养。自己手上的鸡,虽不是家养的鸡,却应该也能大补,犹豫再三。

“那个,大虎,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她有些尴尬,实在不习惯这种低声下气的说话求人。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男人,停下脚步,又侧着头看她,等她把话说完。

涟漪一咬牙,病人要紧,她的脸面算什么。“能不能把这野鸡送人一只,就把我的那份儿送人行吗?晚饭我不吃了,这鸡权当我吃了。”

男人冰冷的眼有了一丝疑惑,“送谁?”

涟漪一看有戏,心情愉悦,语调也轻快不少,“是这样的,刚刚孙家大嫂来找我,你应该看到,孙家大哥病了需要补些营养,但孙家的情况应该是买不起肉了,所以……这野鸡,我想送他家一只,解下燃眉之急。”

男人眼光更是惊讶,侧着身子,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涟漪一愣,难道,他不想给人?

男人一伸手,那手指修长,掌心和指端有着茧,“给我,我送去。”

“恩,好。”涟漪赶忙起身,找了张油纸,将处理好洗净的野鸡包了上去,用纸绳捆好,递了过去,男人接过后,转身就走。

苏涟漪顿时觉得心情十分畅快,好像沉重的心理负担一下子轻了很多一般,再看向大虎那冷漠的背影,也觉得亲切了十分。“等等大虎。”

快要出远门的男人又停住,黑暗中,眉头不耐烦的皱了一下。

肥胖的身影从厨房中跑出,一张白净的脸却带着淡淡的笑,那笑容没有丝毫矫揉造作,让人舒服。“因为没有主食,这兔子和鸡我打算烤来吃,行吗?”

“恩。”

“你不吃甜,就做辣口的行吗?”

“恩。”

也许本就心情好,涟漪看见大虎如此,更是觉得可爱,“知道了,早去早回。”这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个好伺候的。

男人顿了一下,最后转身离去,不大一会便消失在夜幕中。

涟漪回到厨房,将剩下的兔子和野鸡处理好后,淋干抹油,找了两条新的炉钩子穿上,燃火烤起来,一边翻烤,一边向上撒一些香料。

苏涟漪还没幼稚到以为大虎是心疼她走夜路,主动请缨送野鸡,那男人时刻警惕她,她是知晓的,就如同她也警惕他一般。

两人都有秘密,若是当聪明人,便心照不宣,这样最好。

而这大虎去送鸡的真正目的,就如同苏涟漪所想,是去探虚实。

苏涟漪性情的突然变动,让他不得不提防,毕竟有任务在身,定要谨慎。从前的苏涟漪虽让他不屑鄙夷,但却没什么危险,不用防备。如今的苏涟漪却让他生生十分不安,一个人改变怎么能如此快、如此大?若不是容貌和肥胖的身材未变,他甚至觉得此人根本就不是苏涟漪。

当他从孙家归来,知道在孙家发生的所有事后,更是不安,杀机四起。

一入院,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除了早晨那三个甜腻的红薯饼,他未沾半米,肚子咕噜的一响,他饿了。

“你回来了?辛苦了,进去吃饭吧。”涟漪微微笑着,并非假装,是由衷的,想到孙家人能吃上久违的肉,心情很好。

男人的脑子里不停回荡刚刚孙家人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画面,一个十几年的女魔头突然变成大善人?从前懒惰成性,突然就勤劳能干?从前心拙手笨,如今突然有了好厨艺?

不对,这根本不可能,她到底是谁!?

------题外话------

朋友告诫丫头,题外话空白是可耻的,の……丫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问候一句吧: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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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摊牌

房间内的圆桌正中央,烤肉被切得整整齐齐被放置在圆盘上,旁边还点缀了几枚绿油油的菜叶。

烤肉油滋滋的,有些还冒着小小的油泡,上面撒着各种香料,红红的辣椒粉配合一旁绿色的菜叶点缀,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回来的正好,坐。”涟漪白胖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男人刚坐下,便有一只杯子递了上来。

“杯子里是热茶,吃烤肉时尽量喝热饮,否则肉类油脂遇冷不化,既难于消化,又能发胖。”说到这,苏涟漪一顿,看了看男人修长健硕的身材,再想到自己这幅满是肥肉的身体,觉得自己在说冷笑话。

赶忙住嘴,不说了,不再自取其辱。

偷眼看了男人一眼,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根本没理会她。

又将一个碟子放到他面前,“里面有蒜末和酱油,若是觉得口味淡了,就蘸着吃,蒜可以提味解腻,又可以杀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絮絮叨叨地说,大学毕业后就独居的她也许孤独惯了,身边有了人,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男人一边沉思,一边拿筷子夹起烤肉,蘸了些酱油,送入口中。肉质鲜美,外焦里嫩,舌尖刚一触碰,浓郁的香气便四散开来。这种手艺别说在乡下,即便是说出自城内名厨之手也不为过。

苏涟漪看着男人的浓眉越皱越紧,心中有了一丝忐忑,“很难吃?”她问。

刚刚她尝过,觉得味道还不错,难道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口味不一样?极有可能,她还记得做出第一顿饭,疙瘩汤,男人鄙夷的目光。又想起那红薯饼,男人如同吃毒药一般,看来这烧烤也不是“古代风味”。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皱,最终还是缓缓放开了,继续将盘子中切得整齐的肉吃下,不发一语。

有那么一刻,涟漪竟有一种男人要与她摊牌的预感,但最终男人选择了沉默,便说明他此时还不想摊牌,或者是……还在犹豫是否摊牌。

她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顺便饮了口热茶。

瞒住并非好,摊牌并非坏。别说她没刻意的装本尊,即便是装了,也做不到让人发现不得,毕竟她只是个医生而非演员。她不是愤青,却也不是麻木不仁之人,让她去作恶,即便是做戏,也是做不出的。

压抑的晚膳时间终于过去,涟漪手脚轻快地收拾桌子,将碗筷送到厨房。

炤台上放了个木盆,涟漪抓了一些皂角粉进去,权当洗洁精,这纯天然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无毒无害,当准备添水时,却发现门外水缸中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水都被她用来洗衣服了。

村中有两口水井,分别是村东头和村西头,是村民们合钱找人挖的。

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挖一口井几乎全凭人力,造价太高,像水井这样的奢侈品,不是普通村民可以单独拥有的。

西边的井,涟漪知道位置,就在去往孙家的路上。于是便像模像样的找了两个木桶,拿起门后的扁担,准备挑着走。但这挑水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很难。

两只桶分明没装半滴水,但却也压得涟漪肩膀生疼,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掌握扁担的平衡!

两只木桶晃啊晃的,她就这么左左右右的维持这个平衡,突然,扁担一下子轻了,也不晃了。一回头,原来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伸手扶住那扁担,“我来。”说完,便接过扁担而去。

涟漪看着男人熟练挑扁担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还很有绅士风度嘛,如果能这么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下去,井水不犯河水,也是不错。

这样的糊涂生活自然不能永远,要么等她熟悉这个世界、对未来生活有了打算而离去,要么等男人得到他想要之物或完成他的任务离去,无论是那种,都是这生活的结束。两人就如同竞争一般,争分夺秒,就看谁先到达终点。

将水缸中剩下的一点点水舀出来刷盘子,当盘子刷好时,男人已挑着满满两桶水归来。

哗啦哗啦,倒缸里后,又挑着两只空桶而去。

院子中静静的,两个大活人也都默默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没一人多嘴说话。

苏涟漪将大盆搬了到水缸旁边,用大号水瓢将水舀出,继续倒皂角粉,把昨日换下的脏衣物和床单被单塞到木盆里浸泡,脱了鞋子,在木盆里有节奏的猛踩。

男人回来后,当看到苏涟漪那白嫩嫩的小脚时,浑身一僵,赶忙转过头去,尽量避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脚,将水倒入水缸后就逃也似的冲出院子。

苏涟漪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很纳闷,这样……很伤风败俗吗?即便是伤风败俗,也不用这个反应啊,不解!

她怎么会知道,在古代,女子的脚十分重要,绝不能被夫君以外的男子见到,而男子看了女子的脚或者摸了碰了,便属于轻薄。

男人来来回回挑了五遍水,而苏涟漪也是洗了整整五遍,这些衣物才勉强有了本来颜色。

“进来一下。”就在涟漪将衣物一一挂在晾衣绳上后,屋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稍等。”涟漪整理了下衣襟,将袖子放下,而后顺便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如同准备谈判一般走了进去。如果没她料错,刚刚那男人就是想问她些什么,只不过一直在犹豫,想必现在下了决心吧。

想到男人冰冷的眼神以及周身时不时散发出的杀气,苏涟漪眸子转了下,开始想方设法提防保命。

圆桌被擦得干净,正中央放着油灯,光线虽无法与现代灯具相比,但看久了,也觉得亮得很。

男人坐在凳子上,侧对着门,昏黄的光线均匀洒在他身上,身姿挺拔。他的面部轮廓很深,在光线下若是忽略脸上的疮,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涟漪抬头一看,男人这挺拔的坐姿以及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为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军人?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的晚了,因为明天要去外地参加朋友婚礼,今天去商场买了一套正式衣服,耽误了时间。(本人已经胖到旧衣全部作废!)

从明天开始,除特殊情况,更新时间定在18:00,以便看官们跟文,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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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协议1

夜晚,院子中一片凉爽,和畅快的夜色不同,屋内一片压抑。

苏涟漪入了房门,顺手将门口放着的水壶拿去。涟漪不知道这东西应该叫什么,瓷制,双层,方底圆盖,她料想是一种用来保温的容器,就如同现代的暖壶一般。

其内是热水,刚刚她烧的。

男人身姿挺拔的坐在桌旁,目不斜视,一双浓眉微皱,薄唇抿紧,如同一尊杀佛般给人危险感。

涟漪抓了一小捏茶叶到茶壶,又将带来的滚烫开水倒入茶壶中,很快,茗香四溢,将这压抑的气氛生生冲散开来。

“喝茶。”将茶碗递了过去。

男人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又看了一眼手上还端着茶壶的苏涟漪,薄唇突然微微一勾,“不用做这些无谓的提防,若是我想杀你,你以为仅靠这热水便能挡住我?”

苏涟漪心狠狠一紧,果然,这人不是简单角色,竟一下子将她想法看穿。

她端着热水入内并不是随意,而是刻意为之,她选的位置离门口最近,若是两人谈不拢,她便将热水扬男人身上,争取时间跑到大街上呼救。

还记得当时用木棍打在男人身上时,棍子断了,男人却纹丝不动,可见两人实力悬殊之大,尽量别去以卵击石。

而这男人最怕就是声张,委身于此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旦是身份暴露了,想必所做之事就失败了大半,苏家村人有了警惕,再来第二次可就难了。

虽然明知如此,涟漪却未点破,这时候口舌之争是最愚蠢的,既然男人将话直接说了出来,应该事态就未向最坏得方向发展。

为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你不是苏涟漪,但你却是个聪明人。”男人抬眼,直视她的双眼,眸子乌黑深邃。

涟漪点点头,“你也不是什么傻子大虎,但我觉得你是个爽快的人。聪明人打交道便痛快些,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人没预料她非但不惊讶还老神在在,有了一丝兴趣,双眼微微眯着,“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必须死,只有死人才最让我放心,你还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涟漪老实地摇摇头,“我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刚刚就是顺口问问而已。”

男人笑,“还真是个惜命之人。”

“这世上谁不惜命?如果你不惜命,为何还要当一个女流氓的夫君?”她反讽回去。

男人听这话好像有些生气,声音大了几许。“在下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此这番,是为了谨慎而为之。”

“恩,知道了。”你为了谨慎,难道别人不可?除了你,全天下人都是傻子?苏涟漪这么想却未说,不喜欢做那些无用功。

“那你又是谁?”男人问。

苏涟漪噗嗤一下笑了,这男人冷虽冷,酷虽酷,细想想又有那么一点点幼稚。“你都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为什么又必须告诉你?我们合作吧。”说完,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男人。

这男人刚正不圆滑,否则就不会因为她说“惜命”而动怒,最忌讳别人说他贪生怕死,再配上他这一身肃杀之气,不是军人又是什么?当然,这一切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西方有句老话——好奇害死猫,有九条命的猫都因好奇而死,更何况脆弱的人?

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她不关心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和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合作十分危险,但却是一条捷径。她是个冒险派,与平平坦坦的弯路相比,她更喜欢崎岖的捷径。

“合作?”男人一愣,怎么总觉得自己主动权被这外表纯苯的女人抢去?

“恩,合作。”涟漪点头,“你找我来摊牌,目的不也是合作吗?”想来,这男人所做之事重要无比,甚至不能容下丝毫差错与过失,所以才对她的改变提心吊胆,以至于必须直接试探。

这个就好像治疗,病情越是凶险,便越要用激进的方式医治,只有相对缓和的病情才可以采取保守治疗。

“我只想你知道,你是谁,你来苏家村有什么目的。”男人浑身肌肉紧绷,没了刚刚的淡定,极力控制失去频率的呼吸。

涟漪感受到了杀气,但她知道,男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她,毕竟杀了她,苦心经营的保护假象就失去了。

“我真的是苏涟漪,只不过在李家被侍女翠儿打晕后,失忆性情大变罢了,这件事,你可以去李家打听,更可以问马大叔,还有,”她顿了一下,抬起眼,直视他的双眼,“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只要你别在此大开杀戒,我就不会干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

涟漪想了下,而后微笑,“你只能相信我,别无选择。”这是实话。

“那你的医术呢?苏涟漪那个女混子会医术?”

涟漪耐心为其解释,“大虎……如果你真叫大虎的话,你不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吗?我是谁不重要,即便是当初的苏涟漪也未必对你的计划有帮助,相反,一个和你合作之人对你的帮助更大,不是吗?请你衡量一下。”

“你说要合作,你有什么目的?”男人问。

涟漪勾唇,等的就是这句话,“等你事成之后,带我离开苏家村,当然,如果能给我一笔钱财就更好了。”这些都是瞎话,按照她的计划,要抢在男人完成计划前了解这个世界,找到谋生的方法,逃离这里。

男人事成能带着她离开?开玩笑,一般这种情况,为了堵人口舌,她的下场只有死!现在这么说,只是麻痹他罢了。

男人相信苏涟漪吗?自然也是不信。放心苏涟漪吗?更是不放心。

但他别无选择,就如同苏涟漪的推测,若是轻易杀了她,便少了这个最完美的伪装,这也是当初本尊屡次刁难他,他忍下,当街抽打他,他不还手的原因。

“好,我们合作。”男人道。

“有魄力。”涟漪赞扬。

“从今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就杀了你。”男人伸手握住茶碗,手臂上肌肉轻轻扩张,那茶杯啪应声而碎。

涟漪看着碎掉的茶杯,后背一阵冷风。即便是握碎一个生鸡蛋都需要极大握力,何况这厚实的瓷质茶杯,古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劲儿?

“好,如果我失言,你尽管来杀我好了,但你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又要求我帮你打掩护,是不是也需要履行一些义乌?”大事谈完,苏涟漪决定就一些小事细节进行继续磋商。

“恩,你说。”男人点头,心中却突然有了兴致的好奇,很想知道这聪明的胖女人需要他做什么。

白嫩又肥胖的小手伸在他面前,“首先,家用。”

男人一愣,家用?

涟漪一挑眉,恨死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家用,就是钱,生活费,银子,铜币,孔方兄,可以用来买粮食等物。”这男人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乡下人,无论他是逃难还是公干,身上一定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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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会说自己在火车上码字,而后用手机开移动热点上传文文吗?

这几天在外地参加朋友婚礼,留言不一定能及时回,看官们见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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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协议(下)

17,

家用?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要这个东西,冰冷的心有一种陌生丝痒的感觉,却不懂为这种感觉何来。

伸手入怀,掏出一沓子银票,扔到苏涟漪面前。

涟漪本以为弄些钱当未来逃亡的盘缠,万万没想到,竟弄来这么多。

以她可怜的历史常识,只有银子太多了才存银票,也就是说一张银票要比一堆碎银子值钱,那这一沓子银票呢?

“还有,你不能因为出了钱而偷懒,平日里该种地还得好好种地。”虽然苏涟漪心中欢天喜地,但脸上却看不出分毫,甚至将刚刚的淡笑收了起来,一本正经。

种地这种事,即便她不说,他也会认真去做,这是他的伪装。

但有些事,主动去做是一种感觉,被人命令着去做又是一种感觉,尤其是被公认为傻子的人来命令。

男人用愤怒的眼神看向苏涟漪。

“这些钱是我帮你的掩护费,但平日里我们吃穿都不能用这些,否则露了马脚,可不关我的事。”摸着怀里厚厚的银票,涟漪心中有了底。

在现代,她生在小康家庭,顺利考上大学读了硕士,而后就留在医科大附属医院工作,生活可以说一帆风顺,从没缺过钱,也不知缺钱的滋味。

但经过昨日那种险些饿肚子的经历,她第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这个不用你说!”男人声音低沉,恶狠狠的。

“你叫什么?”涟漪好像没听出男人的气愤一般,语气平稳的很。“别告诉我你的真名,我还不想当死人,给我个化名或者称呼吧,若是你懒得起,我就干脆叫你大虎。”

男人一愣,“云。”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名说了出来,说完后,立刻后悔。他怎么能将身份轻易暴露,要是……

苏涟漪点了点头,“知道了,大虎。”

“……”

涟漪看出对方的无语。“我知道你叫云了,但在外还是要称呼你为大虎,谨慎起见。虽然这名字土了些,但俗话说,贱名好养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多此一举!

“晚上,我们怎么睡?”她收好了钱,坐了下来,隔着桌子,与大虎面对面,很认真的问,没有丝毫扭捏尴尬。

“你睡床,我睡厨房。”男人道。

涟漪勾唇,很欣赏对方的绅士风度。“那接下来的几晚就委屈你了,但也不能让你一直睡厨房,这房间很大,稍微改动下格局,在中间砌一道墙如何,回头我画完图纸给你。”

“……”大虎无语,刚开始还觉得她是商量的口气,但随后为何又是命令的口吻?而且,她命令的娴熟老练,好像平日里经常下发命令一般。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大虎不想和女人计较,直接站起身来出了屋,在院子一旁的仓库中拽出一个草席,铺在厨房地上,随便躺下准备睡。

厨房是单独的一个小房子,即便是因为本尊很懒,鲜少开火,但多少还是有些油烟。

涟漪遥遥看着大虎,心里有种感觉——这大虎定然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他身上时不时散发一些戾气,若他真是作奸犯科的恶人,又怎么会如此有原则?

在柜子中拽了一床被子走到厨房,见大虎背对着她躺着,别说盖的,身下除了草席就没多个铺的,枕头也是随便弄了块砖枕着。

从前,他都是这么过的?

大虎没睡,能感觉到她到了他身后,虽未起身,却提起了警惕,只要她有丝毫恶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涟漪抱着被子,刚想将被子帮他盖上,但马上意识到,这行为实在暧昧,便直接将被子扔了出去,砸在了他身上。

大虎猛的一惊,苏涟漪竟真的暗算他!?

只见刚刚还仿佛熟睡的人,突然猛的一翻身,将那被子甩到一边,修长的身影如同闪电,瞬时出现在涟漪面前,铁钳般的大手袭上她的脖颈。

涟漪没时间骂人,迅速后退两步,头后倾,伸胳膊抵挡。

“你神经病啊?”从来不骂人的苏涟漪忍不住大叫,后背一身冷汗。抵挡住大虎的胳膊生疼,这厮下了杀手!多亏她反应及时,若是没个身手防身,现在必死无疑。

大虎没想到这胖女人反应如此迅速,将刚刚抓着的胳膊猛的向内一带,涟漪只觉得一股强大力气无法抗拒,身子向前。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以为我是病猫!涟漪非但没有丝毫挣扎,还借势飞起一脚,踢对方胯下。

大虎赶忙甩开她的胳膊,将她推出去为自己解围。

苏涟漪肥硕的身子就如同失去重力一般飞起,重重落在院子当中,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揍,和当年学武与人切磋完全不同。

“大虎,你别发神经病了,有话直说好吗?”没时间疼,涟漪一咕噜爬起,对着准备冲过来的大虎高喊。

“你果然有鬼!”大虎声音不大,却阴森森的。

涟漪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有鬼?还有妖气呢!我是看你在厨房住的太艰苦,拿了床被子给你,你睁开你那瞎眼看看,那被子里可有毒有暗器?难道我就用这一床被子杀了你这么大的活人?搞笑!”

大虎一愣,刚刚那触感……确实是柔软的被子而无其他。

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虽然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却也拉不下脸来,“不用你关心?”虽是这么说,气势已平复许多。

“行行行,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行了吧?”没了生命危险,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多疼,费力地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后背,“被子给你了,你自便吧,以后我苏涟漪若是多管你半件事,我特么就跟了你的姓!”说完,一瘸一拐的入了房门。

紧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苏涟漪发誓,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脏话,今天不说脏话,根本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愤怒。

门外,大虎愣愣看着她的背影,他冤枉她了,他知道,也想道歉,但却怎么也拉不下脸,不仅仅是因为好面子,更因为他从小到大便没和女性接触过。

他在军营长大,打记事起便没直接接触过女人,如今为了掩护身份更好的隐藏,将计就计做了苏家的倒插门女婿,被女胖子嫌弃刁难,他都没觉得什么不妥,如今苏涟漪转好,他却一天比一天尴尬,这可如何是好?

------题外话------

啊啊啊啊,我能说不小心发布了吗?

本来打算定在18:00发布,不小心立刻发布了,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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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好眠

众人都以为医生的工作威风又高雅,其实不然,除了那些七老八十的专家偶尔坐诊外,年轻医生都要值班加班,年轻人好睡,于是一般年轻医生都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下班回了家,做完必要之事,其他时间都直钻被窝,俗称“裹卷”。

此外,便是抓紧一切时间睡觉休息,这个是医生值夜班时的必胜法宝。

苏涟漪也是如此。

这是许久年来,她睡的第一个好觉,很是香甜,连个美梦都不舍得做,只想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安眠。

院内一阵嘈杂声,有人在练武,拳脚虎虎生威,一招一式带起的呼呼声响,让人肃然起敬又不失悦耳。

苏涟漪咬了咬牙,将被子拉起蒙在头上,继续倒头大睡。

练武之人都喜欢早起晨练,这也是大虎的习惯,但自从来了苏家村,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他除了偶尔到无人的山上小心翼翼的练武,便没在任何时间和地点暴露过自己武艺,如今和苏涟漪摊牌,他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自家院子里练武。

他如此,还有另一个原因——威慑,让她忌惮他!

苏涟漪的家不与其他村民的房屋连着,而居,一则是没人愿意和这女恶棍当近邻,能离多远就离她多远,二则是本尊也和其他人交往不来,自视甚高。

房子是新修的,院墙也是,崭新高耸的院墙,大门一关,外人根本看不出里面人在做什么,当然,也没人没事找事的往苏涟漪身边凑。

大虎耍了一套拳法,尽量将招式加快,幅度拉大,耍起来虽然累,但声音不小,配合他的呐喊声,足以将屋内之人吵醒。

涟漪翻了个身,隔着被子将耳朵堵得死死——这人有毛病,大清早的不睡觉,喊什么喊。

见苏涟漪没没动静,大虎操起了扁担,一套精湛的枪法使出。这一套枪法无论是马上战,还是地上战都难以匹敌。不知从何时起,本来是想威慑苏涟漪的大虎,竟越练越投入,越来越认真,最后自己彻底沉醉在博大精深的武学之中。

突然,窗子一开,有一物飞了出来,那物行进轨道之刁钻,直取大虎面门。

大虎一惊,本想用这身武艺威慑住苏涟漪,却不成想,苏涟漪竟公然挑衅!

薄唇一勾,久未逢敌,如今终于有人和他切磋一番,好!

扁担忽起一挥,只见的那扁担头轻松一挑,一声碎响,迎面飞来的巨大暗器应声粉碎,飘起淡淡烟尘,伴随着一股子骚味。

一切都是瞬时发生,大虎击碎暗器也是身体本能,如今定睛一看才知,这暗器竟然是……夜壶!后背生生吓了一层冷汗,多亏这夜壶中无物,否则他难免淋上一身污秽。

“你还有完没完?大清早的该睡觉不睡觉,作什么妖?有时间千方百计试探我,还不如仔细想想你自己身上的漏洞。你看看整个苏家村,除了你之外,还有日上三竿不去地里干活的人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便“磅”的一声关了窗子,也不管门外人有什么反应,肥胖的身子又咕噜到床上,继续睡。

以前有工作没法好好睡,现在跑古代背负一身骂名还不让好好睡?岂有此理!

门外的大虎愣住了,本以为自己心思细腻,不动声色的用气势压制住对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中很是可笑,漏洞百出。

别说,经李清瑟这么一提,他这才想到,每一次去地里的时候,周围左右地里的人早就开始干了起来,而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每每如此,他都后背一层冷汗,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如今才知,他们定然都是在鄙视自己的懒惰。

面红耳赤。

他哪会什么种地?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来这苏家村也才一个多月,除了帮苏峰干些苦力活,就被塞了一对农具让他种田,一切都是他自己通过偷偷观察,摸索出来的。

“还愣着干什么?去干活啊。”房间内,苏涟漪不耐烦的喊着。

大虎不喜欢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蠢女人命令,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憋着气,一把将农具扛在肩上,气呼呼的出门去了地里。

人走了,涟漪本以为能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被人打扰后睡不着却又困的感觉,让她烦躁。

长喘一口气,坐起身来,顺了顺长发,这具身体的头发不错,乌黑茂密如同水草一般迷人,就是太长了,难于打理。

现代的苏涟漪是短发,从未留过长发,因为上学时功课太繁重无暇分心到外表上,工作后更是没了闲心,让素来短发的人突然打理及腰的长发,自然不妥。她更不会盘什么古代女子的发髻,所以这两天都是找了一块巾子,不等将头发梳开,就用巾子一股脑的扎在头顶。

这造型没什么美观可言,胜在一个简单省事,看起来就如同改良版的陕北农民造型,好在她在古代是个已婚的农妇,这样的造型也不为过。

穿好衣服,又拿起一块巾子将头发包在头顶,洗漱完想去孙家看看病人病情,肚子咕噜一声叫了,才想起,早饭还没吃。

在空空如也的厨房转了几圈,再次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题中。

兜子里有银票,她还不至于抠到一毛不拔,问题这银票能在村子里花吗?银票的面额都非常大,而这村子又这么小,消息传得定然也飞快,她花了银票随后苏峰就会知道,那大虎不就露陷了吗?

不行,银票不能花,她要想办法去镇上将银票换成碎银子。

厨房中还有一些昨日剩的肉,因各怀心思,两人吃的都不多,有了剩余正好今天继续吃。

剩下的这些骨头和肉,勉强够一个人吃的,涟漪灵机一动,生火烧水,将肉放入锅里,找到了一些半干不干的菜叶也扔了进去,不吃肉,喝肉汤。

不大一会,厨房中便浓香喷鼻。

临出锅,她切了些香菜末,点了些盐,用汤匙舀了一点尝了尝,味道很独特。

刚想大快朵颐,却看到一旁卷得整整齐齐的草席,和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大虎还没吃。

虽然那人打扰了自己安眠不对,但她也扔了夜壶报仇,算是平了。她在家不用做什么,他却日日去田里劳作,即便是没功劳也有苦劳。

罢了,先给他送去一些吧,想必他也饿着肚子呢。

当苏涟漪提着食盒一路在乡亲们恐惧中,打听着走到自家田里的时候,气得差点把硕大的食盒一股脑的摔在大虎的脸上,让他本就残了的脸更残!

“大虎,这就是你种的地!?”苏涟漪重重地将食盒放在地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这一片……绿油油的类似草地之物。

饶是再平静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得气不打一处来。

大虎浓眉皱起,冷冰冰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这女人发什么疯?这地,他自负得很,看这庄稼,种得多好。

涟漪有种想晕的冲动,伸手扶住眩晕的头,“垄呢?垄在哪里?”她一个城市姑娘都知道种地先刨垄。

大虎眼中少了冰冷,多了一丝疑惑,“垄是什么?”

涟漪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旁边的田地,那田地种得极好,土地被分为一条一条的,庄稼则是整齐种在凸起的土堆上,那个便被称为垄。

大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屑地看向她,“那样太浪费土地了。”

涟漪长着嘴,动了几下,最终不知如何反驳。虽然她知道种地需要刨垄,但也真真不知这垄是干什么的。

罢了,这个算他过关了,她蹲下身,一指那长长的草,“拜托,你的地里已经杂草连天了,为什么不除草?”

“除草?”大虎一愣。

“对,除草!若是杂草不除,土地的养分便被杂草抢了,庄稼长不好!”涟漪耐心为其讲解。

“你是说……”大虎愣住了,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指绿油油的植物,“这个,不是庄稼,而是杂草。”

“你以为呢?”涟漪连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

大虎伸手摸了摸自己有型的下巴,“原来是杂草啊,我还一直以为,我种的庄稼比别人种的好呢。”

------题外话------

今天迟更了,真抱歉,因为今天从外地回家,刚到家,亲戚又来了,没法码字,所以今天章节的字数很多哦~算是补偿吧~么么哒~

丫头的读书群:336702529,应新上任的管理员a8015715的要求,全面扩招成员,定期有奖赏、有活动,全部活动由a8015715负责(奖品同上,嘻嘻。),欢迎来调戏此妹子。

丫头等你们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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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农活

019,

春风阵阵,地里绿色的青草飞扬如海浪一般,那种嫩绿色很美。这一场景是现代人最憧憬的美景之一,但苏涟漪两口子却傻愣愣站在一旁。

绿色可以放松双眼,缓解视觉疲劳,但涟漪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一颜色,刺眼的很。

“有什么不对吗?”大虎拧眉,这是他一个月来的心血。

长叹一口气,“虽然我不知具体应该如何种地,但好像听说过有抛垄一说,而且种子要按照一定间距种下,这样既能确保植物受到的日照均匀,又不会使植物间争夺地里的水分和营养。”

大虎浓眉拧得更紧,“日照?水分?”

涟漪哭笑不得,“这个就好比一家几个兄弟,就那么多粮食,兄弟愈多,每个人吃的就越少。”

大虎点了点头,“恩。”

“你懂了?”涟漪微愣,这大虎还很聪明。

大虎摇了摇头。

“……”算了,她没心思给他讲如何种田,何况她自己也不会,“你稍等,我找人问问。”

扭动肥胖的身子,苏涟漪向外张望,本来都在种地的村民们见女魔头苏涟漪来了,都纷纷跑开了,一大片土地,空旷无一人。

苏峰外加女儿苏涟漪、儿子苏白,都是敲诈讹钱的好手,只要沾到他们身上,定然没好,很多村民都吃过这个亏,何况,前几日苏峰等人还跑到孙家去讹钱,众人皆知。

离涟漪和大虎十米远的地方,一对老夫妻撕扯着,不知因何事。

涟漪大喜,终于找到个人了,迈起肥胖的腿,向两个老人跑了过去,想虚心请教如何种田。

十米之外,老头拽着老太。

“老伴啊,那苏涟漪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她已经不是从前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只要被她碰上,少不得要讹些钱财,你忘了两年前,村东头那大庆了?两人就走在路上,明明没碰到苏涟漪半下,非说大庆轻薄她,讹三两银子,大庆不给,苏涟漪就叫了一群流氓砸了大庆的家,最后抢了五两银子。”老头气愤地说起这事,就想给老太一个当头棒喝。

但老太却不听,“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们侄女,没出五福,你是她大伯,当大伯的怎么也躲着孩子,难道你忘了桂花还在时,那孩子还在你身上撒过尿呢吗?”

许桂花,是苏涟漪死去的娘,有名的勤快媳妇,许桂花在世时,苏峰还有所收敛,自从许桂花死了,那苏峰就变本加厉的混帐。

老头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好像一个催命肉球似的向他们跑来,吓了一跳,“你这固执的老婆子,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哭丧着脸,好像已经被苏涟漪讹上了。

“这位……大伯和……伯母,”涟漪看那老头想转身走,赶忙出口叫住,气喘吁吁,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随便称呼,“二老请留步。”

“完了,被抓到了。”老头彻底愁眉苦脸起来。

老太瞪了自己老头一眼,迎了上去,“涟漪啊,有什么事?”

离近了,苏涟漪这才看清这对老夫妻,老妪慈眉善目,头上盘了个髻,用褪了色的紫红色头巾包着,身上的衣服是蓝色粗布衣服,却干净整齐,一看就让人舒服。老头穿着半褪色的青色短打衣裤,背对着,给人一种沮丧感。

“伯母,那个……如果您有时间,能帮我个忙吗?”

老头摇摇晃晃,有种眩晕的感觉。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彻底讹上了。

涟漪看了一眼微微摇晃的老头,“大伯,您不舒服吗?”此时为春季,刨除中暑的可能,会不会是低血糖?

“啊,涟漪啊,别管他,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伯母定然帮你?”老妇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将她拉到一边,离那老头远了一些。

苏涟漪只觉得这只沧桑却有力的手十分温暖,很像自己母亲,心中暖暖的,那种难为情的尴尬也少了许多,“伯母,能教教我们种田吗?我和大虎都不会种田。”通过老妪的话,涟漪料想之前两人认识,老妪是她的大伯母,那老头就应该是大伯。

老头一愣,苏涟漪跑来请教种地?不学无术的女恶棍学种地,谁信!?一定有诈!

“好啊。”老妇见苏涟漪虚心好学,很是欣慰,心中暗骂自家老头人云亦云。她虽和苏涟漪鲜少接触,但从前和许桂花的关系是极好的,如今桂花死了,按理说作为伯母应该照顾涟漪,但每一次想上前时都被自家老伴拉了回去,生怕招惹到苏峰等人。

老头又气又怕,“老……老婆子,我们……我们回家还有急事!”一把拉住老太,拼命使眼色。

涟漪见到老头那苍白恐惧的脸色便猜到了一切,微微叹了口气,柔下声来,“伯母,若是家中有急事,您先回吧,回头有时间再教我们,这种田,也不是一天两天急着种的。”她不想强人所难。

“涟漪丫头啊,别听这个糊涂老头说话,伯母没事,你爹是个不务正业的,自然没人教你,走,伯母教你。”说着便拽着苏涟漪向大虎的方向走,直接无视自家快晕倒的老头。

涟漪扑哧一笑,这伯母还是个真性情,敢这么当面骂苏峰,那大伯是个怕事的,这老两口性格互补,天生一对。

“多谢伯母了,我们一定好好学。”她由衷地说。

“恩,好孩子。”见涟漪这么说,赵氏笑容更是慈祥,虽然涟漪跟着苏峰学坏了,但她认为涟漪的本质是好的,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教导下,也算是对得起与桂花当年的情谊了,无奈自家老头一再阻拦。

大虎没想到臭名昭著的苏涟漪竟真能请来人教导,浓眉微微一挑。

“大虎,这位是大伯母。”涟漪介绍道。

大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苏涟漪,又看向赵氏,微微点了下头。

涟漪一下子就火了,“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赶紧问候长辈。”恶狠狠地教训。

大虎瞪了苏涟漪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更是怒火中烧,“大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背着我干的那些龌龊事儿都说出来,让你在村子里没脸呆!”她不方便直说两人的合作,就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要是不乖乖合作,老娘泄了你的老底。

那热血赵氏一听,本来笑眯眯的眼一下子立了起来,“涟漪丫头,你说什么?这长得和癞蛤蟆似的货竟然搞破鞋!?”

涟漪一愣,搞破鞋!?

大虎也一愣,搞破鞋!?

两人还没明白过来,赵氏就冲了过去,跳起来一巴掌拍到大虎后脑勺上,“你这个没教养的,怎么能背着自家媳妇搞破鞋,老婆子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娘教的。”那架式,就好像偷吃的是她女婿,当丈母娘的要为自家女儿报仇一般。

“我……我没……”大虎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反驳。

“大伯母,别打了,您误会了,大虎他没有……是……是我乱说的……”涟漪也急了,都怪她口不择言,让大虎被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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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更新晚了,被叫回农村公公家了,这几天太忙,也没存稿,抱歉了。

一会就写存稿,以后尽量不会迟更了,再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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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农活(下)

虽然苏涟漪说了,但赵氏却没信,小蒲扇似的巴掌继续猛抽大虎的后脑勺,“你媳妇就是胖了点儿,但女人胖了好生养,你这个毛儿都没长全的懂个屁,竟敢嫌弃我家涟漪丫头。”

常年干农活的农妇手劲不小,这一下一下打得大虎脑袋梆梆作响,大虎不敢还手,只能跑来跑去的东躲,很是狼狈,却又不敢逃开,怕这苏涟漪真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只能苦苦受着冤枉,挨着打。

涟漪哭笑不得,上前一把拉住赵氏,“大伯母,大虎真没偷吃!”

赵氏的手被涟漪抓着,嘴却不停,“你看看你媳妇儿多向着你,你干出来这种龌龊事儿,你媳妇还帮你开脱,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你媳妇儿吗?”

“……”大虎站在一旁,有苦难言,肺都快气炸了,这该死的苏涟漪,瞎说什么!

“大伯母,他真没偷吃,他……他……他赌钱!”涟漪急中生智。

赌钱!?大虎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越编越离谱的苏涟漪,他敢对天发誓,这辈子一次都没赌过!

“真的?”赵氏停下来,问苏涟漪。

涟漪点头如捣蒜,“恩……是……是啊,这家伙把家里的粮食都输光了,我家都断粮了。”

大虎继续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这个说谎不眨眼的女人,没粮食因为他赌钱?分明就是她自己挥霍!

涟漪瞪了大虎一眼,赌钱总比搞破鞋好吧?

女人是种奇怪的动物,相比男人滥赌和乱搞,更能容忍赌。虽然古代是一夫多妻,但那都是有钱人的游戏,在这穷乡僻壤,都是一夫一妻,不是不想娶,而是娶不起,慢慢的,也就形成了风气。

“这样啊,”赵氏这才不再挣扎,“涟漪啊,男人嘛都有点坏习性,但你家大虎除了傻了点好赌钱,也没出去乱搞,当女人的多少也得包容包容。”转而对苏涟漪开始说教。

“……”涟漪只能点头听着,“恩恩,是,是,大伯母教训的是。”

大虎轻蔑的斜撇苏涟漪,涟漪一抬头,看见大虎那不屑的眼光,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也说句话啊,难道你赌钱还有理了?”说着,用威胁的眼光盯着大虎。

大虎无奈,暗暗咬了咬牙,却又拿苏涟漪没办法,“大……伯母,教训的……是。”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些话,

“恩,这样才对嘛,穷点咱没啥,两口子齐心协力才能过好,把这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们说是吗?”赵氏对着两人继续唠叨教导。

“恩恩,是是。”两人无奈点头答应着。

见赵氏又想长篇大论,涟漪赶忙找个话题岔开,“大伯母,您看看这田,大虎种得对吗?”这话绝对是自找打脸,那绿油油的一片杂草,放个除草机就能剃出一片足球场,怎么可能对?

赵氏蹲下身子,伸手拔了拨杂草,“大虎啊,你这种的是什么啊?”

大虎没吭声。

涟漪伸手狠狠捅了他一下,“大伯母问你话呢,别装哑巴。”

大虎浓眉紧紧皱着,最后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涟漪一愣。“你自己种的什么,怎么会不知道?”

大虎一挑眉,一贯的面无表情,“你爹给了我种子,我就都种里了。”语气很是无辜。

涟漪哭笑不得,“你就不问问是什么种子?”

“等长出来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大虎很淡定的回答。

涟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每种农作物都有不同的种法,你不知道?”

“不知道。”

“……”

“他种的是小麦,”赵氏打断了两人对话,“大虎啊,这小麦应该是初秋收了玉米才种下,现在种,不合适啊。”

“……”两人互相看了看,种田的门外汉,都听不懂。

“只有北方才种春小麦,像我们这暖和地儿都种冬小麦,春天种小麦会让人笑话不会拾到田的,这个时节,要么就种些玉米,要么就些菜,回头也能挑到镇上卖了,赚些钱。”赵氏讲着。

两人不住点头,听着。

这形象,还真想刚刚成家立业的小两口不会过日子一般。

赵氏一回头,越看这两个孩子越觉得般配,脸上的笑容更慈祥。“你们也别急,这日子啊都是一点点过得,经验慢慢就有了,如今这些种子算是废了,即便是把草除了,但这麦子种的也不均匀,以后的收成不会太好,听大伯母的,改种菜吧。”

涟漪点头,“一切都听大伯母的。”

大虎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他不会种,但这地是他翻的,种子是他种的,一个月的心血说没就没了,不心疼是假的。

在涟漪狠狠的白眼下,大虎最终还是把怨言吞了回去。

而后,赵氏教了两人农具的用法,种田的方法,又带着两人把之前的杂草以及苗子都铲了,将一块地重新翻了,一晃,时间已到了下午。

“涟漪丫头,累了吧。”赵氏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涟漪只觉得握着铲子的双手火辣辣的疼,本不算重的铲子此时千斤重,“没有,倒是让大伯母受累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带着我们翻地,真过意不去。”她能不累吗?整个身上就没一个地方舒服,酸的很。

赵氏伸手拍了拍涟漪的肩膀,“涟漪丫头是个好孩子,怎的就被传得那么不堪?”

后者只能苦笑,为啥?因为身子里换人了呗。

大虎一个常年练武的人,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也是累坏了,种地的累和练武的累不同,更折磨人。他也站直了腰,从怀中掏出个巾子擦汗,姿态洒脱却又不失风度。

“哦对了,涟漪丫头还没午饭吧,这都过了饭点儿了。”赵氏这才想到,此时已是下午了。

涟漪猛地想起,别说午饭,大虎连早饭都没吃,早晨她自己吃过之后,提着食盒来看见田地,气就不打一处来,那食盒还在旁边安静放着,大虎就这么硬生生饿了一天。

“大虎,你饿坏了吧?”赶忙去问。

后者白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涟漪丫头,走,和大伯母回家吃饭去,大伯母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鸡蛋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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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海菜

看来这大伯母真是喜欢她,或者说是喜欢苏涟漪本尊,但无论怎样,涟漪都喜欢这个爽朗直率的大伯母是真的。

身在异世,大伯母是第一个帮助她,关心她的人,苏涟漪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在她心中,已经将大伯母当成了真正的亲人。

“大伯母,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还是不去麻烦您了,我们回家自己做饭就好。”说着,苏涟漪看向大概十几米外,大树后,那个身材瘦小的大伯父正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着。

苏涟漪是个聪明人,自然猜到了为什么她一来地里,本来忙碌的田地立刻空无一人,为什么当看到大伯母两口子时,两人在撕扯,更是知道大伯父在树后不敢出来的原因。

淫威!这就是苏涟漪的淫威!

大虎自然也明白,用一种嘲笑的眼神扫向苏涟漪。

“这孩子,小时候你随你娘没少去我家玩,怎么长大了还生分了?走,跟大伯母回家。”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涟漪便向田外走。

涟漪盛情难却,只能无奈跟随,心中却是越来越暖,她在这个时空没亲人,以后大伯母就是她的亲人。

“你还看什么呢?捡起农具跟着走啊。”赵氏停下脚步,回头对大虎喊。

大虎身子一僵,身份尊贵的他很少被人这么命令,但任务在身,只能暗暗一咬牙,捡起农具和食盒跟了过去。

赵氏见大虎跟了过来,仿佛没说够似得,唠叨个不停。“大虎啊,你说你也是一老爷们,种地不会种,还把家里钱都输光,你还是男人吗?”

大虎浑身肌肉紧绷,因为极力压抑着愤怒,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走在前方的赵氏浑然不知,但涟漪却回头,用眼神威胁大虎——你敢发脾气,我就敢把你老底周出来。

大虎觉得自己冤,有苦难言。

赵氏依旧浑然不知。“大虎啊,你和涟漪现在还年轻,挨饿就饿了,以后要是有孩子了,难不成也带着孩子一起挨饿?”

大虎都快疯了,他承认自己不会种田,却也尽了自己最大力气,但这赌钱,是真真的冤枉。

清瑟回过头,歉意地对他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大虎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仿佛将一切事态都掌握在手中的苏涟漪,竟放下身段,对他讨好表达歉意,惊讶之余,气也消了一半。

赵氏又要说什么,涟漪赶忙伸手一指树后,“大伯母您看,大伯父在那里等您呢。”仇恨转移,苦了大伯父了。

果然,赵氏见到自家丈夫缩在树后,气就不打一处来,马上放开涟漪,冲了过去,对着自家丈夫便开始数落唠叨起来。

赵氏说着,苏正就听着,两人互补十分和谐。

涟漪噗嗤一笑,不免在想,以后她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呢,他不求什么富有或权贵,只要像大伯父和大伯母这样就好,平平淡淡,却恩恩爱爱难舍难分。

苏正和赵氏的家离田地不远,是三间老房子,院子很大,房子虽不新但却干净整洁,一看就知女主人是个勤快会过日子的。

院子一入门左手边是猪圈,一口大肥猪长得正好,再向里则是鸡舍,赵氏一入院子,将院门掩好,便将鸡舍门打开,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公鸡带着一群母鸡溜溜达达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

赵氏也不客气,用瓢舀了一勺陈年的苞米粒塞到涟漪手上,“丫头,去喂鸡,我去做饭。”

“好。”涟漪赶忙接过瓢。

赵氏钻了厨房,苏正根本不敢和“女流氓”苏涟漪呆一起,也赶忙跑到了屋里,院子中除了溜达的公鸡一家子,便是苏涟漪一家子。

苏涟漪没喂过鸡,但喂过鸽子,照猫画虎,抓了一把苞米粒撒在地上,引公鸡母鸡低头抢食。

涟漪觉得好玩又神奇,蹲下身子,将苞米粒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伸到其中一只看起来老实无比的母鸡面前,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成想,那母鸡真的低头开始啄食她手心上的苞米粒,那种有力却又痒痒的触感,引得涟漪咯咯直笑。

大虎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缩成一个大肉球的苏涟漪,浓眉拧紧——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苏正和赵氏有一儿三女,三个女儿都已嫁人,只有一个老来子在身边,今年十岁,此时寄宿在镇上亲戚家,方便去镇上私塾。

对于古代人来说,最好的出路莫过于考取功名,即便状元进士没指望,考个秀才也足够为农家小户光宗耀祖的了。

像苏正这样过得不错得家庭,自然希望儿子可以有个不错得前程,不再做农夫。

不大一会,厨房便传来一股子饭香。

农家无大桌,都是贴地小桌,平日里将小桌立在一旁,吃饭的时候放平,几个小木凳放在桌旁围了一圈。

饭是粥和馒头,馒头黄白色,里面除了白面还掺杂了一些玉米面,像苏家村这样的农户,即便过的再好,也没法敞开了吃白面和米饭,这便是现实。

四菜一汤,菜是肉丁炒豆角、鸡蛋炒韭菜、炖蘑菇和一道凉菜——拌香菜叶。

大虎也许是许久没吃到这么正常的饭菜了,从前要么是自己把菜叶扔锅里随便煮煮,要么就是偷偷跑山上打个野味打打牙祭,如今吃上可以称之为“饭菜”的东西,感动非常。

没一会,两个大馒头就塞进了口中,苏正心中流血般的心疼,赵氏则乐哈哈的又给他添了两个馒头,让大虎也是感动非常。

相对于大虎,苏涟漪坐着没吭声,拿着筷子一遍又一遍的戳汤里的菜,夹了起来,来回翻看,最后还送嘴里尝尝。但她这尝可不是吃,而是咬下一点点,在口中抿了一抿,十分仔细的查看其口感及味道。

“涟漪丫头,有什么不对吗,这汤难道做咸了?”赵氏忙问。

“不,不是。”苏涟漪如同确认了什么一般,双眼中满是惊喜,雪白的圆脸上爬上阵阵绯色,“大伯母,这个菜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

赵氏嗨了一下,笑开了,“多大的事儿啊,丫头要是喜欢,大伯母就给你拿去一些,伯母家多的是,你敞开了吃就行。”

“不,大伯母,一定要告诉我,这东西叫什么,在哪产的。”涟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

大虎咽下了馒头,看了看汤碗,拧眉不解,端起碗大大的喝了一口,那股子腥味让他反胃,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怪东西!?

在角落里默默吃饭的苏正也不解,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涟漪,这东西,他也不爱喝,但赵氏却喜欢的紧。

“哦,这个是海里产的,你二姐不是嫁到了方池吗?那方池离海边不远,那边的人都兴吃这个,你二姐就找人给我带了一些过来,这个好像叫……叫什么海菜。”

清瑟惊喜万分,没错的!这个准没错的!这个就是富含大量碘和钾,低钾血症的最佳食补之物——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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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李家二公子出场,猜猜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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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玉棠

岳望县是鸾国数一数二的大县,幅员辽阔、历史悠久,历朝历代出过不少名人,即便是如今活跃在朝堂上的高官大员,也有几位是出自岳望县。

而李家则是岳望县首富,当家家主名为李福安,是个经商好手,但却身体欠佳,本就体质羸弱加之常年为生意操劳,到了晚年更是体弱多病,一年十二个月,有五个月是在病床上度过。

若是换了其他商贾大户人家,多半被本家亲戚趁势抢去若干家产,但好在,李家除了有彪悍的当家主母,更有两个争气的儿子。

大公子李玉兰考取了功名,官至五品,迎娶了从二品礼部大员之嫡女,仕途光明,有子如此,外人自然不敢轻易欺负。

加之,李家二公子李玉棠,天资聪慧,从小便表现出超人的经商天赋,其眼光独特犀利,被李家家主连连称赞,虽然年纪刚刚一十有八,但气质沉稳,如今李家三成的生意皆由其经手,对于一名十八岁少年,已成传奇。

海棠苑,偌大的书房,门窗微敞,春风送暖入内,香炉瑞兽,烟徐袅袅。

刚一进门,入眼的便是上好檀香木书柜满墙,精雕细琢,品相精良,一看便是出自大师手笔。按理说,这样一个珍品书柜中自然放置的是同样的珍书绝本,但其非但没有半本书,密密麻麻放置的都是账本。

靠窗是一硕大桌案,桌上之物井井有条,文房四宝自然陈列其上,一侧高高垒砌的除了账本还是账本。

静逸的午后,书房中散发的是令人舒适的安宁,偶尔传来翻阅纸张和拨弄算盘之声,更是显得这书房别样的闲适。

李家的一名管事轻轻入内,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因二少爷讨厌被人惊扰。桌案最外一摞放置的就是二少爷审阅好无差错的账本,管事只要轻轻的入,取了账本再静静的出就好。

捧起账本,就在管事准备出书房时,桌案后之人却出声将其叫住。“回来。”

那声音清澈如月下之泉,沁人心脾,悦耳动听。

“是。”管事赶忙站住了脚步,恭敬回过身,等二公子的吩咐。

桌案后,男子一身雪衣,面颊白皙,狭长的眼微微上挑,满是慵懒,窄细的鼻梁高挺,下是一张淡淡粉红的唇。唇不厚,没有丝毫弧度,不喜不怒。

发丝在他白皙的皮肤和雪衣的衬托下,更是乌黑亮泽,于头顶束起,用的是珍珠缀成的发冠。

那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晶莹,价值连城,但就是这么一枚惹人眼球的发冠,却丝毫抢不到主人的风头。

这便是李家二公子,李玉棠,其美貌名扬南北,只要见其一面,鲜少有不动芳心的闺中女子。

但他吸引人的并非仅仅是容貌,而是气质。

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在其身上却丝毫找不到半分铜臭,只有与世无争的飘渺感。更是因其喜穿白衣之故,被人冠上“望岳谪仙”的美称。

他虽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管事,却并未抬头,一双细眸还盯着手上的账簿,薄唇微启。“明日,是苏家酒厂送酒的日子吧。”

管事点了点头,恭敬道,“是啊。”心中难免为自家少爷抱不平——那苏家村的女无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一再肖想二少爷,这事都成了贵公子圈的笑柄,可怜了二少爷与世无争,每一次都主动回避,换了第二个人,这苏涟漪非死一万次不可。

“恩,下去吧。”声音淡淡,好像这件事丝毫没触动平静的心水半分。

“是。”捧着账簿,管事恭敬地退了出去。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直到一炷香之后,这本账簿核对完,他才缓缓抬头,“墨浓。”

话音刚落,从书房外边从容进入一少年随从,“是,二少爷有何吩咐。”

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上好玉品,优雅端起一旁的茶碗,“将翠儿叫来。”

“是。”名为墨浓的少年随从接令,退去。

香炉燃出的淡香和茗香交汇,充溢了整个书房。

很快,墨浓带着翠儿归来。

此时的翠儿,哪还有前几日的蛮横嚣张?身上没了上等大丫鬟的丝绸衣裙,而是下等粗使丫鬟的粗布衣,头上也没了翠玉簪子,满是灰尘的头发简单在头顶挽了个过时的发髻,脸色一片苍白和疲惫。

自从那一日翠儿与苏涟漪斗殴险些使李府背上人命,便被罚到了伙房烧火做粗活,李府上下对二少爷一片赞誉,因其赏罚分明,毫不护短。

“你下去吧。”那悦耳的声音还是淡淡,恍如隔世。

“是。”墨浓闻言退下。

墨浓刚离开,翠儿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给二少爷磕头,“二少爷请开恩,都是奴婢的错,请二少爷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一定当牛当马伺候二少爷。”

狭长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戾气,但其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无法捕捉。“给你带去那么多人,一个混人都杀不了,要你何用?”

翠儿脸更是苍白,外人都以为李府二少爷与世无争,但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才知二少爷的真面目——堪比地狱修罗。

“二少爷冤枉啊,当时奴婢确认那苏涟漪死了才找的刘妈妈,真的不知那苏涟漪怎么又活了,二少爷,翠儿从十三岁便伺候您,如今已伺候了整整三年,奴婢怎么会和您说谎?”说着,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难免紧张害怕。

桌案后雪衣美少年轻轻转头,眼底掩不住的嫌恶,“明日苏家酒厂来送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失败,就找根绳子解决了自己吧。”声音还是不急不缓,好像随口说着一些闲事一般。

跪着的翠儿忍不住打了两个冷颤,少爷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她是知晓,看来这一次,那苏涟漪若是不死,就是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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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结仇

苏涟漪因为找到了海带,如同攻克了医学难关一般兴奋,一反之前稍显温和的姿态,兴高采烈起来,拉着赵氏里里外外一顿聊,把赵氏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夸了个遍,惹赵氏笑得合不拢嘴。

别说赵氏,就连那唯唯诺诺的苏正,见有人诚恳夸奖自己儿女,老脸上也是容光焕发。

与为人父母的人交谈,只要谈他们孩子,那话题就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屡试不爽。

苏涟漪也有这么个个性,平日里虽平静温和,但一旦是心情高兴便很能说,说的也都是甜言蜜语,如今,因为赵氏帮了她大忙,她便忍不住地说好话哄赵氏开心。

大虎扫了一眼那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女人,低头吃馒头,不再看她们第二眼,当看到这诡异的汤时,想到刚刚苏涟漪兴高采烈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略带腥味的汤入口,浓眉忍不住一皱再皱,最后艰难地咽了,再也不肯多尝试一下。

一顿丰盛的家常饭吃完,苏涟漪和赵氏的感情越加亲密,有句话说好,女人间的友谊是建立在互相吹捧的基础上,两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不仅赵氏,就连那一直躲在旁的苏正,也探出头,觉得苏涟漪今日很是可爱。

赵氏见涟漪喜欢海带,几乎要把所有海带都塞给涟漪,但后者死活不肯收,最后收了一半。

捧着那晒干的海带片,涟漪激动得眼圈红了好几次,让一旁冰冷冷的大虎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多看好几眼。

“大虎,这些你先送到家里,我去趟孙家。”不由分说,拨出一半海带塞到大虎手中,自己则是抱着剩余海带,转身便跑。

大虎看着那圆滚滚的身影越行越远,皱着的浓眉一直未松开,若有所思。

孙家,此时也正烧火做饭,村子中一般的格局都是厨房离进大门一侧,所以此时院子中满是饭香。

因为停了孙大海的药,便等于减少了一大笔开支,没了这个药费的重担,孙家宽裕了很多,伙食也改善了些。

“涟漪妹子你来了,快快进屋,饭马上就好,留这儿吃个饭。”孙大海的媳妇吴氏赶忙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拽着涟漪,向屋里走。

“涟漪丫头来了,快进屋。”孙家老太也驼着背,疾步走了出来。

“孙大婶,您慢着点。”涟漪忙道。

此时的苏涟漪就是孙家的大恩人,受到孙家上上下下的尊敬崇拜,就连那倔强的男孩孙小锦,也站在门口,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苏涟漪。

入了屋,涟漪将干海带放在一旁桌上,熟练地走到孙大海床前,“孙大哥,最近感觉怎么样?”

孙大海身子还是干瘦,面色憔悴,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在孙小锦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好多了,多谢涟漪妹子了,你的大恩大情我……”

“孙大哥别这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涟漪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最近可以起床适当活动,但时间不宜长,早晚各活动半个时辰便好,运动不能太过激烈,绕着院子走走便可。”古代没法检测人体的各项指标,缺少微量元素的同时,多半会伴随缺钙,何况他之前吃了那么多中药。

理论上说,中药不会引起人体缺钙,但在她记忆中,很多中药却会阻碍微量元素的吸收,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些没什么大碍,但孙大海是低钾血症,就不得不考虑到钙质吸收的问题。

身体缺钙,便会引起骨质疏松,极易骨折,这也是不能剧烈活动的原因之一。

“涟漪妹子,我家锦儿他爹的病……能根治吗?”吴氏犹犹豫豫地问。

苏涟漪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孙大嫂放心吧,其实这缺钾,说病也不是病,就好像口渴一样,是人体的一种需求,只要按时补充他缺少的微量元素就行。”

缺钾便是如此,只要缺一点点,反应就很大。

涟漪将海带取了出来,教吴氏如何料理烹饪,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海带汤便要成为孙大海每餐必不可少的汤品。

这一折腾,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孙家人自然是留涟漪吃饭,但后者却以在苏正家用过饭为由拒绝了。

该办的事情办完,涟漪便告辞回家,吴氏领着孙小锦送她。

刚迈出孙家大门,一抬头,竟看见了“熟人”——王大铁和李二癞。

两人正在孙家门前鬼鬼祟祟的不知密谋什么,看两人猥琐阴险的表情,涟漪便觉得准没好事。

吴氏看见两个流氓,顿时吓得微微颤抖,紧紧搂着儿子向涟漪身后躲。

那两人一回头,看见从孙家大门出来的竟是苏涟漪,也是一愣。那门牙少了一颗的赵大铁顿时觉得,腮帮子生疼。

“呦呵,涟漪妹子,怎么学会了吃独食儿?”李二癞先开腔,阴阳怪气。

涟漪微微皱眉,吃独食,什么意思?

见到她不解的表情,李二癞不屑的对旁唾了一口,“以前倒觉得你苏涟漪是个爽快人,啥时候多了这么多弯弯肠子,那天不告诉我们有钱,不就是为了把钱独吞了吗?”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吃独食”啊。

“你们怎么想,不关我的事,但这孙家我苏涟漪保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如果你们敢来这撒野,就是和我苏涟漪过不去,别说你一颗牙,就是一口牙,我也给你一根根掰断。”对这种恶棍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方根本不会理解,唯一的做法就是——以暴制暴。

赵大铁觉得腮帮子更疼了。

“你……你……苏涟漪,我与你爹交好,也算你长辈,你就这么没大没小?”李二癞自知打不过这一身蛮力的苏涟漪,却觉得不能丢脸,便搬出了辈分试图压住她。

涟漪冷哼,“你还知道自己上了年纪?那你懂什么叫老不自重、为老不尊吗?如果说赵大铁年轻不懂事,也许还能理解,你这么大年纪的人难道也不分好赖?难道你就不为自己子孙积积德?日日为非作歹,你也不怕绝后!”

这“绝后”两个字,一下子戳到了李二癞的痛处上,整个苏家村都知道李二癞和他那犯浑的媳妇生不出孩子,苏涟漪自然是不知道的,毕竟刚来到这村子不久。

李二癞气得浑身颤抖,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的说不出话来,这苏涟漪是成心和他过不去,这个仇他也记下了。

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那赵大铁见李二癞离开,也赶紧跟着跑了,一边跑,一边恐惧地回头看苏涟漪。

涟漪看着那两人狼狈的背影,一挑眉头,一旁的吴氏则是忐忑地上前,“涟漪妹子,那李二癞向来是个缺德的主儿,你可一定要防备着些。”

“恩,你们回去吧,别送了,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将吴氏母子劝了回去,涟漪则向家走,一边走,一边凝眉思索,她确实应该防备一些,狗急了跳墙,那两个连狗都不如的人,一定会想一些阴招。

快走到自家院子时,身后传来车的声音,有人驾车呼喊,“涟漪,涟漪,你等等。”

涟漪一回头,原来是老马头,绽放一抹笑容,与刚刚面对李二癞的横眉冷对截然相反。“马大叔,在这碰到您,真巧啊。”

说话期间,老马头已将驴车停在了涟漪身边,“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明儿就是酒厂给李府送酒的日子了,东家让我来问问你,你还去吗?”

涟漪哭笑不得,她去李府干什么?她对美男美女可没什么兴趣,但,转念一想,她虽然对李府没什么兴趣,但需要去一次县城,把银票换成碎银子,顺便采购一些东西。

“好,我去,明儿早晨就麻烦马大叔顺便来接我一下了。”说着,笑眯眯地看向老马头,没有丝毫扭捏。

老马头幽幽叹了口气,这涟漪现在变了,懂事了,但对李家二公子的热衷却未变,明明没有结果为何还要强求。“知道了,那明儿我来接你。”说完,便驾着驴车离开。

作为旁观者,他自然没资格去置喙,便只能祈祷着涟漪早日想开了。

苏涟漪一想到明日便要去县城采购所需用品,便十分高兴,脸上再次洋溢起笑容,她虽胖,但一张脸是极漂亮的。白嫩的皮肤,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淡淡的柳叶眉和长长的睫毛。

因为开心的笑容,她的脸上爬上一丝粉红,如桃花一般娇美惹人怜爱。

她没留意到,自家院门口正站着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那双冰冷的眸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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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字数好多啊,汗…都快赶上V章了,求表扬啊~

感谢看官tamyatam(3钻)送钻也不肯留言,丫头感动,么么哒,爱你!

若绯儿万岁(3花),zhy9050(5花)是新朋友吧,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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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图纸

笑眯眯地送别了老马头,一回身准备入院子,却捕捉到了大虎眼中的鄙夷。

苏涟漪一愣,难不成她又不小心做了什么掉价的事?

大虎没搭理她,转身进了院子,涟漪也跟着入内,想了一想,很快便明白过来,搞不好这家伙是误会她又要去找李家二公子,真心冤枉啊,她躲还来不及呢。

大虎没进屋,而是在院子中劈材。

涟漪直接进了房间,取出落了一层灰的文房四宝,为自己磨墨。大虎怎么想,她根本不在乎,反正两人仅仅是合作关系,交流的越少,以后分开后的麻烦就越少。

磨完墨,扑好了纸,毛笔蘸饱墨汁,开始专心致志地设计起图纸,这图纸便是之前说过的房屋改造图纸,出于人道主义,涟漪不忍心见大虎一直在满是油烟的厨房睡觉。

当大虎将劈好的柴整齐放置在一旁时,涟漪已经出来,将设计图递给了他,“之前我说过要改造下房间,这个便是设计图,你看看有没有不妥。”

大虎接过图纸一看,惊讶。

这房屋设计得十分精巧,偌大空旷的房间一分为二成东、西两个房间,而这两个房间又分成四个小间,稍大一点的小间标着“卧室”,稍小一点的小间标着“洗漱室”,这字歪歪扭扭的难以入目。

令他惊讶的是这看似简单的设计,其心思却周到无比。

东边房间的“洗漱室”在西边,西边房间的“洗漱室”在东边,也就是说,用两个洗漱室拉开了两个卧室的距离,既有了隐蔽空间,又能起到隔音的效果。

两个大房间北面隔出的空间,标注着“仓库”,而南面则是有个直通东西的偌大空间,标注“会客室”。

北面的仓库除了可存储东西,更能在冬日里抵挡北来寒风,起到御寒的作用。南面的会客室则是两个房间的出入口。

在东、西两房间的最北墙,开了两只窗,配合与之平齐的仓库门和卧室门窗,大虎猜想这可能是为了通风设计,避暑。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她竟可以设计出如此功能齐全又精巧的房间,即便是能工巧匠,也未必在这么短的时间设计出,何况,这房屋布局是他第一次见,定是独创。

他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华丽大屋精雕小阁,但其内部构造却永远是大同小异,只在细节处雕梁画栋,其实居住起来并不是舒适,因为那些工匠只在乎房屋的华贵与否,鲜少考虑其实用性及舒适性。

“有什么不妥吗?”涟漪赶忙问,见大虎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太妙了……”大虎忍不住低声惊叹。

“妙什么?”大虎的突然赞叹,让涟漪一头雾水外加受宠若惊。

大虎抬起眼,第一次用不带任何反感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这房间布局,设计得极为巧妙。”

“……”无语,有什么可妙的,她就是瞎画而已,除了北面仓库模仿了中原地区农村的房屋设计,其余的在现代楼房里随处可见嘛,十个房子,十一个都这么盖,有什么可稀奇的?

苏涟漪这个现代人,怎么会理解古人的因循守旧?

大虎看着手中图纸,眼中的冰冷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这个“苏涟漪”会武功,从之前两人简单的交手可看出,其招式虽不华丽却直逼要害;会做饭,且是从前未见过的做法;会医术,能诊治众多大夫无法确诊之症;如今又随便能设计出精妙的图纸,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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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道歉!

今天迟更,又更的少,因为被老爸老妈招回东北老家过中秋,之前的二十四小时都在车上度过的,到家已经很晚了。

作为补偿,明天双更!

请大家接受我的歉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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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早餐(一更)

清早,天还没全亮,涟漪便起床洗漱,当推开门时,见大虎早已起身,铺盖卷叠得整齐,俯身在台子上的水盆中洗脸。

“早。”涟漪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进了厨房,又开始犯难——闹了半天,她家还是没有半粒米,今日的早餐可怎么解决?

大虎默默地洗完脸,用一旁的巾子擦干。

涟漪为难地看了看大虎,家里除了干海带,什么都没有,也不能让大虎饿着肚子下田啊。

当抬头看见昨晚洗好的衣服时,灵机一动,将衣服拽了下来,卷了几下揣怀中。“大虎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便跑出了院子。

苏涟漪跑了出去,大虎这才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浓眉紧锁。

他认为她不是别有目的的靠近他,否则应是不声不响地监视,而不是如此高调的多管闲事,他思考了一夜,做出了如此判断。

苏涟漪去哪了?是去苏正家了。

这个时间,赵氏做好了饭,正准备和苏正吃了饭去下田,见涟漪气喘吁吁地跑来,赶忙起身迎出了院子,“涟漪啊,这大清早的火急火燎,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大伯母,”涟漪停下脚步,早晨没吃饭还疾跑,身子有些吃不消,“那个……有些……事,要和大伯母……商量。”气喘吁吁。

“赶紧进屋喝点水,再大的事儿有大伯母呢,涟漪丫头别急。”说着,便拉着涟漪的手入了院子。

喝了几口水,喘匀了气,“大伯母,是这么回事,我家没粮了,所以涟漪冒昧,想用这件衣服换几个馒头回去。”说着,便将手中的衣服塞给了赵氏。

苏涟漪的衣服都是不错的,虽然本尊很胖,但很爱美,漂亮衣服和胭脂香粉没少买。苏家村农妇穿的多半是粗布衣服,但苏涟漪的衣服却都是细布夹杂着一些丝料,衣料华丽了一些,摸起来手感也十分滑腻。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上了年纪的赵氏也是如此。虽然家里过的还算不错,但毕竟还有个小儿子,家里紧紧巴巴地攒钱为儿子考取功名,将来还要娶媳妇,自然没余钱买这种好料子的衣服。

赵氏猛然心动,但还是将衣服塞了回去,“丫头,你这样大伯母就生气了,几个馒头才值几个钱,大伯母还吝惜几个馒头不成?这衣服……想必挺贵呢吧。”

衣服当然是贵的,当初本尊为了这堆漂亮衣服,没少和父亲兄弟要钱。

苏涟漪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这衣服值点价钱,“大伯母,是涟漪错了,涟漪该罚,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大伯母吝惜几个馒头,但您总是帮助我,让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作为孝敬,这衣服也是要送的。”

赵氏见涟漪说得诚恳,心中暖洋洋的高兴,“我这老婆子穿这么好的衣服干啥,涟漪还年轻,多打扮打扮。”

涟漪苦笑,她已经胖的和球一样了,再打扮还能成杨贵妃不成?“不瞒您说,涟漪衣服太多了,根本穿不过来,您要是嫌这件衣服破旧,回头我再去换一件新的送您。”

苏涟漪的衣服几乎都是新的,原因很简单——本尊懒得洗,穿脏了就扔在一旁,买新的就是,于是这些衣服都是只下过一回水的新衣。

见苏涟漪执着送衣,赵氏也不再推脱,收下了衣服,“那好,大伯母就谢谢涟漪了,来,多拿些粮食回去。”

赵氏给涟漪拿了不少,光蒸好的馒头就有二十个,还有菜和玉米面,涟漪抱着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又一阵风似得跑回了家。

当涟漪到家时,大虎刚耍完一套拳法,看着气喘吁吁的苏涟漪,手上少了衣服,又多了口粮,心中竟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你先休息会,我下锅炒个小菜,我们这就吃饭。”说着,钻入了厨房,摘菜洗菜,不一会,一道素炒青菜就出了锅,阵阵菜香从厨房中传来。

就着那油锅,涟漪又舀了两勺子水,切了葱花和姜片,打了两个蛋花进去。

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刚刚还空无一物的桌上,已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洗洗手吃饭吧,刚刚大伯母说了,她忙完了地里的活,就去教你种田,菜地不同于粮地,要经常拾到,辛苦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摆好了碗筷。

大虎拧眉,将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狠狠压了回去,不发一语,洗了手便在小凳子上坐下,抓起馒头咬上了一口,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入口中。

顿时,口齿生香,淡淡的蔬菜清香配合不腻油味,让人欲罢不能,这菜,比昨日在苏正家吃得荤菜还要解馋。

涟漪是用了现代的基本炒法,先炸一些辣椒油,而后用姜葱蒜素炒青菜,浇上辣椒油,既简单省力,卖相又晶莹诱人,微微的辣味还能刺激味觉,增进食欲。

大虎又喝了一口汤,又是暗暗赞叹。

与猛吃的大虎不同,涟漪喝了一口汤,便陷入沉思。

用银票换碎银子,确实不错,但会不会引起苏峰等本尊亲人的怀疑?这本尊不是个攒钱的主儿,突然哪来这么多钱?

大虎吃着正香,突然苏涟漪狠狠一拍桌子,因太过突然,大虎这一口馒头硬生生塞到了嗓子里,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警惕地防备着苏涟漪。

涟漪噗嗤一笑,“大虎抱歉,我不是有意吓唬你,是我刚刚解决了一个难题。”她想到了如何掩人耳目地取钱——卖衣服!

没错,本尊家里别的不多,就衣服香粉胭脂多,尤其那衣服,多得数不清,涟漪用整整两个晚上才把所有脏衣服都洗了个遍,别说苏峰等人,就是苏涟漪本人也根本数不清本尊到底有多少件衣服,四十件?五十件?

这么多衣服,少个几件,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没错,就这么办,到县城换银子,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把衣服当了就行。

可怜的大虎,脸被憋得通红,涟漪赶忙端起汤跑了过去,“对不起,对不起,虎兄,请喝汤。”解决了问题,心情突然好得很。

“……”莫名其妙的女人!

大虎想生气,见到对方那笑眯眯的样子又气不起来,只能接过汤,咕噜咕噜牛饮几口,将塞住的馒头咽了下去。

涟漪坐回了桌子旁,小口小口的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一点汤,没吃半口菜。没错,她就是在减肥!

她不是在意外表之人,但身为医生的她却知道,肥胖影响的不仅仅是外表,更影响的是健康,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以及心脏病,很多都因肥胖而起。

在这医疗不发达的古代,健康是最重要的,无法治病便只能避免生病。

老马头赶着驴车来了,见大虎在院中收拾农具,开口问道,“大虎,涟漪起床了吗?”之前来,那本尊都要磨磨蹭蹭许久。

“马大叔,我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房间门推开,苏涟漪一身朝气的出来。

别说老马头,就是大虎也是眼前一亮。

今日的苏涟漪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衣裙,原本繁琐的花样都被她仔细拆了下去,干净素雅。不施粉黛的皮肤娇嫩,因这几日清洁皮肤加之素食,那几枚粉刺也消失不见。

白皙的圆脸配上小巧的尖下巴,如同年画中走出的福娃,可爱喜庆,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笑眯眯成一道月牙,让人忍不住亲近。

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袱皮,几步便越过大虎上了驴车,脚步轻盈,毫不矫揉造作。

“对了大虎。”刚在驴车上坐好的涟漪回头唤大虎。

“恩。”大虎破天荒地搭理了她一回。

“今儿我就不去田里了,你受累了。”她语气满是真诚。

大虎突觉得十分尴尬,又不知这尴尬从何而来,“哦。”说着,便回屋去换衣服。

驴车开了,老马头看了看大虎那魁梧颀长的身影,又看了看身旁端庄和蔼的苏涟漪,感慨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可惜……

可惜涟漪这孩子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还是一再肖想李家二少爷。

“马大叔您也辛苦了,”涟漪不解为何老马头唉声叹气,从包袱里掏出个还冒着热气的大馒头,“送大叔一只馒头当零食吃吧。”

------题外话------

为弥补昨日更的少,今日有二更,时间在20:00左右,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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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没来(二更)

026,

去往县城的一路上,苏涟漪和老马头聊得欢,老马头一边驶着驴车,一边啃着涟漪送他的馒头,山南海北给涟漪讲着各种趣闻,吹着牛皮。

很快,便到了县城。

“马大叔,您先把驴车停下。”涟漪道。

“好,”老马头停下了驴车。“涟漪丫头,有什么事儿吗?”

涟漪一下子跳了下来,拿好小包袱,“马大叔,李府我就不去了,您送酒大概多长时间,我在县城集市逛一逛,回头在这儿和您集合。”

老马头这下子乐了,一拍大腿,“好姑娘,就应该这样嘛,这姻缘讲求的是门当户对,那李家二公子不是咱村儿里人能高攀得起的,即便是勉强嫁过去也没什么好日子,大虎虽然不爱说话,但力气大能种田,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会好起来的。”

“……”涟漪苦笑,“恩,恩,是,马大叔说的是,如今我这不是也看开了吗?我在县城买些东西,一会和您一起回村。”天大的冤枉啊。

两个人约好了时间,便分开行动,涟漪怀着兴奋的心情去逛集市,老马头则是驾着驴车去往李府。

李府门前,翠儿带着一群人在后门守着,遥遥看到了苏家送酒的驴车进了后院大门,浑身紧绷。今日,她一定会要了那胖子的命!

老马头牵着驴车入内,小管事接应,有几个小厮上前抬下三只大酒桶。

为什么这么大的李家非要吃苏家酒厂的酒?自是有原因的。

那苏家村旁有座大山,村里人都叫它仙水山,因山顶有泉流下,到半山腰汇集成潭,一滴都不落向山脚。这水清澈甘甜,泡茶则清香宜人,酿酒则口味醇厚,曾有人想将泉水引下,但实验过无数次,这泉到了潭处,就莫名其妙地向地里钻,根本不肯向山下流。

无奈只能作罢。

苏家酒厂是祖传酒厂,用的是老配方,其中的水皆是仙水山的水,靠着苏家村民用人力一桶一桶向山下背。

李府家主李福安在十几年前,偶然品尝过苏家酒厂的酒,从此便欲罢不能,喝酒就喝苏家酒。

李福安是生意人,很是精明,曾想过直接买下苏家酒厂,或在仙水山山脚下另开酒厂,于是便借着邀请几大主顾吃酒之际,将苏家酒让主顾品尝,几大主顾并未表现出热衷,结合仙水山取水之不易,李福安便只能作罢。

就这样,李府便成了苏家酒厂最大的买家。

“咦,那恶心的胖子怎么没来?”翠儿一旁的小丫鬟好奇出声,这些人都是翠儿带着继续“收拾”苏涟漪的。

翠儿左看右看,除了那送酒老头,确实没看见苏涟漪,“你去想办法问问,机灵点。”向一个聪明的小丫鬟命令道。

“是,翠儿姐。”小丫鬟答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了过去。

后院门口,管事接了酒,写了收据给老马头,这时,小丫鬟笑滋滋地走了过来,“大叔来送酒啊,怎么不见涟漪姐呢?”

老马头见是个眼生的丫鬟,不解涟漪在李府何时和丫鬟交好上了,“涟漪今日去集市买东西,没来李府。”

“啊?”别说小丫鬟,就连一旁的小管事和小厮都暗暗称奇,那苏涟漪竟没来李府,奇了!

“这样啊,那涟漪姐一会还来吗?几日没见她,想得紧。”小丫鬟又道。

老马头是个心思简单的老汉,真就以为这小丫鬟和涟漪交好,“今儿涟漪丫头就不来了,刚刚约了在县城门口集合,她买完东西我们就回村。”

“哦,这样啊,谢谢大叔了。”说完,又快步离开。

若是一个月前发生这件事,老马头定然要疑惑很久,李府的丫鬟也比村里的姑娘地位高,怎么就喜欢上苏涟漪。但这几日接触,发现涟漪丫头也是个不错的,也许这小丫鬟比他更早发现也说不定。

奇石假山后,一堆丫鬟躲在此。

“翠儿姐,死胖子竟没来李府,那老头说胖子今儿去集市买东西,就不来李府了。”小丫鬟汇报。

“啊?不来了?”一群大小丫鬟惊呼。

翠儿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回。”这任务关乎她的性命,她不敢疏忽,向着二少爷书房便跑了过去。

海棠园,李玉堂与管事对着账,神色淡然,仿佛与后院即将发生的命案全无关系一般。

“二少爷,二少爷,求见二少爷。”翠儿急躁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李府大管家是跟着家主李福安的,二管家则是跟着二少爷李玉棠,翠儿这没有规矩的大喊,让在一旁伺候的二管家皱紧了眉,正想出去教训,李玉棠却发了话。

“你们都下去,让她进来。”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是。”二管家领着管事们退出书房,翠儿进来,噗通一声跪下,“二少爷,那死胖子……不,是苏涟漪,竟没来。”

“把话说全了。”一身白衣的李玉棠闲适地翻着账册,翠儿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忙稳下了情绪,“回二少爷,苏涟漪她并未来李府,苏家送酒的老头说,苏涟漪去了集市买东西,而后直接回苏家村。”

李玉棠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下去吧。”

“是。”翠儿的心这才放下,二公子这就算是知晓了。

“墨浓。”翠儿出去,书房中又传来那淡淡有些疏离的声音。

随从墨浓入内,“是,二少爷。”

素手又翻过一页,“派人去看看,苏涟漪在做什么。”

“是。”墨浓出去。

“进来吧,我们继续。”

声音落地,二管家便带着众管事入内,继续对账。李玉棠还是一派淡然,如同刚刚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与此同时,另一边,苏涟漪很忙。

先是去了药房,买了专门研药的小碾,将银票兑成了碎银子,而后去铁匠铺买了几把锋利的小刀,称了几两好茶,买了一些针头线脑,便又回到了县城大门口。

当涟漪到达时,老马头已等候多时。

“马大叔,让您久等了。”涟漪道,拎着沉重的小碾快走几步,老马头上前帮她拿过小碾,搬上了驴车,“买这东西干啥?”

涟漪一笑,“不是我买,是大虎交代我买的,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可怜的大虎,就这么背了黑锅。这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涟漪不想多解释,反正老马头随后也就忘了。

老马头赶起了驴车,晃晃悠悠地就向县城外走。

“马大叔,这个是送您的。”将其中一包好茶递了过去。

老马头接了过去,隔着纸包闻了一闻。“呦,这可是好东西啊,挺贵啊,大叔可不能收。”说着,便又塞给了涟漪。

“不贵,便宜着呢,我家衣服太多,穿不完回头又过时了,就捡了几件不喜欢的当了,换钱买了些东西,马大叔可不能推辞,这也是做小辈的一片心意。”

老马头感动,他只是苏家酒厂的长工,却被苏家小姐这么尊敬,自然感动非常。“涟漪丫头,以前是大叔误会你了,你是个好姑娘。”由衷地说。

涟漪笑笑没说话,借着回身整理东西,脸上的笑容褪去,换为沉思。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有人跟踪她,从药房出来后,就一路追随。

她以为这些人要打劫,便一直往人群里走,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衣服干净整洁,衣料考究,不像是一般匪人,倒是像大户人家的下人。

“哦对了,涟漪丫头,刚刚我送酒时,有个丫鬟姑娘来问我你去哪了,说几日不见,想你了。”老马头赶忙道。

“丫鬟?想我?”涟漪一愣,竟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那些人是李府的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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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myatam(3钻)我是潇潇慕雨(11花)liyuming2009(5花)乔依霏霏(1钻)azraelkkk(5花)霍钱钱(100赏)huangyin0927(1票)

丫头会说,爱在心头口难开吗?(因为丫头害羞嘛~)爱死你们啦!

另外,喜欢种田文的朋友,丫头向你们推荐好友种田文:

《拒做填房:农家药女》,作者:纯露鬼鬼。文文的笔法很真挚朴实,十分有种田味儿,丫头个人也喜欢喜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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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锦儿

接下来的几日,苏涟漪很忙,由赵氏帮忙请了人,重新翻修了房子。

女魔头家修房子,前几日是没人敢去看热闹的,但后来涟漪家房子造型独特的消息不胫而走,便有几个胆儿大的人来看,发现苏涟漪根本不在家,于是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看这房子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正在重修的房子中只留了大虎在,涟漪则是带着剩余海带和小碾跑到了孙家,和吴氏一起研究如何将海带磨成粉末。

苏家村是个本家村,乡里乡亲的都认识,涟漪不想装成本尊那样的混蛋,又不想因自己的改变而引起轩然大波,便只能躲着。苏家村注定只是她短暂停留之地,她不想与众人有太多牵扯。

这磨药的小碾和磨面的石碾作用原理相同,但因是个精细活,所以这小碾自然也比石碾精致许多。

吴氏是个过日子的好手,炒的一手好菜,种了一手好田,磨麦子点豆腐,手到擒来,让涟漪好顿佩服。在吴氏的帮助下,干海带先是用药杵捣碎,而后用小碾一点点成功磨成粉末。

“涟漪妹子,这好好的海菜,为啥要磨成粉?”吴氏不解。

涟漪微笑,将孙家的盐罐拿了来。“即便是孙大哥缺钾,也不能日日吃海菜,补钾是长期的,非一时半刻就能补全,海菜虽不贵,却无处可买,只能去遥远的渔村购买,但若是将这磨成粉的海菜与盐混合,既易于保存,又能节省许多。”一边慢慢说着,一边将海菜粉一点点倒入盐罐中,用筷子轻轻将两者搅匀。

吴氏看着面前的苏涟漪,几乎忘了从前苏涟漪的模样,此时的她,长发被巾子仔细包裹在头顶,留了几根俏皮的乌丝垂在雪白的面颊上,清澈的眸子永远淡然平和,潺潺而语,不急不缓,只要在她身边,就能奇迹般心神宁静。

“涟漪妹子,你……你这么帮助我们家,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回报你?”想到这几日苏涟漪来来回回查看孙大海的病情,分文不收还送了许多野味和海菜,眼圈红了起来,伸手抓住涟漪的手,不肯放开。

涟漪笑笑,轻轻回握她的手,其实吴氏此时也就三十出头,但外表却沧桑,看起来要接近四十,干瘦的手上满是茧子。“孙大嫂你言重了,人生在世,谁能保证一帆风顺?今日我帮了你,也许若干年后我落难,你也会来帮助我。不是吗?”

吴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连连点头,“啥也不说了,涟漪妹子,只要以后你能用到我们孙家,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在所不辞。”

涟漪哭笑不得,“孙大嫂你真是言重了,这只是举手之劳。”

吴氏却不顾涟漪的推辞,手一伸,将孙小锦召了来,“锦儿,跪下。”

涟漪一愣,“孙大嫂,你这是干什么?”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孙小锦才不满九岁,但早熟懂事。听见母亲的命令,便乖乖跪了下来。

“锦儿,涟漪姑娘对我们家恩重如山,你发誓,这一辈子要听从涟漪的话,像孝敬亲娘一般孝敬涟漪姑娘。”吴氏认真道。

“别……孙大嫂,这可使不得。”涟漪赶忙挣脱了吴氏的手,想把孙小锦拉起来。

锦儿虽不说,但心里却和自家娘亲想的一样,如果没有苏涟漪的出手帮助,想必父亲早就不行了,他们孙家也算是完了。“黄天在上,我孙小锦对天发誓,这一生都孝敬涟漪姐姐,听涟漪姐姐的话,否则……死无全尸。”稚嫩的嗓音,说出的却是铿锵有力的誓言。

苏涟漪彻底无语了,“锦儿快起来,不用发毒誓,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怎么会想到,未来的一生,孙小锦真的就如同他的誓言所说——一生跟随、效忠,若没有孙小锦,苏涟漪便会香消玉殒于一场浩劫。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孙家老太太也站在一旁,抹着眼泪。

将孙小锦拉了起来,这才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孩子。

孙小锦虽因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但个子却是很高的,皮肤黑黑,五官清秀,尤其是他那一双超越年龄的早熟眼神,很坚定、执着。

“涟漪姑娘,以后锦儿也算你半个儿子,我们孙家上下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一道男声从里屋门口传了出来,声音稍显虚弱,但已有了中气。原来是孙大海听见屋外人的对话,支撑着走了过来。

经过几日的调养,他已经不用人搀扶就可下地慢慢行走,恢复得很快。

涟漪无奈,赶忙叉开了话题。“孙大哥,你今日可有无力、呕吐的感觉吗?”

锦儿赶忙跑去搀扶,却被孙大海婉拒。“没有,今天我感觉很舒服,脑子也很轻快了,心跳得也不那么厉害,真没想到,涟漪姑娘还是名神医。”

涟漪笑了笑,站起身来,“哪是什么神医啊,就是碰巧听过这个病症罢了,这几日孙大哥可以增加一些运动量,估计没几天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你们忙,我先走了。”

“涟漪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吴氏忙问。

“去看看地,最近大虎忙着翻修房子,地里没人照顾,我去弄弄。”就如她所说,这几日苏涟漪还真是勤勤恳恳的伺候菜地,浇水除草的。不是她热爱劳动,而是找机会减减肥。

连日吃素、多运动,外人虽看不出来,但苏涟漪却能感觉到自己瘦了,原本紧绷的衣服,现在穿起来松了许多,再接再厉。

“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拾到也快一些。”吴氏赶忙从门后取了农具。“我家有多余的农具,你就不用回家取了,从这儿走也近。”

“好,那就麻烦孙大嫂了。”涟漪笑眯眯地接受了,有吴氏这个种田好手在,她也能多学一点种田经验,顺便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锦儿也跟着两人去了地里。

一晃,一天就过去了,太阳落了山。

涟漪婉拒了吴氏的邀请,独自在田地里散步。

这个时间,地里空无一人,都回家吃晚饭,放眼一望平整的田地让人心旷神怡,云被落日烧得通红,半红半蓝的天空,美得无法用言语描述。

苏涟漪就这么逛着,默默计划着未来生活,虽然前途未知,却也有种别样的冒险情趣。

当天大黑下来,涟漪估量着修房的工人已经离开,这才回家。

五天的时间,房子已焕然一新,工人们按照涟漪设计的图纸,将原本一个空旷的大房间分为若干小份儿,虽不如之前的亮堂,但功能齐全。

“大虎,这几日你辛苦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后,为大虎泡了一壶好茶,递了过去。

“恩。”大虎也不客气,接了过来,但他心里却如明镜,这苏涟漪是不想和本村人有太多交往,并非偷懒,这几日的田地,她日日照顾。

两人在天井中吃完晚饭,喝完茶,默默无语,而后很默契地收拾桌子碗筷,分别回屋睡觉。

谁能想到,第二日,整个苏家村竟传起了谣言——苏涟漪在县城搞了个野男人,不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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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帮【叶词】出名,二更

大清早吃完早饭,大虎扛着农具准备下田。

一出院门,敏锐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埋头讨论着什么,还时不时向他的方向看。他刚一看过去,那几人又赶忙躲进了墙角。

大虎微微眯了眯眼,在记忆中找寻那几人的身份,想起前几日自家修屋时,他们来看过热闹,应该是苏家村人,便放下心来,关了院门,转身离开。

随着越来越靠近自家田地,大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狐疑。这绝不是他的错觉,这些人就是在讨论他!问题是,他有什么可值得讨论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涟漪收拾好了碗筷,泡了一把豆子在水盆中,晚上准备割些猪肉炒青豆。打了一盆水,将抹布润湿,开始上上下下擦灰,打扫房间。

院门却被人推开,有人冲了进来。

涟漪一挑眉,在本尊的恶名下,还有人敢擅闯她家?难道是本尊的三弟苏白?

“涟漪妹子,涟漪妹子,不好了。”那人惊慌地喊着,是吴氏。

涟漪扔了抹布,赶忙出了屋子,“孙大嫂,今儿没去上田?”这个时间,孙大嫂应该在田里干农活才是。

一身粗布衣打着补丁的吴氏满脸焦急,见到涟漪后,才松了半口气,“涟漪妹子大事不好了,现在外面到处在传,你在县城有了相好,在……在……搞破鞋。”吴氏是个传统的妇女,对于她来说“搞破鞋”这三个字,想都不敢想。

苏涟漪一愣,“哦,我知道了,没什么大事。”难道本尊真在县城有相好?不可能,本尊那么喜欢李家二公子,连家里的男人都不碰,怎么可能有相好。

吴氏大吃一惊,一把拉住涟漪的手,“妹子,你傻了吧?这可是不贞啊!”

在古代,“不贞”罪名,足可以要女人的命。

看吴氏急得一张干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涟漪心中大为感动。这个时候肯登门通知,都是真心交往之人罢,否则第一时间不是通知而是撇清干系。

想到这,涟漪脸上的笑容更是温和,牵着吴氏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孙大嫂,那你认为,我是那种乱搞的人吗?”

“当然不是,涟漪是个好姑娘。”吴氏斩钉截铁。

苏涟漪放开她的手,打开衣柜,在一堆堆的衣服中,挑选了两件深颜色稳重的衣服,拿起来在吴氏身上比量了几下,“这衣服,孙大嫂穿定然是肥大了些,回头有时间改改,那件深灰色的是给孙大婶的,两件衣服能裁下一些布来,看看能给锦儿拼条裤子不,反正颜色都是深色,男孩子穿也没什么。”一边比量,一边自言自语,完全置身事外。

吴氏急得都要哭了,“妹子啊,女人的名声可是背一辈子,若是大虎信了,休了你,以后你可就是被人要了,走在街上都……让人戳脊梁骨。”

涟漪比量好了,定下了两件衣服,便细心叠好,“孙大嫂别着急了,我也不是没被人戳过脊梁骨,没什么可怕。”将叠好的衣服往吴氏怀中一揣,“孙大嫂去忙吧,赶紧去伺候田,下了田好改衣裳。”

说着,便把还在喋喋不休的吴氏推了出去。

吴氏无奈,走了,涟漪家终于静了下来。

涟漪若无其事地进了屋,拿抹布继续擦灰,不大一会,又有客到,是赵氏。

“涟漪啊,大事不好了。”和吴氏一样,赵氏也是一派慌张,能看出是从地里直接跑来得,还穿着下田穿的衣服,脚上的布鞋满是泥泞。

苏涟漪噗嗤一笑,心中不免要感谢那几个造谣之人,让她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这个时间跑来通知她的人,都是真心为她,不怕被连累的。

拉着赵氏进屋,涟漪一边安抚一边为其沏茶,说了好一会,算是把赵氏哄好了,也送出了院子。

涟漪很淡定地继续进房间收拾屋子,不大一会,院子门又响了,有一道男声哭爹喊娘地叫开了,“姐,姐……大事不好了……”

涟漪放下了抹布,走了出来,看见苏白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白胖白胖圆滚滚,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如同球一样滚进来。

涟漪对这便宜弟弟无感,说他好吧,他还随着本尊作恶多端,说他坏吧,却又对姐姐言听计从。“我知道什么事了,你可以出去了。”涟漪板下了脸,直接对其下逐客令。

苏白一愣,看着面前的二姐苏涟漪,脸还是那个脸,身形也还是那个身形,怎么就如此……陌生?

“姐……他们说……他们说……”苏白惨兮兮地伸手指着院外。

涟漪一挑眉,“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不知道。”苏白摇头。

苏涟漪丝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不知道就去查啊,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是……是……姐,我现在就去。”被苏涟漪狠狠踢了一脚的苏白,非但不生气,还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

小院子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涟漪叹口气,不知道第几次进了房间拾起抹布,继续刚刚未完成的活。

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好,来到了大虎的屋子。出乎她的意料,大虎的房间非但没有一丝邋遢,相反十分整洁。那被子叠得整齐,床单平得无一丝褶皱。床对面是桌子,上面工整摆放着文房四宝。

涟漪微微垂眼,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若他是匪,却又喜欢这文墨,说是文人,却又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杀气,奇怪。

“你在找什么?”突然,从门口响起冰冷冷的声音,把正在沉思的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回身一看,原来大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到了门外。

扬了扬手中的抹布,“我在打扫房间,放心,我对你身份没丝毫好奇,你就别多想了。”说着,便转身出了房门。

大虎随后将房门关上,不大一会,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你知道传言吧。”

“恩,知道了。”涟漪点头。

“知道是谁传的吗?”又问。

没有所有人预料的质问和解释,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干净利索。

涟漪微微一笑,垂下了眼,“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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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叶词(111花,9钻),亲爱的想出名,丫头做到了,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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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能落下每日一钻的tamyatam亲爱的。

今天为【叶词】美女出名,丫头突然二更,惊扰各位了,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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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诬赖

029,

“是谁。”大虎问。

“应该是赵大铁和李二癞,”苏涟漪不以为然,“因为我维护了孙家,和那两个流氓结了怨,想必这便是他们不成器的报复。”

如果稍有品味的人,怎么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报复方法——拿不上台面。

大虎微微点了下头,她说的一切,他都知晓。无论是之前她帮孙家隐瞒吴氏身上钱财,打断了赵大铁的牙,还是后来因她治愈了孙大海的怪病,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暗暗监视中。

就是因为这跟踪,才认定她不是针对他的细作。

“你打算怎么办?”大虎从缸中舀了一勺子冷水,仰头倒入口中。

涟漪嘴角微微一勾,“什么怎么办?传呗,也不会少我一块肉,流氓没比荡妇文雅多少,早已习惯了。”

大虎倒水的手顿了一下,放下瓢,回头略带惊讶地看着苏涟漪,“你真的不在乎?”

“你猜。”扔下两个字,她就转身去了厨房,将海带粉和盐混在一起,这也算是她自制的加碘盐了。

“姐……姐……大事不好了……”又是苏白的声音。

大虎出了房门,看到气喘吁吁的白胖子苏白,那苏白轻蔑地瞟了一眼大虎,裸的瞧不起,而后又开始到处找他二姐。

涟漪不紧不慢地从厨房中钻出来,“喊什么喊,大惊小怪的,有点男人的沉稳行吗?”

“是,是,姐说的是,”若是别人这么骂他,苏白早就冲上去和对方拼命,但对方是自己一向跟随的二姐,他就没了脾气。“姐啊,大事不好了,咱爹……咱爹和李二癞打起来了!”

“打就打呗,两个流氓打架有什么稀奇?”涟漪的话很是凉薄。

苏白一愣,“姐,刚刚你不是让我去查谁传的谣言吗,我顺藤摸瓜,发现是李二癞的媳妇刘氏散布的谣言,咱爹一怒之下就带着七叔和八叔打过去了,把那李二癞头打破,血淌了一院子,村长都来了,姐你再不去就出人命了。”

“关我什么事?”涟漪一挑眉。虽然这幅肉身是苏峰的亲闺女,但她对苏峰一点好感都没有,那种流氓,遭报应也是应该的。

苏白万万没想到自己二姐会说这样的话,很是惊讶。“姐,那可是咱爹啊。”

一旁的大虎冷言道。“你应该去看看。”说着,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那意思是——别节外生枝。

涟漪看到大虎的眼神,马上便知晓了他担心什么,无奈,“知道了。”说完,便在一旁水盆中洗掉手上的海带粉,摘下围裙,转身走出了院子。

苏白一脸的不可思议,看了看自家二姐圆滚滚的背影,又看了看容貌惨不忍睹的大虎,仰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奶奶的,难道天要下红雨了?”一向对大虎非打即骂的二姐,怎么就突然听起大虎的话?

如果他没看错,刚刚那一幕,不就是传说中得……夫唱妇随?

这天绝对是要下红雨,不下红雨也要下绿雨!

再一回头,发现自家二姐已走出很远,苏白不敢耽搁,赶忙追了出去,边追边喊,“姐,等等我,别走得那么快。”

两姐弟走了,大虎站在原地,虽然面容平静,但心中也十分震惊。

她怎么能明白他要说什么,怎么就有如此有默契?

回想当初,他也总是莫名其妙地知晓她在想什么,做什么,明知这苏涟漪身上漏洞百出,却还是冒风险去相信她,不解!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白可算是气喘吁吁追上了涟漪,“姐,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你刚刚不是说,李二癞被打得头破血流吗?若是出了人命,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看着那汗流浃背、白白胖胖的苏白,涟漪突然觉得不是那么讨厌他了,不知是因为这幅身子血浓于水,还是因为苏白一直对她的听从。

苏白用袖子随便地擦了头上的汗,“姐,为啥我总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

涟漪噗嗤一笑,算这小子聪明。“那是你的错觉,我们走吧。”

其实苏涟漪早就刻意放慢了脚步,暗暗等苏白,因为她不认识李二癞家。为什么大虎要她去看看,自然是有原因——若是真出了人命,难免会引来官府的人,大虎那边会露馅,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说不好奇大虎的身份,那是假的。潜伏在一个村子,屏气吞声,最怕被外人注意暴露身份,却又没有明显的目的性。难道……

苏涟漪的眉头跳了一跳,恶趣味地在想,大虎不会是盗墓贼吧。

隐约在纪录片里听过,权贵墓地会选择风水好的地方,有山有水,尤其是古墓,往往出现在乡下村庄,而盗墓贼想不动声色的盗墓,首先就要融入这个村子,暗中勘探。

当然,这仅仅是苏涟漪恶趣味的联想,现代法律禁止盗墓,古代也没说禁止。

“姐,到了,就在前面。”苏白一指前面的院子,那里吵杂一片,挤满了村民,都伸脖向内观望,隐约能听见有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让开,让开,都让开。”众人听见苏白的声音,赶忙让出了一条路,苏家村,谁敢惹苏峰一家子?

看见了苏白身后还是苏涟漪,更是吓得连连后退,让出的路更是宽了许多。

果不其然,院子中一群人在打架,地上有好多血,那李二癞已经奄奄一息,苏峰还是骑在他身上揍,一边揍一边喊,“让你诬赖我闺女,满嘴喷粪的玩意!”

李二癞的婆娘,一个长相刻薄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则是在一旁鬼哭狼嚎的喊着,“出人命了,这不让人活了。”虽然喊着,却半点不敢上前。

村长也是吓得躲在一旁,生怕不小心受伤,“苏峰,你把这人揍死了,回头可是要吃牢饭的。”

苏峰的手没停,“吃就吃,老子就是蹲大牢也要弄死这老小子,竟毁我闺女的名节。”

涟漪心头砰然一暖,虽然知道苏峰心疼的是本尊而不是她,但还是感动无比。即便是恶棍,也并未泯灭人性,还是有父爱。

“……爹……我来了。”犹豫再三,就如村长说的,再打下去,真的就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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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初萤(500花)一土雨(300花)叶词(285花)你们太让丫头感动了,此时,丫头忍不住心潮澎湃、眼含热泪、语音颤抖地说:“你们这群疯狂的白富美!”

感谢看官13929691996的7票,都是五星,丫头爱你也是满级五星的。

言情云情(2花)么么哒,tamyatam(2钻)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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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二癞(中秋快乐!)

苏涟漪来了,苏峰这才住了手,回过头,眼神尴尬,结结巴巴,“那个……涟漪啊,你来了啊……”声音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凶狠,小心翼翼的温柔。

苏涟漪心头又是狠狠一暖。

在一个科学无法解释其存在的世界,她却抢了一个女子本该有的幸福,她觉得惭愧,却又不知该如何将这幅身子还回去。

还好本尊已死,如果本尊的灵魂还在,她即便是自己死去,也会将身体、生命归还给她,她苏涟漪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但无奈,已经被迫鸠占鹊巢,她能做的便是要对得起他们给她的爱。

“爹,让一让。”如果说之前那称呼还有一丝尴尬,现在就顺口许多。

苏峰鲜少见自家闺女有这种认真的表情,一愣,默默地从李二癞身上下来,空留奄奄一息的李二癞。

人群静了,都屏气吞声地盯着,想知道苏涟漪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若是按其平日里的作风和那股子狠劲,会毫不留情地将这得罪她的人送上西天。李二癞的媳妇刘氏也止了哭,一抽一抽得怕的很。

刚刚还有点有恃无恐,现在却全无。苏峰虽然横行乡里,但却有原则,这也是其有威望的原因之一,其中一个原则便是不打女人。苏峰不打,苏涟漪本尊可打,打起女人来丝毫不留情面,所以刘氏见苏涟漪来了,便不敢吭声。

令众人惊讶的事发生了,苏涟漪非但没有痛下杀手,反倒是做了一系列奇怪的举动。

先是将李二癞翻了过来,伸手扒开他眼睛,用另一只手挡了一下,而后又松开,口中还念念有词,“瞳孔未扩散,没什么生命危险,最多是轻微脑震荡。”

抽出在县城买的那把锋利匕首,整个人群都狠狠倒吸了一口气。

女魔头苏涟漪没第一时间要了李二癞的命,相反还扒开眼睛,此时抽出匕首,那就是要……挖眼!果然够狠!不愧是苏涟漪!

人类就是个奇怪的动物,越是面对恐惧的事物,越是有极强的好奇心,所谓越怕越期待。

刘氏浑身抖得更厉害,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热,周围人便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这厮,竟失禁了。苏涟漪对李二癞都这么心狠,一会轮到她,还不把她活剐?

村长现在彻底后悔了,今儿苏家的浑水,他就不应该来淌!早早在家眯着,让儿媳妇告诉那些人说自己上了县城,那多好?

那苏家是什么人?一个个都是浑人,心狠手辣。

“闺女……这个……这个……”就连苏峰也忍不住说话了,揍人归揍人,苏家村毕竟是个民风朴实的本家村,怎么能发生这么惨绝人寰的事。

涟漪手起刀落,大姑娘小媳妇都吓得捂住了眼,人群发出一阵惊呼,但李二癞的眼珠子没掉,相反,头发连着包头发的巾子却掉了。紧接着,又是唰唰几下,本来李二癞不算多的头发,更是所剩无几了。

人群中又发出惊呼,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苏涟漪这魔头算是越来越狠了,杀人不见血,辱人不出脏。

其实他们都冤枉苏涟漪了,她可没兴趣爱好当理发师,因为此时情况危急,李二癞已经奄奄一息,伤口在头上,更是要仔细检查。而古人头发那么长,怎么能看清伤口。

将头发剃了,涟漪方能查看到李二癞的伤口,还好伤口不深,并不是什么致命伤。找到出血部位,压迫止血,按压面部、肩部几处止血部位。“你,去拿水和干净绷带,没有绷带就找条干净布子,取烈酒和针线。”涟漪指着刘氏就说,口吻冷静急促。

刘氏嚎啕大哭,要布要酒要针线,这女魔头到底要怎么收拾她啊?也不顾裙子上的尿,趴在地上就邦邦磕头,“涟漪女王啊,饶了奴家吧,这传你外在搞破鞋不是奴家的意思啊,是李二癞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涟漪无奈,懒得理会刘氏,转身对苏白下命令。“苏白,你去李二癞家找这些东西。”

“好嘞。”苏白接到命令,立刻带着坏笑冲进李二癞家,没一会,就听见里面发出各种打砸的响动。

苏涟漪这回真是火了,平日里闹归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旦是牵扯到了工作,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气吞丹田,对着房屋的方向便咆哮,“苏白你是不是想死,不愿意干活就滚,别特么添乱!”

屋内瞬时静了,没多一会,苏白便取了东西出来,恭敬地放到苏涟漪面前。

涟漪不再语,清创、消毒、缝合,一气呵成。

伤口不大,仅缝了四针,而后将步撕成条状,把李二癞头上的伤口包好。

人群也是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都眼巴巴地看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先是惊讶女魔头苏涟漪不打人还救人,然后惊讶她救人的方法真是奇特,竟然把人皮当布似得缝了起来,真是奇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暗暗惊讶,这苏涟漪什么时候会了女红,看她穿针引线很是熟练。

将所有事情忙完,涟漪这才松了口气。

抬头看见在一摊子污秽中呆坐的刘氏,知晓这女人便是传她在外胡搞之人,自然没什么好面色。“不想你家男人死,就赶紧去屋里弄些红糖水。”

刘氏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屋内,涟漪则是让苏白带几个人将李二癞抬了进去,灌了红糖水,随后便转身离开。

“姐,你干什么去?”苏白跟着。

“回家。”涟漪答。

“你这就走了?那李二癞能死不?”苏白继续问。

苏涟漪脚步稍微放慢了一些,微微一笑,“听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李二癞死不了。”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最多一点轻微脑震荡。

“姐,你好几天不回家了,爹很担心你。”苏白道。

苏涟漪心中暖了一暖,想到这一世,“父亲”和“兄弟”给自己的关爱,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感动归感动,感动影响不了世界观,她也不会昧着良心帮他们鱼肉乡亲。

快走到自家门院子时,她突然灵机一动,停下了脚步,苏白也跟着她停了下来。“姐,咋了?”

“白,你识字吗?”她问。

苏白脸上满是狐疑,“当然不识了啊,姐你忘了啊?当年娘教我们习字,只有大哥很努力的学,你是不肯学的,为此还把娘气病了,我……我肯定是站在姐这边儿的,我也没学。”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想到了已故的娘亲,心情有些憋闷。

苏涟漪听苏白提到死去的母亲,心情也是猛然失落,也许是被苏白影响,也许是这身体的本能反应,有些尴尬,很愧对当初一片苦心的慈母。

“娘……她是怎样的人。”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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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祝福大家,中秋节快乐,快快去前台留言,丫头送你们一点点小意思(咳咳,不会太多,表有太大期望。)过节,图个喜庆。

丫头这么打算:看官们打赏10,群里的娃子打赏21,丫头的几位鸭粉儿打赏521,么么哒。

今天提前发布,为了看官们早看到,早留言,么么哒。

感谢看官:花猪天使(5花1钻)tinalinda(1花)叶词(520赏)初萤(500花)乔依霏霏(18钻)爱你们!爱你们!永远爱你们!lw*_*wl

031,瑜伽(感谢看官)

苏峰已去世的媳妇,勤劳能干,肤白貌美,是个正经家的姑娘,也是村中有名的美人,一次去邻村探亲,被山间土匪劫财劫色,千钧一发之际,正巧被年轻的苏峰碰到。

苏峰虽不学好,但容貌却是过得去的,再加上那种愣头青的猛劲,让涟漪的娘心动,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便上演。而在涟漪娘在世时,苏峰也是有所收敛。

就苏白所说,大哥长得是像苏峰,而苏涟漪和苏白的长相则是像美貌的母亲,尤其是一身白皙的皮肤,很有特点,可惜,两姐弟拥有如此好的先天条件却不学好,好吃懒做,最终肥胖如猪。

苏白慢慢回忆着自己母亲,说到动情处,有些呜咽。

“苏白,你多大年纪?”涟漪问,声音很轻,仿佛不忍心打破这怀念的气氛。

本来在苏白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在听见这句话后,唰的一下不见了。“啊?姐,你傻啦?我多大,你还不知道?”没心没肺。

涟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很想伸手去抽他,“我问自然是有我的道理,让你说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苏白赶忙伸手护住自己头,生怕她打下来。“姐,我错了,我说就是,我今年十四。”

“十四?”苏涟漪一愣,看着面前这大圆球,怎么也没想过,苏白才十四岁,还是个少年!这若是放到现代,是初中或者高中生吧?

“恩,是啊。”苏白道。

“那我呢?大哥呢?”涟漪继续问。

“大哥二十,去年刚成的亲,姐你十六啊。”苏白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涟漪,而后还不知死活的来了句,“姐,你刚刚说问我是有原因的,有什么原因?”

涟漪哭笑不得,伸手狠狠戳了他的额头,“苏白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哎呦,姐,轻点儿。”苏白忙躲。

前面就是涟漪家,她入了家门,在即将进入院子之时,突然灵机一动。“苏白,你可愿读书?”回头询问。

苏白这回真的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姐,你到底咋了,受啥刺激了?为啥这几天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因为人都是要长大的,年纪小时可以用少不更事来解释,长大了便要真正考虑人生了,难道你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难道你不羡慕官员和富商?难道你从生到死都要在这小村子中徘徊?”

苏白被苏涟漪这一连串的问题弄懵了,这些,他还真没想过。

涟漪微笑,伸手拍了拍苏白肉呼呼的肩膀,“你回去好好考虑下,下一次见面,回答我这些问题。”说完,便入了院子。

这一折腾,已到了傍晚,晚风徐徐,小院子内静怡非常,一道院门,仿佛将外界烦躁喧嚣全部挡在门外,剩下得只有田园的闲适。

大虎此时正在院子中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打坐。

涟漪看着闭目打坐的大虎,突然噗嗤一笑,这厮还蛮会享受的。不过他的所作所为,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很大的启发。她决定,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在院子里做做瑜伽,强身健体,顺便减肥。

但在这之前,先要解决五脏庙的问题。

入了厨房,舀水到盆子里,淘米,将掺杂着粗粮的米饭蒸上,而后摘菜、洗菜、切菜,动作熟练利索。掐算着时间,等米饭快煮熟时,开始炒菜。不大一会,带着浓香的饭菜便出锅,引人垂涎。

大虎还在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吃饭了。”涟漪的声音很轻。

她的穿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那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什么更无法解释的现象,例如——武功?苏涟漪忍不住要这么想,实在是经历了如此大的刺激,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其实苏涟漪多虑了,这个世界和现代差不多,不能飞檐走壁,更没有逆天神功。

苏涟漪见大虎这么盘膝打坐,以为在修炼什么神功,她之所以轻声叫唤,是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大虎吓得走火入魔,一般伴随着走火入魔都是打人毁物,她可不想平白受伤。

却殊不知,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本就悦耳的女声,在这温柔的呼唤下,更是挠得人心头发痒。

大虎猛地一睁眼,狠狠压抑住心头怪异的感觉,站起身来,“恩。”不去看涟漪半眼,直接走入了屋子,在客厅圆桌旁坐下。

涟漪端着菜碗入内,看到坐得四平八稳的大虎,有种想将菜扣到他头上的冲动——还真把她当老婆用了?

无奈,两人还有合作关系,她暂时忍了。

将菜饭都端了上来。“吃吧。”随口说了一声,而后自己先吃起来。

大虎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开吃。他虽不说话,却也不傻,这些饭菜的味道如何,他能吃出来,用饭量表达了一切。

饭后,将碗筷收拾好,涟漪跑到屋子里,找了一张席子,铺到了院子中。

正准备在院中练拳的大虎不解,惊讶地站在一旁,盯着她看。

只见,苏涟漪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而后脱了鞋,光着脚,走到席子上。先是打了一会坐,闭目凝神,而后便开始做一系列诡异的动作,把本就圆乎乎的身子,弯得更圆。

大虎凝眉,这是什么邪功?

涟漪不在乎大虎在旁观看,专心练习瑜伽,直到做了半个时辰,浑身衣物都被汗水湿透,这才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穿鞋子,卷席子,而后入了厨房烧热水洗澡。

大虎很好奇,却没问。涟漪知道大虎好奇,却不答。

一天,又这么过了去。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大虎照常去下田,涟漪闲来无事,便准备去孙家看看孙大海的恢复情况。

白日里是乡下人下田的时间,平静的小村更是安静非常。

去往孙家的路上,要路过村里西边的水井,而就当苏涟漪路过时,竟看到一名孕妇在吃力的抬水。那孕妇不像是一般农妇那样健壮,相反很是纤弱,个子不高,却很婀娜,即便是小腹挺起,那背影却足以吸引人的目光。

水桶很重,孕妇抬着很吃力,两只纤细的胳膊狠狠抓着水桶把手,用全身力气一点点向上提。

“姑娘当心,别闪到腰,我来帮你。”涟漪赶忙冲了过去,伸手提住水桶。

那孕妇一回头,见到竟然是苏涟漪在她身边,一声尖叫,如同见了鬼一般扔了水桶便跑,却被一颗石子绊到,身子猛地扑了出去。

涟漪大惊,也扔了水桶,但那盛满水的水桶岂是说扔就扔?涟漪分明听到了自己右手腕一声脆响,接着便是钻心的疼痛。

但手疼归手疼,眼前的事态更为严峻,那孕妇是面朝地摔下去,若是真摔了,孩子定然保不住!

也许是女人的天性,也许是医者的职业道德,苏涟漪一个闪身,肥胖的身子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就在孕妇落地的瞬间,苏涟漪已冲到了她的身下。

“啊——”这一声尖叫不是孕妇的,而是涟漪的,因为在她扑倒的同时,地上有一颗大石,狠狠划破她的背,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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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aiwodejuanzi生完娃回归123言情大部队。

第一次被看官们捧上鲜花榜,丫头能说感动得哭了吗?真的哭了!5555555@@##$l&&~w*_*w~&&l$##@@

032,寡妇

孕妇摔倒,惨叫的却是苏涟漪。

这孕妇年纪不大,骨骼纤细,巴掌大的小脸儿五官精致,可惜了皮肤黝黑,又满是斑点疤痕。她的一双眼清澈无辜,犹如小鹿一般,更仿若不谙世事,因为这突然变故,小嘴儿微张,趴在苏涟漪身上,愣愣地看着她。

若是其他人当垫子,那孕妇搞不好还得受伤,但苏涟漪是谁?浑身软乎乎的肉并非摆设,于是,孕妇安好,只有涟漪惨叫。

“姑娘,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若是说之前事态紧急不容苏涟漪多想,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后背疼得要死。不仅仅是直扑地上的痛,更因被石子划开的伤。

“对……对……对不起……”如小鹿一般的孕妇慌张地连连摇头。

涟漪想到自己昭彰的恶名,猜想这胆小的妇人是怕她,只能无奈扯动嘴角,发出“微笑”的表情,尽量亲和。“没关系,你下来吧,我的背……有些疼……”岂是有些,是火辣辣的疼。

孕妇又睁着明亮的大眼想了片刻,才慢吞吞从苏涟漪身上爬下来。

涟漪对人很有耐心,尤其是对妇孺老弱,考虑到孕妇的行动不便,她暗暗咬着牙,十分耐心地等着。

“呀!血……血……你出血了!”孕妇细细的手指指着涟漪的身后,颤抖得话都说不出。

涟漪早料到会有伤口,那石头边缘锋利,此时为春季衣着单薄,划破了也是自然。“无碍。”正想撑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右手腕也生疼,原来是抛开水桶时伤了手腕,本就不算细的手腕,如今肿得比小臂还粗。

“没什么,”涟漪用左手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适?”

“你……你……你流血了……怎么办?”孕妇身材娇小,只到涟漪的耳下,此时吓得满脸苍白,惊慌失措,颤抖的捂着嘴。

苏涟漪哭笑不得,受伤的是她好吗,“没关系,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便可,你的家人呢?你身子纤弱又怀有身孕,怎么能干这种繁重的体力活?”井中提水的木桶便足有两斤重,装满水后,没个十斤也有七、八斤,就连她这么个健健康康的人都提着吃力,何况是个纤弱的孕妇。

闻此,孕妇本就很大的眼睁得更大,“你……你……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涟漪一愣,难道是旧识?“这位姑娘,不瞒你说,我前几日头部受了伤,有一些事记不清了,麻烦你可否提醒下,我们的关系?”

孕妇眼中满是惊讶和好奇,“苏涟漪,我是你的邻居啊,你平日里都叫我傻寡妇,总欺负我,我的胭脂被你抢走了,我的帕子也被你抢走了,你还总在我家门前泼脏水。”

“……”苏涟漪无语,如果这孕妇说得属实,这孩子得多没心眼啊!比苏白还缺心眼!明明被欺负了却没什么怨恨,在她身上,只有纯净的气息,丝毫没有怨气。

“真的?”涟漪有些怀疑。

孕妇赶紧点点头,将袖管拉了起来露出左臂,纤细黝黑的小胳膊上,一块大大的淤青。

“是啊,这个是几天前,你去我家抢梳子,把我打伤的。”软糯的声音,惹人怜惜。

“……”苏涟漪大脑一片混乱,这都什么跟什么。“是我打的?”这该死的本尊,连个缺心眼的小寡妇都欺负,抢东西就抢东西,干什么动手打人?

孕妇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认真,“我只是想提醒你,那梳子锋利,用的时候定要小心,否则易伤。但你以为我要反抗,就……就……就打了我……”

“……”苏涟漪彻底无语,不知是应责备本尊的无良,还是感慨寡妇的缺心眼,此时,她真想如同当时戳苏白一样戳这姑娘的脑门——傻寡妇,你长点心吧!

地上石块尽是鲜血,可见她伤口之深,难怪背后火辣辣的疼。“你是我邻居?”孙家是去不了了,她得回家照料自己的伤口。

“恩,是啊。”小寡妇答,双手还是颤抖着捂着唇,眼圈红红地盯着涟漪后背上的伤口。

她流了好多血,划破的衣服上也被染得血红。

“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让大虎帮你打水添了水缸。”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我……我送你……”小寡妇追了上来。

涟漪无奈摇了摇头,面色已经疼得苍白,“皮外伤,我没事,你刚刚想必也受了惊讶,回去自己炖些鸡汤补补,这两天尽量不要大动。”

“……哦。”小寡妇乖乖点了点头,犹豫再三,最终没说出自己家下蛋的母鸡被苏涟漪抢走的事实,何况,即便是有鸡,她也是不敢杀的。

当苏涟漪到家时,已经觉得眼前发黑。

后背疼到麻木,右手腕也是如此。

伤口在背部,右手不能用,家中无人,苏涟漪无可奈何,只能艰难走到桌前坐下稍作歇息,左手费力倒了一些水,喝一点补充体力,开始思索一会该如何用左手处理伤口。

门开了,有人入内,身影颀长,是大虎。

当大虎见到满背是血的苏涟漪时,眉头皱紧,转身入了房间。

涟漪扭着头,盯着那沉默寡言的人进了屋子,又入了房间,很想大骂——真特么没良心,就算不看在两人合作关系上,也得看在她这几天做饭得份儿上慰问个一句半句吧。

大虎入了房间没一会,又出来,将一只褐色陶瓷瓶放在桌上。

涟漪看了看,“这是什么?”声音虚弱。

“金疮药。”大虎答。

涟漪惊喜,这里竟有金疮药,太好了!她正愁用什么药物消炎止血,竟有金疮药!

“我去叫吴氏。”大虎转身便走。

涟漪捏着金疮药瓶,看着大虎的背影,终于微笑着趴在了桌子上,心也放下大半。虽不知对方底细,但就这么互相帮助也很是不错。

只是片刻的功夫,大虎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涟漪问。

大虎伸手一指屋外,“有人来,说要照顾你。”

“照顾我?”涟漪不解,难道这苏家村还有和本尊有瓜葛之人?

过了好一会,门外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个小脑袋,露出如小鹿般清澈的大眼,“我……我来照顾你吧……”

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救下的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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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法:“丫头”的拼音是:[ya][tou]分别拆开、拼组、将组成为:[you][ai][ta][ou]。就是『你爱她哦』的意思。

爱她就叫她一声丫头~所以乃们都叫我丫头,就说明爱我,要对我负责哦~o(n_n)o~打包带走表客气!

感谢看官:和语(40花,1票)叶词爱断断(3钻)tinalinda(1花)tamyatam(3钻)乔依霏霏(5钻),么么哒~@@##$l&&~w*_*w~&&l$##@@

033,朋友

苏涟漪没想到小寡妇能回来,也许她这个现代人太过凉薄,已经习惯了在马路上扶起老人反遭诬陷,救人后不被感恩,如今小寡妇被救后还敢露头,难道就不怕被讹一笔?

就在涟漪想感慨小寡妇的伟大情操时,突然想起小寡妇说过,本尊抢她梳子时,她因提醒梳子锋利被误会挨揍。顿时,刚刚那股子崇敬之情瞬时破灭,转而担心起小寡妇的智商。

“我来照顾你吧,虽然……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笨手笨脚,但我会努力的!”小寡妇清澈的眼神异常坚定,巴掌大的小脸满是严肃认真。

大虎在一旁不发表任何意见,置身事外。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涟漪微笑着点点头,用仅剩的左手吃力撑起身子,向屋内走。

小寡妇赶忙冲了过来,扶着涟漪,但她那挺着肚子的纤弱娇小身材,和膀大腰圆的苏涟漪严重不成正比。

涟漪终于艰难地爬上了自己的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面色苍白,再没力气动上一下。

小寡妇哒哒哒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弄来了一盆温水,关上了门。将干净帕子润湿后,想将苏涟漪的衣服脱下来,却发现无论怎样都会碰到伤口,苏涟漪虽是咬牙不发出声音,但紧皱的眉头和不停冒出的冷汗说明一切。

“傻……傻寡妇……”涟漪硬撑着开口。

“恩,我在。”小寡妇赶忙跑到她面前。

涟漪深呼吸一口气,将背部和右手腕的痛楚压下,“妆台第一个抽屉有剪子,把我衣服剪开,别脱了。”再脱就出人命了。

“好。”小寡妇虽然天然呆,却还算聪明。手脚麻利地跑去取了剪刀过来。

鉴于小寡妇的行为作风,苏涟漪已认命地偷偷将床单咬在嘴里,因一会搞不好就要将她的肉活活剪下来。

出乎涟漪的预料,小寡妇的手竟格外灵活,还没等涟漪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后背一凉,衣服已经小心剪开。

其实苏涟漪不知的是,这古代女子都会女红,裁布绣花手到擒来。

随后,小寡妇又在涟漪的指挥下,清理了伤口,撒了金疮药粉,而后拿干净布条帮她包扎好,套上了一件干净衣服。

将一切打理好后,已是中午,小寡妇要去厨房帮涟漪煮粥,涟漪想将大虎叫进来叮嘱些事,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寡妇,难道也像本尊那样叫傻寡妇?实在不尊重人。

“涟漪,有什么事吗?”与涟漪的犹豫相比,小寡妇倒显得自然。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她很尴尬,平日里欺负人家,此时人家帮忙,却不知其名字。

小寡妇没想到苏涟漪能问她名字,小脸高兴得涨红,“你……你是说,你要和我做朋友?”

“……”问名字就做朋友,这是什么逻辑?涟漪很是无奈,“恩,算是吧,你叫什么?”

本来都走到门口的小寡妇又折了回来,兴奋地蹲在涟漪床边,那双火辣辣的眼神把涟漪看得发毛,“他们都叫我黄氏,但我们是朋友,你就叫我闺名吧,我闺名很少告诉别人的,好吗?”

“……”涟漪眉头又忍不住抽了一抽,突然有种被麻烦缠上的感觉,其实她也很想称呼小寡妇为黄氏。

“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嘻嘻,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当朋友了。”小寡妇越来越兴奋,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逐渐恢复体力的涟漪却突然有种眩晕感,是被这小寡妇气的,“我天天欺负你,你还想和我做朋友?”看来这孩子不是假傻,是真傻。

“恩,虽然你总抢我东西,却很少打我,而且我很喜欢你,因为你诚实。”

“诚实?”这算什么理由?

小寡妇点头,“因为我见了太多人,她们面上是好的,心中却是坏的,那样的人表面和我亲热,其实内心却想把我挫骨扬灰。但你却不是,你心中想了什么,便做了什么,所以我觉得你很诚实,我很喜欢。”笑眯眯地分析得头头是道。

“……”涟漪很无语,照小寡妇的理论,真诚的敌人总比伪善的朋友好。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个道理,难道小寡妇便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小寡妇双眼晶晶亮的盯着涟漪。

“……恩。”这回答,不情不愿。

“那你还没问我闺名呢。”小寡妇做无辜状。

“……请问你的闺名是什么?”虽是问了,却很无奈。

小寡妇的一张小脸儿笑开了,虽然肤色暗黄发黑,其上还有疤痕斑点,却给人一种绝色倾城之感。“嘻嘻,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因为和你做了朋友,我叫初萤,你就叫我初萤好了。”

“……恩。”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强迫交友,却又拒绝不得。“你不是要去煮粥吗?”

初萤这才反应过来,一拍手,“是啊,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煮粥。”

涟漪已不知第几次哭笑不得,“顺便把大虎叫进来。”

“恩,知道了,嘻嘻,我的手艺很不错,我的粥你一定喜欢喝……”

“知道了,快去吧,我饿了。”涟漪赶紧打断初萤的喋喋不休,生怕她说个没完。

“好,我知道了,嘻嘻,涟漪你好好休息。”说完,便挺着大肚子如同欢快的小蝴蝶一般飞了出去。

初萤出了房间没多大一会,大虎进来了。

“大虎,麻烦你件事好吗?”涟漪道。

“恩。”大虎答应了句,心中不免好奇,因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开口求他。

“初萤……就是黄氏,自己独居,身子重不方便做一些重活,若是你有时间,能帮她打水劈材吗?”

“恩。”

虽然大虎答应了,但涟漪心里还是放不下,伸出了右臂,解释道,“其实应该我帮她做,只不过手腕确实是伤了,否则不会开口麻烦你。”她从来都是个自理的女子,鲜少求人。

大虎低头一看,惊讶,之前只知道她后背割伤,却没发现她右臂竟肿的老高,“怎么伤的?”

“当时我看初萤在水井旁提水,便去帮忙,没想到她不慎跌倒,情急之下我便把装满水的水桶扔出去,想必是那时扭到的吧。”一边说着,一边欲将肿得厉害的手腕收回来。

却不成想,没等她收回,手臂便被大虎抓住。

涟漪一下子紧张起来,浑身肌肉忍不住紧绷。因手臂被一个男人抓着,很是尴尬。

从前虽触碰过男患者,但都是她去触碰别人而非别人碰她,一个三十一岁的老处女被男人碰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见其紧张程度。

虽然,也仅是碰了手臂。

大虎没将浑身紧绷的苏涟漪看在眼中,蹲下身来,一只手抓着她小臂,另一只手则是小心捏着她白胖的手掌,没看她一眼,冷冷丢出一句话。“是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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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新宠儿(1花)tinalinda(1花)tamyatam(1钻,╭(╯3╰)╮),叶词(99花)

应亲爱的叶词要求,今日加一更。但这是应该公众阶段最后一次加更了,今天上午跑去问主编可以加更否,主编不同意,有截图为证,_

但丫头保证,入v后一定最少万更,么么哒……

所以说,这一更是加的,晚上18:00更新照常,晚上见~@@##$l&&~w*_*w~&&l$##@@

034,报复

苏涟漪一愣,想起了当时手臂上一声脆响,“是脱啊——!”臼字还没说出来,就是一声尖叫。

刚拿起盆子准备洗米的初萤听闻,立刻摔了盆子快速跑了回来。

“怎么了,涟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大开,只见大虎一只手抓住苏涟漪个小臂,另一只手则是捏着她的手掌,左摇一摇,右晃一晃,苏涟漪则还是趴着,只不过脑袋高高扬起,愤怒地瞪着大虎。

“你……你……”苏涟漪愤怒,却又不知骂什么,她不擅长骂脏话,但现在除了脏话又实在没什么能发泄她心中的愤怒。

大虎不以为然,随便将她手甩开,转身就走。

初萤跑了进来,“涟漪,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了?”一脸的担心。

苏涟漪见初萤真的担心她,手上的疼痛顿时也轻了不少,“我没事,谢谢你。”心中暖暖的,没想到有了疼爱她的父亲兄弟,如今又白捡个闺蜜。

“说什么谢谢啊,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应该感谢你才是,”说到这,初萤顿了一下,低下头,压低了声音,“涟漪不怕,和我说,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她指的是大虎。

“算不上欺负,他刚刚帮我治了骨伤。”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苏涟漪就一肚子火气,那厮多说一句话能死吗?连说都不说,就这么直接掰,太不尊重人了!即便是治病,也得通知病患不是?

涟漪并没说大虎的不好,但强大的怨念已经高涨到初萤察觉。

半个时辰之后,粥熬好了,还炒了几道小菜。

本来初萤想将饭菜端到涟漪的床上,但后者却拒绝,坚持到饭桌上吃饭。对于苏涟漪来说,这样的皮外伤,包扎好就可,还不至于趴在床上休息。

当面色苍白的苏涟漪坐在饭桌上时,早已端坐的大虎却发出赞赏的目光。他向来尊敬这种巾帛不让须眉的女子,坚强不矫情。

第一次,大虎发出了善意的微笑,却换来苏涟漪狠狠一个白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眼神即便是不杀了大虎,也足以打他个重伤。

两人诡异的互动被初萤捕捉到了,更是坚定了她刚刚在厨房绞尽脑汁想出的阴谋!

涟漪虽勉强上桌吃饭,但毕竟还是行动不便,大虎却反常的要帮忙盛饭,被初萤拒绝,亲手为众人盛饭摆筷子。

“涟漪,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最近这几日我来照顾你可好?”初萤眨着水汪汪的大眼对苏涟漪进行柔情攻势。

涟漪皱了皱眉,“不用了,只是小伤,过几天便好了。”右手伤了,用左手拿起了勺子,轻轻品了一小口粥。

果然,初萤并非说大话,她煮粥的手艺果然不错。在大米中掺杂了杂粮,更是放了红豆,暗红色得汤汁粘稠,米粒软糯,还带着一股清香。

菜肴也是极为精致的,只是其中有一道菜——辣炒香菇做的诡异,虽然辣椒的红很有食欲,但因放了太多花椒,气味确实呛人。

苏涟漪被呛得想打喷嚏,为了伤口着想,生生的忍住了。

“不行,你是因我受伤,若我不来照顾,心中难安。”初萤皱着小眉,眼圈通红,好像涟漪再拒绝一次,就要哭给她看。

两人正说着,大虎拿起勺子吃了口粥,刚吃一口,便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想吐,但在饭桌上直接吐出又实在是失礼,便站起来向门外跑。

岂知,这门却不知何时被人关上,还夸张的插上了门闩,他想打开门闩,但情急之下却又打不开,门闩一旦打开,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涟漪看着大虎诡异的举动,很是不解。“他怎么了?”

初萤一撅小嘴,“敢欺负我的朋友,自然是要收拾他。”

涟漪不解,想到大虎是吃了粥才反常,便端来大虎的碗,闻了一下。辣炒香菇实在是太呛了,干扰了人的正常嗅觉,涟漪便用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口中品尝,顿时,一股子浓浓的酸味直呛到鼻腔。

勉强咽了下去,“初萤,这粥为什么和我们的不同?”

“因为我加了醋啊,谁让他欺负你的,哼。”说着,撅着嘴不怀好意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初萤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因为要加那么多醋,特意在菜里多放了花椒,用花椒的呛味掩住了粥里的酸味。为了让大虎多恶心一会,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插上了门,真棒!

“……”涟漪额头冷汗,看来,天然呆也是不能得罪的,他们有他们的报复方法。

虽然初萤用光了涟漪家所有的醋和花椒,但涟漪还是很高兴,随即便答应了初萤,这几日白天便来她家照顾,晚上再让大虎将初萤送回家中。

赵氏来过,当看到村里新搬过来的小寡妇在涟漪家时,很是不解,却没问出来,只是陪涟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吴氏带着孙小锦来看过,她倒没表现出什么惊讶,见涟漪和小寡妇交好,便也表现出了善意。她是来送涟漪两只小鸡的,是这几天买来的蛋孵出的雏鸡,为表恩情特意挑了最健康的两只送来。

大虎去院中搭鸡笼的时,小锦也跟着跑了出去,一口一个大虎哥叫的亲热。

屋内则是三个女人的天下,因卸下了家中重担,吴氏逐渐健谈起来,涟漪和初萤则是听吴氏东家长西家短的聊着家常。

初萤开心坏了,这是她来到这村子后,最开心的一天,平日里实在是寂寞的紧。涟漪也很高兴,听得认真,但她却是带有目的性的听,仔细分析吴氏说的每一句话,尽量多了解这个世界。

十日之后。

涟漪的伤已恢复了大半,结了痂,痒痒的在长新肉。

她刻意控制自己饮食,不吃油荤,一方面对伤口的愈合有好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减肥。果然,健康饮食的减肥效果是很好的,不说别的,肚子上的游泳圈就小了许多。

这幅身体属于四肢修长,所有之前大半的肉都长在肚子上,远远看去像个陀螺,如今肚子小了许多,虽不算苗条,却也匀称了。

初萤的女红很好,后面几天,便在家中教涟漪女红,将之前的衣服选了几件改瘦,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不知的是,看似平静养病的苏涟漪,心中却一直暗暗计划——如今有了钱,是不是就可将离开得计划提前,早一日离开苏家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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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信任

这一日,苏涟漪终于可以下水沐浴。

房门紧闭,室内布满氤氲水气,满室药香淡淡。

别的女子沐浴都喜欢在浴桶中放一些鲜花花瓣,为的是皮肤白皙光滑。苏涟漪的浴桶中却找不到半片花瓣,相反是零星药材若干。

荷叶、泽泻、柏子仁,这些都是涟漪之前在县城药房买小碾时顺便买的几味中药,泡在水中可加速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利于减肥。

室内很静,涟漪闭着眼靠在浴桶边缘,脑子却一直在不停思考。

难道她要一辈子在苏家村做苏涟漪?自然不行!她要走出这里,得到自由。

从前的问题是没钱,而如今有了钱,计划提前。那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便是如何走出去。

她与大虎是合作关系,大虎定然不会允许她这么离开,那便要想一些借口。独自去县城?大虎定然会生疑!借着给李府送酒之机逃出?不行,搞不好会连累到马大叔。

室内安静,连偶尔的水声也没有丝毫,苏涟漪就这么静静泡在浴桶中,靠着浴桶沿,眯着眼,头则是轻轻伏在玉臂上。

乌黑浓密如同水草般的发丝杂而不乱地垂着,披散在肩头,漂浮在水上。浓密睫毛扑在白皙的面颊上,如同两把羽扇。

一炷香的时间,静怡的室内水声骤响,苏涟漪就如同一只雪藕从淤泥中突起,稍显灰暗的室内熠熠生辉,不是因为她的肤色,而是因为她的双眸。

那一双眸子乌黑,闪亮,还带着一种胜利的笑意,仿如通过刚刚的思索,做了一个关乎一生的决定,不再有之前的彷徨,唯有坚定。

擦干净身体,瞥见一旁铜镜。铜镜中,那抹身影高挑,肤若凝脂,虽然还是胖的,却很匀称,给人一种舒服感,无关美丑。

苏涟漪很万幸,这幅身子才十七岁,还是少女,可塑性极强,若是再长个十几岁,想必就不会减得这么迅速罢。

白色里衣,粉蓝色衣裙,穿在苏涟漪身上虽不算窈窕,却别有一种丰满的韵味。涟漪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想着这十几日新结识的闺蜜初萤,心口如同堵了一块什么似得。

是不舍。

推开门,见大虎在院子中磨刀,明月皎皎,不用灯光,整个院子便被银色光芒笼罩。

正在磨刀的大虎抬头看了一眼,一贯冰冷淡定的眼神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又低头磨起刀来。

晚风吹来,不再是从前那般凉,带着温暖,初夏来了。

“大虎,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她好似随意道,走到厨房,抓了一把菜,在厨房门口的小竹凳上坐下,若无其事地摘菜。其实心中的忐忑,只有她自己知晓。

大虎的手再次顿了一下,浓眉忍不住皱起,“恩。”不知为何,今日看见苏涟漪,有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既陌生,又熟悉。

银色的月光如梦幻,照的整个世界有些虚无,在这诡异的银色中,大虎总觉得苏涟漪要离开,要去哪?逃?

“我这几日要去一趟方池,去看看大伯母家的二姐,顺便再买一些海菜。”这便是苏涟漪的借口,不牵扯任何人。

果然有鬼!大虎扔下了手中镰刀,端坐在小凳上,拧着眉盯着摘菜的苏涟漪,“你有什么阴谋?”

涟漪噗嗤一笑,扔了手中菜,笑盈盈地看着与她两尺远,对视而坐的大虎。“我一个村妇,能有什么阴谋?孙大哥的身子虽然好了,可以下田,但只要停了海菜,不知何时病情能再次复发。孙家的情况你也见过,家徒四壁,难道我们不应帮上一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涟漪的一个“我们”一词,将大虎弄了一愣,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两人已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压下心中的怪异,大虎的声音也平和些许,“让赵氏写信找人捎来,多少钱,我出。”

“那怎么行,人家已经帮我们很多,怎么还能麻烦大伯母?”涟漪立刻反驳。

大虎星眸微眯,审视着苏涟漪,想在她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你自己去?”

“若是你有时间,可以陪我一同去。”涟漪白皙的面容上只有诚恳的表情,一双大眼剔透,盯着大虎的双眼,无比坦荡。

不知为何,大虎突然有一些窘迫,接下来便是耳根火热的感觉,“我不去。”他还有任务在身,根本无法离开苏家村。

涟漪心中暗笑,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我一人。”

大虎低下头,拿起刀,有一下没一下在刀石上磨着,“外面并没你想的那么好,皇帝病危,驻守边关的南康王和东福王叛乱,乱世多匪,一个独身女子稍有一慎,其后果则是生不如死。”

大虎看似在说苏涟漪去方池的凶险,实则意有他指。

涟漪的心猛然漏了一拍,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一点。现实不是,主人公永远逢凶化吉,一个女子若是落入危险,那便真真的求生不能、有死不得。现代都是如此,何况是这法制不健全的古代。

“恩,我知道了,但苏家村和方池距离不远,应该没什么危险,放心吧。”涟漪道,出师未捷怎可身先死?她不出去看看,怎么轻易放弃希望?

大虎加快了磨刀的频率,那刺耳的磨刀声越来越大,“还有。”少了刚刚的平和,多了冰冷。“苏峰、苏皓、苏白都在苏家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你真想不开,我不介意帮你照顾家人。”

苏涟漪的手抖了一下,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捡起菜叶继续摘菜,心慌。“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闻言,大虎放下手中的刀,眯着眼看着面前女子。“你希望我相信你吗?”

涟漪正在摘菜叶的手更是快了,就是不敢抬头。“你说呢?”

大虎一时间没回答,正当苏涟漪想抬头看时,只觉得身前一股强大戾气,下巴被人猛地捉起,“你,希望我相信你吗?”是大虎。

涟漪的下巴被捏得生疼,被迫抬头仰望他。

大虎的脸长满了疮,但是一双眼却是深邃如潭,冰冷的眸子是**裸的怀疑和审视,身上的戾气更是将苏涟漪逼迫得冰凉。

“……希望。”无奈,她只能这么回答。

她可以看出,面前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逐渐有了温度,好似刚刚不仅是在逼迫她,更是逼迫他自己一般。

下巴得到了自由时,涟漪才发觉脖子酸疼。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在院中绳子上拽下一条巾子,大虎便出了院子。

大虎走了,院子空了,苏涟漪则是愣愣地坐在院子中,望着天上悬挂的明月,陷入矛盾,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仙水山上,仙水潭,终年冰凉清澈,深不见底。

**的大虎静静泡在水中,银色月光将他浑身结实的肌肉映得更为完美。他抬起头,也看向皎皎明月,其实他并非弑杀之人,今日所说的一切也是迫不得已。

他真的希望和苏涟漪的合作可以圆满,希望苏涟漪不要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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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方池

清早,涟漪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在包袱里卷好,将银票带好,准备不动声色地离开苏家村。

早餐是一贯的沉默,就在快要吃完时,大虎忽然抬头直视苏涟漪,目光审视复杂,欲言又止。涟漪提心吊胆,暗暗祈祷大虎千万别动粗,或直接将她软禁在家中。

其实,就过去一个月的相处,大虎虽冰冷寡言,却从未动动手,甚至也从未干涉过她的什么,曾经一度,她觉得大虎是个好人,说服着自己去信任他,和他合作到底,既是帮了他,也是帮了自己。

但无奈,作为现代人,早已不知信任为何物。

最终,大虎也没说出只言片语,换了衣服,拿起农具便出了院子。

苏涟漪跌坐在凳子上,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明明应该放下心来,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她希望得到大虎的信任,但自己即将回报给他的却是欺骗。

甩了甩头,苏涟漪将良心狠狠压了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上一辈子便是因为太过耿直,才有了那样的结果,若是她也像别的医生那样冷漠,也不会被迫穿越到这诡异的时空。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碗筷,拿起包袱便走,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

当关上院门的刹那,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望向这一个月来所住的“家”——屋子干净整洁,经过了精心改造,院中绳子上悬挂的是洗干净的衣物,迎风微摆,其下是用石块拼成的地面,巧妙的拼凑让人赏心悦目,这些都是大虎的杰作。

宁静的乡村田园,安静的小院,男耕女织,其乐融融。虽知这一切都是短暂的假象,但涟漪却还是不舍。

她穿越来最需要帮助时,这个“家”给她了一个港湾,夜晚,关上院门,家是最安全的;瓢泼大雨时,她和大虎便躲在家中,坐着小凳子吃瓜子悠闲的赏雨……

咬牙,将心一横,关上院门后转身就走,不肯再回头多看一眼。人是有惰性的,有了安稳便不愿再去漂泊。

“姐,你去哪儿?”苏白一身肥肉颤颤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条猪肉。

乡下人可不是顿顿都能吃上肉的,有些家庭更是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苏白这一大条子肉,想必也花了不少银子。

“你这是干什么?”涟漪的心柔了下来,但理智却让它再硬起来。

“爹说自从你救了那寡妇,身子就不好了,瘦了那么多,爹心疼啊,特意让我去称了肉给你送来,补补身子。”苏白面对自家二姐时永远是笑呵呵的,如同弥勒佛一样。

苏涟漪看着满面笑容的苏白,又看了他手上的肉,刚刚硬起的心又软了下来。不假思索,抬脚就向苏白踢了去,“我看你这一身肥肉就腻了,还吃什么吃,赶紧带着猪肉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苏白不敢躲,重重挨了一下,“姐,你不是最喜欢吃肥肉吗?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心情不爽,你赶紧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涟漪逼着自己狠心将苏白赶走,直到那抹肥胖的身影几步一回头的离开,才松了口气。

本来打算去田里和孙家人、大伯母一家人打个招呼,但涟漪害怕自己心软,最终还是硬着心离开,初萤,她更是不敢去见。

终于,出了村子,上了官道,她也放下心来,却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

夜晚来临。

当大虎回到家中,看到紧锁的院门时,心重重一落。

她……最终还是走了。

打开院门,走了进去,第一次觉得身心疲惫。静坐在院中大石块上,听着夜晚的虫鸣,鼻间是一旁邻居家中飘来的饭香,而这个院子,昨日还是灯火通明,今日便已漆黑一片。

其实他不是恶贯满盈之人,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杀人,他希望能和她合作到最后,即便不成为朋友,也不是敌人。

她说去方池买海菜,他还应该相信她吗?她能回来吗?

三天的时间,他给她三天的时间,若是她回来,他发誓定然尊重她,与她结友,若是她不回来……

想到这,大虎的眸子一冷。若是苏涟漪不回来,他们再见面之时,便是他杀她之时,绝不手软!

大虎闭着眼,心潮却如海浪般翻腾,无法宁静,矛盾的心情让他找不到途径发泄,重重的一拳击下,身下石块生生裂了一个纹,但同时,他的拳头也是鲜血淋淋。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也满是矛盾和挣扎,丝毫没发觉拳上之伤。

大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苏涟漪,别让我有机会杀你!

……

同一片天空。

方池,苏涟漪真的来到了方池。

涟漪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中,女人在外都要女扮男装了,在这该死的封建社会,独身在外的年轻女子十分危险。那些男人当看到她单独进入饭馆时,猥琐的目光**裸的,仿佛是围着鸡蛋乱飞的苍蝇,只要找到一丝缝隙,便毫不犹豫地叮过去。

在饭馆吃饭期间,涟漪很仔细地聆听旁桌人的谈话,上了年纪的人谈话内容多为国事,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经常能听到“南康王”、“东福王”等字眼,这世道,确实是乱,大虎并未说谎。

下午在街上闲转时,总觉得有人在她身后跟随,一下午的时间,她竟被莫名其妙的人“撞”了无数次,还好事先她在裤子上缝了兜子,银票都装在裤兜中,有裙子盖住,外人无法轻易盗窃,否则她的银票早已被偷。

方池是小城,人口不多,但城门楼旁却也到处贴着招兵启事,人心惶惶。

夜晚到来,苏涟漪本想借宿城中客栈,但想来想去,终还是没敢,找到了赵氏的二女儿家借宿。

赵氏的二女儿闺名叫伊红,当开门看见来的是苏涟漪时,吓得花容失色,弄的涟漪不好意思,甚至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但伊红的婆婆是个好的,听闻是伊红苏家村的妹子来了,便热情将她拉了进去,多加了几个菜吃饭,又热心留其住宿。

伊红不敢轻易得罪苏涟漪,毕竟自己父母还在苏家村,于是便抱着必死的决心招待苏涟漪,却不成想,这村里女霸王非但没挑刺,相反还性格温和,十分耐心地听她婆婆絮叨家常,配上她胖乎乎的外表,也算可爱。

夜深了,伊红一家老小进入梦乡,涟漪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出了屋子,在院子中的小凳上坐下,抱着双膝,看着天空。

其实她不用来方池的,可以直接去京城等地,但当到驿站乘马车时,却莫名其妙的报了方池的名字,是潜意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还是某地有些放不下之人?她不知。

大虎说的对,外面的世道很乱,她留在苏家村未必是坏,离开了去大城市未必是好。最少,也要等到外面的争权平息。

上玄月,星光闪烁。因做了这个决定,苏涟漪非但没有半点失落相反如同撂下重担一般,粉色的唇微微勾起,圆圆的大眼慢慢眯着一个扇形。

苏白,踢你的那一下还疼吗?

初萤,发现她不在家,会不会哭鼻子?

孙大嫂这个时间是不是抱着孙小锦睡觉?

大伯母若是知道自己在二姐家,会不会开心?

还有……大虎,大虎此时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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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几章的情节丫头尽量压缩,一笔带过,因为自知不是很有趣,但这是心理过程又必须要写,t—t。所以,看官们辛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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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归来

这是苏涟漪离开苏家村的第四天。

清晨,大虎站在院中,直直看着院门,门扉紧闭。再过一个时辰,便满了三天三夜,至此,他与苏涟漪便是敌对关系,若是再见面,他便要对她痛下杀手。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人接触,生活在一起,他早已习惯了清晨有人做好丰盛的早饭,中午有人送饭送水到田里,晚上有个人默默陪他数星星。

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对某人的一次次改观、惊艳,一次次被她的奇思妙想所震惊,却没想过,这样的相处最终是以一个欺骗和背叛为结尾。

他多希望这是个误会,打开院门,苏涟漪正在门外,说——我回来了。

鬼使神差,大虎真的走了过去,打开了门,自然,门外空空如也。

大虎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如此幼稚,刚刚他在做什么?分明是在自欺欺人。看来,他这一生都不会与苏涟漪成为朋友,只能成为敌人,就如初相见!

一阵驴车声由远及近,原来是苏家酒厂的驴车,老马头赶着驴车由远处而来,到了涟漪家门前停下。

大虎看了一眼,忍不住讽刺地冷笑,“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苏涟漪走了,永远不会回来。”

老马头一愣,“大虎,你说啥呢?”很纳闷今天的大虎怎么如此奇怪。

大虎浑身肌肉紧绷,他痛恨这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他想立刻找到她,杀了她,不仅杀了她,还要杀了她姓苏的全家!这一家子流氓,他早就忍无可忍!若不是因为任务……若不是因为任务!

老马头看着低着头的大虎,莫名其妙,那驴子仿佛感受到了大虎身上的杀气,惶惶不安,甩着脑袋,前蹄不停刨着土。

最终,大虎还是长叹一口气。“苏涟漪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若是他这么做了,又与那些流氓有什么区别?

这才三天,为什么他就认为苏涟漪定然一去不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就是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苏涟漪,走了。

看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大虎反常,老马头怎么也是不解。“大虎,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回头找大夫看看吧,但你先把涟漪接进去,她在车里呢。”

大虎一愣,苏涟漪在车里?

“我昨儿晚上去县城送酒,车轱辘坏了,没办法只能停了一夜找工匠修,今儿大清早赶回来,正走到官道,就看见涟漪自己在路上走,我赶紧让她上车,那孩子多半是累坏了,上车便呼呼大睡,到现在都没醒呢。”老马头说着,一闪身,将狭窄的车厢露了出来。

大虎一看,果然,在车厢内抱着包袱睡的正香的,不是苏涟漪,又是谁?

不知她去了哪里,鞋子、裤脚满是泥泞,苏涟漪轻眠,每日早早便醒来打扫屋子做饭,但今日,即便是他和老马头两人说话这么久,她还没醒,可见是又累又困。

“看着干什么,快把你媳妇抱进去啊。”老马头胡子一撅,小声对大虎喊着。

大虎浑身一僵,只觉得耳根子火热,他……还没碰过女人呢。

“你这大小伙子不抱,你指望我这糟老头抱?先不说这合不合礼教,就说涟漪这砣儿也不是我这干巴老头儿能抱得动的。”马老头又道。

苏涟漪个子很高,若是放到现代足有一米七五,在这古代,更是在女子中鹤立鸡群,加上这一身肥肉,确实不是随随便便个人就能抱得动。

大虎面色通红,犹豫了下,最终俯身上前,轻轻揽住涟漪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大虎很惊讶,因她根本不起来那般重,虽不若平常女子那般纤柔轻巧,却也不重。她……何时竟瘦成这样!?

老马头看见大虎将涟漪抱下了车,爬上了驴车,摇头晃脑,“大虎啊,你也挣点气啊,现在涟漪丫头也懂事学好了,守着这么个大胖媳妇,你怎么不加紧些动作?”

大虎不解,“加紧动作?加紧……什么动作?”不是装糊涂,是真的不解。

老马头“嗨”了一声,堆满皱纹的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傻小子,赶紧让你媳妇儿怀孕啊,趁着现在年纪轻,三年抱俩,看你这小子体格子壮实,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我……我先进去了。”大虎再也听不下去了,抱着苏涟漪便飞也似得跑了进去,轻轻放在床上,直到听见门外驴车的响动远了,才敢出来将房门关上。

涟漪的包袱,被老马头放在了院内门口,大虎拿起包袱时,往日抿紧的唇,忍不住上扬,抬头,今日艳阳明媚,真真是个好日子!

……

苏涟漪睡得正香,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忍不住皱了皱眉,是谁在哭?在哭什么?

确实有人在哭,那人身材娇小,身子缩成了一个小球,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着,好不伤心。

涟漪本想再睡一会,但那哭声喋喋不休,无奈,睁开眼,竟发现在旁哭的人竟是初萤,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初萤,你哭什么?你有身孕切勿情绪大动,别哭了,快快平稳心情!”真是,这初萤马上都当妈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被涟漪这么一说,初萤哭得更凶了,“你……你不要初萤了,初萤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不要初萤了?”

涟漪心头一下子涌上了愧疚,确实,若是她走了,真的便是抛弃了她。

这么想着,语气便柔和了许多,“别哭了,我是去方池买海菜,孙家大哥的病离不开海菜,买完就回,是谁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初萤停了一下,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脸,确定了没有眼泪鼻涕等污秽物后,这才扬起小脸儿,巴掌大的小脸儿蜡黄,让涟漪看得直皱眉。初萤一回身,毫不客气地指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人,大虎。

大虎顿时尴尬,“那个……那个……”窘迫非常。

涟漪微微一笑,“都是误会。”

大虎一愣,她竟不追究。

其实涟漪非但不追究,对大虎还是很愧疚的,若是当初她真离开,便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吧。“大虎,这几日,过得好么?”她淡笑着看着门口的大虎,神色安详。

大虎只觉得一颗心要跳成了两半,邦邦的,激烈异常,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涟漪,听说你是被苏家酒厂的长工送回来的,你去县城做什么?为什么会独身一人,是不是钱财被抢了回不来了?”初萤情绪有些激动,不停地问着,抓过了涟漪的手,两只小手包着她的手,仿佛要给她温暖和安全。

涟漪的心暖暖的,那种满足感,无法自已。“方池太小,十天才有一次归来的马车,我怕你们着急,自己走了回来,让初萤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大虎转身离开,心头自责,他这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他错怪她了!

涟漪看了看大虎远去的背影,又看着满是关切的初萤,想到苏白,想到孙家,想到大伯母。

既然她决定留下了,就要好好生活,尽她的能力帮助他们,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发誓定会让一切关心她、对她好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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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读书

苏涟漪彻底想开了,从前她一直纠结于这个身份,认为用别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是件不光彩的事,是鸠占鹊巢,或者说,她也不屑如此。

但如今,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真心待她之人,她感动非常。用别人的身份又能如何?明明用着人家的身体却拒绝身份,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至于与大虎的合作,她曾经担心合作后,大虎会过河拆桥杀了她,但如今一个月相处下来,却觉得大虎不是那种恶人,也许两人能合作到最后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既然决定好好生活,有些事,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涟漪,你在想什么?”初萤发现苏涟漪静坐,眯着眼,表情严肃,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要之事,便好奇地问。

涟漪打定了主意,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初萤,你可识字?”

初萤乖乖点头,“识。”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起初涟漪问初萤,也只是顺口问问,没想到,她真的识字。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初萤虽是个寡妇,但谈吐优雅斯文,和农妇截然不同,想来当年也是个小家碧玉。

“好啊,只要涟漪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好。”初萤连忙点头,脸上满是兴奋。

涟漪忍住如哄孩子一样伸手拍初萤头的冲动,“我的弟弟苏白你可知道?”

初萤点头,“知道,当初你带着苏白把我家水缸砸坏了。”

“……”涟漪无语,这个时候能不能不提她的光荣往事?被初萤这么一说,她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面色通红,羞愧的。“初萤,对于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不知要如何弥补。”

初萤却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没什么的,其实我每天在家很无聊的,没人陪我说话,多亏了涟漪,才给我带去很多欢乐,不用弥补的。”还有个事实她没说出来——当初本尊带着苏白去砸缸的时候,初萤还在一旁拍手叫好。

“……”涟漪彻底无语,有时候缺心眼,也是个好事,最起码没有忧愁。“那初萤,你可愿教苏白识字?”

初萤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笑开了。“好啊。”她发现,自己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和涟漪当朋友,自从认识了涟漪,生活就不那么乏味无聊了。

“苏白不会让你白教的,以后你家的大小活都让苏白包了,放心好了。”一件大事落实下来,涟漪也放了心。她要改变苏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逼着流氓学知识,考科举!

……

第二天一清早,早早吃了饭,涟漪便和大虎一同出了门。

大虎去田里伺候菜地,涟漪则是先去了赵氏家送海菜,而后去了孙家。

自从孙大海身体康复可以下地种田,孙家的境遇好了很多。入了院便能听见鸡叫,一群半大的鸡分布在院子中,低头啄地上的玉米粒,原本残破的屋顶,如今也工整蓄上了稻草,用瓦片小心压实。院子虽不大却干净整洁,一看主人便是勤劳能干之人。

“涟漪姐姐来了。”孙小锦看见苏涟漪,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迎接,大叫着。如今孙小锦俨然成了苏涟漪的首席崇拜者,只要涟漪下达命令,孙小锦立刻颠颠地去办。

屋内正在放桌子摆碗筷的孙家老妪听见,赶忙放下了碗筷,佝偻着背快步出来。“涟漪丫头来了,快快,快进屋。”

在厨房做饭的吴氏也赶紧出来,“涟漪妹子快进屋,锦儿他爹,涟漪妹子来了,快出来招呼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简直比招待县太爷还要隆重,“涟漪妹子先进屋坐着,我这马上就做完,咱姐妹俩一会好好聊聊。”

吴氏的话还没说话,孙大海也从屋子中出来迎苏涟漪。

涟漪哭笑不得,她其实就是来送海菜的,但孙家这一家子太热情,她从进了院子到现在都插不进嘴说话。

孙小锦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苏涟漪不会在他家吃饭,便抓着涟漪的手使劲向屋内拉,非留涟漪吃饭不可。

“小锦别闹,姐姐就是来送海菜的,早饭吃过了。”涟漪无奈,低头对孙小锦说,但那孩子铁了心的要留涟漪吃饭。

“吃过了就再吃一点。”孙家老妪道,见苏涟漪来了,笑得合不拢嘴。

苏涟漪虽然可以理解孙家的热情,但还是很吃不消。

“若不是涟漪妹子,我这病也好不了,涟漪妹子你就别客气了,到这里权当到了自己家,快快进来。”孙大海是个老实耿直的人,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用最淳朴的语言表达心里的谢意。

最终涟漪还是被孙家一家人拽到了屋内,按在了凳子上,又吃了一顿早饭,盛情难却。

如今孙大海身体康复了,便成了家里劳动主力,孙家老妪不用再下田,吴氏也可以喘口气,偶尔在家休息几天,拾到家。今天看苏涟漪来了,吴氏便不去上田,非要留在家中陪涟漪。

涟漪喝着米汤,看到了身旁的孙小锦,“孙大嫂,锦儿现在读书了吗?”

一提到这件事,吴氏便尴尬,“唉……不瞒涟漪妹子,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看到的,这锦儿他爹身子刚好,从前的积蓄都抓药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还有钱让锦儿读书?”

孙家老妪道,“嗨,读什么书啊,我们这些乡下人代代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读了书也没用,还是种一辈子的地。”

老妪的话也是无奈的话,自我安慰。

提到了读书,刚刚因为迎接涟漪的欢快气氛便冷了些许,孙小锦低着头不吭声,其实他是想读书的。

“锦儿想读书吗?”涟漪问。

孙小锦抬头看了看涟漪,没回答,眼中挣扎。他知道,涟漪姐姐已经帮他家很多忙了,不能再麻烦她了。

苏涟漪看见孙小锦这挣扎的小样,噗嗤一笑,“别挣扎了,从明儿起,吃过早饭就去涟漪姐姐家,姐姐找人教你读书可好?”

“真的?”孙小锦惊喜。

“不行,”说话的是吴氏,“锦儿,我们家已经够麻烦涟漪了,不能再给你涟漪姐姐添麻烦了。”

“孙大嫂,放心吧,不麻烦。”涟漪赶忙否认,“大嫂你也知道我那混账弟弟苏白,今年十四了还不学无术,我便拜托邻居黄氏来我家教苏白习字,这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顺带着教了锦儿。”

孙小锦没说话,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闪闪,满是兴奋之情。

“真的?这可该……如何是好?涟漪妹子,你帮我们太多了,我们……该怎么回报你?”吴氏激动地抓着涟漪的手,眼圈通红,不知说什么是好。

孙家老妪在一旁也开始抹眼泪。

涟漪这回彻底坐不住了,最怕看人感恩戴德,一碗米汤喝完,站起身来。“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顾孙家人的挽留,脚底抹油地溜了。

她的方向是苏峰家,如今苏白未成家立业,便和父亲苏峰住在一起。

苏涟漪摩拳擦掌,苏白,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觉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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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看官都喜欢那白胖子,如果有一天他瘦了变帅哥了,还有木有人喜欢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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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缅怀

苏涟漪不认识苏峰家,虽然那个院子本应带着她成长的记忆。

地址是大虎告诉她的,在一处成片老房子中,一间特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很破旧的房子,便是苏家村最“资深”的老痞子——苏峰的家。

涟漪看着这破旧的房屋,非但没有对苏峰的反感,相反从前的敌意却一点点消融。

联想到自己家新盖的房子,以及十分齐全的家用,再对比眼前这破烂不堪的房子,感触颇深。

新房子自然是有大哥苏皓的功劳,但毕竟是兄长,不会直接上手置办,而张罗操劳的,想必便是身为父亲的苏峰。

为女儿奉献一切,自己的家却破破烂烂,虽然苏峰的人品有问题,但在对待儿女上,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

院子没锁,将歪歪扭扭的院门推开,入目的是一片狼藉。入门右手边是惯常的厨房,但那厨房鲜少开火,灶台上的锅已生锈,地上散落的是乱七八糟的碎柴。

院门左手边是鸡笼,空空如也,成了摆设。

日上三竿,苏家爷俩还在酣睡,涟漪轻唤几声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顿时,苏涟漪又有了一种当初进自己家门的感觉,甚至比那感觉更糟!因这阴暗潮湿的屋内除了垃圾的呛味还有浓浓的烟味,这房子窗上尘埃厚厚一层,想必从来不开窗通风,屋内别说二手烟,二十手烟都绰绰有余。

将门大敞,窗子用力推开,光线射入阴暗房屋时,竟犹如打开古墓一般夸张。

涟漪在门外喘了很久才有勇气入内,刚刚屋内昏暗并无察觉,如今有了光线才看清,外厅深处有一张供桌,其上立着一只牌位——“爱妻苏许氏之灵位”。

原来是本尊母亲的牌位。

涟漪心头突然涌入一种酸楚、憋闷,仿佛这牌位上的名字真是自己亲生母亲一般,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影响了她的情绪,眼圈红了,伤心挥之不去。

掏出手帕擦去眼泪,既然命运如此,那这母亲苏许氏,她便也认下了。

打算用手帕擦拭灵位时,方才发现,虽屋子肮脏杂乱,但这供桌和牌位却是一尘不染,鼻尖有香气淡淡,可见有人时常上香缅怀。是谁?苏峰?

“谁在外面?”带着很重的鼻音,苏白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一听便是还未起床清醒。

涟漪收回伤感,调整情绪。“苏白,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不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吗?”身子一转,已变成母老虎样。

西侧屋里的声音一顿,紧接着便是连滚带爬的声音,被自家姐姐一嗓子喊醒的苏白不敢耽搁,跳下了床,捡起衣服就开始穿。

“穿好了吗?”涟漪顺着声音到了西侧屋子门前。

“没……没……等会,姐。”苏白加紧了穿衣速度,但他一身肥肉,怎么能和正常人相比?越着急穿得越慢。

涟漪又等了好一会,见屋内人还没穿好,一脚将门踹开。“带着你的衣服出去穿,我看你这一身肥肉就心烦。”对苏白,她没什么好口气。

苏白哭丧着脸,勉强穿好了中衣,将半脏不净的外衣抱在胸前,“姐,你也不瘦啊。”

涟漪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哪里胖?”

苏白定睛一看,眼前的苏涟漪哪还是平日里的苏涟漪?一身草绿色衣裙,虽不算窈窕却也匀称,加之本来就身材高挑,此时绝对与“肥胖”二字不沾边。“姐,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怎么瘦成这样?

涟漪哭笑不得,本想给他一脚,后来想想就算了,没时间和他折腾。“这才是正常身材好吗,你那是肥胖病,不仅外观不佳,还影响身体健康……你看什么看,快出去啊。”

苏白不解,却还是抱着衣服乖乖听自家姐姐的话出了门,“姐,你进我屋干啥啊?”

“清理猪圈。”涟漪头也不回,开始将地上乱撇的脏衣服扔到门外。

“猪圈?”苏白一愣,“姐,咱家已经很多年不养猪了。”

涟漪再次哭笑不得,“是啊,自从养了你,就不用养猪了。”

苏白这才恍然大悟,“姐,你在骂我是猪?”他不是傻,而是对自己姐姐从来不防备,做梦都没想到姐能骂他,他从小便是跟着姐姐长大,崇拜姐姐就如同崇拜英雄,对其言听计从。

“算你有自知之明,让开点。”涟漪抱着被子,待苏白肥胖的身体挪开,出了屋子到院子,随手捡了苏白的脏衣服,开始擦拭晾衣绳,将被子搭在绳上暴晒杀菌。

“苏白,家里可有皂角粉?”她要洗衣服。

苏白歪歪扭扭地将衣服穿好。“没啊。”

涟漪从怀里掏出几十个铜板塞给苏白,“去杂货店买,多买一些,快去快回。”

“嗨,姐,去杂货店还用钱吗?那开店的苏小八敢收咱的钱?”苏白一脸痞样,得意洋洋。

涟漪终还是没忍住,狠狠踹了他一脚,“人家那是做生意,你抢了货,难道让人家喝西北风?赶紧用钱买,若是少付一个子儿被我知道,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知道了,姐,我去了……别踢了。”苏白抓过钱,转身就跑,省的挨踢。

见苏白出了院子,涟漪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进了房间继续收拾,没一会,院子中的脏衣服堆成小山,不仅如此,还将所有被子都拆开,被面准备清洗,棉套子搭绳子上暴晒。

当苏白提着一大纸包皂角粉回来时,涟漪正用抹布擦灰,厚厚的灰,涟漪整整擦了三遍才将家什擦出了本色,而水缸里的水也所剩无几。

涟漪接过皂角粉,一指空空如也的水缸,“去挑水,将水缸填满。”

“啊?姐,我这大清早儿的还没吃饭,又要干活?”苏白小声抱怨。

面对苏白,即便是爱好和平涟漪也想胖揍他一顿,“大清早儿?你抬头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早?别抱怨,快去挑水,正好也把你这一身肥肉减减。”

“哦,知道了。”苏白无奈,无精打采地挑着扁担出去了。

涟漪看着苏白圆滚滚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觉得苏白这孩子本质还不是坏的,也许有挽救的余地。

苏白的房间收拾完了,接下来便是父亲苏峰的房间了。

东侧的房间便是苏峰的,她和苏白两人在院子中有如此大的响动苏峰还没醒,涟漪有些担心。轻轻推开门,迎面便是浓浓酒气,难怪苏峰一直没醒,原来是大醉。

室内空气混浊,屋外清新空气入内后,苏峰半梦半醒,“……桂花……桂花……”一直重复喊着一个名字,带着凄凉和孤寂。

桂花,正是苏涟漪的娘亲的名字,涟漪了然,心中也猜到了苏峰为何睡前大醉。

听赵氏说过,许桂花在世时,苏峰有所收敛,男主外、女主内,家里和乐融融,但许桂花身子不好,生了苏涟漪便元气大伤,生完苏白后没几年便去世。从那以后,苏峰便日日饮酒,自甘堕落。

涟漪的心柔了下来,苏峰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罢,伸手轻轻推床上沉醉在痛苦思念中的男子,“爹,起床了,爹,醒醒吧。”声音温柔。

苏峰缓缓睁开混浊的双眼,当看到苏涟漪时,眼前一亮。

面前这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乌发亮泽,眉清目秀的女子,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亡妻,又是谁?“桂花……你回来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如今我把孩子拉扯大了,你便……带我走吧。”

涟漪突然想起前厅那洁净的供桌,一下子知晓了那供桌日日是谁打扫缅怀。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唯有相对。在苏家村民眼中,苏峰是个罪大恶极的恶人,但背后一面,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男人看似强壮,却是内心软弱、稚嫩;女人看似柔弱,往往内心坚强、成熟,所以外表来看好像女人依靠男人而活,其实家庭中真正的精神支柱往往却是女人。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飘》,当韩媚兰死去,艾希利也失去了魅力。

涟漪的心更柔了,“爹,醒醒,是我,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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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的贵女群号:336702529。敲门砖是女主名字:苏涟漪。

丫头在这里等你们,想亲口表达丫头对你们的感谢,谢谢支持,么么哒!@@##$l&&~w*_*w~&&l$##@@

040,维护

“涟漪?……哦,是涟漪啊。”苏峰浑浊的双眼逐渐清醒,有些失望一般。

“爹,时候不早了,我来帮你们收拾家,先起来吧。”苏涟漪决定,她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改变他们,让他们走正路,过上好日子。

苏峰带着惊讶的表情,“闺女,你说什么?”

涟漪说话的功夫没闲着,已经开始将苏峰到处扔的脏衣服丢到了门外,“明天开始,我就让三弟到我家,我请了邻居黄氏教他习字,三弟今年十四了,再不学就彻底晚了。”

苏峰坐起身来,停下穿了一半的衣服,目瞪口呆,“我说涟漪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好好的非让你弟习字啊?”

涟漪垂下了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狡黠,本以为要唇枪舌战,没想到刚刚竟发现了苏峰的把柄,这样最好。

“爹,我昨晚梦见娘了。”

果然,苏峰闻此,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面色有些激动的潮红,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真的?你娘……你娘她说什么了?”

涟漪放下手中的衣服,来到苏峰面前,努力让自己表情看起来诚恳,“娘说,看见我和三弟不学无术很伤心,泉下难安。”

苏峰面色一白,“桂花……桂花是在怨我,她……她原来都知道……”

虽然苏峰现在看起来很可怜,但人之初性本善,客观来说,苏涟漪和苏白如此,确实是苏峰的责任。

“恩,娘说,她无法原谅爹。”涟漪的语气冰冷,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般插入苏峰的胸口。

果然,就如同苏涟漪的猜想,这许桂花就是苏峰的杀手锏!此时的苏峰,痛苦不堪。

“但,娘还说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昨夜我被娘训导后,大彻大悟,娘除了让我将她的意思转达给爹,还交给我个任务,便是让苏白走上正路。”涟漪继续道。

苏峰颓然地坐在床上,室内酒气逐渐散去,不知是涟漪的话让苏峰清醒,还是随着酒气的散去而清醒。

“你娘……真是这么……说的?”苏峰的声音萎靡。

“恩,爹,事关娘的事,女儿怎么作假?”涟漪回答。

过了好一会,苏峰才缓缓点了点头,没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一下子如同老了十岁,下了床,慢慢走出了屋子,在院当中的椅子上坐下,抓着头发沉思。

涟漪是有一些心疼苏峰的,但转念一想,这苏峰虽没杀人放火,但欺负弱小的事儿也没少干,是应该冷静反思一下,希望许桂花真能将苏峰改变。

将房间内所有窗子都打开,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这不知尘封多久的空间。

重复刚刚在苏白房间中的工作,脏衣服扔到院子,被子拆开,棉套晒在绳上,脏得不见本色的被面扔在院中等待清洗。

当苏涟漪走出房间时,房内哪还有刚刚的污浊酒气?唯有淡淡皂角清香。

“接下来,我们洗衣服,”涟漪挽起袖子,将两人的脏衣服都聚到一起,一伸手,眼疾手快地拉住正准备落跑的苏白,“你要上哪儿去?留下干活。”

苏白哭丧着脸,无奈只能留下。

当所有衣服都洗完时,已是下午,太阳渐落。

晾晒了一天的棉被蓬松清新,将被子从绳子上卸下,换上了洗了一天的衣服,涟漪已经汗流浃背。

苏涟漪如此,苏白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整整一天没吃饭,此时又累又饿,眼前直冒金星,但在自家二姐的淫威下,还是咬牙挺着。

“爹,时辰不早了,去我那吃个晚饭吧。”涟漪在苏峰面前蹲了下来,有些心疼。

苏峰就这么愣愣坐在院中椅子上,一天没说话。

“姐,我饿死了,我要吃肉。”苏白在一边打滚。

“闭嘴,我正和爹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回头瞪了苏白一眼,又转头对苏峰,柔下声来。“爹,虽然你确实没将我和三弟教育好,但没功劳也有苦劳,我相信娘在天之灵定然也看在眼里,再者,娘说的对,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从现在开始好好教育苏白,等爹百年之后,也好和娘有个交代。”

苏峰缓缓抬起头,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沧桑,“真的?你娘……以后会原谅我吗?”

涟漪微笑着点头,“会的,人无完人,即便是大罗神仙也不敢说丝毫不犯错,何况,娘嫁给爹时便知爹的为人,爹只要尽自己努力,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古代不同于现代人,深信轮回之说,刚刚苏峰那么痛苦,并非是怕入地狱而是怕到了阴间不好和许桂花交代。

苏涟漪就是抓住了苏峰的弱点,一再以许桂花为突破口,最终得到了胜利。

苏峰没了往日里的神气,双眼迷茫,对自己女儿苏涟漪言听计从,苏白更是苏涟漪的忠实追随者,所以这“改造”大业,也算首战告捷。

太阳渐落,残云火红,又到了晚饭休息的时间。

苏白提着半条子肉兴高采烈地跟着苏涟漪走,一想到一会要吃到美味便得意忘形。苏峰则从始至终低着头,若有所思。

“大虎,你回来了?”推开院门,看到大虎正在院中洗脸。

也许是见苏涟漪不在家,他干脆便脱了上衣,结实的肌肉棱角分明,异常健美。

涟漪一挑眉,没想到大虎这厮脸长得不怎么样,身材倒是不错。

大虎抬头见涟漪回来了,拉过一旁的衣服披上。“恩。”

“今天我请爹和三弟来吃晚饭。”虽然这个家是苏涟漪的,但她觉得还是应该和大虎说一声,以表尊敬。

“恩。”大虎随意答应了句,便转身进了屋子。

“喂,那个满脸是疮的癞蛤蟆,我姐和你说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苏白见大虎对涟漪爱答不理,怒了,骂着便要冲过去揍人。“哎呀呀……姐……耳朵……耳朵……疼啊……”

涟漪也是个眼疾手快的,一下子便拽住苏白肥肥大大的耳朵,向回一个用力便听到惨叫。

大虎背对着众人,浑身肌肉僵硬,没人看到他的面孔,狰狞。

“苏白,人人都有缺点,你以为大虎愿意生那天疱疮吗,开口就骂人家的缺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堆肥肉又懒又馋,我们是不是得叫你大肥猪?”涟漪感受到了大虎身上的杀气,为了保护苏白,狠狠骂着,骂得大声,心中祈祷大虎千万别发怒,否则以他的身手,她未必能拦得住。

背对着苏涟漪的大虎一愣,这“癞蛤蟆”一名还是当初苏涟漪起的,没想到,有一天苏涟漪竟能维护他,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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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授课

苏白惊讶自己二姐竟如此维护这个癞蛤蟆,当初这癞蛤蟆一名也是二姐起的。大虎是癞蛤蟆,天鹅肉自然就是二姐苏涟漪,虽然这天鹅胖了一些。

“叫姐夫。”涟漪加大了手上的劲儿。

“哎呀呀……疼……姐,我知道了,叫就是了,姐夫……姐,我叫了,放开我吧。”苏白赶紧改口,反正叫什么都是二姐说了算,癞蛤蟆和姐夫没啥区别。

涟漪见苏白改口了,这才松开他肥肥大大的耳朵,小心看向大虎的背影。

隐约可见大虎背部紧张的肌肉放松,而后入了屋子,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姐,你看他那德行,太嚣张了!”苏白撸胳膊挽袖子,看样子要和大虎拼命一般。

涟漪无奈,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别小瞧了这个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苏白也不是傻的,想到刚刚大虎一身腱子肉,便也吭声,但心中愤愤然。

苏峰没参与其中,脑子里满是刚刚的震惊,默默到院中那块大石上坐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涟漪接过苏白手上的肉,“三弟,当姐的不能害你,你听我的,千万不要去招惹大虎。”

苏白赶忙点头,“当然,我从小就听姐的,从来没违背过。”

“那就好。”涟漪入了厨房,手脚麻利的开始洗菜、摘菜,切了肉,蒸了饭。从厨房中探出头来,“苏白,去叫黄氏来吃饭。”

苏白有些惊讶,“那个寡妇?姐你何时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别一口一个寡妇,以后你要叫她初萤姐,她还要教你习字。”发现苏白既惊讶又不屑,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苏白无奈,只能去请。

五个人,六菜一汤,极为丰盛。

初萤并不是第一次在涟漪家吃饭,经常来蹭吃蹭喝,不是因为自己买不起,而是实在认为涟漪做的饭菜合口,多次要出饭伙钱,都被涟漪拒绝——初萤是新寡,手上的钱财想必是死去相公留下的遗产,必须要节约着花,将来还要养孩子。

饭后,苏峰父子俩回了家,初萤则是留下来帮涟漪,此时她身子还不算特别重,虽然涟漪拒绝多次,但她还是坚持做一些轻活。

一夜过去,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早早,初萤便来吃早饭,这都是涟漪交代的。

因为初萤这没心没肺的小寡妇不会照顾自己,经常忘记吃饭,涟漪就算是不心疼初萤,也担心她肚里的孩子,于是便抓来吃她配置的营养餐。

早餐还没吃完,孙小锦就来了。

“涟漪姐,我来了。”孙小锦毕竟年幼,第一次看见大虎和初萤,有些害羞。

涟漪赶忙放下碗筷,“吃早点了吗?若是没吃,就在这吃吧。”没想到孙小锦来得如此早,可见这孩子对读书的渴求。

“涟漪姐,我吃过了,这些是娘让我带来的。”将手上的篮子递了过来,是新鲜的瓜果。

孙家日子紧巴,拿不出钱财,于是吴氏便想尽办法的弄些吃食让小锦带来,以作答谢。

初萤也出了房间,笑眯眯地问涟漪,“这孩子就是你之前说的孙小锦?”

“恩,就是他,”涟漪微笑道,为彼此介绍。“锦儿,这位便是以后教你识字的老师,你叫她初萤姐姐便好。”

“初萤姐姐。”孙小锦低头便拜,满是感激。像他这样的穷人家孩子能读书,就如同做梦一般。

涟漪让孙小锦自己在院中玩耍,自己则是和初萤继续回屋子吃早饭,却没想到,这孩子竟主动在院子中拔草干活,细胳膊小手很是勤快,将院子中刚刚冒头的杂草都清除干净。

“锦儿真懂事。”初萤看着窗外那抹小身影,夸奖道。

涟漪也点头,“是啊,这么懂事聪明的孩子若是没有读书的机会,一辈子碌碌无为,真是可惜。”

两人感慨着,却没人发现,大虎一直愣愣地看着苏涟漪,浓眉拧着,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

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不是苏涟漪?如果是,为何一个人改变竟可以翻天覆地?如果不是,那冒充一个流氓来做善事,她又有何目的?

他不怀疑她的动机,却好奇她的初衷,有很多次,都忍不住想与她问个明白,但怕被反问自己的身份只能作罢。

如今,他除了完成家族所交代的任务,只要闲下来,便总要琢磨这苏涟漪的身份,越是琢磨,越是捉摸不透,而越是捉摸不透,便越是想琢磨。

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就要将六个时辰放在她身上,却浑然不知!

……

早饭后,大虎照例上田,众人等苏白许久不来,初萤便决定先教孙小锦识字。

不知初萤从哪弄来了一本书,名为《百子》,类似于中国古代《百家姓》和《诗经》、《论语》等启蒙文学的书籍,打开来,给孙小锦慢慢讲着,初萤甜美软糯的声音在小院一角如同歌儿一样优美。

但这美妙的声音完全抚平不了苏涟漪心头的愤怒,她抱着臂,手上抓着一根竹条,站在院门口如同门神一般。

“姐,我来了。”苏白慢吞吞地入了院子,还打着哈欠。

哈欠还没打完,竹条便狠狠抽在他身上。“哎呦……姐,你干啥打我?”苏白跳了起来,困意皆无,手捂着自己胳膊。

涟漪收回竹条,横眉冷对。“昨日我不是定了时辰吗,为何会迟?”声音冷淡得吓人。

苏白哭丧着脸,“姐,太早了,我……我起不来嘛。”话音刚落,又是重重一竹条抽下,“哎呦,姐,我错了,我明儿肯定早点来。”

涟漪点了点头,“这样才对,你看锦儿,比你要小,却聪慧认学,想必将来取得的成绩要比你高很多。”

苏白一下子来气了,“姐,你怎么总胳膊肘向外拐啊,难道我就不如一个小孩儿?”

涟漪笑着走了过去,“那你可以比一下,是你习字快,还是锦儿习字快。”

“哼,比就比,谁怕谁!”苏白的掘劲儿上来了,气哄哄地向桌旁而去。

苏涟漪的家没有书房,像这种农家也都没有书房,此时为初夏,天气晴朗,温热中又带着凉爽,所以涟漪便干脆将桌子搬到了院子一角,在树荫下习字,很是惬意。

苏白在孙小锦身旁坐了下来,瞪了小锦一眼。

涟漪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棘手的不良少年。“初萤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难道见面不招呼一下?”

苏白惧怕自家二姐的淫威,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初……初萤姐好。”

初萤笑眯眯的,觉得苏白胖乎乎的很可爱,“苏白你好。”

“以后要和小锦好好相处,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知道了吗?”涟漪继续威胁道。

“……知道了。”苏白无奈,只能答应。

苏白到了,初萤便重新翻开书,教他们识字,为他们讲解书上内容。孙小锦自然是积极认学的,苏白本来还有一些逆反,但发现初萤讲解的东西,确实有一些道理,慢慢便也听进去了。

一人在讲,三人在听,涟漪也静静坐在了一旁,蛮有兴致的感受着另一个时空的启蒙课。

……

与苏家村的安静朴实不同,望岳县却是个繁华热闹的县城,县城东边有一桩极大的宅院,这便是县首富的府宅——李府。

夕阳西下,洒下一片火红,忙了一天的李玉棠合上最后一本账簿,端起一旁的茶碗。

“少爷,那茶凉了,我给您重沏一壶吧。”一旁的少年赶忙道。这少年大概十六、七的年纪,眉清目秀,一身天蓝色短打衣裤,一看便是随从。

“不用了。”李玉棠道,清朗的声音带了一丝疲惫,端起茶碗,将凉掉的茶喝下,在薄唇离开茶碗边缘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墨浓,那个苏涟漪,近来有何举动?”

“回少爷,苏涟漪去了一趟方池买了很多海菜,而后又回了苏家村。”随从墨浓答。

“海菜?”李玉棠不解,放下了茶碗,自从那次暗中命令翠儿对苏涟漪痛下杀手,而苏涟漪却未来李府后,他就觉得十足的惊讶。

此后的一个月,苏家酒厂还是按时送酒,而苏涟漪一次未来,他虽心情高兴,却怎么也是猜不透其中发生了什么。

李家二公子李玉棠从小便心思深沉,善谋略,喜欢掌控所有事,想研究透每一个人,如今碰到了反常的苏涟漪,便忍不住派人去打探消息,对于这种超出掌控范围之人,极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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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财路

人的一大劣性便是不肯放过自己,就例如此时的李玉棠。

因为肥胖的乡下女流氓苏涟漪的纠缠,李玉棠被人看了不少笑话,尤其是城中富家公子哥们,更是翘着二郎腿等着看他热闹,这让他一再起了杀心。

但如今,苏涟漪不再纠缠他了,他反倒是好奇其原因。

自从那一次派人跟踪苏涟漪后,李玉棠便一直安了眼线在苏家村,随时关注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得到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令人惊讶。

书房内有了短暂的沉寂,墨浓不语,静立在一旁不打扰自家主子的思考。

一袭雪衣的李玉棠面容淡淡,狭长的眼微微垂着,睫毛铺洒在面颊上,唇角既不垂下也没扬起,无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墨浓。”他突然开口。

“是,少爷。”墨浓回答。

“爹最近可宴请宾客?”

李玉棠的突然问话,墨浓不解,但还是依言回答,“回少爷,老爷因为身体不适,并未宴请宾客,这一个月只请了张员外一人。”

李玉棠缓缓点了点头,薄唇微勾,眼角闪过一丝阴险,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里闲淡如仙的气质,“既然爹身子不适,自然也是要少喝酒的,苏家酒厂五日送酒一次,一次四坛子,一个月便是二十四坛,地窖中存酒定然不少,传话下去,三个月内不用苏家酒厂送酒。”

“是。”墨浓答道,转身欲走。

“等等。”李玉棠又将他叫了回来。

“是,少爷。”墨浓赶忙回来。

李玉棠纤白的手指取下一只狼毫,蘸了墨,在纸上写起什么,边写边说,“对苏家,就说暂时不用送酒了,勿加期限。”

墨浓马上便明白,“是,少爷。”

“下去吧。”这一会的时间,李玉棠已写好了一封信,放下了笔。

墨浓出去了,他这才淡淡勾起嘴角,眼中是一种玩味。

他不敢轻易断了苏家酒厂的酒,是因为自家爹对苏家酒有种莫名其妙的情怀,即便是喝不完,却坚持要购入。他如此做,便是冒着欺瞒自己爹的风险,来为难苏涟漪。

苏涟漪可以帮人治病,可以管教兄弟,好像这世间万事都难不倒她,那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拯救苏家酒厂。

“康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晾干的纸张折了起来,装入一只信封。

“是。”名为康来的小厮入内,恭敬站在一侧,等二少爷的命令。

“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东宁城陶府,交给我舅舅陶大人。”在信封上写好字后,放在桌子一角,康来便恭敬取下,转身出了书房。

李玉棠心思深沉的个性,便决定了其多疑的性格。毕竟苏家酒厂为李家送酒十几年,与他父亲手下之人也是见过的,若是被父亲知晓了他私自断了苏家的酒,是为不好,所以他才写了这封信。

李玉棠的舅舅陶泽运在东宁城为官,素来与李府老爷李福安交好,加之最近李福安身体不适,李家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李玉棠,他才写了这封信,信的内容便是请求舅舅陶泽运邀李福安到东宁一聚,外加养病。

望岳县有一种说法——宅院之人久病不愈,便是因这宅子被病气笼罩,应离宅修养,最好是到刚办完喜事的家中沾沾喜气,驱散自身病晦,病情自然好转。

而陶家表哥上个月刚纳一妾,也算是红事一桩,陶府自然是个好去处。

病人到别人家确实有些晦气失礼,但只要主人主动邀请,病人自然盛情难却。

想到这,李玉棠唇角的弧度加深,白皙面孔上的邪魅与谪仙一般的气质极为不符,却又莫名吸人眼球。

他此番,便是断了苏家酒厂所有的后路,他就是要让苏家恐慌,更是要看看这突然大变的苏涟漪能有什么妙计救下苏家酒厂。

“少爷,老夫人邀您去前院用晚膳,说煲了您最喜欢的青笋汤。”翠儿的声音在书房外恭敬传来。

“恩。”淡淡回答了句,李玉棠慢慢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

书房外,四名小厮、五名丫鬟候着,守在门外,见少爷出来了赶忙上前伺候。

今日很反常,二少爷脸上满是淡淡的笑容,这若是被府外的姑娘们见到定然被迷得失魂落魄,但贴身伺候他的下人们则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少爷笑了,指不定什么人就要倒霉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也是夕阳西下,安静的村子逐渐热闹起来,干了一天农活的村民们回家生火做饭,到处弥漫着饭香。

涟漪家小院一角,初萤正看着苏白和孙小锦习字,整个画面就如同一幅田园归宁图一般。

涟漪从厨房中出来,连打了四个喷嚏。

“涟漪,你着凉了吗?多穿上一些。”初萤道,很是关切。

涟漪皱着眉,“没啊,我还觉得有些热呢,不是着凉,也许是刚刚炊烟呛的吧。”揉了揉鼻子,对这突然的喷嚏也有些莫名其妙。“时辰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初萤辛苦了,一会我给你加菜慰劳。”

“好啊,最喜欢涟漪的手艺了。”初萤也如同孩童,听闻今日课程结束便蹦蹦跳跳,如同小蝴蝶一般飞到涟漪身边。

“哎呦,可算是结束了,可累死老子了。”苏白这一下午只要是分神,便挨抽,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挺着,老师初萤让干什么,他便干什么。

与苏白相比,孙小锦却很认真,一下午整整认了五十个字,如今还在努力的写字,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

涟漪留苏白和孙小锦吃饭,但两人都婉拒了,前者是因为不想受管束,后者则是不想再多麻烦涟漪,两人拿起纸笔,回了自己家。

大虎回来时,初萤正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食到桌上,三人也如同一家人一般用了晚膳。餐桌上聊天固然不少,但一般都是初萤叽叽喳喳地说,大虎和涟漪两人在听,偶尔涟漪回上几句话。

晚饭后,大虎拿了一件干净衣物便到山上冲凉,初萤则是拽着涟漪在院子中乘凉话家常。

涟漪也很喜欢这种生活——闲适、安宁,甚至竟曾幻想过,若是这么平安过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突然,院外一阵急促的车声,“有人在家吗?涟漪姑娘在吗?”是老马头的声音。

涟漪赶忙走去打开院门,“马大叔,我在呢,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听老马头那急切的声音,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老马头一下子跳下驴车,“涟漪姑娘,大事不好了,李府刚派人来说暂时不买我们酒厂的酒了,却没说期限,你大嫂正在家闹呢,说是因为你得罪了李府,才断了酒厂的财路,逼着你哥和你断绝关系,要不然就和离。你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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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苏皓

李家不再收苏家酒厂的酒!?

苏涟漪也是极为震惊!

苏家酒厂就是个家庭小作坊,算上老马头,才雇佣了三个人,平日里就算是老板的苏皓也要亲自劳动,酒厂的配方是祖传秘方,用的水是仙水山的水,酒厂所雇佣的人各有分工,老马头的工作便是赶车,另两个人是去山上背水,老板苏皓则是亲自酿酒。

因此,苏家酒比一般的酒要贵上许多,大部分都是固定的老主顾,其中最大的买家便是李府。

如今,李府一下子不要酒了,这可如何是好?

“初萤,你先回去休息,我去酒厂一趟。”涟漪连衣服都没时间换,便跳上老马头的驴车准备走。

“我也要去,带上我嘛。”初萤不干了,平日里她自己在家,闲得发慌,如今终于有人陪她,她怎肯放过?

涟漪无奈,“听说我那大嫂正疯着呢,我去了搞不好要挨打,你有身子要谨慎,否则伤了可怎么办?”

苏涟漪不说还好,话说完后,初萤更是着急了,“不行,我也要去,我去保护你,涟漪是好人,怎么能让你挨打?”说着,也不顾隆起的肚子,便向驴车上爬。

涟漪无奈,赶忙扶着她上车,“好吧,犟不过你,让你跟着去也好,但你要向我保证,一会只能远远看着,不能离近。”和初萤接触也不是一两天了,她了解初萤,这姑娘看似柔弱天真,犟起来,几匹马都拉不动。

如果现在不带初萤去,想必初萤也会自己跑去,与其那样,还不如放在身边保护。

“好,一定。”初萤认真地做着保证。

老马头见初萤坐稳了,便赶紧驾着驴车向着苏家酒厂而去。

此时,天已经全黑,村子里一片安静,村民们早早入了梦乡。

驴车跑着,很是颠簸,涟漪赶忙将车厢内的破被子取出,帮初萤垫着,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她并不单单因为酒厂受她连累而内疚,同时,她很疑惑,为什么当时本尊日日缠着李府二公子时,未断苏家的酒,如今她远离李府一个月有余,却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李府停买苏家酒厂的酒,与她无关,另有原因。第二种便是,李家二公子恼怒,游说自己父亲通过停买苏家酒而惩治她,实在无法理解,处处矛盾。

马车还未到酒厂,远远便听到了妇人的哭喊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寂静的乡村夜晚中尤为突兀。

“到了。”老马头也很尴尬,回头看向涟漪的眼神有些担忧。

“恩,辛苦马大叔了。”涟漪一个翻身便下了驴车,动作干净利落,转身又细心地去扶挺着肚子的初萤,后者笑嘻嘻地下车,丝毫没有担忧之情,好像这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

“记住,一会与我保持距离,你肚子中的孩子要紧,此时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苏涟漪的声音冰冷严肃,没了往日的随和。

“恩,知道了。”见到涟漪认真,初萤也赶忙收回了笑脸,小手捂着肚子,做谨慎状。

涟漪点了点头,率先入了院子。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来苏家酒厂,也是她大哥苏皓的家。她曾经想过来拜访,却没想过是因这么个不痛快的原因。

院子中灯烛大亮,到处是酒味,地上的酒坛碎了一个,两名雇工正在打扫清理,一个年轻妇人盘腿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拍着大腿哭天喊地。

“老天爷啊,活不下去了,我蒋碧林本以为嫁过来能过好日子,谁知道却碰上这么个人家,一家子的流氓,一家子的狼,有多少也喂不饱啊,本来就那么一点糊口钱,最后也让苏涟漪那个流氓败霍了,活不下去了……”一边哭着一边喊,雷声大,雨点小。

涟漪本来还想劝劝大嫂,见她这话,心头的内疚一下子荡然无存,一股子无名火便窜了上来。

正想开口质问,却想到这人是她的嫂子,苏皓的妻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又将那股火压了下去。

院子角落的小凳上,坐着一人,双手支在腿上,脸则是深深埋入手掌之间,浑身散发出的痛苦,让观者难受。

那人很瘦,在灯烛光下看,皮肤黝黑,身材与苏峰相似。想必,这便是大哥,苏皓了。

涟漪心里的内疚重新燃起。

听老马头说过,虽然苏峰、苏白和本尊偶尔出去为非作歹,但毕竟不是土匪强盗,主要的生活费还是靠着大儿子苏皓供养。

就这么个小院子,就这么个几口缸,就这么一双勤劳的双手,不仅要辛苦劳作,还要将赚来的钱财无偿供应给父亲弟弟妹妹,苏皓,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涟漪打心眼里尊敬钦佩这个哥哥。

“哥,我来了。”这一声“哥”,苏涟漪喊得心服口服。

男子身子僵了一下,好像经过短暂自我挣扎一般,缓缓将手拿开,露出略带沧桑的脸。“涟漪,你来了。”

苏皓就好像苏峰年轻时的翻版,英俊、硬朗,一双浓浓的粗眉,高鼻大眼,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一看便是铁铮铮的汉子,只不过才二十余岁,眼中的沧桑便如同年过不惑一般,可见生活压力之大。

“你个丧门星,你还知道来?你把我们家害得好惨啊!”蒋氏发现苏涟漪来了,一下子便欲扑过来,但想到苏涟漪平日里打架的本领,又吓了回去,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继续哭。“这日子没发过了,我要和离,我要和离!”

因为她的喊声,苏皓本就皱紧的眉头,更是紧皱许多,脸上的疲惫又多了一层。

“大嫂,为了你自己着想,我奉劝你赶紧闭嘴,”苏涟漪瞥了泼妇状的蒋氏一眼,冷冷道,“如果你想和离,就安安静静的和离。若是再这么喊下去,我哥倒了,你就是不想和离,也得被迫守寡了。”

苏涟漪的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将蒋氏震住,张嘴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涟漪没再理她,而是上前伸手将苏皓扶起来。“哥,夜晚风凉,我们有话进屋说。”

苏皓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要走一步,便一个跄踉,差点摔倒,好在涟漪在一旁扶着胳膊。

“你们来帮忙,快把我哥扶到屋里去。”她早就看出苏皓不对劲,却没想过问题这么严重。

两名雇工将苏皓扶进屋,在椅子上坐下,涟漪也赶忙跟了过去,伸手掐住苏皓的人中,“哥,放松心情,这些都是小事,有我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一定要放松心情。”

虽然还不知是什么事,但她早早夸下海口,为的是让苏皓放心,否则,苏皓搞不好真能倒下。

灯烛光下,苏皓面色苍白,唇色发暗,眼中满是血丝,加之刚刚站起的眩晕,这不是急火攻心又是什么?

“家里可有大黄、黄连或者金银花等去火的药吗?”涟漪一边按着苏皓的人中,一边问那两名雇工,语速疾快。

“没……没有……”两人摇头,刚刚还惊讶这女魔头苏涟漪一个月不见瘦了这么多,现在更是惊讶,这遇事不乱,稳重可靠的女子,确实是苏涟漪吗?会不会是面容有些相像之人?

“那泻药呢?泻药总归是有吧。”涟漪急急道。

“有……泻药有。”两人赶忙回答。

“去泡上一些,要快,不要太浓,放上一些就好。”涟漪继续发号司令。

那两人赶忙匆匆跑去按照涟漪的话去做,两人都没发现,为何他们不质疑,就这么认为苏涟漪的话可靠。

涟漪也没想很多,当务之急,便是要泄了苏皓的火,千万不能让他这一股火发上来,否则定然是要病倒伤害身体。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仔仔细细给我讲一下,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如果真是因我而起,我苏涟漪便是负荆请罪也要去李府,绝对要保下我们苏家酒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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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办法

苏皓一抬头,很是一惊,“涟漪,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最近日子过的不好,没钱花了?需要多少?”

方才苏皓一直处在沉重的打击之中,并未留意,如今才注意到自己妹妹的模样。

苏涟漪哭笑不得,难道自己瘦了不好?但同时,心中也不免感动,苏皓对妹妹真是关爱,即便是有可能被妹妹坑了,还要关心她的钱财是否够花。

“哥你别担心了,我最近过得很好,酒厂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

苏皓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李府要我们家的酒十几年,他们要酒,我们送酒,从未出过差错,但刚刚李府却来人说,以后不用再送酒,这……这连点预兆都没有,唉……”说不下去,唯有叹息。

涟漪的心狠狠一沉,心中大叫不好,**不离十,这件事真跟她有关!

如果因苏家酒质量的问题,李府管事会直接跑来质问,那么个名门大户怎么会吃哑巴亏?如果是李府老爷喝腻了,那白日里来通知,或干脆在送酒时拒收就好,完全不用连夜通知。

虽然心中这么想,涟漪却未表现出来,保持着从容淡定,“哥你别太担心,这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我这就去县城李府打听一下,你在家好好休息。”

正说着,长工就端着泻药汤来了,涟漪接了过来,“哥,你稍微喝点,一会可能会跑几次厕所,但却能把你体内毒火排出一些,你可千万不能病倒。”

“涟漪,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现在就去李府求见李老爷,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苏皓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向屋外走,却被涟漪拉了回来。

将苏皓重新扶入椅子中,将药碗塞进他手中,涟漪耐心解释。“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兵家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万不可轻易惊动李府老爷,我先找人问问,回头我们再商量。”

苏皓震惊!

二妹苏涟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脾气火爆,处事急躁,何时能这么冷静稳重?她有条不紊地分析,竟给人一种十分可靠之感,让人信服。

“涟漪,你……可以吗?”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自己妹妹好像变得很可靠,但他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便信任一人?

“哥,放心吧,无论你是否求见李府老爷,都得等到天明,我去李府也只是打听一下,不会轻举妄动,有什么事都会回来和哥商量的。但这之前,你必须要保重好自己身子,喝了汤,好好休息,”说着,亲手扶着汤碗让苏皓喝了下去,“前半夜定然是要受苦,跑厕所是难免的,后半夜可以服一些止泻的药。”

吃泻药泻火?从前苏皓没听过这种理论,但却还是喝了下去。

“哥,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说着,涟漪便转身出了房门。

“苏涟漪,你这个不要脸的,明明成了亲还非赖着李府二少爷,如今你把你哥都害成这样,你还要趁机去见李府二少爷,你还要不要脸?”蒋氏带着哭声骂了起来。

涟漪站住了脚,冷冷一扫蒋氏,“你怎么就知道我去李府是为了见李府二少爷?”声音冰冷无情绪,却隐隐让人毛骨悚然。

蒋氏平日里也是个泼辣的,因苏皓无休止的向家里填银子早就闹了不知几次,“我怎么就不知道?除了我,整个苏家村、整个望岳县又有谁不知道?要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我们家能得罪李府吗?好好的一桩生意……”

还没等蒋氏骂完,涟漪便打断了她,“我还没去做,你就断言,会不会为时过早?如果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那就来算算李府为什么不要苏家酒,算不出的话就赶紧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就应回屋里好好呆着,拍大腿哭闹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给人添乱,你还嫌我们苏家不够乱吗?”涟漪说话不急不缓,语调平稳,不争不吵,却将蒋氏说得脸红。

“你……还用我去未卜先知?我……”蒋氏这就准备和涟漪掰理吵架,后者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我没时间和你吵,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要知道孰轻孰重。”不再理会蒋氏,涟漪直接出了院门,到院门口时又停了一下,回过头,“照顾好我哥,若是我哥有个头疼脑热,这笔账我就算在你身上,到时候我不介意用暴力解决问题。”

吵架,泼妇的蒋氏可不怕,但听到苏涟漪说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就真怕了,苏涟漪打起架来不要命,连爷们都不是对手何况她这个妇人。

院子中除了苏皓,其他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涟漪一字一讥地回蒋氏,除了震惊,唯有震惊。

所有人都震惊,只有一个人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便是初萤。

涟漪到初萤身边,“我要去县城办些事,不知什么时候才回,你就别任性跟随了,你有身孕,不宜熬夜。”

初萤赶忙乖乖点头,“这些我都懂,我让那两个长工大哥送我就好,你放心。”

老马头的驴车停在了院门口,涟漪一个纵身便跳上驴车,“马大叔,今夜你要受累了,麻烦你赶车送我去县城吧。”

“好,没问题。”老马头赶忙跑来,上了车,车轮疾动,驴车这就跑开了。

驴车走了,院子中那两名长工才舒了口气,刚刚那种迫人的气场压得他们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上半下。“刚刚那个,是苏涟漪吗?”一个道,还处在震惊之中。

“按理说……应该是,但……又总觉得不是。”另一个则看着远去的驴车背影,喃喃道。

蒋氏见驴车没了影,这才敢指着驴车骂了几句,引了两名长工背地里翻白眼。

驴车疾驰,涟漪坐在车厢里陷入苦思,良久,她从车厢内出来,在老马头身边坐好,“马大叔,你送酒这么多次,李府可有熟人?”

老马头想了一下,“有,看后门的王老汉和我很熟,有时候送完酒还和他喝上两杯,但这件事,他够呛能知道啊。”

涟漪点头,她也没指望一个看门老汉能知道什么内幕,“没关系,一会带我见见他。”

“好,涟漪姑娘,只有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我老马能做的都会去做。”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苏涟漪很是可靠。

“恩,谢了。”涟漪说完,又钻回了车厢,不再言语,驴车就这么寂静地入了县城。

鸾国的县城虽大,却比不了真正的城池都市,虽也有城门兵把守,却不设时禁,驴车经过了卫兵检查便入了县城,直奔李府后门。

今日在后门守夜的正是王老汉,见老马头连夜赶来,很是惊讶,当得知李府不再购入苏家酒厂的酒时,更为惊讶。

老马头和王老汉交谈着,涟漪便站着一旁静静地听,不插一嘴,眉头却越皱越紧。

“老马啊,不是我老王不帮你,是我真帮不上啊,平日里我们这些低等下人根本见不到主子,更不知道主子们为啥下了命令。”老王诚恳道,脸上带着遗憾。

确实,当主子的哪有走后门一说?

涟漪突然开口,还是一贯的不急不缓,“王大叔,您可有办法找到刘妈妈?”

老马头突然想到之前那一幕,恍然大悟,对啊,涟漪还和刘妈妈有一些交情。

“这位是……”王老汉这才留意到老马头身侧的姑娘,刚刚因天黑事急,如今才注意到,不免感叹——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气质端庄,身材丰腴,眉目如画,穿着剪裁合体的碧色衣裙,用料考究,说是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老马头怎么会和这么个人物在一起?

老马头笑道,“这是涟漪姑娘啊,老王你也是见过的,怎么就忘了?”虽是这么说,其实心中知晓王老汉的震惊,别说王老汉,即便是亲眼目睹涟漪变动的自己,也不免惊讶。

“苏涟漪?”王老汉更为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涟漪。

涟漪无奈,“王大叔,现在不是纠结我身份的时候,您能托人找到刘妈妈吗?”

“涟漪姑娘,这大半夜的,丫鬟们都睡了,怎么去找刘妈妈啊?”王老汉为难。

涟漪微微一笑,“这个好办,”伸手入怀,掏出了几十枚铜钱,塞到了王老汉手中,“让值班的丫鬟想办法找到刘妈妈,就说苏涟漪找,这些钱,权当给辛苦钱。”金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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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叶词

果然,有了银子就是好办事,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到小丫鬟引着刘妈妈匆匆从院内走出,一边小心走着,一边观察着周遭,怕被人看见。

刘妈妈隐约看到了苏涟漪的身影,眉开眼笑起来。

王老汉纳了闷了,转身去问老马头,“刘妈妈何时和涟漪姑娘这么交好?从前并未听说过啊。”

老马头笑道,“你这个老东西,不晓得的事还多着呢,我们涟漪姑娘也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样。”这话说得很是骄傲,就仿佛苏涟漪是他引以为傲的闺女一般。

涟漪心中通透,刘妈妈这么高兴,并非是因见她,而是透过她见到钱了。

“涟漪啊,有什么急事非要大晚上折腾来,小心点身子?”刘妈妈上来便是这一句话,好似带着关切一般。

刘妈妈是何等人物,在后院沉浮了一辈子,不说火眼金睛也差不了多少,见那小丫鬟如此殷勤便知是拿了好处,逼问才知,给了五十枚铜钱,不禁感慨苏涟漪出手的阔气!

涟漪一反刚刚清冷的表情,面上笑容和蔼,“确实有些事,但也是想刘妈妈了,怕您白日里太忙,所以只有晚上来叨扰,”说着,一回头,“马大叔,麻烦您送我们到丰膳楼好吗,我想请刘妈妈用些宵夜。”

老马头和王老汉都吃一惊,那丰膳楼可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在那吃上一顿饭,没个几两银子都下不来,这个时辰一般小店都早早关了门,只有这种大酒楼才继续开着,供有钱人奢玩。

刘妈妈也是一愣,心中一喜,她还没去过丰膳楼呢,刚刚因被从床上拽起来的抱怨荡然无存,“涟漪丫头真是雅兴啊。”

涟漪笑笑没说话,亲自扶着刘妈妈上了驴车,自己也上去,老马头心中知晓涟漪做事有分寸,便放心驾着驴车去了丰膳楼。

这个时空有些像中国古代,在细节方面又有些不同。一两银子等同一吊钱,一吊钱等同一千个铜板。一两银子,看起来很少,但小丫鬟一个月的月俸也才一两半银子,这也是为何刚刚小丫鬟得到五十个铜板很开心的原因。

丰膳楼,放在现代便是五星级酒店,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一顿下来,最少也要二两银子,试问,有几个人用一个多月的薪水去吃上一顿饭,所以刘妈妈才别样开心。

丰膳楼高五层,是整个岳望县最高的建筑,顶层名为摘星阁,意为楼高可以伸手摘星,这也是丰膳楼的卖点之一。

丰膳楼前停了不少马车,这些名贵马车用料上乘,拉车的也都是高头大马,衣着干净整洁的马夫在车上坐着,聊着天等着自家主子,一回头,都哈哈一笑,因为看到个破旧的小驴车哒哒哒地向丰膳楼来。

在这些马车的衬托下,苏家酒厂的小驴车寒酸无比,那拉车的小驴子也仅到一旁骏马的肩头。

丰膳楼前专门招呼客人的小二见到,赶忙冲了上来,“送菜的都走后门,别来前门,你懂不懂规矩?”原来,误以为老马头的驴车是来送货的。

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轻轻一扶车厢,看热闹的车夫都停了嘲笑,眼巴巴地看着这驴车厢中会坐着什么人。

先出来的是苏涟漪,碧色衣裙在初萤的一双巧手下剪裁合体,非但不显得涟漪肥胖,相反这丰腴却给人一种富贵逼人之感。

发型是极为普通的妇人发髻,乌黑浓密得长发被盘得一丝不苟,其上只简单插了一只银色发簪。

额头光洁,一双大眼乌黑明亮,虽带着淡淡笑意,但若是仔细看去却有些清冷,如同十五的月亮一般,剔透皎洁,却又引人莫名促足观看。

不点而唇朱,不扫而眉翠,好一个美人。

她的美并非妖艳的外表,而是清冷的气质,恬淡、端庄。

苏涟漪感受到了这些车夫的目光,并未在意,而是转身去扶刘妈妈,“刘妈妈,您小心着点。”如银铃般清脆的嗓音柔和,沁人心脾,就连被小丫鬟们伺候惯了的刘妈妈都喜滋滋的。

“这位小姐,想必您是外地人把,这里可是丰膳楼,不知您听说过没有?”就在苏涟漪准备入酒楼时,小二冲了上来拦住。

小二也不想“狗眼看人低”,但这位小姐坐着驴车来丰膳楼,若是一会付不起钱,他也准被掌柜责骂。

“奴家确实不是本县人,但丰膳楼也是略知一二,小二哥,您放心吧。”苏涟漪知道小二担心什么,微笑着解释,不卑不亢。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小二只能领着这一老一少入了丰膳楼。

老马头将小驴车也停在了丰膳楼旁,与那些豪华马车一字排开,雄纠纠气昂昂,掏出了小酒喝了起来,引得其他车夫嘴馋,毕竟他们可不敢当值的时候偷喝酒。

刘妈妈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入了丰膳楼便东瞅西看,对其奢华小声咂舌。

丰膳楼没有一般酒楼所谓的大厅,只有雅间,小二便引着两人上楼。

苏涟漪看了东张西望的刘妈妈一眼,唇际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并非有钱没处花,请人来破财,这其中大有文章。

人都是有防备心理的,在这防备未瓦解之前,吐不出什么真话,说出来的往往都是冠冕之辞,尤其像刘妈妈这样的人精。

而让一个人卸下防备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远离平日所处得环境,再加之糖衣炮弹,让她暂忘自己的身份,这样,套话便是手到擒来。

这一招还是苏涟漪前世在医院中学来,作为最年轻的主任级医师,自然不可避免的要面对医药代表,其中的道道,看多了,也就会了。

现代的娱乐场所很多,甚至可以邀请出国旅游,但在这岳望县,便只有这丰膳楼最有排场,自然是将刘妈妈带来。

若是在李府,花再多的钱,刘妈妈也未必吐露真话,毕竟她问的问题极为敏感,刘妈妈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是不能说的。但在丰膳楼却可以趁着她迷糊之时,套出来。

其实,她用这种方法对刘妈妈实在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但她不忍心让苏皓伤心,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发誓要将此事解决!

想到这,苏涟漪唇角的弧度加深,面容上是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让她清冷的气质平添了一丝魅力。

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涟漪并未发现欲与人相撞,而从上而下的男子,正和人聊着什么,也并未发现前方有人,两人就这么撞上了。

“呀,抱歉,公子,这位小姐,是小的的错,你们没事吧。”小二惊慌失措,刚刚一直在担心这家小姐付不起饭钱,竟没发现前方有人。

涟漪一抬头,忍不住眸子一亮,只因与她相撞的男子实在是俊美,一双浓眉斜上发鬓,鼻梁高挺,一双淡唇似笑非笑。邪肆不羁,他竟在额头两侧留了留海,但却没轻浮之感,只给人一种乐在逍遥的印象。

“抱歉。”涟漪垂下了眼,闪过了身。心中感慨,这男子的桃花眼,不知道要迷了多少闺秀,伤了多少少女。

那衣着华丽的俊美男子也是一愣,这名女子真是怪,撞了他却还是一派的淡然,就连那双颊都没红上半分,难道他魅力出了问题?

“叶兄,美人都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下楼了?”和俊美男子聊天的年轻公子哥开着玩笑道。“真没想过这穷乡僻壤的也能出这么水灵的姑娘,可惜,胖了点。”

俊美男子一摇折扇,“你懂什么?丰腴、曼妙各有味道,只拘谨于一种美人,不觉得枉为男人一世?”

年轻公子哥哈哈大笑,“不愧是御女无数的京城叶三公子啊,好见地,好见地。”

俊美男子剑眉一皱,“休要胡说,本少是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别造谣生事啊。”说着,两人就下到了一楼。唰的一下,将扇子合上,掐着扇子拱手向面前之人,“李公子,你可让我好等啊。”

来者一身白衣,银冠高束,乌黑的发丝垂在雪衣之上,面容白皙,眼如远岱飘渺,唇若嫩柳窈窕,正是李府二公子,李玉堂。

声音更是如同冰雪消融,“想必,您就是叶词,叶三公子了,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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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套话

雅间内,两人品着满桌子的精美菜肴,还有一妙龄少女坐在一旁弹着琵琶,音韵美妙,膳食可口,可谓是人间天堂。

涟漪将一块碎银子轻轻搁在桌子边缘,大概有一两,“姑娘,可以了,出去吧。”这一两银子,是打赏。

弹琵琶的女子起身,抱着琵琶行礼感谢,伸手轻轻取过银子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雅间,并小心关好了门。

门外,有专门的侍女侯着。

脚下是名贵地毯,踩起来软绵绵的,墙壁上是名人字画,山川大河,刘妈妈算是真开眼界了,心中惊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为了钱不择手段,钱真是个好东西。

别怪她如此惊讶,她虽是李府夫人身边的人,但平日里所呆的地方都是些府宅后院,这种酒楼,夫人是不来的,她自然也不能来开眼界。

“刘妈妈,我哥哥家的事,您应该知道吧。”涟漪轻声问,一边问,一边为刘妈妈添了些美酒。

刘妈妈自然知道苏涟漪花大价钱请她出来是干什么,“知道。”心中却陷入了挣扎,她不敢背叛主子,却又贪恋这纸醉金迷。

涟漪点了点头,正色道,“这决定,是夫人下的,还是二少爷下的?”

“是二少爷。”刘妈妈刚说完就后悔了,糟,她怎么轻易就说出了实情?从进了这丰膳楼开始,她就晕乎乎似乎在梦中,少了警惕,而刚刚她下意识的想为夫人摆脱嫌疑,就说出了实话。

涟漪看到刘妈妈脸上的悔意,明了,原来真是李玉堂。早就猜到如此,只不过如今确认了。

又为刘妈妈倒了杯酒,刘妈妈却不敢喝了,生怕再不小心说出什么。

苏涟漪心中暗笑,吃了的早晚要吐出来。“刘妈妈,这里没外人,我们聊一些体己话有什么不对?二少爷为何要断了苏家酒厂的酒,难道是因为我?但我最近已很久没去李府了,为何当初不断,现在断?”这也是她一直的疑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消息出来后,夫人也是惊讶。”刘妈妈答。

涟漪垂下眼想了一下,从前不断苏家酒,想必是李府老爷的面子,那如今突然断了,难道是老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最近老爷身体可好?”

刘妈妈见苏涟漪不再问二少爷的事,放下心来,叹了口气。“老爷身体本就不好,今年身子更是不如往年,甚至夜不能寐,为此,夫人很是担心。”吃人家的嘴短,只要不是关于苏家酒厂之事,她还是很愿意告诉苏涟漪一些李家之事。

涟漪皱眉,就她所知,李家老爷身子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这个节骨眼同意了李玉棠断苏家酒?“那李老爷就在家中养病?”

刘妈妈点头,“是,就在家中。”

涟漪的眉头更深,“断了苏家的酒,是二少爷下的令,那次后,二少爷又有什么举动?”

刘妈妈一下子警惕心起,有了一丝慌张。“涟漪姑娘,你也别让我难办,我也是在李府卖身为奴的,有些事,不能说。”

涟漪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刘妈妈是怕我冲上门讨说法?若我苏涟漪是那样的人,又何必将您大老远的折腾来丰膳楼?再者说,”顿了一下,声音也清冷了许多,“五十步和一百步,又有何区别?”

她的意思是,刘妈妈已经招了二少爷,就凭这一点便是错,多说少说,固已成错。

刘妈妈也是懂的,猛然惊悟,从什么时候起,苏涟漪竟然变了!

她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时,苏涟漪险些被翠儿打死,为什么此时竟如此强势?虽苏涟漪从头至尾并未厉声半下,但这主动权,却一直牢牢在其手中。这不仅是钱财的问题,还有那股子气势!

…………

丰膳楼外,老马头第一次觉得自己腰杆子硬的紧,那拉车的小驴子仿佛也感受到了骄傲,更是雄纠纠气昂昂。鹤立鸡群固然骄傲,但鸡立鹤群也别有一种威风。

一个多时辰后,苏涟漪便与刘妈妈出来,涟漪还是那股子恬淡,微微笑着,反之,刘妈妈的脸色却十分不好,有些苍白,当将她扶上车时,还不慎跌了一下。

在苏涟漪准备上车时,却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好奇地抬头向丰膳楼,果然,在三楼的一个窗口,有一身着紫色丝绸衣的俊美男子,一只胳膊随意搭在窗子上,身子侧着,一双桃花眼一直盯着她。

涟漪柳眉微微蹙起,很是不解。她的模样在镜子中见过,虽还算漂亮,却没达到传说中的倾国倾城,自知引不起这种俊美多金的富公子目光,难道……他认识以前的本尊?

真麻烦,她穿越到这幅身子却没这幅身子本该有的记忆。

还是那副淡笑,向着三楼的紫衣男子微微福了个身,便上了驴车,这一夜成名的驴车哒哒哒地离开了丰膳楼。

“叶兄,在看什么?”丰膳楼三楼上等雅间内,一身白衣的李玉堂问这个放荡不羁的京城首富叶家三公子,叶词。

见驴车离开了,叶词也转过身来,一挑剑眉,“看到个有趣的女子,气度之从容堪比京中贵妇,却乘驴车来。”说到这,他自己也忍不住轻笑。

李玉堂也是惊讶,走到了窗前向外看,隐约可见小驴车的背影。“在下对岳望县熟稔,一般来这丰膳楼用膳的十个中认识九个,却第一次听说坐车驴车来丰膳楼的。”

叶词发出不屑的笑,“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土豪居多,有点钱就想招摇,京中贵人早就坐腻了华车,偶尔尝鲜坐驴车是经常的事儿。”

即便是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李玉堂,也忍不住眼底闪现隐怒,这叶词分明就是瞧不起岳望县,连带着也瞧不起岳望县的人,可恨!

但到底是商人,想到要依靠叶家进入北方市场,李玉堂还是忍了,回到了位置上。“各地的风俗不同罢了,望岳县虽不算上大城却也是历史悠久,深受历代名家之影响,处事低调,不喜出挑。”却还是忍不住暗暗斗起了嘴。

叶词邪笑着喝下美酒,“我对风俗人情没什么兴趣,来说说生意吧,赶紧说完,我也赶紧回家和老爷子交代。”

李玉堂何时受过这种气,但一切为了生意,只能狠狠将火压下,开始和这叶家派来的人谈起了合作,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李家产业做大,扬眉吐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小驴车先是到了李府后门,将刘妈妈送了回去,又连夜赶回了苏家村。

一路上,苏涟漪将刚刚从刘妈妈口中半套半逼问出的话重新整理编排,渐渐的,从李府最近一件件杂事中捋出了脉络,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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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名单:乔依霏霏(88花)tamyatam(1钻)叶词(66花)aiwodijuanzi(218花)乔依霏霏(20花),貌似进入花的海洋了,好幸福啊,55555555@@##$l&&~w*_*w~&&l$##@@

047,兄妹

苏涟漪先是到了酒厂,想确认苏皓是否睡下再回家休息,却没想到,苏皓并没睡,坐在院子中抽着水烟,可见这件事对其打击之大。

苏皓本就是责任心强的男人,苏家爷爷没将酒厂给苏峰而是直接传给了稳妥的大孙子苏皓,是对其报了很大期望的,这也加重了苏皓的心理负担。

“哥,你还没睡?”涟漪入了院子,看到苏皓在抽水烟,一旁已有了如同小山一般的烟灰渣,眉头忍不住皱起,“尼古丁使大脑亢奋,你越是吸烟便越是睡不着。”

苏皓抬眼,眼中满是期待。“涟漪,你回来了?”但话说完,眼中的期待又黯淡了下去,他怎么能指望着一个女子解决此事?

“恩,回来了。”涟漪在苏皓身旁的藤条小凳上坐下,深夜的凉风袭袭,夜幕繁星点点。伸手轻轻抢过苏皓的烟杆,“我刚刚去问过了,李府并非以后不要我们家的酒,而是李老爷最近身子不好,无法饮酒,正在养病。”

苏皓一愣,“真的?”

“恩,是真的。”涟漪微笑着点头,任谁也看不出她正若无其事地说谎。这件事分明就是李玉堂的诡计,用这种方法来惩治她。

涟漪想到李玉堂,便忍不住咬牙切齿——这神经病,当初缠着他的是本尊,为什么把这笔账都算在她头上,何况她已用事实证明了自己对他没什么兴趣。

仅凭一句话,苏皓自然是不信,“李老爷身子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即便是卧床不起,也下令我们照常送酒,为何这回就不让送了?”风雨无阻地送酒,是十几年的老规矩了。

涟漪面容淡笑,“因为这一次的养病不同,李家老爷准备去外地养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所以就暂停了酒。”

苏皓眼前一亮,如同死灰的面容重新燃起希望。“真的?涟漪,你说的都是真的?”

涟漪微笑点头,“哪会有假?不信你问问马大叔,他是你家的老长工了,不能骗你,这些都是我从李府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口中问的,但,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给刘妈妈带去麻烦。”

苏皓赶忙点头,“这是当然,你哥从来都不是嚼舌之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他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自己“消瘦”的妹妹。“涟漪,辛苦你了,多谢你了。”由衷地说。

涟漪笑着摇摇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最辛苦的是哥哥才是,这么多年都是你在养活一家人,哥,你才是最辛苦的。”

苏皓抿着唇,心头一片酸楚。

涟漪顿了一下,继续道,“哥,这么做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苏家酒厂不能单靠李府活着,为何你不好好经营,多找一些买家?”

听了她的问题,苏皓又是长叹一口气,“这跟我们的酒有关系,我们家的就是祖传秘方,口味独特,但工序繁杂,产量低、价格高,平民百姓根本喝不起。按理说,苏家酒厂的秘方,你们有权知晓,但爷爷在世时,你们却……”苏皓斟酌着要如何措辞。

涟漪了然地点头,“我能猜到,我们父子三人伤了爷爷的心,于是爷爷便将秘方只传你,还让你发誓不将秘方泄露给我们,以防苏家酒厂秘方外流?”

苏皓脸上的震惊无法掩饰,“涟漪,刚刚我便发觉你变了,如今却觉得你根本换了个人,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涟漪无奈,“哥,别傻了,我这样不比从前那样要好上很多吗?难不成你希望我回到从前那样?”

苏皓尴尬了下,“……你无论怎样,都是我的妹妹,但看到你如今懂事,我也欣慰。”

“是啊,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你妹妹,你就别追究中间发生什么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涟漪淡笑,“酒厂秘方我不会问,但酒厂的现状,我们必须要改变,不能单靠李府,这样不保险。”

“恩,涟漪,哥只会干活不会经商,以后都听你的。”苏皓大喜,这真是解了他的大难题,如果涟漪真能经商,那苏家酒厂就有指望了。

已是后半夜,但小院中,苏氏兄妹俩聊得火热朝天,直到公鸡打鸣。

涟漪怕苏皓这大喜大悲伤了身,软硬兼施地逼着他补眠,自己则向家里走。

此时天还未全亮,却有了曙光跃起的预兆,宝石蓝色的天际有一丝白。

涟漪入了院子,在院子角落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揉着自己的,心中却一停不停地思考这整整一天经历的一切。

太多信息需要捋顺,一夜未睡,大脑疲惫成一团乱麻。

房门开了,是大虎,身上的衣服不是很整齐,一看便是匆匆穿上。

“你醒了?天还早,再去睡会吧。”涟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全哑,未睡加之说了一夜的话,喉咙干渴。

大虎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反复挣扎之下,还是出了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涟漪笑着摇头,站起身来入了房间,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加了几枚干瘪的金银花,“不用担心,我没事。”喝下了热水,嗓子的刺痛少了许多,“我去做饭。”

大虎看着苏涟漪远去的背影,眉头越来越紧,眼中多了一丝自己察觉不到的疼惜。

涟漪跑去厨房中做饭,大虎回屋躺下,却怎么都觉得心头放不下,左思右想不知其原因,翻身起床,穿好了衣服,到了院中,看到苏涟漪忙碌的身影,那种“放不下”的感觉非但没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

一个月,无论是苏涟漪还是这个所谓的“家”都大变样,从前堪比猪窝,但现在却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亚于任何一间巧妇手下的房子。

洗衣做饭打理家务,皆被苏涟漪一手揽下,此外还要抽时间医治孙大海的怪病、张罗苏白和孙小锦的学习、如今又平添了苏家酒厂之事。

原本他是漠不关心的,但不知从何时起,却放不下。

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苏涟漪,你不是铁打的,休息一下吧。”

涟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轻轻伸手抽出自己胳膊,略带嘶哑的声音却掩不住美妙。“才一夜没睡,没什么的。”

这才哪到哪,在医院工作时,连续七十二小时也熬过来了,中间还包括两台开颅大手术。

大虎的眉头更紧了,“我帮你。”

涟漪见一向冷漠待人的大虎竟主动提出帮她,一夜的劳累也消了许多,“好,那你帮我去把院里晾干得衣服收起来吧,放我屋里,回头我叠。”

“恩。”大虎转身便走了,收了衣服,送入房屋。

天渐渐亮了,公鸡们结伴打鸣,沉寂一夜的田园乡村重新热闹起来,涟漪端着带着浓香的菜肴到院旁的桌子上,其上早已摆好了粥和馒头。

“大虎,吃饭了。”

大虎到了桌旁坐下,端起碗喝粥吃菜,一双眼却总是忍不住瞥向面前那优雅用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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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tamyatam(1钻,10花)无硝烟wxy123(1评价票)13929691996(5评价票)l979727955(1钻)谢谢,么么哒……

昨天题外话里,把看官tamyatam的名字复制成霏霏的了,汗…。后来发现,今天赶忙补上,抱歉了,丫头粗心。谢谢亲爱的一直的支持,每天都要送礼物,好感动,55555555

有个别看官反应情节进展的慢,介个怎么说呢……如果快节奏的女强文是爆炒的话,丫头的种田文就是煲汤,想一点点把感情写细,用一件件小事慢慢雕塑爱情,希望看官们喜欢…。╭(╯3╰)╮@@##$l&&~w*_*w~&&l$##@@

048,水0潭

大虎劝苏涟漪睡一会,这是他第一次劝人,破天荒,就连他自己都惊讶,涟漪盛情难却,入了房内躺下。

她根本睡不着,所有信息都在脑海中徘徊,拥堵着,寻求解决的办法。

房门外,初萤、孙小锦和苏白陆续来了,从大虎处得知了涟漪一夜未睡刚刚休息,都乖乖到了院旁桌处,压低了声音讲课听课。

大虎见所有人都到了,这才拿了农具出了院门。

初萤看着大虎远去的背影,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弯成了月牙,又回头看了看涟漪的房间,笑得暧昧。

“初萤姐姐,您看什么呢?”孙小锦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们开始今日的课程吧。”初萤收回了视线,开始认真讲课。

半个时辰过去,苏涟漪仍是睡不着,有件事在心头逼迫着她立刻去做,翻身起床,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在房间内简单洗漱,推门而出。

“涟漪,你怎么起来了?再多睡一会吧。”初萤见苏涟漪出来,赶忙道。

“涟漪姐姐,早上好。”孙小锦赶忙站了起来问安,很是乖巧。

苏白一脸的不高兴,斜眼撇着孙小锦,苏涟漪明明就是他姐,这野孩子抢什么。

“早上好,今日我有事要外出,你们好好学着,房门没关,若是需要什么东西进去拿便是。”涟漪交代完,便转身出了院子,去了自家田地。

田上,村民们见到苏涟漪不再像之前那般惧怕闪躲了,虽不知这女魔头为什么突然间学好。

大虎看见苏涟漪来,眉头皱起,“你怎么来了?”

涟漪点点头,“睡不着,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虎略带惊讶,“恩,说吧。”语气柔和了许多。

涟漪看向一旁的仙水山,“能带我上山吗,我想看看仙水山的水与普通水到底有什么不同。”

大虎犹豫了下,“恩。”最终同意,将农具送到了孙家田地,让孙家夫妻帮忙看管,带着苏涟漪便上了山。

仙水山,地势不算高,却陡峭,刚上了大概二十米,便没了路,只能拨开茂密的草丛继续前行。

大虎走得很快,对地形很熟悉,可见他经常上山。涟漪在后跟着,只能暗暗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落后。

隐约能听闻流水的声音,涟漪心知,应该是到了仙水潭了。

果然,不出几米,翠荫之后,豁然开朗,在这山间,竟有一处泉水从山上涌下,汇集成潭,潭水清澈无鱼,深不见底。令人惊讶的是,泉水入了潭便没了支流,好似无论山上涌下多少泉水,都尽被水潭吸尽一般。

涟漪在水潭边蹲下,伸手拨弄潭水。想必这潭底与地下水是贯通的,山上的水直接顺着潭底暗道流下,不会溢出。

涟漪双手捧起了水,轻尝两口,细细品了一品,并未发现什么特殊味道,很是不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一问。“我见你每晚都要出来沐浴,是去哪里沐浴?”

大虎伸手一指水潭,“就是这里。”

“……”苏涟漪面色一白,两只手捧着的水哗啦一声摔了下去。

虽然明知道这水是循环的,但想到大虎天天脱光了在里洗澡,她却喝人家的洗澡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大虎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竟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里,“偶尔也在里面方便一下。”又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

“……咳咳。”涟漪的面色更白,赶忙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半步,一双柳叶眉蹙着。“这水是循环的,从山上源源不断涌下水,而潭底应该有出口,水顺着出口涌出,所以……这潭里一定没有你的……呃……那个,这水是新的。”

苏涟漪强做淡定地解释,却不知是解释给大虎听,还是自己听。

大虎唇角淡淡勾着,这山间的空气真是清新爽人呵。

过了好一会,涟漪才压住胃中的不适。虽然苏皓没将酒厂秘方全部告诉她,却隐晦地告知——这山泉是秘方的关键。

但刚刚浅尝,却未发现山泉和普通井水有什么区别,怪,真是怪。

想去再尝尝,但大虎的话就如同阴影一般在她脑海环绕,不敢再喝。

大虎看着苏涟漪跑去接泉水喝而不是潭水,转过身去,终于忍不住笑开了,爽朗的笑声在山间回荡。

涟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蔫坏!

一盏茶的时间,涟漪还是没研究出个结果,脑子里却闪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这个潭子的原因?

蹲下身来,伸手去摸水潭壁,果然,是石头的,难道是因为这石头有着某种物质,物质渗入水中,常温下察觉不到原因,但一旦是升温或发酵便产生化学反应,从而影响酒水的口感和味道?

“大虎,你能不能下水一下?”涟漪问。

大虎发觉捉弄苏涟漪很有趣,忍不住想继续捉弄,“你想亲眼观赏男人沐浴?”

涟漪瞪了他一眼,正想反驳,又想到,让大虎下水不如自己下水,毕竟想查看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是行动派,想到便要做到。只听到一声清脆水音,涟漪已一个漂亮的跳水,扎入了潭子中,直接下潜,查看水潭石壁。

大虎一惊,心中后悔,刚刚那句玩笑确实有些过了,很是轻浮,良家女子谁能忍受这些?但直接跳水自尽也未免过激了一些罢!?

不敢耽搁,他也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水下,苏涟漪正憋着气仔细查看水潭石壁,但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绕住她的腰身,紧接着,便被强行拉上了水面。涟漪着急,张嘴就想喊,却忘了在水中,清冽甘甜的水一下子涌入口中进入鼻腔,眼前一黑。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钟,苏涟漪欲哭无泪——她会水,别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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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滴感谢名单:

感谢看官叶词(20花),夏好(100花),乔依霏霏(20花),初萤(222花,2评价票),tamyatam(1钻),鬼鬼纯露(10钻)半半仙儿11(12花,200赏),谢谢各位,丫头爱你们!@@##$l&&~w*_*w~&&l$##@@

0499,石块

苏涟漪一夜未睡,加之脑子中一直在思考问题,于是一时不查,曾经的游泳健将就这么马前失蹄,被水呛晕了。

大虎却浑然不知,只以为是自己开的玩笑过火,苏涟漪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他自幼长在军中,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对女人的了解也是通过一些传闻。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贞洁烈女,哪怕是被陌生男子多看一眼便觉得无法苟活于人世,难不成苏涟漪就是?但,平日里的相处并未发现啊。

大虎的水性极好,力气也大,即便是身材高挑的苏涟漪在他手上也如同依人小鸟一般,将她翻转,面朝地面,一手揽肩,另一只手拍她后背。

没一会,随着几声咳嗽,咳出了几口水,涟漪恢复了呼吸。

“苏涟漪,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为什么要寻短见,虽然世间崇尚女子贞烈,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我刚刚只是说了一句话而非真轻薄了你,为何要在意旁人眼光而害了自己的性命?”从来沉默寡言的大虎一下子如同爆发了一般,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涟漪无奈,想开口反驳,但头晕乎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生生听着,心头却忍不住惊讶。

原来这大虎,除了是个蔫坏还是个闷骚,平日里看着闷乎乎的不说话,其实心中很有主见!甚至他的想法之先进,要超越这个时代!

见苏涟漪醒了,大虎自然是不再敲打她的背,原本想将她放在地上,却发现仙水潭周围怪石嶙峋,恐伤了她,犹豫再三,只能让她靠在自己的胳膊上,而他举着胳膊,尽量不碰到她的身体,避嫌。

好一会,涟漪终于喘好了气,支撑着坐起。“我不是自杀,我是想下水看看这水潭石壁有什么名堂。”

大虎一愣,“你会水?”

涟漪无奈地点头,“原理上应该会,刚刚你拉我太突然,我没思想准备才呛的水。”

一阵山风袭来,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很是凉,涟漪下意识地两手抱臂维持体温,大虎顺着她的动作一看,面色通的一下红了。原来苏涟漪衣服尽湿,贴在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襟将她身材勾勒,虽然不算曼妙,但那丰腴更有一种性感的味道。

大虎赶忙转过头,不去看,但她胸前的曲线还总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

涟漪根本没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一转身,噗通一声又跳了下去,大虎一惊,这潭水深不见底,最底部还有暗流,苏涟漪一夜未睡加之刚刚的昏厥,体力想必不堪,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也转身钻入水中。

水下,苏涟漪很认真地查看石块,但这石块与山上的石块没什么不同,既没有什么石灰气泡又没有钟乳石的特征,而她是个学医的不是学地质勘探的,哪能用肉眼就分清石质种类?

当看到一旁有个石块突起时,灵机一动,浮上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后游了过去,伸手开始掰那石块。

但看似摇摇欲坠的石块实则坚硬无比,任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正当苏涟漪绞尽脑汁时,一只大手出现在石块旁,做了一个让她闪开的手势。涟漪大喜,好在身旁有大虎。

只见大虎两只手紧握石块,胳膊上肌肉绷起,一个用力,那石块生生被掰下。

在水下不能说话,但涟漪还是忍不住给大虎了一个挑起大拇指的手势——你真棒。

抓着石块的大虎一愣,随后,心头就如同花蕾般慢慢绽放开来,伸手将石块递了过去。

涟漪抓着石块游出水面,上了岸,将石块放在地上,开始拧衣服,薄薄的衣衫吸了水,千斤重。大虎在另一边也拧着自己衣服,但脑海却总忍不住出现刚刚看到的那抹诱人的曲线。

衣服拧得差不多了,涟漪弯腰捡起了石头,在手中踮了一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走吧,下山回家了,”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有了困意,她毕竟不是铁人,意志力终于被身体的疲惫所战胜。

“恩。”大虎也过来,跟在苏涟漪身后向山下走,一双眼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她,在他看来,她薄薄的衣服黏在身上,就如同没穿一般。

苏涟漪是不在乎的,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前世虽没穿过比基尼却也穿过泳衣,比这要暴露得多。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这满是植物的陡峭山坡。

涟漪一只手抱着从仙水潭里掰下的石块,另一只手小心拨开面前植物,边走边慢慢探路,但脚下的一块石头却突然不稳,身子一下子踩空滑了下去。

“啊——”苏涟漪一声尖叫,这回算是凶多吉少了,从这么高的山上滚下去,不死也得残!

就在苏涟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胳膊被身后大虎紧紧抓住。看着还在不断下滑的石沙,涟漪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真的是好悬……头晕的更厉害,头重脚轻。

“用……我扶你吗?”大虎犹豫再三,说了出来。

涟漪摇了摇头,将自己胳膊从他大手中抽了出来,“谢谢,不用了,我可以。”

“恩,那你到我身后。”说着,大虎越过涟漪,走在前方,以便涟漪再次不慎失足,他能从前面及时拦住。

两人又继续走,小心翼翼,大虎更是放慢了脚步,时不时用余光关注着身后之人。

突然,苏涟漪又一声尖叫。

“怎么了?”大虎赶忙停了脚步,回身查看。

苏涟漪蹲在地上,手捂着自己脚踝,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白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疼的很。”这两天真是倒霉催的,频频受伤,难道要逼着她有时间找间庙拜拜?

大虎赶忙看向一旁草丛,有东西急急钻了进去。“是蝎子。”

扒开了鞋袜一看,果然,肿了一块,“没事,回头等它慢慢消肿。”说着,站起来想继续走,可惜,此时的苏涟漪真真的伤痕累累。

大虎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我背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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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倾月《豪门通缉令,女人别逃》,完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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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病因

苏涟漪睡了很久,头晕沉沉得,很疼,很热,明明是在睡眠休息,却非但不解乏,相反更为疲惫。

梦,一个接着一个,乱七八糟,有的是重回了儿时,有的是回到了学校,有的是在工作,还有的是在这异世的经历。

额头一凉,她顺势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名女子,长发挽髻,木簪斜插,五官精致,一双水盈盈的大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虽然皮肤黯淡其上还有不少斑点,但单就五官也令人赏心悦目。

涟漪皱了皱眉,大脑混沌,竟考虑许久才想起她是谁。“初萤,你怎么在这?”声音无比嘶哑,说完才想起,她不是应该在山上吗?被蝎子蛰了,然后大虎说要背她,然后……

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涟漪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说着,水汪汪的大眼便滴答滴答掉出珍珠大的泪滴。

“傻丫头,哭什么?”挣扎着起身,浑身肌肉疼的要死,看来是感冒了。苏家酒厂之事,虽她看似冷静,但也是上了一股火,加之一夜未睡,又上山下潭的,应该就是那时着的凉。

“你……病了,我好……害怕。”初萤一边哭着,一边道。

涟漪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病就病呗,没什么大事,养好了就行。”说着,便翻身欲下床。

“你病了……”初萤赶忙上前拦着。

“乖,没事。”涟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初萤的小脑袋,“别哭了,对身子不好,都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忍不住责备。

初萤赶忙努力收回眼泪,撅起嘴。“你才毛躁呢,有什么事让大虎去做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下水潭,女儿家家的,怎么做这种有伤风化之事?”一说教,初萤头头是道。

涟漪笑着慢慢走过去将门窗开开,换了换新鲜空气,“你是说游泳有伤风化?”向外一看,天已大黑。

“是啊,衣服都湿了黏在身上,若是被外人看了去可如何是好?”初萤赶忙抓起一件衣服,跑过去帮涟漪披上。

“恩,知道了,下回一定注意。”没力气和初萤争辩,她虽是起床却也勉强,头晕脑胀,“初萤,帮我煮一碗姜汤水吧,好么。”

姜汤水暖身发汗,是传统治疗发烧感冒的土方子。

“大虎给你抓了药,现在正煎着呢。”初萤道。

涟漪一愣,抬眼看向厨房。果然,厨房内灯烛点亮,门开着,大虎修长魁梧的身子坐在小凳上,用蒲扇扇着小灶,其上有只专门煎药的药罐。

思绪回到十二个时辰前,山上,她被蝎子蛰了,又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两次下潭,想必那时伤了风晕倒了罢。是大虎将她背下了山,请初萤来照顾,也是大虎抓了药,此时亲自煎药。

因为突然而来的好心情,病痛仿佛消了大半,没想到来到异世,竟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照顾她。

“哦,对了,涟漪你一天一夜没吃饭,喝药前最好先吃些东西,否则易伤了脾胃。”说着,便如同小蝴蝶一般冲到了厨房,给涟漪取一直在大炤上温着的粥。

远远的,厨房中,初萤好像和大虎说了什么,后者则是回头向房内看,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涟漪的心突然异常地跳动一下,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荡漾开来。

赶忙退了回去,到了屋子深处坐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胸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涟漪,粥来了,先喝上一些吧。”初萤笑嘻嘻地回来,两只小手捧着碗。

涟漪接了过去,温温的粥从食道中划过,好似重新带来生命活力一般。

粥刚刚喝完,大虎便提着药罐到了房内,在南边厅里,将药罐中浓浓的药汁倒入碗中,而后又细心地用勺子轻搅了几次,才端了进来。

涟漪满面通红,一颗心砰砰之跳,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种陌生的感觉,难道就是传说中得……悸动?

但她和大虎才认识一个月有余,说的话用掰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她怎么就……难道是因为,大虎是除了她亲人,第一个对她好的异性?

好在,苏涟漪此时发烧,即便是面色再红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大虎刚想将碗递过去,身子也是微微僵了一下,有些尴尬,而后将碗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转身出了涟漪的房间,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大虎离开,涟漪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自在了许多。

初萤脑子大条又单纯,自然没发现两人的尴尬,欢快地端起了碗递过来,“快趁热将药喝了,要是觉得太苦,我给你挖一勺子糖去。”

涟漪干咳了两下,缓解了尴尬,“不用。”不就是药吗,她一个医生还怕吃药?说着,便端起碗,一口喝下。

那药汁一入口,饶是再淡定的她,也猛地睁大了眼。

初萤一下子就笑开了,“我说吧,药汤很苦的,我去给你挖糖。”说着,又如小蝴蝶一般飞走了。

涟漪狠狠将药汁吞下,忍住想吐的**,“大虎,你给我过来!”

在外劈柴的大虎浓眉一皱,放下手中的柴刀,走了进来,冷漠的表情,一脸的无辜。

“说,加了多少黄连?……呕。”她前生喝过中药,却没喝过这么苦的中药。

大虎了然地点点头,“大夫说黄连败火,我便将剩下的黄连都一起煎了。”

“多少?”涟漪捂着嘴,胃里苦得发疼。

“不多,三两。”大虎道。

“呕……”涟漪终于受不了,推开大虎冲了出去,本想吐到院外,但刚到院门口就忍不住吐了起来,刚刚药汁外加粥吐了个干净。

大虎大惊失色,难道这药中有毒!?也赶忙跟着涟漪到了院门口。

初萤正小心翼翼端着一勺子糖从厨房中出来,看见两人,也好奇地过来,“涟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吐了?”

大虎茫然,“不知道,喝完药就吐了。”

涟漪刚想反驳——三两黄连,你怎么不加一斤?但这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因为只要一开口还想吐,只能一只手扶着院墙,一只手捂着嘴。

初萤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涟漪,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大虎,大眼睛眨了一眨,恍然大悟,“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何?”大虎赶忙问,虽然他没表现出来,其实他很担心。

涟漪也捂着嘴好奇看向她,很好奇这天然呆的初萤怎么就一下子灵光了。

初萤的大眼一下子弯成了月牙,笑得好不开心,“从前我也有过,莫名其妙的伤风,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想吐,这**不离十,是涟漪有孕了。”

大虎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未同房……

苏涟漪也急了,有什么孕!?她是黄连吃多了好吗!?此时真是应了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在这时,苏白来了,他二姐病了,自然担忧得紧,一看三人都在院门口很是诡异,好奇道,“姐,初萤姐,姐……夫,你们仨在这干啥呢?”

初萤笑嘻嘻,“小白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姐她有孕了。”

苏白愣了一下,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面色苍白正捂着嘴的苏涟漪,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尴尬的大虎,转身,撒腿就跑,“太好了,我要回去告诉爹,我姐有孕了!”

“不……”涟漪急了,张嘴欲反驳,但空气入口,又是浓浓一股苦味,“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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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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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们一直在问丫头什么时候入v,今儿丫头得知是16日。

字数已够入v,但还有8天,究其原因,原来是加更、多更的结果。

其他作者一章都2000字左右,丫头超过2500的章节就有12章,其中还有很多2700、2800的,所以……还没到入v时间,字数就超了,囧。

有人建议丫头这几天少更,一天1000字,省的多写免费公众文,但丫头决定,该怎么更还怎么更,就是多写个几万又如何?只要看官们开心就好,么么哒~

丫头爱乃们!@@##$l&&~w*_*w~&&l$##@@

051,0虚惊

妊娠初期,抵抗力减弱,身体易疲劳,有贫血的倾向,营养不均,压力增加,比未怀孕者具备了更多患感冒的条件,所以,很多刚刚怀孕还未发现的女性以为是普通感冒,服用了感冒药后,后悔莫及。

孕育新生命,母体比从前消耗更多热能,尽管怀孕期间血液的份量有所增加,但其增加的只有水分,浓度反而变稀,是以免疫能力减弱。

这些知识古人自然不知,作为医生的苏涟漪是知道的,她很想告诉初萤,她仅仅是伤风,不是有孕,但那股子恶心实在难以压下,无法开口。

抢过初萤手上的勺子,将那整整一勺子糖塞入口中,在嘴里含着,直到口中的剧烈苦涩减淡,才将这糖缓缓咽了下去。

“涟漪,恭喜你啊。”初萤挺着肚子,兴高采烈地围在涟漪身边,一回头,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向大虎,“大虎,也恭喜你,要当爹了。”

大虎满是尴尬,欲言又止,脸一片通红,“不……那个……我……”也好像吃了黄连一般。

涟漪赶忙用瓢舀一勺子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好半晌,这才勉强能开口说话,“初萤,我不是有孕,而且伤风和有孕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哪有,当年我刚刚有孕的时候,就是伤风了呢。”初萤小脸通红,好像回忆起当初的甜蜜。

涟漪刚想给她讲一些医学常识,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心中隐痛。初萤是个多么天真可爱的姑娘,怎么就……早早守了寡?命运真是对她不公。

伸手轻轻拍了拍初萤的头顶,涟漪僵硬着,尽量说一些安慰的话,“你的孩子一定会健康快乐的成长的,放心。”虽然初萤没了夫君,但她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初萤。

涟漪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大虎的眼中,他脸上的尴尬少了一些,眼中有了别样思绪。

门外,响过一阵子车声,是老马头赶着驴车来了,驴车停下,第一个跳下来的是苏白,而后是苏峰,苏皓也急急下了驴车。

“姐,爹和哥来了。”苏白冲了进来。

涟漪有种想晕倒的冲动,狠狠瞪了多事的苏白一眼。“爹,哥,你们来了?别听苏白瞎说,我没怀孕。”

“胡闹,怀没怀,你自己哪里知道?得找大夫!”苏峰胡子一翘,转身对老马头道,“老马,你去找个大夫来。”

驴车上,蒋氏正磨磨蹭蹭地下车,“等会啊,等我先下车了再说。”她为啥跟来?她可不是关心这个小姑子,而是苏皓实在搭苏家太多钱,她生怕苏涟漪借这个引子又敲诈一些银子。

苏峰见蒋氏就窝火,作为公公却不能直接骂儿媳妇,便责备自家儿子,“大皓,你看看你妹子比你晚成亲都有了消息,你怎么还没消息?再不行就纳几个妾。”他指桑骂槐。

蒋氏急得直跺脚,更是狠狠瞪了苏涟漪几眼。

“爹,现在涟漪家的事儿要紧,我的事缓缓再说。”苏皓也是尴尬。

涟漪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大虎,刚刚听初萤说,你请了大夫了?”

大虎一下子便明白了涟漪的意思,点了点头,“请了,说是伤风。”

“说了我有孕吗?”涟漪继续道,音量提高,让所有人都听着。

“没有。”大虎斩钉截铁。

而后,苏涟漪便是对院门口那一堆苏家人摊手,“抱歉,爹爹,哥哥,弟弟,让你们失望了,孩子这东西,急不来,既然你们都来了,就留下吃一顿晚饭吧。”看着这群家人,又是可气,又是可笑,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感动。

苏峰自然是不信,最后还是坚持着让老马头请了大夫。

村里的大夫二次到了苏涟漪家,很仔细地为涟漪把了脉,而后摇了摇头,“涟漪丫头除了身子弱了一点,并未有孕。”这是本家村,这大夫也姓苏,算是远亲,所以如此称呼。

苏峰见闺女没有身孕,很是失望,又担心她的身体,“听老三说,你**的被大虎背回来,是这么伤风的吗?”

涟漪点头,“是。”大虎背她回来时,想必初萤等三人正在上课,苏白是看到的。

“老大不小了,稳当点,注意点身子,我先回去了。”苏峰没责备涟漪,转身就要离开。

“爹,您不留下吃个晚饭?”涟漪赶忙道。

“不了,好好休息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苏白也跟着苏峰离开。

倒是苏皓,应该是许久未见大虎了,到了他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的肩,“我妹子确实任性了些,但本质却不坏,大虎你……多担待一些。”他只能这么说,从前涟漪怎么当街打大虎,大家都是见过的。

“恩。”大虎点了点头,很郑重。

倒是一旁的蒋氏冷哼了下,阴阳怪气。“还真以为肚子有信了,原来是空欢喜一场啊,小姑子,下回可别有事没事儿的折腾人玩,我们可是忙得很。”

初萤有些生气,“你这人是怎么说话呢,涟漪没有怀孕已经很伤心了,你还火上浇油,你还算是亲人吗?”

涟漪苦笑,她有什么可伤心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么!若是真怀孕了,她就彻底傻了,因为根本不知孩儿他爹是谁。

蒋氏见初萤开口责备她,立刻掐起了腰,尖了嗓子。“这是我们苏家的事儿,你算是哪根葱?一个丧门星的寡妇,带了一股子晦气。”

“你……”初萤一下子噎住。

涟漪一皱眉,“大嫂你最好留点口德,都是女人,何必那么刻薄?你还是想想怎么留住我大哥的心吧,不然明儿我就让爹做主,给大哥纳几个妾,有个一儿半女的,抬个平妻也好。”

“你……你……我们家的事儿,你管的着吗?”蒋氏气得要跳起来。

涟漪有些头晕,身旁有初萤和大虎,她怕初萤的小体格扶不住她,何况初萤还有身孕,无奈,便只能伸手轻轻扶了下大虎的手臂,“能不能管得着,你大可以来试试。”那语气冷冷,使蒋氏没由来的打了两个冷颤。

“你……你……”你了半天,蒋氏也没说什么。

苏皓觉得窘迫,自家媳妇这么不懂事,让他难堪,“涟漪,这些银子拿着,回头自己补补。”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银子,塞入涟漪手中。

一旁的蒋氏不高兴了,“苏皓,这可是我们家过日子的钱,你就这么不停的搭,可让我怎么活啊。”说着,便坐地上拍大腿,准备开哭。

涟漪赶忙将银子推了过去,“哥,不用了,大虎能养家。”头油是一阵眩晕,刚刚好容易吃了点东西都吐了。

大虎听了这句话,身上僵了一下,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涟漪头重脚轻,险些扶不住,下一刻,只觉得一条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在怀中,她的脸触碰到他坚实得胸肌,双颊火辣辣的,却没力气推开。

苏皓见涟漪不肯收银子,便只能揣了回去,“行,若是你们缺钱尽管和哥说,涟漪你休息吧,我们也回去了。”他知道,若是坚持给钱,只能有损了大虎的颜面。

“恩,哥、嫂子,慢走。”涟漪伏在大虎怀中,不敢抬头,脸上火热,想必一定是尴尬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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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实0验

苏涟漪后来才得知,正如她之前料想,大虎背她回来时,初萤等人正是在院中授课,初萤见她晕倒便跟到房内,大虎去请大夫时,初萤便为她换衣服。

天已大黑,涟漪喝下重新熬制的汤药,长长舒了口气。

大虎归来,他被涟漪打发去送初萤,一入门见到涟漪在外厅桌旁坐着,一边捧着药碗,一边愣愣看着桌上放着的石块若有所思。他不解,却没说话,也在桌旁坐下。

“我刚刚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问,声音恢复了大半,却还是有些沙哑,不若平日里清脆似银铃,却别有一种诱惑的味道。

“你应该休息。”大虎道。

涟漪放下碗,“我睡了一天一夜了,不用休息,再者说,我这个人心中有事便睡不着,即便是躺下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将事情解决了,安稳休息。”

这一个月的相处,大虎也是多少了解苏涟漪,知道她看似随和淡然,但倔起来不输任何一人。不再反驳,走到院外,将涟漪要的东西拿来。

是两只酒坛,一坛是苏家酒,一坛是普通酒。

倒在了不同的杯子中,涟漪端起苏家酒慢慢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放下了酒杯,用一旁准备好的清水认真漱口,又端起另一只酒杯品了一口普通酒水。

“大虎,你也喝喝看,看这两种酒有什么不同。”涟漪道。

大虎点头,取了两只杯子倒上酒,品尝了下,“酒曲味道大同小异,但苏家酒却多了一种味道,这味道独特,细细品来,别有一种滋味。”

涟漪点头,“是啊,但这种独特味道丝毫成为不了卖点,还平添了成本,不知道李府老爷怎么就突然喜欢苏家酒,单靠这种口味去打开市场,实在是困难。”

大虎认同,“鸾国最负盛名的酒品莫过于南雀北漠,雀山云雾和漠酒,前者口味清爽香醇,口齿留香、意韵绵长;后者酒性猛烈,给人以酣畅淋漓之感。而苏家酒除了这略微独特的口味,却无长处,口味寡薄,丝毫没后劲。”

涟漪无奈地笑笑,“原本我还以为苏家酒秘方有什么特别,大哥说爷爷还生怕秘方外泄,如今看来还真是可笑,即便是泄了,又有谁用这秘方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买卖。”

“那你打算怎么做,建议苏皓关了酒厂?”大虎好奇地问。

“不,酒厂是哥的命,怎能说关就关?”涟漪想到当日李府来人通知不再购买苏家酒的时候,苏皓那颓废的模样,“秘方不好,就改良,改良成名酒就好。”

大虎惊讶,“你懂酿酒?”这苏涟漪,突然有一天性情大变,还能医治怪病,如今难道还会酿酒?她还有什么不会?

苏涟漪一个医生,自然不会酿酒。抬起头看向大虎,平日里淡然的眸子很是无辜,一撅嘴,“不懂,想想都头疼,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是病了,她也卖起了天真。

大虎撇开头去,被她那撒娇的眸子看得心头发慌,“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涟漪拿起石块,“煮石头。”

“煮石头?”大虎一愣,如果说之前还能理解她的初衷,如今却是真真不懂了,这苏涟漪怎么不按正理出牌?煮石头干什么?

涟漪伸手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生疼。“我怀疑仙水潭的水是因为在潭中浸泡的缘故才有的那种独特味道,如果找到根本,就不用再上山背水,减少了劳动力成本,酒价也能降下来许多。”

大虎恍然大悟,“所以说,即便是不改良口感,靠降低价钱,也能打开一些销路。”

“恩,聪明。”涟漪闭着眼,唇角勾着。

大虎将石块拿到了厨房,锅刷得干净,将石块放入,与水同煮,按苏涟漪的话,这便是加温促使两者起化学反应。

“我煮就好,你进去休息。”大虎道,看走路还晃晃悠悠的苏涟漪向厨房而来。

“没关系。”涟漪拉了把小椅子,在厨房中坐下,很专注地等着水煮沸。

令苏涟漪失望的是,水沸腾了,冷却后,却与普通水没什么两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

涟漪满是失望,“看来,这秘方还有那么两把刷子,不折腾了,回头还是我去哥那里套话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向房屋而去。

现代的感冒药还需吃上大半天才生效,何况是这古代汤药,苏涟漪真的伤风重感冒了,发烧、肌肉疼,头重脚轻。

大虎赶忙上前,伸手扶住她,浓眉一皱,想到此时此地也无外人,便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几步便入了房间。

蜗在大虎怀中,苏涟漪睁大了一双眼,一动不敢动,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说没暧昧那是瞎话,如果……如果他真的要发生什么,她怎么办?如果她拒绝,他会不会来强的?

大虎身材修长健硕,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还算少年,但也许因是习武的原因,身上已有了一股浓浓的男人味,弄得苏涟漪的心,莫名其妙跳的厉害。

他用脚踢开她的房门,涟漪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脑血管剧烈扩张,所有血液齐齐向大脑涌去。

他伏下了身,将她慢慢搁放在床上,小心翼翼。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浑身肌肉紧绷得如同磐石一般,因为大脑急速充血,竟有了一种飘渺的幻觉。她又高又胖,但在身材伟岸的大虎怀中却如同小鸟,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有一种错觉,希望自己如同小鸟一样依靠着他,让他为她遮风挡雨。

将苏涟漪放下后,拉过被子为其草草盖上,大虎转身就走。

出了房门,大虎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卸下劲来。刚刚……气氛怎么如此尴尬?

大虎离去了,房内那股男人味减淡许多,苏涟漪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怪异的想法!?

……也许,多半,可能是发烧引起的。睡觉吧,睡醒了就好了,太可怕了,刚刚那浮想联翩的女人绝对不是她苏涟漪。

房内静了,涟漪睡了,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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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做填房:农家药女》作者:纯露鬼鬼。农家文,刚刚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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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找人

苏涟漪这病也许不是偶然,从现代穿越到了古代便有了惊吓,加之这一个月的身心操劳,这一场大病来势汹汹,整整十天才算是有了康健的起色。

这十天里,初萤日日来照顾是自然,吴氏也不去地里干活了,天天带着小锦跑来伺候,十天后,涟漪终于可以下床,但也把她折腾掉了不少分量。

此时的苏涟漪,虽略带憔悴,但身材匀称修长,哪还可用“胖子”二字来形容?

涟漪仿佛获得新生一般,一次次感慨现代医学的发达,简单得一个重感冒,若是在现代最多几针吊瓶,但在古代,就要病上十天半月,甚至因伤风、痢疾而不治身亡的比比皆是,真是可怕。

在她的一再要求下,吴氏终于肯不来照顾她,而是去上田劳作,初萤的课停了,专心陪涟漪,这让苏涟漪大为感动,已不知在这世界上第多少次感动了。

记得当时在医院上班时,有些年轻小护士很喜欢一些穿越,一般都是苦大深仇,穿越古代便要绞尽脑汁的各种斗,却没想到,这穿越的时髦事竟能发生在她这个从来不跟风潮的老古董身上,更没想到,这里的人、事,会给她带来如此多的感动。

在现代,她是冤死,曾经一度冷了心,却没想到在这奇怪的异世,心中冰块一点点融化,不给她愤世嫉俗的机会,只让她努力让身边的人过好。

阳光明媚,已是夏季。

还不到中午,天气便开始炎热,之前的长袖中衣裤变成了短中衣短中裤,外面的衣服也换成了料子轻薄的衣物。

苏涟漪和初萤两人坐在院子一角的大树荫下做手工活,将涟漪之前的肥大衣服改瘦。涟漪很认真地跟着初萤学着,虽有了很大进步,跟初萤的手艺比,还是远远落后。

“涟漪,你现在真是瘦好多,你看,竟裁掉了整整一大块。”初萤拿着剪下来的布料道。

涟漪看了看自己专心缝制的衣服,又看了看初萤缝制的衣服,懊恼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算了,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做女红的料。”她已经很认真了,但手工活还是比初萤差了好大一块。

初萤嘻嘻笑着,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负,“涟漪别着急,熟能生巧,慢慢练练就好了。”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暗说,在布上缝东西她不行,但如果换成在人皮上缝补,初萤应该不是她对手。

两人正闲聊着,苏白来了。“姐,我回来了。”晃着肥胖的身子,苏白走几步便大口喘气。

“恩,李府可有什么动静?”涟漪收起刚刚的闲适,面容上一派严肃认真。

苏白跑去水缸舀了一瓢生水喝下。“我听姐的话,买通了李府看门的下人得知,三天前,李府老爷便去了东宁城,到东宁知府陶老爷那养病。”

这几天,初萤也听了涟漪讲事情经过,一下子急了,“涟漪,这李老爷不在李府,可怎么办?”

涟漪微微一笑,“傻丫头,就是李老爷不在李府,才好办,若是在李府,这件事就真真难办了。”

“啊?姐,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喜欢我们家酒的是李老爷,他不在李府就没人给我们撑腰,怎么还好办了?”苏白不解,跑到涟漪身边找凳子坐下。

涟漪放下手中衣服,端起桌旁茶壶倒了几杯温茶,给初萤和苏白两人推了过去。“苏白,凡事要用脑子,做事之前要仔细考虑到周遭环境。确实,李府老爷喜欢我们苏家酒能为我们撑腰,但毕竟他身患重病,我们还没见到他人时,恐怕就被李府二公子拦下,达不到目的不说,还易打草惊蛇。”

苏白点头如捣蒜,虽然听不懂,但他姐说的话准没错儿。“那李府老爷跑到东宁城了,我们可咋办?”

“这个好办,”涟漪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可以去东宁城找李府老爷,想必李玉堂做梦都想不到,他把李老爷送出去,也是给了我们天大的机会罢。”

初萤听到这便明白了,拍手叫好,“太好了,就知道涟漪一定有办法,就让那个李玉堂偷鸡不成蚀把米,气死他!”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初萤不许这么恶毒,会教坏肚子里的娃的。”

初萤一听,小脸儿白了一下,赶忙伸手抚摸隆起的肚子,“宝宝不吓,宝宝不吓,娘亲是说着玩的,娘亲不是那么恶毒的。”

苏白看初萤这幼稚的行为,忍不住白了一眼。“姐,接下来我们干点啥?”

涟漪微微想了一下,“走,我们去酒厂,下面的事,还得麻烦马大叔了。”

关了院门,好说歹说将初萤哄回了家,涟漪和苏白便去了苏家酒厂。

因为李府“暂时”断了苏家的酒,酒厂不似平日里那般忙碌,两名帮工在院子里下着棋,老马头在一旁观看,苏皓则是坐在屋门口算着账本。

“哥,我们来了。”涟漪入内。

苏皓见到弟弟妹妹来了,很是开心,扯嗓子便让蒋氏置办酒菜,想招待弟弟妹妹吃顿饭,但那蒋氏却老大不愿意,说是生意都没了,没钱买菜做饭招呼来蹭饭的。

苏白一听就气了,捏紧了拳头。“这个臭娘们,就是欺负我哥人好,要不是她是女的,我就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涟漪也很是无奈,“苏白,那是哥家的家务事,我们管不着。”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却也为苏皓打抱不平。“哥,别忙乎了,我和三弟在我家吃过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巧。”苏皓很尴尬,但对自己家婆娘,实在没有办法。

“马大叔,其实我是来找您的。”涟漪道。

老马头惊讶,“找我的?”

“恩,”涟漪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马大叔,今儿晚上得麻烦你,我们去找王大叔。”

老马头马上便明白过来,“好,只要我老马能帮上忙,一定做到。”

“那就谢谢马大叔了。”

……

是夜,当载着苏涟漪的小驴车入了县城时,已是三更。

“涟漪啊,为啥我们白天不来办这事儿,却要半夜来?”老马头不解地问。

“因为白天有李玉堂的眼线,想必那厮料不到,我们晚上来。”涟漪答。

“恩,还是涟漪姑娘想得周到。”老马头不再言语,赶着车,一会的功夫,车子便到了李府后门。

王老汉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老马,涟漪姑娘,这么晚来,你们有什么事吗?”难道还是找刘妈妈?

涟漪从车厢中款款而下,身材高挑窈窕,面容恬淡静美,在月光下竟如同仙子。“王大叔您好,这回,我要找的是,为李老爷医病的大夫。”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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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夜访

王老汉不知苏涟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老实回答,“涟漪姑娘,老爷去了东宁城,而李府大夫自然也跟了去。”

这一点,苏涟漪早就料到。“难道府内没有别的大夫了?”

老汉摇头,“这个我不知。”

老马头见苏涟漪找的人没找到,心中有些担忧。

但苏涟漪还是一派淡然,掏出了铜钱,笑了一笑,“王大叔,那又得麻烦您了,我还得见刘妈妈。”本来以为可以省下的钱,如今看来必须要花了。

王老汉点头答应,接了钱财便入内找丫鬟去办,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刘妈妈便匆匆出来,带了一些恐惧。

当看到苏涟漪时,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几天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涟漪淡笑着将刘妈妈拉到一旁,开始询问平日里为李老爷看病的都是哪些大夫,刘妈妈见这话题不是很敏感,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涟漪从刘妈妈的话中抽丝剥茧,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后,满意地点头微笑。本来放下了警惕的刘妈妈见此,一颗心瞬时又提了起来,别人看苏涟漪那恬淡的笑也许觉得赏心悦目,但刘妈妈却觉得苏涟漪的笑容比罗刹还要可怕。

掏出了十两银子,塞入刘妈妈手中,“刘妈妈,放心,我苏涟漪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安全的。”

有了她这句话,刘妈妈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忐忑地接过银子,“恩,涟漪姑娘,你说话我相信。”话说完,自己都纳闷,为何这臭名远扬的苏涟漪说话,她要相信?

“时候不早了,刘妈妈去歇着吧,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望刘妈妈。”涟漪笑着牵着刘妈妈的手,送到了后门。

刘妈妈很是忐忑地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急匆匆地入了后门。

王老汉大为惊讶,因为此时,就是他也看得出来,刘妈妈是怕苏涟漪的。这怎么可能?夫人身边的红人,在李府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能怕苏涟漪?

涟漪掏出一只二两的碎银子,交给王老汉,“王大叔,这个收下,听说你儿子也要娶亲了,需要钱的地方多了。”

苏涟漪说得合情合理,王老汉想了一下,就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李府后门轻轻关上,月光皎洁,晚风将一旁茂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就如同他们刚到时一般,好似这李府后门从没开过。

涟漪钻入了驴车。

“涟漪姑娘,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老马头问。

“去城南刘家胡同,顺大米粮行对面的黑色铁门,门前有两块大石头,就去那一家。”涟漪道。

老马头不晓得其目的,但涟漪做事准没错,便赶着车向城南走。

这一段日子,涟漪没少与初萤交流,对鸾国了解的也七七八八,确实,鸾国现在适逢乱世,藩王造反、皇子夺嫡,最安全的想必就是苏家村那种原始小村落,大城里,虽外表一派平静但实则激流暗涌,满是危险。

鸾国的城市分布,一般为东富西贵、北贱南贫。富,便是富人;贵,便是官僚。贱,说的是从事的贱行,一般为戏子或青楼女子;贫,则就是普通百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驴车停了。“涟漪,到了。”老马头压低了声音道。

“恩,辛苦马大叔了。”说着,涟漪便从车厢内出来,下了车,回头看了看米行,又看了看有着两块大石的黑色铁门,确认无误后,便前去敲门。

老马头不知苏涟漪和刘妈妈谈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来找谁,便好奇地在一旁观看。

屋内狗叫,紧接着,黑漆漆的小屋内点起了油灯,“谁啊?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谁在敲门?”屋内有一妇人声音。

涟漪放下手,声音和蔼,“奴家受刘妈妈的委托,有些急事前来找刘川贝。”

一听是刘妈妈的人,屋内妇人赶忙开门,看见苏涟漪时生生吓了一跳,这是谁家的闺女,长了这么高的个,但却不给人粗鲁感,很斯文、端庄,不愧是李府出来的人。

涟漪入内,黑色铁门关上。

刘川贝今年十五,是刘妈妈的外甥,托了关系入李府,成了李府大夫的药童弟子,如今适逢伤风,怕染病给李老爷,便被打发在家休养。

刘妈妈将自己外甥介绍给苏涟漪,一是知涟漪是个肥羊,肥水不流外人田,外甥定然有好处。二是,这样好控制,一旦是有什么事,最起码自家人不会捅出去。

从这件事可见,此时刘妈妈对苏涟漪,早就身不由己。

刘川贝起床,赶紧穿好了外衣。“姨母找我有事?”看了看苏涟漪,眼生得紧,没在姨母身边见过。

涟漪点头,从怀中掏出个簪子,“这个是刘妈妈的信物,你先确认下。”这还是她特意从刘妈妈那里借来的。

刘川贝自然认识,“这正是我姨母的,姑娘你可有什么事吗?”

涟漪微笑,“确认了就好,有些问题我要问你,你只要回答我就好,这些,都是刘妈妈事先同意了的。”

“好,姑娘这边请,您尽管问。”刘川贝赶忙道。

涟漪顺着刘川贝的指引到了桌旁坐下,“老爷是什么病。”

刘川贝惊讶其问题,“是……先天不足之症,心疾。”

“症状如何?”涟漪又问。

刘川贝继续答,“其表现为心悸、怔忡,甚而阳气衰微不布,无以温煦气化,四肢逆冷,面色恍白,颧面暗红,唇舌青紫。”

涟漪微微皱眉,让一个西医去理解这些实在是吃力,但她还是努力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反复思考。“我来问你来答,李府老爷除了胸闷气短,可有咳嗽?”

“有。”

“是干咳,还是咳痰?”涟漪继续问。

“咳痰。”刘川贝答。

“是脓痰还是血痰?”

“里面好像不是血,但也略红。”

“可是粉红色气泡?”

刘川贝点头,“对,就是粉红气泡。”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昏厥过?”

“有。”

“可有胸疼,绞痛?若是有,频率如何?”

“有的,从前还好,只有发病才疼,但这一次发作却频繁疼痛。”

“四肢可有水肿?”

“有。”

“肿得厉害吗?”

“这一次发病,老爷确实肿得厉害。”

“晚间睡眠如何,可平卧吗?”

“不可,经常因气短无法安眠,每每夜晚,不得不门窗大开。”

“心跳呢?把脉的时候,大概的频率如何,你可知晓?”

“脉沉……”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是否急促?”

“急促。”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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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16日入v,倒计时*4*天,囧…(为啥有种倒计时死刑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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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惊觉(倒计时3天)

当苏涟漪从黑色铁门出来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老马头在驴车上,身上裹着毯子,打着瞌睡,涟漪上了驴车后,很愧疚地轻轻摇了摇老马头。

“啊……啊,”老马头惊醒,“是涟漪啊,说完了吗?我们还去哪里?”

涟漪更是内疚,“实在抱歉,马大叔,让您受累了,我们回村吧。”

老马头嗨了一声,“涟漪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说着,便赶着驴车哒哒哒向县城外而去。

当回到苏家村时,天已经放亮,老马头将涟漪送回家后,才赶着车回去休息。

涟漪见大虎还未起床,就拿了笔墨,在院中书桌上,将刚刚得知的信息一条条凭记忆写下,而后反复查看思考。

虽然其他大夫找不到根治的方法,但苏涟漪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她的自负来自于对现代医学的了解,对科技的信任。

李老爷的心脏病自然不假,但心脏病还分为先天性心脏病、风湿性心脏病、冠心病、高血压心脏病和肺源性心脏病,根据不同的成因及临床表现,有不同的治疗方法。

在治疗之前,首先要找到的便是病因。

而李老爷的病,苏涟漪断定,是风心病合并心衰。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四肢水肿、粉红色泡沫痰和李老爷此时正在发作的风湿关节炎症状。

如果她没料错,李府老爷确实先天不足,但若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心脏病,也不会顺利长大,几十年操持家族生意,又成婚养育儿女,要知道,即便是行房对一个严重先天心脏病人来说也是一个大挑战,所以应该是后天所致。

古代不比现代,即便是富贵家庭,生活条件也不若现代那般舒适,这是社会生产力水平决定的。何况李老爷这样为了生意东奔西走的,着凉淋雨想必是常事,古代人的风湿病比比皆是,而风湿病便是风湿性心脏病的重要成因。

想到这,涟漪心中积压的大石松动了许多,一直严肃深沉的面容也有了淡淡笑意,因为思考的太过认真,丝毫没注意到房门开了,大虎正看着她。

虽然没有现代医学仪器去验证这个病,但通过临床判断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此时权当他就是风心病,只要减少药量,谨慎行事便可。但若是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希望李府老爷能允许她听诊一次,以检验她心中判断。

补药,李府大夫应该开了不少,虽然她对现代医学很自负,但对博大精深的中医也是十分尊重,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在调养身体方面,还得靠中医,那她要做的,就是急速缓解李老爷的病症。

涟漪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强心利尿,控制心率,治疗原发病。这三点,便是她接下来准备做的事,但……苏涟漪一想到具体实施,便头疼得紧。

治疗心脏病的药剂,“去乙酰毛花苷”,“呋塞米”,她能说出一堆,但却不知具体制作方法,头疼……

大虎看了很久,看她本是愁眉苦脸,而后突然笑了,笑容恬静淡雅,一时间让他忍不住促足观看,但随后,她再次陷入苦思,让他也忍不住皱紧了眉。

“昨夜睡了吗?”大虎走了过去,问。

涟漪一愣,大脑混沌了一下,睡?她一夜未归却在外睡觉?他什么意思?她在外面找男人过夜?“喂,这位先生,我苏涟漪可是洁身自好的女人,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抬头瞪向他。

大虎被骂愣了,“我注意什么?”莫名其妙。

一晚上没睡,又听到他说这种话,一股子无名火蹭的一下窜了出来。“我告诉你,别说我没有喜欢之人,即便是有,此时此刻我们是挂名夫妻,我也会尽我本分,不会乱搞。”

大虎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一丝慌张,“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出外乱搞,而是问你昨夜可有地方睡觉?”

“我没回家,去哪儿睡觉?”涟漪更是怒了,其实她没发现的是,她为何反常的暴怒,是因为被侮辱了人格,还是生怕被对方误解。

大虎没想到平日里淡定的苏涟漪气成这样,一边感慨女人都是喜怒无常的动物,一边暗暗猜想是不是他不小心冒犯了她的名节,“苏涟漪,刚刚是我说错了,是我口不择言,我的意思是……就是……”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一说,又会被她反驳。

大虎本就嘴笨,哪会应付这种场面,“要么……你揍我一顿?”如果这样能解决问题,倒也不妨是个良方。

涟漪一下子怔住,刚刚那无理取闹的人是她苏涟漪?

“算……了,看在你初犯,饶了你。”涟漪死鸭子嘴硬,强撑着。

大虎可算是放下心来,“我刚刚的意思是,若是没睡便早一些休息,上一回也是宿夜未睡,而后上山看仙水潭,被蝎子蛰了后,就……”

“等等,大虎你说什么?”苏涟漪一下子双眼放亮。

大虎出身将门,擅长武艺,可以领兵打仗,本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但今天却生生被一名女子吓得后脊梁直冒冷汗。

浑身肌肉紧绷,他的声音也僵硬非常,“我……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又要发疯?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跑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不怕,不怕,这回你没说错,还有大功一件,为了表彰你的聪明睿智,特准陪我上山。”

“又上山?”大虎惊讶道,“还要下潭?”

涟漪赶忙摇头,“不不,这回我们不下潭了,我们去捉蝎子吧。”

“……”大虎越来越不解了,“捉蝎子干什么?”

涟漪微微一笑,转身去屋内换衣服。“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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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蝎子(倒计时2天)

蝎,蛛形纲动物,其典型特征为身体瘦长、螫、弯曲分段且带有尾钩毒刺。大多生活于片状岩杂以泥土的山坡,不干不湿、植被稀疏的草和灌木之处。

《本草纲目》记载,其具有“息风镇痉,攻毒散结,通络止痛”之功效。对口眼歪斜、风湿、肩周炎等病症具有显著疗效,且可防治癌症。

吃过了早饭,不听大虎的劝说,苏涟漪执意上山捕蝎子,大虎无奈只能跟随,同去的还有苏白和孙小锦,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初萤也想跟着去,但被涟漪严辞拒绝,因为其有孕在身,这要是在山上有个好歹,涟漪不会原谅自己,于是,初萤只能撅着小嘴儿在家等着。

别看孙小锦年纪小,但却是个捉蝎好手,那小胳膊小腿儿很是机灵,看准了一块岩石,左手搬起,还没等旁人看清里面有没有蝎子时,那灵活的右手已把蝎子抓了个准。

蝎子的尾钩有毒,但只能上下垂直活动,不能左右摆动,所以只要正面捏住尾刺,就不致被其蜇伤。

一般来说,蝎子的毒不会置人于死地,除非热带雨林或荒凉沙漠的毒蝎,最常见的小蝎子,最多将人蛰得生疼,却不会危害生命安全。

“姐,这大晌午的,不在家里睡个午觉,跑这儿来捉这个破玩意干啥?”苏白阴阳怪气,打着哈欠。

涟漪小心翼翼找着蝎子,头也不抬,虽然苏白确实很欠扁,但她还是十分耐心地回答。“为了给李老爷治病。”

苏白一撇嘴,“那老头都不买我们家的酒,还管他干啥?”

“拒买我们家酒的是李玉堂那混蛋,不是李老爷。”这个地方已没有蝎子了,涟漪换了地方,继续仔细翻找。

“那……那,我们应该去找李老爷讨公道,为啥要给他治病啊?”苏白干脆不找蝎子了,坐在地上专心问。

“李老爷这回病情严重,若是不管他的病,他死了,难道你要跟到阎王殿讨公道?”涟漪没好气,因为没了耐心。

正说着,孙小锦又抓了一只,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骄傲的笑容,将蝎子小心翼翼装入之前涟漪分发的双层布口袋,而后用绳子将袋口系好。“涟漪姐姐,这个袋子装满了,再给我拿一只袋子吧。”

涟漪欣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锦的头,“真是个好孩子,今天晚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就在姐姐家吃饭了。”说着,又递过去一只新口袋。

苏白看了看自己的口袋,才零零散散的三只,一下子急了,一把掀开一只大石头,大石头下蹭地出来一只蝎子,一下子就蛰了苏白的胖手。“哎呦妈呀,疼死我了!”

涟漪叹了口气,瞪了他一眼,“活该。”

蛰了苏白的蝎子正要跑,孙小锦一下子扑过去,抓住就塞入口袋,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锦儿真厉害,很棒!”涟漪忍不住举起大拇指。

孙小锦羞涩地笑了,一旁的苏白不乐意了,“姐,我说,你到底是我亲姐还是他亲姐啊,怎么总向着外人?”

“我是你亲姐,但我真心希望是锦儿的亲姐,”涟漪白了他一眼,“如今是帮着你亲姐干活,为了酒厂的生计,你还拖拉着偷懒,你好意思吗?”

苏白一张肥脸通红,肥胖的身子转了过去,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努力抓就是了。”

看着苏白那一坨肉球的样儿,涟漪无奈地笑笑,这弟弟本性不坏,就是好吃懒做,喜欢耍点小聪明、偷偷懒,还真和那猪八戒有一拼。

一只满满的口袋塞入涟漪的眼帘,是大虎的。涟漪一愣,看到那只大手上有诸多伤口,是被蝎蛰的,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又跳动了几下。

苏家村长大的孩子,从小便在村子里、山上疯玩惯了,什么捉鸟逮鱼,扑蜻蜓抓蝎子都很擅长,但大虎却是第一次捉,难免不小心被蛰上几下,却一声不吭。

“疼不疼?”涟漪担心地问,好好的一只手被蛰的发肿,看着都心疼。

“还好。”大虎就说了一句,接过新袋子,又开始捉。

涟漪看着大虎的背影,眉头忍不住动了一动,心中的感觉又酸又麻又甜又辣,说不出道不明,痒痒的却无法忽视。

甩了甩头,她将这种无法自我控制的怪异感觉尽量压了下去,也专心致志地找起蝎子。

……

当苏涟漪等人下山回家时,太阳已经偏西,一行人午饭还没吃。

涟漪家,初萤趴在书桌上望穿秋水,眼巴巴地盯着院门口,当看到众人归来时,就如同小蝴蝶一般飞了过去,“涟漪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等一天了。”

“恩,辛苦了。”涟漪笑道。

“这个就是你们捉的东西?”接过涟漪手上拿着的布袋子,好奇地问。正想打开,却被涟漪制止,“这东西蛰人很疼,你看看苏白就知道了。”

苏白还捂着自己手,龇牙咧嘴,初萤赶忙放开了袋子,小脸白了一白。

苏涟漪和初萤下厨做饭,众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不知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饭,吃完饭,众人该回家的回家,初萤也被涟漪打发走早早回家休息,自己则是研究这些蝎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要宣传苏家酒,又要能治病救人,最好的结合方法便是药酒。

药酒,作为一种保健酒在现代并不陌生,十分普及,但在这个时代的鸾国却是个新鲜物件。就如同酒品的性质——它是一种保健酒,虽对病情有促进作用,但毕竟和药没法比。

但涟漪却不准备专心为李老爷治病,她的目标还是——卖酒!只不过在卖酒的同时顺便治了李老爷的病而已。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在这鸾国悬壶济世,她只是个人,她有凡人的自私,有凡人的目的性,更有凡人的感恩之心,她只想让身边关心她的人过得好,仅此而已。

“大虎,帮我把厨房那坛子酒搬来。”涟漪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泡制药酒。

“恩。”大虎转身便走。

“等等,”涟漪却如同想到什么似得叫住他,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我怎么把你的手忘了,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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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药酒(倒计时1天)

大虎的手哪里仅仅是肿?此时已经开始泛黑!

虽然此地的蝎子,毒性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毒性却可以积累,一只手被连续密集叮咬多次,其后果也十分严重。

涟漪的心都揪起来了,好像蝎子蛰的不是大虎的手,而是她的心一般。

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前厅的桌子旁,把两人屋内所有灯烛都搬了过来,拿出平日和初萤缝制衣服所用的绣花针,先用烛火烧了烧,而后用酒小心擦干净。

“疼吗?”涟漪问,低着头,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查看伤口。

“恩。”大虎答。

涟漪叹气,“疼,你为何不早些说?怎么等吃完饭才说?如果我没看见,你难道要明天再说?”

“你昨夜还未睡。”大虎答非所问。

简单一句话,苏涟漪只觉得鼻子一酸,皱紧了眉,如果有人要笑话她是爱哭鬼,就笑话吧,她确实是忍不住,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无声的照顾,无言的呵护,她怎么能不被感动得想哭?

不再吭声,专心用针将他伤口中蝎子留下来的倒刺挑出,尽量轻手轻脚,虽然这挑刺的疼和蝎毒之疼相比已不算什么,但她还是最大限度的放轻自己的动作。

一根……

两根……

三根……

挑了足足有十三根之多,那小小的倒刺在桌上一字排开,刺伤了涟漪的眼。

这一上午,孙小锦捉了十七只蝎子,大虎捉了十六只,苏白捉了八只,涟漪只捉到了三只。

十六只蝎子,十三根倒刺,大虎这个新手分明就是不计代价地去捉,就是为了帮她。

将针插进针线包,伸手揉了揉眼,将眼角的液体擦干。

“你怎么了?”大虎问。

“灯太亮了,晃得眼睛疼,”涟漪笑笑,淡定地说着谎话,“刺挑好了,跟我到院子里来。”

涟漪用水调匀了皂角粉,一点点冲洗大虎的伤口,确保冲洗干净后,又在灯下细心为他挤出毒血。

“你应该有解毒的药吧?”涟漪问,大虎不是普通村夫,身份神秘,想必这种药品应该备下不少。

“恩,我自己上药就好。”大虎入房间内取药,但没想到,涟漪竟跟了进去。

“我帮你。”抢过了药,小心为大虎上药,而后用干净布条缠好。

大虎低头着看她的一举一动,僵硬冰冷的眼角柔和了许多。

处理完大虎的伤口,苏涟漪想起了正事,跑去厨房,将酒坛搬了过来,拒绝了大虎的帮忙。大虎无奈,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涟漪先是将酒倒入一只精致小坛,而后将白日里捉的活蝎小心放入坛中,封好口。

“蝎子虽然有毒,但却能治病,用蝎子泡的药酒有强筋壮骨、驱风活血、消炎止痛的作用,等七天后便可以取来喝了,到时候,第一个让你尝鲜。”涟漪笑着帮大虎解释,解他的疑问。

“恩。”大虎的唇角微微勾起,僵硬的面部线条有了缓和。

他满是脓包的脸,在昏暗得灯光下平整了不少,没有了白天的狰狞。他的眉很完美,浓眉如同两把剑,斜入发鬓,充满阳刚。他的眼窝很深,一双大眼深邃,如同双枚乌色瑰石。他的鼻很挺,高高直直,其下是不薄不厚的一双唇,平日里总抿着。

月下观花,灯下观人。

灯光能美化人的肤色,加深人的轮廓五官,而此时此刻,苏涟漪竟觉得大虎很帅、很美。

“大虎,治疗皮肤病不是我强项,而你脸上的疮,我怀疑是天疱疮,却无法确诊。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试。”犹豫再三,苏涟漪还是说了出来。

她本不想行医,但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回报大虎对她的好,唯一能贡献的,也许只有自己的医术。

大虎皱眉,本就很深的轮廓更为深邃,一双眼有着狐疑,也有着一丝希望。

“天疱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隐约记得苏涟漪曾经说过,“你是说,你能治我的脸?”声音中逐渐充满希望。

涟漪没由来的紧张,“我不敢肯定,但我尽力,如果真治不好,也……”

“没关系。”大虎赶忙道。

涟漪见到大虎急促的回答,便料到其在意程度。心中暗暗发誓,即便是失败一万次,也要将他治好!“恩,那我抓紧时间研究一下。”

说着,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才想起,自己又是两天一夜未睡。

大虎本还想追问什么,但看到涟漪如此,也不忍纠缠。“你早休息。”

“啊……恩。”涟漪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转身回了房间,“大虎,晚安。”

“晚……安。”大虎也随着苏涟漪说了句怪异的招呼语,而后看着她高挑的身影入了房门,房门关上,不一会熄了灯。

又站了很久,大虎这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得盯着她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坑洼不平的脸,想起记忆中,陌生人那些厌恶、排斥的目光,双眼空洞。

他的脸……能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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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胜利(万更,勿养文,谢谢)

药酒普遍采用高浓度酒泡制,七日后加水稀释成低度饮用,口感独特且具备治疗功效。

参照苏涟漪制定的治疗方向——强心利尿、控制心率、治疗原发病,在药酒制作中,涟漪走访了县城中名医,根据她所想得到的效果,挑选了几味中药加入一同泡制,如车前草、白术、熟地黄等。

大虎的右手包着绷带,这几日,苏涟漪不允许他上田干活,好在此时田里工作已经不多,只要偶尔挑水种地,施肥挑虫便可。除此,在生活上,涟漪也尽可能的照顾他,可以说无微不至。

清早洗脸,大虎用左手洗,涟漪便捧着巾子在旁,大虎洗完,那干净带着皂香的巾子及时送出。等大虎脸刚擦完,就见涟漪拿着木梳在一旁虎视眈眈,要为他梳头发。

古代,男人留长发,大虎一只手虽可以勉强梳理,但想将头发挽在头顶就有些困难,在大虎屡次婉拒失败后,涟漪便接手了大虎发型打理的工作。

大虎的发丝很黑,很硬,不同于女子发丝的柔软,他的头发如铁丝般泛着光泽,涟漪本就不擅长打理头发,对这又厚又硬的发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能束起,偶尔还不小心梳歪。

涟漪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大虎很无奈。

吃饭,涟漪尽量做一些可以用勺子吃的菜色,将蔬菜和肉切成丁,少油少盐利于伤口愈合,不允许他喝酒。

七天之后,大虎右手绷带终于拆了,涟漪的蝎子酒也大功告成。

将酒舀出在碗里,而后兑了一些之前准备好的冷开水,“大虎,这第一口你来尝吧。”

一旁的大虎看着略带黄色的酒水,犹豫着点了下头,端过碗来喝。

冰凉的酒水入喉,是一种从前从未尝过的味道,淡淡的酒香缭绕,配之中药的甘爽,若是细品,口中有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馨香。

“味道不错。”大虎道。他不是不懂礼节之人,之所以丝毫未谦让,是因为这蝎子有毒,而用有毒的蝎子泡酒,怕是酒水中有毒。

他不想看到苏涟漪中毒,其原因自己也解释不出。

“再喝点浓的。”涟漪笑着,将原酒不兑水直接倒入大虎的碗中,“听人说,练武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想必你也如此,夏日流汗后不待汗干便用冷水冲澡,冬日流汗时不计严寒脱衣纳凉,都会对身子有危害,这危害即便不是当场发作也是慢性的。”

“恩。”大虎虽不信,却还是耐心听着,酒水倒好便喝下,刚刚的味道太淡,如今才更能品尝其中滋味。

大虎喝着,涟漪破天荒的絮絮叨叨起保健常识。“小臂、小腿偶尔酸疼,这些就是慢性病变,以后便会发展为天气骤变时的剧烈酸痛,随着骨骼末梢慢慢病变变形,最终坏死,最坏得结果便只能截肢。”

“咳咳……”大虎还有一口没咽下去,听到了涟漪的话,差点没呛到,面色一青,“真有那么严重?”

涟漪认真地点点头,“当然,不说远,单说我们苏家村便有不少老人有这样症状,皆是年轻时下田种地不留意所酿成。”

大虎心慌了,因为他左小腿真的时常莫名酸疼。想到这药酒可以治疗此病,便一股脑将最后一口喝个干净。

涟漪噗嗤笑了,即便是他不说,她也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若是你还想喝,回头我们捉蝎子我再为你泡制,但这些酒只能浅尝不能多喝,因加入了针对李老爷病情的药物,不适合你。”

“恩。”大虎点头,放下碗。“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涟漪笑了一笑,“有些事情若是直接处理,想必会生硬尴尬,易让人产生抗拒心理,换一个角度,迂回曲折,不失也为一个好方法。”

大虎虽不说,却知道这个苏涟漪一定又有了主意,几不可见,其唇角微微勾了下,他对她的表现,好奇,拭目以待。

……

东宁城是一大城,地处鸾国中部地区,地势平坦、四季分明、人口众多、经济繁荣、秩序井然,虽达不到夜不闭户,老百姓却也安居乐业,其全因东宁城有个不错的知府,陶泽运。

东宁城知府陶泽运虽算不上两袖清风的清官,但却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刚正不阿。上,受到上位者的赞许;下,受到百姓的爱戴,甚至在京城中也有些根基。

此时皇都动乱,皇子夺嫡,虽未明斗,却暗流激涌。而这陶泽运便相传,其是太子一派,当然,也是传闻,并未明示,这些都是闲语。

陶家与李家是亲家,而如今作为岳望县首富的李家可与京城首富叶家搭上线,也全凭这陶泽运的牵线,可见陶泽运与李府老爷李福安的交情。

陶府坐落在东宁城西部,宅子很大,半旧不新,与主人陶泽运相同,很是低调。入了大门,穿了门堂入后院,曲径通幽处,是陶府的客房庭院,也是李府老爷李福安养病之处。

虽陶府有了喜事,但李老爷在陶府却没因这喜气身体转好,相反越来越虚弱,下肢浮肿的厉害,下人们一直帮着捏,大夫一直开消肿的药却不见好,此外,因喘气困难,已经两天没在床上好好睡一次了。

“大……全……”李老爷的声音有气无力,半靠在床上,双眼凹入,嘴唇发紫。

“是,老爷。”名为大全的下人年纪大概四十上下,看得出是伺候李老爷一辈子的老仆,此时也是强颜欢笑,他是最清楚老爷身子状况的人。

“大全啊……我们回……家吧……”李老爷顿了几下,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将一句简单的话说出。“想……家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竟说出这样幼稚的话,非但不引人发笑,相反,大全浑身忍不住颤抖,想流泪,却又不想在老爷面前流,强忍着。“老爷,着什么急,陶大人一会就从衙门回来了,今儿早陶大人还约了您下棋,咱不能爽约啊。”

李老爷也不是孩子,心如明镜,怎会不知,老友每每早晨赶来,看他熬过了一夜才放心去衙门,临行还必须约棋,为了给他一个盼头,让他再多挺上一天。

有这样的挚友,此生足矣。

“不……能给他……添麻烦了,我们……回吧……”李老爷主意已定,他恐怕是时日不多了,怎能给别人家添霉头?

“这……这……”全康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有下人轻轻叫唤全管家,大全微微点头,吩咐了身边丫鬟们精心伺候,这才慢慢转身退出了屋内。

“有什么事吗?”全康问,虽脸上是悲哀的疲惫,但管家的威严也是不怒自威。

“全管家,是这么回事,小的刚刚听说,陶府有个伙房老头,和老爷的病差不多,都是浑身肿得厉害,喘不来气,后来乡下老家给他送了一种药酒,他喝上,三天那腿肿就消了大半,现在又能干活了。”下人赶忙道。

全康一愣,双眼大睁,“真有此事?”

“真有,”下人连连点头,“那老头现在正在伙房呢,全管家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全康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好,带路,快,快。”

“是。”说着,那下人便带着全康到了陶府后院伙房。果然,有一名老头正在干活,将劈好的柴扔进巨大的灶炉里,而后用大蒲扇扇着。

“魏老头,你出来下。”那下人将老头叫了出来。

老头出来,看见一身华贵带着威严的全康,有些发愣,“是,大人,不知找小老儿有什么事?”

“我来问你,你真的喝了一种什么药酒,而后身上浮肿消除?”全康急急开口。

魏老头点头,“回大人的话,是啊,也不知我那老太婆从哪弄来的仙酒,就治好了我的病。”

全康大为震惊,“那酒,还有吗?有多少,我都高价收了!”

魏老头摇头,“没了,那酒本就一小壶,老太婆让我喝七天,但那酒实在是好喝,我一没忍住,三天全喝了,虽然淡了点儿,但确实是好酒。”

全康有些失望,“这酒是从哪儿来的?还能弄到吗?你别干活了,我这就吩咐人干你的活,你现在立刻给我找到供酒之人,越快越好,找到后必有重赏!”

全康很是激动,赶忙回头吩咐刚刚那唤他来的下人,“小张,你随便找个我们李府的下人过来干活,此事若是成了,也记你大功一件。”

“是,全管家。”那姓张的下人高兴坏了,赶紧跑着去找人。

魏老头喝的是什么酒?正是苏涟漪泡制的苏家药酒!

那酒真的如此奇效?自然是有一些水分,夸张了些,因为魏老头拿了好处!

做这一系列事之人是谁?自然是苏涟漪,绝无二人。

苏涟漪此时一身男装在东宁城一家客栈,一边看着医书,一边守株待兔。无比的从容优雅,老神在在。

她前几日为了避开李玉堂眼线,在村子里放出风声,说是去方池购买海带,连夜便女扮男装来到东宁城,掩人耳目。

若是说其他女子女扮男装,多半会被人看出来,但以苏涟漪一米七五的身高,穿上男装,光看背影还真是一名少年,更别说她眉宇间的英气,和浑身散发出的自信气场。

魏老头领着全管家出了陶府,先是回家装模作样地问了妻子,而后又“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涟漪所在的客栈。

客栈内,苏涟漪已经等候多时。

“这位公子,在下是岳望县李府的管事,鄙人姓全,如今叨扰是有一事,您送魏老头的酒,是什么酒?有何疗效?可还有吗?”因为着急,全康全无客套,开门见山。

涟漪也很是潇洒地一拱手,“幸会,在下姓苏,这酒是家中祖传秘方失而复得,专治风邪心疾,在下酿制了一些,想来东宁城看看有没有销路,后来捻转认识了魏婆婆,听说魏大爷有此病,便赠送了一些。”

全康一下子激动了,“苏公子,可还有酒吗?”风邪心疾,这不正是李府老爷所患之症?

“有的,这一回带了两坛,想先卖卖看,但这酒酿制麻烦,即便是我想多卖,也无酒可卖。”涟漪装模作样地说着。

“这两坛酒我要了,多少银子?”全管家作势便从怀中掏出银袋。

“一坛一百两,两坛算你便宜,一百九十五两。”

嗬——这是什么酒,这么贵?即便是宫中贡酒也就这个价钱吧。全康掏钱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小兄弟,你这酒,值吗?”大管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涟漪还是那丝淡然的笑,“虽这酒贵,但小弟也是带了一些试用品出来,赠予全管家您便是,若是有效,小弟也不会坐地涨价,若是无效,权当喝了玩玩罢。”

苏涟漪这么漫天要价是有原因的,一是为了得到更多重视,有时候消费者就是怪,同样的两样商品,价钱高的,便觉得更是有效,人的奇怪心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苏涟漪从到李府买通刘妈妈,而后又打通东宁城魏老头的通道,没少花钱,这些钱必须要有人买单!她苏涟漪可不吃这哑巴亏,她就要李玉堂那混蛋看看,最后的胜利者是谁,羊毛出在羊身上,让李玉堂去折腾自己家的那点钱吧。

全管家接过了酒,“小兄弟,这酒不会让你白拿,多少银子我给你。”

“都说了不要钱,这是试用品,我做事也是有原则的。”涟漪拒绝,放长线钓大鱼。

全管家眼中满是钦佩,“年轻人,现在像你这么认真做生意的人,少了。”

“全管家过奖。”涟漪心中暗笑,只要这管家对她有好感,定然会在李老爷面前美言。

“这样可好,小兄弟你别着急走,就先在东宁城玩着,未来几天的客栈钱和饭伙钱包在我身上,若是我家老爷喝这药酒有效,这两坛,我们包了。”全管家决定先稳住这名少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涟漪脸上是从容不迫的笑容,心中狠狠摆了个“v”的手势,李玉堂,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

陶府,全管家如同抱着救命解药一般,将那一壶药酒紧紧抱在怀中,飞也似的跑在路上,哪还有平日里成熟稳重的管事模样?

“老爷,我回来了。”全管家急急喘着气。

李老爷虚弱地躺在陈年藤条编制的摇椅上,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跪着帮他按着腿。

他艰难地抬眼,“大全……啊,你去……哪里了?”

全管家满面红光,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疾走所至,“老爷,这有一种药酒,是祖传秘方,能治风邪心疾,老爷,您喝喝看吧。”说着,从怀中掏出酒瓶。

李老爷无奈地笑笑,“大全啊,若是……能治好……早就好了,名贵中药,我……吃的还少吗?放……弃吧。”

“不,老爷,这回的药酒有人试过,小的亲眼所见,真的有效,老爷,您试试,这回一定可以。”大全激动得难以自已。

李老爷无奈地笑笑,“好,那就倒……一些来吧。”他是不信的,但却不想白瞎了老忠仆的美意。

蝎子药酒倒出,浓黄色,浓浓酒香配之以中药药香,只加了少许的水,这是苏涟漪刻意为之,担着风险,为求奇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三日后。

苏涟漪正在东宁城逛着,为初萤选一枚精致发簪,想作为礼物,远远便听见有人招呼,一边招呼一边急急跑了过来,连撞了很多人。

“苏公子,苏公子——”

涟漪一回头,是当日陪着全管家来的下人,忐忑了几天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唇角勾起了胜利的笑意。

“苏公子,全管家在客栈等您,您的酒,我们管家包了,您快速速回去吧。”姓张的下人忙道。

“好。”

涟漪跟着李府下人到了客栈,果然,全管家正等着,一看见苏涟漪,就如同见到了久未重逢的老友,“苏公子,这酒,值,真值!”

涟漪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全管家,楼上请。”

到了涟漪所住的厢房,让店小二上了茶品,两人坐着说了起来。

“苏公子,本来我们家老爷是不抱希望的,但没想到,喝的第一天,便觉得血脉通畅,而后腿上的浮肿消了些,没想到竟可以喘匀了气,整整安睡了三个钟头。第二天,腿上的浮肿更好,咳也少了很多,痰也逐渐变为白色。第三天,竟可以在床上平躺安睡,苏公子,你可有所不知,我们老爷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在床上躺着睡觉了啊。”说着,激动得老泪纵横。

如今听了全管家的话,涟漪确认了,李府老爷正是风心病带来的心衰,古人只知晓病人体虚气弱,却不知具体症状,如今碰上了针对其病症的特效药,病情便有了极大的好转。

而且苏涟漪猜测,古人的体质比现代人体质更容易生效起作用,因古人没用过什么抗生素药类,现代人从出生便开始打预防针,平日身子不舒服便服用大量抗生素,身体有了一定抗药性。

但这些都不重要,生效了便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全管家命人速速将两坛子酒送往陶府,他人却留在了客栈。

“苏兄弟,不知贵府在何处,以后若是我们需要酒,就派人去购买。”全管家道。

苏涟漪心中暗笑,好戏来了。

但面上却还是那派从容,“全管家客气了,在下就是乡村野夫,家是苏家村的,以酿酒为生,从前经常到岳望县去,给另一家李府送酒。”

全康一愣,“苏家村?可是苏皓家?”

涟漪点头,“正是,苏皓是在下的兄长。”

全康一拍桌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家正是你们苏家平日里送酒的李府,”顿了一下,如同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喜不再,换了一幅严肃的面色。

“你们苏家真是不仗义,我们老爷可是你们的老主顾,十几年风雨无阻的要酒,而你们呢?有了这样的好酒竟不送李府,跑这东宁城来卖,怎么,以为我们李府出不起价钱?”

涟漪也装作惊讶,“啊?如今喝我们家酒的就是李老爷?全管家,这都是误会,我们怎么会不给李老爷送酒,明明是你们不要酒了啊!”

全康惊讶,“不要你们的酒,怎么可能?我们老爷买你们家酒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断?”

“就是断了啊,”涟漪脸上满是坚定,“我兄长知晓了老爷病情严重,很是担心,这祖传秘方失传已久,我兄长想方设法重新得到,而后连夜赶制,为了这酒,我兄长三天三夜没睡,这酒已装车,正准备运往李府,便有李府下人来通知说不要酒了,在下可不说谎。”

“真的?”全康大吃一惊,“不可能,老爷病情严重,哪有心思管苏家酒?会不会是有人冒充?”

涟漪摇头,“不会,那人就是平日里来送信的小潘,还顺便把之前的酒钱都节了,谁能干这搭钱的买卖?”

全康暴怒,一巴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那小子真是皮紧了,竟敢背着老爷做这种事,差点耽误了老爷的性命,等我回了李府非拔了他皮不可!”

涟漪心中嗤笑——皮紧的小子不是小潘,是李玉堂,估计你也动不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全康继续道,“你是谁啊,苏皓的两个兄弟姐妹我都见过,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位办事稳重的公子?”

涟漪本是想报上苏白大名的,但一听全管家说连苏白都认识,只能作罢。脑筋一转,唇角勾笑,“管家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苏涟漪啊,女子行走在外不易,只能穿着男装,不是故意欺骗管家,还请原谅。”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她苏涟漪就是要报自己的名,让李玉堂那混蛋知道他苏涟漪姑奶奶亲自拆穿了他的阴谋诡计,收拾不到他,也要气死他!

“你是苏涟漪?”全康今天不知第几次吃惊,这哪里是他记忆中的那女胖子?

涟漪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是这样的全管家,前一阵子我得了场大病,卧床整整十日,也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这十日也把我那肥肉耗尽,才如此清瘦,让您见笑了。”

全康笑得尴尬,“哪里,各有千秋罢。”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送酒的事,重新达成了协议,李老爷的酒继续送,除非全管家本人去停,不然就一直送,而所有药酒李老爷都包了,也按时送到李府。

事情定了,涟漪便不在东宁城呆了,买了些礼物便连夜赶回了苏家村。

……

当涟漪到家时,初萤快哭成了泪人,说是太过想念,无奈,苏涟漪只能左哄右哄,总算是将她哄住。掏出了精心挑选的簪子,初萤恨不得冲去狠狠亲涟漪一口,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除了初萤的簪子,还为自己的爹爹苏峰买了两双鞋,鞋是之前量好的尺寸,苏峰穿的很是合适,对女儿懂事很欣慰。

苏皓的礼物是一套精致酒具,也许苏皓爱屋及乌,入了酒行就对酒别有情怀,看见这酒具爱不释手。

苏白和孙小锦的礼物自然是书籍和笔墨纸砚,小锦是喜欢的,相反苏白则是斜眼撅嘴。

有一个人很生气,因为没有她的礼物。那人正是苏皓的妻子蒋氏,本来也喜滋滋的等着分发礼物,却发现人家苏涟漪压根没准备她的份儿,眼中根本没她这个人,气得连连跺脚,嘴里骂骂咧咧。

苏涟漪不给蒋氏买礼物是自然,她自诩心肠不错,但善良与犯贱完全是两码事,每每蒋氏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涟漪看在苏皓的面子上忍了,否则,她定会让蒋氏尝尝她的厉害。

欢天喜地的一天结束,又到了夜晚,涟漪在东宁城住的客栈不错,但到底不是自己家,多有不便,回了自己家,闻到家中熟悉的清香,听着院中乡村独有的风吹草木虫鸣响,烦躁了几日的心,总算了沉淀了下来。

为自己泡了一杯清火的金银花茶,坐在小院的书桌上喝茶纳凉。

大虎又跑到了仙水潭沐浴,头发**地归来,与坐在院中的涟漪打了一个照面。

“来,喝些茶。”涟漪亲切招呼。

大虎依言走了过去,坐下,涟漪为他倒茶。

夏日的衣袖本就短,涟漪手臂伸长,雪白皓腕在月光下盈盈光彩,如同月光搭成的一道玉桥,又如同漆黑夜色一道银色彩虹,大虎第一次发觉女人的手腕竟这么好看。

茶倒完了,涟漪捧着喝起来,“你也尝尝,这个应该属于花茶吧,也应该是药茶,反正不是红茶、绿茶、乌龙茶,春季转夏,体内燥热,喝些金银花茶去去火气。”

大虎点头,拿起茶碗慢慢喝,喝不出其中味道,却还耐心喝着,只因这是涟漪泡的茶。

而后两人就没再交谈,偶尔蹦出几个字,大部分时间都在享受夜晚的宁静。

大虎放下茶碗,看着面前恬淡的女子,又看了看井井有条的房屋院落和这干净得毫无污秽的天际,不由在想,这是否就是隐士们所追求的生活?如今,他也有了一丝沉醉。

……

苏家酒厂再一次开工,众工人干得火热朝天,酒厂生产苏家酒,而涟漪家则是生产药酒。

农活一般都是春秋级比较忙,春季播种秋季收,夏季不是很忙,每家只要出一个劳动力浇浇水除除虫便好,于是,涟漪便向苏家村村民收购蝎子。

除了酿酒,她还准备将一些蝎子入药。

这个时代的人不懂蝎子的妙处实在可惜,但涟漪却打算好好应用起来。

村民们高兴坏了,这等于天下掉下大馅饼,谁小时候没上山捉过蝎子玩,一般玩够了就扔了或者弄死,却没想过捉蝎子也能赚钱。

蝎子的收购价钱不低,一只五铜钱,两百只便是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都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月了,若是家里种了米粮,这一两银子就能攒下。

但涟漪的收购数量有限,一家每个月只收30个,这么做,是怕破坏了生态平衡,她是现代人自然知晓生态平衡的重要性,蝎子主要吃蝗虫等,若是蝎子没了,蝗虫泛滥,最后受灾的还是村民。

苏白和小锦上午做功课,下午便开始收拾处理蝎子,初萤记账。

在酿酒上,涟漪将工作直接推给了苏峰,苏峰游走惯了不习惯种地,如今涟漪抓到他的把柄,处处用死去娘亲许桂花来约束他,也有了成效,如今又给他找了差事,苏峰便也安心劳作。

一大家子生活充实,其乐融融。

这一日,是苏家酒厂向李府送货的日子,雇工刚将酒小心抬上了老马头的驴车,就听到一阵车声。一匹高头大马拉着整洁阔气的马车入了苏家村,来到苏家酒厂门前停下。

身着李府下人装扮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是苏家酒厂吗?在下是李府的人,老爷有令,邀请苏老板和苏家小姐入府,说是要当面感谢。”

苏皓匆忙出来,“这位小哥,在下就是苏家酒厂的老板苏皓,你是说,老爷邀请我还有我妹子苏涟漪?”很是惊讶,虽然供酒十几年,但与李老爷见面屈指可数,都是他亲自拜访,哪被邀请过?

“正是。”下人答。

工人们一听,都高兴坏了,李老爷要见苏皓,**不离十是要多要酒,那他们的薪水是不是也能提了?

只有老马头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涟漪的功劳。

屋内的蒋氏赶忙对着铜镜整理头发和衣衫,本想换一件体面的衣服,但不敢让人久等,就急急跑了出来,“这位小哥,我们什么起程?”心中暗暗合计,这么个高大马车,她这一辈子都没做过。

那下人看了看蒋氏,“您是苏小姐?”

蒋氏一愣,挺直了腰板,“我是苏夫人。”

那下人不卑不亢,“抱歉苏夫人,我们家老爷只请了苏老板和苏小姐,并未请夫人。”

“什么?没请我?”蒋氏一下子就傻眼了,而后一跺脚,“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我才是老板娘,那苏涟漪是个什么东西,就会讹钱添乱,李老爷怎么会请她?”

苏皓终于愤怒了,他本就善良脾气好,但凡事都有度,如今这死婆娘竟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他也没法再忍了。一个回手,狠狠扇了蒋氏一嘴巴。

“回屋里呆着去,丢人。”

酒厂两名雇工加上老马头都不吭声,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叫好,他们早就看不惯这蒋氏了,却无奈不能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

“这位小哥,让您见笑了。”苏皓觉得窘迫,“老马,去取一坛酒送来。”

“诶。”老马头立刻从库房取了一坛酒。

“小哥,还麻烦您跑一趟腿,这个拿去喝吧。”因为刚才那一出面色通红的苏皓,将酒送了出去。

“哪里,苏老板您太客气了。”那下人推辞了两下,最后也收了,苏家酒厂虽小,但那酒却是贵的,老爷都喜欢喝,他们下人自然也都想弄些尝尝。

苏皓上了车,引着马车到涟漪家接人,老马头则是赶着送货的驴车跟着,接完了苏涟漪,一行人两辆车便向岳望县城而去。

……

岳望县,自从李老爷的身体好转后,整个李府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热闹,夫人一高兴,便整个府下发赏钱,下人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

只有一个人心情复杂,正是李府二公子李玉堂。

他也希望看到自己父亲身子好转,但却不想因为苏涟漪的原因。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涟漪做的,早就发现了她的反常,也早早派人去监视,但那女人狡猾如狐,竟放言说去买海菜,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东宁城。

她不仅将他断了苏家酒之事说出去,更可恨的是,竟然说苏家配置了药酒,而后李家才断的苏家酒,这分明就是要将不孝的罪名推他身上,可恨!

若不是那药方还没得到,关乎到自己父亲性命,他非派人连夜杀了那苏涟漪不可!

李玉堂将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关了门窗,自己在书房中发泄,在地上踱步,走来走去,而后一拳狠狠砸在墙上,哪还有平日里那逍遥谪仙之相?

礼貌的敲门声在书房外轻轻响起,李玉堂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平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恢复了淡雅的神态。“进。”

门开了,是李玉堂的随从墨浓。

“少爷,全管家正大刑逼问潘大周,问是谁明知老爷病情还下令断苏家酒。”

李玉堂优雅的双眼闪过一丝狠戾,狠狠咬着牙,苏涟漪,他一定要让她死!

但此时的情况……实在是难办,只要认下来了,即便父亲不多想,但这不孝之名早晚会传开,他李玉堂是完美的,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垂下浓密睫毛,掩住眼中的冷血残忍,李玉堂压低了声音,“吩咐下去,找人结果了潘大周,记得,别节外生枝。”那本带着淡淡磁性的悦耳男声此时如同催命曲一般。

墨浓跟随少爷多年,这样的事早见怪不怪了,少爷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是。”

墨浓退了出去,李玉堂如今真真是怕了,直挺挺坐在桌后,双目大睁,面色苍白,一颗心疯狂地跳着,他怕被父亲忌惮,他怕身败名裂!

……

一行人两辆车到了李府,老马头的驴车自然还是从后门进,但载着苏家兄妹的马车可是从正门进。

正在逼问潘大周的全管家听说苏家人来了,赶忙停了审问,急匆匆去前门迎接。

当全管家到达前门时,苏皓已下了马车,伸手去扶苏涟漪。

今日的苏涟漪一身粉红衣裙,没有太多花哨,衣领、衣袖下摆用红线勾勒了几朵小花,腰带是红色的,一旁缀着精巧的荷包,荷包内放着香料,随着她的走动带来淡淡馨香。

她身材匀称高挑,虽不若平常女子那般纤弱之美,却别有一种端庄贤淑之感,尤其是她的气质,永远的从容不迫。

她的发丝乌黑浓密,一丝不苟地盘起,简单插了一只银簪。

垂目低首,粉色唇角淡淡勾着,整个人看去,就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般。

此时就连眼界开阔的全管家都忍不住心中暗暗惊叹,苏涟漪真是,好气质!

在东宁城见到的少年公子恣意洒脱,而今日看到的女子内敛沉稳,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这两人其实于一身。

“全管家,劳您出来迎接,实在惭愧。”苏皓道,受宠若惊。

全管家笑容和蔼,“哪里,苏老板与我们李府合作多年,理应多来走动走动,老朽有失远迎,才是失礼。”转身看向苏涟漪,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苏小姐。”

涟漪温婉地笑着,对着全管家福了下身,并未多语。

全康引领两人入内,去往李老爷的院子,一边和苏皓说着话,一边暗暗留意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微微垂着头,有着谦卑,却给人以不卑不亢之感,淡定如斯,绝不四处张望。

就连那苏皓都忍不住对李府宅院惊艳,但苏涟漪却未多看上半眼。

全管家吃惊,是怎么一场大病,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分明就是换了个人。

入了院子,苏家兄妹站定,全管家自己进了去,“老爷,苏家兄妹来了。”

李福安虽未康健,但这多日饮用涟漪针对他病情精心调配的药酒,如今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很有精神,此时他坐在摇椅上,丫鬟们蹲着轻轻按摩其双腿,为其消肿。

李福安停止了看书,和蔼地笑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全管家退了出去。

虚弱的李家老爷面色虽疲惫,但那一双眼却精明的亮,若有所思,微眯着眼想着什么。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商人,可不是一般糊涂老头,苏家酒厂突然有了什么祖传秘方?这秘方竟有如此疗效,怎么是一乡间野夫家族流传?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问题!

苏皓与涟漪入内,苏皓在前,涟漪在后。

苏皓见到李老爷赶忙拱手作揖,“李老爷,您身子可好?晚辈真是担心啊。”这话不是奉承,李老爷几十年的照顾苏家生意,苏皓对他的情意是真心的。

李老爷是人精,早知苏皓为人,和蔼地笑笑,“我没事,你放心。”

苏皓向旁一闪,涟漪上前,为李福安恭恭敬敬做了个福礼。

李老爷抬头一眼,手中的书唰地一下掉在地上,伸手指着苏涟漪,“你……你……你是……”

涟漪一愣,很是不解,李老爷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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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入v第一天,丫头早晨6点多就醒了,眼巴巴等到7点开v发文,嘻嘻。希望v章,看官们能喜欢,就如同丫头喜欢你们一样,╭(╯3╰)╮

琢磨着一会写一个煽情肉麻的《入v感言》把一些感想写进去,就好像日记一样,给大家看,回头也给自己看。

还是老规矩,送钻送花这些东西,量力而行,丫头不强求、不奢望,贫嘴丫头唯一要求的是:看正版!支持正版!这是丫头的吃饭钱,千万别饿死丫头,丫头死了还怎么写文?丫头死了这文铁定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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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架!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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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为了什么,除了温饱还得有点追求,作为一个全职网络写手,贫嘴丫头的追求就是赚钱(咳咳……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这段删了别发),人生追求就是认同。

从第一个扑文《强宠超级暗卫》开始,丫头一直很努力,而后陆续写了《不要桃花,行不行》、《腹黑公主:男色太多挡不住》到如今的《名医贵女》,不仅仅文笔得到了沉淀,其实心灵亦然。

写文带给我很多快乐,认识了很多朋友(后面会有详细说明),未来也会认识很多朋友。

写文也给我带来了痛苦,一身病,具体什么病,就不矫情的说了,作者们谁不带些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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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丫头归我是我的,440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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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言情心静如水,360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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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zyw19920415,300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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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陈乐,300书童

【记得你,么么哒~】

43,新月如弓,300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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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暗害(万更求月票)

苏涟漪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这李老爷认识她?

李老爷年纪五十左右,人消瘦,没有涟漪想象中那种暴发户式的大腹便便,相反很是儒雅,坐在躺椅上,身上的穿着虽一看便是精致富贵,但因其款式和颜色却显低调。本书的最新章-出来了,无弹窗阅读就是爽,快来-说Mm阅读网看吧!牢记.W-W.X-AO-HUO-M.CO-

他头发乌黑,很整齐地梳起,眉眼间距很窄,和蔼的笑着,但那眼中的精明却与他的和蔼略略不符,此时,这幅精明的眉眼满是震惊。

李老爷的书掉了,身子猛地坐起,手指着苏涟漪。“你……你……”

涟漪眉头快速皱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淡定。“见过李老爷,过去的十几年,我们苏家酒厂承蒙老爷的照顾,涟漪在这里谢过老爷了。”

“你……苏……涟漪?”突然,因为太过激动,李老爷突然手捂心脏,面色苍白,开始剧烈的喘起来。

糟,是心脏病发作!

苏涟漪大惊,看来这李老爷见她时的惊讶并非是装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见多识广的李老爷如此震惊?

“老爷,老爷……”刚刚给李老爷按腿的两名丫鬟惊慌失措起来,全康也吓坏了,没了沉稳,竟自己跑出去寻李府大夫。

“闭嘴,别喊,”涟漪厉声道,心脏病人怕刺激惊吓,李老爷本就发病了,这两名丫鬟还大喊,难道是嫌李老爷命短?“你们都出去。”

两名丫鬟吓得面色苍白,被苏涟漪这么命令后,便乖乖地跑了出去。出了门口才想起,她们是在这伺候的丫鬟,怎么被一个外来人吩咐?

但回想刚刚,那女子威严的气势以及强大的说服力,却让她们不得不听。

屋内。

“哥,帮个忙,将李老爷平放在地上,动作要轻。”涟漪冷颜道,声音无丝毫慌乱,镇定非常,就如同这场面她司空见惯一般。

本来也同样惊慌失措的苏皓被涟漪所感染,也冷静了下来,“好。”动手干了起来。

苏皓平日里干惯了体力活,很轻松地便将李老爷搬下了躺椅,平放在地上,涟漪则是迅速将李老爷的腰带松了一松。

“让开一下。”涟漪道,苏皓让开位置的下一瞬间,涟漪半跪下来,右手轻推李老爷的额头,左手抬起他的下颚,“李老爷您听我说,不要慌张,镇定!一定要镇定下来!无论有什么事,一会我们慢慢说,问题都能解决,您千万不要急。”

李老爷还在喘,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涟漪却一直反复说着这句话,无论对方能不能听清,语气不急不缓,沉着冷静。

虽然苏涟漪面上很冷静,其实心中很是着急,她想要、她想要速效救心丸,消心痛在哪里?阿司匹林在哪里?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对中药也毫无了解,能做的便只有这样让李老爷呼吸保持顺畅,尽量争取时间,期待全管家能将李府的大夫尽快叫来。

李老爷的面色越来越白,呼吸也没刚刚那么有力,苏涟漪心中大叫不好!这李老爷早死晚死都行,千万别见了她就死,不然那李玉堂还不将她吃了?

忽然,涟漪灵机一动,她从前在医院曾听说过一种土方法——心脏病或心梗发作,敲击病人的肘关节,便能得到缓解。这方法一般是侧重于脑梗患者,虽没科学依据,但从医生的角度猜测,是多少可疏通血管中的血栓。

李老爷是风湿性心脏病,这方法对李老爷没什么大作用,但死马当活马医,现在涟漪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在苏皓的诧异中,涟漪开始有节奏拍击李老爷的肘关节,果然,李老爷的挣扎轻了一点,呼吸也有了一点节奏。

正在这时,全康便带着李府大夫跑来,两人见老爷被放在地上,衣衫松动,苏涟漪在旁做奇怪的动作,有些诧异。全康刚要出声制止,一旁的大夫却将他叫住。

驻府的大夫姓周,也算是一名很有建树的名医,医者的观察很敏锐,他发现,这女子看似行为怪异,但随着她的拍打,李老爷的呼吸越来越均匀。人的手臂穴位繁杂,光肘部便有少海穴、小海穴、曲泽、曲池等穴位。

而这些穴位正是治疗昏厥、呼吸以及胸口疼痛的,他平日里用针灸治疗经常用到,而这女子便是用另一种方法企图达到同一目的——穴位刺激。

此外,这女子的拍打不是杂乱,而是有节奏的拍打,节奏强加给病人,也能帮病人尽快镇定下来。

他行医几十年,还第一次看见有人用这么简单的方法便将李老爷这么严重的心疾症状控制住,何况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子。

“姑娘,我来吧。”周大夫上前。

涟漪一回头,看见了鹤发童颜的老者,身上有着淡淡药香,便猜出了其身份。她轻轻将李老爷手臂放好,款款站起身来走到人群后。

周大夫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分别在李老爷的面部、颈部等处埋了针,而后掏出陶瓷药瓶,从中倒出几枚药丸放入李老爷口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老爷呼吸逐渐均匀,脸上也有了血色。

看到李老爷病情得到控制,涟漪这才敢将一直吊着的半口气慢慢吐出,身上,已一层冷汗,盛夏的热天,竟有一丝凉。

过了好一会,几名下人轻手轻脚地将李老爷抬上了床,苏皓便想告辞离开,没想到,李老爷气若游丝,却还出口将两人留住。

无奈,两人便只能呆在屋中,眼巴巴地看着李老爷躺在床上休息,心中暗暗纳闷为何李老爷要留他们。

一个时辰后,李老爷恢复了过来,有人端了苏家药酒来,正准备为李老爷服下,却被涟漪急忙叫住。

“老爷现在身子弱,药酒劲儿大,用开水稀释一下再喝,能温和一些。”虽然说得有鼻子有眼,其实苏涟漪心虚得紧。

本来心脏病人就不能喝酒饮茶,生怕刺激到心脏,她为了卖酒,昧着良心将药加酒里,人家好容易死里逃生,如果因为她的药酒再重回阎王殿,让她还有什么脸继续活下去啊。

“苏姑娘说得有理,放些水吧。”周大夫道。

倒是床上半卧的李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同样是人精的全管家也是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与床上李老爷对视一望,主仆两人便心知肚明。

苏皓是个心粗的,自然没发现什么,涟漪则是后背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总觉得这两人看出了什么。

苏老爷喝了稀释的药酒后,缓了过来,“刚刚,多谢你了,苏涟漪。”

“哪里,是李老爷福大命大,将来定会长命百岁。”涟漪道,她可不想展现什么医术。但心中却越来越怀疑,为什么李老爷看她就心脏病发作。

而后,李老爷竟只字不提为何心脏病发作,而是关于苏家酒和那药酒与兄妹俩攀谈。

谈着谈着,苏涟漪便知道当时李老爷和全管家眼神交流确定了什么事了——这酒不是什么祖传秘方,更不是苏皓研制而成,而是她苏涟漪。

原因很简单,那李老爷很有技巧的套话,苏皓却浑然不知,有什么说什么,涟漪只能在一旁汗颜。心中暗想,罢了,人家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多,早晚看出事来。

太阳偏西,李老爷留苏家兄妹二人用膳,两人婉拒,便乘着老马头的驴车回了苏家村。

苏家兄妹二人刚刚离开,全管家便入内,在李老爷旁低语几句话。

李老爷正喝着药汤,停了下来,拧紧了眉,“你是说,潘大周死了?”

“是,听说是趁我离开,畏罪自尽。”全康道,眼帘垂下,掩住真实想法。

李老爷叹了口气,将剩下的药汁慢慢喝下,全康伸手接过空碗,转身递给一旁伺候的丫鬟,另一丫鬟则是端来温水为李老爷漱口,又递上巾子擦嘴。

李老爷怎能猜不透其中发生了什么?全康,这是给他留面子。

许久,慢慢吐出了一句话,“那孩子,戾气太大,必须要磨。”

于此同时,另一边,海棠院。

李玉堂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得知了潘大周死后,终于放下心来,这样死无对证,那苏涟漪也拿他没有办法。但一口气却咽不下,他竟然能输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女流氓?

当翠儿端着茶品入了书房时,见到自家少爷在书桌后静思。即便是一动不动,但李玉堂还是美如谪仙,一身白衣似雪,乌发如柳,面如美玉,先不说其身份,就这外表,也足以令翠儿心动不已。

虽明知自家少爷残忍阴毒,但却还是忍不住被其吸引,何况少爷家财万贯,若是当个姨娘,以后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李玉堂抬头看见了翠儿,面色虽未变,但眸子中却闪过嫌恶,“若不是你,那苏涟漪早死了。”声音冰冷。

刚放下茶品的翠儿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少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真是恨死了苏涟漪,就因为那个死流氓,少爷都厌恶她了。

李玉堂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无比疲惫,想着一会要怎么应付自己父亲,他父亲可不是个吃素的。

翠儿吓坏了,她有预感,少爷很快就要将她逐出海棠院,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她的姨娘梦可怎么办?

连连磕头,“少爷开恩,看在翠儿尽心伺候您多年的份儿上,再给翠儿一个机会吧,上回是真的没碰见苏涟漪,否则奴婢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这回,奴婢绝不放过她!”

李玉堂眸子一亮,精致的眉轻轻一挑,“你是说,你想戴罪立功?”

翠儿见有戏,赶忙抬起头,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可怜,“是,少爷,只要给奴婢个机会,奴婢一定要杀了那苏涟漪,以解心头之恨……不是,是帮少爷摆脱骂名。”

李玉堂懒得去计较翠儿为何要杀苏涟漪,他不能亲自动手,否则有份,“好,本少爷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钱财,只要你用,便可以到墨浓那里支取,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翠儿连忙问。

李玉堂的唇角淡淡勾起,本就气质出尘,此时更为俊美。“不要杀她,让她活着,让她屈辱的活着,死?太便宜她了。”

翠儿猛地打了个冷颤,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二少爷不是良人!但这声音很快便被仇恨和虚荣所覆盖,“是,少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一辈子屈辱的活着!”翠儿咬牙切齿。

李玉堂斜眼看着翠儿,慢慢地笑开了,“好,那本少爷就等你的捷报了。”

李玉堂的笑,把翠儿迷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地出了书房门,连撞了树都不觉得疼。

屋内白衣之人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丝毫,而是专心想办法应付自己父亲。

再回来说苏家村。

李府马车拉着苏皓走了,蒋氏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在屋内哭闹。两名雇工很淡定地听着她哭闹,笑呵呵地在院子中干活。

那蒋氏也不傻,能感觉出来其他人看她的笑话,在家呆不下去,就哭着跑出去找人诉苦。

蒋氏是个泼妇,平时仗着自己家做生意不种田,趾高气昂的不将其他村妇放在眼中,总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老板娘,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自然都不喜欢她,唯一能和她说上话的,就是那王二癞的媳妇——刘氏,两人可谓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刘氏也是痛恨苏涟漪的,要不是苏涟漪那个贱人打了赵大铁,她家男人怎么会和苏峰结怨?又怎么会被苏峰打?她家又怎么会被苏白砸?所以罪魁祸首,就是那苏涟漪!

两个女人凑到了一起,自然是一个哭一个哄,两人都恶狠狠的背后咒骂,就差札了小人用针扎。

……

驴车入了村子,先将苏涟漪送回了家,而后才回了酒厂。

当涟漪入家门时,正看见大虎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的是早晨剩下的饭和菜。

涟漪从他手中拿过盘子,闻了一闻,秀眉皱了起来。“别吃了,有些酸了。”

大虎也知道,“没关系。”

涟漪转身就将那菜倒了,“怎么会没关系?这酸了的菜搞不好会吃坏肚子,即便是侥幸没坏肚子,也有可能致癌。”

“致癌是什么?”大虎问。

“是一种病,”涟漪答,在门旁水缸中舀了水洗手,而后便钻入厨房,“你这是吃独食啊,也不等我吃饭。”自从破了李玉棠的诡计,涟漪便心情很好,今天更是开起了玩笑。

大虎面色突然一红,尴尬起来,“不……不是,我以为你在县城吃了。”

“外面的东西哪有自己家的东西吃着安心?”医生一般都有洁癖,这古代应该没什么地沟油,但也无法保证食品卫生,谁知道那厨子洗不洗菜,会不会如厕完不洗手?

“恩。”大虎突然心情很好,看到了水缸中的水没了一半,便挑着扁担去打水。

大虎出了院门,只觉得胸前怀中之物,很灼热,烫人。

乡村的夜晚安静,椭圆形的银月挂在天际,月下、树旁,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的菜肴,两碗米饭摆在桌子两边,配着凉茶。

两人默默吃着饭,大虎也不问白天之事,涟漪也不说,一种诡异的和谐。

饭后,涟漪站起来收拾碗,伸手去拿对面大虎的碗,那雪白的锆腕再次露出,晃了大虎的眼。

他坐不住了,犹豫再三,“苏涟漪。”

“啊?”涟漪一愣,大虎鲜少叫她名字,而这种连名带姓的呼唤更是少见。“有事吗?”她很好奇。

大虎的浓眉皱得很紧,好像面对人生巨大抉择一般,就在涟漪快没耐性等下去时,大虎飞速将手伸入怀中,而后又飞速掏出了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塞了过去,“这个,给你。”

涟漪一愣,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玉镯。

那玉不是什么好玉,不晶莹不说,中间竟有一块夹着原石边缘,杂质更是不用说了,应该是廉价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虎突然送她这个,干什么?

苏涟漪一颗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

大虎见涟漪没接,面色大窘,“这个是……今日杂货郎来村里,我见这个……还过得去就买了,确实不是什么珍品。”

“啊?”涟漪没听懂。

大虎后悔非常,早知如此,他就不送了,如果现在砍他一刀可以将时间扭转,他一定不送!或者……送一个精致贵重些的。

“算了……”大虎将镯子拿回时,迟钝的苏涟漪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是……这是……有男人送她礼物!?

一把抢了过来,套在自己手腕上,“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没门!”开着玩笑,脸上是鲜少见到的狡黠。不是她慢半拍,是真真第一次收到男人礼物,这种感觉,很奇妙。

大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好像将烫手的芋头终于送出了一般,看苏涟漪的样子,不像是要质疑他为何要送镯子,一颗心可算是彻底放下。

他送她镯子的原因,是因为那一次夜晚,他看见了她洁白的手腕,心头却怎么也放不下,躺在床上,那美好画面一次次闪现在他脑海,最终,他思前想后,觉得是因为那手腕太突了,所以良心发现,送了她镯子。

这是涟漪第一次戴首饰,从前因为工作的原因,鲜少戴首饰。

月光下,那劣质的镯子竟也散发出点点光芒,涟漪越看越喜欢,“谢谢你,大虎,”刚说完感谢,又很窘迫的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对不起,上回我去东宁城,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唯独落了你的。”当然,还有蒋氏的。

“没什么,我去冲凉。”说着,便转身抓起衣服,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院子中,只有苏涟漪一人,傻愣愣地,在月下看着镯子笑着,心中越来越满足,越来越甜蜜。

……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也很充实,酒厂继续运作,而苏涟漪则忙着收购蝎子、采购药材,制作蝎子酒。

涟漪留了个心眼,便是除了所用的药材外,还买了其他药材,每一样药材都买上那么一些,虽然很浪费,却可以杜绝被人发现药方的可能。

这是现代祖传制药家族频繁使用的方法。

她大学时同寝的好友,家中便是祖传医学,有独家秘方的红药,多家医院欲收购其药方都被拒绝,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防止别人窥视药方。

涟漪用的是苏家酒,苏皓是想免费提供,但涟漪却拒绝,毕竟药酒已经是暴利,怎么连哥哥家的酒钱也不给?何况,苏皓家那蒋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一日,涟漪去的晚了,和苏皓结算酒钱,当准备回家时,已亥时。苏皓要送涟漪,但涟漪拒绝了,这村子很安全,兄长也是累了一天,她怎好意思再劳累他,于是,便自己向回走。

苏家村分两部分,一部分便是苏峰、苏皓家所在、都是老房子的区域,这里房子挨着房子,院子挨着院子,想要扩大宅院很是困难。

另一部分就是于老区的几栋房子,这些房子都是新盖的,院子也就大上了很多,但缺点是,人少、冷清。

涟漪家和初萤家便都是在这冷清的区域。

古代自然没有路灯,而村子里的夜晚更是黑漆漆一片,夜幕中的月亮几乎成了弦月,那几枚半亮不亮的星星仅做装饰用。

夜晚没了白日的燥热,风嗖嗖地吹着,数不清的树叶沙沙作响,震耳欲聋,好像大雨一般,那声音甚至压过了虫鸣。偶尔几声猫头鹰的怪叫,让这夜晚更为诡异。

涟漪不怕鬼,也不怕死人,但这夜晚还是让她慎得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加紧了脚步,只要过了前方那土坡,就到家了。

但突然,从两旁黑暗的灌木丛中窜出几个人,“小娘子,这夜深人静的,干什么去啊?”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涟漪一抬头,对方面生,不像是村子里的人。再回头看,见后面几个人已围成了圈,将她围在中央,一下子便警觉起来。

这些人身份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流窜犯罪团伙,二是针对她有备而来,否则,不会这么有套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熟练无比,想必从前刻意计划过。

又有一人道,仿佛是接第一人的话,“还能干啥,这小肯定是夜里会情郎去了。”一众人淫笑哈哈。

涟漪不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对策。

“呦呵,这小娘们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被咱猜中了?”又有一人道。

涟漪自然不会傻到和这些流氓浪费口舌,她静等时机,只要对方一松懈,她立刻突破人群向家跑,只要离家近了,想必大虎能听到。

就在一群人哈哈大笑时,苏涟漪双目猛地眯起,身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小腿肌肉猛地用力,身子凭空跳起一米有余,照着前方流氓面门便是狠狠一脚,那流氓啊地一声倒地。

要知道,苏涟漪虽是女子,但跆拳道黑带的本领可不是盖的。虽然以寡敌众不太现实,但一对一,涟漪是不怕的。

有了机会,涟漪便拔腿就跑,但心中还未燃起窃喜,突然被地上一条绳子狠狠绊倒,此时此刻,苏涟漪敢打保票,这些人是针对她有备而来,已料到了她有可能逃走,竟还有陷阱。

一群恶人马上醒悟,追了过来,将苏涟漪狠狠摁在地上,那被踢的人是首领,一口血吐出,连带着六颗牙,可见苏涟漪下脚之狠。

“特玛的,给我活活玩死这个臭娘们。”那首领捂着嘴,嚎道。

被摔得七荤八素,如今又被强有力的男人摁住,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看来此次在劫难逃,李玉堂,这个下三滥,如果她还有命,拼也要拼死他!

流氓们得了令,开始撕扯涟漪身上的衣服,而苏涟漪此时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放开嗓子便呼救。

“哈哈……”那嘴里漏风的流氓道,“不用着急喊,一会就有人来了!”

涟漪这回彻彻底底确认,这些流氓是受雇于人,一会谁会来?李玉堂?她理智知道李玉堂不会不顾面子大半夜跑到苏家村,一定是李玉堂在苏家村的帮凶。

就在苏涟漪觉得后背清凉,身上的衣服被撕得褴褛时,有一人冲了过来。

涟漪停止呼救,一抬头,看见那抹熟悉的健壮身影,鼻子一酸,各种委屈涌了上来,哪还有刚刚的镇定?“大虎,救我!”

来者,正是大虎。

那群流氓见只来了一个人,放下心来,“臭小子,长点眼就赶紧滚,别多管闲事。”

大虎没一句废话,冲上来就开打。他那拳头如铁锤一般,一拳下去,流氓便被揍得乱叫,又因其身怀武艺,只有他揍人的份儿,哪有对方还手的余地?不一会,一堆流氓便被打翻在地。

苏涟漪的裙子无碍,倒是衣服已经褴褛不堪,天蓝色肚兜暴露在外,大虎赶忙转过头去。

“大虎,快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速度要快。”涟漪赶忙道。

大虎反应能力极为灵敏,脱下外衣便披在了苏涟漪身上,涟漪飞快穿好,将自己褴褛的衣服包在里面,不露丝毫。

衣服带着体温和大虎的味道,涟漪竟是一愣,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袭来,不敢再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堆人涌来,前头几人还举着火把。

涟漪马上将刚刚的失魂落魄收敛,面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她快速将裙子上的泥土掸去,但刚刚她摔得太狠,那泥土深深嵌在裙子衣料中,她没时间弄干净了,一抬头,看见大虎,急中生智,扑到大虎怀中。

“抱紧我!”涟漪低声吩咐。

大虎虽明白,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最终按她的话抱住了,手,却在轻轻颤抖,不敢使劲,怕自己这粗糙的汉子,不小心将怀中女子碰坏一般。

那种强烈的安全感再次袭来,涟漪发现,自己竟恋上了这种感觉。她将头轻轻伏在大虎胸前,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突然有种极为不上进的想法——再也不离开这温暖的臂弯了。

她也是女人,她也害怕。

这时,那群举着火把的人已上前了,是苏家村的村民,为首的自然就是王二癞。

“这是怎么回事?地上打滚的,你们是什么人?”王二癞问得有模有样。

涟漪冷哼,伏在大虎胸前,背对着众人,“王二癞,你莫非得了失忆症?你是用什么借口将大伙唤来的,怎么忘了?”

众人惊误,刚刚王二癞敲锣打鼓地喊人去救苏涟漪,说是苏涟漪被一群流氓给糟蹋了。

这事儿要是放在一个月前,大家肯定拍手叫好,但如今,苏涟漪非但不为非作歹,还广收蝎子,这是明摆着送村民钱呢,这就是活财神啊,他们自然怕苏涟漪出事,急急赶来了。

这王二癞也是,刚刚说苏涟漪被糟蹋,现在又问人家是什么人。

“俺家老王是问什么人糟蹋你,给你评一个公道,苏涟漪你这不懂好赖的。”王二癞没反应过来,他那尖嘴猴腮的婆娘刘氏叫了起来。

“糟蹋?刘氏,你哪只眼睛看我被糟蹋了?难道你现在就老到老眼昏花了?”涟漪冷哼。

女人最怕被人说老,何况是平日里涂脂抹粉儿的刘氏,气坏了,“那你倒说说,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在干啥呢?”

“和我家大虎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你管得着吗?”涟漪微微回头,白了刘氏一眼。

众人中有人开始帮苏涟漪说话了,“我说王二癞、刘氏,你们不好好过日子,管人家小两口干啥?”

其他人跟着起哄。

王二癞这才反应过来,“不对,我刚刚就是看到你被他们糟蹋着,绝对没错!”说着,伸手去捅地上疼得打滚的流氓,“你倒是说啊,你们刚刚糟蹋了苏涟漪没?”

“呵呵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涟漪口中荡漾开来,“这流氓到底糟蹋没糟蹋,也得和你王二癞商量着来?我如今是认识你王二癞,若是不认识,我还怀疑你就是这群流氓其中之一呢。”

王二癞赶忙向后退,与这些流氓划清界限,“别含血喷人,老子可不认识他们,刚刚老子就是看见他们糟蹋你!”

“呵,可笑,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我一个完好无缺的人被地上打滚的人糟蹋,你是不是说反了啊?”涟漪也不恼,还是用平日里的语调,不急不缓地,慢条斯理地说着。

刘氏眼珠子一转,嘻嘻笑起来,“真是一幅好嘴啊,那你为何穿着大虎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夜晚天凉,女子体寒,我家大虎脱衣帮我御寒,有何不妥?”涟漪反问。

这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刘氏也找不到理由了,但李府翠儿姑娘是给了银子的,说无论如何,都要让苏涟漪背上不贞的罪名,最好成为荡妇!

刘氏立刻就有了主意,虽和之前的计划有出入,但目的却是一样的。“苏涟漪,你还要脸不要脸?女贞女德你见过吗?大晚上和男人出来伤风败俗,你娘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

本来苏涟漪还想逗逗他们玩,但这一句话就碰了她的逆鳞!

死者最大,更何况是她母亲,就算是没见过没有感情,但她母亲就不允许别人来诋毁!

她苏涟漪是个心善的,却不是好欺负的,若是把她逼急了,她狠毒过所有人!

“刘氏,”涟漪的声音没了刚刚的懒洋洋,突然很清冷,配合这隐隐银色月光,竟让人心凉,但突然,苏涟漪笑了,笑得很妩媚,如同一朵有毒的花朵,“我是大虎明媒正娶的媳妇,我们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在外甜蜜,可怜了刘氏你啊,不喜欢王二癞却装作喜欢,明明和赵大铁暗度陈仓却不敢明示,确实,赵大铁年轻健壮,岂是王二癞这糟老头能比?”

众人哗然。

“你……你……你含血喷人!”这回换成了刘氏面红耳赤。

“若此事不真,你脸红什么?”涟漪呵呵笑着,伏在大虎胸前,很是甜蜜。但能听见,大虎胸腔中的心脏跳得更厉害。

赵大铁和刘氏真的有一腿?其实是没有的。

但刘氏是个,见男人就想贴上去,天生的浪女,定然对年轻的赵大铁关爱备加,因为她曾听苏白说,这刘氏还勾引过苏峰,甚至还对苏白肖想。

而那赵大铁却是个莽夫没什么心机,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一腿又能如何?在现代也许得捉奸在床,但古代不用,封建社会是最鉴证“人言可畏”这个词语的,一句话,一句玩笑,都能逼死女子,何况是她这“含血喷人”?

就是因此,古代女子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刻意回避其他男子,但王二癞和赵大铁有事没事就碰头,风骚的刘氏当然不回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是不湿,也有嫌疑不是?

“我……我……我没有!”刘氏急了。

涟漪冷笑,“若是没有,你现在慌什么?怎么结巴了?你平日里不是很伶牙俐齿吗?”

王二癞早就反感自己娘们发骚,如今气坏了,回身就是一个嘴巴抽过去,把刘氏打翻在地。

“哼。”狠狠哼了一下,王二癞走了。

刘氏赶忙爬起身来,哭着喊着追过去,“当家的,我真没有……没有……”刘氏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叫人来的人走了,一群被叫来的人傻傻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涟漪瞥了一眼众人,“你们也真是,一个个老大不小的爷们,听风就是雨,以后再有什么好买卖,我怎么放心交给你们?”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慢悠悠地说着,却给人强大的压力。

村民们被压得心惊胆战,都后悔死了,生怕苏涟漪不要他们家捉的蝎子,连连道歉。

涟漪也就吓唬吓唬他们,“也罢,你们来得正好,将地上这几个人捆到我们村头,绑个三天三夜,谁让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打扰我和我们家大虎的恩爱。”不动声色地讲这些人挨揍的原因交代出来。

“是,是,涟漪姑娘,夜黑风大,早点休息,这事儿交给我们了。”一群人争先恐后道。

“恩,麻烦各位了。”涟漪嫣然一笑,便拽着一旁看呆了的大虎向家走。

之前她是怕自己裙前的污泥被人抓到把柄,便一直贴在大虎身上,如今背对着众人前行,就不用麻烦大虎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把大虎看呆了,这是怎样的一名女子啊。沉着、冷静、坚强、睿智,他能感受到刚刚怀中,她的微微颤抖,但她却有条不紊地回应一切,丝毫抓不到破绽。

那抹背影高挑颀长,但却给他一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错觉?苏涟漪分明有父亲和兄弟在,并不孤独啊。

大虎哪里知道,苏涟漪的肉身已经换了人,此时此地在肉身中的灵魂,是真真的无依无靠,整个世界,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熟悉的物,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孤独、陌生。

这也是苏涟漪为何贪恋大虎身上那安全感的原因。

“你没事吧?”入了院子,大虎问。

涟漪停住了脚,望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又被狠狠逼了回去。“能……抱抱我吗?”

“啊?”大虎一惊。

涟漪转过身来,面对大虎,一双美目通红,那平日里沉着冷静的乌黑眸子满是氤氲,鼻尖也是红的,惹人怜惜。“抱我,就像刚刚那样,行吗?”

“恩。”大虎坚定地回答,现在就是为了她被砍上一刀,他都心甘情愿,何况仅仅是个拥抱?大虎却不知,自己为何愿意为她做这一切。

涟漪双臂环在自己身上,大虎从外将她搂住,她贪婪地汲取大虎身上的温暖,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她真希望大虎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个村夫多好?

心情逐渐平静,涟漪伸手轻轻推了推大虎,他放开手臂,涟漪转身入了房间,没一会,换了一身新的衣裙,将之前衣服又还给大虎。

大虎发现,她不仅换了衣服,重新梳理了头发,手上还多了两个布袋。“你要出去?”

“恩,”涟漪点头,“你陪我出去一趟好吗?”

“去哪?”说着,大虎将拿衣服穿上,扎紧腰带,但衣服上不属于他的馨香,还是将他迷了一下。

苏涟漪望着老宅区的方向,冷冷勾唇,“自然是,找某些人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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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峰家,苏白窝成一团睡得正香,就听见门外有砸门声。别看苏白是个胖子,但一向浅眠,一下子就醒了,却老大不乐意。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老子家来砸门?”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穿着内衣便出去,揉着眼,开了门,正想继续骂,一看门外站的人,立刻又把那脏话吞了进去,脸上堆满了笑,“姐,你咋来了?有啥事吗?”

门外,正是苏涟漪和大虎。“穿上衣服,和我走一趟。”

苏白不解,挠了挠头,“姐,干啥去了?”

苏涟漪冷冷地扫了一眼王二癞家的方向,“刚刚你姐差点被一群人侮辱,好在大虎及时赶到,不然后果很难设想,现在就要找某些人去算账。”

苏白一下子瞪大了眼,惊讶伴随着愤怒,哪还有刚刚那困倦的模样?“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动我姐?特么的,老子拔了他皮!”

“还能是谁?王二癞。”涟漪的眸子越来越冷。

苏白一愣,突然想起刚刚睡的正香时,有人在外敲锣打鼓说出事了,那声音好像就是王二癞。“姐,是不是大概一个多时辰前,王二癞带了一群人过去?我听见他喊人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姐,姐……你没事吧?”苏白急躁。

涟漪能看出,苏白的关切是发自内心,心中一暖,眸子中的戾气少了些许,“恩,没事,虚惊一场,你速把衣服穿好,一会路上我给你讲发生了什么。”

“好,”苏白没了平日里磨蹭的样子,动作利落地跑了进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套上的衣服,和之前涟漪收拾屋子磨蹭穿衣截然相反,“姐,用叫上咱爹吗?”

涟漪摇摇头,“不用,爹白日里酿酒已很辛苦,再说,这件事要暗暗进行。”

“好。”

一行三人关了院门,便向王二癞家而去,路上,涟漪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给苏白讲了,苏白气得满眼血丝,恨不得马上冲去拼命,却被涟漪一再叮嘱不许冲动,一切听命令行事。

这一个多月自家姐姐转变,苏白也习惯了,姐姐办事稳妥,听姐的准没错。

苏家姐弟没发现的是,他们身侧之人虽不说话,但那一双眼也是血红,口内牙齿咬得作响,一双如铁锤般得大拳狠狠捏着,浑身散发出的杀气,比黑夜还有可怕。

很快,到了王二癞家。

苏涟漪观察了院子,在院墙一低矮处,找到了落脚点。“一会我先翻墙,然后是苏白,大虎殿后,若是苏白翻不过去,大虎就帮个忙。”

苏白面色通红,第一次有了减肥的冲动,“姐,我肯定能翻过去。”怎么能如此丢人?

大虎不语,点了下头。

涟漪伸手将自己长裙挽起,裙角掖进腰带里,那双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出,如同两条嫩藕。

大虎面色唰地一下红了,转过脸去,苏白则是十分不赞同,摇着胖手。“姐,快把裙子放下来,有伤风化啊。”

涟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不学无术的还懂什么风化?此时没外人,无碍。裙子那么长,怎么去翻墙?”

说完,也不等苏白的反应,退后几步,而后一个短跑冲刺,高挑的身姿凭空而起,如同拔竹,右手一撑墙头,矫捷的身子已如同猎豹般翻了过去。脚尖着地,一连串完美动作未发出丝毫声响。

苏白看傻了,这……这真是他姐?

大虎也是在心中暗暗叫好,巾帼不让须眉。

接下来是苏白,他也想展现一番,闪了其他人的眼,但跑了几趟,一到墙前就打怵,最后是涟漪没了耐心,“快些,天要亮了。”

苏白撅着嘴,开始爬墙,他腿不短,但因太胖满是肉,笨呼呼的上不去。

大虎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腰带,臂肌一个用力,便如同提猪肉一般将苏白甩了过去,随后他也翻墙入内,动作干净利索。

屋子的门并未闩,轻声推开门,三人便进了去。

“大虎,你制服住王二癞,堵了他的嘴,别让他喊,”说完,涟漪又转头地对苏白道,“你去摁着刘氏,也同样别让她喊。”她的语调很低,声音很小,但却是命令式的威严。

苏白不乐意了,“姐,男女有别,让我怎么对刘氏出手?”苏白与苏峰一样,虽是流氓痞子,却有自己的原则。

“别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涟漪呵斥道。

其实苏涟漪是有私心的,她不想让大虎去碰那刘氏,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

王二癞并不完全相信刘氏和赵大铁胡搞,但当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加之刘氏平日里确实浪得很,便狠狠抽了她一嘴巴。

至于那转身走开,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知道了这次计划不离十是失败了,之前虽知苏涟漪厉害,却不知这么厉害,便找个机会赶紧跑回家,省的后果无法承担。

刘氏回家后,哄了一哄王二癞,又给他烫了壶酒,炒了两道小菜,说了些好话,王二癞便也原谅了她。

此时两人正抱着在床上睡着呢,这刘氏虽老,床上功夫倒还不错。

大虎打开门便冲了进去,二话不说拽起单被,几下便将王二癞绑得结实,那王二癞正想大喊,大虎在床上随便摸了个东西便塞入王二癞嘴里,臭烘烘的,原来是袜子。

苏白也无奈,学大虎,用床单将赤身的刘氏打了个卷,用腰带捆上如同粽子一般,刘氏想喊,他便也抓个东西塞她嘴里,好在,是她自己的肚兜。

几声清脆的火石敲击音,昏暗的房内幽幽地亮了起来,是苏涟漪点燃了油灯。

涟漪姿态优雅,用锥子轻轻挑了挑油灯上的灯芯,小小的油灯越来越亮。

王二癞和刘氏看见来的人竟是苏涟漪,吓得拼命挣扎,想喊,但嘴里各自塞着东西喊不出来。

灯下的涟漪,如同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那一张瓜子脸洁白无瑕,乌黑的眸子带着冷意,细细的鼻梁如同滴水,不点自朱的唇抿着,本是一位美人,但看在王二癞夫妇的眼中,却如同收命的罗刹!

“晚上好。”涟漪没看王二癞一眼,相反向刘氏去了,伸手掏出一把精致匕首,在刘氏脸上碰了一碰。

那刘氏感觉到脸上的冰凉,再也不敢动了,她这样的浪女最怕的就是毁容。

涟漪收回了匕首,拽起床单的一角轻轻擦了擦,锋利的刀刃在灯下泛着寒光,“一会我拿出你口中之物,若是你叫一声,我便划出一道口,叫两声,便划两道,即便你叫来人也无所谓,我苏涟漪从来都是恶名在外,想必乡亲们早已见怪不怪了。”涟漪说完,便伸手拽下刘氏口中的肚兜。

刘氏刚想叫,但那匕首越来越贴近她的脸,最后她咽了几口口水,也没敢叫,“我不叫,涟漪小姐,咱……都是街坊邻居,有话好好说好吗?”声音忍不住颤抖。

“好,就给你一个面子。”涟漪继续擦匕首,“说,谁给你们的胆子,找人来害我?”

那刘氏赶忙否认,“涟漪小姐冤枉啊,那些人,我们不认识……”

苏涟漪冷笑,“既然我能找到这里,自然就能猜到是谁收买了你,”继续用那匕首逼近刘氏的脸,“刘氏,你说,几个银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刘氏浑身颤抖,“奴……奴家,听不明白……”

“你们自己傻,还当别人都傻?算下时间,我被袭击从头到尾也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二癞要看到,还得跑回去找人,再带着几乎全村的人跑来,也得一炷香的时间,难道王二癞未卜先知的知晓我要受人袭击?”

刘氏被问愣了,之前只以为会成功,只要众人见了苏涟漪被人脱光了欺凌,哪还去计算这时间?

“我这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涟漪给他们施加压力。

刘氏怕极了,眼珠子乱转,开始衡量苏涟漪说的话。那李府的翠儿姑娘最多给了她些银子,但苏涟漪却是真真在她身边威胁,这时候,谁能选银子不要命?

“是……是李府的翠儿姑娘。”刘氏赶忙道。

翠儿?是谁?

苏涟漪在脑子里搜索记忆,突然想起,那厮就是当初弄死苏涟漪本尊的丫鬟,后来还想弄死她!早就猜到李府,却忘了还有这个女人,真是新仇旧恨。

涟漪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手中把玩着匕首,垂着眼,好像在想什么。

屋子里一时间很静,王二癞见苏涟漪手拿匕首,也不敢怎么挣扎,刘氏更心惊胆战,不知接下来这苏涟漪想做什么。

苏涟漪为什么逼问刘氏而不是王二癞?自然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更为胆小、好控制,这是一般的情况。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涟漪抬起了眼,看着刘氏微微笑了一笑,刘氏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这笑没好笑。

“刘大姐,”涟漪突然改了称呼,“我们合作如何?”

刘氏慌张地看向王二癞,而后者也没是一头雾水,合作,什么合作?

“涟……漪小姐,奴……奴家啥也不会,怎么合作?”刘氏第一想法便是推脱。

涟漪微笑,凑到了刘氏耳旁低声说了什么,刘氏听后,面色一白,额头冷汗。“涟漪小姐,这个……可不行啊,涟漪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那李府岂是我们能得罪的?”

“你不敢得罪李府,就敢得罪我?”涟漪声音骤冷,“我告诉你,如果我想让你们死,你们也必死无疑!”

王二癞终于用舌头将臭袜子推了出来,喊了一句,“苏涟漪,鸾国是有王法的,要是老子和婆娘死了,你以为你能脱了干系?”

涟漪一挑眉,伸手将手边的布袋取了出来,从中捉出一只健壮的活蝎。“这个,你们可认识?”

“自然认识。”果然,王二癞可不如刘氏那么好糊弄,他以“王法”为要挟,有恃无恐。

“一只蝎子蛰不死人,但若是将蝎子放入人的口中,那蝎子顺着人的嗓子入了肚子,就用这两根螯将人的五脏六腑抓碎,你说仵作能验出是谁杀的你们?”

“呕……”刘氏听着苏涟漪这慢悠悠地描述,就觉得胃肠发疼,好像那黑褐色的虫子真跑到她肚子里乱抓。

“你……你……”王二癞也没了主意,他还第一次听见这种死法,“苏涟漪,你这么缺德也不怕入地狱!”古人最怕鬼神之说。

苏白冲上去,二话不说就给了王二癞两个大嘴巴,而后又觉得不解气,连扇了十个,“王二癞你这个狗娘养的,是你这老小子招惹我姐,怎么还成了我姐缺德?今天我苏白不把你活活打死,我就跟了你姓!”

涟漪一耸肩,其实她这人不喜欢动粗的,但对于王二癞这种智商低能儿,拐弯抹角地他们也听不明白,只有这拳头炖肉才最对胃口,便也不阻拦,笑眯眯地看着。

心中不免感慨,从这个角度看这宝贝弟弟,也很英俊潇洒嘛。

王二癞被打得说不出话,口中喷血,那刘氏真真吓坏了,“涟漪小姐,涟漪姑奶奶,我合作,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还不成吗?放了我家那口子吧。”嚎啕大哭。

“苏白,住手,我们是文明人。”涟漪厚脸皮道。

苏白这才住手,用王二癞身上的单被抹了抹手上的血水。

“那明日,我就在家等你的好消息了,别让我失望。”涟漪笑呵呵道。

刘氏点头如捣蒜,“那……那……奴家按你说的去做,以后……以后……”

涟漪明了她是什么意思,点头微笑,“事成之后,我们之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苏涟漪,说到做到。”

“成!奴家一定好好去做。”见识到了苏涟漪的可怕,刘氏这回算是彻彻底底认清了现实——和谁为敌,都不能和苏涟漪为敌!

大虎看着苏涟漪,平日里毫无弧度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满的赞赏,他竟在这女子身上,找不到丝毫缺点?奇了!

三人是翻墙进来的,却是从大门安安稳稳出去的,刘氏恭敬地送出去,就差磕头。

“三弟,今日辛苦你了。”涟漪伸手拍了拍苏白肉呼呼的肩头。

苏白的眼圈红了,“姐,委屈你了,都是我的不对,当时……我听见王二癞喊人,我就应该警觉,我却想也没想直接睡了去。姐,我苏白是个不合格的弟弟,我……我惭愧。”

涟漪心中一暖,“不要这样,苏白,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这一段时间,苏白很自卑,他之所以对苏涟漪言听计从,是因为两人一同长大,他追随姐姐的步伐惯了,但从大概一个半月前,二姐却突然变了个人一般,他就再也没跟得上她的步伐。

“真的吗?”苏白小心问。

“恩,进步很大,如果你肯努力,未来进步会更大。”涟漪如同哄孩子一般。

“恩,姐,我一定会努力的。”苏白赶忙道。

“好了,回去吧。”到了苏峰家,涟漪让苏白回家,苏白几步一回头的,回了家睡觉,归途上,只有苏涟漪和大虎两人了。

“大虎,刚刚谢谢你了。”刚谢完了苏白,现在又转身去谢谢大虎。

大虎一点头,不多语,涟漪也不再多说,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在夜幕中散步一般,无比默契。

……

第二日,翠儿得到了刘氏成功的消息后,心花怒放,快步向海棠院走,恨不得直接飞起来,满心都是幻想,好像已经见到了不久的将来,自己被抬做姨娘的的日子。

李玉堂刚从外巡视归来,在屋内更衣,而后换了身舒适的衣袍在书房中准备翻阅账册,便听见屋外翠儿的声音。

“少爷,您在忙吗?翠儿有事和您说。”

“进。”李玉堂头也不抬。

翠儿喜滋滋地入,规规矩矩地福了个身,而后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给李玉堂讲,从如何得知王二癞、刘氏和苏涟漪有过节,到如何勾结上刘氏,到最后用了什么方法使苏涟漪身败名裂。当然,后面很多事都是她听刘氏说的,她这么个高贵的大家府丫鬟,怎么能去那掉身价的村子?

从始至终,李玉堂都未抬头,洋洋得意自以为手段高明的翠儿,自然是没见到她家少爷眼中的鄙夷。

“恩,下去吧。”没有翠儿料想的欣喜,李玉堂还是那般神态,淡淡如云。

但翠儿已把自己陶醉了,向自家少爷暗送了几次秋波后,便退了出去。

李玉堂微微一挑眉——烂泥,就是扶不上墙,给她个发挥的机会,她却做这种下三滥之事,可笑。

但想到苏涟漪那胖子女流氓,那恶心的惺惺作态,那狡猾的破他计谋,李玉堂心情还是大好,粉色的唇瓣扬起。此时此地是他自己在书房,若是被外面姑娘家看见,说不定要迷了多少人。

可李玉堂做梦都想不到,苏涟漪此时非但没受到丝毫伤害,相反还刻意打扮了一番,前来求见他父亲——李福安。

……

因李福安的病情,如今李府的大半买卖交给了二儿子李玉堂,他则主要以休养为主,偶尔听听大掌柜的汇报,随便翻翻总账。

苏涟漪到了,前门门童自然是认识这位不久前刚来的大变样的苏涟漪,让其稍后,先通报了全管家。

全管家听说苏涟漪求见老爷,便先去了李老爷那里询问意见,而后赶到门口亲自迎接。

李老爷也是很想见这小姑娘的,很好奇她此番前来,为了何事。

涟漪与全管家客套了几句,便被带入了李老爷院子的厅堂。

“涟漪见过李老爷。”苏涟漪为李福安做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福身。“今日老爷的气色真好,想必没几天,老爷就会康复了。”

李老爷和蔼地笑,“借你吉言,坐。”

涟漪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有丫鬟上了香茗和茶点。

“其实,涟漪此次来,是来和老爷承认错误的。”苏涟漪开门见山。

李福安一愣,承认错误?这是来的哪一出?“涟漪姑娘何错之有?”

涟漪站起身,面容诚恳,“为老爷治病的药酒,并非我苏家祖传,更不是我兄长所制,其实是我之前在山上碰到的一名老者,他送予我的药方,之所以对外公开说是祖传,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毕竟,这世道太乱。”

李老爷没想到苏涟漪上门来说这件事,自然知晓这不是她的目的,更是好奇起她的初衷。原本,他还以为,苏涟漪来,是为了说服他加大购买苏家酒的数量。

涟漪心中明镜,这些话,她不说,李老爷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还不如自己直接说出来,显得敞亮,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

李老爷笑着点头,“是个诚实的姑娘,你如今来见我,就为了此事?”

“不,”涟漪赶忙道,“药酒能治病固然不假,但就如同药方一样,同样的病症在不同的病人身上,要开具不同的药方,阴虚则要滋阴潜阳,阳虚则要益气固脱,从前涟漪未见过老爷,这药酒老爷喝也就喝了,但见了,涟漪却觉得,药酒不适合老爷喝。”

“此话怎样?”李福安惊了一下。

全康也赶忙过来,“涟漪姑娘,我知晓您一定有什么好方法,可否等全某将周大夫找来?我们一同探讨?”一旦涉及了李老爷的病,全康便很激动。

涟漪笑着点头,“还是全管家想得周到,其实涟漪也仅仅是得到药方,不懂开药,有周大夫在旁做指导,涟漪心中这块大石也就能落地了。”

全康就是莫名认为,这苏涟漪一定有方法,这是他的直觉。

李福安看着不卑不亢的苏涟漪直了眼,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名女子,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挫折,她也是这般,冷静淡然。

同是苏家村人,苏涟漪会不会和她有什么联系?

李福安不敢再想,自从当年她做出了抉择,他就刻意不再去想她,调查她,生怕日日被思念和爱恋所折磨,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吧。

如今,他只知道她病逝了,却不知这二十年她到底过得如何,她的夫君待她好不好,她可否有儿女,其实凭他的能力可以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他却逼着自己不去知晓分毫。

涟漪又发现了李老爷看着她若有所思,但她知晓,李老爷并非看上她美色,他的双眼空洞,想必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人的身影罢。

试问,苏涟漪为何突然决定前来治病?

因为通过翠儿这件事,她深深体会到了在这个落后的封建社会,弱势群体是多么软弱可欺,有钱有势之人,随便动动小手段便能将她压死。

她可不想这么靠着李府老爷一辈子,她要有她的事业,这期间,她就必须要有李老爷作为依靠,不为别的,就为了压住李玉堂!

只要李老爷成为她的靠山,那李玉堂定然唯有在一旁咬牙切齿的份儿而无法动她分毫。

所以,李老爷不能死,必须要活!要健健康康地活!

厅堂的两人各有所思之时,全康已带着周大夫急匆匆赶来。

涟漪立刻调整了情绪,将刚刚的阴沉深埋,外人无法发现,只能看到她的阳光和蔼。“涟漪见过周大夫。”那嗓音,清脆如银铃。

周大夫对苏涟漪的印象本就极好,加之这高挑貌美的女子笑盈盈地为自己福身,心情自然也不错。“涟漪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全康想到老爷的病能治愈,激动得难以自已,对着苏涟漪就是一拱手,“涟漪姑娘,只要您治好我们老爷的病,我全康定然感激您一辈子。”

涟漪赶忙谦虚,“全管家言重了,涟漪只是名弱女子,偶然得到了药方,老天开眼,这药方正对老爷的病情,是老爷人好积福,上天眷顾罢了。”话,自然是挑好听的说。

周大夫越来越欣赏这名女子,不卑不亢,谦虚有礼。“不知涟漪姑娘可有什么药方?”

苏涟漪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这纸张上便是制作药酒之前,遍访县城名医,根据她所想得到的效果,开出的一系列中药。

周大夫拿过药方,看了看,他浅尝过药酒,知晓这正是药酒的配方,“涟漪姑娘,这……这药方太过珍贵了。”

全康不解,“周大夫,您见多识广,这可是什么名方吗?”

周大夫摇头,“这正是苏家药酒的秘方。”

涟漪心中很想笑,就是弄了一堆中药名嘛,连药量都没有就是秘方?糊弄古人真有趣。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是一派动容的神情,“没关系的,只要能治好李老爷的病,一个秘方又算什么?”

李福安万万没想到,苏涟漪竟能将药酒秘方送出,这对于做生意之人来说,是万万不可之事。

“涟漪姑娘,你就不怕,这秘方外泄?”李福安问。

苏涟漪笑了,“老爷,涟漪虽是女子未读过书,但也不傻,自然知晓这秘方的重要性。但,人世间,有些比钱财要重要,那便是情。老爷十几年照顾我们苏家,我们是感恩的,此时即便是耗尽家产换得老爷的康健,我们苏家也义不容辞。”话语顿了一下,很是动容,“虽佛家云,人有轮回,但生于尘世便是一种缘,既然生了,自然是要珍惜生命,健康活着。”

涟漪说完,自己都想吐,从前最讨厌这一套煽情,但如今不得不用。她觉得再说上那么几段,即便是春晚主持人,她也能胜任了。

在座三人被深深感动,没想到一名年轻女子竟能看透人生,感悟大义。

“涟漪姑娘您放心,今日我见了秘方,但我周某人对天发誓,定不会外泄,否则,我便五雷轰顶而死。”周大夫是个耿直的,立刻起誓。

“不用,不用这样。”涟漪哭笑不得。

“涟漪姑娘放心吧,我们李家永不会做药酒生意。”李老爷的声音徐徐而出,一句话便承诺了一切。

“好,那就多谢各位了,我们开始研究药方吧。”涟漪赶忙岔开话题。“李老爷,涟漪冒昧地有一个请求。”涟漪很是尴尬。

“什么请求,你且请讲。”李老爷道。

涟漪犹豫了下,“能不能先清场,将门关上,只有我们四人?这件事,绝不能外泄。”

“好,大全。”李老爷吩咐。

“是。”全康带着一肚子疑惑,将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赶了出去,而后将门窗关好,点上了灯烛。

见没人了,涟漪这才尴尬地开口,“老爷,我需要听听您的心声,方可确诊您的病症。”

“听心声?”周大夫不解。

“是。”涟漪回答,脸红了,没有听诊器,真麻烦。

“好,你怎么说便怎么做罢。”李福安道。

“那就请老爷将上衣脱光,在榻上平躺。”涟漪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猥琐。

众人一愣,这是什么诊病方式?不是应该诊脉吗?

涟漪惭愧地低下头,脸红彤彤的,该死的西医,该死的听诊。

还是李老爷反应的快,“大全啊,来吧,帮我脱衣。”

“是。”全康是相信苏涟漪的,便快步过去,帮李老爷脱光了上衣,扶着在榻上躺平。

涟漪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丝帕,上面绣着莲花和蜻蜓,是初萤绣给她的。走到榻前,尽量不去看李老爷。

心中不免骂着,这该死的封建社会,怎么男女大妨到这么变态?在现代,一个男人光着上身根本没什么问题。

将丝帕平铺在李老爷的左胸口,她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李老爷的心脏位置。

这种方法,她之前便用过,是为孙大海诊病时所用。

西医诊病最常用的便是听诊器,听诊器是十九世纪法国著名医生雷内克发明,随后又有几位医生进行了改良,其作用便是更为清楚地听清病人心声。而在听诊器发明之前,只能是医生将耳朵贴在病人胸腔处听诊。

风湿性心脏病又名风心病,是由于风湿热活动累及心脏壁膜引起的心脏病变,受损的瓣膜以二尖瓣为最常见。患病初期常无明显症状,后期则表现为心慌气短、乏力、咳嗽、肢体水肿、咳粉红色泡沫痰,直至心力衰竭而死亡。有的则表现为动脉栓塞以及脑梗塞而死亡。

按理说没有听诊器是听不清什么心脏杂音的,但李老爷的病情确实十分严重。

附耳倾听,室内诡异的宁静,仿佛落针可闻。

只见涟漪的秀眉微微皱了一皱,面色凝重,眼神却越来越坚定,站了起来。“我猜得没错,结合病史体征和临床表现能初步确诊,风心病。”这语气哪还有刚刚的娇柔,唯有严谨,给人一种权威感。

周大夫立刻上前,“等等,涟漪姑娘,您可不可以告诉老朽,听胸膛,能听出什么?”这姑娘刚刚还很正常,现在怎么就如同换了个人,说一堆根本听不懂的话?

涟漪点头,“李老爷有着风心病,心声表现为心尖部的收缩期吹风样杂音。”但因为没有听诊器不是很清楚。

她的面色沉了下来,愈加凝重,因为,这样杂音的现象说明,李老爷的病情严重,除了换瓣没有更好的治愈方法。但在古代哪有条件做手术?也只能用药物,能拖一天便是一天了。

别说李老爷和全康,就是很有医学建树,见识过大江南北医学的周大夫都十分不解,“你是说,老爷的心,和别人的心,不一样?”

涟漪点头,用句最白的话说,就是壁膜损害,心脏收缩时该心室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当然,和周大夫说了他也不懂。“我说再多,想必周大夫也不理解,您可以亲耳听听李老爷的心声,就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再对比全管家的心声,便知晓。”

“管家,可否借胸一听?”周大夫很激动,这便是老学究的执着。

全管家二话没有,脱了上衣,只要是对老爷的病情有帮助,他做什么都愿意做。

榻上,老爷正躺着,全管家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周大夫先是很仔细地听了李老爷的心声,而后又俯身听全管家的,第一回除了心跳并未听出区别。他降下浮躁,又去认真地听,在第三次,终于听出了区别。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就如同涟漪姑娘所说,这心声是有区别的。”

躺在榻上的李福安为何一直静静的任由周大夫当试验品,其实他原本是不信任苏涟漪的,或者说不能完全信任。毕竟,周大夫这种名医都无法治好的病,让他怎么去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能治好?

但如今,他心头放亮,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苏涟漪是有真本事之人,他的命……也算是保住一半了。

全康起身快速穿好衣服,而后帮李老爷穿,将李老爷重新又扶回了椅子上。

有了这一出,众人再不质疑苏涟漪的医术,三人对其都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涟漪姑娘,有一事我不解,您是用什么方法缓解老爷的气短之症?”周大夫问。

“是利尿消除浮肿,”涟漪微笑,“周大夫可还记得老爷之前腿部浮肿难消?而只要开了利尿的药物,消了浮肿便可改善气短。”

周大夫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了为何李老爷当初生命垂危,饮用了药酒就可得到很大改善,并非这药酒有什么奇药,而是对症下药。“涟漪姑娘,老朽佩服。”

“哪里,这些都是以为老先生教的,涟漪有幸学之,周大夫医术高明,若是没有从前的药方,李老爷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以后涟漪要请教之事还多呢。”涟漪谦虚。

不卑不亢,谦虚有礼,这是众人对苏涟漪的评价。

随后苏涟漪和周大夫便没再客套废话,而是针对李老爷的病情,仔细研究药方,真正的中西医结合,为李老爷量身定做了一副药。

全康对苏涟漪感激得五体投地,李老爷也心情大好,这一研究,就研究了整整一下午,当停下来时,苏涟漪已经口干舌燥,端起茶碗就准备喝。

有丫鬟送上了新茶,李老爷正准备喝时,却被苏涟漪叫住了。“老爷,这茶您不能喝。”

李老爷一愣,不能喝茶,这是什么道理?

“茶、烟、酒,都会刺激心脏,您有心疾,这三样,最好戒掉。”说到这,脸上觉得火辣辣的,真是自打嘴巴,之前还卖人家药酒,如今就不让人家喝酒。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若是老爷真的非喝酒不可,就将苏家药酒稀释,喝上一些解馋。”

李福安将茶碗放下,微微一笑,“好,就听涟漪的。”不知不觉,称呼已改,亲切了很多。

“还有,”涟漪继续道,“老爷您要吩咐厨房,未来您的饮食要少盐,您的病症应控制一种物质,名为——钠,而这盐中有钠,故而少盐。”

苏涟漪的话,李福安深信不疑,“好,大全,一会便吩咐下去罢。”

“是。”全康高兴非常。

“还有一样东西。”涟漪拿了一个小布包,掏出一个布口袋,其中之物对于古代人来说算是陌生,但涟漪用其在苏家村救过人,“这个叫海菜。”

李老爷微微一笑,“生于海中,这个,我见过。”他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怎会没有眼界。

涟漪微笑,“还是李老爷见多识广,想必食用之法就不用我说了。这海菜富含钾,而药物利尿便会造成钾的缺失,所以以后顿顿都要喝上一些海带汤,不用多,一小碗便可。”

说着,将海菜放到了桌上。

“这个,李老爷应该也知道。”涟漪掏出另一个布包,打开,竟是油炸蝎子。“此物的烹饪之法,一会我教给厨房,每日午膳、晚膳两顿食用,一次两只,可缓解风邪之痛。”

说着,又放到了桌上。

全康看着这面目狰狞的东西,觉得反胃,如何下口?但李老爷却笑容和蔼,“好,只要涟漪你开出单子,在下便服用。”

涟漪点头,李老爷的态度是不错的,“还有就是,要多运动,每日三次,绕着院子走上一两圈,尽力多走,但也要量力而行。”

“好。”李老爷道。

屋外,有下人来禀,李夫人为答谢苏涟漪姑娘,特办了一场家宴,请涟漪赴宴。

苏涟漪一挑眉,家宴?会不会有那混蛋——李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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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秘方(又是万更,月票呢?)

苏涟漪在李府为李老爷治病,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本来涟漪是不想在李府用晚膳的,想雇个车回家,但李府夫人却布下家宴来招待她,盛情难却。

千万不要以为家宴就是自己家吃着玩玩,在没外人的情况下,也许真是吃着玩玩,但若是招待外人,那便是意味着全家人来招待客人,可见客人身份的高贵或受到的重视程度。

涟漪虽不懂鸾国的礼仪,但这种事在现代也是经常有的。若是招待一般朋友,男主人随便带着下馆子就好,但如果要托人办事或者客人很重要,定然要邀请妻子一同招待。

当苏涟漪到了家宴所在地时,大吃一惊。

因为,这哪是她想象中的家宴,除了主位为李老爷留着,首席客位为她留着,其他的位置挤得满满的,都是女人。

这些女人衣着华贵,容貌或优雅、或富贵,或娇艳、或清纯,粗略看一眼,最少十个女人。这些都是……李老爷的女儿?不像,因为有几人和李夫人年纪相当。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妾吧!?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亲眼见到“妾”这个生物,在现代是见不到妾的,而穿越来到小村子,因为人穷,也没钱纳妾。但无论她见与不见,这种生物还是安安稳稳地存在于世。

对李老爷的印象,直线下降!

李老爷入席,涟漪也状似笑意盈盈地入了席,接下来便是无聊的客套。

李夫人陶氏,年纪大概四十五左右,保养得宜,乌发浓密、皮肤白皙,身子略略富态,但却无蠢笨,贵妇气质。她穿着黑底红牡丹锦缎长裙,无比雍容华贵,头上金制花簪步摇,在灯光下,光芒耀眼。

其他人,除了一人打扮夸张外,皆以素淡为主。那打扮夸张、穿金戴银之人,眉眼妩媚,一双桃花唇,引人品尝,是个美人。

“涟漪姑娘,为了老爷的病,辛苦你了,老爷身体恢复,有你的功劳,老身敬你一杯。”说着,李夫人端起酒杯,一旁陪着吃喝的妾们也端了起来。

涟漪自然也赶忙端起,“夫人言重了。”

众人举杯浅饮。

喝完酒后,那李夫人还不肯作罢,又命丫鬟取来个精致红木盒子,说是送予涟漪的礼物,以表示感谢。

涟漪推拒失败,只能收下,接盒子时发现,那盒子沉重,想必里面定然有钱财。涟漪受宠若惊,发现李夫人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很大方热情。

但随后发生之事,涟漪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夫人这么做是大有原因。

因随后,那桃唇美妇也举杯敬酒,涟漪又陪着喝了一杯,美妇也送了礼物,好家伙,比李夫人的盒子大上一圈,也更沉重。

只见李夫人面色尴尬了下,但随即又淡然如初,还夸了这名美妇——桃姨娘。

苏涟漪恍然大悟,那李夫人敬酒是在强调其正房地位,无形中狠狠压制这一众大小姨娘,同时也表现出了对李老爷的关切。

而刚刚那桃姨娘紧随其后,还送了比李夫人更大的礼,这分明在斗!

涟漪埋头不语,却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不对劲,很是无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些女人不认识她苏涟漪?她不信,本尊的恶名传遍了李府,她们怎会不知?虽然没人提起,但她能从她们的眼中看出诧异和惊艳,估计是暗自怀疑为何苏涟漪与传闻不符。

后来的交谈大部分都是李老爷、李夫人和那桃姨娘,有时是李夫人和桃姨娘之间的暗暗斗嘴,有时是热情与涟漪攀谈,其他的小妾大半都不吭声,即便是说,也是捧着前几位说。

李老爷很淡定自若,好像这样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一般。

苏涟漪再次无奈,这哪是为她办的家宴?分明就是借着一个名头找战场开战。

这样的豪华大家族又有什么好?锦绣在外,愁苦在内。她竟突然想念起她的小家庭,很安静、很温馨。也不知……大虎现在在做什么,晚饭吃的是什么?

山珍海味在口中,形同爵蜡,她希望这宴席快快结束,她想回家。

话说回来,今日的苏涟漪真真的精心打扮,为的就是告诉李玉堂,她活得好好的,只有这样,下一步计划才能进行。

但,李玉堂并未出现,不知是李夫人因避嫌并未邀请,还是那厮拒绝出席。

她还真想亲眼看看那混蛋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情景。

终于,在苏涟漪的耐心濒临崩溃的前一刻,这场“家宴”结束。夜色已深,李夫人自然是留涟漪在府中住下,但涟漪却不肯,非要回家,李夫人无奈,便排了李府马车将其送回。

李府,苏涟漪不想多留一刻,一则是怕给李玉堂再次害她的机会,二则是实在厌恶这种内里黑暗的家族。

李府的豪华马车进了苏家村,在涟漪的指引下到了家门口,涟漪照例掏出几枚铜板送车夫,算是辛苦费,车夫高兴地接下,说了不少吉祥话,涟漪则是笑着抱着两只大木盒子推开院门。

涟漪刚入院门,大虎便推门从屋子里出来。

“还没休息?吃晚饭了吗?”涟漪顺口一问。

“没有。”大虎答。

涟漪一愣,此时已是亥时,“怎么还没吃饭?”

大虎浓眉微微一挑,“怕你说我吃独食。”

涟漪这才想起,有一回她见大虎吃剩菜,就顺口开了句玩笑说他吃独食不等她,却没想到,他竟听进去了。噗嗤笑了出来,“今日为李老爷诊完病,李夫人宴请,无法推拒,便吃了一些,但没吃饱,正好来一顿宵夜。”说着,便将两只木盒送入房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来。

“你沐浴过了吗?”随口问着。大虎每晚去仙水潭沐浴,风雨无阻。

“恩。”大虎答。

“那就在院中乘凉,一会就好。”说着,涟漪便舀水洗手,准备下厨。

夜幕中,大虎的目光微微闪烁,“你不累?”

这一天折腾,能不累吗?但这种劳累,涟漪早就习惯了,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也许她就是劳累的命。“不累。”说完,就钻了厨房。

看着厨房内忙碌的倩影,大虎的目光柔了又柔。

夜色,弯月,烛光晚餐。

四菜一汤,两热两凉,极为丰盛。

大虎埋头便吃,涟漪则是象征性地吃上几口,其实她并不饿。

晚风徐徐,涟漪口中慢慢嚼着生菜叶,看着自己的房屋,下意识地笑着。

大虎不解,停下了风卷残云,“笑什么?”是笑他吃相狼狈?

“觉得自己很幸福。”涟漪答。

“幸福?”大虎一愣,回头看了看那虽干净整洁,但却寒酸的屋子,再看看这狭小的院子,更别提什么地位、钱财、奴仆。

“今日李夫人邀我用餐,一桌子夫人姨娘地位等级分明,明争暗斗。家,本应是一个能够身心放松的地方,一个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但李府却是处处战场,何处为家?”涟漪有感而发。

大虎听着、想着,而后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那样的荣华富贵,给我,我也不要。人生在世,追求的是什么?是名?是利?人生苦短,百年之后埋入土中,再多的金银财宝又能如何?那些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不如在有生之年快快乐乐地活着,踏踏实实地奋斗。”

涟漪突然想起,现代考古挖出各种王侯古墓后,将金银财宝取出展览,更有盗宝贼频频光顾,这些可怜的古人啊,艰苦奋斗了一生,本以为带着财富走了,却不知,这些财富早晚落入他人之手。

大虎若有所思,又点了下头。

“所以啊,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幸福,白日里虽劳累,但晚上回家后,可以安静地享受生活,恩,不错。”涟漪越想越满足。

大虎唇角微微勾起,确实,这个小院子很温暖安宁,让他也有了迷恋。

“哦,对了,李府李夫人还有桃姨娘送了我两大盒子,想必里面银子不少,我拿来看看,哈哈。”少了白日里的沉稳睿智,此时的苏涟漪就如同普通的活泼少女,愉快地快步到屋内,将两个大盒子抱了出来。

大虎无奈,帮着她将面前的饭碗菜碗推到一旁。钱财不外露,她能对他放心,他十分感动。

涟漪先是将李夫人的箱子打开,果然,满满的银子,这一箱子银子,少说也得三百两。三百两啊,不是一个小数目,涟漪欣喜若狂,有了这些银子,她以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虽然没得意忘形,但那小脸却笑得红扑扑的。

大虎用眼角扫了一眼箱子中的白银,心中吃味。这点银子就高兴成这样?当初他给她的银票可比这多。如果她喜欢,他以后会给她更多。

将盒子盖上,又打开桃夫人的箱子,“哇……”终于,她惊叹出声。

大虎一看,竟是满满一箱子的珠宝。有玉镯,有珍珠链子,有精致发簪,有步摇。苏涟漪喜欢这些首饰?他不动声色地暗暗记在心里,决定以后碰到精美首饰定要买回。

正想到这里,大虎猛地一愣。

以后……?

两人此时是合作关系,当他事成之后便是合作终止之时,两人约定,他将她带出,她便要独自谋生。可以说,以后,两人便要行同路人,但他刚刚竟觉得两人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他早已习惯了有人为他洗手调羹,有人陪他赏月乘凉。

大虎的反常,苏涟漪并未发现,她正拿着一只晶莹的玉镯,对着灯光观看。这真是个好东西啊,竟如此滑腻、晶莹剔透。

大虎看到那镯子,眉头一紧,面色一红,想起了之前他送她那劣质的镯子。

涟漪用余光发现大虎的尴尬,赶忙将那镯子又塞回了木盒子中,盖上,“我还是喜欢自己手上的这个,俗话说,盈则必亏,太完美的东西不好,还是有点瑕疵的好,踏实。”这话,绝对是在安慰大虎,因为她手腕上的镯子,其拙劣怎能用一个轻松的瑕疵来形容?

吃过晚饭,将碗筷洗好,关了院门,房屋内灯烛熄灭。一天,又这么过去。

……

与苏涟漪的安宁生活不同,李府的某个院子中,却是水深火热。

“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那刘氏真的说苏涟漪被流氓糟蹋,身败名裂啊……”翠儿疯狂地磕头,头发散乱,嚎啕大哭。

一声巨响,李玉堂将盛满滚烫茶水的杯子摔在地上,陶瓷碎片与热水喷溅翠儿一身,但翠儿却浑然不知,她一片茫然,为什么刘氏明明说计划成功了,苏涟漪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来李府。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赶忙停下抽噎,“少爷,那苏涟漪是个不要脸的,定然被人侵犯还无所谓,所以才能像没事人一般出现在李府,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

李玉堂暴怒,账册、镇纸、茶碗都让他摔了,此时已无物可摔。

“本少爷问你,你找了苏家村的刘氏,行动时,你可在场?”李玉堂的声音少了平日里的优雅,略带嘶哑。

翠儿惊慌,但只能老实道出。“回少爷的话……没有。”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玉堂冷哼,“那行动后,你可去苏家村检验结果?”

翠儿心虚,“没……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你有何用?废物!”李玉堂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屈辱!他都能想到,那苏涟漪定然在背后如何嘲笑他!被一名蠢笨的胖子嘲笑,他窝火!

翠儿一惊,少爷这么问定然是有根据,少爷从来就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一下子更慌了,“少爷,那……那……那刘氏……难道在骗我?”

李玉堂冷哼,坐下不语,闭着眼,将怒气努力向下压制。

不一会,墨浓的声音在外响起,“少爷,苏家村刘氏到。”

翠儿一下子高兴起来,只要刘氏来了便可洗脱她的罪名,太好了。“少爷,刘氏可以作证,那行动真的成功了,可苏涟漪是个不要脸的……”

“闭嘴,”李玉堂已懒得再听翠儿说什么,“带刘氏进来。”

不一会,墨浓便将刘氏带了进来。当刘氏见到李玉堂时,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一张老脸粉红,厚重的胭脂都盖之不住,一双眼频频向李玉堂放电。

乖乖,这还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俊美的男人呢!怎么能这么美,若不是她知道这人是李府二少爷,非以为是天上神仙下凡!

李玉堂被盯得很不舒服,“刘氏?”

“是是是,奴家就是刘氏,奴家给二少爷请安了。”刘氏堆起笑脸,深深为其福身,福完礼继续放电。啧啧啧,不知和这样的神仙男子行鱼水之欢是啥滋味,会不会也快乐似神仙?

李玉堂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如远岱一般的峨眉忍不住微微皱起,“你与这翠儿勾结,欲加害苏涟漪?”

一提到正事儿,刘氏的色心便降了一降,美色虽好,但命更重要,她背后可是苏涟漪那个女阎王,怕得很。“是啊,难道不是二少爷的意思?”那苏涟漪真是可怕,连李家二少爷问什么都猜得到,如今她的回答都是苏涟漪事先叮嘱好的。

再次确认,苏涟漪,不能得罪!

李玉堂恢复了镇定,“自然不是本少爷的意思,本少爷怎会和那乡间流氓有瓜葛?”声音是平日里的淡然。

刘氏噗通一声跪下,“二少爷明鉴啊,奴家不知是这翠儿自作主张,奴家要是知道,怎么也不会同意,是这翠儿以少爷之令相要挟,奴家是冤枉的啊。”

翠儿跪着不敢吭声,明知道二少爷是将所有责任推她身上。

“那你老实回答,你们的行动,”李玉堂正色道,“到底成功了吗?”

刘氏虽迷恋二少爷美貌,但毕竟年纪大了,见过的人和事多了,看见李玉堂这假惺惺的样子,心中不免嗤之以鼻。“回二少爷,没成功啊,当时奴家已经和翠儿姑娘说了。”

翠儿一惊,“刘氏,你说什么?”

刘氏状似很无辜,“翠儿姑娘,奴家当时便和您说,行动没成功。”

“你胡说,当时你分明和我说成功了。”翠儿急了。

“翠儿姑娘您记错了吧,奴家说的是没成功,还刻意告诉您,那几人被绑在村口,您都忘了?”刘氏继续按照苏涟漪所交代的话说着,说得很认真。

“胡说,你这个贱人,你……”翠儿想扑上去厮打。

“够了。”李玉堂闭着眼,垂下的留海将他额头上的青筋掩盖。“刘氏,你下去吧。”

“是……”刘氏恋恋不舍,使劲地看李玉堂,恨不得将他的美貌烙在心里,临出去了还扭头补了一句,“二少爷若是还有啥想问的,随时唤奴家,无论……多晚都行。”最后一句,绝对是浪语。

墨浓见状,一把将恋恋不舍的刘氏拽了出去。

李玉堂只觉得胃中翻滚,有些恶心,伸手便去摸茶碗,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茶碗已被摔了。

翠儿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吭声,低着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刘氏和她说,苏涟漪被侮辱了,怎么可能?

她不再嚎啕大哭,小声呜咽,“二……少爷,翠儿伺候您……多年,对您忠心不二,真的……没骗你,真的……”

“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李玉堂闭着眼,声音淡淡,毫无感情。

“少爷,不要啊……少爷,求您了……少爷……”声音越来越远,翠儿已被身强力壮的下人拉了出去,等待她的是能将人活活打死的私刑。

五十大板,即便是不死,也是半条命。

已是半夜,翠儿被塞住嘴行刑,喊不出半句。

书房内死寂一片,满是狼狈,却没人敢入内收拾,贴身伺候李玉堂的下人都知主子的阴狠,生怕被牵连。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李玉堂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脸上再无怒气,重新恢复那带着浓重欺骗性的淡然。白衣胜雪,目光悠远空无,浑身散发出冰清的气韵,谁能想到这么个谪仙,是阴狠之人?

“墨浓。”淡色唇微启,语调优雅。

“是。”墨浓入内。

“唤人收拾一下。”又拿起了账本,继续看着。

“是。”墨浓出,立刻有丫鬟如鱼贯入,扫碎片,擦地面,端香茗,整理桌案。眨眼的功夫,刚刚的狼狈不再,书房一派整洁。丫鬟们收拾完便悄声退了出去。

墨浓入,守在一旁。

放下账本,李玉堂唇角微勾冷笑。“那苏涟漪,真不是个普通角色,竟会使反间计。”刚刚暴怒,他一时失去冷静,如今才想通。

李玉堂接管李家大半产业,是众人皆知的商业天才,怎被这么个简单的小把戏耍得团团转?

“少爷,要停了翠儿的刑吗?”墨浓道。

李玉堂重新拿起了账册,“不用了,脑子简单,这次也给她一个教训,若是下次还办事不利,便赶出去。”

“是。”墨浓答。

夜半,李玉堂还挑灯查看账目,神色平淡,无人能猜到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

苏涟漪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整翠儿!就算是不死,也得让她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而其结果便是涟漪胜了,但她却没想到,李玉堂没将翠儿打死或赶出去,又留在了身边。

苏涟漪与周大夫所开药方果然管用,李老爷的身子越来越硬朗,加之他听从苏涟漪的告诫,每日活动,身体的康复状况越来越好。

而李老爷第一个做的,便是收回李玉堂手中李家的生意,将他从高处狠狠摔到地上,从前那些围着他转的掌柜及生意往来都转而去围绕李老爷,而非李玉堂。

戾气,因何而有?

特权!

李家家业是已去世的李家太老爷和如今的李老爷两代打拼,李老爷自然是知晓将心态放稳,脚踏实地的发展。而李玉堂从出生便是衔着金钥匙,自小便有那种高高在上、舍我其谁的自负。

这种自负便是戾气的根源,李老爷深知,若是不将李玉堂的戾气磨没,早晚有一天,他会碰壁受挫,最后误入歧途。

而与其在外人处碰壁,不如让他现在体验。

李老爷是一片苦心,但李玉堂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苏涟漪搞的鬼,怨恨,越积越深。

……

这一日,苏涟漪又拽着大虎跑到了仙水潭,涟漪已将所有能查看之处都查看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仙水潭的水就能酿造出口味独特的酒。

怪,真是怪!

大虎陪在一旁,他是个爱酒之人,对品酒有所研究,也帮着涟漪去解决问题。

“大虎,你有什么新想法吗?”涟漪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哪有平日里那淡定如斯的样子,此时的她褪去了睿智,仅仅是一名少女。

“没有。”大虎回答,视线忍不住黏在她身上,女子的娇俏百媚,让他怜惜不已。

盛夏,天气很热,涟漪干脆坐在了潭边大石上,脱了鞋袜泡脚,冰凉的水消除暑热,一阵舒服。“否定的真干脆,难道你就不能给我燃希望?”涟漪开着玩笑。

“对不起。”大虎深感愧疚。

涟漪噗嗤笑了,“道什么歉啊,还一本正经的,我和你开玩笑呢。”

大虎突然竖起了耳朵,而后向后张望。

“怎么了?”涟漪问。

“有人来。”大虎答。

“啊?有人?”苏涟漪赶忙起身打算穿鞋。她虽然是现代人不怕被人看脚,但毕竟这里是古代,得入乡随俗,千万别让人误以为她放荡,那真真的冤死。

涟漪还未穿上鞋子,那人便已经上了山,速度很快,可见对这条路熟悉非常,是苏皓。

“哥?”涟漪一笑,“嗨,若早知道是你,就不用急着穿鞋了。”她俏皮地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苏皓也是没见过苏涟漪这么一面,从前的二妹虽不讲理,但却也活泼可爱,从两个多月前,二妹突变,变得深沉,虽聪明睿智,却让人也有深深的疏离感。而如今,她好像又回到了儿时,让人忍不住亲近。

“潭中水冰,小心受凉。”苏皓微笑着叮嘱。

“恩恩,知道了,一会就穿上。”涟漪回答,那轻快活泼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悦耳无比。

大虎的心砰砰直跳,有苏皓在,他不敢再去偷窥涟漪,却又忍不住想看。

“哥,你上来干什么,沐浴?”涟漪问,因为苏皓并未拿水壶,自然不是取水。

苏皓的神色严肃,思酌着如何说,最后决定开门见山,“涟漪,你是苏家人,这酒的秘方,你有权知晓。”

“不,爷爷他……”

“你听我说完,”苏皓打断了涟漪,语气中是少见的坚定,“如今你懂事了,自然会明白爷爷的初衷,他并非是不将秘方传给爹、你和三弟,而是怕你们三人不懂事,将秘方出卖。而且,那秘方也不是非单传一人,因为这秘方,有娘的功劳。”

涟漪一愣,娘?不是说祖传秘方吗?怎么扯上了娘?

苏皓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好像要促膝长谈一般。“其实这秘方,也不算什么秘方,从前我们家就是一个普通小作坊,全靠爷爷努力酿酒养活一家人。娘还在时,爹还算本分,帮爷爷干些。娘是个聪明的女子,认为这样下去不妥,想要大发展便要有特色,于是,便研发了新秘方,对苏家酒进行了改良。”

涟漪惊讶,闹了半天,这所谓的“祖传秘方”,竟是那位死去的娘亲研发的,看来这许桂花,不是名普通女子!

“娘发现,仙水潭的水在七、八、九,三个月份味道与众不同,带着一股莫名香气,平日里她有个习惯便是存这个时期的潭水来泡茶饮用,于是便试着用这水酿酒,便有了如今独具特色的苏家酒。”

苏皓慢慢地说着,涟漪仔细听着。

“娘不仅创造了苏家酒,还专门写了一份名单,列出了一些人名,让爷爷带着酒去请那些人品尝,果然,有很多人喜欢,苏家酒一下子出了名。

随后,便有很多酒厂纷纷效仿,有些更是搬到了仙水山脚下,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未赶在七**三个月份,便未发现苏家酒的秘方。”

涟漪不解,“那既然苏家酒那么出名,定然有很多人来买吧?”

“是啊,那一阵子,我们家确实赚了一笔钱。”苏皓肯定。

“那为何现在却是维持?”涟漪又问。

苏皓难为情,“二妹,你……也应该了解你哥,让我苏皓干些活是行的,无论多苦多累我都能干,却……不善和人来往。十几年过去了,有些之前的老主顾都去世了,自然就不再买酒,而我也试着去推几次,屡次失败,只能靠着越来越少的老主顾苦苦支撑,所以……”

涟漪想起当初在李府时,李老爷明显的套话,但苏皓却浑然不知,老老实实地有什么说什么,除了苏家酒配方他守口如瓶。

涟漪无奈地摇头,苏皓,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不过花说回来,为什么七**,三个月份水的味道会与众不同?

“哥,如今是七月初,现在的水就已经变了?”涟漪问。

“恩,是的。为了掩饰这个秘密,我特意雇了那两名雇工日日上山挑水,其实那些水都是不用了,用的都是七**,三个月份存下来的水,而在七**,三个月份,我也是让雇工多背水。”苏皓解释。

涟漪刚想捧着水喝一口,却看到自己白嫩嫩的脚还在水中泡着,若是喝了,岂不是喝自己的洗脚水?赶忙站了起来,赤着脚跑到泉处,捧水浅尝。

见到涟漪这个行为,大虎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次,她刚喝潭水,他就说夜夜在此沐浴,而后她就再不肯喝水。那憨态的样子,引他发笑。

想着想着,不小心就真笑了出来,他如今一大爱好就是看着平日里冷静淡然的苏涟漪窘迫的样子,很可爱。

“哥,我并未发现什么特殊味道啊。”涟漪对大虎的反常浑然不知,专心品水。

“是因为这是生水,只要将水煮沸,便能散发出淡淡香气。”苏皓答。

涟漪回到刚刚的位置,坐在大石上,用帕子将脚擦干,而后穿上鞋袜。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没了刚刚的调皮,一双眼敏锐地观察四周。

此时为七月暑夏,山上绿树成荫,花开遍野,生机盎然,一片美色。涟漪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因素,将这水潭周围的每一样物品都仔细查看研究,将一个个可能性排除。

漫山遍野白色小花引起了涟漪的注意,走了过去将花摘下,放在鼻尖闻了一闻,竟没有丝毫香气。“哥,这是什么花?”

苏皓看了一眼,“哦,那个花很特别,只有我们仙水山有,也没什么名字,我们都叫它碎银子,很少人喜欢它,它没香味,姑娘们采花也从不采这花。”

涟漪很仔细地查看,这花,有些像现代的满天星,却又比满天星大了一些,也是一根枝上星星点点的缀着花朵。

很奇怪的花,竟没香味,若是没香味又怎么吸引来蜜蜂等昆虫,若是没有这些昆虫的帮忙又如何去授粉?

涟漪是学医的,自然在生物学上也有兴趣,看见这小花就不由自主地分析其生长规律。难道,这小花也要学蒲公英?

突然,苏涟漪的脑海一道金光闪过!

自然界,植物授粉的主力军便是昆虫和风,这花朵没有香味便吸引不来昆虫,便只能靠风!

她将手指触碰到花蕊上,虽看不见花粉,但两只手指细细抿一下,却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粉末。她觉得,自己一定找到了关键!

此花不同于其他花朵,特征便是花粉轻盈细碎,易随风飘走,落在了其他花上便完成了授粉,而……如果落在了仙水潭中呢?

她又想起了一个在现代有名的旅游景观——杜鹃醉鱼。云南西部有一个碧塔海,虽名为海,其实是一个高原湖泊,景色秀丽。在每年的五月间,湖岸边满是杜鹃花,而花谢之时,花瓣落于湖中,便会被湖中的重唇鱼食用。杜鹃花里含有微量的神经毒素,鱼吃多了便会中毒,浮于水面上,故而名为杜鹃醉鱼。

同样的道理,并非因水而醉,而是植物!

想到这,涟漪兴奋起来,开始疯狂摘花,摘了整整一大束,用帕子包好,“哥,大虎,我们回家了。”涟漪收起了沉稳,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少女状态。

“啊?这就回去了?”苏皓不解,自己妹子怎么有些奇怪,刚刚还好像努力思考,突然又要回家。

但一旁的大虎却觉得,聪颖的苏涟漪定然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见到她的笑,而她从前是很少笑的,即便有时候唇际挂着淡笑,但往往都是假面。

因为苏涟漪的欢乐,大虎也突然心情豁然开朗,树叶很绿,花儿很香。紧走几步,跟随在涟漪身后。

当涟漪和大虎到家时,见初萤正支着下巴,坐在院门口旁得大石上,眼巴巴地等着。见涟漪回来了,高兴地跳起来,好像小蝴蝶一般飞过去,“涟漪你终于回来了,好想你啊!”直接扎进她怀中。

涟漪哭笑不得,这初萤大着肚子,都要当妈了,还和孩子似的,“别跑,小心闪到。”

初萤见到涟漪手上的鲜花,“这个是送我的吗?”

涟漪笑着点头,“是的,送给你,希望你喜欢,但送你之前能先借我用用吗?”

“好啊。”初萤拉着涟漪的手便入了院子。

大虎跟在两人身后,若有所思。

……

屋内,涟漪用干净的陶瓷器皿盛好水,而后拿着两朵小花轻轻对揉,在阳光下,隐约可见透明的花粉闪着金光洒落水中,随后又揉了几朵花,而后便去煮水。

初萤也不多问,乖巧地在一旁看着。

随着水逐渐沸腾,一股淡淡幽香钻入了涟漪的鼻中。

天!她找到原因了!

“大虎,快来,我好像找到原因了!”涟漪赶忙大叫,很兴奋,很焦急,无法抑制的愉悦。

大虎不敢耽搁,赶忙冲过去,刚一近身,便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涟漪,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苏涟漪,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并非是因这水不可思议,而是苏涟漪不可思议,这么离奇的现象,苏家用了十几年配方都未发现,为何苏涟漪就发现了!?

苏涟漪,真乃奇女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到!?

“好棒!太棒了!”涟漪高兴得难以自已,“你们先在这呆着,我去我哥哥家,我要告诉他!”说着,便也不等大虎和初萤两人的反应,急急跑去了苏浩家。

一炷香之后,酒厂里屋,苏皓也欣喜异常,“涟漪你太聪明了,从前我就觉得你和娘相像,如今觉得,你不愧是娘的女儿!”

苏皓在感慨这个,但苏涟漪的超前思想却已想到苏家酒未来的发展。她的双眼微眯,有了主意。

“哥,这件事你万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去一趟李府。”涟漪站起身来。

“你去干什么?”苏皓问。

“找李老爷有事。”说着,便要出屋子。

“等等,涟漪,正巧老马一会要去县里送货和结账,你搭他的车吧。”苏皓道。

“那真是太好了。”涟漪大喜。

……

涟漪乘着老马头的驴车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上,老马头赶着车,涟漪则是回忆李老爷之前给她的承诺,也在计划一会要与李老爷谈什么条件。

就在即将进入岳望县城门时,老马头却一拍大腿,“坏了,东家让我结账,我账册没带。”

岳望县城门前是一条小河,名为白浪河,涟漪猜想老马头肯定是想回去取,而她需要安静,耐心滤清思路。“马大叔,这小河很美,我在这转转看风景,一会您取了账册,再来载我怎么样?”

“好,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涟漪小姐。”老马头很愧疚。

“没什么。”涟漪下了车,在河边慢慢散步,放目远眺,心中却想着心事。

不远处,一辆豪华马车从城门而出。

“少爷。”是墨浓的声音。

“恩。”马车内,李玉堂正闭目养神。

坐在车夫旁的墨浓,转身撩开车帘,犹豫着开口。“少爷,我好像看见了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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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一点写到深夜三点,虽然疲惫,但想到大家的支持,丫头又是斗志十足,好累好困,睡了,丫头晚安,大家早安。

062,落水(万更,咳咳,票。。。)

岳望县城门前有一条河,名为白浪河,河不宽却不算浅,即便是浅处也近一丈。河岸风景优美,柳条柔垂,河边满是大石,是岳望县城知县组织修建的堤坝。

涟漪顺着小河慢慢走着,走一段距离后再重新走回来,确保不会离开太远,怕老马头回来找不到她。

散步有助于思考,因加速了血液循环,血液中含氧量充沛,大脑反应更为灵活。

县城大门徐徐出来一辆马车,暗红色的车厢,垂下的帘子为黑色,华贵非常。

车夫旁坐着少年随从,面容清秀英俊,双目炯炯有神,当看到河边那抹散步的女子身影后,不由得仔细看去,而后转身轻轻撩起车帘一角,有些犹豫。“少爷,我好像看见苏涟漪了。”

正在车厢内闭目养神的李玉堂猛地睁开眼,“苏涟漪?”

“是。”墨浓道。

李玉堂的目光中充满嫌恶,宽大衣袖下的拳捏紧,“停车。”声音隐含怒气。

马车很快便在官道一旁停下,离白浪河不远。车帘被猛地掀起,车内那张绝世出尘的脸显露出来,但那眉头紧皱,眼中是掩不住的愤怒。

墨浓赶忙跳下马车,为自家少爷让路。少爷向来稳妥镇定,但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沾染了苏涟漪,便失了冷静,很是反常。

其实别人根本不理解李玉堂,他无法忍受被人战胜,更无法忍受被一个从前肖想自己的胖子所战胜,当年被富家公子嘲笑的屈辱犹如昨日,今日却被这屈辱的根源耍得团团转,他如何甘心!?

闷热、无风,白浪河平静,缓缓流淌。

一身淡绿色衣裙女子,在河边徜徉,她的高挑使身材显得十分纤细,就如同不远处的柔柳一般,清新中却隐现妖娆。还未见其面,光一个背影便能引人目光,就连从不好美色的李玉堂也忍不住多看上了两眼。

但也仅仅是两眼,现在李玉堂即便是亲眼见到天仙下凡也不会多看,只想找那恶心的胖子算账。

但河面平静,除了偶尔经过的渔船,就没发现第二个人影。

“墨浓,苏涟漪呢?”他忍不住问。

墨浓一指前方那窈窕的身影,“少爷,那个就是。”

李玉堂大吃一惊,“你说那个是苏涟漪?不可能!”

墨浓点头,语气肯定。“少爷,那个,就是苏涟漪。这两个月间,她瘦了很多,据眼线回报,是因一个月前她生了一场重病,卧床十日,当再次出现时便已经这样了。”

李玉堂眉头拧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之前见过苏涟漪几回,都是那厮守在海棠院暗处,一旦见到他,便冲上来表白献身。那肥胖的身体,浓重劣质香粉的味道还有肮脏的头发、满是疙瘩和油的脸,让他忍不住一次次作恶,甚至成了噩梦。

最让他反感的是有一次他不察,那苏涟漪直接扑到了他身上,苏涟漪本就有个子高,又浑身是肉,力气奇大,一旁的小厮都拉不开。

那一次他回了院子整整沐浴两个时辰才算作罢。

但眼前,那抹修长的倩影是苏涟漪?这不可能!

“她瘦了?为何不如实禀告?”李玉堂的语气中带着隐怒。

墨浓低下头,“对不起,少爷,是墨浓的过错,请少爷责罚。”虽是这么说,墨浓却很无奈,少爷只要一听苏涟漪之名便作呕连连,他平日里能不提就不提,怎会没事找事的说苏涟漪瘦了?

“她一定不是苏涟漪!”李玉堂气急败坏。

墨浓保持这低头认错的姿势,只能小声解释,“少爷,她……就是苏涟漪。”

“一定是你弄错了。”李玉堂愤怒,一下子翻身下了马车,向着河边便去。

“少爷,您去哪?”墨浓赶忙跟了过来。

“滚回去,别跟着本少爷。”李玉堂头也不回,狠狠道。墨浓聪颖忠心,他很少对墨浓发火,但如今他心头的怒火无法发泄。

“是,少爷。”墨浓无奈,虽担心,但还是依言回到了马车附近,料想少爷应该没什么大碍。少爷虽看似弱不经风,实则从小习武,以一敌五不成问题,何况对方是一女子。

李玉堂心中的愤怒连自己都惊讶,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从前每每想到苏涟漪都是那肥胖蠢笨花痴无赖之相,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苏涟漪瘦了#智了!医术高明了!可轻易拆穿他的计谋了!还会用反间计了!

而自己呢?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有多睿智高明,而实际——真正的傻瓜不是苏涟漪而是他李玉堂!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这可恨的苏涟漪!

涟漪正总结语言,要如何如何花言巧语哄李老爷开心,而后再如何如何委婉地提醒李老爷当初答应她的承诺,最后如何如何利用李老爷的资源扩大他们苏家的生意。

现代谈生意都要讲究些说话艺术,何况是这出口成章的古代,这可把理科生的苏涟漪为难坏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背一些唐诗宋词陶冶下情操,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书到用时方恨少。

突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很急,几乎是跑过来。

很自然地转首回眸,眼前一亮。

好一个飘摇似仙的男子!

他身材消瘦颀长,乌黑的发丝于头顶用银冠竖起,其他长发随意散落,一身冰丝雪衣,因走得急了,衣袖下摆纷飞,好似谪仙下凡。

他的面容极为俊美,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却不给人狐媚之感,峨眉淡然,斜上入鬓,鼻梁窄细挺拔,薄唇。

不仅仅是他白色衣袍在飘舞,更有他如缎的长发。苏涟漪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头发,比现代人精心保养的头发还美,那一根根的发丝犹如带着灵魂般飞扬,她更没想到,这么美的长发竟属于一名男子。

如果小龙女变为男性,想必也就是如此罢。

只是……

涟漪眼中不解。

为何这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给人一种暴怒之感?他的面容分明就没什么表情,而且,他和谁暴怒呢?

涟漪好奇地左顾右看,空无一人,该不会是和她吧?汗颜,她可不认识他啊!

暴怒的男子到苏涟漪跟前停下,那狭长的眸子微眯,带着审视、带着一种胜利的得意。

涟漪还是不解,再一次确认身边没人,而面前这仙儿似的男人目标是自己后,便安下心静待对方说出目的。

李玉堂也未主动做出什么反应,用一种高傲的、自负的神态看着苏涟漪,等着她一会扑上来,而他则还是像以往那样一脚踢开。虽然,她回眸的瞬间,他有了一丝惊艳。

闷热的午后终于有了一丝凉风,平静的小河有了波光粼粼,柳条轻轻飞起。

世界在动,两人未动。

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不发一语。

李玉堂心中焦急,这花痴苏涟漪为何还不扑上来?

苏涟漪暗暗纳闷,有话就说,这位先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是怎么个道理?

一旁的小渔船划过,老头在划船,老太则是在船上整理着渔网,准备洒下捕鱼。

“老婆子,你看。”银发老头一指站立的两人。

低头整理渔网的老太一抬头,慈祥地笑了,满脸皱纹更深,“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比年画中的还要好看。”

“……”李玉堂听这话,火更大了,谁和这花痴是一对?

涟漪也无奈,拜托大叔大婶,别乱点鸳鸯谱好吗,她真不认识他,而且家中有夫君,虽然……只是挂名的。

涟漪反思,多半是自己做的不对,毕竟在这古代,女子怎么能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陌生男子,这不就是违背了女……女……那个好像叫女戒吧。虽然鄙夷万恶的封建礼教,但入乡随俗,为了生存她必须要学会适应。

涟漪淡笑,微微福了下身,而后转身离开。

“你等等。”李玉堂见她要走,不由自主出声。

涟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不直视面前男子,而是微微侧身低首,“不知公子,唤奴家何事?”

最是那低头含羞,面前的女子竟如同一幅画般优美。

“你……”李玉堂想问,你是苏涟漪吗?但却觉得不妥。“你很面生,是岳望县人吗?”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搭讪?在现代那么个开放的世界活了三十一年并未被搭讪过,来到古代竟被这么个绝美男子搭讪,苏涟漪吃惊。

她也是个女人,是女人都有虚荣心,只不过有多少之分,是否受理智所控制,是否能拿捏得了那个度。

“不,奴家不是岳望县人。”涟漪答。

李玉堂眯着眼,将面前女子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却发现,她确实是不认识他的,不仅不认识,除了最开始眼中的惊艳,却没半丝迷恋。

面前的女子,就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芙蓉,淡凉菲芳。

“这是要去县里?”李玉堂犹豫着问,心中的惊讶却越来越多。这女子的眉眼与那胖子有一些相像,气质却截然不同,若不是墨浓,他真的便以为她不是苏涟漪,墨浓做事严谨,是不会弄错的。

涟漪峨眉微微蹙起,有了一丝警惕。“是。”

“为何不入城而在河边?”难道是买通了李府人,知晓他今日出城?她在这既是守株待兔,又是欲拒还迎。

涟漪无奈,“家叔东西遗忘在家,回去取了,一会便回,奴家在此等候。”苦无办法,人家公子哥并未把话挑明,她也无法拒绝,难道现在就直说——“我有丈夫”了?若是人家对她没意思,这岂不是自取其辱?

“进县城做什么?”

终于,涟漪忍无可忍,脸上的淡笑消了一些,“公子,萍水相逢,您问的是不是过多了些?”语调淡淡,满是警惕和疏离。

“你……”李玉堂被这一句话堵住,竟不知用什么反驳。荒唐,他怎么无形中成了登徒子?

涟漪觉得刚刚自己那句话太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能欣赏她也说明她的魅力,此时她这么傲娇孤冷,又和现代那些所谓的“女神”有什么区别。

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歉意。“抱歉,公子,奴家是有家室之人,为了避嫌,刚刚话重了,还请您多多包涵。”说完,心中终于舒了口气,她把该说的说完了,可怜的美男子,你可以离开了。

没想到的是,那男子知晓她是有夫之妇,并未离开,而就在不远不近的身后跟着她。

苏涟漪没心思再去思考李府的事儿了,而是尽量甩开身后的男子,翘首远眺,期待看到老马头的驴车。

“你在怕什么?”李玉堂道。

“……”若不是她和马大叔约好了,她一定转身就走。但古代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若是她离开,马大叔找不到他会担心。

无奈地叹了口气,“公子,这光天化日的,奴家什么都不怕,但奴家是有夫之妇,自然是要与其他男子有些距离才好避嫌。公子您仪表堂堂,想必青睐于您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奴家……祝您早日找到天命之女。”说完,迅速向旁离开数步。

涟漪心中暗想,现在她已厚着脸皮将所有话都说明白了,要是对方还有一点点教养,就应该知道别再来骚扰她。

李玉堂不听还好,一听苏涟漪这洋洋洒洒一番话,气得肝都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分明是她死皮赖脸缠着他,现在怎么成了他来……追求她?这花痴还一脸忠贞,笑话!

涟漪不再理会这名男子,极力保持着距离,十分焦急地望着远方,心中暗暗祈祷,马大叔可一定要早些来啊。

李玉堂哪肯罢休?他认定了她欲拒还迎。好,他姑且就迎合她的意,看她还有什么花样要使。

“姑娘……”李玉堂刚向前走,涟漪赶忙也走,努力和他保持着距离。

当踩上一块大石时,身子微微向下一沉,涟漪心猛地抖了一下。这石定然不在路面上,而是半悬于水中,她得赶紧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涟漪抬腿要跳下大石时,李玉堂却踩上了那石头。

这石块下方是一悬空区域,深达丈余,有一半是嵌入陆地中,所以看起来好像地面一般。勉强可载一人,若是李玉堂未踏上而只有苏涟漪,那时间足够她跳下石块,但加上了李玉堂,大石无法承载两人重量,只见那大石一翻,浪花四起,伴随着两道惊呼,两人纷纷落水。

在不远处的墨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两人好像是说什么,怎么就落水了,赶忙跑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使怒火中烧的李玉堂冷静下来,在清澈的水下,他冷静地观察前方满是气泡之处,唇角勾笑——若是这样溺死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李玉堂随后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见水泡中,绿衣苏涟漪如同一尾鲛人游来,她想干什么?

李玉堂的水性很好,苏涟漪的水性更好!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在男子踏上石块的瞬间,她便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掉河里,本来想直接游上岸,却突然想起,那男子不知是否会水。

她游过去查看,果然,那男子睁大了眼,满是迷茫,非但不游,更无丝毫挣扎,难道是吓傻了?

男子的白衣在水中无重力漂浮,美得如同一尾银色金鱼,优雅摇曳。但苏涟漪可没欣赏的雅致,估计再不施救,这白浪河便多了一条艳鬼。

涟漪在医科大学便学过各种急救,甚至考取了救生员上岗资格证,最擅长的便是潜水捞重物。

一丝阴狠从李玉堂眼中划过,他万万没想到这苏涟漪还会水!那他……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想办法将她溺死在水中,以解心头之恨?

苏涟漪却不知,十分熟练,到他身侧,见他想出手做什么,涟漪急了——别反抗,我这是在救你。可惜,在水下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抓住他一只胳膊,一个巧妙的擒拿,将那胳膊扭曲在其身后。

李玉堂大惊,难道他这就是害人不成反被害?这苏涟漪是要他的命!

急切中,这苏涟漪手法诡异刁钻,分明就是捏着他一只手腕,但只要他稍作反抗,整条手臂生疼。

涟漪见他不再反抗,左手划水,右手迅速将其拦胸搂住,双腿一个用力便登上了水面。

一口气濒临用尽,再不上来,苏涟漪觉得自己的命也得交代在水下。

“少爷,少爷——”墨浓已跑来。

涟漪不敢耽搁,揽着男子便游上了岸。“你没事吧?”刚上岸,涟漪便去查看男子的伤情。

还好,他没溺晕,就省得她施救心脏复苏术了。

“少爷,您没事吧。”墨浓很担心,却没吓坏,因为知道少爷会水。

李玉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复杂,刚刚他真的以为苏涟漪会要了他命。虽然从前他不了解那胖子,但对如今的苏涟漪更是陌生,让他根本无法将她与从前那胖子结合丝毫。

“为什么救我?”他开口问。

涟漪无奈地笑笑,“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一抬头,看向墨浓,“这位小哥,想必您是这位公子的随从吧,你家公子落水受了惊吓,快快将他送回家,为他熬一碗红糖水驱寒压惊。”言辞恳切。

她的话把墨浓也弄一愣,这苏涟漪怎么就好像……不认识少爷一般,不仅不认识,更没有半点留恋,还有一种……着急把少爷支走的意思。

其实,墨浓猜对了,苏涟漪就是借个引子赶这人走,她都烦死了。

墨浓将李玉堂带回马车,本来要出城之事也临时取消,返回了县城。

涟漪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女人哪有不喜欢被人追求?从前她也幻想过,但如今真正碰见,才发现,自己原来不适合被人追求。

搞不好在古代,她也会走现代的老路吧——做个保守无趣的老处女。

正说着,原处有一车影,是老马头赶着驴车回来了,当看到浑身**的苏涟漪时吓了一大跳,涟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掉了河,又游了上来,并未提那名男子。

老马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涟漪却觉得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入了县城便有很多成衣店,随便买一件穿穿便是。

老马头拍大腿夸涟漪聪明,后者无奈,这有什么可聪明的?

驴车入了县城,到了成衣店,涟漪买了身合适的衣裙,这才被老马头送到了李府。

其实苏涟漪没想到,她对“追求她”的男子那么抗拒,难道真因为死板的性格吗?自然不是,也许是因为她心中已有一人罢。

……

李府,李老爷身体好了大半,如今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其他与常人无二。

涟漪到来,又受到了全管家的亲自迎接,弄得涟漪很是不好意思,全管家却坚持,最后李老爷放下命令,只要是苏涟漪来,便不用通报。

李老爷的书房。

“老爷最近感觉如何?”涟漪问。

李老爷微笑着点头,“多亏了涟漪,已经恢复大半。”

“哪里,之前晚辈便说了,老爷您是福大命大,”涟漪笑了笑,话锋一转,“这一次前来叨扰老爷,除了探望老爷外,涟漪另有一些事。”

李福安眼中闪过兴趣,这聪颖精明的小姑娘终于要有什么动作了?“涟漪但说无妨。”他虽不知这苏涟漪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却知道,以如今的苏涟漪,是不会拘泥于苏家村,更不会拘泥于苏家小酒厂,这姑娘是个成大事的料。

涟漪点了点头,神情坚定,“老爷,晚辈欲发展苏家酒厂,想在县城开一家商铺,专门出售苏家酒和苏家药酒。”

本来有很大期待的李福安,很是失望,涟漪到底是女子,这天下哪有专门的店铺只卖一种酒?“涟漪啊,我李某把你当自家闺女,有些话不得不说,即便是天下名酒,也没有开一个铺子只为卖一种酒。”

涟漪点头,这些,她之前了解过,都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名酒,扬名在外,众人慕名纷纷前往购买,或供应给酒楼,或供应给酒铺。而那铺子也是卖诸多种酒,并非一种。

但,这些都是作古的销售方式,她用古式的销售方式来和古人竞争,便是以己之短搏他人之长,换句话说便是自寻死路。

她想用的,是现代的销售方式,李老爷是不懂的。

而她现在还不想说,毕竟,熟人防三分,她和李老爷最多是个生意伙伴,连熟人都算不上。

“多谢老爷的提醒,但总要有那么个人第一个尝试吧。”涟漪道。

李福安见涟漪决心已定,便也不劝,“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既然这小姑娘来了,定然是有她的原因。

涟漪一反平日里的淡然,狡黠一笑,“我希望,老爷您成为苏家酒的形象代言人。”

“形象代言人?这是何物?”走南闯北的李福安真真没听过这个词,好奇得紧。

“其实就是一个噱头,告诉大家,德高望重的李府老爷是我们苏家酒响当当的首席客人,连吃遍山珍海味的李老爷都喜欢的酒,百姓们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涟漪一边巧妙的解释,一边小小的拍了个马匹,把李老爷哄得哈哈大笑。

但李老爷笑声的末尾却是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中丝丝伤痛。

涟漪见此,突然有种莫名其妙得想法——难道李老爷喜欢苏家酒,还有渊源?

“好,我答应你。”李福安道。

涟漪见李老爷并不想多说,便也不多问,“涟漪得知,李家产业的酒楼遍布岳望县及周边各个大城小县,涟漪冒昧,能否将苏家酒送入李家所有酒楼待售?”

李福安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不难,但问题出在苏家酒的价位上,即便是李家所有酒楼都卖苏家酒,但这高昂的价钱便限制了其销量。”

“老爷这个不用担心,苏家酒降价,每坛只收一两银子。”这时代的酒馆皆是以“壶”为单位,一坛酒便是二十壶,若是一坛酒一两银子的话,一壶酒就是五十铜钱,比普通酒水仅仅贵上十铜钱。

要知,从前这苏家酒,可以要一坛二两银子,降价整整一半。

李福安惊讶,“这样,你们苏家酒厂能赚吗?”

涟漪微笑,“老爷放心,薄利多销。酒,不是白卖,一坛一两银子的酒,送到李家酒楼只收九百铜钱,这样可好?”

李福安喝了苏家酒十几年,自然知晓苏家酒价钱居高不下的原因,此时苏涟漪主动降价,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刚刚李福安对苏涟漪未来的畅想抱着坚决否定的态度,那如今,则是抱有怀疑态度。虽觉得苏涟漪这做生意的方式离经叛道,但却隐隐觉得,她定然会有自己的道理。

“好。”李福安点头。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这是生意人的基本准则,为了交情可以减少利益,却不可不要利益。

“接下来就是店铺了,一定要旺铺,这个还真得麻烦李老爷帮涟漪物色了。”涟漪又道。

“恩,这个好说。”李福安再次应允。

几件大事说完,涟漪又随意和李老爷说了些小事,又叮嘱了下病情,便告辞离开李府,毕竟来时便是午后,此时太阳逐渐偏西,她趁着发现苏家酒秘方的冲动劲直接跑到了县城,估计大虎和初萤还在家中傻傻的等着呢。

全管家一直送她到门口,门外,老马头的小驴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大门前等候,很是神气。

告别了全管家,涟漪便上了驴车。

驴车离开,李玉堂慢慢从入大门西侧几尺的假山后走了出来,望着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去往父亲的书房。

“爹,您忙吗?”自从李老爷收回了李玉堂手中的生意,后者便赌着气,处处以消极态度应对,能不出席有李老爷的场合便不出席,如今,他竟反常来到李老爷的书房。

“玉堂啊,进来。”李老爷也是很好奇。

李玉堂入了书房,其实还在生气,“孩儿见过爹,这几日恐打扰了爹休养身体,故未来请安,今日特来探望。”

“玉堂有心了。”李福安微微一笑,心知这小子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爹,刚刚有客到?”玉堂问。

“恩,是啊。”李福安略微惊讶,玉堂性子孤高,从来不屑关心其他事物,更别提从前缠他很紧的苏涟漪,如今怎么对苏涟漪有了兴趣?

若是说李玉堂不知刚刚谁来,李福安是不信的。

“是苏涟漪?”玉堂又问。

“是。”李福安静待后话,一双精明的老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

李玉堂有些犹豫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外人之事来问自己父亲,父亲向来观察敏锐,会不会看出什么?他虽担心,但却管不了太多了,“父亲,孩儿斗胆一问,苏涟漪来,有何事?”

李福安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直勾勾盯着李玉堂,把那惯了淡然的李玉堂也盯得有些发毛,只当是自己不礼貌。毕竟以孝为先,作为儿子如此质问父亲,确实不妥。

“爹,若是不方便说,就当孩儿并未来过,孩儿告退,您休息。”说着,李玉堂便转身离开,不想再多做停留。

李福安无奈地笑了笑,玉堂确实在经商有天赋,但其性格孤冷高傲,阴戾任性,他又如何能将李家产业交给他?大儿子李玉兰已走仕途,如今也只能好好将玉堂调教一番,以接重任。

“方便说。”不慌不忙道。

已转身的李玉堂猛地又转了回来,站得笔挺,等着自己父亲继续说下去。

李老爷的眼,从若有所思到算计,最后化作和蔼的笑容,“玉堂啊,我们父子好久没谈上一谈了,到那边坐坐。”说着,便引了李玉堂到一旁的桌椅坐下。

丫鬟上了香茗,但给李福安上的却是白水。

李玉堂觉得奇怪,却没心思问,他现在关心的是那苏涟漪来此的目的。“爹,现在您可以说了吧。”若是普通瞧病,不会这个时辰来。

“苏涟漪,要壮大苏家酒,欲在岳望县城开独家酒铺。”李老爷微微笑着,眼神中的算计越来越浓。

“恩,还有吗?”李玉堂尽量压制自己心头的怒气,外表尽可能地表现得闲适。

李福安是李玉堂的父亲,怎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计划。随后,他便将苏涟漪所求他之事,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李玉堂听。

果然,李玉堂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李福安话锋却突然一转,“玉堂,既然涟漪求到了我们李家,而我也答应了,苏涟漪的事儿,我们李家便保了,这些,你可懂?”

李玉堂尴尬,好像自己被看穿一般,点了点头,“孩儿懂。”他爹的意思是,不允许他在内部偷偷破坏。

李福安端起白水饮了几口,余光扫了李玉堂,“我们李家要做的,便是尽我们的本分,当然,若是有其他酒家与其竞争,最终苏家敌之不过,那我们李家也是,爱莫能助。”说完,便垂下了眼。

饵下了,只等鱼上钩。

李玉堂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优雅站起身来,“爹放心吧,孩儿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这经商之道,孩儿也是略懂一二。”

“当爹的自然是信你的。”李福安道。

“爹,那孩儿就不多打扰了,爹保重身体,孩儿告退。”

“下去吧。”

李玉堂从容出了李老爷的书房,全管家入,神色担忧。

“老爷,您不是没看出来,二少爷对涟漪姑娘心怀怨恨,他到现在还认为是涟漪姑娘才害得他失去权势,您这样将计划告诉二少爷,难道就不怕二少爷从中捣乱吗?”

李老爷慢慢饮着白水,笑呵呵的,“是啊,玉堂那孩子,怎么就对涟漪有这么大的怨恨?大全,这个你去调查下,我很好奇。”

全康跟随李福安多年,自然也了解他,“老爷,难道您有别的计划?”

李福安点头站了起来,在屋内踱步,“玉堂那孩子心气浮躁,就是因为他无法将心态压下,正好借着这件事磨练下,以后也好将李家交给他。”

全康糊涂了,老爷这是打什么哑谜?而后,他又将刚刚老爷对少爷说的话回忆一遍,恍然大悟,“老爷,您是想……”

李福安慢悠悠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那涟漪姑娘怎么办?”全康很是担心。

李福安重新坐回桌案后拿起账册,“不用担心,苏涟漪这丫头不简单。”

“是,知道了,老爷。”既然老爷做了决定,全康便放下心了,老爷办事,从来是稳妥的。

……

李玉堂出了书房,一扫这几日的怨气,充满了干劲。“墨浓,走,回海棠院。”

在外等候的墨浓,不解为何少爷从老爷的书房出来便心情大好。

入了海棠苑便进了书房,“磨墨。”

“是。”墨浓赶忙上前磨墨。

李玉堂铺好纸张,蘸饱了墨汁,开始在纸张上洋洋洒洒书写。

“少爷,这是……”墨浓不解。

“是酒厂计划书。”李玉堂心情反常的好,唇角微微勾着,“苏涟漪要开酒铺,爹却说李家保了她,以为这样做,我就没办法了?不用李家的权势,我李玉堂照样可以让苏涟漪一败涂地。”

墨浓想到了今日那目光清冷的女子,竟莫名有一种预感——少爷的计划,也许不会那么顺利。

……

接下来的几日,涟漪很忙。

写计划书,在县城中选铺址,设计一些宣传品,忙得不亦乐乎。

苏皓在苏家村靠近县城处买了一块地,盖了不小的院子当工厂,购入大量酿酒设备,花重资在工厂院中开了一口井,直接在井中取水酿制苏家酒。

为什么普通井水便可酿制?原来是因苏涟漪找到了提取、存放“碎银子”花粉的方法,经过多次试验,根据一定比例可用花粉调制出仙水潭中七**三个月份水的味道,少了大大一道工序,加之没了季节的限制,苏家酒成本自然猛降,且可加班加点源源不断造出。

在苏家酒厂新址一旁,是一个略小的庭院,这是苏家药酒厂,苏峰也来了斗志,将行礼衣服都搬到了药酒厂,一心制酒,支持儿女的事业。

店铺位置选好了,位置极好,本价钱昂贵,但因李老爷出面,便宜了不少。众人以为苏涟漪找人将货酒搬入,挂块牌匾便经营,却没想到,苏涟漪店还没开,第一件事便找人将整个铺子改造,名为“装修”。

改造好的铺子焕然一新,地面是浅色大理石拼成,光洁照人,柜台及摆设皆是浅色木质,其上摆着精心搜集来的各式酒具。

整个铺子敞亮、大气。

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最让人惊讶的是,一入门最显眼之处的墙上,挂着一幅精致的画卷,上面有一儒雅中年人端杯饮酒。

当李府老爷李福安进店参观看到那巨幅画像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因为,这画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李福安。

画卷一旁还有着显眼的大字——李老爷之挚爱!

其实苏涟漪是不会经商的,她毕竟不是全才,但中华五千年历史的沉淀无法忽视,现代科技的发展、市场经济的运行无法否定,即便是她不会经商,但耳濡目染也懂上一些。

没错,别人家卖的是酒,而苏涟漪卖的却是品牌。

商品有价,品牌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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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月事(咋又是万更?)

苏家酒铺开业了。

涟漪的铺子位置极好,在闹市街道的十字路口处,一个大大的拐角。

交叉的两条路都很宽,所以十字路口中央区域很是宽广,今日在中央的空旷区域,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有人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过往行人免费观看。

这戏班子,自然就是苏涟漪请的。

商家开业都图个吉利和热闹,所以现代商家开业当日都要放鞭放炮,大一些的商家甚至请上那么几位歌手唱歌助兴,吸引路人的同时也可做造势之用。

这种行为虽在现代不算稀奇,但在古代绝对是开天辟地第一招。

古代人的生活,没什么娱乐活动,可以说是乏味,看戏班子唱戏就如同现代人去影院看好莱坞大片一样。

几乎半个县城的人都赶来了,将本宽敞可同时过往十辆马车的十字路口围得水泄不通,津津有味的看着大戏。

苏涟漪可不是请他们白看的,只见那台子上四个方向拉了四条横幅——苏家酒,口感纯正!苏家药酒,强身健体!

四条横幅上都是这一句话,便是为了确保在各个角落看戏的百姓们能看见条幅内容。

在定制宣传语时,初萤还帮忙写了一首诗,朗朗上口,但苏涟漪斟酌许久最终未用,原因很简单,她面对的是广大百姓,她无法确保百姓们都识字,即便是识字也无法保证百姓们的文学造诣,写得太高深了,他们看不懂,便起不到任何宣传作用。

相反,这样直白白的话却能被迅速理解,且被百姓记住。

苏家酒铺的大门,从屋顶向下垂了一条条布帘,上面写着字——李府李老爷热衷饮用十七年;苏家药酒可缓解风邪之症;苏家酒业老字号创立五十周年,为回馈百姓,首次降价;胳膊疼腿酸,来一碗苏家药酒吧!……

苏家酒铺一改普通酒铺那般陈旧杂乱,整个铺子为浅色,入内便觉眼前一亮,伴随着淡淡酒香,有小二热情招呼、介绍,却无赠饮活动。

入门一侧的墙上,是李老爷的画像,画像很高很大很显眼,栩栩如生,上面题着醒目大字——李老爷之挚爱。

很多人看戏累了,便顺便来酒铺提上一壶酒尝尝,虽然这苏家酒确实比普通酒贵上一些,但人家李老爷都喝的酒是什么酒?那可是好酒!这些贵上的价钱便也觉得理所应当了。

如果说,这一日,岳望县有人不知苏家酒铺开张,那便是真真正正的落伍者,即便是没来看热闹,苏家酒铺也如同一声惊雷般横冲出世。

涟漪临时高价雇佣了几名语快嘴甜的临时小二,接待着客人。不善言辞的苏皓也被推上了前台,手忙脚乱的招呼着,相反苏涟漪本人却在二楼窗子向下观看。

她不下楼有两点原因,一是,在鸾国毕竟男尊女卑,虽女子可抛头露面,但堂而皇之做生意游走于男人之间的,毕竟是少数,她对经商出风头都没兴趣,如今做的也只是为了在异世活得舒服罢了。

二是,苏皓性格本就内向,若是不逼着他锻炼,便更内向。她能帮的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酒厂,最终还是苏皓的。

正在这时,有衙门官兵开路,两顶华贵的轿子被轿夫抬了过来。轿子落地,轿帘撩开,下来两名穿着华贵之人,一胖一瘦,那瘦的,正是李府老爷李福安。

涟漪见此,赶忙快步下了楼,亲自招待迎接。

“李老爷,感谢您百忙之中前来捧场,真让小店蓬荜生辉。”今日的涟漪,一身桃红色衣裙,一反平日的清冷色调,衬得白净小脸面若桃花。

李福安笑得和蔼,“涟漪丫头嘴甜了许多,但今日使苏家生辉的并非在下,而是这位。”说着,便一闪身,让那身材略胖之人入内。

涟漪是不认识这人的,但见他大腹便便,衣着考究,举止之间带着些许威严,加之能被李老爷如此推崇,应该是个大人物。突然想起刚刚开道的官府官兵,心中已猜到了对方是谁。

“奴家苏涟漪见过这位老爷,”涟漪正正经经福了个礼,“这位老爷天庭饱满,面带福运,红光高照,一看便是位大人物,可惜了奴家是名妇人没见过世面,还请这位老爷海涵。”

那位老爷马匹好话听得多了,但不知为何,竟被面前这年纪不大的女子哄得心花怒放。这话若换个人说,定然给人势力拍马之感,但这女子不卑不亢,唯有诚恳。

李老爷眼中是赞赏,“涟漪真是有眼力,这位,便是我们岳望县的县太爷,吴大人。”

涟漪一愣,李老爷真够意思,竟把县太爷请来给她捧场,这在现代相当于市长,谁家开业能请来市长?大喜。“原来是吴大人,真真抱歉,民女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我们岳望县父母官都不认识,让您笑话了。”

这人名为吴长安,是个喜出风头的官,最讨厌别人说不认识他,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大名,牢记他的音容笑貌。

“无妨,呵呵。”

在铺子里询问购酒之人见县太爷来了,都惊讶纷纷,看来这苏家酒确实是好,这么多大人物都来捧场。

像李老爷、吴县令这样在岳望县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涟漪怎么好让他们在一楼挤,便将二人请上了二楼,好茶招待。

楼上的布置也是清爽雅致,两人落座,涟漪亲自上前倒茶。

“是这样的,有一次吃酒,我听吴大人说,他也有风邪病,所以今日便陪着吴大人来,买一些药酒回去。”李老爷道。

“吴大人为民操劳,患得此病,作为百姓,怎么能要吴大人的钱呢?”涟漪笑道,“随后,我让人送上两坛到大人府上,以表敬意,可好?”她正愁没什么官家背景呢,这不,上门给她贿赂的机会。

两人一来一往,那吴长安却闷头思考。

刚刚他进酒铺时注意到,墙上有一大副刘福安的画像,未来这苏家酒铺人来人往众多,画像被挂在墙上,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招摇。

吴长安打心眼里希望那画像上是他而不是李福安,心里捉急,但也不能自己说出来,那多失官家的威严?急,急,捉急!

涟漪用余光看到吴县令好像面色不好,很是纳闷。见县令并未搭话,只能找个话题叉过去,救了自己的冷场。“多谢李老爷给涟漪选的铺子了,涟漪的铺子能开,都是老爷的功劳。”这县令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想如厕?

涟漪一边客套着,一边暗暗寻思。

“呵呵,哪里,涟漪丫头鬼点子真多,只不过……”李福安老脸微红,“涟漪啊,楼下那画像,可否摘掉?”

“那怎么行?您可是答应了做我们苏家酒的形象代言人啊。”涟漪道。

“形象代言人?”李老爷大呼上当,他要是早知道这“形象代言人”要这么招摇,他不会答应。

涟漪虽嘴上和李老爷说着,但注意力其实都放在吴县令身上,她发现,当她说到那画像,吴县令面色更是不好,有些微红,有些急切。

难不成……涟漪做了个大胆猜想——难不成吴县令觉得画像上挂的是李老爷而不是作为父母官的他,挑了理?

她心中后怕,千万不要因此给她穿小鞋。

“涟漪啊,我这老头子没什么可看,要不然,将画像换个风流才子如何?”李老爷是真真不想当这“形象代言人。”

涟漪眼珠子暗中一转,嫣然一笑,“当然不行,我们苏家酒也是有历史积淀的,那毛头小子如何能压得住镇?这形象代言人啊,只能是您……或是吴大人这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才行。”说完,便偷眼看向吴县令。

果然,吴县令脸上捉急的表情呼之欲出,在心里呐喊——李福安不愿,就让我来吧!

涟漪心中有了数,唇角勾起了然的笑。

“吴大人,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答应民女的要求吧行吗?那两坛酒,不要钱,是民女孝敬您的。”涟漪明知吴县令想出风头,但还是给其台阶,“求”着他。

吴县令心里有一万支花朵一齐开放,美不胜收。但心里美是美,面上还得维持威严。“听闻苏姑娘与李老板有交情,而本官与李老板也是老朋友了,作为长辈,这个忙,本官是愿意帮你的。”心里美滋滋的,“但,那酒钱,本官还是要给的,本官先来上十坛吧,回头要送亲戚的。”

苏涟漪差点噗嗤一下乐出来,但脸上保持着淡定的微笑,“从前民女没见识,不识吴大人,如今是真真见识了,吴大人真是个清廉的好官,我们岳望县百姓能遇到您这样的好官,真是有福了。”

古代真是好,形象代言人不收费还搭钱,真是赚了!

吴县令可美坏了,还殷勤地介绍起了画师,说哪一家画师的技术好,哪一家的画师收费低廉,涟漪一边微笑地捧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奉承着,把吴县令哄得得意洋洋。

一旁的李老爷并未插嘴,悠闲品着香茗,观察笑谈自若的苏涟漪,心中又不免想起了某位女子。

……

忙碌的一日过去,吹拉弹唱终于结束,戏班子正拆临时搭建的戏台,楼下往来客人也少了,维持了整整一日的嘈杂也终于安静下来。

涟漪这一日,大半都不出现在明处,暗暗观察往来的客人,多大年纪的客人喜欢买酒,一次性买多少,穿着如何,谈吐如何,通过穿着判断其家底如何。

太阳偏西,苏家酒铺打样,完成了第一天的营业。

苏皓这辈子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刚开始很羞涩,但客人越来越多,后来他便也顾不上羞涩,大声招呼着客人。一天的吆喝,嗓子哑了,但心里却敞亮、痛快。

“哥,你总说你不适合做生意,但如今看来,你这老板当得很称职嘛。”涟漪笑着从柜台后绕出来,打着趣。

苏皓羞涩一笑,“哪里,这不是太忙了嘛……再说,别说我是老板,涟漪你才是……”

“哥,不许瞎说,苏家酒厂的老板只有你苏皓一人。”涟漪反驳。这位哥哥是个好人,无怨无悔劳动,将赚的钱养家人,还得忍受那么个极品媳妇。没人心疼他,那她这个做妹妹的就心疼他。

“涟漪,我……”苏皓大为感动,有些语噎,“我有你这个妹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哥,你不仅会做生意招待客人,还会甜言蜜语了。”

“我这不是甜言蜜语,涟漪。”苏皓急了。

“我知道,”涟漪笑道,“哥,你辛苦了一天,晚上还得让你看店,我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店铺刚开张,还没雇到什么合适的人,适合的好伙计要慢慢的碰和培养,急之不得。在这之前,便只能苏皓和涟漪两人打更。

涟漪是女子,自然不妥,便只有苏皓了。

“涟漪别这么说,其实我还喜欢自己在店里睡呢,”苏皓的脸上带着淡淡无奈,“……清净。”

涟漪见此,便未说什么,她能猜到哥哥心中所烦躁之事,想必是那极品嫂嫂,蒋氏。

这一天,算是个开门红,卖出了大量苏家酒,药酒也卖出了二十二坛,其中有吴县令的十坛,李老爷的十坛和散客的两坛。

价钱?自然也不是从前那般高价,之前那坑人的价钱是苏涟漪对李玉堂的报复,如今不报复了,涟漪也不去做那黑心商人。

普通苏家酒一两一坛,药酒五两一坛。

“哥,那我跟马大叔的车回去了,你晚上多加小心,早些睡。”涟漪叮嘱。

“涟漪,要不然,你也搬到县里来住吧。”苏皓道。“哥给你买个院子。”

涟漪笑着摇头,“谢谢哥了,以后再说吧。”说着,便从后门出,上了老马头的新驴车。

因为运货量大了,涟漪为老马头换了个结实耐用的新驴车,而从前的老驴车交给了一个新雇的人赶。这可把老马头开心坏了,涟漪觉得这马大叔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一个驴车就高兴成这样,若是换了个马车,可如何是好?

老马头送涟漪回家后,才赶车驴车回家。

涟漪推开院门,看到了大虎。

大虎还是以种田为主,若是酒厂人手实在紧张,他才去帮个忙,但大部分时间,还在村子。涟漪知晓大虎不是普通的庄稼汉,有神秘任务在身,便任由他去。

“你怎么回来了?”大虎略感惊讶。

涟漪一挑眉头,“这是我的家,为何我不能回来?”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县里。”大虎答。

古代人和现代人是相同的,都向往都市,想成为城里人。而县城,便是城市,苏家村是乡下。

苏家酒厂发展到了城里,大虎便以为,苏涟漪以后就不会回来了。

其实对于涟漪来说,在哪,都是一样的。但她更喜欢苏家村,这里安静,给她安全感。“吃饭了吗?”她不答反问。

“没,刚回来。”头发**的,一看便是又去沐浴。

涟漪洗手入厨房,驾轻就熟。

半个时辰后,丰盛的晚膳便被端上了桌子。

大虎虽不说,心中却忍不住惊讶,苏涟漪实在与众不同。她能医病,能造酒,县城苏家酒铺靠她支撑,李府的关系靠她维持,人前她光鲜却低调,人后却心甘情愿的洗手调羹。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女子。

如今,这女子就坐在他面前。

“累么?”本沉默的吃饭,大虎却突然忍不住问。

“有点。”涟漪嚼着菜,点了点头。

“……多吃点。”大虎道。

“恩。”涟漪再次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嘴里,嚼着。

盛夏无风,闷热,许是要下雨。

整整一天,涟漪身上的汗就没消过,吃了一顿晚饭,又折腾了一身汗,刚想烧水洗澡,却看到大虎一身清爽的模样,灵机一动。“大虎,拜托你件事好吗?”

“好。”大虎答应的痛快,看她日日劳累,有些心疼,若是在与任务不冲突的情况下帮她做什么,他是极为愿意的。

“陪我去仙水潭吧,我也要洗澡。”想起那冰凉的水,一身湿乎乎汗水的苏涟漪便兴奋。

大虎直接拒绝,“不行,水凉。”

“现在是夏季,没关系。”涟漪道。

“不行。”

“……”这大虎何时成了管家婆?涟漪纠结,“那你都去洗,为何不让我去?”

“我是男人。”

“我……我……没事的,我体质很好,再说男女平等!”刚说完,又觉得不对,男女平等在现代都未真正实现,她在这古代喊此口号,会被人怀疑神经不正常。

大虎没抓她语病,一改平日少言寡语,反常解释道,“难道你忘了,上一回你跳下仙水潭,随后便病了。”

“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竟被人抓了把柄,“情况不同,那一次是因我一夜未睡,身体抵抗力弱,如今我体质很好,没事的,拜托了。”涟漪将声音放柔,略带撒娇状。

大虎的浓眉动了一动,不得不承认,他心有些软了。这夏日确实难熬了些,何况这一整日无风,想必夜间会下雨罢。“我帮你准备沐浴水。”

“我不是懒得准备洗澡水,是想去仙水潭,那水冰凉凉的多舒服,”涟漪有些赌气,“你不陪算了,我自己去。”说着,便跑去取了干净衣服和巾子。

“你真要去?”见她抱着衣服,出了房门便要推院门,大虎赶忙冲过去拦住她。

“那还有假?”涟漪道,白了他一眼。

夜晚的苏涟漪,没了白日里的睿智冷静,此时正全身心投入地和大虎生闷气、吵嘴架。殊不知,她的模样看在外人眼中,有多可爱。

大虎无奈,长叹了口气,“我陪你。”

涟漪嘻嘻一笑,胜利的笑。“这样才是好同志嘛。”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前胸,那棱角分明的发达肌肉,让涟漪暗暗啧啧有声。这货要是在现代,搞不好能当个明星模特,可惜了他的脸。

早就答应了大虎治脸,但一直在忙,抽不出时间,涟漪暗暗发誓,等这阵子忙完,一定要去治大虎的脸。

两人出了院子,正回头锁院门时,初萤挺着肚子蹦蹦哒哒地来了。

“涟漪,大虎,你们要去做什么啊?”初萤笑眯眯的问。

苏涟漪有些内疚,“抱歉了初萤,今天晚上没法陪你了,我要去仙水潭冲个澡。”

初萤一听,很是开心,“我也要去。”

“不行,你身子有孕怕着凉,你可不能洗那冷水澡。”对于初萤这个天然呆,涟漪很无语,丝毫没有马上当妈的稳当劲儿。她现在很好奇初萤死去的相公是不是变态,看着初萤和个孩子似得,也能忍心行夫妻之事。

“哦,这样啊……”初萤有些失望,但还很想跟着去玩,“那我不洗,我陪着你行吗?”大眼睛闪啊闪的,满是哀求。

“这个……”涟漪不忍心拒绝,但却怕这天黑路陡,初萤不慎摔倒之类。

初萤看到一旁站立不语的大虎,灵机一动,“涟漪你必须带着我,我得帮你看着,否则他会偷看的!”小手一指大虎。

“我不会!”大虎急了,怎么扯到他头上了,冤枉!

涟漪哭笑不得,名义上,她和大虎是夫妻,是不怕看的。但实际上,她……确实怕大虎偷看。

虽然大虎平日里从未表现过好色,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夜深人静,她又脱光在水中,这……不得不防。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上山和下山时定要小心,拉着我的手。”涟漪道。

“好啊,嘻嘻,一定一定。”说完,偷偷向大虎发出道歉的眼神——抱歉,拿你做幌子了。

大虎不理她,扭过头。

上山,很顺利。

夜晚的仙水潭很美,一轮明月倒映在平静的潭水之中,许是有水的缘故,即便是在水潭旁,也能感受到阵阵凉意。

涟漪生怕初萤不小心掉水潭中,给她规定了活动范围,若是离近水潭一尺以内,她就生气。

初萤怕涟漪以后不理她了,便小心在离水潭一尺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坐着,双手支着小巧的下巴,眼巴巴地看着。

大虎自然不在此,但也离得不远,因怕她们出什么意外,在山坡之下,将地上植物折平,他人则平躺其上,透过交错的树枝欣赏明月。

“哇,涟漪的身材好好啊。”初萤突然一嗓子喊出。

大虎皱眉。

涟漪满脸通红,“别喊,有什么可喊的?”真是无语,虽然她怕被大虎看,但被一个女子这么盯着看也是不舒服,而且还不知如何反驳。“你我都是女子,我有的,你不是也有?惊讶什么?”

初萤小嘴微撅表示不赞同,“当然不一样啦,涟漪的胸比我大,腰肢比我细,腿比我长,哇,涟漪的皮肤好好哦,白白嫩嫩的,好想摸一把哦。”

“……”苏涟漪欲哭无泪,她不怕李玉堂,不怕李老爷,她谁都不怕,唯独怕这初萤小姑奶奶的,“你看就看吧,可千万不许过来。”

“哦,放心吧,我从来都是乖乖的。”初萤做乖宝宝状点点头。

涟漪下了潭。

大虎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左胸口莫名其妙跳的厉害。他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因无法离开,所以便继续赏月。

“涟漪的头发好美哦,好浓密,漂浮在水上又那么柔软,乌丝雪肤,若隐若现,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初萤道。

涟漪很后悔,也许她刚刚应该听大虎的话不来沐浴。如果她不沐浴,初萤便不会跟来,那初萤就不会看到她身体,更不会胡言乱语。更头疼的是,她现在脱光了在水中,拿岸上的初萤毫无办法。

罢了,她认了,愿意说就说吧,她抓紧时间洗洗,赶紧下山。

大虎的脑子很乱,眼前总是不时浮现涟漪巧笑倩兮的容貌,不时又有初萤说的只言片语,莫名其妙的口干舌燥,又莫名其妙的心跳,平静流淌的血液有些翻腾。

他刚上伸手堵上耳朵,就听见初萤甜美软糯的声音扬起。

“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

“黄初萤!”涟漪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水面,发出很大的声响,“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好好的姑娘背这些色诗淫词,成何体统?你满腹经纶难道就是为了背诵这些?”

大虎正准备捂耳朵的手僵住了,紧接着,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身下有些难受,鼻子一腥,伸手去碰,竟然是血!

“哦,知道了,我错了嘛。”初萤撅嘴,“以后我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吗?涟漪你别生气了。”

其实,生气谈不上,就是有些尴尬。苏涟漪再古板,也是个现代人,色情和岛国动作片文化也是见识过的,但听是听,看归看,千万别来用此形容她。

上了岸,擦着身子,见初萤在一旁一声不吭,涟漪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初萤,生气了吗?”

初萤抬头看了看她,大眼中满是委屈,“没有,是初萤说错话了。”

涟漪穿上了带来的干净衣裙,忍不住笑了,“你是女子,怎么能说那些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听见,会觉得你行为不端,戳你脊梁骨的。”说着,将脏衣服叠好,抱在怀里。

“知道了。”初萤也不是不懂,当初她也是背着家人,怀着好奇之心偷偷看的。

“大虎,你在哪里?”涟漪左顾右看,见不到大虎的身影,这厮不会下山了吧?

过了好一会,才传出大虎的声音。“洗好了?”

“恩,洗好了,你人呢?我们下山吧。”涟漪感慨,难怪大虎每日上山沐浴,真是舒服,冰凉的潭水将暑气一扫而光,身上冰凉凉的,只觉得空气略带温暖。

但……刚刚大虎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总觉得和平日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怪异在何处。

大虎从山坡下上山,“走吧。”

“好。”涟漪一手抱着衣服,一手紧紧抓着初萤的小手,三人下山。

大虎在前,初萤在中,涟漪在最后。

从始至终,大虎都未转身,一直给涟漪一个背影,涟漪自然也没发现,大虎胸襟上的血迹。

……

另一处。

李府老爷的书房。

丫鬟将稀释后的苏家药酒恭敬端入,轻轻放在了桌案一角,而后默默福了下身,恭敬退了出去。

李福安正在查阅堆积成小山一般的账册,丫鬟的进出,丝毫没引起他半丝分神。

丫鬟退出后,全管家入内,见老爷正忙,没吭声,在一帮默默站立陪着。

李福安放下账册,伸手端过药酒,“大全,说吧。”慢慢饮用。

如今他身子已恢复大半,除了按时饮用涟漪和周大夫最新配置的药方巩固病情外,已能稍稍酌饮些香茗水酒。

“是,正如老爷预料,二少爷私下建立酒厂,这几日找了作坊,花高价从云台酒作坊挖来一位酿酒师父,从仙醉酒作坊挖了一位酿酒师父,并雇了多名经验丰富的酿酒工,欲在酒业打压苏家酒。”全康一五一十汇报。

李福安一下子乐了,双眉一挑,“好,有趣。”今日的苏家药酒,真是香甜。

全康也乐了,“还是老爷高明,若真对少爷说教,想必少爷也未必会服,如今让少爷白手起家,更能理解经商的真谛,买卖的不易。”

全康从小便跟着李福安,忠心不二,这种话,除了全康,整个李府便没第二个人敢说。

李福安越想越高兴,也不知是因最近身子大好,气顺通畅,还是因人逢喜事精神爽,喝着小酒,喜气洋洋。“我那儿子从小便天不怕地不怕,这苏涟漪,还是他怕的第一个人,从前怕涟漪缠着,现在则是处处与其作对,有趣。”

全康也笑着答,“是啊,此时能激起少爷斗志的,想必也只有涟漪姑娘了。”说着,心中却隐隐担心。少爷在经商方面天赋极高,他怕……涟漪吃亏。

“你说,谁能赢?”李福安喝完药酒,放下酒碗,兴致勃勃。

全康皱眉想了一下,“老爷,您想听真话吗?”

“是,就听实话。”李福安道。

全康叹了口气,“小的认为,少爷能赢。涟漪姑娘确实聪明,但这做生意可不是单靠头脑便可,需大量经验。少爷从小跟着老爷走南闯北,对各行各业都有所了解,老爷身子不好的阶段,少爷将李家产业打理得有声有色,又怎么会败给从未经过商的一名女子?”

李福安想了一想,“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此时不比往日,玉堂不是打理产业而是白手起家,难道你忘了他那孤傲的性子和急功近利的劣势?”

全康又思考了一下,“即便如此,小的还是认为少爷能赢。”

李福安哈哈大笑,“我们来赌五十两银子如何?我赌涟漪赢。”

“为何?”全康问。

“直觉,”李福安回答,做生意不单单靠努力和实力,更是靠了一种直觉和运气,“打赌否?”

全康也来了兴致,“好,老爷,小的赌了。”

李福安再次大笑,“击掌为誓。”站起身来。全康上前,两人击掌,哈哈大笑。

片刻后,“老爷,您身子刚好,可要保重身体啊。”全康道。

李福安点点头,站起身来,“好,去休息吧。”

“小的送您,今日老爷去哪家院子?”全康上前扶李福安起身,陪着走出书房。

李福安想了一下,“去桃姨娘那。”

“是。”全康道,派小厮赶忙先行跑去,让桃姨娘准备。

两人走着,突然李老爷停了下来。“大全啊。”

“是,老爷。”

李福安犹豫再三,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开了,不想逃避了,去帮我打听下,她的事吧。”欢快的气氛全无,唯有凄凉。

全康点头,“是,小的知道了。”二十多年过去了,老爷还是放不下她。

几名丫鬟提着灯笼,伴着这主仆二人前行,一路上再无人说话。

海棠院。

大半夜,李玉堂才风尘仆仆的归来。

“少爷,您还未用晚膳。”墨浓道。

“先备水沐浴。”李玉堂声音轻快,一想到这几日所付出的辛苦马上要得到回报,一想到今日大出风头的苏涟漪即将输得肝脑涂地,就异常兴奋,哪还有心思吃饭?

已经许久没这么亲身躬行的做一件事,为了某个目的积极计划、筹备、实施。这种感觉从未经历,如今试过才知,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将白衣脱下,跳入满是温水的浴桶中,李玉堂闭目养神,头靠在浴桶边缘,忍不住畅想不久的将来,她将苏涟漪和苏家酒狠狠挤出市场,让她无丝毫立足之地!

那苏涟漪真是可笑,凭那一点小聪明以为能有什么大建树?苏家酒确实降价,却也不便宜,口感也不是很纯正,最多是别有风味。酒的关键是什么?是品质!是口感!

他如今就要让她知道,哗众取宠根本就是错误的。

他好像已看到了苏涟漪哭喊着求饶的情景,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玉面微红,嘴唇朱润,美不胜收。

那苏涟漪总是那么淡漠,明明是个痞子却要装模作样!那苏涟漪总那么狡猾,流氓就应有流氓样,狡猾给谁看?

李玉堂突然睁开眼,眉头一皱,因为他突然想起当日在水下,气泡之中,那抹绿色身影游来,不顾他的反对将他“救”出水面,上岸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他是否受伤。

他看不出她的假惺惺,她好像真不认识他了,奇怪。

重新闭上眼,笑容淡了。

如果那苏涟漪真输了,也许……他能放她一条生路……也许。

……

苏涟漪如今知道了,大虎是个乌鸦嘴!

去仙水潭洗澡之前,大虎便断言她会生病,她是不信的,但如今是……真病了。虽不是感冒,却也是能让人……不对,让女人死去活来的病,痛经!

苏涟漪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在现代是没这毛病的,身边朋友有,她只能表示同情加慰问,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该死的痛经能降临到她身上。

她穿越来两个月,这两个月是没来月经的,因为体重急速下降的原因。

女人一个月体重若是急速下降超过20斤,多半会暂时性闭经。因身体会得到一种危险信号——此时生活环境恶劣,生存得不到保障,不宜受孕。

这个月也许是体重稳定了,来了月经,却着凉,痛经!

比这个更严重的是,她真真不懂要如何对待这个东西,因为没有卫生巾!

“大……虎……”房门被推开,涟漪面色苍白的扶着门框,声音嘶哑地叫住正准备出门的大虎。

大虎一愣,赶忙跑了回来,“你怎么了?病了?”大惊失色。

涟漪苦恼地摇了摇头,“帮我……去……找初萤……”该死,痛经原来是这么痛,从胃一直向下延续到小腹,钻心的疼,而且伴随着恶心和腹泻。

大虎虽不解为什么要找初萤,却还是应允。“知道了,你去床上歇着。”说着便快速出了院子。

涟漪痛苦地爬上了床,虽不知怎么处理,却也在下面垫了一些巾子。

不一会,初萤急匆匆赶了过来,“涟漪,你怎么了?”冲入了涟漪的房间,大虎也跟了进来。

涟漪刚想说,一回头看见了大虎,面色一红,“大虎,你……出去。”

“……”大虎眉头不解地皱起,转身出去。

见大虎走了,涟漪这才松了口气,“初萤,我来月经了。”

初萤眨了眨眼,“月经?”而后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月事吧?涟漪来月事了?”

涟漪点头,面色更白,“月事用的那个……叫什么东西,你有吗?”

初萤摇头,“没有,自从有孕,我就没来过月事。”

“……”涟漪无奈,“帮我去喊孙家大嫂,拜托。”

“哦,知道了。”初萤赶忙转身,亲自去喊人。

一盏茶的时间,吴氏来了,带着苏涟漪想要的东西——喜条。这东西在鸾国称为喜条,意思是,女子来了月事能受孕,便是大喜。教了涟漪用法,煮了姜汤水放了好些红糖,让涟漪喝下。

门外,大虎坐在椅子上,很是担心。

吴氏出,小声问大虎,“昨日涟漪是不是着凉了?”血块不出,所以剧痛。

大虎点头,将昨日之事说了。

吴氏皱着眉埋怨,“大虎啊大虎,女人最怕受凉,你让你媳妇凉到了,以后可就不好怀孕了,你还要不要大胖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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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初萤(10花)anaran(1花)tinalinda(1花)tamyatam(1钻)乔依霏霏(18钻)提拉米苏l(5钻10花),谢谢各位,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今天状态很棒,灵感充沛,竟然在12点准时写完,终于可以睡个早觉了,开心!嘻嘻!求表扬!

0:>_<:0

064,劲敌(又是万更,唉。)

古代没有去痛片,但女人却有女人的土方子。

这孙家大嫂果然是个能干的,她煮了姜糖水,而后放了好多红糖,这红糖多到了什么程度呢?说是汤已不妥,几乎快成了红糖粥。

苏涟漪刚开始是喝不下去的,甜的嗓子发疼,但盛情难却,一咬牙还是将这甜得发苦的红糖水喝下。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热热的苦入了口,顺着食道下了胃,紧接着浑身竟隐隐发暖,而后小腹的疼痛骤然减轻。

太神奇了!

在初萤的帮助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之前那套已被冷汗湿透,浑身的力气早就用光了,涟漪筋疲力竭地半睡半昏了过去。

门外,吴氏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大虎讲着一些常识,希望大虎能照顾好涟漪,把大虎听得满脸通红,却又不得不厚着脸皮听着。一来是不能被人发现两人是假夫妻,二来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上一听,不希望苏涟漪再次病倒。

当涟漪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

伸手一摸,她的床上竟还有一人,本来还有那一点点困意顿时全消,惊了一下,定睛一看,是初萤,这才将心又放回来,转念一想,自己也实在太无聊了,怎么能幻想睡在一旁的是大虎?

睡着的初萤更像孩子,毫无防备,一张小嘴微微撅着,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蒲扇一般。

涟漪小心下了床,为初萤盖好了被子,便出了房门,大虎竟在院子中。

“你今天没出门?”涟漪惊讶。

“恩。”大虎点头。

涟漪一抬头,已是傍晚,“又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去做饭吧。”

“我做。”大虎冲上前。

涟漪噗嗤一笑,“你会吗?”其实她想说,你做的能吃吗?没好意思说出口。“还是我来吧。”

大虎的浓眉一皱,“那我来洗菜。”

“不用了,今天你怎么这么客气?”涟漪忍不住轻笑。

大虎浑身僵硬,很是尴尬,“孙大嫂说,你……这几日少碰冷水。”满脸通红。

大虎虽和苏涟漪是挂名夫妻,却有名无实,大虎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虽舞刀弄枪这么多年,长了个大个子,但却比一般少年还单纯羞涩。

涟漪想了一下,“恩,这样也好,那就辛苦了。”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她帮助孙家虽不计回报,但孙家人却感恩,一直待她很好,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涟漪在厨房内忙乎,大虎则在厨房门口用盆子洗菜,洗完后递进去,后者接住,两人的交谈不多,但却又无比默契。

半个时辰后,当初萤揉着眼从房内出来,可口的菜肴已端上了饭桌,大虎正在摆筷子。

“醒得正好,吃晚饭吧。”涟漪将围裙摘下,挂在厨房门旁,用一旁的巾子擦了擦手。

“好的,嘻嘻。”初萤欢天喜地的跑到桌旁。

饭桌上欢声笑语,为平静的小院子增添了生命一般,活泼。

与苏家村的平静不同,另一的地方,却干得火热朝天。

岳望县郊,一处敞亮的大宅,酿酒师傅在查看酒糟,屋外工人们正翻着酿酒原料,有马车驶来,在大门前停下。

“东家,您来了?”一身褐色短打衣裤的中年人,见到大门处被随从簇拥而入的绝色少年,赶忙上前请安。他叫乔六,是这家新酒作坊的管事,而面前这位绝色少年,便是这家酒作坊的幕后老板。

墨浓先入内,而后一闪身,一身白衣的李玉堂这才慢慢走了进来,清冷的眸子深处是淡淡嫌恶,因这环境糟糕。

他修长白皙的手中轻握同色雪帕,捂住口鼻,过滤空气中的尘埃。

这是酒作坊,美酒入窖前,原料要经过侵泡、蒸煮、摊凉等,这些工序都在院子中进行,院内空气自然不是那么干净。

“恩。”李玉堂微微点头。“第一批酒,还有多久出窖?”

“回东家,还有两天。”乔六赶忙道。

李玉堂穿过繁忙的庭院,入了屋子,昏暗的室内也是带着淡淡浑浊,两名酿酒师正料理酒曲。

酒业业内有一句行话,美酒三分技术、七分原料。技术虽关键,但原料却是根本。

这酒曲,也是重中之重,直接影响了酒的风味。

“东家。”两名酿酒师傅停下手中的工作,前来请安。

李玉堂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走了过去,放下掩住口鼻的帕子,食指捻了一粒酒曲,薄唇微启,放于口中。眼帘垂下,细细品尝。

两名大师傅都不吭声,静静站立,等东家的评语。

若是几天前,他们绝不是这般臣服,他们两人从前都是大酒坊的师傅,被这名少年以天价挖来,见这少年东家年轻,以为是家产万贯,开酒坊玩玩的富家公子哥,但随后,少年的本事却让他们大开眼界。

无论是原料还是酒曲,甚至从入窖存酿到出窖品鉴,这少年都了如指掌,而且他的眼光之刁钻,品评之犀利,丝毫不亚于一名有着三十年经验的资深酿酒师傅。

他们都在猜这少年东家的身份,后来听乔六说,原来东家竟是李府的二少爷,那名震商界的神童李玉堂,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与见识。

只不过,乔六再三叮嘱,切勿将东家身份说出去,违者后果自负。所以,这酒坊的名义老板是乔六,但实际上,背后的神秘东家是这李玉堂李公子。

少顷,玉堂薄唇微微勾了一勾,缓缓点了下头。

两名酿酒师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过了这严格的关卡。

这少年东家哪是准备开坊酿酒?分明就是要酿出天宫的琼瑶!其用料之考究,标准之严格,是两人从未经历过的,不能差之分毫。

乔六也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是过关了,上前。“东家您放心,小的在这日夜监工,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李玉堂点了点头,因淡淡的笑意,使本就出众的容貌更为倾城。“此酒名为胜酒,胜利之酒,三日后便在岳望县正式出售。”说完,便转身欲离开。

其中一名酿酒师傅犹豫了好久,终于上前小心问出他的问题,“东家,这酒……售价几何?”别说他,连乔六都不知,乔六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知第二天需要他去做什么。

李玉堂停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一坛,一两。”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乔六压下震惊,恭敬送少年东家出门,两名师傅在屋子中却大惊失色地商量起来。

“一两?这一坛酒的成本也要一两半银子,即便是卖到五两也是不为过的,世人都说李公子是商界神童,但这……怎么做赔本的买卖?”其中一位师傅道,惊讶、不解、愤愤不平。

另一位师傅也是如此,“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我以为东家要酿出最好的酒,卖得最高的价,怎么才卖一两啊!虽然这价钱已比普通酒贵上了一些,但远远不到其成本。”

两人小声讨论,皆是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两人见送走东家的乔六回来,围了上去。“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六也无奈,“别说你们不知,我也不知。”三人凑在一起讨论许久,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李玉堂要干这赔钱的买卖。

那么李玉堂为何要干赔钱的买卖?自然是为了将苏涟漪的苏家酒挤出市场。那药酒虽好,但价钱昂贵,光靠一个药酒根本很难发展。

回程的马车上,李玉堂半卧在马车中,随手玩弄着一颗玉珠子,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满脑子都是幻想苏涟漪跪着哀求他的模样,越想越开心。

……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用喜条,从前别说“用”,听都没听过。

喜条就像内裤一样,更像过去日本人用的“兜裆条”,起到的是一个固定的作用,而后要准备几个柔软的布口袋,口袋中可以放置棉花、可以放置布,但更多乡下女人用的则是香灰。

香灰,可以用祭祀烧香后用的灰,也可以用厨房柴烧尽的灰,其虽看起来很脏,其实干净得很。

当盛满香灰的布袋脏了后,便换一只新的,香灰倒掉,布袋洗干净以备下一次用。

如今涟漪用的喜条是新的,孙家大嫂送的,布袋子是涟漪睡着后,初萤临时做的。

苏涟漪一时间无法习惯这喜条,接下来的两日便没去县城,窝在家中休息。白日里看着初萤教苏白和孙小锦读书,下午便和初萤聊天做女红,晚上与大虎默默无言地看月亮星星,日子过得平静又快活。

下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小雨,为酷暑降了温,第二日上午才放晴。

中午吃过午饭,初萤和涟漪两人拉着小板凳坐在院子中,初萤继续教涟漪做女红。

涟漪也是个手巧的,当年能在人皮上缝线,如今在布上也可以,虽刚开始不行,但经过练习后便也有模有样起来。

“初萤,你在绣什么?”涟漪好奇地问。

初萤女红极好,小一些的物件甚至都不用绷,拿在手上就绣,如今不知道在弄什么。

“哦,涟漪你看,漂亮吗?”初萤抬起头,让苏涟漪看。

只见一轮明月当空,被彩云半掩,月色下是平静的荷塘,芳草萋萋。很美的意境。

“真美,这个是什么?是帕子吗?”涟漪惊艳。一般女子的帕子上都绣着什么鸳鸯蝴蝶,很少见绣风景的,真是与众不同。

“不是,是你喜带上的布包。”初萤美滋滋地收了回去。

“噗……”苏涟漪一个不稳,差点从小凳子上扑倒,“初萤,你能不能单纯一些,怎么总在一些问题上色情的很?”湖旁芳草萋萋,天啊,要多色情有多色情。

初萤却一脸无辜,眨了眨眼,“为什么色情?我不懂。”

涟漪一愣,看样子,初萤真是无意的,便红着脸作罢。“是我想多了,但是,你绣这个作什么,这么**的东西,平日里也不拿出来展览,弄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初萤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我喜欢。”便不再语,低头绣起来。

……

当苏涟漪觉得身子舒服了,“重出江湖”,已是三天之后。

涟漪赶到了苏家酒铺,却惊讶的发现,酒铺生意平淡,门可罗雀,相反,在十字路口的对面,新开了一家酒铺。

那酒铺门脸并未怎么装修,很朴素低调,但小小的门却已挤之不下,那铺子就如同不要钱一般,人们急匆匆地冲进去,买了两坛后再挤出来,哈哈笑着,像捡到了便宜。

“涟漪,你来了?”苏皓见到自家妹子在酒铺门口,转头盯着对面酒铺看,有些难为情。

“哥,那边是怎么回事?”涟漪问道,犀利的视线盯着对面酒铺看。

“是……”苏皓难为情,“这酒铺是昨日开的,也并未做什么宣传,但不到一日的时间便在县城里传开了,再也没人来买……我们的酒了,都跑去买那一家的酒。”

涟漪大惊,这是什么情况?短短一日不用任何宣传便能引起抢购,这在现代,即便是苹果手机出售也没这么轰动。这怎么可能?

“涟漪,都是……都是哥没用。”苏皓言语结巴,很是惭愧,心中自责,自家妹子辛苦将苏家酒铺支撑起来,前几天都热闹,但后来妹子病了,酒铺的生意就一落千丈,都是他的错。

涟漪转过头来,柔声安慰。“哥,不许瞎说,你是最棒的。一种酒大卖,定有它的原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去看看。”

苏皓一惊,伸手拉住涟漪,“你别去,你一名女子,不安全。”

涟漪噗嗤笑了,“光天化日的,这可是在县城,我们县老爷的画像还挂在我们苏家酒铺墙上,他们能耐我何?”将苏皓的手拉下,“没事的,哥,当时酒铺开张第一日,我一直隐在暗处,他们不认识我。”

“这……”苏皓还是不放心。

“哥你回去,我去去就回。”说着,不顾苏皓的反对,穿过十字路口,便向那新开张的酒铺而去。

那酒铺很有特色,虽未装修,但那牌匾却是用料上乘,上面只写一字——胜!

涟漪不解其意,胜?这是什么意思。

店铺内,人多得吓人,大家都是拼命挤进去,又拼命挤出来,连里面店小二喊出的口号都与众不同。别的酒铺喊的都是“客官快进来买酒”,而这家名为“胜”的酒铺,小二喊的却是——买完了就赶紧出去,给别的客人让位置。

正好有一个人向内挤,涟漪犹豫了一下,便赶忙跟着那人,顺着那人努力挤出来的一条“血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店内的装潢极为普通,就是迎面一个长长的柜台,柜台后面是墙,有门,门前立着一只三折屏风,屏风上是竹子,赏心悦目。

掌柜和小二在柜台前,不停有工人往返于身后仓库与柜台,搬运酒,可见买酒人之多。

这些人如同疯了似的抢购,都想多买,但店里却规定,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两坛,想买,明日早来。

所以这些人抢购到了两坛酒后,只能挤出去,嘴里还碎碎念着:明天带着老爹来,多买几坛。

涟漪真是不解,这到底是什么好酒,让人们如此疯狂!她甚至一度怀疑,这酒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违禁药品,例如……达麻!

其实众人不知的是,柜台后的屏风,是一只单向屏风,此为一种独特的刺绣手法,这样的屏风,从外是看不到内的,但从内却可清清楚楚看到外面的景象。

众人都以为此时在柜台上的乔六是老板,其实真真正正的老板不是乔六,另有他人,此人正在屏风之后,一边翻看账册,一边等人。

当看到苏涟漪的身影时,素白的手猛地一合账册,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涟漪却浑然不知,注意力都在身旁的人身上。这些人轻车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隐约听见刚刚有两人交谈,原来这酒铺开张有了一次试酒品尝,口感好到让他们终身难忘,于是今日便挤破头的来买。

口感就能这么好?涟漪心中暗暗纳闷。

按理说女子和一群男人挤着,很容易被占便宜,何况是苏涟漪这样有姿色的女子,但这些男人眼中根本没有苏涟漪,只有美酒!美酒!

苏涟漪个子高,即便是在男子之中,也不算矮个,她很留意地观察身边每一个人,看衣着、看谈吐,偷听他们的交流内容,推断他们的购买意图和购买习惯。

但,无丝毫收获,因为这些人有富有贵,遍布社会各个阶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喜欢喝这家酒铺的酒。

屏风后的李玉堂,放下了手中账册,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因为,他能看出这苏涟漪并非随便来凑热闹,而是在疯狂搜集资料,这些事,他也做过,他知晓。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苏涟漪,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无论是从容貌外观,到性格能力,现在的苏涟漪,简直便是完美无缺!

即便在人群中如此拥挤,她都能保持住平日里的端庄,那双乌黑的眸子如同幽静的深潭一般不被人所搅乱,浑身散发出的沉稳,即便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都无法做到,那股沉稳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经过时间的沉淀,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终于,涟漪前方的人购买了两坛子酒,开开心心地转身挤出去了,轮到了涟漪购买。“掌柜,我想买两坛,多少钱?”即便衣服被挤得有些皱了,但声音还是无比恬淡。

“姑娘,实在抱歉,不赶巧儿,酒卖没了。”乔六一脸歉意道。

听闻酒卖没了,一众人发出不小的嘘声,十分失望地纷纷挤了出去,刚刚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屋内,一下子宽敞起来。

涟漪还站在柜台前,眼中满是失望,心中在纠结,是应该走开,还是应该继续磨他一磨?她也是开酒铺的,知晓这酒铺定然还有备酒,以备不时之需。

见众人都走了,整个酒铺除了她便没第二个客人,有小二开始整理柜台,有小二开始扫地,涟漪决定,还是磨吧,早一日知晓原因,便早一点做出决断。

灵机一动,淡然的脸上瞬间凄楚。

“这位大叔,您能不能卖给奴家一些,奴家的老父从村里来探望奴家,明儿一早就走,奴家嫁到县里,要伺候生病的公婆无法回家,奴家……”涟漪掏出手帕,在眼角擦上一擦,“奴家只想用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招待父亲。”

屏风后的李玉堂一愣,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捂住嘴,生怕被苏涟漪发现。

一旁的墨浓惊讶,自家少爷从来都是冷傲,很少喜形于色,何况是这么爆笑。但想一想那苏涟漪,他也很想笑。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真有才,说谎和喝茶一般随便,说出的谎话却又十分打动人心。

多亏他从前知晓苏涟漪,否则此时此情,想必他也能被骗了去。

乔六很有感触,他也有女儿,远嫁了出去,看到面前这位女子便想到了自己女儿,他每一次去探望,自家女儿也是费尽心思地好菜好酒招待。

若是可以,他真想卖出去,不,是送给这位姑娘,但……这里真真不是他能说得算的,李公子不放话,谁敢拿酒?

很是为难,“姑娘啊,今儿真是没酒了,要么名儿一早你来,早早的,我第一坛酒就卖给你好吗?”乔六试图找方法安慰这位重孝道的可怜姑娘。

没酒?骗谁呢?若是酒铺一坛酒没有,出个紧急状况怎么办?这乔六一看就是个老经商,怎么会不懂这个?

涟漪在心里想,却没说出来,那一双大眼瞬间布满氤氲,紧接着,晶莹的泪珠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低落,“大叔,我家村子离县城很远,要走上整整一天,明儿爹天不亮就得起程,若是起程得晚了,晚上怕遇到狼。”

此时就连苏涟漪都暗自惊讶,没想到竟能哭出来!难道她也有当演员的潜质?自我表扬一个!

其实人就是如此,在一个语境中,说出一些动人的话,感动了外人的同时也感动了自己,换句话说,这就看是否“入戏”。那些演员情到深处的哭是真情流露,那些哭不出的演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没真心在演,在糊弄。

墨浓吓了一跳,那手段高明的铁娘子苏涟漪竟然……哭了?怪!真是怪!

李玉堂的笑僵在嘴角,眉头一皱,该死地又想起当日,她强行“救”他上岸时的关切表情。竟笑不出了,这苏涟漪真是鬼,鬼得很!

涟漪把乔六弄得很不是滋味,一颗心堵在嗓子里,越发想见自己远在他城的女儿。

“让乔六进来。”李玉堂冷冷吩咐。

有一小厮出了屏风,在乔六耳边低语几句。

“姑娘抱歉,我失陪一下,您……您在这里等下。”乔六歉意道,而后转身入了屏风,打算即便是违逆东家,也要求着东家拿出一坛子酒。

“好,奴家等您。”涟漪用帕子抹干了眼泪,温婉一笑。

这一笑容,让屏风后的李玉堂又是深深一震,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心底荡漾开来。

“公子,这……”乔六准备和东家说清,在酒铺,他要称呼李玉堂为公子,不能暴露其东家身份。

“拿出去一坛。”李玉堂不动声色。

乔六大喜,“谢谢公子,谢谢!”而后亲自抱起一坛酒走了出来,喜气洋洋,“姑娘,真是幸运,刚刚我入仓库,却发现还余下一坛酒。”

涟漪脸上是惊喜的笑,“太好了,大叔,您人真好,多少钱?”其实心里在想,早知有备酒,但还是很感激这老板,毕竟人家为了她破例。

“按理来说,我们胜酒,一两银子一坛,但看在姑娘的一片孝心,这一坛是我乔六送你的,真是希望这天下儿女都有姑娘你这样的孝心。”乔六真心道。

涟漪能看出,乔六并未说谎,他是真的有感而发,“不行,这银子,是奴家应该给的,大叔也是做生意。”心里却暗暗惊讶,怎么竟和苏家酒一个价钱?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孩子,这酒,大叔说送你就送你,我也有女儿,每每去探望,我的女儿也是这样为我寻好酒,备好菜。”乔六笑道。

涟漪点了点头,“那奴家就不和大叔争了,回头,奴家还买大叔家的酒。那么奴家告辞了。”说着,抱起酒坛,轻轻福了下身,转身便走。

李玉堂平息了心底的异样,对苏涟漪这谎言,表示极为不屑。为了一坛子破酒就放下身段,还哭啼啼的,女人,永远不成气候。

涟漪快走出酒铺时,看到地上纷杂的脚印,又想起刚刚那和蔼的大叔,嫣然一笑,又转了回来。“大叔,这一坛酒,奴家也不白要,奴家送你一个好点子吧,这点子,整个天下独一份。”

乔六一愣,“天下独一份的好点子?”

屏风后的李玉堂也是一愣,好点子?独一份?口气真大!

虽然不屑地想着,但心里还是隐隐期待。

“是,”涟漪放下怀中的酒。“大叔,若是以后日日都有这么多人争抢着买酒,您愁是不愁?”

别说,乔六还真愁,“哎,没办法啊,姑娘,愁又有什么办法?这一日别说老朽,就是连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计都喊破嗓子,不知明日可如何是好。”

“奴家有个方法,让这些人排着队,一个个来买酒,大叔您说,这个是不是天下独一份儿的好点子?”涟漪微微一笑。

李玉堂双眸猛地一亮,还有这样的点子?

墨浓也是满心期待,这苏涟漪为什么总能想到他人所想不到的东西?

“真的吗?姑娘快来说说,若是说的好,明日你来,大叔再送你几坛。”乔六一下子乐了,这可解决他最大的烦恼,从昨日到今日,他嗓子生疼,喝什么药都不管用。

地上满是浮灰,涟漪款款而动走到正准备扫地的小二处,“小二哥,扫把借奴家一用。”

店小二便伸手将扫把递了过去。

涟漪接过来后,一个倒转,扫把头向上,扫把杆向下,“大叔看好。”说着,便在门口出处开始画线,一直延伸到柜前一尺半,而后那线条猛地一转,与之前那条线平行,又画了一条线,两条线一直延伸出了铺子。

乔六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李玉堂默默站起身来,贴着屏风,敛着眸,仔细盯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

涟漪画完,将扫把又还给了店小二。

“沿这条线立起一道曲型栏杆,东为入口,西为出口,在入口出口处设置两人把手,入口不许出,出口不许入,这样,拥挤的人群便成了一条长龙,以此入内购买,购买后就排着队伍依次出去,不会造成丝毫混乱。”

乔六惊讶,听着女子的话,脑子中已有了那样的景象——客人有条不紊地排队入内到柜台,买完酒又依次拿着酒出去,高!真是高!

“姑娘,这真是个好办法!看来这坛酒,老朽没白送!”乔六顿时高兴异常!

墨浓惊讶,这方法看似简单却真真有效,但从前却没人提出。

李玉堂则更是惊讶,睁大了眼,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苏涟漪,眼中的复杂,更是多了。

其实这方法在现代不算什么新奇,火车站、地铁站,多的是这种维持秩序和控制人流的栏杆。

“还有。”涟漪继续道。

大家都以为这女子提出了好方法后,没想到,这貌美的女子又说话了。

“姑娘请说。”乔六赶忙道。

涟漪一指门外,“若是人群从这个口入,从另一个口出,那么您可以站在这个位置。”说着,指着柜台临近入口处,“让小二站在这个位置,”指了出口处,“这样,大叔您可以只管收钱,而客人交了钱便向前走拿酒,这样卖起来很快,说不定,一天的工作,半天就能做完。”

“是啊,姑娘,您还真是聪明啊!”乔六一拍大腿。

涟漪抱起酒坛子,微笑着为乔六微微福了下身,“是大叔人好,老天是公平的,好人定然有好报,祝大叔生意兴隆,奴家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苏涟漪的身材很高,虽不算消瘦,但在这高挑的身材衬托下,无比窈窕。手上抱着一只酒坛,无丝毫狼狈,一举一动都自然优雅。

胜酒铺打了烊,关了门,涟漪则是抱着酒坛向苏家酒铺后门走,一边走一边纳闷,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家酒铺明明是她家的劲敌,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哎,真是!她悔死了,悔死了!若是能将那酒铺的员工都累趴下,想必她家的生意也就好了。

这些,也就是苏涟漪想着玩玩,做生意靠的是公平竞争,靠的是品质,她可不屑用什么小聪明得胜,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样的生意走不长远。

但如今,她必须要知道那胜酒为何就能吸引客人。

胜酒铺,小二们都下了班回家,仓库只有三人,李玉堂、墨浓和乔六。

“东家,这些便是今日的账。”乔六将账册双手奉上,心中却越来越纳闷,为啥东家要干赔本的买卖?这样卖的多又有什么可取,卖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李玉堂连看都没看,“账册,一个月交一次就好。”这种酒作坊和酒铺,在李家的家业看来,实在小得不能再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是,东家。”乔六更是不解了,心中感慨,有钱人的心思,他们穷人永远无法理解。

“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墨浓在一旁轻声提醒。

“恩。”李玉堂站起身来,走向酒铺后门,一举一动满是优雅从容。后门,有马车等候,其上没有李家标志,是为怕外人察觉身份而特意购置的马车。

李玉堂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没去李府,而是去了县城另一处别院。

当路过苏家酒铺时,李玉堂忍不住小心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向内观望,连他自己都未发现,他在下意识地找那道倩影。

马车呼啸而过,他略带失望地放下了帘子,并未见到。虽不愿承认,但苏涟漪确实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就不知,她拿到了胜酒,又会做出什么决策。

他,很期待。

马车外,墨浓坐在车夫一旁,心中不免担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次,少爷会输。

李玉堂自然是看不到苏涟漪了,因为苏涟漪没在酒铺一楼,而是在二楼。

苏家酒铺的生意几乎停滞,除了偶尔有人来询问购买药酒,但药酒毕竟价格高昂,是普通酒的整整五倍,除了有钱人家外,便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来购买。单凭药酒根本无法支撑苏家酒铺。

一楼只有一名小二在招待,苏涟漪和苏皓则是在二楼。

当将酒坛上的油纸掀开,浓烈的酒香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好酒!”在酒类算是个行家的苏皓,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涟漪的心狠狠一沉,糟,情况不妙。这酒还未饮用,光闻味道便能吸引住酒类行家的大哥,看来苏家酒很难超越这个酒,何况此酒与苏家酒价钱一样。

拿出了两只空碗,倒了酒下去。

涟漪捧起了酒碗,小酌一口,那温热香甜,瞬时顺着食道向下,浑身暖洋洋的舒服,“确实好酒。”连她也不得不去夸奖。

苏皓连饮了三口,似欣赏,似回味。但突然,他的神色颓废下来,放下酒碗,不再品尝,双手痛苦的抓着头发。“涟漪,我……我们的苏家酒……达不到这个口感。”

“为什么,差在哪?”涟漪追问。

苏皓很沮丧,“这酒,先不说工艺,单说原料和酒曲。原料用的和我们一样是熟料,但却翻熟两次,也就是说,我们苏家酒从蒸、闷、复蒸、摊凉算一次,他们要作两次。再说酒曲,我们的酒曲是用粗粮,口感单薄,但胜酒用的却是细粮,是米!所以其口感绵柔,底蕴十足。”

涟漪大吃一惊,“哥,为什么他们这么做,价钱却与我们一样都是一两?”

苏皓也是不解,“按照这么算,他们的成本都不止一两银子,为何却能卖上一两?”

涟漪慢慢在椅子上坐下,静静思考了一会,突然敛了眉,微微一笑,伸手在自己沮丧大哥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哥,别自责了,如今原因也查出,这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苏家酒秘方的错,若是我们这样精细加工,配合我们的秘方,口感会比他们的好。”

苏皓也点头,“是啊,若是不计成本,我也可以酿出好酒!”信誓旦旦。

涟漪一双素手轻轻端起胜酒,一点点喝下去,一边享受着美酒带来的愉悦,一边细细将刚刚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在脑海中过滤。

那老板人很随和,虽眼中有着商人固有的精明,但能看出是个好人。可是这酒却名为“胜酒”,强势、霸道,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感,而且又好像带着……某种目的。

苏家酒铺开张后第三天开张、两家酒铺面对面、不计本钱的出售、带着十分强劲侵略性的名字、还有掌柜那有一丝犹豫的眼神。涟漪的眸子微微眯起,如果说现在还想不到对面那酒铺是谁开的,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哥,别担心,我们还照常开业,还照常卖酒,一分不降。”涟漪对苏皓道,“找个机会,你和大虎碰个头,大虎对品酒颇为在行,看看你们能否在不影响成本的情况下改良下酒的口感,毕竟,品质还是根本。”

“恩,知道了。”苏皓道,“那……那个胜酒……”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微微一回头,看向那酒铺的方向,唇角勾着,眼神似妩媚,似不屑,“胜?哼!走着瞧,我会让他连内裤都输光。”

苏皓想了一想,“涟漪,内裤……可是亵裤?”

涟漪愣了一下,脸一红,怎么不小心说这么恶劣低俗的话,善哉善哉,“呵呵,哥,你就当没听见吧,我失言了。”赶忙纠正口误。

岳望县一处精致别院,某人刚刚沐浴完,穿上了干净衣衫,还是一袭雪色,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少年,您是不是着凉了?”墨浓赶忙道。

李玉堂摇了摇头,“无碍。”说完,不知不觉看向窗外,脑海中又慢慢隐现出一道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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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暖clover(1花)阁楼上的小猫(5钻)小气爵西(1花)tamyatam(1钻)提拉米苏l(20花)tinalinda(1花)初萤(30花)谢谢你们送丫头的礼物,谢谢!

另外,想感谢看官a8015715送的15张月票。15张啊!乃是怎么攒的啊!太牛了!

其实,看官们送丫头所有礼物,花、钻、评价票、月票,丫头都十分感谢,真的想点名逐一感谢,以表示诚意!但题外话只有300字限制,实在写不下,呜呜呜呜呜。

最近丫头正较劲脑汁的研究,如何在300字内把你们的名字都挤下,还在努力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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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是她(为毛又万更?)

苏涟漪因考虑到大虎不愿离开村子,便趁着县城内酒铺打样后将苏皓唤了回来,逼着苏白睡在铺子里打更。

涟漪家的院子,灯火通明,还是那张树下的小桌,围着四人。

苏涟漪、初萤、大虎和苏皓。

桌子上摆着三只碗,碗里面盛着水酒,在灯烛光下,映着盈盈光彩——这酒,便是胜酒。

初萤崛着小嘴,“涟漪,我也想尝一尝,只喝一点点,行吗?”苦苦哀求。

“不行,你有孕在身,酒精对胎儿不好,别磨了,我是不会让你喝的。”涟漪道,铁面无私。

为什么苏涟漪一个现代人也这么能喝酒,难道她的酒量很好?自然不是!这个还要从古代的酿酒工艺说起。

古代更多饮用的是酿造酒,最高十五度,十五度极限的酒品太少,一般酒水都是十度左右,其相浑浊,但口感香醇,营养含量也比蒸馏酒要丰富许多。

而现代那种动辄五十度的高度酒,却是蒸馏酒,与酿造酒不同,蒸馏酒靠水蒸气遇冷液化原理,将酒精蒸馏出来,虽带着些许原料的香气,但与原汁原味的酿造酒比,简直便如同直接喝酒精一般,少了味道。

所以说,酿造酒,其风味口感更为重要!

大虎没像苏皓那样,闻到酒味便赞不绝口,还是那一张食古不化的脸,端起碗饮了一口,却没急于咽下,让酒水在口中停留,品其味道。

其他三人不吭声,眼巴巴地等着大虎做品酒结论,而大虎则是垂着眼,将口中的第一口酒慢慢咽下后,又喝了第二口,这第二口并未在口中停留多少,而是直接咽下,当第三口酒喝下后,放下了碗。

“好酒。”大虎道,“此酒属于一等酒,即便是宫中贡酒也不过如此。”

初萤闻此,更想喝了,趁着苏涟漪注视大虎的时候,小拇指伸入涟漪的碗中,飞快蘸了一点,而后含在嘴里品味道,一双大眼眯成月牙,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大虎的话。

苏涟漪一颗心都揪起来了,盯着大虎的双眼很是焦急——还贡酒!你一个乡巴佬懂什么贡酒,你是嫌苏皓和初萤不知道你身份可疑?埋伏就应有个埋伏的样子嘛,别总暗暗透露身份好吗?

大虎突然明白过来涟漪的眼神,轻轻一耸肩,也回给她一个眼神——是你让我品酒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涟漪赶忙看向一旁的苏皓,还好,苏皓这人思想简单,根本没抓到大虎话里的把柄,“是啊,它的原料翻熟两遍,其酒曲也是上等精米,这酿窖的温度控制的也极好,既不过高致使酒曲停酿,又不会过低造成酒劲不足。”刚说完,苦恼再次爬上了面庞。

初萤又满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虎一挑浓眉,“苏家酒,要么就在原料上下功夫,但势必要造成成本提高,要么便如此,毫无竞争力。”下了断言。

“要不然……我们降价?”苏皓犹豫道。

“你降,那人也会跟着降的,几千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几千两,能把我们苏家小酒铺活活压垮。”涟漪冷静分析。

“那怎么办?难道苏家酒厂就要断在我苏皓手里?百年之后,让我拿什么脸面去见爷爷和娘?”苏皓很痛苦,两手支在桌子上疯狂抓头发。

涟漪抓住苏皓的手,制止他的自虐行为,“哥,别担心,我已有了办法,最近可能要出外考察,而后实施。”

大虎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苏涟漪,事到如今,已没了丝毫退路,那胜酒就是要致苏家酒于死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皓惊讶地抬头,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真的?涟漪……你……真的有方法?”

苏涟漪微笑,眉目和蔼,语调温柔如水。“哥,涟漪何时骗过你?”

苏皓抓住苏涟漪的手,“妹妹,你……哥没用,什么事都得靠你,妹妹,辛苦你了。”

涟漪缓缓摇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哥不是没用,哥是脚踏实地做事之人,你的优点,我也很欣赏啊。”

初萤没耐心看两人兄妹情长,十分焦急,抓住涟漪的衣襟,“涟漪,快告诉我你有什么方法?涟漪好棒啊,什么事都难不住你,我最喜欢涟漪了。”

“这个啊,”涟漪明亮的眸子转了一圈,“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灵了。”

“告诉我嘛。”初萤不依。

大虎无声地笑了一下,心中暗想,这苏涟漪想必根本没什么好方法,此时说来是为了安抚苏皓和初萤。转念一想,苏涟漪也是一名弱女子,这大事小事都由她来定夺,确定难为她了。

试问,苏涟漪到底有没有好方法?自然是有的。

苏涟漪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只不过现在万万不能说。吸取了上一次去仙水潭的教训,她总结了个经验——若是出门办重要事,要瞒着初萤,不然她一定要跟着去,这孩子越来越任性,她却无可奈何,毕竟初萤有孕在身,不想让初萤心中不快。

初萤见软磨硬泡也套不出来涟漪的决定,便只能作罢。

接下来,是大虎和苏皓的时间,两人对比胜酒和苏家酒,反复品尝思考,研究秘方改良方案。

苏涟漪是不懂酿酒的,也有些乏了,便离了席,不顾初萤反对,将她强硬送回家休息——孕妇必须要保证睡眠。

当涟漪送初萤归来时,发现苏皓和大虎两人还在热火朝天地研究讨论。

涟漪笑了一笑,并未打扰两人,而是入了屋子,收拾起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房间收拾完,还是闲来无事,便帮大虎收拾房间。

大虎的房间还是那么整洁,一尘不染的根本不像个男人所住之屋,无论是衣物还是杂物,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摆设,从这房间造好的第一天便是如此,一个多月的时间,竟没一个物件换了位置。

一个人的行为能反映出那人的性格,而从这一点看,大虎是一个极为自律,又富有原则之人。

涟漪在大虎的房间转了一圈,竟觉得无从下手,于是便退了出去。

正争论得热火朝天的苏皓一回头看见了涟漪从屋内出来,很是尴尬,“呀,真是抱歉,因为和大虎实在聊得投机,竟忘了时辰,耽误你们休息了。”

这是苏皓第一次与这位妹夫深聊,从前片面接触只觉得大虎老实能干,但如今深聊才发现,这个大虎知识渊博、见识广阔,虽面貌丑陋了一些,但男人的容貌有何重要?不得不说,自家的妹子捡到宝了。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这么回事,大虎虽好,自己妹子也不是个凡人,只能说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罢。

“哥,不用,时辰还早,平日里我和大虎也很少这么早休息,你回一趟村子不容易,再多谈一会吧。”涟漪赶忙阻拦。

大虎的脸,通的一下红了,苏皓的意思是两人休息,自然是同床共枕,而涟漪也没反驳,说得还自然,为什么他就……就……

正说着,院子被人一脚踹开,极为粗鲁。

大家惊讶,抬头一看,竟是蒋氏。

自从苏皓将酒厂搬到了新址,便因太忙,回不了苏家村的家,后又日日在县城酒铺打更看店,更是不能回家。不仅“不能”,更是“不想”。享受了安宁平静的日子,苏皓便再也不想回去面对泼妇一般的蒋氏。

蒋氏日日在家盼着苏皓归来,憋着气,却日日等不到,这火气越来越大,直到今日听说苏皓回了村。

回了村竟不回家,岂有此理!这不,火冒三丈的蒋氏便直接冲到了苏涟漪家,准备将那不回家的苏皓抓回去。

“我说苏皓,你还要不要家了?自从搬到县里就日日不回家,好容易回来一次就猫这个不见光的地儿,你这是作死呢?”指着苏皓便破口大骂,顺带着将苏涟漪一家子都骂个狗血淋头。

涟漪愣了一下,随后被气得哭笑不得,这世间怎么有如此不讲理之人?大哥平日里就被这泼妇如此欺负?简直欺人太甚!

但苏涟漪转念又一想,外人再愤愤不平又有什么用,大哥一直未反驳,也许便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的事,非但情非得已,最好少插手。

想到这,涟漪便退了回来,静观其变。

大虎冷冷地看了一眼蒋氏,那杀气让蒋氏下意识退了一步,蒋氏刚想破口大骂,但一看大虎那魁梧的身材,比清瘦的苏皓高上一大头,粗上一大圈,便没敢吭声。

“说你呢苏皓,装什么死人?平日里十棒子打不出个屁,知道的人说你沉默寡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哑巴傻子呢。”蒋氏双手掐腰,指桑骂槐,看似指名道姓骂苏皓,其实却是暗损大虎。

大虎岂能听不出?但好男不与女斗,只能气得肌肉紧绷,又无可奈何。

“大虎,明儿把我们家院门换了,换个结实的,”涟漪慢悠悠地开口,好像真是夫妻之间的平淡交流,但突然话锋一转,语调中满是讥讽,“否则总放进来什么阿猫阿狗,脏了院子。”

“苏涟漪,你说谁呢?”蒋氏一下子火了。

“谁承认便是说谁。”涟漪还是那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一扭头,“听见了吗,大虎,就算是疯狗不咬人,但在那一个劲儿的叫,也够恶心人的了。”

即便是不苟言笑的大虎,如今也忍不住想笑起来。白日里这苏涟漪可定夺整个苏家酒厂的命运,运筹幄;夜晚却可以放下身段与蒋氏对损,泼妇骂街。不得不说,苏涟漪是个全才。“恩,知道了。”既然她帮他出了头,他自然也要帮衬着不是?

“你……你……”蒋氏气坏了,“苏涟漪,我可是你大嫂!”

涟漪一挑眉,“你哪里像我大嫂?丝毫没有涵养,当着外人面便大骂我哥,你给男人留一点面子吗?在你眼中,我大哥是什么?你嫁到我们苏家,又做了什么贡献?日日和那刘氏鬼混,人家刘氏都和你划清了界限,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德行?这些话,作为小姑子的我本不应该说,但蒋氏,你太过分了。”

“你……你……”蒋氏没想到涟漪这么指鼻子骂她。

“你真以为我们苏家好欺负,你以为我哥除了你就找不到第二个女人了?以我苏家现在的钱财和地位,我哥放话纳妾,这方圆几十里的大村小寨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动心?”涟漪狠狠道,“蒋氏,不得不说,你的命好,因你嫁给了我哥,但一个人命运再好也禁不起作,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早晚有一天要吃到自己的恶果。”

蒋氏见说道理争不过苏涟漪,便开始准备戳她痛处。“苏涟漪,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忘了当初去勾引李家二少爷……”

“够了!”苏皓终于怒了,此时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到了极限,他不是怕蒋氏,而是觉得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嫁给他,他便要疼她、爱她。若是女人任性,他可以忍,若是女人打他骂他,他也可以忍,但却受不了她辱骂自己的家人!

二妹涟漪如今懂事了,可喜可贺,而当初做的那些混账事便成了一道伤疤,他从来不提涟漪从前怎样,就是不想戳痛妹妹的伤疤,但这混账婆娘竟开口便骂。

“蒋玉芬……你……滚!”苏皓第一次指名道姓地骂蒋氏,结结巴巴,但当那声“滚”吐出后,竟觉得无比痛快,好像这个字他早早就想说了一般。

“你!苏皓,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蒋氏一拍大腿,坐地便准备哭喊。

苏皓无奈,“不珍惜这个家的,从来都是你。”

蒋氏心底有了退意,想求饶,但一看到苏涟漪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一股无名火腾的以下起来,本来准备好的哭喊声又狠狠吞了回去,“哼,苏皓,你真以为我蒋玉芬没了你活不了?我们走着瞧!”说着,便转身走了,临走,还狠狠摔了涟漪家的院门。

苏皓痛苦地坐下,双手抓着头发,没脸去看妹妹和妹夫,真真的家丑。

涟漪眨了眨眼,用眼神询问大虎——这可怎么办?

大虎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无辜——我也不知。

无奈,涟漪便走了过去,在苏皓对面坐下,“哥,听我说好吗?”

苏皓抬起头,眼圈是红的,引得涟漪很是心疼。

“夫妻缘分不能强求,其实我早就看不惯蒋氏欺负你,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从未置喙,但如今,作为妹妹的我必须要说,哥,我太心疼你了,你也得心疼自己啊。”涟漪的声音低沉,诚恳。

“确实,哥你的责任心很强,但如今的情况你也见了,蒋氏高高在上认为你配不上她,那咱们就大大方方的放手好了,也算是给她留出幸福之路,你这是在成全她,而不是害她,你说对吗?”其实涟漪想说的不是这些,很想破口大骂那蒋氏,但她深知自己哥哥的特点——责任心太强。

她若是强势地骂蒋氏,那苏皓势必会可怜蒋氏,又重走自己的老路。但反之,若是慢慢为他疏导,苏皓也就放开了。

苏涟漪自己都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变成了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

果然,经过苏涟漪语重心长、温声细语的劝导,苏皓的心结逐渐打开。

从前他怕蒋氏被休后走投无路,这样的坏事,他不想做。但如今经涟漪一说,也许他做的也是好事。蒋氏不跟他,未来可能找个更好的人家,更喜欢的男人也说不定。

——苏皓对蒋氏早已没了爱,有的只是责任而已。

“知道了,谢谢你,涟漪,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一想,好吗?”苏皓道。

“恩,哥,你能想得开就好。”涟漪微笑着站起身来,不小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一折腾,已到了深夜。

“那个……”苏皓有些难为情,“涟漪、大虎,今日,我……可不可以借宿在你家?”

涟漪一愣,刚想说,她家没房间,让大哥去爹家挤挤,但若是真那么说了,岂不就是告诉苏皓,她和大虎分房睡?

涟漪赶忙看向大虎,大虎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向涟漪,两人竟想了一块去。

苏皓是个老实实惠的人,单纯,不会观察眼色。若是此时换一个人,看见涟漪和大虎那对视无辜的眼神,想必心中就有了数,可惜,此人却是没什么眼力的苏皓。“难道不方便吗?”又补了一句。

苏涟漪连想哭的心都有了,刚刚她就应该让蒋氏把苏皓带走,只能勉强笑出来,“方便,方便。”欲哭无泪。

大虎忍不住干咳一下,背对着苏皓,瞪向苏涟漪——你怎么可以这样?一会怎么睡?

涟漪装作看不到大虎的眼神,将苏皓引入了屋子。“哥,这里就是我们家的客房,今天你就睡客房吧,”一指大虎的房间,“客房里有一些大虎的衣物,因为你也看见了,我们家房间小,我们的……呃……房间,堆不下,然后就放到了客房。”

苏皓赶忙点头,“没关系,小点没关系,我只睡一夜,明儿一早就去县城了。”

大虎斜着眼瞪向苏涟漪——你哥是你留下的,为何不让他睡你房间?

涟漪前一秒还对苏皓微笑,后一秒,一转身背对着苏皓,恶狠狠地向大虎做了一个鬼脸——我那是闺房!女子的闺房!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睡?即便是亲哥哥也不行。

大虎看见涟漪的样子,有些想笑,最后还是憋住了。从院子拉起的晾衣绳上拽下干净衣服和巾子,便准备转身走。

“大虎,你去哪儿?”苏皓为人处世虽然反应迟钝,但此时眼睛却很尖。

大虎一愣,“去沐浴。”仙水潭沐浴,几十天如一天,风雨无阻。

苏皓哪知大虎是去仙水潭,“太好了,我们兄弟俩一起沐浴吧,正好搓搓背。”

“……”大虎。

“……”苏涟漪。

大虎正要反驳,却被涟漪一把抓住,“知道了,哥,用给你们烧些热水吗?”而后靠近大虎,低声道,“今天你就别去了,在家吧,明儿我哥就走了,你再随便。”

“哦,不用了,我们都是男人,用冷水冲冲就行。”迟钝的苏皓啊,竟什么都看不出。

大虎皱紧了眉,狠狠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但见对方满眼的哀求,平日里一张淡然的面容此时略带撒娇,一颗心一下子融化了。“恩。”破天荒,破了一次例。

夏日很热,没空调、没电扇,还要穿着左一层右一层的衣裙,晚上若不沐浴,苏涟漪便无法入眠。

烧了水,大虎帮着提进了室内,苏涟漪在屋子里冲凉,而两个男人便在院子里冲凉。

在大虎将空桶拿出去的刹那,突然恶作剧起,一扭头对苏涟漪来了一句,“别趁机偷看。”说完便转身就走。

这可把涟漪气坏了,又羞又气,“谁要看你!?”不敢大声喊,气得跺脚。

男人们冲凉比女人快,不大一会,两人便用冷水冲好,换了干净衣服,又坐到树下的小桌上开始品酒商量。

涟漪也洗好了,她的浴桶是专门定做的,在浴桶下面有个孔,平日里盛水时,便用软木塞子将那孔堵死,沐浴后放水时,直接拔下塞子便可,水便自动顺着之前改造房屋时留下的通道流出了房间。

推开门,后半夜很是凉爽,涟漪拉了小凳子在房门口坐着乘凉,用巾子一点点擦干长发上的水珠,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享受忙碌后的闲适,危急中得偷安。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大虎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看见苏皓为争一件事脸红脖子粗,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苏皓听见涟漪的笑声,这猛然想起,涟漪洗完澡该休息了。一扭头道,“涟漪洗好了?赶紧睡觉吧,你今天也累了。”

涟漪顿时尴尬,“恩……好,呵呵……哥……你也早睡……”为什么这么尴尬?因为一会要和大虎挤在小小的房间中,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太好。

苏皓站起身来,突然开起了妹夫的玩笑,“大虎,走啊,难道你想让我妹子等急了?男人可不能这样。”说完,便暧昧的笑。

“……”大虎。

“……”苏涟漪。

无奈,大虎便跟着苏皓走了过来,浑身僵硬,可惜苏皓那头脑简单的如何会发现?

“你们进去啊。”苏皓催促。

“哦。”大虎僵硬着,入了苏涟漪的房间。

苏皓还十分有大哥样的帮两人关了门,而后便去了隔壁“客房”休息。

房内,两人站着,很是尴尬,气氛也诡异的僵硬。

“怎么……安排?”大虎问。

“我睡床,你睡地。”涟漪道。

大虎点了点头,“被呢?”

涟漪到一旁的柜子里去取被子,却听见一声脆响,转头一看,是大虎正在插门。心里一惊,手上的被子哗啦一声掉了。“你……你……你要干什么?”虽很害怕,但苏涟漪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一双眼狠狠盯着大虎,眼角余光则是飞向房间的各个角落,找寻可以防身的武器。

整个气氛被苏涟漪弄得十分诡异又激烈。

大虎面色一红,“当然是插门,若是你哥半夜不小心进错房门,看见我们分开……睡,怎么办?”

“……哦。”涟漪尴尬地捡起地上的被,扔到床上,而后取出两只很大的包袱皮,“你,去站到门口,不许动。”还是十分警惕。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谁知道接下来是不是**?她是学医的,深知雄激素和荷尔蒙的差异,在某些特殊时刻,女人能控制的,男人未必能控制得住。

瞧见大虎那魁梧的身材,和单薄衣物下仍有棱角的肌肉,涟漪暗暗咽了口水。若是大虎真没控制住,她……想必是凶多吉少!

而就生物学角度来说,生物体的行为往往是受到这性别激素的影响,而令性别激素急速起作用的两大诱因便是视觉刺激和嗅觉刺激,例如孔雀和鹿。

所以,为了杜绝发生一些不和谐少儿不宜之事,涟漪决定,要从根本杜绝一切诱因。

大虎无奈,退到了门旁。

“把身子转过去。”涟漪又道。

大虎不解,“你要换衣服?”不是已经换完了吗?

“别问那么多,转过去。”涟漪狠狠道。

大虎无奈,只能转过了身子,留给她一道宽厚修长的背影。

“把鼻子堵上。”涟漪又道。

大虎正要发作,但一想便罢了,伸手捏了鼻子,用嘴呼吸。

涟漪这才放下心来,到空地上,将两只大包袱皮扑在干净的地砖上,而后将被子整齐铺上,枕头放好,凉被放好。“可以了,你可以过来了,但,你最多只能在那里,不许向我这里走来半步。”

“恩,知道了。”大虎懒得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他知道她怕什么,其实以他的原则,是不会强迫人的。

地上的被子铺得工整,看着便十分舒适。同样的两个房间,改造时的图纸设计一模一样,家具摆设也是一模一样,但却给人不同的感觉。

涟漪一边警惕地防备着大虎,一边躺在床上,拉上了被。

看她的模样,大虎真是哭笑不得,如果他真想怎么样,岂是她能防得了的?

这个念头不崛起还好,一旦崛起,便如同燎原之火一般,不可收拾。

大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赶忙吹了蜡烛躺了下来,盖上被子。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都很沉重、忐忑。

大虎的脑子总浮现那一日在仙水潭的情景——水声清脆,他知道她在沐浴,而初萤又说了那些隐词晦句,忍不住浮想联翩。

苏涟漪也是紧张得很,强烈的男性气息在鼻尖缭绕,隐约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再想起他结实的肌肉,结合此时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若是他……他……他……

两人就这么互相想着,却谁也没说话。在一片忐忑中,一夜过去了。

第二日,清早,苏皓神采奕奕地从房门出来,心中感慨着,自己家妹妹就是贤惠,将这房子设计搭理得也这么舒服,他从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客房,都不想再去回忆自己家里那破破烂烂的房间。

大虎和苏涟漪也从房间里出来,两人行动迟缓,双眼下都有大大的熊猫眼。

“涟漪,大虎,你们昨夜休息的不好吗?”苏皓惊讶地问。

“哪里,休息得很好。”涟漪苦笑着答。一夜不睡并不可怕,但整整一夜还要提心吊胆提防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那便是累得很。

大虎干脆就没回答,走到院子的桌子上,为自己沏了杯浓茶,一仰头,一杯下去,又倒了一杯,喝下。昨夜,他也很累。不知为何,到了半夜,竟真有冲动想……

那种感觉很强烈,很尴尬,他自己都憎恨鄙视自己,原来苏涟漪的提防是对的,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君子,一夜,他整整谴责了自己一夜。

涟漪十分疲惫地入了厨房,第一次对做饭有了如此大的反感。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做了早饭,三人用饭过后,老马头便赶着驴车来接涟漪兄妹二人。

大虎见两人走了,赶忙冲回了自己房间,准备好好补眠,但不知为何,苏涟漪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却一直在他鼻尖缭绕,挥之不去。

……

苏涟漪在车上便呼呼大睡,让苏皓很是不解,好像许久没见过涟漪如此睡了,平日里看见的涟漪,都是冷静沉稳,甚至少了少女的活泼。

一个时辰后,驴车到了县城苏家酒铺,苏皓见涟漪睡得正香不忍打扰,但无奈,最终还是推了推,将她推醒,“涟漪,到了。”

苏涟漪抬眼看了一眼,强大的困意还是铺天盖地。“恩,知道了。”强打精神,上一秒还是瞌睡连天,但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虽然都是强撑着装出的。

“早。”苏涟漪神采奕奕地对店小二打着招呼。

“苏小姐早。”小二也赶忙打招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涟漪,一直目送她上了二楼。心中感慨着,苏家小姐真是美人,如此端庄优雅,就不知其夫婿是何等人物。

二楼,是休息室,小间的屏风之后,是苏白呼呼大睡。

涟漪见此,秀眉一皱,伸手抓住苏白的腰带,一个用力便将他拽下了床,顺便将窗子打开,换了新鲜空气。

苏白睡得正香,被人拽下床,脾气有些不好,一睁眼看见自己的二姐,一肚子火,活活又吞了下去。“……姐……早。”

“还早?日上三竿了知道吗?”说着,一把将那床单也扯了下来,摔到了苏白脸上。

苏白见自己二姐生气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心中纳闷,今天姐的脾气咋这么大呢?拽他下床就罢了,为何将床单也掀了?

只见,苏涟漪到一旁的柜子中,又拿出了一张新床单,俯身,将床单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

“姐,你这是……?”苏白不懂,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床单,“姐,这床单也不脏啊,为啥要换?”

涟漪瞪了他一眼,“因为你睡过,行了,你也醒了,下楼去吧。”

“哦。”苏白爬起来,把外衣穿好,“姐,我下楼,你在这干啥?”

铺好了新床单,涟漪毫不客气地躺了下来,“睡觉,补眠,别打扰我,不然你死定了。”

苏白想哭,哭不出来,他姐实在太欺人太甚了,把他拽起来骂一顿说不许懒床,而后自己又躺下去睡,呜呜,他要找人评理,却又不知找谁。

……

当苏涟漪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了。

睡了一上午,终于将昨夜提心吊胆的疲惫休息好,伸了个懒腰,简单梳妆整理,片刻之间,那干净整洁又透露着干练的苏涟漪又归来。

她走到窗子处,凭窗远眺,对面的胜酒铺子,真的就如她所建议的,拉了两条栏杆,而有小二指挥着,从一个口入,又从另一个口出,秩序井然。

涟漪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家酒铺的大门——门可罗雀,即便是偶尔来的三三两两的人,也是进来问问药酒之事,而后转身便去排队买胜酒。

——必须要尽快落实那个计划?这是一场双方拼命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下了楼,“哥,苏白呢?”到处找寻苏白的身影。

本愁眉苦脸的苏皓抬头看见自己妹子,强挤笑意,“苏白最近被爹叫去了,说人手不够。”

苏峰还不知道县城酒铺之事,是涟漪强压下来,所有人不许告诉苏峰,怕打击他刚刚燃起的积极性。

涟漪有些忧虑,她即将要到岳望县旁的青州县,本希望苏白跟随,但如今,苏白是指望不上了。无奈,她只能单枪匹马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很不错,那样她行动便更为灵活。

这时,那雇来的小二却突然说话了,“哎,胜酒铺子自从拉起了那栏杆,酒卖的更快了,我们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了。”愁眉苦脸。

涟漪笑了一笑,“他们的酒数量有限,早卖晚卖都是那些,越是早早卖完,我们越有卖酒的机会不是?”

那小二小声抱怨,“这也不是个长久办法啊,我们也总不能吃人家剩下的啊。”

“怎么卖,是东家的事,你这个小二只要做好本分便可,该多少工钱,我们一分不会少。”涟漪道,作为老板,必须要有绝对的威信。

“哦。”小二不再吭声。

虽然苏涟漪将小二的话顶了回去,但其实心中清楚,小二说的没错。“哥,我这两天外出,就不回来了,店里你看着吧。”对苏皓道。

苏皓不解,“涟漪,你要去哪?”

涟漪凑近了苏皓,压底了声音,“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久的将来,我们苏家酒厂就要翻身了,哥,你瞧着吧,我说过,会让那个家伙输得一败涂地的。”说完,便不再过多解释,转身上了二楼。

少顷,当苏涟漪再次从二楼下来时,那端庄的少女早没了踪影。

一身利落的浅蓝色锦缎男装,将她高挑的身材更显修长,在蓝色长袍外,是一件米色厚纱透明长搭衫,宽宽松松地搭在衣袍之外——这是近来最流行的公子哥穿法,好处便是更显儒雅潇洒,但苏涟漪这么穿是为了遮掩微微隆起的胸部。

衣袍里面,涟漪用纱布缠了腰,不是希望腰细而是为了腰粗,再从外面扎上一条腰带,便与男子无二。

头发并未完全竖起,而是学那些玩乐公子,大半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虽然涟漪可以挑选了高领的男装以掩饰没有喉结的现实,但女子脖子是比男人细得,用披开的头发可掩饰脖子的粗细。

手上拎着一只布包,就准备上路。

小二一愣,不解为何自家店铺二楼下来个陌生男子,而后再定睛一看,才知是苏家小姐。

原来涟漪除了衣服的伪装,还将脸擦黑了一些,将眉毛加重了一些。

告别了苏皓,涟漪在驿站雇了辆马车直往青州县。

岳望县和青州县比邻,都是鸾国数一数二的大县,虽为县,但其经济水平和占地面积,比一般的小城还要大上许多,其影响力,也是数一数二。

官道一路平坦,大概三个时辰便到了青州县。

涟漪下了马车,在最繁华的街道上闲逛,一辆马车从旁擦肩而过,那马车华丽到招摇。

涟漪连看都没看那马车一眼,继续仔细观察着周边的商铺。

“少爷,您看什么呢?难不成有美女?”小厮叶欢问自家少爷,因少爷掀着马车帘子,扭着头向回看,不禁好奇,是什么东西将少爷迷成这样。

“美什么女!”叶词见看不到人影,便拧过了身子,用扇子狠狠去敲叶欢的头。

叶词和叶欢,是一对主仆。叶欢是叶家首席管事的独子,从小服侍三少爷叶词,两人一同长大,说是主仆,其实更为朋友,所以开起玩笑,没大没小、没轻没重。

叶词不再搭理叶欢,而后将扇子在手上敲了一敲。

刚刚那名少年真是眼熟,怎么就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呢?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叶词过目不忘的本领天下皆知……咳咳,其实别人都不知道,他是故意养精蓄锐。所以说,不会出现眼熟而不认识之人。

突然,叶词大叫一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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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办法(丫头不辛苦的,看官放心!)

青州县虽比岳望县稍微小了一点,地盘也是很大,甚至比苏涟漪之前去的东宁城还要大。

起初,涟漪是不懂为何会有这么繁荣的县城存在,后来据说是因一些历史原因,这些大的县无法归于城,便出现了比城还繁华的县。这个就好像是现代的直辖市一样,当然,也有区别,不过苏涟漪姑且就这么衡量了。

没有都市那般沉重,却有都市的繁华,这种县城,住起来很舒服。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街上行人却不见减少,客栈店铺都将一串串的灯笼挂于窗外,灯笼上写着店名,远远望去,竟如同现代霓虹灯一般。

古老又繁华的县城,长街由石块拼成,那石块不知是什么岩,踩踏久了,平整光亮,直直地向远处延伸,与几近夜幕的天空连接。

青州县,可比岳望县有情调多了。

越是有人文情调的地方,文人墨客便越多,对酒的需求量越大,走几步,便能见到酒家,酒铺更是数不胜数。古人喝酒就如同现代人喝饮料一般,可见其普及程度。

涟漪下了马车后,找家客栈定了房,而后便出来在繁华的街市逛着。她进了一家看起来中档的酒铺,立刻就有小二上来招呼,“公子,您是来买酒?”

涟漪点了点头,向酒铺看去。柜台后面是货架子,上面摆着一排排酒缸,贴着红纸,上面写着酒名。掌柜站在柜台,而柜台上方挂着一溜小木板,用麻绳吊着,小木板用红纸包着,上面也写着酒名和价钱。

“掌柜,我想找一种口味很独特的酒,却不知其名字,所以可否麻烦您,将你们家酒给我尝尝,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酒。”涟漪道。

掌柜面色难看,“这位客人,若是你想尝酒,建议去酒楼,一样来上那么一壶,我们这酒铺是不让品尝,报了名就提走的那种。”说得很委婉,如果一人来尝一口,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涟漪微笑,掏出一两银子,“到了酒楼,一种酒来一壶,还没等小弟找到,先醉倒了,这些钱就当我买酒,一样只喝一杯,大哥通融通融吧。”

这是晚上了,来买酒的人不多,掌柜一想,这生意怎么都是做,何况这一两银子可以买上一坛子好酒,而所有酒倒出一杯也凑不成一坛,比整坛卖还合适。于是便收了苏涟漪的钱,开始为她倒酒。涟漪一边慢慢品尝,一边和掌柜的东拉西扯,套一些话。

当所有的酒从头到尾喝了一遍后,便声称没找到,起身告辞。

涟漪的双颊微微粉红,但还没醉。这些酒大半都是廉价酒,一坛酒仅仅七百文到八百文,偶尔有几种一两银子的高价酒,其口味也远远不如苏家酒,当然,更比不上那胜酒。

十几度的酒就相当于现代的啤酒,涟漪虽看起来喝了十几杯,但看其实折合起来也就相当于啤酒的半瓶,所以没什么大碍。

当涟漪准备找寻第二家酒铺如法炮制时,却觉得有些怪,感觉有人跟着她。

很随意地向前走着,看准了一个角落,猛地转身,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查看身后,发现无人,这才大大舒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也实在太疑神疑鬼,她都乔装打扮成这样,怎么还会有人发现?

长舒一口气,便准备继续走。

离苏涟漪不远的另一个拐角,在众行人疑惑的眼神中,两名衣着考究的男子鬼鬼祟祟地窝在拐角处,皆是一脸的慌张。

拿扇子的男子面容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微微勾着,似笑非笑,高傲中又带了一丝妩媚。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责备身旁的男子。“还好,还好,没被发现,叶欢,都怪你,就因为你,差点被发现。”

另一名面貌俊秀的男子眼中满是委屈,什么嘛,刚刚明明是少爷走在前面,他在后面,即便是被发现,也是走在前方的少爷被发现。但,《金牌随从守则》第一条:少爷说的话,都是对的。

于是,争当京城十大杰出随从的可怜男子叶欢,便将委屈的泪狠狠吞入肚子里,点了点头,“少爷,叶欢错了。”

“恩,我们继续。”叶词见前方那抹修长得身影继续前行,便又跑出去跟随。

“少爷,我们为何要跟着那个人?”叶欢问。

“你家少爷对她有兴趣。”叶词一打折扇,在胸前扇啊扇。

叶欢定睛一看,再定睛一看,而后又定睛一看。前方那人无论从身高还是身材,无论从气质还是气度,都是男人,难道公子他……“公子,您……为什么对他有兴趣?”

叶词头也不回,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因为她与本少对视后,竟多一眼都没瞧本少。”他说的是在丰膳楼那次擦肩而过、

叶欢愣了一下,冲到自家少爷身边,扭过头,很认真地观察其表情,发现少爷很认真,而后鼻子一酸,哭丧了脸。“我对不起老爷啊,我对不起我爹啊,我天天跟着少爷还让少爷学坏了,我是个罪人啊。”

叶词一边跟着前方的身影,一边狠狠道,“你发什么疯?若是坏了本少的好事,本少就敲扁你的头。”说着,又用扇子去砸叶欢的头。

叶欢不顾自己头被砸,“少年,您……有什么打算?”

叶词收回了扇子,看着前方那抹修长身影,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本少要用魅力征服她,让她被本少迷得神魂颠倒,方解本少魅力被忽视之气。”

叶欢心更凉了,完了,以前就觉得少爷变态,如今更变态了。

少爷从小便这样,只要是谁家姑娘没表现出对他的热衷爱慕,他定去追求勾引,直到把姑娘惹得春心大动,少爷才潇洒地称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惹那姑娘暗自伤心。

少爷变态归变态,但他万万没想到,少爷竟如今变态到男子身上了。“少爷,难道……你真要去勾引他?”

叶词猛一回头,用扇子狠狠敲了叶欢脑袋,“什么叫勾引?那是去证明本少的魅力!”

叶欢的面色一白,若是被老爷和爹知道了,他没看好少爷,会不会要自刎以谢罪?不行,他死了可以,但少爷的名声势必要保住!

《金牌随从守则》第二条:少爷的黑锅,我来背!

叶欢狠狠点了下头,若是被外人发现少爷喜欢男子,那他就放言出去,和那些男子牵扯的不是少爷而是他!刚想到这,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又想哭。继续将委屈的泪吞了下去,没关系,一切,为了少爷。

见前方那人又钻入了一个酒铺,叶词也停了脚步,眯着眼想着开场白。

“少爷,怎么了?”叶欢小心问。

叶词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累赘,“你,现在回客栈,别跟着我了?”

“为啥?”叶欢不解。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赶紧回去。”又用扇子砸了叶欢的脑袋。

“不行,少爷,我得守着你,保护你。”叶欢不干。

“呸,本少用你保护?从小到大我们切磋,让你一只胳膊你都赢不了,没用的东西,别废话,快走,走走走。”叶词赶着叶欢。

无奈,少爷说的是事实,又不敢违逆少爷,叶欢便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叶词低头整理了下衣襟,吊了吊嗓子,调整了面部表情,确保呈现最佳状态后,便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入了那酒铺,一派风流公子相。将身边路过的女子们吸引得连连促足观看。

酒铺内,涟漪与掌柜的商量好了,还是老办法,付了钱,而后每种酒一小杯,一杯杯慢慢的品着,而后与掌柜随意攀谈。

叶词微微一皱眉,得意洋洋的眸子突然闪现思考,因为,那掌柜的毫无察觉,但他却知,这女扮男装的女子在套话,而且其套话的技巧还颇高。

“掌柜大哥,这名为青斮的酒水,与我所寻的酒味道有几分相似,都属于需要细品才能知味儿的酒,风格独特,想必真正能懂其之人,为数不多吧。”苏涟漪道,这酒,确实和她家的苏家酒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可以用此酒的销售量来预估苏家酒未来的销售量。

“公子你这就说错了,这青斮,可是我们青州县最热卖的酒,来买酒者,十有五、六是要买青斮酒的,公子你再细品品,看你找的酒,是不是就是青斮?”掌柜赶忙道。

“好。”涟漪又饮了一口,面上满是赞许之色,其实心底却不以为然,因为这酒和苏家酒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涟漪微微用眼角一撇头顶挂着的红木牌,“青斮,一两”,竟与苏家酒一个价钱。

涟漪垂下眼,眼中闪过了得意。

又喝了一杯,涟漪面上带了些许愧疚,“抱歉,掌柜大哥,还不是我要的酒,我再去别人家看看吧。”

那掌柜无奈,“好吧,公子慢走。”

涟漪转身欲离开酒铺,却发现,门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材颀长,一身玉绿色薄锦长袍,精致华贵,长发披肩,头顶的无法冠,只是用与衣袍同色系的带子在在头顶随便挽了一下,松松垮垮地垂着,但非但不给人邋遢之感,相反却觉得十分随意。

一张玉面被垂下的散发遮了大半,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高挺的鼻梁笔直,其下的嘴唇粉红,嘴角微微勾起。

这形象,不像是现实中人,倒好像武侠中的人物,再配合他的古装衣着和手上折扇,苏涟漪突然觉得,这人出门用轻功直接飞了,也毫不违和。

叶词见这女子终于将视线放在了自己身上,心底忍不住暗笑,看来他京城叶三少爷的魅力还是势不可挡。

但,苏涟漪的视线也就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会,马上,便淡然一笑,一个点头,人出了酒铺。

“……”叶词一愣。

“这位公子,您是买酒?”小二连忙招呼了过去。

叶词也没搭理,转身就跟着苏涟漪出了铺子,“这位兄台,刚刚听闻,你在找酒?”他就不信,以他的魅力,就拿不下一个女人!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这人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在哪见过,奇怪。

两人就是见过,在岳望县的丰膳楼。

但苏涟漪当日去丰膳楼可是有重要任务在身,满脑子都计划着如何从刘妈妈那里套话,哪还记得路人的模样?何况,涟漪也不是所谓的过目不忘,她仅仅是个正常人。故,对擦肩而过的叶词,虽有个印象,但确实是不记得的。

“不知兄台在找什么酒?可知名字?在下姓叶单名词,别的不说,整个鸾国的酒品就没在下不知的。”叶词赶忙道,心中却纳闷,一名女子怎么到处找酒。

对方那么热情,涟漪也不好推却。“抱歉,那酒只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却不知是什么酒,如今只能这么挨家的找,让兄台见笑了。”说完,便不想再理会他,寻下一家酒铺。

“喝一次便念念不忘,小兄弟的记性真是不错。”叶词在一旁一语双关。

涟漪却没听出来,敷衍地点了下头,“哪里,见笑了。”

叶词还真想笑出来——你这个奇怪的姑娘,对一个破酒念念不忘,把我这个绝世大美男不放在眼中,你是傻还是瞎?

虽是这么想着,但人,又贴了上去。“我也是个爱酒的,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品酒?”

“……”这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似得?涟漪心中不爽,却没时间和他纠缠,任务要紧。

叶词见这人不吭声,便权当默认,跟着便又钻了一家酒铺,混了些酒喝。

这些酒,叶词是瞧不上的,以他家的财力,平日里饮的不说是宫中贡酒,也得说是上等美酒,这些铺子里的酒往往都是卖给百姓的,最多一两银子一坛,他如何瞧得上。

但他却发现,这女子也不是纯来喝酒和找酒,好像……是来套掌柜的话,问每一种酒的销量。

这女子每饮一种酒,便用余光扫一眼吊牌上写的价钱,而后细细品尝,最后拐弯抹角地问掌柜此酒卖的如何。有趣,这女子真真有趣。

最后,酒铺又走了几家,涟漪觉得,这样便可以了。

这些酒铺,卖的酒品大同小异,价钱上也是差不多,鲜少有一家卖独特的酒。

最终,她发现一家规模最大,店面装饰也最豪华的酒铺,入了进去。

但此时已很晚,店家正准备关门打烊,掌柜在角落里算着账,店小二在打扫店铺。

这店小二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收拾得干净利落,个子不高,却短小精悍,那双眼里满是机灵。本来手上已拿起关店的木板,但见有客人来了,便赶忙放下,热情道。“两位公子,来些什么酒?”

涟漪抬眼,迅速扫了一遍柜台上方挂着的吊牌,心中对这大酒铺所卖之酒有了了然。

那小二察觉到了涟漪的眼神,赶忙道,“公子,我们百酿阁是青州县最大的酒铺,酒品齐全,您只要说一种酒,我们便有,别看我们百酿阁最大,但我们价钱却公道。”

涟漪的双眼突然一亮,如同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那小二哥,帮忙介绍一些口感独特的酒好吗?”

那掌柜的抬眼看了苏涟漪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算账,可见,平日里也都是这小二去招呼。

那小二是个嘴快的,口齿伶俐,脑筋灵活,没一会,便推荐了几种酒出来,都是适合年轻人饮用的酒,口感清爽,酒质清澈,其中便有刚刚所见的青斮酒。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没再掏钱将所有酒从头到尾尝一遍,而是直接买下。“那就来两坛青斮酒吧。”

“好嘞,客人真是好品味,这青斮,可是我们青州县最独特的酒,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取。”说着,便脚步轻盈地去了柜台后的库房取酒。

一旁的叶词还是那般闲闲地笑着,摇着扇子,好像纨绔公子哥,但那一双眼却无比认真,用余光看着这名女子。

这青斮,几乎每一家酒铺都有,但她只有在最后一家买,是为何?

若这名女子仅仅是来探听消息,为何要买酒?若是真心买酒,为何刚刚还要走那么多铺子?不解,真是不解。

叶词自诩眼光犀利,与那么多商场老油条打交道都游刃有余,但如今却真真看不透这名女子,她到底要干什么?

涟漪掏出了银子,在掌柜处付了钱,那掌柜收了钱又重新开始算账,一看便是甩手掌柜。

小二提着两壶酒回来,“客人,您的酒。”

涟漪却没接,“是这样,小二哥,一会我还要去吃个宵夜,这酒,能不能一个时辰后送到悦方客栈,地字二号房?因饥肠辘辘急于用膳,但提着酒去酒楼又实在不方便,只要小二哥帮我这个忙,我是不会让小二哥白辛苦的。”

小二立刻便明白了苏涟漪的意思,就是送酒有小费。谁不想赚钱?于是,便回头去询问掌柜。

那掌柜算完了账,点了点头,“去吧。”

小二这才答应,“好嘞,客人您吃好,一个时辰后,小的定然准时送到,您放心吧。”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掌柜,也多谢小二哥了。”说完,便转身离开酒铺,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好像终于完成了任务一般。

叶词跟着,心中越来越不解,这女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他从未对一名女子有过如此好奇,无论是当初她乘着破驴车到一掷千金的丰膳楼,还是如今不知是问酒还是买酒,他都是想不通。这淡定如斯的女子身上,就好像有诸多秘密一般。

“这位兄台,是要去用膳?”叶词追了上去。

苏涟漪对这名俊美公子真是不解,怎么就非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是啊,您难道闲来无事,为何一直跟着我?如今这酒也蹭了,戏也看了,我们这萍水相逢,是不是也可以分道扬镳了?”

叶词尴尬,她竟看出他在看戏,干笑了两声。“没错,我就是太闲了,所以跑来蹭兄台的酒,此时良心发现,准备请兄台用宵夜,如何?”

涟漪摇了摇头,“谢了,时辰不早了,你打发的时间也应差不多了,我们后会有期吧。”说着,一拱手,便欲走。

“别啊,蹭了你那么多酒,在下哪好意思啊?占了人便宜,晚上是要睡不着的。”叶词赶忙伸手欲拦下她。

苏涟漪真的有些火了,这人长得不错,但怎么脑子有些问题,莫名其妙非要跟着她,她为了节约时间就没和他纠缠,任由他跟着,如今这人还没跟够,还有完没完?

“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谁,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涟漪向后退了一步,提起警惕,两只手在袖口攥成了拳,只要对方有什么过激行为,她便让他尝尝跆拳道黑带的威力。

叶词心中暗笑,这小妞真逗,要和他较量?他虽然外表看着弱不禁风,其实也是有实力的,“在下说了,我叫叶词,真叫叶词,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姓叶,无一例外,我这单名也是我出生时爹给起的,绝不掺假,至于跟着你……好吧,我确实跟着,只不过,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叶词指着自己一张俊美如涛的脸道。

涟漪根本没想起当时在丰膳楼发生之事,第一想法便是这人认识苏涟漪本尊。但转念一想,那本尊那么胖,如今她不仅瘦了还换装易容,“不认识。”斩钉截铁。

叶词被一种强大的挫败感打败,有一种冲动,想去扎小人钉钉子。“好吧,那你觉得……在下的容貌怎么样?”

“……”涟漪确定了这人是神经病,“你很俊美,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我们便后会无期了。”

“喂,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叶词的挫败感更大了,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面精致的小铜镜,照脸。确定了今天容貌并无反常,又追问了句,“你不是说我俊美吗?那为何还不想见到我。”

涟漪被他气笑了,原来这人是自恋狂,发现有人忽视他的美貌便纠缠不清。如今再来看看他的穿着,也便明白,这人穿得极为夸张,与那公孔雀又有何区别?“好吧,叶词,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叫什么?”他问。

“苏涟。”涟漪答,少说了一个字,便成了男名,只不过这苏联……

“恩,你不是说要去用晚膳吗?我请你,刚刚蹭了你那么多酒,要是不请回来,显得我叶词多小气?”叶词道。

涟漪点了点头,“好。”

叶词又是一惊。“你……你……你刚刚不是还拒绝,想和我拉开距离吗?怎么这一会就同意了?”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

涟漪一挑眉,“早点满足你,你好早点放过我。”道理很简单,若是拒绝,这厮定然还会这么纠缠不清,还不如早早听他的话,反正不就是吃顿饭嘛。

“你……你……你就这么想甩开我?”叶词一张俊脸上满是受伤,将那小铜镜揣怀中,两只手把垂在面颊上的头发一股脑撩起来,一张俊美的容颜尽显,“你仔细看看我的脸。”

涟漪很听话,很仔细的看了看。“恩,看完了。”

叶词用那种怀疑的目光,“这回还想甩开我吗?”

涟漪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一个人的执念竟能到如此地步,“不想了,兄台你太俊美,在下看一眼便离不开,怎会想甩了你?”她都违背良心这么说了,希望对面这位就好心放了她吧。

叶词是个怪人,平日里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但却极为自恋。自恋归自恋,却不是白痴,对方这个口气,他当然知道不是诚心的,怎么听,都带有一丝讽刺。叶词的战斗欲火被成功撩起,他发誓,定要让这女子拜倒在他魅力之下。

“走,苏老弟,我们吃夜宵去。”说着,便要拉苏涟漪的胳膊,被后者不动声色地甩开了。

涟漪叹了口气,但愿吃了一顿饭,这人能放过她。

叶词将涟漪带到了青州县最好的酒楼——迎宾楼。这迎宾楼与岳望县的丰膳楼有一拼,都是最高等的酒楼,饭菜自然都是海珍海味,价格昂贵。

叶词很仔细地观察这名为“苏涟”的女子,却发现她心不在焉,虽偶尔和他说上几句话,却都是“哼、哈”答应,并未实质的交流。

她在思考什么?

叶词也不再说话,将今日从见到她到之后发生的事串了一串,很快得到推论——她在搜集资料,而这些资料无一例外,都是与酒相关。她是做生意的?她是卖酒的?但她最后买了两坛酒让小二一个时辰送去客栈又是什么意思?

涟漪一边想着头脑中的计划,一边留意着时间,这精美佳肴只是机械地塞入口中,根本没心思品其滋味。

估摸着时间到了,便放下了筷子,对叶词道。“叶兄,我知道刚刚大半是你在和我开玩笑,我也如此。如今我有要事,真的不和你闹了,我们相遇相识也是缘分,今日对你的忽视我表示十分抱歉,若是他日我们有缘再见,我做东,好好招待你如何?”

叶词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会突然正色地对他说这些,而且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间竟不好再去为难。“好,有缘再见。”

涟漪对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叶词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这个女子……就像风一样,抓不住、留不住,却引人再去捕捉。

忽地一下站起来,“结账,结账。”急急道。

门外伺候之人赶忙入内伺候,叶词随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摔了过去,“不用找了。”也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叶词并未跟着苏涟漪而去,而是跑回了自己所住的客栈。他住的客栈是青州县最大、最豪华的客栈,而他所住的房间是整个客栈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一脚踹开门,把里面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叶欢吓了一跳,“少爷,你怎么了?”在外面惹气了?

叶词没回答他,跑去找自己的行李包袱,“别睡了,整理东西,我们换客栈。”

叶欢不解,“少爷您怎么了,这不是青州县最好的客栈吗?我们还去哪?”

“悦方客栈。”叶词头也不回的答。

叶欢想了一想,想起了悦方客栈,“少爷,那家客栈很小。”

“小就小,能住人就行,我告诉你叶欢,你再废话我就抽你。”叶词威胁道。

叶欢一下子哭丧了脸,“知道了,少爷,叶欢知错了,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不行吗?”哎,就知道他们家少爷变态,却不知如此变态……

叶词为何急急要换客栈?自然是因为,在那百酿阁里听说,那姑娘住在悦方客栈,地字二号房。

……

涟漪算好了时间,回到客栈不久,便听到有礼貌的敲门声。

上前开开门,果然是那百酿阁的店小二,如今两人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店小二比涟漪矮上半头,若是放到现代,最多一米七,而苏涟漪却足足有一米七五。

“小二哥,辛苦了。”涟漪微笑道,“请坐吧。”

那小二是个聪明人,看见对方说这些话,马上便明白,为何客人买酒还刻意要求一个时辰后送,原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放下了酒,便依涟漪的示意,在桌旁坐下。

涟漪看着小二微笑,亲自为其倒了杯茶,“我果然没看错,小二哥你是个聪明人,不知如何称呼?”

小二礼貌地双手接下茶杯,“小的叫钱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您这么晚叫小的来,可有何事?”

涟漪在桌对面坐下,“你的名字真是好啊,钱汇,金钱汇集,吉利,我喜欢。以后就称你为钱小弟吧。在下姓苏,单名个涟字,实不相瞒,确实是找钱小弟有些事,一些发财之事,就是不知,钱小弟有没有兴趣。”

苏涟漪想干什么?她想跑渠道!

何为渠道?这是现代营销最常见的一种方法,换句话说就是代理制。便是营销者开发一处新市场时,不亲自拓展和维护,而是招一些代理为之。

在古代,一些大的商家也有类似做法,但权利却集中在自己之手,无论是开拓市场还是延续到终端,往往是将投资者与收益者相结合为一体。

苏涟漪没有那么多本钱去如此铺张,便想到了空手套白狼的方法,大了说,是招代理,小了说,便是招个业务员。

这渠道之法,早就在她脑海中有了萌芽,却苦无方法实施。但当她在百酿阁第一眼看见这个店小二钱汇时,一个声音便告诉她——这个人,便是她要找的人!

这个钱汇个子不高,貌不惊人,却勤劳能干,那百酿阁那么大的酒铺,掌柜几乎做了甩手掌柜,全靠这小二招呼,可见他的机灵。

例如,若是普通店小二,手中拿着关店的木板,见人来了,往往为嫌麻烦,就劝客人第二天来。而钱汇却立刻放下手中木板,热情招待,可见其销售态度。再例如,掌柜明显不管事,在她要求送货时,钱汇却去征求掌柜的意见,可见其处事之圆滑及眼力。

这样的人是怎么会安于干一辈子店小二?而在一个私人的酒铺,想“升职”是不可能的,想必钱汇也纠结于此。

那么,她苏涟漪,如今就给钱汇提供一个舞台,供其施展。

果然,那钱汇一听,双眼一亮,但却带着警惕。“不知苏兄所说的发财机会,指的是什么。”

涟漪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我有个酒厂,在岳望县,但我想将酒卖到青州县,却不想投入人手,便想找一位合作伙伴,一同发财,就看你想不了。”说着,把那张纸推到钱汇面前。

钱汇家穷,却胜在机灵,平日里将那掌柜伺候得很好,有时掌柜便在没事时教教他识字算账,加之他勤奋好学,悟性高,一下子便被苏涟漪纸上的东西所吸引。

涟漪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在纸张上,为其细细讲解。“我的酒卖价一坛一两,关于酒的品质,你大可放心。送到酒铺或者酒楼,则是一坛九百文,而如果你拿货,便是八百五十文,这个你可懂?”

钱汇马上便明白过来,“苏公子的意思是,我用这八百五十文的价钱拿到你的酒,而后再以九百文的价钱卖到酒铺或者酒楼,每卖一坛酒,就能得到五十文钱?”这个数目,不小了!

试想,酒铺所赚的这些钱,要抛出店铺费用、税费、人工存储等等,而他的五十文钱,真真的白赚!

钱汇震惊了,从来不晓得还有这种卖货的方法,更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落到了他的头上。

涟漪见他动心了,继续道,“关于运输方面,你能推出多少酒,下订单给我,我便会及时将这些酒运到青州县,这期间的费用我出,但到了青州县如何送往各个酒铺及酒馆,这就是你的工作了。”

钱汇默默地点着头,脑子一停不停在转。这苏公子说的确实是个好赚钱方法,他在酒铺做了整五年的小二,对所有酒品及青州县酒铺、酒馆极为熟悉,更知道青州县百姓对酒的热衷程度,他对此抱有极大兴趣!

涟漪见他眼中已有了幻想,好似对未来发财日子的憧憬,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只干净杯子,而后掏出从苏家酒铺带来的水袋,将苏家酒倒了一些进去。“钱小弟请尝尝吧,这便是我的酒。”

钱汇双手端起酒碗,先是用小口微微抿了一下,而后又大大地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大大赞赏。“这酒与我们青州县的青斮酒有一点类似,但口感却比青斮酒好上许多,底蕴十足,这个酒若是在青州定能大卖。”

涟漪心中暗笑,你是没喝过胜酒,若是喝了胜酒,便觉得苏家酒没啥了。当然,这句话她只是想想而已,没说。

“怎么样,有兴趣吗?”涟漪问。“若是有兴趣,我还有一个发财机会。”

钱汇吓了一跳,“还有发财机会?苏兄快快给小弟讲讲,小弟若是发财,定然不忘苏兄的知遇之恩。”

涟漪笑着点头,“别这么说,大家是合作伙伴,要共赢、共勉。”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纸,推到了钱汇面前。

钱汇看到纸张上那巨额数字,吓坏了。

涟漪淡定地解释,“若是一次性拿货两千坛,那就算你八百文,这样,你一共可以拿到二百两银子。”

钱汇狠狠咽了下口水,他在百酿阁做工整整五年,才有三两银子的工钱,二百两啊,那可是将近五年的工钱啊。对于钱汇,这绝对是个大数目,但……

“苏兄,两千坛,您让我如何卖出去啊,我……我……”钱汇急,很急!

涟漪却突然笑了,“看钱老弟是个聪明人,怎么却想不明白,若是青州县吃不下这两千坛,你可以卖到周边啊,如果精力有限,完全可以培养几个能说会道的小兄弟,若是一个月能赚二百两银子,难道你还开不起几名小兄弟的工钱?”

钱汇瞬间明白苏涟漪的意思,对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他想的都是自己去做,而不是雇人去做,若是那样,他……岂不就是……老板了?

“老板”!这两个字让钱汇陶醉。

那么,苏涟漪为什么要做渠道,什么要将苏家酒低价卖到其他城县?目的便是对抗胜酒!

此时已知胜酒是赔本做生意,某人即便是赔本也要将苏家活活拖死!那么,她就要将这战线拉大,最好将战线拉到整个鸾国!李玉堂不是能陪得起吗?那就赔本在整个鸾国卖他的胜酒。

一坛酒赔就算赔一两,那一百坛呢?一千坛呢?一万坛呢?十万坛呢?百万坛呢?

战线短,输的是苏家,战线长,输的可就另有其人了。

苏涟漪垂下眼,微微一笑,胜酒?看看你的结果,到底是胜,还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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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yuanyuanxue(100花)阁楼上的小猫(10花)乔依霏霏(18钻)小气爵西(2花)无硝烟wxy123(5花)tamyatam(1钻)提拉米苏l(5钻),谢谢~

同时感谢看官们的月票和评价票!字数有限,不能一一感谢,抱歉!但丫头都记着呢!

对了,关于上一章,那个高浓度红糖水缓解痛经的,介个丫头亲身试过,确实好用。丫头是十几年的痛经受害者,后来丫头的好友(公子轻狂)帮丫头冲过一次这个红糖水后,发现,介个是个好东西啊!

也许不能完全止痛,但可以极大缓解,被痛经折磨的妹子们可以试试,记得,浓度要恨浓很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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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往事

苏涟漪的决定,改变了这位名为钱汇的店小二的命运,钱汇做梦都想不到,因为这名为苏涟之人,他在几十年后富甲一方,成为鸾国酒业的霸主。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钱汇是聪明人,涟漪只将前世在现代听说过的各种跑业务、送回扣等事情挑了几个讲,钱汇马上便举一反三,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倒不是说古代没有送回扣,这“回扣学”可是从古到今传承的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只不过古代不如现代这么信息发达,这些道道,只有商人们才懂,老百姓们是不去关心的。

达成了协议,立了合同,签了字,盖了手印,一式两份。

两个时辰前,两人还是陌生人,两个时辰后,就成为了合作伙伴,可以说,两人都是有胆识之人。

只要钱汇辞掉百酿阁的工作,这合同便正式实施,苏涟漪前三次供货是先货后款,三次以后皆是一手钱一手款。

两人从商讨到最后定合同,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已是夜半,钱汇起身告辞,便回了去。

苏涟漪压抑几日的浮躁和惊慌,总算是平稳了下来,一时间兴奋得不想睡,便坐在桌子前,掏处酒杯,搬上青斮酒,自斟自饮起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涟漪一顿,这么晚了,会是谁?

“睡了吗?”门外那人不问自答,是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声线很是好听,清澈,隐隐还有些磁性。

涟漪一下子便听出,竟是傍晚时跟着他纠缠的男子,眉头一皱,这人怎么知晓自己住在这?马上恍然大悟,她在百酿阁曾经报上过自己的地址,“叶词?”她问。

门外那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记住,兴奋异常,“是啊,苏兄弟,是我啊,真巧,我就住在你隔壁。”

涟漪无可奈何,什么叫“真巧”“住在隔壁”,两人也不是在外巧遇,她还没出房间,他就知道她住哪里,自然是刻意搬到了隔壁。不过也算是“巧”,因隔壁那人应该是下午退的房。

若是平时,这样的情况,苏涟漪多半是要下逐客令的,但此时心情很高兴,那种胜利的兴奋即便是不找人分享,也希望有人陪她小饮几杯。这叶词虽脑子不正常,但人看起来还不坏,两人也算是有缘。

开了门,一抬头,一愣,因为这叶词哪还是下午那般邋遢又逍遥的样子,只见他刚刚沐浴过后,身上带了些许清香,头发略带潮湿,整整齐齐束在金色发冠中,那发冠镂空,浮雕了一只抽象的麒麟,乌黑发丝与金色发冠相配,很是尊贵。

其余发丝皆披在身后,绝无一丝乱发扰在身前。

还是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因没了面颊发丝的遮挡,更突显了其逼人的俊美。

涟漪的眉头又一次一皱——病人的精神世界,正常人永远不懂。

“进。”闪身将他让了进来。

叶词见这苏涟明显对自己和颜悦色,心情大好,心想肯定是换了新衣的原因,果然,人靠衣装,以后可不能那么邋遢了。

“来,我们喝一杯。”关上了门,涟漪到桌旁,取出一只干净杯子为其斟满。

叶词很给面子,端起杯就一饮而尽,“苏兄弟这是有开心事?”他知道她是女子,却第一次见这么爽快的女子,本就身材高挑,一身利落男装,办事说话都毫无女子的矫揉造作,不得不说,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女子。

“恩。”涟漪笑着点头,“谈了一桩带有风险的大买卖,危急也总算是解除了。”长叹一口气,有些话,她不知和谁说,一直憋在心里,很是难受。

和大虎?但那大虎有任务在身,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哪有心思操心她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更多的,她不想与大虎有过多的牵扯。她与大虎,中间总是有那么一层莫名的隔阂,也许是因彼此并未开诚布公吧。

和苏皓?算了吧,苏皓老实迂腐,让他去做什么,他会很好的去做,却丝毫没有创新及开拓的意识,与他无法交流。

和初萤?……那个天然呆,说了,想必她也不懂。

和苏白?算了,她那个倒霉弟弟,虽对她忠诚有加,但身上的惰性却大得很。

想了一圈,涟漪竟发现自己没一个可以真正谈心之人,从穿越到如今,被命运逼迫着前进,如今转念一想,竟有些孤独,是精神世界的孤独。

想着,心中一酸,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半滴不剩。

叶词在心中猛竖大拇指,这女子真是敞亮,这喝酒的姿势都如此潇洒。伸手倒了一杯,自己也一口喝干。

“苏兄弟,你谈成了什么大买卖,方便和我说说吗?”叶词好奇问。若是别的事,不听也罢,但做生意,他就有了几分兴趣,何况,是这名为苏涟的女子,女子能做什么生意?

“不方便。”涟漪回绝得干脆。

“哦。”叶词又乖乖倒一杯,喝了下去,也不多问。

涟漪好笑地看着对面的人,这名为叶词的男子真真有趣,先不说容貌出众,脾气却这么古怪,先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被忽视而恼怒,如今被如此回绝,可以说丝毫不留情面,却也不恼,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脾气好,还是脾气坏。

真是怪人。

“生意嘛……只要这生意做成了,我的危机便解除了,”涟漪很想说,种种事憋在心里,难受,在这寂寞的异世,需要一个人倾诉。“有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想害我,逼迫我,置我于死地。”涟漪幽幽地说着,苦笑。

叶词一愣,刚刚那嬉皮笑脸瞬间收起,换之严肃“谁?为何事?”

涟漪倒了杯酒,看着半浑浊的酒水,脸上满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是谁,就不说了,不值一提,至于原因……也许是因为我以前追求他追求得太紧了,让他反感吧。”

叶词惊讶,“这也能成原因?有你这样的女……子们都倾慕的男子追求,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啊。”差点说漏了嘴。

涟漪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也许是这一天喝酒喝得多了,也许是危机接触了,平日里一直严谨的大脑,此时懒洋洋的,只想这么静静的享受安闲。

见她没回答,叶词脑子却是转来转去,她追求过男子?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被这样一个眼高于顶——将他的魅力丝毫不放在眼中的女子青睐。他很好奇,更是气愤,怎么可以有人的魅力高于他?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衣身影,是李玉堂的模样。

话说,虽然叶家和李家有一些合作,叶家老爷子将他“流放”到岳望县处理此事,但他是不喜欢李玉堂的。一是李玉堂长得好看,同行是冤家,他十分讨厌容貌俊美的男子。二是,那李玉堂虚伪至极,明明一身铜臭还要装天仙下凡,看着就让人作呕。

苏涟漪发现,和这个名为叶词的人喝酒,很舒服。她想说什么,便随口说,她不想说什么,戛然而止,他也不追问,也不恼,就这么陪着。

这人身份绝不简单,先不说他优雅的举止,就说这酒桌礼仪,虽是两人不吭声的饮酒,但慢慢的涟漪却发现,这叶词其实并非喝酒而是陪她。

她倒酒,他也倒酒;她喝下一杯,他也跟着喝一杯;她喝下半杯,他也小酌一口,便笑盈盈地等着。这种酒桌礼仪,很少人注意到细节,而他并无刻意,而是随意为之,可见其平日里便生活在礼仪之家。

“叶词,你是做什么的?”涟漪问。

叶词心里挺美,美人终于注意到他了,但……他不敢轻易说出来,主要是他家实在张扬的很,一般女子听说他是京城首富叶家,十有**都会直接上杆子扑过来,何况他还有如此美貌。

“家中有小生意,偶尔被老爹派着帮着忙乎一下。”叶词答。

涟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笑没再追问,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叶词被她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毛,总觉得苏涟那清冷睿智的眼,能看透他一般。不得不说,这女子的气场很大,如今坐在此的是他叶词,换了个男子,想必都会被压得不自在。

有趣,这女子,越来越有趣了。

叶词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女子一眼,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此后,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喝酒,直到两坛青斮酒喝光。涟漪这回总算是有些晕了,但酒醉是一件痛快的事,有些事情,没了酒,真的就少了一些味道。例如庆功,例如失恋,例如伤心,例如高兴。

每每逢此,不一醉方休,哪能痛快?

“好了,酒……喝完了,你回去……睡吧。”涟漪一只手撑住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头晕乎乎的感觉其实也很舒服。

与她截然相反,叶词连脸都没红上一丝,“千杯不醉”是他本领之一。

看着苏涟漪,他一耸肩。这女子也实在没什么防备心理,好在他叶词是个不乘人之危的正人君子,否则趁着酒劲,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美丽误会,她也只能认倒霉。

其实他很喜欢和这名为苏涟的女子在一起的感觉,想多聊,想了解她,但如今她醉了,只能等第二天她酒醒罢。暗暗决定,明日再来邀她出去游玩吃酒,为了这女子,他可是做了很大牺牲!

天知道,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破烂”的客栈,啧啧啧,好大的牺牲啊。

叶词出了门,见涟漪摇摇晃晃地来关门,有些担心,“苏兄弟,一定要把门关好,这客栈太过简陋,想必鱼龙混杂,怕有歹人。”他叮嘱着。

涟漪虽醉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形容迟缓,就连那平日里的皱眉动作也是慢慢地做,一双大眼水汪汪,满是无辜。客栈简陋?鱼龙混杂?怎么会?这客栈也算是高档客栈啊,放在现代,没个五星,也得有三星。

叶词被苏涟漪那呆萌的样子震惊了!褪去白日里的干练,这女子竟如此可爱,很想……收入怀中。

“哦,知道了。”涟漪没反驳他,就顺着他回答了句。

按理说,叶词的性格是很少这么婆妈的,今儿是头一次,看到白日里对他无视的女子,如此乖乖的听话,虚荣心急速膨胀起来。此时这女子什么要求都没提,就算是现在和他要个几万两银票,他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来。

邪门,这女子真是邪门。

“记得,把门闩好。”叶词不由自主又叮嘱了句。

“哦。”涟漪脸上还是酒醉后木讷的表情,其实心里想——这人还真婆妈。

关上了门,插上了门闩,涟漪便晕晕乎乎地向床的方向走,到了床前,一下子便栽了进去,呼呼大睡起来,唇角,还挂着一抹甜笑。

叶词一直守在门外,直到听见噗通一声——她栽床上睡觉,他才默默点了点头,向隔壁的房间走。

快到房间时,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怪,真是怪,从碰见这女子开始,他就开始奇怪了。

夜晚,静悄悄。

这家客栈就如同苏涟漪所想的,是一家高档客栈,虽不是青州县数一数二,但也算是在高档之列。其舒适及豪华,自然不在话下。墙皮很厚,隔音,所以每个房间都很安静,床榻干净柔软,睡起来很舒服。

当然,这些都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在地字三号房,却有一个人捻转,怎么也睡不着。

叶词不知自己是第几十次翻身,这里外两间的房间实在太小,棚顶太低,这可容纳三人的雕花大床实在是狭窄,怎么睡人?难受死了!

哎,苏姑娘啊苏姑娘,他叶词可是为了她,跑这“简陋”的客栈活受罪,希望看在他煎熬的份子上,明天对他好点吧,最起码也要多看上几眼啊。

想着,又一个翻身,这破床……下面才垫了五层垫子,怎么睡人?

哎……难受……非常难受……

墙的隔壁,苏涟漪睡得香甜,这么价钱昂贵的客栈,果然睡起来舒适,当初她刻意找这家客栈,是为了显出档次,谈生意方便。

同一面墙的隔壁,叶词捻转反侧,不太习惯这种“简陋”,怎么也是睡不着,就这么在床上如同烙饼一样左翻右翻,直到天亮了,才不知不觉地眯着了,睡了一觉。

叶词这一觉睡得不安稳,竟梦见自己躺在棺材中,狭窄、窒息,比这个还过分的是,棺材下面竟垫着的是干柴,他就这么平躺,不仅憋屈的难受还隔的要死。

终于,实在忍受不了的叶词一睁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才想起。对呀,他这是换了客栈的。“叶欢,你在哪?赶紧给本少滚出来。”

叶欢赶忙推门进来,“少爷,你醒了?”他一直在门外守着,怕打扰了少年睡眠,没敢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叶词坐起身来,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肩,随口问着。

“过了午时了,该吃午饭了。”叶欢答,一边回答,一边在盆子中倒入清水,供少爷一会起床梳洗。

“啊!”叶词一声惊呼,从床上跳了下来,“午时?她呢?那人呢?”

“谁啊?”叶欢问。

叶词气坏了,拿起衣服便开始穿,几下穿好,也不顾头发还没梳,就这么披头散发冲了出去,当看到身边那半开的房门时,一下子愣住了,她……走了?就这么走了?

“少爷,您还没梳洗。”叶欢追了出来。

“梳洗个屁,”叶词一路狂奔到一楼,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惊讶的眼神,一把抓住掌柜的衣领,“臭老头,我问你,地字二号房的人呢?就是那个姓苏的。”

掌柜吓一跳,以为是来寻仇的,“这位大爷,那姓苏的客官一早就走了,真的,老朽不认识他。”老掌柜瑟瑟发抖,生怕被连累,小二们也都围了上来,要救下掌柜。

“走……了?”叶词默默地放下掌柜的衣领,很是失望,那独特的女子,他还没问她是哪里人士,府宅在哪,就这么走了?

掌柜自由后,赶忙向后退,对这披头散发的年轻公子很是警惕。

叶词没再为难掌柜,长叹一口气后,转身默默地上了楼,叫上叶欢收拾东西。既然女子都不在这了,他也没必要留下遭罪了。

他倒不是说就看上那女子了,欣赏是有的,比欣赏更多的是好奇,他总是忍不住想去多了解那女子,那女子面容越是淡定,他便越是想见到她不淡定之时。

叶欢赶忙收拾了东西,随着叶词又回到了那间整个青州县最为豪华奢侈的客栈,但却总觉得自家少爷有些失落,不知为何。

叶词坐在窗前椅子上,靠着窗户,支着自己的头,懒洋洋的,向窗外观望。心中却一直在想,那名为苏涟的淡定女子,如今在何方。

……

与此同时,岳望县,李府。

一辆豪华却又低调的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车夫下了车,放了车凳,紧接着下车的是管家全康,而后是李府的当家老爷李福安。

全康照顾着老爷下车后,便快步入内,询问迎过来的一名小管事,“午膳准备好了吗?”

“回全管家,准备好了,一直在厨房中温着。”那小管事答。

全管家点点头,转身快步到李老爷身边,“老爷,这午膳,是现在用,还是歇一会用?”

李福安身子几乎全好,步伐矫健,“一会吧,我现在还不饿。”说着,便向书房走去,全康跟着。

入了书房,有丫鬟将稀释好的药酒端了上来,李福安喝完后,那丫鬟又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李老爷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大全啊,你尝了玉堂的胜酒吗?”李玉堂秘密开办酒坊打压苏酒家之事,其他人也许不知,但李老爷和全康主仆二人是知道的,时刻关乎。

“回老爷,尝了,不愧是少爷,那胜酒之口感,堪比宫中贡酒。”全康脸上带着骄傲,是为自家少爷骄傲。

与他相比,李老爷却好像是个外人,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太急功近利,竟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打压,不可取啊。”

全康没说话,立在一旁,虽少爷的手段不光明,但商场就是这般复杂黑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不是因为对方是苏涟漪,他是很赞同少爷如此做的。

李老爷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开来,“大全啊,有件事我特别庆幸,你可知是什么事?”

全康不解,“小的想不到,请老爷明示。”

“我最庆幸的事,就是为玉堂找了个好对手——苏涟漪。”李福安道,“大全,你看着吧,以我经商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若是苏涟漪立刻采取一些诸如降价之类的手段,那便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像如今这般不动声色,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苏涟漪,在不久的将来,要有一番大动作,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全康也是跟着李福安几十年的人了,也深知猛犬不露齿的道理,默默点了点头。

李福安越想越好奇,“真希望这时间快些过,我已等不及想知道,涟漪那丫头要作什么,实在是期待。”

全康也笑道,“老爷,不仅是您,我也很期待啊,觉得那涟漪姑娘,总是能做出超乎人预料之事。”

李福安点了点头,“涟漪是个好姑娘。”

两人正说着,书房门外有人求见,是一名李府小管事朱询,因办事得力,如今算是全康的助手,时常交给他办一些重要之事,如今这朱询手中便有李老爷交代下去的一个任务。

“进来。”见朱询来,李老爷收起了刚刚的闲适,坐直了腰身。因为李老爷的突然改变,整个书房的气氛瞬时截然相反,紧张严肃起来。

朱询入内,身穿李府的管事衣着,个子不高,微胖,“见过老爷。”

李福安凝眉,一点头,“可打听到了?”

没错,李府老爷让朱询去打听的,便是他至今无法放下、更无法忘怀的一名女子。

李老爷少年时期,听说过苏家村有个仙水山,仙水山上有个仙水潭,便带了两人去游玩,没想到的是,上了山便遇大雨,雨水引起山体滑坡,三人就这么被满是碎石的泥流活活冲了下来。

两名随从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李福安福大命大,被人救下,带到了山下的村子中养伤。

李福安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两夜才苏醒,而这一家人便一直照顾他到醒来。而后来的故事,便是老生常谈的少年遇救命恩人之女,两人一见钟情,郎才女貌。

李家对这户人家救了独子十分感激,而这户人家也是对李福安印象极好,加之李家大业大,李福安提出求亲,两家欣然同意。

但问题就是出在这求亲上。

李福安说要娶妻,但李家却只让姑娘过门为妾。原因?自然是对方家不是大户人家。姑娘是骄傲的,宁为寒门妻不为贵门妾,从此便与李福安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那户救了李福安的家庭姓许,而那家姑娘正是许桂花——苏涟漪的母亲。

李福安痛苦地闭上眼,一次次回避,不敢去想许桂花,只要是想起,胸口便剧痛得难以自已。不仅仅是思念,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憎恨。当时……若是他脱离家族,也许桂花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但父亲施加强大压力,母亲以死相逼,所以他便犹豫了,也是因为这一丝犹豫,李家趁机给他娶了一门妻子,便是如今的当家主母,陶氏。

他李福安,到底还是个懦弱的人,他配不上那敢爱敢恨的女子,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

当大婚已成,李福安彻底知晓,他与许桂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随后不到一年里,便听说许桂花嫁人了,婚姻美满。

“许桂花”这三个字,是李福安心底永不愈合的伤疤,只要触碰,便鲜血淋漓。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她,他便疯狂工作应酬,不让自己闲下分毫,正是因此,他的身体也越发虚弱,病情越发严重。

后来听说她病逝,他更是因此到了别院,将所有下人屏退,大哭了三天,那一次,是他心疾第一次发作,从那以后,他的心疾便开始屡屡发作,每一次发作,身体便愈发差上一些。

所有事,他都深埋心底,从未说出,生怕这些闲话传到苏家村影响许桂花的声誉,而李府提亲的事,除了李家和许家人,外人也都是不知的。

临分开,许桂花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切勿到苏家村打听她的消息,两人分开,便是真的分开,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许桂花就是这般干净利落的女子,从不拖泥带水。

李福安尊重许桂花,听从许桂花的意思,虽日日想、夜夜念,却真的没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

他纳了很多妾,若是仔细看去,这些女子的眉眼都是有些相像的,都很像某个人,尤其是桃姨娘,其眉眼尤其像。

但相像的只是皮囊,许桂花那恬淡冷清、那睿智机敏、那爱憎分明、那勤劳能干,又岂是其他女子可以模仿的出?除了……除了最近突然大变性情的苏涟漪,才可以说与当年的许桂花有上一些可比。

朱询见老爷痛苦的神情,没敢说话,用眼神询问全管家,后者示意让其稍安勿躁,两人便默默在旁站立。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李福安终于说服了自己,面对现实。再怀念桂花又有何用?她早已仙逝多年,该面对现实了。

缓缓睁开眼,李老爷道,“朱询,说吧,许桂花在苏家村嫁给了何人,可有儿女?”声音嘶哑无力。

朱询见老爷问了,便将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答:“回老爷,许桂花在二十一年前嫁给了同村名为苏峰的人,如今留有儿女三人,分别是长子苏皓,次女苏涟漪和幺子苏白……”

别说李老爷,就连全康都大为震惊,“朱询,你说什么?”

朱询赶忙垂下头,“全管家,许桂花的次女正是为老爷治病的苏涟漪,起初小的也不信,后来反复查证多次,正是这位苏涟漪苏小姐。”

李福安愣在那,双眼失神,目瞪口呆,全康怕老爷犯病,赶忙上前,“老爷,您会不会不舒服?”赶忙转身对朱询道,“快去叫周大夫。”

“是。”朱询也急了,转身跑了出去找大夫。

过了好一会,李福安才缓过劲来,因病情发作不敢喝茶,又冲上了碗药酒,慢慢喝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福安喃喃道,“难怪总是在涟漪身上见到她的影子,原来,涟漪竟是她的女儿。也难怪涟漪竟如此聪颖,原来……原来……”

周大夫来了,见到已恢复健康的李老爷又面色苍白,吓了一跳,赶忙掏出银针为其医治,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天。……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颠簸,苏涟漪已回到了岳望县。

下了马车,出了驿站,向苏家酒铺而去,当准备入店面时,站定了身子,回头观望与苏家酒铺遥相辉映的胜酒铺。

永远那般生意火热,人们排着长龙进入铺子里买酒,买到酒之人则是得意洋洋提着酒坛子离去。此时不仅岳望县人,就是周围城县,也有慕名而来品尝胜酒的。

于此相反,苏家酒铺则是生意惨淡,开张那天的热闹张扬成了一道**裸的讽刺。

涟漪进入了酒铺,店内除了苏皓便是唯一的小二,一位客人都没有,小二雷子闲来无事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坐着,偷偷打着瞌睡,而苏皓则是愣愣看着门外胜酒铺的热闹景象,一脸的颓废。

“涟漪,你回来了?”苏皓见涟漪回来了,强打精神,赶忙道。

涟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恩,回来了,哥上楼一下,我有事找你商量。”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她头疼得很,宿醉后的头疼,却不知那叶词如何了。

苏皓上了楼,坐在外间,等涟漪换衣服。

涟漪用清水将黏了一天一夜的易容物洗掉,重新露出雪白洁净的容颜,换了女装,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而后才款款而出。

“哥,这几日,你就不用留酒铺了,我让苏白住在店里,你回酒厂日夜监工,定要多生产一些酒,过几日,我应该还会出几趟远门。”涟漪道,在苏皓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喝下去。

苏皓一愣,“涟漪,我们家的酒一坛都卖不出,为何还要多生产?生产的越多,不是赔的越多吗?”不解。

涟漪笑着点点头,“哥,你就听我的话,放心去做吧,若是没有几成把握,我怎么会开口?至于什么人要酒,我暂时便不与你说了,说多了你也是不理解,以后会慢慢知晓的。”

苏皓对自家妹子是一百个放心的,脸上的颓废一扫而光,坚定地点头,“好,只要涟漪你说话,我定然去做。”

涟漪微笑着点头,“那事不宜迟,哥,你就别在店里呆着了,快回去吧,顺便把苏白叫来,让他多带几件衣服,未来的一阵子,这店,就要靠苏白了。”

苏皓有些担忧,“三弟他……行吗?”

涟漪邪邪一笑,“我说行,他就行,不行也得行。哥,你放心去吧。”

“好,那就麻烦涟漪了,我去了。”说完,苏皓换了衣服,便匆匆而去。

……

买卖火热的胜酒铺子在下午时,终于将酒卖光,提前关了店。

店铺后门开,有一名衣着雪白的年轻公子入内,直接去了库房。

胜酒铺子库房有一小间,干净雅致,很是隐蔽,除了掌柜和这名白衣男子外,是不允许酒铺里人入内的。

见白衣男子来了,乔六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入了小间,拉上了屏风,压低了声音,“东家,您来了。”

“恩,”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随手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账簿,“苏家酒铺,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乔六答。

“没动静?”李玉堂翻账簿的手一顿,很是疑惑地抬头看向乔六,“你是说,对面的酒铺,没因此做出任何行动?”

乔六点头,“是啊,小的派人时刻监视,但苏家酒铺按时开张按时打烊,一天卖不出几坛酒,却平静得很,既没出来招揽生意,又没打出什么优惠降价的口号,一直如此。”

李玉堂一时没说话,垂着眼,面容平静,但微微动了一动的眉,却泄露了他的不安。没错,就是不安!他总觉得,这苏涟漪不鸣则已,一旦是发作,他……会难以应对。

这想法很荒唐,对方只是一家小小的酒铺,苏涟漪也只是一名女子,为何会引起他的如此忌惮?

“继续派人盯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派人去通报我,无论什么时辰,都要及时通报。”李玉堂道。

“是,东家。”乔六赶忙答,随后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李玉堂问。

乔六很是尴尬,最终还是犹豫地说了出来,“东家,酒厂日夜赶制胜酒,这酒日日脱销,但……这钱却是入不敷出,这……”他已知道了李家公子办这酒厂酒铺是为了打压对面的苏家酒铺,但却还是不解,以李家那么大的家业,犯得着和一个小小的酒铺过不去吗?

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墨浓。”一个眼神过去。

墨浓立刻明其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三千两,交给乔六,乔六确认好后,签了字按了手印。李玉堂带着墨浓等随从,便又从后门转身离去。

马车上,在路过苏家酒铺时,李玉堂又下意识去酒铺中找寻那抹身影,本以为还如同这几天一样见不到,却不想,那抹修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酒铺柜台上,店小二和一身肥肉的苏白老老实实地在她面前,好像认真听着什么。

李玉堂很好奇这苏涟漪在说什么,他也很想听。

马车呼啸而过,离苏家酒铺越来越远,别说店中女子,即便是酒铺招牌也看不清了。李玉堂放下车帘,开始思索,猜想苏涟漪在说什么,针对胜酒,要作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越是想不出,便越是去想,而越是去想,便越是想不出。

那么,苏涟漪到底在和两人说着什么呢?

苏家酒铺。

柜台上。

涟漪站在柜台内,苏白和店小二雷子站在柜台外。两人面前一人放着一张纸,一只笔,而涟漪则是左手抓着戒尺,右手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十以内的加减法,你们都会算吗?”没错,苏涟漪就是在教两人——数学!

“涟漪小姐,小的会算。”店小二雷子答。

苏白也道,“当然会。”

涟漪点了点头,“雷子,七加八是多少?”

“十五。”雷子答。

“四加二。”

“六。”

“三加九。”

“十二。”

涟漪点了点头,转而去问苏白。

“苏白,六加七是多少。”

苏白不若雷子那般反应灵敏,想了一下,而后忐忑回答,“姐,是十三,对不?”

涟漪点头,“四加六?”

苏白紧张,“是……十?不对,是十一,也不是,是十。恩,就是十。”

“……”涟漪无奈了,他弟弟真是差了好多。

于是,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苏涟漪教给了苏白和雷子阿拉伯数字,还有竖式算数法,两人在涟漪斯巴达式教育下,一下午将阿拉伯数字学会,竖式也是懂了但并未灵活运用,晚间,涟漪给两人留了作业——每人五十道数学题。

苏涟漪并非瞧不起算盘,但在记录上,汉字记录数字确实没有阿拉伯数字来得方便,于是涟漪便教给了苏白。至于那小二雷子,则是也顺便教了。

涟漪的打算是,未来一段时间酒铺生意不会得到改善,还是冷清,便趁此来培养下苏白,计划三天后让其管店。

夜晚到来,雷子因家离店铺很近,便让其下班回家,店里只有苏白看店。涟漪估摸着,这五十道数学题也够苏白算上一阵,便放心离开了店铺,找车回了苏家村。

在外奔波劳累后,她现在只想回她那个温暖、安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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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小气爵西(1花)tamyatam(1钻),谢谢,大么么么么!

亲爱的看官们,如果今天的章节错别字多,请多多包含,今天来大姨妈了55555,肚子疼是小事,问题来大姨妈智商低,虽然已经检查了两遍,但总觉得还有错别字,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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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胜了

一个时辰过后,马车在苏涟漪家门前停下,涟漪下车,付了车钱,那马车便离开。

大虎正在屋内看一本不知是什么书,听见院内有响动,神色骤然一变,迅速将那书收入床下隐蔽之处。健壮高大的身材无丝毫笨重,如一阵风似的闪到门旁,向外小心查看,浑身肌肉紧绷,满是警惕。

窗外,天蒙蒙黑,有微微凉风,树叶随着微风簌簌而响。

树下,那小桌子上趴着一人,毫无形象可言。她如同无骨一般趴在桌上,两只胳膊竖着向前,本来一丝不苟的发髻微乱,发簪斜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是苏涟漪!?

大虎一愣,刚刚那警惕压抑的气氛荡然无存,伸手推开门,出了去。“你怎么了?”

涟漪知道是大虎来,头也没抬,“累。”很累。

先是一夜未睡,白日匆匆补眠后又捻转到了青州县,在青州县走访众多酒铺后,物色个合作伙伴,和叶词喝得酩酊大醉,早起又带着宿醉回了岳望县,下午还要教苏白和雷子阿拉伯数字。

苏涟漪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就天生劳碌命?为什么一直如此疲惫?

她不是机器人,也有犯懒的一面,但她的这一面往往只和最放心的人才能展现,不知为何,她仅在大虎面前有所展现,这一点,涟漪自己也没意识到。

“吃完饭了吗?”大虎的心一软,声音也不知不觉柔和下来。苏涟漪对他与对外人之不同,他发现了。

“没。”涟漪道。“没心思,也没时间。”在大虎身边,就是忍不住想任性,撒娇。大虎虽身份不明又沉默寡言,但却如同一座山般,给人以安全感。

“恩,我做。”说着,大虎便欲转身去厨房。

“等等,”涟漪赶忙制止,歪着头,一双黑眸晶晶亮的看着他,很是无辜。“大虎,我想吃烤肉。”

“烤肉?”大虎一愣。

涟漪点了点头,“兔子,我想吃兔子。”微微撅着小嘴,用一种半命令半撒娇的口气对大虎说。

大虎明白其意,“知道了,我这就去打。”说着,便转身到门后拿出一条细长的竹条,推开院门准备上山。

本来十分劳累的涟漪,见大虎要去打猎,不知为何,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我也去。”她还没打过猎呢,想一想,从前过的生活是多么乏味。

大虎的浓眉微微皱起,“你不累了?”

“累,但更想上山去玩。”没了白日里的干练,脸上满是童真,此时的苏涟漪比白日里足足年轻了三岁有余。一边说着,一边跑向厨房中取了什么。

“哦。”大虎不做阻拦,待苏涟漪出了院子关好院门,便迈开大步向仙水山方向走。

刚走一步,胳膊一紧,被涟漪拽住,“别,别着急,别轻举妄动。”涟漪抓着大虎的胳膊,十分警惕地看向周围,小心翼翼。

大虎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周围,无丝毫发现。“你找什么呢?”

“我总觉得初萤随时会蹦出来,而后便肯定要跟着我们,”上回去仙水潭沐浴便是如此。“倒不是不愿带她,但夜黑山陡,若是她真磕了碰了可如何是好?”

大虎低头看向她,一向冰冷的面容有了融化的痕迹。

“你看什么?”涟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以为是自己行为的幼稚惹来大虎的嘲笑。

“没什么。”大虎赶忙抬起头,但唇角却若有若无地上扬。

见确实是没初萤的身影,涟漪这才放开大虎的胳膊,长舒了口气,“可以了,我们走把。”压低了声音,如同做贼一般。

大虎快步向仙水山而去,却觉得胳膊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暖暖的、温温的、隐隐还带有一丝余香。他有些尴尬,将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狠狠压下,走路的步子更大了。

大虎人高马大,腿又长,这大步下去的结果,便是苏涟漪一溜小跑,好在涟漪个子也不矮,若是换个娇小的女子,想必此时要百米冲刺了。

当上山时,天已经大黑,虽然圆月皎洁,但山上林子中树叶交错,虽不是深山老林那样密不见日,但也是将好好的银色月光分成斑斓之状。

“大虎,你能看清吗?若是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们回家吧。”涟漪犹豫道,因为从上了山,大虎便静静蹲在一处,也不说话,也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嘘!”大虎身子未动,发出了一个声音,示意涟漪噤声。后者便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在他身旁蹲着,陪着。

突然,前方草丛发出一声很微弱的响动,紧接着,只见大虎右手臂猛如同闪电一般执着逐条抽了过去,狠狠拍在草丛中。整个过程瞬时发生,直到响声消失,涟漪这才缓过神来,吓了一跳。

大虎站起来走了过去,扒开草丛,将奄奄一息的兔子抓了出来,一回头扔给苏涟漪,涟漪大吃一惊,“这……还有这种打猎方法?刚刚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你是怎么做到的?”惊讶,无比的惊讶。

“听。”大虎只回给了苏涟漪这一个字的回答。

“听?听就能听见兔子的声音?也太神了吧?”涟漪很想将大虎耳部组织解剖下,看看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好在大虎不知道此时苏涟漪那血淋淋的冲动,“若是你训练下,也能做到。”

“哦,那有机会帮我也训练下?”涟漪道。

“恩。”大虎回答,“嘘。”

涟漪听见大虎的声音,再一次噤声,努力撑起双耳,捕捉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果然,她也听到了!在簌簌风声的掩盖下,兔子的跳动极富有节奏,很好判断,虽然不知这兔子到底在哪里。

又是快如闪电的一道竹鞭,又一只兔子不幸遇难。

大虎上前,捡起还带着温度的死兔子扔给苏涟漪,涟漪抓着兔耳朵竖起大拇指,“太棒了!好样的!大虎你太牛了!以后给你改名不叫大虎叫大牛算了!”

大虎脸上发出一种不以为意的冷嗤,其实心中却乐开了花,那种高兴、得意,无法掩盖也不忍压下,从前战功累累却从没如此有过成就感,他竟喜欢被苏涟漪**裸的赞扬。

“大虎,别打了,够了,打多了也吃不完,我吃半只,其余给你。”涟漪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走,到仙水潭。”

大虎不解,不回家去仙水潭干什么。

涟漪见到大虎那疑惑的眼神,便耐心解释,“野味,自然要在野外吃才有感觉,刚刚临出来我还带着盐和糖,走,到仙水潭处理野味去。”催促着大虎带路。

大虎无奈,便带着一蹦一跳的苏涟漪向仙水潭而去。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暗暗纳闷,今天苏涟漪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和平日里截然相反?虽然有些略微不习惯,但不得不说,今日的苏涟漪却更……可爱。

苏涟漪为什么这么开心?因为,是人都有那么一点爱好及消遣,而她却一直没有,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即便是有时初萤拽着她做女红,对于涟漪来说,那只是为了学一门谋生的手段,与消遣二字丝毫不沾边。

但今日却不然,今天这件事,她觉得放松、开心、感兴趣,对于她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消遣。

夜路不好走,兔子便由大虎提着,前方,隐隐可闻清脆流水之音,应该是离仙水潭不远了。涟漪一把将大虎手中的兔子夺了过来,“我先去清理兔子,一会见。”说完,便一溜小跑,跑到了水潭旁边。

大虎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心情没由来的放松和平和,唇角勾着淡淡笑意。

突然,苏涟漪到了水潭边便面色一变,慌张回头喊着,“大虎,快过来,你看这水潭里有什么东西?”脸上满是惊恐。

大虎一惊,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过去,对苏涟漪担心不已。

到了水潭边,涟漪便退开,给大虎让出位置让其查看。

大虎低头仔细看水潭之中,水质清澈,有着点点波纹,圆月映在水面之上,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水潭之下,除了岩石壁,却无他物。这是为何?

大虎还没明白过来,只觉得后背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心中大叫不好,但也晚了,伴随着一阵水花四溅和某人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可怜的大虎就这么载进了水潭。

“哈哈……大虎,你也太没警惕性了吧,”涟漪扔了兔子,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平日里那冰冷冷的大虎如今如同落汤鸡,好玩,过瘾!

大虎冲上水面,伸手拂去脸上的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苏涟漪。

“哈哈……兵不厌诈啊,大虎,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啊。”涟漪笑得锤地,太好玩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捉弄这个如石头一般的大虎是这么好玩,总算是找到了一些乐趣罢。

大虎还是没说话,继续用那种半惊讶半质疑的眼神盯着苏涟漪。

过了好一会,涟漪笑够了,一抬头,吓一跳,因为大虎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她,动也不动,也不反驳,也不责备。心中狠狠一震,跑了过去,半蹲半跪在潭水一旁。

“大虎,你……生气了?我这玩笑开得是不是太过火了?”涟漪忐忑的问,见大虎还是不语,有些急了,“大虎,我刚刚……是我错了,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向你承认错误好吗?我……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和水声,苏涟漪也栽入水中,是被大虎拽下来的。

大虎的行动又多快?连那狡兔都无法躲过何况是苏涟漪,她连大虎的动作都没看清,只觉得胳膊一紧,人已经栽水里了。

因为正说着话毫无防备,口中、鼻中被呛了很多水。好在大虎未放开她的胳膊,她没什么危险,一只手扶着大虎的肩,一只手捂着鼻子,猛咳。

这回换成了大虎着急,“你没事吧?”刚刚他是不是下手狠了?

涟漪咳得满脸通红,摇了摇头,这大虎忒狠,她推他时,他闭着嘴,而大虎这厮竟趁着她说话拽她到水里。不过这能怪谁?事儿明明是她挑起来的,只能说是自食恶果吧。

喘匀了气,涟漪继续哈哈大笑起来。

大虎拧着眉,今天这苏涟漪到底怎么了,被他暗算了不说不生气,好像却……很开心。

这是开玩笑,苏涟漪自然不会生气,挣脱了大虎的手,双脚用力向前一蹬,身子瞬时向后推上半尺,然后便撩了一大捧水扑倒大虎脸上。

“……”大虎愣在那,这是干什么?苏涟漪还没闹够?

涟漪一耸肩,“真没劲,我觉得我就够没童年了,原来你童年生活比我还无聊,这种小游戏都不会玩,哎。”说着,便准备游上岸。

还真让苏涟漪说对了,大虎确实没什么童年。从他记事起便已经在军营,一左一右都是年长的将士,谁能陪他玩?从小便习武看兵法,他现在的性格,正是无聊的童年所酿成的。

大虎虽没童年,却很聪明,立刻便明白了苏涟漪所指的“游戏”是什么,唇角一勾,也有了兴趣。一个纵身,伸手抓住苏涟漪的脚踝,将正准备上岸的她又活活拽了回来。

涟漪回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向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他,“我算发现了,你小子,喜欢玩阴的。”

大虎赶忙摇头,“不,我云……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只是巧合罢了。”男人是很在意名声,大虎一着急,差点将自己真实名字说出来。

“哼。”涟漪才不管这个一伸手抓住大虎的肩,便将他摁到水下。又是一连串的笑声。

大虎在水下也笑了,这样,很开心。

紧接着,两人便在水潭里开打了。

大虎的水性很好,但苏涟漪的水性更好。就如同之前提到的,苏涟漪在现代考取了救生员执照,各项指标都趋于完美,尤其是潜水捞重物,她如同一尾小鱼般灵活,让大虎抓之不住,又在大虎毫无防备之时袭击。

可怜的大虎,就如同龙入浅滩一般无可奈何。他力气大,但水却有强大的阻力,将他力气化解,他从不知女子的水性竟可以这般好,还有她奇特的擒拿手法。

涟漪的擒拿便是现代擒拿,专门袭击人肘关节,让其无法施力。可怜的大虎,被其屡屡袭击,好在他会武,很快便看穿了她的套路,才化被动为主动。

但苏涟漪就如同一尾小鱼,根本抓不住。

终于,大虎一把抓住苏涟漪,将她两只手在背后抓住,“看你这回还如何逃脱。”他也上了玩心。

涟漪挣扎了几下发现挣扎不脱,面色一变,“疼……好疼,大虎快放手,我的胳膊……要断了。”

大虎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手劲大了?赶忙松开手。可耻的苏涟漪,在大虎松开手的瞬间,一个转身,双手摁住大虎的头,又将他塞到水下。

这回涟漪可不敢恋战了,阴了大虎之后,用了吃奶的劲儿快速游上岸,坐在岸边哈哈大笑,“大虎啊大虎,刚刚我还说过兵不厌诈,你怎么又忘了?人啊,失败了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在一个错误上失败两次。”

大虎真是气坏了,却又觉得好笑,今夜的苏涟漪不仅反常,还贫得要紧。

见大虎气势汹汹地游了上来,涟漪赶忙伸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别闹了,我认输还不行吗?我真没力气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噜叫了,再闹下去,我就要饿晕了。”

大虎上岸,哭笑不得,没搭理她。要闹的是她,不闹的也是她,女人啊,真是难以理喻。

夏日的衣衫很薄,何况下水过后,大虎身上的衣服**的贴在身上,将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凸显出来,涟漪看了又看,这身材,真棒!可惜了在古代,若是在现代……

等等……大虎的衣服透明成那样,那她的呢?

低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她这可比大虎那里风光多了!可恨的古代没有胸罩,只有一层肚兜,这能掩住什么嘛,现在她这比不穿还让人血脉扩张。

“你,不许看我!”涟漪护住胸,大声喊。

大虎委屈得恨不得六月飞雪,“我没有!”明明是她刚刚一直盯着他看,他刻意不去看向她。

而后,两人便一人一边,开始拧自己衣服上的水。

衣服被拧干了,虽然还是湿乎乎的,但比刚刚那已经好多了,涟漪一耸肩,“大虎,我们回家把。”

大虎不解,“回家?不是说在外吃野味吗?”

涟漪无辜地一摊手,“刚刚你把我拽到水潭里,身上带的盐和糖都化掉了,没法烤了。”

大虎一窘,“是你先踢我的。”

“是是是,我这不是也没怪你吗?着什么急?回家把,在家烤也一样。”涟漪道。

大虎又长叹一口气,惊觉了一条真理——千万不要和女人较真,女人永远是有理的。苏涟漪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只要按她说的去做就好了。

于是,大虎便提起两只兔子,带路下山。

因为是雨后,下山的那条路因没植被,泥泞难走,每走一步,都要滑下一些。涟漪眯着眼,仔细看着路,生怕滚下山去。

突然,一只大手入了她的视线,其意很明显。

涟漪本想婉拒,但她的手却越过了她的大脑,直接伸了出去,放入那大手之中。

一只手是古铜色,很大,另一只手是奶白色,纤长。两只手交叠,很大的视觉冲击力,苏涟漪突然觉得在男人面前,女人是多么柔弱娇小。

在苏涟漪晃神之时,大虎的手掌一包,已将她的手握住,继续向下走。

大虎的手心粗糙,有一层茧,有些磨,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涟漪贪恋这种安全感,也许只有这时,她不安的心才能真正稳下来,有时她竟在幻想,如果大虎的任务永远不完成该多好,就这么一辈子在苏家村。

“你笑什么?”大虎转头问。

涟漪摇了摇头,很是无奈,“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笑的想法,觉得自己真幼稚天真。”

大虎点了下头,继续前行,但涟漪的话却浮在心头始终放不下,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什么想法?”话刚出口,却惊讶,他何时这么婆婆妈妈,管别人的闲事。

“没什么。”涟漪不想说。

“哦。”大虎不再问,心头有种失落。

到了山下,大虎放开了苏涟漪的手,心中的失落感竟越来越浓,心头如同被挖了一块一般。

涟漪也是。

到家了,屋子里的灯烛还亮着,很是温暖。

涟漪猛然发现一个问题——她这么贪恋这个“家”,是因为这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是因为……在这个房子中永远等待她的大虎!?

苏涟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所震惊,久久无法放下。

……

三天,真的就按苏涟漪之前所说的,三天后,苏白正式接手苏家酒铺。

当然,此时的酒铺生意不多,也谈不上什么盈亏,苏白需要做的,就老老实实呆在柜台里,有人买酒,他就收钱,记好帐,保管好钱,隔一段时间便向大哥或二姐汇报下业绩。

招待客人一般是不用苏白的,有小二雷子。这雷子虽不是什么灵巧之人,但也还算聪明,推销起酒来头头是道。

胜酒铺子依旧火热如初,苏家酒铺惨淡经营,苏家酒厂加紧酿酒,所酿的酒快堆满了仓库,苏皓都有些急了。

苏涟漪在苏家酒铺,淡定地算着账,苏皓在一旁急得火烧眉毛,“涟漪,这……能行吗?要不然先让酒厂停一停?这么盲目的酿酒也不是个办法啊。”

涟漪对着账簿,看着投入,预算着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本,卖出多少坛才能回本。

其实,她也是提心吊胆,虽然觉得钱汇将来是个人物,但老天爷都能走眼何况是她,做生意没有不担风险的,涟漪外表冷静,其实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就在这时,苏白气喘吁吁地跑上了二楼,“姐,楼下有人找你,说叫什么钱什么东西。”

“钱汇。”涟漪放下账簿,嫣然一笑。太好了,钱汇他终于来了,这也说明,她的风险,已成功了第一步。

下楼亲自迎接,“钱兄弟,别来无恙?”

那钱汇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人靠衣装,还真有那么一点商人的架势,一抬头,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的端庄女子笑意盈盈地向他打招呼,一愣。

他何时认识了这么位美貌女子?她身上的气质,说是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钱汇自然不认识苏涟漪了,他认识的,只是“苏涟”。

涟漪下楼,“钱兄弟,我正是苏涟,女子在外不便,便穿了男装,并非刻意欺骗。”

钱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有些眼熟,原来是……抬头看了苏涟漪,想哭的心都有。他自己个子矮是知晓的,但都不如姑娘个子高,他能不想哭吗?“原来是苏……小姐,从前不知,失礼了。”

“哪里,钱兄弟,楼上请吧。”说着,便一伸手,将钱汇引上了二楼。

苏白被使唤着泡了茶。

“钱兄弟,说吧,第一次准备要多少酒。”涟漪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苏皓之前听涟漪轻描淡写说过未来的打算,如今见到钱汇,有些惊讶,难道这人,就是涟漪看好的人?但其身材不挺拔,容貌也不英俊,涟漪怎么会选了这么个拿不出手的人?

钱汇犹豫再三,一咬牙,“两千坛。”

苏皓大吃一惊,“两千坛?你能卖的出去吗?”

涟漪噗嗤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要两千坛。”这也是这几日,她让苏皓加班加点赶制苏家酒的原因。

“你猜到了?”钱汇一愣,本以为这要求实在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却在这位苏……小姐的意料之中。“那,苏小姐,您会将这两千坛交给我吗?”

苏涟漪能看出这钱汇是个精明、有抱负的人,一般有大抱负之人往往都不会贪图小便宜,但两千坛的酒,可不是小便宜这么简单。“给,之前我们定好的,前三次取酒先酒后钱,而且一次性拿两千坛,算你八百文一坛。”这两点,也是钱汇做此决定的原因。

钱汇激动万分,满面通红,“苏小姐……我钱汇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感谢你相信我,我钱汇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会卖出这些酒。”

“且慢,”涟漪打断了她的话,刚刚那温婉的笑容突然一敛,严肃了几分,“钱兄弟,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虽我可用字据将你告上官府,但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我让我哥哥跟着你一同卖酒,这酒,百坛一结算,可好?”

苏皓没想到,涟漪让他跟随,有些紧张。

“好,”钱汇一口答应,“虽这银子多,但我钱汇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会因这两千两银子而失去未来的大好前程。”

“恩,那就这么办了,”转头对苏皓道,“哥,那未来一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酒厂就我看着便好。”

苏皓赶忙点头,“好,涟漪你放心吧,我一定做好你交代之事。”

苏涟漪让苏皓跟着钱汇,除了做到监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苏皓跟着钱汇去看他是如何打通渠道,又是将酒卖到哪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钱汇真是诚信的合伙人,那这生意就能继续下去,但若不是,接下来的工作便由苏皓去做。

想必,苏皓跟着钱汇一段时间,也能学明白酒业市场的一些门路罢。

事不宜迟,随便交代了几句后,由苏皓赶车,便带着涟漪和钱汇两人到了苏家酒厂,将那堆满了仓库的苏家酒清点好后,装了整整十大车,才装下。

酒厂工人都吓坏了,前几日还忐忑不安,今日却是惊得下巴都掉了。这苏家二小姐到底是什么能耐,一次性竟能卖出两千坛。苏皓收拾了衣服,做了长期奋战的准备,上了马车。

涟漪看着这些酒,忍不住笑了又笑,“钱汇兄弟,你确定,你能办得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若是不行,我们都能商量。”

但那钱汇却一脸坚定,“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决定要闯出一番天地,便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苏小姐放心,我是家中独子,已和父母商量好了,将我的房间和客房倒下来当仓库,我还用这五年攒下的工钱和父母存的娶媳妇钱都用上,买了运货的马车。”

涟漪惊讶,“你疯了?若是赔了,你可就彻底完了,媳妇都娶不上了。”

钱汇却一脸坚定,“我一定会成功!”

涟漪对这小个子的钱汇,突然有了崇拜之心,无论结果与否,在一个小农思想的古代,一个人能有如此决心,已实属不易。“钱兄弟,你的房间成了仓库,你睡哪里?”

钱汇脸一红,“估计苏大哥也要委屈,和我一起睡厨房了。”

苏皓在车上听见,哈哈一笑,“没事,我苏皓也不是吃不得苦之人,钱兄弟,我们一起创一番事业吧。”

涟漪笑着点点头,“货物太多,路程遥远,钱兄弟,我就不备什么送行酒宴了,等你马到成功之时,我苏涟漪定然准备一桌大餐为你庆功,如何?”

“好,那我就先谢过苏小姐了。”钱汇一抱拳,脸上满是激动。

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很是壮观。

苏涟漪担心吗?当然担心!但就如钱汇所说,想干一番大事业,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马车终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飞起的尘埃逐渐落地。工人们见人走了,便都回去干活。

“各位,”涟漪道,“这几日,辛苦大家了,每人有五百文钱的奖金,算是辛苦费。接下来的几日不用这样拼命干了,就按照平日的产量便可。”

众人一听,竟凭空掉下五百文奖金,都特别高兴,大声感谢着苏涟漪,心中都在想,在苏家酒厂的工作真不错,没有刁难的老板拿架子,逢年过节有福利礼品,平日里时不时还有些奖金。

虽然苏涟漪说让大家慢一些干活,但工人们却并未放慢速度,干得更热火朝天起来。

……

李府。

李玉堂正翻看胜酒酒铺的账簿,这一阵子,搭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自然都不是从李家库房领的,都是他个人的腰包。他猜想爹已知了他的动作,但他也绝不和爹开口要银子。

他要用自己的本领压死那苏涟漪。

墨浓悄然入内,“少爷。”

李玉堂抬头,“恩,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那边,自然指的是苏家酒厂。

墨浓面色有点难看,“回少爷,今日眼线来报,不到午时,苏家酒厂装了整十车的货出发不知去往何处。眼线从酒厂雇工口中套话,原来是有外地的什么……经销商,前来要货,这一要就是两千坛,为此,苏涟漪还为雇工发了每人五百文的赏钱。”

“经销商!?”李玉堂放下了账本,“两千坛?”完美的眉微微皱起。

随后,李玉堂狠狠一拍桌面,“不好,上了苏涟漪的当了!”

墨浓一惊,“少爷,此话怎讲?”

李玉堂只觉得后背冷汗骤起,炙热的夏季,他吸入的空气却是生冷。他双目大睁,唇色泛白,面色铁青。“她在我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却暗地里将苏家酒卖到了外地,我之前便有感觉,这苏涟漪对胜酒未采取丝毫措施,原来,她的目的竟这里!”

墨浓也是一惊,“少爷,那我们的酒也卖去,不就行了?”

李玉堂哭笑不得,“墨浓,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就能说出这么可笑的话?胜酒为了打压苏家酒,本就是亏本销售,卖出的越多,亏的便越多,而苏家酒最多是不赚,但我们是大亏!”

闭上眼,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苏涟漪真是狡猾,她竟不动声色的找到了我的致命点,如今……我……”

李玉堂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么办?鸾国地域宽广,他能占据岳望县的市场,但其他地方呢?他能占据十座城,但若是苏涟漪又卖到百座城呢?

李玉堂痛苦地闭上眼,两道精美眉型已经被他自己用力打乱,他能卖,却赔不起!接下来怎么办?是殊死一搏还是悬崖勒马?

墨浓见此,心中便明白,看来,这一场战役,少爷是输了。

也许,少爷不是此时而输,他早就输了,输在了上!从开始到现在,少爷从来都不是公平竞争,即便是赢,也是胜之不武,即便是赢,也是输!

书房内,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渗人。

李玉堂在挣扎,但却也不得不接受,这失败的现实。

与此同时,李府的另一书房,却是爆笑声。

李老爷李福安哈哈大笑,爆笑如雷,拍着桌子,因为见到自己儿子输了的残样,高兴十分。

一旁的全康虽然也陪着笑着,但心中不免在想——老爷,二少爷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这样也太无良了吧。

“大全啊,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涟漪会赢吧,你还不信,哈哈。”李老爷继续无良地嘲笑自己亲生儿子,“先不说玉堂他是否光明磊落,就说涟漪这丫头,也太聪明了,怎么就能找到玉堂的弱点,还有,那丫头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气魄,敢将自家货物委托给一个外人!?”

古代商人当然无法理解现代的销售理念了,若是古代人便能想到现代人之所想,那这社会,便白白发展几千年而无进步了。

全康也同意,“置死地于后生,涟漪姑娘做的好。”

李老爷却一伸大掌,“大全啊,认赌服输吧。”

全康面色一窘,“老爷,您玩真的啊?”五十两啊,不是个小数目,是他半年的薪水啊。

李福安一挑眉头,竟有了少年的神气,“自是当然,若是不玩真的,为何要提出来,来来,年纪一大把了,不许赖账。”

全康无奈,只好从怀中取出钱袋,掏出五十两大银锭,恋恋不舍,小心翼翼地放入李老爷的手中。而后者丝毫不客气,大手一握,便算是收了。

全康垂头丧气——哎,二少爷,枉老仆那么看好你,你也太不争气了。

李老爷并未将银锭收起来,窝在手中把玩着,目光却又神游。他又想起了许桂花,想起她淡笑着和他山南海北地聊,想起她为他沏茶,想起她细心为他包扎。

李福安怎么会知道,他对苏家酒的喜爱并非是偶然,而是必然!当初他在许家时,许桂花便为她沏茶,其用的水正是许桂花收藏的仙水潭混着碎银子花粉的水。

而苏家酒的独特风味其根本也是这水,这水,正是许桂花提出的。

从前,李福安每每喝到苏家酒,便总能想起那静怡的午后,端庄淡然的许桂花为其沏上一杯淡香清茶,为此,他对苏家酒情有独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病危,仍旧难以割舍。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正是因这因果衔环,世事才按照其命运的轨迹徐徐向前。

李福安不知第几次叹气,苏涟漪,不愧是桂花的女儿,不愧……

……

苏涟漪在酒厂选了一名老雇工做管事,安排下工作后,便找了马车入了县,去店里查看。

大街上,有一主一仆在散步,主人容貌俊美,仆人面貌清秀,这两名少年主仆,惹得一众路人少女频频偷看面红。

若是平时,那骚包的少年主人定然招个手,抛个媚眼,但今天全然没有心情,闷头走着,发泄心中的不爽。

“少爷,您怎么就确定,那位姑娘肯定在岳望县呢?”叶欢跟在一旁,好奇地问。

“因为之前在丰膳楼,见过她一次,虽然那时候她还挺胖,但我能认出来。在岳望县她穿着女装,在青州县穿着男装,哪里是家,还用我说?”叶词不耐烦地答着。

“少爷,之前李公子不是说,他对岳望县熟吗?为何不让他来帮忙找?”叶欢又问。

想到那一身白衣假兮兮的人,叶词就冷哼,“那个家伙?哼,别看他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他野心大着呢,若是发现了此等独特的女子,能告诉我?早就占了去,再说,即便是他忍痛割爱给我,定然也不是白给的,以此为要挟……”

叶欢正头头是道的分析,一抬头,吓一跳,因为,一身蓝色衣裙的苏涟漪正准备入一家铺子,那铺子牌匾上写着——苏家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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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叶词见到苏涟漪后,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刚刚还在愁如何找到她,现在竟一抬头见到。

涟漪见有人唤她,回头一望,看见了叶词,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叶公子,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没有被识破真身的窘迫,也没有再见的狂喜,她的声音永远恬淡,与人保持着最礼貌的距离。

叶词几步跑了过去,“是啊,真巧啊。”

一旁的叶欢心中翻了几个白眼——少爷你还要脸不要?巧啥啊,咱俩明明在这转悠了好几圈好吗?光在那丰膳楼前,就转了最少四次。

其实苏涟漪对叶词的印象还算不错,在她最开心的时候,有人默默陪她分享,不追问她的事,却陪着她开心。

“叶公子,请进吧。”涟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叶词请入了苏家酒铺。

入了酒铺,与苏白和雷子简单打了招呼,便将叶词主仆二人请赏了二楼。

“上一回我有事不辞而别,实在不礼貌,和叶公子道歉。”涟漪微笑道,其实心中却猜想这叶词定然不是普通人,在青州县他跟踪她是有目的,在岳望县认出女装的她却未惊讶。

难道两人从前认识?但苏涟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张漂亮的脸……刚想到这,涟漪猛地一惊——丰膳楼!

天,她怎么把在丰膳楼的事忘了?当时在楼梯上擦肩而过,后来准备离开上车之时,她还对他打了招呼。“叶词,我们在丰膳楼见过?”涟漪问道。

叶词感激涕零,“你可算想起我了。”

但涟漪却有些不开心,“既然你在青州县便认出了我,为何不提醒?”拿她当傻子愚弄?

叶欢见苏涟漪面色变了,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很担心主子。

那叶词也是个狡猾的,眼珠子暗暗一转,面色却未变上半分,“苏姑娘怎么这么说啊,确实,当时在丰膳楼我们见过面,但也就是两眼,那时候你还很是丰腴,在青州县,你不仅一下子瘦成那样,还穿着男装面上涂着易容物,即便我看着像,也不敢贸然相认啊,这若是真认错,那我多下不来台,你说对不?”

涟漪听后,也觉得有理,点了下头。

“起初我是怀疑的,所以特意跑到你下榻的客栈,敲了门想问问,但我一进去,你就拉着我喝酒,只说开心,还不让我问,我便也只能闭上嘴陪着你喝酒,想着第二天起床后再问,谁知你第二天就不辞而别。这不,刚刚见面,你又怨我不提醒你,我哪有机会提醒啊?”叶词说得头头是道,那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很是无辜。

涟漪越听越心虚,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叶公子,抱歉了,这几天我确实是忙晕了,我敬酒赔罪。”说着,拿出了两只杯子,为叶词和叶欢两人倒上苏家酒。

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便干了。

叶词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的得意,一仰头也喝了。

这回换叶欢很纳闷了,因为,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少爷的随从,从来这种事儿是没他的份儿的,但如今和少爷喝酒顺便给他也倒上,说实话,很感动。

叶欢一高兴,也喝了个底朝天。

倒不是古人不尊重随从,而是在与主交流时,若是将精力分散在仆人身上,则是对主人的不尊重。

这些礼仪,苏涟漪自然是不懂的,在现代平等的社会,哪还有主仆之分?

“那现在,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开心了吧?”叶词问。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街对面有一家酒铺,可知道?”

叶词自然是知道的,胜酒铺别说在岳望县,就是周边各个城县也知名得很,“知道,我还派叶欢给我买了两坛回来。”

涟漪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试过了?”这个叶词,在品酒上有一手,她现在十分期待叶词的评价。

没想到,叶词非但没赞不绝口,还不屑的一挑眉头,“鸡肋。”

“鸡肋?”涟漪不解。难道是——吃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那酒成本可不低,口味极佳,但到底是外行人酿的酒,只注重了口感却忽视了余韵,这样的酒就糊弄没见识的百姓吧,真正的达官贵人是不喜欢的。”叶词冷嗤了一下,“那胜酒,卖低价他赔,卖高价还竞争不过名酒,说是骨头吧,它太软,说不是骨头吧,还委屈,这不是鸡肋,又是什么?”

“噗——”涟漪忍不住笑了出来,竖起了拇指,“叶公子,评点得够犀利。”

苏涟漪第一次对叶词的身份有了兴趣。这胜酒,作为酿酒好手的大哥喝过,没有此番见解;身份神秘的大虎喝过,也没有此番见解。说明,叶词的能力远远在他们之上,这叶词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垂下了眸子,涟漪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但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利用这个叶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叶公子,你……”涟漪又要说什么,但却被叶词打断。

“我称呼你为苏姑娘,你叫我叶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要不然,你叫我词,我叫你涟,怎么样?”叶词笑眯眯道。

叶欢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少爷,你还要脸不要?

涟漪也寒了一下,但想到这人身上的价值,还是耐着性子,“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

叶词一耸肩,“那咋办,以后我们两人一见面便公子姑娘的,多麻烦,而且你也不能连名带姓地叫我,会有种你要揍我的感觉,来,试试,叫我词。”循循善导。

“……”涟漪无奈,不过转念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个称呼罢了,便开了口,“好,那以后就叫你词了。”

这可把叶词给欢脱坏了,“哎,涟。”

一旁的叶欢更想死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词,我并非叫苏涟,那只是化名,我的全名叫苏涟漪,以后你称呼我为涟漪罢。”虽然对方是个花花公子,但却丝毫引不起她的反感,他知道她是女子,若真是登徒子,想必当日在悦方客栈便动手动脚了。

“涟漪啊,好名字,好名字。”一个“词”字,把叶词叫得心痒痒,从没一个女子引起他如此兴趣,但心中却怕……这么独特的女子若是得知了他的身份,也像那些世俗女子一般没了清冷,扑了上来,可怎么办。

涟漪笑笑,想着怎么将他身份套出来,“刚刚说到了胜酒,就如你所见,这酒铺是我哥哥家的,而对面的胜酒却用价格想压死我们苏家酒,在岳望县,我们竞争不过他,于是,我便突发奇想,想将酒卖到别的地方。”

叶词恍然大悟,“妙,涟漪你这计真妙,胜酒不敢跟进,若是继续跟下去,你就再换城,他们卖的越多,赔的越多,而只要你们挺过了这段时间,便能反败为胜,起死回生!”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她仅仅点了那么一下,这叶词立刻便能想到随后的连锁反应,这是经商之人的潜意识,她心中已确认,叶词家的“小生意”绝对不像他所说的那般小。

“哪里是什么妙计,涟漪仅是一名女子哪懂什么经商之道,只是想,这里卖不出去,便去别的地方卖,无奈之举罢了。”说着,垂眉低首,惹人怜。

叶词的一颗心都快化了,恨不得把美人拽怀里好好安慰,“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竟干这不入流的事,真是恶心,那涟漪来说说,你在青州县有收获吗?”李玉堂,那个披着人皮的狼,不对,那个披着男人皮的娘们,竟这么为难名女子,他好意思吗?

涟漪眉头微微一皱,听叶词的口气,难道他知道这胜酒是谁的?难道他认识李玉堂?

这想法一闪而逝,并未多想,此时她必须想尽办法得到叶词的同情,最好能在事业上为她助力。“算是有收货吧,还记得百酿阁的店小二吧,他想帮着我卖,但仅仅一个青州县,又如何和那胜酒对抗?”说着,垂下眼,掏出了手帕,在眼角稍微碰了一碰。

叶词有种冲动直接冲李府去,拽了那李玉堂抽嘴巴。这涟漪姑娘,可把他给心疼坏了,一下子握住苏涟漪放在桌上的手,“别怕,我帮你。”

叶欢在一旁急了,心中在呐喊——少爷,注意点形象!节操啊!矜持啊!

涟漪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收了回来,“那就……多谢词了。”还是低着头,掩盖自己尴尬的神情。

苏涟漪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如今,却明知道这叶词风流,用美人计来勾引,这算不算……糟蹋自己?

她心中不免开始有些自责,商场果然是个染缸,她必须要多加注意。

叶词算是被这涟漪姑娘迷住了,不是因为她美,也不是因为她什么端庄的气质,他的着迷原因很多。先是两人见面,她忽视他俊美的容貌,而后又惊叹其高超的手段,反正说来说去都是理由,他就是着迷了。

涟漪再一次狠狠鄙视自己后,又昧着良心道,“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可知那胜酒的老板是谁?那人,得罪不起啊。”

“呸,就那伪君子,有什么得罪不起的?纵观鸾国商界,就没我叶词不敢得罪之人,哼。”在心仪女子面前,叶词当然蹦高了的吹。

叶欢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哎,他家少爷平日里虽然谈笑怒骂,但心里是冷静的,如今总算是碰见克星了。这苏家小姐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不温不火地将他家少爷吃得死死的,这不?挖了坑,就等少爷往里跳了。

涟漪心中了然,看来这叶词确实不是个普通人物,“真的吗?”激将法用完了,准备给点甜头,捧上一捧。

“那是,你不就是卖这个酒吗?我给你卖到京城去。”看到苏涟漪那怀着“希望”和“崇拜”的眼神,叶词当然更觉得要大露身手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欢最终无奈地叹气出声,他家少爷算是彻底跳坑里了。

涟漪自然也知道,但她是有良心的,对叶词的感激也是真心的。“词,谢谢你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苏涟漪也定然在所不辞。”她正色道。

“不用,不用。”叶词真如叶欢所说,见了美色便没了理智?那道不是,虽他真的对这苏涟漪很感兴趣,却还没到没理智一说。他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端起酒杯,再一次细细品了一下,“你与那小二,有何协议?”

“我负责供酒,他负责卖酒,两千坛以上算他八百文,对外售价一两。”涟漪也认真回答。

“一两。”叶词的眼微微眯了一眯,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很快,便又睁开,“合情合理,这酒口味独特,这几日我联系下几名掌柜,过几日给你报一个数,我也按这价钱拿酒。”

涟漪惊喜,太棒了!“若是词也能帮我卖酒,那就太感谢你了。”

叶词又重新开始嬉皮笑脸,“哪里哪里,为美人效劳是君子的荣幸,再说,我也不是白卖,我也赚钱呢,想想,一坛能赚两百文,不少呢,搞不好能发财。”

涟漪又被他逗笑了,“其实苏家酒最有特点的并非这个酒,而是药酒,请稍等,我下楼取一些,给你们尝尝。”说着,便站起身来,款款下了楼去。

叶欢急了,压低了声音,但语调却激烈。“公子,我们叶家也不是没有酒,鸾国两大名酒,南雀北漠的雀山云雾就是我们家的,公子难道你忘了?”叶家的酒若是说第二,全鸾国就没有酒敢声称第一!

“去去去,别废话,那雀山云雾还用我卖吗?皇帝老儿都眼巴巴等着买酒,如今我要卖苏家酒。”叶词瞪了叶欢一眼。

叶欢无奈,只能作罢,心中却知晓,公子卖酒是假,泡妞是真。

正说着,涟漪便拿了酒上来,“你们主仆二人在聊什么那么开心?雀山云雾?”她随口问着,那雀山云雾如雷贯耳,连大虎也是十分喜爱。

叶词赶忙摇头,“没,我们没聊什么雀山云雾,那是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叶欢想跳楼,他家少爷好生不要脸!

涟漪自然知道叶词在说笑,但也没再问,而是为两人倒上药酒。“你们尝尝,这酒如何?”

两人便端起杯子慢慢喝下。

叶欢喝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叶词道,“口感比苏家酒还独特一些,这酒多少钱?”

涟漪微笑,“五两一坛。”

主仆二人惊讶,“这酒五两一坛,有人买吗?”叶欢忍不住问,刚问完,就被叶词狠狠瞪了一眼。

涟漪笑着解释,“若单凭口感,它是不值五两银子的,但这酒卖点是其功效,主治邪风之证,疗效明显。词你行走商界,想必认识岳望县李府李老爷吧,李老爷如今身子康复,绝大多数的原因,便是因为这酒。”

叶词惊讶,“真的?”

涟漪点头,“此事大家有目共睹,怎可胡说?刚才入铺子时,词你难道没留意,铺子东西两面墙上挂着的画像,一个便是李老爷,一个便是岳望县太爷,此二人都是苏家药酒的主顾。”

叶词一愣,铺子里有挂李福安的画像?他怎么没看到?

叶欢心中又白了自己家公子数眼——公子,你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家小姐,就是墙上挂金子,你也看不见啊。

“真有这效果?那真是不错,我家老爷子也有那风邪之症,我先订上一百坛回家把。”叶词这回是认真的。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词,这药酒产量低,是用活物和珍贵药材泡制,工序也比较繁琐,并非你要多少就能拿多少的,”说到这,顿了一下,“行商之人看似奢侈风光,但其中辛劳也只有自己知晓,词,想必你也没少东奔西走,这风邪之症并非一时一刻而得,而是日积月累,一会我送你一坛,日后每餐饮用一杯便可。”

叶词又想伸手去抓苏涟漪的手,被后者巧妙闪了过去。“涟漪真是个贴心人,谁娶了你,真是幸福。”

涟漪笑着摇头,心中却想起了大虎,不知大虎在家做什么呢。

后来,叶词又抓着苏涟漪东拉西扯,一直说到夕阳西下。大半都是叶词讲一些好玩的风俗人情,而涟漪则是耐心听着,偶尔问几个关心的问题,两人的交谈十分愉快。

叶词越来越喜欢这个苏涟漪了,端庄恬静,但其性格却是痛快爽利,丝毫没有女子的劣性,就好像将男女的优点于一身一般。

他很喜欢和她聊天,她的倾听并非是敷衍或单纯捧场,是真正参与其中,与讲述者一同思考,是个极其有主见的女子。

“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以后有时候我们再继续聊好吗?”见叶词还是滔滔不绝,无奈,涟漪只好开口下逐客令。

“好吧,回头我再来找你。”叶词恋恋不舍。

一旁的叶欢觉得,这下午受尽了一辈子的屈辱。

“好。”涟漪还是那股淡笑,点了点头。虽然这叶词贫的很,看起来也很风流,却引不起她的反感,和他交流也很开心。

叶词主仆离开了,叶欢抱着涟漪赠送的一坛药酒,涟漪也交代好了苏白看店,而后雇了一辆马车回苏家村。

在马车中,她看了一眼胜酒铺子,此时,胜酒铺子早就卖光了酒,打了烊。涟漪脸上没了招牌的淡笑,而是认真下来,一双大眼微眯,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到了苏家村,涟漪付了车钱,便入了院子。

每日往返很是辛苦,也浪费钱财,但苏涟漪却还是坚持日日回家,只有回到家中,才有安全感,才能感受到真正的休息。

磨刀霍霍的声音,大虎正在磨砍柴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低头去磨。

涟漪也对大虎笑了一下,而后也是不说话,洗了手后,入房间换了在家穿的衣服。

两人的交流,就是这么奇特又诡异。

换完衣服,涟漪入了厨房,开始查看今日有什么蔬菜。这些蔬菜都是大虎种的,有些是吴氏派孙小锦送来的,没事还送来一些肉类。选了几样菜,舀水洗菜切菜,油锅响起,不一会,从厨房内便漾出菜香。

大虎磨好了柴刀,转身洗手,这时有人蹦蹦跳跳地来了,自然是蹭饭的初萤。“涟漪,我来了,好香啊,今天做的是什么菜,我也要吃。”

“想吃就洗手吧。”涟漪看着初萤便开心,总觉得初萤毫无烦恼,按理说,一个寡妇应该愁死,但初萤却一直乐观。初萤的乐观心态,她很羡慕。

“好。”初萤洗了手,跑来帮忙端菜碗,三人便开始用晚餐,欢快得如同一家人一般。

“涟漪啊,我在家每天好无聊,你帮我找一些工作来作好吗?我会写字会算账,我不要工钱也行。”初萤道,“从前晚上还能来找你,现在看你每天这么忙,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涟漪却突然恶作剧,“会写字会算账,还会说色诗淫词,是吗?”

“涟漪,不许取笑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初萤着急。

一旁正吃饭的大虎,一下子又想起了当日那情景,瞬身血液不自觉又开始倒流,赶忙端起一旁的菜汤,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取笑完初萤,涟漪还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若是以后生意大了,也许还真需要初萤你的帮忙呢,当然,工钱会给的,而且会多给。”

初萤嘻嘻一笑,“我的工钱直接开给你就行了,我不要。”

涟漪无奈,这初萤到底是天然呆,还是她死去夫君给她留了如太多的钱财,怎么就能让一个姑娘做到视金钱如粪土,真怪。

“对了,涟漪白日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给我讲讲?”初萤吃着一边问。

“好玩?”涟漪突然想起了叶词,不小心笑了出来。

“快告诉我,你一定遇到了,好涟漪,我每天呆在村子里都烦死了,给我讲讲嘛。”初萤磨着。

涟漪便将在青州县发生的事,与钱汇的往来,与叶词的交流给她讲了。

“那叶词是个很有趣的人。”初萤道。

涟漪一想到叶词,又忍不住笑了,不是习惯性的淡笑,是真的觉得很快活开心。“是啊,他说话很逗,以后有时间,让你们也认识一下。”

“好啊,嘻嘻。”初萤很是满足,“还是涟漪厉害……”巴拉巴拉又开始讲了。

接下来初萤和苏涟漪的对话,大虎怎么也是听不进去,没了吃饭的闲心,满脑子都是刚刚涟漪说的那个叶词,叶词……叶词……大虎总听着耳熟,好像在京城听人说起过,却想不起来。

大虎鲜少在京城贵公子圈中活动,一来他不习惯那种应酬场合,二来便是……他的容貌。

他生下来时还好,从三岁起便开始脸上长这些疮,很是可怖,外人见到他的脸,都要吃上一惊,若是有女子夜晚见到,甚至会尖叫。他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极其在意,于是更是呆在军营,很少出外。

若不是这一次的任务……

听着“叶词”、“叶词”一次次入耳,大虎越来越烦躁,最终吃不下饭,将最后一口饭扒到口中后便离开。

初萤和涟漪见今日反常的大虎,面面相觑。“他怎么了?”初萤问。

涟漪摇了摇头,“不知道。”

两人一耸肩,继续吃饭聊天起来。

……

事实证明,苏涟漪的眼光没错,这钱汇果然就如同自己所说,将老婆本都卖了,一心朴实经销苏家酒,加之其对酒业市场的了解和一点就通的性子,短短五天,便推出了五百余坛,大大的一个开门红。

就如之前所定下的规矩,一百坛与苏皓结账一次,苏皓也开心得很,满是干劲,与钱汇白天到处推销酒品,送酒卖酒,晚上两人便窝在厨房,商量着接下来的买卖。

苏皓离开了与外界隔绝的酒厂,日日与钱汇到处应酬,性格也外向开朗了许多,加之其本身的老实诚恳,与钱汇竟成了莫逆之交。

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叶词真的下了订单,四千坛苏家酒和两百坛苏家药酒。

迫不得已,涟漪只能硬着头皮将初萤和大虎都请到了酒厂帮忙,吴氏和孙大海也扔了地里的活跑去忙活。

即便是如此,人手还是不够。

当涟漪从酒厂到县城时,已过了午时,疲惫却夹杂了兴奋。

没进入酒铺,先站在一旁观察胜酒铺子。

李玉堂终于顶不住压力,将酒厂关闭,铺子也停止了营业,如今有小二在收拾东西,垂头丧气,有人将那维持秩序的木质栏杆拆下。

涟漪唇际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又换成了招牌式的淡笑。想了一下,而后从苏家酒铺的楼梯上下来,穿过十字路口,去了胜酒铺子。

胜酒铺,已是物是人非。

没了平日里的热闹拥挤,满是萧条和尘埃。

掌柜乔六正垂着头,颓废的核对总账,一会将这总账交给东家,他算是失了业,得重新找一个东家了,祈祷下一个东家能好相处,最重要的是别干这些不靠谱的买卖了,踏踏实实的做生意,他也能踏踏实实的工作。

“这位姑娘,酒铺不卖酒了,您请回把。”小二见苏涟漪入内,忙道。

涟漪微微一笑,“小二哥,奴家是来找人的。”那声音婉转客套,很是动听,让小二们心情顺畅。

乔六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愣了一下,而后便想起,这位正是那孝女姑娘,“姑娘你来了,实在对不住,以后你买不到胜酒孝敬老父了。”他以为苏涟漪是来为父亲买酒,因上一次她说过。

涟漪轻轻摇了摇头,“掌柜大叔,我不是来买酒的,有件事,我想找您谈谈,您可否舍出一些宝贵时间,到一旁的茶馆,听我说说?”

乔六不解,这姑娘找他能有什么事,不过转念一想,离开了胜酒铺子,以后想必也见不到这位姑娘了,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于是他便放下账本,随着苏涟漪出了去。

两个酒铺在岳望县最繁华的街市,这街市之上自然会有不少茶馆酒楼。涟漪便找了一家安静的茶馆,与乔六到了一处雅间。

有小二为两人倒茶,又有侍女端上精致茶点,而后小二、侍女退了出去。

“不知姑娘找老夫有何事?”乔六问。

涟漪微微一笑,“不瞒掌柜大叔,我姓苏名涟漪,正是胜酒铺子对面,那家苏家酒铺老板的妹妹。”

乔六大吃一惊,而后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胜酒的底细,乔六自然知晓,是李家二公子用不光明的手段企图压死刚刚开张小本经营的苏家酒铺。如果说李家二公子是罪魁祸首,那他乔六就是帮凶!

邪不胜正,如今面对了当事人,自然觉得老脸无光,挂之不住。“苏……苏姑娘,真是……对不住……我……”

涟漪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掌柜大叔,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再说,你也是只是个雇工,你没错的。”

乔六感动,心中也惊讶苏家小姐的大度,再一次确定,李家二公子的惨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掌柜大叔,离开了胜酒铺子,你可有别的打算?”涟漪问。

那掌柜不提这件事还好,提了便唉声叹气。他们这些人从前都是在别人家工作的,却被李家二公子高价挖来,人往高处走,都想换一个赚钱多的工作,谁能想到这李家二公子实在不靠谱。如今,他们这些人想回老东家那去,也是没脸回去了。

“没什么打算,可能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无奈回答。

“掌柜大叔,我苏家酒铺现在缺一位好掌柜,不知你愿意去吗,至于工钱,与胜酒老板给你开的工钱一样。”李玉堂请的人,定然都是千挑万选的人,挖李玉堂的人准没错。

乔六一愣,吃惊,“苏……苏小姐,是真的吗?”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涟漪点头。

“苏小姐,难道……你不恨我们吗?我们……曾经……”乔六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涟漪笑着,伸出素白的手,为乔六添茶,而后又为自己的茶碗倒满,茗香四溢。“就如我刚刚说的,人要向前看,从前是各为其主,你们并没对不起我什么,如今事情过去了,我们也毫无冤仇,掌柜大叔,关于这一点你就不用多虑了,若是没有好去处,便去苏家罢,先不说待遇问题,我们苏家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之人,不会再让你这个好掌柜为难的。”

乔六双手握着茶碗,激动万分,“苏小姐,这可让老夫……怎么好意思?”

“那掌柜大叔以后就要好好把持苏家酒铺,这样也算是安了自己的心啊。”涟漪端起茶碗,轻轻碰了下乔六的茶碗,而后慢慢的喝着。

乔六抬眼,看着笑意盈盈的苏涟漪,最后一皱眉,端起茶碗,“老夫以茶代酒,向苏小姐赔罪,若是苏小姐不嫌弃,老夫定然鞠躬尽力,为苏家效劳。”说完,一仰头,将茶喝干。

涟漪也喝了干。“自然不嫌弃,以后还要麻烦掌柜大叔了,”顿了一下,垂着的眼又闪过算计,“掌柜大叔,涟漪有一事相托。”

乔六赶忙道,“苏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乔六能办到的,定然去办。”

“如今苏家酒厂的求购量太大,酒厂人手不够,若是胜酒厂有雇工没有去处,可否麻烦乔大叔将这些人带到苏家酒厂,苏家酒厂的待遇比起胜酒厂也是不低,逢年过节还有一些福利奖金,保准满意。”涟漪笑着,继续挖人。

乔六一拍大腿,“太好了,苏小姐,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这几日,东家……哦,不是,是前东家从别的酒厂挖来的大师傅可愁坏了,苦无去处。”像他们这些被高薪挖来的人,被业内鄙视,自然很少有酒厂再愿意用他们。

涟漪点了点头,“那便带到苏家酒厂吧。”比起古人,涟漪这个现代人对“跳巢”看得很开。不能用责任或义务拴住工人,要用交流,让工人有归属感,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当苏涟漪和乔六从茶馆中出来时,涟漪心头的另一块大石也放下了。

乔六兴致勃勃地回了酒铺,欲将此消息转告给那些小二,涟漪则是回了苏家酒铺。只要想到李玉堂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真像亲眼见见李玉堂的惨样,让他知道,这便是卑鄙小人的下场!

……

就这样,乔六带着所有原胜酒厂的工人加入苏家酒厂,酒铺交给了乔六掌管,苏白那临时掌柜职位被一撸到底,打回苏峰的药酒厂做工,顺便抽空继续和初萤学知识。

苏白刚刚有几天成就感,这“官”位就没了,很丧气,涟漪却告诉他,他需要学的东西太多,等有一日他学成,若是还想经商,她便专门为他开一个铺子。这可把苏白高兴坏了。

通过这一阵子的经历,苏白知晓了知识的重要性,怀揣着理想跑去和初萤学起了知识。

酒铺小二留了三人,除了原本苏家酒铺的小二雷子,又留了胜酒铺的两名小二,其他三人都打发去了酒厂。

酒厂,增添了两名酿酒大师傅,便是胜酒挖来的师傅。那两名大师傅对苏涟漪也是感恩戴怀,否则,以他们的信誉,短时间还真的找不到东家了。

酒厂工人倒没师傅们的顾虑,他们去哪干都是干,何况这苏家酒厂给的薪水确实不底,听说这苏家小姐很是大方,遇到加班加点的干活,便会发奖金,在别的酒厂是没这回事的,加班也是白加。

何况,听酒厂人说,逢年过节,苏家小姐是要发礼物的,有时是酒水,有时是猪肉,都是平日里过日子实打实的东西。如此,他们便真是因祸得福,找到了好东家,干得更起劲了。

因为叶词的四千坛订单,整个酒厂干得热火朝天,有一阵子甚至都不回家,直接睡在酒厂,而涟漪也是给奖金的。

涟漪另外找了工人,在酒厂一旁加盖了院子,扩大了工厂,又购入一些酿酒设备,准备面对接下来更大的订单。

果然,不出十天,钱汇那里除了将之前的两千坛消化干净,又订了六千坛,这数字可把酒厂的工人吓坏了,这即便是再加班也是干不完,不由得暗暗惊叹苏家小姐的未雨绸缪,若是没加盖那些厂房,这订单算是泡汤了。

涟漪雇佣了新工人,就在这附近村子里雇佣,而后实行“师徒制”,便是一名老工人带一名新工人,在未出师之前,新工人薪水减半,等新工人出师之后,给老工人一笔出师辛苦费。

这新奇的做法更大刺激了工人们。老工人认真的教,因教会了一个徒弟后才能代新徒弟,新工人也拼命的学,因为只要他们学成当了师父,也能赚这出师辛苦费。

在苏家酒厂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深深知晓,收获与付出是成正比,付出越多,收获越多,反之亦然。于是,没了消极,干得要多起劲便有多起劲。

与酒厂的热火朝天比,一旁的小院子,药酒厂也不甘落后。

苏峰从苏家村带了两名本家孩子,挑了勤劳能干的那种,药酒厂的人手虽少,工作效率却很高。

酒厂又购入了五辆运货马车,驴车已淘汰,老马头以前的那只小驴归涟漪所有,涟漪套了一辆小巧的车厢,平日里回家用,也省了一笔驿站雇车费,还笑称自己的坐骑名为玛莎拉蒂,很奇怪的名字,其他人都是不理解的。

这几辆高头大马所拉的运货马车都归老马头所管,老马头俨然成为车队队长,每日得意洋洋,逢人便说——“我们家涟漪小姐怎么怎么厉害”,“我们家涟漪小姐怎么怎么牛气”。

初萤是总账簿,白日里和涟漪一同算账,晚上便教苏白和孙小锦读书,涟漪屡次制止,怕其辛苦,但初萤都拒绝,笑嘻嘻地说喜欢如今的生活。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忙碌,却带着充实。

而苏涟漪的大名一下子在岳望县,甚至周边城县声名鹊起,称她是商界黑马,美貌与智慧同存。

这一日,涟漪赶着小驴车到酒厂,便接到了一封请柬,到欧阳家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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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乔依霏霏(10花,爱霏霏)漫长等待中(5钻5花500赏,漫长,好久不见啊~)初萤(100花,你又败家了)提拉米苏l(10花,么么哒)tamyatam(1钻,每日一钻,丫头荣幸!)鬼鬼纯露(8钻,祝鬼鬼文文大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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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请柬

!欧阳家?

涟漪接到邀请函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认识什么欧阳家。。

拆开信笺,看了信的内容方知,原来这欧阳家是组织一次商人的聚会,放到现代就是弄了一个prty,想必都是什么富二代吧,她可没时间参加,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拆成十五个时辰用。

交代完酒厂的事后,涟漪便赶着小驴车去了县城。

没了那开外挂的胜酒,如今的人们重回苏家酒的怀抱——消费者永远是这么没有节操。

“涟漪小姐,您来了。”乔六见苏涟漪来,赶忙出了柜台迎接。

涟漪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微笑,“恩,乔大叔辛苦了,今天上午的生意怎样?”

“还不错,从早晨开店到现在,卖了苏酒十一坛,药酒一坛,有两家酒馆结了前几日的账,其中一家上午便取走了五十坛酒,还有一家要三十坛,下午来取,好看的:。”乔六认认真真的汇报。

涟漪点了点头,准备上二楼去对账,却在准备上楼之际想起一件事,“乔大叔,您可知,安济城的欧阳家?”虽然决定不去了,但心中还是好奇。

“知道,安济城欧阳家已有几百年历史,在前朝便建下基业,虽然最近几十年不问世事,但威望却是在的,欧阳老先生每年都要举办一次群菁会,而商界之人都将收到其邀请函为荣耀,因欧阳老先生所请之人,不仅要有权势头脑,更要品行亮洁,于是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得到邀请函。”乔六解释。

涟漪一愣,从楼梯上又下了来,从怀中掏出早晨接到的信笺,递了出去。“乔大叔,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乔六惊讶,双手接了过来,看到信封时已经满脸的不可思议,当小心拿出信笺,更是惊喜万分,“涟漪小姐,恭喜你,这封正是安济城欧阳家的群菁会邀请函,不愧是涟漪小姐,竟能得到欧阳家的邀请函,真是太好了。”

苏涟漪一头雾水,那什么欧阳家,给她发邀请函干什么?她也不是什么大商人,最多就是有个苏家酒铺,而这酒铺和酒厂还是哥哥的,她最多也只能算个帮手。

“哦,知道了。”涟漪神色淡淡,接过了邀请函,就准备上楼。

通过这一阵子的接触,乔六算是对这个东家小姐有了了解,这涟漪小姐看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笑面虎,但其实却真真的与世无争,遇事一般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能不正面冲突就不会和人闹起来,以他对这东家小姐的了解……

乔六赶忙追了过去,“涟漪小姐,您可一定要去啊!”以他对东家小姐的了解,**不离十,她是不去的。

涟漪回头,对乔六嫣然一笑,“乔大叔,您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乔六不解,“自然是真话。”

涟漪点了点头,很是认真,“那么我真诚地告诉乔大叔,您猜对了,我不去。”

乔六哭笑不得,“涟漪小姐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多少人花重金去买这个邀请函呢,这邀请函是身份的象征,有了这邀请函,更是能认识鸾国各界名商,有大把谈生意的机会。”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身份?我的身份就是苏涟漪,不用象征也是苏涟漪。至于谈生意,我只要管好酒厂和酒铺就好了,开拓市场是钱汇和我哥哥的事儿,不用我操心。”说完,便想上楼。

“涟漪小姐……”乔六不甘心,又想去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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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长夜

雅间内流水潺潺,本应是很放松的氛围,却因雅间中发生之事很是紧张。

那青竹酒送货的雇工被绑着跪在地上,坚决否认自己放了老鼠,众人都一筹莫展,很是担心这苏涟漪如何能让他认罪。毕竟,断案要有人证物证,两样皆无。

赵仵作也在一旁等着,看这刚刚用验尸之法洗脱嫌疑的聪明姑娘,又如何抓到犯人。

苏涟漪自然不指望这雇工能自己承认,也懒得和他废话。“全管家,麻烦你找两个眼睛好、观察细微的小厮,仔细查看这人的衣服,里怀,还有兜子。”

众人不解,找什么?

“好,”全康不含糊,立刻找了两人,“涟漪姑娘你尽管吩咐吧,让他们找什么。”

“鼠毛。”涟漪的朱唇微启,很干脆地蹦出这两个字。

众人恍然大悟,若是那雇工真是凶手,定然是带着死老鼠入内的,而他送完酒后自然没时间换衣服,要送另一家酒,所以,这身上,很可能有鼠毛。

那雇工一听,面色一白,开始额头冒汗。

小厮扒开雇工的衣服,很仔细地查找,不一会,便在他怀中找到一布口袋,那口袋中有数根鼠毛——证据确凿。

涟漪面上虽一派从容,其实却提心吊胆,好在这雇工还未来得及将布袋扔掉,否则这证据就难找了。

古代没有塑料,一般穷人用的粗布针织都不密,那些细小的毛有几根钻过了布袋,在那雇工身上,所以,即便是没有布袋,也是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但却担了一些风险。

那雇工见事情败露,面如死灰,趴在地上给苏涟漪狠狠磕头,希望能得到原谅,别送入衙门。

全管家冷冷地盯着地上趴着之人,对那青竹酒也是很反感,用眼神询问苏涟漪,其意是,用不用他出手。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全管家,交给衙门来处理吧,我们县太爷秉公执法,定会给涟漪个公道。”

这个结果,全管家和张掌柜都是不解,屏风后的李玉堂也是不解,因若是他,想必定然因此事为切入口狠狠打击青竹酒。叶词震惊过后,此时已逐渐恢复了,毕竟感兴趣和爱恋,是两码事,此时他也只能表示遗憾而已。

“很不理解苏涟漪为何要这么做?”叶词唇边又挂起了习惯性的邪笑。

李玉堂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心中却不停思考,苏涟漪为何会这么做,难道她心慈手软?但她给他的感觉却是睚眦必报之人。难道是她想不到报复那一层?但以她的聪颖,又如何会想不到?

不解。

叶词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一般,另一只手捏着名贵扇子,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是她用你们李家的势力打压青竹酒,那原本的占理也变成了仗势凌人,非但引起不了同行的同情,相反会激发更多反感,对于她这样刚起步的事业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无形中便树敌众多。”

李玉堂恍然大悟,不仅对苏涟漪高看,更是对叶词改观。

同样是富贾之子,那叶词看似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但却考虑周到,相反自己……

叶词发现李玉堂的神色,唇角勾了一下,“你可知,胜酒为何败给苏家酒?”

李玉堂面子更是挂不住,无地自容,本就猜想了这叶词知道内幕,却没想到他能当面说出,这么直白白、**裸。若是平日,他早就转身便离开,但如今,却不能发作。

叶词才不管他面子能不能挂得住,继续自顾自说着,“你就是井底之蛙,一个小小的岳望县首富便迷失了自我,你出去看看,整个天下比你家富有的比比皆是,我们叶家都不敢说称霸鸾国商界。”顿了一下,面容严肃了几许,“若是你将这高高在上的心态放下,会取得更高的成绩。”

叶词这是真诚的建议,但听在李玉堂耳中却是**裸的讽刺。为何他就要听人指导,凭什么叶词就可以高高在上。

屏风内的明争暗斗,丝毫没影响到屏风之外。

不得不说,叶词真将苏涟漪猜透了,涟漪的顾虑正是如此。有时候适时示弱并非丢人,而是另一种以退为进。

此事到此为止,张掌柜十分愧疚,上前抱拳,行了一个大礼。鸾国男子的大礼,仅次于下跪,往往是对长辈的尊重才行这样的礼节,涟漪赶忙伸手扶起张掌柜,“掌柜,您这是做什么?”

张掌柜老脸一红,“苏小姐,是我张玉泉的错,我没查看清楚便冲动地去苏家酒铺,我……我惭愧。”

涟漪微笑,声音更是温柔得如同春风。“涟漪非但不因这件事埋怨张掌柜,相反还对掌柜刮目相看。”

张掌柜不解。

涟漪扶起了他,松开手,微微叹了口气。“商场就是个大染缸,将所有人都染了颜色,失了自我。但张掌柜却可出淤泥而不染,涟漪自然刮目相看。”

张掌柜老脸更是红了,虽是惭愧,但却得到这苏小姐的赞赏,心中很是雀跃。很多人都鄙夷他耿直的个性,懂他的又有几人?

“我……我张玉泉都不知说什么了,苏小姐,在下起誓,若是以后苏小姐有用到我张玉泉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涟漪点头,狡黠一笑。“张掌柜客气了,若是以后涟漪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会厚着脸皮来找掌柜大叔的。”卖个萌,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小厮们拽着那雇工去了衙门。

张掌柜下楼继续打理生意,涟漪和全管家却慢慢踱步向回走。

全康总觉得,这苏涟漪不会就此罢休,果不其然,在一处相对隐蔽之处,涟漪停了脚步,“全叔,涟漪有一事相求。”

全康就等这句话呢,笑呵呵道,“涟漪姑娘别客气,说吧。”苏涟漪这一声甜甜的“全叔”,让全康觉得,这丫头定然要使坏。

涟漪垂下眼,被掩住的眸子里是算计,“涟漪在酒铺开业时见过我们县太爷吴大人一次,吴大人虚怀若谷、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为民主持公道的好官,如今涟漪受了欺负,实在是委屈,全叔能否帮我转达李老爷,下一次见到吴大人时,帮我这弱女子出出气?”

全康哈哈大笑,这苏涟漪啊,果然是鬼,自己不去与那青竹酒树敌,企图用衙门官方的途径打压,“恩,我明白意思了,涟漪姑娘放心把。”

涟漪点了点头,眨了眨无辜的眼,“全叔以后就叫我涟漪吧,涟漪姑娘太见外。”

“好。”全康越来越喜欢这个时而如男子一般大气,时而却又有女子娇羞的小姑娘。

“哦,对了,涟漪刚想起一件事,”苏涟漪做突然惊醒状,“吴大人也是我们苏家酒铺的形象代言人,若是苏家酒有了个三长两短,搞不好,吴大人和李老爷的名声都要受到连累,若是那样的话,涟漪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甜枣加大棒。

“恩,明白了,涟漪放心吧。”全康看出苏涟漪的小心思,瞬时将苏涟漪平日里给人的清冷和高不可攀,拉近了许多距离。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向外走了。

不远处,叶词和李玉堂跟着,将刚刚的话听了进去。

李玉堂也忍不住笑了,心中却想,若是将之前的成见放下,苏涟漪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能屈能伸,能将男人的心思牢牢把握住。

叶词这回却是笑不出来了,为何这么好的姑娘,却嫁人了,又嫁给那样的人……烦!真烦!

……

涟漪回到了苏家酒铺,已快到傍晚,危急解除,有些头重脚轻。

虽然是胜了,但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厌恶这种尔虞我诈,厌恶这种暗算阴谋,厌恶要绞尽脑汁地哄人开心,厌恶!无比的厌恶!

为什么活着,要这么累,她已经尽量将自己锋芒收敛,能让便让,这些人为何还是抓她不放?

涟漪上了二楼,坐下,凝眉苦愁。

乔六上了楼,“涟漪小姐。”轻声问候。

涟漪赶忙将之前的颓废卸下,瞬间,面上又挂上招牌的淡笑,“乔叔,来,坐。”说着,站起来去提水,亲自沏茶。她对这些掌柜、师傅,从来都是客气的。

乔六上楼是来问问情况,在楼下时,看不出东家小姐的喜怒,刚刚上楼看到,发现其愁苦,难道……真是那酒出了问题?

涟漪为其倒了茶,也为自己倒上。温暖香茗入喉,总算是找到了一丝存在于现实的感觉。她将在万珍楼发生的前前后后给乔六讲了一遍,那乔六也是感慨万千。

“涟漪小姐,这便是新商户必要的过程,每一个新商户都是如此,被老商户排挤、陷害。”乔六无可奈何。

涟漪点了点头,岂止是商户,即便是在现代的公司里不也是如此?若是来了新人,便努力排挤,排挤走了,便少了竞争,多了自我表现机会。若是新人可抗住压力停下来,老人非但不排挤,还会示好。

乔六见苏涟漪不语,仿佛沉思,便没出声打断。

涟漪不想再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坑第二次,这一次侥幸取胜,那下一次呢?如何防患于未然,如何急速增强苏家的威信和实力?

突然,苏涟漪如同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赶忙弯腰打开桌案下的抽屉,将那随手扔进去的请柬取了出来。

乔六见涟漪拿出请柬仔细观看,便明白,东家小姐终于能动心去那群菁会了,很是欣慰。

没错,苏涟漪就是要去群菁会!

只有强大了自己的实力,那些妖魔鬼怪才不敢再来侵扰!而最快速宣布苏家以强硬的姿态进入商界,没有比这场群菁会更好的途径了!

坚定了信心,涟漪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将请柬收入怀中,“乔叔,我先回去了,店里还是麻烦你。”

“好,涟漪小姐好好休息吧。”乔六将苏涟漪送出了酒铺,上了小驴车。

涟漪戴上头纱,驾着小驴车便回苏家村。

群菁会设在一个月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准备,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苏涟漪对群菁会一役极为重视,但心底却隐隐得知,她离平静的生活越来越远。

……

回了家,照例做饭打理家务,与大虎吃过饭后,便将换下的脏衣服准备拿到院子里洗。

“大虎,把你的脏衣服拿出来吧。”涟漪一边舀水,一边随口道。家务从来都是她做,衣服,也从来都是她洗。

正在院子一角蹲着修葺路面的大虎没停下,连头也没回。“以后我自己洗。”

涟漪停下舀水,不解,“为什么?嫌我洗得不干净?”

大虎无奈,“不是,你太累了。”

涟漪感觉到大虎对她的关心,心中暖暖的,莫名愉悦,“拿出来吧,洗两件衣服有什么可累?”比起体力活,日夜操心的算计才叫累。

大虎此时正将挑选来的石块一一排在地面上,而后用灰泥密死,这便是石砖路。“不用。”

“我说用就用,我洗一件也是洗,顺带了洗两件也不累,拿出来吧。”涟漪轻笑出声。

大虎见拗不过,便站起来洗了手,去房内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取出。

这洗衣做饭打理家务,虽并未规定,但从苏涟漪来到这里便一直做,成了默认的规矩,起初大虎对其嗤之以鼻,就当有了免费的奴隶,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深深心疼起这苏涟漪。

白日里往返生意,夜间做家务,大虎对女子的吃苦耐劳深深敬佩。

洗完了衣服,涟漪拉着大虎坐在院子中,默默数星星。

这么幼稚无趣之事,两人日日去做,乐此不疲。

涟漪不知大虎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如此做,是贪恋这一时一刻的安宁,只有这时,世界是简单的,是她所喜爱的罢。

……

接下来的几日,对于苏涟漪来说还算平静,按部就班。

对于青竹酒来说算是倒了大霉了,全管家真的将意思转达给李老爷,而李老爷立刻请了县令吴大人“吃酒”,酒席上感慨苏涟漪一名女子的不易,有一家不长眼的非找茬,害了苏家酒,也损了他们两人的声誉。

那县令吴长安最是好面子的人,哪肯?立刻将这“极为恶劣”的商业案件严审,并将其结果张贴在岳望县城的各个角落,整个县城无人不知。

如今,岳望县人一提到青竹酒便想起死老鼠,倒尽胃口,无一人肯再买那青竹酒。

害人终害己,青竹酒自食恶果,濒临倒闭,相反,苏家酒却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销量大增。

又是一个繁忙日,脚下加个钉子就可做陀螺的苏涟漪总算是忙完了酒厂之事,赶着小驴车回家,今日可不是孤身一人,小驴车上人满为患。

不仅有大虎和初萤,还有一位稀客——苏峰。

苏峰为什么突然坐着苏涟漪的车,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原因便是——“天然呆”的初萤十分“不小心”地将苏涟漪和大虎分居之事说了出来,而更是“不巧”的落入了苏峰的耳中。

那苏峰气得老高,上一回听说涟漪有孕,把他高兴得够呛,后来是空欢喜一场很是失落,于是老头便日日夜夜祈祷宝贝闺女再有身孕,因此,没少暗暗提点大虎要“努力”。

大虎自然明白苏峰的意思,只不过一次次的装糊涂而已。

闹了半天,这臭丫头竟是阳奉阴违!

苏涟漪能看出苏峰今日很不开心,却不知因为何事,问了,他也不说,便只能默默赶着驴车。

初萤缩在驴车一角,坐在涟漪专门为她准备的厚垫子上,一双大眼晶晶亮地看了看涟漪,再看看大虎,再看看涟漪,小手掩住嘴,偷偷笑着。

到了家,苏峰便如大老爷一般一屁股坐在院中的凳子上。

涟漪哭笑不得,与初萤一同下了厨房,烧了饭,四人吃下。饭桌上气氛也很诡异紧张,涟漪和大虎都很是不自在。

终于吃完了饭,初萤告辞,脚底抹油般跑了。

苏涟漪本以为苏峰也要回家,却没想到,人家大老爷还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动都没动,那脸拉得和长白山似的。

“大虎,你惹到我爹了?”洗完碗,涟漪凑到大虎身边,小声问。

大虎放下手中的活,“没,我还以为是你得罪他了。”

“你们俩忙完没?忙完都滚过来!”苏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

涟漪脖子一缩,便拽着大虎过去。

“坐下。”苏峰一指对面的桌位。

涟漪又拽着大虎入座,心中一边忐忑,一边不解。

苏峰冷哼了一下,“涟漪,当初爹怕你不懂事,没人肯娶你,便做主将你嫁给大虎,如今你懂事了,也有自己主意了,就老实和爹说吧。你对这桩婚事,是不是不满意?”

涟漪一愣,这苏峰怎么突然说这个,又一次惊讶地看向大虎——是你说什么了?

大虎皱起浓眉——没!

“问你呢,你看他干什么!”苏大老爷怒了。

在外威风凛凛的苏涟漪大小姐又一次一缩脖,“很满意,我很满意大虎。”

大虎一愣,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厉害,一种幸福感充斥脑海。

“你呢?大虎,当初我在山上救了你,见你孤苦无定,便将女儿嫁给你,你喜欢我女儿苏涟漪吗?”苏峰问。

大虎有些尴尬,这和……表白有什么区别?“我……喜……喜欢。”

苏大老爷又不乐意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犹豫什么?若是不喜欢,你们现在便和离,我给你钱,你离开我们苏家,我闺女难道还愁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别,爹,你冷静。”涟漪急了,大虎是有任务在身的。

“喜欢。”大虎赶忙道。但这两个字一旦吐出口,却如同一直悬起的大石,狠狠砸向平静水面,顿时波涛汹涌,是自己从未承受过的震惊。

苏峰问完后,更是气愤,大手狠狠一拍桌子,“都喜欢,为什么还分房睡?”

“啊!?”涟漪和大虎吃惊,快速对视。

大虎——你说的?

涟漪——怎么可能!?

“你们当我老头子好骗?若是喜欢,为什么分房?若是不喜欢,那就快快和离,别耽误了涟漪的大好青春。”苏峰气愤道。

涟漪怎能慌张,脸上换上从容的笑,“爹,女儿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啊,这都是误会,我和大虎从来都是一个房间睡的,对吗,大虎?”说着,桌子下的手狠狠掐大虎的腿。

大虎点头,“对。”

大虎的腿上也是肌肉发达,涟漪这一掐,就如同掐在了石头上。

“对个屁!你们真当我是老糊涂?那初萤娃子都说了,你们就是分房睡!”苏峰这就把可怜的初萤卖了。

初萤……这个家伙……涟漪无语。大虎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从今天开始,未来的一个月我都住这,我要看着你们同房。”苏峰又是一拍桌子。

“啊?”涟漪顿时满脸通红,“爹,这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我知道涟漪你能说会道,你趁早闭嘴,若是还认我这个爹,就按我说的去办,不认,我苏峰立刻就走,离开苏家村。”苏峰从来就不是好糊弄的,放横?手到擒来。

“别,爹,都听您的,您可别走,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好!”涟漪快哭了。

大虎对这父女二人的对话充耳不闻,脑子还在震惊着。

“恩,好闺女,爹就你这一个闺女,从小你要什么,爹就给什么,爹从不曾亏待过你半分,爹都是为你好啊。”很难得,苏峰语重心长。

涟漪无奈,苏峰说一句,她便听一句,外人都说苏涟漪足智多谋,那是因为没见到此时此刻的苏涟漪,被自己那流氓爹牵着鼻子走。

夜晚到来。

大虎和涟漪两人十分尴尬,在苏涟漪的房间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因为苏峰大老爷正在门口站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夜深了,你们可以安寝了。”

大虎的肌肉都是僵硬的,而涟漪则是苦笑,“知道了,让爹操心了,您也早些休息吧。”下逐客令。

苏峰一挑眉头,“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你爹我好糊弄?我走了,你们又分开睡了,是不?”

“哪会?”涟漪赶忙否认,心中想的却是——那不是肯定的吗?

“大虎,你有点男人样,脱了衣服上床。”苏峰一指大虎。

大虎一愣,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没上来,面色火红,肌肉更是僵硬了,如同机器人一般一点点回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苏涟漪——这可怎么办?

涟漪给他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吧。

“怎么,不乐意?不乐意就赶紧和离,滚出我家,别耽误了我闺女的青春。”苏峰可不是好商量的。

大虎任务在身,无法轻举妄动,一咬牙,将上衣脱了,修长的身材、精壮的肌肉,绝对让女子脸红心跳。

“裤子,你睡觉还穿裤子?”苏峰还不罢休。

肉眼可见,大虎胸肌青筋暴起。

“大虎,委屈你了。”涟漪低声道。

大虎一咬牙,将长裤脱了,完美的身材只有一条四角短裤,若是这苏峰让他脱短裤,大虎估计就忍不下了。

好在,苏峰见好就收,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你过关了,上床去吧。”

“……”大虎无语,上了床,抓起床单盖在身上,看向苏涟漪。从头至尾,苏涟漪都未看上他一眼,虽然放心,但心中却有一种酸楚,看来,苏涟漪她……不喜欢他。

涟漪脸上是讨好的笑,一摊手,“爹,你看,大虎都脱了,您也放心把,快去睡吧,您也累一天了。”

“他脱了,还有你呢。”苏峰道。

涟漪一下子僵住,“爹,我可是女子啊,即便您是我爹,也不方便啊。”

大虎在床上也怒了,这老流氓,自己家闺女也不放过。

苏峰生气了,狠狠一跺脚,“你这个黄毛丫头瞎说什么,你爹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你娘生你坐月子也是我伺候的,你尿布都是我换,我想看你什么?别废话,赶紧脱,把外衣脱了上床,我可懒得看你,一会检查。”说完,转过身去。

涟漪见苏峰今天真是不像开玩笑,回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大虎,想死的心都有。一咬牙,把外衣脱了,反正里面还有肚兜,转身钻了钻窝。

“脱完了。”涟漪道。裤子,她是死也不肯脱的。

苏峰回头看了一眼涟漪裸露的香肩,满地点了点头,“这样才乖,爹就你一个闺女,不能害你。”

床上两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左边那个稍微向左动上半下就能掉下床,右边那个稍微向右移动分毫也是如此,一条被子被两人扯得很紧。

苏峰见这两人如此,心中便已确定,那初萤丫头的话是真话,这两人有鬼。不行,他一定要让两人有名有实,早早让涟漪三年抱俩。“你俩分那么开,能有个屁孩子,去床中央,抱在一起。”

“爹,你够了!”苏涟漪忍不住吼了。

“快点,你们这样和阳奉阴违有什么区别,我哪能放心,我也干一天活了,你们痛快的,我也早点休息。”苏峰较着劲。“怎么,涟漪你刚刚说的话不算话,不要你这爹了,是不?”

“要,怎么能不要您?”涟漪心一横,到了床中,一把拽过身子僵硬的大虎,钻入其怀中。

能感觉到本就僵硬的庞大身躯,更是僵硬了,浑身滚烫如同高烧一般,那脖子上的动脉暴起,一跳一跳,可见其紧张程度。

大虎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那馨香在怀,怀中的女子温凉如玉,皮肤滑若凝脂,是那么软,那么香。

他一动不敢动,生怕猥亵了她。

“抱在一起啊,靠着可不行。”苏峰拿捏了涟漪的软肋,发现只要自己一说离家出走,涟漪就心软,如今更是踩着闺女的软肋蹬鼻子上脸。

涟漪叹了口气,低声道,“大虎,委屈你了,抱着我吧。”两人并非没有过肢体接触,在山上大虎背过她下山,那一日她遭人袭击最无助之时,大虎也用温暖的怀抱给了她安全感。

但那时候都是穿着衣服的,这时这没穿衣服。

涟漪双臂小心抱在胸前,护着胸。这肚兜,穿和没穿没什么太大区别,和现代的胸罩差了远了。心中暗喜,好在没脱裤子。

大虎狠狠咽了一下,而后十分犹豫地,挣扎着伸出手臂,十分小心搭在她身上,丝毫不敢用力。

女子的身体是如此奇妙,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口中唾液分泌,总想咽下,相反那双唇却又干枯,忍不住去用舌润湿。

苏涟漪在现代是老处女,但身为医生,别说男女之事懂得,就是精子和卵子的受精过程也是耳熟能详,对于大虎身上起的所有变化都可以理解。半夜三更,裸着身子抱个女人,若真没什么反应,她就得想办法治疗他的阳痿之症了。

苏峰见两人终于听话的抱在一起,又没穿衣服,十分满意。这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即便是陌生人都容易发生一点什么。

大虎和涟漪两人的互动看在他眼里,十分默契,他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感情,所以,这件事,**不离十能成。

苏峰低头,将两人脱下的衣服都捡起来扔到另一个房间,就在苏涟漪想松口气时,苏峰又进来了。

他走了过来,打开柜子,将里面的被子、褥子,还有衣服,一股脑地都搬了走,刚刚还满满的柜子,一下子空空如也。

涟漪咬牙切齿,这当爹的还真是赶尽杀绝。

“你们好好休息,明早爹再来放你们出去。”说着,苏峰又笑眯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锁,关了门,“卡擦”,将房门锁了。

两人看着苏峰的一举一动,直到了上锁的声音消失,才反应过来,两人还抱着。

大虎赶忙收了手臂退回到床的左侧,而涟漪也赶忙退回到床的右侧。一张床上两颗心,杂乱无章地跳着。

“那个……大虎,抱歉了,委屈你了。”涟漪道。没了大虎强壮的臂膀,竟突觉得,夏夜有丝微凉。

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大虎的怀抱,温暖,很有安全感,她刚刚竟有一种想法永远缩在他怀中,再不出来,不用经历风风雨雨和阴谋诡计。

“恩。”大虎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便答应了句。脑子是乱的,胳膊上滑腻的触感挥之不去,贪恋那丝馨香。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平静。

室内一下子黑了,原来是那苟延馋喘的蜡烛寿终正寝,室内陷入诡异的黑暗之中,平添暧昧。

“我在地上睡。”大虎一撩被子,下了床。

涟漪一惊。“不行,被子都被那老家伙弄了去,你怎么睡?”

“照睡。”大虎真就躺在了地上,弯起胳膊枕着头。

农家的屋子即便是再豪华,也没有地板一说,地上是砖,那砖和现代的砖可完全不同,毫无平整性可言,而此时大虎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

涟漪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大虎,上床来睡吧,那老家伙狡猾的很,明日若是看到你精神不振,或者身上有一些淤青,搞不好明天要求的会更过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走,你这样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按他要求,麻痹他,他放了心,我们才安全。”

大虎想了一下,涟漪的话合情合理,却还有顾虑。“但你……”

涟漪无奈地笑笑,“你想说名节?不认识我的人也不知我们共睡一屋,认识我的人,即便我解释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也是不信的,毕竟,我们对外还是夫妻,嫁了人的女人,还有名节可言?”她说的都是实话。

大虎又是犹豫了好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渣子,重新回床沿,贴边躺好。

“那个……挺累的了,我们……睡吧。”涟漪刚说完,想咬舌头,怎么这么暧昧。

“恩。”大虎还是不知说什么,又答应了句。

室内无光无音,更是凸显了两道杂乱无章的呼吸声。

一个时辰后,苏涟漪终于忍不住这种紧张又尴尬的气氛,长舒一口气。“大虎,你还没睡吧?我们聊天。”

“恩。”黑暗中,他回答。

涟漪想了一想,“给我讲讲你的童年吧,当然,如果可能泄露你的身份,你可以拒绝,我们换一个话题。”

“在军营。”大虎突然开口。

涟漪一愣,没想到他真的能说,军营?

“我在军营长大,几乎未出过军营,除了这一次……”大虎的话戛然而止,再说下去,就要出事。

涟漪自然听出来了,赶忙转移了话题,“军营?那你每天做什么?玩什么?”

大虎想了一下,“早起三声锣号是晨练号,而后是早膳,早膳过后是常规训练。每月一次对阵操练,两月一次演习。儿时看着将士们操练,后来大一些学了武艺便跟着一同操练,十三岁时担任队首长官,负责五百人,十五岁时负责两千人,十七岁时有一只骑兵斥候队,一千人,到现在。”他尽量在不泄露身份的同时描述自己的生活。

涟漪一愣,“那你今年几岁?”

“十九岁。”大虎答。

噗通一声,是某人滚下床的声音。

“……”大虎拧眉,不解,他的年纪,很奇怪吗?

好在黑暗可以掩饰住狼狈,涟漪爬上床,“你是说……你今年十九岁?”那声音满是不可思议。

“恩。”大虎答。

天啊!苏涟漪要疯了!她一个三十一岁的老女人竟然在一个十九岁的小孩儿怀中找安全感!让她死了算了!

将被子狠狠捂在脸上,丢人!真是丢人!

大虎等了好久也不见她说话,却不停将被子塞到脸上,不解,“怎么?”

涟漪除了欲哭无泪就是欲哭无泪,“我……没想过你这么小……不是,是这么年轻。”

“那你以为我多大年纪?”大虎问。

“最少三十……”被子中,涟漪的声音闷闷的。

“……”

这也不能怪她,那大虎脸上满是痘疮,除了轮廓能看清,根本看不出容貌如何,还有那么高的个子,浑身发达的肌肉,加之他那闷得不能再闷的脾气,谁能想到这是名少年!?

大虎想了一下,道,“十九岁,很小吗?我们军营很多将士十五岁便娶妻生子,和我要好的……一人,十七岁已有一儿一女。”他这,还算是年纪大的。

“不是,我说的小,是针对我的年纪。”涟漪答。

“你今年不是也才十七吗?”大虎道。

“……”好吧,苏涟漪无奈,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出现严重代沟。不得不说,这古代人确实比现代人要早熟,也许现代父母更加溺爱孩子吧,将孩子放在羽翼之下不忍让其过早面对风雨。

而古代却不是,用十岁的标准要求五岁的孩子,用二十岁的标准要求十岁的孩子,用三十岁的标准要求十五岁的孩子。于是其结果便是这样的早熟。

“你呢?”

出乎苏涟漪的预料,大虎竟问起她的事。这是不是就说明……他想了解她?涟漪不解,虽然一把年纪,却没处理过这些问题。

过了好一会,见苏涟漪不语,大虎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不方便,而是,我说了,你也许会惊讶。”涟漪苦笑,“如果我给你讲,你不要有任何质疑,信就信,不信就当听个笑话。你若是同意,我就说。”

“恩,同意。”大虎道。

黑暗中,涟漪的唇角勾起,侧过身子,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

“你的童年很无趣,我的也是。很小的时候,小到根本不记事,莫名其妙的被称为神童,其结果便是家人的大力培养。补习班,英语班,奥数班,兴趣班,数不胜数。我的记忆就是从那些培训课程开始的。

后来上了学,连跳三级,还是名列前茅,最终以理科状元的成绩……呃,我所说的状元和你们这里不同,是不用面见皇上,也没有官职的,仅仅是一个形容词,就是说一个地区的第一名。”

“恩。”涟漪说的话,大虎一句都听不懂,却还是听着,不提出疑问。

“考入了医科大学,后来就学了医,去了医院工作,后来就……”就被病人谋杀了,呵呵。

大虎能感受到苏涟漪的口吻突然哀伤,却不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地聆听,陪着她,度过一个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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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脱否?

苏涟漪不知自己絮絮叨叨地说到了什么时辰,只觉得天蒙蒙亮了,她终于有了一丝疲惫,大虎早就没了声。

涟漪苦笑了下,“大虎睡了?好吧,我也该睡了。”

“没,我在听。”大虎突然开口。

涟漪愣了一下,刚刚只当自己发泄,第一次找了个人将自己从前种种发泄出来,本以为大虎早就听得不耐烦睡了,没想到他却还在听,她说的话多半古人是不懂的,他还真有耐心。

古人!?

这个词让她一惊,而后突然很想笑,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苏涟漪不再说话,不一会便呼吸均匀,睡了去。大虎见苏涟漪睡了,这才闭上眼,也睡了。

清晨,到来。

苏峰心情很美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出了房门,不得不承认,闺女家住起来就是舒服,干净整洁,屋子不大却十分舒适。

洗漱完了,出了屋子进了厅,一回头,看到了另一个房间上挂着的大锁头,嘿嘿一笑,轻手轻脚过去将锁头开开,趴在门旁听了一下,没声音,估计两人都在睡。

老脸十分满意地笑开了花,颠颠跑去厨房做饭了。

涟漪幽幽醒来,一睁眼,看到了大虎的脸,吃了一惊,差点喊出来。但很快恢复了理智,想起昨晚发生之事。

大虎警惕性很高,只要苏涟漪稍微一动,便立刻清醒,也睁开了眼,两人就这么对视。

尴尬……

“早。”苏涟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着招呼,向后退了一退,因为两人不知不觉竟都睡到了床中央,那种触碰到对方皮肤的感觉,如同即将燃烧一般点燃。

“恩。”大虎回答了句。

苏涟漪越想越生气,那个便宜爹也实在太过分了,她也没得罪他,为何要这么折腾,一会她就要和他谈判,亲情不应该成为威胁的砝码,若那样,岂不玷污了亲情的无私?

“大虎,估计爹现在起床了,你去旁边的屋子取衣服回来好吗?”涟漪道,又想到大虎没穿衣服,便补了一句,“我不偷看。”

再一次感慨,古人真是麻烦,在现代海边,女人穿比基尼,男人穿游泳短裤,这都很正常,但古代穿这些,便和那没穿一样。

大虎点了下头,一撩被子便起了身,推门出去。

好吧,苏涟漪最终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两眼,失了言,大虎那修长健壮的背影,实在是养眼。

苏峰正在做饭,房门自然大敞,大虎入内很快找到自己衣服穿上,而后取了涟漪的衣服,将她房门推开一条小缝,将衣服扔了进去,扔完衣服便关门离开。

涟漪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才出了房门到了院子,摩拳擦掌,准备和苏峰据理力争,若是有必要,吵架也行,可不能这么折腾人了。

当到了院子时方才发现,苏峰已做好了早饭,大虎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只等苏涟漪起床吃饭。

惊讶,传说中的乡村流氓做早饭?

涟漪到了桌旁,看着碗中的粥和盘子里的菜肴,虽不算是精致,但也过得去,很有食欲,“爹,真没想到,你做饭还有一手呢。”有感而发。但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昨夜缺眠,今天大脑迟钝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作为女儿,怎么能不知苏峰会不会做饭?

大虎意识到了,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苏峰从未想过女儿已经换人,只当是女儿的打闹嘲讽,“臭丫头,爹要不会做饭,你吃什么长大的?你娘去的早,我不做饭,三个孩子吃什么?”

涟漪一愣,鼻子突然有些不舒服。苏峰说得好像轻描淡写,但实际上,想必这又当爹又当妈,定是辛苦,苏峰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做着。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苏峰在外也许被村民们反感厌恶,是个不学无术到处讹人的老流氓,但在家里,他却怀念着亡妻,笨手笨脚地照顾着三名儿女。

本来苏涟漪想找苏峰吵架的冲动,一下子又咽了回去,和这样的父亲吵架,岂止是不孝可形容?分明是伤人心。

苏峰跑女儿家“耍流氓”,目的何在?还不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也许方法激进了些,但其心意足以让人感动。

“这些年,辛苦你了。”涟漪有感而发,不是从女儿对爹的角度,而是从一个外人客观的角度。

苏峰一皱眉,“你这丫头睡傻了?胡说什么,养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别废话了,赶紧吃饭,吃完饭了还得去干活。”

如今,敢这么和苏涟漪说话的也许只有苏峰一人,除了苏峰,谁不是对苏涟漪恭恭敬敬?但苏峰如此说,却引不起涟漪的丝毫反感,只觉得更为亲切。

苏峰是个粗人,肚子里几滴墨水都是跟着亡妻许桂花学的,说不出什么华丽辞藻和让人感动的大道理,但他的话却足够打动苏涟漪。

吃早饭期间,涟漪数次想开口,最终还是无法拒绝苏峰的“美意”,其实更是无法拒绝一份无私的父爱。

吃过了早饭,涟漪便驾着小驴车将三人又送去了酒厂。

三人?自然是还接了初萤。

按理说,初萤偶尔是来蹭饭的,这几天可不敢,因为刚背后坑了苏涟漪,如今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将三人送到了酒厂后,涟漪又听了酒厂管事的汇报,确认了订单后,便驾着车去了县城。

苏家酒铺二楼就是苏涟漪的办公室,一般接待客人或算账什么的都在这里。

这一日,涟漪正在继续用算盘核算订单的钱数,楼下雷子上了来,“涟漪小姐,楼下有人找,是一位官爷。”

涟漪不解,官爷?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官爷,最多就是吴知县,但吴知县的画像在店里天天挂着,雷子不可能不认识。

“知道了。”涟漪赶忙将账册简单收拾下,整理下衣襟,下了楼。

果然,楼下一身材清瘦的老人穿着官服,背了一个木箱子,出乎苏涟漪的预料,竟是赵仵作。

“原来是赵大人,”涟漪微笑道,“您能来,真是让涟漪惊喜,快快上二楼,涟漪要好好感谢您上一次的帮助。”

上一次?自然是在万珍楼为鼠验尸的一次,赵仵作非但没帮上苏涟漪,相反态度还不怎么好,本以为到了苏涟漪的地盘上会受到冷遇,却没想到,涟漪如此热情,反倒是让赵仵作有些尴尬。

“哪里,万珍楼那件事,是凭苏小姐的聪明才智所化解,老夫却是什么都没帮上。”

涟漪将赵仵作请上楼,“怎么会没帮?若是没有赵大人在一旁做见证人,民女便是口绽莲花,也是无人信的。赵大人的严谨作风和口碑,便是帮涟漪大忙了。”

赵仵作更是有些无地自容,却又感慨这苏涟漪确实与众不同,真就如传闻所说得那般,随和大度。

涟漪为赵仵作倒了茶,“今日大人不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赵仵作来肯定有原因的。

赵仵将肩上背的木箱子在桌旁放下,双手接过了茶碗,未喝,轻轻放在了桌上。“老夫听闻,苏小姐会医术?”

涟漪马上便想到,赵仵作想必是通过李老爷那里得知的,便也不瞒着了。“不怕大人笑话,只是略懂皮毛。”

赵仵作知是苏涟漪自谦,“那苏小姐认为,仵作之职与大夫有何关系?”

涟漪不懂赵仵作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却也是答了,“以民女看来,仵作与大夫虽一个是针对死人、一个是针对活人,但其所用知识却是相同,所以便同为医类。”

“真的?苏小姐真这么认为?”赵仵作惊喜。

“是啊,怎么?”涟漪不懂为何赵仵作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赵仵作的狂喜无法掩饰,“苏小姐,你是老夫见到第一个有如此看法之人!老夫出自医学世家,后来机缘巧合做了仵作,但在心中自己还是为医,却被从前的同行排挤,说仵作非医,但老夫怎么也想不通,仵作也应属医门,为何就不是医类?”

涟漪脸上还是淡然的笑,心中却忍不住汗颜——这有什么可纠结烦恼的?既然老先生您做了仵作,那便是仵作了,是医不是医有什么关系?为何非要与人争执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如此想着,却没表现出来。

“苏小姐,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学习仵作之法,对行医可有好处?”赵仵作又问。

涟漪略略想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招牌微笑,换之严谨神色。“民女认为,医者应习仵作之法,虽然此地的医理大半是阴阳经脉,但人体的各种器官以及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等都必须熟稔,方可算真正了解人体和医学,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诊断。”

赵仵作狠狠一拍桌子,“苏小姐,真是好见地!老夫也是如此认为,曾多次提议将仵作之法纳入医类,却被人屡屡嘲讽,老夫以为这世上再无人可理解,没想到,苏小姐却一语中的!”

此时苏涟漪终于知晓为何赵仵作要如此执着,原来是对医学概念的坚持,她可以理解。

中医并非只把脉针灸,但与西医比起来却保守许多,而赵仵作所追求的,便是西医。

涟漪感慨,在这固守陈规的封建社会,赵仵作的见地真真是先进科学。于是,她也忍不住,开始和赵仵作交流起西医知识,两人这一聊就是几个时辰。

涟漪早就说累了,因为前一夜和大虎聊了一夜,嗓子干涸嘶哑,委婉打断了赵仵作几次,后者都不肯罢休。无奈,便只能为自己泡了茶,其中放了一些金银花,期待可以去火润喉。

终于,赵仵作也说累了,这才停了下来,一看时辰,大吃一惊,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久,“今日老夫真是惭愧,叨扰苏小姐太久。”实在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从来不多话的他,如今却停不下话题。

“哪里,与赵大人交流,涟漪也学了很多知识,受益匪浅。”涟漪道。

赵仵作欣慰地笑了,“若苏小姐只是普通女子,老夫真想收你为徒,将这一生所学悉数相教,但苏小姐却在商界很有建树,老夫自然不敢要求。在万珍楼,见你对工具十分爱护,所以将私藏的一套工具带来,若是苏小姐喜欢,便送予你。”

说着,将那背来的木箱向前推了一些。

涟漪这才注意到这木箱,这木箱并非是当日在万珍楼用的木箱,是个新的,锁扣竟是白银打造,高贵别致。

不得不说,赵仵作还真是雪中送炭了,她在万珍楼用了那刀子便很是怀念现代的手术刀,还想打听在哪里可以购买,没想到赵仵作却送上门来,真是不错。

“这一套新工具,是我们鸾国第一仵作,京城启大人送赠,如今老夫便送予苏小姐。”

这工具和普通工具有何不同?涟漪一边说着感谢,一边打开木箱,果然,肉眼可见,那工具的做工不是一般的好,甚至可以与现代镀膜工具相媲美,不仅外观雅致,其刀锋更利,刀片更薄。

“赵大人,这么贵重的礼品,涟漪不能收。”赶忙拒绝,这工具**不离十是赵仵作的私藏,她怎么能收?

赵仵作呵呵笑着,“苏小姐别推脱了,宝剑赠英雄,老夫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刚刚苏小姐所言足可抵老夫这一生见识,很是佩服。这工具,配你正好。”

涟漪多次拒绝,但赵仵作却坚持要送,没办法,涟漪还是收下了,心中欢喜得紧。“那涟漪就谢谢赵大人了,工具我便收下,涟漪也准备一点礼品,您一定也要收下。”

涟漪的礼品自然是自己家的酒。

赵仵作离开了,涟漪送了两坛药酒和两坛苏家酒让店里小二跟着送了去。

而后又对了一些账,却忍不住多次打开那木箱查看这一整套精致工具,将那大小工具拿出翻看,爱不释手。

这一天又这么过去,涟漪背着工具箱子上了驴车回家,先去酒厂接初萤等人,又开始愁苦,昨天终于过去了,但今夜……可怎么办。

……

有些事,不是苏涟漪愁便能躲得过去的,例如夜晚的到来。

初萤很会察言观色,看到苏涟漪脸色不好,便偷偷藏在角落,甚至晚饭都不蹭了,直接脚底抹油地逃了回家。

苏峰大老爷还是趾高气昂的在苏涟漪家称霸,吃了饭,沐浴后,照常进了苏涟漪的房间。

与昨日相比,今日的涟漪淡定了许多,“爹,规矩我们知道,天色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们……呃……脱了衣服就上床,您别操心了。”说着,就准备解外衣。

大虎惊讶,苏涟漪今夜为何会如此反常?

“停,等等。”苏峰眉头一挑,老眼闪现精明,突然叫住了她。

涟漪心中大喜,难道便宜爹见她态度甚好,要放过她,不用逼着脱衣服了?

“你们俩过来。”苏峰道。

大虎不解,便依言过了去,涟漪的心猛然漏掉一拍。苏峰……不会那么厉害吧?

苏涟漪磨磨蹭蹭不肯过去,苏峰拽着她手腕一个用力便将她甩到了门边,自己则是在屋子里到处查找,第一个位置便是床下。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皱紧了眉,瞪大了眼,洁白贝齿狠狠咬着下嘴唇,脑子疯狂地转,这可怎么办?

大虎察觉到苏涟漪的反常,很惊讶地看向她。

只见按苏峰将床单掀开,而后将褥子掀开,从褥子下面拽出了两套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狠狠甩到涟漪脚下。“臭丫头,学会糊弄你爹了。”

大虎见到衣服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涟漪神不知鬼不觉偷藏了两件衣服到床下,想等苏峰离开后穿上。她竟如此狡猾!?

涟漪长叹一口气,糊弄?这不都是他逼出来的嘛。“爹,都是误会,那衣服什么时候到床下我也不知,是真的,刚刚我们回来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进房间啊,我哪有时间藏?”当然不是晚上藏的,是早晨。

苏峰一听,更气了,“这么说,昨晚你们就是穿着这些睡的?”

大虎赶忙摇头,“不是。”

涟漪见弄巧成拙,想哭的心都有,“不是,爹你听我解释。”

苏峰可不听她再说什么了,而是趴在地上,十分仔细地查看,例如床下,例如柜子的缝中,此时没有老鼠洞,若是有,苏峰也会将那老鼠洞掏了干净。

“臭丫头,若是你老老实实的就算了,竟敢这么逼你爹我,这是逼着我将你赶尽杀绝?”苏峰火冒三丈。

“爹,我对天发誓,错了,我真错了,我给您跪下还不行?”如果下跪可以解决此事,她还可以免费赠送三枚响头。

“别废话,脱衣服,大虎,你先脱。”今天苏峰算是发了狠心,一定要让他们同房。

大虎纠结,怎么又是他?

看了苏涟漪一眼,涟漪愧疚地向他眨了眨眼,一回生二回熟,大虎便直接脱了外衣,留了短裤,上了床,用薄被盖上。

“亵裤也脱了。”苏峰追了一句。

大虎瞪大了眼,是气、是羞、是不可思议,这老流氓要干什么?

“怎么?你也不听我的了?既然你与涟漪成婚,我便是你爹,你不听爹的话?”苏峰开始倚老卖老。

一时间,大虎进退两难,用质疑的目光看向苏涟漪——怎么办?脱还是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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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慕泪i潸潸(5花)tamyatam(1钻)花猪天使(12花)谢谢看官们的礼物,也谢谢看官们的月票、评价票!题外话字数限制就不一一感谢了,但丫头记在心里,谢谢!

今天的字数只有五千,是不是很失望,抱歉了!呜呜呜呜,因为今天丫头老公回家,静不下心来写。丫头的老公在外工作,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所以……抱歉了,明天一定恢复万更,么么么么么!

073,脱否?(下)

!脱还是不脱,是个大问题。。

“大虎,自从你来我们苏家,我苏峰自认对你不错,虽让你干了些活,但既没打你也没骂你,若是你认我苏峰这个爹,就赶紧脱了。”苏峰道。

确实,苏峰对外人蛮横不讲理,但对自己家人很好,从不打骂大虎,平日里打骂大虎的都是苏涟漪本尊。

大虎满脸通红,连脸上的疱疹都无法掩盖住红,一直红到脖子,急躁地看向苏涟漪——怎么办?

涟漪刚想说什么,苏峰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指地上的衣服,涟漪又活活把话咽了下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虎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那苏峰怎么就知苏涟漪藏了东西?

其实苏涟漪是个可怜的,她做梦都想不到,藏东西是本尊的恶习,那苏峰早就习惯了,如今只是误打误撞,将她的小聪明拆穿罢了。

很是愧意地对大虎眨了下眼,那意思很清楚,虽委屈了大虎,但先把老东西糊弄走了再说把,她一时间没什么主意。

“……”大虎无奈,真就脱了。

“你!”苏峰道。

涟漪一咬牙,也学大虎样,乖乖上了床,拉起被单,脱了。好在之前和初萤发明了一种叫“内裤”的东西,还留了底。

苏峰一张老脸清清楚楚写了四个字——势在必得!“还少了点什么吧?你们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老人家记性都不好?快点,我这老人家还得回去睡觉。”

苏涟漪咬牙切齿,“你还知道你是老人家?哪有你这种为老不尊的?”终于忍不住还了口。

苏峰一下子生气了,“嗨你个小

原来美男是绝殿无弹窗

兔崽子,你爹我怎么为老不尊了?你娘去世快十年,我苏峰多看过其他女人一眼吗?若我苏峰是为老不尊,那这全天下男人就没什么好货了。”这一点,苏峰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哪有你这么逼儿女的?”涟漪抗议。

“若你们正正经经过日子,我犯得着干这个吗?小兔崽子,你以为你爹我干这个很舒服?我的老脸也臊的很!”苏峰跺脚。“都成亲了,就得有成亲的样子,分开睡算什么,难道是大虎他不行?”

大虎一惊,男人最怕在这一方面被质疑。“我可以。”

“你若是可以,为啥不干爷们该干的事?要是不行就赶紧和离,别耽误了我闺女的青春。”苏峰道。

“……”大虎闭了嘴,说不过苏峰。

“别废话,快点,还用我直说?”苏峰道。

涟漪无奈,双臂抱着胸,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大虎,委屈你了,抱……我吧。”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装模作样。

大虎抖了两下,又想起了昨夜那滑腻的触感,十分尴尬地转过身去,伸手犹豫地轻轻放在苏涟漪身上。

身体的反应更是大了,连吸气都不敢,即便是憋着气,怀中女子身上的馨香也时不时钻入他的鼻中,浑身肌肉紧绷,连苏涟漪也感觉到了,。

大虎如此,苏涟漪也没好到哪里去,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和紧绷的肌肉,她也很惊慌,大脑一度空白。胳膊时不时触碰到他火热的胸膛,面红心跳,低着头,生怕让别人发现她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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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求子(一更,求票,看官给力啊!)

桃姨娘?

涟漪一时间都没想起桃姨娘是谁,不动声色地想了一分钟才猛然惊悟,原来是送首饰的那个妾。

当日李夫人办了家宴招待她,送了一箱子银子,而这桃姨娘也不甘落后的送了一箱子首饰,可见其在李府后院的地位可与李夫人相匹敌,唤她何事?

跟随着丫鬟入了后院,在花丛树林中左转右转,终见曲径深幽处的别致院子,名为桃花院。

这李府的各个院子名称皆以花来命名,不俗不雅,朗朗上口,不似书香门第那般咬文嚼字,倒有商者言简意赅的目的性。

桃花院伺候的人不少,见苏涟漪来了都赶忙让了开,十分恭敬。

“涟漪妹妹来了?可让我好等。”离老远,便听见桃姨娘那柔媚的调子,拉着关系,这一会,苏涟漪就成了她妹妹了。

涟漪面色未变,心中响起了警铃,提起十二分小心,因怕这桃姨娘搞不好要将她拉入李家后院争斗的漩涡。

其实苏涟漪多虑了,桃姨娘请她来自有要事,是何要事?

夏日炎热,桃姨娘的屋子窗门皆敞,飘着薄纱,配之精致的家什器皿,如梦如幻。

桃姨娘一身粉红锦缎衣裙,缀着银色小花,娇俏、亲切。慵懒地在小榻上坐着,让涟漪坐在另一侧,典型的闺蜜距离。丫鬟们上了香茗茶点,时令鲜果,而后便被大丫鬟赶了出去。

这是要让她在李老爷面前美言?涟漪不由得暗暗想着。

桃姨娘先是端看涟漪许久,而后甜笑,“丫鬟们都说你我二人眉目很像,原以为她们是哄我开心,但如今细细看来,还真就如她们所说,有那么七八分像。”

被桃姨娘这么一说,涟漪也好奇看向对方,惊讶,真就如其所说,仔细看,忽略了那眼妆,两人确实很像,“桃姨娘说笑了,涟漪哪有您那么国色天香?”

桃姨娘香帕轻掩,一笑百媚生,“别一口一个桃姨娘了,生分,见你年纪没我大,便唤我桃姐姐吧,听丫鬟们说,涟漪妹妹成亲了?”

涟漪吓一跳,她可不想这么被莫名其妙被拉入争斗的怪圈,李夫人可是李玉堂的母亲,李玉堂现在都对她咬牙切齿,若是李夫人也恨起她,那李玉堂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倒不是怕了李玉堂,但她在明,对方在暗,玩起阴的来,让人防不胜防。

赶忙拒绝,“这怎么好?您的身份在那呢,还是唤桃姨娘吧。”婉拒。

“好吧,就听妹妹的吧,叫什么都可,仅是个称呼。”桃姨娘伸手覆在涟漪的手上,“妹妹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明知故问。

涟漪不动声色将自己手抽了回来,端了茶碗,“他有些内向,不爱说话,是典型的庄稼人。”

桃姨娘自然是从丫鬟处得知那一些传言,这么问,只是为了引起下面的话题罢了,“涟漪也成亲快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涟漪无语,怎么人人都关心她是否怀孕?苏老爹着急就算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桃姨娘有什么可关心的?“涟漪年纪还小,还没准备好当母亲,所以,便等等罢。”

桃姨娘自然不是真关心苏涟漪,甜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碗轻抿了一下。“说的是,妹妹还年轻,不用着急,哎……可惜姐姐年纪大了,肚子却还没动静,很是着急啊。”说着,两道峨眉微蹙。

涟漪了然,这才是她的目的吧。“也许是缘分未到罢。”涟漪不深不浅说了一句。

桃姨娘放下茶碗,“妹妹,你我都是女人,姐姐的愁苦你应该可以体会,如今屋内没有外人,姐姐便直说了,那一箱首饰,最少千两白银,是我陪嫁的一部分,送予妹妹,并非是与夫人争那风头,而是真心送之。”

涟漪惊讶,千两!?放下了茶碗,“桃姨娘,涟漪没见识,不知那礼品如此贵重,万万受不起,明日我亲自将其送回?”

桃姨娘敛了媚笑,换之认真。“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妹妹也别推脱,那千两礼品你受得起,不为别的,就为你将老爷救了回来。”

这“回来”一词意义深刻,可见,桃姨娘之前已做了李老爷西去的准备。

涟漪微笑,垂下了眼。“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哪会有什么危险?”

“妹妹说的这些都是糊弄深闺妇人,我出身商门嫡女,从小接触的便是实打实的世事现实,老爷状况如何,我自然清楚,而老爷若是突然离世,我未来的命运,也是清楚。”

因桃姨娘的话,室内顿时沉寂下来,那虚假的客套消失,换之悲凉。

涟漪一时沉默,垂下了眼,不知再说什么。同情桃姨娘,也同情这封建社会的女子,若是膝下无儿,自身又是妾,没了男人的宠爱庇护,想必未来命运会很悲惨吧,尤其像桃姨娘这样的宠妾。

苏涟漪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如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若是找不到可以一生一世真心相爱的相守之人,她便一生不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妹妹是个聪明人,姐姐说到这,应该知晓了找你来的原因。”桃姨娘的声音冷静,全无平日里的绵柔。

涟漪点了点头,“涟漪都懂,但既然桃姨娘是聪明人,那我们便不说暗话,对于李府来说,涟漪是个外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直是,所以有些纷争,涟漪会自动远离以避嫌。”

桃姨娘称是。

涟漪见她做了承诺,便放下心来。原本以为桃姨娘让她在李老爷面前说些好话,但现在细想,以桃姨娘受宠程度,根本不用她在李老爷面前置喙,桃姨娘需要的不是宠爱,而是孩子。

“我不会把脉,想必从前桃姨娘也看过不少大夫,大夫们怎么说?”涟漪问。

桃姨娘正色道,“最开始是体寒,后来开了汤药喝了一年好转,而后便无其他症状,如今我按时问诊,身子状况调养极好,却怎么也没消息,整整七年。”

涟漪点了点头,七年,难怪桃姨娘要如此着急。

体寒难孕,但不孕之症却有很多种。

“如今除了夫人有子嗣,其他夫人也都没有?”涟漪问。

桃姨娘面色不好,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苏涟漪一下子惊觉,面色一变,会不会是李夫人下的手段?虽然她不懂什么女人间的争斗,但在现代的电视剧、中,往往写的都是正宫为防止其他女子有孕,用了各种阴险手段。

桃姨娘猜到了苏涟漪的怀疑,压下了声音,“桃花院,我防备得很好。”

涟漪点了点头,一指一旁的香炉,“以后香炉和香粉尽量少用,为了香气持久,其中定然多少加了麝香,虽量不大,但还是不易受孕。”麝香有活血催生的功效,即便是现代女性,用久了含有麝香的香水,也不易怀孕,严重者还会引起流产。

桃姨娘赶忙点了点头。

“你月事如何,日子准吗?是否量大或者量小,持续几日?”涟漪问。

前一个问题桃姨娘在问诊时便被问过,但后一个问题却是第一次被问,有些尴尬,“很准,量……呃……还好,每一次大概五日到六日。”

“痛经吗?”

“不痛。”

“可有下腹坠胀之感?”

“不会。”

“白带情况如何?”

“何为白带?”桃姨娘不解。

待苏涟漪为其细细解释后,桃姨娘满面通红,尴尬得半天也说不出话。这些,都是女子的私事,哪怕是自己娘亲都不会说的,而苏涟漪就这么裸地问着。

“这个……不回答行吗?”桃姨娘的声音很小。

涟漪想了一下,“最好还是回答,有些妇科疾病最直观的反应便是白带、月经和腹痛。”其实她也不是很懂,毕竟从事的不是妇科。

“也……正常。”桃姨娘答。

涟漪有些愁苦,没有B超,没有腔镜,也只能通过这些临床经验判断。一般不孕多半是输卵管堵塞,大部分伴随有腹痛及月经不调,当然也有一些是毫无症状的。

想到接下来的问题,连苏涟漪都有些不好意思,“那一个月,李老爷来桃花院几次?”

桃姨娘叹了口气,“一个月,在我这里也要住上半个月,老爷待我是极好的,但自从老爷身子康复,将二少爷手中生意都收了回来,便愈加繁忙,虽住半个月,但真正……呃……同房,也就一两次。”

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李老爷本就年纪大了,精子活力自然和年轻男子无法比,再加上这行房次数有限,能怀上就怪了。

“这样吧,桃姨娘你记一下,你先预推出下一个月的月事,而后向前推十四天,在推算出的这几日,你要想尽办法同房,其他日子,不同房也罢。”那几日是女性排卵期,可加大受孕率。

“恩,知晓。”桃姨娘面色微红,记了下。

“李老爷可吃山药?”涟漪问。

“吃的,怎么?”

“在你准备行房前几日,最好多做山药,变着法的做,煲汤最好,磨粉熬羹也行。”山药,可以增强男子精子活力。

“恩,记下了。”桃姨娘点头。

“你可吃黑豆?”涟漪又问。

桃姨娘点了点头,“吃的。”

“将黑豆打磨成浆,日日饮用,早晚各一次。”黑豆浆促进女性荷尔蒙分泌。

“恩,知道了。”桃姨娘暗暗记着。

涟漪顿了一下,想了一想,压低了声音几许,“每一次行房后,用干净帕子裹成条状,塞进去,虽这一招没什么科学依据,但不能浪费了那个,用了总比不用的好。”

桃姨娘彻底脸红了,第一次和人讨论这么深的话题,赶忙点了点头,“知道了。”

苏涟漪见该说的说完了,便准备告辞起身,这桃花院,不能久待,即便是她不“投靠”桃姨娘,却多少也会引起李夫人的怀疑,她必须要避嫌。

桃姨娘也是聪明人,看出了苏涟漪不想被卷入李家后院之争,便也不多留,想送东西,却被苏涟漪婉拒,只能亲自将其送出院子,心中暗暗思考着苏涟漪所说之事。

涟漪出了院子,拒绝了桃花院送她的丫鬟,心中期待着李夫人别注意到她,快步向前门走,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前方不远,与她迎面而来一位妇人,笑意盈盈,不是刘妈妈,又是谁?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刘妈妈代表着李夫人,想必从她入了桃花院,那李夫人就得知了消息罢。

“许久不见,刘妈妈近来可好?”涟漪立刻面露微笑,主动招呼了过去。

刘妈妈也笑着,“刚刚和夫人闲聊还提到了姑娘,这不,出门就碰见了,快去夫人那里坐坐,夫人都念叨你好几天了。”

“……”涟漪无奈,什么叫出门遇到?分明是在这等了多时吧,无法拒绝,只能跟着刘妈妈走了。心中再一次感慨大户人家后院的麻烦,发誓自己的命运可一定要把握住,千万不能沦落到此等地步。

苏涟漪和刘妈妈也算是“战友”,两人说着体己话并肩而行,最起码表面看起来很不错。

李夫人的院子名为牡丹园,其意便是群花之首,屋子更华美,丫鬟也更是多。

但再多有什么意思,也是个金丝笼,无法摆脱被“豪华软禁”的命运。

不若桃姨娘房内的轻纱幔帐,李夫人的屋内满是昂贵的檀香木摆设,色调暗沉,但典雅雍容,处处彰显着身份。

而李夫人的穿着也是如此,暗棕色的锦缎长裙,其上是紫红色的牡丹,在衣领与袖口处缀着金线,那暗棕色和金色属同色系,给人以尊贵之感。

李夫人并未像桃姨娘那样姐姐妹妹拉关系,相反是以长辈慈爱为切入点,毕竟以她的年纪,足以是涟漪的母辈,说来说去,就是套苏涟漪去桃花院做了什么。

涟漪也大大方方,直说了,桃姨娘是求子,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有鬼,直说了就洗脱嫌疑了,也避免了“站队”。苏涟漪自认不是玩心眼的专家,此时只想明哲保身。

李夫人在桃姨娘那里是有眼线的,得知苏涟漪说的并未有假,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说到子嗣,涟漪啊,虽你还年轻,但也得考虑了,我有两子两女,都是年轻时得,女人上了年纪更不易怀有子嗣,何况人老珠黄后,男人往往便是喜欢新人了。”说着,眼中有了落寞。

涟漪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指点,劳您操心了。”其实心中想的是,她可不会嫁给三妻四妾的男人,哪怕是王侯将相,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穷点,也心甘情愿。

李夫人话锋突然一转,“听说你的夫君是你爹安排,而非你愿?”

涟漪刚想否认,又想到当初苏涟漪本尊追着人家二儿子李玉堂跑,便将那话咽了回去,“恩,不怕夫人笑话,当初是不愿的,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有感情了,如今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踏实。”

虽然苏涟漪说得诚恳,但李夫人是不信的,只以为她是追求自己儿子不得,如今自我安慰。“这深宅大院看似华贵,其实冷暖自知,不入,有不入的好。”

“……”涟漪哭笑不得,算了,就当她高攀不得吧。

又与李夫人东拉西扯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因桃姨娘之事,可以明显感觉到李夫人神情的没落黯淡,身为妻子,平日里见不到丈夫,还要时时刻刻彰显自己的大度,这日子又如何会舒服?

就如李夫人所说,冷暖自知。

涟漪听着李夫人的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大家都是女人,她完全能体会到李夫人的愁苦。

李夫人年轻时也许是美人,但如今虽保养有度,皮肤的松弛和眼角的皱纹却十分明显。若是不与那桃姨娘相比,可用雍容的气质取胜,但在那妩媚逼人的桃姨娘面前,就没了踪影。

涟漪眼珠子转了一下,“夫人,女人年轻与否,其决定因素是皮肤,若是皮肤紧致,自然能年轻很多岁。”

李夫人一愣,随即惊喜。“涟漪姑娘这么说,定然是有方法。”

涟漪点了点头,“是,曾听说过一种办法,但却未试过,回头涟漪想办法做出实验下,若是有效,便送予夫人。”既然帮了桃姨娘,自然也要帮一次李夫人,谋求平衡。

李夫人大喜,双眼大睁,“若是那样,必有重谢。”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夫人喜欢,送予便是,有什么可谢?聊了这么久,想必夫人也累了吧。”

李夫人知晓,这是苏涟漪准备告辞了,“是啊,涟漪真是体贴,想必苏家酒厂也忙,就不多拉着你聊了,回头有时间了入府,好好陪我聊聊。”

“好的,那下一次再来叨扰夫人。”涟漪微笑着,婉拒了刘妈妈的相送,独自出了李府,驾驴车去了酒厂。

直到出了岳望县,涟漪这才松了口气,今天就不应该来这满是麻烦的李府,后悔。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谈话,让李夫人有了个决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了一系列关乎涟漪婚姻之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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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院,苏涟漪刚离开,那李夫人面上哪还有之前的和蔼和落寞?唯有冰冷、威严。她垂着眼,若有所思。“巧玉,你说,这苏涟漪会不会真帮那桃姨娘想生子之法?”

巧玉,正是刘妈妈的闺名。

“夫人,以老奴看,若是桃姨娘能生,早就生了,桃姨娘娘家也是个有钱的,遍访名医都没有办法,那苏涟漪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如何?”刘妈妈道。

李夫人深吸了口气,想到了桃姨娘便恨得牙痒痒,“我总有种预感,这苏涟漪定然有办法,老爷的病,多少名医都看不好,但这苏涟漪来,却能治好。我也算阅人无数,却怎么看不透这个苏涟漪。”说着,双眉皱紧,眉间得皱纹更深,可见其平日里,频繁做此动作。

刘妈妈面色尴尬,因为从前自己被苏涟漪算计,如今还算有把柄在她手中,自然知道苏涟漪的能耐。“夫人,别多想了,我看那女娃,也是个不想争的。”

李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以她苏家一个小小酒厂,无论是投靠了我,还是投靠了桃姨娘,都是有利,但从头至尾,她都暗暗表态,无意于投靠,真是个怪姑娘。”

回想刚刚说话之间,她极力拉拢,却总是被苏涟漪巧妙躲避。苏涟漪越是不想加入她的阵营,她便越是想让她加入。

玉堂……

李夫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儿子李玉堂。

之前有一个传闻,说是苏涟漪被玉堂拒绝后,精神受到打击,回了村子便一病不起几乎呜呼,醒来后便如同变了个人,身形急速消瘦不说,性格也大变,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那苏涟漪不是个简单人物,若是苏涟漪真能成为她的人,不仅是对她,更是对李家,是个助力!

“巧玉,”想到这,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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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叫住刘妈妈,“你从前见过苏涟漪,她对玉堂真是十分迷恋吗?”从前的苏涟漪在李府后院闹着,但也仅仅是小打小闹,自然没惊动李夫人。

“是,从前只要是苏家酒厂来送酒,这苏涟漪定然跟随,打扮得花枝招展,就为了二少爷多看她一眼,有几次还趁人不注意偷跑到海棠院,”刘妈妈答,“但那时候的苏涟漪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身形肥胖不说,还粗鲁野蛮,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苏涟漪,是完全不信,两者为一人的。”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李夫人又问。

刘妈妈认真想了一下,突然惊悟,“老奴想起来了,是……被翠儿那群丫鬟打了之后。”于是,便将那一日所发生之事前前后后都给李夫人讲了,自然也说塞给了她银子。

李夫人细细听着,更是觉得这苏涟漪的心思巧妙,必须要拉拢过来,“从前我也听过,说有人经历大难后性情大变,想来便是如此吧。”

刘妈妈点了点头。

李夫人又想了一下,双眼微微一眯,“翠儿人在哪里?”

“夫人,不知翠儿做错了什么,最近被二少爷连罚两次,如今还在少爷身边伺候着。”刘妈妈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压下声,冷了几分。“要叫翠儿来吗?”

李夫人知晓刘妈妈的意思——交出翠儿来收拢苏涟漪,“不了,去把玉堂叫来吧。”

“是。”刘妈妈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唤二少爷来。

李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碗,细细回想苏涟漪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越发决定了一件事——拉拢苏涟漪,而此时简答的方法,自然是让苏涟漪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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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治脸(一更,求票送诗)

无论两人的感情有多尴尬,但这蒸馏酒算是成了功。

整整两坛酒,最后蒸馏出了一小碗酒,这酒水还是不若现代酒水那般透明晶莹,多少还带有一些杂质,其原因一是在蒸馏之前并未过滤,二是蒸馏设备太粗糙,在蒸馏过程中被污染。

涟漪甩了甩头,将种种私人感情压下,尽量用工作来充实自己。

双手捧起酒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浓重酒精味扑鼻,涟漪泛起微笑。取出一只勺子,舀了一小点,慢慢放入口中,舌根立刻火热,她不知这蒸馏酒有多少度,但觉得最起码也有七十度左右。

大虎看了一眼苏涟漪,神色黯淡,转身欲离开。

“等等,大虎,你过来下。”涟漪道。

大虎没想到苏涟漪还能唤他,以为他捅破的窗纸,她拒绝了他,以后两人那默契的交往便不在。因为苏涟漪的召唤,他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是不是他……还有机会?

“恩。”大虎到了涟漪身边。

涟漪换了只新勺子,舀了一点酒水,“你尝尝。”说着,便递了过去。

大虎伸手接了勺子,品尝了酒,突然睁大了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个,就是我们刚刚弄的酒?”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

大虎放下勺子,捧起碗仔细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妙,真是太妙了!”他平日鲜少发出感慨,但如今却忍不住赞叹。

涟漪但笑不语。

“这个,你打算出售?若是真的出售,那苏家酒在鸾国……不,是整个天下酒业,都能称霸!”大虎很激动,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纯度之酒,想必也是这天下除了涟漪,第一个见此酒之人。

涟漪愣了一下,“出售?这个我还没想过,不过若是需要,其实出售也不错。”

大虎不解,“若是不出售,你为何要做这酒?”有何目的吗?

“给你治脸。”涟漪道。

“治脸?”心中猜想过很多可能,却怎么也没想过这个原因。

“高浓度酒精可以杀菌,你的脸,我打算要将你所有疮痘都割开,将里面的脓血放掉,而后消炎,再用草药外敷,最后用酒曲促进皮肤细胞生成,用水果酱膜补充维C加快皮肤细胞代谢,最终用精油收敛毛孔除疤。这个暂定便是一个疗程,第一疗程是实验,若是有效便进行第二个疗程,若是无效便修正方案。”涟漪道。

大虎听愣了,为什么苏涟漪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从那一晚介绍自己童年开始,就有很多他从未听过的词语。

“大虎,你可有什么疑问?”涟漪问。

大虎摇了摇头,即便是不治好脸,只要苏涟漪想做,他都会去做。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抬头看向他,“放心,我会努力的。”似承诺。

大虎低着头,看着灯烛光下苏涟漪那张白净的玉面,又想起了刚刚他那鼓足勇气才问的话,她没同意,却也没拒绝,这代表了什么?

涟漪被大虎看得尴尬,轻咳了声,“那你先去忙把,我准备熬制草药了。”

“我来熬。”大虎道。

涟漪想了一下,便也同意,将熬制草药的工作交给了大虎,自己则是去屋内找了一些干净的棉布,在灯烛光下,开始剪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涟漪将所有该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后,一场小手术就开始了。

大虎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能感觉到苏涟漪在他头顶准备着一些材料,有些紧张,不是因为即将要医治脸,而是与她的亲密接触。

工作中的苏涟漪自动摒除了杂念,将那酒精灌制入瓶,而后找一块干净棉花蘸了,为大虎一点点清洁面部。

大虎只觉得脸上冰凉,又痒痒,伴随着酒香,还有涟漪呼出的馨香,他紧张、窘迫、血脉扩张,加之那柔软的纤指在他脸上游移,他觉得自己醉了,好像在一块美好的泥潭,越陷越深。

用酒精擦拭一遍后,涟漪又换了蘸了清水的棉花,将那棉球拧得很干,重新擦拭,因一会大虎脸上会有诸多创口,酒精多了,会疼。那棉球便是稍微稀释一下多余的酒精。

一些做好后,将那赵仵作送的木箱打开,从中挑选出取出一把镊子、一根金属薄片,还有之前准备好的绣花针。用酒精一一消毒。

“一会可能稍微有些疼,忍一下吧。”涟漪轻轻道,吐气如兰。

“恩。”大虎答,此时就是割他一块肉下去,他都绝不吭上半声。

随后,涟漪便用针小心挑开一个水泡样的疮痘,有脓流出,左手镊子的棉球立刻将其吸走,而后换了金属薄片,在创口周围轻轻积压,继续换棉球吸脓,直到最后无物可流,渗了血才停手。

重新将所有器具消毒一次,找了下一个疮痘,重复一次刚刚的动作。

屋内很静,大虎不言,涟漪不语,屋子明亮,床周围摆放了灯烛数盏,微风一过,烛火跳跃。涟漪微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器械,闭目一会。

“怎么了?”大虎睁开眼,问,刚一睁眼,就见到涟漪面颊有一颗泪划过,心中猛地一震。她是在……心疼他吗?

“没什么,眼睛太累了,休息一会。”蜡烛再多,也是和现代灯具没法比,一直在处理大虎的伤口,这烛光总是忽闪,眼睛都累出了双影。

揉了揉眼,涟漪笑了下,“我可以了,我们继续。”很怀念无影灯。

大虎重新闭上了眼,但苏涟漪面颊上滑落的泪却总是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大虎脸上的所有疮痘,都被涟漪挑开处理好,一旁堆其的棉花球成了一个小山,大虎脸也肿了起来。

大虎本以为这就结束了,但涟漪却不让他起来,继续在床上平躺,自己则是去了厨房,不知又是做了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涟漪捧着一只小碗入内。碗是新的,其内有水,还泡了个什么东西。

重新到了床边,伸手碰了碰大虎脸上的伤口,见有些干了,“一会我要用盐水给你敷面,目的在消炎,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会。”

“恩。”大虎答。

碗中就是盐水,那其中泡着的布,便是涟漪自制的面膜布,按照前世的记忆,将面部剪成了脸的形状。蘸满了盐水的面膜布小心敷在大虎脸上,确保面膜与皮肤无间隙,构成一个微环境,促进血液循环。

苏涟漪也不知这些到底有没有用,她用的都是治疗湿疹或过敏性皮炎用的方法。盐水可以杀菌消炎,在生理盐水中开一些消炎抗敏的药剂,混合后用棉布敷面,是外用方法。

“疼吗?”涟漪问。

“不。”大虎答。

见大虎闭着眼,涟漪这才敢贪恋地注视他的面庞。

厚重的棉布也无法遮盖其下棱角分明的刚硬面孔,那深邃的目,高挺的鼻,线条分明的唇。

棉布快干了,涟漪又取了一张,用盐水浸湿,为其患上。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该怎么办,截止到此,她还是无法适应这个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世界,也许也永远适应不了!

当第二张面膜布即将干后,涟漪将其掀开,棉球蘸清水,为其洁面。本来红肿的脸,因这两块消炎盐水面膜,平整了不少,除了最大的几个伤口还有些红,其余的已经是皮肤的颜色。

涟漪有些惊讶,此时大虎的脸已可以见到治愈后的雏形,竟然出乎意外的俊美。面庞窄瘦,剑眉星目,这些自然不说,美在其气质上,分明是少年的面孔,但眼神却是成年人的坚定。

这种男人与男孩的气质相糅合,引人眼球。

“怎么了?”大虎不解,为什么苏涟漪一直看他的脸。

涟漪有些尴尬,面颊微红,“没什么,在验看效果罢了,暂时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你可以照下镜子。”赶忙装作低头收拾废弃的棉球纱布。

大虎点了点头,带着疑问去了镜子前,看见了自己的脸,震惊了。

是惊讶,是惊喜,一时间竟难以置信

封神灭仙记sodu

。“我的容貌,原来是这样?”

“恩。”涟漪面露微笑,也在替大虎高兴。

大虎更为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难以置信。

涟漪噗嗤笑了,“什么怎么做到的?就是挑开了疮痘啊,很简单。”

大虎指的当然不是这个。“你并非第一个如此做之人,从前曾有几名大夫挑过,但他们处理过后,都是红肿不堪,第二日更甚,有时会引起溃烂,最严重是我九岁的一次,放脓后高烧不止,险些丧命。”从那开始,便没人敢再去为他放脓。

涟漪了然,“那是因为他们不重视消毒和消炎。”

“消毒和消炎?”对于苏涟漪总提出得陌生词语,大虎已经习惯了不解。

“恩,在我们周围,有很多肉眼见不到的细菌和真菌,有些对人体有利、有些则是有害,当人身体有伤口时,若是不小心被有害细菌侵害,便会发生、溃烂,这些伤口会引发一些炎症,最终引起人体高温,也就是高烧。”涟漪慢慢解释。

大虎一惊,惊恐地看向周围,“你是说,我们周围满是毒?”

涟漪笑了笑,“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只要受伤后仔细处理好伤口,做到杀菌消炎便可。”

大虎突然拧起眉,“从前行军时便有过此类事,有人受伤,伤口溃烂,如何用药都止不住,最后高烧致死,这该如何?”

“发现伤口首先要清理,用清水、盐水或者烈酒,用药后包扎,若是伤口还是溃烂,将刀具消毒后小心将烂肉割下,再重新消毒包扎,若是还是无法止住,溃烂蔓延到见骨,诸如胳膊或腿部,为了保命,必须当机立断截肢。”涟漪答。

大虎了然,“原来如此,谢了。”将来回兵营,定要将这盐水和烈酒推广下去。

涟漪将刀具和针重新用酒消毒后装入木箱,默默收拾着。

大虎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我的脸,这样就好了?”

涟漪摇头,“这只是暂时的,明日你的脸变会布满血痂,以后想必还会复发。所以需用草药敷面,明日开始,你就别去酒厂了,尽量少沾染粉尘。”

“恩。”大虎答。

涟漪将东西收拾好,转身离开了大虎的房间。

“涟漪……”大虎赶忙叫住她。

涟漪微微回头,有些惊讶,这是两人认识几个月来,大虎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心头很暖,但这暖意刚想蔓延,却被她狠狠扼杀。她告诉自己,别幻想,别放纵。

“恩,还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冷静。

大虎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叫住她,但她目光清冷没有丝毫犹豫旖旎,本来还想重拾话题,却生生打住。“辛苦了。”

涟漪摇了摇头,“不客气。”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大虎的门关了上,躺倒床上,第一次,毫无原因的没去仙水潭沐浴,没了心情,第一次心头难受,也是第一次求之不得。睁着眼,无神地盯着屋顶。

从前曾幻想过恢复容貌,本以为恢复容貌的那一日定然开心无比,却没想到,这一日真正来到,却丝毫没什么可高兴的。

涟漪收拾完了东西,洗了手,沐浴后躺在床上。晚上发生的种种事在脑海不停徘徊,大虎问她是否愿意在一起,想低头吻她的那一幕,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翻了身,趴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床沿。几个月的相处,大虎对她很好,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她也……对大虎很有好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也不是独身主义,是否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个机会?

但,她又不敢交付真心,若是放纵自己喜欢了他,而他将来任务完成后恢复了身份,如其他男子那般三妻四妾,又如何是好?

长叹了口气,罢了,继续当她的缩头鸵鸟吧,睡觉,睡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

接下来的两日,大虎便没去酒厂帮忙,只有苏涟漪往返,每日尽量早归,为其治脸上的伤,两人很有默契,都只口不提那一日发生之事,本来尴尬的气氛也逐渐缓解,最起码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与苏涟漪家的平静相比,某地有位某人,不平静。

是叶词。

“少爷,少爷,我回来了。”叶欢呼哧带喘,跑了回来,而他的少爷叶词,在屋子中转来转去,很烦躁的样子。

见叶欢回来,刷地一下收了扇子,面色紧张,就连那一双桃花眼也不再乱放电了,“快说,怎么个情况?”

叶欢本来想拿杯子喝口茶水,但那茶刚喝了一口,就被叶词抢了下去,“别浪费时间,快说。”

叶欢愁眉苦脸地看着少爷抢了茶碗,吸了吸鼻子。“少爷,我渴……”

“别废话,快说,说完了随便你喝。”叶词才不管他是渴是饿。

叶欢无奈,“好吧,少爷,据最可靠的消息说,苏涟漪的夫君并非全如传言那样是个丑八怪和傻子,就是不爱说话,却不傻,偶尔去酒厂帮忙。”

“我不想听这个,那男人是什么样关本少爷屁事,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本少更俊美的人?就说苏涟漪,她和那夫君关系如何?”叶词追问。

叶欢当听到自家少爷说“俊美”时,表情一度十分麻木,“呃……这个就不好说了,有人说两人妇唱夫随,有人说两人只是表面夫妻,实际上分房睡,还有人说那男人床上功夫好,将本事通天的苏涟漪搞得欲罢不能……”

“去去去,你再说这些下道的,本少扇你嘴巴。”叶词用扇子抽了过去,被叶欢躲了过去。只要一想到苏涟漪归别的男人,他心里就堵得慌,这么个奇女子,只能归他所有。

叶欢哭丧了脸。“少爷,不是我下道,这些都是苏家村的传言,我只是打听到什么说什么。”

叶词打开扇子,扇啊扇,在地上转圈走着。

叶欢见少爷不再追问,便趁机捧起茶碗喝了起来。

叶词在想什么?他想的是当初苏涟漪追着李玉堂到处跑,应该是看好了李玉堂的容貌,因那厮除了容貌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出彩之处。这件事绝不掺假,多少人眼睁睁看着,但怎么就突然舍了李玉堂那小白脸回到丑夫君的怀抱?

呸呸呸!

什么夫君?两人关系还未明确,其中必然有鬼!

叶词鼻子很灵,早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女人若是心有所属,目光是有变化的,而那苏涟漪的双眼除了清冷便是恬淡,总而言之,是少女的清澈,绝不是已婚妇人。

“叶欢!”叶词突然大吼一声。

“咳咳……咳咳……”正大口喝水的叶欢一时不查,咳了出来。“少……咳……爷,又是什么事?”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走。”叶词冲到柜子,为自己挑选帅气的衣服。

“去哪?”叶欢不解。

“苏家村,”叶词阴险一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要亲眼去看看,那苏涟漪和丑夫……呸,和那丑男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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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渐黑,涟漪为大虎敷上了药膜后便掏出了账册,开始挑灯对账。

此时的苏家酒厂,俨然是苏皓主外、涟漪主内,兄妹俩撑起一片天,但酒厂中的人都知晓,酒厂真正的顶梁柱,不是那酒厂老板苏皓,而是这从不显山露水的苏涟漪。

账目对于商家十分重要,不仅关乎盈利与否,更是直接反应了决策者的决策是否正确,从账目的数据可看出很多问题。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用电脑统计都需专人来作,何况是这古代,一本本账目,将苏涟漪折磨得头晕脑胀。不知不觉,算盘已十分熟练,打得噼啪作响连绵不绝,左手则是慢慢翻着页。

院子外有马车声,随着“吁”的一声,马车停了。

华贵考究的马车上下来两人,一主一仆,皆是少年公子。

主子一身深紫色锦缎长袍,束之以黑色腰带,典型的富家公子哥的形象,下了车,看向那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农家小院,名贵折扇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桃花眼满是惊愕,一张性感的薄唇也是傻傻的张着。

叶欢在旁边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自然知晓少爷这反常因为什么,闲闲的来了一句,“少爷,现在咱回,还来得及。”

叶词身子僵了一下,真有撤退的打算,但想到苏涟漪那时而爽朗睿智时而娇媚可人,时而冷清如高不可攀的仙女,时而和蔼如邻家小妹,无论怎么想,这女子都让他痒痒。

虽然他以风流之名著称,但最多就是对着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哼个曲、吟句诗,从未动过手脚,更别说是占为己有,如今真正引起他占有欲的,苏涟漪,是头一个。

一咬牙,“回……回什么回,让车夫回去。”

叶欢一愣,“少爷,这个用不着吧,让车夫在马车里睡一夜就行。”少爷这是要……断自己后路啊!

其实叶词就是在断自己后路,他生怕自己最后受不得苦,连夜赶回岳望县最高级的客栈其中最舒适豪华的房间。那样可不行,为了苏涟漪,他一切都可以忍!

“叫车夫回去,若是你再废话,就跟着车夫一起回去。”叶词咬着牙,颤抖着说出。

叶欢一耸肩,好吧,少爷既然自己挖坑往里跳,还不让他拦,那他还拦个屁。回头对车夫吩咐,那车夫有些惊讶,但雇主要求,也就听了。

一阵马蹄车轮响,车夫架着空车又原路返回。

“还等什么,叫门啊。”叶词看向那院子和院门,一阵嫌恶,生怕自己华贵的衣裳沾染脏了,一动也不肯动。

叶欢无奈,心中嗤笑少年既然想泡妞,还想端着架子真是可笑。虽心中笑着,但脸上不敢表现,到了远门,推了推,“有人在家吗?是苏涟漪苏小姐家吗?”

涟漪正算账,并未留意,倒是大虎听见了。

推了房门直接出去。

虽有银色月光洒下,但院子中还是黑的,叶词和叶欢两人只见面前黑暗之中隐现一道身影,那身影高大魁梧,不同于读书男子的颀长,是膀大腰圆的健硕,都一惊。

再抬头看其脸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鬼啊——”最先喊出来的是叶欢,一回身,就想跳上叶词的身上,被后者眼疾手快推开。

“你是人是鬼?”叶词虽然怕,但到底是见多识广,不若叶欢那么丢人,苍白着脸,壮着胆,大声问。因为他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又怎是普通人可以跑得开的。

敷着草药面膜的大虎本想拧眉,但想起苏涟漪千叮咛万嘱咐,敷面膜时不准有面部表情,于是便放弃了拧眉的冲动,“你们是谁?”

离得近了,叶词看清了,松了口气,原来对方是人,只不过在脸上抹了什么东西装神弄鬼。一俯身,将瘫在地上的叶欢拽着脖领子拎起来。“请问这里是苏小姐家吗?在下叶词,是苏小姐的朋友。”

大虎也看清了叶词的长相,只见对方容貌俊美,一双桃花眼,加之其身上穿着的考究衣袍,手中那附庸风雅的扇子,不是花花公子又是什么?

顿时心生反感,“是,但夜已深了多有不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叶词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你是谁?”

大虎双拳拧紧,眸子迸发冷意,“她男人。”

“……”叶欢看了一眼膀大腰圆的大虎,啧啧了几声,这庄稼汉,确实够粗鲁。

叶词则是一挑眉头,“你是不是他男人,这些先姑且不谈,在下找涟漪,我们是至交知己,不信你问问。”满是不屑,外加挑衅。

大虎听见他直接亲昵地称呼其名,早就怒了,但他不想轻易惹事暴露身份,伸出那铁锤般的拳头,指着面前这花花公子,“我明媒正娶了苏涟漪,自然是她男人,这是我家,若是你知好歹,最好滚,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叶欢被吓得足足后退一大步,因面前这装神弄鬼的壮硕男子,浑身散发出的杀气是他从前绝无见过的,这是什么杀气?这是亡命之徒的杀气!

叶欢此时深深怀疑,这男人绝对杀过人,而且杀人如麻,搞不好还上战场,只有久经沙场之人才能散发出这种将生命为儿戏的嚣张霸气,在男人的眼中,他和少爷两人,根本不是两个人,甚至不是生命,好像两根木桩一般。

叶欢能看出来,叶词自然也能。

但叶词却没退缩,他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但其实性子犟得很,越是不可能之事,他便越是想挑战。

将扇子随意扔向身后叶欢,微微活动了下臂膀,“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喜欢装神弄鬼的东西有什么能耐。”好久没活动身手了,没想到竟为女人打架,有趣!

大虎没想到对方竟真的应战,失笑出声,这天下还真有不怕死的。一抓那院门,只听“卡擦”一声巨响,那门便被单手掰断,将断了的门扔了,也省了开门费事。

叶欢一看,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的天老爷啊,对面这是人是兽啊,好大的力气。

叶词倒是没有什么惧色,只不过一向纨绔的眼神,沉敛了下来,积极应战。

屋内,刚刚对完一本账册的苏涟漪放下账本和算盘,做着眼保健操,预防近视。

听见门外的响动,吓了一跳,赶忙出了来,正好看见剑拔弩张的两人。

跑了过去,才看清院门外之人,“叶词?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叶词看见那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刚刚阴沉暴戾的眸子一转,换上了眉开眼笑,桃花眼一眯,“涟漪,是这样,我找你有些急事,等不到明天,所以便来了。”

叶欢一听,心中白了自家主子一眼——少爷,你闲成那样,能有啥急事?

苏涟漪一听,赶忙走了过去,“有急事?那快进来吧。”说着,便伸手去开院门,一把却抓了个空。

惊讶,“大虎,我们家门呢?”

门?自然是被大虎刚刚掰了。

大虎斜眼看了地上的院门残骸,不语,转身进屋子,清理脸上的草药面膜。

叶词一回身,将叶欢手上的扇子抢了下来,打开在自己身前扇啊扇的,“哈哈,都是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涟漪将两人让了进来,“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苏家酒出了问题?”赶忙正色问。

叶词一窘,这苏涟漪怎么一见到他就是生意?“没,苏家酒质好量足,我手下的掌柜都说好,还想加大订单呢,怎么会出问题?”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对对,今天晚上来,就是这件事,急要四千坛。”

涟漪一惊,四千坛!?叶词刚刚订了四千坛还在酿制,又要四千坛?面色微变,“那个……叶公子……”

“怎么又叫叶公子了?上回不是说好了,对在下有个固定名称吗?”叶词纠正。

叶欢很想照个地缝钻进去,跟着这样的少爷,真丢人。

涟漪略带慌张地点了点头,“恩,词,是这样,这一单可否宽限几日,二十日,不,十八日……十八日可吗?若是你同意,我现在就去酒厂召集人手立刻开工。”入窖需要十五日,但原料的翻熟冷却也需要时间,加上筹料及装车,十八日,也未必能下来。

叶词见苏涟漪当了真,赶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千万别急,那个……那个单吧,说急,其实也不急。”可千万不能让苏涟漪去酒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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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那他岂不是白来了。

涟漪一下子懵了,“词,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叶欢心中白了主子一眼——少爷真是缺德,你闲得闹心,跑来折腾人家苏小姐。

叶词有些尴尬,但眼珠子一转,又恢复了淡然,“是这样的,傍晚时,我手下有一掌柜说碰见大单,急需四千坛酒,于是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你们苏家酒,手下没人手可以帮我跑腿,便带上了叶欢,随便雇了车赶来,而刚刚我才想起,在酒厂还有我一四千大单,是吗?”

涟漪点头,“是啊。”

叶词笑眯眯地一拍扇子,“那不就正好?正好用着四千大单顶了急需的单,那一单什么时候出货?”

涟漪这才松了一口气,“五天后准时出货。”

叶词不得不钦佩苏涟漪,办事从来都严格谨慎,说出的话从不失言,连定下的日子,也从不违约,既不提前,也不延后,从来都是刚刚好的日子。

“那就成了,嘿嘿。”说着,便开始打量这小院子。

啧啧啧,让美人住在这么个农家小院,实在是委屈。所谓金屋才可藏娇,像苏涟漪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要配上琼楼玉宇才是。

涟漪顺着他的眼光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眼神中有些疑问,有什么不对吗?“那请问叶公子,可还有什么事吗?”

叶词一愣,打着哈哈,“没事了,没事了,这一忙才发现,我还没吃饭呢。”

叶欢很想纠正——少爷,咱吃了晚饭的,山珍海味燕窝鱼翅,难道您忘了?但为了不讨打,他没说。

松了一大口气的苏涟漪,终于换上了她招牌式的微笑,“感谢词第一个想着我们苏家酒厂,为此还耽误了晚膳,涟漪实在过意不去,但这乡下小村,实在没什么酒馆茶楼,若是词不嫌弃,我便下厨炒几道小菜可好?”

叶词一听,美了,没想到还能吃到苏涟漪亲手做的菜,“涟漪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赞不绝口。

涟漪笑着摇摇头,“那边树下有桌椅,你们主仆二人在那稍休息一下吧,叶欢,麻烦你拿一旁的布子擦擦。”

其实那桌椅很干净。

“好,苏小姐您忙吧。”叶欢道,跑了过去,拿起布子仔细看了看,发现其还算干净,便开始仔细擦桌椅,要知,他家少爷是有洁癖的人。

叶词贪恋地看着苏涟漪高挑的身影,在厨房中洗菜切菜,一切都那么优雅,心中不忍连连赞叹。从前只觉得那绣花作画的女子很美,但今日却觉得,这洗手调羹的女子更美。

尤其是为心爱之人洗手调羹,啧啧,那男人真是幸福,就如同此时的自己。

叶欢走到叶词面前,压低了声音,“少爷,注意点形象,您那眼珠子都要飞出来贴苏小姐身上了。”随后便引来叶词的一顿暴打。

大虎将脸上的草药面膜洗了干净,虽然脸上比从前要好上许多,疮痘中没了脓血,但脸上的大小疮痘却还实实在在的存在,坑坑洼洼的脸就如同雨后的沼泽,不是一天一刻可以治好的。

他出了屋子,站在屋子门口,眯着眼盯着那打闹的主仆二人,眼中迸发浓重戾气。

叶词发现了这敌意的目光,停了打闹,摇着扇子轻蔑地看向对方,眼中满是挑衅。

就这等丑陋粗鲁的男子,如何配得上他的涟漪?没错,苏涟漪是他的!

大虎在憋着气,因为刚刚听见两人的对话,称呼如此亲密,忽然一惊,那一日涟漪拒绝了他,难道就是因为……这名男子?

在苏涟漪面前,两人并未再次直接冲突,就这么站着,遥遥相望,互相审视,直到一盏茶的时间,涟漪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

“大虎,来帮个忙好么?”

大虎的心,突然如同阴云密布中透出阳光,不用多说,这一句话,便知,谁亲谁远。

不再看向叶词一眼,大步走向厨房,往日习惯抿紧的唇角微微上勾,“恩。”

涟漪正炒菜,其中一道菜已经出了锅,“帮忙把这菜端上去吧,也许你不知,这个叶词是我们苏家酒厂的大客户,算是贵客,要好好招待。”压低了声音叮嘱大虎。

大虎唇角的弧线越来越大,很想高兴地跳起来,“你是说,他是客人?”没忍住,追问了一句,为了让自己安心。

涟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是我们酒厂的大客户,此时还定着四千坛的订单,如今又来我们家做客,不是客人,又是什么?”今天的大虎,怎么有些奇怪?

“我们家”?

这个词,在大虎脑子中徘徊许久,深邃的眸柔和了几许。“恩。”答应了句,便端起了盘子送到了树下的桌子上。

其实外人看不出,只有大虎才知道,此时他很开心!很雀跃!

叶词见那涟漪下厨,大虎帮忙的样子,实在碍眼的很,心中嘀咕——难道两人真是真夫妻?但传言说两人只是表面夫妻,还有就是他多年来看女人的直觉,应该不会错的啊。

也颠颠跑了过去,“还有什么需要做的,我来做吧。”将那养尊处优的修长双手伸了过去。

叶欢如同见到鬼一样看着自家少爷,他……他……他竟要作平日里最瞧不起的工作?

涟漪看着他的那双手,微微一笑,“不用了,你们远道而来怎可让你们帮忙,好好休息一下吧。”换了个巧妙的说辞,推了回去。

说着,大虎便又来取菜,很耐心地等着苏涟漪第二道菜出锅。

就这样,叶词眼巴巴地看着女人炒菜、男人端菜的和谐场面,想插手,却插不上,只能干着急。

终于,最后一道汤出了锅,这简单晚饭便算是做完了。

桌上,叶词尝了菜,也不知是真的美味,还是因为那炒菜之人美味,反正吃得是昏天暗地,叶欢在一旁无地自容。

大虎没入席,只站在角落中用监视的目光盯着那狼吞虎咽之人。

涟漪一抬眼,看到了大虎,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大虎喜欢她?也许吧,但她却不敢肯定是不是真正的喜欢,毕竟,两人同一屋檐下,孤男寡女,怎么都会培养出一些感情,有时这感情却是错觉。

那她喜欢大虎吗?不,也许事感动,也许事孤独时的依靠,算不上爱。

她是现代人,并非古代养在闺中不识爱情的少女,她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她不懂古代的所谓爱情,在谈生意期间接触了不少富贾高官,往往都是一夫多妻,那一夫一妻的美好幻想也仅限在苏家村这种贫穷之地。

如果说前几日还有挣扎,那这几日她已冷静了很多,大虎有任务在身,身边只有她一名女子,所以他对感情也许也是不客观的,带有孤独找伴的性质,以后……若是他恢复了身份,会不会后悔?

就如同驻日的美军,因为孤独找了日本姑娘,最后撤离时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

即便是以后对她负责,她也没什么信心让其为了她抛弃世俗搞特殊,何况她还不保证自己对大虎到底是男女之爱,还是孤独作伴。

罢了,先冷静冷静吧,有些事,急不得,尤其是感情之事。

大虎感觉到苏涟漪的目光突然撤离了,一惊,心中失落。

叶词这个厚脸皮的却惊叹,“涟漪,这菜,真是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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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时间有限,晚上躺被窝里好好想个打油诗,明天诵给妹子们听,o(╯□╰)o

不早了,晚安,至于早晨看文的妹子,早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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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积食(求票啊,妹子们!)

农家小院宁静,一角的树下放着桌椅,桌子上几盘菜肴被一身华贵紫色的男子吃得狼狈,一边吃着,一边叫着好吃。

在临近屋檐下的角落里,身材修长魁梧的大虎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而对方则是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后,带着一丝歉意,将视线撤离。

黑暗沉默中,大虎的心狠狠一沉,难道这是她第二次拒绝!?

从男人的角度看,这名为叶词的人来此目的十分明确,便是苏涟漪,那她是否也会心仪于叶词?

这名男子衣着华贵、容貌俊美、举止优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若是苏涟漪真的喜欢上他,也……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大虎只觉得胸口隐痛,再也不忍看这一切,转身进了屋子,回了房间。

在大虎身影消失的瞬间,正大快朵颐的叶词,眼角闪过一丝得意。

这些菜肴确实不错,但也没他表现得这么好,一名女子再厉害,却也无法用最常见廉价的食材与酒楼大师傅做出的佳肴相媲美,没错,他现在的表现就是刻意的夸张,为了哄美人开心,但心里却如明镜。

那个长得丑陋的男子一直在他监视范围内,能看出他是喜欢苏涟漪的,但相反,苏涟漪的目光却有些清冷,完全不是沉迷爱恋中女子的眼神,所以,他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优雅地用筷子夹起菜肴,笑容更是妖娆,那一双桃花眼妩媚如厮,看向苏涟漪。

涟漪哪有心思注意叶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叶词吃了个软钉子,却不在意,一耸肩。就是因苏涟漪独特,才吸引了他,若是她轻易被他吸引,那他这一次也算是白来了。有趣,这女子,他势在必得。

叶词吃了很多,他想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却发现自己没那么大的量,在桌下,狠狠踩了叶欢的脚,用眼神暗示。

叶欢从小便跟随叶词,自然知晓主子的意思,哭丧着脸,硬着头皮开吃。其实……他也不饿,晚上吃过饭了。

终于,所有菜肴都吃了干净,涟漪有些惊讶,这主仆二人多久没吃饭了?

叶欢帮忙苏涟漪收拾了碗筷,涟漪却开始犯难。“词,你们的马车呢?”

叶欢低声嘟囔了句,“马车?自然是少爷让马车回了。”声音很小,涟漪没听到。

叶词一摇扇子,脸上一片淡然,没有丝毫破绽,“是这样,我们来得急,便在驿站随便雇了辆马车,驿站马车你也知晓,到了地方付了车费便原路返回到驿站。”

涟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叶词真是够朋友,真心为苏家酒厂着想。

叶欢心中翻白眼——少爷,您就糊弄苏小姐没看见你那马车吧,那马车豪华的,就算是驿站有,谁能雇的起?

涟漪微微一笑,“没关系,若是你们不嫌弃,我这里有平日里代步的驴车,我送你们回县城吧。”

叶词一惊,赶忙拒绝,“不用,不用,夜色都深了,这一折腾,一晚上就不用睡了,再说我也没什么急事,不用着急回去,好容易来一次乡下,感受一下也不错,呵呵,所以可否,借宿在涟漪家中?”

叶欢低头,不肯看向他家主子。

涟漪想了一下,确实也是这么回事,若是现在赶车到县城也要一个多时辰,来回就是近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她可以熬熬夜,但人家叶词确实没有什么必要熬。

但……

涟漪看了眼自己家干净整洁的小房子,再次后悔当时为何不加盖几间。就两个房间,她和大虎一人一间,他们若是留宿,睡在哪里?

“词,我家中简陋,若你们不嫌弃,可否在一个房间挤挤?”涟漪问。

“好啊,”叶词赶忙点头,“没关系的,其实我这人随和,在哪儿都能将就,真的,真的,对什么吃喝住宿从来不挑。”叶词赶忙道。

叶欢听见这句话,差点原地扑倒。

涟漪笑着,心中感慨,这叶词真是个不错的男子,风趣幽默,人也随和,家底丰厚却毫无架子,主要是,够意思!有了商机第一个想到她,还亲自赶来相告,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那这就行了,你们稍作休息,我找大虎商量下。”涟漪微笑着站起身,款款入了屋子。

叶词一挑眉,很是不屑,“大虎”?真难听的名儿,不过却也配那个丑八怪。苏涟漪和那个丑八怪,分明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成,他必须要英雄救美。

一旁的叶欢很是担心,“少爷,您确定能在这睡好?”自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一点委屈都受不得,那一日在青州县豪华的悦方客栈都因“住宿条件艰苦”彻夜难眠,何况是这农家小院。

叶词一握拳,“为了美人,本少可以忍!”

叶欢暗暗一耸肩,既然主子都要忍了,他还操什么心?“少爷,您……撑吗?”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胃。

经叶欢这么一说,叶词也觉得自己胃堵得难受。

那菜食毕竟粗陋,还有那主食,一般人吃着无碍,但叶词是吃什么长大的?那可是鲍鱼燕窝,即便是米粒都恨不得一粒粒筛选,卖相不好或太老太大都不肯吃,如今那大菜叶吃了一肚子,有些难以消化。

加之,本来就吃了晚膳,又加了一顿,撑得难受。刚刚注意力都在美人身上,如今美人离开了,才发觉,腹部隐隐作痛。

不过,为了苏涟漪,他继续咬牙忍着。

涟漪入了屋子,伸手轻轻敲了敲大虎的房门,“睡了吗?大虎,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大虎本在床上平躺,双眼失神地盯着棚顶,听见涟漪的声音一下子坐起,站起身来亲自去开门。

涟漪看见大虎后,歉意地笑了下,“实在抱歉,大虎,有件事,我想求你。”

这客套话,瞬时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很多。

大虎刚燃起希望的眼神黯淡了下,点了点头,“恩。”

“叶词和叶欢主仆二人因酒厂的事特意跑来相告,如今夜色深了,让他们连夜折腾回去怕是耽误了休息,所以……呃……能不能让他们住在你的房间?”涟漪有些尴尬,她的事,凭什么要折腾人家大虎。

为了酒厂之事?大虎自然是不信的,可惜苏涟漪却没发现。深深叹了口气,心又一次落下,“恩。”说着,便准备回房间取被子。

“今天晚上……”涟漪脸一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今天晚上,睡我那里吧?”斟酌了好久,但这话说出来,还是觉得暧昧无比。

“我睡厨房。”大虎回答得干脆,拿了贴身衣物和被子便准备出去。

涟漪一把拽住大虎的胳膊,“别,那样岂不是被人发现我们两人不是真夫妻?”

大虎闻此,低头,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向她,“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真不了,别人知道,又何妨?”

涟漪知道大虎想说什么,但她却不想面对,“但厨房满是油烟,太脏。”

大虎幽幽叹气,苏涟漪,连解释都不肯解释一下,看来,真真的心中无他。“不了。”挣脱了涟漪的手,坚定出了屋子。

厨房被苏涟漪打扫得干净,大虎很熟练地从厨房一旁的杂物中抽出草垫子,垫在地上,而后铺了床单,扔下枕头,人也躺了上去,闭上眼,不再理会跟来的苏涟漪。

涟漪欲言又止,罢了,若是有缘无分,有些事早晚也要面对,还不如未开始时便结束,两人也不会尴尬,最起码见面还是朋友。

“大虎,谢谢你。”涟漪轻声道,语调温柔。转身出了厨房,还细心为其关了门。

涟漪一走,大虎紧闭的双眼就睁开,那双浓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厨房外,院子中。

“词,你们两人稍等下,我去帮你们打理下房间。”涟漪对叶词礼貌一笑,又转身入了屋子。

叶词被苏涟漪的笑容弄得神魂颠倒,飘飘欲仙。一把抓过一旁捂着胃的叶欢,“看见没,涟漪和那兽绝对是假夫妻,若不是,为何不在一个房间安眠?我猜的果然没错,那苏老爹逼着涟漪嫁给兽,而涟漪喜欢的是李家小白脸,后来聪明的涟漪看穿了小白脸的本质后心灰意冷,一心扑在了事业上,涟漪啊涟漪,你的真命天子在这里。”

叶欢哪有心思去听叶词的话,“少爷,我难受。”

叶词将叶欢又推了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聪明睿智又勤劳可人,苏涟漪啊苏涟漪,这世上除了我叶三少,又有谁能征服你?”一边说着,一边手不自觉也捂住了胃。

别说,他也有些难受。

涟漪将大虎本就干净整洁的房间又重新打扫了一下,而后换上了新洗的床单,拿出备用的枕头和薄被,出了去,到叶词主仆身旁。“夜深了,你们二人洗漱睡吧,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到县城。”

叶词很想和美人花前月下说点体己话,但苏涟漪却丝毫没那意思,于是便忍了回去,毕竟这一次前来,只是确认涟漪和那兽是不是真夫妻,这结果,他很满意。

“好,那就麻烦涟漪了。”叶词道。

“哪里,是麻烦词了才是。”涟漪将两人领了进去,告知两人洗漱的地方后,便帮其关了房门,回了自己房间。

换衣洗漱,准备休息,毕竟,她也忙了整整一天。

叶词两人洗漱完后,挤在床上,一想到同一屋檐下,苏涟漪在另一房间与他同眠,叶词就觉得幸福无比,捂着嘴呵呵笑着,一时间都忘记了所处环境的不堪。

叶欢很难受,翻身起床,“少爷,我还是难受。”

叶词也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鼓出的胃,“其实……我也难受。”但那又能怎么办?“忍忍吧,明天就回去了。”意外地安抚自己的跟班。

另一房间,涟漪换衣洗漱后,并未睡下,脑海中却总闪过大虎的神情。

她知道大虎很失落伤心,但她真的无法答应他、承诺他。先不说两人认识才仅仅几个月,就说她根本不知大虎的身份、过去,甚至真实姓名,岂能轻易就将心交出去?

确实,她也曾心动,如今冷静下来才明白,她那只是无助之时找寻安全感,就如同那一日被流氓袭击,大虎的挺身而出一般。

她的心动是依赖性,而非真正的爱情。

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点亮了油灯,翻出了账册,继续看白日里未看完的账目。

就在这时,门外有敲门声,“涟漪姑娘,您睡了吗?哎呦……”是叶欢的声音,听那声音很不对劲。

涟漪随便套了件衣服,开了门,“叶欢,你怎么了?”

门外正是叶欢,他捂着肚子,脸色涨红,满是痛苦的样子。“涟漪姑娘,可有茶?少爷和我晚上都吃撑了,现在堵得难受,无法睡啊。”

涟漪一惊,“我去看看。”她没直接取茶,若是旁人,应该是对方要什么就拿了什么,但她是医生,深知有些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发烧不一定是感冒,腹痛不一定是腹泻,她别的不怕,怕是食物中毒。

“词,你没事吧?”当到另一个房间时,涟漪吓了一跳,因那叶词面色苍白,捂着腹部,蜷缩在床上。

叶词见心中美人来了,抬起头,硬挤出一道魅惑众生的笑容。

涟漪没心思见他卖骚,直接走了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头。若是食物中毒,多半会引起发烧。“告诉我,是哪里疼?”

叶词指了指胃的地方。

涟漪犹豫了下,“可否让我摸一下?”

叶词赶紧点头,“好啊好啊。”摸哪都可以。

涟漪先是伸手去触碰他的小腹,很意外,本以为这种花花公子没什么腹肌,但触碰之下却发现,他肌肉异常结实。要用力才能摁下去,“这里疼吗?”

叶词摇头,“不疼。”美人那纤纤小手竟摸他的小腹,真是……刺激!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涌,若是再向下一点……

可惜,让他失望了,苏涟漪没向下摸,倒是向上摁了下,“这里可疼?”

叶词失望,“不疼。”为什么不向下?为什么不向下?怨念!

涟漪又摁了几个部位后,心中了然,虽然叶词和叶欢两人同时患病,但就叶词自己而言,可排除阑尾炎、结肠炎、腹泻的可能。

当她触碰到叶词的胃部时,已下了诊断,“是吃得太急、太多了,消化不良。”站起身来,回了房间,叶欢也跟了过去,等着苏涟漪为其泡浓茶消食,却没想到,这苏涟漪没拿出茶叶,倒是拿了一袋子酸果。

酸果是鸾国的叫法,在现代,这种水果被称之为山里红,山上很多,农家家家户户都有,孩子们喜欢吃,平日里也可以做个汤羹。

“词,别躺着了,站起来和叶欢在院子里稍微走走,我马上就好。”说着,便拿着酸果去了厨房。

想到在厨房中睡的大虎,涟漪有些过意不去,犹豫了下,最终轻轻敲了敲厨房门,“大虎,睡了吗?我……我得用一下厨房。”语带愧疚。

不一会,厨房门开了,大虎并未脱衣,还是那一身,“恩。”说着,便闪身到一侧。

时间紧急,涟漪赶忙舀水生火,同时用刀将酸果切开,水沸腾后,将大半袋切好的酸果倒了进去,又加了糖。

大虎不解,“这是?”

涟漪叹了口气,“那主仆二人晚上没吃好,现在难以消化,我给他们煮一些酸汤,促进消化。”说着,又扔了一些柴到灶膛中,火更旺了。

水一直在沸腾,白色的水汽争先恐后的升腾,涟漪便不再塞柴,而是用勺子将酸汤舀出,又放了一些水入锅中慢慢熬着。“大虎,抱歉了。”

“没什么。”大虎道。

没时间浪费,涟漪赶忙捧着碗出了厨房,“词,你们两人不用走了,来将这个喝了。”说完,将手中的碗端给了叶词,而后又回到厨房中盛了一碗给叶欢送了去。

主仆二人看着手中碗中红红的、黏糊糊的汤汁,一股酸涩喷鼻而来,谁能喝得下去?

“苏小姐,这是什么啊?积食不是喝浓茶吗?喝这个有什么用?”叶欢问。

涟漪微笑着耐心解释,“这个是酸汤,食物在胃中,是由胃液来进行消化,胃液是酸性的,积食是因食物太多胃液不足,需增加酸性促进消化,而茶属碱性,非但不会促进,相反会中和酸性胃液,我说这些你们不懂,只要记得,把这些汤都喝了就行了。”

在美人面前,叶词算是豁出去了,把这辈子能遭的罪都遭了,不差这什么酸汤了,一仰头,喝了下去。

那酸味入口,差点没吐出来,但为了苏涟漪,他还是咬牙喝了下去。

叶欢见主子都喝了,也拧着鼻子喝了,那酸汤真酸啊,牙都酸得难受!

涟漪见两人喝下,这才欣慰地收回了碗,“浓茶可消油腻,所以给人一种消食的假象,而不能喝浓茶的另一原因是天色已晚,喝了如何安眠?”

叶词道,“对,涟漪说的对。”管它对不对的,都是对。

涟漪嫣然一笑,这叶词真是个有趣的人。“这样吧,一会我陪你们散散步,等消了食,再回来睡。”

叶词一听,美了,“好啊。”这腹痛,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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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吃醋(万更求月票!)

!苏涟漪真的就如她所说,陪着叶词主仆散步,并非对叶词有什么所谓好感,其原因很简单——叶词是因酒厂才来的苏家村,而正是因来了苏家村才积了食,作为主人的苏涟漪自然觉得愧疚得很。。

涟漪对叶词,是朋友之情,合作伙伴之义,与男女无关。

好在苏涟漪家周围人烟稀少,又有一些树木,还算风景优美。

大虎并未跟出来,只有涟漪自己一人陪着这主仆二人散步说着话,一般都是叶词在说,涟漪在听,时不时说上一句半句,哄他高兴。

也许是那酸汤的功劳,也许是散步的功劳,更也许是因美人在侧,叶词非但不难受了,还觉得飘飘欲仙,舒服得很。

“涟漪你去过京城吗?”叶词问。

“没去过。”涟漪微笑,去过北京,。

叶词扇着扇子,脸上满是期待,“那你想去吗?”

“不想去。”涟漪笑着回答。

“……”叶词惊讶,“为何不想去?这京城可是所有鸾国人都想去的啊,京城是整个鸾国最繁华的都市,那里也是上流人交际的中心,有大把的生意机会。”

涟漪觉得好笑,“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谈生意,只要能对付温饱,养活一家人便可。”虽然她的要求很低,但生意却是接踵而来,应接不暇。

叶词一愣,“那京城的珍奇古玩最多,全鸾国的珍贵珠宝都集中在京城,不仅是鸾国的,还有其他国家的。”女人都喜欢首饰,用这个来吸引准没错。

涟漪伸手掩口轻笑,“我对珠宝也没什么兴趣。”因这一抬手,薄纱的宽袖滑下光洁的藕臂,洁白皓腕无比美好

宝妹不好惹吧

,其上的劣质玉石镯子露了出来。

这镯子的材质很难形容,说是玉,却还有胚石,说是石,其大部分却是玉,勉强打制成镯,于是便只能称之为玉石镯子。

叶词一见便皱紧了眉,“涟漪,你快把那破镯子扔了吧,明日我送你一只好的。”那么美的手腕,怎么被这镯子污了?

涟漪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这是之前大虎送的,她一直带着。笑着婉拒,“不用了,这镯子对我来说有纪念性,无关价值。”

叶词就这么碰了壁,被苏涟漪直白白地拒绝,却非但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怒,更是对苏涟漪另眼相看。心中啧啧道,如今这世道不喜欢金银首饰的女子少之又少,能坚持心中主见的女人更是凤毛麟角,而集这罕见两点于一身的女子竟被他碰到,还有什么说的?自然定要拿下。

叶词暗暗想着,一回头,看见闷头跟着的叶欢,心中不爽起来,趁着涟漪没注意踢了他一脚,对叶欢使了眼色。

叶欢不解,“少爷,啥事?”

“词,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吗?”涟漪也问。

叶词气坏了,强挤着笑,“没事,哈哈。”说着,一回头,背对着苏涟漪,对叶欢夸张地比着口型——滚!滚!

叶词还是不解,十分疑惑,少爷这是怎么了?

气得叶词更想踢他。

“叶欢,你刚刚不是说吃多了,要解手吗?”这些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叶欢总算是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意思,原来觉得他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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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仙方(万更继续求票!)

李玉堂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名字再一次和苏涟漪牵连在了一起,以这种方式。这传言比从前的更不堪,胸口有怒火,但连自己都未发现,这传言虽比从前更甚,但他怒气却比之前小了很多。

潇家也算是岳望县的大户,常年走商,以贸易各国高档木材为主,潇家一脉单传,而潇老爷子还年壮康健,家里人便不忍让独子吃苦,随便在岳望县弄了点小生意给其玩玩。

潇家公子名小耽,耽,沉溺也。可见家人对其的溺爱。

潇家除这一根独苗,皆是姐妹女子,与那红楼大观园有上一拼,而这潇公子的人生抱负,也是如此——愿怜遍红尘香,惜遍天下玉。

说来也怪,那清高孤傲的李玉堂,偏偏就和这个拈花惹草的潇小耽是发小,从小玩到大,除了潇公子,李玉堂与外人无深交。

这整整一日,把李玉堂郁闷坏了,为何人人看他的眼光都很奇怪?他的性格也不允许自己到处问,便只能忍着,晚上之时,叫上发小潇小耽去丰膳楼喝闷酒。

潇小耽一摇折扇,做风流才子样,“玉堂,这两日,你可在我们岳望县出了大名了。”说着,笑得暧昧。

一身白衣的李玉堂一扫平日里那优雅,倒了杯酒,一仰头喝下,而后狠狠将那酒杯摔到桌上,“岂有此理,这分明就是含血喷人,我哪里和那苏涟漪在一起?夜深人静幽会?我的行程墨浓都知晓,这几日我根本没离开岳望县城半步。”

潇小耽一耸肩,很刻意地眨了眨眼。

李玉堂火了,狠狠一拍桌子,“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们从小结识到如今,我犯得着因这种事骗你吗?”

潇小耽立刻像猴子似得从位置上蹦起来,找了张离李玉堂最远的椅子上坐下,重新慢条斯理地摇起了扇子,“冷静,一定要冷静,我才不和你打架呢,打架那是粗人才干的事。”为何不和李玉堂打架?因为从小到大,就没赢过,每次都被李玉堂打得鼻青脸肿。

儿时破相就破相了,如今大了可万万不能破相,没了他这张道貌岸然的脸,还怎么去哄那美娇娘?

墨浓不在李玉堂身旁,早就带了一堆人去查这消息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说到了正事,潇小耽皱了皱眉,“玉堂,你说,会不会是那苏涟漪想借机勾引你,自己散发的消息?”

李玉堂愣了下,垂下眼,想起那高挑清冷的女子,在河畔,对着官道远方翘首以望,静如处子,媚如垂柳。她见到他第一眼时确实有惊艳,但也仅仅一闪而过,随后便一直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他不会看错,那根本不是可以刻意装出,她确实……不记得他了。

想到这,李玉堂本应高兴,但不知为何,却还有一种不甘。

“不会,这消息不是她散播的。”李玉堂的回答坚定,不容置疑。

“那能是谁呢?”潇小耽本就是纨绔子弟,装一会就没了正型,此时干脆扔了扇子,半趴在桌子上。

门外,有小二的声音,“李公子、潇爷,门外有几位客人听闻你们二位在此,想进来打个招呼。”丰膳楼就是丰膳楼,对客人的空间保护得很好,若不是客人同意,外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雅间。

“恩,让他们进来吧。”李玉堂道。

潇小耽也赶忙捡起扇子,坐正了身子,装出少爷样。

有三人入内,都是中年人,两胖一瘦,衣着华贵,操着外地口音,见到两人时一拱手,“听闻李公子和潇爷在,我们三人便慕名而来,叨扰了。”

为何叫李玉堂为公子,而潇小耽为潇爷?前者是正常叫法,后者是刻意为之,因潇小耽就喜欢装那大爷。

李玉堂与潇小耽也站起身拱手客套,请三人入座。商场应酬便是如此,见面则熟,合作则友。

那三人是外地商人,行商至此,而李玉堂在岳望县名气甚大,所以听闻李玉堂在隔壁,便来认识下。

其中一位胖商人姓周,做酒品生意,潇小耽来了兴致,“这位周老板,您来岳望县做酒生意,可与苏家小姐打过交道?”

那周老板愣了一下,下意识用眼角扫了李玉堂一眼,马上恢复了正常,“我老周走南闯北还第一次见到苏小姐那样的奇女子,容貌绝丽,国色天香,为人爽直,睿智聪颖,以一名女子之力竟可以挑起苏家酒的重梁,真是难得的女子啊。”一边夸张,一边偷眼又看了李玉堂一眼。

他这话固然有真,但也有夸张,其意很简单——夸了淫妇苏涟漪,这奸夫李玉堂肯定会高兴啊。

“噗……”潇小耽忍不住笑了,用扇子掩着嘴,斜眼去看李玉堂,果然,那厮的脸又黑了一层。

旁边瘦的那人也说话了,“周老板说的是,虽我未与苏小姐打过交道,但听闻苏家药酒的奇效,便买了一坛尝试,果然,才喝了半坛,腿舒服了许多,几日后离开岳望县,我便打算稍上一些回去。”

本来还打算客套客套的李玉堂,坐在一旁,什么都不想说,生着闷气。

潇小耽又陪着说了几句,那行商之人也都是有眼色的,看李家公子面色不好,说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三人都纳闷,都挑着好听的说了,为何那李公子还不高兴。谁能想到,李玉堂此时被冤枉,被大大的冤枉。

继续吃饭喝酒,潇小耽说着好话,哄着发小,让其喝酒,吃喝到了一半,墨浓回来。

“少爷,我回来了。”墨浓道。

李玉堂立刻没了吃饭的兴致,扔了筷子,“那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很是焦急。

“回少爷,这消息是苏家村几名村妇传出来的,我亲自去问了,她们确实是看到苏涟漪夜半与一名俊美男子在外嬉戏,都以为是少爷您,所以……”墨浓后面便没说。

李玉堂本来很生气,如今听见墨浓的话更是生气,狠狠一拍桌子。

苏涟漪半夜三更竟与俊美男子私会!?那人是谁?“那人身份调查出了吗?”

“回少爷,村妇说,那男子一身紫衣,衣着华贵,容貌俊美,有着桃花眼。”

李玉堂一惊,总穿紫色衣服招摇过市带着桃花眼,除了那叶词还能有谁?猛然想起,当时在万珍楼屏风之后,叶词说,他对苏涟漪有兴趣。难道……叶词并非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下手了?

苏涟漪啊苏涟漪,枉我还以为你变了性子,原来还是那般好男色。

李玉堂的面色越来越黑,一双峨眉紧皱,清冷狭长的眸子带着浓浓怒气,白玉面上没有丝毫表情。luanhen.

早习惯了风月场所的潇爷一勾唇,他好像在玉堂身上看出了有趣的东西,谁说李玉堂不食人间烟火,这吃起来,比谁都知味儿。

丰膳楼接下来如何,便不表,与此同时,苏家村。

这一日,涟漪告了假,未去县城酒铺,也未去酒厂,在家一直在研究着什么,瓶瓶罐罐,碗碗盆盆,各种各样的材料,一会加上一些,一会减上一些。

初萤也来了,支着下巴也不打扰,就这么眼巴巴地陪着,看着。

院外有车响,老马头赶着马车来。“涟漪小姐在家吗?”

初萤见涟漪正忙,赶忙起身快步而去。如今初萤不能像小蝴蝶一般飞来飞去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已快八个月,娇小的身子挺着大肚子很是辛苦,走快了便喘。

“马大叔,您有什么事吗?”她也随着苏涟漪称呼马大叔。

“是初萤小姐啊,”老马头道,“涟漪小姐让我帮她去县城铁铺做的东西做好了,今天运了回来。”说着,从车厢内取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铁片,下了车,搬了进去。

涟漪放下手中正在研制的东西,迎了过去,也帮忙抬着,“谢谢马大叔了。”

老马头笑呵呵的,“有什么谢的,您先看看,有没有漏下的,若是有,我赶紧去县城找人做了。”

涟漪笑着点点头,清点了一下,一共是21块,“没错,正好,马大叔辛苦了,进来休息喝杯茶?”

老马头拒绝,“不用了,涟漪小姐和初萤小姐忙着吧,酒厂还有事,我先走了。”

“好,辛苦了。”涟漪亲自将老马头送了出去,然后继续回来研究刚刚未完成的东西。

“涟漪,这些铁片是做什么的?”初萤问。

“是蒸馏装置,我托马大叔在县城几个铁匠铺做的。”涟漪道,图纸是她画的。

初萤不解,“为何要在几个铁匠铺做,难道一个铁匠做不出?”

涟漪摇了摇头,“原因有二,一是同时赶制可节省时间。二是设计图纸不会那么容易外泄,一个铁匠可以做出一个便能做出第二个,外人随便出些钱就能买到。”

初萤恍然大悟,“还是涟漪想得周到,分开来做,再自己动手组装是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组装?”很感兴趣,因为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虎回来就组装。”涟漪回答,说着,将最后一次调制的东西弄好,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洁白的藕臂,将搅拌出来的东西用小木棒小心涂抹在手臂上。

“做好了?我也要试。”说着,初萤也挽起了手臂。

涟漪摇头,“不行,这里有酒精成分,你怀有身孕,恐伤身体。”

初萤撅起小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涟漪将那隐约干的膏体除去,挽起另一只袖子对比,却发现不出什么效果。因这幅身体年龄尚小,加之皮肤天生嫩滑,别说汗毛,就是毛孔都没上几个,怎么能看出效果?

清瑟无奈,长叹了口气,东西做出来了,但这实验在哪里做?

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孙大嫂吴氏和大伯母赵氏,莞尔一笑,“初萤你在这看家,我出去下,一会就回。”

“好的。”初萤笑眯眯道。

涟漪用清水洗了洗胳膊后,放下袖子便快步出了去。

此时为盛夏,地里除了早晚需要浇水,一般不用留人,吴氏和赵氏在家做家务,涟漪到了便找到,将两人带回了自己家。

“涟漪妹子,有啥事啊,非去你家?”吴氏不解,赵氏也是如此。

涟漪笑着解释,“我做了一种护肤品,想找人试试效果,放心好了,刚刚我用自己手臂试过了,不会出现任何副作用。”

赵氏问。“护肤品?那是啥?”

“就是保护皮肤的一种东西,女人的皮肤过了三十岁后便开始流失胶原蛋白,时间长便松弛暗沉,出现一些皱纹或色斑,若是用上一些护肤品,便可多少得到缓解,何况你们平日常年暴露在外,皮肤受紫外线伤害,更需要调养一下。”涟漪解释着。

苏涟漪是医科,对这些东西多少有些知晓,美白的护肤品含铅,紧致的护肤品里有酒精,纯天然的东西是不护肤的。

而她现在做的便是酒曲面膜,其原理便是现代的爽肤水和红酒面膜的结合,在现代,有一个日本护肤品牌推出的神仙水也是以发酵为原理进行收缩毛孔和促进皮肤新陈代谢。

苏涟漪自然不懂其中到底有什么配方,所以,便只能靠自己的一次次实验。

如今,酒曲面膜的雏形已经做出,就差实践。

吴氏和赵氏不懂这苏涟漪说的是什么,但她们却都不约而同的想,自己是村妇没什么见识,想来,那些都是涟漪在外闯荡接触的。

到了苏涟漪家,涟漪让吴氏和赵氏躺在自己床上,头向外。反正家中无男人,两人便脱了外衣,穿着内衣躺着,涟漪为两人清了面后,用粗盐为两人简单去了角质,而后便敷了酒曲面膜。

只不过,每人只打理了一半的脸,另一半没碰,以作对比。

两人就这么躺着,任由苏涟漪弄着。“涟漪丫头,别说,让你这巧手一弄,我这脸还怪舒服的。”赵氏道。

涟漪笑着摇头,“大伯母夸奖了,我哪会什么按摩手法啊,就是尽量将这些面膜敷平了罢了。”

初萤还是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换成现代时间便是半个小时。涟漪让两人起来,先使用木棒将面膜刮了去,而后用蘸了清水的帕子擦拭。

“呀,好神奇啊!”两人还未去照镜子,一旁的初萤就叫了起来,“大伯母,您的脸差距太大了,两只脸好像不是一个人的。孙嫂嫂,您成了阴阳脸,一半黑一半白。”

正在收拾东西的涟漪见到,心中暗喜,看来,初步算是实验成功了。

两人都赶忙跑到镜子面前,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哎妈呀,太神了,这可真神了,涟漪丫头,这是啥啊?怎么能返老还童啊?”赵氏惊喜。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哪个女人不在意外貌?

吴氏也是如此,伸手摸着自己略显白皙的一侧脸,那滑腻冰凉的触感,已经二十几年未曾有过,很是感动,眼圈都红了。

涟漪笑笑,“你们躺好,我将另一半脸也给你们用上,回头多弄几份告诉你们用法。”

两人赶忙躺好,涟漪便动手将他们另一半脸也敷了膜,如法炮制。

当另一侧也弄好时,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两人在铜镜前惊讶地抚着自己的脸,赞叹着,感谢着。

其实这个效果若是放到现代,根本不算什么,但古代人哪有现代人的眼界?加之,两人都是村妇,平日里鲜少保养,一张脸就这么吹风日晒,如今用上,效果便十分明显。

苏涟漪为什么要研制这面膜?就如同之前说过的,这是为大虎治疗的一部分,其功用是收缩毛孔和促进表皮细胞生长。

两人欢天喜地的回了家去,恨不得马上给自家相公看看。这一路上被多少村妇瞧见,惹来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自然不说。

“这个东西好厉害,如果能卖到城里,肯定赚好多钱。”初萤道。

涟漪想了一下,微微一笑,“其实刚开始不是用来赚钱的,但既然做出了,可以赚钱,又为何不赚?”刚说到这,涟漪顿了下,脑子中猛然想起一直纠缠她的问题。

苏家酒重在其独特的口感,也就是碎银子花的花粉,这东西无法申请专利,虽然现在能瞒着,但只能瞒一时,无法瞒一世,随着苏家酒的大卖,自然是需要更多碎银子花,也就不能像如今一样偷偷采摘。

大量采摘,定会有人察觉,若是想仿造就太容易了。

现在苏家酒还在跑渠道,此时此刻万万不能被人模仿出来,所以,她需要一个幌子,一个堂而皇之的幌子来作掩护。

那护肤品,便是最好的方法!

“涟漪,你在想什么?”初萤见涟漪不说话,好奇地问。

涟漪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次灵感,拉着初萤的小手坐在床边,“初萤,我有一个计划,高价雇佣村民养殖蝎子和种植碎银子花怎么样?蝎子自然是药酒用,碎银子花则用途很多。”

初萤不解,“山上不是多的是吗?”

涟漪解释,“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讲的食物链吗?蝎子也是食物链中得一环,若是仙水山上的蝎子都没了,蝗虫自然打量繁殖,蝗虫多了便成灾,最后受灾的是村民,所以定要养殖。至于那花,我也是担心有些人开采无度,最后绝迹。”

初萤了然,“原来如此,涟漪你的眼光好长远,竟能想到以后发生得事。”

涟漪苦笑,哪是她想的长远,而是亲眼见证过贪婪的人类自取灭亡的种种事罢了。

两人正说着,大虎回来了。

“大虎,你回来得正好,有些事需要你帮忙。”涟漪赶忙出了屋子。

大虎面色不好,因去地里看了一圈,大部分人都用嘲笑、怜悯地目光看他,好像他头上正带着那绿油油的帽子。有些老实的,和大虎还算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年轻庄稼汉,委婉地讲传言说给大虎听。

大虎自然知道那群人以讹传讹,当时发生之事他是亲眼见到,根本没有李家二公子什么事。但一想到苏涟漪和叶词那欢声笑语,心头就堵得慌。

“恩。”虽然心情不好,但大虎对苏涟漪还是言听计从。

而后,两人便开始动手,将那十二块贴片,以此组装了起来。

“这是?”大虎疑问。

涟漪仔细查看着,“这便是我设计的蒸馏器,用做蒸馏酒精,就是上回我们俩在厨房中做的那种。”

大虎摒除了杂想,仔细翻看着,研究着。

涟漪为其一一解释,“下面这个最大的盆便是盛放液体的容器,这盆与上面的盖子封闭,盖子上可换水,用以冷却水蒸气,盖子上容器之水若是热了,就及时更换,看见这几个槽了吧?水蒸气冷却后的水滴便从这里流出。”

大虎很耐心听着,视线顺着苏涟漪手指的方向一点点看着,脑子回想那一日蒸馏的过程,而后发现,这奇怪的器材真的可以做到源源不断的蒸馏。

“苏涟漪,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大虎惊讶,在苏涟漪身上,永远会有令人刮目相看之处。

涟漪笑笑,“原理不是我想出的,但这东西还真是我设计的,所以才会漏洞百出。”如果能从现代运来一个专业蒸馏机械,就不用她这么硬着头皮设计了。

大虎还在翻看,震惊着,涟漪的思路却已经跳出了蒸馏器,想到了下一件事。

“大虎,跟我来。”涟漪道,起身进了屋里。

大虎不知苏涟漪想坐什么,便乖乖跟了过去。

只留下初萤还在好奇地研究着这奇怪的机械。

“你躺下。”涟漪到了大虎的房间,让他躺在床上,还是那样,头向外,以便涟漪在一旁打理。

涟漪等了很久,见大虎还是直直地站在一旁,“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虎破天荒地笑了下,竟是苦笑。“我的脸,不治也罢。”

涟漪一愣,“你发什么神经?”

大虎犹豫,他想问,若是他的脸治好,她会不会接受他。但又觉得自己可笑,先不说他不知自己脸治好了容貌如何,但就靠容貌去吸引一个女人也实在轻浮,何况那叶词的容貌已俊美到极限,哪是人轻易赶超?

一俯身,大虎躺了下来,闭上眼。

从现在开始,他要对她好,她想做什么,他都会帮忙,她担心什么,他会想办法解决,她想要的,他会尽全力帮其得到。他不会甜言蜜语,也没有俊美容貌,若是她能看到他的真心,他将守护她一生。

若是看不到,那两人便是有缘无分吧。

大虎想这么多,苏涟漪根本就不知,她满脑子都是大虎的治疗方案、酒厂的发展、护肤品的制作和推广、蝎子人工养殖和碎银子花人工培育的计划。

苏涟漪很忙,忙到根本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自然,更没心思去猜面前男子心中所想。

为大虎清理完了面部,仔细检查疮痘。那些疮痘在两天前第二次放脓,如今已全然没了脓,有些已经愈合,有些还捎带红肿。

酒精可收敛皮肤和消炎,酒曲面膜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将刚刚做好的面膜为大虎覆上,大虎刚想和其谈谈心,却没想到,涟漪交代了句就转身离开,跑回自己房间取出纸墨开始写计划书。

半个时辰后,涟漪回来,开始处理大虎的脸。

才仅仅一次面膜,大虎脸上的红肿又消失了许多,不得不说,苏涟漪她成功了。

初萤跑了过来,看着大虎的脸,笑眯眯的,“大虎,你可比从前要英俊多了,涟漪,你说是不是?”

涟漪看了看,大虎的皮肤平整很多,人的视线便可忽略皮肤直接看其五官。不得不说,大虎的五官很俊朗,那种棱角分明的俊朗,用现代话说,很有型。“是啊,大虎也是很帅气的。”笑着迎合初萤。

大虎的心,怦然一动,他喜欢被苏涟漪赞扬。

他虽自卑容貌的丑陋,却从未期盼着容貌有如何俊美,但,若是苏涟漪喜欢俊美之人,他还真是希望自己容貌……

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涟漪和初萤做了饭,吃过后,初萤便乖乖回了家,做一个早睡早起的好宝宝,涟漪拉着大虎迫不及待地第一次“试炉”,用那蒸馏器。

实验很成功,两摊酒竟然整整蒸馏出了半坛!

大虎一直心不在焉,想开口问很多次,最终在实验成功后,趁着苏涟漪高兴时开了口。

“苏涟漪,你可否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涟漪一愣,大虎很少叫她名字,更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点了点头。“恩,你问,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大虎一咬牙,坚定了信心。“你喜欢叶词?”

涟漪又一次愣住,她喜欢叶词?怎么可能,两人分明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猛然想起,会不会是大虎误会了,“大虎,有一点我得解释,可能我和叶词只见称呼比较亲切,那不是我的意思,是当初苏家酒苦无销路时,叶词说帮忙订两千坛酒,但却要我称他为词,我是为了销路,无可奈何才答应的,于是便叫到了现在。”

大虎的呼吸凝了,这,算不算苏涟漪对他解释?

虽面上无表现,但心情无比雀跃!

“那你,喜欢他吗?”大虎追问。

涟漪摇头,“不喜欢,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说是合作伙伴。”

“恩。”大虎心中更是高兴,比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大胜仗还要高兴!

苏涟漪有些尴尬,“那个……大虎,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为了卖东西,就全无节操?那个……”

“不会。”大虎回答,斩钉截铁。

涟漪心情也暖了一下,“谢谢你,大虎,谢谢你不会误会我。”

“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大虎道。

“什么事?”涟漪问。

大虎想了一下,整理了下语言,尽量不去刺激、伤害苏涟漪。“如今外面盛传,你和……李玉堂关系暧昧,传言有些不堪。”

苏涟漪吓了一跳,“我和李玉堂?怎么可能?”她和李玉堂现在是铁打的仇家好吗?

大虎点头,“有人说半夜见到你与李玉堂在树下打闹,我怀疑,他们错把叶词当李玉堂了。”

涟漪语噎,“打……打闹?”

大虎点头。

苏涟漪惊讶,而后觉得好笑。天,她和叶词一靠在一起,二没手牵手,两人从头至尾抱着着距离,丝毫没有肢体接触,怎么就能传出这种言论?

这让一个现代人十分不理解!

现代?涟漪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对,此时她已在古代了,在古代,按理说女子是不能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的,要避嫌,而她与叶词深夜在外,确实有些不妥。

可恨的封建,可恨的古代,怎么如此束缚女子!?

凭什么!?

在现代的苏涟漪不是什么女权主义,但如今,却真真是女权主义,她实在无法接受女子地位的地低下以及处处不平等待遇。

见苏涟漪面色不好,大虎也不知安慰什么,便准备起身离开,让她自己静一静,在他站起身来时,苏涟漪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大虎,你在外,是不是被人嘲笑了?”涟漪眼中担忧。

大虎眸子微微一暖,“我不在乎。”

“对不起。”虽然大虎说不在乎,但苏涟漪还是觉得抱歉,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让他人陷入窘境,“以后,我会注意保持距离的。”

大虎很高兴,恨不得立刻到仙水潭狠狠游上几圈,唇角,早就勾起了,虽外人不大能看出来。

“直到你任务结束,我们解除关系。”大虎还没完全浸入幸福中,却听苏涟漪的这句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

“恩。”本来微微勾起的唇角重新又垂了下去,大虎走开了。

……

传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攻自破的,但前提是,时间。

李玉堂和苏涟漪都是岳望县的风云人物,人人这两人名字耳熟能详,所以这两人的绯闻,自然短时间内无法平息。

涟漪在李府门前踌躇很久,手上提着一只精致的木箱,里面装的就是那护肤品,酒曲面膜。

是进,还是不进呢?

涟漪知道,那李夫人别看是在后院,其消息定然灵通,她也感受到了其他人看她的别样眼光,还有女子们那种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目光,却苦无方法解释。

她进李府求见李夫人,会不会被乱棍打出来?明明是个有夫之妇,还和人家二儿子搞绯闻。

但……不进还不行。一来,是之前答应过,要位李夫人弄一些护肤品,而来,是为了打开销路,这面膜她想卖上高价,最好的方法便是让这些名门贵妇口口相传,李夫人就是最大的活招牌。

愁啊!

苏涟漪正愁着,一辆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有人下来,回头看到了苏涟漪,惊讶,赶忙上前,“涟漪姑娘是来见夫人的吧?怎么还不进去?”这人,正是李夫人身旁伺候的刘妈妈。

刘妈妈脸上满是热络,上千亲昵地拉起苏涟漪的手,作势便引入李府。

涟漪一进去,就见到李府下人们偷偷看她的眼光,冤屈得无地自容。她真没和李玉堂发生什么不该发生得,甚至于,她都没见过李玉堂!

但心底的呐喊,外人却无法听见。

进了牡丹院。

一群小丫鬟们上前和其恭敬招呼,小嘴一个比一个甜,一口一个涟漪姐姐,想来,她在这牡丹院地位颇高。

当看见李夫人时,涟漪都不敢抬头了,心中苦笑。

李夫人就好像根本没听说过那绯闻一般,“涟漪丫头你可算是来了,最近可把我好想。”口气亲昵,好像两人是亲人一般。

涟漪尴尬得紧,想着赶紧将该办得事办完,速速离开。“夫人,还记得上回我和您说过的护肤之品吗?”

李夫人自然是知道那不堪的传闻,但到底是商家,与官宦不同,若是名与利发生矛盾,首先想的是利。这也是她想用二儿子拉拢苏涟漪的原因。

这苏涟漪手段高明,短短几个月,就将苏家小酒厂做得如此大,每每晚膳之事,老爷总拿苏涟漪的事来做例子,让玉堂学习。

若是男子,便罢,若是女子,又曾喜欢玉堂,何不直接收了过来?正妻固然没苏涟漪的份儿,给个姨娘的倒是可以,不为别的,就为她经商的才能。

这便是,李夫人的如意算盘。

“记得。”李夫人笑得和蔼,就如同长辈对自家孩子一般,当然,那笑容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便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看见李夫人的笑容,苏涟漪狠狠打了两个冷颤,更是下了决心,给她做完面膜,立刻就走,绝不停留!

“夫人,涟漪这回便将上回提到的护肤品带来了,”说着,将精致的木箱放下,打开,其内是几只罐子几只瓶子,那罐罐瓶瓶都是苏涟漪到珍玩店精挑细选,美轮美奂之品。

商品包装,很重要!

“这是?”李夫人好奇,一旁的刘妈妈也看向那木盒。

涟漪微微一笑,“这个叫神仙方,用在女子的脸上,可恢复皮肤的白皙和娇嫩,坚持用,便可恢复少女的容颜。”

李夫人大吃一惊,“真的?”衰老,是所有女人都痛恨和恐惧的。

涟漪微笑着继续解释,声音绵绵柔柔,无比动听,“当然,不会一时半刻便恢复成少女之容,那需要长久的坚持,也许事几个月,也许是几年,看肤质也靠缘分,但每一次用,都会让皮肤气色好上许多。”

苏涟漪怎么夸下那种海口?现代的名牌护肤品也不敢那么喊,原因很简单,现在能糊弄就糊弄,反正她的目标只是引起李夫人的重视,几年之后的效果,几年之后再说。

在这几年之间,她这“神仙方”早就卖出去了。

但这酒曲面膜有利无害,即便是不恢复少女容颜,收缩毛孔减少皱纹却是真真有效的。

李夫人相信苏涟漪,既然这苏涟漪能说出的话,便必然能办到!

怀着欣喜和期待,被刘妈妈伺候着在小榻上躺下,涟漪则是吩咐丫鬟准备一些洁面的水和帕子。

像李夫人这样的贵妇,自然也是保养的,用的是古代的一些膏体,最多勉强可以保湿,但其分子太大,很难吸收。

真正擦抹的护肤品,苏涟漪也是一头雾水,得慢慢研发,现在只弄了这一种酒曲面膜,借着灵感之源——某日本化妆品牌的神仙水,名为“神仙方”。

涟漪先是用帕子蘸水,将李夫人脸上的胭脂香粉和膏体一一擦拭干净,而后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了晶莹得颗粒。

那颗粒带着香气,无人知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粗盐,只不过被涟漪加工了一下,加了一些香粉。这粗盐用来做什么?是用来去角质的。

古人不懂什么角质,现代人不陌生,这东西效果很明显,很能唬人。

去完角质,又用帕子擦拭干净后,便调了一些酒曲面膜,为其敷上。

刘妈妈一直再观察苏涟漪的木盒,见她从那精致器皿中倒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而后弄成糊状,均匀敷在李夫人脸上。

接着,涟漪随便在李夫人脸上按着,其实也是瞎按,促进面膜的吸收,一炷香后,将面膜卸了,刘妈妈拿来了铜镜,为李夫人照着。

李夫人摸着自己面积,那冰冰凉凉,又嫩嫩滑滑,真的是她的脸?在看向铜镜,那平日里的细纹几乎消失,整张脸都水嫩嫩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这真是她的脸!?

“夫人,您好像回到了十六岁。”刘妈妈赞叹。

一旁的小丫鬟也围了上来,惊叹着,夸奖着,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说。

李夫人惊喜,满意,对自己的柔嫩的面颊爱不释手,“这真是神仙方,只有神仙才能开出的方子,涟漪丫头,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两只手不停抚摸自己面颊,一双眼黏在铜镜中得自己。

李夫人惊叹!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惊叹的人,就是苏涟漪。她经营苏家酒厂,可以将老爷从鬼门关活活拽回来,如今又有方法让女人返老还童。

她在苏涟漪那高挑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银子,苏涟漪就是个宝藏,永开发不尽的宝藏!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讲着苏涟漪拿下,收入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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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经历过去角质、敷面膜的古人第一次感受,自然觉得大为惊奇,其实,这些东西也只是前几次作用甚大,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就没什么惊艳了,而后的作用效果都是潜移默化的。。

而根据苏涟漪的战术路线,后续便要靠心理暗示。

李夫人抚着自己的脸,一边惊叹着,一边暗暗算计,定要将这苏涟漪弄入李家,有这苏涟漪的奇思妙想在,李家的家业何愁不壮大?

虽然李老爷妻妾成群,但真正诞下子嗣的只有正室陶氏,李家壮大,最后的受益人唯有陶氏的二儿二女!

刘妈妈惊叹地看着李夫人那滑嫩许多的面颊,再看向那木箱,眼中不免也有贪婪,女人好容颜,与年龄无关。“涟漪姑娘啊,这一盒,多少银子?”好奇地问。

其实这一整盒,贵就贵在包装上,那木盒是特意找来的首饰盒,上好的红木配之精致的银质锁扣,一看便是珍贵之物。那些容器更是不得了,是她在珍玩店找到。真正里面的东西,实在是不值几两银子。

涟漪微笑着慢慢解释,“这一套价钱还未定,但最少也得百两银子,因其中材料,实在是名贵。”吹呗。

刘妈妈吓了一跳,这苏涟漪就这么厉害?随便掏出个东西就百两银子,“这里面有什么,这么贵?”

涟漪笑得神秘,“这是秘方。”

刘妈妈不再问了,心中却想着,凭她和苏涟漪的“交情”,能否给她算便宜一些,这东西,她也心痒痒得很。

李夫人被丫鬟们伺候着重新抹了膏擦了粉,因这皮肤光滑水嫩了,真就是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自己是极为满意的。

“涟漪丫头啊,除了这神仙方,可还有别的吗?”李夫人问。

涟漪微笑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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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送上门来的钱,为何不要?“有同系列的神仙水、面霜和粉,可以使皮肤白皙。”

李夫人惊喜,“带来了吗?”此时她恨不得将这苏涟漪狠狠掏上一掏,看其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已经迫不及待。

“实在抱歉,夫人,最近酒厂事多太忙,那些方子是有,但却没时间做出,过几天等闲了,做出来第一个送来给夫人试试。”涟漪道。

李夫人很想知道那方子是从哪来的,却知道即便是问,苏涟漪也不会说,便不去开着掉价的口。“快晌午了,留下陪我吃个饭吧。”说着,便转头对刘妈妈道,“今儿中午加碗筷,我这儿也很久没热闹热闹了,找几个孩子陪陪我这老太婆。”那口气,很是和蔼。

听见“几个孩子”这四个字,苏涟漪有些不解,除了她,李夫人还要邀请别人?

果然,李夫人继续道,“我这两儿两女,做官的做官,嫁人的嫁人,就剩下幺子在身边,哎,巧玉啊,去把玉堂叫来吧,让我这院子增点喜气儿。”

“……”苏涟漪立刻觉得呆不住了,李夫人邀请李玉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李玉堂见到她,还不把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夫人,您忙着,涟漪还有些事,就不留下用午膳了。”苏涟漪赶忙收拾东西,倒不是怕李玉堂,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吵起来不好。

李夫人一个眼色,刘妈妈立刻伸手拽住了苏涟漪,“都来了,干什么着急走,夫人难得开一次口,就留下吃饭吧。”一边说着,一边对苏涟漪使眼色,那意思仿佛是——怎么也得给夫人个面子。

涟漪哭笑不得,现在不是面子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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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未完待续(请看题外话)

苏涟漪失眠了,因为苏皓之事让她想了很多,不仅仅是对战争的恐惧,更是对未来苏家酒发展策略的质疑。盛世和乱世是两种不同的活法,人是有韧性的,无论环境如何,都得活着。

涟漪和大虎浅聊了一会,就回了房间。

闭上眼,更是无法安眠,一套新的发展路子,慢慢在脑海中形成。

第二日,苏涟漪到酒铺时,苏皓刚刚睡去。

苏皓是失血过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沉入睡,大夫开了生血补身的药,涟漪也为其炖了生血的老鸡汤,其身子恢复得还算迅速。

涟漪看过了苏皓,便下楼查看铺子,这时,叶欢来了。“苏小姐上午好,还好我先来一趟酒铺没直接去酒厂,不然真就扑了个空。”刚来,那很贫的嘴便讲开了。

涟漪温婉一笑,“叶欢公子还真是聪明。”

叶欢嘿嘿一笑,“多谢苏小姐夸奖,别叫什么公子,怪别扭,就教叶欢吧。明日就是出货日,小的奉公子命前来确认下,若是没错,明日就我们就派车了。”

“放心吧,明日准时出货,”四千坛酒,自然是按时出货,这是苏涟漪一直以来的作风。“哦对了,你家少爷呢?”每一次有事,叶词都是亲自跑来,第一次派叶欢来,她有些不解。

“少爷啊……”叶欢想到那鼻青脸肿的少爷叶词,差点笑出来,“少爷他今日身体不舒服,呵呵,就派我来了,呵呵……”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涟漪有些疑惑,看叶欢的样子,不像是叶词病了,但却未说破,“那就帮我和叶词带个好吧,希望他早日康复。”在叶词面前,涟漪被迫亲昵的称呼,只要叶词人不在,她立刻就改口。

“知道了,多谢苏小姐关心。”叶欢好容易将笑容收敛了,心中一边对自家少爷幸灾乐祸地笑着,一边暗暗惊叹那“小白脸”公子李玉堂,平日里看着不知声不知气,谁能想到,竟也是有真本事的。

紧接着,叶欢又不由得感慨,这些个大家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打娘胎里便开始学会算计,从小就要学各种东西,也不知累还是不累。

叶欢走了,苏涟漪听掌柜乔六汇报完最近的生意后,想上楼看一眼哥哥再去酒厂,没想到,刚一上楼,苏皓正好醒来。

“哥,”涟漪失了冷静,离的老远,直接跑了过去,“哥,别起来,身子放轻松,别撕裂的了伤口。”

苏皓睁开眼,见到了自己妹妹,也是十分激动,刚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妹妹阻止,便乖乖躺回了床上。这种死里逃生又见亲人的感触,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理解。

雷子见到,赶忙冲过来帮忙。

雷子抱起苏皓的上身,涟漪则是在其身下垫了几个靠垫。

“涟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苏皓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涟漪叹了口气,硬挤了笑容,“怎么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你的命大,以后说不定要飞黄腾达。”

苏皓咧嘴笑了一下。

涟漪转身,沏了一些红糖水,放了枸杞和大枣,为其生血补充能量,交给雷子,雷子坐在床边一点点喂苏皓喝了下。

涟漪突然觉得,苏皓和钱汇在外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这才短短几个月,竟将一个人的眼神改变。从前,苏皓的眼神是诚恳、老实,而如今,他的眼神却是敏锐、坚定。

喝完了红糖水,苏皓身上也暖了一暖,“让涟漪担心了。”

涟漪失笑,“哥,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说这种话?既然你醒了,那是否回家?住在铺子里想必也不是很舒适吧。”

“不,就在这吧,这才自由舒服。”苏皓立刻道。

涟漪知晓,大哥是不想回家见到蒋氏,本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别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少管,虽然是亲兄妹。

苏皓眼尖地见到苏涟漪的反应,“涟漪,有什么就直说,和哥哥别有什么难言之隐。”

涟漪有些惊讶苏皓的变化,从前,他不会说这样话的,有什么事都在心里想,心事很重,如今却如此敞亮,“好吧,既然哥问了,那我就说了,哥和嫂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最好还是谈谈,能谈开了,最好。”

一提到蒋氏,苏皓又陷入烦恼,“爹早就让我纳妾了,还找人说了几家的姑娘,但我还是不愿那样,也许是从小见到爹和娘的恩爱吧,我只想找一个人平静过一生。”

其实现在苏家已算是小有钱财,即便是纳妾也是养得起的,涟漪没想过,涟漪很惊讶,本以为苏家村男人是因没钱才不纳妾,却没想过,苏皓即便是有钱也不纳妾,心中顿生佩服。

“哥,若是这天下男子都能像你这么想,该多好。”涟漪忍不住感慨,心中又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昨夜还陪她赏月,却不知,那人心中的想法如何。

苏皓笑笑,“每个人追求不同罢了,大虎也是个不错的男子,涟漪你要好好珍惜。”

涟漪点了点头,“恩,知道了。”

苏皓后来又说了一些行商发生的事,涟漪坐在一旁慢慢听着,聊着,聊了一会,便停了谈话,让苏皓休息,自己则是出了酒铺。

刚刚苏皓故意岔开了话题,涟漪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在蒋氏身上纠结。

苏皓还处在矛盾之中,不知是应该休了蒋氏,还是应该和好。前者,心地善良的苏皓是不忍心做的,后者,就凭蒋氏的跋扈,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

涟漪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多上一些。

苏涟漪并未直接去酒厂,而是去了钱汇下榻的客栈。

当苏涟漪到时,钱汇正在房内和几名管事商量着接下来的任务。

门开了,涟漪入内,从来都是一人,即便是酒厂生意再兴隆,也不带半个丫鬟或小厮。“下午好,打扰了。”微笑道。

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管师门都站起身来,“苏小姐好。”

钱汇有些看见苏涟漪来,自是非常欢迎,引其入了座,还亲手倒了茶,“苏小姐今日真是有雅兴,来我这里做客。”

涟漪双手接过茶碗,“钱老板真是说笑了,我这个毫无风趣的人怎么会有所很么雅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和诸位聊一聊生意的。”

众人纷纷表示苏小姐是在说笑,其实心里也都这么想,这苏小姐年纪不大,却确实没什么风趣可言,除了生意,还是生意。

“接下来,钱老板有什么打算?”涟漪问。

钱汇笑着摇摇头,“别叫什么老板了,还像以前叫我钱兄弟吧,”声音顿了一下,而后正色道,“如今南边和东边是没法去了,只能在京城周围各个城跑上一跑,苏家酒销路几乎稳定,以后……想来看看能不能将药酒推出去。”

涟漪抿了一口香茗,“钱兄弟若是想赚钱,也可以代理其他产品,不一定非拘泥于苏家酒啊。”是试探。

那钱汇尴尬一笑,“苏小姐说笑了,咱们都是自家人,就不拐弯抹角地说,钱某想发财,单靠苏家酒固然不行,但苏小姐对钱某的知遇之恩,在下不会忘,即便是以后做别的生意,但这酒类,钱某对天发誓,只代理苏家就。”语音中肯坚定。

涟漪垂下了眼,点了点头,有了钱汇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是人都有私心,谁愿为他人做嫁衣?

“那以后做什么生意,钱兄弟可有打算?”涟漪问。

钱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不,正和各位管事商量着。”之前还惊慌未定,苏皓生死未卜,如今苏皓也安全了,人也送回来了,他们才有心思考虑其他。

“女子的妆品,可有兴趣?”涟漪慢慢道。

钱汇一愣,众管事也是一愣,“女子的妆品?”

“恩,产品很多,女子使用,可年轻美丽,甚至返老还童。”宣传自己的产品,自然要夸张一些。

钱汇大惊,“真的?苏小姐有这样的货物?”

其他管事也是吃惊,女子的妆品,并非什么稀罕物,但苏涟漪推出的妆品,大家却好奇得很,因都知晓,这苏涟漪要么不做,做出的东西都是惊天动地。

“恩。”涟漪点了点头,“样品已经做了出来,李府李夫人已预订,一个月后开始大批量生产。至于苏家酒,暂时便这样稳定销售吧,如今世道乱,这钱,咱别有命赚没命花。”

众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钱汇道,“苏小姐,那我们便不找别的商品,等你的妆品了。”心中感慨,这苏涟漪真是了得,怎么就能有这么多让人惊讶的东西?

涟漪笑了笑,“不用,你们该找别的商品还是找,不用非专门卖我苏家的东西。”

钱汇哪同意?“不,苏小姐,我钱汇还就认定您了,就专门卖苏小姐的货,我说到做到。”

涟漪失笑,站起身来,“那就谢谢钱兄弟了,若是那样,等这战事没了,我苏家还有推出一种酒品,这酒品,我苏涟漪敢保证,全天下,没有第二家酒厂可以酿出。”便是蒸馏酒。

众人惊讶,还有这样的酒品?

其他人不信,钱汇却信,一抱拳,“好,那我钱汇就等着了。”

“一言为定,那诸位先忙,我便告辞了。”为众管事轻轻福了个女子的福身礼,转身出了房门。

其实在这时代,女子应自称“奴家”,但苏涟漪除特殊场合,却鲜少这么自称,到底还是现代思想在作祟,一声“奴家”,多了妩媚娇柔,却少了强势爽朗,无形中便将女子地位硬生生拉下了许多,她不喜欢。

好在,因她生意上的强势,其他人也都没在乎这些。

钱汇看着苏涟漪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在想,那个大虎有什么能耐,能降服这样的女子?心中有些酸,那沉默寡言又丑陋的大虎可以,为何他不可以?

但这想法只是想想,便不再深入,转身回了房间,与管事们重新研究接下来的事物。

涟漪回了酒厂,检查了准备出场的大订单,而后便驱车回了家,看着厚厚一摞的计划书苦笑,真真计划没有变化快,又得重写计划书了,只不过这回不是酒品,而是妆品。

大虎在家,见苏涟漪又开始了紧张筹备,心中有些不忍,却无法插手帮忙,想了想,想到苏涟漪平日喜欢吃野味,便悄悄出了院子,上山打野兔去了。

傍晚。

涟漪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眼睛旁的穴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见大虎正在厨房不知做什么,便过了去。

“你在忙什么呢?”好奇问。

大虎正在处理兔子,回头看了苏涟漪一眼,心中有些尴尬,好像被人抓了包一般,“我想吃兔子。”

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叫他想吃?他明明想说的是抓写兔子给她吃。但这话到嘴边,就死活说不出。

其实他也想说一些甜言蜜语哄人开心,那晚见到叶词花言巧语地和苏涟漪嘻哈打闹,他嫉妒得要死,一次次逼着自己,绞尽脑汁,也说上一些。

“哦。”涟漪点了点头,“用帮忙吗?”

大虎差点说——不用。

但这一次脑子比嘴快,狠狠将那话拦截了下来,若是他拒绝,想必苏涟漪又跑回房内写什么计划书,两人虽同在一屋檐下,但其实交流却少之又少。“用。”

说完,自己鄙夷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耍这种心计?

涟漪倒没多想,挽起了袖子,接手了剥兔子皮的工作,那手法娴熟老练,可见当初在医学院下的功夫。

剥了皮,洗了手,开始配置调料。

大虎在一旁很是踌躇,很想引起一个话题,和苏涟漪聊聊,培养下感情,但费力想了许久,也想不出。

第一次对自己闷葫芦的性格十分憎恨,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若是他是女子,想必也会喜欢叶词那样容貌俊美,又能说会道的罢。

将配好的调料涂抹在兔子身上,里里外外,涂抹均匀,而后在最外层还薄薄刷上了一层蜂蜜,将锅从灶台上抬下来,把串了兔子的铁棍放在了灶台窟窿上,点火开始烤了起来。

涟漪搬了把小凳,慢慢烤着,才想起来,大虎怎么一句话不说,“喂,你想什么呢?”一偏头,对大虎道。

大虎记得脖子粗脸红,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为了“说话”而说话,就更不知说什么是好。

“什么也没想。”

涟漪一只手时不时翻翻烤制兔子的铁棍,另一只手支腮,“过来陪我坐坐吧。”

“恩。”大虎点头,入了厨房,在与苏涟漪不远的地方,找了张小凳坐下。

涟漪长叹了口气,“我听说京城里太子和几名皇子斗得很凶,你说谁能赢?”其实谁当皇上,不关她小平民的事,问题是,能不能先一致对外再内斗?往大了说,天下百姓遭殃,往小了说,是耽误她发财。

“太子。”大虎道。

涟漪一愣,没想到大虎能这么痛快回答她这个算是敏感的话题,难道……“你是太子那边的?”

他在军营,听他自己说,虽官位不大但多少也有,想必也“站队”了吧。但这问题刚说出口,立刻就后悔,先不说大虎会不会回答,就算是说了,她如今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吧。

“恩。”大虎想了一下,答。

涟漪没想到大虎竟将这种秘密告诉她,有些紧张,放下了手中铁棍,“你和我说实话,等你任务结束,会不会杀了我灭口?”

大虎一愣,赶忙摇头拒绝,“不会。”

涟漪的心放下了一些,大虎这人她多少了解,只要说了就能去做,“那再和我说句实话,你以前……对我动过杀心吗?”

大虎尴尬了下,想说谎,但苏涟漪问他实话,他不得不好好回答。“……恩。”

“……”苏涟漪放下心来,看来大虎说的真是实话。后一个问题,绝对是试探,她刚穿越来时,大虎绝对动过杀心,如果他第二个回答是否定,那她就要想办法自救了。

松了口气,继续去烤兔子。

大虎却紧张起来,“涟……涟漪,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真的。”结结巴巴,恨不得掏出真心去给她看。

涟漪淡淡笑着,“恩,我相信你。”

大虎半信半疑。

“其他皇子……厉害吗?”涟漪有些好奇。

大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恩。”

“太子一定会赢吗?”涟漪问了一次。

“恩。”大虎的回答很坚定。

“什么时候赢?”

“……”大虎无语,他怎么知道?但这问题是苏涟漪问的,他不想敷衍,便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思考,分析各方势力,“半年。”

“准吗?”

“……”大虎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也不是未仆先知的神仙,他哪里知道?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其实她是故意的,没事逗逗这大虎,还真是有趣,“开玩笑的,如果你知道,也不用呆在这里了,想必早就回去辅佐太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的争权与大虎隐身苏家村,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我有个问题,不知你……愿意回答我吗。”涟漪犹豫着,问道,她也是个普通人,是人该有的好奇心都有,何况两人现在看起来……还比较熟悉。

大虎有些犹豫,一咬牙,“恩。”

“你的……任务是什么。”话刚说出口,气氛顿时僵硬,涟漪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平日里的沉稳劲儿都哪去了,怎么这么毛头地问这个问题,若是方便说,大虎早就说了,若是不方便说,岂不是为难大虎?

大虎猜到了苏涟漪要问这个,神色极为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否应该说。

他想拉近与苏涟漪的距离,他不想对苏涟漪有任何隐瞒,但此事,却太过重要,不可……

“哎呀,光顾着说话,兔子都烤焦了,”涟漪岔开了话题,开始翻烤兔子。“真是浪费啊,兔子兄,我们对不起你。”

大虎失笑,烤焦了,他再去山上打就是了,对不起兔子?那如果烤好了就算对得起了?

将兔子从铁棍上弄下来,用刀切成几块,分出一些放入碗中,“帮我送去给初萤吧,那丫头几天没出现了,不知在忙什么,拜托了。”

“恩。”大虎接了碗,便转身出了去。

直到看着大虎背影逐渐消失,苏涟漪才长长舒了口气。

刚刚,她问的确实是太多了,谁能赢谁当皇帝,关她屁事?大虎的任务是什么,关她屁事?她现在有房子住、有饭吃,也没什么生命危急,为何要勉强大虎去说?

那种刨根问底,不顾对方感受和自己处境一意孤行的行为,太过幼稚,有些时候,这些隐瞒是一种保护层,不仅仅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只要不触犯原则,隐瞒又如何?

涟漪想到这,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因为想到刚刚大虎那纠结矛盾,想说有不能说却又想说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她有种预感,若不是她叉开话题,最后逼迫下,大虎还真能说出来。

大虎,是个有趣的男子。刚来到苏家村时,她觉得大虎是一个亡命徒,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杀气,好像一句话没说对,就要捏断人的喉骨。不得不说,那时候,她对大虎是忌惮,是防备,也是利用。

后来慢慢接触,发现大虎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严于律几,无论是他良好的作息习惯、整洁的个人卫生,还是每日去仙水潭沐浴雷打不动的行为。

听他所说,他在军营也有官职,来到苏家村却可以拉下身段去种田,这一种就是几个月,即便是如今,她曾提议不用种,但他还是日日跑去伺弄那点田地,说明,他为自己制定了目标,便严格去执行。

如今,却发现大虎是一个单纯的人,很单纯。

也许是因生在军营长在军营,他不会尔虞我诈,也没那么多阴谋算计。他对人敞开心扉,便是真正的敞开,就如同此时对……她。

他总是默默对她好,她在写计划书时,能感觉到他总想和她说话,但每一次在门口看上一眼,便默默离开,不忍打扰。只要她有需要,他都极力去帮,不计回报。

他想对她毫无保留,一次次逼自己破坏原则,最后连她都看不下去了,不忍见他那么为难自己。

涟漪将兔肉装好盘,端到了树下,见大虎正跑回来,端着空碗。

夕阳下,大虎的身影更显修长,挺直得背,高挺的鼻,还有单纯的眼神。

“回来得正好,我们也要开饭了。”涟漪微笑着,迎接他。心中对着简单的院子,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大虎,更是沉醉、迷恋。

……

叶词的订单结束,苏家酒厂便不再忙碌,只要正常工作便可,不用怎么囤货,因钱汇那里不再开拓新市场,只维护原有老渠道,虽随着市场深入需求量渐大,但却在酒厂的承受范围之内。

涟漪开始正式开发妆品。

除了之前的酒曲面膜,又开发出了柔肤水、面霜和散粉。这四样为一套,称为神仙方。

开发妆品的原因有四:一,等战乱后,为扩大酒品市场做准备,碎银子花加入妆品是假,加入酒品是真。二,酒厂早晚是要全部推给大哥苏皓的,亲兄弟明算账,家族产业难做,她和大哥之间可以无所算计,但未来的大嫂呢?未来的侄女以及侄儿呢?古代没有股份制,这些要未雨绸缪。三,既然穿越到了这里,苦想不到回现代的法子,便要给自己找一些营生,也算是打发时间。四,若是……若是真的寻求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她就独自生活,用妆品厂养活自己,外加收养孤儿。

她早就过了幻想的年纪,真正的过日子可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一切,还得脚踏实地的依靠现实。

在村子入口处的空地上,涟漪出资建个院子,院子很精致,很女性化,便是神仙方妆品的工厂,雇佣了左右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要知,在这工厂每日对些花花草草的香料,可比在地里干活舒服多了,一时间,应聘者络绎不绝。

最后涟漪亲自选了一些看起来老实忠厚,勤劳能干的留下,先留了二十人,加上大伯母赵氏和孙大嫂吴氏,一共是二十二人。

赵氏和吴氏都是能干的,涟漪认命两人为管事,赵氏负责监督生产,而吴氏则是负责原料和产品的走货。吴氏与赵氏不同,毕竟还年轻,接受能力强,涟漪教一些便马上举一反三。

这吴氏对苏涟漪可算是忠心耿耿,恨不得送一把菜刀就可为涟漪卖命,其原因自是因为,苏涟漪是孙家的救命恩人,没有苏涟漪,孙大海就不能活下来,那孙家早就垮了。

孙家现在也不似从前,孙大海能干活了,吴氏来妆品厂做了管事,从前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如今一下子成了富裕户,不仅将从前的房子翻盖,又加盖了几间房子。

因为初萤的身子重了,涟漪不愿让她太过操劳,便停了她的课,让孙小锦和苏白二人到县城私塾读书,孙小锦聪明过人,加之初萤为他的启蒙教育好,如今是整个学院的佼佼者。

苏白差了一些,但通过这一系列的经历知晓知识的重要性,也是很努力读书。

酒厂如今正式上了正轨,酒厂管事和酒铺管事也都能干,加之订单不大,除了按时向苏涟漪汇报外,基本不用其操心。

涟漪这几日很忙,捻转于妆品厂和县城,找工匠定制包装盒,找铺子订货瓷瓶。如果说之前苏涟漪脚下插个钉子可做陀螺,如今便能做两只陀螺,可见其忙碌。

这一日,涟漪又忙到了很晚,在县城随便吃了饭,顺便还为大虎打包了饭菜,当赶着小驴车回家时,天已经全黑。

大虎在厨房烧水,是苏涟漪的洗澡水,因为知晓她一天在外忙碌,他帮不上忙,便尽量做一些事,为她分担一些。

“我回来了。”涟漪下了驴车,长舒一口气。这小院子够宁静,还是家里好。

大虎赶忙从厨房钻出来,接过缰绳,将驴车牵到院外得牲口棚,卸了车,拴了驴,加了草料,这才进来。

涟漪虽是累,却还是洗手拿了碗筷,将打包的饭菜为大虎盛好。

大虎也没闲着,将热水提到苏涟漪房内的小间,为其调好了温水沐浴。

两个人就这么奇怪,各干各的,却都是为对方干,不用多言语,日日如此。

大虎弄完,擦了一擦手,便乖乖到树下桌子上吃晚饭,涟漪则是将包菜的油纸扔掉,入了房间,关了门,将自己扔进浴桶中,闭上眼,感谢这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终于可以休息休息。

正当苏涟漪在浴桶里昏昏欲睡时,初萤挺着肚子抱着一只包袱来了,推开院门,看了眼大虎,“涟漪呢?”

大虎指了指屋内,没吭声,继续吃饭。

初萤也不客气,入了屋子,在厅里坐下,打开包袱。“涟漪,我来了,你沐浴后叫我一下。”心中很是心疼涟漪,这大热天的,涟漪还得东奔西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洗过了澡,觉得又重新活过来了。随便穿了件内衣,披着特制得“浴巾”,涟漪在房间内探出了头,“初萤,有什么事吗?”

初萤见到涟漪,笑嘻嘻地把那小包袱里的衣服拿了起来,“我刚做好你去群菁会穿的裙子,拿来给你试试,保证你艳惊四座。”

“……”苏涟漪欲哭无泪,“别吓我,初萤你是懂我的,我只想低调地打酱油。”

初萤崛起小嘴,“那怎么行,哪有女子不希望自己美丽?再说,酱油是什么东西,为何要打?”

鸾国,是没有酱油一说的。

涟漪叹口气,“进来。”

说着,一闪身,为初萤让出了一条路。

初萤便笑嘻嘻地入内,大虎吃过了饭,便碗筷拿到厨房中清洗,洗完后放好,去屋内取换洗衣物,准备照常到仙水潭沐浴,就在他从院外绳上拽下巾子,准备出院子时,涟漪房间门被猛地推开,初萤从中跑了出来。

“大虎,你快来看,涟漪好美啊!”

大虎回头,就见初萤抱着肚子一流小跑出了屋子,而紧随其后的是苏涟漪。

不看还好,当大虎将视线放在苏涟漪身上的瞬间,立刻便忘了自己应做之事,脑子中除了惊艳,唯有惊艳。

美,真是太美了!

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乌发披身,容貌是出水芙蓉未沾粉黛,峨眉幽眸,白玉面庞,朱唇一点。

她是美的,大虎一直知晓,但平日里,苏涟漪从来都是将柔顺浓密得烦恼丝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其上或插一只玉钗,或插一只银钗,从未过多饰物。老气横秋的发型、一板一眼的衣着,将她的美掩盖了大半。

而如今,她的发丝未做任何处理,就这么垂着,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摆着。身上,是雪白羽衣。

薄锦配之白纱,一层层构成千层裙摆,带着褶皱,垂着,无比柔顺。上身,是时下流行的元宝领,稍底,她雪白的颈和晶莹的锁骨露出,抓人视线、夺人眼球。

云袖飘摇,内里是薄锦窄袖,而外面配之的是薄纱广袖。

一身白衣本就飘飘欲仙,而在上衣处,竟用鲜红的丝线绣出了娇美鲜花,鲜花带着金丝的蕊,逼真得犹如吐出香气,而这些鲜花到了裙摆却突然四散开来,犹如仙女散花一般。

随着逐渐到裙摆,花朵越来越稀,越来越少,直至余下几枚花瓣,在裙摆下沿,而穿着这仙女散花裙的苏涟漪,就如同踩着娇艳花瓣前行一般。

“初萤,这件衣服我绝对不穿,太招摇了!”如梦如幻的女子大喊着,打破了梦境一般,也将大虎拉回了现实。

初萤在一旁崛起小嘴,“为什么不穿啊,穿吧,不招摇的,我也没用什么大绿大紫。”

“不穿。”涟漪转身欲回屋换下这衣服。她去群菁会,就是为了昭告她苏家的地位,让外人不再欺负,仅此而已,可不是去招蜂引蝶风头的。

涟漪不干了,“不行,你非要穿这件去,不然我哭给你看。”

涟漪真的生气了,“哭吧。”

初萤没想到平日里无比骄纵自己的苏涟漪竟让自己哭,那金豆子和不要钱似的,立刻呼啦啦的下了来,嚎啕大哭,“你不能……不穿……呜呜……人家为了这条裙子……整整做了十一天……呜呜呜呜……”

正准备关门的苏涟漪一愣,对啊,这十几天确实未见初萤的身影,平日里经常来蹭饭,那一日大虎打了野兔也是送过去的。

“呜呜呜……你不能枉费了人家的美意,人家……人家为了给你绣那些花,眼睛都疼了,呜呜呜……一共三百七十一朵花,二十九片花瓣……呜呜呜,就没一只样子是重复的……呜呜呜……”

涟漪低头,看裙子上的花朵,这才惊讶的发现,确实就如同初萤所说,那徐徐如真的花朵,或娇羞半合,或热情怒放,各式各样,绝无重复之意,这件衣服,可比当时在店中什么京城师傅做的衣服好上一千倍……不是,是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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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休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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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子在苏涟漪的教导下,学会了照顾病号,尤其是这种受了外伤的人,严禁病人自己行动恐撕裂伤口,一切都让其放松,由他来做。

喂了粥,服了药,在苏皓身后放了好多靠垫,让其半躺半坐,腿上放了本账册,让其自行翻看。

“你叫雷子?”今日,苏皓的精神状态很好,与这个照顾他几日的店小二攀谈,雷子聪明勤快,这几日更是直接搬到了酒铺,一边看店,一边照料老板。

“是,小的叫李大雷,说是出生时候一声大雷把我霹出来了,大家都叫我雷子。”雷子赶紧回答。

苏皓忍不住轻笑,“能说会道又手脚轻快,以后你会有大发展的。”

雷子害羞地笑笑,“小的可不是故意拍马屁在这伺候东家,是为了报师父的恩。”

“哦?”苏皓有了兴趣,“师父?你师父是谁?”

雷子刚说完,便后悔,捂了嘴,见东家追问,无奈只能红着脸,尴尬。“东家您别笑话我,其实……其实那师父,是我单方面认的,她不知道。”

苏皓更是有兴趣了,“是吗,到底是谁,说说看,他教你什么了。”好奇是什么人,被人如此尊敬。

雷子腼腆一笑,“是涟漪小姐,她那时候教我和苏白竖式算书法,学了那个,不用算盘都能算账,奇得很。”只要一提起苏涟漪小姐,雷子的眼中便满是崇拜。

苏皓略略惊讶,涟漪什么时候竟会这么多本领。

两人正说着,楼下就有了吵闹声,两人也停了谈话,竖起耳朵听楼下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便是楼下小二的声音,“夫人,您不能上去,东家还没同意,要不然小的上楼通报声,您稍等好吗?”、“夫人您不能上去啊。”

“滚开,老娘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信不信明儿就辞了你们?识相的赶紧滚。”竟是蒋氏的声音。

苏皓眸子一冷,面色一黑,他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跑这里来闹事了。

如今涟漪在外名声那么不堪,就是这婆娘的功劳,外人都信以为真,就连爹和三弟都以为涟漪和那李家二公子有了联系,但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涟漪变了,自重、自爱,又十分有主见,即便是从前倾慕二公子的涟漪真得到了二公子的亲睐,也绝不会背着大虎乱搞的。

“东家,要不要小的下去阻拦?”能看出东家面色不好。

还没等苏皓回答,蒋氏就突破了阻拦冲了上来。倒不是她力气有多大,但毕竟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那些伙计们自然不敢真上手拦,何况这女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东家的内人,苏家酒铺的老板娘。

“相公,你看看这些个人啊,竟然拦着我,他们真是瞎了眼了不知道我是谁,相公,快为奴家做主啊。”

蒋氏上来,苏皓才发现,今日的蒋氏算是精心打扮,无论是穿着还是头面都是新的,就连那眉,也是细细画过的。

苏皓心软了一下,蒋氏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何时这么称过相公?想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蒋氏应该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按理说,他也不能做得太绝,女子被休后日子难过,若是蒋氏真能悔改,苏皓是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的。这么想着,心又柔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苏皓道。

蒋氏这自然是来服软和好的,但对苏皓服软,不代表对这些雇工服软。她从来都认为这些人既然拿了她家的钱,就是她家的奴。“相公,奴家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你的。”

跟上来的伙计看东家都没发作,心中想着自己搞不好是闯祸了,赶忙灰溜溜的下楼。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氏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眼尖地看到这这些准备开溜的伙计,“你们给我站住,哼,敢拦老娘,现在还想走?没门。”那趾高气昂的劲儿,哪像老板娘?分明就是个泼妇。

几名伙计虽心知闯祸,但毕竟是城里人,见过世面,不在这家干也能去别人家干,反正也不是他们理亏,便就站住,不卑不亢地回道,“抱歉夫人,但刚刚小的们也是按规矩行事。”

蒋氏一听,气得鼻孔窜气,“什么?你们这些狗东西长了眼吗?知道我是谁吗?别说老娘让你们没饭吃。”

几名伙计噗嗤乐了,这疯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让他们没饭吃?真不知东家当时怎么找的媳妇,怎么就找了个这儿个货色。

本来因长久不见而有的心软顿时消失,苏皓气得喘了粗气,手扶住胸口的伤口,觉得更疼,“你……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面色又白了一白。

那蒋氏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苏皓,你说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怎么,现在有钱了就看不上老娘了?当初老娘嫁你的时候,可是让你捡了大便宜的。”

“你嫁过来时,我们苏家已办酒厂多年,你一个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嫁到我们苏家,还委屈了?”一道不急不缓的女声从楼下慢慢传来,紧接着便是轻盈的脚步声。

刚刚一群围着嗤笑的伙计们听见这声音,立刻敛了笑容,垂下眼,“苏小姐。”

涟漪缓缓上了楼,听见伙计们的招呼声,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刚刚在神仙方妆品厂正忙着,就听见有妇人跑来通报,说是看见蒋氏去了县城方向,估计是去酒铺闹事了。

涟漪一听,立刻放下手中之事,赶着驴车便来了,倒不是怕蒋氏,而是哥哥苏皓身上还带着伤,别因那蒋氏的折腾加重了伤情。

整个酒铺二楼一片死寂,苏涟漪的强大气场,让众人都不敢吭声,低着头,就连那气焰嚣张的蒋氏,一时间也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你们都下去。”涟漪微微一回头,对伙计们道。家丑不外扬,她不愿让这些人看他们苏家的笑话。

“是。”伙计们外加雷子都下了楼去,二楼只剩下苏皓兄妹和蒋氏。

蒋氏面色一会红一会白,之前与这苏涟漪交锋没一次占到便宜,如今也是怕的,但硬撑着,“我和你哥的事,你来穷搀和什么?”

涟漪沉下了脸,“你怎么闹,我不管,但我哥有伤在身,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别碰了我的底线,到时候你吃不完,恐怕就得兜着走。”对着蒋氏,不用仁慈,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越是给脸,越是不要脸。

蒋氏面色一白,咽了下口水,回头就扑向苏皓的怀中,“相公啊,你不在,这苏涟漪就天天欺负奴家,相公啊,要为奴家做主啊。”

苏皓兄妹二人谁都没想到蒋氏有这一手,只听苏皓的一声闷哼,顿时面色青白。

“哥!”涟漪惊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起蒋氏的后衣领便是一甩,那蒋氏身子甩了出去。“哥,你没事吧?雷子!雷子!快拿金疮药和绷带!”没了平日里的平和,涟漪惊叫着。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蒋氏懵了,这是咋回事?再定睛去看,却看苏皓满脸的痛苦,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再看前胸,竟渗了大片的血,咋……咋回事?

雷子反应灵敏,抱着东西就上来了。

涟漪迅速拉开苏皓的衣襟,已做好了最坏得打算,若伤口撕裂严重,就立刻缝合。

这缝合她从前做了一次,是对王二癞,却没对苏皓做。原因很简单,古代的卫生条件太次,虽有盐水和她蒸馏出的酒精,却无法静脉注射消炎针剂,若是能自然愈合是最好,缝合恐二次感染。

若真的撕裂,她即便是冒着风险也要缝合。

好在,苏皓的伤口并没全部裂开,只蒋氏碰撞的地方稍微渗血,涟漪为其上了大量的金疮药,而后重新细细包扎。“雷子,去沏一碗红糖水,越浓越好。”

中医说,人的体液和血液相通,血少则用津补血,津少则用血补津,如今苏皓面对失血,定要补体液。

涟漪没了和蒋氏折腾的闲心,一回头,面色狰狞,“我告诉你,若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你蒋氏定然要陪葬,若你还想活,就赶紧滚回家烧香拜佛祈祷我哥痊愈,我苏涟漪,说到就能做到!”

蒋氏吓坏了,苏皓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虽是怕,但蒋氏也是个泼妇,既然来了,就肯定不能空手而回,冲了过来,“苏涟漪你个小贱人,我们家的事你管个屁,你给我起开。”说着,就要拽苏涟漪的头发,想厮打。

涟漪的本事岂是一农家妇人可比?迅雷不及掩耳,左手一把捏住蒋氏的手腕,右手对着蒋氏的脸便是狠狠一个耳光。

那耳光声甩得响亮,别说酒铺二楼,就是一楼也听得清楚。蒋氏被打了一愣。涟漪左手一甩,又是将蒋氏甩了一个跟头,“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对蒋氏如此,但一回头,对苏皓却是关切,“哥,你没事吧?哥。”满是担心。

蒋氏捂着肿得老高的脸,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在这里打她,拍着大腿就准备嚎啕大哭。

就当涟漪正准备说什么时候,却听见苏皓说话了,“蒋……玉芬。”蒋玉芬,正是蒋氏的闺名,一般男子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闺名,便说明其极为气愤。

蒋氏吓了一条,停了干嚎,“夫……夫君,奴家……在。”

“哥,有什么事回头说,今日你不宜动怒,还是休息下吧。”涟漪轻声道。

苏皓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蒋氏,眼光是复杂的,是失望,也有对其的怜悯。“蒋玉芬,你说,现在盛传涟漪和李家二公子之事,是你穿出的谣言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蒋氏便是斜眼看着苏涟漪冷嗤,得意洋洋,“夫君,那可是我亲眼所见,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大半夜的和男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真是丢人啊。”

“你……”苏皓这回真真的动怒了,若是说之前还因心善以及多年的夫妻情分有些矛盾挣扎,如今便只有愤怒是失望,“蒋玉芬,你……你怎么可以含血喷人?涟漪是我们的妹妹。”

“哼,我可没瞎说,你去问问那小贱人有没有私会?”蒋氏白着眼,斜勾着嘴,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可算是抓到苏涟漪的把柄。

涟漪在旁一直未插嘴,因苏皓本就虚弱,不想他费力大吵,便在旁保持安静。即便是蒋氏这么说她,她还是静静听着。

“哥,你愿意听我解释下吗?”涟漪道。

苏皓点点头,声音柔了下来,“涟漪,你说。”

“那人不是李玉堂,而是叶词,之前我与你说过的,在苏家酒厂有两次四千订单的叶词,当日叶词有急事到了我家,特意相告。事情解决后,我看天色已晚便留他们主仆二人住宿,那一晚我们在外捉蝉,我与叶词绝无肢体接触,清清白白,这件事,大虎可以作证。”涟漪顿了下,愣愣看向蒋氏,“却不知为何,到了大嫂的眼中,就成了搂搂抱抱。”

“小贱人,你当然不承认了,当时可不是我自己看见,还有两人。”蒋氏道。

涟漪还是不急不缓,“那就将那将人都带来,我倒要问问,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叶词搂搂抱抱了。”

蒋氏心虚了,因为那一晚,两人确实没有接触,“那……那……那晚天色暗,可能……可能看错了也说不定。”声音越来越小。

“就算是天色暗,既然没看清,为何信口开河?你可知,这污人名声,足可以捉你见官。”苏涟漪的声音平和,没有什么愤怒失常。这流言蜚语传开,她岂能不去查证?早就知晓是蒋氏所为,最终还是给苏皓一个面子,没追究。

毕竟,本尊名声从来都不好,涟漪早就习惯了。

苏皓喘着粗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艰难地抬起手,可见气得不轻,“蒋玉芬,你可知……家丑不外扬,你这么糟践……涟漪的名声,可曾当她是亲人?”本就虚弱,又因气愤,一句话也要断断续续。

涟漪很是担心,低声安慰着。

“亲人?什么叫亲人?苏皓,我嫁你这么多年,享什么福了?你家就是个无底洞,赚点银子都不够搭你那破家的,你那流氓爹、贱人妹和肥猪弟。”

“蒋玉芬!”苏皓一声暴吼,额头上青筋暴起,“既然瞧不上我们苏家,好,今日我就要休了你,咱们苏家庙小容供不起大佛!”苏皓咆哮。

“哥,别激动,你的伤口。”涟漪不关心这蒋氏怎样,主要担心苏皓的身体。

蒋氏一愣,虽然她闹腾这么多年但苏皓都忍了,这是第一次说要休她,拍着大腿便嗷嗷嚎了起来,“苏皓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嫁你时一穷二白,现在有钱了就看不起糟糠之妻了,苏皓啊,你这个陈世美啊!”

那她尖锐的嗓音很有穿透力,整个酒铺,甚至隔壁商铺都能听见,纷纷跑来看热闹。

涟漪终于忍无可忍,“蒋氏,你给我闭嘴,你娘家是什么德行自己不知?还不是个种地的?你嫁来时陪嫁多少?我们苏家的彩礼又是多少?我们苏家再不富也是开办酒厂多年,在苏家村也算是数一数二得富户,你嫁来的几年,是用你种地,还是干活了?”

就涟漪所知,大部分家务都是苏皓做的。

这蒋氏,从来都是个好吃懒做无法无天的货。

蒋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又想到一点,蹦起来和苏涟漪吵,“你个小浪蹄子还好意思说?我们家的银子还不是都填你家那无底洞了?”

涟漪冷哼,“这酒厂是我家爷爷传下来的,何时成了你家的?这银子是我大哥赚的,怎么分配都是他说了算,你一没为酒厂出力,二没为我大哥诞下子嗣,说你是妻子那是给你面子,不给面子就直接骂你是个只会吃饭的废物,谁都可以挑理,就你不可以。”

苏涟漪从来不是脾气好的,之前一次次容忍,只因给苏皓面子,只要苏皓不开口休人,蒋氏便永远是她大嫂,她便也永远忍耐下去。但如今,苏皓开了口,那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涟漪,别说了,去拿纸笔。”苏皓彻底伤心,懒得和这蒋氏再废话,挣扎着起身。

涟漪冷冷看了蒋氏一眼,这种货色,留着也是个隐患。让雷子将苏皓扶起,自己亲自取了纸币。

蒋氏急了,冲上来便欲抢,“苏皓,你不能这么对我。”

涟漪看都没看,飞起一脚将蒋氏踢开。

雷子为苏皓搬来桌子,涟漪为苏皓铺纸蘸笔,苏皓虽虚弱,但拿着笔的手却是异常坚定,奋笔疾书。

蒋氏吓坏了,面色苍白,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更没想过苏皓真能休她。“苏皓,你不能这样,我蒋玉芬嫁给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你凭什么……”

蒋氏的话还没说话,一侧那不急不缓的女声再次娓娓道来。

“夫休妻,有七弃,分别为:不事父母、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

你从未孝敬过公爹,甚至你夫君出钱供养自己亲爹都遭你反对,便犯了不事父母这一条,此为第一弃;

嫁予我哥多年,无子,此为第二弃;

对小姑、小叔二人动辄咒骂,挑拨,犯了不事舅姑一条,此为第三弃;

尚未查清便到处传言小姑不堪蜚语,犯了口舌这一条,此为第四弃;

为人凶悍善妒,家中被你一人惹得乌烟瘴气失了和睦,犯了妒忌这一条,此为第五弃。

这七弃,只要犯了一条便可休之出门,何况你整整犯了五条。我哥不休你,换不来你的感恩戴德,相反变本加厉,你自己说,当休还是不当休?”

涟漪也不恼,就慢慢地说着,看着苏皓写着休书,休书写完了,蒋氏也傻了眼了。

猛然醒悟,噗通跪下了,“夫君,是奴家的错,奴家知错了,夫君千万不要休了奴家。”刚刚是有恃无恐的干嚎,干打雷不下雨,如今真真的怕了,泪如雨下,将清早精心描绘的妆容都花了。

苏皓将休书交给涟漪,“涟漪,哥最近身子不好,这件事,交给你吧,哥主意已定。”他知道,妹妹一定会处理好。

涟漪那好,点了点头,“哥你放心把,涟漪这就拿到衙门户籍官那里去。”

蒋氏彻底怕了,满色苍白,浑身颤抖,想站起来都站不起来,就这么跪着向前,“夫……夫君,奴家真的知错了,就原谅奴家这一回吧,奴家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奴家……”

苏皓闭上眼,不忍看多年的发妻如今的悲惨,但却心中坚定,必休不可。“蒋玉芬,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这个家,我苏皓一直很珍惜,不珍惜的,是你。”

蒋氏跪着爬了过来,连连点头,“奴家知错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家的。”

苏皓苦笑,“晚了。”声音虚弱,却坚定。

一旁的涟漪垂下眼,确实,晚了。当一个人将另一人的心伤透,便无法挽回了。

苏皓需要休息,涟漪知晓,本就失血过多,如今伤口裂开,又要做出如此抉择。“雷子,叫人上来,将蒋氏拉下去,没有允许,不能踏入酒铺半步。”

雷子早就看不惯这蒋氏了,下楼一喊,刚刚那几个被蒋氏辱骂的小伙计也上了来,这回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拽着蒋氏的胳膊腿就向楼下走。一个个心里都痛快着呢,惊叹着苏小姐就是苏小姐,不用脏话就能把这泼妇说得哑口无言。

刚刚楼上发生的一切事,楼下都能听见,众小伙计加上管事乔六都竖着耳朵听着。

蒋氏嗷嗷嚎着,挣扎着,见苏皓铁了心,她也不要脸了,在酒铺一楼就如同杀猪一样喊着,“苏皓你个陈世美,苏涟漪你个贱人,我蒋玉芬要死在你们这里,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涟漪随后也款款下了楼去,微微一笑,“蒋玉芬,你可知横死者是要下地狱的,就你这品性,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奇怪。知道十八层地狱有什么等着你吗?有将人活活扔入油锅中煎炸的油锅之刑,有将人推上满是利刃的刀尖上的刀山之刑,也有将人从头皮开始活活剥皮的剥皮之刑,你确认,打算变厉鬼?”

古代人最信鬼神之说,很是怕下地狱受刑。

果然,那蒋氏的干嚎戛然而止,面色白了一白,随后又不要命似的尖叫,“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变厉鬼报仇,杀了你们,将你们苏家都生吞活剥!”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蒋玉芬,你知道道士是做什么的吗?是专门抓鬼的,他们有很多法器可将厉鬼魂魄打飞,永世不得超生,要不然,你变个鬼,我也正好花钱雇个道士做法,开开眼界。”

蒋氏彻底没招了,就如同苏涟漪所说,她家没权没势,生不能和财大气粗的苏家争,死,苏涟漪又不怕,她……她……

几名小伙计冷嗤着,趁着蒋氏愣神时候,将那蒋氏直接扔出了酒铺。

脸上被泪水化得五颜六色得蒋氏愣愣坐在酒铺门口,突然如想到了什么似得,嗷嗷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乡亲们,快来评评理啊,这家酒铺的东家苏皓是个陈世美,我蒋玉芬嫁来时一穷二白,如今他们有了钱就要休了糟糠之妻,乡亲们快来啊……这些不是人的畜生啊……”

本来跑来看热闹的人就多,如今被蒋氏这么一喊,看热闹的更多了。

呼啦啦地围得水泄不通,眼巴巴的看着苏家笑话。

“苏涟漪那个小贱人,小**,看起来是个正经人,其实背地里就是个小浪蹄子,家里有男人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到处抖落她那狐媚样子勾引富家公子,你们瞧啊,这酒铺是怎么开起来的?还不是在外面儿搞破鞋哄着野男人给开的?在外面儿发完了骚,竟然回家来勾引自家哥哥,休了嫂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苏涟漪你个小贱货,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今儿也不怕丢人了,我就得让乡亲们看看你这小贱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还有,这帮伙计一个个儿的很是听她的啊?还指不定私底下干了什么糟烂事儿呢,你还不承认自己犯贱?你都给多少男人暖过被窝儿了啊?怕别人说,你就别干那丢人事儿!”

蒋氏就是个泼妇,嘴里脏得很,什么难听骂什么,根本没什么事实依据。

人群沸腾了,他们也纳闷这酒铺怎么就平地而起,难不成真就如这女人所说,是苏涟漪勾引富家公子哥出资开的?很有可能。

还有,如果这女人说的是实话,那……苏家,就在**!兄妹**!这是要游街的!

涟漪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很意外,竟不生气,反倒是被蒋氏给气笑了。和这种人生气,岂不是掉了自己身价?

带着银铃的笑声,身材高挑的涟漪款款从酒铺中出来,青葱玉手掩着嘴角,“蒋玉芬,你是说我苏涟漪卖身给公子哥,出资开的酒铺?你真真的可笑啊,先不说青楼中卖身女子有多少,若是卖身就能开铺子,那这整个岳望县的铺子东家,岂不都是青楼女子?”

众人哈哈大笑,苏涟漪说的是。

涟漪继续道,“我勾引我哥?蒋玉芬,你空口白牙没有丝毫证据就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活着,衙门可治你的罪,死了,阎王是要拔你的舌。”

“蒋玉芬,你……太过分了!”一道虚弱的声音,是被雷子搀扶着挣扎出来的苏皓。

大家惊讶,只见那苏家酒铺东家很是虚弱,面色苍白,胸前满是鲜血。

涟漪缓缓道,“既然诸位来了,便为我们苏家评个理吧,我哥苏皓为了苏家酒厂和酒铺,几个月走商,前几日碰见了叛军,差点没命回来。这酒铺,看似好像我苏涟漪一人的,其实我哥做的才是最多的。所以,这酒铺,不是我开的,也不是我卖身开的。”

众人点了点头。

“再来,我们苏家酒厂有五十几年的历史,从我太爷爷便有了苏家酒,也许诸位不知,之前的苏家酒专门卖给各种管家大老爷,若是诸位有亲戚在李府可以去问问,李府老爷吃我们苏家酒十几年,风雨无阻。”

人群中有一人回应,“这个在下可以作证,从前苏家酒没开铺子时,专门给有钱人喝的。”

涟漪微微一笑,“爷爷去世后,我与哥哥便商量,好酒为何定要给有钱人喝?我们平民百姓为何就不能享受好酒?赚钱虽重要,但为乡亲们造福也同样重要,所以便开了苏家酒铺。”心中感谢人群中的人。

其实苏涟漪这一套话,分明就是在吹牛,从前不是不卖,是没那么多酒卖,而且苏皓也不会经商。

只不过,吹牛这个东西,说得动听了,大家也就信了。

众人感慨苏家兄妹的大义,对苏家酒更是赞不绝口,有些从前没喝过的人,都入了铺子,先打上一壶,回家尝尝味儿。

涟漪见舆论已经向他们这一边倾斜,便走过去扶住苏皓,面容十分动容,“就如我刚刚所说,苏家可没一穷二白过,这蒋玉芬嫁来几年便是享了几年的福,我哥不是陈世美,相反对着犯了七出的蒋玉芬处处忍让。”

蒋氏一惊,立刻嚎着反驳,“你胡说,苏涟漪你这个贱人含血喷人,我何时犯了七出?”

正说着,一旁响起了马车声,而后有几个人嚷嚷着,“让开,让开。”“麻烦,借光。”

人群被强制分开一条路,有一名老者在一群村妇的簇拥下入内。

“老夫作证,苏涟漪说的确实属实。”

人群哗然,这人是谁?

涟漪上前福身,一旁的苏皓也挣扎着上前,“七爷爷,真是……麻烦您好了,我家的事,还折腾了您老。”

那老者微微一招手,“不用说了,这么多年,老夫都看在眼里,苏皓,你个好孩子,苦了你了。”

蒋氏一看那老人,面色又是一白,不知说什么是好。

涟漪微微一笑,“和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我们苏家村的村长,更是我们苏氏的族长,在村中德高望重,他便代表权威。”

这村长是怎么来的?自然是苏涟漪派吴氏等人接来的。今日在妆品厂时,她就有预感定然出事,那蒋氏是什么德行不用多想,指不定怎么空口白牙的乱喷粪,所以便叫人接来了村长。

如今,有了村长的作证,容不得蒋氏胡说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指着蒋氏冷嘲热讽,骂着。有时,舆论就是这么有趣,如墙头草、随风倒。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人人都喜欢踢落水狗,人的本性。

涟漪展开休书,“七爷爷,您来得正好,这便是我哥写的休书,给衙门户籍和您过目后,便准备交给蒋玉芬了。”

紧接着,涟漪当着众人面,将之前在酒铺二楼列举的蒋氏罪责,七弃犯的五弃又重新一一道来,不急不缓,咬字清楚,确保每一字大家都能听清、听懂。

涟漪的话刚刚落地,便一片哗然,众人恨不得用口水星子将蒋玉芬淹死。

陪伴着苏家村村长而来得各村妇更是笑了,一个个地讲这蒋玉芬来到苏家村干的那些荒唐事,一一道出,这蒋玉芬从前仗着自己是商家夫人,没少瞧不得、得罪村妇,更和那村里流氓王二癞的混账婆娘刘氏勾结,两人也干了不少昧着良心的事。

蒋氏被说得抬不起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多人纷纷指责,她想放横,也是没那资本放横了。

苏家村长越听越生气,指着蒋氏的鼻子,“你这个外来的混婆娘,自从你来我们村就闹了这么多事,如今苏皓休了你正好,我们苏家村不再欢迎你,以后你和你们蒋家都别想踏入我们村半步,否则便乱棍打出。”

蒋氏彻底绝望了,瘫坐在地上,木若呆鸡,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

接下来的事便很自然了,先是派人去酒厂将苏峰和苏白两人接来,而后苏皓宣布了休了蒋氏,苏涟漪亲自去衙门让户籍官过目,而后这张休书正式生效,扔给了蒋氏。

蒋氏,便只能回家收拾了衣服,灰溜溜地离开。

虽蒋氏让苏皓彻底伤透了心,但苏皓到底还是善良的,给蒋氏二十两银子,又派马车将她送了回去。

如今整个岳望县都知,苏家酒厂并非是苏涟漪一人的,真正的东家是苏皓,只不过常年在外走商,不被大家知晓,这男主外女主内也是正常。

同时,更是知晓,苏家酒铺的年轻东家苏皓,仪表堂堂,为人耿直,不好女色,更不三妻四妾,即便是腰缠万贯也是珍惜家庭。

古代女子也不傻,谁不知道一夫一妻好?若不是没的选择,谁希望和一群女人分享自己夫君?

而苏皓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当众休恶妻,那就如同一块鲜嫩的大肥肉突然暴露了出来,引得一群女子嘴馋的很。岳望县媒婆们忙起来了,姑娘家里雇媒婆去说亲,一时间都找不到闲置的媒婆,有些更是一个媒婆受几家的委托。

可见,苏皓的行情有多好。

这些姑娘里,有穷苦人家的姑娘,也有商家姑娘,有小家碧玉,也有大家闺秀,甚至有些官家小姐也动了心。甚至,这消息蔓延到了周围各城县,也有不少外地媒婆带着姑娘们的画像前来说媒。

但令众人惊讶,苏皓非但没从中挑选一个,相反一一婉拒,说是想静上一静,未来一段时间的专心事业。

涟漪很感动,更是对苏皓赞叹,能看出其对感情的负责,对家庭的负责。

没了蒋氏,苏皓便回了家养病,苏涟漪和苏白加上大虎几人,将苏皓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让苏皓回去休养,苏白留下照顾。

……

这件事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某两位正在养病之人的耳朵里。

岳望县最高档的客栈,最舒适的客房,叶词一边脸上抹了药,手中拿着煮鸡蛋在脸上不停滚着,听完了叶欢的汇报,拍案叫绝。“涟漪做的太好了,让那泼妇滚蛋就对了,那个该死的泼妇,传一个谣言都传不好还留着有什么用?分明那一夜与涟漪缠绵的是我叶词,关那小白脸什么事?”

“……”叶欢无奈,很想叮嘱——少爷,节操!

“不过,那泼妇倒是提醒了本少件事。”叶词自言自语。

“少爷,啥事?”叶欢好奇。

叶词又抓了一只鸡蛋,两只手,一手拿一只,在自己左右脸上滚着,“你说,若是我真出钱给涟漪来铺子,她能喜欢我不?”

叶欢想都不想地摇头,“少爷您死了心吧,苏小姐那么自立好强的人才不会用你的钱。”

叶词想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是啊,她不会用,就是因为她不会用,我才喜欢。哎,这苏涟漪啊,本少是越看越对眼,怎么办啊?”

叶欢暗暗翻了白眼——少爷,节操!

……

李家别院。

李玉堂这几日养伤,便没出门,偶尔算算账,偶尔看看书,有时便和墨浓下下棋。

两人都是阴险的,打架都向脸上招呼,而实力都是相当的,叶词鼻青脸肿,李玉堂也没落了好,左眼有着大大的熊猫眼,加之其淡然的表情,很是引人发笑。

整个别院,除了墨浓见了不笑,其他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笑。

“少爷,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是如此。”墨浓将打听来的事一一汇报给少爷。

李玉堂放下书卷,垂下了眼,若有所思。

……

苏家村,夜晚到来,晚风徐徐。

饭后,很舒适。

厅里掌了四盏灯,明晃晃,亮如白昼。

涟漪小心翼翼地帮大虎放脸上的脓血,经过这两个疗程,大虎脸上的包平复的很多,有些包已不再生成脓血,有些则是还有那么一些。

“恢复得很好,估计再来两个疗程,脓血应该就不会再有了。”涟漪很庆幸,瞎猫碰了死耗子,还真大虎脸上的皮肤病遏制住了,就不知停了这酒曲中药面膜,会不会复发。

大虎很激动,一次次想伸手抓住她的柔荑。

放完脓血,又为其敷了一张消炎面膜,主要成分还是盐水,加了一点点酒精和几味消炎的中药。

涟漪很耐心地讲他脸上的面膜抚平,将气泡挤出,“再过不久,我们苏家村又出了个大帅哥,呵呵。”打趣着。

大虎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苏涟漪,眼神满是复杂。

------题外话------

可能有一些错别字,今天丫头这里出问题了,系统崩了,这是勉强找回原稿。呜呜呜,抓紧时间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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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群菁会日子的临近,苏涟漪却陷入矛盾中。请使用访问本站。

她不是那种好出风头之人,但参加群菁会的目的却是为了出风头,不出风头,又怎么向整个鸾国商界宣告苏家的登场?现在苏家酒才刚刚开始便遇到了不止一两次的暗害,若是以后蒸馏酒上市,还不知要面对多大的阻挠。

枪打出头鸟,若是这鸟够强壮,便能抗得过抢,若是这鸟很弱小,失了性命不说,搞不好还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所以,要么就永远守着这个小酒厂、小酒铺一辈子,不再扩大。若是想发展壮大,就势必要跻身商业交际圈中!

涟漪长叹了口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便他们苏家真想永远守着小酒厂,以后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如今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继续前行,进入圈子,壮大产业。

敛了眉,苏涟漪开始努力思考,在这出风头与低调之间竭力找个平衡点,思考了许久,却还是不知应该怎么办。

毕竟,她前世只是个医生,不是商人,更不是什么交际高手。

苏涟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轻轻支着腮,静静地想着。一旁的初萤倒是坐立不安。

“啊,怎么办,涟漪,怎么办,天啊,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初萤抱着肚子在地上转来转去。

涟漪转过头,很是好奇,“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初萤扑了过来,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头面啊,首饰啊,你穿着那件衣服,怎么可以什么都不佩戴?尤其是那元宝领,脖子上若是没有坠子会很难看。”

为什么她这么着急?因为明日便是群菁会,而涟漪不喜在外住宿,便准备当日往返,早晨提前三个时辰起程,也就是说,天还不亮就起程。如今没有首饰可怎么办?

“涟漪,带我去一趟县城吧,我要敲开珠宝店的门给你买头面,不用你出钱,是我送你的,算是我考虑不周的赔偿。”初萤紧张道,语速甚快,“不行,明日黎明你就要起程,若是今日休息不好,明日状态也不会好,不用你了,我去找大虎。”

说着,便转身向房间外跑。

涟漪赶忙一把拉住初萤,“你着什么急啊,嘴和机关枪似得,我都插不进话,我有一箱子首饰。”是李府的桃姨娘送的。

初萤惊喜,“真的?早说啊!急了我一身汗,在哪里?快拿出来给我看看。”机关枪是什么?

涟漪扶着初萤坐在椅子上,面容严肃下来。“不许这么任性,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怀有身孕切勿激动。”说完,便转身去取桃姨娘的首饰盒。

不得不说,桃姨娘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她必须要表示感谢。

将首饰盒放在桌上,初萤迫不及待地打开,将其里面首饰一样样取出来查看。

涟漪坐在一旁,看着首饰盒却想起了桃姨娘。当时桃姨娘说,送她首饰并非攀比,而是真心赠送,只因她救回了老爷,给了桃姨娘喘息的时间。

轻轻叹了口气,古代的女子,真是可怜。衷心祝愿桃姨娘能怀上子嗣,也遗忘桃姨娘靠着这子嗣能安享晚年。

“这首饰虽不算珍品,却也是极品,能拿得出手。”初萤选了几样首饰一一放在桌边。

涟漪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无奈,拿这个初萤妹子是在没有办法。“天色已晚,我们睡吧。”

今日初萤死活也要留宿在此,为了明早亲自为涟漪梳妆打扮,涟漪无奈,便只能应允。其实她是知晓的,初萤这么做是怕她明日不穿那一身夺目的衣裙,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涟漪已相处了好办法。

两人洗漱过后,初萤乖乖地爬上床,涟漪总觉得心里落下了什么一般,出了房门,透了口气,看见一旁的大虎。

“大虎,晚安。”涟漪微笑着招呼。

大虎点了点头,“明日路上,多加小心。”

“好。”打完招呼,涟漪回了房间,之前那有些空落落的心,顿时舒服了许多。

不再多想,上了床,必须要睡了,明日三个时辰的路程可不是盖的。

……

最顶级的客栈最豪华的房间,金碧辉煌。

其内谁在住宿?自然是公子哥叶词。

“少爷,您睡了吗?”叶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叶词道,人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观察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好在他叶三少爷天生丽质,这几日伤情恢复得很好,未有一丝痕迹。

心中却狡诈地想着,那李玉堂肯定还是乌眼青,明天定要好好嘲弄一番。

叶欢入内,“少爷,刚刚我得到一个可靠消息,明日的群菁会,苏小姐也去。”

叶词顿时僵住,嘴巴动了一动,僵硬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叶欢又说了一遍,“群菁会,苏小姐也接到了请柬,明日参加。”他知道他家少爷在身份上隐瞒了苏小姐,若是两人在群菁会见面,苏小姐自然也就知晓了他家少爷的身份——京城首富叶家三公子。

“这可怎么办?”叶词没了刚刚恢复俊美容颜的喜悦,紧张万分。

叶欢一耸肩,“少爷,纸里包不住火,你身份早晚也会被苏小姐知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呗。”

叶词哭丧着脸摇头,“叶欢你不懂,若是平日里告诉也就告诉了,但一直隐瞒,在群菁会被她发现,那就不是告诉,而是泄露,怎么办,我要死了。”

叶欢心中狠狠白了自家少爷很多眼——谁让你装深沉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能理解少爷,少爷之前不是没动过心,但只要那些姑娘们知晓少爷的身份,就立刻大变样,也难怪现在少爷提心吊胆。

但这又能怎办?

叶词,注定今夜难眠,忐忑地想了整整一夜。

……

岳望县李家别院。

关于住宿,李玉堂与苏涟漪的想法一样,早一些动身赶往欧阳家,也不想外在住宿,于是,他还是在自家别院,对着账册。

“少爷,夜深了,该休息了。”墨浓入内,轻声道。

李玉堂点了点头,放下了账册,起身洗漱换衣,而后躺在床上。

明日,又要见到她了。

心情却异常复杂,不知应高兴还是愤怒。

愤怒是因,欧阳老先生为什么给苏涟漪发请柬?苏涟漪固然是有过人之处,但她的酒厂毕竟还是小打小闹,与往年参与群菁会之人差距甚大。而且,他却没接到欧阳家的请柬,这是不是又代表,这一局,他输了?

高兴是,两人又要见面了。

刚想到这,李玉堂思绪猛然顿住。见面?见面为什么要高兴?他竟好似在等这一天许久一般!

紧接着便是烦恼。

他娘屡次三番下令让他去接近苏涟漪,明日,娘定然陪着爹一同去,还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李家别院,好像也不是一个安定之夜。

……

天蒙蒙亮,苏涟漪便起身了,初萤也起了来,两人简单吃了一些饭菜后,便开始穿衣打扮。

穿上了那件仙女散花裙,涟漪哭笑不得、很是别扭,只因这衣裙太过高调。

坐在妆台前,由初萤亲自为其梳发妆面。为了配合衣裙,初萤没再为其梳平日里那一丝不苟的发髻,而是同样梳了一种很飘摇似仙的发型。

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柔顺、亮泽,一直垂到腰际。头顶挽了四只环状发髻,环环相扣,发丝相交,在底端用银制饰物装饰,竟有种海上生明月之感。

因为涟漪不喜留海,利落惯了,无奈,初萤只能为涟漪在耳畔垂下乌黑两缕发束,在下颚处,轻轻打了个节,同样得银饰点缀,与精巧的下颚,垂下的两只晶莹锥子遥相辉映。

苏涟漪的五官也是极美的,白皙娇嫩得皮肤,仿佛掐之泛水,一双柳叶眉服帖在眉骨,眼很大、眸很黑,黑白分明。鼻梁虽小却挺直,双唇咬了胭脂,淡淡得红,却红在人心尖。

“恩,我们家涟漪真是个大美人。”初萤为其妆点好后,退了两步,上下观看。

涟漪轻叹了口气,总算是打理好了,她都要睡着了,取过了一只小包袱,拿在手中。“我们出去吧,一会马大叔想必就来接我了。”两人约好了时间。

“好,”初萤笑嘻嘻道,“不过,涟漪,你手上的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涟漪微笑道,“一会也许在马车里补个眠,里面有一张坛子。”

初萤点头,“还是涟漪想得周到。”说着,便笑嘻嘻地出了门,却没见到涟漪计谋得逞的奸笑。

涟漪刚一出门,便看到了大虎。他已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口,也不多语,就这么静静得看着,深邃的眸中,眼神复杂。

马车声响,老马头赶着提前准备好的高档马车来,这马车,还是苏涟漪和人借的。

“我走了,昨夜你也没睡好,一会回去后再好好睡一下吧。”涟漪对初萤道。

初萤乖乖点头,“知道了,放心把。”

涟漪微笑,在准备登上车时,却想到了大虎。

回过头,他还是默默站在门口。

涟漪的心突然一暖,不知是因为大虎,还是因为这房子——这个家。“大虎,我走了。”

大虎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不知为何,听了大虎的话后,因一清早就忙碌焦躁的心,顿时平稳了不少。“恩。”上了车,放下了帘子。

随着老马头的吆喝声,马车动了,随后,便慢慢跑了开,出了村子上了官道,两匹骏马便放开长腿奔跑起来,马车疾驰。

车外,传来老马头的声音。“涟漪小姐,您今儿可真美,就如同仙女下凡一样,刚刚我都没敢认您。”

涟漪微微一笑,“谢谢马大叔的夸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包袱。

报复里是一件褂子,料子很考究,一看便上档次,颜色也很优雅,是水蓝色,但问题是,这么一个褂子,却丝毫没有什么装饰及花纹,可以说,无功无过的一件衣服。

涟漪淡定地将那褂子穿上,把美轮美奂的天女散花裙完全盖住,只在裙摆处才勉强露出一丝白边。

涟漪狡黠一笑,这就是她的“对策”。思考好久,她还是不能那么招摇过市,于是,便想了这个主意。

马车在官道疾驰着,老马头也不再和苏涟漪说话,专心赶着车,涟漪穿好了褂子,便轻轻靠在车厢壁补眠,就这么睡了整整一路,三个时辰。

……

欧阳家族是商业大家,辉煌一时,如今虽算不上鸾国商业的佼佼者,但其地位却依旧如故,尤其是如今的欧阳家主欧阳尚默,为人义气、乐善好施,交友广泛。

欧阳家大门前,车水马龙,名贵华车一字排开,让人目不暇接。

名门商贾、如花美眷,在随行下人们的伺候下,一一入内欧阳府。

那欧阳府宅沉淀几百年,自然气势非常。近丈大门高耸,红漆油亮,门外左右石狮两人高,双目怒睁,矫健威武。

迎接宾客的下人小厮,一个个也是衣着整洁,面带笑容,殷勤机灵。

“涟漪小姐,到了。”老马头挺了车,轻声道。

涟漪睁开了眼,深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将准备好的薄荷茶倒上了一杯,轻轻含入口中,少顷,咽下,以清洁口气。又拿出了干净帕子,在脸上轻轻蘸了蘸,一是睡后妆容固然花了一些,而是将脸上厚厚得脂粉向下擦去一些。

——没办法,在家中,她的妆容自己说了不算。

青葱玉手将帘子撩开,涟漪俯身,优雅下了马车。

一旁守着的老马头一愣,“涟漪小姐,您这怎么换了身衣裳?这衣衫可不如早晨那件好看。”

老马头说的自然是水蓝色的褂子,他也是希望涟漪小姐艳惊四座的。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这件穿着,舒服。”

说着便告别了老马头,独自一人款款向欧阳大门走去。

欧阳家的小厮见有一位气质不凡的姑娘前来,赶忙迎了过去,“这位小姐,不知您是家眷,还是……”第一反应,这定然是谁带来得家眷,走失了。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了请柬。“我是来赴宴。”

那小厮一愣,没想到这么个年轻姑娘可得到请柬,暗暗称奇,紧接着私下张望,“这位小姐,您的家眷或下人随从呢?”怎么只看到她一人啊。

“抱歉,我孤身一人来,并未带随从。”涟漪回道。无奈,她确实没什么丫鬟随从,而且也不知带谁来。按理说,应该带着哥哥苏皓来,但苏皓还负着伤,无法远行。其实还可以带初萤来玩,但初萤身子重,自然也不能车马劳顿。

大虎?大虎自然也不会来的,因为有任务在身,鲜少离开苏家村。

最后,便只有苏涟漪自己来了。

到底是欧阳家的小厮,训练有素,只惊讶了一下下,马上便缓了神来。双手接过请柬,见其上有其闺名——苏涟漪,好美的名字。“苏小姐,请跟小的来。”说着,便引领其入了欧阳府。

欧阳府外给人以气势磅礴之感,而欧阳府内则是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蜿蜒的长廊,郁郁葱葱的花园,不算美轮美奂,却别有一种高雅舒适。

涟漪欣赏着,慢慢踱步,果然是沉淀下来的大家族,这庭院丝毫没有铜臭味之感,更没暴发户之豪华张扬。

那小厮将涟漪引入了花园,简单讲解了欧阳府的布局,群菁会流程以及宾客所在位置,便礼貌离开,以迎接下一批客人。

涟漪微笑谢过,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却有些犹豫。

群菁会不是博鳌论坛,虽成为“会”却不是开会的会,而是汇集的“会”,除了一场正宴外,都是自由行动。

宾客分两拨,女客与男客。

鸾国不像中国古代那般男女大防,不可露面,但讲究还是有的。一般受邀的人都在男客区,一群人饮茶喝酒,谈着声音。家眷女子都在女性区,一群女子莺莺燕语,聊着家常,盘着关系。

苏涟漪却不知自己应该去哪里。

去男客区吧……她一名女子实在不妥;去女性区吧,人家欧阳老先生给她发请柬,可不是让她来和家眷们东加长西家短的。

叹气,这群菁会,真真的,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

女眷们都是精心打扮的,那身上的衣裙,一件比一件昂贵、一件比一件精致,谁都想艳压群芳,而这女子们的地位,除了因家族的地位,更是因为这外貌仪容。

苏涟漪脸上的妆容被她擦去了大半,而头上的装饰本就不是很张扬,其亮点在裙子上,如今用水蓝褂子将天女散花群遮盖得严严实实,在这姹紫嫣红间,自然不会怎么夺人眼球。

于是,她很安然地低调行事,外人并没注意她多少。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甜香。

不是女子身上的香粉,而是一种大自然的甜香。

涟漪已很久没闻过这种熟悉的香味了,是梨花香。在这鸾国很少见梨花,但在现代却很多,她小时去过乡下爷爷家,爷爷家山后便满是梨树。

梨花一开,美得让人沉醉,不仅是如海浪一般的花朵,更是这甜腻的香气。

涟漪轻叹了下,思乡。

向那香味方向而去,入了梨花林。

看着熟悉的梨花,涟漪的思绪回到了现代,儿时,每次去爷爷家,看到梨花时的情景。

心情异常平静,这也算是,这番前来的收获吧。

沿着小路慢慢走着,欣赏着梨花,看着在花瓣中辛勤采蜜的蜜蜂,涟漪的嘴角挂着笑容。这笑容不是她的招牌淡笑,而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微笑。恐怕只有在这无人之地,只有思乡之时,她才有这样的笑容。

苏涟漪没注意到,前方,梨花丛间,有一拐角,有一人身影隐现,过了拐角,与她打了一个照面。

那人见到苏涟漪时一愣,好像没想过这偏僻的小路会有人,更没想过,见到的人是她。

涟漪也看到了前方之人,那人一身雪衣,与雪白梨花辉映,威风过,衣抉翩翩,发丝在白衣的反差下,更是乌黑亮泽。

两人离得还很远,涟漪只朦朦胧胧见到那抹飘摇的身影,明明是颀长的男子,却给人一种马上羽化成仙之感。

因还沉醉在思乡的恍惚中,没有存在感,只觉得面前的不是景观,而是画卷。

李玉堂脚步缓了一缓,矛盾犹豫了下,却还是向她走来。

离的进了,涟漪这才想起,这人是谁,温婉一笑,“原来是你。”

最是那似曾相识。

李玉堂一愣,她难道……想起他了?

本就有些异样的心,怦然一动。在他脑海深处,她还是扭着肥胖的身体,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直接扑上来,但如今,她却化身窈窕,带着浅笑,说——原来是你。

苏涟漪见对方直愣,想起之前两人见面发生之事,越发想笑了,“别告诉我,你忘了我了。”突然调皮地眨了两下眼,惹人怜惜。

李玉堂的心突然跳的猛烈,有些尴尬,他怎么能忘了她?当初日日夜夜都希望她能死于非命,后来日日夜夜想打倒她扬眉吐气,如今却日日夜夜思考一个问题——苏涟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正当李玉堂想将苏涟漪的名字吐出时,涟漪又说话了,“那一日你落水,我让你随从将你送回,后来一直未见,你没事吧?”

李玉堂这才恍然大悟,苏涟漪说认识他,并非是想起他的身份,而是两人之前的白浪河的相遇。

是啊,两人还有这么个插曲,他怎么就忘了?

“恩,无事。”他回答。

涟漪又忍不住笑了笑,“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刚刚你从那转交而出,我还以为你是梨花仙呢?”

“梨花仙?”李玉堂不解。

涟漪点点头,“是啊,你看这梨花多美,洁如盐白如雪,而此地也无一人影,你突然从锦簇的梨花中出现,也是一身白衣,不是梨花仙,又是什么?”

李玉堂的虚荣心一下子暴涨。之前两人交锋,都被其狠狠压下,他忘不了她在胜酒铺打探消息,顺便送了一枚点子,他更忘不了她将他狠狠击败后又挖了他所有雇工,让他损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却突然得到了她的赞扬夸奖,有些飘飘然,不知道回什么是好。

“你是接到了请柬吗?”涟漪问。因之前有过一次交道,再见面竟有种朋友聚首之感。

“家父得到请柬。”李玉堂答,一说到这,心中又有些不平衡,凭什么苏涟漪得到请柬,而他没有。

涟漪面露惊讶,“你是商贾之子啊,真是看不出来。”

李玉堂疑问,“很奇怪吗?”

“恩。”涟漪点头,“人的穿着固然不说明什么,但追求的风格却可以反应出他内心,就如同性格内向之人喜穿素衣,性格热情之人喜穿大红大绿那样夺人眼球的颜色,”涟漪突然想起了总是一身紫衣的叶词,突然失笑,“有些人总穿着紫衣,其实是个骚包。”

说完,她觉得有些失言。骚包一次若是现代人说,没什么,只是个形容词,但古代女子说这个词,会不会有些粗俗?

不过转念一想,粗俗就粗俗呗,她也不刻意追求什么高雅。

却没想到,李玉堂和她想到了一块去。脑海中回想着一身紫衣的叶词,再想到那到处放电的桃花眼和很贱很贫的嘴,咬牙切齿,“对,很骚包。”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看这一身雪白的谪仙说“骚包”两字,很有趣。

李玉堂却垂下眼,若有所思。“我穿白色,意味着什么?”

涟漪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附庸风雅,便是追求纯粹和完美,反正,这白色,不应是商贾的颜色。”商人,应该是土豪金才是。

李玉堂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也随着涟漪深深叹了口气。“追求?人哪有什么追求的权利?当落地的瞬间,命运便已安排好了。哪容我们多选?”在说自己。

涟漪也点了点头,也是有感而发。“是啊,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人生很无奈,并非追求了,就得了。”就例如说穷人,有什么选择?

李玉堂不解,听苏涟漪的口气,她好像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

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的苏家也算是小有所富,她也不像从前那样犯浑,在外有他爹的庇护照顾,在家听闻她爹苏峰也是对其溺爱有加。

难道……

李玉堂不由得想起,难道苏涟漪是不满自己的夫君?因除了她的夫君,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接到请柬?”李玉堂犹豫着,最终问出了心中之痛。

涟漪无辜地点了点头,此时与这名男子一起,就好像是朋友相逢一般。“是啊,我也明白为何欧阳老先生给我发请柬,我苦恼的很。”

“哦?你的苦恼?”李玉堂惊讶,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讲苏涟漪苦恼?

在他印象里,这苏涟漪就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他真想知道有什么事让她苦恼。

涟漪又叹了口气,皱了皱眉,眼神满是无辜。“我不知道自己应去哪,去男宾区吧,我一名女子实在是尴尬;去女宾区吧,我确实请柬的邀请人,欧阳老先生估计不是让我来和女眷们拉家常的。哎,总而言之,好苦恼。”

李玉堂愣了一下,而后心中好笑,是啊,这还真是个问题。“那怎么办?”

涟漪耸肩,“我要知道怎么办,就不在这里闲溜达了。”

此时的苏涟漪真是让李玉堂惊讶,若不是他明知这人就是苏涟漪,是真真不相信的。此时的苏涟漪,就是一名素雅的女子,没有睿智和机敏,而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苦恼犹豫。

虽说是小问题,但不解决,也确实很尴尬。

“你与谁一同来的?”李玉堂想到这个问题。

涟漪不知第几次叹气,“没人,就我自己,还有一名大叔,在门外马车里等我。”

“……”李玉堂愣了下,“为什么不带丫鬟?”一般女眷烦了,都带丫鬟走走,陪着聊天也好。

“没有。”涟漪道。

“为何不买?”李玉堂问。

“为何要买?”涟漪答。

“用来照顾你起居啊。”玉堂惊讶又带了考究地看了苏涟漪,很仔细的打量,怀疑此人只是容貌像,而非苏涟漪。

涟漪伸手去摘树上的梨花,拿了一朵,放在鼻尖闻了一闻,“我也不是老弱病残,自己可以照料自己,为何非要找个人照料?”

“……”李玉堂无话可说。“那你打算一会怎么办?”

涟漪闻着花,头也不抬,不去看他,“都说了,不知道啊,要不然你帮我想个办法?”

李玉堂点了点头,也陷入苦恼,这苏涟漪,到底应该去哪里,应该怎么办。

此时的苏涟漪,自然不知面前这白衣男子就是她那被迫结下梁子的仇敌李玉堂,只觉得是年纪相仿又萍水相逢的朋友,也许因其一身白衣,竟让她觉得十分好接触。

她也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能感受到紫衣叶词总抓紧一切机会冲她抛媚眼,她只能心中苦笑,当看不到。

但面前这名男子却不是,与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相反给她一种亲切感。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很不错。

看着专心思考的白衣少年,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玉堂忍不住蹙了峨眉,她在取笑他?

“因为开心啊,刚刚是我一人烦恼,现在拽了人陪我一起烦恼,独忧不如众忧,岂不乐哉?”涟漪开起玩笑。

李玉堂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见苏涟漪手中捏着梨花,这梨花长在树上,没有牡丹月季的娇艳奔放,也没丁香那般内敛羞涩,不大不小,毫无优点,他不解她为什么刚刚一直沉醉似得欣赏梨花。

也伸手,去摘一朵,想学着她闻闻。

但刚刚碰那雪白花瓣,突然,从花中飞出一只黄色飞虫,紧接着,他指尖一疼。“啊。”低声惊呼了下。

“怎么了?”涟漪赶忙道。

李玉堂拧着眉,面带怒气,看着自己的指尖,“被蜂蛰了下。”今日真是倒霉。

“疼吗?”涟漪问。

玉堂烦躁,“你也找只蜂蛰一下,就知疼不疼了。”

涟漪一耸肩,“朋友,你这脾气可不好啊,被蛰就被蛰呗,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激恼?”

李玉堂哑口无言,咬着牙,他讨厌别人说他脾气不好。他爹说过,说他脾气急躁,若是不改,成不了大事。那叶词说过,说他败就败在急躁上,而如今,这苏涟漪也说。

涟漪马上发觉自己失言,可以说,今日见到这名白衣男子后,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拘谨。

也许是因刚刚一直沉浸在思乡之情中吧,放下了在鸾国的防御心理,心态很是平和。或者也许事因和这男子不是初识,之前有过一次交际,一同落水,也算是患难之交,所以现在和他说话就随意很多。

“你生气了?”她问。

被她这么一问,李玉堂的急躁莫名平息了不少,叹了口气,“没有。”另一只手想去按压被蛰的手指。

“等等,别动。”涟漪赶忙道,

李玉堂停了手,不解。

“抱歉,失礼一下。”涟漪先打了招呼,而后伸手抓住李玉堂的手。

李玉堂一惊,没想到她竟……

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她那好男色的性子还没改?

就在李玉堂想愤怒将自己手抽回时,涟漪却说话了,“你手指之所以疼,是因为毒液,此时伤口上还挂着蜜蜂尾部的毒针,若是不及时拔出,会越来越疼。”

说着,一只手抓住他的手,送到自己眼前,另一只手小心在他手上的手指上捏住,而后轻轻一拔,“看见了这个毒针了吗?”晶莹雪白的手指伸到了李玉堂面前。

定睛一看,果然,她指尖捏着一根小小的刺。

“你是说,这里有毒?”李玉堂惊讶,那他的手……

涟漪噗嗤笑了,“你这人,不仅脾气急躁,还惜命,真是和你外表正好相反啊,伸手,接住这个针,一会我给你讲一些别的知识。”心里阴暗地想,反正她也无所事事,抓个人陪她无聊。

玉堂也没多想,就顺从地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只很美的男子手掌。

涟漪没多看,就直接扔了进去,转而去处理他被蜜蜂蛰的伤口。两只手一挤,毒液渗出,掏出帕子擦了干净。很惊讶地抬头,“你不疼?”

“还好。”他答。

“这种疼痛可比刚刚蜜蜂蛰你时疼多了,刚刚你叫出来,现在为何不叫。”疑问。

李玉堂哭笑不得,“刚刚我也不是因为疼才叫唤,是吓了一跳。”他从小习武,哪是那么娇贵怕疼之人?就说前几日也叶词打架,也是落了一身的伤。

不知为何,被这苏涟漪误会娇贵怕疼,心中竟有丝不爽。

涟漪放开他,“好了,剩下得慢慢恢复便可。”

李玉堂只觉得手上之感很奇妙,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子触碰,本以为很反感,但却没有想象中得反感,手上有滑腻,是女子的触感?不过,看到伤口,想到苏涟漪刚刚说的话,有丝疑问。

“你是说,这个有毒?”

涟漪点头,“有毒,”伸手捏起李玉堂另一手掌心的毒刺,“现在这毒刺里还有毒,若是你不拔出,毒液就会渗入更多,你就更疼,更不易恢复。”

李玉堂面色微微一边,“这毒,不会致命吧?”

涟漪笑了,“自然不会,除了疼一些,其实没什么坏处,还有好处。”

玉堂不解,“被蜂蛰了还有好处?”

涟漪点头,“蜜蜂浑身是宝,其酿制的蜂蜜自然不说,就说着蜂毒,可治风邪之症,还可活血,一会你的疼痛消失,仔细体会,就能感觉到伤口处热热的,就是这蜂毒的作用。”

李玉堂看着指尖伤口,第一次听说这些。

“你也不要恨这蜜蜂,你的伤口随后就好,而蜜蜂却丧了命,可以说,它用自己生命维护尊严。”涟漪道。

李玉堂不解,“不可能,刚刚我亲眼所见,它蛰我后变飞了去。”

涟漪又举起了那刺,“你仔细看,这刺,连带着毒囊以及蜂的内脏,没了这些器官,它能活吗?即便是刚刚飞了,没多一会,也会殒命。”

涟漪的眼中带了一丝哀痛,“我很喜欢蜜蜂,以前也经常接触,我爷爷便是养蜂人。”

李玉堂一愣,苏涟漪的爷爷?不是酿酒的吗?何时又养蜂了?

苏涟漪说的自然不是鸾国的爷爷,而是现代的爷爷。在美丽的沂蒙山脚下,便是他爷爷的家,那里有花,有果树,每逢花季,爷爷便放蜂。

“蜜蜂是极有纪律的一种昆虫,很干净,很勤劳,没有私心,家族中的每一只蜜蜂都绝不会背叛家族,这一生只会为家族的荣誉利益奋斗,这些,是人类永远也比之不过的。”涟漪缓缓道。

李玉堂不解,这不就是虫子吗?最多就是有一个蜂巢。

“跟我来。”涟漪一个俯身,向刚刚那蜜蜂飞去的方向而去。

李玉堂便跟着,心中惊讶,这苏涟漪为何总会又这些新奇知识以及奇思妙想?她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想着,便跟着苏涟漪过了去。

不一会,涟漪惊道,“找到了。”

李玉堂上前,不解,找到什么?

涟漪蹲下身去,将黄色的小虫尸体捡了起来,“找到了,这名宁死不屈的小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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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群菁(上)

!欧阳家,群菁会。。

商贾比之官宦聚会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处都是互相攀比、相互攀附,说着场面话,实则是分帮结派勾心斗角。不同处是商贾人家少了一些儒雅,多了一些犀利,当然,也只是在一定范围内犀利一些,大半时间都是曲意逢迎。

比之男宾区,女宾区更是硝烟弥漫、暗流激涌。

李夫人陶氏,自从用了苏涟漪提供得神仙方试用装紧急调理了几次,皮肤明显紧致许多,因皮肤不再松懈,就那平日里不易擦匀的粉,也是涂得很匀。有了这样的皮肤,自然可以换一身年轻些得装束。

如果说之前的陶氏看起来四十有余,如今看起来便只有三十出头,一扫平日里深沉的颜色,身上穿的是墨绿色荷叶绣图锦缎长裙,配之粉色含苞待放的芙蓉,有蝴蝶飞舞缀着金丝。

没有花团锦簇,却别有一种清新淡雅,彻底甩来了铜臭。她摇着团扇,硬生生将身边左右同龄的贵妇们狠狠比了下去。

那些贵妇眼中惊讶,心中嫉妒,却不能直白白地问出口。

其中一名雍容华贵的贵妇孙夫人,为青州县富贾正妻,与李夫人交情还算过的去,身边坐着一位妙龄少女,那少女眼不大,却妩媚,有一股**的精明在里面,她叫孙倩儿,孙家嫡女,青州孙家与岳望李家有生意往来,而孙倩儿早就倾慕于李玉堂,誓要作李家儿媳。

孙夫人用团扇微微一遮嘴角,侧过身靠近女儿孙倩儿的耳边,说了什么。

孙倩儿眯了眯锐利的小眼,点了点头,在母亲的授意下,热情地到了李夫人身边,一口一个“陶姨”叫得亲切热络,而李夫人也是慈爱回应。一群妇人们说着客套话,那孙倩儿甜甜的小嘴便开始奉承起李夫人。

另一位贵妇王夫人心中不免嫉妒,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李夫人当然美丽大方,不仅是自己美,连那儿子李二公子也是美名在外,勾了村妇夜半献身,可见其魅力。”

说的,正是李玉堂和苏涟漪的流言,至于她说的李玉堂的“美名”,自然按时的是“臭名”。

其他夫人们不动声色,其实都竖起了耳朵,心中偷笑,静观其变等着笑话看。

孙倩儿生气了,“王夫人您可不能瞎说,玉堂哥哥可不是那样的人,苏涟漪那个村妇是上杆子勾引,玉堂哥哥一直厌恶,这流言,定然是那村妇传的,和玉堂哥哥无关。”

王夫人哼了一声,一仰头,“这真是孙夫人教育的好闺女,就这么不分大小毫无礼貌,我倒要看看,谁家能娶这么个没规矩的姑娘。”

孙夫人的面子有些挂不住,闺女到底还是年幼,心中压不下事,好看的:。

众夫人暗暗笑着,那王夫人继续道,“倩儿,本夫人与你娘也算姐妹,作为长辈就好心叮嘱你一声,女子要有矜持,这还没过门就扑过去,与那村妇又有什么区别?”

“你!”孙倩儿面色通红,若不是场合不对,非上去挠这贱妇不可。

孙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夫人,我家倩儿还小,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喜欢亲近李夫人罢了,就不劳您操心了,您还是操心自己闺女吧,嫁到刘家五年肚子还没动静,再这么下去,刘家妾室们的儿女都成家立业生子了,你那王小姐也可以直接当祖母,也算是省了事。”

“你!”这回喊出这个字的,是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王夫人。

名医贵女最新章节085,群菁(上)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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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还热闹沸腾的宴席会场,因苏涟漪将这水蓝色褂子脱下,一片寂静。

苏涟漪绝色自是不说,更多的是一种反差的震撼。前一刻众人还认为苏涟漪是小有姿色的端庄女子,这一刻便是惊若游鸿。

女子的脸固然重yào

,但人靠衣装,合适的衣服更能凸显人的气质,就如同此时的苏涟漪。

比一般女子更高挑的身材,将雪白纱裙穿得摇曳如云,透明的云袖下的白色窄袖隐约见藕臂,仔细看去却又看不清,让人遐想连篇。衣裙之上,满是鲜红娇艳的花朵,各式各样,栩栩如生,吐着金丝的蕊。

那花朵越到裙摆便越是稀少,就如同有女子捧着一捧鲜花,那花满盈怀,花朵一点点掉落一般,到了裙摆底部,便只剩下几许花瓣。

本来毫不出奇的发髻妆容,在水蓝色褂子反衬下,仅仅是端庄恬淡,但在这天女散花裙的衬托下,却是飘摇若仙。

哪有一丝商贾的气质?这分明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涟漪发xiàn

气氛有些不对,很是尴尬,所以说她不愿意脱下这褂子,可惜这不长眼的丫鬟……

李玉堂真真惊艳,若是说几个时辰前,他后悔对苏涟漪所做的一切,那这一刻,他便是悔上加悔。

这不正是他寻觅的女子吗?

为什么这个人是苏涟漪?真的是那胖子苏涟漪?

叶词也是夸张地长大了嘴,乖乖,从前喜欢涟漪的独特和气质,却没想过,涟漪打扮起来这么出尘,不愧是他家的亲亲涟漪。

叶欢自然也是震惊,但比叶词恢复状态早上一次,伸手轻轻推了推自家少爷——少爷,口水,口水。

涟漪赶忙坐了下,不再站着增大目标,皱着眉,面色通红。

她不喜欢被众目睽睽,更不喜欢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不愿出风头,但此时可如何是好?

宴席上的一众人终于缓了过来,有人道,“平日里只闻游仙而未见,如今老夫算是亲眼见过了,呵呵。”

涟漪苦笑,自然知dào

这老先生说的是她,惭愧。

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整个宴席场又重新热闹起来,只不过少年公子哥们都没心思吃饭了,眼巴巴地看着那一身飘摇的苏涟漪,惊叹着怎么会有如此气质的女子。

叶词道,“涟漪你这衣裙真是美,刚刚为何非穿那褂子?若不是那丫鬟,我们岂不是见识不到天仙下凡?”他声音不小,一左一右人都能听清,笑呵呵地看着,等苏涟漪的反应。

涟漪恨不得伸手扯烂叶词这张破嘴,她已经够尴尬的了,他怎么还不放过她?“我冷,行了吗?”

叶词回头看了看大厅之外,太阳硕大,而这大厅内人多,为了降温,除了将大厅棚顶四侧的天窗都开了,更是在大厅内的角落里放了冰块,有小厮用悬扇扇着,才勉强降温。

而苏涟漪竟然说太冷,难道?

叶词伸手就要摸涟漪的额头,很是担心。“你伤风了?头疼吗?发热吗?”

涟漪一慌,赶忙偏过头去,伸手用手腕挡了一下,“别闹,这么多人。”心中却埋怨,这叶词怎么这么不注意,男女授受不亲,他难道不知?

两人这动作好像打闹,在座的人又不解了,这苏涟漪不是和李公子是一对吗?现在怎么又和叶公子?到底和谁?

李玉堂很愤nù

,“叶公子,大庭广众,还请检点一些。”

涟漪苦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叶词下不来台,但心里想说的话却和李玉堂一样。若是此时只能选择与一人相处,她还是选择李玉堂罢。

叶词一挑眉头,“李玉堂,你管得着吗?”老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你!”李玉堂愤nù

,拍案欲起。

“各位慢用,晚辈失陪。”带着歉意的笑,涟漪款款起身,不想再给大家增添麻烦,也不想让大家看她的热闹。她惹不起,躲得起。

“涟漪,你去哪,我也去。”叶词笑嘻嘻地跟上。

涟漪有些微怒,撇了他一眼,声音冷了继xù

。“女宾休息室,难道你也要去?”说着,也不管那叶词有何反应,直接转身而去。

李玉堂心中暗爽,苏涟漪,真是好样的!

叶词那个委屈啊,撅着嘴,恨不得掉下金豆,“我送你去,这里我熟得很,我爷爷和欧阳老先生是旧时,我从小在这玩大的,要不然……哎哎,涟漪你等我一会,走这么快干什么?”

苏涟漪想死的心都有了,从前知dào

也贫,却不知叶词这么贫,她真想缝了他的嘴。

“少爷,您去哪儿?”叶欢要跟随。

“你别跟过来。”叶词道,不带随从,只自己跟着苏涟漪跑了。

“爹,我也失陪一下。”李玉堂小声对李老爷说,有些担心那叶词对涟漪不利。

李福安哪看不出来?“恩,去吧。”看向玉堂的眼神意味深长。

李玉堂眉头皱了一皱,没敢多想,就转身去追随那两人的身影。

没了这三人,桌上立kè

平静了下来,众人缓了好一会,才端起杯子吃酒聊天,“真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玉堂也长大了。”有人举杯敬李老爷。

李老爷但笑不语,“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我们是不理解的。”

有人也接了话,“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看见这三个孩子,才发xiàn

自己真老了。”那三人,哪个都可独当一面,虽这苏涟漪是近几日崛起,但这些老商家眼睛都毒得很,心中都知晓,这苏小姐飞黄腾达,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桌上又恢复了热闹,其他各桌,有些却开始议论纷纷,议论这苏涟漪苏小姐。

女宾区,泼了热汤的丫鬟回到孙倩儿身边,“小姐,是奴婢的不好,将您的一片好心弄砸了,险些生祸。”声音不小,故yì

给旁人听。

但坐在这席间的夫人小姐,哪个是省油的灯?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夫人愣愣地看着那孙倩儿和她的丫鬟,心中暗暗将孙倩儿的名字在自己未来二儿媳的名单中划除。

孙倩儿是孙家独女,深受孙家人溺爱,本来李夫人是有意将其弄入府中当个妾,却没想过这姑娘这么不老实,若是真来了李府,还不知要扯出什么幺蛾子。

试问,孙家也算是大户商家,为何在李夫人眼中,孙倩儿只配当个妾?原因很简单,她想为二儿子娶个宦官女儿为正妻,只有官宦人家的正经小姐,才能配上她优秀的儿子。

换句话说,李夫人压根瞧不起这些商贾女子,因为她本身,就是官宦女子。

女宾区也是哗然,夸的夸,贬的贬。

夸的人说苏涟漪才貌双全,贬的人说其招蜂引蝶不知检点。

李夫人并未参与话题,相反,有些担心这苏涟漪会不会被叶词抢了去。她虽是官家女子,但加入李府多年,除了官家的高傲,脑子早就被利益所同化。

她不在乎苏涟漪的名声,反正嫁进来也是个妾,她只在乎苏涟漪能不能赚钱,能不能发展壮大李家,能不能帮上她儿子。

至于子嗣,这苏涟漪也是不配为玉堂生的。

……

苏涟漪焦头烂额,因为除了叶词和李玉堂跟来,身后又是跟了几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

她不傻,自然知晓人家过来不是和她谈人生大理想的,想必就是为了那男女之事。

她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这群最少十名男子围过来,还没等这些男子们自我介绍,就面对着叶词说话了。“叶公子,自从上一次您去我家做客已有几日,我家夫君还惦念您,说您的棋艺高超,希望您什么时候再临寒舍,与您博弈。”

借个引子,把话说出去,把风儿放出去吧。

众公子一听,惊讶,光知dào

这苏涟漪和李玉堂有流言蜚语,却不知苏涟漪有夫君?

“涟漪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和大虎下棋了?”叶词不懂苏涟漪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

众公子了然,苏涟漪的夫君,叶词也见过,叫大虎?

涟漪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叶词,转而对各位公子哥福了个身,“不知各位追随而来所谓何事,是否要再苏家酒厂定酒?”

李玉堂失笑,这苏涟漪,真是到哪都不忘卖她家的酒。

其实苏涟漪是给众人找个台阶下。

这些公子哥们都赶忙说又定酒意向,有一人不死心,“请问苏小姐,年方几何,可曾婚配?”不是听不懂话,而是面前的情况太复杂。

涟漪微微一笑,“小女一十有七,已婚配一年,夫妻恩爱。”

众公子大失所望,纷纷告辞离开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人群,不一会,便只剩下三人。

苏涟漪终于是忍不住了,板下了脸,“叶公子,枉我们平日里还算有交情,您今日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那般殷勤,置我于何地?我苏涟漪是有夫之妇,您这么做,最多是少年风流,而我呢?那便是放荡淫妇,您可曾想过?”

叶词一惊,他殷勤不是一天两天,平日里见苏涟漪没拒绝,还以为她默许。其实他哪里能想到,苏涟漪不同于鸾国女子,有现代人的思想,觉得交朋友往来是很正常之举,何况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也不像得罪了大客户。

但,现代女子也是有底线的,当触及了这个底线,现代女子比古代女子更为坚定、更决绝!

叶词想说什么,但李玉堂就站在一边,又不敢轻易说出,心中愤恨,这李玉堂真是个没眼力的。

一把拉住涟漪的手臂,不顾对方反抗,将她拉到一边。李玉堂着急想阻挠,叶词道,“我和涟漪说几句话,你别凑趣。”

李玉堂犹豫了下,便留在原地,远远盯着两人,生怕叶词伤害苏涟漪。

“说吧,什么事?”涟漪甩开他的胳膊,面色不好。

叶词面色焦急,“涟漪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大虎根本不是真夫妻对吗?之前我便听说你是被迫嫁的,大虎面容丑陋只是个粗鲁的庄稼汉,根本配不上你的。”

涟漪无奈,看来以后要和这叶词拉开距离,“叶公子,你误会了,我与大虎,是真夫妻。为了避嫌,下回在众人面前,我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叶词才不信,“你们绝对不是真夫妻,我能看出来,你也绝对没嫁人,你的眼神还是少女的眼神。”

涟漪失笑,少女的眼神?不是剩女的眼神?“叶公子,如今我已将事实说开了,您就别在自欺欺人了,当然,也别再……无理取闹了。”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确实他逼她的。

“苏涟漪,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不好?”叶词追问。

涟漪无奈笑着,“不是你不好,是我已成婚。”

“告sù

我,我哪里不好!”叶词继xù

问。

涟漪想走,却被叶词伸手拉住,“我真的成了婚了。”努力甩开他。

叶词脸上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很严肃,有些焦急,“不行,你告sù

我,我差在哪里,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我连一个真zhèng

的理由也没权利知dào

?”

“……”苏涟漪努力挣扎开,李玉堂见到,想走过来,涟漪对其摇了摇头。看到叶词的面容,涟漪心中有些愧疚。叶词对她,她能体会到,虽然嬉笑怒骂,但真心也是有的。

“即便我没成婚,也不会选择你的。”涟漪道。

苏涟漪的声音不小,一旁的李玉堂也能听见,他也认真地听了去。

“为什么?我……我是叶家的人,叶家就是京城首富,也是鸾国首富,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叶词终于将自己心底的秘密,“杀手锏”亮了出来,在他看来,女子是抗拒不了这些财富的。

他不想用财富来吸引一名女子,从来不想。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先不说涟漪家中那假夫君大虎,就是旁边的李玉堂也是个极大威胁。

只要他想起两人在宴席上一举一动,心里就如同猫爪了一般。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什么身份,并不能决定我喜爱与否,真zhèng

的感情也不是建立在权力与财富的基础上,虽然没钱寸步难行,但金钱却不是万能,有些东西是买不来的,例如真情。”

叶词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我才喜欢你,我也认为金钱不是万能的,所以涟漪,你为何不喜欢我啊?”

李玉堂也是略略惊讶,金钱不是万能的……他很想相信,很想追求,但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的强硬灌输教育,却不是如此。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下,因为她即将说的话想必惊世骇俗。“我……憧憬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粉红樱唇开合,一句话,说得很慢,虽然是犹豫地说出,每一个字却很坚定。

叶词大吃一惊,目瞪口呆,“涟……涟漪,你不是在做梦吧?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怎么可能?除了那乡下人没钱娶妾,这有钱人家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爹是,我爷爷是,我爷爷的爷爷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是。而且,今天来群菁会你也见到了,若只娶一名女子,会被人看不起的。”

果然……涟漪苦笑着摇头,“所以说,我不喜欢你。”

李玉堂也被震惊得够呛,一夫一妻?这怎么可能?

“不是,涟漪,你一定要体谅啊,这天下就没有一夫一妻的。”叶词着急。

涟漪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心中已有一人,又如何容下第二个人?”

叶词急忙道,“我……不是,不仅仅是我,其他男子也是如此,可以专宠一人,但妾室什么必须得有的,不仅仅是面子,更是男子的尊严,有时也许还是一些发展策略,别说我们商贾之家,就是官宦,也需这么强强联手。不信……不信你问李玉堂。”叶词见自己对付不了,直接把难题扔给了李玉堂。

李玉堂一下子紧张起来,睁大了眼,不知说什么。

涟漪摇摇头,“别试图说服我,我也不想说服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便注定了没有结果。所以,叶公子您还是趁早死心了吧。”

“不是……涟漪……你得听我说,你再好好想想……”叶词急躁,不知如何解释,这也不能怪他,千百年来的传统,岂是一下子就可打破?

就仿佛,从来不食人肉,突然扔一块人肉过来,没几个人能下得去嘴。

第一个吃螃蟹之人,何其勇气?

涟漪抬起头,面容冷静,一双眼清冷的眼盯着他的双眼。“叶词,若是我选择了你,同时却还与我家大虎在一起,同样还有其他男人一同生活,你可愿意?”一妻多夫。

“当然不可以!”这个,不用考虑。

“对啊,你不想与其他男子分享爱人,为何就要逼着我与其他女子分享爱人?女人比之男人,低级吗?是少了一只眼,还是少了一张嘴?”涟漪心中有些愤nù

,越说越是愤nù

,“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人,为何就要成为男人的附属?”

叶词和李玉堂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在他们的世界里,女人,就应是在深宅大院中,等待男人的宠爱,难道不应是这样?

涟漪长长舒了口气,“所以,我说过,你不适合我,我们没有结果,叶公子,你还是放弃把。”

叶词还是不甘心,“涟漪,你根本找不到愿意一生一世只待你一人的男子。即便是你勉强找了个庄稼汉,但以你的能力和富有,他也会有外心。就算在你的威严下无法娶妾,窑子也不会少逛。”

涟漪一耸肩,“若是找不到,就自己过嘛,难道女人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她的言论,又令叶词和李玉堂大吃一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女子?

将话都说了出来,苏涟漪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长长舒了口气后,精致的面庞又爬上了招牌的淡笑,“不知叶公子,还有事吗?若是没事,我便去女宾休息室休息一下了。”痛快!真是痛快!

“不,涟漪,你别走,我……”叶词的大脑一团乱,各种矛盾、各种碰撞,不可开交,“我……”

涟漪便也就站立不语,既然今天把话说出来了,就把问题彻彻dǐ

底解开了罢,也省的以后拖拖拉拉的糟心。

“我……”叶词急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心中被揉搓的疼,又是不舍,又是震惊,又是对挑zhàn

伦理道德的恐惧。虽然叶词看似玩世不恭,但生存于世的人,哪有那么简单单纯的?他心中有杆秤,知dào

什么时候要抗争、什么时候要屈服。

从来没想过挑zhàn

世俗,这一下,他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一旁的李玉堂也是如此,他清清楚楚能看清自己对苏涟漪的心动,但也仅仅事心动,也许他对苏涟漪的感情,还没有叶词对她的深。

“恩,我在听。”涟漪淡笑。

“我今天很乱,你可否给我个机会,若是我……我有别的想法,可不可以,再和你……”他太乱了,不知应怎么说。

涟漪微微一笑,“别这么说,好像我们反目成仇似得,我们还是朋友,更是生意伙伴啊。”朋友不朋友其实涟漪是无所谓的,但这生意千万别可砸了。

好吧,苏涟漪也是个俗人,是俗人,怎么不喜欢孔方兄!?只要不触及原则,赚钱有什么不好?

“恩,好,我再好好想想。”叶词脑子乱成一圈。

涟漪刚要转身离去,一旁的李玉堂,却突然说了话。“你的夫君,是你口中所说的,一生待你一人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戳了涟漪的心,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知dào

,不过想来,大概也……不是吧。”

这一句话,便说明了一切,她与大虎的关系。

叶词和李玉堂心中立kè

了然。

“那若他有一日不安于此,你怎么办?”李玉堂又问。

“和离。”涟漪答,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李玉堂眉头紧蹙,“那你怎么办?”

涟漪扑哧一笑,“我刚刚说过了啊,没了男人,女人照样能活,我有自己的事业,每天很忙碌,我还计划领养孤儿,将那些孤儿培养成人,怎么样,我未来的生活是不是也很丰富多彩?”

“……”两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涟漪耸肩,心情十分轻松,“你们聊,我失陪了。”转身离开,步法轻盈,那抹缀着红花的雪色身影如同一片云般飘走,毫无留恋,却给人一种抓之不得的感觉,更像一片云。

其实并非抓不到,就看,是否有心。

……

当涟漪回到会场时,宴席已经结束,已是下午,太阳正毒,女宾们被请入了厢房休息,男宾们不知去向。

涟漪抓了个欧阳府的下人,打听男宾们去了哪里,她错过了上午的“商业培训课”,不想错过下午场,若是有的话。

得知,男宾们被欧阳老先生请去了喝茶。

喝茶,这不正是茶话会吗?涟漪心中暗喜,找了下人将她带入饮茶之处,心中满是想听商业前辈交流的渴望,把树林中那两人忘得一干二净。

一间别厅。

与刚刚举办宴席的大厅不同,这个厅室稍稍小了一些,但书卷气十足,一侧百宝阁上满是古董珍玩,而另一侧书架上,却满满的珍藏孤本。

不似普通厅室那木椅桌子,这别厅的摆设别致得很,有些像汉代的厅堂,大家盘腿坐在厚厚得蒲垫上,每人面前一张小矮长桌,桌上有茶壶茶碗,茗香缭绕。

欧阳老天生坐在最前面,面对众人,左右也坐着上了年纪的老者,看那气度,想必是商界泰山北斗,而其他人则是坐在对面,里里外外围了几圈,听着前排老者的话,偶尔说说感想。

后面这些人,包括李老爷,虽都过了不惑之年,但与前排老者相比,也都是小字辈。

涟漪偷偷地入内,悄然生息,在最尾端的小桌上坐下,一旁侍女送上香茗茶点。

正好涟漪有些饿了,刚刚在餐桌上确实没吃多少,众目睽睽如何大快朵颐?这茶点精致可口,正可用来填腹。

厅堂的棚很高,离进棚顶一圈气窗敞着,还有小厮们摇着悬扇,微风袭袭。

吃着茶点,喝着香茗,晒着午后的阳光,听着老者们说着商场感悟,有些是人生道理,涟漪觉得,此次群菁会,并未白来,收获甚多。

就在涟漪听得入迷之时,欧阳老先生却提了个问题,若是战事蔓延到京城,作为商家要如何办,而等战事平息,商家们又要如何办。

欧阳老先生已是耄耋之年,身体微胖,头发与胡须银白,面容和蔼,目光慈祥,稳坐中央,即便是不语,其气势的沉稳也足以令人周围人钦佩、折服。

涟漪默不作声地解决掉了最后一块差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后用香茗润了润喉咙。

人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见欧阳老先生未说话提问,以为老先生让他们深思熟虑,便将问题反复思考。谁也想不到,欧阳老先生没提问并不是让他们思考,而是等人群末尾的某人将茶点吃完。

直到某人吃完后,擦了手、擦了嘴、喝了茶,欧阳老先生说了话,“苏姑娘,对这个问题,你可有什么看法?”刚刚猛然提问,是怕她噎到。

“咳咳……”虽然老先生考虑的周到,但苏涟漪还是呛了一些。她是偷偷进来的,怎么还是被抓到了?这也不是阶梯教室,按理说,人群中央的欧阳老先生应该见不到她的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苏涟漪摸了进来,都频频回头看向这娇俏恬淡的女子,想知dào

她有什么高见。

涟漪窘迫,难道是今日出门前没看黄历?为何屡屡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如果她会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此时,她想变成一只小飞虫,默默地呆在角落,不想被人发xiàn



无奈,涟漪冷静下来,抹了笑,“老先生真是取笑涟漪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涟漪的前辈,无论是资历还是人生阅历都比涟漪不知高了多少,涟漪可不能鲁班门前卖斧,自取其辱啊,涟漪还是听各位前辈的看法吧。”最好能推了。

众人心中夸奖苏涟漪的谦虚。

欧阳老先生呵呵一笑,“难道苏姑娘不好奇,老夫为何邀请你来这群菁会?”

众人小小哗然,无论苏涟漪好奇不好奇,他们是十分好奇的。

“涟漪不知,还请老先生指教。”涟漪道。

欧阳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你先把这问题回答了,老夫就告sù

你。”

“……”涟漪无奈,这老头还真是老顽童,众目睽睽之下威胁她。

但话说回来,她该推的也推了,人家欧阳老先生棒子加甜枣地让她开口,她若是不说,也是不给人面子,但……她哪知dào

商家需yào

干什么啊?她只是老实酿酒,未来老实做她的妆品。

在座众人都是睿智之人,听到此便知晓,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与邀请苏涟漪来群菁会的原因有关系,更是静静地洗耳恭听。

涟漪叹了口气,“想必这里,涟漪年纪最小,外加是名女子,若是说得不对,各位前辈可不要取笑涟漪。”想哭,她一会要说什么?

众人都笑着表示不会取笑。

涟漪略略想了三秒钟,历朝历代更替,她是不懂的,毕竟学的是理科,若是问些分子构成或人体机能,她倒是能说上一说。但她却知晓现代建国前后的经济。

“大道理,涟漪是不懂的,但却有一点担心,就是若是战争牵涉到了京城,对经济动乱固然是大的,无论是战争中还是战争后,投机倒把份子定然频频,其中有鸾国的不法分子,也有外国得不法分子,这时,往往是百姓遭殃,鸾国商界最好临时结合成商会共同抵抗,想尽一切办法!

我们是鸾国的商人,靠得是鸾国的经济,若是鸾国的经济乱了,吃亏的早晚是我们,所以,首先需yào

做的,便是平稳市场,不能因贪了一点半点的小便宜而吃了最后的大亏,鸾国经济崩溃,便意味着通货膨胀。”

“何为通货膨胀?”有人问。

涟漪尴尬了下,忘了解释这个现代经济学名词。“这么说吧,若是物价太高,百姓们便买不起商品,从前十文钱一斗米,现在成了一百文钱,商家看似赚了钱,其实却不知,自己手上的一百文钱已成了十文钱,那自己积累的财富也就莫名贬了值。

而同样,百姓们手中钱财有限,也买不起商家的货物,货物便大量囤积卖不出去,这样,既卖不出货,钱袋里的银子也急速在贬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涟漪慌乱地解释着,也不知这些“古代人”能不能听懂。

其实,他们都是能听懂的,这些人日日与银子和商品打交道,听了涟漪的话,真真的后背一身汗。

不排除之前有人想发战争财,如今想来,那却是只顾眼前利益,即便是赚来了银子,但银子贬了值,已有了财富缩水,又和没赚有什么区别?

何况,鸾国的平稳经济若是没了,他们以后还如何做生意?和谁做生意?

他们是商人,求的是长远发展,不是亡命徒!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边感慨这苏涟漪看似年纪轻轻,其实想的问题却无比长远,她可以跳出眼前这个小圈,而看到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佩服,不得不佩服。

众人都知晓了,欧阳老先生,为何要邀请苏涟漪。

老先生呵呵一笑,“想必诸位,都知晓了吧。”

众人都点头应允,整个厅堂在座的都明白了,就一人越来越糊涂,那人就是苏涟漪。

她哭笑不得,很是无辜,“老先生,您道是说啊,涟漪还不知原因呢。”

众人都哈哈笑了,这苏涟漪小姑娘,真真可爱。

涟漪被大家笑得后背发毛,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欧阳老先生。

老先生道,“老夫是因苏姑娘新颖的销售模式才注意到的,她可以冲破我们鸾国商业的固有模式,不再拘泥与自家铺子,而是仅仅成为一个专门生产的商家,将货物交给外人,开拓市场、自负盈亏,这样,既减少了自家的前期投资付出,又可将全部精力放在生产上,开发出更多更好得商品,诸位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创举?”

众人都连连称是。

苏涟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销售模式”被欧阳老先生所认同。不得不说,老先生是名有远见之人,不愧是商业泰山北斗。

她的模式就是黄金模式,并非她苏涟漪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这模式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实践而来,她是现代知识的剽窃者,在古代,捡了便宜。

欧阳老先生继xù

道,“诸位都会疑问,为何我欧阳尚默眼光独到、高瞻远瞩,其实并非如此,老夫已弃商三十年,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才可真zhèng

跳出眼前的怪圈,看得更远。”

众人点了点头,都是认同,他们年年参加群菁会,每一年都要听欧阳老先生的建议,而老先生的高见,不离十,都会成真。

欧阳老先生继xù

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八,有些愚见倒可以解释,只是这苏姑娘以一十七岁之妙龄,眼光如此长远,才真是难得。”

一众人都连连称是,夸奖着苏涟漪,称其为鸾国商业奇女。

苏涟漪有苦难言,看来这群菁会,她的目标非但达到,而且还是超额完成任务,她算是彻dǐ

“成名”了。问题是,她真不想成名,她只想做个小买卖,够温饱奔小康,仅此而已。

这些道理看似简单,但此时毕竟是封建的古代,这原理绝无人提出,她是第一人。

人人都以为是她苏涟漪远见,其实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些,只是现代的经济常识罢了。

后来的话题,都离不开苏涟漪,无论说什么,都要苏涟漪上来发言讲话,把苏涟漪搞得焦头烂额,一度想借着尿循遁了。

终于,这要命的茶话会结束,苏涟漪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不得不说,也学到了很多知识,开阔了很多见识。

“行了,老夫也累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随意吧,人老不中用啊,才两个多时辰,就受不住了。”欧阳老先生道,一旁赶忙有下人扶其起身。

其实众人年纪也都不小,在外都是“老爷”的身份,年纪轻的,临近不惑,年纪大的已过花甲,但这些人在七十八岁高龄的欧阳老天生面前,却都是年轻人。

大家纷纷道,让老先生注意身体,而后便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起身,到院子中去,不打扰老先生的清净,让其好好休息。

苏涟漪不用别人搀扶,毕竟才十七岁,站起身来,生怕被某些老爷抓住,又要谈什么生意见解,要知,她不想说,只想听。

但刚站起身来就被人叫了去,不是别人,又是欧阳老先生。

“涟漪丫头啊,跟老夫来。”叫声亲切。

涟漪无奈,脸上挂着招牌微笑,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欧阳老先生坐久了,腿脚不是很舒服,下人们推来了木质轮椅,让其坐上,有下人推行,涟漪在旁跟随。

过了长长的走廊,穿过小花园,老先生不语,面色沉重,而苏涟漪也心中忐忑又纳闷,老先生这是干什么?

“涟漪丫头,老夫邀请你来,是有两个原因,一个为公、一个为私。为公的原因,刚刚老夫便说了,而现在,便告sù

你为私的原因。”欧阳尚默的声音越发沉重。

涟漪的眉头忍不住皱起,心中忐忑。

终于,到了一间大房子前,下人们都退了去,除了留下为欧阳老天生推轮椅的老仆。

欧阳老先生,闭上了眼,长长舒了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进去吧。”好似挣扎着,要面对人生最大的困难一般。

老仆推着欧阳老先生上了破梯,涟漪也跟了去,在这里,伺候的下人都上了年纪,这些下人们将门打开,大房子内,摆设精致、格调高雅,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都是珍品中得珍品。

可见,其内所住之人定然很重yào



涟漪看到了那个人,惊讶,赶忙低头去看老先生。

“这个,便是老夫请你来的私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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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词(520花,谢谢!)州惠666666惠州(1钻,1花)tamyatam(1钻)慕泪i潸潸(5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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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拒绝(今日身体不适,小更)

!华屋高大,室内美轮美奂,一旁有数名琴师奏着美乐,只为掩盖一种尴尬的声音,那声音似哭似笑,伴随着打杂瓷器。

苏涟漪放眼,定睛一看,略微吃惊。

面前是一中年男子,很瘦,大概三十五岁左右,面容清秀,脸上虽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那一双眼却清澈明亮似孩童。他不停将身边瓷器高高举起,而后狠狠砸向地面,当那瓷器被摔碎,则是手舞足蹈,面容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涟漪第一个反应便是——精神病!?

当中年男子身边的瓷器被摔没,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扭着,哭喊着,而此后的下人们赶忙搬来新的瓷器,放在男子脚边。

男子见了瓷器大喜,继续兴高采烈地摔着。

“歉儿。”欧阳老先生出声,应该就是叫那中年男子,那名为歉儿的中年男子听见自己父亲的叫唤,慢慢停下了手中摔瓷器的动作,呵呵笑着。“爹……爹……呵呵……爹……好玩……给你玩……”说着,便将手中的瓷器递了过来。

欧阳尚默苦笑,摇了摇头,“歉儿,你玩,只要你高兴。”

“呵呵……好。”回答完,中年男子继续摔瓷器,而后发出那么怪异的笑声。

涟漪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精神病是病人的认识、情感、意志、动作行为等心理活动出现持久、明显的异常,在病态心理的支配下,有自杀或攻击、伤害他人的动作行为,换句话说,在发病期,根本自己无法控制。

而刚刚欧阳老天生唤他时,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识行为来进行回答,所以,排除精神病的可能,就算是有精神病症状,此时,也不是发病期。

而中年男子的行为和表情还有说话的口气,却如同孩童,难道是……心智不全?

欧阳尚默无助地叹气,低了头,垂下了眼。

涟漪也不发一语,站在一旁,眼前这也算是一幕人间悲剧了。

来群菁会前,她便做过“功课”,打听过欧阳家族之事,得到的答案是,欧阳家主欧阳尚默在三十几年前突然受到神秘打击,解散了妾室,退出了商界,若不是因这群菁会,他从不在商界出现。

无人知晓欧阳尚默到底是受到何种打击,但此时此刻,苏涟漪竟有种找到原因之感。难道,是因为这个人吗?

过了许久,欧阳尚默才勉强打起了精神,道,“涟漪丫头,这位便是老夫的独子,欧阳歉。”

涟漪不知应该回答什么,便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欧阳尚默突然抬起头,看向苏涟漪,眼光急切,“涟漪,你能将李福安起死回生,可有方法治我儿?”

涟漪已猜到了欧阳老先生的目的,但有些病能治,有些病却治不好。

敛了眉,涟漪犹豫地开口,“欧阳老先生,想必您从前为令郎寻遍了天下名医罢,病症如何,您心中有数,所以……”她说不下去了。

欧阳尚默却不肯相信,“涟漪,当日李福安已病入膏肓,也是天下名医束手无策,但你却可以让他起死回生,为何不能让同样的奇迹发生在我儿身上?”十分激动。

涟漪叹气,道,“因为李老爷与令郎的症状不同,李老爷的是由风邪病引起的心疾,虽然现在看起来谈笑风生,但恐怕一生离不开药物,寿命上,也不会和正常人相同。李老爷之病在心脏,而令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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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表白(卖大虎,求月票!)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就因疲惫着急赶路的苏涟漪,又碰到了糟心的事——车坏了。

正当涟漪和老马头查看车轮时,有两辆豪华尊贵的马车先后停了下来,第一辆是叶词的,第二辆是李玉堂的。

叶欢先是蹦了下来而后是叶词,“涟漪,出什么事了?”叶词问。

涟漪回头看向他,有些无奈,“车坏了。”

第二辆马车停靠,车夫下车搬了车凳,墨浓在一旁等候,一身白衣的李玉堂踩着车凳优雅而下,银色月光在他雪白得衣上发出盈盈光彩。

今日备受打击的叶词,这一下子忘了打击,“太好了……不对,是太不幸了,涟漪你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去。”大献殷勤。

涟漪能上叶词的车吗?自然不会。既然知道叶词对她有心,她便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是对叶词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不用了,我怎么忍心把马大叔自己留这?我等着马大叔修好。”

老马头一回头,想对苏涟漪说——不用,他自己修就行,涟漪小姐早点回去休息。但和话刚到嘴边,就看见苏涟漪的刻意对他使的眼色,便咽了回去。

叶词哪能看不出?叹了口气,“涟漪,我保证在车上不对你进行骚扰行吗?你看你,累得眼睛都是肿的,想必因为赶路,昨夜也未睡。”

涟漪摇了摇头,还是不肯上他的车。其实,真的很累,而且她留在这非但不能帮上马大叔,相反会给其压力,让其急躁,修得更是慢了。

李玉堂冷眼看两人的对话,而后道,“苏姑娘,上我的车,我送你一程,墨浓赶车,将李府车夫留下陪着一起修车,想必也快上一些。”

涟漪不得不说,李玉堂想得周到,这些都是她需要的,尴尬了下,“那就……麻烦李公子了。”好笑,一天前还恨得咬牙切齿,今日竟刻意握手言和,人与人的交往啊,很微妙。

“你……李玉堂,你这是要与我为敌!”叶词怒了,李玉堂这小白脸插什么手?

李玉堂微微一笑,“叶公子,你与苏姑娘都是李某的朋友,对朋友伸出援手有何不对?”

叶词气得咬牙切齿,“别和我装糊涂,你这小白脸想什么,难道我不知道?”

苏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叶公子,原以为您是大智若愚玩笑众生的智者,请别让我失望,更别无理取闹。”说完,转头对李玉堂道,“再一次表示感谢。”

李玉堂微笑着点了点头,命车夫取了工具留下和老马头一同修车,待苏涟漪上了车后,才上了车,墨浓将车凳搬上去,坐在车厢外,驾了车。

随着一阵哒哒哒,马蹄响,李家马车逐渐远去。

老马头看了一眼叶词,他都一把年纪了,小孩儿的心思哪能看不出,这位尊贵俊美的公子定然是喜欢涟漪小姐的,可惜啊,涟漪小姐有大虎了,他老头子是很看好大虎的。

叶词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如果说白日里心头是猫抓了,现在就是被刀割的,疼!生疼!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么揪心、无助过。

叶欢在一旁,暗暗叹气。少爷看似风流,其实是很有分寸的,但今日,怕是真栽了,就栽在这苏涟漪小姐身上了。

李家马车,墨浓赶着车。

宽敞舒适的车厢内,是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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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飞峋(今天字数超了,囧!)

!大虎的回答如同一记重锤,将苏涟漪狠狠打击。

饶是坚强的苏涟漪,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坐回了那椅子上,白玉面庞爬满愁容。

“怎么了?”大虎欲哭无泪,军营将领闲时吃酒经常说,以他的家庭背景,姑娘们排队要嫁他,如今他这第一次对心爱之人表明,为何却适得其反?“涟漪,今日既然你已决定把话说开,就别再隐瞒,我云飞峋最怕的就是互相猜忌,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坦诚不公?非要你猜猜我,我猜猜你,那样不是平添误会?”

涟漪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素手轻掩嘴角,“真看不出,你平日鲜少说话,但却也是个有主见之人。”云飞峋?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金鹏大将军的名字云飞扬,无比的张扬得意;而他的名字云飞峋,却有了内敛和青涩。

“只不过鲜少可以有事引起我的注意罢了,不代表我没看到、没想到,涟漪,你刚刚到底叹什么气,告诉我可好?我云飞峋可保证一生只有你一人,我……我……我也不是那种贪财贪酒好色之徒,我的人品,这一段时间凭你的聪明也能看出,为何你要拒绝我?”

在云飞峋的眼中,他可比叶词和李玉堂好上许多。

其实在苏涟漪的眼中,他也确实比那两个人要好,问题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家庭。

门当户对,是至理名言!在现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古代,假设是李玉堂或叶词的家庭,哪怕对方家中再有钱,她也不觉得中间有差距。因为钱财多少,她有把握赚来,但面对官宦,她就真的没了信心。

生活不是凭空吹牛,有理想是好事,但当理想超越现实太多,便成了虚无。

涟漪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大虎……”

“别唤我大虎,叫我真名。”起初他是不在意的,一个外人,用什么来称呼他都无所谓,但随着对苏涟漪越来越在乎,他急切想从苏涟漪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涟漪愣了下,“若是我在外那么唤你,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

后者没想过这个问题,浓眉紧锁,“那就在家里这么唤我好吗?”他在涟漪的椅子一侧蹲跪了下来,修长的身子正好与苏涟漪的坐高相仿。

看着对方真挚、热情又急切的眼神,涟漪的心软了一软,“知道了,飞峋。”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一段时间,他如此照顾她、帮助她,而如今又是第一个不顾这男尊女卑伦常表示要对她一心一意,这些足以让她心中接受他。

这一次群菁会之行,听了欧阳老先生的故事,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可以想象当初欧阳老先生和“如儿”之间的爱情多么轰烈绵长,但结果呢?还是按照这时代的惯例三妻四妾。

从老先生那件事,更能反衬了如今大虎的真挚感情。

苏涟漪在心中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人家作为“古代人”的大虎都可以为了爱情抗争,不顾周围人的蜚语,她一个现代人却畏畏缩缩,这成何体统?

她从来都是冷静的,成也冷静、败也冷静。

从前只在自己幻想中,苏涟漪能称呼自己名字,如今亲耳听得真切,云飞峋很激动,忍不住抓住涟漪的手,“涟漪,我云飞峋发誓,今后定要好好待你。”

涟漪面上猛然爬上了红,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却抓得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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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春药

李府,牡丹院,李玉堂一抬头,见到苏涟漪正慢慢饮着茶,心中大叫不好,若是他没闻错,这茶里有烈性春药——寻欢散!

再一看自己的母亲陶氏,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人,那眼神暧昧中带着阴谋和狠戾。

猛然醒悟,难怪从开始他便觉得奇怪,为何明明是母亲下令将他强制唤来,却说他“偶然”而来。当时他便察觉不对劲,但后来因见到苏涟漪心情愉悦,便将那件事压了下去。

原来母亲打的竟是这个算盘,可恨!

李玉堂一下子冲到苏涟漪面前,将自己心中的惊恐和气愤狠狠压了下去,“苏小姐,上一次苏家药酒的帐我还没给你结,既然你已将妆品送了来,择日不如撞日,我便将那账结给你吧。”

涟漪一愣,苏家药酒的账?她怎么不记得?

当抬头看向李玉堂时,却发现对方严肃,一双狭长的眸中十分急切,聪明的她竟糊涂了。账?什么账?

李夫人和刘妈妈两人也是没看出怎么回事,但李夫人生怕真就将两人放了出去,一会药效发作时两人不在一起,岂不是便宜了外人?赶忙道,“玉堂你这孩子真是做生意做傻了,涟漪今日是来探望我的,你谈什么生意?”

李玉堂却否认,“母亲,您有所不知道,之前我与苏小姐便已达成协议,要及时结账,况且苏小姐妆品上市在即,少不得需要银两,这账,还是早一些结吧。”

如果说刚刚苏涟漪因事发太突然没反应过来,如今已明白了李玉堂的意思,想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也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是啊,涟漪打扰夫人多时,想必夫人也累了,妆品厂还有很多事,我与李公子结了账便先行回去吧。”

苏涟漪哪能想到,那茶里有问题,只以为李玉堂让她速速离开李府。

李夫人哪肯,亲自上前拉住苏涟漪的手,“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办?你俩都来了,我也高兴,我这牡丹院也好久没热闹一下了,”转头对刘妈妈道,“弄些酒菜,让两个孩子陪我吃吃酒吧。”

“是,夫人。”刘妈妈赶忙道,快步到一旁叮嘱小丫鬟去厨房备菜。

苏涟漪的手被李夫人抓着,抬眼,用眼神询问李玉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玉堂急了,上前一把抢过苏涟漪的手,“母亲,抱歉,这账今日非结不可,回头我为母亲摆一次宴席,让母亲好好欢乐一番,但今天不行。”说着,压低声音对苏涟漪说,“跑出去。”

李夫人对刘妈妈迅速使了一个颜色,刘妈妈立刻喊来了小厮,要关门。

李玉堂拉着苏涟漪瞬间跑到门口,就在那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一脚将门踢开,门外小厮吓了一跳。

“好大的胆子,你们没尝过我的厉害?”李玉堂的声音冰冷,浑身散发出阵阵阴戾。

涟漪吓了一跳,到底是什么事,让李玉堂如此!?

“玉堂,你反了,不听娘的话了?”李夫人狠狠一拍桌子。

李玉堂紧紧抓着苏涟漪的手,微微侧过头,“母亲,做事要有分寸,别将自己后路堵死了。”说完,便拉着苏涟漪就走。

“拦住他们两人,反了!真反了!本夫人还不信,今日就留不住这两个小畜生!”李夫人真是气了,不顾身份和气质大叫。

苏涟漪心中又是狠狠一惊,这其中之事,想来严重,再不提出任何疑问,李玉堂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就在李玉堂拉着苏涟漪跑出厅堂,眼看就要出牡丹院时,拿着棍棒的小厮出来了。

刘妈妈挣扎着,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少爷,最后一咬牙,一指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夫人有令,将这两人绑了。”

李玉堂冷哼,“绑?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能耐。”

这些家丁是李夫人的人,接到命令便扑了上来,李玉堂一手护着苏涟漪,另一只手则与家丁们打了起来,涟漪见情况不妙,这毕竟不是武侠世界,一人再厉害,哪能敌得过对面七个壮汉?

甩开李玉堂的手,对着一旁毫无防备的家丁就是飞起一脚,夺了棍棒,“李公子,我们杀出去?”

李玉堂一愣,没想到苏涟漪这看似柔弱端庄的女子泼起来竟这么厉害,不由得轻笑,“好,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很有趣。

两人就真和这些家丁打了起来!

李玉堂的本事自是不说,一人敌四,而苏涟漪也不是省油的灯,勉强可以以一敌三。两人也不恋战,将家丁们打翻在地便撒腿就跑。

“这边。”李玉堂带着路。

涟漪马上跟上,好在她个子高,腿又长,速度较之男人丝毫不慢。

在后面一溜小跑的刘妈妈可吓坏了,这是咋回事啊?“来人啊,夫人有令,快拦住他们。”

一旁的小厮家丁们一见在前面奔跑的是二少爷李玉堂和李府贵客苏涟漪,一时间摸不清头脑,刘妈妈说夫人有令拦住什么人?难道是少爷和苏小姐追赶之人,但再向两人身前看去,没什么人影。

刘妈妈这是让他们去追谁啊?虽是这么想,小厮们也没闲着,跟着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便开始向李府的东北角追去。

“李公子,这是……这是要去大门?”涟漪跑得哈哧带喘,她来过几次李府,怎么记得这路不对。

李玉堂回头稍微等了一等苏涟漪,“不是,大门那里家丁更多,接了命令搞不好就拦住我们,这条路是偏院,家丁最少。”

涟漪哭笑不得,“那……那我们怎么出去?”正说着,就见到面前有一堵墙,那墙很高,接近一丈,用现代的丈量,得两米多高。

李玉堂一边跑,一边伸手拉住她的手,“一会我将你扔上去,你定要小心,这是唯一的方法,若是被他们抓到,后果很难想象!”

见李玉堂面色严肃,双眼焦急,苏涟漪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行,全听你的。”

就在苏涟漪纳闷李玉堂要作什么时,后者突然长臂一伸,手揽在了苏涟漪的腰际,而涟漪还未等害羞,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气将她抛了出去。

“啊——”忍不住惊叫,这李玉堂看似文弱,怎么有这么大的劲儿!?

李玉堂用尽全力将苏涟漪扔了出去,其实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的,这若是不慎,就算是没被他母亲捉到,也得摔断骨头。听着苏涟漪的惨叫,李玉堂都不想睁眼去看。

苏涟漪有副好伸手,在半空中冷静下来,目不旁视,眼看着到围墙上,一伸手抱住围墙,但毕竟她像个球似得被人扔过来,虽是抱住了墙,但这一撞,还是将胳膊和前胸骨头撞得生疼。

没有时间犹豫,胳膊用力、腿一登,就骑坐在院墙上,回头一伸手,“跳上来,拉着我的手。”

李玉堂一愣,他想到苏涟漪撞到墙后掉下来,或者直接被他扔出墙去,却没想到苏涟漪竟反应如此机敏,这么快便爬上了墙,还回头接应他。

李玉堂很兴奋,第一次找到了一个“战友”,向后退了几步,猛冲向前,一个助跑后腾空而起,伸手便抓住了苏涟漪的手。

涟漪丝毫不敢马虎,两只腿夹紧墙壁,另一只手也是狠狠抓着一旁的石柱,就这么硬生生将李玉堂拽了上来。

这时,家丁们已经跟着跑了过来。

跑在最后面的是刘妈妈,声嘶力竭,可见她也是用了全力地跑,可怜了她那一把老骨头,“拦……拦下……他们……夫……夫人有……令……”

这些小厮们总算是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了,这就准备去拽人。

“跳。”只听见李玉堂短促有力地一声命令,苏涟漪就这么被他拽了下来,生生跳下了两米多高的地面,两只脚和两条腿被震得生疼,涟漪欲哭无泪,会不会骨折!?

李玉堂可不管什么骨折不骨折,继续拽着苏涟漪撒开腿就跑。

小厮们爬墙没两人那么快,慢吞吞地爬着墙,当小厮们翻墙出去时,哪还能见到两人的身影!?

李玉堂早拽着苏涟漪拐了几个弯,穿过人流不息的街市,进了一家药房。

“二少……”还没等掌柜将那“爷”字说出来,李玉堂已拽着苏涟漪一溜烟地跑上了后堂。

街市上、药房中之人都看傻了眼。

今天不是在做梦吧?今天大概就是在做梦!平日里以沉稳见长的李家二少爷和苏家小姐,今天竟手拉手不顾形象的奔跑,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后堂,李玉堂将那门关上,放开了苏涟漪的手,扶着桌子便大口喘着气,“总算……是……安全了。”但不得不说,今天这逃亡,痛快!

苏涟漪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为……什么要……这……么跑?”她也是累坏了,也许因为跑步的原因,此时身子特别热,浑身出汗,那汗毛孔如同根本不够用一般,汗水争先恐后地向外挤,很难受。

李玉堂长长地喘息几次,到底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好,没一会便恢复了,“若是跑得慢,被抓到,后果不堪想象。”

涟漪不解,这不堪想象他已说了两次,到底怎么个不堪想象法?“到底……什么事?”还在努力调匀呼吸。

李玉堂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刚刚在我母亲那儿,喝的茶,是不是有种特别香的味道,那香味超出了其他茶品?”

涟漪回想了下,点了点头。“是啊,我当时还想,夫人那儿的是什么好茶,回头我也买上一些。”不知为何,身子异常敏感,头脑特别兴奋,难道是因为跑步的原因?

李玉堂叹了口气,“那根本不是什么茶,是春药,是寻欢散。”

苏涟漪大吃一惊,“春药!?”好好的李府,也不是青楼,也不是黑店,怎么能出这种东西?“你娘为什么要给我下春药!?”警惕心骤起。

李玉堂苦笑,“不是给你下,是给我们两人下,苏涟漪,你这么聪明,话说到这,你应该就明白了。”

苏涟漪手捂着胸口,那颗心噗通乱跳,她怎么能不明白,给两人下药,不外乎就是让两人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要么生米煮熟饭,要么捉奸在床。而他们两人的关系,不离十,是前者。

李夫人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报复她儿子,拿她来恶心李玉堂?还是……想撮合他们两人,让他们立刻成为夫妻?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后果……相当可怕!

苏涟漪越想越后怕,难怪这身子越来越敏感,头脑也亢奋,很想……很想……

“李公子,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几个时辰不……不那个,我就七窍流血而亡?”虽然这种春药科学无法解释,但在那些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既然她这么不靠谱的穿越了,这不靠谱的春药,也不得不防!

李玉堂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哈哈——”

苏涟漪面色通红,皱着眉,满面的埋怨,哪还有平日里的淡定冷静?“别笑,此事事关重大,你回答我啊,认真回答。”

李玉堂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本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面庞,此时因刚刚的疾跑和大笑,面颊绯红,一双薄唇也是红艳艳,配之那狭长的凤眼和瓜子脸,竟比那叶词还要妩媚妖娆。

“这寻欢散已是极烈之药,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你说的药哪是春药?分明就是鹤顶红啊!”李玉堂解释。

涟漪尴尬,那坑人的电影。“那……我这春药……不用解?”

李玉堂摇头,“虽不会害人命,但这药发作起来,人的意识不清,只想……做那种事,也是极为可怕。”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想必,这种药的作用原理与现代的禁药差不多,都是以控制生物中枢神经为主。“那我怎么办?”苏涟漪可不敢再随便猜测了,否则会被人笑掉大牙。

因现代电影里的狗血情节,这种药,要么用男人来解药,要么就泡冷水整整多少个时辰。

李玉堂点了点头,敛了笑容,面容认真几许,“放心,我这就去让掌柜配置解药,你在这稍等一下。”说着,便转身出了房间,很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涟漪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个世界还算是靠谱。

头,晕乎乎的,无论是头还是脚,更或是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轻飘飘的。也许是因药物的原因,苏涟漪心情突然很好,很开心,虽然也很……空虚。

好在,苏涟漪平日里是极为理智之人,此时用理智控制着自己,不是很失态。

空气中,有热气在悬浮,火辣辣的,好像燃烧的灰炭,吸入鼻腔之中,都是热的。

这盛夏,房间中本就热,又关着门,更是密不透风。

药物,让苏涟漪血液循环加速,身上的汗自然和不要钱似的向外疯淌。衣服,早已被汗湿透了,但却不能脱。这样的感觉,很煎熬。

过了好一会,门打开,是李玉堂回来了。

涟漪长长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不失态,但药物控制大脑,好像在梦里,眼前的李玉堂不真切,连听他说的话都不是很清晰,好像有双影、好像有重声。

“苏小姐,这是去火的凉药,多少可解那寻欢散,你喝下吧。”李玉堂道,当看到面前的苏涟漪时,也是狠狠一震。

眼前的苏涟漪,哪还是平日里那时而冰冷、时而睿智、时而亲切的苏涟漪?此时的她,发若海藻、面若桃花,媚眼如斯、红唇欲滴,尤其是她那唇,红彤彤的泛着晶莹的潋滟,小口微张,隐约露出其中雪白贝齿。

那小口,不正是等人品尝?那双迷离的眼,不正是渴求人去疼爱?

她身材是好的,众人周知,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腿长背挺,但此时的她,身上薄衣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将她曲线衬托得更为完美。

李玉堂愣了片刻,当反应过来时,有些尴尬,赶忙将那解药递了过去,口干舌燥。

涟漪隐约可见对方递了碗,理智告诉她,那里是解药,身子却已经是不听使唤,她不是支配肌肉去行动,而是全凭经验,伸出双手,去接药碗。

手,已经没了丝毫知觉,当碰到碗时,根本使不出力气。

李玉堂察觉,尴尬了下,这寻欢散能将贞女变为荡妇,如今苏涟漪还可保持着理智,可见其意志力之强悍!“苏小姐,这药房中无女性,若是你相信我,我来喂你喝药如何?我李玉堂对天发誓,绝不趁机占你便宜。”

苏涟漪还能怎么办?只能依靠经验动了动脖子,隐约能感觉到脑袋点了点头。

李玉堂到了苏涟漪身边,她身上的热气夹杂着少女的芳香向他袭来,让他忍不住顿了下。

他从来都是不好女色,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女子可引他多看半眼,但今日的苏涟漪,却让他连续失态了两次。

内心声讨自己,李玉堂将所有理智集中在脑海,“苏小姐,得罪了。”说完,左手大掌撑住她的后脑,右手端着碗,便喂向她的口中。

其实具体来说,此时的苏涟漪,除了大脑中的一部分受自己控制,身子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只有空虚!强大的空虚!

苏涟漪严重怀疑,这寻欢散就是现代的毒(和谐)品!虽她在现代没尝过,却看过不少案例,吸(和谐)毒者往往都是吸食过后,意识不受支配,有虚幻感,中枢神经异常兴奋而激发起失常的,最终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

苏涟漪心中叫苦不堪,希望她别上瘾,若是上瘾,她也得硬着头皮戒掉。万万没想到,在现代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跑到这古代竟被下了这种东西。

脑子里虽是想着,但身子却全然没有知觉。

有些药,顺着她的口,入了食道,但有些药,却流出了她的唇。

那金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划过她白皙的面庞,而后在她雪白的玉颈蜿蜒而下,最后消失在半湿的衣领。从上向下,隐约可见她松开的衣领中有精致的锁骨,还有一道深深的……

李玉堂的手一歪,险些将整个碗叩苏涟漪的脸上。

赶忙冷静下来,谴责自己怎么有了色心,太失常了!他平日里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哪怕是再美的姑娘,他都没多看上半眼,为何今日?

难道那混着寻欢散的茶他也喝了?但在他记忆力,他闻到味道后就放下了茶碗,并未沾上半滴!

惊讶着,用理智控制自己,不再向下看,不能再看了!

终于,这汤药被苏涟漪喝下了一半,又撒了一半,但好歹,药碗算是空了。李玉堂也如释重负,此时别说苏涟漪,就是他也是一身汗。

“你在这别动,刚刚这药撒了太多,我怕药剂不够,再去让人煎上一碗。”李玉堂道。

苏涟漪心中苦笑,李玉堂这分明就是多此一举,她现在倒是想动,问题是……动不了!

李玉堂见她“默许”,便转身出了房间,还是将那房间门小心关好,生怕有人不小心闯入,而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门外,凉爽许多,也让他冷静了许多,刚刚,他也觉得好像服了什么春药一般,血液倒涌,那是种奇怪的感觉。

不再多想,端着空碗,再次去抓药煎药。

终于,折腾了两个时辰,苏涟漪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她很累,很疲倦,却不敢睡。虽然李玉堂是真真的君子,知道她在房内恢复,他守在门外,但以她的个性,还是无法安眠。

长舒了口气,四肢开始恢复知觉,也逐渐有了体力,涟漪知晓,这是解药药效发作了。

站起身来,涟漪慢慢走到了门旁,开了门,但见,一身白衣的李玉堂,就这么笔挺地站在门外,默默守着。

心中猛然感动——李玉堂,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从前,应该是她误会他了。

李玉堂见她开了门,“你好了?”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恩,麻烦你了。”

李玉堂拿起一旁的小包裹,递了进去,“这是干净衣服,你入内稍等,我让人给你打一些水供你梳洗下。”说这话的时候,除了最开始向内撇了一眼外,便没看上半眼。

涟漪一低头,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衣服都已湿透,此时就连肚兜的颜色都十分明显。一把抢过那小包裹,跑了进去,窘迫!无比的窘迫!“李公子,谢谢你。”由衷的感谢。

李玉堂没回答,将门关了,不大一会,门又开了。

涟漪有些担心,但随后的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没有小厮送水进来,相反是李玉堂亲自将水提了进来,还是老原样,并未看向屋内半眼。

将水提进来后,便又出了去,将那门关上,守在门外。

苏涟漪愣了下,而后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李玉堂,真是名君子!以前若是有人说,她是不信的,但如今,她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他一没趁机好色,二没扔下她不管,三没趁机威胁。

当涟漪到水桶旁,伸手碰到水时,又是愣了下,而后淡笑,心中又默默给李玉堂加了一条——四,心细如丝。

因为,这水,竟是温的。

这不是宅院或客栈,一个药房的仓库,她之前都没敢奢求有温水,但如今,他竟给她弄到了温水,真是……不知要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感谢。

包裹中,除了一身干净的衣裙,还有一条干净的帕子。涟漪便将帕子在温水中浸湿,稍微擦了下身子,将干净衣服换上,又是惊讶了一次,因为,这衣裙竟然是合适的。

她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五,这在现代都算是高个子何况是古代?成衣店找到这个长度的裙子很难,而他竟能这么快找到。

熟悉过后,一扫之前的狼狈,涟漪带着淡笑打开了门,“李公子,我可以了,请进吧。”这一回,再也不是什么客套的笑容,而是真诚的笑容,因为李玉堂已被她当做了朋友。

李玉堂点了点头,入了内,有人端了茶进来,涟漪先是闻了一闻,没什么异味,这才敢喝。刚刚出了一身汗,此时早就渴了,正好用这茶解渴。

“李公子,您与这药房认识?”涟漪好奇道。

李玉堂点了点头,“这药房是李家产业,碰巧,爹将这铺子交给了我打理。”

涟漪惊讶,“我还不知,李家还涉猎了药房?”

“是,也是最近才涉猎的。”玉堂回答。

涟漪有了兴趣,“那你会医吗?”能打理药房,自然不能是门外汉。

李玉堂淡淡地笑了下,摇了摇头,“不会,但为了能打理好药房,刻意识了药,如今这铺子中的药,我差不多都能认全,又在周大夫的教导下背了一些名方。”

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你识药,所以刚刚在牡丹院才能闻出春药的味道?”心中对李玉堂的敬佩,油然而生。

“不,在我未习药之前便能闻得出,我从小跟着父亲打理产业,商界黑暗,各种阴损招数防不胜防,所以,我当年步入商界,爹教给我的第一课便是识蒙汗药、春药、麻药。只有能识了这些药,才不被人轻易害了去。”李玉堂答。

苏涟漪惊讶,看来她未来要学的还很多。“李公子,那我冒昧地有个请求可以吗?”

“恩,你说。”李玉堂对她的请求丝毫不反感,相反还很好奇,苏涟漪能有什么请求。

涟漪狡黠一笑,“我想拜你为师,你教我这些东西可好?”李老爷太忙,她哪敢打扰,但这李公子却与她年纪相仿,俗话说,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好成功,她也就走走捷径,以求少走弯路罢。

其实,苏涟漪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她学这些知识是其次,转身去教苏皓才是最主要的。让苏皓直接来问李玉堂,涟漪直觉知道,李玉堂是不会教的。

玉堂没想到她提的竟是这个要求,按照他的理解,苏涟漪将他屡次击败,应该高高在上才是,怎么还要……拜他为师?“李某不敢当,苏小姐是商业奇才,如今有目共睹,李某怎敢献丑?”

涟漪对他哼了一下,“还和我打上官腔了,如今我俩也算是患难兄弟,教还是不教?”丝毫不客气。

李玉堂忍不住轻笑了下,“恩,教。”心中却溢满不一样的感觉。

苏涟漪想了一想,“其实,李玉堂,你这个人不错,足智多谋又冷静、不易受到外人影响,你若是改掉缺点,我敢说,以后你就是鸾国商界的老大。”她由衷地评价。

玉堂苦笑,“苏小姐又取笑我了,之前你还说过,我心态浮躁、急功近利,如今又说我不易受外人影响。”

涟漪点了点头,很认真道,“我没说谎,我的话也不矛盾,你仔细想一想,你受到的影响不是来自外人,而是你自己。若是你自己沉下心来,外界根本无法影响你。”

玉堂一愣,回想了下,好像……苏涟漪说得还有那么几分理。

“话说回来,李夫人她……”涟漪迟疑了下,“她难道想……我们……那个?”这话,说出来有些难为情。

李玉堂无奈地叹气,点了点头,“恩,母亲看出你在商业的天赋,想逼你入府。”

苏涟漪不由得冷笑,“做梦。”那个老女人真是异想天开,如果她苏涟漪不愿,别说上床,就是生了孩子,她还是不愿。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软弱可欺?是一个软柿子?

李玉堂听到苏涟漪的冷笑,面色紧张了一些,“涟漪,那你可答应我一件事吗?”

“恩,你说,你的事我当然答应了。”涟漪赶忙道。

玉堂很认真地看着面前苏涟漪的双眼。“她毕竟是我母亲,即便是有不对之处,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不与她计较?以后,我会尽量说服她。”

涟漪了然,是啊,李夫人再坏,却也是李玉堂的母亲,亲生母子,李玉堂自然见不得她针对,赶忙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以后,我防着点就是了。”

李玉堂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谢谢了。”

涟漪摇了摇头,“李公子,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若刚刚不是你,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真就如李玉堂一直所说的。

李玉堂犹豫了下,很想说,即便是真发生什么,他也会对她负责的。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妆品之事,若是有需要,尽管找我就好。”

“好,你我以后是朋友了,我自然不和你客气,若是你有什么需要,也尽管找我,我定当竭尽全力帮你。”涟漪道。

两人又关于生意说了一些,探讨了一些,而后苏涟漪便告辞离开。

这一折腾,已晚,涟漪肚子咕噜叫了一下方才发现,午膳她还没吃。

到苏家酒铺看了看,没什么事便赶着她的小驴车回了家,温暖的家,有陪伴她之人,云飞峋。

……

苏涟漪用过了晚饭,见云飞峋在院子中练拳,突然有了兴致,“飞峋,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后者一愣,要和他比武?惊讶,竟有女子要和他比武。“不行,拳脚无眼,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涟漪冷哼,活动着腕关节,看着面前那修长魁梧的云飞峋很是不服气,“你也实在太瞧不起我了,想当初,我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她说的是在现代,她从小学习传统武术,后来上大学后,选修了跆拳道。

云飞峋自然是以为苏涟漪说的是从前,她在村中当流氓的经历,忍不住笑着出口小讽她一下,“那是你体格庞大,有些蛮力,加之有你爹和苏白在,没人敢惹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

今日白天在李府,她和李玉堂两人并肩作战,以一敌三,那种虚荣心和成就感暴涨,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其实我没告诉你,今天我打架了,以一敌三,爽的很。”

云飞峋一愣,“你打架了?今天白天发生什么事了?”很是紧张,恨不得亲自在她身边保护。

涟漪微微一笑,伸手做了李小龙的招牌姿势,挑衅地勾了勾手,“想知道?先打败我再说。”

云飞峋无奈,“涟漪,别闹,真的不行,若是不小心伤了你,我该……”话还没说话,只见苏涟漪飞起一脚。

飞峋一惊,本以为苏涟漪打架是毫无套路的蛮力,却没想到这一脚很是刁钻,直踢他面门,将那说一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向后退了半步一抬手,将她玉足挡住。

涟漪只觉得脚上踢了个铁块一般,但不容多想,继续发起进攻。

飞峋很紧张,倒不是苏涟漪有多厉害,而是他要提心吊胆,既不让自己落败,也不能让她受伤,更不能让面前这骄傲的小人儿输得很惨,最主要的还是不能放水太明显。

苏涟漪越打越气,因为她的每一招一式,这云飞峋好像都能意料到一般,那双臂如同壁垒一样保护周密,无懈可击!

苏涟漪怒了,将所有力气集中在右拳,也不管什么防备不防备了,就想用蛮力取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击了过去,而云飞峋好像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大掌一包,将她的拳头窝在了手心,又怕她用力太猛伤了自己,顺着她出拳的方向向后默默退了一步,生生将她力气化解。

“涟漪,够了,再下去你定会伤了自己。”如今,云飞峋也是了解了苏涟漪,她平日里看起来冷静淡然,那只是对外人而言,更是她与人相处的自我保护层,她卸下心防时,也是很任性、很调皮。

就如同此时。

飞峋握着她的拳,看着面前专属他的调皮表情,心中满足。

苏涟漪气坏了,今天她分明和那李玉堂本事差不多,就算是次一些,也不是特别次,为什么在云飞峋的面前这么不堪一击?

她哪能想到,像叶词和李玉堂这样习武之人,最多找人切磋下,可谓是纸上谈兵。而云飞峋却不是,他的每一招都要夺人性命、他的每一式都要见血封喉,敌人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那种公子哥们的花拳绣腿,又如何与这种在战场上用生命磨砺的本领相媲美!?

苏涟漪想抽回自己的拳头,却发现抽不出,白日里那膨胀的虚荣心此时就如同放了气的气球一般,“怎么会怎样?我与李玉堂几乎都能打成平手,怎么和你就败得这么惨?”

本来还带着浅笑的云飞峋一听到了李玉堂的名字,面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说,白日里,你与李玉堂在一起?”

苏涟漪心中一沉,糟,就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她要是说出来,会不会引起他的误会?这种事,应该瞒得紧一些,误会越少越好。

“没……没有。”可惜,苏涟漪有了一丝犹豫。

云飞峋也不是傻的,从前他最多生了闷气,但如今,苏涟漪已经接受了他,就是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握着粉白拳头的手一个用力,胳膊一收,涟漪只觉得一股大得无法抗拒的力气将她拽了过去,直直跌入那坚实的胸膛前,摔得她头晕脑胀。

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完了!云飞峋吃醋了!这可怎么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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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干净整洁的小院,云飞峋将苏涟漪狠狠抱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的拥抱方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感和自己的占有权。

涟漪被搂得生疼,只能暗暗用力自保,从对方起伏的胸膛便能看出,他生气了,气得很严重。

苏涟漪觉得自己很变态,明明云飞峋误解生气,她非但没有任何急切及罪恶感,反倒是心情愉悦!他越是气愤,便越是在意她,这种被人在意、被人放在心尖的很好。

“说啊,苏涟漪,你给我解释。”云飞峋急了。

涟漪更是不想说了,抬眼看着他焦急的目光,唇角勾着,就这么笑眯眯地,继续享受这种变态的幸福感。

云飞峋越来越急,从第一次表白到第二次表白,好说歹说才将涟漪得到,可不能这么失去,捏着她的双肩,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开,保持一段距离,一双眉皱得不能再皱,本就深邃的眼,因这皱眉,竟陷入深深的眼窝中。

鼻梁高挺,唇角如磐石一般坚硬,面庞也是如此。

苏涟漪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情越来越轻快无比。

飞峋哪知苏涟漪想了什么,只当她是默认,心中越发焦急,后怕!深深的后怕!怕刚刚拥有数日,幸福的日子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

“难道,你……真喜欢他?”等了许久,没有涟漪的回答,飞峋的声音有些颤抖,眉,也逐渐松下。这个时候,她便是骗骗他,也行。

涟漪看着他那样子,如此刚毅的俊容,仿佛就要哭出来,噗嗤一声笑了,“一直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刚刚苏涟漪不发一语,云飞峋已被吓了半死,若是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利的话,云飞峋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去县城把那两人杀了。“

将她拽到一旁树下的椅子上坐下,两人隔着桌子,飞峋紧紧握着苏涟漪的手,”涟漪,你说过我们彼此要坦诚相待,你告诉我,今天你是和那……那李玉堂在一起吗?“说出李玉堂的名字,云飞峋咬牙切齿。

晚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将一天的闷热冲散,苏涟漪的手被紧紧握着,想严肃,但唇角却总忍不住一再勾起。

……原来,有男朋友的感觉很不错。原来,男人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原来,爱情真的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

还记得当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夜晚无灯,他那魁梧的身躯出现时如同野兽一般,浑身散发出的杀气逼人,好像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冻僵结冰。

而如今,他那一双乌黑的眸子那么孩子气,带着纯真,大手紧扣着她的手,表情楚楚可怜,好像要被人抛弃的一只大狗,坐地苦苦哀求主人不要弃它而去。

按理说,按照这样的情况,正常人都会立刻前去安抚,但苏涟漪非但不想安抚,相反更想对他进行刺激。人心底都是有阴暗面,恋母、弑父这些情节在心理学学术上是真实存在的,包括施虐……好吧,苏涟漪不再牵强的找理由了,她此时就是想欺负云飞峋。

”我说了,怕你……受不了。“垂下了眼,好似悲伤,其实是不能再看飞峋那痛苦的表情了,她怕笑场。

果然,那双大掌狠狠一抖,手心急速凉了一些。”发生什么事了?“语速急促,焦急难耐。

”今日,我去李府为李夫人送第一套准备上市的妆品,这件事,你知晓吧。“涟漪慢慢道,声音仿佛有些悲伤。

飞峋点头,”知晓。“

涟漪的头又低了一些,掩饰住自己即将爆发的笑,因为太过忍耐,那声音有了一些颤抖,”那李夫人打了一把好算盘,想让我……嫁入李家,为李家卖命,逼着李玉堂和我……“

云飞峋大惊失色,”岂有此理!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老妖妇!?她……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寻欢散,你可知晓?“想笑……继续忍耐。

云飞峋的心,被狠狠一击,结合两句话,他多少能猜出一些,他不敢多想,大热的天,身上却凉了。”知晓。“声音更是颤抖。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当时我去时,她便拖延时间,让我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对我说是家中有要事,其实,是去找了李玉堂李公子,其实李公子也是无辜的,他被骗来。“

云飞峋的心越来越凉了,面色也白了又白,”然……然后呢?“

”然后,便给我下了寻欢散,后面的事,你应该也能猜到了。“本来,苏涟漪只是单纯的逗云飞峋玩,但说到了这,竟萌发了一种很无聊的想法——试探他。

她知道云飞峋喜欢她,但却不知是何种喜欢,到底喜欢到了什么程度。毕竟,他在外执行任务,在这小山村与世隔绝,日日与一女子相处,说句不好听的,母猪都能赛貂蝉,何况她还自认自己容貌还算过得去。

虽然云飞峋说过,从前面对那么多军妓及将门闺秀不动心,但毕竟年纪还小,还不到二十,未来的路还太长,面对的诱惑只会越来越多。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不得不防。

时空仿佛瞬间凝固,苏涟漪只觉得云飞峋的大手越来越凉,手也松了很多,她的心也是狠狠一落,自责。面对这种事,现代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古代男人,她真是……自作孽。

但马上,云飞峋那大掌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握住她的手,比刚刚更坚定。

”涟漪,你看着我回答,你被下药,你是不愿的,对吗?“飞峋的声音很是急切,仔细听来,又带着隐隐伤心。

涟漪下意识地抬眼,惊讶地看着他,有些尴尬,”……是,我不是情愿的。“

云飞峋闭上了眼,而后重新睁开,长长舒了口气,”只要你未变,就好,是我没用,让你独自面对这种危险。等任务结束,你便别抛头露面了,我养你。“

涟漪愣了一愣,难道他没想到,被下了春药而后发生什么?自寻死路地又加了一句,”但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已经说得够直白了。

飞峋的双眼通红带着血丝,手上的力气更大,”我知道,这件事……涟漪,不怪你,我说过,错在我。若是……你怨,就怨我吧,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各种情况,苏涟漪都想过。幻想过冷战,幻想过挣扎,幻想过大吵,却没想过,竟是这样的结果。”你有何错?“

飞峋道,声音也没了之前的彷徨,满是坚定。”若是你有人可依靠,还需这么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吗?涟漪,无论你发生了什么,只要你的心未变,我就不在乎。“

这个回答,让苏涟漪大吃一惊,他明知自己和李玉堂也许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也不在乎?”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苏涟漪,而非什么女子贞洁。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不应因此而嫌弃你。“

云飞峋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安抚苏涟漪的成分居多。自己脸上则是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满是血丝,嘴唇紧闭,不难想象,口中定然银牙暗咬。

苏涟漪真真被云飞峋震惊了,握着自己的大手,那么冰冷,却还是紧紧握着不肯松开,让人无比心疼,很想反握为其温暖。

涟漪试了一试,却发现无法抽回自己的手。

云飞峋不肯放开,若是真放开,怕苏涟漪便永远不回来了。

健硕庞大的身体,此时却十分无助,仿佛与山崩搏斗的巨石一般。

饶是再冰冷的心,此时也是被融化了,涟漪也实在不忍心这么折磨他。”那个寻欢散,我确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但李公子却未喝,带着我跑了出去,而后煎了解药,所以,我无事。“涟漪淡淡笑着,一双美眸温柔似水。

云飞峋惊讶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这惊喜才涌上心头,”谢谢你,涟漪。“

苏涟漪哭笑不得,”谢我干什么?要谢的还是李公子,这件事,真的让我对他完全改观,从前的一切都过去吧,有因必有果,如今算是重新交往。“之前李玉堂的种种手段,与本尊有脱离不了的关系。

虚惊一场,这件事原应结束,但云飞峋却还是心中后怕。”涟漪,还记得从前我给你的银票吗?那些银票,你用完了?“

涟漪不解其意,”用的不多,大半都在,这发展苏家酒厂,用的是大哥的积蓄。“

”那以后,你便别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了,好吗?“飞峋问,后怕的心,还是忐忑跳着。

涟漪温柔的眸子猛然一冷,”你也觉得,女人应该守着后院,相夫教子,这一生没有自己事业和追求?“

云飞峋发现了苏涟漪态度的转变,立刻摇头否认,”不是,涟漪你误会了,这几个月的相处,以我对你的了解,怎会不知你的抱负?只是……“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世道对女子是不公平的,随便一个流言蜚语,足可将女子的名声尽毁。

虽然这与人交道,我不是很懂,但也见了不少。当日在京中便是有这么个例子,某位官员的正妻被人诬赖与人私通,这流言越传越凶,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那名夫人悬梁自尽。“

涟漪愣了下,想了一想,最后也缓缓点了点头。还记得阮玲玉临死的遗言吗?

——人言可畏。

飞峋平日里虽寡言少语,但并不是不会思考之人,身边之事他都看在眼中,他虽不愿出风头去挑战世俗,但心中却有自己的主见。苏涟漪又一次肯定了这看法。

长长舒了口气,”飞峋,有一点你错了,其实我并非真有什么大抱负,我最想要的生活是平平淡淡,就如你所说,男耕女织。我说这些,是不是令你意外?“

确实意外,云飞峋点了点头。

”飞峋,你是真正的见证人,你回想一下,最早发展苏家酒业,是因李玉堂对苏家商业的封锁,为了破除封锁才开发了药酒、探索秘方。而后本以为可以按部就班的做生意,却又有了胜酒。为了谋生存,我便将苏家酒卖到了外城。苏家酒的秘方,你是知晓的,这么大规模的生产,这秘方早晚会被人发觉,而未了尽量将这秘密隐瞒,于是我边开了妆品厂为幌子。其实,并非我又多大的抱负,是命运逼着我不断前进。“苏涟漪苦笑。

这些,云飞峋也都是知道的,长长舒了口气,”是啊,造化弄人。“

低头再次看向苏涟漪,眼中得疼爱多了许多,”我的任务完成后,你便将妆品厂交给别人打理吧,你过你想过的生活,好吗?“

涟漪心中满满的感动,喜欢有人这么宠着她,顺着她,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但,越是这样,她的事业便越要发展,因为——”飞峋,若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儿子,或只是个地方的官宦公子,也许,真就如你所说,我去过想要的生活。但你家世显赫,我们若是想有结果,我便定要做一番事业出来。“

飞峋不解,”这和我家族有什么关系?“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别傻了,也别天真了,难道你不知什么叫门当户对?你以为当任务完成之时,你拉着我回家后跪着对你父母闻声并茂地诉说真爱,你家人就会感动?就会允许你打破世间伦常的只娶一妻?“这样的镜头,只在琼瑶中才有。

云飞峋也沉默了。

”回家后,你如何和你父母交代?说在执行任务时,爱上了一无所有的村姑,而后决定一生只娶一人?也许你我二人有真爱,但我与你家人可没什么真爱,他们永远不会理解。“苏涟漪的话很犀利、将本美好的爱情憧憬剖析得裸,她从来都不是凭空梦幻之人。

”他们不理解就算了,我们两人远走高飞。“云飞峋激动道。

涟漪又是无奈地笑了一笑,”你因为我背井离乡与父母一刀两断,那我呢?难道我就很坦然、高兴地接受了这一些?在未来的几十年,每逢重阳节,看到你对月思念家人时,难道我不内疚?飞峋,你还是太天真了。“

云飞峋皱着浓眉,”为什么你总说我天真?你明明比我还小上两岁。“

涟漪一挑眉,”秘密。“

飞峋无奈,”我不管,成熟也好、天真也罢,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怎样都行。“

苏涟漪不知为何云飞峋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她,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道理,不是任何经验或公式可以算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喜欢这样被人疯狂得爱恋。

”飞峋,我这么做,也是不想所有压力都推在你身上,让你与家人抗争,有些困难,我们一起来克服;有些陈规陋俗,我们一起来打破,这样不好吗?“涟漪道。

云飞峋想了一下,”我有信心,让你免除流言蜚语。“

”哦?“涟漪来了兴趣,”说说看,你有打算怎么做?“这方法,她没想出来,很好奇云飞峋能想出什么妙计。

他的幽黑双眸盯着她,异常坚定。”只要我不动摇便好,若是你被流言攻击,我便第一个出来支持你。“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不得不称赞飞峋,”是啊,想必京城中,被流言蜚语击倒的并非是那位夫人,而是她的夫君吧。她夫君第一个不相信她,而后这流言便如同得到默许一般扩散,很简单的事情。“

”除了这个,我云飞峋立誓,以后定要在仕途上进取,当我有了实力,便由不得其他人干涉。“他的大哥云飞扬便是如此,金鹏大将军名扬四海,家人自然不过多管束。

涟漪也笑着点了点头,努力抽回自己的手,就在飞峋不解其意时,她伸长手臂,捧住了他的面颊,稍稍用力,便将他的头拉了过来。

涟漪带着淡笑看着他已恢复了大半的俊容,这容貌虽不若李玉堂那般孤傲,也没叶词那般妖媚,却别有一种清爽的英俊。

云飞峋一下子紧张起来,喜欢这双小手捧着自己的脸。

涟漪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后者的脸噗嗤一下红了。

”那我们一起努力吧。“涟漪淡笑着将他放开。

就这一个简单的吻,飞峋却仿佛直入云霄,冲入了九重殿般,好像喝了数坛美酒,不知今夕是何年了一般。

涟漪看着面前的云飞峋,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孩子,还真是好哄又容易满足。

站起身来,”不聊了,我要洗漱睡觉了。“准备离开时,却被云飞峋又叫住。

”涟漪,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的语速很快,很急。

”恩,你说。“涟漪问。

”你……能不能……“云飞峋的面色通红,不知是因为刚刚那蜻蜓点水的额吻,还是即将提出的问题很尖锐。

苏涟漪阴暗地想,飞峋不会是想和她洞房吧?

云飞峋一咬牙,”你能不能不再与李玉堂接触。“

就在涟漪想着如何拒绝她幻想的问题时,竟听见了这么个纯洁不能再纯洁的问题,窘迫,”其实我与李玉堂什么关系都没有。“

飞峋知晓苏涟漪不是随便的女子,但这件事,他却怎么都不放心。”不行,涟漪,除了这件事,其他我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件事,唯独对李玉堂。“

”哦,知道了。“涟漪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其实苏涟漪不知的是,当初本尊对李玉堂的疯狂,云飞峋是真正的见证人,虽然知晓如今的苏涟漪不是当初的苏涟漪,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对李玉堂,他就是有莫名得危机感。

”还有事吗?“涟漪微微一偏头,问。

云飞峋很想说,他不忍心就此和她分开,见不够她、看不够她、还想和她相处一会,”没了。“

”恩,那就晚安了。“涟漪微笑点头,回了房间,关了门。

飞峋欲哭无泪,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抹倩影,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了呢?真是该死!

……

神仙方妆品正式上市,在上市之前,妆品厂已经陆续收到各地贵妇们送来的订单,这些挥金如土的贵妇们,为了青春美貌根本不在乎这些钱财,最少的是订了十箱,最多的要订百箱。

苏涟漪看着订单苦笑着,第一批才五百箱,上哪给她们搞这么多去?

最后,所有送来订单之人,每人只有一箱,即便是如此,还有几乎百人没收到产品。

苏涟漪排序很有原则,绝不根据订单大小或客人身份来排,只按照订单到妆品厂的前后顺序,当然,她也不是那种清高不畏权贵之人,除了五百箱,自然也有五十箱的存货,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真有得罪不起的贵妇,她也是会允许走后门的。

就这样,第一批妆品还未正式上到市面之上,便已经销售一空。

涟漪数着银子,算着账。是否上市,她不在乎,反正这妆品只是为了掩护苏家酒的秘方,产品出了、名头有了,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神仙方妆品大热,想来仿制的人定然不少,仿就仿吧,那些秘方,也不是人说仿就能仿的。

仿制的妆品,价格定然低廉,能卖给普通人家的女子,也算是她的功劳一件,至于卖给贵妇,还不够资格,这个,就好像当初胜酒和名酒的区别一番。

妆品厂继续有条不紊地生产,也不扩大生产规模,还是那些产量,让贵妇们慢慢排队去吧。

……

这一日,涟漪难得的清闲,去初萤家坐了一坐。

初萤还是老原样,吃着涟漪开出的营养餐,除了休息外,便是在孙阿婆的陪伴下在院子附近散步。

离产期,越来越近了。

初萤是典型的娇小女子,有些矮,却十分玲珑,如同精灵一般。此时,挺着的肚子却十分突兀,涟漪一度怀疑是双胞胎,但经验丰富的孙阿婆说,是一个孩子,看这么大的个头,想来,是个男孩。

初萤和涟漪说了一会话,便累了,睡了下。

涟漪为她小心盖好了被子,而后悄悄出来,门外,院子中,陈阿婆等着她。

”阿婆,你觉得……怎样?“涟漪拉着阿婆的手,出了院门,在门外低声问。

孙阿婆叹了口气,”我看……哎……“只叹气,不忍说下去。

苏涟漪秀美狠狠皱着,回头去看向初萤的方向。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初萤有事!她要用生平所学救下她,她发誓!

突然,脑海中闪过某人的一句话,她顿时大喜。

当时那人说这些话时,她根本没留意,现在却突然想起,那不正是她所需要的东西吗?”孙阿婆,最近就麻烦您老了,我有要事,出去一下。“涟漪赶忙道。

孙阿婆赶忙答应,”是,涟漪小姐你快去忙把,平日里也要注意休息。“

”是,麻烦了。“

告别了孙阿婆,涟漪忙回了家,家中,云飞峋正雕着什么打发时间,见她匆匆赶回来,放下刻刀。”什么事这么急?“

”去县城。“涟漪赶忙道。

飞峋默默出了院子,为她套了驴车。”早去早回。“

换了一套衣服的苏涟漪出了来,”谢谢。“说着,便赶车离开。

……

李府别院,此时已是下午,吃过午饭,李玉堂开始整理账册,因他父亲李福安又交给了他很多铺子,正在接手。

如今兵荒马乱,李老爷也与涟漪的想法相同,将其他地方的产业收了一收,即便是不赚钱,也不愿承担风险,主要将精力放在京城左右的城市上。其中,李家老本应岳望县的所有铺子,都交给了李玉堂。

只因,李老爷发现,自从胜酒之事后,李玉堂性格沉稳,有了很大改变。

玉堂的逻辑思维极强,在处理繁杂账目上十分有优势,但有个怪毛病,喜欢静,书房中只能有他一人,即便是贴身随从墨浓,也鲜少允许他在其身侧,只有要事时,方可进入书房。

工作的李玉堂,没人敢打扰。

而此时,门外却有下人的声音,”少爷,小的有事禀告。“

玉堂没理他,淡雅的眉微微动了一动。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门外那下人好像已经等不及,”少爷,小的……有事禀告。“心中叫苦不堪,因今日墨浓公子不在,可怜了他们了。

玉堂正欲发脾气,却想到了苏涟漪,她曾说,性格决定命运,性格不沉稳、做事岂能安妥?

想到这,便将被人打扰的戾气生生压了下来,”何事?“

那下人隐约听见少爷声音温和许多,大大舒了口气,”门外有人求见。“

”哦,是谁?“李玉堂问,收起了手上的账册。长长吸了口气,压抑心中不快。一般生意往来都有拜帖,会提前投贴,以约时间,这么贸然而来,很是不礼貌。

若是平日,李玉堂多半直接用——人不在,这个利用来将对方挡回去,但今日,既然决定了要改变自己的陋习,便逼着自己去见那人。

不自觉,又想起了苏涟漪,能让他改变的,也许便只有她了吧。

就不知,此时的她,在做什么。

”回少爷,是苏家酒厂的二小姐,苏涟漪。“下人回答。

”什么?你说是谁?“李玉堂赶忙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账册,绕过书案,几步走出了房间大门。因他出来得急了,门外小厮吓了一条。

——糟,早就听说二少爷最讨厌的便是苏涟漪,此时那苏涟漪非要求见,会不会迁怒到他?暗暗哭丧了脸,”回少爷,是苏涟漪,苏小姐。“

李玉堂狭长的眸闪过惊喜,连平日里鲜少勾起的唇,也有了动容的痕迹,”人在哪?快带我去。“

那小厮一愣,不敢怠慢,”在前厅。“

李玉堂也不等什么小厮引路,直接大步走了去,那脚步轻快,无比的欢乐。

前厅,苏涟漪静静端坐,也未饮手边的香茗,不知想着什么。

前厅空旷,女子衣着素雅,垂首沉思,很平常得一幅画面,看在李玉堂严重却惊艳连连。”苏小姐。“打了招呼。

涟漪被这招呼惊醒,看到一身白衣的李玉堂正跨过前厅门槛入内,站起身来,”李公子,真是抱歉,百忙之中打扰您。“她来和他讨要一样东西。

李玉堂淡淡一笑,”哪里,不会打扰。“这烦闷的午后,竟开心,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涟漪微笑着入座,”是这样,李公子还记得昨日在药房后厅,你说过,在你初入商界,李老爷曾教你如何识别春药、迷药和麻药吗?“

李玉堂了然,”苏小姐是来学习如何识别这些?“

涟漪否认,”不,其实,我是想问问那迷药和麻药,是什么东西。“最好是麻沸散之类的东西。

玉堂没想到苏涟漪的问题如此奇怪,”麻药与迷药类似,都是控制人的毒药,不同之处在于,不慎中了迷药之人,失了意识,处于昏迷之中;而中了麻药之人,身体四肢无力,但却能说话。“

涟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这里有迷药和麻药吗?“

李玉堂一愣,哭笑不得,”没有。“他这里怎么会有那种害人的东西?难道苏涟漪认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苏涟漪有些着急,”那你知道去哪儿买吗?“

李玉堂一头雾水,”你要买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有急用,帮帮我,帮我弄到这两样东西。“涟漪哀求,看向李玉堂的眼中满是期望,”放心,我真的不是害人,想救人。“

玉堂想了一想,见苏涟漪确实着急,”你等等。“说着,便出了前厅,唤来了别院的管事,在管事惊讶的表情中,耳语了一些话,而后,那管事便准备转身去准备。

涟漪心知,李玉堂定然知晓这两样害人的东西去哪弄,急急跑了出来,”管事先生,您请留步。“

管事和李玉堂都不解。

”李公子,你这儿可有银针或者刀具?“涟漪又问。

玉堂摇头,”别院没大夫,自然没有银针。“

”那能帮我顺便弄一包银针吗?“涟漪问。

管事不解,这苏小姐要银针做什么?但李玉堂却回头吩咐,顺便在药房买针,管事便点头应允,出了府去准备。

管事外出寻觅所需之物,两人则是回了前厅。

”不知苏小姐要这些物件,有和用途?“李玉堂忍不住好奇。

涟漪踌躇很久,不知如何回答,是告诉李玉堂,她准备开一台手术?要给孕妇开膛破肚?这样会不会把李玉堂吓到。

”若是不方便说,苏小姐就别说了。“李玉堂赶忙道。

苏涟漪哪好意思如此?李玉堂分明帮她很多次,现在又多帮了她一次,而她还不解开人家的好奇心,连她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想了一想,涟漪的秀眉微微一皱,咬了下唇,”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但却怕吓到你。“

玉堂哭笑不得,”难道看起来,我就那么胆小?“

涟漪自然知道他不是胆小,叹了口气,离开了位置,到李玉堂身边的座位坐下,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我的朋友面临分娩,但她体格太小,而胎儿太大,怕是无法正常分娩,我做了最坏得打算,若是实在生不下来,便施行剖腹产……呃……就是将肚割开,把胎儿取出,而后缝合。“

李玉堂那淡然的面孔十分好看,刚开始是红的,毕竟一个未婚男子去听女人分娩,但后来是白的,开膛……破肚!?

狭长的眸子睁得老大,惊恐地看向苏涟漪,”你开什么玩笑?开膛破肚?“

涟漪点了点头,”对,就是……呃……开膛破肚。“

李玉堂觉得这苏涟漪疯了,若不是苏涟漪疯,就是他疯了,”割开了肚子,还人还能活吗?“

涟漪长长舒了口气,”自然能活,其实致死的原因一般分为脑死亡和机体死亡,而只要不伤害人体主要器官,避开动脉和静脉,控制出血量,就不会致死。“

玉堂听得云里雾里,他哪里能懂?”这绝对不行,将人刨开肚子怎么还能活?苏涟漪你赶紧醒醒吧,难道切老鼠走火入魔了?“

涟漪一愣,”切老鼠?“那是什么?

玉堂赶忙噤声,面色僵硬,糟,他说漏嘴了。

切老鼠,说的不就是当时在万珍楼,苏涟漪亲自动手为那苏家酒坛中的老鼠验尸?但是他和叶词在屏风后偷看的,按理说,他是不应知道这件事的,却因太着急说漏了嘴。

李玉堂自是十分尴尬。

苏涟漪眸子转了一转,而后眼神狐疑,”难道是……万珍楼之事?“

到底玉堂还是反应机敏,很大方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一片君子坦荡,”对,我听张掌柜说了那件事,虽未亲眼所见,但对苏小姐也是佩服。“

苏涟漪噗嗤一笑,”佩服?刚刚还说我切老鼠。“

两人正说着,管事已回来,因少爷吩咐越快越好,他便派小厮跑着去最近得一家药房取药,来回最多就一盏茶的功夫。

”少爷,东西取来了。“管事将两包药和银针送了来,放在李玉堂桌子上,而后便退了出去。

涟漪走过去拿起两包药,踮了踮、闻了闻,”这个,怎么吃?“

李玉堂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要吃?“

涟漪点了点头,”对,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剖腹产吗?做切口定然疼,所以我在找一种类似麻醉药的东西,减少病人疼痛。“

今天李玉堂吃惊过度,甚至觉得此时在梦里。那行事沉稳、淡雅恬静的苏涟漪怎么说要开一怀有身孕的女子的肚子!?他吃惊!大大的吃惊!”苏小姐,你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涟漪收起了招牌笑容,面色严肃了下来,”真的不是开玩笑。“一双眼直视他的眼。

李玉堂突然有种眩晕的感觉,有种想要昏死过去的冲动,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狼狈,竟是被平日里另眼相看,或是说很心仪的女子弄得如此狼狈。

涟漪见他还在震惊,就给他时间震惊,自己则是打开了纸包,闻了一闻,舔了一舔,”这个是麻药?“那药粉沾了舌尖后,有些酥麻,想来和麻沸散的作用原理应该相同。

打开了另一纸包,刚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类似橙子的味道,如果说上一包是麻药,那这一包,应该就是迷药了。

春药带有花香,迷药带有橙香,麻药无气味,但沾舌尖有一种酥麻之感。

想来,这就是李玉堂所说,出门在外,分辨毒药的方法吧。

将迷药先包了上,将麻药倒入自己的茶碗中,扣上了盖子,摇了均匀。

”苏小姐,你……你这是要作什么?“李玉堂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从前觉得苏涟漪深不可测,总是在她身上发现他从前未发现的特点,那今天,苏涟漪在他眼中就是个天坑!

每一次接触,苏涟漪都会让他震撼,这一次,也是震撼——她到底要作什么?难道这样苏涟漪,才是真正的苏涟漪?

”我想喝喝试试。“涟漪道。她曾经想过,回家试验,但飞峋定然下不去手,毕竟飞峋喜欢她,而李玉堂就不是,两人只是泛泛之交,想必应该可以下得去手吧。

李玉堂急了,”苏涟漪,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什么事打击了你?刺激了你?你说来听听,我们一同探讨解决,你可别……“

涟漪噗嗤笑了,”其实,我真不想在这吓你,但此时能协助我的,只有你一人。“

玉堂惊讶,”只有我一人?“

涟漪点了点头,”这药,是准备在紧急情况施放在我朋友身上,在这之前,我定要亲自检验,这药到底是否有效、药效如何。因一会要在我身上施针以及动刀,想来我家人下不去手,所以找了你。“

李玉堂哭笑不得,”难道我就能下得去手?“

苏涟漪很想说,回忆一下从前本尊骚扰你的情景。不过话到嘴边,没敢说,怕一会李玉堂入戏太深,失手要了她小命。”所谓,无毒不丈夫嘛,要成就一番事业,就要心狠手辣。“

李玉堂失笑,”我记得,昨日某人还谴责了我急功近利。“

苏涟漪尴尬一笑,确实在自打嘴巴。不管他了,拿起茶碗就喝了下去,因为药剂太浓,从口腔入食道到胃,不大一会,浑身酥麻,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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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望县,李府别院,前厅。

当苏涟漪将那麻药喝下时,才想起,还在前厅。

脑子一团乱,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平日里看似办事稳妥,今日怎么就做出这么粗糙之事?想来,是太急躁了。人在急躁之时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者考虑不周全。

若是平日,她会告诫自己冷静。但面临着即将临盆的初萤,她根本冷静不下来也不想冷静,自己在这异世唯一的挚友即将面临生死大劫,说冷静,那是自欺欺人!

无论结果怎样,麻药已经喝下。

涟漪很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反应,包括麻醉程度、范围、有无影响呼吸及其他感官。

李玉堂在一旁站着,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犹如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她一般,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一切惊讶的词汇都可用上。

涟漪不懂中医,也不懂中药,更是不解为何身子没了知觉,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呼吸顺畅,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不用呼吸机?奇妙的药却可以得到局麻的效果,实在神奇。

但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苏涟漪喝麻药前根本没考虑到瘫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会有什么后果,而如今才知,后果是——身子一歪,即将亲吻地砖。

一旁的玉堂一惊,赶忙伸手去接,“得罪了。”一边接,还不忘补了句。

涟漪好笑这李玉堂也实在太“君子”了,明明是他帮忙,还有什么愧疚?做了个鬼脸,“不是你得罪了,是我要麻烦你了。”

李玉堂浑身肌肉紧绷,一只手揽着苏涟漪虚软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扶着她的肩,不知应要怎么办。是直接放在地上?还是再扶入椅中?

柔软的触感与男人完全不同,李玉堂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双眼不知应放在何处。

干咳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去想一些其他事。“苏小姐,若是你不介意,我将你送到房间可好?”他是一片好意,但这话说出口,就有种变味的感觉,将女子送入房间,还是……他的房间。

想到这,又赶忙解释,“苏小姐你放心,我李玉堂不会趁机怎样,只是这厅堂简陋,若是直接将你放地上又实在不妥。”

涟漪尴尬,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考虑不周。“今日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与李公子无关,我也知今日之事定然让李公子难办,但事发紧急,我朋友的预产期临近,若是在那之前我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她将面临生命危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苏涟漪越说越激动,只要想起这那么纯真可爱的初萤消失在这世上消失,她就无法冷静下来。

李玉堂一愣,在他印象里,苏涟漪是鲜少这么激动慌张,从来都是有条不紊,包括那一日中了春药,也没见她的狼狈。但今日却因为一名女子如此……

世人都说君子重情义,但他们却未见到苏涟漪,原来女子只见的友情也是深如海、坚如石!

李玉堂大为感动,面容也严肃了下来,“苏小姐切勿着急,既然你信得过在下,我定然会全力帮你。”一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出了前厅,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向自己房间走。

“谢谢你了。”涟漪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干净的清香,有种儒雅之感。

玉堂摇了摇头,“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苏小姐,自从认识了你,我学到了很多。”他由衷得说。

李家别院很小,无客房,本就是李玉堂建的一个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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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晴朗,但在苏涟漪的脑海中却是电闪雷鸣。

初萤一口一口乖乖吃着涟漪喂来的粥,虽然确实疼得受不住,却还是吃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涟漪逐渐冷静下来,看着此时的初萤竟觉得有些陌生,初萤的冷静和忍耐力,绝非平常。

吃好后,初萤一抬头,看向涟漪,那双乌黑大眼满是依赖,这让苏涟漪重新又将心放下。

笑自己刚刚想的多了,初萤就是初萤,怎么会是别人?

果然,肚里有了东西,初萤的面色也好了许多,脸上的冷汗也逐渐减少。

孙阿婆进来,“涟漪小姐,黄氏怕是要生了,最好在地上走走,活动开了才好生产。”

涟漪看向初萤,初萤也是懂事的,点了点头,便坚持着起身,咬牙忍疼在地上转着,由孙阿婆扶着。

涟漪没敢去扶,怕初萤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她做了两方面打算,若是初萤能自己生,最好,若是实在生不出,她也管不了什么手术成功率了,必须进行剖腹产英雄联盟之最强选手全文阅读。

孙阿婆虽只做了几年的接生婆,但也是有经验的,带着初萤走走停停,时而喝些汤补,涟漪则是一会陪着初萤走着,尽量说些话让其开心,一会则是站在院子门口,焦急的看着远方,期待着县城来的产婆能快一些到,。

随着初萤惨叫声加剧,孙阿婆赶忙扶着初萤入了房间,房内,生产的物件早已准备好了。

“快生了。”孙阿婆道。

涟漪不敢怠慢,准备查看,却被孙阿婆拦了住,“涟漪小姐,你虽嫁人,却未生产,不能呆在这地方,容易沾到晦气。”

涟漪哭笑不得,女人分娩那是生理现象,所有物种都要经历的过程,有什么可晦气的?“没关系,阿婆,回头我去庙里上香。”时间紧迫,她没闲心和孙阿婆探讨这些唯物还是有神论之类的话题。

孙阿婆怎么肯?板下了脸,“涟漪小姐,我老婆子是敬你的,但现在你必须出去,为了你好,你若是沾染了晦气,生出孩子搞不好要缺胳膊少腿,为了你着想,我老婆子就算是得罪了你也不能让你进来。”说着,拽着涟漪的胳膊就要将她推出去。

涟漪被孙阿婆不小心捏到了伤口,面色一变,就在这功夫,就被推了出去。

门被孙阿婆从里面插死了,涟漪在门外干着急,怎么拍门,孙阿婆也是不肯开,涟漪哭笑不得,真是封建迷信!一低头,看见衣袖上竟有些渗血,叹气,这可怜的伤口,再怎么躲避,最后还是被碰了。

门内,是初萤的惨叫声。

终于,随着马车声响,吴氏终于带着从县城内找到的两名顶级接生婆赶到,孙阿婆开了门,让三人入内,就是不肯让苏涟漪进去。

苏涟漪叹气,见暂时还没什么事,便回家去,趁着飞峋还未起床,取了金疮药和纱布回到初萤家,在院子中为自己包扎伤口。

突然,门内的惨叫声增大,门开了,吴氏出来换水,涟漪才知,原来是羊水破了。

“孙大嫂,需要我帮忙吗?”涟漪不顾包扎了一半的胳膊,冲了过去。

“不用,你还未成产,不能进来。”丢了一句话,便关了门。

涟漪心中了然,想必这不生产的女子不能入产房,是这个时空的讲究吧。又坐回去,为自己包扎。

初萤在惨叫,苏涟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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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惊讶(飞峋准备出击)

!初萤分娩,震撼了这世间所有人!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的生子方式!原来将人的肚子剖开再缝上就不会死!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胆大的女子!

而初萤分娩,也震撼了云飞峋!

原来男子和女子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相爱,而要作努力!原来一名男子为了得到女子的欢心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原来他竟如此幸运,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她的青睐!

好吧,就初萤分娩这件事,云飞峋的脑子与正常人不太一样,思路与方向也不太相同。。

那一日,苏涟漪为初萤进行了接生手术,而在初萤家的院子里,云飞峋被两名多管闲事的接生婆谆谆教导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涟漪做的太少,这么木讷的自己,别说女子会不会喜欢,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满意。

于是,云飞峋决定,要和两位接生婆口中的“潇爷”学习,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做一些努力。

这几日,苏涟漪日夜在初萤家中守着,伺候她坐月子,生怕她伤口感染。虽然涟漪很努力,但初萤还是陆陆续续发烧三日,而苏涟漪则是衣不解带地照顾。

同样在旁帮忙的孙阿婆和吴氏两人大为感动,自然是不停劝着涟漪休息,但涟漪哪肯?她生怕真的睡了一觉,初萤就没了,好看的:。毕竟,这是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

三日过去,初萤的各种高烧、低烧终于褪去,伤口的炎症也得到了控制,意识也清醒了,那孩儿也是极乖的,除了出声那一日哭喊不止,这三日鲜少哭闹,仿佛知晓自己娘亲病了一般。

云飞峋这几日可忙坏了,除了要送饭,也抽时间遍访苏家村的朋友们。

朋友?自然是之前他日日去田地里,周围左右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村汉,其中关系最好的还属苏迪宝家,因为两家的地挨着,两人同岁,时间长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也就熟了。

这苏迪宝,按辈分与苏峰同辈,涟漪和飞峋还得称呼他一声小叔叔。

正是盛夏,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人根本无法在田地里久呆,村民们都在家中睡午觉,而云飞峋犹豫再三,去了苏迪宝家。

路过了一条小河,那河边有不少正在洗衣的村妇,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

笑着聊着,用清澈河水洗着衣服,一抬头,看见路过的云飞峋。

“喂喂,你们快看,那不是涟漪家的男人吗?”有一中年村妇道,因鲜少见到云飞峋,此时见到,很是惊奇。

一群女子们赶忙停了聊天,齐齐向飞峋看去。

把飞峋弄了一愣,这些女人都看他干什么?很不习惯这种被注视的目光,紧走几步,过了这河边小桥,向苏迪宝家赶着。

“是啊,就是涟漪家的男人,听说叫大虎。”又人顺着说着。

有一名年轻姑娘道,“我记得从前隐约见过一次,印象不深,只记得那脸很是骇人,为什么现在看起来顺眼许多?”

旁边有姑娘笑道,“是啊,他确实比以前好看了,也不知道咋回事?难道是因为用了涟漪的神仙方?”

“说起那神仙方,真是个好东西,我家三妹不是在神仙方的妆品厂吗?听她说,她们装瓶的时候,时不时就蹭上一次妆品,没想到那手立刻就白净了。”有人道。

“对,**不离十就是大虎用了神仙方,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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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为黄氏剖腹生子两天后,李玉堂方才知晓消息,还是从墨浓口中得知,当知道时,震惊万分,回想之下,又欣喜异常。

她成功了!这样她就没什么危险了!

她怎么能成功?太匪夷所思!

墨浓退出了书房,只留下李玉堂一人,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看该看的账册,脑海中满是那一日在别院发生之事,当时苏涟漪眼中的坚定让他吃惊,如今想来,想必她是胸有成竹吧。

也不知,她的伤,好了没有。

想到那凝脂般的玉臂,若是今时今刻再让他用匕首去捅,他怎么也是下不去手的。想到那鲜血和伤口,他只觉得心中隐痛,当初自己怎么就狠下心动刀?

为什么苏涟漪总是能逢凶化吉,为何仿佛可以预知未来一般,为什么任何难题都难不倒她?

墨浓一直守在书房外,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看了下时间,对着书房里面轻声道,“少爷,今日潇爷约您去丰膳阁,时辰快到了。”

在书房内还在冥思苦想的李玉堂听到,点了点头,“知道了。”说着,便出了书房,回了房内,换衣后与墨浓出了别院。

丰膳阁,岳望县最好的酒楼。

在三楼的一个包间,潇小耽已等候多时,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潇小耽长得也不错,身子修长,就是因太过留恋花丛鲜少练武更是鲜少操心自己的小铺子,所以身上满是纨绔之气。因是一根独苗,家里溺爱得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很是滋润。

虽然和李玉堂从小长大到,但他知道,李玉堂是瞧不起他的,只因他的不务正业,他也懒得理会,既然瞧不起他,两人少接触就好。

今日约李玉堂,却是,有要事!

想到这“要事”,潇小耽烦躁,扔了装儒雅的扇子开始没形象的挠头。

到底是什么“要事”?

自然是他正追求醉仙楼的花魁仙姬,各种法子都想了,人家就是不动心,而此时对女人最有杀伤力的莫过于神仙方了,那真真的千金难求,绝对求不到的。

而神仙方是苏涟漪的,苏涟漪又和发小李玉堂有那不明不白的传闻,所以,他就想从李玉堂那里下手,看看能不能高价买来一套。

又想到自己发小,潇小耽无奈叹气,还不知一会那玉堂兄要怎么骂他呢,罢了,为了美人,他认了!挨骂,就受着。

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二少,您这边请,潇爷已经到了。”

潇小耽听见小二说的话,立刻挺直了腰板,严正以待。

门开,精致水晶帘子撩起,一身白衣的李玉堂优雅入内,在离潇小耽不远的地方坐下,垂下了眼,没和潇小耽说话。

墨浓守在门外,小二道。“二少、潇爷,请问,现在上菜吗?”

潇小耽一伸手,“不着急,你先退下。”

“是,若是有需要,尽管叫小的。”小二说完,恭敬退下。

随着小二的离开,雅间内一片忐忑,当然,忐忑的是潇小耽而非李玉堂,李玉堂还是垂着眼,想着自己的心事。

潇小耽欲哭无泪,这姓李的不会是带着一肚子火来的吧?一会搞不好就把火撒到他身上,他的命咋就这么苦?有些打退堂鼓,但想到那高贵冷艳的仙姬,他又有了勇气。

今天,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要去办了。

“咳咳。”干咳两下,“最近玉堂忙什么呢?”先扯点别的,别直奔主题,爹教的,谈生意都这样。

李玉堂抬眼看向他,那眼神若有所思,把潇小耽看得发毛。“我爹将岳望县的铺子都交给了我,这几日正接手。”

“……”潇小耽冷场,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这边追求仙姬,人家打理铺子,难怪玉堂瞧不起她。心中有了一丝愧疚感,“那个……我有个叔叔在青州,最近我也计划将我的铺子扩展一下。”为了撑场面,他赶忙道。

其实他的小铺子疏于打理,不赔钱就不错了,一分不赚,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家里的钱,哪有能力扩展。

李玉堂眼中刚要升起鄙夷,却突然,一道冷静恬淡的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是苏涟漪说要救下她的朋友。

朋友……李玉堂眼中没有鄙夷,只有疑惑,皱着眉,看着面前这还算英俊的人,衣着考究。

如今转念一想,潇小耽也是个不错的人,从小被他打到大,却从未想过背后阴他,他因性格孤傲,鲜少与其他公子哥应酬,而外界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潇小耽都第一个冲来告诉他。

因为潇小耽,他确实躲过了不少大灾小难。

“包容”

李玉堂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个词,这十几年来,潇小耽对他,不是包容,又是什么?潇小耽虽多情却不好色,虽没有大抱负,为人却也是当当正正不走歪路。

他从前,确实是对潇小耽太过苛刻,如今想来,潇小耽也是个不错的兄弟。

想到这,李玉堂将他的话思考了下,认真道,“如今世道太乱,不知京城何时可以平息,这战乱还在蔓延,如今这一带是安全的,却不知未来是否安全,所以,你计划在青州的铺子最好别开。”

潇小耽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张大了眼,眼前的白衣人确实是李玉堂,而不是穿着白衣的什么女鬼?为什么他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怎么?”玉堂问。

“没……没……”潇小耽不知如何回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姑且先这样吧,你先维持你的铺子,而潇家的根基也算深,尽量保住已有财产,无论谁胜,无论这金銮殿坐的是谁,对于我们商人都没太大影响,银子才是最实在的。”玉堂道。

如果不是头顶还有天棚,潇小耽估计会吓得跳起来。今……今……今天的李玉堂到底怎么了?怎么如此奇怪?非但不鄙夷他、不骂他,还说这些忠告。

放下扇子,轻轻伸手,碰了碰李玉堂光洁的额头,“兄弟,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快和我说说。”

李玉堂未动,轻轻叹了口气,“小耽,从前,是我对你苛刻了。”感谢苏涟漪,被她所触动,他第一次审视自己的朋友,竟发现,他从前做的都是错的。

原本以为,两人的交情,潇小耽占了大便宜。但如今细细想来,真正的幸运者是而不是小耽。小耽从小便一直维护他、包容他,而他却从未给小耽过丝毫帮助,是他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潇小耽这回毫不犹豫地将手按在李玉堂头上,“不行,不行,这绝对是病,咱不吃饭了,走,去我们县城最大的医馆,哦对了,你们家的周大夫医术也不错,我陪你回家把。”

李玉堂无奈笑着将他手拽下来,“我没病,只不过有人给我上了一课罢了。”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谁?”潇小耽好奇问。

李玉堂但笑不语。

潇小耽捡起了扇子,扇了起来,因为心头烦闷。这可咋办?今天李玉堂不按理说牌,弄的他方寸大乱。以往只要他挨了骂再磨上一磨,便有希望。但今天可怎么办?

相处这么多年,李玉堂就算是再不珍惜这份友情,也是了解潇小耽的,“说吧,有什么事?”

潇小耽狠狠咽了口水,心想,仙姬啊仙姬,为了你我都跑去找冷面阎王了,难道你还不动心?一不做二不休,“玉堂,最近我在追仙姬,你知道吧?”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始等嘲笑。

潇小耽知晓李玉堂对他留恋花丛十分不屑,问题是,他潇小耽是男人,不像李玉堂那般的仙儿,可以没有丝毫**,快二十岁,竟从不碰女人。

“知道。”李玉堂点头,若是平时,他定然鄙夷,但今日却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多少可以理解。

潇小耽更害怕了,今天的李玉堂到底咋了?“好吧,那我就直说了,玉堂,听说你和苏涟漪很熟,能不能帮我买一套神仙方妆品?价钱尽管开口,无论多少钱,我都要买。”

李玉堂微微点了点头,想必这妆品是要送那花魁的,“好,下一次见面,我便试试,若是苏小姐手上有存货,我定然帮你争取。”

“哎呀我的妈呀,你……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绝对不是我的发小李玉堂。”潇小耽一下子跳得老高,伸手指着李玉堂的鼻子道。

玉堂失笑,“就这一件事?若是没事我便走了,在家中用过膳,也帮你省些银子。”说着,便站起身来。

潇小耽一把拉住李玉堂的胳膊,“玉堂,咱有病一定要治,别怕费事,也别怕费银子,多少药钱,我出了。”

李玉堂一个用力,将潇小耽甩了个跟头,“这回知道我病没病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有点上进心了,回去好好弄弄你那铺子吧,白家商铺正在扩展,别被吞了。”说完,便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出了丰膳阁,李玉堂顿了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帮潇小耽买那神仙方,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又有理由见到苏涟漪了?

……

苏家村,黄家。

为孩子喂完奶,初萤也睡了下,涟漪这才轻叹了口气,她也是疲惫不堪。

院门轻响,是孙阿婆来了。

“涟漪啊,我来守着黄氏,你快回去歇歇吧,看你眼睛都是红的。”孙阿婆看见苏涟漪的模样,便十分心疼。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她已经一天一夜未睡了,很疲倦。“那就麻烦阿婆了,我回去稍微休息会,一会便来。”

孙阿婆叹气,“傻姑娘,日头不落山不许来,听阿婆的话。”

涟漪点了点头,“好,辛苦阿婆了。”

告别了孙阿婆,苏涟漪便回了自己家。

初萤家离涟漪家不远,走路大概五分钟就到,因之前苏涟漪的恶名在外,没人愿意和她做邻居,也是这小院子便孤零零地在一片空地上。

院子,还是那般整洁,虽然苏涟漪已几日没收拾,但云飞峋在家,时刻收拾得干净,随时等待涟漪归来。

“飞峋?”涟漪入了院子,唤了一声。

没人搭理。

难道不在家?涟漪又唤了一声,“飞峋,你在家吗?”

紧接着,隐隐有一阵类似禽类扑腾翅膀的声音,而后只听见房门迅速打开,又迅速关上,“涟漪,你回来了?”云飞峋从房内闪身出来,紧紧关着自己房门,衣服半敞,赶忙整理衣襟。

“你在睡觉?”涟漪问,很是惊讶,此时日上三竿,而飞峋根本没有白日休息的习惯。

云飞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神形尴尬,“恩,昨夜呃……没睡好,今天就晚起了一会。”

涟漪抬眼看飞峋的眼,果然,眼圈通红,眼中满是血丝。“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任务之事。

飞峋赶忙摇头,摇得和拨楞鼓似得,“没事,没事,家中一片太平。”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的,也许是一夜未睡的原因,心情烦躁。若是飞峋任务有变要离开,她怎么办?“恩,那我回去睡了。”

飞峋听她声音情绪不对,赶忙伸手拉住她,“涟漪,你怎么了?”

苏涟漪抬眼,看向他的眼,四目相对,满满的血丝,“记住,不许隐瞒我,若是你的……行动有变,也要告诉我。”她微微撅着嘴,带了些撒娇。

飞峋心中自然惊慌,一把搂住她,“我不会隐瞒你,只要你问,我都会说,真的。”包括任务,只要涟漪问,他不会隐瞒。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喜欢这种宠溺,伸手去碰了碰他的面颊,“这几日我忙初萤的事无法顾上你,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按时做药膜,听见了吗?”

飞峋赶忙点头答应,“恩,一定。”

涟漪伸手揽在他的脖子上,“我这样,像不像管家婆?处处管着你,你会不会很烦?”

“怎么会?你说的做的,我都喜欢得紧。”飞峋赶忙否认。

“真乖。”涟漪笑眯眯的,伸手又摸了摸他刚毅的下巴。果然,男人还是自己家的好,原本看着不俊,如今却是越看越俊了。“你昨夜未睡吗?要不要一起睡?”她家的男人如同大狗,她忍不住逗上一逗。

果然,云飞峋的面庞瞬时通红,狠狠一咽口水,这……这是邀请吗?虽然两人还未成婚……不对,明明已经成婚了,是啊,此时是可以那个……洞房的,一夜十次?苏迪宝说的一夜十次,女子真的开心?

可怜的云飞峋根本不知一夜十次是什么概念,因为他一次都没有过。

苏涟漪见他面色通红,不知在挣扎什么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一起去睡吧,各睡各个房间,等醒了后我们再聊。”说着,便放开了云飞峋,转身入了房内。

云飞峋还沉浸在目瞪口呆中,浑身血液飞速涌动,馨香犹在鼻尖,但佳人却已经闪身入了房间。

叹了口气,罢了,不……那个也挺好,正巧最近太忙,他还有大事未完。想着,关了院门,也回了自己房间,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工作。

……

太阳偏西,苏涟漪幽幽醒来,见飞峋房门紧闭,估摸着他还未睡醒,便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烧水洗了个澡,又做了一些饭菜。

这一顿折腾,又快一个时辰,但飞峋房内还是悄无声息,很想敲门看看,又怕打扰了他睡眠,便将饭菜放在客厅桌上,罩着纱网,一旁留有一张纸条——峋,醒来后别忘了吃饭。

提着食盒,去了初萤家中,见初萤已醒,正在喂奶,除了孙阿婆,吴氏也在。

涟漪将食盒放下,“阿婆、大嫂,吃过饭了吗?一起吃个饭吧。”好在,她带了很多。

吴氏道,“我在家吃过了,是这样,涟漪你刚刚守了一天一夜,今夜就让我守着吧,你和婆婆都回去休息。”

涟漪一愣,“不用的大嫂,我白天已经睡过了,晚上来守没问题的。”

初萤没说话,一双大眼闪闪的,看着苏涟漪,意味深长。

“傻丫头,我儿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两个人轮班确实累了些,听我儿媳说最近妆品厂也不忙,就我们三个人轮吧,这事,就听阿婆我的了。”孙阿婆道。

涟漪心中感动,当初对孙大海救助,真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可以收获一家人如此的真正情谊。突然,她竟喜欢上了这个时空,很纯粹,很简单。

初萤幽幽道,“你们的恩,我一定会还。”软糯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孙阿婆和吴氏噗嗤笑了,“行了吧,你这招人疼的小家伙,好好养你的身子就行了。”

涟漪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初萤分娩后,这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原本她真心以为初萤会哭会喊会害怕,但这种剖腹生子发生在她身上,她却异常冷静,甚至比她苏涟漪还冷静。

起初,她怀疑是不是女子的母性,不过这几日,她冷静下来,却觉得,母性固然伟大但不会这么明显的改变一个人。

“涟漪,你怎么了?”初萤道,刚刚那种神秘感突然消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可爱天真。

涟漪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想来,一名女子经历了丧夫守寡,若是还那么一味儿的天真,就真是智商上有问题了。“没什么,头有些疼。”

为熙瞳喂好了奶,孙阿婆接过了孩子,初萤双手握着涟漪的手,“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嘻嘻,早知如此,就早早剖了肚子就好。”

吴氏又回想起那剖肚子的场景,面色白了又白。

涟漪苦笑,在她床边坐下,“你真是个笨蛋,你以为剖腹产是好事?在这里剖腹产,那真的是九死一生,即便是你侥幸活下来,但还是有一些不妥的。”

“哦?什么不妥?”初萤忙问。

涟漪不想瞒着她,想了一想,道,“先不说月子后会不会落下的病,先说你肚子上有一道伤疤,这疤……应该是一生也消不掉的。”现代手术有那种无痕创口,但她不会,当时情况紧急,只要初萤能活着就好,根本没考虑这伤口美观还是不美观。

可想而知,初萤之前是没料到的,面色猛然一白,“疤……疤痕……?”那声音,很是无助。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

初萤浑身颤抖,唇也是一抖再逗,不再去看面前的涟漪,而是低头隔着被子去看自己肚皮。

孙阿婆和吴氏相对一看,没吭声,心中哀叹。

涟漪不解,初萤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这一道疤?她自然做梦都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一道疤,决定了初萤未来坎坷的命运。这些,自然也是后话。

初萤看了许久,眼圈红了,大眼中含了泪,最后忍了又忍,硬生生将这泪咽了回去,“还有吗?”她声音更是柔弱得让人怜惜。

涟漪胸口也是闷闷的,“因为你腹部的伤口,从今往后你肚子无法承受重压,这一生,你最多只能孕育三次,这是第一次,也就是说,你只能再生两次孩子。”虽然初萤是寡妇,但涟漪却不赞成初萤这么守着一个孩子过一生,希望她能找到另一段幸福。

涟漪能感觉到,握着她手的小手越来越凉,她惊讶后立刻双手反握,将初萤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

“初萤,你看着我,听我说。”涟漪道。

初萤抬眼,迷茫地看着苏涟漪的双眼。

“不要将那些世俗之事放在心上,不要过多在意外人的眼光,我们女人不是附属物,我们也是人,有**的个性、自己的生活,不要怕有男人不要你,离开男人,我们照样活得好好的。初萤,从今往后,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不要怕。”

苏涟漪想法很简单,初萤如此反应,就是因为怕以后的夫君嫌弃,若是决定不找夫君,守着熙瞳,又有什么可顾忌?

初萤看着涟漪,幽幽叹了口气,娇嫩的唇瓣艰难地勾起。“谢谢你了,涟漪。”

“笨,对我不用说什么谢谢。”涟漪垂下了眼。她是不是做错了?“初萤,你会不会……恨我?”

初萤终于噗嗤笑了出来,抽出手,用手指去戳苏涟漪的额头,“若不是你,我就死了,有什么恨的?这世间美好,有谁不想活呢?”

“是啊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吴氏赶忙道,想将气氛调节一下。

初萤暗暗又叹了口气,“我累了,想稍微睡一下。”

孙阿婆赶忙道,“涟漪快快回去吧,虽然你白天睡了,但这几天几夜加起来也没睡上几个时辰,一天哪能补回来,这里有我和儿媳就行。”说着,便将涟漪拉向门口。

涟漪回头看着初萤慢慢躺下,安详地闭上了眼,叹了口气,出去了。

……

家中,还是一片宁静,云飞峋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见苏涟漪回来一愣,“回来了?”

涟漪点了点头,在飞峋身旁坐下,面色低沉,却拿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入飞峋的碗中,“多吃一些。”

虽然能看出苏涟漪今天心情不好,但飞峋还是很开心,他的……娘子,真是温柔,而这份温柔却只给自己,越想心情越好,只不过,涟漪为何心情不好?

“出什么问题了吗?”飞峋问。

苏涟漪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她心里也委屈、后怕、憋闷,不知找谁说。

云飞峋放下碗筷,吃了一半的饭也不吃了,就这么静静听着苏涟漪将刚刚在初萤家中发生之事说了,长长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涟漪道。

飞峋摇头,“你做的没错,若是顾忌这些,想必初萤也活不到今日。”

涟漪又伸手揉太阳穴,这几日日夜颠倒,头生疼,“但初萤若是以后再嫁,这可怎么办?”想到这,她抬眼很认真的看着他,“你在乎这些吗?若是我身上也有疤痕,或者注定这一生不能多子,你还要我吗?”

飞峋微笑点头,“无论你怎样,我都是要的。”

涟漪不解,“为什么?”

云飞峋垂下眼,“这一点,也许我与其他人不同罢,因我从小便面貌奇丑,更能体会到那种伤痛者的无奈,我的心情,普通人根本就无法理解。”

涟漪听见他的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此时他已恢复了大半,与丑陋毫不沾边。伤口可愈,心伤难愈,飞峋从小到大备受歧视的心里阴影,也许就这么背负一生吧。

飞峋伸手抓住她的手,爱怜地捏在手心,“那我问你,你可嫌弃过我?”

涟漪笑着摇头,“从未。”

云飞峋顿时心潮澎湃,感谢上苍,竟将这样的好女子赐给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得紧紧,“苏涟漪,我……我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谢谢你,这一生,我云飞峋发誓,定然好好待你,若是我有丝毫外心,天打雷劈。”

涟漪失笑,“又发这些没用的誓,若是你爱我,不用誓言便也爱我;若是不爱我,我也不愿勉强守着一个无心的男人。再说,也许有一天不是你变心,是我变心呢?”

“不行!你只能是我的!”一反刚刚的柔情,云飞峋突然暴躁起来,一嗓子吼出,把苏涟漪生生吓了一跳。

涟漪继续逗他,“那若是我就喜欢外人了,你怎么办?”

飞峋将她身子推开了一些,眯着眼,眼中泛过血腥,“杀了他全家。”

“……”涟漪无奈,“拜托,这天下是有王法的,杀人是得偿命的。”

但云飞峋今日就咬定了不讲理,“屠一家人,为何要留下证据?没有证据,谁能奈我何?”

苏涟漪皱眉,觉得云飞峋只要提到杀人,那口吻立刻便很是陌生,有些生气。“那我就换一个人喜欢。”

“那我就继续杀。”

“……那我继续换。”

“那我也继续杀。”

苏涟漪终于生气了,一把推开云飞峋,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讲理?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什么?这与野兽又有什么区别?你真是让我失望。”

云飞峋吓了一跳,赶忙收回眼中的锋利,满是惶恐,“涟……涟漪,你别生气,我……我不这样了还不行?”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军营鲜少有勾心斗角,凡事都用武力解决,但武力不是一切!不可以做那些违背良心之事!”

飞峋赶忙点头,“涟漪,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那样的人,我……我就是听到你说要喜欢别人,我……我就控制不住。”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涟漪一勾眉,心底是不信的,因为怎么也无法忘记,两人刚见面时,他对她是动了杀心。“我不管你从前如何,你答应我,以后不许滥杀无辜。”

飞峋欲哭无泪,真是冤枉,赶忙点头,“我发誓,我发誓,不会滥杀无辜,我真的从前也没有啊……”

看着慌张的云飞峋,涟漪笑了一笑,这事怪她,哪有女人没事拿变心来逗男人。“好了,刚刚是说笑呢。”男人其实比女人还要小心眼。

云飞峋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后背一层冷汗,“涟漪,下回别用这种事说笑了,我真的有些……怕。”

“恩,不会了。”涟漪看着面前的云飞峋真是越来越可爱,两只手捧着他的面颊,踮起脚在他下巴处轻轻亲了一下。

心中感慨,她的个子已经够高了,但飞峋的个子更高,“你还没吃完饭吧,继续。”

飞峋哭笑不得,这么折腾一通,他的心现在还砰砰直跳,哪有心思继续吃饭?

“对了,那个,我们很久没去仙水潭了,我们去……呃……仙水潭怎么样?”云飞峋怀着忐忑,提出邀请。

“去仙水潭做什么?”涟漪道。

云飞峋见她心动,十分开心,去仙水潭自然是去放烟花!

产婆大婶们说了,当日在岳望县城外白浪河,那潇爷就是将仙姬请了去,夜色暮暮,流水潺潺,突现漫天烟花,仙姬大为感动,潇爷第一次得到了仙姬的吻。

吻……

飞峋尴尬,却不知,涟漪的吻是如何。她吻过他额头一次,下巴两次,每一次都将他吻得晕头转向,若是吻在他的唇上……

云飞峋打了鸡血,对,就要放烟花,在夜色暮暮下……等等,夜色!?飞峋猛地回头看向门外。

此时正值晌午,艳阳高照,这烟花如何放?

这几日涟漪也是累坏了,如今有吴氏看护初萤,终于可以松口气。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需要休息放松,而仙水潭,她是喜欢的,若是可以有用放松,那就太好了。

“行,你等等我,我换一身衣服就走。”说着,推开飞峋,转身入房间找衣服。

云飞峋看着门外大大的太阳欲哭无泪,他只想着如何放烟花,怎么就没想过白天没法放?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下次了。

涟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提了小包裹,不知里面有什么。“难道你不去换衣服?”

飞峋忙道,“不用,这样就可以去了。”他不能回房间,尤其不能当着苏涟漪的面回去,因为房间内有……有他精心准备的东西,现在时机未到,绝不能被她发现。

就这样,两人上了山。

阳光明媚,虽是燥热,但想到山上水潭的清凉,心情还是豁然开朗。

河边,有村妇洗衣洗菜,抬头看见小桥上,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都是极羡慕的。

“哎,看着如今苏涟漪一家子,都不敢回想一年前,差距真太大了。”有一人感慨道。

“是啊,那时候苏涟漪还是个胖子,而大虎也满脸疮疤,大白天见他都和见了鬼一般,但现在两人简直就是变了个样儿,涟漪瘦了,大虎俊了。”

“可不是,那大虎真是越来越俊,从前怎么没发现呢?不过涟漪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群妇人们叽叽喳喳,全是对苏涟漪家的艳羡,从前整个苏家村人人避之不及的一家,如今竟成了全村人羡慕的对象,只能让人感慨命运的奇妙。

……

仙水潭还是一片寂静,人们玩水都是在山下的小河,很少有人上山玩水,毕竟山上有毒蛇蝎子,除了胆子特大的人,是没人来的。

而恰巧,云飞峋和苏涟漪就都是胆大之人。

水潭只有两人,涟漪便少了拘束,脱了鞋袜,坐在潭边的大石上,将脚探入冰凉的水中。

她很无奈,虽然这个时代比现代要凉快很多,没有温室效应和全球变暖,但怎么说也是夏天,而万恶的古代人非但要左一层右一层地穿衣服,就连脚上也是如此。要穿上厚厚的袜子才能穿鞋,日日流汗早就习惯,每天中衣和袜子都是要换的。

怀念现代的半袖和短裙,怀念凉鞋和凉拖,自然不能落下电风扇和空调。

造风扇?涟漪突然有了个这个想法。模具可以找铁匠打造,而后电源呢?是用水力发电还是蒸汽发电?如何储备电源?

越想越深入,越想越头疼,后来恍然大悟。她是被迫穿越来的,可不是来当改造者和救世主的,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疲惫?已经够疲惫了,她不能再给自己没事找事了。

苏涟漪就这么两只白嫩嫩的脚儿泡在水中,人则是躺在潭边的大石上,两只胳膊抱着头,很逍遥的模样。

好在此时没外人,若是外人看见平日里那恬淡的苏小姐这种大字型躺着,非惊掉下巴不可。

苏涟漪在思考,其实云飞峋也没闲着。

因为太过紧张,本来记得牢牢的各种计谋此时已经打乱,竟不知用哪一个。

烟火没法放,难道要赞美衣裙?哦,对了!还要赞美衣裙。刚刚涟漪换衣服时他怎么没想到?现在突然赞美,会不会有些突兀和尴尬?

来到仙水潭,本来是放松心情的,但飞峋非但不放松,反倒更为紧张。

突然,大脑中闪现苏迪宝说过的话——向女人展示自己的强壮!

一颗心,猛然吊的起来。难道他要……脱衣服?怎么展现强壮?苏迪宝说,在小婶子洗衣服时,他隔着河洗澡。

洗澡,会不会有些唐突?云飞峋觉得自己干不出这些事,但又想十分想得到那个效果,让苏涟漪对他更喜爱、更欢心。

“涟漪。”飞峋挣扎着说。

涟漪侧过头,脚丫踢了一下,溅其点点水花,“恩,怎么了?”

飞峋的理智和冲动在交战,大战了三百回合后,冲动得胜。“我们……游泳……好吗?”说完这话,就想咬舌头,怎么办,她会不会反感?会不会觉得自己图谋不轨?

想到刚刚涟漪那横眉冷对,他就肝颤。

出人意料,苏涟漪非但没生气,反而一下子坐了起来,“太好了,我刚刚正犹豫要怎么开口,没想到你却先开了口。”伸手抓起了那包裹。

“啊?”她的反应把飞峋弄了一愣。

涟漪笑眯眯的,游泳,是减压的最好方式,尤其是蛙泳姿势,是锻炼背部肌肉首当其冲的好方法,而背部肌肉这块让现代人忽视的肌肉,又直接决定了脊椎的健康程度。

她很喜欢游泳,若是在现代,游泳自然没什么奇怪,但在古代,想必就是伤风败俗。刚刚一直犹豫,就是怕云飞峋他接受不了。

“我带了泳衣,我先去换衣服,之后我们游泳吧。”涟漪举起了包裹。

“泳衣?”飞峋不解,那是什么?

涟漪微笑,“就是游泳穿的衣服啊?难道你想和我裸泳?”这衣服,是她亲手做的,用了上好不透色的深色丝绸,缝制了三层,虽然没有现代泳衣的弹性,但因为尽量宽松的裁剪,也能游开。

裸!

云飞峋一想到苏涟漪没穿衣服,有一股热潮向上涌,赶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再一次流鼻血。

“不说了,我去换。”涟漪开开心心地抓着包裹就走,但走了几步却想到一个问题,回过头,“飞峋,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伤风败俗啊?”这个,她有些担心。

云飞峋赶忙摇头,“不会,怎么会?涟漪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何况……何况……”何况两人还是夫妻,坦诚相见也是应该……糟,要流鼻血。

飞峋赶忙转过了身去,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那鼻血就流了出来。

096,挑逗

好险!

云飞峋在转过身的刹那,流出鼻血,而苏涟漪也去了大石后面去换衣服。

飞峋眼疾手快,接住了自己的鼻血,而后冲到水潭中冲洗,一边冲洗一边纳闷——从前这鼻子健康得很,鲜少流血,为何自从认识了苏涟漪连流两回,难道只要想到她的曼妙就流血?

想想就流,实在夸张了些,那若是洞房,岂不是血流成河?

云飞峋不知的是,若是真成功洞房,就不会流了。鼻属肺窍,同肺、肝,血气上升而肺气过热,便成鼻血,十九二十,正值青年血气方刚,欲而不得,故虚火久持不下。

仙水潭中水质清澈冰凉,飞峋洗干净了鼻子后,又用冰凉的水洗了脸,这才将那种莫名感觉压了下去。

石后,低矮的灌木丛攒动,涟漪飘着一件大大的巾子出来。

飞峋没有准备,抬头一望,不看还好,一看,这虚火再次升腾,好在,此时脸上还有冰凉的冷水,不会当面流血。

苏涟漪见云飞峋看了她一眼后立刻转过脸去,好像看见她赤身一般,很是纳闷,低头看了看,身上还穿着衣服。这件泳衣是专门制作的,料子是藏蓝色丝绸布,整整用了三层,在家中曾做过实验,沾水不透。

连身式、圆领、半袖、与热裤长短相仿,可以说,这件衣服还不如现代炎炎夏日的都市辣妹暴露,为什么云飞峋就用这么奇怪的眼光看她?

不过想来也是能理解,这毕竟是古代,连脚都不能随便让陌生男子看,何况这手臂和双腿。

这么想着,连她自己也有一些害羞了。皱眉,不知不觉,她也被这时代同化了,也开始过分的保守。

云飞峋艰难地呼吸,怎么也没想过,苏涟漪的双腿如此修长,双臂如凝脂一般白皙优美,呼吸困难,吞咽更是困难。

“飞峋,若是你觉得有伤风化,那我们今天就不游了罢。”她也开始打退堂鼓了。

云飞峋知晓苏涟漪是想游的,赶忙摇头,“天热玩玩水也不错,你游着,我帮你守着。”

涟漪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如果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还无法游泳,想必她这一生也就与游泳无缘了,因为,她即便是现代人,独自上山玩水,也是不敢的。

将身上披着的巾子摘下,跌得整整齐齐放在大石上,而后用小石压住,还未入水先做热身运动,都则水太凉,筋骨未活动开很容易抽筋。在这深不见底的水潭中抽筋,极为危险。

飞峋躲到了一旁,等了很久也未听见水声,很好奇地、偷偷地、怀着十分一些罪恶感和担心地看了一眼,却看见苏涟漪穿着藏蓝色暴露衣着在大石上做一些奇怪动作。

“涟漪,你在做什么?”惊讶地问。

苏涟漪抬眼去看他,见飞峋俊脸上粉红的,很是可爱,“热身运动,因为多日未运动,突然剧烈运动肌肉会抽筋,何况这水冰凉,肌肉受到刺激更以抽筋,你难道不来玩?反正我也不是没穿衣服。”

飞峋赶忙又转过头去,心中是砰砰跳的,心动,心动,无比的心动。别说和她玩水,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和她在一起,睁开眼便想见到她,闭上眼心中有她。

既然她邀请,那他……

云飞峋只觉得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大喊大叫,一个声音喊道:她是你娘子,即便你看到也没什么,去陪着娘子玩吧。另一个声音喊道:是啊,是啊。

于是,云飞峋心动了,慢慢转过身去,很努力地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但因传统礼教和平日里的行为作风,还是心中挣扎。“我……我担心你,所以……所以我也陪着你……”

苏涟漪正蹲在大石上,向身上泼水,让自己适应潭水的低温。听见了飞峋的话,噗嗤乐了出来,这男人别扭起来比女人还别扭,明明就是想一起玩,却还得找一些理由。“是啊,你最好在我身边,否则一会出了危险就糟了,你知道,我水性不好的。”

“……”飞峋无语,苏涟漪水性不好?骗谁啊?

涟漪是极喜欢游泳的,背部肌肉直接决定脊椎的健康,而蛙泳是针对背部肌肉最好的训练方式。在现代,她为了减压和保护脊椎便经常游泳,后却发现在游泳方面有天赋,还考取了救生员资格证。

一声清脆水响,涟漪下了水,身上虽然被冰了一下,但随着逐渐运动开,又舒适无比。

“还看什么?下水啊。”涟漪对岸上还站着的云飞峋道。

飞峋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就这么下到潭中?”

“不,脱了衣服,留着短裤下来。”涟漪道。

飞峋哪好意思?他虽是将门出身,但也是礼教大家,难道就这么……苏迪宝的话在他耳旁又响起,要展现自己的强壮。同时,叶词那死皮赖脸向苏涟漪身上蹭,还有李玉堂送涟漪回家时含情脉脉的眼神,再一次刺激了他。

不行,苏涟漪只能是他的。

一不做二不休,脱了上衣,犹豫了下,一咬牙,又脱了长裤和鞋袜,还没等苏涟漪欣赏到那完美的身材,只听噗通一声就跳了水。

……这一惊是云飞峋的极限了。

与他想必,苏涟漪倒是十分惬意放得开,一边悠哉地仰泳,一边扭头道,“身材不错嘛。”笑眯眯的。

云飞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难为情。

涟漪看出他的不自在,心中感慨,她才是女的好吗?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看?为了减少他的尴尬,水中一个转身,开始用标准的姿势蛙泳。

飞峋见她面色严肃,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固定下来的姿势,总觉得她不是戏水那么简单。“你在做什么?”

涟漪停下游泳,“在做背部肌肉练习,虽然在路面上也可用很多姿势运动,但效果却全然不如水中好。”也不知这么说,云飞峋能不能听懂。

飞峋点了点头,虽不懂,却不去深问,生怕引起涟漪反感,“那我需要做吗?”

涟漪看了看他精壮的肌肉,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用了。”如果他需要做,这天下没几个人不需要了。

就在苏涟漪以为回答完云飞峋的问题,准备继续训练时,手却被他抓住,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

“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飞峋问,语气急切。

涟漪这才想起,是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此时早已结痂,当时为了查看麻药和迷药,在李玉堂的帮助下测试。

这件事,她本应早早告诉他,但因怕他接受不了剖腹生子所以没敢告诉,如今既然被他发现了,她若是不说便真的错过了这个好机会。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若是有一天那件事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出来,即便是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了。

所以,为了以绝后患和增加不必要的误会,她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飞峋,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但你能不能尽量保持冷静客观,别生气?”虽然心中坦荡荡,没做对不起云飞峋的事,但说出时还是忐忑非常。

云飞峋看着苏涟漪游了过来,心底有种不好的感觉,皱眉,“你说。”手上还抓着涟漪的手腕,不知不觉有些收紧。

涟漪拉着他游到了水潭一边,一手攀着岩石,犹豫道,“还记得那一日我彻夜未归吗?”那一夜,他等了她一夜。

“恩。”云飞峋浓眉皱得更紧,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

“其实,那一夜我并非在酒铺,而是在李公子那里。”想开后,苏涟漪反倒是没了犹豫,很冷静地说出,因为她自认问心无愧。

云飞峋睁大了眼,震惊,“你说什么?”

“飞峋你先别急着生气,先耐心听我解释完。”她生怕他一怒之下甩袖而去,或冲到县城找李玉堂算账,不知从何时开始,少言寡语的他却悄悄挤进他的心房,让她放之不下。“我和李玉堂,没有丝毫暧昧关系,这个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暂时来说,我的心中……呃……只有你一人。”

听见自己女人在别的男人那里过夜,他能不愤怒?此时云飞峋暴怒却又不舍得向苏涟漪发泄,就这么硬生生听着,额头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

涟漪赶忙伸手去轻抚他的肩,“还记得我说过在李府被李夫人算计,中了春药吗?后来李公子带我去药房解了药,还说过麻药一事,我便放在了心上。我去李家别院为的就是让李玉堂帮我找到麻药,实验麻药,为的是为初萤做剖腹产子的手术。”

云飞峋不语,还是那般愤怒。

涟漪叹气,“两个人在一起全凭信任,若是彼此真心相爱,坦诚相待,哪能那么容易被谣言所困扰?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吗?”

云飞峋还是不语。

涟漪挣脱了他的桎梏,伸手揽在他的肩上,挤入他的怀中,强迫他拥着她。将那一日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一点点说给他听。

她伏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胸肌的强烈起伏和猛烈心跳,心中却是甜蜜的。

当话说完,抬起头,注视着他,“我说完了,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敢发誓并未骗你丝毫,我也没什么理由骗你。我苏涟漪的为人,你应该知晓,从不喜欢委曲求全。我与你在一起只因喜欢,若是我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别人,我此时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云飞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混人,这几日所发生得每一件事,他都看在眼中,苏涟漪,他是了解的。

长叹了口气,轻轻捏起她的锆腕,将手臂拉起,低头看着那已结痂,此时被潭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你让我全然相信你,那你为何又不信任我?”

“我哪里不信任你了?”涟漪问。

“这件事,为何要去找那李玉堂,为何不找我?麻药,我也知晓,为何要抱着风险在李家别院?若是……若是那李玉堂不是个正人君子,你怎么办?”

涟漪认真道,“正是因为李玉堂是个外人,和我丝毫没关系,我才能找他。若当时是你,你能允许我做那手术?想必怕我受牵连百般阻挠吧?若是当日我没试验成功,第二日初萤分娩,我又如何能放心手术?没有麻药,她即便不是难产而死,也是疼死,这个你考虑过了吗?”

云飞峋一时语噎。

“若当时告诉的是你,想必此时世上已没有黄初萤这个人了。”涟漪沉重道。现在回想事情的经过,她还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她怎么也没想到初萤能早产,若前一天她没找李玉堂要麻药,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云飞峋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中,拥得很紧,“都是我的错,委屈你了。”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去抓云飞峋腰间,果然,虽那肌肉紧实,但该有的痒痒肉还是有的。飞峋被抓得奇痒,自然松开了怀抱,而涟漪则是趁机将他头狠狠压在水中。

见诡计得逞,又哈哈大笑着游了开。

云飞峋挣脱水面,看着已经游出两尺的苏涟漪,一愣,而后觉得好笑,也游过去追逐,两人闹到了一起。

苏涟漪纤长的身子就如同一尾银色小鱼,在水中左躲右闪,就是抓之不到,云飞峋没什么游泳技巧,虽水性还算不错,又如何和苏涟漪这种专业受过救生员训练的人相比。

大半都是笨笨的被捉弄。

当然,至于他是否故意谦让,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刚那尴尬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仙水潭中唯有一片欢快。

不巧,苏涟漪到底还是被云飞峋捉了去,一下子报了个满怀。此时只有欢心,没了气愤和忐忑,将她抱住后,云飞峋只觉得怀中那柔软的躯体暖暖贴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又想到了不该想到之事。

面色通红,血液倒涌,连这冰凉的潭水也镇压不下他的冲动。

涟漪也有些尴尬,伸手想轻轻推开他,但他两条手臂就如同铁钳般搂住她,两人相贴密不可分。

飞峋的身上很热,与冰凉潭水截然相反,涟漪只觉得自己一半靠着火热,一半靠着冰冷,“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应说什么。这个时候的苏涟漪埋怨自己懂得太多,如果她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该多好,那就可以将他的反应直接忽视。

这么几乎赤身的抱着同样差不多赤身的女子,何况是自己心中最喜欢的女子,若是无丝毫反应,那他绝不是正常男人。

如果他不正常,刚刚为何又会流鼻血?

云飞峋也很尴尬,却不忍心放开手,紧紧搂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低头一看,怀中之人少了平日里的淡定,俏面秀红,一双如水的眼尴尬得不知看向哪里,只觉得涟漪的小模样一下子将他的心揪得很紧。

不知哪来得勇气,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能看出她大眼中满是挣扎,估计猜到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不想给她再多的考虑时间,也不想给自己再多的考虑时间,就这么一低头,亲了下去。

苏涟漪挣扎了会,当接触到了他柔软的唇,挣扎尴尬的心就奇迹般的消失。

两情相悦,这种事应该……不为过吧。

就在云飞峋遵循自己的本能想伸舌探索更多时,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抱歉,那个……暂时,我还没心理准备。”涟漪已经说服自己多次,最后还是打了退堂鼓,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仅仅满足一吻,也不知道吻过之后会不会发生更多的事。

她责备自己实在没有胆量,白做了一把现代人,但却怎么也是突破不了心中的关卡,也许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层无形得隔膜吧。

云飞峋面露大骇,“涟漪,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我……我怎么能坐出这种事?对不起!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轻浮之事,刚刚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两人所担心的事全然不同。

涟漪看着云飞峋自责的样子,好笑了出来,“我没说你……轻浮,只是呆久了,潭中有些冷罢了,我去穿衣。”说着,便游上了岸,拾起了巾子,回到那大石后换衣服。

云飞峋自然是自责非常!

他刚刚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做那种事?苏涟漪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她怎么能如此轻浮!?她会不会从此不喜欢自己了?

越想,越是后怕,呆呆在水中,挣扎着矛盾着,脑子一团乱。

涟漪飞快穿了衣,将那自制泳衣在包裹中重新包好,用巾子擦着自己头发。“飞峋你不用着急,我在这里等你。”

云飞峋内疚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赶忙游上了岸,准备穿衣。

涟漪过去,忍不住笑笑,“你身上这么湿,穿衣服也很难受吧?”说着,就用那巾子帮他擦拭。

古铜色的皮肤紧致,沾着潭水,在阳光下更显精壮。肌肉棱角分明,却不是那种大块肌肉,而是一条一条的流线型,完美得让人艳羡。

涟漪做着“妻子”该做的工作,为他一点点擦干了上身,正准备蹲下为其擦腿,却被他拦住,“我自己来吧。”将巾子抢了过去,哪好意思让苏涟漪来做这种事。

在他眼中,涟漪是用来疼的。

涟漪乖乖交出了巾子,站在一旁,微笑着欣赏着美男穿衣图。

“其实细看上一看,我家飞峋也是很俊美的。”由衷道。云飞峋的美是一种动态的美,一种力量的美,一种野性的美。

苏涟漪曾幻想过自己另一半无数次,想过未来丈夫是教师、是律师或是医生等等,却怎么也没想过,最后与一名武夫在一起。很奇怪,也很有趣。

云飞峋苦笑,“涟漪别拿我取笑了,你长得如此,自己清楚。”

“没取笑,其实我并不认为男人的脸要多精致绝美,男人看的还是气魄吧,赞美之词我也不会说,想能说,这样的你,我喜欢。”涟漪微笑道。

飞峋很高兴,虽未表现出来,但内心里却是高兴雀跃,涟漪竟夸奖他!看来苏迪宝说得没错,那人确实要主动出击得到女子的欢心,刚刚他那……坦胸露背,想来也是有效果的。

将衣服穿好,脸上多了笑容,“涟漪,还想去哪里吗,只要你说出,我便陪你去。”哪怕是天涯海角。

涟漪抬眼看向山顶,“你去过山顶吗?仙水山的山顶。”

“去过。”飞峋答,喜欢与苏涟漪单独相处的时光。

“我没去过,带我爬一次山怎么样?”涟漪其实也是如此,很喜欢与心思单纯的云飞峋在一起,在这空山之中,与心仪的男子在一起,被宠着,被疼着,这样生活谁人不喜欢?

“恩,走吧。”飞峋坐在大石上穿好了鞋,拿了巾子。

仙水山是野山,鲜少有人村民登上山来,大半都在半山腰拾一些柴。因无人上山,所以山上无路,到处都是杂草,偶尔有蛇和蝎,毒蛇也是有人。

飞峋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探路,另一只紧紧拉着苏涟漪的手,两人就这么慢慢向山上而去。

当两人终于到山顶时,已快一个时辰。

若是没有云飞峋的帮助,苏涟漪觉得她是爬不上来的,因那山坡陡峭,最陡峭之处甚至得四肢并用的攀爬。但正是因上山的不易,到了山顶后,那成就感才更是满满。

已是午后,太阳不像那般毒辣,却也是炎热,刚刚在水潭中得清爽全无,两人身上都是一身臭汗。

“累了吗?”飞峋问。

涟漪点着头,坐在地上揉着自己发酸发疼的腿。

“我来。”飞峋扔了树枝,蹲坐下来,为涟漪揉着腿,手上拿捏着力气,既能缓解她的酸疼,又不至于力大伤了她。

苏涟漪更会享受,就任凭这飞峋捏着,自己则是将身下石块随便捡捡扔扔,将巾子扑在地上,平躺了下来,抱着头,看着蓝天白云,有着俊男按摩,恍然发现,日子悠哉。

“我想睡了。”她突然道,想逗一逗云飞峋,要知,人家辛苦按摩,她要睡,得多可气。

但飞峋哪能生气,点了点头,“恩,睡吧,我轻一些。”

涟漪哭笑不得,“别捏了,其实也没那么疼,过来。”招了招手。

能感觉到,云飞峋浑身又是一僵,十分犹豫。自然是想到涟漪身侧,但又怕有那些尴尬的反应。

涟漪忍不住哈哈大笑,“拜托,你不要有那种娇羞的表情好吗?好像我会非礼你一样。”云飞峋真是个活宝,明明是个鲁莽的武夫,但怎么就能为人这么单纯。

飞峋生气了,“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娇羞?我是怕唐突了你!”说着,直接跑到涟漪身边躺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这个姿势,他日日夜夜幻想无数次,每一夜都想这么拥她如睡,明明喜欢她,她也接受了他,却……他自然也是难耐,有时冲动了,恨不得想冲破了那墙,过了去。

涟漪枕着他强壮的手臂,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继续观赏蓝天白云。惊叹自己命运的神奇,竟在这异世找了个男人。

今日,已注定了是折磨云飞峋的一日,可怜的云飞峋,流了鼻血,生了气,又开过心,如今第一次怀着忐忑和兴奋搂着自己的女人,那种百味交杂,谁能体会?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涟漪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他急速涌动的血液,恶作剧之心又起,“飞峋不要害羞,其实这种反应是正常现象,要不然,你可以自己慰劳一下自己。”

“……”肌肉僵硬。

“总这样下去,你身体虚火太旺,会生病,偶尔夜深无人之时,可以……”她侧了过去,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些话。

“……”飞峋的脸红得如同艳阳,不知如何呼吸。

涟漪的纤细白皙的手指爬上了他的衣襟,沿着他胸前肌肉的纹路慢慢滑动,声音更是蛊惑,“要不然,我帮帮你?”

“……”飞峋脑海又有两个声音在吵闹,一个在喊——他要帮你&*¥%,该不该同意?另一个在喊——好啊好啊。

就在云飞峋想鼓起勇气同意之时,却听耳畔那魅惑的声音噗嗤笑开了,“不行了,哈哈,我憋不住了,你别挣扎了,哈哈,笑死我了。”

“……”飞峋悲催的发现,他又被耍了。

长叹气,罢了罢了,被耍就被耍了,只要涟漪能开心,这样也好。长长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制住身体的跃跃欲试,但怀中抱着的是心爱之人,这一情景,这一姿势已经幻想多时,又如何可以轻易冷静?

涟漪才不管他想什么,是否难受。几日的劳顿后,又游泳爬山,此时暖阳照身,别样舒服闲适。枕着飞峋的胳膊,调整了个不错的姿势,小憩了会。

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云飞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怀中女子惊醒,今日,他很开心,低头不舍地看着心爱之人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苏迪宝的话果然有用。

他今日能抱着涟漪如睡,不正是因为示好追求?果然,男人还是要主动一些讨人欢心,更是坚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

当在山顶小憩的两人睡醒时,已是傍晚,天空火红,照得山上树木也是火红一片。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用了快一个多时辰,下山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当到家时,已是筋疲力尽。随便擦洗了一下,而后涟漪将白日穿的衣服洗干净挂在绳上,正准备入屋睡觉,飞峋却是神神秘秘地出了来。

“有事吗?”涟漪疑问。

这种讨人欢心的事,是云飞峋这辈子都美做过的,但为了苏涟漪,他也是硬着头皮做了。

“涟漪,今日的月,是不是很圆?”

涟漪抬头望月,而后淡淡一笑,“是啊,你若不说我都忘了,又要到十五了。”心中却纳闷,就平日里的了解,飞峋不是风花雪月之人,今天怎么管起月亮了。

云飞峋心中尴尬,但为了让佳人欢心,硬生生将脸皮撑厚。

缓缓向前,在苏涟漪疑惑的目光中,在她身前站定,低着头,注视她的双眼,“涟漪,明月照我心,涟漪,我想送你我亲手写的诗,不知你……要不要接受。”

涟漪心中好笑,飞峋这是和谁学的,还学会写情诗了。不过想想也怪新鲜的,点了点头,“好啊,在哪里?”很好奇,这纯情的飞峋会写出什么情诗。

云飞峋仿佛是收到了什么鼓励一般,将手放入口中,在苏涟漪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只听一声响亮的口号,紧接着,乌黑的夜幕中,从他半掩的房门猛然飞出一只大鸟。

那大鸟翅膀硕大,撑开足有两尺,双眼是绿油油的光,凄凄惨惨。随着飞出,一声鸣叫,如同鬼号。

竟是猫头鹰!

涟漪大吃一惊,还没等躲,只见那猫头鹰便向苏涟漪扑了来。

“啊——”苏涟漪一声惨叫,抱头鼠窜。老天爷,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鸟类,如果被一只鹰和一只老虎攻击,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救命——救命啊——”也管不了云飞峋了,苏涟漪向着厨房就跑。

但那猫头鹰却不知为何就偏偏向她冲了去,又是一声凄惨的鸣叫,追着苏涟漪就去了。

“涟漪,别怕,它不伤人!”涟漪哪能冷静下来听飞峋的话,刚冲到厨房向关门,但人脚哪里又鸟的翅膀快,何况是黑漆漆得夜色,人眼和猫头鹰的眼根本没得比。

涟漪真是吓坏了,毫无形象的大喊、尖叫,与普通女子无异。

那猫头鹰扑腾地向她扑去,好像要给她什么东西。

涟漪吓坏了,蹲在厨房的角落,缩成一团,两只手抱着膝盖,头狠狠埋在腿间,怕得要死。

女人就是这么个奇怪动物,每个女人都有那么一两个怕的东西,有人怕老鼠、有人怕蟑螂、有人则是怕蜘蛛,哪怕明知那小昆虫小动物根本伤害不了她,她们也是怕的。

而凑巧,苏涟漪怕的就是鸟,尤其是大鸟,只要见到那苍鹰尖锐的嘴,她就有种被啄破动脉的感觉,此时只能蜷缩着,无助着,等待危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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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贵女》最新章节...

最后,这夜“鹰”送笺,算是失败了,云飞峋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怕禽类,尤其是猛禽,而忍着肉麻精心写下的情诗也就这么寿终正寝了。

苏涟漪心中是感动的,看着云飞峋那高大身影无比落寞有一点于心不忍,上了前去,“其实细细想来,猫头鹰也很……呃……可爱,它脖子上的蝴蝶结也很漂亮。”她还能怎么做?只能尽量安慰了。

云飞峋看着手中的碎纸,幽幽叹了口气,“涟漪不用安慰我了,让你受惊,是我考虑不周。”出师不利。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看见他那幽怨的眼神,楚楚可怜,那最后一丝惊慌彻底烟消云散了,轻轻挽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说实话,我心中的感动比惊讶要多,不过话说回来,那猫头鹰,你是怎么训的?”

云飞峋深深叹了口气,“我会训苍鹰,但这山上却只有猫头鹰,我便抓来试试,也是用熬鹰法,熬到它驯服,之后指导口令。”

涟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放开了他的手,快走几步入了房子,一把拉开云飞峋的房门,果然……

虽做了思想准备,但这门一拉开,还是飞出了不少羽毛。

涟漪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惊讶地看着飞峋的房间。

云飞峋是很干净整洁的人,但就为了这个什么夜“鹰”送笺,竟将好好的房间弄得一团乱。紧闭的屋内满是异味,地上有鸟屎,还有老鼠的尸体,想来是飞峋捉来给猫头鹰吃的。

飞峋随后赶了过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更是怕苏涟漪生气了,“涟漪你别生气,我这就收拾。”他知道苏涟漪向来都是爱干净的人。

涟漪又轻笑出声,喜欢的人这么想尽办法地哄自己开心,她怎么会生气?“今夜,你去我那里睡吧。”

云飞峋如同触电了一般,浑身僵硬,让……让……让他去她的房间睡?没有任何被迫原因,就让他去她房里睡,难道这是邀请?是不是她被他的诚心所感动了?

他确实幻想过拥着最心爱的苏涟漪入眠,但在睡前发生的一些事,不敢多想,即便是在幻想中,也不想亵渎了涟漪,但如今她若是邀请,他自然也是……没理由拒绝。

难道刚刚夜“鹰”送笺,现在就要依苏迪宝所言“一夜十次”吗?有些期待和紧张。

一旁的苏涟漪没注意到云飞峋的反常,“你这房间,最好两日内不要住人。”

飞峋一愣,“为何?”

涟漪将门重新关上,“你将猫头鹰关在封闭的房间内三天三夜,先不说这屋内有多少野生猛禽带着的病菌,就说半空中漂浮的飞羽也是非常危险,吸入肺中根本清理不出,所以打扫了房间后,开窗通风两天,这两日最好别住人。”

“哦。”云飞峋声音闷闷,刚刚那欢喜之心早就没了。

两人将巾子浸湿后掩住口鼻,在脑后系上,开始彻底打扫房间,将所有被褥都拿到了院子中晾晒,屋子用拖把拖了不止一次两次。

其实,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即便是住人也是没问题的,普通人不知其中病菌,随便打扫下也就住下了,所谓,不知者无畏,知道得越多,反而便越是恐惧。

两人彻底打扫完,已是夜半三更,又是一身臭汗,分别冲了澡便入屋子睡觉。

这一次,云飞峋没再抱有什么一夜十次的幻想,希望的越大失望的越大,如今他真真体会到了,便老老实实地在地上铺了铺盖,一人在床,一个人席地,一夜就这么在安静中过去了。

……

日子平静流淌,最起码对于苏涟漪来说,这一段日子是她从来到鸾国后最平静安逸的生活。

每日去初萤家中,逗弄孩童,陪伴初萤,夜晚和飞峋聊天下棋。

她已经彻底退出了苏家酒的经营,即便是苏皓盛情邀请,但她都不肯再去,原因很多,不一一累述;妆品厂按部就班,涟漪不是贪财之人,既然达到了掩人耳目的目的,便不再扩大经营,还是那么些产量,按订单送货,未买到的顾客订单继续后延,引那群贵妇们抢得头破血流。

这一日,苏涟漪从初萤家刚刚下了“夜班”,与孙阿婆交了班后已是上午,还没出屋子便听见院子外一片嘈杂,忍不住秀眉皱起。

初萤还在月子中需要安静和休息,是什么人跑到这里喧闹?

“涟漪在吗?”有人边走边喊,入了院子。

听声音,是村子里的某位村妇,或是嫂子或是婶子,声音耳熟得很。

涟漪怕惊扰了初萤,赶忙出了去,而后关上了房门,一抬眼,果然,是村西边的四嫂。“四嫂有什么急事吗?”声音不冷不热。

村妇兴奋得满脸通红,自然没注意到苏涟漪略微不悦的语调,何况后者隐藏得很好。“涟漪你快回家把,你家来贵客了,尊贵的知县大老爷驾到了。”说着,便上前拉住涟漪的手。

涟漪一愣,“知县?吴大人?”

村妇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大的官儿,从前里觉得村长就已经威风凛凛了,而如今,那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村长和极具权威的苏家长老,正在涟漪家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县太爷,她能不开了眼?

整个苏家村倾巢而出,都到跑苏涟漪家看热闹,平日里那孤零零的小房子,此时被拥挤得水泄不通。

涟漪赶忙回去对孙阿婆和初萤交代了句,而后便被四嫂拉着快步回了家。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见苏涟漪来了,都用一种崇拜崇敬外加各种类型的眼神对之行注目礼,默默退出了一条路,涟漪被看得很是尴尬,快步穿过人群进了院子。

与苏涟漪的不自在相比,县太爷吴长安便安然自得。众所周知,这吴大人最喜欢的便是出风头,看他的人越多,越是有表现欲,此时更是比平日更具官威,若不是知道他是知县,非以为他是提督之类的大官。

村长和苏家长老在一旁伺候,而云飞峋则是站在一旁,那高大的身材挺拔,面容冷峻不可侵犯,虽站在一个角落,但却夺人眼球,让人无法忽视。

好在,他站在知县大人的身后,否则那知县见有人抢他风头定然会不爽。

“民女见过吴大人,大人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却不知吴大人有什么事吗?”苏涟漪道,还是那般不冷不热,有吹捧,但也保持着淡淡距离。

村长和族长退到了一边,心中为苏涟漪举大拇指,不愧是苏涟漪,就是能为村争光,县太爷亲自驾临这是何等的荣耀,这是他们活了一辈子都没见到的。

那吴长安来自然是有事,打着官腔呵呵一笑,“来人,抬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两名衙役抬着盖着红布的牌匾入了来,“涟漪真是女中豪杰,竟能妙手回春,无论是苏家酒还是神仙方妆品,更或是这剖腹生子都乃壮举,为本县争光,本官特送牌匾一幅,表彰苏姑娘。”吴长安解释。

涟漪面上是感激的笑,心中却是轻轻一挑眉头。这吴大人,定然还有其他事。“吴大人言重了,一切都是大人指导的好,岳望县也在大人的引领下蓬勃发展,大人才是我们岳望县的领头人。”她不会说拍马的话,只是将记忆中新闻联播的话一一复述出来。

没想到,这一下戳到了对方的爽点上,那吴长安暗暗打了鸡血,更是一顿表彰。

盖着牌匾的红布掀开,上面是四个庄严却又带飘逸的大字——妙手回春。

“……”苏涟漪和云飞峋都无语,她也不是大夫,弄什么妙手回春干什么?还悬壶济世呢,得,以后若是想改行开医馆,牌匾算是省下了。

人家送来便是好的,何况这块牌匾木材上等,以后就是做个床板不错,涟漪默默地想。

一起跟来的师爷上来说话了,“苏姑娘啊,这可是我们吴大人亲手提字,你这是何等荣耀啊?我们大人可不是随便题字的。”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惊叹。那村长和族长眼都红了。

涟漪十分怀疑师爷的话,就吴大人这般好出风头,能不经常给人题字?想来和那乾隆皇帝似的,到哪写哪儿罢。

虽是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自然也是千恩万谢。涟漪是个心细的,看到村长和族长那羡慕嫉妒红眼睛的眼神,心中觉得好笑,面上露出大大的钦佩,“吴大人真是好字,竟比民女在字帖上见到的字更好。”

那吴长安见平日里端庄冷淡的苏涟漪竟夸他,心里更飘了,“哪里哪里,从前还经常练笔,但如今日日忙于县中琐事,已好久没练了。”

“吴大人,民女斗胆,能不能再要一幅字,挂在家中?”涟漪微微一指客厅空白的墙壁。

吴长安美死了,当即同意继续提字。

铺了纸、磨了墨,威风凛凛的知县大老爷又题字四枚——悬壶济世。

“……”苏涟漪哭笑不得,担心什么来什么,刚刚还在纳闷为何不是悬壶济世,这回这四个字就到了。

看来这吴大人是真心想让她继续行医,怎么一题字就是这种?写个家庭和睦什么恭喜发财也好啊。

趁着知县写字,云飞峋则是斜眼看了看,而后不动声色跑到涟漪身边,一撇嘴,“我的字比他的好。”

涟漪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噗嗤一笑,原来丫是吃醋了。拜托,和这老头子的县太爷有什么醋可吃?她又要一幅字,是想送给村长和族长的。

此时在苏涟漪眼里,那修长健硕的云飞峋顿时成了一只任性的大狗,蹲在一旁吃着醋。压低了声音,“行,那今晚你写字给我看。”写字,一直是她的弱项,试问,从来都没碰过毛笔的人,怎么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习得书法?

匾赐完了,字写完了,知县大人的面色有些尴尬,众目睽睽的,如何开口?

涟漪知晓吴大人跑到这穷乡僻壤定然有事,便将所有人请了出去,关了门,但村民们不肯走,还在院外围着,院子中站着威风凛凛的衙役。

见没了人,吴长安终于肯开口,“那个,涟漪啊,你我也算是旧识了,是这么回事,我家夫人也订了你的神仙方,却听说订晚了,你们没货要排队等,但她真是日日念夜夜念,念的本官耳朵都生茧了,逼着本官来买,咱都是老熟人,涟漪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果然,和苏涟漪想象的差不多。

其实这吴大人对她算是有恩的,先是代言了苏家酒,而后又因苏家酒中的老鼠事件帮了忙,如今又特意来送牌匾,她能不通融吗?

当即表示,不用钱,送吴大人一套,多了没有,也只有一套。这一套若是省着,能用上几个月,而后便慢慢排订单便好。

其实吴长安也不想跑这么远,他在县城叫人去接苏涟漪,却得知这苏涟漪一个月内是不会到县城的,要照顾那名产子妇人,他被夫人念叨的心烦,没办法,这才在师爷的建议下找了个引子,跑来买妆品。

苏涟漪只送了一盒,但吴长安也是兴高采烈的,要知,苏涟漪真真是个不畏权贵的,那么多贵妇软硬兼施都没得到,何况他这个小小的知县。

吴长安高兴之余一回头,看见了威风凛凛的云飞峋,刚刚从苏家村长处得知,这名男子便是苏涟漪的夫君,好一个威武少年郎,竟比县衙的铺头还要壮实,心中一动,“涟漪啊,这位便是你的夫君?”

涟漪点头,“回大人,正是民女的夫君,大虎。”

云飞峋绷直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钩,喜欢苏涟漪对外人介绍时,说自己是她的夫君,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满足感,袭满胸膛。

吴长安越想越喜欢,这样一个健硕的少年若是随身保护,那他不是更威风?“好一个少年郎啊,看这健硕的身子,做农夫实在是委屈,这个叫大……大虎的,想做铺头吗?”

“不想。”飞峋丝毫不给面子。

涟漪差点笑出来,云飞峋在军中有要职都不做,能去县城做捕快?但飞峋也实在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就这么干脆的拒绝。“大人莫怪,大虎他从小就在乡下没见过世面,脑子也跟……呃……正常人不太一样。”还是用这个借口,一劳永逸。

吴长安看着这云飞峋这健硕的身材,很是感慨,可惜了,可惜了,竟真如传闻那样,是个傻子。

飞峋有些不乐意,斜眼瞪了苏涟漪——干什么说我是傻子?

涟漪回之无辜的眼神——反正外界传闻你一直是傻子,将计就计嘛。

飞峋的眉皱得更深——我不想被传当傻子。

涟漪回之以疑问的眼神——为什么?当初你不是都不在意吗?

飞峋恶狠狠——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

吴长安想到终于可以不用被夫人念叨,心情大好,“不知苏姑娘何时回县城,本官夫人已念叨好久,想邀请苏姑娘去做客。”

涟漪微笑道,“多谢吴大人,也多谢夫人的美意,民女短时间内还无法脱身,以后定当登门拜访。”

“好,就这么定了。”见目的达到,吴长安也不久留,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打道回府,那排场壮大,让村民们开了眼。

恭送知县走了,屋内只留下一副牌匾一幅字——“妙手回春”、“悬壶济世”。

村长和族长入了屋,涟漪赶忙把族长扶着入了座。现在,县太爷不在,他俩就算是大官了。

两人看着那牌匾和字红着眼,流着口水,心中暗暗想着,若是将县太爷赐的字挂家里,那是何等的威风。

七窍玲珑的苏涟漪自然知晓两人想什么,笑道,“二位为苏家村操劳,从前也是对涟漪和兄弟多番照顾,这牌匾和字,涟漪便打算送给二位。”说得好听,其实是因家里太小,实在没地方放这些杂物。

两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边保持着深沉一边兴高采烈,“行啊,涟漪年纪还小,以后这光宗耀祖的事还多,那我们两人便收下了。”

屋内没外人,除了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只有村长和族长两人,两个老头子便开始争抢,谁不想要那牌匾?

涟漪拉着飞峋跑到了一边,省的一会两老头打起来溅一身血,玩笑。

“你为什么要说我傻?我就那么傻?”飞峋不愿意道。

涟漪一摊手,“谁让你不给人家县太爷面子,这么当众折面,人家不和你计较就不错了。”

飞峋更不乐意,“他一个小小知县,让我去做捕快,他也敢开口?”那口气,突现狂妄。

“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吗?如今你这大虎在平阳,就暂时夹着尾巴,否则引了大事,你还如何隐身?话说,你以前当傻子不是十分心安理得吗,为何突然又计较起来了?”涟漪低声道,眼睛警惕地看向村长和族长,俩老头正嗷嗷的吵着,千万别动手,哪个受伤了都不好。

飞峋冷哼了下,没回答。若是苏涟漪不在,说他什么他都不在乎,但在苏涟漪面前,他可不想当傻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见我威风的一面。”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哪能不知他心中的小算盘?“我和你在一起并非是追求风光,笨蛋。”

飞峋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幽幽道,“我早知你不是追求虚荣的女子,但我却不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涟漪抬眼看他,笑意盈盈,“感情哪是分析得出的,若是可以用斤两来衡量,那不成了生意?”她也不知为什么就喜欢了云飞峋,难道是因为他陪伴她度过最无助的时光?难道是他对她的照顾?

其实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也许就是在某一时间碰到了某一个人,又经历了某些事,便产生了爱情罢。

两人正低声聊着,一旁的村长和族长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最终,族长胜出。

因这村长与苏峰是一辈分,而族长辈分要比村长高一级,涟漪等人得叫族长七爷爷,而村长也得恭敬喊一声七叔,于是,这牌匾便被族长要了去,村长只能将那字取了走。

族长找了几名村里壮年抬着牌匾去离开,苏涟漪真是不懂,两老头抢这些东西干什么,进了族长家一抬头,喝,妙手回春!去了村长家一回头,喝,悬壶济世!若是知道其中之事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举村行医呢。

县太爷也走了,村长和族长也走了,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自然也就散了去,涟漪和飞峋开始用扫把开始清扫院子。

对于一地瓜子皮哭笑不得,闹了半天,无形中她竟给村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欢乐。

这么一折腾,又到了中午,涟漪简单吃了一点点饭后,便爬上了床,准备休息。昨夜她彻底守着初萤,帮忙照顾孩子,虽然偶尔可以稍微眯上那么一会,但那小孩却是经常饿的,每隔一个时辰便哭,不是吃奶便是屎尿,涟漪感慨,不经历永远不知晓,养孩子的不易。

云飞峋也跑到卧室,就这么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那暗想的睡颜,怎么也是看不够。脑子里不停反复刚刚苏涟漪介绍他时说的话——她的夫君,她的夫君,她的夫君……笑着。

涟漪睁开眼,“喂,你坐在那傻笑什么?”

飞峋如同被捉了包,赶忙板起了脸,“没什么。”

涟漪笑着看向后背挺直的飞峋,笑意盈盈,“来。”

“啊?”飞峋一时不解。

“来这里。”

飞峋因头脑太过兴奋刺激,浑身僵硬,直直过了去,尴尬地坐在床沿,她竟然唤他来,一颗心跳得厉害,恨不得直接冲破喉咙而出。

“一起睡个午觉?”涟漪笑道。

“恩。”飞峋点头如捣蒜。

涟漪拍了拍身侧的床,就听某健硕男子咽着口水僵硬地躺了下来。

困意袭来,一夜未安眠的滋味想必人人知晓,刚刚又得硬撑着应付那县太爷,涟漪此时只觉得头晕沉沉的,闭上眼便头重脚轻,“别胡思乱想,让你躺着一起睡是看你眼巴巴地太可怜,你把心放平稳些,再这么跳下去,床板都要塌了好吗?”涟漪的声音懒洋洋的,逗着他。

云飞峋尴尬,涟漪又笑了出来,伸手环住他的手臂,不再多语,睡了去。

……

就在初萤欲出月子时,苏涟漪又出了事,还是流言蜚语!

苏涟漪家中,涟漪面色不好,一旁坐着的云飞峋面色也是不好。两人坐在桌前,不语。

过了许久,涟漪长叹了口气,“看来,去李家别院,是我错了。”声音闷闷的,带着愧疚。虽然她问心无愧,没做什么对不起飞峋之事,但在外人看来,绿帽子,却是生生给飞峋带了。

云飞峋垂着眼,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肯说话。

“飞峋,”涟漪抬眼去看隔着一张桌子的人,“是不是很生气?要不然,你骂骂我泄气?”

飞峋一愣,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我知道你没做过格的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每日与自己真正的男朋友保持着距离,却日日与李玉堂传出绯闻,如果她是云飞峋,想必此时也是暴跳如雷吧?伸手抓住了飞峋的手,“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是我的错。”

飞峋爱怜地反握住她纤长的手指,摇了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要自责了,你已经很不易了。”他指的是酒厂、是妆品厂,是初萤之事,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忍心责备。

涟漪的手被他的大掌包着,长叹口气,“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却不知为何事情发展成如此。以后,我不会再去县城。”

飞峋一愣,抬眼看她,“不去县城?”

涟漪点头,“恩,不去县城,便远离是非,安逸简单的生活才是我所追求的。”说着,看向面前的云飞峋,略显俊朗的面容,深邃真挚的眼神,那种信赖和默默守候,这不正是她所想找的男人?

涟漪忍不住又道,“谢谢你了。”

有人说经得住流言蜚语的爱才是真爱,这种互相信赖可遇不可求,如今她苏涟漪竟得了,唯有感谢上苍。

云飞峋摇了摇头,“我因任务作借口,整日在家中,你一次次在风口浪尖,我却爱莫能助,唯有让你独自面对各式困境。今日你对人说我是你夫君,我只有汗颜。我占着你的夫君之名,却未挺身而出保护你,我何德何能得到你的心?

但我云飞峋发誓,会永远守护你一生,从今往后,再也不让你独自面对困难,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看着云飞峋真挚的双眼,涟漪心中竟突然涌现一种可以称之为“委屈”的情感。当无人可依靠时,女人可以比男人更坚韧;但若是身后有人默默支持,女人又是无比软弱。

吸了吸鼻子,涟漪从桌位上出来,俯下腰,深深给云飞峋一个拥抱,感受着他的体温,强硬着将莫名其妙涌现的泪咽了回去,声音却带了一些哽咽沙哑。“谢谢你,飞峋,真希望,和你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

……

与此同时,另一边。岳望县城。

李家别院,厅堂内,李玉堂面色阴沉,坐在中央红木椅上,平日里清冷的眸子今日唯有狠戾,那狭长的眼冰冷,泛着杀气,让所有见到之人不寒而栗。

厅堂外,正院中,烈日炎炎,别院伺候的包括管家在内的十人都跪在地上,低着头,已跪了一个多时辰。

“说,是谁跑出去造的谣?”李玉堂声音冰冷无人气,如同鬼魅一般。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怕得很。听李府伺候的人说,二少爷平日很好伺候,但发起火来,比阎王都可怕,后果之严重,没人承担得起,即便是夫人也不敢轻易劝解。

角落中有一人,则是瑟瑟发抖。

李玉堂早就看出那人不对劲,却未说出,别院的这些下人想来是不了解他的行为作风,如今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墨浓归来,快步到李玉堂身边,俯下身子低声说了一些话,而后站直了身子在其一侧,一双狠戾的眼则是看向角落里越来越抖的那人,那人名叫张三。

那张三见墨浓一直盯着他看,心知纸里包不住火,连连磕响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不小心……说出去的,少爷饶命。”

李玉堂已从墨浓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原是这厮是个酒色之徒,到了青楼,喝了酒,抱着青楼妓子,嘴就没了把门。那妓子知晓张三是李家别院的下人,自然想知道更多李玉堂的事。

却没想到,套来套去,套出了苏涟漪在李玉堂房中过夜的秘事,那妓子也是个傻的,不经大脑就直接向其他要好的妓子说了去,而后这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的鸟儿,立刻在岳望县城传了开。

张三吓坏了,疯狂磕头,那额头已经血肉模糊,就希望得到二少爷的宽恕。

李玉堂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遥遥望向院外的一棵参天大树。

苏涟漪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因这件事受到伤害?这件事如何解决?苏涟漪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又想到苏涟漪那夫君,李玉堂只觉得一颗心揪得紧,若是说从前对苏涟漪有了改观,那此时对她却是真真上了心,若因此事苏涟漪被休,他也是愿意负责的。

李夫人强迫他追求苏涟漪,让他万分反感,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反感越来越淡、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有时碰上了难题,竟忍不住去想,若是苏涟漪在此,她会做出什么决定。

有个小小念头让这流言放之纵之,但这私念一闪而过,他的眸子更冷。微微回头对墨浓道,“将他送官,顺便去把那妓子绑了,这话,怎么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就让他们怎么吃回去。”

那张三一听送官,吓坏了,“二少爷,饶命啊,二少爷,饶……”

还没等张三说完,李玉堂便优雅站起身来,“你的命,本少不饶,去衙门里应该怎么说,你心中知晓,若是说错了,你们全家老小的命,本少也是——不饶。”不再理会,转身离开这厅堂。

那些跪着的下人们后背都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全家老小……二少就这么光天化日下说这些丧尽天良的话,而他们却知道,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二少也是做的出来的。

那一抹白色身影如同仙子下凡,但今日才知,二少果然就如李府下人传言的那般,阴狠无情。他不屑什么光明磊落,动辄便以人全家性命相要挟,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得罪!

那张三也不磕头了,跌坐在地上,双眼呆滞,他能活命?如今见识了二少爷的另一面,如今,他已不再奢望自己能活下来了,只要能保住家人便是万幸。怪只怪,这一生他贪酒好色,断送了性命罢。

一众下人们不敢与他过多交谈,生怕受到连累,只能用眼神表示哀悼。上了年纪的管事在其他下人的搀扶下起身,到了张三面前,话还未说,先深叹三声。

“你呀,哎,去衙门里一定要管好嘴,你的家人……回头我会照顾,事成之后,想必二少也会给你家银两,你去吧。”

张三面如死灰,点了点头,“张三谢谢管事了。”心中已是绝望。

不大一会,墨浓便叫了人,绑着张三去了衙门,罪名便是散播谣言、诋毁雇主。那青楼的妓子也被人绑了去,杀猪一般的叫着,却没人敢拦。

……

除了苏涟漪、云飞峋和李玉堂,还有一人真是气坏了,在屋里砸着东西,发现砸得不过瘾,便欲夺门而出,却被叶欢抱着腰拦住。

“少爷,别冲动,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那砸东西又要冲出去的人自然就是叶词。

自从在群菁会被苏涟漪拒绝了之后,叶词低沉了好多天,便投入到工作当中,到处忙,瞎忙,没事找事的也要忙,今天终于平缓了心情,便听说了这件事,这不,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岳望县。

“我……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是去找李玉堂打架,还是找苏涟漪问清楚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多半是前者,他不敢去面对苏涟漪,他永远也忘不掉苏涟漪对他冷冷道——“别想说服我,我也不想说服你。”

他烦躁的抓头发,一把抓过叶欢的衣领,“叶欢,你说男人怎么可能只娶一妻?那不是等着活活被人笑话死吗?那人的爹能同意吗?那人的娘又如何同意?若是出门聚会,人家嘲笑他,他又怎么办?”

叶欢被抓着衣领,无奈地叹气,“少爷,这个问题你已经质问我一十七回了,加上这回,是一十八回。你就别浪费力气问我了,我哪知道?”即便是他爹,也是一妻三妾。

叶词一甩手,差点将叶欢摔了个跟头,好在后者已被拽习惯,有了防备。很灵巧地站定了身子,开始默默整理衣领。

叶词跌坐在床上,平躺下,盯着床顶喃喃自语,“其实想一想,只娶一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么多年,我除了苏涟漪也没什么瞧得上的女子,但又不敢保证以后也瞧不上,若是再有好女子呢?”

叶欢搭理他,而是将自家少爷那堆衣物从箱包中取出,一件件地放入衣柜中。

……

事关苏涟漪,知县吴长安当即开了堂,将李府别院家丁张三和妓子小凤当堂审问。那张三面如死灰,一口咬定,是自己酒后乱说,当日苏小姐根本没去别院,是他为了哄妓子开心,瞎编造本。

那妓子小凤不解,为何张三当日信誓旦旦,这一会便改了口,弄得她好没面子。但又能如何?想来是张三真的哄骗自己,自责自己真就听信了这嘴里没谱的家伙,丢了人去。

吴长安立刻将这造谣生事的两人重打三十大板后,将妓子小凤放了回去,张三则是绑在闹市口示众,又在县城各个找贴牌上贴了公告,说李家家丁张三造谣生事,诋毁苏小姐声誉等等。

这一场风波,算是又平息了下来。

苏家村的苏涟漪等人,虽不在县城,但却也知城内发生之事,毕竟这沸沸扬扬的无人不知,甚至传到了其他城去,如今苏涟漪是彻彻底底的名人、红人,苏涟漪便代表了种种焦点和话题。

初萤还有两天月子便结束,傍晚,天际的云火红,与吴氏交了班,涟漪便出了初萤家大门,见云飞峋在门口大石上坐着,那脊背笔挺,目不斜视,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初萤家房门。

涟漪噗嗤一笑,因为飞峋已知了她们的接班安排,每天去初萤家之时,他要陪伴,每次离开时,他也提前跑来接。就如同现代,接女朋友下班的男子一样。

“辛苦了。”涟漪笑着道,走了过去。

云飞峋点了点头,垂头看了下自己的左臂,涟漪好笑着伸手过去,挽在他左臂上。

这个习惯还要追溯到前天。苏涟漪突发奇想,在现代时,每每在街上看到女孩子亲密挽着男朋友的手臂,都艳羡得很,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幻想过许久。如今身边终于有了男人,当然要试验下。

飞峋的手臂与现代男人细细的手臂不同,骨骼笔直、肌肉结实,无丝毫赘肉,挽起来既舒适又十分有安全感,于是,她便挽了几下。而这闷骚的飞峋,面上看不出什么息怒,心中却是在暗爽。

这不,一旦是遇见,就用眼神示意,挽手臂吧。

反正是自己男朋友,涟漪也就不客气,伸手挽上,两人甜蜜地向外走。好在,此地人不是很多,若是人多,涟漪还是有些害羞的。

两人向家里走着,随口说着什么,却见面前有一辆精致马车驶来,涟漪还没看清车夫旁边坐着的是谁,下意识地将手臂抽回来,却发现,飞峋夹得很紧。他力气太大,涟漪反抗不得。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车夫旁边坐着的是墨浓,他跳下车,车夫也下了车,搬了车凳,那马车帘撩起,一身白衣的李玉堂优雅下了车来,当看到苏涟漪挽着云飞峋的手臂,瞳仁猛地缩小。

涟漪见自己手臂抽不出,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就这么挽着,“李公子?你亲自来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玉堂的眼垂着,看着两人交缠的手臂,一时间没说话。

相反,云飞峋则是勾起了嘴角,深邃的眸子中满是应战勇士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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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路,路面被精心修过,还算平整,此时夕阳西下,天际火红一片,云飞峋接了苏涟漪,两人正手挽着手在小路上走着,却见面前有一辆豪华马车在小院门口停下。

车夫放下车凳,一身白衣的谪仙少年从车上款款而下,当见到两人交缠的手臂时,胸口凉了又凉,有种重重的失落,是从未有过的失落,心中一片空虚。

苏涟漪想抽回手臂,并非是不想承认与飞峋的关系,而是觉得人后如何“恩爱”都不为过,但人前需要收敛一些,先不说这古代很是保守,即便在现代也是有一句话——秀恩爱,分得快。

但飞峋的胳膊突然加紧,怎么也是不让她抽回,没办法,两人便这样在李玉堂面前肉麻的挽着手臂。

“李公子,这么晚来,有何急事吗?”涟漪问。

一旁的云飞峋很夸张的冷嗤一下,丝毫不给面子。

李玉堂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苏涟漪,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涟漪抬眼白了云飞峋一眼,“别闹,李公子想来是有正事。”压低声音道。

飞峋的声音提高,高到一旁的墨浓和李家车夫也能听到,“当时那叶公子也是这个时间来,难道涟漪你忘了?最后也没听他说出什么事,还非要在我们家留宿,传出那种不堪的流言。”说着,轻轻一扫对面的李玉堂,“叶公子之事刚平,李公子又来,不会也要在这住吧?难道这商贾之子就如此不知礼节不守规矩?”

苏涟漪大惊,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云飞峋,现在竟说这种咄咄逼人的话,无比尖酸刻薄。“飞……大虎,别闹。”焦急地看着他。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云飞峋被叶词和李玉堂连番刺激,若是再没个反应便真是傻子了。他可以傻,但媳妇不能丢,所以,若是能动手最好,不能动手只能动口的话,他也绝不妥协。

李玉堂不若叶词那般厚脸皮,他心中知晓自己这行为实在不合乎礼教,其实心中也是狠狠鄙夷自己。苏小姐明明已经成婚,为何他还要心中幻想。

但心底却还有一个声音——苏涟漪喜欢的明明是他!而且也喜欢了几年,追逐了几年,不会忽然就变!苏涟漪喜欢的一定还是他!

李玉堂怀着期待的目光看向苏涟漪,希望得到后者的回应,但苏涟漪只顾着暗暗对付飞峋,伸手在他腰际的肌肉上恨掐,那肌肉结实得如同铁块,根本捏之不动。

云飞峋疼吗?自然是疼。但与丢了媳妇相比,疼点算什么?就算是掉了肉去,他也绝对不妥协,明明白白告诉这群不知廉耻的男人——苏涟漪是他云飞峋的,他云飞峋不是傻子也不怕事,想挖墙脚的自求多福,他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李玉堂愣愣看着苏涟漪,只见她眼光焦急地看向健硕男子,那种眼神是责怪和亲切。当苏涟漪看向他时,眼光中却变为歉意和愧疚——分明带着浓浓的客套和距离。

李玉堂为人审时度势、知难而退,理智告诉他,此时他应该做的便是客套几句就离开,天下并非只有一名女子,没必要因一个女人搞得自己臭名远扬,没了尊严。

但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世上却只有一个苏涟漪。

压下心中矛盾挣扎,李玉堂缓缓道,“苏小姐,我并非刻意而来,而是顺路路过苏家村,想起朋友之托,所以冒昧前来叨扰,话说完我就走。”

云飞峋可不信他的话,男人最了解男人,也许涟漪看不出这做作的人想做什么,但他能看得出。

“请进吧,院子很小,让李公子见笑了。”涟漪一只胳膊被飞峋夹着,另一只胳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飞峋有些不乐意,微微俯身在涟漪耳边低声说,“将来会给你琼楼玉宇。”

涟漪白了他一眼,“用你给?”她自己也不是买不起。

李玉堂看到两人那亲密耳语,看着苏涟漪的娇嗔,又见她夫君的宠溺,心中狠狠一疼。

云飞峋偷眼看了李玉堂一眼,见他变了面色,浓眉一挑,眼中得意。不过也能看出,这李玉堂比那叶词算是好上很多,便不再怎么费心刁难,放开了苏涟漪的手。

涟漪推开院门,迎李玉堂入内,将树下小桌擦了干净,请他入座,又回头吩咐飞峋去烧水沏茶。

李玉堂来过这小院一次,是上一次从群菁会归来,送苏涟漪回家,只在门口停步,并未进院中来。如今进来却发现,这小院子井井有条,一草一木皆精致,院中所有摆设都是精心安排,院子不大却无比的舒适。

转念一想,苏涟漪的家,又岂能差?

涟漪知晓飞峋醋劲儿大,为了避嫌,就让李玉堂自己在院中坐着,她则是到屋内取了茶。

不一会,水烧好,涟漪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端着茶具出来。将茶叶和金银花加放入茶壶,到厨房寻了热水,而后这才端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入了座位。“抱歉李公子,家中一直无人,刚刚归来烧水煮茶,让你久等了。”

李玉堂缓缓摇了摇头,幽幽看向苏涟漪,“苏小姐客气了。”

云飞峋也不做饭,将那炉火一熄,也跑了过来,在苏涟漪身旁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抱着双臂,对李玉堂虎视眈眈的审视。

涟漪暗暗掐了他的大腿,低声道,“别闹。”

李玉堂见到两人的的小动作,按理说应该莞尔一笑,却怎么也勉强自己笑不出来,难道是他错了吗?难道从前他就应该接受她?但从前的她与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李公子,刚刚您说受朋友委托,不知是何事?”不会也是来买妆品吧?涟漪心中默默地想着。

李玉堂缓缓点了下头,“是,不知涟漪可知岳望县的潇小耽,人称潇爷的。”

涟漪想了一想,“听名字耳熟。”

一旁的云飞峋则是立刻竖起了耳朵。潇爷?那不正是两名产婆教育他时所用的例子?潇爷有什么事?这李玉堂和潇爷又有什么关系?

“小耽与我是发小,他……呃……天性风流,如今热衷于一名女子,所以委托我来,想高价求一套神仙方的妆品,以送心仪之人。”玉堂道,声音平稳低缓,听不出情绪。

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李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神仙方妆品产量有限,第一批五百套已经售出,还有多达几百人未买到,神仙方以订单发货,哪怕是京城贵妇的订单,此时也在排列的队伍中。若是外人来求,我定然是不卖的,但李公子来买,我却双手奉送。”

李玉堂帮了她很多,却从不记回报,她心中感动,尤其是初萤的麻药之事,还给他带去了不少麻烦,最后的流言风波也是他平息的,她能不感激?

“不,苏小姐,这妆品并非我买,所以该多少银子,我还是要给。”玉堂道。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感慨这李玉堂真是君子,“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女子一言也是如此,这妆品我说送,就是送,我这里只有赠送品没有出售品,若是李公子坚持要买,那我就不卖了。”

李玉堂顿了下,而后无奈地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涟漪永远是这般有个性。心中的空虚感,却越来越大。

涟漪回了房间仓库去取存货。

她并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心中比谁都明白。就李玉堂的性格,能托动他办事,想必是他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若是收了钱,那岂不是不给李玉堂面子?再说,她不喜欢欠人什么,借着这个赠送的机会,也让自己安心。

墨浓并非跟着李玉堂入院子,在马车旁等候。

院子一侧,树下的桌上,便只有李玉堂和云飞峋相对而坐。

玉堂见苏涟漪走了,便放下略带忧郁的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淡冷,端了茶,淡淡饮了一下,惊讶发现,这茶很是妙。绿茶中飘了几只金银花的花瓣,想来是用来去火,而茶品有些苦,应该是放了一些黄连。

不在意口感而刻意在意功效,确实是有苏涟漪的作风。

李玉堂轻笑了下,看了看茶碗,而后又细细品了品。

云飞峋有些不乐意,男人最了解男人,他多少能猜到对面男子想了什么,“看来李公子喜欢这茶?这是我家娘子精心制作,若是李公子喜欢,我便让我家娘子为你包上一些如何?”他把“我家娘子”咬得真切。

果然,李玉堂顿了一下,放下了茶,没心思再喝。

玉堂也不是省油的灯,抬眼看向面前这名面容冷峻的男子,但见那男子面容刚毅,身姿挺拔,眉宇英气狠戾,眼眸深邃,加之其周身散发出的气质。以李玉堂多年行走商场的识人眼光,此人非富即贵,绝非池中物。

李玉堂第一次正眼去看面前男子,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大虎。”云飞峋十分理直气壮地将老丈人给取的名字报了上来。

玉堂眼中警惕加深,此人连名字也不肯说?“姓氏呢?是岳望县的人吗?”有必要找吴大人查一下。

飞峋冷哼一下,“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那语气带着明显的冷傲。他是官宦子弟,岂能被一介小小商贾所质问?

李玉堂也火了,“身份不明之人潜伏在苏小姐身边,你有何居心?如今我朝户籍严谨,就凭这一点,足以将你扭送官府衙门。”

苏涟漪正抱着神仙方妆品的盒子出房间大门,那门上有专门的薄纱制成的纱门,还没出门口就听见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若是李玉堂真的将飞峋可以的身世通出去,那他所谓的任务可如何是好?

不再管什么纱门,抱着箱子就跑了过来,“李公子,你听我说。”邦地一下,将那木盒子砸到了桌子上,让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涟漪却浑然不知。

“是这样,大虎失了记忆,在山中迷路,被我爹捡到,我爹猜测他可能是南边战乱逃荒过来的,后来我爹怕没人肯娶我便将我嫁了给他,大虎脑子偶尔抽筋犯二,学名间歇性精神失常,李公子你千万别和他计较,算我求你了。”

“我唔唔唔……”云飞峋才不管这些了,在情敌面前,怎么能没面子,正要说,他家在京城,父亲官拜一品,亲兄长是将军,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眼疾手快地苏涟漪塞了嘴去。

涟漪狠狠瞪他一眼,平日里这云飞峋内敛深沉,为什么今天突然开始耍小孩子脾气?还要不要完成什么任务了?

李玉堂幽幽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心中满是失败感,不是败给了这名为大虎的男子,而是败给了苏涟漪。他能感觉到苏涟漪是真心对待这大虎的。

垂下了眼,“苏小姐放心,刚刚我只是随口说说,不会做那种事。”

涟漪威胁地瞪了飞峋一眼,狠狠放开他的嘴,将那精致木箱推了过去,“这个便是,多了没有,赠送一盒,希望潇爷可以赢得佳人的芳心。”

云飞峋气呼呼,“佳什么人?分明就是个青楼妓子。”

涟漪瞠目结舌地看向云飞峋,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青楼女子就不能是佳人了?你以为人人愿意去卖身?先不说被官妓,就说普通青楼女子,若非是生活所逼谁能去青楼?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玉堂看出,苏涟漪这是真的动了怒了,赶忙劝解,“苏小姐,请息怒。”

涟漪如何息怒,“李公子,天色不早了,夜路难行,您也早些回去吧。”下了逐客令。

李玉堂最后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拿起箱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了一句。“苏小姐,气大伤身,早些休息,李某告辞了。”

涟漪强挤出了一抹微笑,“李公子,我送你。”说着,便不管云飞峋,亲自将李玉堂送出了门外,看着他上了马车。

李家车夫牵着马将马车挑头后,马车缓缓而动,最后疾驰而去,此时,夜色已深。

墨浓坐在车夫一旁,微微回头,看向那紧闭的车厢帘子,有些担心其内的主子。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车厢宽敞,但李玉堂却觉得狭闭得无法呼吸。

离那女子越来越远了吗?理智告诉他,他可以死心了,应该放弃了,但却怎么也是无法真正放下。脑海中一再出现那恬静淡笑的面容,那端庄淡然的身影,他永远忘不掉她在群菁会言辞拒绝叶词时的情景。

那是她的追求,虽然有违伦常,虽然惊世骇俗,但一旦确立,却一直追求下去。

这是他所没有的,他也曾想过追求,但面对家族的强压和沉重得伦理,他不战而败。他曾觉得自己的生命委屈,觉得命运弄人,但自从与苏涟漪深入接触后才知,并非什么命运的无奈,而是他根本没鼓起反抗的勇气。

他是个懦夫。

还记得她在他的房间,为了朋友的生死竟拿自己的生命做实验,即便是被世人所不解,即便是承担偿命的风险,她也要极力挽救自己的朋友。这让他有了深深的触动,原以为自己孤寂一生,如今才知,是他自己不肯付出诚意和努力,怨不得人。

他是个自私的人。

手上轻抚那精致的木箱,睹物思人,心中忍不住次次震撼、层层涟漪。

……

看着马车远去,涟漪站着运气,一回头,看见了无声跟出来的云飞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今天忘了吃药?”

飞峋一愣,“吃什么药?”不解。

“疯病的药!就因为你今天没吃,所以烦了疯病!”涟漪转身进了院门。

云飞峋知晓今天说得过了,但却是控制不住。这些恬不知耻的男人,他家涟漪分明已有夫君,他们还跑上门来勾引,不是不要脸,还是什么?他也是个堂堂男儿,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入了院子,涟漪看到生闷气的云飞峋,噗嗤笑了出来,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知道你吃醋,但也要记得你的任务啊?若是他真将你报了上去,你怎么办?”

云飞峋面色铁青,想到自己受制于人心中就窝火得紧。“那些人都衣着华贵,出手阔绰,我……我……我却只能窝在这村子里装农夫,我怕……”云飞峋不甘愿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

涟漪了然点头,是人都有虚荣心,尤其在情敌面前,飞峋明明有那实力却无法表现,被人白眼,她能理解。柔下声来,“能伸能屈方是男子汉,别着急,终有你完成任务,扬眉吐气的一天。”

她本来想举一些什么卧薪尝胆的例子来鼓励飞峋,但毕竟这不是中国古代,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典故,便只能作罢。

飞峋心中的闷气全消,喜欢苏涟漪这柔声细语,想到涟漪的温柔只是对他,便心情大好,一把将涟漪抱了起来,“涟漪,你是我娘子,是我云飞峋的娘子。”他大喊出声,好似昭告天下。

被抱着的苏涟漪吓坏了,立刻伸手去捂飞峋的嘴,“你疯了?喊什么喊,怕别人不知道你叫云飞峋不叫大虎?”

飞峋却哈哈大笑,才不管涟漪的焦急,抱着苏涟漪便在院子中转着,上串下跳的,将涟漪弄得头晕。

“快放我下来,再过一会我就要吐了。”涟漪面色惨白,其实心中却是欢乐的,这农家小院的生活,安静、简单,就是因此,一点小事才能让心情高兴很久。

云飞峋见她面色不好,赶忙将她送到了椅子上坐下,低头看见白玉堂用过的杯子,浓眉一皱,伸手就将那杯子扔出院外,喀嚓一声碎得清脆。

“你疯了?”涟漪惊讶。

飞峋小孩子脾气一般,“那杯子脏了。”

“但那是我们家的东西!”涟漪哭笑不得。

“一个被子而已,回头再买。”怎么也不肯再留下那杯子,取过新杯子,为涟漪倒了茶。

“铺张浪费不好,这个之前我们两人不是探讨过了吗?”涟漪无奈,接过,慢慢喝了一口。

飞峋一耸肩,“那就不买,回头我用木头雕个杯子出来。”最近闲来无事,苦练雕功。

涟漪无奈,觉得这男人一旦是吃起醋来,完全就是大变性情,也懒得和他较真。“别的我不管你,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什么任务心中有数,别因小失大,最后白白忍气吞声潜伏这么长时间。”说到这里,她的心咯噔一下。

云飞峋家世显赫,从前是因为面部疮病无法融入京城上流社会,久在军营所以心思单纯,但单纯归单纯,却不是傻。如今他面部疮病好了大半,面容几乎没什么脓疮,只是偶尔有几只疙瘩,容貌俊朗、身形挺拔,加之家境,将来受到的诱惑也定然不小。

不是她不相信云飞峋,而是做人不能太梦幻,这里是现实,真正的现实生活,不是想当然。

叶词是一介商人都生怕因一妻之事被他人嗤笑,何况未来注定进入仕途的飞峋,当战争平息,他重回京城,步入社交,他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改变?

苏涟漪深深叹了口气,双眼有些迷茫,伸手去抚云飞峋的面颊,心中竟自私的想,若是她没给云飞峋治脸,那该多好。

飞峋是个外粗内细之人,捕捉到了苏涟漪眼中的迷茫,伸手抓住她正轻抚他面部的纤细柔荑,“你是不是,很想知晓我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他一直很惊讶,两人如今已表白心迹,为何她不来问。

苏家村有句土话,形容当家女人严管自家男人,便是将男人书栓在裤腰上。苏涟漪却不是那样的人,她认为,即便是最亲密的夫妻也要有的人格、性格和生活。

她问了,也许他能答,却十分牵强。

若是这件事与她息息相关,就算是他不愿,她也会想办法套出来。但若是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又为何要因一点三八多事,逼着男人困扰?

“不是。”她答。

云飞峋紧紧握着她的手,享受手心中得丝滑,“若是你问,我便回答。”双目炯炯,直视她的双眼。

涟漪感受着他的坦诚,微笑着点点头,“这样就够了。”忍不住垂下眼,真不知这样单纯真挚的云飞峋,能维持多久。

苏涟漪是个悲观的人,从来都是,事情未发生之前,首先想到的便是最坏的结果。

云飞峋能感受到面前心爱之人好像沉浸在一种自我营造的烦闷心境,这种感觉他也曾有过,从前遇到陌生人,尤其是女子,轻则鄙夷、重则惊叫,在夜深无人之际,他也是越想越悲哀。

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拥得很紧,“涟漪,若是有苦事、难事,定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扛着,你是女子应该受到呵护,我是你男人,把难题交给我。”

那种潜意识中的阴霾因他的一句话竟然散去,涟漪伸手回拥住他。而后,做了一件让她自己都十分惊讶之事,她竟将唇探了过去,覆在他的唇上。

没错,苏涟漪主动献吻了。

除了吻他,她实在不知用什么去表达她强烈的情感。

云飞峋顿时浑身僵硬,后背挺直,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仿佛怕惊了佳人一般,就这么直挺挺的,憋得满脸通红。

蜻蜓点水,就当涟漪准备离开时,却觉得一股强大地力控制了她,将她的头狠狠又压了回来,紧接着,一股浓浓的男人味扑面而来,还没等她反应挣扎,霸道的吻撬开她的唇瓣,袭入她的口腔。

涟漪下意识挣扎,但却身子却被他的一只强壮长臂搂住,如同铁箍一般,反抗不得,可怜的头被他另一只手控制,无法动上半分。

“呜呜……”她瞪大了眼,丝毫不相信这是云飞峋干的事,那个害羞的男子哪去了?那个忠犬的男子哪去了?这人绝不是云飞峋。

可怜的苏涟漪错了,这人就是云飞峋,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品尝到她的香甜,这滋味幻想已久,也够他回味深长。这便是男人。

他的吻很生涩,不懂什么技巧,只是凭借着男人的直觉,想探索更多、品尝更多,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是他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苏涟漪十分惊慌,她脑子中尽量用医学现象来分析各种生理反应,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却怎么也是冷静不下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炙热,那微微的晚风不知从何时开始平息。

她出了汗,能感觉到丝绸里衣黏在身上的感觉,让她每一寸皮肤都敏感。

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她不允许那样!

用尽全力挣扎,拼命闭上嘴,不让他得逞。

云飞峋见她确实不愿,便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俊朗的面容有一丝红,深邃的眼眸满是深情,“怎么了?”

涟漪长叹了口气,觉得双唇一片火辣辣的,很麻,“那个……后面的事……我们……我们以后成婚之后……”她红着脸,低着头说。

飞峋疑惑,“后面的事?”

涟漪愣了下,抬头,略带惊讶地看他,“就是……就是那个……”难道……难道人家云飞峋根本就没想过后面要发生的事?

果然,见云飞峋那双眼炯炯有神又无比清澈,理直气壮又无愧天地,涟漪知晓了,好吧,闹了半天,是她想多了,真是羞死人了!

要说云飞峋很抽风,有时敏锐得很,蛛丝马迹都会针锋相对,例如刚刚对李玉堂。而有时却马虎得很,两人面容通红浑身血液倒涌,该有的正常反应都有,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什么是“后面的事”。

他自然是正常男人,心爱女子近在咫尺、日日夜夜孤男寡女,若是说一点冲动没有,那不可能。只不过他却认为,明媒正娶,大婚之后,方才能拥有姑娘,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他虽鲜少踏入京城社交圈,但京城圈子中暗度陈仓之事却比比皆是,他不赞同、不参与、不去做。

涟漪喝着已经渐凉的茶,面色越来越红,怎么都觉得自己刚刚的献吻是勾引无辜小男生,罪过、罪过。

两人尴尬过后,识相的晚风这才姗姗来迟,清凉风过,两人冷静了些许。

飞峋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都过了十五,为何这月还那么圆?”

涟漪笑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难道你没听说?”

云飞峋的眸子诡异一转,心中开始暗暗计划,“涟漪,时辰也不早了,现在做晚饭估计来不及,我们上山打野味吧。”

涟漪刚想疑问,却突然反应出,这怕是又是云飞峋的小花样吧。做晚饭的时间不够?那上山的时间就够?不说到山顶,就到仙水潭,一上一下也得一个多时辰,何况夜路难走。大半夜的,兔子都睡觉了,去哪打野味?“好啊,正好我想吃野味了。”

“太好了,涟漪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拿东西。”云飞峋光顾着想自己一会要作的事,哪注意到苏涟漪意味深长的笑颜。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涟漪道。飞峋入了房间,她也转身去寻了自己要带的东西,偷偷藏了起来。

两人都取到了想带之物,便上了山去。

……

仙水潭,两人很喜欢这个地方,夜半,山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流水潺潺之音美妙动听,圆月高悬,银色月光擦下,尘世一片圣洁。

飞峋紧紧牵着苏涟漪的手,带着她上了到了潭边,心中紧张万分。

涟漪笑意盈盈,等着他,好奇他想做什么。

其实云飞峋想为她放烟火,这一招还是当时两名产婆大婶交给他的,说是岳望县城潇爷讨仙姬欢心时用的一招。在白浪河盼,有人燃起了烟火,所有烟火将两人围成一圈,仿佛在烟火幻境中一般。

那烟火刚熄,就捡一只灵巧夜莺从天而降,口中吊着芬香信笺,仙姬伸手,那夜莺落定在美人手心,吐出信笺。仙姬打开信笺方才发现,其上是潇爷亲手提下的情诗一封,伴随着夜莺的鸣唱,潇爷在一旁打扇诵诗,而仙姬大为感动,最终献吻。

飞峋精心训练的夜“鹰”送笺计划已宣告失败,而如今燃放烟火更是表示压力很大。此地只有他们两人,无人帮忙,飞峋踌躇了一下,“涟漪,你来这里坐坐。”说着,便将她签收到潭边的大石上坐下。

涟漪笑意盈盈,很乖巧听话,就等着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带帕子了吗?”飞峋心中大哭丢人,道具没带全。

涟漪点头,赶忙将怀中帕子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飞峋脸有些红,“那个……我先把你眼睛蒙上,你别害怕,没危险的,一定别害怕。”慌张解释着。这么浪漫的时刻,若是让她看见他撅腚打火石燃烟花,那多煞风景。

“恩,好。”涟漪淡笑着,闭上了眼。

云飞峋只觉得感激涕零,心中感慨苏涟漪真是温柔可人,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宠她,爱她,绝不让她受到丝毫委屈。

将帕子盖在她眼上,在脑后打了个节,又细心叮嘱了句,“涟漪,你另一侧是水潭,一会若是害怕就直接掀了去,别掉水潭中。”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而后,云飞峋便赶忙拾了石块堆成一堆,烟花爆竹放上,开始将那纸引子牵出来,打了火石,火星迸发,将引子点燃,自己则是跑到了苏涟漪身旁,心情焦急地等着那引子快要烧尽到烟花,赶忙拉下涟漪眼上的帕子。

“那个……涟漪,希望你喜欢我……不对,是我喜欢你。”五彩烟花腾空而起,伴随着震耳响动,那烟花化作了百变彩星在空中飞舞,压住了银色月光,映亮了天际,映倒在水潭之中。

伴随着云飞峋激动又羞涩的表白,涟漪非但不想取笑,只觉得可爱到让人感动,心中幸福感溢满。

她抬眼看向那绚丽得烟花,五颜六色也倒映在她的瞳仁之中。

他拥住了她,那烟火仿佛燃烧了他的心,让他激动万分,除了这紧紧的拥抱,已没有话语可以形容出他此刻的万千激动感想。

涟漪也是如此,被他紧紧拥抱着,伏在他坚实的胸膛,看着银星彩散、飞空旋雨般的烟花,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此时她心中只想着,管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管他以后世俗会如何?管他以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不在乎那些天长地久,只珍惜现在的拥有,珍惜过着每一天,哪怕是最后沦为回忆,有了这回忆,也是足以。

云飞峋心情激动忐忑,在这么个激动万分的时刻,他只想再一次她,但刚刚已经吻过了,也不知她会不会拒绝。

不管了,一咬牙,哪怕是被扇一嘴巴,他也认了。

一低头,吻住她,小心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十分爱怜地亲吻、舔舐,又无法满足地探索、深求。

烟火息,吻难停。

这一次,苏涟漪并未抗拒,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任他探索,回应他。

直到气喘吁吁,他才勉强离开,却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对视觉冲击的烟花已熄灭,涟漪又重新冷静下来,想到这几个时辰之内和他亲得难舍难分,有些害羞,但心中却甜蜜。

飞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男人比女人脸皮厚,他想了一想,“饿了吗?我给你打野味。”

涟漪未抬头,就这么在低头的基础上点了一点。

飞峋长长舒了一口气,趁她没注意,舔了下唇,拿起一直放置在水潭边的竹竿,跑到草丛里蹲着,等兔子。

一盏茶的时间,苏涟漪脸上的燥热方才缓了过去,一抬头,看见蹲在草丛中得云飞峋,噗嗤一笑,因为想起了守株待兔。

她轻轻过了去,装作若无其事,“有什么收获吗?”

云飞峋尴尬,刚刚在山下,他因满脑子想的都是大献殷勤,竟忘了此时已是黑天。他大窘特窘,上一次兴冲冲跑来放烟火,发现是白天;这一次说带涟漪来吃野味,发现是黑夜,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其实,他刚刚跑来守兔子,冷静下来便想起这个时辰想来是没兔子的,但大半夜的带空肚子的涟漪来,也不能让她空肚子下去,于是,便抱着侥幸心理蹲着,希望有哪只好心的兔子半夜饿了,梦游出来。

“没……没,兔子好像是,呃……睡了。”飞峋尴尬地回答。

涟漪忍着笑,逗他,“那怎么办?人家肚子好饿。”撒娇道。

听见苏涟漪这娇嗔,云飞峋只觉得骨头都酥了,却欲哭无泪,突然灵机一动。“涟漪,你吃不吃蛇肉?我捉蛇给你吃吧。”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了水潭边的大石头上,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小包裹平放在大石上,解开带子,摊开。

这包裹,飞峋早就注意到了,原本以为是她带来得什么泳衣,却没想到,竟然是……馒头。

没错,就是馒头。

在云飞峋进屋子取烟花时,涟漪则是去厨房取了馒头,还细心地用油纸包了一些咸菜,因早就料到大晚上的无兔子可捉。

云飞峋有些尴尬,涟漪笑着道,“洗洗手吧,我们用晚膳。”说着,自己去潭中洗手。

飞峋也乖乖跟了去,洗过手,抓了馒头,看着面前优雅进食的心爱女子,只觉得这普通得白面馒头,竟比山珍海味更是美味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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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雨静风香】妹子送了是个钻,我竟少打了个“(每日一钻,感动死人鸟!)赤之泪121(2钻,也是新妹子)

感谢妹子们的月票,丫头这个月能在月票榜呆一个月,是写文一年多来第一次!感动shi了,呜呜呜呜……谢谢妹子圆丫头的心愿~

推荐个好友的种田文,很欢快《农女的秀色田园》作者:十二番帆,喜欢妹子们看文愉快~mua~lw*_*wl

099,谜底(丫头求什么,妹子们懂的)

时光飞逝,转眼已五个月有余,临近年关。

本应是热闹闹的过年,但京城中却突传噩耗,老皇帝驾崩,举国大丧三个月,禁用红朱,禁办红事,违者收监。

就这样,本来热热闹闹的穿红戴绿,因这一件事便全部改穿素。即便是远离城县的苏家村也是如此,没人敢在这一时间违背皇令。古人对皇帝的忠诚及惧怕,是现代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无论是因自身命运的渺小还是因皇权的庞大或是因那鬼神之说。

当苏涟漪接到这一消息时,正在家中,是苏白告诉她的。

如今的苏白已不在酒厂帮忙,因为年纪尚小,被涟漪逼着去县城读书,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确立,虽还未正式登基,但柩前即位便已确定了人选。消息传到了岳望县,苏白便赶忙跑回了村子,到了二姐家相告。

此时,涟漪自己在家,飞峋不知去了何处,对云飞峋的行踪,涟漪鲜少过问。

苏白在屋内小火炉烤着手取暖,一回头,见穿着墨绿色锦缎缀着兔毛的小袄的自家二姐在临窗坐着,透过开着一点小缝儿的窗子幽幽望向窗外,忍不住开口问。“姐,你想什么呢?”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苏白。

大半年的时间,苏白不像从前那般纯苯,虽还不算瘦,但是也只是略胖,眼中的狂妄换成了谦虚,从前的无知换之为狡黠。

他的学业出类拔萃,虽基本功差了一些,但胜在聪明,鬼主意多,比那些从小受到礼教荼毒的书生灵活许多,举一反三,接受新鲜事物也十分快。

涟漪将窗子关了上,而后在垫着厚厚椅垫的椅子上坐好,伸手轻轻捂住胸口,因为十分紧张。这种紧张,就如同高考后在电话中查询成绩一般,忐忑,害怕,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谁当了新皇帝?”她的声音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声音如何带着颤抖。她不知道那几位皇子哪个更适合做皇帝,哪个更能为民为主,此时她是自私的,希望太子即位,不为别的,只因云飞峋是太子一边的人。

好吧,她承认自己自私了,她也是个俗人,当天下苍生和自己心爱之人有冲突时,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后者。

“是太子。”苏白道。

涟漪当听到“太子”两字时,吊着的心终于安稳放了下来。

太好了,太子即位,那不就说明,云家没有危险?她虽不是古人,但在从现代所了解到的中国古代历史得知,成王败寇,败的不仅仅事夺嫡之人,更是他身后的一方势力。

苏白敏锐发现了涟漪的失常,好奇问。“姐,我怎么觉得太子即位,你那么高兴?”

涟漪笑笑道,“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京城稳定,便能派兵镇压东部南部叛王战乱,这难道不是喜事吗?难道你忘了当初大哥就因那战乱,差点殒命在外。”

苏白连连点头,“是啊,现在想到当时大哥生死未卜,我就害怕,谢天谢地,大哥安然无事。”

涟漪看着苏白,眼中带着略略宠溺。苏白一直是苏涟漪本尊的跟屁虫,其实人倒是不坏,就是太愚了,如今读了书,有了自己的见解,好了许多,以后即便是没什么大发展,混个小吏做做,或为他开个小买卖也是不错。

“姐夫呢?”苏白才想起来,这屋子很静,大冬天的白雪封门,姐夫哪儿去了?

涟漪不动声色,“家中没糖了,我让他去买一些糖,顺便去河里看看有没有鱼,捞上几条炖汤。”其实她也不知云飞峋去了哪里。

两人有说了一会,苏白给她讲城里发生的事,涟漪耐心听着,偶尔评点几句。

正说着,飞峋回来了,开门入屋,带了不少冷风。

苏白一件飞峋,兴高采烈起来,“姐夫,我来了。”自从涟漪和云飞峋定情,这苏白也和自己姐夫相处的不错,何况姐夫还时常教他一切拳法,此时苏白对姐夫很是崇拜。

“恩。”飞峋点了点头,回房间换衣服。

云飞峋人前人后大不相同,在涟漪面前,如同忠犬一般,乐哈哈地跟着。而在外人面前,这犬立刻摇身变为虎,冷酷不苟言笑,让人对其望而生畏。

“白,此次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涟漪问。

“不是,我们学院放假了,这不快过年了吗?爹让我先回来收拾收拾家,扫扫尘,”回头看了眼天色,“那姐你先忙,我回去先干活。”

涟漪笑着点头,“行,晚间来吃晚饭,爹不在家,你也就别开火了。”

苏白美坏了,“好啊,最喜欢二姐的手艺了,我晚上来。”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离了去。

苏涟漪一直送苏白出了院门,这才关了院门回来,刚一入屋,便见云飞峋坐在屋内,面色凝重,所有所思。

涟漪到他身旁坐下,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很是不解,“消息,你听了吧?”

飞峋默默点了点头,面色虽凝重,但眼中的喜悦是掩饰不住。

涟漪不解,“那为什么要这一副表情?太子即位,难道你不高兴?”

飞峋长长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爱怜地看着面容白净的苏涟漪。“高兴,其实我是在担心。即位不代表登基,只要未登基,其变数还是很大,不知其他几名皇子如何,若是他们之前没没伤到根基,那便很可能东山再起,趁机下手夺位。”

涟漪也叹了口气,“未即位时,要争权即位,即位时又要防备兄弟到登基,而登基之后想必又要烦心平战乱,战乱后少不得开仓抚慰经历战乱的百姓,有时候想想,太子也很难,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其中之操劳,想必只有他自己知晓。”

云飞峋听了苏涟漪的话,而后突然笑了出来。

涟漪拧眉白了一眼过去,带了娇嗔,“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好笑?”

飞峋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回荡,见涟漪生气,这才努力忍住,但俊容上还带着憋笑的不易,“人人都说苏家二小姐运筹幄,堪比男儿,还好他们没听到你这一番言论。”

涟漪生气,将自己覆在他手上的纤细手指抽了回来但抽回的瞬间,却被飞峋的大掌握住,那火热的大掌仿佛将她小手融化,暗暗用力,不让她挣脱。“别生气,我不是骂你,也不是讽刺,只是说出心里想的罢了。”

涟漪白了他一眼,“你心里想的什么,说出来,若是说的不对,今天晚上就让你跪搓衣板。”那口吻满是娇嗔。跪搓衣板,是苏涟漪曾提议的罚法,云飞峋知晓她不是开玩笑,每次听到这个惩罚,都吓白了脸。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丢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若是真逼着跪了,不用别人笑话他,他已经把自己笑话死了。

伸手不顾她的反对挣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涟漪你别生气……”

“别废话,快说。”她的声音钢中带魅,与其说是责骂,还不如说是打情骂俏。

飞峋叹气,“你的一番话,看似有道理,却真是妇人之见。你喜欢那种简单生活,享受安宁,但男人却非如此,在男人心中,不建功立业便枉活一生,男子汉岂能贪图安逸而不去进取,那样如何养家,如何给心爱女子荣华?如何给子嗣富贵?”

苏涟漪一愣,而后细想一下,却真真是这么回事,男人和女人所想,终还是不同罢。

她停止了挣扎,就这么靠在飞峋暖呼呼的怀抱中,“你呢,你怎么想?”

飞峋想了一想,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说假话吧。”涟漪失笑。

此时,屋外又下起了小雪,本就阴沉的天更是阴了,屋内也暗了下来,飞峋深邃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神秘又坚定,深深眼窝中得黑眸有些亮光。“假话,便是陪着你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男耕女织,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涟漪微微撅嘴,“那真话呢?”

飞峋垂下了眼,浓密得睫毛将眼中得憧憬盖住,垂着眼深情注视着怀中的心爱女子,“真话便是,不畏困难和艰险,建功立业,给你一个舒适的家,也给我们孩子一个大好前程。”

涟漪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厮想的倒长远,两人还没洞房呢,他先想孩子了。

不过,心中却是甜蜜。这不就是男人吗?男人就是应该这样怀着远大抱负,保护心爱的女人,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家。男人有男人的尊严,在女人的光环下,想必……飞峋也一直很别扭难受吧。

“我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涟漪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俊朗的男子。

飞峋看着其白净的面容,那粉嫩的唇不正是邀请?低头便吻,却被涟漪的小手拦了住。“不许用下半身思考,还有正事呢。”

云飞峋苦笑,之前涟漪给他解释过“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典故,但他却是真真冤枉,他可不是那好色之徒?就算是好色,也只好苏涟漪一人的色。

依言放开了她,“太子即位,我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大半,难道你还不想听,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想,一直都很想。我也是正常人,怎么会没有好奇心,从前我不问,是不想你为难罢了。”涟漪道。

这一句话,又仿佛将云飞峋触动,凑过来就要亲,被苏涟漪白嫩纤长的小手推了过去,狠狠白了一眼,“有事说事,别总趁机占便宜。”

云飞峋狡黠一笑,糟,还是被看穿了,真如兵法所说,一计不可多用,用多了,对方就有防备了。

谈到了正事,飞峋收敛了刚刚的轻松嬉笑。“我是来,保护一人。”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是初萤吧。”

云飞峋一惊,“你怎么知道?”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细想想便能猜出,首先是们来到苏家村的先后次序,先是初萤以一名寡妇身份到了苏家村,而后我爹便在山上发现浑身是伤的你,我爹怕我嫁不出去,便将我硬塞给你,大家都以为你又丑又傻……呃……别生气,我只是说事情,哈哈。其实你根本不傻,你最后将计就计,想必就是因为我家离初萤家很近吧。”

云飞峋点了点头。

涟漪继续道,“还记得那一次我在李府被丫鬟打伤的那天吗?”就是她穿越来此,此一见到云飞峋的那一次。“当时你满身泥泞,好像从地里爬过一般,但那时你根本不会种田,为什么弄得浑身是土,后来我才知,初萤家在那一时间竟造了一地窖,很是隐蔽。造地窖本是个不小的工程,按理说应找村里工匠,而初萤家却不动声色地造了,想来,是你挖的,刻意没声张,生怕有人怀疑了初萤身份罢?”

飞峋尴尬了下,“涟漪你听我解释。”

涟漪笑笑,伸手抚他刚毅的下巴,“我没生气,若是生气,哪还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继续听我说下去。”顿了下,继续道,“你平日里从不离开村子半步,那一阵子我甚至以为你是盗墓贼,来这踩点,后来才知晓,你是为了贴身保护初萤。不够你却有了漏洞,你曾经去苏家酒厂帮忙了一阵子,为何突然肯离开村子了?”

飞峋着了急,赶忙解释,“因为……”

“因为初萤去了酒厂,”涟漪帮他说了出来,“那一时间,我麻烦初萤帮我算账,而你看初萤都去了,于是便自己要求着去了,美名其曰,帮我。”

云飞峋面露窘色,满脸急的通红,“涟漪,你一定要谅解我,我这些……都是任务。”

涟漪伸手抚他坚实得胸膛,“当然谅解,如果不谅解,我能同意和你在一起吗?再来说说初萤,你觉得她像个普通寡妇吗?”

飞峋皱眉,“有什么不像?我觉得她装的很好啊。”

涟漪噗嗤笑了,“在她没生下熙瞳之时,我便对其怀疑。她衣食无忧,好像手上有故去夫君的大额遗产,但如此单纯到天真无邪的姑娘,又如何在深宅大院安稳怀子?不说别处,就说那李府,除了李夫人有两子两女和如今桃姨娘有了身孕,其他那么多妾室没一个成功将孩子生出的,那么初萤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又一次我去青州县买了很多礼物回来吗?当时送初萤的簪子花了整整五两银子,这一只簪子够普通人家吃喝两个月,而当时初萤只随便地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说明,这个价位的簪子,是不入她眼的。

我去群菁会的裙子你还记得吧,当时在做裙子之前,我与她去了成衣店,她对京城裁缝师傅了如指掌,将那花样繁杂的精美衣裙批得一无是处,后来自己亲手做出的裙子,却是京城官家最流行的款式,这个要如何解释?

不知你还记得那个……呃……喜带吧?她给我绣了很多。我一直以为她热衷绣活,闲来无事才绣着玩的,后来才得知,那种官宦人家衣着哪怕是一只鞋垫都是极其讲究,所以她才忍不下朴素,到处绣花。”

说了这些,涟漪也说累了,端了茶碗,慢慢饮了一口。“观察事物要看细节,即便你们没有什么大的漏洞,但这些小细节足以让人怀疑,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云飞峋惊讶,原来苏涟漪早就看出了,但这一年多,却从来发出过各种质疑,“你原来……都知道?”

涟漪放下茶碗,微笑。“是啊。”

飞峋还是不解,“就算是我和她漏洞很多,就算是在出现得时间和去往酒厂的时间相符,也无法就如此肯定,我们两人有联系啊?”

涟漪笑着眨了眨眼,“你们两人的互动已经说明一切了,还用什么具体事件?”

“我们两人的互动?”飞峋惊讶,“我与她平日里鲜少说话,在你面前更是一句话不说,你又怎么知晓?”

涟漪回答,“就是因为你们不说话,才可疑。两个人无论是否认识,都是靠语言来作交流,而你们二人从来不说话,却表现得十分熟络,能不可疑?

你还记得那一次去仙水潭沐浴吗?我清楚的记得在院门外,我们不肯带她去,她却突然说你好色,而你非但没勃然大怒,相反觉得委屈,以你的性格,除非熟到不能再熟之人,你会这么轻易饶过她?还用我再多举几个例子吗?”这些例子,数不胜数。

云飞峋长叹了口气,“涟漪,我算是服了,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今日才知,这女人的肚子里也很能装、很能瞒,你我日夜见面,你早就怀疑却从未表露出来,真是深不可测。”

涟漪冷哼一下,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你总觉得女人非要不如男人呢?女人的肚子能装下的东西多了,你还不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的?”

云飞峋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对,女人要比男人厉害,我们家就是娘子比我厉害,行吗?”

“这还差不多。”一边说着,苏涟漪也觉得惊讶。从来她以为自己脸皮薄、怕肉麻,觉得这种打情骂俏的话一辈子与她无缘,但后来才知,不是她不会打情骂俏,而是没碰到命中注定的人罢了。

她与飞峋相处,起初是飞峋唯她是从,她说什么,他就乖乖听什么,做什么。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飞峋越来越大,成了大男人;她却是越来越小,成了小女人。她喜欢撒娇、喜欢无理取闹、喜欢对他连打带挠、喜欢撅嘴、喜欢瞪他,当有一日发觉时,竟发现自己走火入魔一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却做得手到擒来。

但她非但没有反感,却喜欢这种生活,凡事都靠着自己的男人,窝在男人的温暖的胸怀中,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女人。

云飞峋半打趣道,“那么,请问伟大的女子殿下,以您这睿智的思维和缜密的推理,认为初萤是什么身份呢?”

涟漪眸子闪了一下,“太子妃。”

“为什么?”飞峋不解。

涟漪慢慢解释道,“初萤怀有太子子嗣,而太子在险境拼搏,自然是要保住血脉,一旦是不慎败了,只要血脉尚在,便可东山再起。”

云飞峋看她那认真样,哈哈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悦耳动听,但苏涟漪却很不开心,“有什么不对吗?”涟漪急了。

飞峋笑着摇头,“到底还是女人。”

“靠,你又来这个?”涟漪狠狠下手抓他,被他伸手拦住,爱怜地捏着她的小手,“若是太子死了,要子嗣还有何用?这是皇子夺嫡,而非异姓叛乱,并未改朝换代,又如何以正统血脉为借口复兴王室?那些皇子身上流的,也是先皇的血。”

涟漪明了,点了点头,却有些恼了。她是个现代人,当然对这些古代乱糟糟的事没什么研究,用得着嘲笑吗?“那初萤是?”

云飞峋答,“初萤是当朝金玉公主,太子的孪生妹妹,我兄长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正妻,也是我的嫂子。”

涟漪恍然大悟,“难怪。”

飞峋不解,“难怪什么?”

涟漪看向飞峋的眸子多了笑意,“难怪熙瞳和你长的这么像。也许你不知,最近村子中有个谣言,说熙瞳是你的儿子。”说着,眼中故意流露出怀疑,而后低下头,垂下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飞峋大吃一惊,面色猛然通红,“怎么可能?我……我怎么能干那种事?涟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只有你,除了你,我绝不看第二个女人,哪怕是天仙下凡。再说她是我嫂子,我怎么会给兄长戴绿帽,我……”本来还侃侃而谈的云飞峋,被这天大得冤枉砸得不知所云,全然没了刚刚逗弄苏涟漪的沉稳劲儿。

并非是心中有鬼,而是太在意涟漪,所谓关心则乱,生怕被涟漪误会了去。

那张俊秀刚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急得恨不得用匕首剖心给涟漪看,以证明清白。

涟漪一挑眉——让丫刚刚嘲弄本小姐,知道厉害了吧?

不忍心看云飞峋这欲哭无泪的慌张,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好了,我相信你,你与金鹏将军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而熙瞳是你的亲侄儿,容貌像你也是情有可原,我没怀疑。”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云飞峋感动得差点就弹了出来,一把将苏涟漪搂在怀中,紧紧的,根本不容她挣扎,“涟漪,你太好了,谢谢你相信我,谢谢,我以后一定对你一心一意,我们一定要白头偕老……”他搜肠刮肚,将此时能想出的一切好词语,表达爱意的都一股脑说出来,无奈,越是着急,越是不知怎么说是好。

涟漪伏在他怀中,笑眯眯得,胸膛被各种幸福感所充斥。

两人就这么火辣辣地拥抱了好一阵,就在云飞峋又想低头亲吻时,被苏涟漪的小手挡了回去。“和你说多少次,别趁机占便宜。”

飞峋欲哭无泪,“这一次是情不自禁。”哎,又被发现了。

涟漪瞪了他一眼,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站在了他面前。

外人怎么会想到,苏涟漪自从上一次放言说不再去县城,便真的鲜少去,半年的时间,去县城屈指可数,对所有盛情邀请都委婉拒绝,就这么在家一边陪着初萤,一边和飞峋腻歪着。

这么拥抱索吻,几乎日日发生,所以,涟漪早就有了抵抗力。饶那云飞峋多么可怜兮兮,她还是可以一横心,将他推开。

“正事还没说完呢,难道你来苏家村保护初萤……不是,是金玉公主,不是受到太子的命令,而是受到你哥的命令?”

云飞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眼中越来越坚定,没回答,回了屋内,不大一会,便取出了一个本子。

涟漪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本子,她曾看过,在她记忆中,飞峋曾翻阅过两次,每一次见她来,都立刻收起,“这个是?”她不解。

云飞峋将那本子递了过去,一举一动坚定无比,面容也是严肃谨慎,“你看看。”

涟漪突然有些紧张,伸手接过了那本子,翻开一看,却见,第一页有目录索引,以各地区域划分,大的有城,小的有县。而后翻开却见到,每一页都有三个人名,人名后是官位,多少品阶,多少适合官职,再向下,则是数目。

涟漪心中了然,面容也严肃下来,抬起头,目光凝重,“这是……花名册?”

飞峋深深一点头,“对,就是花名册,其上所记之名,皆是太子一派,这夺嫡一站需要大量金银,全记录在其上,世间只有这一本,绝无二本。”

涟漪这才真正的恍然大悟,想来云飞峋的任务有两个,对太子,则是隐藏花名册;对兄长,则是保护嫂子及当朝公主。

这花名册极为重要,在现代的影视剧及小说中便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个人、或一个家族为了保护花名册,四面楚歌惨被灭族,那些人就是为了夺得这一本小小的花名册。

只要有了它,便能讲对方一派不动声色逐一清除、釜底抽薪!

别说古代,即便是现代,有些商业间谍或特工杀手,便是用各种明暗手段,去强取豪夺核心资料。

花名册,就是这么一本,多了则失窃的危险更多。而花名册皆是指派给最忠实、以及实力最强之人保管。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云飞峋在军营前途广大、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却跑来保护一名妇人。

无论是飞峋的身份——太子一派强有力的同盟云家之嫡子,还是飞峋的本领,都注定了只有他一人才能胜任此项重要又艰巨的任务。

看来,她之前没追问飞峋的任务是正确的,这任务神秘重大,若是她真问了,就也真真是为难了他。

涟漪将那花名册有递了回去,鼻子一酸,有些感动得想哭,“笨蛋,这么重要的任务,其实不用和我说的。”

飞峋收回了花名册,也淡淡笑了,“我相信你。”

涟漪将自己的金豆狠狠憋了回去,轻轻揽住了他的结实的腰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这一刻,觉得很满足。“谢谢你,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飞峋道。“等太子登基,战事平定,我便将你带到我家,我们正式成婚,这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二人。”

“恩。”涟漪笑着应允,感慨这世间的美妙,也感谢上苍,在这异世,给了她这么一个爱人,一个温暖的家。

……

晚间到来,涟漪和飞峋下厨做了一堆好菜,将苏白和初萤母子都接了来,四个半人围坐一桌,把酒言欢。

为什么说还有半个人?自然是初萤的儿子熙瞳,暂时还算不上一个人。

如今涟漪知晓了飞峋和初萤的秘密,也知晓了熙瞳也是有姓氏的——云。想到这小家伙是初萤的儿子、飞峋的侄儿,她更是觉得十分亲切,只是……却总觉得和初萤有一些隔阂。

“哇,好多菜,有我最喜欢的醋溜排骨,嘻嘻。”初萤还是原本那样,如同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涟漪看着初萤的样子,叹了口气,只觉得她与初萤之间有一道肉眼看不到的鸿沟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初萤这也是对自己的保护吧,其实初萤从心底,是想交她这个朋友,迫不得已的隐瞒和……欺骗的。

她这么说服着自己,勉强挤出了笑容,将排骨夹给初萤。

初萤好像也感觉到了尴尬,本明澈的大眼中有了一丝怀疑,苏白却说话了,举起杯子,敬酒,说着欢喜的话。因为苏白,将这刚尴尬冲散了一些,饭桌上又又了欢声笑语。

……

夜晚来临,吃过了饭菜,苏白和飞峋两人便将初萤母子送了回去,涟漪收拾了碗筷,堆在厨房,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再去刷洗,干脆就扔在那,自己洗漱后换了衣服爬上了床。

灯烛忽闪忽闪的,屋内光线有着微微晃动,但涟漪却双眼看向房间棚顶,一动不动,若有所思,身上莫名疲惫,心中的淡淡隐痛却怎么也是挥之不开。

飞峋归来,见涟漪房内还掌着灯,轻轻敲了敲门后,推开一条小缝,“还没睡?”

“恩。”涟漪幽幽地答。

“要不要聊聊?”心中带着坏笑,飞峋见缝插针就要入内。

“不要,很累,我今天想睡觉。”涟漪拒绝得干脆。

飞峋浓眉抖了一抖,委屈了一会,然后才道,“那你早些睡,明天见。”随后,恋恋不舍地轻轻关了门,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涟漪并未闭眼,而是继续看着棚顶,心中有个疙瘩怎么也是解不开。

下午,她和飞峋的交谈得知,太子城府深沉工于心计,而她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去问,那金玉公主呢?当时飞峋有一些尴尬,不知说什么,最后想了半天,才委婉地说了一句——为了能成功隐藏身份,自然是要作一些改变,有时她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飞峋说得隐晦,其意很简单,那便是——初萤这般天真无邪的性格,多半是装的。

一种深深欺骗感,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一种深深的后怕!

她对初萤,可谓是掏心掏肺,当初面对初萤的生死大难,她宁愿陪着初萤死,也要救下初萤,难道这些换来的都是欺骗?

任务……隐藏……安危,她可以用道理说服自己的理智,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的感情。

越是在意一个人,心中便越是容不下任何杂质,对男人如此,对女人也是如此。她真的希望,初萤能继续这么天真无邪,就这么一生一世,那该多好?

……

同一时间,另一房间。

初萤家中,或者说,是金玉公主的家中。

屋子里火炉烧得旺盛,是云飞峋帮她生的炉子。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几乎变了个人一般,从前不会的,如今都会了;从前以为一生与她绝缘的粗活,她也亲手做了。若是在宫中或在公主府,哪会这样亲手喂养孩子?多半由丫鬟奶娘养着。

初萤一张小脸在昏暗的灯烛光下略带神秘,她垂着眼,那浓密得长睫毛将她眼底的精明盖住,以往总是扬起的嘴角此时抿得很紧、僵直。

她将刚刚在饭桌上苏涟漪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以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细细在脑海中过滤了一次,想找出为何苏涟漪对她态度与平日里不尽相同。

苏涟漪是聪明的、敏感的,她早就知晓,她知道涟漪多少能猜到她身份不同,但却选择了沉默、不去计较,为何这一次突然有了一个大转变?难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叹了口气,见熙瞳睡得香甜,她也躺了下来,用厚厚得被子将自己娇小的身子包裹住,那精明的眼神和这柔弱形成明显对比。

涟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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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时间有些紧,白天有事耽搁了一些,所以文文木有校对,可能错别字多了一些,咳咳……妹子们抱歉,委屈你们了!一会还要出门,晚上回来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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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峋:啊啊啊啊,老纸终于要恢复高富帅的身份了,太不容易了QAQ,呜呜呜呜

苏涟漪(含情脉脉):无论你是何身份,我都爱你。

云飞峋:老纸要闪瞎那些狗眼,姓李的、姓叶的,哼哼哼!

苏涟漪:……

100,友谊

如果消息未错,两日后太子登基为新帝,这登基大典确实仓促得很,按理说先皇驾崩,太子要戴孝三天,但情况紧急,众臣纷纷上表新帝速速登基以调兵遣将镇压叛乱,解救苍生。

于是,太子便依了臣意,钦天监选择了个最近的吉日举行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苏家村,较为偏僻的一户小院,院子不大、干净整洁,院中积雪已被清扫出门,露出石板拼成的路面和石板间隙的残雪。北风刮过,枯枝摇动,一番冬日景象。

冬来无事,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在自家客厅里,暖阳透过窗棱纸射入,虽没多少光线,但却照得房间暖洋洋。

桌上摆着硕大平整的木板,板子上放着两只盆子,一侧有碗,那盆子中放的是面团,碗中放着的则是干面粉——没错,两人正包饺子。

云飞峋哪会干这种精细活?却被苏涟漪教着擀饺子皮,有时因为力气太大,好好的饺子皮活活被压断,有时候因不敢用力,一张皮上要捻个几十下,最后练了几个时辰,这才擀出几个像样的饺子皮。

涟漪笑呵呵地包着饺子,吃饭是其次,玩耍是真,两人都很享受这种平淡的小生活,幸福的日子。

欢声笑语过后,脸上沾着面粉的两人开始工作了,若是不包出饺子,晚饭吃什么?

涟漪开始专心包饺子,飞峋擀皮,两人不用开口,却也能感受到和谐的默契。

飞峋若有所思,想了半晌,看向涟漪,“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涟漪随口答。

“这几日我可能要去京城一趟,公主就麻烦你照顾了。”

涟漪的心猛然一落,刚刚那欢愉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手一抖,还未包住的饺子那满满一兜的馅儿落在了桌上。

“怎么了?”飞峋看出她不对劲,赶忙问。

“没什么。”涟漪淡淡答了一句,又执起了筷子夹了馅,闷头包了起来。

云飞峋能感觉到苏涟漪的心情直线下落,却不知因为何事。他哪能猜到苏涟漪的想法?

涟漪此时心中沉重难当——难道这平静安逸的生活,便这么宣告结束?未来会怎样?云飞峋重回京城想来会如鱼得水吧?太子登基为帝,想来会极为器重云家兄弟吧?飞峋的脸几乎已经全好,此时容貌俊朗,会不会招蜂引蝶?他父母能同意嫡子只娶一妻吗?何况她的身份在这鸾国什么都不是,连一名成功商人也不算。

涟漪越想越憋闷,突然觉得屋子实在密封得紧,放下饺子,将窗子开开,让那北风吹入,虽刮到脸上有一些疼,但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刚刚那无助和忧愁全无,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和冷静。

得我者幸,失我者命,看开了就好了。期待的越大则失望越大,爱情诚伟大,但没有爱情的人生也是人生。人活着不能只追求单一的目标,若是可以共度难关,她定然和云飞峋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但若无法度过,两人便算是有缘无分。

云飞峋见她表情又恢复了那招牌恬淡,看似随和实则与人拉来距离,好似费劲千辛万苦终瓦解的心墙重新垒砌,便大叫不好。

扔了擀面杖,冲过来二话不说将她抱个满怀,“涟漪,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涟漪一愣,没想到云飞峋可以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发现她的想法,心又软了下来,那逐渐垒砌的心墙渐渐瓦解开来。微微点了点头,“恩,我相信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云飞峋吓了一身冷汗,后背冰凉。“涟漪,你别吓死我,我若是死了,你可就没了夫君了。”

涟漪噗嗤一笑,抬头看他,“若是你因我而死,我就为你一生守贞。”半开玩笑道。

云飞峋却摇头,郑重其事,“不行,涟漪你答应我,若是我死了,你一定不可终生守寡,若是遇到愿照顾你之人,你就要敞开心扉接受他,这样,我在九泉之下才可安心。”

涟漪惊讶,别说古代人,即便是现代人想到自己另一外未来改嫁都会不舒服,为何云飞峋却可如此坦荡?古人不是更重视贞操与晚节吗?

飞峋看出了她的惊讶,淡笑着解释道,“我们从军之人不同于普通人,当选择这一条路时,便没想过可舒适安逸,沙场从来都是九死一生,我们已做好准备随时战死沙场。

也许是因对生死看得淡了罢,我们更能正视自己的家人。生时,珍惜与家人团聚的每一天;死后,不在乎什么愚贞,希望妻子能受到其他男人的保护,不至生活凄惨。”

涟漪愣愣地看着云飞峋,心中竟有着浓浓酸楚。与那些公子哥相比,军人才是真男人,上阵杀敌保卫家园之人才应真正能得到万人崇敬。云飞峋啊云飞峋,让她怎么不去心疼他?爱护他?

“放心,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涟漪埋在他怀中,笑着道。反正她死过一次,穿越来算是捡了一条命,现在她也是生死不惧了。封建礼教?一夫多妻?抗争一下又如何?

云飞峋大喜,将她抱得更紧,“太好了,涟漪,你放心,我绝不放弃,我发誓。”

两人手上满是面,因为这一道小插曲,两人彼此相拥,最终可怜了衣服——两人的衣服上也沾了满满的面粉。

涟漪能感受到云飞峋猛烈的心跳和他的热情,她也被感染了,勾着唇,刚刚那不安早已消失。

就在某人低头想趁机索吻之时,被对方一把推开,丝毫没有留恋,再次回到位置上包起饺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不过那嘴角的甜笑泄露了心迹。

云飞峋怏怏地回来擀皮,“一会你给公主殿下送饺子?”他问。

提到初萤,涟漪的心头又是一顿,但这一次却掩饰得极好,“恩。”心中很不舒服,不知怎样去面对初萤。

那种感觉很奇怪,一种欺骗感?一种陌生感?说不清道不白。

“若你找她没事,一会我去送吧,正好也告诉她我去京城的事。”飞峋道。

涟漪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点点头,“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派人来接你们?”

“因为他们不知我们在哪。”飞峋答。

涟漪惊讶,“不知?”

飞峋点头,“记得上一次说过,公主与我先后出现在村子吗?公主以一名新寡的身份出现,而我则是奄奄一息在山上,被你爹发现。”

“恩,难道不是你们计划好的?”涟漪惊讶。

飞峋摇头,“不是,事情是这样,当日我带着花名册护送公主离京,期间被其他皇子手下袭击,一则是要抢花名册,二则是要以公主威胁我兄长,当时情况危急,敌多我寡,最终我们惨败,公主换了贫民衣服逃了出来,而我则是负伤累累滚落山崖,当我醒来时,便是被你爹救下时。

我伤势过重无法行动自如,而你爹就趁机……将你嫁给我,强迫办了大婚。成婚之后,我惊讶发现公主竟易容成你的邻居,于是便将计就计,留了下来。”

涟漪了然,“所以,你与初萤二人到苏家村落脚是偶然而非刻意,你们不将消息泄露出去,太子不知,其他皇子就更是不知,是这样吗?”

飞峋点头,“是,太子身边难保没有细作,纸里包不住火,最安全的隐藏方法便是连太子都不告诉。”

涟漪赞同,“你说的对。”继续细品云飞峋的话,突然噗嗤一笑,因为想到了一个镜头。

“你笑什么?”飞峋疑问。

涟漪笑道,“你和从前的我大婚,是否行过房?”

云飞峋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有,怎么会?”一想到从前大婚,就有种对苏涟漪的背叛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现在的苏涟漪和当年的苏涟漪不是一人一般,而两人分明就是一个人,她的变化,是他亲眼所见。

“当时你说要为李府二公子守身如玉的,再说,即便是当时的你同意,当时的我也不同意。”刻意加了“当时”二字,以与现在区别。

苏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们怎么办的婚礼?”

“你我都被绑着。”飞峋道,他只当苏涟漪失忆。

涟漪能想象到当时的鸡飞狗跳,定然很有趣。但不小心又想到了初萤,脸上的笑容便逐渐僵硬。

不过转念一想,也渐渐释怀了许多。

身为皇家公主,若真是那般天真无邪,想必也不知死了多少次。别说在皇宫,如若是后来发生事故,如果不是初萤机敏,想来也是性命难保。也许,她是为了自保才隐瞒性格,只不过无心欺骗了而已。

苏涟漪尽量这么说服自己,催眠自己,强迫自己理解初萤……不对,是金玉公主。

“一会,初萤多半会问,你们的计划是否告诉我。”涟漪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慢慢道。

云飞峋继续手头的工作,“哦。”不解苏涟漪为何说这个。

“若是她真问了,你便说,这件事我一无所知,你没告诉我。”涟漪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云飞峋惊讶,“公主与我们是一派的,为何要隐瞒?”

涟漪叹气,放下手上的饺子,“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曾经对我说过,太子城府极深,而如今初萤的一举一动你也看在眼里,难道就不怕以后陷入无妄之灾?”兔死狗烹,不得不防。

飞峋想着人前人后的金玉公主,又想到那平日里礼贤下士的太子,很是矛盾,“我兄长与太子一起长大,很是了解。”

涟漪苦笑,“他们都是皇室中人,从小便在险境中成长,与我们不同,他们可以掩饰得天衣无缝。你告诉初萤说,计划没告诉我,只是隐瞒不是欺骗,这是自保。”中国历史上擅长作息的皇子比比皆是,最出名的便是隋炀帝,在做皇子时谦虚好学,欺骗了所有人,一旦成为皇帝,便狠戾残暴。

云飞峋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

饺子包完,煮好,出了锅,涟漪装了整整一小坛,带着汤汁,让飞峋端了去。

距离涟漪家不远的一间小院子,是金玉公主初萤暂时居住的家。

房内,置着农家小火炉,炉膛内装着足足的炭,烧得旺盛火红,屋内暖烘烘的,还带着一片馨香。

初萤一身白衣坐在床上,虽那白衣带着银色暗纹,旁人不知其意,但事实上,她是在默默守孝,用另一种方式祭奠自己的父皇。争权的是她的兄弟,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皇位,而没有父皇。

一代君主、一名父亲过世,真正怀念的又有几人?

婴孩已经睡去,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拍着,垂着的眸子中,有爱怜,也有哀伤。

屋内很静,初萤的情绪也很低落。

突然响起礼貌敲门声。

初萤眼中的哀伤瞬时消失不见,换成了平日里那天真无邪,那双大眼满是懵懂、纯真,和刚刚判若两人。“是谁?”软糯的声音动听。

“是我,涟漪让我送一些饺子。”飞峋在外答。

初萤眼中装出的纯真淡了一些,“进来吧。”

门开了,云飞峋入内,进门后马上关了门,站在门口不肯向里走,是避嫌,是礼节,也是怕将身上的凉气带进来,染给婴孩。

见婴孩睡熟了,飞峋才小声恭敬道,“公主殿下……”

初萤微微侧过头,却未抬眼直视,“叫嫂嫂便可,都是一家子,不是外人。”声音虽还带着刚刚软糯的痕迹,更多的却已是清冷和威严。

云飞峋点头,不再拘泥于称呼,“太子殿下两日后登基,臣弟想回京一趟,告知他们我们二人的位置。”想到自己兄长增添了一名子嗣便高兴。可以想象到大哥的欢愉之情,飞峋看向那床上熟睡的婴孩,眼中也满是慈爱。

本以为金玉公主即将回京能欣喜,但云飞峋从初萤脸上却没看到任何高兴的神情,相反一直垂着眼,若有所思。

“嫂嫂,您在担忧什么?”飞峋问。

初萤的浓密睫毛微微颤了一颤,终如同蝴蝶展翅一般打开,看向云飞峋,双眼直视,那审视的眼神透着凌厉,仿佛将面前之人看透,丝毫不容他说谎。

“飞峋,你与涟漪的感情如何了?”她问。

云飞峋脸一下子中了,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知道,公主一直让他与苏涟漪亲近。“让嫂嫂……操心了,我与涟漪,一切都……好。”

初萤的眼微微眯了一下,“可与她同房?”

云飞峋脸更红了,“没……没有,绝对没有。”

初萤不知是应担心还是应放心,想了片刻,眼中的凌厉更甚,“那你可告知她,我们的计划?”

飞峋想起了苏涟漪的嘱托,便不动声色,“未曾告诉。”

初萤缓缓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那便好,虽现在局势算是平定,但还是有危险,路途遥远,你要当心。”

云飞峋点头答应,将手上陶质小坛递了过去,“这是刚刚涟漪和我包的饺子,给你带了,涟漪交代,让你趁热了吃。”

初萤眼中的凌厉少了一些,睫毛微微颤着,伸出两只纤细的小手,双手接过那盖着盖子的坛子,将其紧紧抱在怀中,与那坛子相比,她的身子很是瘦弱,那般无助。

云飞峋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见初萤不想再语,便默默退了出去。

飞峋归来后与涟漪吃了饺子,便收拾了行囊赶路,日夜兼程欲早一些到达京城,临行前,将花名册交给了苏涟漪。

夜晚到来。

涟漪在房内愣愣坐着,这是第一次独自在这房子,她早已习惯了云飞峋的相伴,如果他突然离开,一种奇怪慢慢在她心中滋生,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感觉逐渐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是思念。

涟漪推开云飞峋的房门,房内没掌灯,没烧火炉,又冷又黑,但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却让她不忍离去。

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最终她还是沦陷了罢。

正窗外大风忽起,白日里还阳光明媚,但从傍晚时便乌沉沉的阴下来,涟漪到了客厅,稍稍推开窗子,大吃一惊,不知何时,竟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大风急,涟漪心中担忧得紧,不忍飞峋在路上受苦,在屋子中走着转着,却苦无办法。

担忧也没有办法,算算时间,飞峋早已上了管道罢,好在,她在小驴车里装了很多被子和干粮。

又过了一个时辰,涟漪觉得无聊得紧,古代没电视也没电脑互联网,这大晚上的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平日里不觉得,偶尔和飞峋聊聊天,偶尔下下棋,即便是无事可干,也在家中和他呆着,互相默默陪着。

想了一想,还是睡吧,睡醒了明天日再继续无聊。

洗漱完毕,将屋内小火炉又添了些炭,将软乎乎的新弹棉被铺上,准备睡去,屋外的鬼哭狼嚎之音却让她有些担忧。室内温度骤降,即便是添了炉子,但还是不若前几日那般暖和。

涟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的屋子是根据现代房屋建的,南边有一个大客厅、北面有仓库,而头顶的房顶也做了简单吊顶,虽说夏天也许会热上一些,但冬季是极为暖和的。

而初萤家却不是,其为鸾国中部普通农家房屋,直通南北,头上棚顶能见房梁的那种,因房间太大,密封性又不好,取暖的火炉很是吃力,没风的日子还好,若是有风,那火炉烧与不少便没什么区别。

涟漪想到这,立刻翻身下了床,将衣服披上,冲了出去。

屋外,风甚大,那夹杂鹅毛大雪的狂风刮得人眼睁不开,涟漪将身上的绵褂子紧了又紧,挣扎着向初萤家的方向而去。

初萤家中。

她本以为自己已很坚强,已可以自己烧饭、自己洗衣、自己做家务、自己养孩子,但此时此刻,面对这狂风暴虐,她却只能瑟瑟发抖。

孩童哭嚎着,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炉子里的炭火烧得火红,但那可怜的热气刚一出来,就被冷风吹散。

孩子大哭着,初萤也很想哭,却不知哭给谁听。她本应有舒适的生活,本应奴婢成群,本应父疼母爱,但父皇已驾崩,母后与兄长只顾夺嫡,丈夫也是如此,她只能担惊受怕的在这农家小院。

狂风还在鬼哭狼嚎,风之大,是她这一生第一次见到的,那狂风根本无视墙壁和窗子,呼啸入了房内,那窗纸哗哗响着,她只能暗暗祈祷窗纸万万不要吹破,房顶发出咚咚的声音,她怀疑是屋顶的瓦片被周了开,不知那房顶会不会被狂风掀起。

当苏涟漪挣扎着到初萤家时,还没入屋子便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初萤,开开门,是我。”她敲着门。

这一刻,初萤只觉得在身陷绝望的漩涡中无法脱身时,一道曙光射入,她憋了已久得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此时此时,她只觉得苏涟漪是上苍派来拯救她的天兵神将。

拉开门,见门外的涟漪,头上、眉上和睫毛上满是雪花,一张唇被冻得发青发紫,“初萤,没事吧?”说着,赶忙入了门,回头将门关上。

初萤都不知自己要说什么,鼻头酸着,心中好大的委屈。

涟漪见初萤咬着唇无声哭泣,想到她明明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却遭遇如此,心不免一疼,之前心中的隔阂早已忘却,“别哭,快收拾收拾带孩子去我那吧。”

初萤疯狂地点头,赶忙转身去用被子将孩子包上,涟漪则是熄了炉子中的火,怕人不在,出什么意外起了火灾。

初萤费力将用棉被裹好的熙瞳抱在怀中准备出门,却被涟漪抢了去,“我来抱吧,我体力比你好。”实在看不了娇小的初萤抱着这么大一团的孩子,外面雪大路滑,何况初萤剖腹产后刚刚几个月,在这医疗设施为零的古代,恢复得不算好。

初萤拿了孩子的衣物用具,两人便出了门,向涟漪家而去。

初萤家和涟漪家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是在冰酷的严寒,另一个则是在温暖的春季。

房子是春天翻修的,墙壁都加了厚,房间格局设施也是十分现代化,再大的寒风也吹入不了几分,风在南面的客厅和北面的仓库缓冲到几近全无,根本入不到卧室中去。

关上了门,便如同将呼号的寒风狠狠拒之门外,房内只有安逸和温暖,那小火炉噼啪响着,干燥又温暖。

涟漪将孩子放到自己床上,将一层层的棉被打开,哭喊的久了,声音也小了下来,却还小声哭着。

涟漪见初萤直愣愣站在房门前,眼中迷茫,若有所思。

忍不住叹了口气,牵着她的小手到了自己房内,“厅里冷,大虎不在,就没烧那么多火炉,你在我房间里暖和暖和,一会给熙瞳喂奶,好让他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初萤猛地抬头想说什么,但当看到涟漪那关切的眼神时,还是活活吞了下去,垂下头。

其实,她想问——大虎去哪里了。但当看到涟漪那关切的眼神时,却不忍欺骗,虽然这欺骗,是迫不得已,是为了自保。

她从小长在宫中,虽是公主,但也是有危险。宫中阴险,不是外人可想象得到,那琼楼玉宇之下,哪里没有白骨?哪里没有冤魂?死过宫女、死过太监、死过妃子、死过公主、死过皇子,也曾经死过皇后。

就连父皇都时刻防备,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皇子夭折,见过太多不明不白死去的女子,她也不知不觉学会了万千自保之法,哪怕是碰见再危急的情况,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安全都会无所不用。

她一直都喜欢苏涟漪,无论是从前那般混账的女霸王还是如今这睿智的女商人,她都喜欢。从前喜欢,是因苏涟漪不掩饰心中恶念,想要什么,伸手去抢,讨厌什么,开口就骂,坏得干脆,坏得彻底。

现在喜欢,是因苏涟漪的睿智和义气,帮助身边的朋友,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她永远不会忘她分娩之时涟漪说过的话——若是她死,她也陪着死。

刚刚在家中,她无比绝望、无比恐惧,甚至比当初被追兵追杀时还要恐惧万分,此时想来,应该是因熙瞳吧。她无所谓,但却不希望看到熙瞳有危险。

在她最无助时,又是苏涟漪出现,将她从彷如冰窟的困境中救出。

她初萤低下头,无法开口继续欺骗,又不想露馅,便干脆保持沉默,不去说。

涟漪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叹了口气,像从前那般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宠溺地笑了,“笨蛋,别想了,已经安全了。”

初萤不敢抬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又哭了,点着头。

涟漪告诉自己,放下吧,放下她之前的顾及和隔阂。她为了种种原因隐瞒飞峋,而初萤不也是因为种种原因隐瞒她?

谎言不可怕,是善意的谎言,真心为人着想的谎言,难道不正是另一种保护?

就好像,她在现代在医院做的一件事一般——安慰绝症患者:坚持住,还有几个月就要出院了。只有她和家属知道,这患者的生命也仅仅只有几个月。

涟漪打来了温水,让初萤洗脸洗手,而后解了衣襟为熙瞳喂奶,自己则是将客厅和飞峋房间的炉子生起,烧得火热。

婴孩还小,但作为动物却天生有一种危机感,大哭是为了得到家人的重视,希望快快脱离危险。如今到了安全舒适的地方,又吃饱喝足,便安稳地睡了去,小脸安详,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什么。

初萤轻轻拍着熙瞳,而后悄悄站起身来,推门到屋外,见涟漪正坐在桌前,慢慢煮茶,也在桌旁坐了下来。

涟漪因放下了心中的隔阂,舒服了很多,看向初萤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倒了一壶香茗,推了过去,“喝茶暖暖身子吧,这几日大虎不在家,说他远房叔叔过世,去奔丧了,你和熙瞳就在这睡吧。若大虎回来后天气还是这般,你也在这。我的房间很大,实在不行就让木匠赶制一张婴儿小床放在一侧。”

“涟漪……”还没等苏涟漪说完,初萤便出声打断。

初萤的淡淡眉头紧紧皱着,一双大眼满是无助和犹豫,她在挣扎。一边是自己从小到大自保的习惯,另一边则是自己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友的忠诚,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她犹豫不定,不知何去何从。

涟漪也微微触动,有些尴尬,“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睡大虎的房间。”

就在苏涟漪准备起身离开时,手腕被初萤一把拽住,“你……你能听我说一些话吗?”软糯的声音,带着迷茫和无助。

涟漪的心柔了下来,暗暗叹了口气,坐了回来,“你说。”

初萤皱了皱,口中银牙暗咬,“其实,我不姓黄,黄通皇,皇帝的皇,我是正鸾国当朝金玉公主,即将登基的新帝孪生妹妹,夏初萤。”她要将一切都说出来,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剑走偏锋,若是消息这么泄露了,她也认了。

苏涟漪听了她的话,心底的严冬过去,春暖花开。脸上的表情是惊讶的,但心中却是笑的——她没看错人,她也没受骗,她从前的真心并未付之东流。

初萤低下头,“涟漪,我知晓你这个人不贪图富贵虚荣,我也知道,我的身份即便说出也不会引起你的追捧,反之,你会埋怨我欺骗你,”说到这,她有些激动,一把拉住涟漪的手,“但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涟漪你不知,当时我被追杀时有多害怕,如今我更怕了,虽然我皇兄已即位即刻登基,但危险尚存,若是我被捉到,那便真真威胁我的夫君。”

涟漪自然能理解,“我不生气,放心吧,你还是我的初萤。”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初萤情绪激动,疯狂摇头,“不,你根本想象不到当时情况的紧迫,当时我们有五百精兵,对方却派几千骑兵和弓箭手,我与飞峋活下实属侥幸!我不怕死,但我的熙瞳绝不能死。”

初萤的小脸雪白一片,眼中满是惶恐,涟漪是死过一次的人,知晓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赶忙紧握她的手,“初萤听我说,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你是安全的、熙瞳是安全的,我会保护你的。”

初萤的眉头紧紧皱着,最终又忍不住哭出来,抱着涟漪的手,将心中的恐惧和委屈,用眼泪一一倾诉。

涟漪还能做什么?只能轻抚她的头,细声漫语地安慰着。

初萤继续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将自己所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包括了大虎的真实身份。涟漪的笑容却越来越多,因为她知道,初萤彻底回来了。

聊了好一会,也安慰了好一阵,初萤也哭累了,已是后半夜了,涟漪便催着初萤洗漱,上了床睡。

临睡觉前,涟漪又为房间添了好些碳,见炉火烧得旺,才悄然退出去,去飞峋房间睡觉。

涟漪躺在飞峋的床上,怎么也是睡不着,心情愉悦。

这房间中满是飞峋的味道,床是飞峋平日里睡的床、被是飞峋平日里盖的被,她这么用着,是不是有一些“亲密接触”的嫌疑?

心情好?自然是因刚刚初萤的“坦诚交代”,她心中的初萤没变,那种感觉就仿佛最亲密之人越走越远,如今放弃了离开,却又折了回来一般。

涟漪胳膊支在床上,笑眯眯的,想到未来要面对的种种困境,不再悲观。困难算什么?她遇到的困难还少?还不是都一一摆平了!

如果云家不允许飞峋娶她一妻,她就拐着飞峋离开,去其他国家寻求“政治庇护”,她就不信全天下都是她云家的爪牙!让那些封建老古董赔着儿子又折兵!

带着这雄心壮志,苏涟漪慢慢睡去。

鹅毛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放晴,一片银色世界。

大清早,涟漪便跑了出去扫雪,将积雪都扫到院外,后来转念一想,这绝无污染的如棉白雪为何不玩玩,扫掉十分可惜。便在院子一边堆起了雪人。

东面,是一个高高的雪人,弄了支起了一枚大大的鼻子。

西面,是一个稍矮的雪人,用煤块用两只大大的眼睛。

其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初萤也起了床,喂了熙瞳,又陪着玩了一会,熙瞳睡了,这才将他安稳放在床上,而后自己出来看看,不敢久待,毕竟孩子无法离人。

推开房门,豁然开朗,那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抬头,看见了那两个雪人,暧昧一笑,“一个是他,一个是你罢。”

涟漪回过头,看见初萤的笑颜,那无辜的笑容,“初萤,此时的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啊?”初萤没想到她这么问,吓了一跳,紧张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涟漪噗嗤一笑,“别紧张,我不是在埋怨你或者挖苦,只是想知道你真实的性格。不希望你伪装,将你真实的想表现出的一面,表现出就好。”

初萤两条小眉微微皱着,犹豫着不该怎么说。

涟漪几步跑了过去,还是呵呵笑着,不同于平日里的沉稳,很阳光、很欢脱。“因为我希望你开心,这里除了熙瞳只有我们两人,放下那些包袱吧,放心,我永远不会害你。”背着包袱,有着顾忌,想必会很累吧。

初萤知晓了她的泳衣,嘻嘻笑了出来,“这个,就是我想有的性格,和我最憧憬的性格,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是无忌惮撒娇、嬉笑吧。”即便是在父皇与母后面前,也不能。

涟漪点了点头,“好,那就在我面前做你想做的人。”回头看了看那两只雪人,眸中甜蜜,“云元帅和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初萤知晓涟漪想问什么,叹了口气,“你我不是外人,我便如实说了,云老夫人出身名门,为人势力,元帅还好,但为人也是死板。涟漪你求什么,我知晓,你的观点也也非一次两次和我说,但前途堪忧啊。”

涟漪一耸肩。

初萤继续道,“先说元帅,最重视的便是子嗣,无论女子家境如何,只要能诞下云家男丁,便是好媳妇。当然,我的身份,他们不敢要求,但当我知晓熙瞳是男孩时,也是松了口气。再说云老夫人,其出自桃李天下的季家,祖上便是名儒,最在意的便是家势教养,所以……这正妻之位……”

初萤欲言又止,涟漪冰雪聪明马上知道其意。这天生一对的老夫妻,简直就是将她的路堵死。

一个主张多妻多妾,一个主张妻子出身名门,难道是她苏涟漪专门的克星?

初萤有些担忧地看向涟漪,“我……我有个主意。”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没拒绝,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什么?”

初萤正色道,“等事成之后入了京,我便认你为义妹,禀皇兄许你郡主之位,有我做你的靠山,你在这身份上便不会落下很多,我……我能帮你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涟漪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反平日的淡然,很是狂妄。

初萤不解,“涟漪,你怎么了?”难道是受刺激?

苏涟漪敛了笑容,回头看向那带着高鼻梁的雪人,眸子中是坚定,“不许?不让?在我苏涟漪的字典里可没有屈服二字!若是我屈服,早早便被李玉堂打败致死。”

初萤心中钦佩,但还是担忧,“云家和那小小商贾的李家不同。”

涟漪自然知晓其中差距,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向初萤,“别说云家,就算是你们皇家,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也要斗上一斗,这才不算枉活一世。能否斗赢,那是老天说了算,但斗与不斗,却是我的事,尽力了,便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人生,也对得起心中之人。”

初萤万万没想到,那个凡事考虑周全的苏涟漪竟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又狂妄的话,但听起来,却又有礼。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却转瞬即逝,不敢多想。但涟漪,却真的想了,又要去做。

初萤大睁着明眸,看着爽朗而笑的涟漪,她也想……活得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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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妹子们,用月票劈死丫头吧,今天时间没够,又没校对,呜呜呜呜,错别字,妹子们在心里默默帮丫头改了吧…呜呜呜呜…。

继续感谢妹子们的礼物:慕泪i潸潸(16花)tamyatam(1钻)

之前有一些话想在题外话说,但一时间忘了,呜呜呜呜……只能明天的题外话说了……

最近降温,丫头这里突然好冷,妹子们注意保暖、表感冒,恩恩,就这些,晚安……

101,消息

两个女人的日子,也很欢乐。

云飞峋去了京城,家中便只有苏涟漪和金玉公主夏初萤两人,白日里聊天带孩子做女红,晚上则烧水泡花瓣澡,也算是悠哉。

还有几日,便是新年了。

苏涟漪曾问过,初萤的皮肤为何会越来越白,记得当时刚刚见面时,初萤皮肤是土褐色的带着斑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皮肤却逐渐白皙,倾城美貌显露,在有外人时,便用炭灰混着香粉涂抹,以掩盖美貌。

初萤回答,原来是用了一种易容之物,涂在皮肤上,长久不掉,若是想去掉,便要用特质的药水。当时初萤从京中出来时只带了一瓶这种易容之物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最后真的用上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皮肤逐渐新陈代谢,这易容之物则是越来越少,原本皮肤的颜色也就逐渐展露。

涟漪又问了初萤如今的欢脱性格是假装还是真情流露,初萤则表示,她最憧憬的性格便是如此、最憧憬的生活也是如此,但现实却不如愿。

涟漪也只能在心中表示哀叹,现实便是如此残酷,又几人能真正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好比她,看似随意又舒心,但那时每日往返酒铺、酒厂和妆品厂的日子,其中的辛苦也只有自己能体会。

何况,她未来的路会如何,连自己都不敢去多想。

一旦牵扯到了未来,涟漪便忍不住沉下了眼,若有所思了起来。

初萤看了她一眼,知晓她心中定然是在计划未来之事,便不再打扰,默默地坐在一旁。心中十分疼惜涟漪,却苦无办法。涟漪选择了一条无比崎岖之路,她没资格阻拦,只能默默陪伴,若是有需要,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安静的一日便这么悄然度过,太阳偏西,入了夜。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做了饭菜吃过,涟漪便将熙瞳抱在怀中,逗弄着玩。“以前我是不喜欢小孩的,但自从亲眼见证熙瞳的日日成长,却觉得,孩童是一个十分奇妙的生物,越来越喜爱了。”

初萤噗嗤笑了,“这有何难,回头让飞峋用些功,你也早日有子。”

涟漪埋怨地白了她一眼,“姑娘家的,这种荤玩笑最好少开,别教坏了你儿子。”

初萤一撅嘴,“我都当娘了,可不是什么姑娘了,再说,在我们皇家,这种事早早便要教皇子的,谁等到十几岁被人笑话。”

涟漪无奈摇头,这变态的皇室,“初萤,要不然,我来做熙瞳的干娘如何?”笑眯眯得,实在是喜欢这小家伙的紧。

“你已经是他婶婶了,做什么干娘。”初萤眼神中满是暧昧,那带了些猥琐的眼神,与清纯的巴掌小脸儿十分不协调。“若是真为我们熙瞳着想,就快快和叔叔用用功,为熙瞳生几个堂弟堂妹玩吧。”

涟漪真是急了,“初萤,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了!”这就是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区别,成了婚有了孩子,就是开玩笑也重口了许多。

更别提,初萤看似清纯无辜,其实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否则,几个月前怎么会背诵淫诗把可怜的云飞峋弄得猛流鼻血?

涟漪不理初萤了,便抱着心爱的熙瞳,在客厅里转悠着,爱不释手。

今日外面无风,干冷,好在屋内三只火炉全开,按时添着炭,整个屋子严密不透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涟漪离开,初萤这才将狡黠的面容卸了下来,转头去看桌上放置的灯烛,无声地叹息,眼中满是担忧。

……

又是一日过去,离新年也越是近了,但涟漪家的气氛却欢快不起来。两人都是心思重的人,各有各的烦恼,两人又是交心的,不用互相演戏敷衍,于是,便继续这样。

每日只有熙瞳醒来时,房内才有一些欢声笑语,当熙瞳睡去,便如同将那欢快得气氛带入了梦想一般。

这一日,晴朗、无风,明媚阳光照射到皑皑白雪上,尤其的亮。

即便是有着厚厚窗棱纸,但那亮光也足以将屋内照得明亮,而苏涟漪和初萤两人便坐在窗边,迎着亮光,为熙瞳做着小袄。

熙瞳还小,尽管垫着尿布,但却时常将棉裤尿湿,虽有火炉,但还是多做几条以做备用。

屋外有马车声,声音不大,加之冬日的房屋密闭严实,房内听得不是很清楚。

涟漪听见,心中一慌,竟不小心扎破了手指,雪白的指尖慢慢涌现出红色血珠,当事人却浑然不知一般,放下手中半成品小袄便跑了出去。

见涟漪这般反常,初萤才注意到那几若不见的声音,微微一笑,心中想来,想必是涟漪日盼夜盼,所以对那声音异常敏感吧。

其实初萤也很激动,若是飞峋归来,应该也是带来与她息息相关的诸多信息,但想到两个相爱之人久别重逢,决定自己还是别出去了。

低下头继续做着女红,想到自己也是有心爱男子,她不在的时间,他在做什么?眉头却忍不住皱了一皱。

绣花针深深刺入娇嫩的指尖,初萤非但没叫疼,反倒是享受起这针入指尖的感觉,好像要用指尖的疼痛来缓解心头的疼痛一般。

她不在,那轻狂得意的金鹏大将军想必便是在其他美妾的房中吧。

苦笑着,将那绣花针从指尖拔出。公主,很厉害吗?还不是与诸多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狭隘,因父皇一再叮嘱她要做出公主的表率,她是全鸾国女子的榜样。母后则是在背后偷偷教给她一个又一个让那些贱妾生不如死的方法。

原本,她是不知自己生活的悲哀,开心了便参加京中贵妇们的聚会,耀武扬威;不开心了便在府中随便抓个贱妾玩玩。

但如今,看亲眼见到苏家村的家庭,一个男人只有一名妻子,两人相亲相爱,才知晓,从前自己心态有么畸形。

她羡慕苏涟漪,崇拜苏涟漪,羡慕和崇拜苏涟漪敢于争取自己幸福的勇气,她一定要帮涟漪成功,无论是为了涟漪的幸福,还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心愿。

门外,苏涟漪带着最激动的心情奔了出去,却发现,来者不是云飞峋,而是叶词。

真是个稀客啊,自从那一次在群菁会到如今,半年有余,两人竟未再见。两家是有交易的,叶词将任务推给了叶欢,而涟漪则是将酒厂交给了哥哥苏皓。

苏涟漪面带微笑,“叶公子,好久不见了。”也不客套,就这么一句话。不热络,也不陌生,保持着一种考究的距离。

叶词一张俊脸满是难看的神色,那桃花眼涌现一种名为“委屈”的感觉。“涟漪,难道就不能再称呼我为词了吗?”

涟漪笑着摇头,“叶公子是聪明人,话已说开,便适可而止,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叶词眼神中带着浓浓不舍,毕竟,面前女子是他今生今世真正喜欢的第一人,实在不忍放弃,但他也深知对方的个性,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她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鲜少失言或者反悔。

叶欢见气氛尴尬,赶忙道,“苏小姐,您穿得太少了,别着凉。”出声提醒。

叶词这才注意到,面前涟漪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长裙,本来臃肿不堪的冬装,在身材高挑的苏涟漪的身上,却无比飘摇。再配合她那白净恬淡的面容,更是让他惊艳得不忍转目。

涟漪穿的衣裙虽是棉的,但却是在室内穿的那种,出门后本应披上披风,但因刚刚以为是云飞峋回来,太过着急,便没穿披风,就这么出了来。

“叶欢公子,我们也是好久未见了。”涟漪笑盈盈地和叶欢也打了招呼,一转身,“二位请进屋吧。”

叶欢尴尬地笑了笑,心中跪地磕头希望苏涟漪把他当成一阵风似得看不见,可别让自家少爷吃飞醋,回头吃苦的还是他。当他小心翼翼转头看向自家少爷时,深深一震。

此时叶词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面容是少见的严肃,那双平日里秋波暗流的桃花眼,此时深沉无比,眼底带着伤痛。

叶欢震惊,想来,少爷是真的动了情了。

涟漪款款先入了向回走,打开门,对厅里坐着发愣的初萤道,“是我生意上的朋友,你去屋里回避一下吧。”初萤的身份特殊,尽量不能让外人得知,何况叶词是京城众人。

初萤点头,迅速拿了东西,入了涟漪的房间。

“请进。”涟漪见初萤回了房间,这才将叶词主仆二人让了进来,为两人沏茶倒水。

“不知叶公子所来何事?”涟漪开门见山。

叶词贪恋地看着苏涟漪的面庞,却不带任何猥亵,只有挣扎和矛盾。叶欢偷偷碰了碰他的腿,压低声音,“少爷,苏小姐问你话呢。”

叶词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登基大典已过,皇上调精兵三十万镇压叛王,由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与其弟云飞峋挂帅,这战事毫无悬念,也就是说,鸾国即将彻底平定。叶家商业分布遍天下,南部和东部自然也不少,这一战乱对我们家冲击甚大,爹便派我们兄弟几人第一时间前去处理。”

叶欢心中无语,自家少爷真是走火入魔了,被这苏小姐迷得神魂掉到,他要走要留,根本没必要这么亲自跑来禀告,就算是要交代一句,这交代的也太详细了吧?

涟漪被叶词的话所震惊,飞峋……皇上竟派飞峋去打仗?

屋内正在偷听的初萤也是暗暗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能想通。想来是飞峋主动请缨吧,为了能与家族争取,首要的便是要有自己的实力。就如同当年的飞扬。

想到那件事,初萤的心又是狠狠一挫。

人人都知云家后院有一名美妾是前朝重臣后裔,按理说,这样的女子,以云家人的作风是不允许嫁入的,即便是当时的皇上都有那么一丝忌惮,但云飞扬却与那女子爱得深切,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娶进门。

云飞扬为何能成功?自是因其实力,云家不敢大加管束,皇家不敢大加干涉,如今的飞峋,估计也是想按他哥哥的方法,强娶涟漪吧。

初萤苦笑,飞峋为了涟漪奔赴沙场,是那么感人肺腑。但同样的事却也发生在她夫君的身上,她唯有伤心欲绝。

在屋外的苏涟漪自然不知屋内的夏初萤正在感伤,听到叶词的话,震惊过后便是心头暗喜,因飞峋从前讲过,要建功立业得意有自主权,与家人抗争。

她幸福得想笑出来,但面对叶词主仆,却无法表现,便只能硬憋着。

叶词心中叹气,原来涟漪知晓自己要离开,竟会如此开心。

“涟漪,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从前那意气风发的叶三公子,如今也是言语犹豫。

涟漪这才想起叶词随后说的话,短短一瞬间,前几日所有苦闷哀愁皆无,她如同又充满了能量一般,知晓了自己未来之路该如何走下去。笑着点了点头,“也许,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飞峋在努力,她又有什么理由固步不前?她也要有自己的实力,她要让云家人看看,她不是那种攀附富贵的弱女子,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苏涟漪。

脑子中突然响起了在现代听过某位明星说过那句惊世骇俗的话——我就是豪门。

那种不愿攀附权贵,那种只想用自己实力得到想要梦想的激动油然而生。

叶词愣了一愣,能感觉到苏涟漪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她刚刚说“也许”,但他竟有种两人还会有合作的预感。

他沉重得心也欢快了起来,终于走出了阴霾,理智逐渐回归,开始细心考察起周边。“涟漪,大虎呢?”试探的问。

“他远方亲戚过世,他去奔丧了。”还是按照之前编好的理由回答道。

叶词眸子闪了一闪,却知晓现在不能再节外生枝了,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我就不叨扰涟漪了,请多保重,期待以后再见。”他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等待,耐心地等待。

涟漪也站起身来,“叶公子有要事在身,小女子便也不多留了,路上小心,期待以后的合作。”叶家是京城首富,若是她想完成她头脑中的计划,搞不好还真能用上叶家。

叶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涟漪披上披风,将主仆两人送到了门外,直到两人的马车走远,她才关了院门,快步向屋内走。

那脚步之轻快,难掩欢愉之情,她迫不及待地要和初萤分享。

当推门入内时,见初萤已来到了厅堂,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恭喜涟漪。”

涟漪不解,“你在恭喜什么?”

初萤嘻嘻笑着,“你还装糊涂?刚刚我在门内都听说了,飞峋没回来的原因,定然是请缨带兵镇压叛王了,他这是在建功立业啊,若是建了大功,难免在朝堂之上被皇兄嘉奖,那便正是请求赐婚的好时机。只要皇兄开口赐婚,云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涟漪能想到飞峋增强实力,却没想过赐婚之事,忍不住脸红尴尬,“恩,但愿如此罢。”虽嘴上这么说着,心头却如同放了十挂鞭一般开心。

初萤执意逗她,皱眉摇了摇头,“我的小叔好可怜,一派真心却被人怀疑,哎,我可怜的小叔啊。”

涟漪急了,一把拉住初萤,“不许胡说,我哪里怀疑了?”她分明是害羞!

初萤笑着,不再逗她,只不过心头却十分酸,那酸楚,让她一时间喘不来气,那酸直冲鼻子,眼圈红了。

涟漪吓一跳,“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初萤硬生生将那即将落下的泪吞了回去,勾起唇,勉强笑着摇头,“是替你开心,我虽有诸多妹妹,但却都是同父异母,平日里鲜少有关系融洽的,如今与涟漪你在一起,竟让我体验了一把亲姐妹的亲昵感,谢谢你了,涟漪。”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在自己胳膊蹭了两下,“干什么煽情的说这些?大冬天的想要我起鸡皮疙瘩吗?坏蛋。”心中却是甜蜜蜜的。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在桌旁坐了下来。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为美人抗争云家之事,在贵族圈是传了遍的。她之前除了觉得有些丢人外,却不觉得心疼,也许是麻木吧。但如今,却生生疼得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初萤轻轻甩了甩头,将自己那苦闷甩开,逼着自己专心涟漪的事,她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涟漪得到幸福!

与前几日的愁思不同,此时的苏涟漪意气风发,那双充满智慧的眼如今又是闪亮,恬淡白净的面容熠熠生辉,那种自信的美将所有见她之人都深深吸引,也将夏初萤惊艳。

“初萤,你们皇家,可有皇商一说?”她有了这个主意。

她想得到功名,便只有这两条路——一条为商、一条行医。虽然她对经商没什么太大把握,但行医却比经商要难上许多。不因别的,只因这落后时代不懂西医。

这个就好比她对初萤实施的手术,若是成功了,那便是神明显灵、妙手回春。若是失败了,那便是恶意伤人、杀人狂魔。

为初萤的手术有百分之八十的侥幸,但她不敢保证下一次、或下下一次永远如此侥幸。

所以,她决定,不走医路、走商路。

“皇商?那是什么?”初萤一愣。

没皇商?那就好!苏涟漪庆幸。“简单来说就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商人,例如说帮宫廷采买,例如说为皇上搜罗民间或外国得新奇物件,若是碰到动乱,也可以为皇上筹集粮草或督造兵器。”其实她也不知道皇商是个什么东西,从前只听说,却从未研究过,毕竟作为医生,休闲娱乐时间有限,如今只能是瞎说乱说。

初萤听完后,了然点了点头,“这些工作从前都是有人做的,只不过并无这么一个人统筹,都是各干各的。不过,涟漪,你要揽下这个工作做什么?”

涟漪淡淡一笑,“我要官职啊,我要实权。”皇商,看似是个商人,但却与各方势力紧密相连。

飞峋为了他们的未来冒着生命危险冲锋陷阵,那么她就要在后方手握实权,牵制相关得一干人,让阻碍他们之人奈何不得。

初萤还是不懂,“之前我不是说了,回到京城我便认你为义妹,以后你的身份便是郡主了。”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郡主,只是个头衔,最多每年能给我分发一些俸禄,但却无权。初萤,你在皇家见识比我多,我说一个最简单得例子,刚刚你说飞峋大胜凯旋后,请求皇上赐婚,若是云元帅坚决不同意,皇上能怎么办?难道还会执意赐婚?”

初萤愣住了,缓缓点了点头,“也是。”

“我听飞峋说,他从前在军营中也并非争强好胜,人轻言微,若是云元帅坚决不同意,在朝中无人支持飞峋,皇上也是难办。而若我有权势,有一些臣子买了我的薄面,为飞峋说上几句话,皇上便也能顺水推舟。”涟漪耐心解答。

初萤恍然大悟,大为惊讶,“涟漪,为何你生在这农家,却比我看得还通透?”

涟漪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她是现代人,这种事见多了吗?“也许因我经商的缘故吧。”

初萤认同涟漪的想法,刚开始不解为何一个有品阶的商人为何就有权势,但转念一想,朝中臣子哪一个没有产业?若涟漪帮皇家采购,便有决定权,那些大臣自然要顺着涟漪。

这种好像是坑了他的皇兄,但初萤认为涟漪不会做那些不知轻重之事,所以,这皇商,她一定要帮涟漪争取。

刚想出声赞同,但却突然心中一酸,忍不住伸手拉住了苏涟漪,“涟漪,让你一名女子去做这些难事,真是苦了你了。”只能叹,涟漪没有一个好父亲,一般女子的幸福,都是以父亲权势争取的。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猜到了初萤想说什么,不得不说,古代的“拼爹”更是赤裸裸,现代的“拼爹”与古代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没什么,我喜欢用自己的实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有,我也喜欢我现在的父亲。”涟漪刻意加了“现在”两字,外人也许会认为是苏涟漪喜欢如今改过自新的苏峰,但涟漪的本意是,苏峰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

而后,涟漪便为初萤将苏峰的过去,有一些是听别人说的、有一些则是通过自己的观察。从苏峰与许桂花英雄救美,说到娶妻之后的洗心革面,到后来妻子过世的自暴自弃,最后还尤其说了,苏峰那破烂肮脏的家中,唯一干净的地方,便是供桌,其上放着的排位中,只有一只排位最干净,那便是许桂花的。

夏初萤很惊讶,她从前只以为苏峰是个混老头,却不知苏峰还是一个痴情种。

她的心头无比悸动,那种感觉说不出,就如同已经厌倦了身上沉重的枷锁,想挣破而出一般。

若是有一个爱他的男子,一心一意对她的男子,其实……她是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的,即便是如今这样的生活她也是甘之如饴。

涟漪总觉得自从叶词来过后,初萤情绪就十分不对劲,刚刚突然想哭,如今却又心情低落。她轻轻抚了抚初萤的肩,“放心吧,金鹏将军和飞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当他们凯旋而归时,就是来接你之时,如今不来接你,想必是怕各种残余势力得到消息后趁机报复于你吧。”

初萤无奈,却又不想将心底的痛苦说出,既无法改变,又为涟漪平添烦恼。只能扯动嘴角笑了一笑,“知道了,嘻嘻,是我小心眼了。”

涟漪笑得宠溺,伸手轻轻去戳她的额头,“笨蛋,都是母亲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脾气,等熙瞳长大了,看不笑话你。”

熙瞳正好醒来,就好像将所有欢快气氛带来一般,两人赶忙跑去哄哭泣的熙瞳,陪他玩着,欢声笑语。

苏涟漪已突破愁云,建立了新的奋斗目标,而夏初萤到底是喜是悲,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

大年,来了。

因国丧,不能有欢快的过年气氛,不能穿红戴绿、不能燃放鞭炮,就连那一年一次的戏台都不允许搭建,逼迫着全国百姓为先皇哀悼。

但在苏家村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大家关上门,该开心照样开心。

新年,自然是将苏家父子都接了来,苏峰、苏皓和苏白,可怜的,父子三人大光棍。

苏峰是绝对不会再娶的,他眼中只有许桂花一人,一直到死。

那蒋氏曾经跑来央求与苏皓重归于好,但苏皓却不同意。如今的苏皓,哪还是从前那老实巴交到愚善的苏皓?他只说两人不适合,拒绝和好。

苏白看着英俊开朗的大哥,和天真无邪的初萤,竟开口说让大哥和初萤一起过日子算了,被涟漪狠狠揍了一顿,要知,自从苏白去酒厂帮忙,后来去县城读书后,已许久没挨揍了,如今这顿,自认被揍得冤。

初萤没恼,看着涟漪毫无淑女气质的揍人,竟在一旁加油叫好,就连熙瞳也咯咯笑着。

苏白认为自己委屈死了,他也是一片好心。涟漪气坏了,苏白真是不要命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算初萤不追究,人家金鹏将军非把苏白剁成肉泥不可。

苏皓也只是笑笑,并未当真,也并未动心。并非初萤不好,而是他心中对婚姻已有了阴影,只能用时间慢慢治愈,若是不走出阴影,也无法再成婚罢了。此时,他心中除了生意只有生意。

苏峰才不管涟漪怎么揍苏白,在他心里的第一位是亡妻许桂花,第二位是宝贝闺女苏涟漪,第三位是苏涟漪、第四位是苏涟漪、第五位是苏涟漪……最后不知第多少位,终于换了个人,便是此时他怀中抱着的男娃,熙瞳。

这熙瞳虽是黄氏生的,但却是宝贝闺女涟漪进行那什么手术接生下来,所以在他心中,这娃不仅仅事黄氏的,也是涟漪的。他想疼自己宝贝外孙似得疼着。

初萤见苏峰耐心哄着熙瞳,眼中的慈爱并非可伪装得出,不自觉笑了出来。借着回房间取东西的时间,忍不住落泪。

父皇仙世,若父皇还在,会不会也如同苏家老爷子一般疼惜地抱着熙瞳?

涟漪入了房间,见到初萤哭了,心中能猜到几分,轻轻拥住初萤,换换拍了拍她的背,“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情,以后我们也有这么一天,再说,你父皇是真龙天子,搞不好现在正在天界位列仙班也说不准。”她尽量安慰着。

初萤心中默默哭着,心中却激动,她永远都记得,在自己最无助、最迷茫之时,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的只有一个人——苏涟漪。

有苏峰带孩子,涟漪和初萤便轻松了许多,晚饭是两人一起合伙做的。

起初初萤有些担心,但涟漪却笑言让她放心。苏峰可与一般甩手不管家事的男人不同,他疼许桂花到了骨子里,就如他曾经说的,苏涟漪儿时得尿布都是苏峰亲手换的。

初萤噗嗤笑了,心中对苏家老爷子更是赞叹了许多。此生已如此,无法回头,若是再有来生,她宁愿投生到这宁静小村,有一真正爱自己的人和呵护自己的人白头偕老,那么,此生便也足矣。

欢声笑语,酒足饭饱,初萤哄着熙瞳去睡觉,苏峰和苏白两人则回自己家中睡,苏皓却留了下来,说有事要与涟漪商量。

涟漪沏了茶,为苏皓倒了,“哥,有什么事吗,看你这么严肃。”

苏皓接过茶碗,饮了一口,点了点头,“涟漪,实不相瞒,正是有事委托你。”

“恩,哥你说。”涟漪坐了下来。

苏皓道,“我在县城中听说,皇上派兵镇压叛军,不日便胜,想那东边南边百废待兴,想必定然大有商机,我与钱汇商量,上去探上一探。”

涟漪笑了,原来大哥还是没死心啊,心中也感慨,苏皓是个上进进取之人。

“虽然知晓妹妹你不想再参与酒厂之事,但除了你,哥哥实在不知将酒厂酒铺交给谁。”苏皓犹豫。

令苏皓惊讶的是,苏涟漪非但没拒绝,相反还立刻答应下来,“放心吧,哥,酒厂,就交给我好了。”从今天开始,她要真正大显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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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myatam(1钻)乔依霏霏(28钻),如果是晚间看文的妹子,那就说一声晚安。如果是早晨看文的妹子,那就说一声早晨好,MUA~

102,回信

除了除夕夜这一天,其他时间苏涟漪都以婴孩不能太过吵闹为由婉拒了苏家人的聚会,新年确实应该一家人团聚,但夏初萤却在默默为父亲守孝,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愿多加打扰。

加之,此时云飞峋带兵作战,虽在众人口中,这场战争仿佛不日而胜,但那东王与南王长年驻守边关,想来也是作战经验丰富,自然是不好对付,人人都仿佛在翘首以盼着胜利,但涟漪却在担忧着自己心爱之人。

熙瞳吃了奶后,安静地睡了去,那睡颜如同天使一般可爱,天真无邪。

而后,一身白衣的初萤在房内照看着熙瞳,涟漪则是在客厅的桌旁坐下,将空白册子打开,蘸了墨,便准备写接下来的计划。

经过这几个月的刻苦练习,苏涟漪的毛笔字比之从前有突飞猛进的发展,虽还不算什么大家,却也是看得过去。

涟漪是那种计划性很强的人,鲜少做无准备之事、打无准备之仗,如今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番,自然是要计划在前。不仅是酒厂需要发展,就连她的妆品厂也要发展起来。

她要钱,多多的钱,用钱来武装自己,不让任何人瞧不起,不让人有机会对自己挑肥拣瘦。

夜静悄悄的度过,房内只有炭火噼啪作响,涟漪将那计划书写写改改,直到后半夜才吹干了册子上的墨迹,合了册子回房间睡去。

……

苏皓是雷厉风行的人,那钱汇也是个勤快上进的人,大年才过了五天,还没过正月十五,两人便收拾了行囊,向刚刚平定的城市而去。赶着谈成第一笔生意,挖到第一桶金。

涟漪这五日也没闲着,召集了乡亲,将从前做好的两份计划书——山蝎的人工养殖和碎银子花人工培育计划宣传了出来。

众相亲大喜,对苏涟漪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就好像跟着苏涟漪干绝对不会赔本吃亏一般,都争前恐后起来。

山蝎技术和碎银子花技术之前便已在多人的帮助下研究好,如今只差逐一开展。

众相亲登了记,便开始培训,培训的讲师不是别人,正是苏白。因新年期间县城书院休息,苏白闲来无事,便被苏涟漪抓了个正着,按照之前涟漪写下的方式教导众相亲。

之前苏涟漪的小驴车已被云飞峋带了去,没了代步工具,于是涟漪便又去牲口集市为自己购置了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那马儿浑身漆黑,只有额钱一抹雪白,看着便十分讨喜。

从今以后,涟漪便要赶着这辆顺黑色的小马车往返于苏家村、岳望县城和神仙方妆品厂之间。前几个月的安逸不再,又恢复了那马不停蹄的忙碌。

当涟漪到酒铺时,铺子里的掌柜乔六和伙计们都大为惊喜,他们以为涟漪小姐真的就不再来酒铺,如今又见到,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涟漪在楼下和众人交代了几句后,便拎着一只小皮箱上了二楼。

打开皮箱,满满的册子和书信。

书信?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的群菁会。在群菁会的宴席桌上,涟漪为其中一位年老商人讲解了风湿病,并让大家留下地址,她将配置好的药材送过去。回来后,她便抽空找人将药材配置好,按照之前众人留下的地址,送了过去。

而这些信,则是那些人接到药后的回信。

信的内容大抵不外乎几点,首先是感谢苏涟漪的送药;其次是苏涟漪帮了他们大忙,若苏涟漪有什么需要,只要开口,他们便定然帮助;最后,自然又回归道了商人的正途——他们看到了药方的价值,想高价购买药方,希望苏涟漪开出个价钱。

最开始这件送药之事,涟漪并未带有丝毫目的性,完全是一片好心。但无心插柳柳成荫,结识了这些商人,对她未来要做之事也唯有好处,没有坏处。

涟漪又将一封封信展了开,打开了一本新的册子,挑了一只最细的毛笔,将所有写来信笺之人的名字都抄录在册子之上,每一人一页,就如同云飞峋的那本花名册一般,她也要为自己建一本花名册。

每页的开头是所在城县的名字,而后是家主的名字,再来,后面则是留下了大量空白,等着有时间找人询问了这些商人的经商范围及身价。最后,将那信笺小心粘在册子上,本来薄薄的一本册子,却在处理完后,竟变成了厚厚一本。

这样的册子,足足累了三册。

涟漪将册子工整放在一侧,而后垂下眸静静思索片刻,突然勾唇一笑,将纸张铺开,手执毛笔,唰唰几下,便将那药方工整抄录其上。

这些商人要买药方?她不卖,偏偏送!

她的想法很简单,不想拘泥于现在的眼前利益,钱财是小,她未来要用到他们的地方还很多,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事便是——施恩。她要施恩,让他们无法抗拒,也不忍抗拒。

药方写好后,放在一处,而后又展开了一页新纸,写了封短信。言辞不算华丽,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没有低三下四的孬气,言语不卑不亢,其意光明磊落。

大意是,她苏涟漪是初入商界的一名小女子,而与她通信的都是她所敬仰的商业前辈,她配置药方为在商界打下汗血功劳的前辈们减少伤痛是她一名晚辈的荣幸,承蒙诸位前辈的赞赏,都欲购买这幅方子,她左右为难,于是,便做了这个决定——同时将方子赠送给各位前辈,以表敬意。

短信写完,涟漪将纸张拿起看了一看,觉得实在难看得紧,便想起街市上专门为人抄书的穷秀才,便付了银子,将信笺请秀才按所发人数抄录多份。

药方?自然是不用秀才写的,她请了酒铺的掌柜乔六代劳。

那乔六也是写了一手好字,明明是药方,但被乔六抄录后,却如同诗歌一般优美,令涟漪连连称奇,发誓从今往后定然要将字练好。之所以让乔六抄药方而不用秀才,自然是怕秀才将那药方背下,流传了出去。

将药方和秀才抄录的信笺整理好,分别装入信封中,写上收信人的名字,送入驿站,付了银子,便有专门递送信件之人将信笺按照地址送了去。

将一切都办好后,已是下午。

涟漪告别了管事乔六,便出了后门,上了自己的黑色小马车。当马车行进的瞬间,忍不住愣了一愣,因,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从前也是如此,她赶着小驴车回家,而家中有那个面无表情得云飞峋在等她。

一种带了丝隐痛的感觉从心底深处缓缓蔓延,是思念。

路上还满是积雪,涟漪不敢将马车赶得太快,便任凭黑马慢慢跑着,思绪逐渐飘得遥远。她在想什么?自然是在想,飞峋此时过得好吗?是否吃了饭,是否穿了厚衣,是否有着危险。

一阵冷风吹过,将涟漪系得严实的棉披风吹了开,她已经穿了很多,但一阵寒风却将她整个人冷透了一半。两道秀美不由得蹙起,本来就因思念略略烦闷的心,更是忧郁几分,只因不小心想起了一句古诗。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早已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学过的一片语文课文,当时学习时,为了考试能拿到高分,将每一个词语都一一翻译,将整篇诗词都牢牢记在脑海,是一种机械记忆,不夹杂任何感情,但如今,她却因这一句诗担忧不已。

冬日严寒,她驾车都觉得寒冷难耐,却不知飞峋此时可好。

……

云飞扬与云飞峋兵分两路,牵着向东、后者向南。只因东王实力更强,南王次之。按理说,以云飞峋的资历根本没资格挂帅,但其急切建功立业,便在大殿上立下军令状。

他是云元帅的嫡子,也是金鹏大将军的亲弟,两人保荐,得意得到这重任,而皇上也愿暗暗帮助飞峋,因在这皇子夺嫡之战中,飞峋也是大立战功,只不过他的战功在暗处,鲜少人知晓。

与叛王的攻城相比,云家将军镇压叛王之战要容易得多,因前者是强攻,后者有城内驻军的帮助,里应外合。果然,这胜利就如同雨后竹笋般连连而来。

地宁城是一座关键重城,新晋将军云飞峋刚刚待人拿下,将那南王打退了几百里。

城中大营,飞峋正针对下一座城池开着军事会议,为诸位将军讲解攻城计划,因从地宁城向南,所有城池失守,他们从优势转为劣势,需要攻城,难度凭空增大,自然要极为重视。

众将军原本是对着新晋大将军持有怀疑态度的,认为其年纪尚轻、毫无经验,但经过这大小几场战役后,却对他大为改观,因这飞峋将军熟读兵书、用兵如神,又武艺高超,除了作战方面的指挥无懈可击,更是提出了很多独具创新的行军、作战、训练、管理等等方法。

这些方法,很多都是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平日里闲来无事聊天探讨而来,如今不想,却用了上。

飞峋在讲解过程中不由得失了个神——涟漪,此时此刻,你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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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万更不累,但日日万更真不是人干的活,呜呜呜呜,有种温水煮青蛙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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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来,当苏涟漪驾着马车临近妆品厂时,在苏家村口,有一母亲教育孩子,母亲出口责备——“六娃你再这么玩下去,非玩傻了不可,你想当傻子?”

那孩子挣扎着反驳,“为什么玩就能成傻子?”

那母亲道,“天天就知道玩,大脑里没货,好好的脑子成了豆腐,不是傻子还是什么?”

那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因为涟漪的马车已经驶了过去。涟漪笑了一笑,知晓做母亲的苦口婆心,但这傻子一说也实在没有科学依据。玉不琢不成器,这自有道理,孩子就要从小管束,劳逸结合、寓教于乐,放能成功。

光玩不行,光死学也是不行。

突然,苏涟漪的大脑猛然涌现一个灵感。

傻子?玩?放纵?

又是一阵风吹过,将她的披风吹开,但她却丝毫没在意这风将她身上所有温度都带走,因为刚刚那母子对话引起了她的一番思考,而一个计划又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接下来得路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按照现代时间也有一刻钟,苏涟漪就这么忘我的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而那包裹身体御寒的披风,就迎着风吹着,以至于到家时,早已浑身凉透。

初萤趁着熙瞳睡时,已做好的饭菜,等着涟漪回家。

抱着熙瞳,哄着,站在门边,仔细聆听屋外马车的响动,不知已盼了多久,终于那等待的声音响起,她高兴地低头对熙瞳道,“你二婶婶回来了。”

涟漪卸了马车,将马牵到棚里,在马槽里填了好些草料,还加了一些生豆子进去,为了给马匹增加营养好御寒,将一些做完后,方才进屋子。

初萤抱着熙瞳过来,“熙瞳快些说,你想二婶婶了。”

涟漪噗嗤一笑,有一些害羞,她和飞峋还未真正成婚,“初萤别过来,我从外归来,身上寒气重,别染了熙瞳。”如今这小男娃就是两个女人的心肝宝贝,稀罕的紧,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自然怕他着凉生病。

初萤本还想接下涟漪的披风,见涟漪这么说,也就不敢了,她自己不怕生病,却很怕熙瞳病。“快快卸了披风,到火炉便暖暖。”

涟漪依言,到了火炉便烤着手,那手哪还有平日里的纤嫩如笋,虽带着厚厚得皮毛套子,但手还是被吹得绷了皮,修长的手指上皮肤干枯。

初萤看在眼里,疼在欣赏,幽幽地说,“涟漪,以后你就住在县城罢,这么往返耽搁的时辰太多,加之冬日严寒,很容易着凉伤风。”心中知晓,涟漪如今坚持回来,定然是为了她。

涟漪笑了笑,“这种生活我早已习惯了,没什么的,来回的路上,我也能静下心思考一些问题,有利无弊,再者说,若是我住在了县城,也会将你们接了去的。”

初萤心中感动,心中也是无比震撼。从前,她接受的教育无外乎夫为天,但如今她却知晓,没有夫君,女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一份真情足以安享一生,没有爱情,还可以有亲情或友情。

这一刻,初萤竟不想回京城,只想这么每日和涟漪在一起,抚养熙瞳,这样平静的日子,她已十分满足。

涟漪并非发现初萤心中所想,因她一边暖着手,一边继续刚刚想的事,做着计划。

晚饭后,初萤哄着熙瞳睡去,涟漪则是在厅堂的桌子上画着什么,又是到了很晚,才如睡。

……

第二日,涟漪先是到了妆品厂,而后去了酒厂、酒铺巡视了一圈,将马车停在了酒铺,自己则是提着一个皮箱去了驿站,雇了一辆结实舒适的马车,赶往安济城。

为什么涟漪去安济城?而安济城有什么?答曰:欧阳家。

安济城正是几个月前,涟漪参加的群菁会时来过的安济城,而苏涟漪此次所来的目的,便是欧阳老先生之前对她的嘱托。

当到达安济城时,已是下午,将拜帖由门丁送了进去,自己则是站在门口耐心等待。没办法,这便是欧阳家的惯例。

欧阳家主欧阳尚默不欢迎突如其来的拜访,若是想上门拜访,要早早递交拜帖,由欧阳尚默选一个日子,再将回帖送去。

若是有人突然拜访,便只能这样,递了拜帖后,人在门外等着,而欧阳老先生愿不愿意待客,那就是另一回说了。

涟漪在门口静静等候,一动不动亭亭玉立,寒风吹过,她那招牌式一丝不苟的发髻丝毫未被吹乱失态。她耐心等着,心中却一直将昨日计划之事一遍遍反复思索,想做到万无一失。

而欧阳尚默到底委托了她什么事?自然是他的儿子,欧阳歉之病。欧阳尚默遍访天下名医都无法治好欧阳歉的脑疾,但听说苏涟漪竟可将回天乏力的李福安生生治愈,便借着群菁会将苏涟漪邀请而来一探究竟。

若那苏涟漪看着如同招摇撞骗或口舌不净之人,他便放弃打算。但在他看来,苏涟漪确实个沉稳谨慎之人,那几十年几如死灰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将苏涟漪带到了他最心痛之处,让她见了他最心痛之人。

涟漪不知等了多久,将脑子里准备说的话、做的事,一遍遍温习、演练,就在这时,欧阳府大门被快速打开,从中走出一中年人,身上衣着低调考究,面容从容,看着眼熟。

涟漪想起,这人就是当初推着欧阳老先生入那华屋之人,想来是管家,更是欧阳老先生最放心之人。

这人亲自来迎接,想来老先生是盼望她来的。能感受到欧阳老先生急切的心情和殷切的希望,涟漪顿时觉得自己很是卑鄙,竟用这种方式取得人的好感和信任。

“苏小姐,里面请,老爷等您多时了。”那管家也是满面惊喜,殷勤地前来迎接。

一旁的门丁都很惊讶,这高个子姑娘是何方神圣,他们还第一次看见徐管家这么恭敬地去迎接一个普通人。

涟漪微笑道,“劳您前来,涟漪实在惭愧。”

“哪里,您能来就好。”管家的话又是让门丁们暗暗咂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子又是何人?为什么管家就如同盼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般盼着?

有个眼尖的,一下子认出了苏涟漪的身份,但却还是不解,为何管家会对这一介新晋女商人如此毕恭毕敬。

涟漪随着管家款款入内,每走一步,压力就更大一分。她做不到全部欺骗,既然她来了,定然要尽自己所能,圆欧阳老先生的心愿。

再见欧阳尚默,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当在厅堂看见他时候,涟漪心中酸楚,因欧阳老先生比之几个月前,苍老许多,想来,是他一直以来的希望,被苏涟漪最后破灭了罢。

涟漪有些后悔,后悔当时的实话实说,欧阳老先生还能活几年?她应该让他带着希望而去,而不应该让他在有生之年在悔恨与痛苦中挣扎。

“欧阳老先生,您好。”涟漪打了招呼,语调沉痛。

与苏涟漪不同,欧阳尚默一反平日里那绝望,眼中满是希望的神情,他坐在木质轮椅上,恨不得一下子站起来,笑着点着头,“涟漪丫头啊,老夫一直在等你,老夫就知,你一定会回来拯救歉儿。”

涟漪心中百感交集,又很是难过,鄙夷自己的目的性,这一刻,她仿佛没了医者的圣洁,满是商人的势力。

“欧阳老先生,涟漪不能骗您,即便是此番前来,也是没有治愈的把握,我只能说,尽自己所能、竭尽全力。”虽然告诉自己要善意的谎言,但最终苏涟漪又一次实话实说了。

欧阳尚默赶忙点头,“只要有你这句话,足矣。”一回头,望向那管家许昌,“大昌,快推我去歉儿那。”他的焦急已无法忍耐,迫不及待希望自己爱子得到救治。

管家也赶忙跑到欧阳尚默身后,用力推动木质轮椅,涟漪则是跟在两人身侧,向那华屋走去。

欧阳尚默的老来子欧阳歉,便是典型的弱智。

弱智的原因有多种,有遗传性的,多因染色体变异引起;有产前损害,例如宫内感染、缺氧、中毒;有分娩时的产伤,包括窒息、颅内出血、早产等;也有一些是出生后的疾病,例如脑膜炎、脑炎、颅外伤、脑血管意外等等。

而欧阳歉则是属于第二种,产前损害。

就之前欧阳老先生所说,在其夫人有孕期间,心思歹毒的妾室们欲用各种药物使夫人流产,但这孩子保住了,生下后变比普通孩子少了一窍,就是智力不长长。想来,这药物其中定然含有汞或者铅。

苏涟漪是见过欧阳歉的,那欧阳歉除了喜欢傻笑打砸,并无什么流涎、四肢失控等症状,而且当见到自己父亲时甚至停止了打砸,出声打了招呼,在得到允许后,又继续打砸,从临床表现分析,其为轻度弱智。

轻度弱智的表现为学习能力差、适应生活能力差、不能正确理解问题、不能灵活地去思考,解决问题速度缓慢,而人们日常接触到的弱智儿往往都是这种轻度弱智。

轻度弱智,其救治时间往往是越早越好。

婴儿时期是脑、心理和身体发育最快的时期。从新生儿开始,至七岁时,脑重量已接近成人脑重量。大脑皮质细胞的分化从胎儿第五个月开始,七岁已基本完成。

出生以后,大脑皮质的神经细胞数不再增加,脑重量的增加主要与神经细胞体积的增大、突触的数量和长度增加及神经纤维的髓鞘形成有关。

所以,在生下来三个月之内,几乎百分百治愈;三岁之内,只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的治愈率;六到七岁,治愈率低于百分之十二,或着根本治不好。

可以说,以欧阳歉现在的年纪,智力缺损已无法逆转,但却可以多少挽救,即便是达不到正常人的标准,也能让其生活自理。

离那华屋近了,静悄悄,除了风吹雪飘枯枝响,就没有丝毫声音。但苏涟漪知晓,那沉重得木门之内,有着让欧阳尚默痛心的声音。

木门开了,仿佛已到了世界的尽头,再入内一步,便是地狱沟壑一般。

华屋之内,吵杂一片,有欲盖弥彰的妙乐大奏,有瓷器撞地的迸裂之音,有中年男子的痴傻笑声,只见欧阳尚默痛苦地闭上眼,不想去看眼前一切,也不想听见一切声音。

欧阳歉砸了一会,发现门开了,自己的父亲在门旁,便停了打砸,对着欧阳尚默呵呵傻笑。

欧阳尚默痛苦地点了点头,仿佛同意了一般,那欧阳歉便继续砸。

涟漪冷眼观察,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回过头,问道,“他喜欢砸瓷器,这个行为持续多久了?”

欧阳尚默叹了口气后,答,“两年多罢。”

“在砸瓷器之前,喜欢做什么?”涟漪问。

“撕书。”欧阳尚默答,声音缓缓、低沉。

“撕书之前呢?”

“撕布。”

“撕布之前呢?”

“翻找杂物。”

“再向前呢?”

“傻笑。”

涟漪不再问,仿佛找到了规律一般,面色一敛,声音严肃冰冷下来。“请问欧阳老先生,令郎最后一次接触外界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欧阳尚默一愣,没想到苏涟漪就那果言辞犀利地问了这个问题,有些尴尬犹豫,一旁的管家很是不赞同,对苏涟漪使着眼色,而涟漪只当看不见,继续等待欧阳尚默的回答。

这僵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欧阳尚默又长长叹了口气,“是四十几年前了。”他实在羞于开口,无法说出实情——他生怕被外人嘲笑,所以将歉儿关在屋里。

欧阳尚默虽未说,但苏涟漪却能猜得出来。

涟漪可以想象到,当年的欧阳尚默心思已经十分敏感,而思想也十分左。老来子是弱智这个消息已经打击了他,但他青梅竹马的夫人却无法原谅他而自杀,生生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其实责任并非都怪欧阳老先生,更应该怪的,也许是这个畸形的社会罢,如果这里不是一夫多妻,又哪会有恶妾?如果没有恶妾,欧阳夫人又怎么会中毒产下病儿?

但欧阳老先生也不是无辜,他太过虚荣,太在意外人对他的看法,也是因为,先是害了夫人,又是害了儿子。

其实欧阳歉的病症并非十分严重,可惜,已过了教育的最佳时机。若在欧阳歉儿时便悉心教导,用超人的耐心去引导,去激发他思考,让他去判断对错,也许今日的欧阳歉,也不会到如此。

当然,这些话,涟漪对欧阳老先生说。说了,也无法挽救这个现实,只会为老先生平添遗憾罢了。

涟漪心中了然后,便走了过去。

欧阳尚默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心中的期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身子微微向前,仿佛想从轮椅上站起一般。

管家徐昌赶忙上前,扶住自家老爷,欧阳尚默这才平下心来,坐在轮椅上,眼光急切地看着苏涟漪,想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更想知道这方法有没有效。

欧阳歉四十七岁,年纪上与苏峰的年纪相仿,穿着精心裁纸的银灰色长袍,不胖偏瘦,稍微有一些佝偻。

因常年不见天日,皮肤未被紫外线伤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又因常年被困屋中,面色苍白。他的眼神单纯到发愣,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得沧桑,看着他打砸后的傻笑,给人一种十分渗人之感。

涟漪提着小皮箱走了过去,快要临近他时,正巧梦到欧阳歉砸了一只瓶子,那瓶子碎末崩得老远,有一块不小的瓷片直直砸在了苏涟漪的腿上。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一惊,赶忙上前,“这位小姐,这里危险,您还是到另一边去。”

涟漪对着这名中年侍女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在离欧阳歉的左侧偏近前方站定,而后小心顿了下去,打开了皮箱。

欧阳歉停下了砸碗,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又开始砸起来。

涟漪此时是冒着危险的,她离欧阳歉很近,便容易被崩开的碎片砸到,而她又蹲了下来,更是容易被碎片划破脸,甚至眼睛。

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吓了一跳,但这女子是被老爷应允,他们不敢上前阻拦,就连那琴师也愣了那么一下,音乐有一时间是停止的,但瞬间,他们又恢复了演奏。

欧阳尚默有些紧张,双眼一动不动,想知道苏涟漪想做什么。

“各位乐师,能否请你们停奏一会?”涟漪问道。

那几名乐师赶忙看向自家老爷和管家,当看到欧阳尚默微微点头后,便停了下来。没有音乐的遮掩,那打砸声更觉突兀吓人,但那欧阳歉却好像砸得更开心,更是用力砸着。

涟漪从箱子中拿出了昨夜准备的用品——一叠画,那画是彩色,是涟漪用颜料所画。她的画工很好,虽没有什么意境之类得高追求,但画得却很形象。

“欧阳公子,您看这里。”清朗的女声,与打砸声成了反比。

欧阳歉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有趣,便又继续打砸。

涟漪也不恼,继续缓缓道,“这是一跳小河,冬天到了,河面上有冰,冰很滑,在上面可以溜冰,也可用木板制成冰车,人坐在上面,用铁棍可以滑行很远。”

欧阳歉不理,又弯腰拿起了一只瓷器,砸过之后,手舞足蹈。

“天是蓝的,蓝天上有白云,河边有树,河面的冰下面有鱼,鱼会游,生活在水里,没有胳膊和腿,只有一条尾巴。”

欧阳歉继续砸。

旁边的人都不懂,这姑娘是在做什么?

欧阳尚默也是愣愣看着。

涟漪将这一幅图,说完,又拿出了一幅图,这是秋季的图片,继续缓缓讲解,“秋天到了,天空仿佛更高,白云朵朵如同棉花一般,田里的庄稼熟了,金色一片,庄稼很可爱、很神奇,本来是小小一粒,种在地里却能长出枝桠,最后结出果实,我们平日里吃的,就是这地里长的。”

欧阳歉仿佛还是置若罔闻,继续砸着,笑着。

涟漪继续讲,从田地里的庄稼,讲道田里的害虫,再讲道山上的昆虫。

接下来发生之事十分枯燥,往往都是苏涟漪讲,欧阳歉砸,两人就这么持续。

众人不解为何少爷日日砸碗而不倦,得到的结论也许是少爷天生脑病。但如今这位姑娘怎么也这么自言自语,难道她脑子也有一些不正常?

就在众人都暗暗惊讶时,却清楚的感觉到,欧阳歉打砸的频率越来越小,砸得也是越来越轻,最后一下,那小小的碗,竟然没砸碎,只勉强砸开了一个口。

涟漪一晚上能画几页?最多也就是十页,早已讲完,讲完后便翻来覆去的讲,尽量讲得更生动,更细致。

欧阳歉终于彻底停下了,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涟漪,微微撅着嘴,想说什么却又好像不敢去说。

涟漪站起身来,才发现腿已经麻了,一边暗暗活动腿脚,一边微笑道,“欧阳公子更喜欢哪一幅?”

众人惊讶,少爷竟自己停下了砸碗,真是奇了!这砸碗,少爷可是砸了整整两年啊,这位姑娘是用什么方法?

其实涟漪的方法简单得很,便是慢慢引起欧阳歉的注意,耐心地让其感兴趣。

欧阳歉如今的状况,简而言之,便是生活太过单调,他有强烈的求知欲,但却因智商的原因不知如何去表达,那种求知欲只在潜意识中,便只能用以种种过激之事来刺激自己。

例如最开始的发呆到耳后的翻找杂物,从烦躁杂物到撕书撕布,最后到打砸瓷器。

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但若是仔细想来,便是他潜意识的求知欲得不到满足,又不知如何表达后,便寻找一件件更过激之事来满足自己。

其实最好的方法,便是将他带出去,让他去认识这大千世界,为他讲解世间百态,但欧阳老先生却因自己的面子问题,生怕被人嘲笑,便将欧阳歉牢牢锁再家中。

涟漪想到这,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下这种断言又实在考虑不周,也许欧阳老先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颜面,更是怕欧阳歉受到伤害罢。

无论是什么原因,将他锁在家中,就是个错误的做法。

而针对轻度弱智的后天教育方法有很多,例如耐心教导他们识字;带病患出去郊游、认识大自然,使他们受到陶冶和启迪;诱导他们说话,交流思想、提高认识;让他们去劳动,锻炼手脚的灵活性。但最主要的是,是让患者多走出去接触社会,认识现实,辨别是非。

要锻炼他们思考的能力,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要诱导他们独立思考、鼓励他们思考,最后培养起独立判断的能力。

这些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也是十分简单,其关键是恒心。

就如同刚刚她所做,她一下子也许会吸引不到病患的注意,但要持之以恒。

对待轻度弱智的病患,万不能强求,不能强硬灌输以起反作用,只能分析他们最想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在一旁慢慢诱导。

这个就好比旅行,若是在旅行之前做好了功课,了解所行之地的文化背景民俗特色等等,旅行便会受益匪浅。而一无所知的忙碌旅行或干脆被人逼着旅行,非但不觉得是身心的放松,反而变为一种负担,有厌恶情绪。

正常人都是如此,何况是心智如同孩童的病患?

她要做的便是——带欧阳歉出门,接触大自然,引导他与人交流,引导他去思考,鼓励他去判断。

她不知如何去挽救他的智商,脑元损伤不可逆,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

屋子里一片静,静得恐怖吓人,是一种诡异的静。

所有伺候的吓人都睁大了眼,仿佛面前女子有三头六臂一般,只因,这屋子里,除了欧阳歉少爷吃饭和睡觉外,便从未停止打砸声,这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在欧阳歉少爷清醒之时,不去砸瓷器。

“你……刚刚说……的,鱼……冰……”欧阳歉有一些羞涩,因面前之人是个陌生人,他几乎从没碰见过陌生人,刚刚他虽在玩耍,也留意到那人说的话,慢慢的就越来越好奇。

鱼是什么,冰是什么?

涟漪微笑,“欧阳公子想知道吗?”

欧阳歉看了看苏涟漪,而后又回头看了看欧阳尚默,有些矛盾和挣扎。

欧阳尚默惊讶,被徐昌搀扶着起身,蹒跚地走了过来,“涟漪,这是?”

涟漪回头微微笑道,“欧阳老先生,您若是想欧阳公子尽可量恢复到正常人那样,便要依我的方式开始教导训练,若是您实在不方便陪欧阳公子的话?那便我来陪。”

欧阳尚默面色难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那有些迷茫中带了一些哀求的目光,又看了眼淡笑的苏涟漪,他知道苏涟漪为他留了颜面,不说出他内心的担忧,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想来,他也不知还能活上几年,罢了,什么脸面不脸面,对于他一个即将踏入棺材之人来说,脸面又算什么?

“涟漪,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告诉老夫,让老夫来亲自教导吧,以补偿老夫对歉儿这几十年来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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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弱智(一更,求票!)

安济城与岳望县比邻,也有一条河,正是那岳望县城门前流淌的白浪河。

白浪河不是很宽、水流不急,但流域却广泛,起初涟漪惊讶为何这么一条小河可以蜿蜒数城,后来想起,这是古代而非现代,人口稀少,对木材的需求量也不是特别大,还没造成生态破坏。

所以,这里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下的雪也是洁白如棉一般,水土流失很小,一条小河可以穿越数城。

冬日很冷,比现代的冬日要冷上许多,苏涟漪披着棉质披风,白净的面容被冻得更为发白。

一行几人下了马车,到了安济城外的白浪河,河与城离得甚远,出了城门还要行半个时辰。

同来的有三辆马车,前后马车都是护卫和家丁,涟漪陪着欧阳父子乘坐中间的马车。

终于到了有冰又鱼的地方,马车停了,欧阳歉却怯生生的,犹豫着不敢下车,因这是在他记忆中,第一次出了那个屋子,那栋大门,他很没安全感。

“走,我们下去玩吧。”涟漪披上了披风,招呼着欧阳歉下车去。

那欧阳歉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身后的父亲,矛盾十分,想去,又不敢去。

欧阳尚默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如同面前的儿子仅仅几岁一般。欧阳歉得到了父亲的支持,这才敢笨拙地慢慢移到车门口。

涟漪踩着车凳下了去,而欧阳歉也在欧阳府下人们的搀扶下下了车,一旁的管家赶忙拿过裘皮披风,那披风沉重舒适,由几块上好狐狸毛皮拼成,不用穿上,只要看着便觉得十分暖。

涟漪却阻止了管家,不让其帮欧阳歉穿上披风。

管家徐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不给少爷穿好,少爷着凉了怎么办?

有年轻力壮的家丁已上了车去,将欧阳尚默搀扶下来,许昌赶忙上前将这件事小声告知老爷,当然,欧阳尚默也是不懂。

涟漪微笑着对其道,“欧阳老先生莫急,欧阳公子需要的是锻炼独立思考,这独立思考最基本的便是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等,若是还没等他自己去思考,你们便帮忙做了,他还如何思考?换句话说,你们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和空间。”

众人听到苏涟漪的话,而后看向在前方犹豫着向前走去的欧阳歉,果然,他根本不知道冷热,正怀着好奇心去探索这个未知世界。

“苏小姐,但少爷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许昌焦急。

涟漪微微一笑,“病了就病了,病了没什么可怕,别说我们,即便是京城的皇帝一生想必也要病上几次。其实无论开心还是伤心,健康还是疾病,都是一种人生体验,而我们现在要作的,就是让欧阳公子得到各种体验,让他知晓冷了,需要穿衣;热了,需要脱衣;病了,需要吃药;开心了,去找人分享;不开心了,或者哭泣或者自己排遣。”

许昌还是不理解,但欧阳尚默却点了点头,“就听涟漪丫头的,以歉儿的年纪,病上几场有能如何?”毕竟儿子已经四十有七了。

涟漪见欧阳老先生十分配合她的方法,心中满是感动,抬头看见欧阳歉那迷茫无助又十分期待的模样,心中早就没了最初想接近靠近欧阳老先生的想法,只想帮助这个可怜的病人。

就当苏涟漪向欧阳歉走去之时,欧阳老先生对徐昌用眼神示意的一下,后者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这车上有三只披风,除了欧阳尚默本人的和欧阳歉的,还有一只是备用披风。

这披风加之千两白银,用珍贵北方雪狐皮毛裁制而成,既轻且暖,是棉花披风、甚至是普通皮毛披风根本无法比拟的。

欧阳尚默的意思,便是让徐昌将那备用的为苏涟漪送去。好在苏涟漪个子高,若是像普通女子一般的娇小,这披风还是无法穿着。

徐昌抱着披风追了过去,涟漪知晓其意后,却婉拒了,让管家帮忙转达,多谢老先生的美意,而后便追着欧阳歉而去。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过了午间唯一的温热时间,失了温度,气温偏冷,刺骨的晚风逐渐吹起。涟漪看着身上穿着薄绵衣袍的欧阳歉,也有些担心,“冷吗?”她回头问。

欧阳歉狠狠抖了一抖,下意识伸手去抱手臂,单纯到迷茫的眼神犹豫了下,好像是将苏涟漪所说的“冷”与此时身上的感觉相结合一般,想了很久,最终嘴唇发青了,终于点了点头,“……冷……”

涟漪继续道,“怎样,才能不冷?”

欧阳歉不懂。

涟漪指了指自己,“我不冷。”而后又指了指欧阳歉,“你冷。怎么办?”

欧阳歉重新陷入了思考,傻子也知道冷,也不想受冻。他看了看苏涟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苏涟漪,很认真地想,费尽心思。

涟漪也不语,站在一旁默默等待,微微回过头,示意其他人不要过来。

一盏茶的时间,欧阳歉被冻出了鼻涕,终于看出来了,原来对面这人比自己多穿了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没有袖子,披在身上,就不会瑟瑟发抖。

欧阳歉指了指苏涟漪身上的披风,眼光有些哀求,好像是希望将那披风让给自己。

涟漪微微笑着,伸手拽了下自己的披风。“这个叫,披风。”

欧阳歉点了点头,“披……风。”他的记忆就如同三岁孩童,潜意识以为,只要按照对方要求的去做,对方就一定会讲披风给他。

涟漪指了指欧阳尚默的马车,欧阳家的下人和欧阳尚默主仆都在那一边,齐齐看向两人,“你去找你爹,对你爹说,你要披风。”

欧阳歉点了点头,因为寒冷了,所以便真的有了需求。苏涟漪的这个指导也被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欧阳歉摇摇晃晃地跑了回去,平生第一次开口和父亲要东西,所有人都大为惊讶,人人都以为少爷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只会撕书摔碗,如今才知道,原来少爷也知道要东西。

其实众人不知的是,之前欧阳歉是被欧阳尚默保护的太好了,也是别样得软禁。别说一名轻度智障患者,就是普通人不接受正常的教育,接触不到外界环境,时间长也会傻的。

欧阳尚默很激动,亲手为儿子披上了雪狐披风,而欧阳歉穿上披风,发现不再冷,高兴得手舞足蹈。

涟漪在远处看着,微微笑着。

通过这件事,便能让他知道,有需要便要开口要,而不能忍着。

随后的事,便简单得很,便是一群人陪着欧阳歉玩,就按照苏涟漪的说法,弄了木板,让欧阳歉坐在上面,几个家丁拽着木板在冰面上跑着,欧阳歉不再是平日里的傻笑和那种疯狂的笑,而是真心的笑容。

滑冰累了,欧阳歉又想了苏涟漪说的鱼,一种家丁又被指挥着开始凿冰捉鱼,家丁中有捕鱼好手,不大一会,就捉上来几条,而欧阳歉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活物,手舞足蹈的拍手大笑。

涟漪为他讲解鱼类,自然并非一直讲解,更多的是提问,让他去说,例如说,这鱼会不会动,鱼身上冰是不冰,与身上滑是不滑。欧阳歉第一次被人问这么多问题,却惊讶发现,这比摔东西还有有趣,便十分耐心的回答。

苏涟漪自然不会一直问,而是等欧阳歉回答完后,提出表扬,那欧阳歉被表扬后,手舞足蹈。

一晃,太阳便要落山了。

欧阳歉恋恋不舍,但肚子却是饿了,涟漪告诉他,回家才能吃饱饭,于是他便乖乖上了马车,回了欧阳府。

马车还在行进,中间这辆最为豪华的马车中照例坐着这三人,欧阳歉虽然累了,却还是想继续和苏涟漪说话,因发现面前这个人,说话声音很温柔,也十分耐心的和他说话,反正,只要和这人说话他就特别高兴。

“欧阳老先生,如今我兄长去了东边,酒铺、酒厂加之我的妆品厂都离不开人,所以一会我便要回去了。”涟漪对欧阳尚默道。

欧阳歉不是理解苏涟漪说的话,就这么疑惑地看着她。

欧阳尚默今日很开心,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开心,他猛然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可笑,为了那所谓的面子竟从未与儿子如此接触过。今日看着儿子一点点进步,才第一次品尝到为父时,看着幼子成长的成就感。

他多么希望苏涟漪不离开,“涟漪啊,今日歉儿已有了很大进步,但若是治病还得持之以恒,所以……老夫想和涟漪丫头商量一下,你可否留在欧阳府一阵子?至于你的铺子和酒厂,我专门派人去,你们的酒若是没人买,我全包了,好吗?”

好在此时无外人,若是有外人非惊讶死不可,这欧阳尚默在商界的地位可谓泰山北斗,如今竟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一名年轻女子小心商量。

可惜,欧阳尚默如此,还是被苏涟漪拒绝了,“老先生,涟漪不敢骗您,家中产业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的病人。六个月前,我为一女子剖腹生子,这件事,老先生应该知晓吧。”

欧阳尚默点头,眼中的震惊无法掩饰,“知晓。”正是因为这剖腹生子,他对苏涟漪的希望越来越大,总觉得她能将自己儿子治好。

涟漪也有一些惭愧,“今日就如此,过几日我再来一次,老先生,您看这么行吗?”

欧阳尚默沉默。

涟漪继续道,“其实,缓解症状之法我已说了,就是将欧阳公子带到外界,接触外界,让其多思考,这个病,急不来的。”

欧阳尚默欲言又止,深深看了一眼苏涟漪,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涟漪有事,老夫也不好强求,希望下一次涟漪丫头再来。”

“一定。”涟漪笑着应允。

就这样,马车到了欧阳府后,未多做停留,欧阳尚默便派了一辆最豪华马车将苏涟漪连夜送回。

夜晚,欧阳府。

欧阳尚默许久没如此运动,也是累了,沐浴过后,便准备上床休息。就在这时,管家徐昌匆匆入内,轻轻敲了敲欧阳尚默的房门,得到其应允便进来了。

“老爷,太好了。”那惊喜的神情溢于言表。

已经躺下了的欧阳尚默其了身,不懂其意。

“老爷,刚刚千如院的丫鬟来报,说少爷吃过晚饭,只摔了三只瓶子便不肯再摔,又并未困倦。”在睡觉和吃饭之外,欧阳歉少爷从来都不会停止打砸,如今停止,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这也是徐昌十分惊喜的原因。

别说徐昌,就是欧阳尚默也是正大了老眼,那双略略浑浊的老眼一下子明亮,“真的?”

“是真的,老爷。”徐昌激动地点着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激动得想哭。

欧阳尚默顿了一顿,一撩被子,“快快,我要去看看。”

徐昌不敢怠慢,赶忙召唤进丫鬟,服侍着老爷穿衣,因欧阳老先生腿脚不便,冬日路又太滑,便坐上了木质轮椅,又徐昌推着,快步向欧阳歉所在的千如院而去。

千如院,以两人的名字得名。千通歉,自然是欧阳歉的名字。如,则是欧阳老先生亡妻的名字。

欧阳歉脑子虽然痴傻,但平时却十分好哄,几乎不发脾气,只要有足够多的瓷器任其打砸,他便不会乱闹,但此时,他却死活要出门。

“出……出……涟……涟……”他着急的指着大门,非要出去,以为只要出了大门,便又能玩耍,又能找到苏涟漪。

千如院管事的樊氏是徐昌的妻子,也只有这么亲近的人,欧阳尚默才肯放心。

樊氏身子微胖,容貌一般,眉眼间是精明利落,她见小丫鬟回来,立刻抓来就问,“怎么样,可告诉管家了?”很是焦急。

少爷想出门,但他们未得到老爷的允许,谁也不敢带出门去,若是出了事,没人能担当得起。

小丫鬟连连点头,“回樊妈妈,奴婢保证告诉管家了。”

樊氏这才放心,到了欧阳歉身边,柔声慢慢道,“少爷请稍安勿躁,一会老爷就来了,少爷要不要再拿一些瓷器玩?”说着,便取过了几只瓷质瓶碗。

“不……不要……不要……”欧阳歉很心烦,有着强烈的欲望,不肯再在这房内多呆。

樊氏耐心哄着,就如同哄孩子一般,虽然这欧阳歉比她的年纪还要大,但从外貌却看不出来,其心性更是和自己孙子一般。每每想到此,她也很是心痛。

不大一会,随着门外木质轮椅的响动,徐昌推着欧阳尚默来,而欧阳歉一见到欧阳尚默,便急急冲了过去,“爹……爹……”喊个不停。

欧阳尚默心都软了,颤抖着去抚他的头,“歉儿,爹在这,有什么事找爹就好。”心中越来越亏欠,从前以为自己很可怜,现在才知,自己儿子的悲剧都是自己酿成的,真正可怜的是歉儿而不是他。

若不是苏涟漪,他也许到现在还不知。

“出……出……涟……涟……”欧阳歉手急切指着门外,想要出去玩,还想找苏涟漪。在他严重,苏涟漪就是他的玩伴,就如同小孩子的小伙伴一般。

欧阳尚默赶忙安抚自己儿子,“歉儿乖,涟漪回家睡觉了,明日才来。”心中惧怕儿子因找不到苏涟漪而哭闹。“今天让他们陪你,好吗?明天就能看见苏涟漪了。”说着,便指着千如院平日里伺候的下人。

欧阳歉哪里肯?哭闹着要找苏涟漪。

徐昌想到了刚刚拉欧阳歉玩耍的几个小厮,赶忙叫人唤了来,让他们仿照苏涟漪的方法与欧阳歉交流,带着欧阳歉玩,而后,欧阳歉才止了哭闹,兴致勃勃地跑去和几个小厮玩着,在欧阳府的大院子里到处疯跑。

欧阳尚默坐在轮椅上,由徐昌推着,远远看着几名小厮使出浑身解术陪着欧阳歉玩着,而后者也是十分开心,脸上早就没了那打砸瓷器时的狰狞,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欧阳尚默微微笑了,“大昌,老夫错了。”

徐昌不解,“老爷,小的不知您的意思。”

欧阳尚默道,“从前以为将歉儿保护好,而后寻便名医,为他治病。但听了苏涟漪的一番话才知,老夫是害了歉儿,正是因老夫的变相软禁,歉儿才变得如此。”越说,声音越是低落,那种深深的自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不是,老爷您没错,您……您是为了保护少爷。”徐昌也是个懂事理的人,虽心知是老爷的错,但嘴里不能这么说。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突然灵机一动,“老爷,小的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苏小姐不用往返劳顿。”

欧阳尚默惊喜,“什么方法?”

徐昌答,“老爷,您在岳望县是有宅子的,您还记得吗?既然苏小姐因生意太忙无法日日来安济城,我们却可以去岳望县找苏小姐啊。”

欧阳尚默也恍然大悟,激动得一拍大腿,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沉稳扎实,“对啊,老夫怎么没想到,涟漪不能来,但我们可以去。”

徐昌暗暗松了口气,“那小的这几日就派人去将那宅子收拾一下?”虽然那宅子留了两人看守,但想来此时已满是陈旧。

欧阳尚默根本等不及,“不,大昌,你今夜就派人去整理,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岳望县。”今日欧阳歉的突飞猛进让他震惊,今日他才知,原来儿子也是有息怒,有求知欲。

从前不知便罢,如今知晓便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一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多的训练歉儿的心智。

徐昌也是许久没见老爷因一件事如此兴奋惊喜,赶忙叫来下人看护老爷,自己则是跑去唤了几人,连夜赶往岳望县,将那欧阳府别院收拾干净,点上火炉烘着,明日好接主子们前来。

……

欧阳府的一片混乱不说,只说苏涟漪。

她坐着欧阳家的豪华马车回家,那马车比之从前李玉堂的马车更为豪华。脚下踩着的是几乎可以末过脚面的长毛地毯,马车上不是侧着的长椅,而是正坐的椅子,那椅子镂刻雕花如同艺术品一般,椅子上用锦缎铺着,因是冬季,其上又铺了一层兔毛垫子,软软的,十分温暖。

车厢深处照例是一面小柜,那柜子里放着毯子、灯烛瓜果等等备用品。

车厢中间设置了一个插孔,到了冬季,有专门设计的暖炉插在插孔上固定,中间烧着炭,幽幽小火,将车厢里烘得暖洋洋一片。

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下,涟漪都忍不住犯了困,却强打精神,拉开小柜,发现其中有一本经商之作,涟漪惊喜不已,拿来翻看得仔细。

几个时辰,因这一本书,被打发得干干净净。

古文字与现代文不同,鲜少有废话,有时短短几个字,便描述了整件事。薄薄的一本书,涟漪看了一路,当看完最后一页时,正好入了苏家村,车夫停下车恭敬对苏涟漪问路。

涟漪将书收回了柜子,指了路,不一会,便到了家。

照理掏出银子想给欧阳府车夫赏钱,但车夫却不肯收,可见平日里欧阳府管理之严格。目送着车夫驾车远去后,涟漪这才推开了院门,入了屋子。

熙瞳已睡,初萤则是厅堂灯旁封着什么,听见门外有响动,欣喜若狂,知晓涟漪回来了。

涟漪入了屋子,卸了披风,看着桌上放着的,又是一件崭新的披风,只不过那披风不是绵的,而是皮毛,心中一暖。“夜晚缝补,你也不怕将眼睛累坏。”不用说,她也知晓,这披风想来又是做给她的。

如今苏涟漪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出自初萤的手工,让她很是愧疚。

初萤面容调皮,大眼眨了一眨,“也不是晚上做,只要熙瞳睡了,我就做,嘻嘻。”而后拿起披风,为涟漪比了一比,“棉花披风到底还是抵不住风,若是不赶车穿着也能御寒,但皮毛却不是,皮能抵风、毛能御寒,一层毛两层棉,这话不是瞎说的。”

涟漪噗嗤一笑,“你听过羽绒吗?”

初萤惊讶,乖巧摇了摇头,“没有,羽绒是什么?”

“知道鸡鸭吗?鸡鸭的每根毛下都有一嘬绒毛,那个才是最轻最保暖了,回头我想想办法,我们做几件羽绒小袄穿穿?”皮草诚可贵,但羽绒服也不错,轻便保暖,还舒适。

“好啊。”初萤笑眯眯地回答。

“好了,我也回来了,我们睡吧。”已是半夜三更,涟漪知晓,初萤定然是等她。不得不笑这傻姑娘,若她今夜在安济城宿下,初萤岂不是白等?

初萤了解苏涟漪,就知涟漪定然不会不回家,“恩,明日见。”

两人各自回屋,洗漱安歇,忙碌的一日又这么过了去。

……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欧阳家来到了岳望县!

这一日,她刚刚到苏家酒铺便在掌柜乔六的口中得知了这件让岳望县商家都震惊之事,欧阳府可是几百年的老宅,欧阳老先生怎么突然来了岳望县?

涟漪微微一愣,马上便猜到,是奔她而来。

当即便收拾了收拾了东西,带上了两坛药酒和两坛苏家酒,驾着小马车便在乔六的指引下赶了过去。

其实,欧阳老先生已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不想被人打扰,但他身份在商界实在太过崇高,若是换成在政界,就算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是三朝元老。

昨夜欧阳别院连夜灯火通明,将岳望县的能工巧匠从被窝里拽出来,连夜修缮别院,那鼻子比狗儿还灵敏的商界人士能不提高警惕?都暗暗留意着,果然,大清早,太阳才刚刚上了天,一行标着欧字的豪华车队便入了县城,直奔欧阳别院。

问过才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欧阳老先生!

只不过,让大家惊讶的是,除了老先生本人,竟还有了一名公子,听闻是欧阳家的公子。

他们不解又纳闷,隐隐听闻欧阳老先生有一子,但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直寻名医治疗。那些为之瞧病的名医都守口如瓶,所以外人都不知病因。

这生病的公子是欧阳老先生的逆鳞,无人敢提及,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记了,就好像欧阳老先生这一生无子一般。

当苏涟漪顺着乔六描述的地形赶过去时,遥遥可见一栋焕然一新的别院,那黑底白字的大匾上写着“欧阳府”三个大字,说明她找对了地方。

但……

但眼前,确实车水马龙,那马车大大小小,来访之人都抱着各式礼品求见欧阳老先生,比那群菁会还要热闹个几分。

毕竟那群菁会不是人人都可去的,但如今拜访欧阳老先生却是人人都可来,车马多到了什么地步?多到了涟漪马车根本进不去的地步。

涟漪的黑色小马车尤其不起眼,被排在车队的末尾,看着前面商家一个个炫耀礼品,她默默回头看自己带来得四坛子酒,实在拿不出手,老脸红了。

正在这时,门里出来一人,那不是别人,正是管家徐昌。徐昌是要去邀请苏涟漪的,正准备上哪欧阳府马车,却见到苏涟漪的小马车,喜出望外,“苏小姐,您来得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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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别院门前,车水马龙,更是马车拥挤,有华贵的,有稍小的,其上坐着的都是岳望县以及周边各城的商贾们,听闻欧阳老先生来,都急急赶来拜访。

欧阳尚默以智者著称,其判断精准、眼光长远,威信极重,这些商贾们皆是以崇拜敬仰的心情而来,不敢造作、不敢喧哗,递了拜帖,之后就老老实实回自己马车上等着。

没人注意到苏涟漪那黑色小马车姗姗来迟,排在末尾。

当欧阳别院大门打开,徐昌从中而来时,众人都眼巴巴地期待着,希望能叫到自己的名字,他们想做什么?想送上自己的礼物以表崇敬,更是想将自己在行商方面的问题提出,得到智者的解答。

但那管家却好像不是通知欧阳老先生要接待何人,转身欲上欧阳府的一辆马车,这是要作什么?

徐昌一身藏蓝色厚棉锦缎长袍,用料考究,却不张扬。他身形偏瘦,虽上了年纪,但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是精明能干之人。能留在欧阳老先生身边,岂能是普通人?

在他上车之际,一回头,眼尖地看到了那辆黑色小马车,那马车他见过,是苏涟漪的马车。再次定睛一看,果然,驾驶马车者不是别人,正视穿着水绿色披风的苏涟漪。

徐昌喜出望外,不上马车,快步小跑过去,“苏小姐,您来了?”

一旁等候众人惊讶十分,回过头,竟是苏涟漪。她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是认识苏涟漪的,这苏涟漪也是一个传奇,如同一声惊雷般横空出世,先是将苏家酒卖到各个城县,但真正让人震惊的不是这苏家酒,而是那神仙方妆品。

那妆品奇到什么程度?就连宫中妃子们也都垂涎不已,想要订购,但那神仙方却数量有限。有些人想从订购到的贵妇那里,用高出原来几倍的价钱购买,但谁能卖?

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年轻与容颜,宁可不赚这个钱,也要自己貌美。

古代也有黄牛党,那些黄牛党投入大量订单,但苏涟漪也不是傻的,她自然要甄选订单,但对有些黄牛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物极必反,若是真的一条路不给人留,总有一天有人会来寻事。

涟漪看见徐昌向着自己而来,赶忙跳下了马车,“徐管家您好,不知您这是要去哪里?”

徐昌呵呵一笑,“小人要去找苏小姐您啊,您可不知,少爷昨夜便说什么都要找您,老爷爱子心切,这一大早便带着少爷来,只为找您。”他将所有事都推给了欧阳歉,毕竟“童言无忌”,也不能说老爷为了让苏涟漪治病,连夜跑来岳望县吧?那威严何在?

欧阳歉的年岁不小,但在他们的眼中只是孩童,别说管家徐昌,就是连苏涟漪也仅仅当欧阳歉是一个小弟弟。

但他们几人知晓欧阳歉的情况,一旁静静偷听的商贾们可不知,他们从前并未听说欧阳老先生有儿子,不过转念一想,怎么可能没有儿子?只不过欧阳老先生低调罢了。

之前还纳闷,苏涟漪虽是新起之秀,但离去群菁会的资格还差了远了,如今明了,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自己物色儿媳妇。

这苏涟漪真是树大招风,不仅李府二公子亲睐,连欧阳老先生的儿子也逃不出她的石榴裙。

苏涟漪感觉到气氛不对,众人看她的眼光开始有一些奇怪,掺杂着一些暧昧,有一些人则是带着些许不屑,她哭笑不得。

若是传言她和李玉堂,她也认了,毕竟两人年龄相仿,但欧阳歉的年纪和她爹苏峰差不多,这么悬殊的年纪有什么可传的价值?再说欧阳歉的智力仅仅有三岁左右,他懂什么?

无奈,众人也未明说,苏涟漪更不知要如何解释,只能苦笑再苦笑。

“知道了,呵呵。”涟漪最后连客套都不知要说什么了,说什么都错。说得尊敬了,人家搞不好意思她巴结欧阳老先生,但若是说的随便了,人家又以为暗度陈仓已久。

徐昌满心思都是见到苏涟漪的高兴,哪注意到这些,转身就带着苏涟漪入内,随行的欧阳家下人有人帮苏涟漪将她那寒酸的礼物——四坛子酒拿了出来,有人则是将她马车牵了去,找地方妥善放好。

苏涟漪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欧阳府大门走去,除了欲哭无泪,还是欲哭无泪。

上辈子和男人绝缘,这辈子倒好,到处传绯闻。她发誓,对云飞峋一心一意觉无二心,即便是出轨的幻想,她都没幻想过一次——实在忙得没有时间。

马上要进入欧阳府别院时,涟漪余光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是李府马车。在车下站着的是墨浓,说明里面坐的是李玉堂。

李玉堂并未出马车,却也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听了个清楚,一撩开车帘,正好与苏涟漪碰了个对眼。

涟漪知晓李玉堂一定是来拜访欧阳老先生,李玉堂这人十分好学,定然有万千问题想询问。以两人的交情,她应该为李玉堂引荐,但这么多人,引荐了定然为李玉堂树敌。

她飞快使了一个眼色——稍安勿躁。

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随后便马上退回了车厢,放下了车帘,两人动作几乎是瞬时发生,除了知情人墨浓外,无一人能看出两人的交流。

苏涟漪前脚进了欧阳府大门,那大门便应声关上,丝毫不理会府外人等待的急切。

“墨浓,我们走。”李玉堂淡淡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是。”墨浓上了马车,车夫则是牵着马调转了弯,十分困难的在这车水马龙中挤了出去,而后上车,赶着车而去。

欧阳府别院。

庭院崭新,虽到处熏了香,但也能闻到轻微漆油味道和木质的香气,想来这院子是紧急维修的罢。

厅堂前的空气,几名小厮正陪欧阳歉玩着,欧阳歉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玩过。在他记忆当中,他永远是被困在房间中,因从未接触过外界,所以便丝毫不好奇外界。

如今知晓了万千世界的美好和与人玩耍的乐趣,十分热衷。

欧阳尚默还是坐在他的木质轮椅上,披着雪狐披风,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儿子开心的玩乐,十分满足。突然有种感悟,若是歉儿能这样开心,即便不治愈也没什么了。

只是……

欧阳尚默想到自己年岁已大,不知还能活几年,就担心若是自己没了,他的歉儿怎么办,他能将歉儿托付给谁。

“欧阳老先生上午好,能在岳望县见到您,涟漪十分惊喜。”苏涟漪开口道,打的招呼是现代式的,但却给人清新之感。

欧阳尚默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欧阳歉正在玩捉迷藏,他躲在枯枝后面,其实大家一眼就能见到他,只不过为了陪起玩耍哄其开心,那装鬼的小厮对他时而不见,就在他身边到处“找”,把欧阳歉高兴坏了。

听见了苏涟漪的声音,欧阳歉也没兴致玩了,一下子从根本挡不住人的枯枝后跑了出来,“涟……涟……”

苏涟漪微微笑着,并未强迫他叫自己名字。因这是智力发展的一个过程,孩童在牙牙学语时,都是要从叠字学起,这个,与人脑的构成发育有关。

“欧阳公子,很高兴见到你。”苏涟漪笑着回答,声音很慢,为了让其一个字一个字的听懂,调皮的眨眼,用生动的表情激发欧阳歉的交流欲望。

果然,欧阳歉见到苏涟漪就十分兴奋,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他和别人虽然能玩,却“谈不来”,只有和面前这个人才能“谈得来”。

也许其他人不解,其实简单得很,孩童和大人之间,多少是有代沟的。

既然苏涟漪来了,便是准备给欧阳歉上第二课——颜色和形状。

因为之前没准备道具,于是苏涟漪便看见什么便说什么,讲了天空的颜色,讲了云的颜色,拉着欧阳歉观看天上的云彩。根据形状,编着十分可笑又幼稚的故事。

“你看那个云,昨日我们看到的鱼?”涟漪指着其中一片云。

欧阳歉仰头看着,而后想了一想,之后点了点头,“像。”

“其实它在说:好无聊啊,为什么没有小伙伴陪着我玩?”苏涟漪慢慢地讲着,将声音弄得很细,模仿一条小鱼。随后又指着另外一边,“紧接着,又来了一条大鱼。”

欧阳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随后点了头,“大……鱼……”

“大鱼说,我陪你玩。”涟漪又将声音弄得很粗,模仿另一个声音。“从此以后,大鱼和小鱼就成了朋友,每天在一起玩。”

欧阳歉再一次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如同听了全天下最精彩的故事一般。

一旁陪着的小厮们都傻了眼——这是什么故事啊?他们还以为从这深不可测的苏涟漪口中能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闹了半天就两条鱼说话。

他们哪里知晓现代教育学,无论是故事还是授课,都要以学生的智力接受能力为准,欧阳歉三岁的智商,去听什么军国大事、风花雪月,能听得懂就怪了。

随后两人又玩了好一会,吃了午饭,欧阳歉累了,打着哈欠,想要睡了。临睡前,还和苏涟漪越好,下一次还要一起玩,让苏涟漪经常来陪他玩。

涟漪笑着答应。

下人们陪着欧阳歉去睡了,徐昌则是推着欧阳尚默来。

“涟漪,谢谢你了。”欧阳尚默由衷道。

涟漪笑着摇头,心中一道声音谴责自己——太有目的性,为了以后的计划去接近一名老人,去骗取一名“孩童”的欢心。

欧阳尚默在商界这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如此的威望,岂能不懂?他相信人的好心,但仅仅只在一个程度。这世间的人,怎么会毫无私心?只不过,人的交往也是在价值的基础上交往罢了。

这种交易不可避免,但只要苏涟漪真心帮助歉儿,他也绝对会以同等的或者更大的利益回报给苏涟漪。

涟漪只觉得欧阳老先生的双眼犀利得如同苍鹰,仿佛遥遥便能讲她看穿,有一些尴尬。

欧阳尚默呵呵笑了起来,“傻姑娘,别自责了,这没有什么不对,你对歉儿的帮助是真心诚意,有这些就够了。”

涟漪苦笑出来,她,还是太嫩了。

欧阳尚默有识人的本领,能看出面前女子的清高,便主动转移的话题,缓解了她心里的尴尬,“涟漪丫头啊,有件事老夫不懂,为何你将歉儿带出去仅仅一次,歉儿就不再热衷于砸瓷器?”这个,是真心不解。

涟漪很想说——从前人家砸东西是因太过无聊了。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这不是平白给欧阳老先生添堵吗?

她试图用生物学、医学的角度解释,想了一想,正色道,“欧阳老先生,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不懂。”

欧阳尚默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吧,不懂,老夫也会接受,所谓海纳百川嘛。”

“欧阳老先生不愧是智者,难怪退隐商界这么多年,依旧可以站在商界最前端。”涟漪由衷感慨。什么样的人永远可立于不败之地?是虚心学习,永不自满之人!瞬间接受新鲜事物,便永远在信息的最前端。

李嘉诚如此,欧阳老先生也是如此。

“人脑,分为原脑和大脑,”涟漪一指自己的头,“就是说脑浆。”

古人不懂大脑,却识脑浆。欧阳尚默点了点头,期待接下来的话。

“原脑,便如同动物的思维,一种机械思维,一种条件反射思维。饿了就吃、冷了就穿,而人在婴孩时期大半是原脑在作用,而在欧阳公子的身上,则表现为他用越来越过激的行为来证实存在感。”涟漪说到这,停了一下,给欧阳尚默时间让其消化。

欧阳尚默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一边震惊,一边开始强迫理解。当接受了这信息后,他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我们成年人,会思考,会根据一些事物做出判断,最终决定如何应对,这种思维智慧和语言记忆,可以称之为大脑。”涟漪又道。

这一次,欧阳尚默比之前吸收信息要快上许多。

涟漪继续道,“原脑和大脑是是两种截然不同,又互相抵触的两种思维模式,原脑强时大脑便弱,反之,大脑强时原脑则弱。而孩童时期往往是原脑强大脑弱,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外界事物的增多,以及对判断力的训练,大脑慢慢成长,最终战胜原脑取得胜利,最终原脑逐渐萎缩。”

在旁边听着的所有人,除了欧阳尚默和管家,还有一众下人都听得一愣愣的,觉得深奥无比,又十分奇妙。

“而在将欧阳公子带到外界前,欧阳公子的原脑与大脑一直再抗争,或者说,是外界的原因抑制着大脑的发育,当将他带到自然界后,大脑得到了刺激,瞬间激活,战胜了原脑,于是,那种机械的毫无意义的行为便无法满足欧阳公子,所以便停止了打砸瓷器。”涟漪刚解释完,就后悔了。

她面色不好,十分担忧地看向欧阳尚默,心中暗暗叫苦,人家的原脑和大脑抗争,她的智商和情商抗争,当智商领先时,情商便直线下降。怎么不小心口不择言的说了实话?这得让欧阳老先生多自责?

果然,苏涟漪的话说完,欧阳尚默的面色变了,浑身僵硬,神情激动,“涟漪丫头,你是说……是老夫害了歉儿?”

涟漪赶忙去安慰,希望亡羊补牢,“不是,欧阳老先生您别误会,不是您害了欧阳公子,而是您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帮助他,呃……其实从现实开始也不晚,只要您不指望着欧阳公子以后取得什么大成就,过个正常人的生活,或者是……呃……比正常人傻上一点点,应该是可以的。”她这回可不敢再乱说话了,一字一句都要思考清楚。

欧阳尚默能不知苏涟漪的意思?只能苦笑,“涟漪丫头别自责了,是歉儿命苦,老夫也是命苦,为何四十几年前没遇到你。”

涟漪哭笑不得,四十几年前,别说她,苏峰和许桂花是否出生都是未知。

欧阳尚默又问,“涟漪丫头,那你说,歉儿多久可以恢复到比正常人稍稍……傻……那么一点。”这么多年,他也早面对现实了,恢复道正常人那样,不太可能。

涟漪细细思索,“若是按照一套科学有效的方案,最少需要十年。”

欧阳尚默听到这个回答,略微绝望,长长叹了口气,“十年……老夫却不知能不能活过十年。”苦笑。

涟漪看了看欧阳尚默,其面色红润,思维清晰,甚至牙口都很好,“欧阳老先生,说句实话,涟漪认为您再多活十五到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欧阳尚默笑了,“傻丫头,老夫的身体如何,自己还不知?你这是哄我老头子开心罢了。”

涟漪赶忙摇头道,“我绝对没开玩笑,其实欧阳老先生身体健康,长寿绝对没问题,只不过老先生属于锻炼,这个就好比马车,一辆马车经常用、经常维修,便能用上十年有余。但若是将那马车停上哪怕是一年,都会腐朽不堪。”

欧阳尚默不全信她的,但也有了兴趣,微笑着,“那丫头你说说,老夫要怎么锻炼?”

涟漪略略想了一下,“欧阳老先生,我教你一套太极拳法如何?”

欧阳尚默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管家徐昌也微笑,“老夫这么一把年纪,黄土都埋到了下巴,你让老夫习武?习武要从娃子抓起,老夫这耄耋如何习武?”

涟漪就知道会被误解,“这一套虽是拳法,但却是借着拳法来健身罢了,只要用好了气,便能延年益寿,欧阳老先生不妨一试。”

也许是今日高兴,欧阳尚默也来了兴趣,破天荒地让管家扶着入房间换了衣服,家丁们赶忙将空地铺上了地毯,生怕老爷摔倒碰伤。

涟漪见欧阳尚默准备好了,老头兴致勃勃的,一番平日里的雍容庄严,换了一身很有喜感的练功服,差点笑出来,赶忙捂住嘴,怕被误会嘲笑。

随后,涟漪教了欧阳尚默一套杨式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这一套拳法最适合老年人学,动作简单,难度不大。

一套拳法打下,欧阳尚默只觉得筋骨舒展,神经气爽。“好,这套拳法果然是好。”由衷赞赏。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欧阳老先生您太夸张了,拳法确实好,也确实可以延年益寿,但却没那么立竿见影。这套拳法靠的是气与行的配合,且要持之以恒,一次两次效果不大的,以后欧阳老先生可在早晚一次,若是体力允许,中午可加一次,先试三个月。”

欧阳尚默哈哈笑起来,笑声爽朗,好像许久没这么开心的笑了。一旁的徐昌心中感动,老爷和少爷,终于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了,眼圈也是红了一红。

涟漪看向徐昌,略带调皮一笑,“徐管家也一起练吧,可延年益寿,还可陪欧阳老先生一起,这种拳法一个人练无感,一群人一同练才有感觉。”

心中竟恶作剧的幻想,欧阳老先生带头,弄一堆老头老太太练一些太极拳或太极扇。汗,这画面真是恶搞!

欧阳府从来都是沉默的,不知是因这百年家族的深沉,还是因欧阳尚默的厄运,但如今,却因为苏涟漪,欧阳家族的冷寂缓解了一些,开始有了人气。

苏涟漪又和欧阳尚默说了好一会话,但犹豫再三,最终没将她的需求赤裸裸的说出来。

在内心叹气,她苏涟漪最终还是做不到那么势利罢。因为她的“目的性”,她处处心虚,最终默默的决定,放弃她之前的目的,变有意靠近为真正的无私帮助。

欧阳尚默能感受到苏涟漪的变化,笑得意味深长,又满是欣赏。

太阳偏西,涟漪告辞回家,徐昌又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当苏涟漪出门时发现,门外的车马已经散了,空无一人。

苏涟漪不知的是,这些人并非是久等散去,这些商贾求见欧阳老先生的心切,若是连守三天三夜能受到老先生的接待,他们会高高兴兴地去守。那么他们为何散了去?

原来是欧阳尚默心情大好,便暗暗谴了徐昌,为这些商贾一个个排了时间,按照时间有序地来接待。商贾们高兴不已,甚至觉得是苏涟漪在内说的好话,心中对苏涟漪自然是另眼相看。

这些切不说,先说苏涟漪赶着马车向回走着。

道上路滑,马匹虽有四条腿但该摔倒还是会摔倒,于是,苏涟漪只能放慢了速度,她一边驾着,一边思考着。

突然路过一个胡同,而有人从箱子中走出,对苏涟漪恭敬招手,涟漪定睛一看,竟是墨浓。

墨浓便是代表了李玉堂,再向那巷子一看,果然,李家马车停在里面。

涟漪赶忙勒马停车,墨浓则上前,拽住马的缰绳,将马车牵到路旁,涟漪一个侧身,潇洒跳了下来,向马车方向走。

车厢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之手,将车帘掀开,其内白衣公子带着几不可见的淡笑,“苏小姐,别来无恙。”

涟漪笑着点头,“李公子,好久不见了。确实,几个月没见了。”

李玉堂点了点头,“可有时间,喝一杯茶。”

“好,但时间不多。”涟漪也不客气,在她心中,两人已是好朋友了,而她确实时间不多。这鸾国可没什么路灯,她可不想抹黑赶着马车回去,她视力好,不代表马的视力也好,她不想承担风险。

李玉堂轻笑出声,因为苏涟漪的洒脱。

“上车吧。”李玉堂道。

涟漪却摇了摇头,“你的马车走在前,我的马车在后,跟随就行。”

李玉堂愣了一愣,“苏小姐为何这般客套?”

涟漪一耸肩,“人言可畏啊,毕竟我是嫁了人的,就算我们俩真是问心无愧,但看在别人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无奈,很无奈,这老土保守的封建社会。

“好。”李玉堂心中一揪,赶忙撂了帘子,退回了车厢中,怕敏锐的苏涟漪发现他的失态,随后对车夫说了个名字,那车夫答应后,便上了马车,缓缓驶了开。

涟漪回了自己的小马车,墨浓坚持驶车,让苏涟漪到车厢休息,涟漪对这墨浓的印象也是极好,认为他和他主子李公子一样,彬彬有礼,做事极为原则。

一件茶楼,两辆马车停下,李玉堂与苏涟漪入了楼去,在一间靠窗雅间坐下,香茗送上,满室茶香。

苏涟漪开门见山,“李公子今日实在抱歉,众目睽睽之下我无法帮你引荐,怕为你树敌。”

李玉堂摇了摇头,“我知道。”

涟漪笑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李公子,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李玉堂惊讶,“何事?”

“帮我找宅子,我想搬来岳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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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搬家(一更来袭,求票)

“你要在搬到县城?”李玉堂知晓了这个消息,惊喜万分。

涟漪点头想了一想,而后抬眼,声音压低,多了一些谨慎。“今日你去登门拜访欧阳老先生,所为何事?”

李玉堂敛眉,他是那种隐私感很强的人,别说外人,即便是他父亲李福安都没权利管他的事,从来都是如此。但苏涟漪这么问,他略略挣扎了下,还是如实说了,“我想脱离李家,自创产业,从头做起,但我爹却不同意,所以我想硬来。”

涟漪大为惊讶,“你疯了?好好的家族产业不去打理,自己做生意干什么?你可知晓,若是毫无背景创业,有多难?”

一身白衣的李玉堂狭长的眸子看着苏涟漪,眼神悠远,“苏小姐,你很聪明,但你看到的却都是李家表面,也许在你眼中我父亲是和蔼之人,但他……”李玉堂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将自己父亲最阴暗狭隘的一面说出来。

涟漪很快便明白,想必李玉堂从小到大,李家人用各种手段强制逼着他做了不少他本不愿去做之事。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还记得当日,我母亲用寻欢散吗?”李玉堂轻轻叹了气,道。

涟漪面色微变,点了点头,“记得。”这种手段卑鄙无耻,她怎么会忘?

李玉堂苦笑着,“窥斑见豹,可以想象到其他之事吧?”

涟漪更为惊讶,“他们以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你?”

李玉堂微微点了点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向是李家人的作风。在认识苏涟漪前,他也一直以为这样是对的,因从小其父亲的所作所为便是如此。

苏涟漪怔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李玉堂看。真不知这李玉堂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明明那里是他的家,但在家中却被套上各种枷锁、灌输各种思想。

玉堂端起了茶碗,轻轻抿了口茶,“苏小姐不用可怜在下,这一切我早已习惯了,这只是我想离开李家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希望从头开始,用自己的努力光明磊落的发展,就如同……你一样。”垂下眼,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人不可貌相,何况是那经商多年之人,她看不透李老爷是性格也是自然。李玉堂的想法她可以理解,却不知该不该赞同。

“那你前来拜访欧阳老先生,便是想听到他老人家的意见?”涟漪问。

“是。”玉堂回道。

涟漪笑了,“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回头帮你走走后门,与欧阳老先生说些小话。”

李玉堂第一次见苏涟漪开玩笑,看了她一眼,也轻笑了出来,“苏小姐的心意我心领了,刚刚你进去后不久,欧阳老先生便命人将送进去的拜帖都一一回复,定了日子可以拜访。”

涟漪惊讶,“真的?看来这老先生也不是油盐不进之人嘛。”

李玉堂狭长的眸子看了看她,而后又垂下了眼,长长睫毛盖住眸中的惊艳,并未接话,端茶品茗,也将心中的感慨埋藏。“苏小姐为何突然间想要搬来县城?”从前往返辛苦,她却一直坚持。

涟漪赶忙认真下来,“对,我们俩此时也算是至交了,你有事不瞒着我,我也就不瞒着你。欧阳老先生的儿子欧阳歉公子有病在身,如今他们搬来岳望县就是为了让我帮忙进行恢复治疗,所以我也想搬来岳望县,省下往返的时间。”

原来如此,玉堂心中了然。但心里还是有一种放之不下的烦恼。

神情有些尴尬,那长长睫毛微微动了一动,“欧阳公子,想必……定然是位青年才俊吧?”这话刚出口,自己便又后悔,为何会多此一问?

涟漪对李玉堂的尴尬浑然不知,轻轻叹了口气,“欧阳歉公子得的,是脑疾,如今四十有七的年龄,但心智却仿佛婴孩一般。”

李玉堂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更是尴尬,刚刚自己竟有那种胡思乱想。“抱歉。”

涟漪笑着,“为你讲一些事吧,欧阳家的事。这种个人隐私,我本不应该到处宣扬,但我还是想讲给你听,希望在你身上不要再出现悲剧,加之,我也是信任你的。”

玉堂点了点头,“谢谢你的信任。”

苏涟漪便将欧阳尚默之事讲了出来,后者听罢许久,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我能理解,这个人间悲剧确实是欧阳老先生和这伦理风俗所造成的,虽然李家未出现这样的儿子,但……夭折的却也不少。”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痴傻的孩子,若是有,他父亲也不会允许其存在。

苏涟漪点到为止,便也不再多说,说这些,只因李玉堂还未成亲,先将悲剧告之,希望李玉堂引以为鉴,不要悲剧了自己,更不要悲剧了他人。

她话是说完了,李玉堂听与不听,她就真真管不到的。

“苏小姐,这新年一过,我便满了二十,以我这个年纪未成亲的少之又少,知道我为何到现在还未成亲吗?”李玉堂突然问。

涟漪不懂,“为何?”

玉堂笑了一笑,“与你所说的悲剧也差之不多,我对这种大家族十分厌恶反感,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才处处无声抵制吧。”

苏涟漪突然噗嗤一笑,“我们说些别的事吧,两人聚在一起,不是你叹气就是我叹气,怎么说这也是新年过后,怎可如此丧气?先说宅子,岳望县可有宅子?”

玉堂道,“我有一处宅子,若你不嫌弃,便住去罢。”

“不是嫌弃,而是想自己买一处,住着踏实。”涟漪回道,她不想和李玉堂牵扯不清,两人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但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却无法控制外面那些嚼舌根人的思想。

还是避嫌吧,为了自己,为了李玉堂,更是为了云飞峋。

“好,那要多大的院子?”玉堂尊重她的选择。

涟漪微微皱眉一下,“大一些吧,最少要有四、五个院子,以后偶尔来住的人会不少,还得买两个丫鬟。”

李玉堂薄唇微微勾了一下,“突然想通了,买丫鬟了?”

涟漪苦笑,“我不需要人伺候,是我那朋友,自己日夜养孩子实在辛苦,干脆买两个丫鬟吧,反正院子也大。”

“好,我记下了,会尽快帮你物色。”玉堂应允。

“还有一件事,”涟漪又想到了件事,面色狡黠一下,如同算计一般。

玉堂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有何事?”怎么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涟漪身子前倾,头微微凑了过去,往日恬静的面容此时就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双眼闪着晶亮,“你那胜酒的酒厂还在吧?反正你留着也没用了,低价卖给我怎样?”

“……”李玉堂眉头皱了又皱,白玉一般的面庞爬上的绯红,是羞愧的红。他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去攻击苏涟漪,最后非但没赢,还一败涂地。掌柜和酒厂工人都被挖了,如今她还如同一只小狐般打起了那块场地的主意。

最后,他忍不住轻笑,“好。”嗓音清爽如风。

涟漪很激动,那块地皮她早就看上了,这李玉堂该说不说,眼睛毒得很,他挑上的东西都是好东西。那块地皮在岳望县郊,又与其他几座大城贲临,交通极为方便,从那厂地出发,几乎用相同的时间便能到达不同的几条主要官道。

这个就好比是在地图上,用几何方法算出了个中心一般。

加之,后来酒厂倒闭,她偷偷去看了一看,那厂房建得气派十分,布局合理,她一眼就看了中去,现在想软磨硬泡下来,将神仙方妆品厂迁过去。

“真的?真的要低价卖给我?”涟漪惊喜。

李玉堂发现,他很喜欢看到这么欣喜若狂的苏涟漪,她平日里那淡然就好像是一堵透明的墙,与外人拉开距离。但此时,他能感觉到,两人近了。

点了点头,“真的,送你都行。”

涟漪狠狠一拍李玉堂的肩膀,发现他看似单薄,其实身上肌肉也很结实,“好兄弟,送就不必了,该多少钱是多少钱,在原基础上给我稍微打个折就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时间紧迫,我先走了。”她站起身来,可不想再赶夜路了。

李玉堂急了,“等等,你说打个折,什么叫打个折?”

涟漪已到了大门,回头微微一笑,“就是稍微便宜一些,不说了,这回是真的要走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茶室雅间,只留下李玉堂一人,愣愣的看着苏涟漪扬长而去的门口,心中百感,却缕不出头绪。

不大一会,墨浓上来,悄然入内,“少爷,苏小姐驾车回去了。”

李玉堂长长叹了口气,“恩,知道了,我们也走吧。”

墨浓结了银子,一主一仆两人便出了门,上了马车,回了李家别院。

……

苏涟漪驾马车回了家中,初萤见今日涟漪回来得很早,很是开心。

涟漪暖了身子,而后便将熙瞳接了过去,减轻初萤的负担。“自己养孩子,是不是很累?”笑着问。

只见初萤的一双大眼下满是淤青,少了平日里的灵动,可想而知,她晚上是睡不好的。孩子隔一个时辰便醒来一次,不是吃奶就是屎尿,而初萤怕打扰了涟漪休息,都不敢让熙瞳多哭,当他哭出第一声后,立刻便抱在怀中努力哄着。

提起孩子,初萤便少了平日里那稚嫩,笑得满是慈爱,“虽是辛苦,但却心甘情愿,为了他,我死也是愿的。”

涟漪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关心熙瞳也好,但也要关心自己。你是个独立的人,不要为男人活着,也不要为女儿活着。”她深深心疼这个时代的女人,完全是家人的附属品。

初萤若是一年前听这些话,定然是听不懂的。但随着和苏涟漪交往深了,两人交流很多,涟漪为她深入浅出的讲解现代思想,初萤虽和现代人比不了,也比鸾国女子先进了很多。

“知道了,我会衡量好的。”初萤笑着回答。

涟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熙瞳在屋里转着,“真是越来越重了。”

初萤笑着,回房内将那披风取出,“披风已经做好,你试试看。”

涟漪回头一看,狠狠惊艳了一把。

一个简单的披风竟被初萤做出了花儿一般。那披风是缎子面,白色的缎子,毫无出奇,但当视线向下时,却发现不知从何处开始起笔,竟绣着羽毛。

从白色到米色,从米色到粉色,从粉色到最下面的鲜红。

如同落羽一般,被颜色渲染得梵丽辉煌,这披风,是不高调不张扬,却也不低调不平庸。初萤仿佛抓住了涟漪性格的平衡点,为其做出了一件件衣服一般。

披风的内部是毛皮,毛是兔毛,巧妙之处在于,一圈为活边,可拆洗。其实若是真正的官宦大户,便不需要用这活边,因那些夫人小姐整日都在清洁之处,衣服也很少能脏。

而苏涟漪日日要赶着马车往返,风尘仆仆,所以初萤便根据她的习惯做了这种活边的披风。不得不说,初萤真是心细如丝。

涟漪大为感动,但也忍不住埋怨。“自己养孩子已经很累了,我又太忙帮不上你,为何你还要给自己找这么繁琐的活干?”之前知晓初萤在做披风,却没想到她又绣了花,这绣花很累眼睛,难怪刚刚看到初萤的眼有些直,看起来仿佛两天未睡一般。

初萤笑得温婉,“其实做件披风不累,只不过确实有些赶,因怕你往返受冻着凉。”

涟漪抱着熙瞳在桌边坐下,“初萤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欧阳老先生吗?还有他的儿子,欧阳歉。”

“恩,怎么了?”初萤问。

“他们搬到了岳望县,想来,老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多多帮欧阳歉做恢复治疗吧。”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去逗弄熙瞳。

初萤有些吃惊,放下了披风,在涟漪身边坐下,“那怎么办?你已经够辛苦,酒铺、酒厂、妆品厂,再加上还要照顾我们母子,涟漪,你也不是铁打的,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这么办吧,你直接住在县城,熙瞳我自己带就好。”

涟漪笑着摇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往来确实太过辛苦劳顿,何况是冬季,若是马车出了点意外,在半路上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今日我托李公子找了宅子,只要有信儿就搬,当然,你们母子也一起搬。”她怎么能丢下初萤母子二人?

“带着我?”初萤红了眼圈,“为何要带我?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涟漪噗嗤笑了,“今日你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带了你有什么麻烦?等宅子定了,我再顺道买几个丫鬟,陪你一同照料熙瞳。再说,若是你少了几根头发,飞峋找我算账可怎么办?”

“小叔哪会忍心?”初萤娇嗔,心中却是暖烘烘一片。

熙瞳饿了,交给初萤吃奶,涟漪则是去厨房中做饭,吃罢了晚饭,熙瞳也睡了,两人便坐在厅里小声聊天,一片欢声笑语。

……

李玉堂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一日下午接到苏涟漪的请求,当天晚上便找到了合适的宅子,那宅子主人是东边避难来的富户人家,如今听说家乡已经安定,便卖了宅子,举家迁了回去。

宅子很新,因一直住着人,便不用怎么收拾。

涟漪大清早赶到酒铺时,墨浓已经等候多时,带着苏涟漪便去往那宅院,由李玉堂陪着。

那宅子不在闹市区,但也不偏,更巧的时,离欧阳家别院也是不远,涟漪当即定了下来,到衙门备了案,双方签了地契和房契,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这房子就算是买完了。

买完房子,又马不停蹄找到了牙婆,挑了两名看着老实巴交的丫鬟,两名看门的小厮,回了家去。这一折腾,就已到了中午,李玉堂想请苏涟漪吃个便饭,但她不肯,要回家接初萤,早早进城居住,她也少折腾一天。

李玉堂想去帮忙,被涟漪婉拒了,他便只能作罢。

谢别了李玉堂,涟漪去酒厂和妆品厂找了几个劲儿大勤快的人帮忙搬家,家中的初萤没想到第二日就要搬,很是惊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细软。

涟漪叮嘱,除了非带不可的东西,其他就尽量别带,在县城再买,或者平时找人一点点搬过去,尽量别太劳累。

而谁这么悲催的被苏涟漪抓到日日搬家?自然是她那悲催的弟弟苏白,当然这是后话。

为了搬家,特意从酒厂弄来了一辆专门拉货的马车,那么大的马车,一次性将涟漪家急用的东西都搬了个干净,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载货,浩浩荡荡地向县城的新家而去。

当众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后,苏白跑了进来告诉涟漪,李玉堂又来了,还带了一块牌匾。

涟漪惊讶,放下手中正忙碌的工作出门查看,果然,见到大门口有两辆马车,第一辆是李玉堂平日里的马车,而第二辆上则是送货马车,其上放着一块红布盖着的大牌匾。

“李公子,这是?”涟漪有些不解。

玉堂笑了一笑,因在外站立,身上披着雪白披风,还是他一贯淡然风格。他伸手微微一指,大门上的牌匾,“宅子易主,匾自然也要换了。”

涟漪抬头一看,才想起,这古代人的牌匾就如同现代人的门牌一般。此时那大门上悬着的还是从前那户人家的姓氏,“还是你想的周到,你这样一次次帮我,我都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了。”由衷地说。

玉堂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都是我应做的罢。”

涟漪跑了过去,偷偷掀开红色丝绸,偷窥里面的字,只见黑底金色两个大字——苏府,苍劲有力,又威武霸气,心中喜欢得紧。

以李玉堂那识货的性格,做这牌匾的师傅若是说第二,怕整个岳望县找不到第一了,这牌匾真是不错。站起身来,“李公子,够朋友、够义气,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绝对会身先士卒的帮你,放心。”

李玉堂略微惊讶,原来苏涟漪除了那恬淡文雅,还有这么爽朗的一面。不由得心中感慨,能见到她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一面,做这些事,也值了。

择日不如撞日,送牌匾的工人当时便架起了梯子,爬了上去,将之前的牌匾卸了下来,而后将带着红布的新牌匾挂上。

“把红布撤了吧,不用什么择吉日了,今日便是吉日。”涟漪笑道,也许因为搬家,也许因为被朋友如此帮忙,心情大好。

玉堂有些不赞同,“这怎么行?无论是安宅还是开户,就算是搬一个床,都要算日子选风水的。”这是规矩,做生意之人更是信那风水。

涟漪噗嗤笑了,“好的,就听你的。”

李玉堂本以为就苏涟漪那倔强性格定然需要他费尽口舌去说服,却没想到,她马上就同意了,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一种被宠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又无法用具体语言来描述。

“那择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李大天师?”涟漪开着玩笑。

李玉堂也忍不住接了她的话,破天荒的也开起了玩笑,“多谢苏小姐看得上,在下研习多年的易经也终于可派上用场了。”

“恩,那就麻烦李大天师了,一定要算出个好日子,以后的生活可以吃而不胖、赚而不赔、睡而无梦,可好?”涟漪继续道。

李玉堂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平日里没发现,苏小姐还很贫?”他对她是越来越改观,现在再回头看去,从前认识的只是她的表面而已。

涟漪今日心情大好,看着自己宽敞的院子,以后可以将苏峰和苏白等人都揽来一起住,家人团聚,岂不美哉?因为心情好,也放下了心墙。“李公子所言诧异,做生意者最忌讳这穷和贫,刚刚你还说选了良辰吉日,如今怎么就将那贫字挂在嘴边?不能说贫,要说富。”

李玉堂没想到苏涟漪玩起这种文字游戏,“那苏小姐刚刚的所言,不是贫嘴,而是富嘴?”

涟漪装模作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自然。”

李玉堂笑了,虽不若外人那般张嘴哈哈大笑,但也是抿着唇笑着。在他的标准中,这样已经与大笑无二了。

一旁被李玉堂带来的李府下人们都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是他们家的二公子?这般轻松愉悦,怎么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二公子?

别说众人,就连墨浓也是暗暗惊讶,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如此平易近人,即便是在老爷与夫人面前,少爷也从来是保持着最客套的距离。想来,苏小姐在少爷心中,定然有着独特的位置。

涟漪和李玉堂嬉笑完,敛了笑容,稍稍严肃了几分,但眼中却比平日里要亲切。“今日便不多留你了,刚刚搬了家,杂事太多,回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表示感谢,你不许拒绝哦。”

李玉堂自然不忍拒绝,淡笑着点了点头,“你说起吃饭,我才想起一件事。”

“何事?”

“苏小姐还记得我的发小,潇小耽吗?”

涟漪点了点头,笑道,“潇爷啊?自然记得。”怎么会忘记?若不是潇爷弄那么多花样,她家的木讷飞峋又怎么会费尽心思的弄什么夜“鹰”送笺,把她吓了个半死?

“上一次那神仙方得到了仙姬的大爱,潇小耽很是感谢你,屡次三番希望能与你见面,亲自表示感谢。”玉堂道。

涟漪笑着点头,“这个好说,日子你来选,就这么定了,你请一次,我请一次。若是没意见,我就回去继续收拾了。”

玉堂自然没什么意见,告别了涟漪,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了崭新的苏府,渐行渐远。

今日是个劳累的日子,却也让苏涟漪心情大好,不仅李玉堂送了牌匾,欧阳老先生还送了两只镇门石狮,那两只石狮很是威武气派,龇牙咧嘴,怒目生威,涟漪喜欢得紧。

当屋子终于收拾得可以住人后,涟漪这才坐了下来,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的疼,初萤送上了亲沏的香茗。

“辛苦了,今天我没帮上忙,让你自己受累了。”初萤很是愧疚。

涟漪喝了口茶,“怎么是我自己受累呢?先不说来帮忙的乡亲和酒厂的雇工,就说新买来的两名丫鬟和两名小厮也是干了不少,哦对了,那四人呢?”到处张望。

初萤笑着,抱着熙瞳,“刚刚我让他们休息去了,这就将他们叫来。”说着,出了门,便将四人唤了来。

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

男的大概十七、八岁,女的大概十五、六岁。

涟漪心中感慨,这个年纪若是在现代,应在学校中学习功课吧,还在父母的怀抱,但在这古代,已被如同商品一般买来买去,如同奴隶一般,被人唤来唤去。

四人站在苏涟漪面前,明明干一天活很是劳累了,但还是紧绷着,忐忑不安。

涟漪心中不忍,声音也柔了一柔,“你们不要拘谨,好好工作,以后我苏涟漪不会亏待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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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萤(2钻2花)tamyatam(1钻)angral(1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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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丫鬟、两名小厮,来自山南海北,几乎都是家中太穷,从小便被卖了,有时被送人,有时被卖掉,两名小姑娘算是走运,因为战乱,青楼生意不若从前那般红火,否则以他们两人的相貌又如何等到被卖到正经人家当丫鬟?

四人有各自的名字,涟漪本想沿用,但初萤却不同意。

无论是皇家还是大户人家,丫鬟小厮买来了就必须改名,否则易将前一户的晦气带来,加之改了名字便安了心,怕这些人有外心。

涟漪是不信这些说道的,但改名字就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她也懒得和初萤争执,愿意改就改吧,何况这四人的名字也不是爹妈起的,而是上一户人家带来的。

四人被成为诗东、诗南、诗西、诗北。诗东、诗南,是两名小厮;诗西、诗北是两名丫鬟。

诗东今年十九岁,是四人中年级最大的,个子很高、很瘦,不算英俊,额头很宽,嘴唇很厚。额头宽之人多半聪明、嘴唇厚之人多半老实,而着诗东便给人以这种感觉,有一些聪明,又很老实。

诗南今年十八岁,个子不高却也不矮,身体强健,面容清秀,目不斜视,一看就是那种忠心不二之人。

诗西今年十四岁,年纪最小,小鼻子小眼,很是可爱,尤其是她鼻梁上有一堆小雀斑,更是显得可爱无比。

诗北今年十六岁,身材窈窕丰满,是这四人中相貌最好的,眼角微微上勾,有一种妩媚之感,但双眼的眼神是怯生生的,好像胆子很小。

这名字,是苏涟漪和初萤两人起的,涟漪决定用东南西北来确定名字,而初萤在四个字前加了个“诗”字。

起了名字后,涟漪又交代了几句,无外乎就是为四人分配了工作,例如两名男子做一些粗活,清扫院子和厕所等等,女子则是做精细活,做饭洗衣,外加偶尔陪着初萤照顾熙瞳。

苏涟漪到底还是现代人,她不知以后能不能接受丫鬟这种生物,但此时此刻是完全接受不了的,这两名丫鬟买来也是为了照顾初萤和熙瞳,她自己是不肯用的。

衣服,她不习惯别人给洗,屋子,她也不喜欢别人侵犯她的隐私空间。

四人有一个小主管,暂由诗东来做,也算是半个管家。

这宅子有下人房,便由诗东带着几人,自己找屋子暂时住下休息了,只等明日开始正式干活。

别看诗西年纪小,其厨艺可不低,在上一户人家干活便是在厨房中,那些厨子们偷懒,只要给那些不受宠的主子准备饭菜,都直接让诗西上,自己则是在一旁哼小曲赌钱,只有受宠的主子定了饭菜,他们才兢兢业业的上厨。

一回生二回熟,时间长了,这小小的诗西便也练出了一门好厨艺。

夜晚到来,用过了晚饭,下人们都被涟漪打发着睡了,涟漪和初萤则是在灯下哄着熙瞳,聊着天。

初萤若有所思,而后抬眼看向苏涟漪,“涟漪,那个诗北,我觉得有些问题。”她别的不行,女人,她见多了。从小便看宫中的女人在斗,长大的便在公主府里折腾那些小妾。

也许做生意,她比不上苏涟漪,但这识女人,她自认要比苏涟漪高明许多。

涟漪抱着熙瞳,耐心听着熙瞳奶声奶气地丫丫叫着,微微一笑,“你觉得她长相太过妩媚,以后定然不安分,是吗?”

初萤叹气,“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买回来?”

涟漪抬眼,微微撅嘴,想了一想,“其实我想买的是诗西,但当时诗西紧紧抓着诗北的手,想来两人定然是好姐妹,我便不想将她们分来,再说了,人的容貌很重要?难道长得如何,性格就如何?也许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子呢?”

初萤不赞同的摇头,“你可知,相由心生。”但想到两名女子双手紧紧相握不忍分开,不由得联想道了她和涟漪两人,心中有所触动,也就作罢了。“以后这个人,我会帮你看着的。”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去戳初萤的额头,“你呀,真是个小矛盾,有时天真无邪到脑残,有时却精明敏锐得吓人。”

初萤拽涟漪手指就要咬,但她动作没有涟漪快,被其闪了过去。“怎么,你嫌弃我了?”

涟漪笑着摇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两人打成一块,而那熙瞳也仿佛看懂了两名女子的友谊,跟着咯咯咯咯地笑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四名下人便起床了。

诗东诗南开始用大扫把清扫院子的残雪,诗西入了厨房开始烹饪早点,诗北则是打了温水准备入内伺候初萤小姐起床。

整个苏府热闹了起来,各人干各人的事,忙得不亦乐乎,只有一人很是悠哉。懒洋洋的起了床,而后简单洗漱,换了身轻便的薄绵衣,跑到院子中,忍着浑身的颤抖拉腿伸胳膊,而后开始绕着大宅跑步。

诗东和诗南也是汗流浃背,因刚到了一家,自然要好好表现,两人将那前院广场的积雪扫了个干净,甚至如同春秋一般,一抬头,看见了自家小姐跑了过来,赶忙扔了手上的扫把跑着迎了上去。

“二小姐,有什么急事吗?”两人以为苏涟漪跑来是着急找他们,都紧张十分。

谁能想到,涟漪随便挥了挥手,一个转弯,向另一方向跑了,“没事,你们忙,我晨练。”

“晨练?”诗东不解,问一旁的诗南。

诗南了然,“原来二小姐是习武之人啊,只有习武之人才晨起跑步。”对二小姐的敬仰油然而生,因这诗南也曾习过两年武。

诗东大为惊讶,“不是听说二小姐是做买卖的吗?这女子做买卖已经少见了,还练武?二小姐真厉害啊。”

诗南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习武之人都是好人品,他一定要踏踏实实干活,跟着二小姐。

苏涟漪可没想到她的晨起跑步被两人误解,在她看来,跑步是锻炼心肺功能最好的方法。

当路过厨房时,闻到了香气,不由自主的跑了过来,见小小的诗西在厨房中有条不紊的准备早餐,那神情专注,小小的鼻头翘着,上面的雀斑更是可爱。这孩子,就是让她忍不住喜欢。

“诗西,早啊。”涟漪打了招呼。

本来正在轻轻搅汤的诗西看见二小姐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吓了一跳,勺子直接掉进了大锅里,急的都要哭了出来。

噗通一声给苏涟漪跪下,直接就要磕头,“二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涟漪赶忙将小小的诗西从地上抓了起来,这诗西个子也是娇小,勉强到涟漪的肩头,“你有什么可该死的啊?发生什么事了?”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诗西直接哭了出来,吓得浑身发抖,“二小姐……奴婢……奴婢小心把……勺子掉锅里了。”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刚刚到了新主子家,怎么就做这种毛手毛脚的事?

诗西的害怕可以理解,他们四人都是死契,换句话说,主子想将他们卖掉是随时可以卖的,当然,若是不想卖,直接弄死,官府也是不管的。

诗西从记事其就已被卖身为奴了,连自己父母身份都不知,从小到大打骂挨饿是经常,所以只希望被二小姐抽打一顿,万万不要再卖掉。

听说,若是卖到青楼,女子便是生不如死。

涟漪哭笑不得,“一根勺子掉锅里你就寻死觅活的,若是这锅翻了,你还不得在厨房悬梁自尽?我这昨天花钱买了你,你今天就要自杀,这不是让我赔本吗?”好吧,生意做多了,脑子里也全是生意了。

诗西能听出来二小姐是在开她的玩笑,她总觉得二小姐不会将她卖掉,便忍住了抽噎,“勺子掉锅里,那汤就……就脏了,没法喝了。”

涟漪无奈,放开了诗西,找了双筷子,用筷子夹住勺子的柄,将勺子夹了上来,“你做饭之前,这勺子洗过了吗?”

“回……回二小姐的话,洗……洗过了。”诗西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洗过了还脏什么?”涟漪无奈。

“因为奴婢用手拿着,所以就脏了。”诗西又道。

“你手洗了吗?”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将勺子放到一旁的盆子里,那盆里是淘米水,用淘米水可洗净油腻。

“回二小姐,洗了。”诗西乖乖道。

将勺子冲洗干净,涟漪将勺子递了过去,“对啊,都洗了,所以就干净了。”

诗西自然不会被这些话糊弄住,她给人家当奴婢这么多年,年纪虽小也不傻,知道是二小姐安慰她。心中十分感动,昨夜还和诗北说道,这二小姐看着吓人,其实人极好,此番看来,真是这样。

涟漪觉得自己还是别添乱了,便继续跑步,兜了一圈,跑向了初萤的院子。

苏涟漪和初萤如今有两个院子,但两个院子挨得很近。

涟漪的院子是主院,是一家主母和家主才能住下的,而初萤住的小院子也是十分豪华舒适。

当苏涟漪到初萤的院子时,诗北正恭敬伺候着。不得不说,这诗北是个能拿得出手的丫鬟,无论容貌还是举止,包括伺候人都是有一套,为初萤打点得井井有条。

但初萤的面色却一反常态,不若平日里那般娇笑魅人,眼角似笑非笑,嘴唇抿着,隐隐散发出强大的气场,活活将一旁的诗北镇得不敢轻举妄动。

涟漪心中暗笑,想来这便是在外的初萤吧,一国公主的威仪岂是一般小丫鬟能承受的?

她来也是为了看看初萤的情况,见初萤和诗北两人相处得“十分和睦”,便放了心,一溜小跑回房间换衣服,梳妆。

等一会太阳升起,还要有不少应酬呢。

吃过了早饭,涟漪换了一身庄重华贵的衣裙,准备迎接今日来访之客——她搬到了岳望县,立了府,定然有不少平日里往来商家前来拜访送贺礼,这叫乔迁之喜。

“二小姐,您在吗?”房门外,是诗东的声音。

涟漪已收拾完毕,推了门出去,看见诗东在外,“有什么事吗?”

“禀二小姐,刚刚欧阳府来人,送来了四台礼物,说是二小姐会用的到。”诗东答。

涟漪一愣,欧阳老先生送礼?昨日不是已送了两只大石狮子吗?今日又送了什么?“在哪里?”

“请随我来。”诗东前去带路,涟漪便跟了过去。

果然,在大门不远,有朱红色的四台大礼静静放在地面上。台,就是大箱子的意思。而四台,就是整整四大箱子,那箱子做工上乘、华丽高档,想必其中之物也是价值连城。

四台大礼旁站着一人,那人身着欧阳府小管事的服装,双手恭敬捧着一封信笺,见苏涟漪来了,远远便行礼打招呼,将苏涟漪弄得很不好意思。

匆匆赶去,接过了信笺,打开一看,入目便是柔韧苍劲的书法,是欧阳老先生的亲笔信,其大意是,涟漪乔迁很是仓促,定然会有诸多尚未准备妥当之物,但随后又要招待大批宾客,希望这些物品能对她有所帮助。

涟漪惊喜,赶忙打开四大箱子查看,看见后,恨不得跳起来冲过去亲上欧阳老先生一口,因老先生实在太棒了,她没准备的东西,昨夜失眠挠头的东西,都在这大箱子中,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上品!

不说别的,马上定会有人来访,丫鬟小厮的衣着?没有统一的服装,成何体统?例如,宾客来所用茶具?这些属于精细器皿,前一户人家是不给她留的。再例如,茶呢?

所有的物件都不是所谓的主要物件,但就是一堆一堆小物件,才成就细节。

涟漪赶忙叫人将箱子都抬到了她的院子,而后细细分了开。

苏府急成一团,当一切刚刚准备好时,第一批客人便已经到了。

那欧阳福送信的小管事却没走,就这么立在苏府的大门旁边,见有客来,赶忙迎了上去,接下拜帖和礼物,便将礼物和拜帖放好,而后将客人引进厅堂——原来这小管事也是欧阳老先生帮助苏涟漪的“物件”之一。

老先生早就想到,苏涟漪紧急买来的丫鬟小厮是不顶事儿的,特意派了人来,带着那些小厮,教着小厮们做。

诗东和诗南两人很聪明,一看便会,没一会便上了手,即便随后的客人越来越多,这两名小厮和欧阳府的小管事也配合的井井有条,恭敬服侍每一位客人,接下礼品,再将客人带入厅堂。

厅堂,苏涟漪坐在主位,与下手边这些人客人客套着,诗西和诗北上了茶,那茶具是好茶具,茶也是好茶,众客人都对苏涟漪另眼相看。

涟漪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有种想冲过去给老先生连磕三个响头的冲动,老先生才是真正的救苦救难观世音。

如果没有老先生准备的一切,她就死定了,绝对死定了!

李玉堂也来了,是代表李老爷来的,坐在了角落里,淡笑着看着涟漪与众宾客客套,心中感慨涟漪待人接物之大方,谁能想到她从前就是个普通村姑?

让苏涟漪惊讶的是,叶词也派人送了礼来。心中暗暗纳闷,这叶词不是回了京城吗?怎么这么快就知晓她搬家,还及时送礼?她原本以为在这没有手机和电话的古代,信息传输非常慢呢,没想到这信息竟能如此快,纳闷,十分纳闷。

当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涟漪才意识到,有一种飞禽,叫信鸽。

无论如何,第一关算是过了,苏涟漪欲哭无泪,当时只想着赶紧搬了家,不用折腾,还可以腾出时间教导欧阳歉,谁能想到随后的麻烦事这么多?

不过,第一关过了,第二关却到了……

宾客们送了礼,当然不能就转身回家,招待人家吃饭是必须的。所以一群人喝着茶,聊着天,侃着大山,等待开饭。

苏涟漪借着尿循,在外急的团团转,李玉堂趁着众人没留神,溜了出去,“怎么办?”他也急了。

涟漪更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怎么知道?难道要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的下馆子?”

李玉堂想了又想,“要不然这么办,你想点什么乐子,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现在立刻让墨浓回李府找厨子、丫鬟,对了,你这宅子里有多余的桌子吗?”

涟漪想了一想,“好像有,记得在仓库里又好多可以拼的桌子。”

玉堂点头,“那些桌子便是平日里招待宾客的备用桌子,就这么办了,你想点花样吧,我这就吩咐墨浓。”

两人正急得满头汗之时,见诗东急急跑来,“二小姐。”

涟漪叹气,虽然一团乱,但还是极力保持了冷静,“什么事?”

“二小姐,欧阳府又来人了,一共有十好几号人,两人一抬,抬着不知什么东西,每一台旁边都跟了一名丫鬟。”

苏涟漪和李玉堂都惊讶,这个时候,欧阳老爷子会送来什么?

涟漪瞬间便想到了,微笑开来,“我知道欧阳老爷子送的是什么了,这份大情,我苏涟漪以后一定会报。”

“送的什么?”玉堂不解。

涟漪微微一笑,“你来看看就知晓了。”说着,便快步向大门口而去。

当到大门口时,已见这些穿着整齐的小厮们将几台不知名之物恭敬放在地上,数一数,足足有八台。

涟漪蹲下身子,将那精致木盖子微微打开一条缝儿,瞬间,诱人的菜香传了过来。这一刻,涟漪鼻子都酸了,欧阳老先生考虑的太周到,对她也太好了。

那名前来帮忙的欧阳府小管事上前,“苏小姐休要怪罪小人,老爷交代,迎了客人后便让小人回府禀告来客人数,而老爷已命人准备的菜食。这些家丁和丫鬟,也听苏小姐的安排。”

涟漪狠狠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不愧事欧阳老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今日他送来的么一样东西,都是她所需的!急需的!

“诗南。”涟漪唤来一旁听命的诗南。

“奴才在,二小姐。”诗南赶忙恭敬上前。

“将这些人领到仓库,将桌子搬出八张,放入西面最大的厅堂中。”涟漪吩咐。“放置完桌子后,在厅堂四周迅速燃上十个火炉,生得要快,火要猛。”

“是。”诗南不敢耽搁,赶忙带着这一群人匆匆赶往仓库,同行而来得丫鬟们也迅速跟了过去。而苏涟漪则是赶回了厅堂,临入厅堂前,从怀中掏出了帕子,在自己额前擦了一擦,深呼吸几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招牌淡笑。

在座的这些人也都是老油条,心中暗暗猜想会不会是苏涟漪没准备好,无法招待众人午膳。一边提苏涟漪捏一把汗,一边又暗暗想看苏涟漪的笑话。毕竟,这么个年轻女子在商界突然崛起,又被请入了群菁会,又与欧阳老先生有交情,他们不服,是假的。

李玉堂回了位置,心中还是为苏涟漪捏了把汗,那些小厮们动作再快,将桌子排好,擦拭干净,将火炉点好,暖了厅堂,而后将饭菜都摆好,再来招呼吃饭,再快,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此时太阳正中午,已略微过了午膳的时间,这一炷香的时间,可如何解决?

苏涟漪的表情淡然,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焦急,微笑着看着众位宾客。“各位都是岳望县的前辈,涟漪如今在县城立府扎根,以后还需要前辈们多多帮助、多多照顾。”

众人自然是捧着说,但心中都知,这是句客套话,而客套话后,苏涟漪定要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震惊四座。

果然,涟漪道,“诸位都知,涟漪有幸被老先生邀请去了群菁会吧?”

众人都点头表示知道,心里很不爽,苏涟漪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都能去,他们却没被邀请,真是丢人。

“涟漪年轻,处处受到前辈们的照顾,十分感激。所以涟漪也想做一些事来表达谢意,等这宅子定了,便准备招待一些群菁会上对涟漪多多照顾的前辈,不知,各位前辈会不会赏脸,也来参加?”涟漪淡笑,其实是施舍一般,但语调却谦虚无比。

众商贾大惊,群菁会的宾客?那都是何等的巨商啊?虽说他们一辈子见不到很是夸张,但平日里也真真接触不到!

若是他们能巴结上那些巨商,随便赏下来一点小生意,对他们来说也是天大的买卖!

真的这么夸张吗?就这么夸张!

李府老爷李福安,在岳望县已算是首富,是这些小商贾们巴结的对象,但在群菁会中,李老爷也只是众位宾客的其中一位,虽不落后,也不出奇。可想而知,参加群菁会的都是何等人物。

这些中小商贾们平日里只有耳闻,却未眼前。做生意时也根本接触不到,如今听说苏涟漪要办宴席招待这些巨贾,还允许他们来,当然是喜出望外的开心。

简直就是开心疯了!

一个个人都亢奋起来,哪还管中午吃没吃饭,有没有饭吃的事?只要能攀上这天大的平台,饿他们个三天三夜,也是心甘情愿。

整个厅堂顿时沸腾了,苏涟漪就如同在一股干枯的草堆上狠狠点了一把火,而后有煽了一煽一般,这些宾客都兴高采烈的交谈着,客套着,捧着涟漪说着好话。

李玉堂惊讶苏涟漪竟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分散宾客们的注意力,不得不说,她成功了。此时在这厅堂里,包括他在内得所有人都忘了午膳之事。

但同时,他也很是担心。苏涟漪在群菁会确实一鸣惊人,但惊人是惊人,那些商贾前辈买不买她的账又是一回说,就算是买账,苏涟漪要用什么东西来招呼那些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巨商。

办宴席就是如此,既要估量自身的分量,又要计划这宴席的内容,否则若是办不好,便引人嗤笑,传为笑柄。

苏家发展的确实是好,但也是一个限度,苏家连李家的一半否不如,李家都不敢招待这些人,苏涟漪又怎么做到?

李玉堂看着苏涟漪,深深叹了口气,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染了人烟的哀愁,狭长的眸子满满的担忧。

苏涟漪宴请那些人,那些人能不能买账?自然是要买的,因苏涟漪送药又送药方,拒不接受欠款,古人最讨厌欠人情,欠了人情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只要她开口,这些人定然都会来。

那么,又要用什么山珍海味招待呢?涟漪自有妙计。

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担心一下午膳的问题呢。

在兴高采烈互相攀谈的众人中间,苏涟漪带着淡笑一一点头招呼,那双明眸却忍不住地向屋外飘着。欲哭无泪——大罗神仙仙灵吧,快点布好桌子上了菜吧,她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苏涟漪记得如同热锅上的小老鼠时,欧阳府小管事从容而来,入了厅堂,对涟漪深深一躬,“二小姐,午膳已准备妥当。”他也随着苏府的下人称呼。

涟漪心头的大石这才狠狠落了下来,唇角一勾,站起身来。“各位前辈请随涟漪来,一点薄饭招待,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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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小剧场】

涟:初萤,你说给他们起名,这四人,叫什么好?

初:归舞、玉稀、映雾、逐梭,如何?

涟:……,介个,咱能简单点吗?我是学理的,哪记住这么多花名?

初:好吧,那你想取什么名字?

涟:小东、小南、小西、小北,咋样?

初:QAQ……太过粗俗了吧?在前面加个字吧——诗,加写雅致。

涟:成,就叫诗东、诗南、诗西、诗北,好嘞,完活。

初:……

感谢妹子们的月票,因为小剧场,就不一一感谢了,呜呜呜……丫头爱你们。

感谢marryli(1花),8过要特别感谢:jennyking1984的13张月票,太感谢了,呜呜呜,丫头一定努力多码字,回报给各位妹子!

108,打蛋(一更,求票)

苏府,乔迁之宴,一身名贵华服的苏涟漪身形款款,本就身材高挑,有了这束腰华衣更是显得身形挺拔、亭亭玉立。

苏涟漪很感谢这个身高,多亏了这大个子,平添了英气。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十分歧视,若她身高如普通女子那般娇小,整整矮上男人一头,更是要被人瞧了去。

众人跟随其身后,浑然不觉得被一名女子引领前行有什么不对,仿佛这事情本该如此一般。

硕大的厅堂,虽不算金碧辉煌,但也是布局巧妙。

厅堂一周放着一溜火炉,烧得旺盛,厅堂内温暖如春。一入内,便能闻到一股菜香,众人见之,心中都暗暗纳闷,这苏涟漪是从哪变出来这么多菜肴?

按理说,若是家中宴请客人,从大清早便开始忙乎开,那厨房的烟囱,从早晨便一直要冒烟到下午,但这苏府看似冷冷清清,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准备如此多的菜肴,真是奇了。

众人入座,涟漪举杯敬酒,客套几句后,众人便继续聊着吃着。暗暗惊讶这菜肴实在美味,竟是从前没吃过的。

这些宾客虽不算巨商也是有钱人,山南海北没少吃,即便如此,也是对这菜式赞不绝口,有些直接问苏涟漪府上厨子出自哪里,师从何人。

涟漪也老实回答,这些菜肴都是欧阳府厨子做的,与苏府无关。

众人又是一片赞美之声,那欧阳府的厨子还用说?比之御厨也不下分毫。

每一桌都有一名丫鬟伺候着,这些丫鬟也是欧阳府的,她们训练有素、手脚轻快,整个宴席几乎是完美无缺。

涟漪端着酒周游于众桌之间,李玉堂还是坐在角落,偶尔看她一眼,偶尔品一口美酒。

这乔迁之宴,算是糊弄了过去,无人知晓,沉稳恬淡的苏涟漪后背其实生生有一层冷汗。

过了午时,太偏略略偏西,涟漪亲自将众人送上各自马车、轿子,目送着众人离去。绷了一天的心弦也卸下劲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玉堂一直站在一旁,静静的,似观似赏,双眼总是忍不住黏在那道倩影之上。

告别了最后一名客人,见那人上了轿子,轿夫抬着轿子远去,涟漪便转身来到李玉堂身边,想到刚刚两人着急想办法筹午膳的情景,便失笑出声,“这一难关总算过去,今天真得谢谢你。”

玉堂淡笑,“苏小姐休要这么说,我并未帮上忙。”

涟漪摇了摇头,“是否帮得上不重要,重在一片心意,在我最手忙脚乱之时,有一人在旁帮着想办法,便已是帮了大忙,无论如何,我又欠了李公子一个情。”

玉堂心中略微惊讶苏涟漪开朗的个性,不过转念一想,她若是像普通小女子那般心细敏感,又如何能做出这么多事?“苏小姐太客气了。”

涟漪大眼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十分不客气的算计。“李公子,我们都是好朋友,自己人,话说,你那厂子什么时候转让给我?”

“……”李玉堂无语,刚刚还觉得她那么爽朗,这一会就转为小肚鸡肠的算计,都说将厂子让给她,她还这么上杆子催得紧。虽是这么想着,心中却丝毫无反感,“听你的。”

涟漪大眼一转,“要么你现在回去准备一下,我明日去找你如何?”

李玉堂哭笑不得,无奈点了点头,“好。”

涟漪的衣袖下,拳头狠狠攥了一下,高兴!“行,就这么定了,其实不是我怕你不转给我,是真真着急了些,还是那句话,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玉堂笑着点头,“好。”又一个好字,包含了许多。

“恩,那你忙吧,我还得去一趟欧阳府,明日上午便去别院找你,你不出门吧?”涟漪赶忙问。

“不出,我等你。”玉堂答。

两人说着,审时度势的墨浓已命车夫将马车赶了来,在离自家少爷不远处等着。玉堂告别了苏涟漪,转身上了自家马车,车帘撂下,墨浓远远对苏涟漪致意,而后马车远去,涟漪这才回了府。

看着这大院子,计划着将苏白等人都弄来一起住,还有正在县城中读书的孙小锦,一大家子和乐融融,想想便觉得这生活其实很是美好。

就不知,飞峋那边怎么样了。

涟漪看向东方,听说飞峋所率军队向东,希望一切顺利吧。

……

当一切收拾妥当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欧阳府派来的小厮们整理了厅堂,将那桌子擦干净又重新放回仓库,以备下一次宴请宾客所用,而丫鬟们则是将堆成小山一般的碗碟拿到厨房清洗。

涟漪见他们都处理完毕,便让她们将干净的碗碟再抬回去,却得知,这些碗碟都是崭新的,欧阳老先生送给苏涟漪的。

涟漪心中感谢,但却不想收下,因老先生帮她的太多,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接受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不仅仅是最开始的大箱子还是之后的菜肴碗碟,连这些小厮和丫鬟也都是欧阳老先生的馈赠。

涟漪大吃一惊,心中的感激如同所谓的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那名管事从怀中掏出一沓子卖身契,只要苏涟漪接了,这些大活人就变成苏涟漪的所有物了。那一沓子卖身契中,还有那名管事本人的,这让苏涟漪汗颜。

这卖身契可比现代十年工作合同霸道很多,如同烫手芋头,她怎么敢接?最后好说歹说,东西她留下了,人死活是不肯收的,与管事一起,带着众多小厮丫鬟们赶往欧阳府,当面去感谢欧阳老先生。

欧阳府,老先生还是坐在轮椅上,但精神却十分好,笑呵呵地看着小厮们陪着欧阳歉捉麻雀玩。

在一块空地上,扣上一个簸箕,而后用半根筷子支起,里面放上大米小米,那筷子系着一根长长的线,小厮和欧阳歉则是远远躲在一块假山大石后面,眼睛盯着那簸箕,期待着有贪嘴的麻雀钻进去。

欧阳歉的耐性极好,即便是小厮们有些等不及了,但欧阳歉还是睁着眼盯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只麻雀禁不住诱惑,一蹦一蹦地向那簸箕里走去。

欧阳歉紧张坏了,甚至手心里都出了汗,舔了下嘴唇,屏住了呼吸。

当麻雀彻底进入了簸箕,正开心低头啄食,那小厮手迅速一拽,半根筷子应声倒地,麻雀自然也被扣在了簸箕里。能隐约听见簸箕里的翅膀扑腾声,和麻雀慌张的叫声,欧阳歉开心得手舞足蹈。

别说欧阳歉,连一旁的欧阳尚默也跟着哈哈笑着。心中不免感慨,这些小厮们的童年丰富有趣,连他也从未见过。

像欧阳家族这样的商贾世家,儿子打小便要开始教育,其教育强度,不亚于现代望子成龙之辈。

小厮们跑去将那麻雀捕了,用绳子将麻雀腿牢牢系住,而后才将麻雀送了过去。

欧阳歉接过麻雀,小心翼翼,丝毫不敢使劲捏,怕把麻雀捏死,更是开心。

正在这时,苏涟漪来了,进了大门,一入这院子便听到了欢声笑语,“欧阳公子,有什么好东西,能不能借给我玩一下?”人未到,声先到,她开着玩笑。

苏涟漪是欧阳歉的“挚友”,有东西怎么能不借给她玩?捏着麻雀便兴匆匆跑了过去,“涟……涟……看……雀……”

涟漪见到他手上的麻雀,便知这定然是小厮们帮忙捕的,但还是装作第一次见到一般,惊讶连连,很“好奇”的想知道,这个会叫的动物是什么,平时吃什么?又如何捕捉的。

欧阳歉的虚荣心、成就感爆满,丝毫不让小厮们上前,生怕抢了功劳,在涟漪面前耀武扬威起来,磕磕巴巴又绞尽脑汁地为苏涟漪讲解这个是什么,又是如何捕捉到的,最后还要将麻雀送给苏涟漪。

涟漪与老先生简单打过招呼后,自然是要陪欧阳歉。欧阳歉欢天喜地,天天日盼夜盼苏涟漪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带来很多好玩的东西、新奇的玩法。

果然,今日苏涟漪教欧阳歉下厨,做鸡蛋羹。

君子远庖厨,这一观点不仅被古代人所信奉,连一些现代大男子主义者也是如此。

而苏涟漪可不是想将欧阳歉培养成什么厨艺高手,而是想带着他做各式各样的劳动,来训练手脚的协调性。其实训练协调性,最好的方式无外乎体操等,但体操只适合心智健全的病人做物理康复,却不适合欧阳歉这样心智不全的。

因体操没有什么乐趣,非但不会引起欧阳歉的兴趣,反倒会被反感,事倍功半。

欧阳尚默也是很好奇,和欧阳歉一样,盼着苏涟漪来,为这平静乏味的生活带来惊喜和乐趣。赶忙让徐昌将他推着,遥遥跟着苏涟漪和欧阳歉向厨房走。

欧阳府别院甚大、气派,连那厨房也都宽敞,其上有整整十五个灶台,也就是说,可以同时容纳十五个大厨炒菜,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

厨房中下人正忙着,一回头看见了苏小姐带着少爷来,都吓了一跳,少爷来厨房做什么?

齐齐见了礼,涟漪吩咐众人出去,将厨房留给她与欧阳歉两人。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退了出去,很好奇他们要作什么。

“大昌,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离厨房一丈开外,木质轮椅上的欧阳尚默问身后的管家徐昌。

徐昌眯眼认真看了看厨房内,只见苏涟漪从篮子里取出了鸡蛋,在碗一旁磕了个口,熟练将鸡蛋打入碗中。欧阳歉第一次见到这么个奇怪东西,打破了中间竟然能流出奇怪的汁液。

“回老爷,苏小姐在打蛋。”徐昌答。

欧阳尚默愣了下,呵呵笑了出来,“这苏涟漪鬼主意真是多,打蛋也能当个课教歉儿。大昌,快快推老夫过去,老夫要看看这两人要玩出什么花样。”

“是。”徐昌笑着,将欧阳尚默推了过去。

打鸡蛋看似简单,实则十分锻炼手指的协调性和力道,除了要将蛋打破,还要将蛋汁倒入碗中,且中间不能有任何蛋壳。若是协调性不好,蛋汁中便满是蛋壳、若是力道控制不到,刚刚磕开的鸡蛋又会被捏碎。

苏涟漪打了两枚鸡蛋做示范,便让跃跃欲试的欧阳歉来做。

果然,看着这简单的动作容易,实则做起来却很难,欧阳歉要么便是力气用大了,将整个鸡蛋打碎,要么便是捏碎,连打了十个蛋,还是不行。

好在,欧阳歉这个人十分有耐性,甚至于耐性超出了常人,虽然屡试屡败,但还是笑嘻嘻地打着。

苏涟漪不知是因为欧阳歉的原脑残留还是他本性如此,对他常超的耐心有些不解,不过转念一想,若他没有耐心,又怎么摔个盘子碗,一摔就摔了两年而乐此不疲。

在欧阳歉地十五枚鸡蛋失败之后,当事人没急,一旁的欧阳尚默却急了,“歉儿,少用些力气,别那么用力。”怒其不争。

欧阳歉迷茫地看着自己父亲,又迷茫地看了看苏涟漪。

欧阳老先生的做法,涟漪十分不赞同,此时对待欧阳歉要有极大的耐心,万不能随便打击他的积极性,“老先生,要么您来试试?”

一旁下人们都来了兴趣,今儿这是刮什么风?主子们都跑来磕鸡蛋玩,他们还没见过那德高望重、被众人尊如圣人一般的老爷磕鸡蛋是什么样,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

厨房管事脖子伸得最长,他不是想看热闹,而是想看看那筐里鸡蛋还够不够。

赶忙拽住一旁正看热闹的丫鬟,“去仓库里再取一篮子蛋……不,取两篮子,快去快回。”

小丫鬟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欧阳尚默拿过鸡蛋,这还是他第一次碰生鸡蛋,那种感觉很奇怪,有一个成语为“以卵击石”,卵便是蛋的意思,他以为这鸡蛋会很脆弱,捏之便碎,却没想到,拿在手中如同握一只石头一般,只不过这石头中间有晃动的水感。

不再纠结于此,他将那鸡蛋对准碗沿轻轻的磕了下,鸡蛋完好无损,又磕了下,还是完好无损,连磕了几下,那鸡蛋还是安然无恙,最后老先生怒了,一用力,鸡蛋碎了,比欧阳歉磕得还碎。

欧阳歉笑得手舞足蹈,涟漪则是极力忍着笑,不想打击老先生。

一旁的下人们也都憋着笑,老爷平日里的高高在上,那气势压人得紧,不怒自威,但如今却如同老顽童一样,和鸡蛋较了劲。

事实证明,欧阳府厨房管事是个多么有眼力、有远见、有能力之人,因为厨房中那一篮子鸡蛋很快便没了,好在小丫鬟又取了两篮子。

为何鸡蛋消耗得如此快?因为被欧阳父子一同砸着。

整个厨房,蛋流成河。

老的急红了脸,小的则是拍手叫着笑着,一直折腾了很久,才将这打鸡蛋弄明白,苏涟漪已是汗颜。

放眼一望,欧阳府厨房很是壮观。只见,无论是盆还是碗,只要是个能盛东西的容器,里面都齐刷刷地放着蛋汁,完全可以做一顿全蛋宴。

最后挑选了几个好的蛋,制成了鸡蛋羹,为欧阳父子两人每人盛了一碗,两人惊讶十分,品尝之下也是十分惊艳。

一个破鸡蛋羹为何被尝尽天下美味的欧阳老先生所惊艳?原因很简单——他没吃过。

欧阳府的厨子都是名厨,简单的馒头都恨不得做出花样何况是鸡蛋羹?不在里面加上十几种香料,那便是折了自己的手艺,丢了面子。所以如此原汁原味的东西,欧阳尚默反倒是吃不到了。

太阳西下,欧阳歉也累了,被下人们服侍着回了房去,而涟漪则是和欧阳尚默说着话。

“老先生,今日涟漪定要感谢您,您真是料事如神,送去的物品,每一样都是涟漪所急需的,涟漪都不知用何种语言才能表达出感谢之情。”涟漪诚恳道。

欧阳尚默微微笑了笑,“老夫不是料事如神,只是活得久了,有了经验罢了。”

涟漪自然知晓这是欧阳老先生的谦虚,“无论如何,涟漪还是要感谢老先生。”

欧阳尚默呵呵笑着,鹤发红颜,满是慈祥,摆了摆手,“涟漪丫头你客气了,你真当老夫是老糊涂?若非是老夫,你又为何会连夜搬了过来?你为歉儿做的,老夫都看在眼里,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

涟漪也不反驳,欧阳老先生心如明镜,她再去辩解岂不是虚伪?“能帮上欧阳公子也是涟漪的荣幸,东西涟漪厚着脸皮收下了,但那些下人,我却不能收。”

欧阳尚默不解,“为何?若是不喜欢,回头让大昌再去给你物色一批好的。”

涟漪哭笑不得,“老先生您误会了,涟漪自己也买了丫鬟小厮,够用的。”

“那两名丫鬟小厮够干什么?宅子那么大,人手不够又如何打理?”欧阳尚默坚持,“这些人,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老夫就这么定下了。”

苏涟漪无奈,得,人家出手阔绰,她倒是凭空增加了负担,那么多张嘴得吃饭,那么多个人得穿衣,还得按月发给他们薪水,苏涟漪觉得,自己被迫当了老板,无奈,唯有无奈。

随后,涟漪陪着欧阳老先生打了太极拳,到了晚膳时间,欧阳尚默留涟漪吃晚饭,涟漪拒绝,想回去和初萤一起用晚餐,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老先生,涟漪有件事想找您商量。”苏涟漪恭敬道。

欧阳尚默笑着点点头,“好,你说。”

“涟漪计划在十日之后,办一次宴席,宴请一些商界前辈,不知可行否?”她指的正是白日里和岳望县商贾们说的宴席。

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涟漪,点了点头。“可行,这是商业交际的第一步,可用老夫帮忙?”

涟漪知道老先生定然知晓她的用意,“不敢麻烦老先生,涟漪要用一种天下人没见过的美食和天下人没尝过的美酒宴请宾客,只求老先生能赏脸,到时候露个面。”

“哦?天下人没见过美食和美酒?小丫头口气还不小,好,老夫定要参加,去见识下是何样的美食和美酒,天下人未见。”欧阳尚默很是感兴趣。

“涟漪定然不会让老先生失望的。”涟漪与欧阳老先生告了别,又带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苏府。

苏府彻底热闹了。

本就有两名丫鬟和小厮,如今又增了八名丫鬟和十六名小厮,加上欧阳老先生送的管事,一共有二十九人。

苏涟漪很傻眼,短短的两天,就出来了二十九名下人,哭笑不得。还好当初的宅子买得大,若是买了个小宅子,还放不下这么多人呢。

欧阳老先生送的管事名为郑荣生,是活契,一次签十年。虽是活契,但一般这样的管家都会在主家效忠一生,那活契只是说明他可有家室而已。

房间内,苏涟漪坐在桌前唉声叹气,抬头看了看桌上的灯烛,再一次叹气出声。

一旁的初萤噗嗤笑了出来,“还在叹气呢?就增了几名下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如同天塌了一般?”款款走来,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涟漪哭丧着脸,“自己家中,有那么多外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初萤很是无辜地摇头,“不奇怪啊,我早就习惯了。”

“……”也是,人家是公主,从小就是被伺候着长大的,“对了初萤,你的公主府里又多少下人?”

初萤抿唇一笑,“不多,五百余人。”

涟漪只觉身子一软,差点滑下椅子,“五百还不多?那你还要多少?”

初萤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宫中少说也有万人。”

“……”涟漪突然觉得自己和初萤很有代沟,大大的代沟。不过被初萤这么一说,她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多了几个人吗?“好吧,这二十九名下人,我认了,但还有个问题很苦恼,人家男人都有个主母管理府宅,我可怎么办?难道要累死我吗?”

苏涟漪想哭,在外有酒厂有酒铺,还要扩展自家的神仙方,回家还要管理宅子和下人。本以为搬来岳望县,可以少了往返省下时间歇歇,如今看来,非但没省下半丝力气,相反还平添了不少工作。

难道……她这一生就是劳累的命儿?

初萤噗嗤一笑,“你虽没有正室夫人,却有我啊,我可以帮你管理。”

涟漪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把初萤给忘了?人家从小接受的便是管理内宅的系统培训,虽没资格证书,却胜过有资格证书,五百下人管理起来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这区区的二十九人?

欣喜过望,“我怕你劳累。”

初萤笑着摇头,“有下人,怎么会累?”从前在苏家村孤苦生活,无论粗活细活还是脏活累活她都挺下来了,何况如今?再次回想过去的半年多时间,竟仿佛梦一场般。

涟漪放下了心里负担,而后便高高兴兴地回去睡觉了。

繁忙劳累的一日,就这么过去。

……

初萤是个管理内宅的好手,苏涟漪算是彻底服了。

第二日用了早膳,初萤便将所有下人唤了来,安排了下去。

其中,管家为郑荣生,诗东应该算是一个小管事,跟着管家跑腿,听管家调遣。

诗南习过武,便命为护院队长,带着挑选出来体格强壮的八名护院,主要从事苏府宅院的安全护卫,其他八名家丁则是交给郑管家分配。

诗西,被分给苏涟漪做贴身婢女,虽苏涟漪万般拒绝,不习惯人伺候,但初萤还是坚持,加之这两日,初萤观察诗西是个心思单纯又手脚勤快的姑娘,便放心让其伺候苏涟漪。

初萤将诗北这个不被看好的人,留在了自己身边,小心看管,想找个机会送出府去,以绝后患。而后又从欧阳府送来的八名丫鬟中,挑了两名勤快又聪明的留在身边,一同照料熙瞳。

剩下的六名丫鬟又交给了管家,且叮嘱管家物色厨子和管事妈子各一名。

二十九人,就这么被分配妥当,苏涟漪在一旁暗暗拍手叫好。

诗北对这安排有些意见,但因初萤的强势,最终还是没表现出来。

诗西可高兴坏了,自从那“勺子事件”后,她就崇拜、喜欢二小姐得紧,想做牛做马的伺候二小姐,如今这么快就有了机会。

工作分配完,涟漪便将下人们散了,剩下的就要交给管家来做了。

陪着初萤说了好一会话,又陪着熙瞳玩了一会,涟漪看着时辰不早了,应该去找李玉堂要那个厂子,便辞了初萤,回院子换衣服。

一入自己的屋子,便闻到一股清香,再一抬头,看见那可爱的诗西小丫鬟抓着一只大抹布,疯狂擦着灰,一边擦灰一边哼着小曲,那欢乐的心情溢于言表。

涟漪噗嗤一笑,“小姑娘,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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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定有妹子在想,男主有到哪里去了?恩,恩,其实云飞峋是去打仗了,他职业是军人,如果不建功立业,哪来的地位争取对苏涟漪从一而终?对不?

所以妹子们表着急,他很快就回来了,恩恩,很快的!

109,猫儿(二更,票票票票)

大抹布啪啦一下掉了下来,诗西还僵持在原来的姿势,左手扶着柜子,右手扶着举着,做擦柜子状,扭着头,小眼睛睁大,小嘴儿长着,小脸儿红扑扑的,鼻头上的雀斑更是明显了。

涟漪噗嗤笑了,“昨天你见到我时,掉了勺子。今天你见到我时,掉了抹布,我说,跪着磕头就不用了,抹布脏就脏了,不用怕。”消遣着。

诗西这才缓过神来,低下头,“二小姐。”低下的小脸儿满是喜气,想到以后就要日日夜夜伺候和善风趣的二小姐,心里高兴坏了,觉得定然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有如此好运。

“呵呵,既然初萤把你分我这里来了,那我一会就要拜托你了。”涟漪继续逗弄这个小姑娘。

果然,她的话说完,就见到小姑娘满是受宠若惊,小眼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最后膝盖一软,又要下跪。

这可把涟漪吓坏了,一下子冲过去,拽住她,“怎么又跪啊?跪着很舒服?”

诗西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涟漪觉得这小姑娘单纯可爱得紧,将她扶起来,如同拎着小鸡一样拎到一旁的椅子上,塞了进去。诗西哪敢坐,慌张地想要出来,可惜,那娇小的身躯哪有苏涟漪的大个子有力?又被塞了回去。

涟漪看着这娇小的人儿怯生生的,很有一种想要继续欺负的冲动,但想到还要出门办正事,赶忙打出了自己的冲动,“记住,以后不许下跪,若是做错事了只要站着承认错误就好,也不许跪,听见了吗?”她心软,何况对方又是一个小姑娘。

诗西下意思的点了点头,而后疯狂摇头。

涟漪叹了气,知晓对方肯定不会马上接受她的思想。别说这小姑娘,就是初萤,也是在交流了大半年的时间才逐渐接受了她种种思想,前提是,只接受,并未改变。

古代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哪是用几句话就说服的?这些理念和习惯是随着成长养成的。

同理,她最多也是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却做不到改变。

“诗西,”涟漪叫了名字,立刻皱眉,“诗西,这名字叫起来是不是很别扭?”

小姑娘慌张摇头,“不别扭,不别扭,这名字奴婢喜欢得紧。”只要是二小姐给的,她都喜欢。

涟漪看着这乖巧的小姑娘很是疼惜,“我本不会起名,你们四人的名字也是初萤逼着我起的。诗东、诗南、诗北,这三个名字叫起来还算上口,只有你的名字,诗西,很是别扭。”

小姑娘摇头的频率更快了,如同拨楞鼓一般,“二小姐,奴婢喜欢诗西,真的喜欢。”

涟漪呵呵笑了起来,“你几岁卖的身?家是哪里的?你父母在哪里?”

小姑娘看了看苏涟漪,晶晶亮的眼睛闪了一闪,“二小姐,我不知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就跟着奶奶四处讨饭,后来奶奶去世了,我却没有钱安葬奶奶,就……就找了牙婆,卖掉自己,葬了奶奶。”

涟漪震惊,看着这个欢脱的小姑娘,丝毫不会想到有如此身世。心中有些酸楚,“那你奶奶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小姑娘鼻头一酸,低下了头,有些想哭,却还是忍着,“……猫儿,奶奶说我是馋猫,以前讨到好吃的,奶奶也都是给我。”说到这,一颗眼睛滴了下来,裙子上有了一枚暗色的水迹。

猫儿被强迫坐在椅子上,涟漪则是站在她对面,低着头,看着缩在椅子上的娇小女孩,真就如同一只小猫一般无助惹人怜惜。

苏涟漪心头也是一酸,可以联想到慈爱的奶奶将好吃的塞入女孩的口中,宠溺的唤作“馋猫”的情景,涟漪轻轻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好孩子,以后我也叫你猫儿。”

那么小的孩子为了安葬奶奶而卖身为奴,难怪猫儿如此懂事。

谁想抛弃自己的名字?谁都不想!何况这名字还是最亲的家人取来的,只是被命运所逼,一次次改名换姓罢了。

“谢谢二小姐。”猫儿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活泼,有些沙哑。

涟漪长叹一口气,“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流离失所,捻转贩卖,等你长大成人后,我便允许你离开,寻找你的幸福。”

猫儿一瘪嘴,眼睛流下,摇头,“我不走。”

涟漪的心头也有些沉重,弄得自己也鼻子酸了又酸,“恩,那就永远在这。你干你的吧,若是累了就休息,我出去了,晚上见。”还有正事要做。

苏涟漪去柜子中取衣服,猫儿这才从椅子上下来,感激的看着苏涟漪。

涟漪去屏风后换了衣服,而后又叮嘱了猫儿要注意休息,这才匆匆出了门。

有了初萤和郑管家的管理,苏府不像是从前那般冷清,大门有人看着,见苏涟漪来,赶忙伸手拉开了门,“二小姐。”

“恩。”涟漪点头示意,出了去,却没看到自己的小马车,又退了回来。正好郑管家来。“我的马车呢?”她记得就停在了门口。

郑管家赶忙笑着过来,“二小姐要出门啊?下一次二小姐出门,可以让诗西提前到车房通告下,就有车夫将马车赶来了。”

涟漪点了点头,“郑管家,以后诗西改名了,叫猫儿。”

郑管家愣了下,猫儿?这是啥名儿?正经大户家族哪有丫鬟起这么个野名儿?但看这意思好像是二小姐起的,便没吭声,“是,二小姐请稍等。”

一旁家丁早就抛去了车房,深宅大院有专门的车房停车拴马,也有专门人照料着。听说二小姐要出门,赶忙赶着那辆黑色马车出了来,在后门绕了一圈,停在了正门。

涟漪知道,以后宅子大了,下人多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便,只能无可奈何,回头对郑管家道,“我知道了。”区别不是很大,以前是自己去牲口棚牵套车赶车,如今是有别人套车赶来。

涟漪转念一想,罢了,就是因为这细致的社会分工,才能提供更多的劳动岗位,她也算为扩大鸾国内需做了贡献。

那赶车的家丁赶忙下车,放了车凳,恭敬守在一旁。

涟漪不傻,自然知道其意,回头对郑管家道,“管家,让这家丁留家里吧,我自己赶车就好。”

郑荣生一惊,“那怎么行?先不说女子这么抛头露面,就说这生意往来,别人都是车夫赶着马车前来,二小姐您是自己赶车,这生生就掉了面子啊,万万不可啊。”

涟漪想了想,觉得郑管家说得有理。也许现在生意还小不会惹人嘲笑,但随着以后生意越来越大,早晚是个问题。她目标已定,不会安于现状,这生意,势必是要大的,所以这车夫,也是要有的。

“知道了。”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从容地踩着车凳上了车去,车帘一撩,进车厢坐下。

今日苏涟漪穿着的正是初萤为其做的朱百落羽披风,配合她优雅的姿态,真就如同贵妇小姐一般。

车夫将车凳拿上了车,“二小姐,请问去哪里?”

涟漪报了地址,而后车夫便上了车,赶着黑色小马车去往李家别院。

……

李家别院,书房,火炉烧得火热,室内温暖如春。

阳光透过窗棱纸射入房间,临窗有桌案,桌案上是堆积如山的账册薄子,李玉堂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看了几眼,却怎么也是无法静下心来。又将那账册放了回去,到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来看。

但看了一会,还是无法静心。

为何会如此心烦意乱?因为他在等人。

李玉堂抬眼看向窗子处,即将午时,以苏涟漪那样的性格早已会来催着他卖掉光厂子,但为何还是未来?难道是她临时有其他事?

正胡思乱想着,墨浓的声音在外响起,“少爷,苏小姐到。”

玉堂心中一喜,“请她进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门就被人拉开了,苏涟漪款款入内,“李公子,久等了。”其实不是她故意迟到,是早晨陪着初萤安排人手,后来又和猫儿聊了几句,才迟了。

玉堂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没有,时间正好。”其实两人根本未约定时间。

“上茶。”李玉堂这茶字还没说完,涟漪赶忙接下了话。

“茶就不用上了,我们走吧。”涟漪心中欢快,想到那摇摇窥视过的大厂房,心中痒痒得紧。除了这厂房,她有种冲动想去瞧瞧李玉堂别的东西,如果有需要就想办法搞过来。

没办法,李玉堂这厮眼光太好了,他看好的东西准没错。

李玉堂无奈笑笑,“苏小姐为何这么急?这厂子说转给你,在下便不会收回。”

“我不是担心你收回,是我真的着急用,”涟漪解释,“罢了,你我都是朋友,自己人,我便不瞒你了,我要在几天之内将神仙方妆品厂迁过来,就迁到这厂子里。”

玉堂略微惊讶,“这么着急迁徙,难道苏小姐碰到了什么困哪?”

“不是困难,是想尽快开工罢了,我要扩大神仙方的产量,之前的产量太小了,不赚钱。”她胡说呢,即便是每一批只有五百箱,但以那个砸冤大头的价钱,还是赚钱得很。

玉堂明了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从前的产量确实小了,神仙方是个好产品,苏小姐大可以狠赚一笔。”说完,便到一旁的屏风后取了披风,自己披上,从容地系上带子。

关于李玉堂这一习惯,苏涟漪很赞同,看不惯那些大老爷们,无论是做什么都被丫鬟小厮伺候着。穿衣难吗?穿鞋难吗?举手之劳何必非装腔作势地让别人来做。

玉堂穿好了披风,两人便出了门,上了马车。

还是老规矩,自己乘自己的马车以避嫌。李玉堂的豪华马车走在前,而苏涟漪的黑色小马车则是跟在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城郊而去。

……

岳望县城郊有一座小山,山不高,也就几丈,而原胜酒酒厂就是在此依山而建。厂房很大、院子很多,分门别类,有操作间,有仓库,有休息室,有供雇工晚间睡觉的房间。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看见这厂房,第一次见到时就惊讶其科学的布局,和优美得环境,如今第二次见,还是无比喜欢。

“多少银子,你说。”涟漪道。

玉堂想了一想,这宅子占地不小,房屋也是新建的,这块地皮临近各个城镇,按照市价,少说也要两千两白银,“一千两。”

涟漪看着李玉堂,微微一笑,“一千五百两吧,我不能太坑你。”

玉堂不解,“此话怎样?”

涟漪望着大片让其垂涎的厂房,“以我对你的了解,定然会折半算给我,也就是说,你开价一千两,其真实价值少说两千两。虽然我想坑你,但却不能太坑,所以,就一千五百两。”

李玉堂失笑,怎么还真让这苏涟漪猜对了,她怎么就知晓自己一定会折半算给她?“好吧,就一千五百两。”

两人上了李玉堂的马车,玉堂取出了房契,交给了涟漪,“以后这宅子就属于你了。”

涟漪掏出了银票,递了过去,“谢了,兄弟。”

“兄弟?”李玉堂一愣。

涟漪噗嗤笑了,“和你开个玩笑,就是说以后我们是好兄弟,好朋友的意思,银票你数好。”

李玉堂淡笑着,并未数,而是直接揣到了怀中,取出纸,拿笔写了一张收条,“给你。”

涟漪接过收条,看了看,“字不错。”

玉堂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夸奖他后,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从心中滋生。

“李公子,我苏涟漪再一次表示感谢,感谢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半卖半送了这个厂子给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最近太忙,我要赶着回去找人商量搬厂,过几天我请你吃饭。”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撩了帘子便出了去,踩着车凳下了车,和墨浓招呼了下,便向自己的车里走。

李玉堂静静坐在车厢中,心头有一种无名的失落感,刚刚面前还有苏涟漪,这么快,这车中出了他便空无一人,馨香还在。

一种感觉由淡入浓,是什么?是不舍。

修长白皙的手撩开帘子,李玉堂探身出了车厢,遥遥可见,苏涟漪那黑色马车已经调了个头,向另一方向而去,那个方向,便是苏家村的方向。

“少爷?”墨浓小声询问。

李玉堂就这么僵硬的看着那黑色车影渐行渐远,最后几不可闻,叹气一声,回了车内,“回去吧。”那清澈的嗓音满是无力。

“是。”车夫和墨浓上了车,李府马车开动,不一会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大片宅子仍旧立于山下,但两辆马车已没了踪影,有人带着欢乐而去,有人带着失落而去,无论是什么情绪,一阵冬日的北风刮过,唯有一片空无。

……

神仙方妆品厂,做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勤勤恳恳,有条不紊地做着一道道程序,赵氏也在工作,她虽属于主管,只要看着姑娘们干活便好,但这一辈子的乡下女人如如何能闲得住?再说,就坐在屋里干些满是香味儿的活,对于习惯了体力活的赵氏来说,和玩耍没什么两样。

涟漪到时,众人惊喜,因她很已经少来了。

和众人打了招呼,涟漪将赵氏和吴氏叫了出来,到专门办理财务的房间,开了个小会。

“孙大嫂,大伯母,我想扩大神仙方的生产规模,多生产一些。”涟漪开门见山。

“好啊,早就应该这么干了,有钱不赚王八蛋。”性格泼辣的赵氏一拍大腿,第一个赞同。

相对来说,吴氏性格比较谨慎,也许从前经历了家里男人孙大海垂死吧,这样经历过大难的人,性子都会变得小心敏感。“涟漪小姐说什么是什么,但我就怕,我们人手不够,用料不够,还有就是厂子太小。”

涟漪笑着点头,“孙大嫂放心,我已想到办法了,我又买了个足够大的厂子在县城边郊,足够用,只要将东西搬了去,将人手带去便可。”

赵氏提出问题,“涟漪丫头,但有个问题啊,现在做工的大姑娘小媳妇,有的就是图个回家方便,女人还得照顾家为主,假如搬到了县城,势必要住在县城,她们未必能干。”

吴氏也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涟漪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有个设想,愿意跟着去的都加薪,晚上有专门的马车送回村子,若是累了不想回,厂子里有宿舍可休息。若是不想去的,便留在这里,这里的依旧还生产,只不过当成一个小厂,另一个是大厂。”

赵氏笑了,“行,我看行。”

涟漪微微一笑,“那你们两人,想跟着去吗?”

赵氏有些犹豫,“涟漪丫头啊,伯母家的情况你知道,得回家照顾你伯父,现在我来这儿做工,你伯父已经有很大的意见了。”

涟漪点头,安慰道,“伯母,你家情况我知晓,放心吧,那孙大嫂呢?”问了吴氏。

吴氏笑了,“涟漪小姐就不用问我了,我说过,涟漪小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吴氏对苏涟漪的忠心,绝不是说着玩的。

涟漪心中感动,“谢谢你了,孙大嫂,我是这么打算的。以后大伯母留在这里看官小厂,孙大嫂去县城看管大厂,你们再从姑娘们中物色老实能干又有灵性的当帮手。如今锦儿在县城读书,孙大嫂家的地干脆也别种了,带上孙大哥和孙阿婆都到县城吧,也能照顾锦儿。”

赵氏一听,可以照顾孩子,才想起来,自己儿子也在县城读书,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吴氏已去了县城,这村子里的厂子不能没人管,再说儿子在县城读书还有叔叔婶子照顾,也就作罢。

吴氏喜出望外,心中激动不已,“谢谢涟漪小姐了,谢谢。”以后日日能见到儿子,能不开心?

涟漪也陪着笑着,轻轻拍了拍吴氏的手,“有什么谢的,应该我是谢谢你们二位才是。”

神仙方妆品厂搬迁的决定,就这么做下来了。三人又聊了一会,便出去,将所有帮工的人都叫了来,把情况说明,任由其自由选择。

有一分部人决定奔着那加薪而去,有一部分则是想留在村中的厂子里。

涟漪统计了人数,而后将所有加工器械分出了一些,命那些离开的工人清理干净,派了酒厂的马车前来,拉了过去。

本来人满为患的妆品厂,一下子空了一半,只有一半人留了下来,另一半人则是怀着加薪的理想跃跃欲试。那新厂规模大,可不是一人两人能管得过来的,而暂时的管事也只有吴氏一人,也就是说,涟漪小姐定然还要提拔管事。

人往高处走,这些姑娘们怎么能不激动?谁不想做管事,拿高薪?

吴氏如何回家与孙家人商量,又如何与决定迁走的工人制定新工厂的建设计划,这些不提,只说苏涟漪,乘着小马车向苏府而去。

有专门的车夫赶车,涟漪便轻松了下来,裹着披风,享受着温暖,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脑子里又一部可媲美计算机得大脑,开始将一个个数据排列组合,又一个想法慢慢在脑海中生成。

……

苏涟漪到家时,天已快黑。

因为若有所思,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

刚一入大门,一旁守着的猫儿便冲了过来,“二小姐您回来了。”

“恩。”涟漪笑笑。

猫儿跟着苏涟漪向内院走,“二小姐,以后猫儿贴身伺候您,您以后出门带上猫儿好吗?”

涟漪想了想,“不好,我也不是那种千金闺秀,到哪儿还得拽个丫鬟作伴,即便是以后需要带人,估计也是找一小厮带着吧。”心中却想起了墨浓。

墨浓和他家主子一样,总是面容淡淡没什么表情,但做事却极有原则,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性格沉稳,如果能挖来……涟漪噗嗤笑了出来。

她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简直就是要把人家李玉堂榨干,就算是从前有过节也不带她这么报复的,击败了胜酒,然后挖了人家掌柜和酒厂工人,又非要低价买人的厂子,如今又开始肖想人家的随从。

哎……厚颜无耻原来也是一种病,当病情越来越严重,便会越来越厚颜无耻。

“二小姐,您笑什么?是不是觉得猫儿跟着您,给您丢人?”猫儿很受打击,觉得是自己容貌不美,个子不高,如果此时是诗北在,想必二小姐定然同意跟随。

正说着,两人进了初萤的院子,涟漪停下脚步,很是无奈地低头看着这个心思敏感的猫儿,略带严肃的解释,“不是的,只是女子在外诸多不便,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带个男子随从会好一些。不过我可以肯定,若是我真带女子,便只带你,不带别人,这样可好?”

猫儿心中感动又高兴,却也愧疚,“对不起二小姐,是奴婢胡思乱想了。”

“没什么。”涟漪解释完,便入了屋子,见两名丫鬟陪着初萤哄着熙瞳,那诗北则是拿着抹布在一旁擦拭桌椅,涟漪有些不解。

初萤将所有丫鬟都谴了出去,屋内只有两人——她已习惯了与苏涟漪的独自相处。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诗北得罪你了?”涟漪问。

初萤斜眼看门口的方向,微微一笑,“这三天,她就要露出尾巴了,今日竟背着我,对那两名丫鬟下命令使绊子,若不是我发现了不对劲追问,还不知她背后要如何兴风作浪。”

涟漪了然,“看来你没看错,三天就原形毕露,这姑娘的野心也太大了。”

初萤见涟漪终于相信了自己,收回了刚刚那有些阴险的面容,换上了娇俏可爱,洋洋得意地看着苏涟漪,“哼,这回知道姐姐的厉害了吧?记住,你还嫩,姐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还年轻呢。”

涟漪看着初萤哭笑不得,很想告诉她,自己死之前已经三十一岁了。“是是,你厉害,行了吧?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

初萤嘻嘻笑着。

涟漪又不紧不慢补了一句,“天天拿盐当米吃,你也不怕咸死。”

初萤撅了小嘴,“我乐意,话说回来,快把那诗北卖了吧。”不得不说,她有些惊讶,本以为涟漪会不信她的话,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相信了。

其实,初萤看到的,涟漪也看到了、也担心了,只不过她多了一分善心罢了。“如果诗北是个男子,我就任凭你处置,但她却是个女子,这世道对女子已是十分不公了,我的意思事……若是能让她改邪归正是最好。”

初萤叹气,从前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了解苏涟漪的,也知道涟漪一直可怜这个世界上的女子,却怎么也不理解,为何苏涟漪要可怜女子,女子有什么可怜的?女子不这么活,还要怎么活?

夏初萤自然想不到,在现代,女人的活法。

涟漪岔开了话题,“初萤,我又有了个想法,你帮我参谋一下。”

“恩,什么想法?”初萤认真道。

“我想再开一个厂,机械制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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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小剧场:

李家别院。

墨浓:啊~嚏!啊~嚏!啊~嚏!

李玉堂:感冒了?

墨浓:(揉揉鼻子),回少爷,我也不知道。

李玉堂:一想二骂三念叨,是有人在念叨你。

墨浓:有谁会念叨我啊?

天边一个声音——苏涟漪在念叨墨浓……

李玉堂:(愣了一下,随后面目狰狞)墨浓,我要杀了你!

墨浓:少爷,我冤枉啊!

……

感谢初萤(5钻,5花),求票,谢谢,么么么么么~

110,

天色已晚,苏府的厨房炊烟徐徐。

苏涟漪的贴身丫鬟猫儿恭敬敲门,晚膳已经准备好。

夏初萤还想追问,但涟漪却要求先吃饭,怕饿坏了初萤。

两人用过了晚膳,涟漪想休息,初萤立刻抓住了她,“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什么叫机械制铁厂,那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她好奇死了,屡次想问,但涟漪却总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急死她了。

涟漪去了初萤的房间,想了一想,“其实就是大型的铁匠铺罢了。鸾国若是想买铁器一般都要去铁匠铺,铺子的老板也就是大师傅,最多下面有几个徒弟,这样的家族式经营最大的弊端便是无法制作成批的大订单。而我想做一大批铁具,算了算成本和工钱,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制铁厂来得划算。”

初萤被听得一愣愣得,“涟漪,你不是酿酒吗?你不是做妆品吗?怎么又要制作铁具?”她越来越不懂了。

涟漪微微一笑,“我是在酿酒和做妆品,但我要将生意做大,要扩大我的影响力。”为了以后不被人挑肥拣瘦,为了以后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她不要做弱者。

初萤点头,“我明白,但铁具和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涟漪笑着,凑近了初萤耳边,压低声音,将她未来想做的事和需要的物品一一说明。只见初萤的眸子越睁越大,因为她听见了从前从未听过的东西,很是期待、又很是担心,“这样……行吗?”

“不试试,又怎知不行?”涟漪道。

夏初萤是支持涟漪做的一切,她仔细想了一想,“但……涟漪,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国家并非对铁具没有大量需求,而是历代皇帝对这铁器都有所忌惮,怕私造兵器,你若是开了这个工厂,我怕会为你引来麻烦。”

涟漪一耸肩,“这工厂可不是我开的,我怕什么麻烦。”

初萤又是一头雾水,表情很是无辜,“你刚说完要开工厂,现在又说不是你开,涟漪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都糊涂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工厂是我的,但挂名老板不是我,而是金玉公主夏初萤,话说,金玉公主和当今皇上相传是孪生兄妹,难道这个面子也不给?”说着,眨着眼睛算计地看着初萤。

初萤恍然大悟,原来涟漪是这么打算的啊,也笑了出来,“行,就这么定了,对外,就说这工厂是我的,我看谁敢找麻烦,哼。”

涟漪一挑眉,咱有“关系”有“背景”为什么不用?她自认自己不是迂腐清高之人,该现实的时候就要现实,该市侩的时候就要市侩。

“就这么定了,问题解决了,我回去睡觉了。”涟漪正准备起身起来,又被初萤拽了回去。

“你这工厂打算什么时候开?”初萤问。

“明天啊。”涟漪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把初萤狠狠吓了一跳。

“苏涟漪,你疯了?这几日你忙得连睡觉时间都快没有了,为何又要平添工作?如果你急需钱,和我说就好,要多少,我给你,你能不能休息一下?”初萤很是心疼。自从皇兄登基,飞峋去京城后,涟漪就开始了疯狂忙碌,她真是担心涟漪的身体。

苏涟漪闻言,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面容少了刚刚的嬉笑,多了严肃。“初萤,你不懂,我是在抢时间。”

初萤皱紧了眉,瞪大了眼,“抢时间?你和谁抢时间?”

“和云飞峋。”涟漪答。

初萤愣住了,她是聪明的,一下子便明白了涟漪的意思。

涟漪唇角微微泛起,严肃的面容逐渐柔和,如同春暖花开一般慢慢绽放笑意,“飞峋为何着急建功立业,我便为何如此着急?当这战争结束、鸾国和平的一刻,我们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苏涟漪的语速很慢,却很坚定,面容丝毫没有语意中的凶恶,却隐隐给人一种幸福感。

初萤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便也慢慢的笑了,“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永远记得,我夏初萤是永远支持你的,但答应我,不能太过劳累,要注意好身体。”

涟漪笑了一笑,“如何保护身体,难道我不知道吗?放心吧,我比谁都知道如何维护健康。”每日早起的晨练便是其中一项。

站起身来,看了看床上睡得正想的熙瞳,“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恩,你也早些休息。”初萤起身,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外室的丫鬟这才入了内来,伺候着初萤洗漱安歇。

猫儿也一直等着自己的主子,见主子出来了,便安安静静跟在其身后,幸幸福福地回院子中去。

涟漪看着刚刚那一幕觉得十分神奇。初萤明明是那么天真活泼的女子,心灵手巧,有一副好女红又有一副好厨艺,但在下人们面前,却摇身一变为高贵冷艳的公主。

若不是她与初萤交心,她真难想象,这两人会是一人。

苏涟漪回了去,婉拒了猫儿的伺候,将猫儿打发下去休息,自己则是快速洗漱后,上床安睡。她不敢在睡前胡思乱想,因为不能失眠,更不能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未来的每一天,她都要当成十天来用。

……

第二日大清早,苏涟漪还是起床后跑步锻炼身体,而后让小厮打了热水洗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陪着初萤简单吃了早餐,便出了门。

第一站,是欧阳老先生那里。

因为时间有限,她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将这独特的课程有条不紊的为欧阳歉施教,今日的课程便是聊天,这看似聊天,其实也是治疗的一部分,依然是锻炼其思考能力。

两个时辰过后,涟漪与欧阳老先生又有了暂短的交谈。将准备做的工作简单与老先生讲了,听取他的意见,欧阳尚默赞同苏涟漪所做得一切,并提出了帮助。

这一次,苏涟漪并未拒绝,一者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好成功,二者是屡次三番拒绝别人的美意,也是一种不礼貌,何况,如果欧阳老先生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她的谢意,她也愿意接受,只因,这时代的人最痛恨的便是欠人人情,寝食难安。

从欧阳府出来,苏涟漪马不停蹄,到了李府。得知李老爷昨日刚刚回府,惊喜万分,还好没有扑空。

李福安也是许久未见苏涟漪了,见到她时嘘寒问暖,很是体贴慈爱。若不知真相真的便以为李老爷是个好说话,心地善良之人。

但,李玉堂所说得话还在苏涟漪脑中盘旋,她自然知晓,面前这人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老狐狸,其心理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但这些她不在乎,人与人之间,是朋友便可交心;不是朋友便交换利益。她当年治了李老爷的病,如今这份恩情,李老爷也定然会还。

而她来,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工厂的厂址。

岳望县是李老爷的地盘,她没时间再买地皮重建工厂,她需要买下立刻便能投入使用的工厂,而找这样的厂址最好的方法,便是找岳望县的地头蛇——李老爷。

苏涟漪将她需要工厂的位置、大小和能接受的价位一一对李福安说了,事实证明,苏涟漪这想法对了。

只见李福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很快便想到了一处厂子,各个条件都符合涟漪所要求的,原本是一印染厂,归李家所有。赶忙叫来了管家全康,让其取了专门记录李家产业的薄子,查看之下,果然与李福安记忆中的一样。

苏涟漪心中感动,因无论李福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单就对她而言,是极为够意思的。

这厂子并非闲置,此时的印染厂还在运转,虽不算特别赚钱,却也不赔钱。莫名其妙将厂子转让给苏涟漪,这印染厂就面临两条路,一是遣散工人、宣告印染厂关闭;二便是择新厂,重新开张。

无论是那种,都很是麻烦、折腾,也许其中折腾所需银两也没比这厂房的价钱少了许多。

苏涟漪怎么会想到,李福安对她这么好并非是人品有多好,心地有多善良,而因其母亲许桂花的原因。

好在苏涟漪不知,若是她知晓了,以她的性格,定然是不肯再领着情的。

无论如何,这工厂转让便算是敲定了,一晃,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李老爷留她用午膳,被她婉拒,出门上马车,便想赶往妆品厂,因为今日是搬厂得第一天,想必那些大嫂姑娘们正打扫新厂到起劲,她自然也是要帮帮忙,助助威的。

刚一出李府大门,却碰见到了老朋友,李玉堂。

原来,李老爷将李家在岳望县的产业都交给了李玉堂打理,自己则是去到处巡视各地产业,昨日半夜才刚刚到家,李玉堂得到消息,便匆匆赶了回来。

“李公子,好巧。”涟漪微笑着打招呼,本已上了马车,又顺着车凳下了来。

李玉堂刚撩开车帘,半探着身子出来,闻声见到了苏涟漪,一愣。虽面上表情未变,其实心里是什么惊喜的。“苏小姐,真巧。”

涟漪款款而去,到了李玉堂的马车边,李玉堂也下了马车。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涟漪一指李府大门。

李玉堂以为苏涟漪是关心他上一次与她说起的那件事,便上前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我想与我父亲再商量一下,我自立门户之事,尽量说服他,能不撕破脸皮,最好还是和平解决。”

涟漪点了点头,“好想法,那你着急吗?”

玉堂一愣,着急?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今日的苏涟漪眼神有些怪?“还好。”下意识回答。

涟漪嘻嘻一笑,“还好就是不着急的意思吧?你的事若是不着急,就先来帮我的事,来来,上马车。”说着,便回了自己的马车。刚踩上车凳,一回头,见李玉堂还是直愣愣站在原地,“快上车,今日中午,我请你吃饭。”

李玉堂被彻底弄懵了,听得云里雾里的,苏涟漪不是来关心他的事吗?怎么又出了着急还是不着急?说不着急又要先帮她的事?胜酒厂不是已卖了吗,她还需要什么?

玉堂生生地抖了一下,隐隐的仿佛自己正被苏涟漪压榨着一般。

“快点,今儿中午可你点,我给你个机会吃穷我,看你能吃多少。”涟漪临入车厢,来了这么个一句。

玉堂苦笑,他能吃多少?何况,这饭钱,他又怎么会让一名女子拿?

待李玉堂上车后,苏涟漪的黑色马车徐徐而动,向着丰膳阁而去。李玉堂的马车紧随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去往丰膳阁。

这是苏涟漪第三次来丰膳阁,却是李玉堂不知道第多少次,但这一次的感觉很奇妙,因是被苏涟漪请的。

两人找了一间雅间,侍女们送上了香茗。小二上前,“苏小姐、李公子,不知二位要点些什么?”

丰膳阁是没所谓的菜单的,平日里,都是小二报菜单,而李玉堂却是丰膳阁的常客,小二自然就省了报菜名。

“先不用上菜,你们先下去,需要上菜时再叫你。”涟漪把小二和侍女赶了出去,雅间内只有苏涟漪和李玉堂两人。

后者微微惊讶,不知苏涟漪有何用意,却也没阻拦,静静坐在一旁,端茶品茗,等着对方说话。

“李公子,帮我个忙。”涟漪连茶也顾不上喝,开门见山。

“恩。”李玉堂点头答应。

“你可知,岳望县城,谁家做铁石生意?”厂子有了,欧阳老先生说要帮忙招募有经验的铁匠,接下来便唯有铁石了,只要将铁石解决了,便可以开工了。

如果是别的难题,也许李玉堂还能想上一想,但这个问题,他连想都不用想,“知道。”

苏涟漪惊讶,见他这么胸有成竹,难道绕了一圈,做铁石生意的正是李家?“是你们李家?”

玉堂笑着摇头,“不是,我们家不做铁石生意,是潇家。”

“潇家?”涟漪恍然大悟,“潇爷,潇小耽?”

玉堂点头,“是,潇家虽在岳望县没有明面的铺子,看似好像普通小户商贾,但实则实力极为雄厚。潇家以走南闯北的贸易为主,主要便是木材和铁石。无论是朝廷还是绿野,都有很深根基,甚至……”李玉堂压低了声音,“有一些三不管地带的铁矿,潇家也在开采。”

苏涟漪震惊。

三不管的地带,那是极为凶险的地带,连拥有大批军队的朝廷也很难进入,潇家竟能进入!?而这么实力雄厚的潇家,竟不在京城,而在这岳望县居住,太令人震惊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为什么朝廷忌惮铁器生产,不就是怕私囤兵器,这与现代禁枪的道理相同。而潇家拥有大量铁矿,便是一个隐形的兵工厂,这么一个敏感家族,怎么能高调的周游京城?

低调才是潇家的生存之道。苏涟漪不由得继续想到,这潇家想必也在这皇子夺嫡间投靠了哪一方的势力了吧,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平平安安的继续生意?

“那正好,将潇爷也叫来,咱们一起吃个饭。”涟漪赶忙道,心情是极好的,这天下真小,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这几人凑了一起。

李玉堂便呼了墨浓去找潇爷,那潇爷是极好找的,要么在自己仙姬的醉仙楼,要么在仙姬的醉仙楼,要么在仙姬的醉仙楼。反正,无论怎样,都是在仙姬的醉仙楼就是了。

果然,墨浓出去不久便将人找了回来,除了潇爷潇小耽外,还带来了一个穿金戴银满身恶俗的胖子土豪——艾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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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先更这些,丫头来大姨妈了,苦逼的…。这一章回头可能还得稍微修改下(赠送一些字数),二更……尽量,如果没有二更,也请见谅,回头补上。

么么哒~

111,铁厂

111,

因为有了艾爷的到来,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那潇爷便是个能说的,艾爷更是个能吹的,山南海北就没他没吹到的,甚至把潇爷的风头也狠狠压了下去。

一旁的李玉堂面色很黑,虽然面容还是一派的淡然,但苏涟漪能感受到其心情不好。

她倒是不反感这个艾爷,只要他不总色眯眯地盯着自己,也是个风趣幽默之人。

艾爷吹了好一会,恨不得把自己吹成齐天大圣孙悟空会七十二变,突然想起,人家客人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上菜?便笨拙的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如同一个皮球一般滚了出去,大嗓门一吼——“人呢?小二人呢?”

小二一听是自己家那不务正业的少东,哭丧着脸赶忙滚了过来,“艾爷,小的在。”

其实艾小然平日里还算是和气,没什么心眼儿、人不坏,但如今在心仪的美人面前,自然要表现出他少东家的威风凛凛。“你还在?你眼瞎了还是脑袋傻了?我们丰膳阁花钱雇你是来装大爷的?客人都在里面好一会了,怎么不送饭菜?”

小二冤屈,“艾爷,是那苏……”话还没说完,就见艾爷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想其丢了一块小银锭,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其实小二想说,是苏小姐说暂时不用上菜。

丰膳楼是顶尖酒楼,雇佣的小二也都是聪明绝顶的小二。只见那小二噗通跪了下来,抬高了音量,“艾爷教训的是,是小的错,艾爷英明神武、睿智大度,小的知错了,小的受教了,小的这就去让客人点菜。”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将那小银锭捡了起来,揣怀里。

艾爷美坏了,心里想着那苏小姐定然对自己另眼相看,一张圆脸红扑扑的如同灯笼一般。“不用进去了,你去将丰膳楼二十八道顶级招牌菜都上来就行了。”

小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艾爷,小的这就去。”说着,便站了起来快步向后厨而去,心中感慨着——好在丰膳楼生意好、艾老爷钱多,不然真实禁不住这艾爷折腾。

让艾爷失望了,他刚刚那一番表现,其实苏涟漪根本就没去欣赏,或者说,没有时间欣赏,她此时心头满满得是自己的计划,看见了潇小耽便忍不住着急。

趁着艾爷在外“英明神武”时,苏涟漪早拉着潇小耽开始商量那铁石的事,而后者听闻苏小姐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谁让苏小姐赠过他神仙方?他潇小耽可是个记人好的人。

当艾爷摇着圆滚滚的身子洋洋得意地回来时,正瞧到苏涟漪与潇小耽坐在一起,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潇爷,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两日内,我便先购入五百斤。”

“好,别的不说,木材和铁石我家多的是,苏小姐尽管开口就是了。”潇小耽也是内心虚荣感膨胀,这种被人求着办事,尤其是被那么出名的苏涟漪求着办事的感觉真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对李玉堂使一个眼色——老兄,我这可算是在帮你啊。

李玉堂又如何看不出?微微一笑——好的,这恩情,记在我身上。

艾爷不乐意了,“我说潇爷,你都有了仙姬了,干啥子还和我抢?”

潇小耽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苏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他指的是李玉堂。

涟漪忍不住轻轻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被追求说明自己有魅力,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魅力?而且这艾爷也确实可爱,在他身上,好像是看到了从前自己那弟弟,苏白。

清了清嗓子。“艾爷是吗?小女子认识艾爷很是荣幸,但艾爷好像有一点误会了,就如同潇爷所说,小女子已有家室了,所以……艾爷错爱了。”

潇小耽一愣,偷眼去看自己的发小,果然,李玉堂的眸中闪过黯淡。

这句话也打击到艾爷庞大身躯下的弱小心灵了,他用一种“失恋了”的表情默默看着苏涟漪,“苏小姐,是真的吗?”

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在外从未隐瞒过自己家室之事,这些,潇爷可以作证,李公子也可以作证。”为表真实性,她将证人拉了出来。

潇小耽有些担忧,谴责自己好心说了错话,李玉堂心中绞痛,却还是开了口,“艾爷,在下可以作证,苏小姐已有夫君,且……鸾凤和鸣。”自己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在自己心口。

艾爷哭丧着脸看了一眼苏涟漪,最后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

众人正式落座,涟漪和潇小耽便开始谈论其铁石生意,潇爷再不务正业,但从小的耳濡目染,也对自家生意了解许多,夸夸其谈,涟漪则是耐心听着,适时提出一些疑问。

第一次被如此专注的询问生意上的问题,潇小耽品尝到了被重视的甜头,也开始对生意有了一点兴趣,暗暗发誓回头要将自己的小铺子也打点好。

丰膳楼招牌二十八道果然名不虚传,苏涟漪很是惊讶,每一道尝起来都赞不绝口,二十八道大菜、四个人享用,自然多了很多。除了苏涟漪,其他三人都是浅尝而止。

李玉堂本身饭量就不是很大,只挑自己面前的几道吃了几口。潇小耽则是在醉仙楼刚刚用过饭,不是很饿。艾爷则是因为被打击到了,全无胃口,再说这丰膳楼是他家的,这些菜他也早早吃腻了。

酒足饭饱之后,涟漪便告辞要回去,还有诸多事要忙。

临走之时,艾爷还不死心,恋恋不舍道,“苏小姐,那个……你和你夫君感情如何?”

李玉堂也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涟漪好笑,“谢谢艾爷的关心,我与夫君关系融洽。”

艾爷彻底哭丧了脸,肉呼呼的脸拥挤一团,如同包子一般,“知道了,哎……为啥就不能晚两年成婚啊?哎……那个……苏小姐,若是你想和离,别忘了第一个考虑考虑我啊,我家优良传统就是惧内,选择我准没错儿得。”

苏涟漪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艾爷也是在太可爱了。

潇爷在一边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论起惧内,我爹第二谁敢说自己第一?”

这句话,连心情不好的李玉堂也被逗笑了。确实,潇家老爷的惧内怕母早就出了名。

众人就此告别,艾爷跟着潇爷跑去醉仙楼玩,李玉堂则是准备回李府,继续之前未完之事。

涟漪目送着李玉堂的马车远去,心中十分担忧,总觉得李老爷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搞不好还要用计打压李玉堂。叹息,她什么都帮不上,能做的也只有祈祷,期望李玉堂成功了罢。

三辆马车离开,涟漪这才上了马车,让车夫赶往神仙方妆品厂,去看看那群能顶半边天的女人们将厂房打理得如何了。

……

岳望县郊,临山而建的大片宅子,便是从前的胜酒的厂址,如今变成了神仙方妆品厂。

灌装的简单铁质机械都是昨日送来的,今日众人到了妆品厂,在吴氏的指挥下开始打扫。这厂子本来就不算脏乱,简单打扫之下便更是整洁。

此后,妆品厂有了更大的操作间和仓库,未来定也是要雇佣更多的人的。

苏涟漪到了后,请众人在一旁小饭馆里用了午餐,饭馆其他客人都吓了一跳,谁见过这么浩浩荡荡十几号女子跑来饭馆吃饭,女人不都是应该在家里呆着吗?

鸾国的女人确实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神仙方妆品厂的女人们可就不不同了。他们时不时被苏涟漪灌输一些女权思想,在适应这个社会的同时,更去爱自己、体贴自己。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物,女人也有女人的生活。

妆品厂的福利很多,除了有满勤奖和计件奖和逢年过节的礼品,更是隔三差五有一次聚餐。一群女人凑到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爽哉?

饭馆里的人都开了眼界,看见这群女人凑成一桌,笑着吃着,拼着酒。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些女人的来历,更是猜测那领头的靓丽女子身份如何。

用过了饭,涟漪又去了妆品厂,厂房空荡荡的,操作间里的物件也不是很多,略微空旷,但足够这些人继续工作。

吴氏将苏涟漪拉倒了一间屋子,这屋子干净整洁,里面的桌椅摆设都较为豪华讲究,雪白墙壁上还有一幅字画。

“涟漪小姐,这个房间以后就留给你了,平日里来此处理事物。”吴氏道。

涟漪环顾一周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她确实需要一间办公室,未来订单定然要多上许多,更要招聘大量人员。

“还有一件事。”吴氏的面色有些不好。

“何事?”涟漪疑问。

吴氏想到那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涟漪小姐,您在县城难道没听说吗?这坊间开始有卖一种叫什么神仙膏的,这分明就是假冒啊,这可怎么办?”

涟漪笑着,“仿就仿呗,这天下哪有独一份儿的买卖?我们做了,其他人也可以做啊。孙大嫂别看我整日在县城,其实根本没时间转悠,回头我有空便买一套那神仙膏试试,见识下是何方神圣。”

吴氏还是着急,“涟漪小姐,这可不行,若是那神仙膏卖得好,我们的神仙方可怎么办?”

涟漪笑得无奈,吴氏聪明是聪明,到底还不是做过生意的,其思想满是小农思想,“孙大嫂,市场这么大,人这么多,它们抢不走我们的客人的。再说,神仙膏才是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妆品,而我们神仙方永远独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安慰完了吴氏,涟漪交代了几句,便坐着马车回了县城。

此时的鸾国还是封建社会,以土地为主,虽有商业但却未成型,他们自然不懂什么市场、不懂什么品牌、更不懂什么市场细化,这些都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她才能成功。

她在现代虽不是商人,但在一个信息时代,随便抓出来个人都懂这些浅显的道理,古人不是笨和傻,而是没接触过这些知识罢了。

欧阳老先生说的对,她成功的原因正是走在了商界的前沿,永远引领潮流,无论是商品、还是销售模式。

……

日子一天跟着一日度过,白天黑夜,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匆匆而过,但苏涟漪却整日忙碌不已,欧阳老先生送来的管家郑荣生帮了大忙,此外李老爷的管家全康也前来帮忙。

第三日清早,经历了连夜搬迁厂房,李老爷半送半赠给苏涟漪的厂房终于倒了下来,涟漪喜出望外,查看过后,到了李府,正式交了银两,将这厂房买了下来。

此时,她手上的所有银两花了大半,其中包括云飞峋当初给她的那些银票都已经全部花了干净。

虽然神仙方赚了不少钱,苏家酒也赚了一些,但到底才刚刚兴起半年时间,原始积累哪是那么容易?加之最近连买了两个厂房和两个宅子,涟漪此时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经济上的压力。

欧阳老先生早就发觉,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在老先生眼中自动便化成了投资额与收益额,笑呵呵地掂量着忙碌的苏涟漪,曾提出要赠送她或借给她银两,却被婉拒。

苏涟漪是个自立、独立的女子,不愿欠人太多。

最后还是初萤左磨右磨,终于说服了苏涟漪用她的银子。在涟漪松口的瞬间,初萤也狠狠松了口气,自己送钱比讨钱还费劲,心中感慨她这姐妹真是个怪人。

欧阳老先生的管事徐昌这三日也是忙得很,他周转与附近各个城市,物色铁匠,终于凑了十人,加之这些铁匠带来得徒弟,一共三十人,赶来了岳望县。

在第四天,苏涟漪的机械制铁厂终于正式开张,潇家也准时将五百斤高品质铁石运了过来。能再这短短四天内准备找到厂房、置办设备、招到工匠、购入原谅,是奇迹中的奇迹。别说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不太可能。

但苏涟漪却做到了,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也必须要牢记欧阳家、李家和潇家对她的恩情。

涟漪与十铁匠签署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若是在商品未上市前,图纸泄露了出去,若是被查出泄露之人,非但要送官,还要进行大额赔偿。

这一点,古代比现代要没有人权,在现代,赔偿不起便宣告破产等等,但在古代,若是真赔偿不起,那面临的便是全家卖身为奴。

但有失必有得,凡事签署了保密合同的工匠,每个月都会得到高昂工资,这工资甚至比那自开店铺收益还高,除了工资外得各种福利自然不在话下。当苏涟漪为他们讲解福利时,众人都惊讶连连,万万没想到给人做工,还有如此好的待遇。

没时间办什么开张仪式,仓促组件起的机械制铁厂迎来了第一份工作——一件炊具。

炊具!?

没错,就是一件炊具。

这种炊具在古代来说定然很稀奇,手拿图纸的工匠们都是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这东西到底有何用途,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东西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火锅。

没错,就是火锅。

只不过这火锅有了一些改良,将传统的红铜炭火锅和流行的单人小火锅加以综合,变为了一种单人炭火锅。

苏涟漪没用红铜,其原因很简单,首先是红铜价格昂贵,其次是不能用红铜!

铜,在现代只是一种金属,因其金属稳定性和自身电阻小等特点被广泛应用,但在古代,这是钱!真真正正的钱、货币!

私自熔铸货币是死罪,苏涟漪如今办了大型的制铁厂已经是冒险走在了律法的边缘,借她胆子也不敢再弄些红铜来做东西,非但把自己搭进去,还会为初萤惹来麻烦。

所以,这红铜火锅变成了铁火锅,涟漪很开朗的想着,用铁质火锅搞不好还能补上一些铁,何乐而不为?

这火锅造型别致,小头、大肚,仿佛一个袖珍版的重庆火锅,但细节处还是做了稍微调整,另外加了一些花样。

还未做出,在图纸上看来,已是十分精致,即便不做炊具,也可做一个玩物摆在百宝架上。

既然拿到了图纸,十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大师傅便开始研究开来,将这器皿分解成多少片铁,制作什么样的模具,最后又要如何拼装?整个过程需要多少工时,最快要多长时间出来。

涟漪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工匠们,微微笑了一笑,“各位师傅,此物名为火锅,第一批先做一百,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可以吗?”

涟漪的话就如同向平静的水潭里狠狠砸了一块巨石,将所有工匠都狠狠吓了一跳,十天?十天做一百只火锅?何况此时刚刚接到图纸,连模具都没有,这模具还需要雕刻,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好在这锅子很小,做起来不费力,这一百只也实在是吃力了些。

众人刚刚知晓苏小姐给出的优越报酬,心中猜想这第一单定然是有难度,以考验他们,一咬牙,接下了。“苏小姐,放心,这一百只锅子,我们十日内定然出货。”

涟漪笑眯眯的,不急不缓,继续道,“若是九日内出货,我便给你们每人增加十两奖金,徒弟一两。”

室内一下子静了,静得如同落针可闻,十名工匠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只要提前一日,便可平白拿到这十两银子。

很是跃跃欲试,“好,苏小姐您放心,我们定然就日内出活。”纷纷表示。

涟漪笑得更深,“若是八日内完成,奖励每人二十两银子,徒弟五两。”

室内一下子沸腾了,这十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交头接耳,最后已不用小声讨论,直接大声喧哗而出,商量着。一是震惊于苏小姐的疯狂,一百只锅子,他们只有三十人,其中二十名还是徒弟,怎么可能七日内完成?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垂涎不已,人人都激动,这任务艰巨、奖励又丰盛,岂能不疯狂?

众人起来,这七日内若是不眠不休,若是无错误率,想必锅子势能出来。

涟漪款款站起身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人将这奖励说出,便不会收回,各位也要量力而行,切不要伤了身体。”这是什么?赤裸裸的风凉话,她就爱你过这奖励抛出来,这些人怎能安心。

其实苏涟漪也不是考虑不周,而是这十名工匠和徒弟都是壮年男子,徐昌管家物色的人也定然都不是什么生手,若是他们熬熬夜,加些紧,这些锅子是能出来的。

人嘛,不趁着年轻疯狂一把,还等何时?

涟漪交代了完后,便出了来,隐隐能听见,这十名工匠大师傅回了操作间,与那二十名等消息的徒弟说完这些奖励,众人沸腾欢呼,有钱谁不想赚?何况是这群血气方刚的打铁汉子。

听着这些欢呼声音,涟漪淡笑,出了制铁厂,上了马车。黑色马车一路向东,回了苏府。

……

当涟漪回了家,入了初萤院子时,熙瞳刚刚睡下,涟漪一入内吓了一跳,只见诗北在庭院里跪着,低着头,当看到苏涟漪时,则是用哀求的目光默默请求着她。

涟漪转过眼,叹着气入了房间,“她又怎么得罪我们初萤大小姐了?”

夏初萤见涟漪回来很是开心,但进屋第一句话就这么质问,忍不兹起了小嘴,将屋内照顾熙瞳的丫鬟们赶了出去,而后关上了门。“今日跑出去嚼舌根了。”

涟漪无语,“那你就责备她一下就好了,这么冰天雪地让她在院中跪着,冻坏了怎么办?”

初萤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涟漪,你实在太善良了,在一般人家,这样嚼舌根若是被抓到是要打嘴巴的,我就是怕你生气所以没敢打,让她跪着你就心疼了?”

涟漪更是无奈,“行行,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若你这么不喜欢她,直接卖了吧,或者放出去,行吗?”她到底是现代人,见不得这么不人道的事,何况对方还是名女子。

初萤幽幽地看着她,“涟漪,你心软我可以理解,是因你还没见到这种人的疯狂。因为没见过,所以还不恨,因为不恨,所以心还不狠。你别着急,我再施些压,那诗北就要开始有对策了。”

涟漪哭笑不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初萤噗嗤一笑,伸手牵了涟漪的手,“就是因为大家是女人,所以诗北才英雄无用武之地,你若是男的,她早就爬上你的床了,还等到现在?”

涟漪后背生生起了一层疙瘩,“应该……不会吧。”

初萤娇嗔地白了她一眼,“如果说猫儿个子矮长相不好拿不出手,卖掉是情有可原的,但以诗北的容貌即便是放在宫中也不算差,何况她伺候人的手段和平日里的举止表明,她从前可不是什么低等丫鬟,搞不好是主子的贴身大丫鬟,大丫鬟被卖,不就是那么几种可能吗?”

涟漪听后点了点头,“这后宅之事,你确实比我研究的明白。”心生佩服。

初萤掩嘴一笑,“你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与男子之间争斗,而我想的都是如何和女人们折腾,自然比你研究得明白。这诗北是个聪明的,在牙婆手中便和猫儿热络,那猫儿是个单纯好控制的,若真出了什么问题,诗北估计也会将猫儿推出去。”

涟漪心中还是放之不下,拉着初萤的手柔声哄着。“先让诗北站起来休息吧,行吗?如果你不解气,回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再罚。”暗暗希望,过了今日,初萤能忘了这个茬。

初萤叹气,走过去,推门让跪着的诗北离开,后者则是千恩万谢的回了去。

“涟漪,你也许觉得我这么做多此一举,但是你若是不将心放狠,早晚有一天是要吃亏的,与其让你在别处吃亏,还不如今日我早早让你见识什么叫贱人。”初萤的小脸儿严肃了下来,满是认真。

涟漪无奈,“我真见识过,当初李府的翠儿不就是个贱人?”

初萤又叹气,“那是明贱不是暗贱,别着急,涟漪你稍等等,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晓,我做的这些对你是有用的。”

涟漪无奈自是不在话下,她更是没想到,夏初萤真的就给她上了一节生动的教育课,彻底改变了她的一些看法,也改变了她处事的手段,这些是后话。

涟漪告别了初萤,回了房内,猫儿的陪伴下开始写邀请信函,写完之后又拿去让管家找抄书人抄下数份,没办法,她的字还是实在拿不出手。

这些邀请函自然就是苏涟漪打算十日之后宴请旅客的邀请函,本来四日前就要发的,如今整整推迟了四日。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郑管家刚刚外出,就有驿站之人送来了信笺,涟漪接到后激动难以,几乎小跑着回了房间,关了门,打开信笺仔细研读。

因为这信,是云飞峋从前线寄回的信,也可以算是家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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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漪,展信件。

本约定到京城与兄会面,便接你与嫂归来,但情况有变,皇上派兄长平息战乱,选拔将领,我便自荐,短时间内无法接你与嫂,请谅解。

我非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欲拥有实力对抗家族,主宰自己人生幸福,涟漪你懂我的。

战事顺利,勿牵挂。

你也保重身体。

嫂与侄儿交与你照顾,辛苦了。

战事胜利、叛乱平息之日,便是我接你们入京之时,我将用一生回报你,我承诺。

此致,想念。

……

涟漪细细将信读了数遍,闻着纸张之上残留的几不可闻的墨香,一次次想将信笺收起,但刚刚折上,又有冲动再看一遍,于是便打开,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样反复了很多回,最终恨不得将寥寥数字都背了下来,终于还是将信收回了信封之内。

她在房间,坐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将那信紧紧捏在手心,心头泛起了一阵酸一阵甜一阵苦一阵涩,百种滋味混杂,最终汇集成了思念。

她与云飞峋没什么大恋大爱,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大劫,甚至没有一个浪漫的邂逅为开端,没有一个甜言蜜语的恋爱过程。

他们两人都不是浪漫的人,就这么平平淡淡一路走来,又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不觉走入了彼此心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想来想去,却抓不到一个时间点。

此时房间中空无一人,若是有,非惊讶得掉了下巴不可,因为苏涟漪此时脸上的表情别说是外人是否见过,就算是想,也是不敢想的——那个永远恬淡的女子竟然有这种少女怀春的表情。

苏涟漪是女子,而且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子。

起身快步走向自己书房,摊开了纸,磨了墨,蘸饱了笔尖,而后开始写回信。第一封信写完了,自己读了两遍,竟然发现太过平淡,无法反应出自己此时欣喜的心情。

将信揉碎,又写了第二封,第二封写完后,自己读了两遍,后背生生起了鸡皮疙瘩,只因太过肉麻,摇了摇头,揉碎的准备写第三封。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满地碎纸,也没将一封完整的信写出。那种热情已经折腾没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涟漪转念一想,打仗可不是好玩的,那是用生命在搏斗,万万不能情绪受到波动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她自认已是个处事冷静之人了,接到那信笺后都高兴得时失常,以此可以想象到其他人。

若是飞峋收到自己的信,会不会也会如此高兴?

涟漪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写回信的念头。这做法固然是残忍,还不近人情,但她的想法很简单,云飞峋那里是在打仗而非打闹,不是谈儿女私情的地方,所以,这信笺她不写了。

既然已到了书房,涟漪也就没闲着。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书房内的火炉被猫儿烧得很旺,室内温暖入春。涟漪就在窗边,晒着温暖太阳,专心致志地制定未来计划。

猫儿悄悄入内,为涟漪倒了杯茶,她固然是放轻了脚步,但涟漪还是浑然不知,可见其专注。

猫儿将茶碗轻轻放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又拿了抹布开始欢脱地收拾苏涟漪的房间。

整整两个时辰,涟漪手下的纸张一页又一页的写出,不知不觉已厚厚一摞。当所有东西写完,这才大功告成一般长长呼了口气,喜逐颜开。

看到桌子一旁不知何时放置的茶碗才发现自己口渴,端起来喝了喝几乎无了温度的茶,正巧猫儿又入内,“二小姐,那茶已凉了,奴婢帮您换上新茶吧。”

涟漪狠狠喝了两大口,“不用了,我还有事,出去一趟。”说着,便抓着一把刚刚写出的计划书出了书房。“去帮我把郑管家叫来,说我在厨房等他。”

“是。”猫儿不懂为何要在厨房见郑管家,但也没多问,一溜小跑跑过去找人。

苏府厨房内,因是下午,厨子和厨娘正在休息,只有几名粗使小丫头一边摘着菜,一边闲聊。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向这边走来,都生生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嘴。

“二小姐好。”两名小丫头见主子面色严肃,吓得小白雪白,以为刚刚自己没认真工作被捉住了,一会少不得要惩罚,低着头,笔直站着。

涟漪点了点头,能见到对方脸上的怯色,估计是自己的表情吓坏了对方,赶忙柔和了下来,“厨娘呢?”声音尽量温柔。

两名小丫头这才知晓二小姐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回二小姐,范厨子和林厨娘、田厨娘估计在房间休息。”

呦,郑管家的手笔还不小,一下子弄来了三个厨子。涟漪默默地想,“你们去将他们找来。”

“是。”两名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去下人房,去找那三名厨子。

涟漪在厨房内随意转悠着,参观自己家厨房。这厨房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便是上一次晨练,路过厨房,猫儿见她来吓掉了手中勺子,她因着急安抚猫儿,也没顾得上参观厨房。

可以看出,苏府上一户人家是一家极为讲究的大户,厨房宽敞,有五个灶台,虽比不上欧阳府别院那般阔气,却也很是排场。这么大的厨房想来可以承受大型宴请吧。

正巡视着,猫儿已带着郑管家前来。

“二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郑荣生一流小跑而来,有些微喘。

涟漪出了厨房,在暖阳之下,还是觉得有一些凉,她将手中的一沓纸看了看,分了分,而后分一半,交给了郑荣生,“十日后我要宴请宾客,这些是我的安排,当然,细节处还得由你来操心了。”

郑荣生受宠若惊,赶忙道,“二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小的份内之事。”接过了那纸张,低头快速浏览。

二小姐苏涟漪的字不算优美,却十分工整,有些像刚刚习字又极为认真的孩童,行是行、纵是纵,其内容调理十分清晰。

在每一观点前,都有简体的数字标号,一目了然。这么一沓子纸张,竟有几十条意见,这意见都很是新意,让人耳目一新,即便是跟着欧阳府徐昌管家学习多年的郑荣生,也忍不住对这宴席叫好。

“我对办宴没什么经验,郑管家你看看,若是有无法实现的,便告诉我,我再想想。”因为要用火锅来招待宾客,自然和传统的饭菜宴席不太一样,别有另一种宴请的方式。

郑荣生快速浏览两遍好,认真回答。“回二小姐,您所提的所有要求都可以实现,您放心吧。”

涟漪见郑荣生肯定了,也就放了心。

两名粗使丫鬟带着三名厨子前来,一厨子两厨娘。

“见过二小姐。”三人有些忐忑,听两名丫鬟说,二小姐气势汹汹直奔厨房而来,难道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见他们三人不在厨房而生了气?

厨子休息,这个是每个大户人家的惯例,只要没什么特别安排,完全可以去房间内休息。但这说的是为人和善的主人家,有一些心胸狭窄的人家就不允许厨子们回房休息。

在他们看来,苏家就是地地道道的暴发户,想来是最难伺候的。

涟漪见他们忐忑,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别害怕,你们什么都没做错,我找你们来是有些事想和你们商量,研究一下十日后宴席的菜单。”

三人放下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说了十日后要宴请宾客,但到现在为止还未接到菜单,一直惊讶着,原来今日二小姐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啊。

“是,小人定当好好准备宴席。”三人答。

涟漪将手中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三人一同观看。本以为二小姐会开出什么山珍海味的菜肴单子,但一看之下,怎么全是各种青菜原料?例如羊肉、例如猪肉、例如牛肉、例如白菜、例如青菇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将这些原料不竟烹饪直接为客人端上去?这个……这个……

涟漪见三人满脸疑问,便将将所有人谴了下去,只留了三名厨子和猫儿,就连管家也忙自己刚刚被分配下的工作了。

涟漪将这火锅的吃法和特点为三人一一讲解,三人更是一头雾水。直接将这些东西扔锅里煮,如此野蛮又简陋的吃法,能行吗?听二小姐的意思,前来赴宴的都是巨商,腰缠万贯,自然是吃遍了山珍海味,而着寒酸的火锅,能招待这些人吗?

三人没敢说,苏涟漪也没去解释这些,而是找到了最后一页,底料的做法。

这些都是她摸索的,却未亲自做过,今日下午,她就要和这三名厨子逐一实验,调配出最佳的底料和蘸料。

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三人也不提什么意见,就跟着苏涟漪做。涟漪先用了厨子们平日里留着的老汤,又用了鸡汤,加了中药和香料,自己品尝后又让那三人品尝。

三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后便继续改进,直到这底料的香气足以征服在场得所有人。

当底料和蘸料方案敲定时,已近傍晚,涟漪离开了厨房,而厨房也开始生活烧饭,做晚饭。

用过饭碗,又与初萤说了几句话,逗弄熙瞳玩了一会,而后便回了房间,工作到了深夜,方才如睡。

每一日,都是苏涟漪的倒计时日,过了一日,便是离宴席近了一日。

……

一晃,四日过去了。

大清早,用过了早膳,涟漪便乘着马车,向自己的机械制铁厂而去,离得远远,便能看见作为厂房的大宅数只烟囱浓烟滚滚,可见其内干得自然是火热朝天。

潇小耽果然够意思,这五百斤铁石都是一等一的好铁石。为何说好?那是因起纯度。

铁在自然界以矿的形式存在,从地下挖掘出的矿变为铁,需要冶炼。古代不同于现代,没有那么细致和成熟的行业划分,这采矿和冶炼便集为一体,又因没有一个明确标准,其结果便是冶炼出的铁块质量参差不齐。

不知潇家平日里的买卖的是何种铁石,但但就卖给苏涟漪的铁石,其质量绝对好、纯度绝对高,价钱又十分低廉,可以说,百分百的物超所值。

因为铁石的纯度高、杂质少,所以在后期制作方面便省力很多。人们在铁匠铺最常见得便是打铁——铁匠一手用钳固定所制成之物,另一只手则用锤敲打,这叫淬火,其目的是大幅提高其韧性,提高其使用性能,所谓百炼成钢。

因为这铁石的杂质少了,减少了冶炼难度和工序,减少人工材料的投入,节省了投资。

这是第四日,离七日期限还有三日、离八日期限还有还有四日、离九日期限还有五日。

当苏涟漪到时,见到那三十名工匠和学徒,噗嗤笑了出来,而后便失了沉稳,就站在门旁捂着嘴呵呵笑着。

原来那三十人都没了人形,浑身肮脏不说,胡子拉碴的,可以看出他们真是为了银子不要了命,白天黑夜的加班加时。

制铁厂临时的管事是其中一名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铁匠,名为程阿九,见苏涟漪来了,赶忙找东西擦了擦手,跑了过来,“二小姐,您来了。这儿脏,您别进来,我到外面去回您的话吧。”

涟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去。“完成了多少?”

“回二小姐话,已出了成品五十。”程阿九答。

“拿一两个给我看看。”涟漪道。

程阿九点头,转身又回了车间,回来时左右手一手一个,提着做成的成品。

离得老远,涟漪便双眼一亮,心中惊叹这些工匠们的心灵手巧,她之前从未想过能做的如此精致,两只一模一样的火锅炉子,就如同现代浇筑的不锈钢炉子一般。

伸手接过来一看,仔细查看,更是赞叹连连,“好手艺,你们的手艺真是太棒了。”涟漪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二小姐过奖了。”程阿九心情大好,没有什么比被别人认同自己的劳动更高兴之事。

涟漪算了下时间,四天做了五十,其速度已是很快了。抬头去看程阿九,他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皮肤黝黑,如今正是严寒冬季,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还高高挽起,身上汗水映衬着黝黑得皮肤很亮。

涟漪又转身回了那车间,因为车间很热,外面太凉,她是无所谓,只怕程师傅一会着凉病倒。

“这四日,你们辛苦了。”涟漪看着那疯狂干活的几十人,心中感动,外加感谢。

“没有,二小姐放心,我们八日内一定会讲这一百只锅子做出。”程阿九想到那高额的奖金,便打了鸡血一般。

涟漪点了点头,“恩,若真是八日出货,每人再加增二两奖金。程师傅,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程阿九见又加奖金,高兴坏了,告别了苏涟漪,便跑了回去,告知了各位工友,这群铁匠又是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学徒们,万万没想到在这什么制铁厂竟能如此赚钱。

苏涟漪给他们发出了一个信息——多劳多得,卖力气便能换钱。而对于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力气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涟漪带着两只成型的火锅上了马车回了苏府,兴致勃勃地跑去给初萤看。

……

初萤的房间,熙瞳被两名丫鬟带下去玩耍,屋内便只有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

桌子正中央放的就是那两只锅子,锅子被丫鬟们擦得晶晶亮,小头大肚,下面坐着陶瓷底座,在锅子的最外延,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小铁环,为了方便拎提。

“这个……是吃饭用的?”初萤惊讶,睁大了眼,“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以为是一件珍玩,这造型太别致了,我很喜欢。”

涟漪不知中国的火锅的是谁发明的,但那造型确实很不错。“我们中午就吃火锅如何?让你第一个尝尝鲜?”

“好啊,好啊。”初萤自然是兴致勃勃。

说了便做,涟漪这就唤了猫儿来,让其去厨房中吩咐厨子,午膳吃火锅,正好第一次尝试下上一次与厨子们研究了整整一下午的底料和蘸料。

厨子们接到了主子的命令后自然开始着手准备,调制底料、配制蘸料,而后取出在厨房外冰冻的羊肉和牛肉,用木匠的刨子将冰冻的肉块刨成薄片,将配菜也一一贴好,拼盘,只等底料烧开后备用。

涟漪叫人将两只锅子送到了厨房,厨子们在图纸上见过锅子,从原理上知晓用法,又唤来家丁,找了个力气大、干活细致的,让其将炭块小心切成工整的小块。

涟漪忙得不亦乐乎,初萤也跟着涟漪到处跑、到处看,犹如一只好奇的小蝴蝶。

就在一切准备好,只等丫鬟们将火锅端上来时,门外家丁来报,有人前来找二小姐。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李玉堂和潇小耽两人。两人本来聚在一起准备喝个酒,路过苏府时灵机一动,想试试看苏涟漪是否在家,若是在家,便叫着一同出去吃酒。

两人没想到的是,苏涟漪确实在家,只不过不肯和他们一同前去,还将两人拽了进来,说是要位为两人开眼界,一起吃火锅。

苏涟漪院子的厅堂。

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两只精美的锅子。

只见那锅子是白铁制成,上小下大,下面有一个口,里面放着切得整齐的炭,炭在膛中燃烧,那中间的器皿直通向上成锥形,犹如一个小小的火炉,在这锥形外延,有一圈如盆子般的东西,其上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铁环,想来是拎提方便。

锅子的最下端,坐在原形陶制深盘中,想来是怕锅子火热烫坏了木桌。

两只锅子一模一样,放在桌子两侧,而涟漪、初萤、李玉堂和潇小耽四人则是围在桌子旁,后两者很是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锅子。

只见那好像盆子的东西里放着米白色的汤,上面飘着枸杞、桂圆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火锅?”李玉堂问。

涟漪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压低了嗓音,“对,六日之后,我就要用这个招待宾朋。”

潇小耽贴近了锅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买了我家的铁,建个了大铁铺,就是为了做这个怪东西?”实在不解这个东西有什么价值,值得苏涟漪大费周折。

“火锅是制铁厂的产品,但却不是全部,这只是第一批而已。”涟漪解释着,却没说,紧接着要造之物,便是蒸馏器和神仙方妆品的生产机器。“看,开锅了,我们可以吃的。”

锅子很小,因卫生问题,苏涟漪起初设想是每人一只小锅,但因为李玉堂和潇小耽的到来,只能两人一锅——李玉堂和潇小耽一只,她和初萤一只。

初萤未说话,就这么睁着晶晶亮的眼观察着面前的两人。那个叫潇小耽的人,应该是个心思单纯之人,相反这个李玉堂心思深沉,喜怒不表于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李玉堂对涟漪有别样的心思。

初萤敢肯定,虽然这李玉堂很小心的收敛自己情绪,但他每一次都是迫不及待地看向涟漪,而又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眼移开。

“来来,我们开动吧,先讲肉放到火锅里,”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片肉做示范,等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到初萤的蘸料碗中。“尝一尝。”她对初萤笑道。

初萤嘻嘻笑着,将那肉片蘸了蘸料,小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一张小脸眉开眼笑,“味道不错呢。”

苏涟漪见初萤对这种吃法有了肯定,也十分开心。

潇小耽凑近了李玉堂,压低了声音,“你确定这个苏涟漪不是喜欢女人?我还第一次看见一名女子如此照顾另一女子。”他在开玩笑。

果然,换来了李玉堂狠狠一瞥。

后者耸肩,又道,“要不然我与那苏小姐换换位置?你和苏小姐用一锅,我和那小美人一锅?”他又开始取笑李玉堂。

涟漪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噗嗤一笑,“我只听说女子间经常会咬耳朵,原来男子之间也喜欢啊。”

李玉堂立刻向另一边移了一移,以与潇小耽拉开距离,顺便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看向那容貌还算俊美的潇爷。

潇小耽无奈,一耸肩,“苏小姐别说笑了,玉堂哪愿意听我窃窃私语,他是想听某人的柔声细语。”

李玉堂一惊,面色一红,狠狠瞪向潇小耽,但后者却不怕,一耸肩,笑得好不开心。

初萤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涟漪只能是飞峋的,不容其他人来争抢。

苏涟漪也觉得尴尬,却没多想,毕竟潇爷这样的人喜欢开玩笑也众所周知,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开开玩笑又没什么。从前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也没少被人开玩笑,没少开别人的玩笑。

无奈地摇摇头,“潇爷,玩笑不许乱开,快吃吧,试试这个火锅,给我一些建议,还有几天才宴请,我还有时间改良一下。”

潇小耽见好就收,不再去开两人的玩笑,而是学着苏涟漪的模样,将肉和菜夹到火锅中,等熟了,才放到酱碗里。

“好吃,果然好吃,口感独特,别有一番风味啊。”潇爷大为赞扬。

初萤则是悄然叫来一旁伺候的丫鬟,丫鬟上前,初萤低声吩咐。“去将诗北叫来。”那声音语调,与面容的甜美丝毫不沾边,很是冰冷低沉。

那丫鬟身子也不由得一抖,赶忙退了下去,将平日里初萤小姐丝毫不待见的诗北叫了过来。

“李公子,你也尝尝啊。”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片肉扔到初萤的碗中。

只见初萤崛起了小嘴,撒着娇,“人家不要吃肉了,太腻了。”

涟漪笑着摇头,“肉食中才有激素和组成皮肤的蛋白,你平日里几乎不碰肉,只吃菜,长此以往,皮肤会越来越粗糙,别说神仙方,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有些夸张成分。

初萤娇俏的面容一变,赶忙夹起了肉塞入口中。

涟漪哈哈笑着,后者却发现自己被耍了,急得跺脚。

李玉堂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苏涟漪了,并非不了解,而是接触得太少,知晓的都是她的表面。如今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竟发现她越来越多的优点,他也……越来越沉迷。

苏涟漪和初萤打闹着,火锅很香,却丝毫引不起李玉堂的食欲,他眼中只有苏涟漪的一颦一笑。

潇爷才不管李玉堂吃没吃呢,他可是觉得这东西新奇又好吃,在一旁抡起腮帮子大快朵颐。而李玉堂,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几口。

潇小耽开始夸奖苏涟漪,将后者捧得心情大好,一时间厅堂内气氛极为融洽。

这时,诗北被丫鬟们叫来。

诗北正在后院的的水井旁洗着衣服,那冰冷的井水将她柔美的手指冻得发红。她心中暗暗恨着,那初萤不就是赖着二小姐吗?没了二小姐,那初萤又是个什么东西?那初萤凭什么就吃香的喝辣的?她诗北凭什么就要这么伺候人?

当入了这满是浓香的厅堂时,还未给苏涟漪行礼,一眼便见到了那两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哥,尤其是那一身白衣的公子。

只见他面如冠玉,眼若裁柳,浑身散发的是富贵之气,不说别的,就说他头顶做发冠的那枚白玉,最少要有百两之多。

诗北从前是大户人家夫人的贴身婢女,因勾引少爷未果,被夫人卖了出去,自然是识货的。加之那两名俊美公子的举止,那是无比的优雅,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是何人?

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看了她的容貌,定会喜欢上她,将她带走,她便能过好日子,享大福了。

初萤将她眼中的贪婪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便是让诗北来此的目的——一箭双雕。

苏涟漪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从未接触过女人之间不见血的争斗,加之职业是以治病救人为主,心也比一般人要柔善许多。但善良归善良,却不傻。

初萤最不待见诗北了,此时又特意叫来,定然有目的。她压低了声音,“初萤,你要搞什么鬼?”

初萤则是嫣然一笑,“你不是总对我说,要多做善事吗?今日我就帮帮她。”

涟漪叹气,“别闹了,对面两人非富即贵,谁能看上诗北啊?饶是诗北再美,也是庸脂俗粉。再说,你帮她?我打心眼里的不信。”初萤不害诗北就不错了,还帮?

“奴婢给二小姐、初萤小姐请安,给……”说完上半句话,诗北的下半句语调莞尔一转,隐隐动听了几分,“给两位公子请安。”

涟漪在心中轻轻叹气,对诗北,真是怒其不争,怎么就不会挣点气?那初萤给个套子,她就老老实实往里跳。

“诗北,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涟漪道。

诗北一惊,在她心中,二小姐是个好人,今日怎么就干这种坏人好事之事?

其实苏涟漪真真不是坏她好事,而是救她。

涟漪对初萤压低了声音,“小姑奶奶,一会我就找牙婆卖了诗北行吗?你别折腾了,别弄不好丢人丢大发了,惹人嗤笑。”

“不行,”初萤撅嘴,而后面容一变,变得温柔和蔼,那声音也是婉转动听,“诗北,对面这两位公子都是我们岳望县的贵公子,穿蓝衣袍的是潇家公子,穿白衣的,是首富,李家的公子。”她在“首富”二字上加了重音。

苏涟漪无声叹气,看向诗北,心中想的是——你可一定要争一些气,别做丢人之事,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诗北听见初萤的介绍,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首富啊!那可是首富啊!

“这两位是二小姐的贵客,平日里你手脚最是勤快,你便去伺候两位公子吧,可不能失了我们苏府的礼。”初萤淡笑着,那双大眼满是笑意。

“是。”诗北对初萤深深一礼,那声音更是甜嗲了。

苏涟漪长长舒一口气,不再去看诗北,心里只有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她想帮这诗北,也帮不上了。

初萤嘻嘻笑着,指着那肉片,“涟漪,我还想吃肉。”

涟漪哭笑不得,夹了肉扔火锅里,“把你吃成一个小肥婆,看谁还要你。”

初萤微微撅嘴娇嗔,“你要我。”

另一边,诗北为李、潇两人倒酒,对两人更是暗送秋波,但明显,对李玉堂的更多了一些。

玉堂只觉得心底很是厌恶,一眼都没看诗北。

潇爷憋着笑,快憋出内伤,一把拉过李玉堂,“我说,苏小姐身边那位小妞是何等人物?很是闷骚,对我胃口。”

李玉堂又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已有仙姬了吗?”

潇爷白了李玉堂一眼,“本爷确实喜欢仙姬,但好男儿三妻四妾,美人嘛,多多益善。”又看了一眼苏涟漪,“话说,咱们关系好,若不是你早喜欢上苏小姐,我……”

“你什么?”李玉堂冷冷盯着潇小耽,眼中杀气告诉后者——乱说话,一会出去有他好看的。

潇小耽咽了下口水,他可是从小被李玉堂打到大的,“我……我还是喜欢仙姬吧。”

李玉堂这才收回威胁的眼神,“她喜欢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喃喃自语一般。

“你说什么?她喜欢什么?”潇爷追问。

玉堂看了他一眼,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句,后者惊讶,张大了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话还没说完,被李玉堂伸手捂住了嘴。

好在,这圆桌硕大,而为了两人能用到一个锅子,四个人分开在两个距离,距离很远。

锅子底部炭块烧得噼啪作响,锅子里的汤汁沸腾着,加上初萤拽着涟漪说着话,潇小耽的话,涟漪根本没注意到。

当潇小耽再一次看向苏涟漪时,眼神早就变成了惊讶,“以前知道这苏小姐怪,如今知道,忒怪了。”

李玉堂不理他,夹了菜扔到锅子里,那菜快熟了,他正欲夹起,却被一旁伺候的诗北手快夹了起来,恭敬放到李玉堂的碗中。

“李公子……”说着,又是抛了媚眼。

初萤使出浑身解数,拽着苏涟漪山南海北的聊着,她有她的杀手锏,便是给涟漪讲飞峋的事。她从前和小叔接触的并不多,她在公主府,飞峋在军营,但为了能套住涟漪,她可算是挖空了心思的回忆。

如今能吸引苏涟漪的两大话题便是——生意!云飞峋!

所以,便被初萤吸引,仔细聆听。

一顿丰盛得饭食结束,大家都吃了饱,尤其是那潇小耽,都快吃到了肚子外面去。

其实这火锅并不算什么不得不吃的人间美味,但胜在它的“奇”上,他们这些富豪都吃腻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第一次接触这火锅,觉得好玩又好吃,喜欢得紧。

“苏小姐,这锅子能不能送我一个?”潇爷脸皮厚,吃了还要拿。

李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潇小耽真是丢人丢到份儿了。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潇爷,“锅子肯定是要送潇爷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一批只做了百只,若是真送了,六日后的宴请定然不够,宴席之后,这些锅子是要送给宾客们带走的。”

潇爷眨了眨眼,想起了一件正事,垮下了脸,“苏小姐,听玉堂说,你请的人都是群菁会的大人物,为了回报岳望县的商界朋友,破格请了他们来见世面,是不是……没请我啊?”越说越委屈。

涟漪一愣,心中突然很想笑,“怎么会不请潇爷呢?难道潇爷没接到请柬?”

“没……”潇小耽哭丧了脸。

涟漪一惊,开始回想那几十封请柬,搜索潇小耽的名字。但那是四天前的事,虽然请柬内容是找抄书先生,但信封外的名字是她亲手写的。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她怎么能将名字一一记住?

难道真是忘了?涟漪面色有些白了,这若是忘了,多伤潇爷的心啊?

李玉堂叹气,“苏小姐是将那信笺送往何处?”

涟漪很自然地回道,“自然是潇家啊。”

别说李玉堂,潇小耽自己也知晓了问题出在哪,玉堂丝毫不给面子,“苏小姐别自责了,这潇爷日日在醉仙楼,自然是没接到请柬了。”说着,又是瞪了一眼潇小耽。

潇爷很是焦急,“潇府那些拿银子不办事儿的饭桶,就算本爷不在家,也得把请柬给我送去……醉仙楼啊,怎么就这么干放四天?”

李玉堂毫不留面子的拆他后台,“想必贵府的各种信笺请函堆成小山吧,潇府下人见你从不去赴宴应酬,于是便也没将苏小姐的请柬送去。”

众人一想,便了然。

潇爷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赶忙红着脸,告了辞,跳上马车便往潇家赶。李玉堂也紧随其后,告辞离开。

初萤和苏涟漪见两人走了之后,相视一看,而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潇爷,真是太有趣了。

唯有一人很失落,手上狠狠拽着衣襟,正是那诗北。

她自认容貌倾城妩媚,那两名贵公子怎么就看不上她?尤其那白衣公子,一眼都没看她。想到那白衣公子,诗北浑身酥麻,那飘飘欲仙的公子,每一个女人都想将其拉入红尘。

涟漪心知初萤肯定是要坏这个诗北,出于人道主义,她欲赶在初萤之前将其卖掉,最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婢女,毕竟接触过,她不忍心看到好好的姑娘沦落烟花之地。

但涟漪的行动比初萤还是慢了一拍,初萤趁着涟漪去忙公事时,将诗北叫到了自己身前。

幽静的房内,火炉烧得温暖一片。

初萤的脸色是笑的,但一双大眼眼底却是冰冷,“诗北,你不是总觉得我待你不公吗?那如今,我就给你个机会,送你一个锦绣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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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苏宴(万更,为妹子,为月票)

光阴似箭。

一晃,七日之限已到。

第八日清早,涟漪照例晨起锻炼,而后洗了个热水澡,让猫儿为其仔细梳妆。今日阳光明媚,厚重窗棱纸都无法将那光线挡住,照的屋内暖洋洋,一片明亮。

“二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您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猫儿一边用干燥的棉质帕子将涟漪湿发细细擦干,一边为其选了一种发髻仔细打理。

白日里苏涟漪不在,猫儿便被初萤叫了去,亲自教授其如何伺候人梳妆等等,别说猫儿,就是连初萤身边的两名丫鬟都暗暗惊讶于初萤小姐对二小姐的上心程度。

所以,猫儿的手艺无需置疑,不一会,便配合苏涟漪今日的穿着挽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发型。

苏涟漪不喜欢将头发披散开来,也许是从前职业的习惯,只喜欢将海藻一般浓密亮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起,这样方便做事,不会因弯腰低头等视线被发丝所挡,但同样,那份属于女子的美丽温婉也被她深藏了去。

猫儿说得没错,苏涟漪今日就是很开心。

白玉般水嫩面容带了一丝粉红,唇不点儿朱,微微上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也被弯成了一个扇形,不是平日里那样招牌式的淡笑,而是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

其实苏涟漪是在和某人比赛,抢时间。而这个“某人”,不言而喻。

“是啊,今日心情很好。”涟漪答了句。

“嘻嘻,只要二小姐心情好,猫儿的心情也好。”猫儿傻笑着,从妆台旁的首饰盒里取出了两只白梅簪。那簪是深海贝壳支撑,雕工极为精美,被小心雕成梅花形状,在阳光下泛出五彩的珍珠荧光。中见的花蕊为红色,是镶嵌的红宝石,红白相间,配合苏涟漪那落羽披风,别有一种雪中梅香之感。

涟漪笑了笑,十分喜欢猫儿这种单纯可爱的性格。梳妆后,便去前厅与初萤用早膳。

早膳从来都是在初萤院子中吃的,因涟漪不忍让初萤劳顿,毕竟初萤手术完未到一年,这鸾国又不如现代那般舒适,适逢冬季,恐其伤口难以愈合,便严谨她频繁外出。

早膳是极为丰盛得,菜单是由初萤定下的,可以苏涟漪回到家中,便全部由初萤搭理,根本不用她费心思丝毫。

初萤慢慢抿了一口粥,抬眼笑意盈盈,“今日涟漪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今日是制铁厂八日之期?”

涟漪开心将菜肴嚼完咽下,喝了一口加了糖的牛奶,“恩,我并未想过他们真能八日赶制出来,但今儿大清早,制铁厂那边就来人送了消息,今日子时,他们便将一百只锅子全部做出,真的是难为他们了。”

初萤也端起牛奶艰难喝了一口,却有些无法习惯其中的膻味,但涟漪却坚持要她喝,而且日日早晚都要喝上一小碗。“那我便要说恭喜了。”

苏涟漪狡黠一笑,端起了牛奶杯子。“谢谢,来,干杯。”

果然,见那总是老神在在的初萤面色一白,低头看了看那时不时散发出的膻味,“不要吧?我喝不下。”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听话的喝了。

涟漪将自己的牛奶一口喝干,“开玩笑的,你慢慢喝,但一定要喝光哦。这牛奶可以补钙,尤其是对于产后的女子来说,没什么比牛奶更补了。”

初萤瘪了瘪嘴,“知道了……”那声音无比委屈。

涟漪喝光了牛奶,便准备起身,“今日我不陪你了,赶着去制铁厂,晚上聊。”

“等等,涟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初萤赶忙出声叫住了她。

“恩?什么问题?”涟漪问。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无论是制铁厂的成立还是妆品厂得搬迁,更或者是三日后的宴席,涟漪,你不觉得太过仓促吗?”初萤忍不住问。

涟漪莞尔一笑,“因为我在和一个人比赛争时间,我不想落后,也不想准备不周。”

“比赛?谁?”初萤惊讶。

“云飞峋。”涟漪压低了声音,因室内还有丫鬟在。“飞峋的大军所向披靡,接连大捷,昨日更是接到消息,已杀到了东部的怀靖城,只要取得了怀靖城的胜利,东福王便彻底败了,而飞峋的任务便也是顺利完成。”

初萤一惊,随后那惊喜如同涨潮一般激涌,“坏涟漪,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你不许走,快快留下和我说说。”

涟漪无奈,笑着又回了座位上坐下,“尊贵的公主殿下请见谅,小女子这不也是太忙了,所以忘了吗?”其实并非全忘。

“行了行了,本宫恕你无罪,”初萤也半开玩笑。

一旁的丫鬟们听见苏涟漪对初萤的称呼,也没往心里去,全然以为是涟漪说着玩呢,谁能想到这日日掌管苏府的真是响当当得鸾国长公主,夏初萤。

涟漪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初萤知晓其意,便不再言语。

她站起身来,对伺候的几名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把。”

“是。”几名丫鬟恭敬回答,而后便快步出了房门,又细心将门关了上,涟漪到门旁检查了下,确保门外附近无人,这才来到初萤身边。“现在可以说了。”

初萤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原来是飞峋胜利在望。确实,飞峋胜利班师回朝之时,你也就要面对下一个人生大难了,还好,你将一些都做完了。”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则,是我怕飞峋归来后,我再无闲暇去处理这些商业之事;二则,是我要赶在飞峋回来之前,奠定我在商界的地位,我想争皇商一职,若我仅仅是无名小辈,也实在没有说服力。”

初萤自然知晓,“涟漪你放心吧,皇商那件事,我定然与皇兄好好商量,他若不接受,我也定然努力说服他去接受,交给我好了。”只要是为涟漪好,她义不容辞。

“大恩不言谢,初萤,在这里我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苏涟漪所说得“这里”,指的是异世。

“我也是。”初萤嘻嘻一笑,但那娇俏的面容却突然一转,眼中有一丝犹豫的复杂闪过,“飞扬那里……你可有消息吗?”

涟漪神色有一些尴尬,但这尴尬一闪而过,换上了笑容,“笨初萤,你是知晓的,南康王和东福王,前者的实力更强,南康王所拥有的兵马是东福王的三倍,换上自然是将这难啃的骨头交给威慑天下的金鹏大将军啊。所以,飞峋那边相对容易一些,金鹏将军那里,打的应该是硬仗。”

初萤听后,这才稍稍安心,笑了一笑,“是啊,两位……皇叔,从前我也是见过的,可惜……可惜……”她摇了摇头,看见这样亲人之间互相厮杀,唯有痛心疾首。

涟漪垂下了眼,刚刚她确实有所隐瞒。

这些前线战事,是她从商界朋友处听说。这些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而她所得到的消息除了有飞峋取得大胜直取怀靖城外,更是有金鹏大将军威武事迹。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容貌俊美、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其文韬武略被鸾国百姓所崇拜,但在上流社会,人们赞不绝口的除了他的功绩外,更是有他风流本性。

传说金鹏大将军指挥千军万把,弹指之间攻破数城,更是美人在怀。

美人?便是他府中万千美人中几名受宠的女子。

将军出征竟带女人,行军大忌、天下奇闻,但事情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却被赞誉,男子们赞其江山美人同爱,而女子们则觉得金鹏大将军侠骨柔肠。

涟漪没将这件事说出来,因面前这名女子不仅是她的挚友,更是这风流成性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正妻。

室内的气息一下子凝注,涟漪只觉得喘不过起来,胸口疼的紧,如同一颗心被人揉碎般疼痛,她是为初萤而痛。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涟漪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初萤发觉,她要初萤开开心心的在苏府,云飞扬不保护初萤,她来保护。

“涟漪,你急什么?”初萤浑然不知,想到胜利在即,她也是十分开心。心中幻想着夫君见到儿子时,会不会高兴,面容上忍不住爬上绯红,“你陪我一会嘛,急也不是急这一颗半刻,你不在,这府中便只有我一人。”

涟漪心中叹气,“好,我陪你。”说着,又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挤出了笑容。

初萤想了想,道。“那怀靖城是东福王的驻守之城,东福王虽手中兵马不多,但怀靖城却是难打的,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真不知飞峋要怎么办。”

涟漪叹气,“我相信飞峋定然会有办法的。”这些情况,她也听说了。

两人又说了什么,初萤发觉今日的涟漪总是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一般,哪里能想到其是因云飞扬之事?只当是心中焦急手头的工作了。“好了好了,不逼着你陪我了,快去忙你的吧。”初萤笑道,声音温柔如水。

涟漪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了,尽量晚上早一些回来陪你。”

“好,一言为定哦。”初萤调皮地眨着大眼,今日的心情是十分开心的。

涟漪辞别了初萤,推门而出,又刻意吩咐了丫鬟们要静心照顾,而后才快步出了苏府大门,殊不知她是如何跌撞走出。

黑色马车已在苏府门外等候多时,涟漪上了马车,马车驶动。

车厢内,涟漪裹在毛皮披风之下,感受着初萤带给她的温暖,但心头却是凉了又凉。初萤的日子,要怎么过?

马车上了官道,向城郊制铁厂驶去。

涟漪左想右想,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初萤毕竟与她这个现代女子不同,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夫多妻吧。也许在她看来,如同天塌之事,初萤还不在乎呢。

想到这,涟漪的心情终于放开了,担心少了一些,将一旁皮箱打开,一摞摞纸张拿出,查看未来的计划。

机械制铁厂。

当苏涟漪赶到之时,厂内一片死寂般得萧条,将她生生吓了一跳——难道出什么事了?

为苏涟漪赶车的家丁也跟了出来,“二小姐您在此稍等,小的进去看看。”

家丁的话音刚落,只见休息室的门开了,程阿九从中快步出来,衣襟还未整理利索,见到苏涟漪赶忙施礼,“二小姐您来了,真对不住二小姐,小人没迎接您。”

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襟。

涟漪看着眼前的程阿九,其脸上满是污垢和油,可见已几天几夜未清洗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肮脏不堪,眼中满是红血丝,脸上也满是疲惫。“程师傅休要自责,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们了,七日做出百只锅子,连模具都得现做,想来这几日,你们都无法休息把。”

程阿九嘿嘿一笑,“二小姐过奖了,我们以后都是为二小姐干活的,只要二小姐的吩咐,我们自然拼命的干。不过话说回来,这百只锅子真是要了几十兄弟的命,整整七天,我们每人也没睡够十个时辰。”

涟漪心中感动又自责,这么干,很容易过劳死,但她却为了私欲逼迫他们。

两人正说着,休息室内横七竖八酣睡的工匠们有的起了来,跑出来给二小姐请安。

不大一会,一群人都起了床,跑了出来,眼巴巴的等着发奖金。

涟漪当即便为每人发了奖金,就按照从前定下的,众人手里捏着银子,兴高采烈的欢呼。他们不是没见过钱,但这种拼命干活有额外赏银,确实第一次拿。

程阿九道,“二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吗?”

涟漪看了看满是疲惫的众人,“你们是想休息几天,还是明日开工?”虽然她手头还有很多器械着急得紧,却不想成为剥削人的黄世仁。

众人想了一下,纷纷都表示要立刻开工,原因很简单——这机械制铁厂的薪水算法很是有趣,薪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保底工资,便是定然会发下去的,但这钱数很少,勉强够糊口。还有一不分为计件工资,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按照数量算钱。

他们这些壮年男子,有的是力气,只想多赚钱,有的是为了儿女,有的是攒钱娶媳妇,自然不肯多休息,想要继续干活。

有些甚至表示,今天就开工。

涟漪看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汉子很是无奈,“今日是不行,今日你们必须休息,否则过劳工作,有损你们的健康。赚钱非一时一刻之事,只要跟着我苏涟漪好好干,金钱、前程,我都会给你们。”

众人欢呼。

涟漪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便让众人散了去,回家的回家,去休息室继续睡觉的睡觉,程阿九则是跑去洗漱,换衣,准备接下东家安排的下一份工作。

制铁厂的一间格调优雅的房间,想来是为东家准备的办公室。

这样的工厂,无论是印染还是什么,平日里都要招待东家的巡视,自然也要备一间雅间。

如今,这个雅间便成了苏涟漪的办公室。

程阿九个子很高,因常年打铁,身材健硕,虽很瘦,但身上的肌肉十分发达。他年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却是个老实人,看那张忠厚的面相便能看出。

当程阿九仔细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确保身上的臭汗不会熏到东家小姐后,这才入了雅间,见二小姐正垂目颔首地看着什么文件,那修长的身材、恬静的面容和认真的神情,有一种让人不忍亵渎般的神圣。

涟漪发觉程阿九进来,抬头微微一笑,“程师傅,请坐。”伸手指着桌案对面的椅子。

此时这个房间,被苏涟漪摆设得很像现代的办公室格局,而不像古代的书房。

在房间深处,是桌案,人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之前放着两只椅子。

若是在鸾国,与上级对话时,下级都要恭敬站在对面,但涟漪却觉得这样有不妥,便效仿现代的做法,让人坐在对面。

程阿九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二小姐,不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涟漪将图纸递了过去,“程师傅,你先看看这个,尺寸大小和弧度等,我都标注了,不知你能不能看懂。”

程阿九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沓纸,原来又是二小姐画的图纸。心中暗暗惊叹,二小姐真是名才女,不仅会经商,还会发明这些东西。

“二小姐,这些都是说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程阿九疑问地看向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这些是某些大型机械的主体部分,还有一部分,不在这里做,另交他处。”

程阿九明白,从前他在铁匠铺也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大半是雇主不希望配方外泄。“二小姐,我明白了,这些什么要?”

涟漪想了一想,“每种十个,五天。”这回的任务,不算太紧。

“好,放心吧,二小姐,我们定会完成任务。”程阿九保证。

而后,苏涟漪又和程阿九谈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将一切都叮嘱好了后,才离开了制铁厂,乘着马车赶往他处。

……

两日后,冬季的岳望县如同到了盛夏一般热闹,原来是苏家宴的时日临近,远方的商贾们都纷纷赶来赴宴,岳望县的高档客栈几乎人满为患。

好在,苏家宴是有要求的,只能接到请柬的本人来,不能携带家属。

不是苏涟漪不近人情,只是因苏府实在是小,群菁会的邀请函就发了七十几封,岳望县的富商也发了近二十封,此外还有三十多人参观请柬,便是只招待进来看看参观,吃饭没份儿。

李家,苏涟漪发了两份请柬,一份是送李老爷,一份是送李玉堂。而潇家送了一份,因得知潇家老爷此时在国外,便只邀请了潇爷前来。

距离正式宴席还有一日有余,苏府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丫鬟和家丁肯定是不够的,好在有欧阳老先生,又派了许多丫鬟来帮忙,李老爷听闻此种情况,也派了人来。在这两户巨商的帮助下,苏涟漪总算是在人手方面应付了过去。

苏府后门的蔬菜堆积如山,大小管事们逐一盘点,而后将蔬菜肉类运了厨房,厨房之人开始着手处理。

涟漪派人将苏府最大的厅堂改造了一番,在墙壁上开了窗子,做到了四面通风,以应对狭闭空间内油烟所带来得危险。在厅堂一侧,还制备了鸾国本土的人工巨扇,若是空气对流不强烈,便用此种方式加速空气流通。

室内的取暖是个问题,厅堂本就硕大,加之棚顶气窗和四面之窗,固然寒冷。涟漪的应对策略是,初期用火炉取暖,待宴席开始后,便依次将火炉撤下,取暖设施便转为燃烧的火锅。

浩浩荡荡向苏府运菜的队伍中,有不少是运炭的,涟漪找人专门去挑选了高级炭火,杂质少,燃烧率高的,用以加热火锅。

炭运入苏府后,便有专门的小厮开始切割,将那些高级炭从大块切成规定的大小的小块,以备用。

值得一提的是,苏涟漪为何要求下人们称她为“二小姐”而非“小姐”?原因便是,她上有父亲,下有夫君。称为“二小姐”,其意便是这府宅是苏家老爹苏峰的,而若是称呼为“小姐”,便说明这宅子是她苏涟漪的。

若是昭告天下这宅子和家业是苏涟漪的,又将他的夫君置于何处?外人不仅会推测她夫君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虽然飞峋自有原因,但苏涟漪还是不愿他被人在心中诋毁,所以,干脆,这府宅主人就推给了苏峰、苏老爹。

她屡次三番派人去接苏峰来,但苏峰却不肯,吃住都在药酒厂,励志要将酒厂干好,以支持儿女的事业。

苏白是想来住大房子的,但苏峰却不许,非让他放了学住在酒铺来看店,苏白无奈,便只能白天上学,晚上苦哈哈地跑去看店。

苏皓在东南方,听说了苏涟漪的想法,也是十分高兴和赞同,写信而来表达他的支持。

忙碌了十几天,最关键的苏家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大清早,苏府门外便停满了豪华车马,有专门的小厮指挥着讲车辆停在规定的区域,有家丁则是负责验看来宾的请柬,将来宾引入苏府。

今日的苏府,装饰一新,一旁枯枝的树上,被缠了嫩绿丝绸,其上还有红绸做的鲜花,遥遥一望,春意盎然。地面小路铺着地毯,以保证宾客不因雪土弄脏了鞋。

今日的涟漪,一袭红色衣裙,缀着银色花朵,细腰高竖,就如同万千灰色中的一道倩影般引人瞩目。

她周游于宾客只见,浅笑颔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对答客套不卑不亢,更是有李玉堂在一旁陪伴和欧阳老先生在后方坐镇。

所来宾客皆是从前接受到苏涟漪药品和药方之人,也有数人是因为欧阳老先生在,所以赶来。众人都不约而同质疑苏涟漪,小小的新起之秀又如何敢邀请这么多巨商,也不怕招待不周落了寒碜。

正如常规的宴请,上午时间是众人客套闲聊的时间,众人都围着欧阳老先生,涟漪则是款款坐在欧阳老先生身侧。

虽然她是主,但面前众人无论从阅历、能力还是实力上都遥遥在她之上,然这些巨商们听她的侃侃而谈,那便是天大的笑话。这一时间,还得是欧阳老先生才能震得住群商。

有人姗姗来迟,风尘仆仆,一身紫衣出现在路的尽头,身材颀长,气质尊贵,面容俊美,动作优雅。竟是叶词。

涟漪抬头望去,正好与叶词遥遥相望,四目相对。

叶欢跟着自家少爷,只觉得少爷突然停了脚步,抬头顺着少爷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了苏家小姐。

今日的苏家小姐娇艳动人,红色的衣裙散发着一种女子的柔美,在众人男子之间如同绿叶丛中一点红。而柔能克刚,因苏涟漪的柔,所有人不自觉地对她礼让三分,这是君子所为。

已半年未见苏涟漪了,叶词却丝毫未曾忘却她分毫,原本以为是觉得这商界女子十分独特,虽产生追求的兴趣,后来却发现,其不知不觉竟走入他心中深处。

可以说,两人最后在苏家村最后分别之时,叶词心中是难受的,但却不是心痛,更多的是一种遗憾,就好比收藏一幅名画而不得的遗憾。

但两人分开之后,她的一颦一笑却时不时映入他脑海,挥之不去,每一次忆起苏涟漪,心中都会隐痛一分,最后这一分一分的隐痛,汇集成为心痛、一种失恋的心痛。

一夫一妻?一夫一妻!

他第一次对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信念发出了质疑,有那么几次,甚至觉得只要找对了这么一个人,便能胜却错桃无数。

接到请柬时,他矛盾连连,一方面想来参加、再一次见到苏涟漪,另一方面却又怕自己再见她之时,便是彻底沦落之日。

他是聪明的,理智上知晓自己应该如何做,若是真的喜欢上苏涟漪,往后面对的困难将不是一点半点,他是商人,忍不住去算这得失,到底是收获多,还是失去多。

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涟漪遥遥看向叶词,而后对其温婉一笑,这笑容更多的是客套。而后便垂下了眼,继续去听欧阳老先生的高谈阔论。

李玉堂将两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了一些怜悯,因叶词心中所想,也是他心中所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叶词在人群末尾处找了张椅子,坐下,在众人的注意力在欧阳老先生身上时,这一叶一李的注意力,却在苏涟漪身上。

苏涟漪的第一步成功了,昭告了商界,她苏涟漪有着强大的靠山和实力,接下来,便是要去证明她苏涟漪的独特了。

时辰到,管家郑荣生上前,恭敬对苏涟漪见礼,“二小姐,一号厅堂已准备完毕,可以请宾客们入席了。”

涟漪点头微笑,站起身来,众人都静了下来,看向苏涟漪,心中好奇这小姑娘能拿出什么招待他们。

“各位前辈,已是午时,涟漪备了薄宴以招待各位,还请前辈们赏脸,指教一二。”

众人都呵呵笑着,站起身来,一旁早有训练有素的丫鬟们为众人领路,向所谓的“一号厅堂”而去。

涟漪想亲自搀扶欧阳老先生,但后者却挥了挥手,表示他自己能行,慢慢站起身来,跟着人群走。

“老先生,您的轮椅呢?”涟漪焦急。

鹤发童颜的欧阳尚默呵呵一笑,面容和蔼,“涟漪丫头,你不是说过让老夫多多锻炼身体,延年益寿吗?最近老夫日日去打你教的拳法,真的觉得身子暖了许多,腿脚也灵活了许多。”

涟漪跟在他一侧,陪着慢慢前行,“其实欧阳老先生体质本就是好,那太极拳,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欧阳尚默笑着指着苏涟漪,“你呀,人们都说你是商界黑马,但以老夫看,你确实马屁的黑马。”其意便是她嘴甜,哄得人开心。

涟漪带着少女甜美的狡黠一笑,“还是老先生火眼金睛,涟漪隐藏得这么深,还是被老先生无情地看了出来。”又是一个马屁。

一旁的众人都笑了出来,善意的笑,也对着苏涟漪又另眼相看了几分。她能搞的定软硬不吃的欧阳尚默,看来这小姑娘是有几把刷子的,暗暗期待,那“一号厅堂”有什么在等着大家。

李玉堂也跟着笑了,觉得自己对苏涟漪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欧阳老先生长长叹气,不免感慨,自从认识了苏涟漪,才真真正正体会到儿女承欢膝下之乐。若是他当时不因世俗娶那么多妾室、若是他对如儿再多一点关心,那歉儿也不至于到如此。

他谴责自己从前那般贪图虚荣,若是歉儿出生后,他早早接受了现实,速速抚慰如儿,如儿也不会悬梁自尽,而歉儿也不会越病越重。

叹息,唯有叹息,如果时间可以从来……但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又如何可以重来?

若歉儿是健康的,想必歉儿的子女也像涟漪这般大了吧,现在哄着他开心的,也许就是自己的孙儿孙女。

涟漪能看出欧阳老先生的神情没落,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恶因由恶果,这恶果,也只有自己去慢慢品尝其中的苦味。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玉堂看出了这无声的交流,不自觉将苏涟漪的话又反复想了几遍,长长叹气,并立志,只娶一妻。

忍不住抬眼去看那一身红衣的苏涟漪,眼中满是迷恋。

……

苏涟漪口中的“一号厅堂”终于到了,众人惊讶,看着这四面透风的地方。这哪是什么厅堂,分明就是一个大棚子吧。

这就是招待贵客之处?匪夷所思!

再看厅堂之内,满是圆桌,圆桌一圈放着银白色的小鼎。那小鼎造型别致,上小下大,底部还坐着圆形瓷器,这小鼎不是个摆设玩物吗?怎么搬到了餐桌上?

再看被小鼎围绕的餐桌,中间满是生肉、生菜。天!这是干什么?没有精美菜肴,就给他们吃生的?这苏涟漪是在开玩笑吗?这种场合,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一片哗然,这一号厅堂顿时就如同菜市场一般,熙熙攘攘,互相议论着。

叶词也是不解,疑惑地看了看桌上之物,又担忧地看向了苏涟漪,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

李玉堂和潇小耽相对一笑。

“涟漪丫头,这是……?”欧阳尚默也是不解,疑惑地看着苏涟漪,但他心中却未有质疑,因对其的信任。他知晓苏涟漪不是那种胡闹的孩子,她这么安排,定有她的原因。

涟漪扶着欧阳老先生上了主席,“诸位宾客,今日涟漪用一种你们从前从未见过的一种美食招待大家,这个就叫——火锅。诸位不要担心,放心入座,会有侍女们服侍大家用餐,随后,涟漪还备了诸位从未饮过的一种美酒,是苏家酒的千年祖传秘方。”

李玉堂忍不住想笑,这苏涟漪真是可爱,就这么认认真真的吹牛说谎,他们苏家怎么就这么多秘方?现实苏家酒,而后是药酒,现在有冒出来一个,估计苏家祖先整日便忙着研发酒品罢。还千年,也不怕闪了舌头。

众人见欧阳老先生入了座,便也跟着入座。

这厅堂硕大,不知从前一户建这么大的厅堂做什么,却被苏涟漪占了个便宜。

虽然四处透风,但因火炉甚多,加之众人非富即贵,身上穿的都是名贵衣料,自然十分御寒,众人也没觉得冷。

火锅下的炭块早被人点燃,此时那火锅低汤逐渐烧沸,枸杞桂圆和薄荷叶等漂浮其上,配之以奶白色的骨香浓汤底料,看着便引人食欲。

丫鬟们是提前受到培训的,只见众人身后都有丫鬟伺候,一名丫鬟负责两名客人,只见丫鬟手执特质长筷,将肉片放入自己负责两名客人面前的火锅中,见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在恭敬放入客人的蘸酱碗中。

轻轻将那肉片反复蘸了酱料,而后低声慢语,“客人,您请用。”

众人怀着疑问,用筷子夹起了那肉片,放入口中,不由得赞叹连连。这些客人们吃遍了名厨手下的菜肴,只要是吃了菜色,便能品出其中种种香料之味。

但这“火锅”却不是,香而不腻,又带着肉食本身的食材味,沾着这提味的蘸料,别有一番风味。

那一片肉咀嚼后咽下,口中余香,忍不住想吃第二片。

妙,真是妙!

这时,丫鬟们又夹了第二片,涮熟了后为宾客们夹到蘸料碗中,那些宾客这回可没什么质疑了,都尽量保持着优雅,实则是大快朵颐。

将那喷香的肉片塞入口中,满口香气。

正准备吃第三片时,伺候的丫鬟则已放入蘑菇和蔬菜。

这种次序都是苏涟漪事先定好的,荤素搭配,既在口味上均衡,又在营养上均衡。

众人品尝过后,又是一阵赞不绝口。都频频互相议论着,着名为火锅之物,真是又稀奇、又美味,别具风格,不愧事苏涟漪,竟用这么奇妙的东西招待大家。

他们很满意!

有些人则是看出了商机,暗暗在想,若是将这么独特的事物推向百姓,定然大赚特赚。有些已经开始暗暗研究其着锅子,这底料和吃法。

第一轮食品为众人尝试过后,有些空的了盘子立刻被一旁伺候的丫鬟撤了下来,马上添上了一盘新菜。

丫鬟们再一次俯下身,恭敬低声慢语,询问客人是否喜欢吃辣,若是喜欢辣口,这火锅味道便要更上一层楼。

宾客中不免有许多喜欢吃辣的,而伺候的丫鬟便示意,有人端着红油上前,将那红油注入火锅中,待锅子一开,浓香扑鼻,还未吃,先开胃。

有些宾客已知晓了吃法,便不用侍女们伺候,自己上手夹了菜,放到面前的锅子中涮了吃,而加了辣料的宾客们更是赞不绝口,“好吃”、“人间美味”,众多赞美之词洋溢在这厅堂。

刚刚那尴尬的氛围全无,大家都吃得火热朝天,谁还在意这厅堂到底是不是四处漏风?

有些吃辣的,热得脱了褂子。

一旁观察的管事赶忙叫小厮们将一旁的火炉一一撤了下去,温度这样才降了下来,维持温和。

“涟漪丫头,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臭丫头,之前老夫屡次问,你都不肯告诉老夫。”欧阳尚默笑骂。

涟漪狡黠一笑,“若是之前告诉老先生了,那今日就没了惊喜了。今儿晚上我们还吃这火锅,到欧阳府去吃,和欧阳公子一起。”

欧阳尚默笑着点头,“好,好,相信歉儿一定会喜欢的。”

李玉堂慢慢的咽下一口蘑菇,笑着看着苏涟漪,一旁的叶词则是矛盾十分,患得患失一般。

“涟漪丫头,你说的美酒呢?那个千年秘方?”欧阳尚默好奇地问。

涟漪噗嗤一笑,凑近了他,“老先生别听我忽悠,这哪是什么秘方?是我偶然间发现的。”

随后,涟漪站起身来,对管家示意,管家点了点头,对外发号命令。

只见,有丫鬟们捧着托盘而入,那托盘上放着数枚精致小杯,每人一小杯,放在了宾客面前。

不知是谁端起喝了一口,而后一声惊叹,响彻厅堂——“好酒!果然是千年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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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透风的大型厅堂,真的就如同宾客们所形容,如同一只用砖石盖起的棚子,炎炎夏日还好,若是冬季,其内定然冷得可以。

但相反,此时此刻,这透风的厅堂非但不冷,还火热朝天,衣着华贵的宾客们第一次食用这火锅,都争相恐后地去夹菜,放入自己面前的小锅中,涮熟了便蘸了那精心调制的蘸酱,放入口中品尝。

不知何时有丫鬟送来一小杯酒。

人们都忙着吃这新奇的火锅,谁注意到了这酒?随着不知谁的一嗓子——“好酒,果然事千年好酒。”众人这才注意到手边上放着的小杯子。

众人平日里饮用的都是酿造酒,虽过滤多次,但多少还是浑浊,而手边小杯子中的酒,若是没人说它是酒,大家都以为是水了。只见那杯中之酒透明清澈,略微有些黄,却淡得不能再淡,在白净瓷杯中,如同上好琥珀一般晶亮可爱。

大部分人都放了筷子,端起酒杯,在鼻下轻轻一闻,只觉得那浓烈酒香扑鼻,还未喝,心先醉。

小心放入口中抿了一下,液体在舌尖上就如同千万礼花绽放一般,那热辣香醇的劲儿,立刻顺着舌上每一个味蕾传达入脑海。这是他们从前从未尝试过的,走遍天下却今日才知,酒可以如此醇、如此烈!

别说这些人,就连欧阳老先生也是惊叹连连,他尝了一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涟漪丫头,这酒要酿多久才能酿出来?”

涟漪贴近俯下了身子,在欧阳尚默耳边低声道,“不瞒老先生,这酒不是酿出来的,是提纯出的。”

欧阳尚默到底是见多识广,苏涟漪短短一句话便明白的大概,虽不知具体方法,但也没了疑问,微微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注意秘方。”

涟漪坐回了椅子上,微微一笑,“老先生,涟漪认为,这世间没有永远保密之物,能保得了一时无法保得一世,比起酒品,我更想发展另一个产业。”

欧阳尚默疑问,“什么产业?”

涟漪轻笑着,用晶莹得指尖轻轻一敲火锅,发出清脆之音。卖酒还是卖妆品,这些都是轻工业,也许赚钱,但她想要的可不单单是钱,而是社会影响力,她要举足轻重的地位,要让人拿捏不得的地位。

所以,她势必要发展重工业。

虽那制铁厂看起来小打小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其发展壮大,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苏涟漪的存在,大到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初步想法,她不会因这远大的理想而去盲目的追求,当前阶段她需要做的,还是老实本分的小打小闹,积累原始资本,等待时机。

欧阳尚默的眸子放亮,他的失常周围之人都清楚可见,“涟漪丫头,这件事,老夫想了五十多年才想出一些雏形,为何你这一十几岁的年龄就能想得如此长远?你从前一再说利用代理商制度卖酒实数偶然,那如今对于这个,难道还是偶然吗?”

其实苏涟漪并未指望着欧阳老先生能弄明白她的想法,毕竟她所见的、所接触的、所了解的都是几百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而古代人哪能看到未来的发展?

令她惊讶的是,欧阳老先生竟能看到,心中惊叹欧阳老先生是智者、是真正的智者!

叶词也浅尝了这酒,惊讶得抬眼去看苏涟漪,却见到她正扭头和李玉堂说着什么。那一男一女,一白一朱,更是显得白衣男子无比飘逸、红衣女子妩媚异常,金童玉女,甚是养眼,但他却觉得扎眼的很。

酒,是美酒,但叶词却食不知味,美酒入腹,如陈醋一般酸,恨不得上前去将那红衣女子带走,藏在一个他人永远找不到之地,今生今世只有他自己可以品尝她的美好。

“这酒,太妙了。”李玉堂忍不住惊叹。

涟漪回过头,恶作剧,“是我这酒好喝,还是胜酒好喝?”说着,还挑衅地一挑眉头。

李玉堂面色尴尬,却生不起气来,只能哭笑不得,“苏小姐,在下知道错了,求苏小姐大人有大量,放下那个梗吧。”

涟漪也发现自己确实太过了,人家砸了银子赔了输了,掌柜小二被她挖走,酿酒师父被她挖走,如今那酿酒厂地都底价卖给她,她还往人家伤口上不停撒盐,确实……不太地道。

“对不起哦。”她低声道。

李玉堂哪肯让她赔礼道歉?“涟漪你误会了,我刚刚……”

涟漪摇头,“不用安慰我,是我的错,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玉堂不解,“什么大礼?”

涟漪微微一笑,用余光瞥向一旁正与人客套的欧阳老先生,“你不是一直对经商很有兴趣吗?不是很想知晓自己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吗?我帮你搭桥,拜欧阳老先生为师,如何?”

李玉堂一惊,心中是狂喜的。“这……可能吗?”

涟漪点了点头,“拜师这东西靠缘分,也靠后天的努力,你要用你的诚意打动老先生。”说完,便回过头继续去和欧阳尚默攀谈。

“老先生,晚上我们去欧阳府继续吃火锅?”涟漪道。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刚刚苏涟漪就说了一次了,“好啊。”

“老先生,您还记得从前我对您说过的话吗?对欧阳公子,要循序渐进的教育,首先,是要他熟悉府内环境和家人,而后结实一些新的朋友,让其处理逐渐独立,最后再接触外界社会。”苏涟漪完全将欧阳歉当成了一个婴孩来对待,这发展的过程也是一名孩童心智的发展过程。

只不过,欧阳歉毕竟上了年纪,脑容量上比孩童要高上许多,加之四肢协调能力不错,学习进展自然也要比孩童快上许多。

欧阳尚默见苏涟漪提起了自家儿子之事,立刻严肃下来,点了点头,“老夫还记得,涟漪丫头有何新主意?”

涟漪点头,在李玉堂的惊讶中,毫不客气地指着李玉堂,“老先生,您看他怎么样?”

李玉堂一时间紧张,室内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宾客们的惊叹声、交谈声、对美酒佳肴的称赞声,而苏涟漪与老先生说话又压低了声音,他即便是坐在苏涟漪另一侧,也是听不清的。

苏涟漪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和欧阳老先生说什么?难道直接说让欧阳老先生收他为徒?这样会不会引起老先生的反感?

不过玉堂转念一想,涟漪做事哪是那么毛躁,便放下心来,堂堂正正接受欧阳老先生审视的目光,回之其一个无比诚恳的眼神。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是有印象的,他识人很准,从前见过李玉堂,只觉得这孩子心浮气躁,矛盾连连。如今这一次见时,却发现他变了,目光已经沉稳许多,周身那股子浮躁之气也几乎不见。

想来,是苏涟漪改变的他吧。

因为平日里这李玉堂和苏涟漪走得很近,这涟漪丫头可以改变自己病了四十几年的儿子,又如何不能帮一个年轻人走入正途?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年轻人很有灵性,眼光独到,从前因其心性而惋惜,如今他能将性子沉稳下来,也是个可造之材。

欧阳尚默收回了目光,眼中含笑,“涟漪丫头,那你说说,为何是他,而不是别人?”

老先生的声音不小,这句话,李玉堂听了个真切,一下子紧张开来,屏气吞声,想听苏涟漪的回答。心中紧张,不知是因老先生是否收他为徒而紧张,还是因在意苏涟漪对他的看法而紧张。

涟漪微微想了一下,“什么聪明真诚,我就不多说了,老先生您慧眼如炬,比涟漪看得准,我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我与李公子接触过,对他的人格有所了解,我也敢为其担保,仅此而已。”

担保,这是多么重大的信任!

李玉堂听到这回答后,心中深深一震,心中翻江倒海之感,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欧阳尚默笑笑,“你就这么轻易帮人担保?”

涟漪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随意帮人担保,如今可以肯担保的,只有李公子一人。”

玉堂不再看向两人,回过头,专注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小锅,慢慢伸手,骨节分明的白皙之手轻轻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颗心跳得更是厉害。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好,涟漪丫头,老夫相信你,今晚,就带着他一同去吧。”不说他的功绩,就说他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猜不到那李玉堂的目的?又怎么猜不到苏涟漪的目的。

“谢谢老先生。”涟漪感激。

前排苏涟漪忙于和欧阳尚默说话,没发现那会场一片沸腾了,人们先是讨论这酒,无外乎彼此相问,从前是否见过此酒,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后众人震惊,这苏涟漪到底是何方神圣,先是那药酒、而后是神仙方妆品,再来是那药方,如今又有了火锅和千年美酒,他们真想将那小姑娘的脑袋打开,看看其中还有什么。

“苏小姐,”人群中有一人站起身来,端着那酒杯,“不知这酒,叫何名字?”

因这人的询问,刚刚还吵嚷的厅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气吞声,等苏涟漪的回答。

涟漪也站起身来,现实对那人笑着点了下头,而后高声道,“抱歉各位,涟漪早就应该为各位前辈讲解这酒和火锅,但却不忍打扰各位前辈的雅兴,如今既有前辈问起,那涟漪便打扰各位,听我这小辈讲解。

此酒,由秘方制成,名为玉液,其性烈味醇,酒质通透,若是不出所料,一个月后正式上市,若是各位旗下的酒铺或酒楼想购入,只要联系苏家酒的代理商钱汇、钱公子,或苏家酒厂主苏皓便可。

别的我苏涟漪无法保证,这酒,是我们苏家独一份,绝对会帮诸位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众人都答应连连,心中想着多亏来了这一趟,否则若是自己没取得先机,被别人抢了去,不知要少赚多少银子。

这些人都被苏涟漪的神仙方吓怕了,生怕先到先得,后来者求之不到。

就这样,一场宴席,活活变成了新品发布会,苏涟漪一箭双雕,既与众位进行了交流、确定了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又谈了一笔硕大的生意。

同时和这么多巨商交易,这生意岂能不大?

但涟漪可不会因此而满足,她端起了酒杯,为众人敬酒。

其实这敬酒,应该上来就敬,但苏涟漪不想将自己地位一下子摆得太低,便接着欧阳老先生的坐镇,装了一把大尾巴狼。

做人,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才可稳妥,这个道理苏涟漪是知晓的,但她却苦无时间。她没时间从小辈做到大辈,她现在就要和众人平起平坐,甚至要略微凌驾于众人之上。

不是虚荣心,而是未来要做之事!

好在,群商一来被欧阳老先生镇着,不敢挑理;二来都惊讶于火锅和美酒,还没那心思挑理。

敬酒过后,涟漪继续道,“各位前辈,涟漪用这火锅招待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喜欢。”

众人都笑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涟漪继续道,“正如诸位所见,这火锅是一种新的吃法,所谓冬涮夏烤,冬天一定要吃这热辣爽口的火锅才好。其食用方便,用料简单,成品却低廉,可以在酒楼中售卖,可以在在家中食用,更是可以专门开这种火锅店,让喜好火锅之人来此品尝。”

众人连连称是,其实这些老油条根本不用等苏涟漪来说,早就打起了这火锅的主意。

那苏家药酒是秘方,那神仙方是秘方,这玉液酒还是秘方。秘方,他们苦无办法,但这火锅可不是设呢秘方。

众人的嘴都是毒的,虽不会下厨做菜,但山南海北的美食都吃过,谁人旗下没有酒楼生意?无论是这底料还是蘸料,他们品尝之下,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回头只要与那大厨研究一下,别说做出同样美味的料子,有可能比这些料子还要美味。

涟漪微微一笑,模仿呗,她可不怕,她要做的另有其事。“涟漪建了一家机械制铁厂,而这锅子,正是制铁厂的第一批产品。用的是潇家提供得顶级铁石,工匠都是欧阳老先生帮涟漪找的一等一的工匠,而且,这锅子价格低廉。所以,若是各位前辈看好了这锅子,可与涟漪报下订单,需要多少尽管开口,涟漪定然准时将这精美的锅子送去给各位前辈。”

李玉堂恍然大悟!

他就知道苏涟漪从不做那些无用之事,从前还纳闷为何为了这一次宴席建一个厂,如今才知,她精心准备宴席是假,想要卖锅子才是真。

原来她的真实目的竟然是要卖锅子。

欧阳老先生也笑了,赞赏地看着苏涟漪,微微点着头。心中感慨,这丫头将来定成大事,她最大的优点在于能看清未来的方向,知道取舍,善于为自己营造最有利的空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都是经商多年之人,心中的算盘早就打得响亮,这火锅商机硕大,但若是他们自己找人仿造,投资也很大。鸾国没有大型铁铺,找小铁铺无法保证质量做工不说,来回周转也十分费事,若是要造一百只锅子,那要找多少家铁匠铺?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沟通协商?

而他们却万万不敢像苏涟漪那样建立大铁铺,这样很容易得罪了朝廷,到时稍有不慎便惹祸上身。

苏涟漪啊苏涟漪,不知该说这姑娘是聪明好还是愚蠢的好,怎么就做这种不要命得卖卖?

心中一边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提苏涟漪捏了把汗。

这群人谁能想到?当今鸾国长公主、皇帝的孪生妹妹夏初萤就在这府中的某间院子,她是苏涟漪最大的靠山,只要有夏初萤在,苏涟漪就不会出事!

这些商人虽在商界顶天立地,但到底是封建官僚社会,即便是官商结合,他们最多也就能巴结到二品官员,谁敢去肖想那皇亲国戚?

所以,这制铁厂,苏涟漪敢开,而他们不敢。

众人都大有收获,一个是火锅的锅子,一个是玉液酒。这是什么?是大大的商机。

如今新帝登基,战乱平息在望,未来商机广大,他们自然都蠢蠢欲动,想以商品为利刃狠狠杀出商界一条血路。

随后,苏涟漪不再陪伴欧阳老先生,而后端着酒杯,到各个桌去敬酒,一旁的管事郑荣生立刻跟了过来,叫上伺候的丫鬟,端着酒壶跟着。

如果说一开始苏涟漪真的来敬酒,那便是以一名小辈的身份,低头哈腰,但如今,苏涟漪却能挺直了脊梁,因她和这些巨商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战略同盟。

涟漪一边与众人应酬,一边将众人的信息、容貌牢牢记在脑海,计划着回去填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个花名册上。

当苏涟漪转到一桌,见到叶词时,愣了下,而后微笑开来,“叶公子,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叶词的嘴蠕动两下,心中绞痛十分,因为能感觉到两人只见的距离越来越大,大到容纳下万丈鸿沟,为何时间不能倒退?他怀念从前两人没有间隙的时光。

“苏小姐。”他想呼唤涟漪,但被她带着客套的表情拒之门外,最后只能跟着众人称呼了一声——苏小姐。

涟漪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但没办法,虽然她不喜欢叶词,但她尊重他,也给了他一个机会,若当初他真能保证一心一意,她便真的能考虑一下。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他浪费了,对此,她只能表示惋惜。

一心一意对她,一生只娶一妻,这是她对爱情和婚姻最基本的要求。她不要求对方俊美如涛,不要求对方家室显赫,也不要求对方腰缠万贯,她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爱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没与他继续客套,而是转向与叶词同桌的其他人,举止优雅、待人有礼,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不卑不亢,甚至让这些精明的老油条忘了她女子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她是名商人,仅此而已。

众人有些与苏涟漪见过,在群菁会上,有些虽打过照面却未说过话,如今便自我介绍,涟漪暗暗记在心里。

为众人敬酒过后,涟漪正当欲到下一桌时,却被叶词叫了住。

“涟漪,我有一个问题。”他声音急促,心中很是失落,生怕再错过一次机会。

“叶公子,有何事?”涟漪很是客套的问着。

叶欢有一些担心,他第一次见到自家那意气风发的少爷如此失落,那双桃花眼已经暗淡,那双时不时挑起的剑眉此时紧缩。叶词的眼,本该容纳世间万千桃花,但此时此刻,他瞳孔只有一人的倒影。

那倒影修长窈窕,美得如同出水芙蓉,就那般端庄,不容人亵渎。

“那个问题……我能否,再回答一次?”他紧张犹豫,心中期待着听到苏涟漪樱唇中吐出肯定的答案。

他什么都管不了了,这半年真是折磨死他了,食之无味,百花失色,他的世界仿佛都是黑白得,只有眼前的一抹红。

涟漪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

“为什么?”他问得急促。

同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两人,因为这京城首富叶三公子的声音很大,好像吵架一般,带着质问。在群菁会上,叶公子与苏小姐就仿佛有些渊源,难道……

众人都是过来人,看一眼,便明白了大概。

叶欢偷偷去拉扯自家少爷的衣服,让其冷静下来,别失了礼,让人捡了笑话。

叶词才不管,如果苏涟漪能给他个机会,就是脱光了在这大厅跑上几圈,他也是干的。

室内有些静了下来,一左一右之人都停下用餐,抬头好奇看向两人。欧阳老先生和李玉堂也看了过来。

涟漪很是尴尬,压低了声音。“叶公子,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场合,我们回头说好吗?”

叶词不肯,“若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便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了。”他能看出苏涟漪不接受他,但他是个能把握机会之人,只要给他一点点空间,他便要使出浑身解术,也要挽回局面。

涟漪叹气,又不想两人之事被传扬开来。“我心中有人了。”她快速说道。

她左右难行,心中惧怕因此事传开谣言,因飞峋家势非比寻常,她不能让人拿到丝毫把柄!

与男子之间有不明不白的流言蜚语,在现代都不被接受何况是古代。本尊的名声太臭,她要洗白!所以,她现在不能再走错任何一步。

叶词看出了苏涟漪的犹豫,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犹豫,但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是卑鄙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半年前,他喜欢她,只是欣赏和喜欢。但她拒绝了他,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为由,这半年的时间,他怎么也是放不下,非但放不下,还越来越思念。每一次思念,都仿佛将这喜欢加深了一层,最后一层又以层,变为了浓浓的爱恋。

他不放手,若是一旦放了,她就彻底离开了。

世间有女千千万,但苏涟漪却只有一个!

叶词从来都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能看出李玉堂在旁耐心等待,那急躁浮夸的李玉堂都能做到,他为何不能做?无论如何,用什么方法,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要争取!

“不行,你若是不说明,我又如何死心?”他音量提高。

涟漪的心噗通一跳,差点从心口狠狠蹦出来,欲哭无泪。众人来自山南海北,叶三少爷可千万别闹起来,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美名”更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我们回头说,行吗?”她压低了声音,有一些急促,眼中带着恳求。

叶词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若是回避,我就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完这句话,声音突然压低,“就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叶欢瞠目结舌,因为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少爷高高在上的姿态哪去了?少爷玩笑众生的从容哪去了?

在爱情面前,人都是卑微的,无一例外。

涟漪叹气,她算是败了。“这些事,我们回头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脑子装在你脑袋里,我无权控制。”

苏涟漪的后背满是冷汗,因整个厅堂几乎都静了下来,众人坐在原位,抬头看着孤立站着的几人,其核心人物只有两人——苏涟漪和叶词。

叶词激动万分,无论用什么方法,她总算是松口了!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以发泄内心的狂喜。

他突然邪魅一笑,头微微一偏,那乌黑的发丝划过肩头紫色锦缎衣袍,扬了声音,“诸位好戏看得是否欢快?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叶词与涟漪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在群菁会你们就应知道。”

涟漪吓了一条,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叶词,生生后怕此人当众毁她的名声。

如果他真的说两人有一腿,她真是……欲哭无泪。

众人有些尴尬,那么一把年纪了,现在还等着看人家小辈的笑话。

叶词从来都是这样,不像一般年轻人那般彬彬有礼,邪魅、张扬、狂妄,如同一抹狂风,让人无可奈何。

叶词面色哪还像刚刚和苏涟漪说话时的伤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他随手拿起了装着玉液的小杯子。“实话和你们说,这酒,我早就看好了,想以叶家的实力将这酒全数吞下,但苏小姐却不肯,即便是我说要断交,她还是不肯,非要将酒卖给你们,说是什么造福于民。我叶词还真不知,这酒为何在你们手中就是造福于民,在我手中就不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叶词的理由,确实可以解释刚刚两人那离奇的尴尬。虽众人不是好糊弄的,知晓其中定然还有别的故事,但最起码拿捏不到两人的把柄了。

在大家的哄笑中,此事算是彻底翻了个页,过了去。

涟漪狠狠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个叶词……她怎是怕了他了。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愤对方以为她是好捏的软柿子。

叶词就这么开开心心接受了她的怒视,直接将那怒视化为眉来眼去纳入脑海。

李玉堂面色凝重,胸口气愤难当,他能看出这无耻的叶词当众人要挟苏涟漪,这叶词别落在他手里,都则他定然会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在其身后伺候的墨浓也是凝视地看了一眼叶词,而后略微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

欧阳尚默玩味地看着两人,好像看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突然一扭头,对李玉堂道,“孩子,前途坎坷啊。”

这是李玉堂第一次单独与欧阳老先生对话,受宠若惊,赶忙绞尽脑汁去想十分妥当贴切的回答之语。但怎么想欧阳老先生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欧阳尚默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与李玉堂说话,而是转头去看苏涟漪。

他知晓,苏涟漪是有夫之妇,但却从未见过她那神秘的夫君,如今面对这两名引人夺目的后起之秀爱慕,真不知涟漪丫头要如何抉择。

经历了刚刚之事,苏涟漪只觉得脑细胞死了大半—吓死的!此时幸存的脑细胞正面临紧急情况加紧复制分裂,以应付接下来之事。

苏涟漪端着酒杯,领着郑管家等人跑到了其他桌,继续敬酒客套,用余光打量着叶词,极力与之保持最远的距离。

“诸位前辈,刚刚让你们受惊了,为表歉意,涟漪先干为敬。”敬酒、道歉。

“哪里,哪里,苏小姐这造福于民一说,是何等的大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这一桌的客人们也端酒回敬。

造福……于民……

苏涟漪汗颜,那叶词真敢吹,也不怕吹破了牛皮,闪了舌头。

她生气吗?有一些生气,却又不生气。生气自然是被人要挟,她分明就不想给那叶词什么什么机会。不生气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叶词是第一批帮助她的朋友,在她苏涟漪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时,是叶词下订单主动帮助她。

再说,对叶词的错爱,她只能表示遗憾,却不反感。哪一个女子不愿自己被人所欣赏、爱慕?是人都有虚荣心,她可不是那般虚伪之人。

想来想去,问题的根源处在云飞峋身上。他从未以她的爱人、夫君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别说对叶词,对诸位商界前辈,她也是虽顶着已婚妇人的名字,却做着单身汉之事。

也许正因为这个,才没了说服力,被叶词误会以为有机会吧。

虽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暂时却无法改变。云飞峋从前为了暗中保护金玉公主初萤和花名册,自然越是低调越好,哪敢跑出来张扬?如今初步胜利,飞峋又为了功绩跑去打仗,自然不在她身边。

所以解决这些事的根本,不是她去如何拒绝叶词,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苏涟漪有爱人了,有夫君了,两人一心一意,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与这封建伦理做斗争,一生一世一双人。

涟漪一边和众人客套,一边暗暗想着,姑且现在只能如此,等飞峋归来后,她定要好好和飞峋秀一把恩爱,让众人都知,她夫君可不是隐形的透明人,而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云飞峋。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词之前根本食之无味,如今“把话说开了”,心情好了许多,这才认认真真的品尝名为火锅的美食。一边开开心心的吃着,一边心中在想,他未来娘子真是能干,竟能想出这么多好东西。

一抬头,看见了迎面第一排的桌子,正座上坐着的自然是欧阳老先生,在老先生的左手边,是苏涟漪的位置,此时正空着。而涟漪的左手边……他奶奶的,竟然是李玉堂那个小白脸!

叶词愤然而起,气呼呼地走了过去。

“少爷,您这是要干啥去?”叶欢吓了一跳。

叶词昂首挺胸,在众目睽睽的不解下,向欧阳老先生走过去,“欧阳爷爷,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众人无语,心中捏一把汗,欧阳老先生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同神明一般,谁敢去亵渎?到那这叶词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开下道的玩笑。

就如同前文所说,商界,有商界的一个圈子,在这圈子之内,有一套自行体系。商界圈子中,富有者、事业成功者,地位便高;反之亦然。

可以说,欧阳老先生和叶家都是被人仰望的,虽然在座得是巨商,和他们两家相比,生生降了一个档次。

欧阳家和叶家是至交,欧阳老先生与叶家老太爷是莫逆之交,可以说,叶词也算欧阳尚默的半个孙子。

上一次群菁会,叶词对苏涟漪说,他从小在欧阳家长大,对欧阳府不陌生,这个不是凭空吹牛,而是真的。

所以,叶词自然敢这么开玩笑,何况,他从小就这么不正经,不记事时就敢爬在自家爷爷膝上去揪其胡子,揪完自家爷爷的又去揪欧阳老先生的。后者对叶词也是纵容溺爱,因叶词的存在,为晚年孤独痛苦的欧阳尚默带去了不少欢乐。

欧阳老先生见叶词笑嘻嘻地过了来,心情也很好,“三词子,这半年不见你人影,又去哪儿胡闹了?”

三词子,是长辈对叶词的爱称,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这么叫的,只有至亲之人。

李玉堂看着两人,心中有一丝危机感。

叶词一屁股坐在苏涟漪的位置上,好像是来喝欧阳老先生攀谈,其实是讨厌涟漪和李玉堂凑一块。“嗨,还不是我家老太爷和老爷子双管齐下,把我这可怜的小喽喽指挥得如同陀螺一样帮他们干活?欧阳爷爷,您看孙儿都瘦了,回头您得和我家那二老说说好话啊,让他们少折腾我这小骨头。”

欧阳尚默哈哈笑着,喜欢叶词这无拘无束。“好,好。”

叶词的笑脸收敛了下,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既然来了,孙儿便住在别院吧,孙儿也很久没见到歉叔叔了。”提到这名为欧阳歉的叔叔,他心中就低落。

欧阳尚默点头,“好啊,正好,涟漪说晚间要去我那再吃这火锅,正好玉堂也去,你也来,大家热闹一下。”说着,看了一眼李玉堂,后者赶忙点头致意。

叶词心情很不爽一撇嘴,“欧阳爷爷,让他去干什么?歉叔叔那里……”

欧阳尚默缓缓摇了摇头,“无碍的,他去,也是为了给歉儿多一个玩伴,让歉儿多接触到一些外人。这些都是涟漪丫头的主张,我信任她。”

叶词气呶呶的,却也苦无办法,只能作罢。

苏涟漪敬了一圈酒回来,即便是酒量再好、酿造酒的度数再低,涟漪也是有些醉了。

当涟漪晕乎乎地回自己位置,想休息、清醒一下时,竟看到有个穿紫衣服的无耻家伙,正眨着桃花眼鸠占鹊巢。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这世间怎么就会有人如此无耻!?

他用了她的锅、用了她的碗,她更不敢保证那筷子是不是她刚刚用的那副……

天啊,她要晕了,被气晕了。

叶词笑眯眯地看着苏涟漪,用口型告诉她——来坐我腿上。

苏涟漪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因为她很想讲那沸腾的火锅直接扣在这无耻之徒的头上。因为气愤,那本就带着醉红的面孔更是红艳无比,娇俏非常。

叶词贪恋的欣赏着面前这一等一的美人,心中更是坚定了,什么群芳斗艳、什么多子多孙。他就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认准了苏涟漪了。

李玉堂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叶词蛮不讲理,他却不忍心见苏涟漪难办,便站起身来,“苏小姐,你坐这里吧。”回头又对侍女道,“去换一副新的碗筷为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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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每日入兜的票票越来越少,丫头好忧桑啊!呜呜呜!是不是埋怨丫头不二更了?其实如果能写出来,丫头一定会写。不是不勤劳、不是拖着不写,而是身体真是受不住了,丫头脑血管不好,精力集中时间过长就头疼。

其实疼点没啥,怕的是以后上了年纪引发脑梗。

但丫头对天发誓,这万更已是极限,而且每一个情节、人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丫头精心设计,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跟文的读者。

恩恩……话解释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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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音儿(1花)zuohongxia(1钻)tamyatam(1钻)慕泪i潸潸(10花)谢谢!

115,暗斗(迟更)

叶词鸠占鹊巢,李玉堂无奈让了位置。

苏涟漪恶狠狠地看着叶词,她为人向来不喜争斗,信奉“以和为贵”的准则,但这个叶词真是一次次挑战她的极限,让她忍无可忍。

欧阳尚默看着一向端庄淡定的苏涟漪被叶词气得浑身发抖,本就有些醉酒,此时更是摇摇欲坠,再回头看见了叶词那无耻的口型,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只要这三词子在,他就总能碰到乐子,如今那苏涟漪不也是成了乐子?

是人都有脾气,包括苏涟漪,本来就生气,再加上喝了酒,更是气愤难当,“叶词,你给我站起来,那是我的位置。”

叶词查看桌子和椅子,而后从怀中掏出请柬,仔细翻看,而后用那不停抛着媚眼的桃花眼,发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无辜的眼神。“但座位上并未写你的名字,而且这请柬上也没规定桌位,为什么这里我就不能坐?”说完话,看到了请柬信封上的字,嘿嘿一乐。

“涟漪,你这字还真是难看,回头我教你吧。我的字当年可是跟轩国书法名家学的,有我手把手教你,你的字定然也能突飞猛进。”叶词笑眯眯得,很有“诚意”。

“我的字怎么样关你屁事?”苏涟漪被叶词气的,少了理智,很想讽刺回去,但面前的叶词,无论从任何方面都十分完美,找不到把柄,最后只有自己生气。

已有丫鬟送上来新的碗筷,放在李玉堂桌前。

玉堂也是生气,愣愣丢出一句。“叶公子这话是不是过分了些?难道叶家的家教,就是当面讽刺嘲弄?真是有涵养啊。”

涟漪恍然大悟,“对,我的字再难看,也比你这种人好,你霸道又尖酸,先是占了我的位置又说我字难看,你这种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涟漪红着脸,瞪着眼,就这么站着和叶词吵嘴架。

玉堂听见苏涟漪的话,心知她真是醉了,若是没醉,怎么会不分场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涟漪,你醉了,快去休息吧。”

宾客们都在讨论着这酒和火锅,没留意到苏涟漪这边的动静,但同桌的,和左右桌的宾客都看到了,回头看着几人。

欧阳老先生丝毫不生气,乐呵呵地看着这三人,他也是许久没看到如此有趣的场景,真是青春逼人啊,看着这些孩子的玩闹,他都觉得年轻了几岁。

苏涟漪对李玉堂的话浑然不知,眼中只有恶贯满盈的叶词,“你欺负我,不就是……欺负我单身一人吗?你以为……我没有男人保护?”酿造酒不同于蒸馏酒,前者是后劲大,而后者因酒精浓度,喝过不久便能有所反应。

苏涟漪刚刚敬了那么多桌,能撑下来全凭毅力,如今面对强大的酒精作用,已不是用毅力可以解决的事了,酒精逐渐麻痹大脑和机体,理智越来越少,开始半醉半醒的说起来。

李玉堂和叶词两人听见她的话,都提起了警惕,所谓酒后吐真言,他们何不趁着这个时机,将苏涟漪的真话套出来?

只见叶词眸中闪过精明,“你的男人?你的男人在哪里?”

涟漪嗤了他一下,“你管得着吗?”她的男人,正为了国家的安定、百姓的富足抛头颅洒热血,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打仗。她的男人是真男人,真汉子!这叶词是个什么东西?

靠着家里的几个臭钱,靠着父母给的皮相,到处拈花惹草,他还真以为自己貌比潘安吗?就算是他真的俊美,但容貌好能当饭吃吗?

涟漪的眼神越来越婆娑,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的面容是骄傲十分。她以飞峋而骄傲,飞峋诚恳好学、做事稳妥、为人低调,但实际上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于人,如果说女人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的男人便是柔情蜜意宠女人,阳刚热血上战场。

欧阳尚默也是很好奇苏涟漪的夫君,从未听其说起,如今也没拦着叶、李两人的趁机套话,反倒是竖起耳朵听热闹。

“苏小姐,确实许久未见大虎公子了。”李玉堂道,语调还是一派儒雅。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涟漪和李玉堂没仇,便很认真的回答,“我家……飞峋,去做大事了,很伟大的事。”眼前的一切在晃,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大喊不好。

叶词一愣,和李玉堂相视一看——那男人不是说叫大虎吗?怎么又变成了飞峋?

李玉堂对这名字自然是陌生,但叶词却突然有了一些印象,这个名字……他好像从前听过。

名字如此耳熟,但仔细去追想,又不知是从何处听过。

云飞峋为云家次子,自然在京城有头有脸,但因他的面部疮疾,便刻意不在京城贵族圈中活动,从小长在军中。所以,云飞峋的名字,虽在贵族圈中存在,却没几个人记得。

何况如今苏涟漪没头没尾的说飞峋二字,就是打死叶词,也是想不到,涟漪所说得“飞峋”就是那鼎鼎大名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弟弟,云飞峋。

“什么伟大的事?”玉堂又问。

涟漪摇了摇头,“不说。”她虽被酒精影响,但性格使然,大脑深处有一种潜意识的警惕,不肯说。

叶词眉眼一弯,准备用激将法,“涟漪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这世间可称之为伟大的事,可不多。凡人一辈子都沾不到边,想来是那大虎糊弄你的吧?”

涟漪却微微一笑,深深地看向叶词,朱红色的唇微微一张,冷冷吐出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慢慢悠悠的一句话,咬得真切。那话语满是嘲弄和讽刺,更是一种对井底之蛙的怜悯。

叶词也有些急了,“苏涟漪,你再聪明也是个女人,男人骗女人的话多了,你万万不能信!”

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她要找个地方醒酒,再这么下去,就算是不将秘密说出,也差不多要出丑。“谢谢叶公子的……提醒,但作为女子,涟漪只有一句话想说,叶公子少说些骗人之语,这世间上当女子也就少了许多。”

李玉堂和欧阳尚默都憋着笑,笑这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叶词被苏涟漪讽刺的哑口无言,更是笑涟漪即便是醉了,还铁齿铜牙,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涟漪摇摇晃晃,一旁有丫鬟赶忙上前搀扶。

涟漪眼神一会失去焦距、一会又找到焦距,面容似笑非笑,却别样妩媚妖娆,别说叶词和李玉堂两人,即便是周围宾客都惊艳十分。只知这苏小姐平日端庄恬淡,却不知还有这么妖媚的一面。

涟漪伸手,隔空指着叶词,洁白素手不停晃动着,“叶……词,也许你不信我,但等飞峋归来那一天,我……会让你看看,我与他是如何的……般配,如何的恩爱。”

叶词面色铁青,气愤难当,他要杀了那个男人,苏涟漪只能是他的!

李玉堂面色也不好,但极力掩饰,他多么希望苏涟漪口中的“飞峋”换成他的名字。与叶词相同,他也动了杀机,他李玉堂向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便是男人,占有欲强烈的男人,为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不惜任何手段。什么叫道理?成功便是道理。

欧阳尚默看向李玉堂和叶词两人,虽是不赞同,却也是会心一笑。都曾青春年少过,两人今日所为,他平日也曾所做。

苏涟漪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低头对欧阳尚默道,“老先生,涟漪有些醉了,失陪一下,找地方醒一下酒。”

欧阳尚默惊讶于此时此刻,苏涟漪还能保持冷静,心中感慨其强大的毅力。微微点了点头,“去吧,这里有老夫。”

涟漪感激一笑,便对一旁的丫鬟说了个院名,而那名字,正是初萤的院子。

丫鬟赶忙扶着苏涟漪而去,叶词和李玉堂追了过来,“我送你。”

涟漪摇了摇头,斜斜看着两人,尤其是叶词,“如果你们当我……是朋友,就帮我把这宴席好好……撑过去,切勿添乱。”后面四个字,才是她想表达的内容。

叶词自然知晓这话主要是对他说的,他看似任性不讲理,其实心中自有自己的算盘,知道若是把苏涟漪逼得急了,非但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反倒更糟,便赶忙点头同意。“好,涟漪你放心吧。”

涟漪敷衍的看了叶词一眼,而后看了李玉堂,那眼神中有一些期待。

玉堂也深深点了点头,“你放心去休息吧。”

涟漪这才真正放了心,被丫鬟搀扶着,去初萤的院子。

……

今日,初萤的院子四处戒备,除了前院招待宾客们的家丁侍女,其他下人,涟漪恨不得都抽调到初萤的院子里来保护。生怕因宾客太多,趁机混入什么人,骚扰到了初萤。

这件事,初萤不赞同,但涟漪却打定了主意要如此办,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依了她。

还有一人不开心,便是猫儿。

猫儿虽说是苏涟漪的贴身丫鬟,但是丫鬟是真,贴身却未发现。涟漪平日里白天不在府中,还不让猫儿跟着;晚上虽回来睡,又不用猫儿守夜。可怜了这贴身丫鬟,一天才能见到自家主子几眼。

如今有了宴席,涟漪更是直接将猫儿丢在此,照顾初萤。

涟漪刚被丫鬟们扶入院子,猫儿便闻声赶了出来,“二小姐,您没事吧?”跑过来和其他丫鬟们一起扶住,向屋内走。

“将二小姐扶到床上。”初萤很是冷静。“取醒酒汤。”

众人依初萤的话,将她扶到了床上,醒酒汤是早早准备好的。初萤从前也办过宴席,尤其云飞扬为武将,虽还算儒雅,但拼起酒来,偶尔也是会醉的,于是她便有了个习惯,只要是有宴席,便叫人煮了醒酒汤备着。

初萤亲自喂了涟漪醒酒汤,又躺了大概半个时辰,酒劲逐渐散去,身子又有了力气,便坐起身来,伸手揉了揉红红的眼,困倦难当。“帮我弄一些浓茶好吗?”

初萤赶忙叫人去沏。

“明明是女子,为何还要喝这么多酒?”初萤有些埋怨。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每一次一小杯,但宾客太多,即便是一桌敬一杯,也是十杯,这些还不包括那些主动敬我的。他们都是商界前辈,能舍脸敬我这一小辈的酒,我如何拒绝?再加上,有一些明确要和我做生意的,自然为了未来的合作再喝上一杯。于是,杂七杂八,五十几杯就下了肚。”

初萤大吃一惊,“五十几杯?即便一杯不到一两,这也得几斤酒吧?是人都能醉了。”

涟漪苦笑,“别说醉,中间还解了几次手。”

初萤噗嗤笑了出来,而后哈哈笑着。

涟漪继续揉太阳穴,生疼。等初萤笑够了,便站起身来,“今天晚饭你自己吃吧,我在欧阳府用。”

初萤撅了小嘴,“哦。”又是自己。

涟漪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最近不能陪你了,前院还在忙,还好有欧阳老先生在,估计此时宴席已经用完,这些宾客散步消食呢,我得快赶回去。”

就在苏涟漪正欲出门时,涟漪追了上来,“别忘了打听下,飞扬和飞峋的事。”

涟漪回过头来点了点,“知道了,放心吧。”说完,便又出了院子,重新向前院走去。

宴席已经撤下,宾客们在之前的大厅里,听欧阳老先生的侃侃而谈,涟漪悄悄入内,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微笑着看着欧阳老先生意气风发的样子,倾听老先生的各种观点和看法。

欧阳尚默看见了苏涟漪溜进来,呵呵一笑,“诸位,刚刚我们说到了后起之秀苏二小姐,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顺着欧阳老先生的眼神看见了正在角落里坐着的苏涟漪,都开始纷纷赞叹。

涟漪无奈,一边应酬着,一边到了前排,恭敬坐在欧阳老先生身边,斟词酌句,关于对商界局势的看法,浅聊了几句。

一晃,一日就这么过去,太阳偏西。

马不停蹄的准备了数日的宴席,就这么寥寥几个时辰,便结束。

仔细算来,苏涟漪除去建厂制锅的成本,确实没花几个钱,因正常宴席没请什么名角奏曲,没有什么山珍海味。

火锅吃起来,整个大厅沸沸扬扬,根本听不清什么曲调,餐桌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菜肴,各色菜色都是普通不能再普通,廉价不能再廉价的菜色。

没有其他人办宴席的雅致,但却如同冬天里的一把火,无比热情。

众人参加的宴席多了,千篇一律,众人早已经厌倦,而今日参加苏家宴席真真是开了眼界,觉得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

周到的招待、别致的菜肴,外加平日里鲜少能见到的欧阳老先生,无论是岳望县友情邀请的众位宾客还是千里迢迢前来的宾客,都觉得此行收获颇丰。

苏涟漪也是大有收获,人都有一个从众心理,都有一个竞争意识,因这时一时脑热,没了理智,好多人当场便下了巨额订单,付了定金,而这些定金,也正好足够苏涟漪作为运转资金再一次购入一批铁石。

锅子订单固然不小,那酒的订单很多,只不过玉液酒产量很小,但物以稀为贵,众人早就把这玉液酒当成了男人的“神仙方”争相购买。

玉液酒的订单,更是恐怖,不比当初的神仙方,这些男人真是疯狂,从起初的购量到后来的拍价。

苏涟漪一一处理,笑意盈盈,不急不恼,给每一人都搭理妥当。

在苏涟漪处理订单、谈生意之时,管家已命下人们将锅子处理干净,仔细洗净了油腻,又用干净布子擦好,用提前准备好的布袋子一一包好。

时辰不早了,苏家宴席也到了尾声,众人起身告辞,却没想到,苏涟漪给众人了一个惊喜——原来,那洗干净包好的锅子,每人一只,以做宴席的回赠。众人欣喜,巴不得将这奇特的锅子带回家,给家中老小开开眼界,让家人也都尝尝这名为火锅之物。

这场宴席,简单却又惊喜,一波接着一波的惊喜,让众人对着苏家宴席印象深刻,自然对苏涟漪一次又一次的另眼相看。

涟漪披上了那红白相间得落羽披风,站在院门,亭亭玉立如同一株芙蓉,笑意盈盈地将众人送出了院门,客套着,目送上了各家的马车。

一辆辆华贵马车慢慢驶动,离开了苏府,刚刚车水马龙的苏府门前,也件件静了下来。

送走了最后一人,涟漪转身回了去。

厅堂,欧阳尚默与叶词和李玉堂两人还在端坐,等着苏涟漪。

叶词和欧阳老先生拉家常,刻意排挤着李玉堂,而后者根本不在乎,欧阳老先生备受自己父亲崇敬,如今能坐在其身侧,已是万分荣幸。

涟漪走向厅堂时,心情矛盾十分,因刚刚和一名从鸾国东部来的贵客聊了一会,说到了那平叛之战。原来,飞峋的战事并不像他信中所写的那么顺利,于此同时,更让人担忧的是,位于鸾国东北侧的轩国,有了动静,蠢蠢欲动。

------题外话------

今日家中有事,迟更、少更了,和各位妹子道歉~

未来的内容剧透:飞峋遇到危险,涟漪前去帮助,两人汇合。(本来今天能写的,时间实在不够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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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风流》文/非常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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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靖城外,苍茫数里,放眼一望一片平坦,这怀靖城便是建在这空旷的原野之城池。

此地东北临轩国,轩国与鸾国是千百年的冤家,历史上互相侵扰又因国力相当,难分胜负,便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战乱之时,两国为世敌,和平之时,两国又是相互贸易,难分彼此。

城外数里,便是鸾国征东大军安营扎寨之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备受新帝器重、建立奇功、威名震天下的金鹏大将军之弟——云飞峋。

他年纪尚轻,从前又未有军功,起初这一支军队是根本难服这刚过双十之龄的将军,但随着这一路打开,众人发现,云小将军治军严、律己更严,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以身作则,与将士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别说将士,就连那普通兵士都从未想过,生在尊贵的云家,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竟能和他们一同四更早起、五更行军,听说就连那用兵如神的金鹏大将军都如法做到。

众人怎么能想到,虽生在官宦之家,但云飞峋却从小长在军中,加之其性格使然,在军中与普通兵士无异,从来都不以出身沾沾自喜、耀武扬威,稳扎稳打、学习兵法、苦练武艺。

而正是因过去十几年的刻苦学习,如今他才用铁当当的本领服众,如今全军上下,没一个能挑出这小将军的丝毫缺点与错事,真真正正的完美无缺。

但将领再怎么足智多谋,军队再怎么万众一心,在严峻的现实面前,都无能为力。

正如此时。

怀靖城为几百年的军事重镇,防御的是虎视眈眈是不是骚扰的轩国,那城墙每年修缮,经过这百年的积累,早已如磐石一般坚硬。

城楼之上,每一兵士都是经验丰富、战功累累,面对云飞峋大军的攻城与偷袭,从来都是冷静面对、从容不迫。可以说,这城池简直就是固若金汤。何况,因这城池本身便是一座大型军事壁垒,其内粮草充足,即便不从外界运上粮草,城内存量也足够过了这冬季,甚至一年有余。

攻城之法有激进、有保守,有正法、有歪计。

激进,便是突攻、夜袭,保守,便是大军围困,待城内粮草用尽,便不战而降。

正法,便是堂堂正正叫战、攻城,而歪计,便是使毒等不上台面之法。

云飞峋为人光明磊落,但歪计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惜这怀靖城周围一没高山,二没大河,杜绝了一切被暗算的可能。

这些不可怕,怕的确实东福王暗中勾结轩国,欲与轩国里应外合,对抗鸾国东征大军。

狡兔三窟,怀靖城内通往城外四面八方有数条密道,这些密道出口隐蔽,暗中有人把守,其中有一条便是通往东北方向,从那密道而出,不过一日,便到轩国。

东福王派人为轩国皇帝送上了亲笔信函,其意便是请兵,里应外合突击东征大军,这是便是赤裸裸的叛国。但东福王的所作所为早已是叛国,如今只不过是狗急跳墙,为自救,将利益送给敌人罢了。

敌人?没错,东福王驻守怀靖城,防的就是轩国大军,几十年来,恨之入骨,但平日里欲将对方啖肉饮血、挫骨扬灰,如今却不得不投书示好、屈膝投降。可以说,也是将东福王逼到了走投无路。

云家大军便在距怀靖城数里之外安营扎寨,一大片营寨如同临时小城一般,放眼一望,望不到边际。

军营纪律严明,兵士们把手在营地各处,营地内还有诸多兵士巡逻。

营地中央,最大的军帐,便是云家军的指挥室,此时以云飞峋为首,军中将领齐聚,研讨着未来作战方针,因这难啃的骨头和胜利前最大的困难,营帐内气氛压抑。

云飞峋乌发紧束、一身黑衣,面容严肃,端坐在营帐最上位。

他的下首有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将领,起身抱拳。“云将军,请下令再一次突袭吧,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若是等到轩国出兵,与东福叛王里应外合,那我们岂不是更腹背受敌?”

云飞峋并非傻等,而是在两天前已送信去京城,将前线之事禀告。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知晓这个道理,但面对这即便是拼上全部将士性命都未必成功的一场硬仗,他却做不到,不是他软弱,而是明知道成功甚微,做不到让这群将士们去送命。

云飞峋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名将军,“许将军,那你有何妙计,攻下这城?”

那姓许的将军答,“自然还是用攻城之法,攻城梯、抛石机,有我们十几万英勇将士,何愁不攻下怀靖?”嗓音高亢,用着鼓舞人心的基调。

飞峋轻轻叹了口气,“许将军的意思是,之前我们那一次攻城,并未尽全力?”哀叹这许姓将军的有勇无谋。

徐将军尴尬,“……不是。”

“攻城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上一次攻城之战,我们将其中大半悉数占了,却攻之不下,难道这一次凭空去打,就能攻下?许将军,作战需要的是严密的部署,而非凭运气。”云飞峋知晓自己年轻,对方的年龄不比父辈小上多少,这些话,本不想说,但若是不说,他怕因对战事焦急,走入误区的将领越来越多。

果然,又有一将领上前,“云将军,末将欣赏您、服您,但大敌当前,请恕末将不恭。实际作战而非纸上兵法,并非一计刻一计,有时用道理根本说之不清,作战凭一勇,勇者胜。”那声音更是急切。

云飞峋静静听完他的话,而后道。“在座的,都是行军打仗之人,经验比本将军丰富,这勇从何来?”

赵将军回答,“自然是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保家卫国本就是热血男儿该做之事,众心所向、自然有勇。”

飞峋缓缓点了下头,继续道,“那这勇的结果是如何?”

“自然是……”徐将军想说,自然是胜利。但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因为在座各位都明白,面对那固若金汤的怀靖城,他们的胜率微乎其微。

云飞峋等的就是他的犹豫,“我来告诉各位,勇的结果如何,那边是——让全部将士们送命,用将士们的尸首堆上那高高的城墙。是否得胜,就看那到底是城墙高,还是我们将士的尸首多。”

徐姓、赵姓两位将领默默入座,也是相对无言。

云飞峋也不恼,继续道,“军人上了战场,便不能贪生怕死,这固然不假。但死,要死得其所,不能死再无谋之上。作为将军无良计,便让兵士们去用命堆,那些死去的兵士是为国捐躯吗?不,那是枉死。”

也许因云飞峋长在军中,并非那种高高在上的将门娇子,他从小便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感情颇深,他宁可攻之不下待罪回京,也不想在苦无办法之际,用将士们的性命去碰运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你们懂,本将军也懂。开战便避免不了死伤,但我云飞峋能做到的,便是对得起每一位上阵的将士,对得起每一个沙场上的亡魂。”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但没一字一句都咬得真切,每字每句都从心底迸发。

有一名老将站起身来,一拱手,“云将军之仁义与准则,末将佩服,但难道我们就这么继续等下去?等到轩国大军与叛王会合?若是那样,我们的胜率更低。”

飞峋点头,“张老将军的意思,本将明白,我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今日,京城想必已能收到了我的急报,皇上会派兵支援我们。”

“云将军,但皇上派兵,那也是远水,这远水又如何能救近火?若是还没等到皇上派来得援兵到,轩国的军队先到,我们这不是等死吗?”又有一人道。

云飞峋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下是一张五官端正的容貌,剑眉星目,比之常人更深的轮廓,那一双睿目隐在眼窝之中,给人一种安全感,但此时此刻,营帐内光线昏暗,那眉骨在眼处洒下一片阴影,平添了一份神秘。

平日里冰冷抿直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窝阴影处的眸子却微微一亮。“关于这个问题,诸位不用太担心,本将军敢保证,一个月内,轩国不会派兵前来。”

众人惊讶,“为何云将军会有这样的信心?”

云飞峋微微一笑,“怀靖城内的百姓,是我们鸾国的百姓,试想一下,这些百姓,是希望东福王归附鸾国,还是归附轩国?”

众人答,“自然是鸾国。”因鸾国和轩国向来是世敌,两国百姓多少也有仇视心理,鸾国百姓是不会希望自己被归附敌国,成为备受敌国欺凌的下等人。

有人恍然大悟,“云将军的意思是,潜入怀靖城,煽动百姓对抗东福王?但此时怀靖城全城戒备,根本无法进出,又如何煽动?”

飞峋缓缓摇了摇头,“非也,城中百姓数量虽多,但却都是手无寸铁之辈,根本无法左右东福王,非但无法左右,为了自己的安危,百姓们只会无奈接受东福王的决定,所以,本将军已做了其他安排。”

本来心如死灰的众将士一下子激动起来,难道云将军有其他妙计?都将万分期待的目光投向面前这年纪轻轻的主将。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担心。

云飞峋站起身来,黑色锦布裁成的衣袍,在他健硕颀长的身子上显得无比服帖,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极为正派、诚恳,有种学究之感,但他心里却也有自己的主张和狡猾,他的固执和信念,不是外人可左右。

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到众将士的座位中间,他双手背后,身姿挺拔,透过军帐大门遥遥看向怀靖城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又嚣张的笑。

“我们潜在轩国的探子来报,轩国皇帝派太子亲自点兵,虽未说大军来往怀靖城,但这些都是大家不言而喻之事。怀靖城的密道虽四通八达,而东福王与轩皇勾结的使者定然也是从密道过去。

轩皇真的收到信件便派兵前来?自然是不。

先不说这使者是真是假,即便是这使者是真,那轩皇定然也会顾忌东福王是否真心。兵不厌诈,何况是几百年世敌的鸾国和轩国,所以,轩国定然会派使者来,通过密道入怀靖城,探查情形,切见面东福王。”

说到这,云飞峋顿了一下,那惯常光明磊落的清澈眸子突然闪过一丝阴戾,转过身来,对着众位静静聆听的将领,“请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轩国的使者到达怀靖城,发现城内百姓都在欢心清楚东福王归附鸾国、效忠新皇,那轩皇,还敢派兵吗?”

众将领恍然大悟,拍案叫绝,心中惊讶这平日里的木讷将领,实则是个蔫坏,背地里想出这种馊主意。

有一年轻将领有些憋笑,站起身来,“云将军,对将军的做法,末将佩服,但末将还是担心,如今城内怀靖城密不透风,又有谁能潜进去放出那风声?”

众将领也眼巴巴等着这小主将能再提什么妙计。

飞峋微微一笑,“两天前再向京城发出急报的同时,本将军已派了得力干将入了城,此时城内已经开始欢呼了,所以轩国现在只点兵,却不敢动兵。”

原来如此!

这些将领都忍不住伸大拇指,原本他们以为是这小主将太过温和,还以为是这小主将优柔寡断,原来他已默默做了周密的安排,运筹幄。

飞峋走回了座位坐下,脸上那淡淡得意不在,重新换上了严正以待的严肃面容。“这大军,是由我云飞峋来带,无论兵士还是将士,包括在座各位将军们的性命,都是由我云飞峋来负责,我不会让大家枉死,包括你们!我要让大家带着战功回京,安全与家人团圆。”

众将士顿时心中涌起暖潮,那种感动是理智所无法控制的,他们出门在外,每一次准备开战,都已做好了没命归家的准备,那些兵士包括他们这些将士,不都是上位者取得功绩的一枚棋子?

每一人都知晓云飞峋是来“拿”战功的,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年轻男子,却要保护他们众人。那种安全感油然而生,众将士齐齐站起,向云飞峋致意,“末将谨遵云将军之令。”激昂的声音震天。

起初那种质疑,早已烟消云散,那种忐忑与担忧更是飞灰湮灭。

飞峋并未推辞,微微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请众将士入座,这雕虫小技只是障眼法,只能欺瞒一时,所以在这一个月内,我们定要想出攻城的妙计,还请诸位将士多多费心。”

众人称是,重新开始研讨如何攻城、如何胜利。

……

岳望县。

苏家宴很是圆满,众宾客大有收获,欢喜而归。

苏涟漪则是带着五只锅子,到了欧阳府,陪着欧阳歉一同共进火锅午餐。除了欧阳尚默和涟漪外,还有两人跟着,一人是之前涟漪与老先生说好的李玉堂,另一人则是非要跟来的叶词。

欧阳府别院厅堂,一张大桌,也如同今日的宴席一样,每一人面前架起了一只小锅,那桌子中间是各色蔬菜肉类。

欧阳尚默坐在主位,下手边的是欧阳歉,而欧阳歉身边,则是照顾他为其讲解聊天的苏涟漪,苏涟漪身侧,坐着没皮没脸的叶词。

可怜的李玉堂,被挤到了叶词和欧阳老先生中间,但也算是有收获,老先生偶尔与其说上几句话,前者也是受益匪浅。

欧阳歉第一次见这种吃法,很是欣喜,“涟漪,这个……好吃。”他的说话能力已突飞猛进,经过苏涟漪严格定制的恢复方案,欧阳歉已可以用流畅的话语表达内心的思想。

涟漪宠溺一笑,虽然面前欧阳歉四十有余,可以算她的大叔,但因为对方心智不全,加之是她的病人,她就如同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还记得上一次我为你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吗?最好吃的东西,要给你最在意的人。”

欧阳歉恍然大悟,赶忙夹了一筷子自己最喜欢的蘑菇放到欧阳尚默的碗中。

欧阳尚默一愣,而后感动连连,这一刻,老眼的眼圈都红了。这是他今生今世第一次清楚感受到儿子对他的爱,当这种感觉泛入心房时,更觉得从前自己错得多离谱,错过了太多美好时光。

他感激地看向苏涟漪,而后者则是对其恭敬一笑,便垂下眼去。

没想到,欧阳歉又夹了一些送给苏涟漪,让涟漪也是惊喜,“谢谢你,欧阳公子。”

叶词撅了嘴,“歉叔叔,我呢?我可是从小陪你玩啊?”其实他根本没陪欧阳歉几回,都是偷偷溜进去,不能被欧阳尚默发现,否则怕其伤心。

欧阳歉看了看他,想了一想,一指桌上菜肴,“你自己可以夹。”

涟漪噗嗤一笑,却不想干涉,心中很是兴奋,因这就说明,欧阳歉已有了自己的分析能力,并可以去反驳他人,这是一个进步!大大的进步!

叶词很是委屈,“歉叔叔,我是你的侄儿啊,你是我的叔叔,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欧阳歉从前是不懂什么叔叔侄儿大爷的,今日叶词来了,涟漪耐心的给他讲,又告诉他,他是长辈而叶词是晚辈,长辈要爱护晚辈,就如同欧阳老先生爱护他一样。

最终,欧阳歉挣扎了下,还是夹了蘑菇给叶词。

欧阳尚默见到,哈哈笑了起来,涟漪也忍不住笑了,整个厅堂充满了欢快。涟漪向李玉堂使眼色,让他快快哄欧阳歉说些什么,欧阳歉高兴了,欧阳老先生才高兴,而后才能收他为徒。

玉堂接到了信号,冥思苦想,苦无不知说什么,只因他平日里孤傲惯了,和自己兄长都鲜少交流,何况是对一名外人。

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涟漪心中好笑,“欧阳公子,上回你不是说,想学武艺吗?”

欧阳歉听到,放下了手中的肉,赶忙点头,“是啊,是啊,涟漪你教我?”

苏涟漪笑着摇头,“我不会武艺,但今天来的人却会,然他教你怎么样?”

“谁会?”欧阳歉抬眼看了一眼叶词,又看了一眼李玉堂,眼中疑问。

涟漪向李玉堂使颜色,后者尴尬,“欧阳公子,在下不才,学了一些拳术强身健体,若是欧阳公子不嫌弃,在下愿意教给公子。”很认真道。

涟漪好笑,“李公子,和欧阳公子说话,尽量别咬文嚼字,请用最直白的话说。”

果然,欧阳歉对李玉堂的话很是不解,转头问苏涟漪,“不才?是什么意思?”

“……”李玉堂尴尬。

叶词哈哈大笑,“歉叔叔,别搭理那人,那人一天天装模作样的假正经,武艺的话侄儿也会,侄儿教你哈。”

涟漪瞪了叶词一眼,而后对李玉堂着急。

玉堂也是焦急万分,最后一咬牙,道,“欧阳歉,我教你,我武功……很好。”他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这么直白白的话。

涟漪愣了下,哈哈笑起了起来,别说苏涟漪,就连欧阳尚默也笑了起来。压抑的欧阳家,从未有过这么多欢声笑语,欧阳老先生只觉得有这么一群孩子在身边,才是真正的颐养天年。

叶词愤怒了,“喂,姓李的,歉叔叔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你凭什么指名道姓的喊?如此没大没小毫无家教,别教坏了我歉叔叔。”

李玉堂也怒了,这叶词就是和他过不去,“苏小姐说过,对待欧阳公子,要用一个玩伴的心态,虽有年龄差距,但这排辈分却实在不妥。一口一个叔叔,还不若直呼名字来得亲切。”

涟漪叹气,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欧阳父子——得,这两人又要打起来。

让苏涟漪无语的是,欧阳老先生非但不阻止,还看两人吵架看得饶有兴致,话说,老年人不都是喜欢安静的吗?为何她觉得欧阳老先生很是喜欢凑热闹?

欧阳歉看见两人吵架,有一些手忙脚乱,两人都争着说要教他武艺。人之初性本善,欧阳歉虽是不懂,但也觉得两人吵架不好,“涟漪,怎么办?怎么办?”他慌乱。

涟漪微笑着看着欧阳歉,他发丝乌黑,被下人们梳得整齐,面容白净,以为这火锅的熏蒸有些微红,男子本就不易衰老,加之欧阳歉不更事,心中没有红尘烦恼,容貌更是年轻。

说他十几二十,有些夸张,但说他三十出头,大家还是信的。

他的一双眼清澈,此时焦急。

“欧阳公子,这件事,我与欧阳老先生都不知如何办,只能靠你来解决了。”涟漪将问题丢给了欧阳歉。

欧阳尚默也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儿子,享受欧阳歉的每一次成长。

欧阳歉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你们两人,一会比赛吧,谁厉害,我就跟谁学。”

涟漪一挑眉头,不错,欧阳歉的逻辑思维逐渐成型。她抬眼去看欧阳尚默,果然,后者也是欣赏地点了点头。

李玉堂和叶词见欧阳歉做了决定,便也同意,约定两人吃完火锅,在广场上比量一番,这可谓是生死决斗,定要拿出真本事。

饭后,涟漪先让两人稍微消化了半个时辰,喝了一些茶,吃了一些水果。

夜色暗下,华灯初明。

下人们在厅堂平整的广场上铺了名贵地毯,周围一众灯烛,将这场地照的如同白昼,欧阳尚默与苏涟漪两人便陪着兴奋欧阳歉看两人的比武。

两人也是有真本事的,你来我往,打得激烈,欧阳尚默看得津津有味,欧阳歉则是跳着拍手叫好。

但苏涟漪却看着两人的较量,神情不由得飘得很远,想到了那远在鸾国东部,正领兵打仗的某人。

夜凉风大,也不知他休息得可好,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是否加衣?

……

接下来的几日,苏涟漪再一次忙碌起来。

资金已到,她便再次购入更多的原材料和冶铁、铸铁设备,准备视情况再招募工人。

酒铺方面,雷子虚心好学,勤奋肯干,很快便能将酒铺的一切往来熟悉,正当用人之际,招募新的管事,重新考验其人品和能力,都不如直接用从前的老员工,也算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就例如说钱汇,年纪也不大,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

所以,涟漪便将雷子提到了酒铺掌柜的职位。

雷子今年才十几岁,从未想过年龄这么小就能当掌柜,大男孩,当时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若不是被人拉着,非给苏涟漪磕上几十个头不可。

苏涟漪也不是莽撞行事,当时开酒铺的初衷和如今的营销路线完全偏离。当初想的是用着酒铺专门经销,谁能想到这酒铺刚开,就被李玉堂那厮搅合了,无奈改变了影响策略,走代理制。

所以,这酒铺,如今在苏家酒厂实在无足轻重,交给雷子也是不错。

雷子的父母也是激动十分,不停让雷子为苏府送上家里的鸡蛋和菜、肉等等。

那么,原酒铺掌柜乔六哪去了?原来被苏涟漪认命为机械制铁厂的厂长了,专门管理制铁厂的生意往来,和人员调配。从前那临时管事,程阿九,便为总工,主要负责制铁厂的技术和质量检验。

乔六是个能拿事的,去了制铁厂没几天,便摸清了路子,将制铁厂治理的井井有条,程阿九则是又去招了一批能工巧匠,分出高级铁匠、中级铁匠和低级铁匠。

前者专门来制模和为苏涟漪制作最新精密机械,后两者则是根据订单的任务的难易程度,分发给对应等级的工匠。

这种方法,是苏涟漪从前和程阿九探讨过的,将一个工作分成不同工序,让不同的人负责对应的工序,这样做出结果便是能省出大量时间,也可再产品质量上做到统一。

否则,若是每一人做一只锅子,那高级铁匠的锅子自然要比低级铁匠的锅子完美很多,这样很容易被定为残次品等。

机械制铁厂的烟囱越来越多,所有烟囱都冒着浓浓青烟,因所有操作间都在全力以赴的加工赶制。

锅子一批又一批出,按照之前的订单次序,派了专门送货的马车前去送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同时,制铁厂的高级铁匠处,又开始做出了大量妆品厂所需的机械和蒸馏设备。

与此对应,妆品厂收到了这些精良的设备后,便开始大量招工,还是招聘周围村子的女子。女子能出门赚钱,别说在鸾国,即便是在这整个时空都是稀奇之事。

从前女子是不能出工的,除了传统的女性职业三姑六婆,女子都没有正式的职业。如今这妆品厂算是真真开了先河,众女子兴奋异常,前来应聘者甚至排起了长龙。

蒸馏酒技术,是保密中的保密。这项任务由苏老爹苏峰和孙大海负责,两人亲自日日用蒸馏机制作蒸馏酒,以高价出售。

孙家如今已搬到了县城附近去住,既离妆品厂进,又离苏家酒厂进。平日里,白天孙大海和吴氏去各自的工厂工作,孙小锦则是去县城的书院上学,孙阿婆则是在家随意做一些家务。晚上一家人团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红红火火。

锅子按照订单,一批一批地送出,引起了轰动,以其新奇的使用方法和鲜美的口味被百姓所喜爱。这些商人都是狡猾的,并未为了小利直接将锅子贩卖,而是就如同苏涟漪所说,开起了火锅店,先将第一桶金赚到,再说出售锅子之事。

妆品厂招工结束,进行了培训,培训后的姑娘们正式上岗,因扩大了产量,之前堆积如山的订单如今掉下了不少。

不仅满足了那些急于买神仙方的贵妇,更是对那些例如神仙膏的仿造品一个沉重的打击,后者无奈,只能不停降价,而因为这些小品牌的降价,更是凸显了神仙方的身价。

若是说,从前神仙方卖的是产品的功效,如今神仙方卖的却是品牌。那些贵妇若是谁家没有神仙方,那便真真是失了潮流,而一些暴发户的妻子,觉得只要买了神仙方,便是上了档次。

蒸馏酒方面,价格高昂得蒸馏酒被争抢,甚至有国外贸易商人慕名而来,高价购入,以作为皇帝进贡的酒品。

十天,短短的十天,苏涟漪的身价翻番。

所有商人都震惊了,他们无法去估量这女子未来的前途,因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此时的苏涟漪,哪还是做生意?分明就是在抢钱。

其实他们不懂,在千百年之后,苏涟漪的行为有了一个专有名词,名为——垄断。

……

苏府。

清晨。

房内温暖,火炉整整烧了一夜,在后半夜时,还有猫儿偷偷进来添上新的炭火,即便是如此温暖舒适的卧室,苏涟漪还是在噩梦中被惊醒。

在朦胧的梦中,下起一阵大雪,那大雪将军营整个埋了起来,其中便有云飞峋,苏涟漪仿佛能透过大雪看到雪中永远睡去的飞峋,她紧张急切,伸手去拨那雪,但却怎么也拨不开。

她疯狂的叫,拼命的哭,却喊不出声音,只有热滚滚的泪划过面颊。

镜头一转,突然大雪没了,变为了大火,将整个军营燃烧,那军营死寂一片,逐渐被大火浇灭。涟漪想冲入火场去将飞峋救出,却总觉得面前有一道透明的墙壁,将她狠狠隔绝在外。

她还是喊不出,唯有哭。

猛地睁开双眼,才惊觉,这是梦一场。她并未在怀靖城外,她还在岳望县的苏府,而飞峋也并非被大雪和大火所伤害。

坐起身来,胸膛内的心还是拼命的跳。

她拿起身旁的帕子,擦去面颊上的泪,不知在这噩梦里哭了多久,只知晓枕头已被浸湿。

猫儿听见房内有动静,便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涟漪道,声音有些嘶哑,这才惊觉,今日怎么睡过头了。因为平日里的这个时辰,她早早醒来,应该正在晨练才是。

猫儿入内,端着一桶热水,而后到了一旁间出的洗漱间,将那水倒入盆子中,兑了冷水,调得温和。“二小姐,今日您还晨练吗?”今天二小姐起晚了。

涟漪起身,简单穿了件衣裳,“今日不练了。”身体特别疲惫。

猫儿很是担心,“二小姐,您今日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涟漪走了过去,低头洗漱,“不用,我身体无碍,也许是最近几天太过劳累。”其实不然,并非劳累,而是休息不足。

不知从何时开始,苏涟漪晚间多梦起来,前几日还好,醒来只知做了梦,却不记不起做了什么梦。但这几日,却是噩梦连连,都是关于飞峋的,那梦境逼真,每一次都是哭喊着醒来。

如今的苏涟漪,甚至都不敢再去入睡,因怕进入梦境,怕见到飞峋受伤、被暗算、被杀死、阵亡、落水、被雪埋、被大火烧……是的,各种死法,都被苏涟漪梦的一遍,可见其日日被这噩梦所困扰。

涟漪只觉得眼中干涩,喉咙生疼,洗漱过后,便去了前院,到初萤那里。

与她想必,初萤还是老样子,每日打理苏府,照顾孩子,将这不大却也不小的苏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被苏涟漪是不是要赞扬几句。

今日,早餐桌上,涟漪却没有精神,心事重重。

“涟漪你怎么了?碰到什么难事了吗?”初萤不解,细声漫语地问着。

涟漪却不敢说她的噩梦,但那噩梦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最终,她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我最近几日总是梦见飞峋,总是……噩梦。”她不忍心说出,这件事又不知找谁商量。

初萤吓了一跳,那筷子生生掉到了桌上。

“怎么了?”涟漪忙问。

初萤尴尬地捡起筷子,神色慌张,“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涟漪焦急,“和我还有什么不该讲的?快快说。”

初萤犹豫了下,而后点了点头,“这样的梦,从前我也做过,就是那种突然噩梦连连的那种,后来才知,是飞扬出了事,中了箭。”

涟漪一听,面色猛地一白,“你是说……不会的……飞峋不会出事,梦境只是大脑皮层的一种潜意识活动,人体虽如睡,但脑细胞却仍活跃的一种现象。梦境和现实根本不会有关联的。”焦急的说着,却不知是在说服初萤,还是在说服自己。

初萤本不想吓苏涟漪,最终也没敢说出,因为……这种现象并非只有她有,就她所知,很多武将妻子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夫君受伤的同时,远在他方的妻子却有所感应。

虽然苏涟漪可用科学来解释梦境,但有些东西却怎么也解释不了,例如——她的穿越,再例如,这是什么时空,再再例如……

她闭上眼,伸手去揉发疼的太阳穴,刚刚碰了一口的白粥早已没了胃口。

“涟漪,我刚刚不应该说的……”初萤很是自责。

涟漪摇了摇头,伸手碰了碰初萤的肩,“你告诉我才是对的。”说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涟漪……”初萤忙追过去。

涟漪想了一想,而后回头道,“这几天我出一趟门,在家照顾好自己。”

一旁的猫儿很紧张,想和二小姐一起去,没想到,苏涟漪又接了一句,“猫儿留下,好好照顾初萤小姐。”

猫儿委屈,瘪了瘪嘴,最终只能点点头。

“你去哪里?”初萤追问。

涟漪双眼直视她的双眼,眸中闪烁着犀利与坚定,“初萤,你懂我的,我要去哪里你能猜到,你也知道,你拦不住我。”

初萤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一路小心,家中不用牵挂,有我。”

涟漪微笑,点了点头,“好初萤,我的好朋友。”说完,便头也不回,回了院中收拾东西。

墨韵学院。是岳望县的学院,就好比现代的学校。

苏涟漪入内,打听着找到了苏白所在的教室。

教书先生是认识苏涟漪的,因苏小姐是岳望县数一数二得风云人物。想必,苏小姐来找苏白有急事。

苏白放下书,在同学众目睽睽的目光中跟着涟漪出了去。

“姐,啥事?”苏白不解,这是姐姐第一回来找他。

“跟我出一趟远门。”涟漪道。

“啊?远门?去哪里?”苏白一头雾水,平日里苏涟漪最是不让他耽误课程,如今怎么就让他旷课出门?

涟漪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乌黑闪亮。“怀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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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妹子们的礼物:tamyatam(1钻)提拉米苏l(30花)701025(2钻)shiyu305(5钻,50花),谢谢~╭(╯3╰)╮~

涟漪和飞峋终于要相聚了,开心!开心!妹子们在急切等待,其实丫头也在急切等待,哈哈,两人会面时,会是肿么样个情景呢?飞峋又是遇到了什么样得困难?涟漪又是怎么帮忙解决?恩恩,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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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位于鸾国的中心地带,而岳望县在京城东面,所以,从岳望县向怀靖城不算绕远,马车疾行三日便到。

东部多战乱,虽此时已经平息,但时间不长,想必一路上会遇到很多流民。

涟漪早已做了准备,在车厢内放了大量馒头,好在此时为冬季,天气寒冷,这些馒头不至于坏。

不同时期的流民会有诸多差异,例在战乱时的流民为亡命徒,因他们见不到胜利的希望,心中恐慌,而人类若是被逼入了绝境,便没有了善恶之分,只有求生的欲望,所以战乱时的流民往往很是危险。

但此时战乱平息,百姓们正赶赴家园,心中重新燃了信念,除了会迫于饥饿讨要一些干粮,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这一路上,涟漪遇到了诸多流民,这些可怜的百姓都是为逃离战乱而奔走,一路上拖儿带女,挑着行李扛着农具。

涟漪的马车不算豪华,但那些百姓们见到马车来都纷纷上前,涟漪便掏出馒头,送给他们,之后又匆匆赶路。

满满一车的馒头,三天的时间早已送了干净,只留着自己的口粮。

苏氏姐弟两人一边行善一边问路,便这么生生的找到怀靖城。

远远望去,怀靖城城墙高耸,那种带着血腥与冰冷的古代战争壁垒不再只出现在教科书中,而是真真正正立于苏涟漪眼前。只有这一刻,苏涟漪才真真正正被穿越这个事实而冲击。

说来好笑,她明明穿越来快一年的时间,但日日夜夜家长里短,忙着创业赚钱,竟丝毫没被什么历史的沧桑巨变、命运的轮回曲折所震撼。如果说从前的日子只是换了个条件继续生活,那如今,她真真正正感觉到——这世界变了。

那庄严肃穆,那血腥杀气,即使那城门楼还离自己甚为遥远,但她已感觉到了这无形的压力。

“姐,怀靖城正打仗呢,你好好的来这儿干啥?不信你出来看看,前面有一大片营地。”这几日是苏白赶着车,他屡次问苏涟漪此行目的,但后者都拒绝不答。

碍于自家姐姐的淫威,苏白便不问了,老老实实的赶车,将好奇心揣进怀里。

营地?在车内静思的苏涟漪一愣,赶忙冲了出来,撩了帘子,向外观看。

果然,眼前乌压压的一片军营帐篷,如同一座小城一般,此时为中午,隐约可见军营中处处燃起了炊烟,正在做午饭。到处都有身穿皮甲的兵士在把守,手上拿着的是泛着冷光的兵器。

“苏白,我们正是去兵营。”涟漪道,唇角微微勾起,乌黑的眸子在暖阳下熠熠生辉。

飞峋,许久未见,你可好?

苏白叹气,自从他姐变了后,他就彻底不了解他姐了,此时更是怀疑两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为啥他就总觉得他二姐那么神秘?他怎么也是看不穿、猜不透。

这一路上,苏白的所见所闻也是增多几分,若是说从前他孤陋寡闻,整日只知道欺负乡里乡亲,后来到了书院,也只是耍些小聪明读一些书来应付二姐给他下的任务。

那此时,他算是彻彻底底长大了。因为看到这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心底的良性别唤起,这几日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可以说,苏白是长在蜜罐中的,有父亲和哥姐的疼爱,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些真正的疾苦,从前的日子虽不算富裕但也不穷。他本性不坏,即便是在村中为流氓,也只是偷鸡摸狗,并未真正闹出过人命。

苏白又一次叹气,这几日所叹之气比从前那十几年都要多上许多。

一声吆喝,鞭子抽到马背,两匹马便甩开四条腿想着军营的方向跑去。

……

营地里,距离上一次开会已过了十日,营地中心指挥帐篷内常年气氛压抑,所有将领都集聚,冥思苦想,想着如何用妙计攻城,却怎么也是想之不出。

那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重镇,无论是守城经验还是城内设施都是针对作战而准备,连那以军事力量极其强大的轩国都无可奈何,这云飞峋所指挥的一支临时军队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云飞峋之前用那妙计硬生生将东福王投敌卖国延后,否则此时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的云飞峋还是一身黑衣。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毕竟自己年轻尚轻,即便是手下将士服了他,但还有这么多兵士,众人见他的年龄先是所有怀疑,所以他便日日将自己打扮得深沉,甚至……蓄了须。

因有了胡子,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也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就在众人都在苦想时,有兵士来报,说云将军有了朋友到。

云飞峋一愣,有朋友?

众将士也是不解,他们在行军打仗,可不是走朋串友的时候,怎么还有串门串到军营里来的?

云飞峋觉得自己面子十分挂不住,心中有些恼怒,但心头却又有一种期盼,这会不会是……涟漪?

怀着复杂的心情,飞峋无奈,“带她进来。”转念一想,心中已经将对方的身份锁定在了苏涟漪身上。

少顷,只见那名站岗兵士引着一人入内。

云飞峋端坐再主将位置上,黑衣之下,肌肉紧绷,一双眼死死盯着门外,不知是在期待那抹倩影还是怎样。

兵士到了指挥帐门前,一拱手。“云将军,客人已到。”

“进来。”飞峋尽量平稳自己的声音,不让外人发觉他的失常。

兵士向旁一闪,只见一抹雪白的袍子出现,那抹身影颀长,每一步都是极为优雅高贵,明明装束简单,却引人促足观看。

“飞峋兄,好久不见?”那人在迈入营帐的瞬间,轻松的嗓音入内,带着磁性,隐隐还有一种威严在其中。

众人抬头,看到一面容极为俊美的男子,只见其乌黑长发高束入雕刻镂空的发冠之中,在帐内灯烛光下,那金色发冠闪闪发亮。

头发并未完全竖起,大半还是披散在肩头,这种风流公子的发型在军营中几乎见不到,只有在繁华都市中,只有那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才喜欢这种花哨的发型。

何况,披肩发不说,在面庞左右两侧还垂着两缕发丝,映衬得他如同白玉一般的面庞更是白皙剔透。

一双剑眉斜入鬓,隐在那两缕留海之中,一双眼似笑非笑,那眼形是极美的,精致得如同出自宫廷画师之手一般。

鼻梁笔直高挺,其下是一双薄唇。

薄唇人性子凉薄,加之那似笑非笑的眼,更是给人一种高贵的神秘感。

云飞峋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但那俊美男子却上前,一把拉住飞峋的手,打断了其接下来得动作,“别这么激动,我就是顺路路过这里,听说你在军中,就顺便来看看,只是普通探望朋友罢了。”那人笑着,语调轻松,这气氛压抑肃穆的指挥军帐,竟如同丝毫影响不到他一般。

飞峋没想到他能来,因为皇权初立,经过这皇子争权,很多文臣武将都受到牵连,朝内人才匮乏。加之其他势力余孽未灭,恐其再作乱,一些武将都被留在了京内,所以这两支大军由云氏兄弟指挥。

金鹏大将军战功赫赫,众人是心服口服,加之南康王势力强大,便由金鹏大元帅带领诸多名将赶往南方。而这名让众人质疑的云飞峋则是带了一些普通将领去了东面。

所以说,此时这些将领,并不认识面前的俊美男子,只以为他真是云小将军的朋友,那种不识疾苦的花花公子,为凑热闹跑到这军营中玩乐,也不怕开战后,丢了小命。

众将士都用一种嘲讽轻蔑的目光,赤裸裸地投向那俊美男子。

云飞峋浓眉紧锁,眼中满是担忧,“您……怎么来了?”语调尽量平和,与平日一般,但若是仔细听来,却有一种无比的尊敬在其中。

那俊美男子见飞峋很是机灵,便放开了他的手,笑呵呵道,“都说是路过了,飞峋你七老八十了?到了忘事的年龄了?”开着轻松的玩笑,语意满是调侃。

飞峋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皇上,此处危险。”

俊美男子一挑眉头,“我玩玩就走,放心。”他调不出将领,急得夜不能寐,便干脆亲自跑来一趟。

此人正是刚刚登基的鸾国新帝,夏初萤的孪生哥哥——夏胤修。

男子的话,云飞峋自然不信,他对皇上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其外表看似尊贵公子玩世不恭,但实则心思深沉,善于伪装,手段毒辣。

其他将领有些气不过,这正是急切之时,这贵公子跑来填什么乱?

云飞峋无法将皇上的身份表明,苦于这些将领都没亲睹龙颜,现在也是有苦难言,心中祈祷这些将领定要给他几分薄面,不要为难了皇上,被皇上记恨,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那穿着白色披风的俊美男子一耸肩,薄唇勾起。“飞峋正忙什么呢?”

众将领气得恨不得砸桌子,这千钧一发之际,是话家常的时候吗?

云飞峋无奈,暗暗叹了口气,“在想攻城之计。”老实回答。

俊美男子扫了一眼气哄哄的众将领,在人群角落里找了张空位,慢悠悠地踱步而后,一撩那雪白披风,自己则是坐在其上。了呵呵道,“不打扰各位,你们继续想。”

“……”云飞峋很是无语,却又无法解释这其中道理。

众人哪肯,其中那脾气最为火爆的赵将军忽地一下子站起,冲到男子身前,“我说这位兄弟,这可不是花楼酒肆,你来玩玩便可,先不说这即将开展是否危险,单说这军机,岂是你这外人能听?”

云飞峋又一次叹气,“赵将军,他……他……”又不知去如何圆。

俊美男子也不生气,缓缓站起身来,无比的优雅,“既然这样,那我不听了就是,飞峋,我在帐外等你。”说完,便也不理面前的怒气冲冲的赵将军,从容出了军帐。

“这几日诸位也是劳累了,日日这么苦想,也是想不出。本将有一主意,不知各位认为如何。”云飞峋道。

“云将军请讲。”众人回。

“所谓集思广益,我们想不出,却不代表我们其他将士、兵士想不出,与其这样拖延时间,还不如诸位召集自己手下的将领和兵士,去想这妙计,无论是谁想出,便是大功一件,本将军自当禀明皇上,论功行赏。”

众人也极为赞同,齐齐站起身来,“末将谨遵云将军之令。”这样也不失是一个办法,所谓死马当成活马医。

“好,那都下去吧,以后每日早膳过后,我们在此开会,探讨搜集来的办法。”云飞峋用这办法也是迫于无奈,不仅如此,更是想赶紧打发了众人,他好去回皇上的话。

“是。”众人齐齐施礼致意后,有序地退出了帐外。

那身穿雪白华贵锦缎披风的俊美男子正站在离军帐门口不远的地方,带着淡笑打量着军营,见众将领都离开,这才缓步走了过去,入了军帐。

云飞峋赶忙起身赶来,正准备下跪,却被男子拦了住,“朕身份未表明,你便不用行大礼。”

“是,皇上。”云飞峋也不拖泥带水,站了起来,挺直了腰身,“皇上,您怎么来了?”同样得问题,又问了一遍。

夏胤修并未落座,仍是站着,身材修长笔直,姿态优雅从容,面庞带着淡淡笑意,但那一双眸子却迸发阴冷。“朕收到你的急报,但苦于无将可派,除了能为你再增援你十万兵士,其他毫无办法,于是便亲自前来探看。”

云飞峋微微低头垂目,“皇上赎罪,是微臣无能。”

夏胤修收敛了笑容,缓缓走到营帐门口,向着东方而看,隐约能见到那怀靖城的影子,“别太自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遇到这样情况,别说是你,即便是飞扬在,也是无可奈何。”

“皇上谬赞。”飞峋回道,并未沾沾自喜,也未放下心来,还是浓眉紧锁。此时即便是皇上原谅了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在他心中,自己作为主将,就要取得胜利。

没有理由可讲。

夏胤修继续道,“轩国可有何动静?”

“回皇上,轩国本蠢蠢欲动,后,微臣送信到了怀靖城内,城内潜伏之人收到信后变放出风声,说东福王要降,归顺皇上,切皇上大喜,免税五年,城内百姓一片欢呼。那轩国使者想来是看见了这一盛景,便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争取了一些时间。”飞峋道。

夏胤修呵呵一乐,鹰眸斜着撇了一眼云飞峋,“真是虎父无犬子,云元帅的儿子当真个个是人才,朕真是没想到,飞扬之弟,云飞峋也是十分足智多谋。”

“皇上谬赞,微臣不敢居功,只是小聪明罢了,勉强能解一时之急。”飞峋继续不卑不亢。

夏胤修见云飞峋如此,欣慰地点了点头,眼中有了赞赏。云飞峋虽年轻,去不是浮躁虚荣之辈,是个可造之材。

正在这时,又有兵士来报,云将军又来了朋友,这位女子。

如果说刚刚云飞峋老神在在,此时却真真是后背流下冷汗,他敢肯定,这一回一定是涟漪。这可如何是好?

夏胤修淡淡微微一挑眉头,并未说什么,但看向云飞峋的眼神却是别有深意,刚刚眸子中对其的赞赏目光也淡了一淡。

“请她进来。”飞峋无奈。“皇上,您请坐。”

本理应让皇上入上座,但却恐怕泄露其身份,只能让他坐在了下手边。

不大一会,苏涟漪同苏白便入内,苏白被涟漪留在了帐篷之外,自己则是跟随兵士,款款入了最大的军帐,心中暗想,此处想必就是军营的心脏——指挥室吧。

几近半年的时间,两人再一次见面。

虽然情况紧急,容不得儿女私情,但苏涟漪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那种欢乐呼之欲出。

飞峋也是如此,只不过因皇上在,他努力收敛自己欣喜的感情,面上一片平淡。

夏胤修似笑非笑,一双凌厉的眸淡淡打量着所来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比之一般女子要高上许多,没有娇小玲珑,却别有一种英气。身上穿着的是白色披风,披风将其围得严实,却丝毫没有臃肿之感,是另一种窈窕。

披风下摆,绣着落羽,羽为红色,渐沉渐深,为英气的女子增添了一丝女子的娇媚。

女子的数着简单的不能在简单得发髻,乌黑发丝被高高盘起,一丝不苟,不留一分碎发,无比的干净利落。肤白貌美、气质恬淡,尤其是那一双眼,黑白分明,在浓密睫毛间,在礼貌温和中,透露着一种睿智。

夏胤修一挑眉,这女子算是个美女,但她千里迢迢来这军营做什么?与云飞峋又是什么关系?

涟漪与飞峋面对面,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话来。

半年未见,飞峋的眼中多了沧桑,刚毅的下巴留着淡淡胡须,非但不觉得邋遢,反倒给人一种稳妥之感。他的双眼还是那般真诚,乌黑的眸子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飞峋,抱歉,冒昧前来,希望没给你添乱。”即便是心中想念得紧,但以苏涟漪的性格,还是说不出什么缠绵之语。

“不会。”飞峋也不是油嘴滑舌之人,两人根本不用那些花言巧语。飞峋一伸手,“涟漪,为你介绍下,这位是……”

夏胤修微微一笑,“胤文博。”

涟漪很不解,为何飞峋的军帐中会有一名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轻公子。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颔首垂目,从容不迫为其福了下身,“胤公子。”

接下来,就是要向夏胤修介绍苏涟漪身份了。云飞峋尴尬了下,面容一红,“胤公子,这位是……我的……结发之妻。”最后四个字说出后,心中一暖。

涟漪听闻后,有一些羞涩,但胸口却被堆满了满足感。粉红色得唇微微动了一动,而后忍不住勾起。

夏胤修的面色稍稍一冷,眸子中带了一些质问,“从前并未听说你成亲,在京城办了喜宴,为何不为在下发一份请帖?”他的话,别有深意。

涟漪不解内情,自然听不出来,只当是天之骄子说话任性狂妄罢了。这样的人,她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叶词不就是一个?

云飞峋却能听出当今皇上的质问——为何出外完成任务,却冒出了个妻子?更为严重的是,这妻子怎么在两军交战最关键之时跑来。“胤公子,这件事,回头我与您详聊。”

苏涟漪之事,云飞峋还未与家中说,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此时他毫无战功,别说在朝中,即便是在家中也是毫无影响力,根本无法坚持自己的主张、坚持自己的原则。

所以他的打算是,先立战功,而后再将涟漪之事告知家中。他希望自己就如同兄长云飞扬一般,有足够的实力,无人可左右。

却万万没想到,皇上此时来了,对皇上有所隐瞒,这是大大的不忠,皇上的气愤,他能理解,却是有苦难言。

夏胤修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而后便不语,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向苏涟漪。

涟漪被这名为胤文博的男子看得不舒服,“飞峋,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飞峋小心看了一眼皇上,征求他的意见,可是,如他所见,皇上面色极为不悦。无奈,他叹了口气,“胤公子不是外人,这军中最安全之地便是这里,我们在这说吧。”只能想办法圆了下来。

飞峋是不担心的,因为他知道苏涟漪是知轻重的女子,她赶来,想必有急事,而非什么儿女情长的思念。加之,涟漪也鲜少说一些情话,两人平日里的交流,除了那些秘密,其他还没什么外人不可听之语。

涟漪敏锐得发现了云飞峋的反常,却未注意,“这几日,我不停做噩梦,都是关于你遇难的。我本以为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初萤告诉我,武馆之妻的噩梦极准,我便料想你遇到麻烦,特此前来,希望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因为做梦前来?云飞峋很是不解,但心中却高兴。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她日日梦他,便已足以。

夏胤修一挑眉,他皇妹与这女子在一起?

云飞峋是了解苏涟漪的,也是信任她,他相信以苏涟漪的聪明才智,搞不好便真能相处什么攻城妙计,她来,真是太好了。

飞峋用眼神小心询问了下夏胤修,后者拧眉,对着女子心生反感。

刚刚还对着女子有一丝欣赏,但现在却只有反感。这女子虚伪至极,分明就是情郎,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如此自大,真是可笑!

行军打仗,哪是女人可置喙之事,那么多久在军营的将士都束手无策,她一名女子就能“帮上忙”,扭转局势?妇人之仁,可笑之极!

苏涟漪只觉得身上那审视的目光消失,那名为胤文博的竟不再看她,侧过头去,眼中的嘲讽被她捕捉到。

涟漪自然能猜出那男子心中所想,却丝毫不在乎。

她与那人萍水相逢,仅仅是陌生人,她没必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看法。

云飞峋知晓皇上定然不信涟漪能想出什么办法,一咬牙,也不管其他了,“涟漪,我确实是碰到了难题。”说着,来到营帐门前,一指远方那遥遥之影,“那便是东福王所在怀靖城,此城固若金汤,从前是用来抵御轩国来饶,其城墙比普通城墙高数丈,墙壁也比普通城墙厚上许多,我们发动两次攻城却毫无进展,常规的攻城之法全部失效,更严重得是,东福王利用密道送信给轩国,投敌叛国,欲联合轩国发起战争。”

一旁的夏胤修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忠厚老实的云飞峋竟敢违逆他,明知他的意思,却坚持将战事说给这个毫无用处的可笑女子。

夏胤修并未表露出愤怒,只是淡淡地看向云飞峋,那略微狭长的眸子中满是狠戾和杀气。

云飞峋无奈,只能趁涟漪不备,向皇上投以歉意的眼神。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无法用言语来说服皇上,便干脆用事实来证明。

他相信聪明睿智的苏涟漪定能想出妙计,即便是想不出,也能给他一些启发。

这是信任,对一个人足足的信任。若是以后皇上因这违逆判他的罪,他也认了。

夏胤修被气笑了,飞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他是有所了解,今日怎么就如同撞了邪一样非做这种无聊荒唐之事?难道是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但这女子的容貌却并非倾城。

涟漪想了一想,看了一眼平静的军营,又远眺了一眼平静的怀靖城。“派人去找地道了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道理很简单——亡羊补牢。

因为这女子的一句话,夏胤修神色微微一变,换了一种审视地目光看向那名女子,严重的不屑也微微淡了一淡。

“找到几条,但怀靖城的地道,我预计,少说三十有余。”飞峋道,“这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重镇,想必其设施极为完善,否则也不能抵御轩国几百年。”

涟漪微微点了点头,“看你这么淡定,想必是用方法扰乱了城中秩序,轩国不敢发兵吧?”

云飞峋微微一笑,苏涟漪真是了解他。“是。”随后,便将他所作给苏涟漪讲了。

夏胤修眼中多一丝了兴趣。“飞峋,你只说送信进了怀靖城,但怀靖城此时守备森严,连只苍蝇也进不去,你又是如何将这消息传进去的?”

涟漪也很是好奇。

飞峋赶忙回头向皇上致意,用眼神表达了那些礼节,“怀靖城四面平面,无丝毫遮掩物,城墙上守卫森严,此时更是有弓箭手日夜把手。人自然是混不进去的,信鸽也是入不进去。白日里别说信鸽,即便是一只普通的鸟,弓箭手一旦发现也将其射下来。

所以,我便训练了一只鹰,夜晚送信。”

皇上一愣,饶有兴趣,“夜晚送信?确实高招,人到夜晚看不清,弓箭手便成了摆设,但鹰眼也应该看不见吧,如何送信?”

涟漪秀美微微一皱,心中突然有了一丝阴影。

“我训练了一只猫头鹰。”云飞峋尴尬,有一些害羞又愧疚地看向苏涟漪。

皇上来了兴趣,“猫头鹰?那东西也能训?真有你的云飞峋。快快叫出来给我看看。”

涟漪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面色微微一变。

飞峋知晓涟漪只怕那大鸟的,很是担心,但皇上开口,他又不得不叫,只能委屈涟漪了。

一声口哨,只见不知在何处藏着睡觉的猫头鹰扑腾扑腾地飞进了军帐,皇上还没看清猫头鹰的样子,那猫头鹰却看到了苏涟漪。

大型禽类的记忆力比哺乳动物还要好,这可用教育欧阳歉时的原理解释,其思维所占比重最大的是原脑,便是条件反射,一旦是印入脑海,便记忆深刻。

而这只猫头鹰,被云飞峋日日指着苏涟漪画像训练,早就记住她了。直接向她身上扑了过来,以为自己还抓着那该死可笑的“情书”呢。

涟漪方寸大乱,哪还有刚刚的冷静,抱头鼠窜,飞峋也吓了一跳,赶忙将那猫头鹰喊了回来,在胳膊上带上皮套,让猫头鹰落在他手臂上。

涟漪惊喊了几声,见猫头鹰到底没扑她身上,吓得花容失色,站起身来,一只手慌乱地拍着胸口,哭笑不得,“你怎么将它也带来了?”声音中带着略略埋怨。

夏胤修虽见过猫头鹰,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从前苍鹰玩多了,如今看猫头鹰也觉得有趣得很,忍不住走了来,逗弄着。

飞峋带着歉意,“我起初也没想到它能跟来,当日我驾车赶往京城,它却不知何时藏在车厢中休息,到了晚上出来时,也把我吓了一跳。”

过了好一会,涟漪总算是将惊慌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算了,它也算是建了奇功了,若是没有它,这信还真是送不进去。”命运真是有趣,当初飞峋训练这只猫头鹰是为了送情书给她,却没想到,有一天这猫头鹰能在战场上送信。

就是不知,飞峋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这猫头鹰到了城内又将信送给谁。

不过转念一想,云飞峋既然能将猫头鹰训出,固然也有办法让它完成任务。

猫头鹰是夜间活动的禽类,白日睡觉。此时更是站在云飞峋强壮有力的胳膊上打起了瞌睡,直接将皇上视为无物。

“飞峋,你……你让那鸟出去吧,我看着害怕。”虽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好鹰,但苏涟漪还是害怕。

夏胤修撇了一眼苏涟漪,而后放下了逗弄猫头鹰的手。云飞峋对之报以歉意的目光,而后胳膊一挥,那猫头鹰又不知飞向了何处。

涟漪调整了下心情,“飞峋,你先来给我讲一讲敌我局势,和常规的攻城之法吧。”她有现代知识,但却不是万能,从前是医生,固然没接触过什么古代攻城之战,一头雾水。

夏胤修并未说话,而是回到位置上,淡淡看着两人,好像审视、又好像是看好戏。

云飞峋还是能感受到皇上的微微怒意,他就当自己看不见,率先走到了指挥营深处的一张大桌上,取出一张硕大皮纸,在桌上铺开,其上,是一座城的结构图。

“涟漪你看,这便是怀靖城。”于是,云飞峋便一边指着大型图纸,一边详细为涟漪解释城内的每一设施极其作用,是进攻还是防御,能承重多少,尺寸如何。

涟漪一边信心听着,一边将各种数据牢牢记于脑海,分析着这座城的缺点。但无奈,她怎么想,都认为这城完美无缺。

几百年的积淀,随着每一次战役,这城一次次弥补缺陷,如今即便不是完美,也是无缺。

“城池布局我已清楚,接下来你给我讲一讲惯常的攻城之法吧。”涟漪道。她不是神仙,更不是万能,如果让她现在毫无根据地去想如何攻城,她真的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是在原有得各种方法之上,用一些现代科技罢了。

“好。”云飞峋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那眼神中满是信任,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才能让一名男子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一名弱女子。“攻城,大略分有几种,首先是凭借地势或加高木墙,向城内射箭,配之以攻城。但是怀靖城周围地势一派平坦,城墙又达数丈,这一方法,不可用。”

涟漪点了点头。

一旁的夏胤修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掩住那即位不耐烦的心情。此时此刻,他真是对云飞峋失望透顶。任何一名思维正常的男子,在这万般危急之时不去想办法,却靠一名一无所知的妇孺。

况且,妇孺绝非是将门才女,连基本的攻城作战都不会,云飞峋怎么就觉得那女子能想出妙计攻城?

失望!实在是失望!他原本还想对云飞峋委以重任,这东征一战便是对其的考验,但如今,他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次,是水仗,因为城墙多为夯土,遇水则化,可引河水来,但此时为冬季,水已凝冰,这计不成。”

“恩。”涟漪答应道。

“再次,便是挖墙,夜晚潜入,从墙根下挖隧道入内,突袭之,里应外合。可怀靖城向下数丈都是岩石,根本挖之不动,所以此计不成。”

“接下来呢。”涟漪道。

接下来,云飞峋又将了数种方式,方法奇特,都是针对这冷兵器的特点来定制的攻城之法,可惜,没一点都被否决,那怀靖城都有预防之法。

说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云飞峋长长叹息了下。“涟漪,这些都算是突袭奇招,兵书都有记载,人所共知,作战时要针对城池特点施用,但却不是主流之法,主流之法还是强攻、云梯、弓箭手、抛石机。”

涟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不用云飞峋去详尽说如何配合,涟漪脑海中便已经形成了一幅画面——抛石机抛出巨石以砸毁城墙或砸伤兵士,弓箭手是向城墙上守军放箭做掩护,而大部分兵士便是用云梯强登城墙。

涟漪心情压抑,虽未见到场景,但只要想到这作战模式,眼前便好像已经看见那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的场面。

她是医生,治病救人,哪能看的了如此血腥的场面?如此沉重得伤亡?

她没见过中国的抛石机,在她印象里,抛石机应该是古罗马的东西,类似于特洛伊时代的东西,没想到这里也有抛石机。

而飞峋面对最大的问题,便是抛石机砸不毁城墙,因怀靖城城墙经过历年加厚,根本不是巨石可轻易砸坏,如果……

涟漪的眸子亮了一下,如果是火药呢?如果用火药来轰炸,其结果是不是就事半功倍了?

但苏涟漪的心有揪起了一下,此时为冷兵器时代,她真的要将那杀人无数的热兵器带到这个时空,引起这些好战分子的热血,创造更多的战争?

她犹豫了。

她的犹豫,被云飞峋所发现,他惊喜,“涟漪,你是不是有方法了?我就知道,你定会有妙计!”

夏胤修愣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正揉额头穴位的修长手指,抬眼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这女人能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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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要将热兵器带入冷兵器时代中,这个就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为原土著民带去了无尽杀戮与掠夺一般。

这一刻,苏涟漪心头沉重,却又不知怎么该如何抉择。

此时的局势已经十分明了,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怀靖城,否则,结果便是两个——第一个,便是等鸾国的援兵到,用几十万条性命堆上怀靖城,强夺;第二个,若不能快速拿定注意,等轩国的兵到,其后果更是严重,就不是夺城的问题,而是敌国入侵。

杀戮!杀戮!在这文明尚未普及的时代,好像唯有杀戮。

“涟漪,怎么了?”云飞峋发现苏涟漪的犹豫,只见她一双秀眉紧蹙,平日里带着淡笑的眸子此时很是沉重,心中有些担忧。他心中已肯定涟漪此时定然有了主意,但为何不说?难道有难言之隐?

夏胤修微微眯起精致的双眼,也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那婷婷而立的女子。他不信任这女人,却信任云飞峋,难道她真有什么妙法?

“涟漪?”飞峋又轻轻询问了句,“若是为难,就算了。”他不忍心让她为难。

夏胤修却心中不愿,他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看了一眼帐外怀靖城巍峨的远影。“在下听闻,当日在朝堂之上,云将军是立下了军令状,若是败了,便自愿受流放之刑,云将军,你还记得吗?”

云飞峋惊恐地看了一眼夏胤修,见到他眯起的双眼中,冷厉迸发,带着质疑和威胁。

飞峋浓眉紧锁,咬紧了牙关。

确实,他当时立了军令状,若不是他立军令状、父兄担保,以他的年龄和战功,又如何能拿到东征主帅的要职?他不是年少轻狂,而是急于立战功,只为了……苏涟漪。

涟漪不知夏胤修的身份,自然也听不出这话中的威胁,只以为这胤姓男子说出传闻罢了。

涟漪心中一紧,抬眼看向云飞峋,“飞峋,你立军令状了?”满是疑问。

云飞峋不知如何解释,便只能闭上嘴,点了点头。

夏胤修冷笑两声,双手背后,慢慢踱步,那一举一动,无比的尊贵威严,那是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他走回了之前的椅子上,一撩披风,又重新入座,右手修长的手指去把玩左手拇指上那枚硕大的翠玉扳指,低着头,两颊两缕发丝垂下,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飞峋若不是立这军令状,朝中那么多战功赫赫的武将在,这东征主帅之位又如何能轮得到他?也不知,从前不好权势的飞峋,如今为了什么去冒着风险争夺这要职,”夏胤修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那名女子一眼,“或者说,是为了什么人而去以身涉险。”

苏涟漪心中震撼,她能不知飞峋是为了什么?他是为了她!

以云飞峋的家势和身份,足可以荣华富贵一生,根本不用做这亡命徒,为何会如何,还不是为了……对她的一妻承诺!?

飞峋心中焦急,慌忙中伸手握住涟漪双肩,“不许多想,效忠国君建功立业,是每一名好男儿之愿,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更不是为了什么人。”他能感觉到苏涟漪心中的挣扎,他隐隐知晓这成功的代价硕大,他不想她被危险牵连,更不想她被左右。

涟漪抬眼看着面前的云飞峋,起初,她对他是有一些陌生感的,毕竟,两人半年未见,加之此时此刻泛着沧桑和血腥的云飞峋不是她从前认识的云飞峋。

但此时,她却发现,他永远是他,不会变。是那个凡事为她考虑,将她放在心头上疼惜的飞峋。

夏胤修很生气,因云飞峋的优柔寡断、儿女私长,心中气愤飞峋与飞扬分明就是一母同胞,怎么就能差距如此大?云飞峋若是有他哥哥一半的果断干脆也好。

涟漪突然笑了,伸手轻轻触碰飞峋刚毅的下巴,其上带着胡子,很英俊,很有男人味。“热兵器与冷兵器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杀戮。即便是没有热兵器,这杀戮还是无法平息,其亡魂也不会减少,不是吗?”

云飞峋不解,“涟漪,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热兵器和冷兵器?”

夏胤修的薄唇却突然微微勾起,有一些期待。

涟漪伸手将他握住自己双肩的双头轻轻拿了下去,又去转头看那城楼远影,刚刚那个那句话,她不是说给云飞峋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热兵器和冷兵器,只是个形式罢了,最简单的比喻就好像是吃一顿饭,可以吃馒头、可以吃米饭,其结果都是为了吃饱而不用饿肚子。而用刀还是用枪,有什么区别?其目的都是为了杀戮。

即便是没有热兵器,这杀戮也不会停止,甚至,也许冷兵器的杀戮比热兵器更甚。就如同此时,若是有火炮,这场战争也许会速战速决,但如果没有火炮,便只能用人的命、人的尸首去堆上那高高的城墙。

冷兵器,并不一定会和平,例如说这个野蛮的时代。

而热兵器,也并不一定会战乱纷纷,例如说现代。

现代世界,因各个国家纷纷研制掌握核武器,便更是将战乱减到最小,因核武器杀伤力太大,没人敢轻举妄动,更没人肯去做那遗臭万年的历史罪人。

进一步说,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鞭炮,鞭炮与火药异曲同工,这火药、火炮研发是迟早的事,她的提出只不过将这日期提前了些许罢了。

退一步说,她苏涟漪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人,凭什么非要她去做救世主?她做不了救世主,更不想去做那救世主!

人之初性本善,但若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伤害、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威胁,为何还要善?那是愚蠢!

这火药她做出,也许东福王手下的兵士便遭殃,也许城内百姓受牵连。但此时这营地里的正义之师难道就该死?为了怜悯他人,就要让这些无辜的将士用性命取得胜利?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生死有命,死者,便权当是命运的安排吧。

云飞峋见苏涟漪的面色频频变动,口中银牙咬得嘎吱作响,眼神也是越来越狠戾,他便知晓她定然是做了强大的心里斗争,很是怜惜。

若非皇上在此,他真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告诉她,不要为难自己,将难题扔给他就好。

降罪又和可怕?流放又如何?他不怕。

当主意已定,苏涟漪的眸中的狠戾逐渐退了下,换成了恬淡,又有一种看穿命运轮回的释然。“飞峋,我有方法助你攻城。”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云飞峋心中涌起波涛感触,他了解苏涟漪,涟漪若非有完全把握便不会轻易说出口。而他的感动也并非是胜利在望,他从来不是靠女人过活的男人,而是他知晓,涟漪的斗争,都是为了他。

“涟漪,无论胜利与否,无论今后是否贫穷,我云飞峋即便是没了性命,也发誓要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失望伤心。”他一字一句,满是坚定。

被云飞峋这么赤裸裸的表白,涟漪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微微垂下头,带了一丝羞涩,并未说话。但白嫩的面颊上扫过的一道粉红,已说明了一切。

夏胤修眸中闪过不解,为何云飞峋就如此信任这名女子,而这女子又能想出什么妙招?

“带我去看看你的投石机吧。”当苏涟漪再一次抬头看向云飞峋时,儿女情长的羞涩已不再,眸中唯有坚定与睿智。

飞峋微微一笑,“来。”

说着,便先出了军帐,回头示意涟漪跟上。

苏涟漪也呆着淡笑,跟了出去,当走出压抑的指挥营的瞬间,心情竟豁然开朗。

看到身边那些威风凛凛的将士,他们克忠职守,每一人的面上皆是神圣。涟漪心中的自豪也油然而生。

人类从出生的瞬间便被划分在不同的势力范围之内,为了自己的利益集团,去对战其他的利益集团,人人都在做、日日都在做,她没什么可内疚的。

飞峋才想起,皇上还在帐中,赶忙想吩咐兵士为皇上安排休息的地方,却看见,一身雪白披风的夏胤修也跟了出来,脸上带着那意味深长的淡笑。

因无法表明皇上身份,飞峋只能用眼神对皇上微微道歉,不能用君臣之礼想待,而夏胤修也根本不在意,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的背影。

云飞峋带着涟漪和皇上两人到了投石营。投石营,顾名思义,便是专管投石机的部队,就如同现代军队中的炮兵营一般。他们的训练全是如何操作投石机,如何将这巨石射的远、威力大、目标准。

投石机硕大,有着巨石底座,其上是木质,其下设有轮子。将巨石安放在石槽中施力,巨石便能射出,砸毁目标。

涟漪从前并未见过投石机,也不知其威力,云飞峋便命令投石营的兵士将这投石机推至空地,让兵士操作,一则是让苏涟漪知晓投石机的威力,以作改良的依据,二则是让微服的皇上验看自己的军队威力。

兵士们将那巨石轰出,数丈之内,数人合抱之树被砸成两截。

夏胤修从前并未出征,只知这投石机却未亲眼见其作战,此时算是开了眼界,薄唇勾着,眼中满是兴趣。

他转眼去看那名女子,却惊讶的发现,那女子见到这巨型投石机非但没有丝毫震惊,当看到这强大的毁灭性后,连眉毛都没动上半下。可以说,这威力效果根本没入得女子的眼中。

同样震惊的还是云飞峋,他知晓苏涟漪是个镇定的姑娘,却没想到如此震惊。想当初,他在军营中第一次看见投石机时,惊讶得瞠目结舌,但苏涟漪就如同看见自家院外孩童打了一枚弹弓一般。

苏涟漪精力都在各种数值的计算上,根本没注意到身旁两名男人的惊讶。她微眯着眼,走到投石机旁,脑海中将从前物理课上学过的公式翻出,企图找到可以套用的法子。

她微微侧头,去问一旁兵士,这射出的巨石重量。兵士也不懂这名姑娘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便也老实回答。

涟漪将这数值牢牢记在心中,而后向那被抛出的巨石走去。

云飞峋默默跟在苏涟漪身旁,夏胤修也是跟着。

当涟漪走到巨石之旁时,已有兵士在移动巨石。涟漪又问了那些兵士,巨石与抛石机的距离,也便是射程。兵士回答,涟漪再次将这数值记住。

虽太阳悬挂天空正中,应是一日中最热之时,但在这空旷的原野,毫无阻挡的冷风还是刺骨十分,将穿着厚重披风的苏涟漪吹得浑身冰凉,也让她大脑冷静了许多。

“涟漪,郊外风硬,去帐中吧。”云飞峋道,声音带着关切。

涟漪一抬头,发现自己因计算、构思得太过入迷,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却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只见那巨石早已被兵士们用轮车送了回去,想来,也是一盏茶的时间吧。

难怪会这么冷,竟这么傻站了这么久。

涟漪回头刚想去回答飞峋,却见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单衣。

那锦缎衣衫单薄,服帖地穿在他健硕挺拔的身材之上,更是为他突显英挺,问题是,这严寒之日,他怎么穿这么少。“你为何不多穿一些?若是着凉了怎么办?”她有些生气。

飞峋淡笑,“练武之人不惧寒,你快回营中吧。”

涟漪才不信他的鬼话呢,是人都是血肉之躯,谁不冷谁是傻子。也不去挑明,赶忙快步向那大营中,只当是自己冷了。

飞峋自然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身上是冷的,心却是暖的。

夏胤修看不出两人暗暗的关切与交流,只跟着两人回了指挥营。因在他的世界中,没有什么真切的关心与爱护,有的唯有是权势和利益。

营帐中燃着火炉,很暖,若不是那胤姓公子在,涟漪非要好好训斥云飞峋不爱护身体不可,也想讲他大手放入手心,帮他暖着。因有外人,她便没去做,而是走到指挥桌旁。

桌上有笔墨纸砚,涟漪自行磨了墨,而后拿起笔,蘸墨疾书。不一会,便开出了一张方子,而这方子,自然是最建议的黑火药的方子。

“飞峋,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所需要之物和数量,我都写在纸上了,越快买来越好。”涟漪道。

飞峋伸手接过了纸,看着其上列出的物品,有硫磺,有木炭等等。“你要这些干什么?这些好像都是……做鞭炮的材料。”

涟漪微微一笑,“就是做鞭炮的材料啊,你应该听说过,若是鞭炮工匠不慎将原材料点燃,别说工匠的性命,就是整个宅子都会夷为平地,连房屋之外的人都无法幸免。”

云飞峋恍然大悟,脸上满是惊喜。“涟漪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造得是鞭炮,是巨型鞭炮?”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对,其实这世间万物都在维持一种平衡,当平衡打破,好的东西便成为坏的东西,有时坏的东西也能成为好的东西。就例如说有一些药物,可治病救人,但当超了计量,便成了毒药,非但无法救人,还会害人。”

“好,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云飞峋激动万分,仿佛已见到胜利的曙光。但兴奋中又有一丝忧虑,“但涟漪,这剂量,又是如何配置?”

“这个你不用担心,配方我自然会有,只要你将这些物品准备好便可。”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最好再请来经验丰富得鞭炮工匠,我有需要。”

“好。”云飞峋答道。

“飞峋,”就在云飞峋正要叫来兵士时,夏胤修却突然开口。他用一种极为考究的目光看向苏涟漪,“刚刚你只介绍这位是你的结发之妻,在下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飞峋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答了,“胤公子,这位是我的发妻,苏涟漪。”为何皇上会突然问她的名字?

夏胤修自然是要派人去调查,他对着苏涟漪淡淡一笑,那俊美面容上的笑意,足可颠倒众生。“苏小姐,在下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小姐指教?”

涟漪同样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到底是谁?是飞峋的朋友?但为何却总觉得飞峋对其特别尊敬客气?

这人是敌是友?为何明知晓自己是飞峋的发妻,却以“小姐”一词来称呼,不是应该称呼为夫人吗?“胤公子有何不明?”

之前夏胤修便觉得这名女子有一些怪异,却不知原因,但如今才惊觉——这女子的冷静不比男子少,甚至要更多,尤其……这女子见到他,连多一眼都没看。

人,食色性也。

他自认面容俊美,先不说他的身份,只说他的面容。从小到大所遇的女子,见到他时,无不脸红羞涩,内心却向往无比。他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但这苏涟漪却丝毫没多看上他半眼,就好像他和那路人模样相同一般。

夏胤修眯起危险的眼,“苏小姐说有配方,在下却不知,这配方何来?”京中能工巧匠众多,为何就没人说有配方,让这女子有?

云飞峋心中也是疑问,但他早已习惯了苏涟漪的各种奇思妙想,她总是有各种配方,见多不怪了。

涟漪垂下眼,“从前碰见一名云游的高人,小女子有幸与高人聊了几句,适逢见到有鞭炮铺子爆炸,那名高人便随口说了个配方,小女子便记在心里罢了。”她就一口咬定是碰巧,其他人还能如何?

“高人?”夏胤修瞬间相信,因他根本不信一名女子能研制出什么配方,若是说高人,他还能信上几分,“苏小姐可知高人的名字?”

“黄励靖。”她随口说出从前医院院长的名字。

夏胤修皱眉,他见多识广,又过目不忘,天下神匠的名字都在他脑海,却怎么也没找到这黄励靖的名字。“此人是做什么的?哪里人士?如今又在何处?”他忍不住问。

苏涟漪第一次对着名为胤文博的男子身份有所怀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人应该想的都是如何胜利,但他却追究那配方的拥有者。

虽然潜意识对他身份有所怀疑,但却未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如何配置火药,如何攻城。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有配方,其实也仅仅是脑子里有个黑火药配置比例,丝毫没用在实际作战中,即便是弄来了东西,她也得实验。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哪有精力去考虑面前这俊美男人有没有问题,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

“抱歉,我与那名黄姓高人也仅仅是见过一面,寥寥数语,不知他身份,所以公子你的问题,我答不出。”一问三不知,谁能耐她何?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语,只是将苏涟漪和黄励靖两个名字都记于脑海,打算回京派人仔细调查。

……

晚饭时分,苏涟漪所开出的单子和所需要之人,都被找了过来。

火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是由古代炼丹家发明而出,从战国至汉初,帝王贵族们沉醉于神仙长生不老的幻想中,便驱使一些方士道士炼所谓“仙丹”,而在炼制过程中,逐渐发明了火药的配方。

火药成分为硫磺、木炭和硝石混合而成。硝石便是硝酸钾,其中硫磺和木炭是作为燃料,而硝石是作为氧化剂。

火药作用时,硝酸钾分解放出的氧气,使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瞬间产生大量的热和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由于体积急剧膨胀,压力猛烈增大,于是发生了爆炸。

无论是中国古代,还是这个时代,火药都被人因各种目的发明,但却从未应用在军事中。要么便是做丹药、要么便是入药治病、要么是做成鞭炮、有些则是被用于杂耍之中。

火药被引入军事是迟早之事,但苏涟漪却没想到,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将火药引入军事之人,竟然是她。

既然物品到了,她便发动这些鞭炮工匠处理原材料,为此,她特意取了木材在一片空旷之地让兵士紧急搭建了一些透风的棚子,以做火药的操作间。

透风是为保安全,密闭、高温,都有可能产生这些原材料的点燃或爆炸。

当临时棚子盖好,工匠们投入材料加工后,苏涟漪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只允许工匠们处理原材料,最后配置,她却不会让工匠们知道。原因很简单——保护这些工匠们的性命。

这火药配方是个秘密,若是有人知晓这些工匠拿到配方,那些人定然会用各种方法诱惑逼迫这些工匠交出配方,而鸾国皇帝也定然为了配方不外泄,要么终身软禁这些工匠,要么便直接杀了他们灭口。

她不想这些可怜的手艺人最后因她而遭殃,所以,她绝对不会将配方外泄。

但同样,她作为配方的持有者,那些人定然也无法放过她。这些,不用担心,她自由方法脱身。

所以此时,是工匠们处理原材料的时间,等这材料处理完,涟漪便会将工匠遣散,剩下的工作,她独自完成。

夜晚到来,军中灯烛点亮。

众将士都大喜,知晓这将军夫人带来了克敌之法,虽有些怀疑其能否成功,但还是心中大喜,十几日的压抑得到了缓解,心情都别样舒畅。

这一日,因皇上的到来,也因苏涟漪的到来,云飞峋下令伙头营,为全军将士加菜、加肉,全军上下一片欢呼,但加菜是加菜,却还是禁酒。

皇上并非只身一人,只不过他独自走入军营罢了,随他前来的有四人,三名护卫,一名太监。那太监年纪也不大,没有女气,穿着一身正常男装,外人根本识不得他的身份。

主帅营,为云飞峋的居所,虽还是一片简陋,但在这临时军营之中,已算是宽敞整洁。

帐子中央,一张硕大圆桌,其上菜肴十几道,虽不算精美,但也是丰盛,这已是军营伙食的最高标准。平日里云飞峋是不会如此大鱼大肉,更不因自己是主帅而搞特殊,今日如此,是为了招待微服的皇上。

云飞峋原本想让皇上坐于正位,后者却拒绝,不想表露身份,便由云飞峋坐在正位,夏胤修和苏涟漪两人一左一右,坐于他的两旁,而苏白则是坐在苏涟漪的身旁。

云飞峋以茶代酒,敬夏胤修,苏涟漪也笑意盈盈的跟着。夏胤修身侧是面容清秀的太监伺候,其举止用餐更是优雅无比,十分讲究。

苏白很是疑惑地看了看,本来饥肠辘辘地准备开吃,见了对方优雅的吃相,他也收敛了许多。

涟漪并没怎么动筷,也没心思去听周围两人的交谈,满脑子都是那公式,射程、已经火药的爆炸威力。

这桌上能痛快吃饭的,除了皇上自己,便只有那不指责无罪的苏白了,云飞峋也仅仅是碰了几口菜,却不敢在皇上面前失礼。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苏涟漪,又见那熟悉的恬淡面容,心中满是幸福满足之感,更是不知饥饿。

夏胤修也并未是那种不食人间疾苦之人,加之最近赶路得紧,如今这不算精致的菜肴,也觉得可口。他一边被贴身总管太监伺候着用膳,一边扫了几眼垂头凝思的苏涟漪,若有所思。

晚膳用完,夏胤修和苏白两人吃得很饱,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自然几乎没碰几筷子。

飞峋命人为夏胤修重新搭建一只帐子,其内所有物品都按照主帅的标准,夏胤修也不拒绝,毕竟,他从小便身为太子,如今更是贵为天子,锦衣玉食不在话下,太过简陋想必也是受不得的。

即便是最高标准,也是觉得简陋得吃不消。好在,随行的马车中带有不少名贵物件锦被,由侍卫一一搬入帐中。

皇上的住宿算是解决了,侍卫们和苏白自然是不搞特殊,随便找了帐子入睡,倒是苏涟漪的去处很是尴尬。

一众将士眼神中满是暧昧,将军夫人来了,将军自然可以开荤了。大家都是成年男子,几乎都子孙满堂,自然是可以理解血气方刚的将军的,何况,云将军从来都是以身作则,他们心服口服,如今将军夫人来了,他们暗暗鼓励其夫妻同房。

苏白这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赶车早就疲惫不堪,被涟漪早早打发下去休息。夏胤修却未着急回帐,端坐着,饮着太监从皇宫中特意带来的香茗,一边品茗,一边瞧着热闹。

涟漪有些尴尬,“飞峋,那样……影响不好,为我也随意找一顶帐子吧,你知道,我不在意条件的。”

云飞峋也是两难,虽他是军中主帅,但毕竟这军中除了苏涟漪一人,便无女子,他担心其安全。

鸾国规定,驻扎守边防的军队配有军妓,而像他们这种以作战为主的军队,是没有军妓一说,全军上下,戒酒戒色。

可以说,这样的军队,除了他哥哥云飞扬敢带着姬妾上战场,就绝无第二个将领敢这么干,而他……如今便成了这第二个,虽然事出有因。

“这怎么行?整个兵营都是男人,夫人为女子,若是不小心吓到了可如何是好?夫人您有所不知,那些兵士都血气方刚,夫人你独自睡在营中绝对危险,只有在云将军的帐内才安全。”说话的是赵将军,他三十有五,一脸横肉,是个粗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云飞峋挤眉弄眼。

“……”飞峋虽在治军方面自有一套,文韬武略被众人钦佩,但实则却是个童子鸡,面皮儿薄的很,被那赵将军说完,面色有些微红。好在,他刻意留着的络腮胡挡了一些。

“劳这位将军担心了,但军中自有军中的纪律,奴家不想让云将军为难,也不想让诸位将军为难。奴家相信这里的每一位兵士都是忠心爱国,大敌当前,怎会因女色而动心?”涟漪斟词酌句,她说的都是实情,通过下午的观察,她能感觉到云飞峋治军的严厉,她不想坏了他的规矩。

又一名三十出头的小将也说话了,“夫人您多虑了,虽然军中有纪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云将军正值少年,大家都能理解,再者说,金鹏大将军不也是出征带着美妾?铁血柔情,岂不是美谈?”

若是不提这云飞扬,苏涟漪也许还能和他们客套几句,一说到云飞扬,涟漪就气不打一处来。

面色猛然铁青,“这位将军的意思,奴家不敢苟同。无规矩,不成方圆。行军打仗不同于在朝为官,出门在外,全军上下本就该同心同德专心抗敌,若是身为主帅便不遵从军纪而搞特殊,又如何有说服力来治军?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再者说,铁血柔情?将军你可知奴家为何来此?因为奴家夜夜梦见我夫君飞峋受难,后来经朋友提点才知,原来武官妻子都会有这种征兆之梦。

试问,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出门在外,他的结发之妻日日拜佛夜夜担心,而大将军呢?白日里战功赫赫,夜晚怀抱美人入梦,他对得起为他担心的正妻吗?难道这就是诸位将军所追求的铁血柔情?”是滥情吧!

最后一句话,苏涟漪没说出口,再说下去,真的就去挑战父权社会伦常了。

她不是女权战士,她用自己的方式战斗,而不去愚蠢的试图用三寸不烂之舌驳倒众人。以为口舌之争便能改变事实之人都是妇人!若是用雄辩便能将事态扭转,国家就不用有军队了,只要成立一支威武的律师之师便可。

众人被苏涟漪说得哑口无言,对着将军夫人也另眼相看。

从前以为夫人恬静睿智,将来定然是治理后院的好手,但如今才知是个醋坛子,都对云将军投以怜悯的目光。

但夫人说得有理,金鹏大将军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妥。

飞峋知晓苏涟漪这一番话是为金玉公主打抱不平,但作为男子,是无法理解苏涟漪心中的悲痛。

夏胤修一愣,没想到这苏涟漪的醋劲儿竟这么大,有趣,真是有趣。那双精致的眼眸,看向苏涟漪的目光,更是饶有兴致,多了意味深长。

------题外话------

今天更这么多吧,今天写得特慢,可能是换场景了,囧。

有些妹子们担忧苏涟漪以后的道路艰难,但人生哪有一帆风顺?每一次大的进步、每一次收获,都要经历坎坷、做出努力不是吗?世上哪有那么多金手指、哪有那么多天空掉馅饼?虽然女主的金手指已经够多了。

但妹子们别担心,有些女主喜欢在困境中挣扎,最后取得胜利;有些女主会事先考虑周全,化险为夷。我们的苏涟漪女主,属于后者。

如果涟漪的聪明才智化险为夷成功,妹子们可否将月票投给丫头,HOHOHOHO~【变相的要月票不解释】

感谢tamyatam妹子风雨无阻的每日一钻,么么哒!

119,深吻(军营中的温馨,求票)

鸾国东征大营里,在一处空地,用木材临时搭建了不少棚子,那棚子中灯火通明,有临时找来的鞭炮工匠正熬夜加工着做鞭炮的原材料。

木炭、硝石、硫磺,他们这些工匠都不解,鸾国东征大军不是为攻打叛王吗,怎么好好的要做起鞭炮了?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所从事的行业、他们日日夜夜打交道的这些材料,竟与那跨时代的杀伤性武器出自同根。

指挥营内,众将士都跑来见见将军夫人,有些人则是鼓励其夫妻同房,没想到的是,被将军夫人狠狠骂了一顿。

众人觉得费力不讨好,便只能摸摸鼻子上的灰,告了辞退了出去。

而一旁微服出巡的鸾国皇帝夏胤修,听见苏涟漪这醋味弥漫的激昂之辞,也是看得饶有兴致,一旁贴身伺候的太监轻声提醒其早些休息,因尊贵的皇上也是日夜赶路,后者便点了点头,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涟漪,又警告地看了一眼云飞峋,这才转身出了营帐,回了自己的帐子。

刚刚还人满为患,热闹非常的指挥营,此时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安静得只能听到火炉噼啪燃烧之声。

云飞峋心情激动,战争胜利是小,见到涟漪才是大。他快步走到苏涟漪身旁,见到那亭亭玉立的恬淡佳人,竟不知想怎么办,心中恨不得直接将她吞入腹中,但又不敢上手去亵渎了她。

涟漪静立不语,微微垂着头,一双秀眉微微蹙起,晶亮的眸子被火光照得闪烁。她抬起头,幽幽看向云飞峋,“刚刚……我是不是做错了?”

飞峋一愣,马上便明白了涟漪所指,微微一笑,那深邃的眸中满是宠溺。“没有,涟漪你说的对。行军不戒色实在不妥,我也不赞成哥哥的做法。”

涟漪苦笑,知道云飞峋误解了她的话,她所在意的不是云飞扬破不破色戒,而是他所带之人不是他的结发妻子罢了。飞峋是男子,自然理解不了女子的心情,若是能了解,他岂不成了变态、娘娘腔?

“飞峋,今日是我不对,我不冷静所以出口讽刺了部下,让你难办了。”涟漪再一次检讨自己,因为自己的气愤,却给飞峋添了麻烦。

飞峋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柔荑,将其小心放在自己手心,那力道仔细拿捏,仿佛生怕自己的力气将这完美如白玉雕琢的柔荑捏坏一般。“别想了,都过去了,再者说,这些人都是铁汉,哪会和女子一般计较?不信明日一早你再看看,他们早就忘了。”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他下巴上的胡茬,“是啊,这与岳望县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商场,男子众多,但他们所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在脑中思酌数遍放才开口,一字一句都别有目的。但这里却不是,所有人都是热血男儿、不拘小节,想什么就说什么,高兴不高兴都会直接表现出来。于此相比,我还是喜欢这里多一些。”

云飞峋惊喜,双眸大睁,“真的?你喜欢这军营?”

涟漪点头,“真的,我发誓。”

飞峋的面色微微涨红,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女子,仿佛这天下第一大好事被他碰上了,“涟漪,我……我真是太幸运了,竟能得到你。”

涟漪失笑,“有什么幸运的?我也是个普通人,普通女人啊。”

飞峋摇头,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扣在她正抚摸他胡子的小手上。“你是如此完美,竟然能钟情于我,我如何不幸运?我从前一直担心你过不惯这军营生活,毕竟没有多少女子愿来此吃苦,今日听了你的话,我……我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云飞峋的情绪很是激动,眼中的光亮闪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身前的苏涟漪。

涟漪低下头,被他看得有一些羞涩,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两只手都被其扣得很紧,也许对方察觉她的挣扎,更是一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

又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熟悉的怀抱,苏涟漪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心情也是无法平静,听着他疯狂的心跳,刚想说这么,只觉得脸被对方捧起,只见眼前那俊颜一下子放大。

苏涟漪睁大了眼,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呜……呜……”一边挣扎着,一边赶忙去看向门口,这时候千万别进来人,若是被人看见非羞死不可。刚刚还说什么不破色戒,现在两人就抱着亲吻……不对,不是互相亲,是他强吻!

云飞峋不在意这么多,他只是内心中狂热的爱恋不知用什么来表达,唯有用一些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苏涟漪挣扎着,想说话却说不出,头被那大手扣着,被迫接受他的吻。而对方也毫不客气,就这么在她柔唇上捻转。涟漪从没被人这么强吻过,还是用如此的热情,加之挣扎之下耗费了许多体力,一时间竟呼吸困难。

她被憋得难过,用眼苦苦哀求他。

云飞峋只觉得面前那永远清淡如冰的女子被他揉成一团春水,平日里那双睿智明眸此时无限迷离,眼圈微红,潋滟十分,更是惹人怜惜。

那双散着温热馨香的唇微启,他就顺着自己本能,探舌入内,陶醉与其甜美。

苏涟漪挣扎了半天,其结果非但没挣扎成功,反倒是越加沦陷,无奈,干脆便放弃了挣扎。

她被他吻得浑身虚软,两只胳膊撑在他宽厚的肩上,只能无奈承受。

不知道捻转多久,久到她觉得站不住了,他才肯放开她。看了她红肿的娇嫩唇瓣,和面颊旁微微的印子,有些内疚,“我的胡须……是不是扎疼你了。”

涟漪想推开他,但确实是站不稳,又羞又气,偏过头去,干脆不去看他。“你还知道?”她的声音也不像平日里的清脆利落,有一些嘶哑,却平添了风情。

吻过之后,他还不肯放过她,还如同孩童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一般,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会我就刮掉。”

涟漪将头伏在他胸前,不去看他,红彤彤得面庞很是诱人,肿得如同果冻般得娇唇勾起,是满足的笑,“好好的,怎么蓄了须?”

飞峋干脆在主帅台子上席地而坐,让她半卧在自己的膝上,双眼如同黏在她身上一般,不舍得移开半分。“我们那里有一句谚语不知涟漪听说过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话虽粗俗了些,但道理确实真切,很多人见我年纪轻,便对我的判断和决断有一些质疑,所以,我便蓄须,最起码让自己看着成熟一些。”

涟漪微微皱眉,伸手抚上他的胡须,“确实成熟了很多。”

“喜欢吗?”他淡笑,虽然面容改变,但那一双宠溺温柔的双眼却未变。

涟漪微微偏过头,“偶尔看看还好,但常年蓄须定然不行。”

飞峋突然坏坏一笑,“是不是不方便亲热?”

涟漪一愣,面色更红,伸手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前,却只觉得那坚硬的胸膛如同铁块一般,“你和那些人学坏了。”和刚刚鼓励他们同房的那些人。

飞峋很是无辜,“不是和他们学的,我也不傻,有些东西该知道的还是知道。我长大的军营是属于驻扎营,设有军妓营,价格低廉……”刚说到这,就看到苏涟漪的脸色不好,他有些慌张。“涟漪别误会,我云飞峋发誓,一次都没去过,很是洁身自好!”因为他身份的特殊,那些军妓有时甚至半夜摸到他的营帐主动献身。

后面这些话,他更不敢说了,若是说了,涟漪非生气了不可。

“真的?”涟漪眯着眼。

“真的,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云飞峋面色严峻,如临大敌一般。

涟漪一挑眉,“你身边人都去过?”

飞峋犹豫了下,还是老实点头,“恩,就我所知,他们都去过。”

“你为什么不去?”涟漪追问。

飞峋浑身僵硬了下,而后苦笑,回想起从前,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影,“想听实话吗?”

“恩。”洗耳恭听。

飞峋长叹一口气,将她向上拉了一下,还是如同孩童抱着玩偶一般,将她放在怀中,找个最舒适的姿势抱着,双眼看向桌上微微晃动的灯烛,思绪回到了从前度过的时光。

“我从前的面容,涟漪你是见过的。我虽生在将门,但家境如此,理应在京城长大,但我的脸,却屡屡被嘲弄,我从小便知自己长得异于常人。后来在七岁时候便送到了军营。

军营中无女子,都是一些汉子,他们不在意我的容貌,于是,我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童年回忆。我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官家讲究门当户对,而与我们云家地位相同的官宦家庭女子是不会青睐于我的……可以说,能看上我的人,不是因为我云飞峋为人如何,而是看上了云家罢了。

那些军妓也是如此……呵呵,他们以为我是没人要的,于是半夜便潜入我的营帐,企图勾引我,借着我的家势,摆脱奴籍。但她们却忘了,我也是个人,有自己思想和喜好的人,呵呵……”后面的话,飞峋说不出,有种撕开自己伤疤的感觉。

涟漪鲜少听见云飞峋这么长篇大论的谈自己的从前,两人之前相处,大半也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他从前的面容,确实有些……骇人。肉体上的病症容易治愈,永难治愈的是心灵上的创伤。

涟漪微笑着,伸手去碰他高挺的鼻梁,“那些瞎了眼的女人,我的飞峋是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

飞峋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用唇轻轻碰了一碰,垂下了眼。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他说不出,只想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他对她的爱。

不想再沉浸在这种话题里,涟漪眨了眨眼,脸上泛起了狡黠的笑,“你不会因为这个阴影,以后对女子排斥吧?我会不会守望门寡?”

云飞峋哭笑不得,皱了浓眉,低下头,轻吻了她小巧的鼻尖,“你要不要试试?你的药酒不是有试用品吗?我也让你先试试,不要银子。”

涟漪没想到这厮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一幅苦大深仇,现在就变身狡猾的情圣一般,“才不要试呢,吃亏的是我。”说着,挣扎着从他腿上爬了起来。

因为刚刚两人聊天许久,被吻得发软的身子也逐渐恢复过来,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襟。

可怜的云飞峋,本来亲吻的时候蠢蠢欲动,后来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揉弄那么久,男人该有的反应也都有,切十分强烈,现在站起,有些尴尬。

好在苏涟漪去了营帐门口,去取那披风,飞峋也灵机一动,快速跑去拿了自己的黑色披风穿上,将自己身前遮挡得严严实实,也把那尴尬挡了去。

“出外走走吗?”他问。

涟漪将白色的披风系好,“肚子有些饿。”

飞峋才想起,刚刚在晚膳席上,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去伙头营头偷东西吃?”

涟漪噗嗤一笑,“好啊。”

两人便这样笑着出了营地,去了伙头营。

伙头营,是军营中专管烧火做饭的队伍,这个时辰,大家也都休息了,厨房乌黑一片。

涟漪皱了皱眉,“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扰了正在休息的人,要不然……还是算了,稍微忍几个时辰便到天明了。”

云飞峋想了一下,“涟漪想吃野味吗?从前我们在仙水山经常打的那种野兔。”

涟漪一愣,看向那空旷的平原,“这里有野兔?再说,这么黑,又如何看到?”

飞峋神秘一笑,“没关系,随我来。”说着,又叫上了平日贴身的兵士,一行四人,出了兵营,向空旷之地而去。

涟漪有些害怕,不自觉轻轻伸手揽住他的手臂,只觉得这苍穹大地,自己是何等渺小微弱。

飞峋低头垂目,微笑着,眼中宠溺更深。一撩披风,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别怕,这里离我们营地不远,很安全。虽看似空旷无人,其实四处埋藏着我们的斥候。再者说,我还有一位专门夜间保护我的贴身侍卫,他在暗处保护,夜可视物,只要有危险,他便现身。”

涟漪一愣,隐约记得从前在现代时,经常听他们说古代有一种神秘的生物,在东瀛,叫忍着;在中国,叫暗卫。“是暗卫吗?”她兴冲冲的问。

飞峋神秘一笑,迎着月光,看着她洁净白皙的面颊,很像低头闻下,但身侧有侍卫在旁,又不好唐突,便忍了下去,“其实,你认识他。”

“认识?”涟漪弄懵了。

飞峋深深一笑,带了些调皮,“是,刚刚你还见过他呢。”说着,便轻轻吹了一下口哨。

黑暗的空间如同被他那口哨之音划破一般,苏涟漪只觉得身旁有空气流动,而后便是那熟悉又令人毛孔悚然的羽毛拍打之声。

只听见如同鬼魅的一声鸣叫,那双翅展开一米有余的巨型猫头鹰向着苏涟漪就冲了过去。

“啊——”涟漪欲哭无泪,被这猫头鹰捉弄过无数次,此时更是不知这空旷原野要躲藏在哪里。只能狠狠钻入云飞峋的怀中,希望那死鸟别发现她。

飞峋喜欢这种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之感,对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是凭空对那猫头鹰竖起了拇指。

“飞峋……你……你快让那鸟离开,我真的……害怕。”苏涟漪怕禽类,尤其是尖喙的禽类,不是一天两天,这种心底的恐惧根本无法克制避免。

“别怕,它不会伤害你,它是自己人。”飞峋将她搂抱得紧,“再者说,一会打野味,还只能靠它,否则以我们人类的肉眼,如何在黑暗中见到野兔?”

那猫头鹰体格比一般的还要大,切有灵性,就在空中盘旋着,乍一看,还真如同苍鹰一般。

飞峋抬头看向那鹰,这只鹰得灵性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还记得当时在苏家村中听闻那接生婆说过,讨女子欢心要就要用“夜莺送笺”,他无法出村寻那夜莺,捉碰运气的捉“鹰”来代“莺”。

当时他发现这只猫头鹰时,惊讶其体型的硕大,又觉得他们有缘,便带回了家中。

经过了几日几夜的熬鹰,这鹰终于被他所驯服,却没想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涟漪竟怕这种猛禽,最终,夜“鹰”送笺宣告失败,而这只鹰当时也就飞跑了去。

过去了那么长时日,他早已将这鹰忘掉,却没想到在驱车回京城时,这只鹰不知何时尽钻入了驴车,和他一道走了。想来,这鹰平日里也是是不是隐藏在他的周围,见他离开,便也暗暗跟着。

不得不说,他与这只猫头鹰,算是有缘。

只见云飞峋将披风撩开,高扬手臂做了一个手势,那巨型猫头鹰便如同得到了指令一般,一声怪异叫声便向旁飞去。

“它飞走了,别怕。”披风下,他抱着她,将她颤抖不已的娇躯贴在自己的身上,淡笑着,那声音低沉磁性,又给人一种极为安全之感。

涟漪先是细细聆听,当确实听不到什么羽毛拍打的声音后,这才小心翼翼将自己脑袋探出云飞峋厚重的披风,看了看墨蓝色的苍穹和悬挂高空的明月,深深呼出一口气,“飞走了好,飞走了好。”

飞峋不放她离开,还是将她桎梏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躯和厚重的披风为她御寒,“为什么要怕?它不会伤害你,只会保护你。”

涟漪想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那鸟儿看着便是通了灵性,听飞峋的命令又如何能伤害她?那鸟儿一见她便扑上来,是不是再示好?她这样一次次用躲避会不会伤了鸟儿的心?如果那大鸟有心的话。

涟漪自责,说服自己,别再怕了。看样子那猫头鹰算是跟定了飞峋了,她也不能躲一辈子,再这样下去,想必飞峋会很难办吧。她这样以貌取人……不对,是以貌取鸟的行为,不可取。

“知道了,我尽量不去害怕。”涟漪乖巧道。

飞峋爱死了她的乖巧,她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一种淡漠的礼貌,但在自己面前却有着小女儿该有娇柔,这不正是说明自己在她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

云飞峋最后又是没忍住,大手扣在她的脑后,低头便是深深一吻。

一日两吻,这是他从前未做过的,但今日,无论怎样,都无法将他的热情完全表达。

他汲取着她口中的香甜,逗弄着她丁香小舌,不顾她的拼命反抗和躲闪,她越是娇羞的闪躲,他便越是兴致盎然,苍穹天地,残雪飘过,枯草飞卷,都在见证两人的情真。

贴身跟随的两名侍卫默默转过头去,心中感慨,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少年俊杰的云飞峋将军原来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没碰到那心意的女色。如今碰见,也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啊。

苏涟漪被他那胡茬扎得生疼,拼命挣扎扑腾,终于脱离了“陷阱”,她偷看去看那两名自动转身的侍卫,心中羞得很,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做如此过格得事,真是……没脸见人了。

“很疼?”飞峋赶忙关切的问。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着唇,别过头,懒得理他。

“这胡须我回去就刮掉,我保证。”飞峋赶忙道,声音急切。

涟漪哭笑不得,“那倒不用,你说得对,蓄须看起来能成熟一些,下发的命令会让人更为折服,暂时就留着吧。等战事结束,便刮掉。”

飞峋低头,用额头去碰她的额头,小声说,“好,等刮掉后,就方便亲热了。”

苏涟漪一惊,面色更红,狠狠去砸他的坚硬的胸膛。“你想哪儿去了?真是讨厌,我才不是为了要和你……亲热,才让你刮胡子。病从口入,那胡子在唇边极易沾染细菌,对卫生无益,更是容易得痢疾等病。你……你不许胡说。”

云飞峋仰头哈哈大笑,十分享受那粉拳锤胸,才不管她到底什么意思,心中就当她想要亲热了。

又是一声猛禽鬼叫,那举行猫头鹰扑腾地飞了回来。

涟漪面色一白,告诫自己,要突破心理恐惧定势,努力接受它。

只见,那猫头鹰飞了过来,先是在空中盘旋一圈,待确定下面人注意到它后,将那两双利爪一松,本就负伤了的野兔从空中狠狠摔下,砸到地面,顿时便奄奄一息。

涟漪挣脱了飞峋的怀抱,跑了过去捡起兔子检查,那兔子不算肥,应该是冬日太饿,便冒险出洞吃草,谁想到就这么悲催的被那猫头鹰发现。

抬头一望,那大鸟已再次飞走,远方隐隐有一小小背影。想来,这大鸟也确实没伤害过她,先是给她送信,现在有帮她捕猎,她若是再如同见鬼似得见它,确实也会伤了鸟心。

飞峋前来,“如何,还怕它吗?”

涟漪笑着摇头,“它很可爱。”转念一想,“你也太厉害了,竟能把猫头鹰训成猎犬。”

飞峋呵呵笑着,伸手接过兔子,叫了侍卫的一声名字。那侍卫刚一砖头,就见迎面砸来一只野兔,赶忙伸手接住。

而前者呢?扔掉了那障碍物,又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仿佛永远也抱不够一般。

接过兔子的侍卫赶忙乖乖的转头站好,深深吐了口气,喃喃到,“将军也真是的,也不怕我们长了针眼。”声音很小,以确保云将军听不到。

涟漪无奈,自己这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比有些男人还高,但在这魁梧健硕的云飞峋面前,便只能乖乖变成洋娃娃,被其随意揉弄。罢了,反抗不成当享受还不行?窝在他的怀中,温暖无比,也省的在这严寒中受冻。

将近一个时辰后,猫头鹰抓了三只可怜的兔子,四人这才打道回府,回了营地。

慢慢向回走向,飞峋放开了涟漪,带上那厚重得皮革手套,一扬手,那巨型猫头鹰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歪着头,用圆滚滚的大眼睛看了看苏涟漪,而后再看了看云飞峋,而后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

虽然尽量克服心理负担,但苏涟漪被那猛禽盯着还是觉得后脊梁发毛。

“要不要来试试?”飞峋将手臂向前抬了一抬。

涟漪默默向后退了半步,“试什么?”

“让它站在你手上,慢慢就不怕了。”飞峋淡笑,清澈的少年之音,在这夜幕之下就如同月下清泉,让人心情舒爽。

涟漪想了一想,看了看那圆眼睛的猫头鹰,“好吧,我试试。”如果能克服她心理恐惧,她也不想伤了“鸟心。”

飞峋猛地一扬手,那猫头鹰便又飞起了,在两人头顶徘徊。

涟漪将飞峋递过来的手套戴上,那手套里面有一些碎毛,想来,这皮质应该是牛皮吧。带着飞峋的体温,暖暖的,很舒服。

“大臂举起,小臂抬平。”飞峋耐心教导。

涟漪按照他所说得话抬起了胳膊,不解这样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理解,只见那猫头鹰已经兴高采烈地落了下来,瞄准她手臂上的皮革手套,就是狠狠一抓。

“啊——”涟漪花容失色。

飞峋哈哈笑着,笑得好不开心。“别害怕,刚刚你的姿势便是一种口令,允许它落到这手套之上,这手套经过特殊处理,它的利爪不会抓破,放心。”

可怜的猫头鹰也被折腾得够呛,明明接到信号降落,这怎么降落后还要把它扔出去?翅膀扑腾扑腾的,很是无辜地扭头看主人云飞峋。

涟漪冷静了下来,发现确实如同飞峋所说,鹰爪的力气很大,抓得她胳膊略略有些疼,但这疼痛可以忽略,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神奇、很有趣。

猫头鹰很大、很重,涟漪举着有些困难,不大一会便觉得胳膊生疼。

“你甩下胳膊。”飞峋道。

涟漪点了点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了下胳膊,那猫头鹰接到了起飞信号后变腾地一大飞起,落下飞羽无数。涟漪赶忙伸手去扇,一股子猛禽身上固有的腥味。

飞峋笑着帮她摘下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其实,禽类和兽类,比人要忠诚的多。一旦他们认了主,变回效忠到死。”说着,便抬起了胳膊,等鹰落地。

无辜的猫头鹰,在天上飞着,低头看着,圆圆的大眼仿佛在说——今天主人抽什么风,把我这顿折腾。

涟漪看着再次在飞峋胳膊上平稳降落的猫头鹰,也很有感触,“是啊,人类是最高级的动物,但同时也是最复杂的动物。与人类相比,它们忠诚到可爱。”就例如说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人类,早就有了怨言。但这猫头鹰却永远跟随指令行动,毫无怨言。

两名侍卫也跟在两人身后,两人走,他们便跟着走,两人停,他们便跟着听停。

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回了营地之中。

涟漪此时一点都不怕了,还能学着飞峋,伸手去戳猫头鹰柔软的毛,逗弄它。“话说,飞峋,你不觉得自己很怪异吗?别人胳膊上停着的都是威风凛凛的苍鹰大雕,你胳膊上停着猫头鹰,不怪异吗?”

云飞峋摇了摇头,很认真道,“训物与寻仆一样,靠的是缘分,从前在军营中,无论是苍鹰还是大雕,我没少训,却没有一只像与这只猫头鹰一般心灵相通。”

涟漪点了点头,也确实,若非亲眼所见,她也是无法相信这猫头鹰如此忠心跟随。

“这一切都是命运,”飞峋突然微笑开,皎洁的银色月光洒在他分明的五官上,竟是一种别样的俊美。“若不是我接到那任务,也不会遇到你,而为了讨好你,所以碰见了它,中间发生的事态种种,仿佛被一条无形之线牵引,一环扣一环,中间若是少了哪怕一件小事,想必这事态的发现也会大变模样,所以……”

飞峋的面孔逐渐严肃,“我与你相识、相知、相遇,是命运的安排,我云飞峋感谢命运,也会珍惜这命运。”

平日里鲜少听见云飞峋如此长篇大论,今日却不知为何,一次次听见,又一次次被其打动。

涟漪也抬眼望向他,淡淡的笑,“是啊,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与他相比,她更是感慨这奇妙的命运,她真是……异世得爱。

到了军营,两名侍卫跑到厨房将野兔处理好,涟漪也跟着去拿了一些材料,到云飞峋的营帐前点起了篝火。

篝火熊熊,将周围照得明亮。两人则是说说笑笑,将那野兔穿在铁棍上,在抹了料子和糖,在火上烤着。一股奇香扑鼻。

烤熟了兔子,两人便一人一只,一边分食,一边随意聊着。还有一只,苏涟漪提议将那兔子一分为二,分给两名刚刚跟随的侍卫。

侍卫没想到他们也有份,自然是对温柔善良的将军夫人千恩万谢。将那油滋滋的兔子狠狠一咬,满口盈香,更是对将军夫人的手艺叫好。心中感慨,难怪平日里死板云将军钟情于她,这样集美貌与贤惠与一身的女子,谁人不沦陷?

其实两人真是想多了,苏涟漪将兔子分给他们可不是抱有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而是刚刚这两人见到她和云飞峋亲热,她怕这两人变身为长舌妇到处去说。

送兔子,是为了堵两人的口,仅此而已。

吃完了兔子,侍卫打来了热水,飞峋陪着涟漪在帐内洗漱完,又陪着她在入了眠,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营帐中,之前又多少次细吻,这个自然不提。

躺在大床上,云飞峋手臂支着头,觉得这上天真是对他有恩,竟能送他这么一名女子,枯燥艰苦的军旅生活,因她的到来,别有一番幸福滋味。

众人没见的是,云飞峋的营帐一旁,有一新搭建的大型营帐,那营帐帘子微微撩起,有人披着华贵雪白披风,撩了帐帘,从那微微而起的一条缝隙向内窥视。见到两人欢快地聊着,吃着野兔,精致的眉头蹙着。

“皇上,龙体要紧,您早些休息吧。”一旁的贴身太监垂首,恭敬道。

夏胤修收回了手,放下了帐帘,在帐内踱步,“安禄,你说,云飞峋疮疾,会不会是这名女子治愈的?”

安禄仔细想了片刻,“回皇上,奴才觉得不会是这名女子。云将军这疮疾并非一日半刻之症,当时云元帅也是寻遍了天下名医都无果,这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就能治得了?奴才是不信的。”

夏胤修走到了火炉一旁,伸出两只修长白皙的手,烤着火,那左手拇指上的翠玉扳子在火光下如同即将融化般美艳,可见其价格不菲、举世无双。“那火药呢?你认为真实什么高人——黄励靖?”

安禄老实点头回答,“回皇上,奴才不才,还是不信这么个从不出名的无名女子便是能治好云将军疮疾和想到攻城妙法的高人。”

夏胤修微微眯起了眸子,微微点了点头。安禄的反应才是正常,安禄的判断也是正常人该有得判断,但为何他却偏偏认为,那女子就是高人呢?

这直觉莫名其妙,他却逐渐深信不疑。

“皇上,您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安禄的声音有一些哀求。

夏胤修点了点头,问候缓缓伸开了手臂,安禄得到了信号,便赶忙欢喜地恭敬上前,伺候皇上更衣入睡。

夏胤修的被褥都是从宫中带出的锦被,暖得如同春日,那被子中早放置了纯金打造的暖囊。之前安禄已时不时将暖囊移到不同位置,以保被子中的各个角落都温暖,恐冰到皇上。

见皇上入睡,安禄便将那暖囊取出,夏胤修躺上了床,闭上了眼,心中却还在挣扎刚刚的疑问。转念一想,从来都办事沉稳的自己今日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为何在这件还未有头绪的事情上烦恼许久。

那女子说得甚好,用什么黑火药,但这黑火药做出之前,他是不信的。

罢了,就耐心等待,这黑火药做出吧。

想着,便安然入梦。

……

两日后,鞭炮工匠们将所有原材料都处理完毕,涟漪便又让飞峋派人将工匠们送回家中,还给予了重赏金。

接下来,便是苏涟漪自己的工作了。

云飞峋想去帮忙,却被涟漪拒绝了,而云飞峋想派人去,也被苏涟漪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她不将秘方外泄,是保护他们。她难道没有危险?其实她也是有危险的,她心中有一个计划脱身。

计划虽好,但她却不能掉以轻心,将无辜之人牵连其中。

于是,在重重把守中,苏涟漪自己挑选了一个棚子,入了内,用之前安排送来的瓷器罐,将那处理出的材料按照比例放入,这样做出了数枚最简陋的炸弹。

一上午的时间,涟漪便做了几枚,出了营帐,竟发现云飞峋在帐外等候。

他那气场挺拔的身体如同一颗青松般,傲然立于营帐之外,亲自为她把手。涟漪心中甜蜜,“飞峋,我做出了几枚,我们带到投石营实验一下吧。”涟漪笑着。

“好。”飞峋道。

两人叫上了几名侍卫带着这怪异的陶瓷器,向投石营而去。

另一边,帐内。有人经过通报后恭敬入内。

“启禀皇上,那苏姓小姐已将那妙计之物做出,正与云将军去往投石营实验。”说话的是皇上贴身侍卫。

夏胤修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我们也去看看,那女子到底做出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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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和妹子:涵涵0830道歉,涵涵妹子在十二月八日打赏了丫头888潇湘币,当天把丫头美坏了,然后想着要好好感谢,最后……咳咳……竟然乐极生悲,忘了写了,呜呜……妹子,丫头对不起你啊!

今天猛然发现,赶忙补下。真是怪了,怎么就忘了呢?

因为之前可怜的飞峋为了建功立业不在女主身边,妹子们都替他着急。为了弥补可怜的男主,今天特增加这温情一章,不知道妹子们满意吗?喜欢吗?

如果喜欢的话,别忘了……咳咳……投丫头月票,万万8能忘了啊!

感谢:tamyatam(1钻)uuhm(2钻)esrfyghjkl(5钻)shiyu305(5钻,35花)谢谢妹子们,来个大亲亲!

120,圆谎(求票,救火啊!)

投石营,营长亲自带了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推着一辆投石机来,不解将军夫人要什么试验。

将军夫人千里迢迢献计而来,前两日还大张旗鼓的弄来了不少硝石等物,雇来了很多鞭炮工匠,这消息早已传遍了大军上下,每一名兵士都在好奇这将军夫人要做什么。

找鞭炮工匠、买鞭炮材料,难道……夫人要用大鞭炮恐吓东福王?

“搬那个瓷罐子时,一定要轻拿轻放,否则若是爆炸,死伤定然无数。”苏涟漪亲自指挥着兵士搬运建议炸弹。

兵士们虽然按照苏涟漪的要求搬运着,但心中却是不信的,觉得将军夫人危言耸听,这不就一个破罐子吗,摔碎能死伤无数?若真像将军夫人所说,那这仗也不用打了,只要扔这罐子就行了。

他们都不知的是,这罐子的作用原理还真让他们猜对了。

兵士们将投石机固定好,将那瓷罐子小心放在石槽中。那瓷罐子比巨石小上许多,人人都觉得这是在玩笑,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

人群角落,一身雪白披风迎风而立的夏胤修,被太监和侍卫们小心伺候着,抬眼看向正准备发生的投石机,眉头微微一挑眉。“安禄,你怎么看?”

贴身总管大太监安禄年纪大概二十五上下,身材清瘦面容俊秀,从小伺候皇上一同长大,伴之左右,也是有见识之人。他看向前方正忙碌的一众人,那年纪尚轻的女子气质沉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兵士们,略略想了一下。“恕奴才妄言,奴才认为,这女子定然有一些本事,奴才有些期待。”

“哦?”夏胤修扫了他一眼,“为何?”

安禄惭愧,“奴才该死,奴才没有依据,只是……凭感觉。”

夏胤修闻言,便没理会他,淡淡回过眼,继续看向那投石机,后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云飞峋。只见,一身黑色披风的云飞峋侧着脸,专注地看向那女子,平日里刚正不阿的眸子此时满是柔情,好像眼中只有那女子一人一般,无比的迷恋。

投石营长一声号令,讲夏胤修的注意力拉回。那操作投石机的兵士们猛地收力,投石机硕大的木质臂膀瞬间弹出,那奇怪的瓷罐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狠狠砸向目标处。

虽这折腾了好一阵子,但所有人都未抱有什么奇怪的希望,就等着这瓷罐子应声落地砸个粉碎。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两个人是十分紧张的,一个是苏涟漪,另一个则是云飞峋。红白相间的落羽披风下,苏涟漪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双眉也皱着,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成功!

罐子落地的瞬间,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震惊了在场每一个人,火花四溅、雪土齐飞,浓烟滚滚。那巨响将看热闹的兵士们生生吓了一跳,有一些更胆小的,更是有抱头鼠窜的冲动。

刚刚一片安静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众人惊讶惊恐,仿佛看到天下奇观一般。秩序不在,人群刚开始如同炸了锅,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所有人也跟着喊起来——将军夫人威武……东征必胜……云将军威武……

口号齐天。

苏涟漪被他们喊的哭笑不得,觉得有种大学生跑到小学里称霸王的感觉,她在欺负这个时代的落后,虽然那瓷罐子落地的瞬间她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如今被他们喊得,成就感顿时烟消云散。

云飞峋和夏胤修两人没像这群兵士一般喜形于色,而是直愣愣地盯着那弥漫硝烟之处,一阵北风,硝烟吹入人群,很是刺鼻,又有种新年的气味。总之,心底的压抑逐渐随着硝烟散去,希望的曙光逐渐占据心头。

“飞峋和我来。”涟漪语调轻快,莲步款动,向着那瓷罐落地处快步走去。

云飞峋立刻快步跟随,一黑一白两道背影一前一后,无比的赏心悦目。这是兵士们第一次正视这所谓的将军夫人,从前认为所谓夫人只是个摆设,或为大人传宗接代的。虽说巾帼不让须眉,但真正的巾帼又有几人?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一个。

但如今,他们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女人并非只能在家烧饭生孩子,竟能想出男子都想不到的。

夏胤修也跟着两人过了去,太监和侍卫也赶忙跟随。

苏涟漪最先到了那瓷罐子砸下之处,只见,原本带着积雪的平整地面被炸出一个硕大的坑,坑内积雪消融,整块地皮都被掀起,露出无数枯草根。

“涟漪,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威力这么大?”飞峋忍不住惊讶道。

苏涟漪低头查看这简易炸弹的威力,不得不说,这效果真次。

转念一想,若是她这种毫无经验之人凭借一个众所周知的配方便能配制出威力无比的炸弹,那么,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军事专家了。这么想来,对这效果她又觉得很是满意了。“这个,称之为炸弹吧。”涟漪取名无能,变沿用现代的叫法。

若是按照鸾国的叫法,搞不好要起什么花哨的名字。

飞峋激动,“这炸弹,可以轰破怀靖城墙吗?”

涟漪看了看地面,而后摇了摇头,“若是一般墙壁是可以炸毁的,但那你说过,怀靖城墙是几百年逐渐完善,此时坚不可摧,我觉得……未必能炸毁。但,一发不毁可以多发,就向一两个目标轰炸,我就不信炸不出一个缺口。”

云飞峋点了点头,“守城定然有刀车,城内有缺口,叛军就会用刀车顶住缺口,但只要我们确定几点齐攻,叛军定然大乱,我们趁机攻城。”他只觉得热血澎湃,仿佛眼前已经呈现了那激烈的战况一般。

涟漪也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飞峋,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叛军的细作?”

飞峋略略想了一下,“我不知,不过多半是有的,两军对垒,互相掩藏细作是必然,就看着细作何时会现身罢了。”两国交战都有细作,何况是这一国内战。

涟漪低头看了眼这大坑,声音压得更低,“这炸药虽然威力骇人,但也不是什么逆天之物,原本我以为炸开城墙就能胜了,但你刚刚说还有什么刀车可以防止城墙倒塌,所以……你别对这炸药有太大希望。”

云飞峋看着神色认真的苏涟漪,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涟漪一愣,随后便很是生气。她为了他,承担着各种风险制出这火药,因为这火药配方她随后还要想尽办法才能全身而退,而云飞峋这厮竟还在这紧要关头有闲心笑。

能看出涟漪的愤怒,飞讯赶忙忍住自己的笑意,“别误会,我没嘲笑你的意思,我笑是因为高兴,因为你关心我,仅此而已。”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平日里看你沉稳,今天怎么就……”就这么不知轻重,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思想这些没用的,后半句话,她没说,算是给他留一些面子。

飞峋好容易才将那笑意憋了回去,换上了严肃的面孔,“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便是有这炸弹,但还是要靠传统攻城之法,”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冬日天干物燥,得小心防火啊。”那口气,意味深长。

涟漪明白其意,微微一笑,“那刀车,是用什么做的?”这个时代,钢铁战车应该还没出现吧。

飞峋低头看着涟漪白净的面容,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带着笑意。心有灵犀一点通。

“木。”

一个字,注定了一种战术。

夏胤修到来时,正好见到两人相视而笑,也勾起了唇,“不知二位有何开心之事,说出来让在下也高兴下好吗?”

云飞峋见皇上来,面容少了刚刚的随意,多了一些严谨。“没什么,是因这炸弹的效果不错,很欢心罢了。”

涟漪看着夏胤修,他身材颀长脊梁挺直,一袭雪白披风在他身上穿得摇曳,却不同于李玉堂的淡然如仙,而是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高傲,虽然这人并未表现出高傲,但那种气息根本不用他表现,便足以被旁人察觉。

按理说,云飞峋在这东征军中地位已是数一数二,为何还会对这人毕恭毕敬?这人是什么身份?

夏胤修看了看地上被轰炸而出的大坑,精致冷艳的眸子中闪过微微震惊,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涟漪,薄唇勾起,“苏姑娘真是,好本事。”

涟漪心头有种十分不爽之感。虽然众人一口一个将军夫人的称呼她,让她有些害羞为难,但面前这人却从头到尾坚持称呼她为苏姑娘,可见其是刻意不承认她与飞峋的关系。这人他凭什么?

她本想给这人一个暗刺,但想来想去,他与飞峋应该是旧事,她便忍了,就算是给飞峋的面子。“公子过奖。”不冷不热,回了一句,连一眼都没看他。

夏胤修微微眯起了眼,心中有些暗恼,只因,面前这女人是他有生以来碰见第一个不正眼看他之人。

他确实不承认她的身份,不因别的,若是云飞峋真的成婚,云元帅又怎会不通知众人?既没父母之命又没媒妁之言,这姻缘在民间都不被承认,何况是高官之家?他与飞扬一同长大,亲如兄弟,而飞峋是飞扬的弟弟,他也一直将飞峋当弟弟看待。

就他看来,这女子想必是看中了飞峋的家势而勾引单纯的云飞峋罢了。

想到这,夏胤修的唇角弧度更深。如果这女人看好了云家的家势,那他还真想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欲见着女人最丑陋的一面。

因为夏胤修的到来,刚刚两人轻松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涟漪能感觉到这胤姓公子身上隐隐的敌意,她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懒得追究其原因,总之她对这人的印象也十分不好。

“飞峋,若是无事,我便去继续做了,这些只是样品,若是将所有的都做完,少说要有三天。”涟漪道。

云飞峋匆匆看了一眼皇上,而后低声,“你自己来做实在辛苦,我叫一些人,若是你觉得不放心,怕配方泄露,我去帮你。”

涟漪淡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无奈。“你应该能料想到,这配方会给人带来不少麻烦。”她也是将音量放到最小,只有两个人之间可以勉强听到。

“我不怕,即便是有麻烦,也有我陪你。”飞峋坚定道。

涟漪心头一暖,面上逐渐换上小女儿的娇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好脱身。”

一旁的夏胤修听不清两人的交谈,但看到苏涟漪变了颜色,若是说之前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不容人亵渎,此时就如同芍药一般娇媚惹人怜惜。

他的眸子闪过反感,刚刚献了配方,现在便开始邀功吧。在军中也不忘调情,想必这贡献配方也仅仅为了勾引飞峋,换得未来的荣华富贵罢。

再一次低头看到这骇人的巨坑,这是巨石所难砸出的,又想到这所谓炸弹的配方,夏胤修微微眯起冷眸,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听了苏涟漪的话,云飞峋只能作罢。若是换了别人,也许飞峋还会想办法说服对方,但实在太了解苏涟漪的为人。她鲜少说那些客套话,一旦是说出,便是已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飞峋只能点了点头,“涟漪,我尊重你,但若是有需要,不许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我……”

“知道了,”涟漪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夏胤修。“还有外人在,不方便多说。”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开,只因为讨厌那胤姓之人虎视眈眈的眼光,如同被一条巨蛇盯着一样,浑身不舒服。

因苏涟漪的提醒,云飞峋才想起皇上在一旁,心中大为惭愧,怎么能将皇上忘在一旁?只因刚刚太过关注涟漪罢。

因为皇上,他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他想说的是,从前苏涟漪一次次被人刁难、一次次遇险,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因不能轻易离开苏家村无法帮忙,更是无法表露身份。

如今任务已经结束,难道他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入险境?

何况,她是为了他,才趟这浑水的。

涟漪转身离去了,向着临时搭建的棚子。云飞峋则是召集部众,重新部署作战计划,将攻城计划放在了五日之后。

众将士看见这炸弹的效果,震惊于将军夫人锁带来的炸弹威力,备受鼓舞,士气大振,誓要将那怀靖城拿下。缉拿判王,立功回京。

……

夜里,将士们休息,军营上下一片寂静,只有守卫兵士与巡逻兵士一丝不苟守在岗位之上。

苏涟漪用过简单晚饭后也睡了下,整整一日劳累,既是心累又是身累。

加工这简易炸弹绝非什么轻巧事,更要轻拿轻放,否则若稍有不慎,一坛炸开,整个堆满原料的棚子都会爆炸。别说保命了,最后恐怕连尸身都找不到一块。除了自己殒命,这军营左右的兵士也会受牵连。

所以苏涟漪小心再小心,如同上了手术台一般,时刻谨慎行事。

这么一天做下来,竟发现身心俱疲,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只想闭上眼狠狠睡去。

云飞峋见她的疲惫,便没忍心再去打扰她,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最后还是忍住,守在她的床边,贪恋地看着她的睡颜,当确定了她沉沉睡去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了自己的营帐。

半夜时分,除了放哨的官兵,所有兵士都睡了,云飞峋巡视了一圈,将那计划再三反复检查后,也要脱衣睡去,却听到帐外兵士来报,“禀云将军,胤公子身边的安禄求见。”

云飞峋一愣,赶忙打起了精神,“请他进来。”快声道。

厚重的门帘撩开,是一身暗衣的皇宫总管大太监安禄。

他一入内便为云飞峋行礼,“奴才见过云将军。”

“安公公不必多礼,”飞峋压低了声音,“是皇上有事?”

安禄点头,“是,皇上在帐中等将军。”

飞峋赶忙低头整理衣装,而后随着安禄匆匆出了营帐,钻入离他营帐不远的另一硕大营帐。

“微臣见过皇上。”云飞峋入了帐,立刻行下跪大礼。皇上微服出巡,未召见时是不能轻易前来,如今这是第一次正式召见。

帐内灯烛明亮,夏胤修正翻看着一同带来的一些奏折,“起来吧。”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飞峋站起身来,等皇上发话。

夏胤修放下奏折,微微闭了眼,伸手揉了揉眼部穴位,“那个苏涟漪,是何人。”

飞峋其实早就想将涟漪的身份说出,但皇上未召见,他也没机会说,如今皇上主动问了,他很是高兴。“回皇上,过去一年,微臣与公主隐姓埋名在岳望县附近,这些事微臣都已禀告过了,公主是以新寡身份,而微臣则是……被人强迫招为入赘,为了掩护身份、保护公主,微臣便一直以那身份生活,而这位苏涟漪,则是……微臣的妻子。”

“哦?”这回答,令夏胤修感到意外,他本以为这女子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了飞峋的身份,而后便一路纠缠而来,闹了半天,竟是飞峋那名义上的妻子?“这样姿色的女子,为何要强招你入赘?”

一般强招男子入赘的女子,多半都在某些方面有一些问题,而这苏涟漪无论从容貌还是谈吐都为上乘,更别提其周身沉稳恬淡的气质,说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云飞峋赶忙解释,“回皇上,涟漪她是最近一年才变成这样,微臣刚见到她时,她性格粗鲁身材蠢笨,每日在村中为非作歹。”若不是皇上提,他都忘了从前的涟漪是什么样,恍如旧梦一般。

“哦?”夏胤修不解,“那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云飞峋低下头,垂下眼,他并不傻,苏涟漪前后变化硕大,他又如何不起疑?若是说从前他根本不在乎苏涟漪到底性格如何,只想完成自己任务的话,那如今便是喜欢此时的苏涟漪。

他心中也曾怀疑猜测过无数次,却不肯提,从小他便听说了一个传说——霓裳羽衣,仙女下到凡间,将羽衣藏起,嫁给一男相夫教子,但她那夫君却屡屡怀疑,最后到底将那羽衣找了出来。真相大白之时,便是那仙女重新穿上羽衣离开之时。

他知晓这只是神话传说,但每一次想追问涟漪时,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话到了嘴边又狠狠咽了回去。生怕涟漪也会穿上她的羽衣回到天上,将从前的苏涟漪留下来。

谜底重要还是苏涟漪重要?自然是后者,所以云飞峋决口不问其原因。

“回皇上,苏涟漪本来就应如此,后来因小时受过伤,头有淤血所以性情大变,在一年前旧伤发作,于是便又恢复好了。”飞峋默默地帮苏涟漪圆了谎。这是他能想到最合乎情理的解释,头有淤血性情大变之人并非没有,想必皇上能相信。

果然,夏胤修真的信了,只因从前听说过这样的事例。“那这黄厉靖?”

飞峋点头,“回皇上,黄厉靖也是真,微臣从前便听涟漪提起过着世外高人。”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底却有种直觉——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黄厉靖这个人!无论是药酒的秘方还是神仙方,更或者是这炸弹,都是苏涟漪所想出。

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想出这么多世人所想不到之物,除了是仙女,又是何人?

夏胤修垂下了眼,思考了片刻。“那这高人此时又身在何处?”有此等高人,他定然要将他其收揽,那鸾国还能不强盛?

“回皇上,从前涟漪说过,也仅仅与这高人有个一面之缘,而后高人去处,她也是一无所知。”赶忙帮涟漪撇清了关系。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云飞峋一眼,而后冷冷一笑,“看来,那女人是真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竟能让你为她说这种弥天大谎。”

云飞峋一愣,噗通一声跪下,“黄天在上,臣云飞峋敢对天发誓对皇上的忠心,若臣心有二,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立下毒誓。

夏胤修刚刚确实是在试探云飞峋,因这突然冒出个绝世高人,他如何能轻易相信?但如今见到飞峋这毫不犹豫的毒誓,便也就信了。原因有二,一者是,与其相信一名女子能想出这配方,还不如去相信有个高人的存在;二者,自然是他对云飞峋的了解,在他的印象中,云飞峋永远是那个脸上长着疮疾,刚正不安的孩子。

提到疮疾,夏胤修便很仔细地看了一眼云飞峋。

飞峋蓄了须,下巴及面颊处皆是胡茬,比之平日确实成熟了不少,加之其眼神的坚定以及与飞扬酷似的相貌,这一刻,夏胤修也不免对其有了信任感。虽然当时飞峋立下军令状,揽下东征主帅之位时,他和飞扬的想法都是让其先带军东征,不求其功,但求无过。等南征大军胜利后,便挥师东上,攻打东福王。

可以说,这战功是半送给云飞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信任飞峋,喜爱他的耿直和忠心,何况飞峋之前还立了不少战功。

夏胤修的视线移到了云飞峋的双颊,那往日里布满脓疮的脸上,此时已是平整白净,若不是那些还遗留下的坑疤,甚至无人相信面前这英俊男子曾经面目可憎。“你的脸,是何人为你治好?”

飞峋答,“回皇上,是……苏涟漪。”

夏胤修又是一愣,“她还会医术?”

云飞峋不敢欺君,便将涟漪的医术一一道出,从用海菜救了村中的孙大海,到用药酒救治岳望县李福安,从神仙方妆品到他的脸。

“神仙方?神仙方是这苏涟漪一手研制?”夏胤修大为惊讶,本来已逐渐安下的心,此时又开始有些紧张。

“是。”飞峋答,京城中不少贵妇都订了神仙方,更是有贵妇为了邀功,将那妆品送到了后宫,想必皇上多少有所耳闻。

夏胤修面色一黑,“那这医术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也是那高人黄厉靖所传授?”

云飞峋后背一层冷汗,确实,涟漪的行为和身世差异太大,别说多疑的皇上,即便是换个人也不免怀疑。“回皇上,是苏涟漪自学,臣不敢骗皇上,无论白日里她多么辛劳,晚间都会手捧医书,无论是医理、药理,还是古方野方,她都一一研读,在她房间内少说有医书百余册,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看,请皇上明鉴。”

夏胤修又被云飞峋再一次说服,心中惊讶那女子竟如此好学,一时间并未说话。

这是云飞峋第一次说谎,虽然身上已是冰凉一层冷汗,但口吻却出奇的冷静。这冷静,让他自己都惊讶,难道他云飞峋是天生善于说谎之人?

其实,他只是内心想保护心爱女子罢了,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这在不违背良心前提下的谎言呢?

夏胤修一直在信与不信之间抉择。

“皇上,对于她的医术,臣有一种看法。”飞峋继续道。

“你说。”

“苏涟漪的医术之所以有种种奇效,是因她走的是歪路而非常规医术,例如说,金玉公主难产,她便对其破腹取子……”

“等等,云飞峋,你重说一次,金玉公主她怎么了?”从前只听说妹妹产下一子,却未听说什么如何产子。剖腹取子!?

飞峋点头,“当时公主难产,生命垂危,三名稳婆都毫无办法,于是苏涟漪便冒险剖腹取子,最后公主母子平安。”

“割开了肚子还能活?”此时饶是沉稳的夏胤修也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能,而且恢复得很好,母子平安。”飞峋再一次肯定,“所以臣认为,苏涟漪并非医术有多高明,而是胜在这奇上,就如同其他歪才一般。她反其道而行,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解释了这么多,希望能将她的身世圆了。

终于,夏胤修还是信了,不由得失笑。“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真是有趣,找时间,朕还真要会会她。”

此时此刻,云飞峋不知自己是应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是皇上总算是信了,若是皇上对涟漪另眼相看,加之涟漪在金玉公主生子方面的功劳,会不会为其封了品衔,将来为他们两人指婚?

若是皇上指婚,父亲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但同时,心底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这不好的预感因何而来。

接下来两人所谈对话,便全是军中之事,皇上问,飞峋答。

夜更深了,贴身太监总管安禄忍不住轻声提醒皇上保重龙体,早些休息,飞峋也便告辞。

争当云飞峋准备转身出帐时,却又被皇上叫了住。

“不知皇上,还有何事?”飞峋问。

夏胤修半垂着眼,“那高人黄厉靖的行踪,务必要从苏涟漪口中问出。”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再一次行大礼,云飞峋才退出了皇上的营帐。当出外后,冷风吹过,飞峋只觉得周身都是凉的,原来,刚刚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伸手摸向面颊,好在,脸上并未有汗,否则恐露了马脚。

出了皇上的营帐,犹豫再三,最后他一咬牙,去了苏涟漪那里。即便是知道她已睡去,但此事很是紧急,他即便再不忍,也得将今日在皇上营帐内发生之事说出。

苏涟漪的营帐外,飞峋专门派了两名平日里信得过的兵士把守,两人一左一右守在营帐门口,见将军来,心中惊讶,正欲见礼,却被阻止。

撩了帘子,飞峋入内。

昏暗的灯烛光下,佳人睡颜安详。也许是听到了帐外声响,涟漪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好似要醒来。

飞峋本不忍打扰,但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唤了,“涟漪,醒醒,我有要事和你说。”

苏涟漪虽看似睡得安稳,但其实在这营帐之中根本睡不安稳,有个风吹草动便惊醒。“飞峋?”朦朦胧胧见到云飞峋在帐门口不远,离她的床有一段距离。

见她醒了,云飞峋这才上前,将她的披风从一旁取来。涟漪坐起的下一瞬间,他已将披风为其披在了身上。“这么晚,有什么急事吧?”她说的虽是问句,但语调却是肯定的,因为对他的了解。

飞峋在她的床沿坐下,与她面对面,微微低着头,满是怜惜地看着她白净的容颜。“嗯,确实是有急事,今日必须说,我怕夜长梦多。”

“什么急事?”涟漪一惊。

“那名胤文博,胤公子其实就是……当今皇上。”飞峋道。

涟漪惊讶了那么一下,而后那惊讶神色便从恬淡的面容上消失,换成一种了然的神情。“原来如此,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在这大军之中身为主帅的你,要对他尊敬的原因。其实我早就应想到,你身为一品大员之子,能让你这么恭敬对待的本就不多,而这名从未表露身份的男子让你如此尊敬,定有他的身份,没想到竟是皇上。”

飞峋失笑,“涟漪,和你相处的越久,便越觉得你与众不同。若是其他人听闻那是当今皇上,想必惊讶连连,不知如何是好。但换成了你,也仅仅是惊讶瞬间。”别说皇上怀疑她的身世,就连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想一探究竟了。

涟漪噗嗤笑了,“如果说一年之前,告诉我见到的是皇上,我肯定也会震惊。但与金玉公主相处那么久,也就习惯了,皇上不就是公主的哥哥吗?”她已经历了“时空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见个皇上又有什么大不了?

转念一想,云飞峋这么晚来找她,会不会是和这皇上有关?“你刚刚被皇上召见了吧?”

飞峋点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而后,便将在皇上营帐中发生的一切,说的话,都一一对涟漪说了。

苏涟漪静静听着,脸上却忍不住泛起笑容。

“你笑什么?”他问。

“笑你也是说谎的行家啊。”涟漪笑着,并非嘲笑,心中是满满的感动。云飞峋是什么样,她不是第一天知晓,平日里略微呆板木讷,却没想到他竟为了她跑去焦头烂额的说谎圆话。“谢谢你了,飞峋,让你帮我圆谎,难为你了。”

飞峋叹气,摇了摇头,“只要你能平安,我说一些大话又有什么?”从前最为鄙夷的便是那些满嘴谎言之人,但今日他自己却做得一片坦荡,只因是保护最爱之人。

“难道你对我突然大变不好奇?”涟漪笑着问他。

“好奇,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主动告诉我,而非因我逼问。”飞峋答。

营帐厚实,但寒冷却冷冽。北风顺着营帐缝隙钻入,灯烛闪烁。

飞峋怕涟漪受冻,将那披风为其裹得更紧。涟漪感受着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刚刚他为了自己的安危欺君罔上,心中的甜蜜不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言来表达。

她伸手揽上他宽厚的肩膀,投入他怀抱,将脸埋入他的颈窝,闻着他的气息、感受他的心跳。“大婚之日,便是我告诉你我身世之时,只要到时候你不要怕我才好。”为何怕?借尸还魂,为何不怕?

飞峋将她揽入怀中,坚实的手臂紧紧搂住纤细的她,点了点头,“好,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但今日我……我着急之下说出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事后千万别说漏了去。”

涟漪呵呵笑着,没心没肺的,“闹了半天,你半夜着急来我这,是来串供?”虽然行军艰苦,但云飞峋好干净的性格不变。涟漪抬眼,正好能看见其颈部,不同于其他不拘小节的将军,他的脖子干净如往常。

飞峋浓眉一皱,很是不赞同“串供”一词,虽事实如此,但这么直白白说出,听起来还是不舒服,好像他背叛皇上一般。“涟漪休要胡说,我们云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做背叛皇上之事?”

涟漪翻了个白眼,她自认就够死板的了的,没想到这男人比她还死板,连个玩笑都不许开。“没说你背叛,行了,我口误了还不行?老古董。”才二十岁,怎么就能古董成这样?

苏涟漪不知的是,古人对气节尤其在意,一忠一孝,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可丢。

“涟漪你生气了?”飞峋有些着急,将她放开,低头看她,一双眼很是紧张。

涟漪笑着摇头,“有什么气可生?今天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重新揽上他的脖颈,轻轻在他鼻尖上一吻。“以后对外人,我们就统一口径,就说从前我的头被磕到了,脑底血块淤积压迫大脑皮层造成了行为诡异,后来又磕了一下,那块淤血不小心就神奇的被吸收了,于是便回归正常了。不得不说,飞峋你在圆谎方面很有天赋。”

飞峋无可奈何,“涟漪,你又开始取笑我。”

对于云飞峋的性格来说,这便是赤裸裸的取笑和嘲弄。

“没有,绝对没有。”涟漪嘻嘻一笑,那唇瓣向下。

云飞峋本来还在默默自我谴责中,但随后发生的事,却让他惊喜连连。因苏涟漪的唇从他尖挺的鼻尖而下,覆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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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苏涟漪第一次献吻了。

但云飞峋的反应还是如同第一次一般,惊喜、慌张,但他惊慌了仅仅一瞬间,下一瞬间已经反客为主,伸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深吻。挑起她的唇瓣,加深这个吻,浓眉逐渐皱起,一双深邃的眸子中唯有专注。

苏涟漪早已习惯了,默默承受着,只要在自己底线范围以上,她都可以配合,何况面前这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的力气很大,仿佛要将她揉入怀中,随着亲吻的节奏,他的手也不再老实,先是漫无目的地抚摸她的背,那修长纤细的身子让他血脉贲张,顺着她挺直的背慢慢袭上她的纤腰,能感受到这纤腰主人有一些不舒适,动了一动。

这小小的扭动如同一股火,将他心中干柴狠狠点燃,他只想要的更多。

涟漪也不是石女,被人又亲又摸,身子是越来越热,但理智却越来越多。这些下去……很不妙。

起初献吻,是对飞峋的奖励,她没谈过恋爱,不知对男人要如何表扬,只是内心里思考如何做能让他开心,但如今却发现,她实在太小看男人了,男人都是不知满足的生物。

苏涟漪正想着如何不伤对方自尊心地将他推开,只觉得一股强大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两人虽然瘦,但个子都不矮,就这么直直摔在床上,让那张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床狠狠一震,涟漪生怕这床受不住两人的体重震塌。

这简易木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音,那声音充斥了整个帐子,恨不得要传出帐外。苏涟漪欲哭无泪,只因大军中夜晚宁静,门外守卫的两名兵士知道云飞峋入内,而后床又出这种声音,搞不准要怎么想。

云飞峋对这声音置若罔闻,将她狠狠压在床上,更是卖力深吻,慢慢向上游弋的大手却被一只温热小手抓了住,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些惊讶,难道他不可以这样?只不过自己都未发现,那眼中多少还带了一些恳求。

苏涟漪接受到了他的信息,却努力转开头,逃开他的吻。“不……不行……”满面通红,其实心中正在交战。

一方面觉得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何况两人情到深处,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比人家古人还要保守死板?但另一方面又过不了自己的底线,如果她早早能想开,在现代也不会三十一岁还是个老处女。

飞峋的声音很是嘶哑低沉,带着诸多欲求不满,“真的不行?”那声音带着哀求,可怜兮兮。

涟漪最后猛烈挣扎了一下,一咬牙,“抱歉,不行。”十分后悔当时的献吻,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主动亲了他,这不就是邀请的信号?把人家弄得血脉贲张,现在她又拒绝,此时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做得不对。

云飞峋虽是个有原则的人,但更是一个男人,面前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的深爱,现在情到深处,他有些不甘心。“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些性感,其中哀求的成分更多。

涟漪无奈,“我不是怕你不认账,而是……我突破不了自己。”她脸红耳赤,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漓,一双大眼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飞峋那欲求不满的俊颜。

因为体温的升高,她身上的香气更是浓郁。

飞峋不知这是涟漪擦了妆品还是淡淡香粉,更或是少女固有的馨香,这一切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如此,但这一日到来时,他真的就如同那些普通男人一般,急切的想要面前这个女人。

他呼吸困难,只想看得更多、得到得更多,趁着她犹豫挣扎时,他忍不住吻上她的玉颈,那白皙柔嫩带着馨香的触感让他惊艳连连,用舌尖逐一品尝其美味,不肯放过任何一寸。

涟漪的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急促到尴尬,他的吻逐渐向下,她裸露的脖颈竟被他逐一品尝,因为刚刚那突然变故,她本来抓住那双大手的手也慢慢松开,而那手已不知何时袭上她的……

小巧柔软,不盈一握。

两人都如同触电了一般,还没等云飞峋体会到具体滋味,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狠狠踹下床去。“云飞峋,你别得寸进尺!”一声怒吼。

愤怒的女声穿过这简易帐篷出,划破宁静的天际。门口两名守卫兵士知晓帐篷内正折腾着,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夫妻房事,都权当没听见,但夫人这突然一声怒吼是怎么回事?刚刚重物落地之音又是什么?

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那重物落地之音正是一军主帅被夫人踢下床的声音。

——云飞峋,你别得寸进尺——这一声仿佛不停在空中回荡,回荡出无数重音,自然,周围也有不少兵士被这一嗓子喊醒,猛地坐起以为有敌情,迷迷糊糊正要起床穿衣却发现,并非有敌情。

云飞峋?这不正是主帅的名字?刚刚那声音……难道是夫人?

主帅和夫人到底发生什么?

苏涟漪也觉得自己这一嗓子喊得大了,红着脸,捂着嘴,呆滞滴坐在床上,恐慌的左顾右看。

可怜的云飞峋迷茫地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刚刚被踹下床的姿势,也是被这一嗓子喊蒙了。

“咳咳……你……没事吧?”苏涟漪此时真想找个地缝儿狠狠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或者顺着地缝直接回岳望县算了,她真不知明天还有什么脸面走出这个营帐,那些兵士会怎么想她。

如果说刚刚还浓情蜜意,此时云飞峋也冷静了下来,一张俊颜带了一些惊慌,无声看了看营帐门口,而后又看了看苏涟漪,“没事。”那双深邃的大眼里满是无辜。

涟漪赶忙伸手将刚刚被他弄乱的衣领整理好,“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飞峋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衣领,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深深叹息,“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刚刚……多有得罪。”

涟漪赶忙躺下,用被子狠狠蒙着头,谴责自己是个坏人,现实惹了人家的火,然后不负责灭,最后又一嗓子将人家一世英名打破,可怜的云飞峋。

见她躺下不语,飞峋便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咳了一下,调整情绪后,撩了帘子便出了营帐,头也不回了回了自己的营帐……他也不知用什么颜面面对父老乡亲。

尴尬的一夜就这么过去,看似平静的军营却暗暗议论纷纷。

……

第二日,清早,苏涟漪随便吃了几口早饭,便跑到了那临时搭建的棚子,继续按照古方将黑火药配置成简易炸弹。

云飞峋则是照例召集部众针对昨日制定的计划反复研讨完善。

大半兵士都在操练,为未来不知何日的战事做准备,人人都知这定然是一次硬仗。

距主帅营不远的一座同样大小的营帐,一切都按照主帅标准配备,但其中居住之人的身份却是不明。众人都对这名来历不明的贵公子不时猜测,却无人知晓其身份,主帅也从未解释过这人的身份,只是一味的尊重着。

营帐内,安禄沏茶了一壶上好云雾茶,恭敬放在桌案上,桌案后那人正手持小册看着。那人一身宝石蓝锦缎长袍,在袖口及衣袍下摆用金线绣着边,蓝金搭配,尊贵无比。即便是再不识货之人,也都猜到此人身上衣着昂贵非常。

“主子,人带到了。”营帐门外,有人恭敬禀告。

夏胤修未因此人的话语儿抬起眼,还是将那双精致冷艳的眸子放在手中册子上,只不过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伺候的安禄赶忙轻声道,“带进来吧。”

少卿,帐帘撩开,帐外之人顿了一下,而后意识到是让自己进去,赶忙进了来。

进来之人一身青色棉布袍子,是书生的打扮,但穿在普通书生身上想必是翩翩然,而穿在这位主儿身上则是圆滚滚的,只因这人实在是胖。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陪着涟漪一同而来的苏白。

苏白莫名其妙,这几日姐姐太忙,他要去帮忙却被拒绝,最后被姐夫送到了一处类似新兵营的地方,让其在那训练。虽然这训练来得莫名其妙,但苏白却未有反感,却觉得新鲜,这里有他在岳望县体验不到的一切,所以也就乖乖跟着练了。

每日训练项目除了拳法枪棒,就是攻城训练。、

男人心底都有那么一股子建功立业的热血,苏白也不例外,被这些热血沸腾的好男儿带着,逐渐将身上最后那股子痞气消磨干净。他的眼神比从前坚定,只不过还有那么一丝属于他苏白的狡猾。

这一日他正准备连续攀爬攻城梯,却被人叫来,说有人找。他本以为是姐姐或姐夫找他,却没想到被那一身气质凌然之人带到了这座营地。

苏白虽没什么见识,却也是个识货的,他抬眼去看那桌案后的尊贵男子,其周身散发的是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感,压得他有一些不舒服,更是对这人的身份表示怀疑。

按理说,这个军营的最高首领不是应该是他姐夫大虎……不对,是云飞峋吗?为何面前这名男子怎么看,权势都在姐夫之上?军营中人日日都在猜这人的身份,苏白也是好奇的。

安禄见那一身肥肉带着小流氓气质的苏白,肆无忌惮地打量皇上,很是不高兴,刚想让其跪下,又想到皇上此时微服,无可奈何。“主子,苏白到了。”

苏白心中嗤了一下,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其面前,那尊贵公子是瞎还是傻,还用别人提醒?这些有钱人,就喜欢装模作样。

夏胤修这才换换抬起了眼,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小流氓一般的人,“你就是,苏涟漪的弟弟,苏白?”语调不高不低,但渗透的气势却更是压人无比。

苏白被对方那强大气场压得不舒服,“是。”动物本能危机感告诉他,要老实一点,对面这人得罪不得。

夏胤修精致的眉头蹙了一蹙,“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弟。”姐弟两人竟差距如此大,那苏涟漪睿智冷静,但她的弟弟却一身痞气。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兄弟俩还有不同的呢,何况是姐弟。”虽然有危机感,但苏白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安禄一急,“放肆……”刚想训斥,但接收到皇上不悦的信号,便乖乖闭上了嘴。

夏胤修看着面前苏白,继续道,“你可知,你云将军的身份?”

苏白点了点头,“这几日听几个兵兄弟说了,说将军是云元帅的次子,是金鹏大将军的弟弟。”话说回来,他姐夫分明是大虎,怎么又变成了云飞峋?不解,真是不解。

夏胤修淡淡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测,“在这之前,你可知飞峋的身份?”

苏白老实摇头,“不知。”

安禄用余光扫了一眼面前那看似缺心眼的苏白,不懂皇上召这人来有什么目的。

“在岳望县,与你姐姐苏涟漪一同相处那名女子,你可知她的身份?”夏胤修又问,他叫这苏白来,自是有他的目的。

苏白点头,“知道啊,初莹姐嘛,是一个寡妇。这位公子,怎么了?”看上初莹姐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笑容。从昨晚,他便派人盯着飞峋,得知他去了苏涟漪的营帐,而后便回了自己营帐。从头到尾都没和这苏白有过直接接触,想来,同样的问题再问这苏白一次,便能看出飞峋到底是否说谎。

没错,夏胤修召苏白问话,正是因对云飞峋的怀疑。

“我来问你,苏涟漪为何会性情大变?”夏胤修问。

苏白一愣,“我姐性情大变?没啊,她一直这样,啥时候变了?变啥了?”

“……”夏胤修愣了下,有一些无语,“传闻苏涟漪之前是个身材蠢笨,如今却窈窕,这又是何故?”

苏白一耸肩,“公子你这问题问得真有意思,谁乐意胖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姐为了漂亮减肥了呗,别说我姐想减肥,我还想减呢,就是我总嘴馋,忍不住吃……”紧接着,便开始了喋喋不休。

夏胤修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只听了前面一段话,后面的话自动忽略。“那为何从前苏涟漪在村中默默无名,突然间名声大震?得到那么多令人称奇的配方?”

“得到配方自然是因为我姐好学啊,她博览群书肯定要取得外人所取得不到的成就。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姐就从书里找到良方了呗。如果说以前默默无名?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从前还没找到那方子呢,所以就默默无名了。”说着,还用一种“理所应当”的眼神回给面前这尊贵的公子。

因为没有良方所以默默无名,有了良方之后便名声大震,这回答看似在情理之中,但夏胤修却觉得怎么被领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思维怪圈?

夏胤修问了几个问题,都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有些不甘心,“黄厉靖这个人,你可知晓?”

苏白摇头,“不知道。”

“为何苏涟漪能见到那所谓高人,而作为弟弟的你却不认识?难道你从未对听她提起?”虽然找不到什么真凭实据,但夏胤修心底就是不信苏涟漪所说的话。

苏白哈哈一笑,“这位公子,我确实是我姐的弟弟,我俩一个爹妈生的,问题是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在一起啊,我姐的朋友我不全认识,我的朋友我姐也未必知道,例如我们邻村陆家铺子的黑狗蛋。我姐也不是有啥事都和我说,就算是她说,我也未必能爱听啊。”

安禄急得暗暗握拳,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不分尊卑的和皇上说话呢。

夏胤修伸手揉了揉自己额头的穴位,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也懒得说话了,便伸手用了一个手势,安禄赶忙领会其意,将还准备说话的苏白活活拽了出去。

苏白迷迷糊糊的被领来,劈头盖脸问了一堆,他回答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拽了出来。“喂喂,你们这几人到底咋回事啊,为啥给我弄来,你们也得给我个答复不是?”

安禄冷冷瞪了苏白一眼,“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记住了,想活命,就把嘴老老实实的闭严了,今日在此发生之事若是有半丝泄露,你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苏白被这人吓了一条,赶忙闭了嘴。见这些人不再要求他做什么,便也不敢问了,连滚带爬的跑了。

见那苏白没了踪影,安禄这才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人真是那苏涟漪的亲弟弟?”他是问一旁皇上的贴身侍卫。

那几名侍卫也看着苏白的背影,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按理说姐弟俩不能相差那么大,那苏涟漪足智多谋,为何她弟弟这般草包?”

安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原因,心中便唾弃一下,转身回了营帐,贴身伺候皇上去了。

众人未见得是,那一身圆滚滚的苏白,如同个球一般“滚”过一个营帐,一个拐弯停下,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见没人跟上来,这才拍了拍胸脯。“他奶奶的,想要套老子的话?哪那么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为何姐夫一个主帅还要对这人毕恭毕敬?刚刚那人的一个眼神都能将他吓得够呛,竟比县太爷的官威更大。

再者说,他一直没空没去姐和姐夫,姐夫不是叫大虎吗?怎么又变成云飞峋了?姐夫不是一个傻子吗?怎么突然成了云家的嫡子?

苏白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姐平时说的对,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与此相比,苏家村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好地方。

苏白正想着,就见一旁来了两名小兵,见到他后打了招呼,“苏白兄弟,你怎么在这,一会训练就要开始了,你参加不?”

苏白身份特殊,是将军夫人的弟弟,一群小兵对他溜须热情的很,即便是专管操练的官员也不敢强制苏白参加训练,虽然将军曾交代好好练一练他那小舅子。

好在,如今的苏白也不算是浑人,对训练作战、保家卫国很是有兴趣,认真操练,也很卖力气。

……

又平静的度过了三天。日日夜夜,看似平静,实则只是风暴前的宁静罢了。

怀靖城方面,东福王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镇压百姓们的舆论,纠正其并非是要归顺鸾国;另一方面,又不敢明目张胆说自己叛国投靠轩国,生怕有百姓们的抵触情绪。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这舆论压了下去,谁知不知是谁又放风出来说东福王这叛乱只是障眼法,鸾国东征大军其实也只是做戏,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出其不意攻打轩国,一雪平日轩国扰民之耻。百姓们又一次欢呼,毕竟那轩国频繁骚扰边境,怀靖城每一人都是亲眼所见。

东福王都快疯了,两国合作的计划被一再地推辞,但他怎么也是找不到这风声到底从何而来,却又隐隐感觉到有人掐算好了时间放了风来一般。

众人自然都没注意到,时不时在夜深人静之中,一只猫头鹰眨着圆滚滚的眼睛,从城外飞进来,捉老鼠是假、送信才是真。

而鸾国东征军方面,那临时搭建的棚子内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其内之人工作时间越来越长,休息时间越来越少,若不是这工作高危险性,需要轻拿轻放,她恨不得直接通宵连夜的完成。

云飞峋和苏白很是担心,频频要求上手帮忙都被拒绝,只能在夜晚时分,守在棚子之外,默默陪着棚中之人工作。

……

三天,苏涟漪终于将所有炸弹制作成功,算了一算,竟有几百坛子,前前后后用了一周的时间,短短一周竟有如此大的工作量,别说云飞峋等人,就连苏涟漪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夜晚,云飞峋为感谢涟漪,特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同时宴请了皇上还有东征军队部众,自然也捎带了小舅子苏白。

众人见识了那炸弹的威力,对将军夫人的崇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看将军夫人的气质,本以为是名官宦小姐,最次也是个富家女子,但万万没想到其竟然能以一女子之力,担负起所有炸弹的制作,更是佩服。

巾帼不让须眉。

夏胤修静静坐在桌子一旁,用眼打量着苏涟漪,眉眼很不自然地动了又动,若有所思。

一餐之后,众人离开专门用膳的营帐,归岗的归岗,休息的休息,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在军营一旁慢慢走着。

两人披着披风,一黑一白,两道颀长身影别有一种美感。

“炸弹做完了,我便准备离开了。”涟漪道。

飞峋有些惊讶,“如今东征军有绝对优势,这场战事多半会赢,你即便是在军营之中也不会有危险,”说到这,转念一想,“也罢,你还是离开吧,虽然我可派人保护你,但不能排除百密一疏的可能。”

涟漪微微一笑,“你看我是那种胆小怕死之人吗?”长长叹了口气,“无论谁对谁错,无论那一方是正义之师,无论你敌还是友,大家都是人,我只不过不想看到死亡罢了。”

云飞峋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涟漪,你没变,永远是那般心善。”

苏涟漪噗嗤一笑,“谢谢你的赞扬。”她并非心善,之是前生的职业所决定的罢了,如果说医生都希望人死,那又如何治病救人?

“那你准备何时离开?”飞峋问。

涟漪看了看天,此时已是下午,“明日清早,如何?”

“我派人送你。”飞峋又道。

涟漪摇了摇头,“不用,我们怎么来,还是怎么回去,有苏白就行。如今世道已平稳,路上很安全。”

云飞峋见涟漪坚持,便只能同意。

他转过身子,看向她,见她亭亭玉立,恬淡微笑,他又有冲动将其揽入怀中,好在,此时天色大亮,他要顾及在军中的影响,便将心中强烈的冲动硬生生压了下来。

“涟漪,若是这战事胜利,其功劳有一半是你的,皇上是看见的,到时候在朝堂之上,皇上定会为我嘉奖,我便要求皇上为我们指婚好吗?”虽然这么说着,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涌现一种坏的预感,总觉得此事不会如同想象一般顺利。

却不知这坏的预感,是从皇上那里来,还是从云家。

这时,有兵士来报,说众将军已到了指挥营,只等主帅。

云飞峋将脑中那预感压下,对兵士点了点头,又对苏涟漪到,“我先去,晚上找你详谈,好吗?”

一提到晚上,涟漪忍不住又想起了几日前的夜晚,还有她的那声尖叫。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我们晚上见。”

飞峋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能跟着微笑了下,而后转身离去。

涟漪看着那抹颀长的背影,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不舍,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真希望……未来的一切顺利。

“苏姑娘,我们主子有请。”还没等涟漪感慨完,就听到一旁有道陌生的男音,很机械化,听不出情绪。

涟漪回过头,看向那人,是“胤文博”的随从,莞尔一笑,“好啊。”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如果她能与皇上达成什么共识,什么皇商、官衔,想必都不在话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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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皇商(求票)

来邀请苏涟漪之人正是皇上的贴心侍卫,侍卫引领着涟漪穿过军营中个个营帐,到了那与主帅营帐同样大小的营帐。

到了营帐后,侍卫却未着急入内,而是在外禀告,直到帐内有人应了句,这才撩了帐帘请涟漪进去。

苏涟漪静静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在现代连省长级的人物都没见过,在这异世竟能见到一国的皇帝,这是她在现代想都不敢想的,果然,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

这一次,夏胤修并未像之前招待苏白一样低头看奏折,而是从始至终都盯着苏涟漪,自然将她眼底的笑意看了去。

“不知何事让苏姑娘这么高兴。”夏胤修问,因为苏涟漪淡淡的笑意,他也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苏涟漪和颜悦色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鸾国胜利在望,那叛王击杀之日也是近在眼前,从此便没有战乱唯有和平,百姓们安居乐业,鸾国风调雨顺,想到这些,便觉得心情舒畅。”既然知道了面前的是鸾国的皇上,而自己未来又有求于皇上,自然尽量说一些对方喜欢听的话。

果然,夏胤修那冷艳的绝美面庞也挂上了一点笑意,他身为鸾国的皇帝,最大的愿望自然也是让鸾国强盛。“苏姑娘对鸾国很是忠心?”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忠心?这个词沉重了一些,一般论起为国效忠,更多的还是仕途之人,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即便是真的热爱国家也没机会直接效忠,我们关心的不外乎日子好过与否、苛捐杂税是否有力承担、老天会不会多赏一些雨水罢了。”

夏胤修竟然有了一丝兴趣,因为平日里很少能真正接触到百姓,虽心中明知“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的道理,但却实在没有机会和时间去真正接触百姓。

从前为太子,要跟着父皇上朝听证,父皇也会为他指派诸多工作,虽为太子,却一刻不敢放松,只要放松警惕,别说此时皇位上是不是他夏胤修,也许颈上人头都已不再。

如今当了皇帝,日日国事繁重,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他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微服私巡?扔掉国家大事而去关心一些诸多小事,他做不到。

“安禄,看座。”

安禄接到皇上命令,微微有一些惊讶,说上一句半句就能看座?看来这苏涟漪真是说到了皇上的心里。

平日里是什么样人才能看座?那都是一些大大的功臣,光有功还不行,还得上了年纪,才会被皇上有如此优待。

“是。”安禄答,而后恭敬搬过椅子,在离皇上两尺左右的地方放下,“苏姑娘,请坐。”轻声道。

涟漪心中暗暗感慨,皇上果然是有皇上的架势,即便是这简单座位也是有讲究,秦始皇不就是如此?将臣子分为三六九等,而后根据其功劳及地位决定在何处、离皇帝多远?

这位置很尴尬,偌大的空间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小座位,很像现代法庭上审嫌疑犯一般。若是苏涟漪能选,她倒是宁愿站着。

涟漪慢慢坐下,微微侧过头,不去迎面咄咄逼人地看皇上,颔首垂目,就如同这个时代诸多女子一般。

“你刚刚是说,忠君爱国的都是仕途中人,百姓们不爱国?”夏胤修很想针对“百姓”这个话题继续。

涟漪微微一笑,“事情没有绝对。百姓们想的是小家,仕途中人想的是国家这个大家,但没有数个小家又何来大家?所以,这么看来,百姓们虽没直接表达对国家、国君的忠心,其实日日所做之事、所想之事与仕途之人也是大同小异。”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

涟漪见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便继续道,“百姓们毕竟离国君太过遥远,不想着如何解决温饱繁育后代,却想着那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皇帝,岂不是迂腐?迂腐一词从来都是形容那些求仕途的书生,与百姓无关。

百姓,说强大便强大、说渺小也渺小。强大在于,若是真有官员甚至是一国之君不得民心,民心所向早晚会赶之下台。渺小在于,百姓们手无寸铁,若非不是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再也无法生存,他们便会一忍再忍,沦为鱼肉。”

夏胤修再一次点了点头,其意是赞同苏涟漪的话。

这些话,说他从未想过确实夸张,只不过角度不同罢了,平日里与他交谈之人怎么会用这么犀利的言辞回答一个问题?即便是那种倔强又两袖清风的臣子,也都是一分说事,两分歌功颂德。

那种话听多的结果便成了——歌功颂德之语不觉虚、犀利言辞之言不觉实。

夏胤修不得不说,他喜欢听面前这女子说话,温文有礼,却又将话说得很是实在。

“刚刚你说到迂腐,为何迂腐便是那些追求仕途的书生,而非百姓?”夏胤修继续道。

涟漪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还是那般浅浅而笑,“迂腐何来?人为何会拘泥陈旧不懂变通?只因他进入了一种思维假象罢了,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一番思维假象。在假象里,他的信条便是天下独一的正确,一切都要按照他的信条为准。”

说到这,涟漪顿了下,“思维”“假象”这些都是现代词语,怕面前这个古人不懂,微微抬头看去。果然,皇上的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努力消化。

苏涟漪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皇上太过俊美,他的美是一种冷艳之美,不是冷酷也不是艳美,一种寒香逼人之感。

皇上与初萤是孪生兄妹,她原本并未想过两人的相貌是如何相像,但如今看来,两人的容貌真是酷似,无论是那精致潋滟的眸,还是高挺小巧的鼻,两人容貌最大区别也许是唇吧,皇上的唇薄,而初萤的唇小。

夏胤修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对这种惊艳的目光,他早已习惯。若是说之前觉得这苏涟漪与别人不同,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

涟漪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屑,有些尴尬,重新垂下头,“抱歉,胤公子,刚刚奴家失礼了,实在是您的容貌与奴家一位朋友的容貌极为相似,奴家便多看了一眼。”

夏胤修一愣,没想到对方能这么落落大方的解释,如今还显得自己很是自作多情,“无碍,刚刚苏姑娘说的话,在下不是很理解。”

涟漪赶忙解释,“思维定势……便是一种幻境,自己为自己创造。就好比有人怀中揣着得来不易的银子,总觉得外人会来抢,于是,在他眼中的没一人都是一副贼眉鼠眼一样。其实外人未变,变的是他的心内罢了。

回到刚刚的话题,迂腐之人也是有一种幻境,在幻境中,行为标准永远是他所坚持的那个,包容改变。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他不肯接触外来事物罢了。一般迂腐之人,身份不会太低,也不会太高。无论是高还是低,都会直接接触现实。而就是那些不高不低的,既不用为温饱所担忧,又有着广大的提升、幻想空间,很容易便在脑海中形成幻境,造成迂腐。”

夏胤修很惊讶,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虽然大半是不理解,却又又一种直觉去相信这苏涟漪所说。

“那按照你的意思,若是有人迂腐,要么将他地位提高上来,要么便打压下去?”朝中确实有不少迂腐之人,他很头疼。

涟漪侧垂着头,也忍不住狡黠一笑,“是,将那些迂腐的人身上银两都扣下,逼着他们去深山中种几个月的田,等他们出山后再回头看自己从前的一切,不用外人说,他自己就不会认同了。”

夏胤修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可以考虑考虑。

涟漪继续低着头,也不主动说话,只等皇上的话题。

“那你认为,鸾国如何能强盛?”夏胤修又问。

涟漪答,“国家安定。”

夏胤修一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其他的话,“就这四个字?”

涟漪点了点头,“恩,安定方能强盛,安定一词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难。真正的安定并非仅仅是军事上,更是营造出一种氛围,让百姓们认为,从此不再有动乱的氛围。”

这一点,夏胤修也很是赞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氛围,如何营造?”

涟漪想了下,认为有些话可以“不知者无罪”的说上一说,但太过深刻尖锐的问题最好回避——明哲保身。

“胤公子,奴家只是名妇人,不知如何营造这氛围。刚刚说的那些,只是百姓们都知的道理罢了。”说得越多越麻烦,若是说错了,搞不好被追究。若是说对了……未来需要说的便更多了,多说多错,早晚有一天因为一时失言而死。

她自认不是什么说话的行家,赶忙见好就收。

面前男子轻笑,那声音低沉磁性,又带了无比威严,苏涟漪已尽量不去看那男子了,但还是忍不住被男子周身的霸气所影响,有一些举止艰难。

“炸弹,全部做好了?”夏胤修问。

涟漪点了点头,“恩,都做好了。”

夏胤修的眸子中闪过异样,“为我说说黄励靖吧。”

对方命令的口吻让涟漪有一些不舒服,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她也就生生忍了,“一年前我在山中看见黄先生时候,他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身材不算高,清瘦,无须,面容白净,其他的,想不起来了。”她随口编着。

“除了这炸弹配方,还和你说了什么?”又问。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抬眼淡淡看了夏胤修一眼,“胤公子,不知您是什么身份,如今咄咄逼人的问奴家的话?奴家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得回答奴家的问题?”不能一味的被动。

夏胤修勾唇,“在下的身份,以后你便知晓。”说完,便又习惯性去把玩左手上的玉扳指。“听说,神仙方是你的?”

涟漪点头,“是。”心中好笑,她已经提醒了,对面这人既要隐藏身份,又懒得拉下身段去演戏,哎……如今她有求于他,也就装傻见不到了,如今所想要的就是,如何将话题引到“皇商”之上。

“我听人来报,你有一种特效药酒的配方,又研制了神仙方妆品,真是商界的女中豪杰,是谁给你这么多点子?”夏胤修饶有兴致地问着。

“在商界,像奴家这样有点子的人比比皆是,就如同刚刚奴家所说,商界之人鲜少迂腐,若是真的迂腐,生意也便是没法做了,毕竟商场残酷,别说几年的生意,有时就是一单生意没看好,其结果便也是满盘皆输,所以,奴家这些点子都不出奇,可惜了。”说完,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果不其然,夏胤修上钩。

涟漪微微一笑,“可惜了,鸾国虽对商不是很贬斥却也不重视,鸾国的商和仕仿佛毫无关系,这么有奇思妙想的人想效忠国家却无路可寻,浪费了这么多人才,岂不可惜?”

苏涟漪的这一观点,夏胤修却是不赞同,“苏姑娘,你虽聪颖,但单就这一事上却考虑不周,你可听说过官商勾结?世人都希望富有,先不说那些商家勾结了官员会不会鱼肉百姓,单说若是将这生意合理化,那些官员还有什么心思当官、为百姓牟利?

我们鸾国不同于其他国家重农抑商,但律法却规定不允许官员经商,防的便是官商勾结,虽有些官员有一些祖产,但却也都是暗暗经营,上位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真将这官商勾结合理化,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其实涟漪的意思并非经商者做官、官员经商,仅仅是为了勾起“皇商”这一头衔罢了,但皇上的这略带激烈得言辞,却让她安心,只因这年轻的皇帝不是昏君,有自己一套正义感。

“胤公子真知灼见,奴家受教了。”涟漪柔下声音,缓缓道。

夏胤修突然心情很好,特别好,若是究其原因,想必是因这女子的示弱吧。没有那些夸张的吹捧,也没有令人脸红的歌功颂德,这女子便如此不卑不亢地讲他捧了起来。

男人的虚荣心暴涨。

后宫嫔妃们也都是如此细声漫语,他说着,她们想尽办法的捧着,其效果却完全不如面前这个苏涟漪的一句话来得真切。

也许正是苏涟漪这不卑不亢,才让男人有成就感,那是一种旗鼓相当之人的服输,就是因这地位平等的两人分出胜负,胜利者的虚荣心才能暴涨。

而那些嫔妃,从始至终都将自己地位摆在他之下,所以即便是吹捧得再好,也只能换来一笑罢了。

“苏姑娘身为一名女子,能做出如此成绩,已是不错。”夏胤修道。

涟漪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闪烁,“虽然官商势必不能结合,但皇家却非比寻常,奴家认为其应该设立一个特殊的官位。”

“哦?愿闻其详。”夏胤修来了兴趣。

“小到皇室内院采买,大到国库资金投资、军饷筹措,这些看似不是什么要职,实则很是繁琐,而且若是委托之人没有经商头脑,被奸商骗了也是自然,最后吃亏的是谁?还是不皇家?”涟漪的语调不急不缓,慢慢道来。

夏胤修微微皱眉,确实,这些工作要委托了很多人,后宫采买大半委托给内务府和户部,而军饷筹措一般是临时委托几名大臣,这些人毕竟不是行家,完不成任务时有发生,最后都是从国库抽调。

国库的银两从何而来?大半是税收,但每一年税收只会少不会多,碰到什么地方有写天灾,便免了几年税收是正常,却不敢轻易加大税收。

人人都以为皇家有花不完的银子,其实皇家也与普通人家一样,有收入、有支出,有时入不敷出苦不勘言,也不能和自己的臣子要银子花。

想到这,夏胤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的穴位。昏君容易明君难,平反了东、南两叛王,调养生息,少不得要减少税收,从国库中抽调大量银两以支持百姓安居乐业。

银子就那么些,用在了这一处,另一处就没了银子,便只能苦苦等着下一年的税收。即便是借个什么引子办什么寿宴或庆典,从臣子那里敛一些财,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突然,夏胤修想起了苏涟漪说的一个词语,他放下手,抬起头,看着面前那颔首垂目的温婉女子。“国库自尽投资,是何意?”

几不可见,涟漪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心中狂喜不已,因为皇上上钩了。“这个,可以叫理财。银子放在国库中,实在是浪费。若是将这些银子用于商业周转,钱便能生钱。”

夏胤修略略想了一下,“你是说,让皇家做生意?”

“不是,投资归投资,与经商还是两回事,投资的方式有多种,其中最浅显的便是放贷,以国家作为担保放贷,利率低,让一些急于用银子之人以同等之物抵押,而后在规定的时间内连本带息偿还,既解了贷款之人的燃眉之急,又能充实国库。”涟漪解释道,“当然,这些仅仅只是个想法,民间房贷很普及,奴家却不知国家是否房贷,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公子别笑话。”

“不,你说得很对,那些银子在国库中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在它应用之处?”夏胤修一拍桌子,大喜。

安禄见到皇上龙颜大悦,也是很欢喜的。只不过,他抬眼看了一眼面前那姿容尚佳的女子,隐隐有一种感觉,她会引起皇上的兴趣。

涟漪心中大石落下,她不知皇上最想要什么,便只能慢慢探索,顺着皇上的兴趣慢慢说服,如今看来,皇上也是人,是人都喜欢钱。“所以,奴家刚刚说,皇家应该设立这些特殊的官位,既为官,又为商,所为皇商。”

夏胤修忍不住呵呵笑了一声,那声音磁性悦耳,但语调却是冷冷的。他抬眼,那双冷艳双眼狠狠盯着面前女子,“苏涟漪,你转来转去都在这皇家之事上转悠,是否已知了我的身份?”

涟漪心中一惊,她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心思隐藏了,难道还是被发觉了?毕竟,一个普通人没事为皇上操心、打皇家的主意确实突兀了一些。

但她坚决不会承认,状似略带惊慌地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白无辜地看向面前男子,“公子,您不是姓胤名文博吗?难道您还有别的身份?”

夏胤修一愣,“难道飞峋并非给你讲,我的身份?”

涟漪摇头,“公子您与将军是旧识?”问得何其无辜。

夏胤修挑眉,“这是自然,飞峋算是我看着长大。”

涟漪状似迷茫道,“原来是这样啊,将军并未在奴家处提起公子。而且奴家之前一直认为,公子与将军分明就是陌生人,或是没什么交情之人。”一下子撇清了干系。

“哦?为何?”夏胤修问。

涟漪赶忙垂下眼,掩住眼底不悦的冷光,“全军上下都称呼奴家为夫人,奴家与将军当年也是拜过天地,但公子您却一口一个苏姑娘的称呼,难道您与将军关系熟络?若是熟络又如何不知?难道这便是男子之间的交往方式?那奴家真是不懂男子之间的情谊。”

她不是不在意,苏涟漪自认心眼小的很,一旦有机会,她不会吃这暗亏。

夏胤修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女子,有趣又聪明,原来她早就不满自己对她的称呼,却隐忍不语,现在找机会便明讥暗讽,有趣,有趣。

安禄忍不住埋怨地瞪了苏涟漪一眼,敢这么和皇上抱怨,她是嫌自己项上人头太过牢固了吧?

涟漪忍不住微微一挑眉头,不屑。

夏胤修将她轻微的面部捕捉眼底,心中知晓这名女子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老实,“我的身份,你早晚会知,别着急。至于我之前一直以姑娘一词相称,是因你的身份还未得到云家的认可,待你能通过云元帅和云夫人那关再改口也不迟。”虽然这么说,但以他对云家人的了解,这苏涟漪前途可算是坎坷。

涟漪从他话中,便听出了一些苗头,看来云家人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现代都有门当户对何况古代?再何况是云家这种世代官宦之家?别说飞峋只娶一妻,想必以她商女的身份,做到正妻都很难。

无所谓,只要飞峋对她一心一意,她便会与其抗争,拼个鱼死网破又能如何?最起码她为自己的幸福也抗争过了。

“苏姑娘随后要随飞峋入京?”夏胤修问。

“不,奴家明日便启程离去,战事激烈,奴家不想让将军有所牵挂。”涟漪答。

夏胤修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薄唇微微勾起,“你会去京城?”

涟漪点头,“多半会的。”战事平定后,飞峋自然是要将她与初萤接到京城,现在是他的战事,若是去了京城,便成了她的战事。

夏胤修看着面前女子淡淡笑着,“好,苏姑娘,那我们就京城见吧。”他很想知道那黄励靖在何处,更对苏涟漪所说的皇商很感兴趣,但此时不是说详谈的好时机,战事才是最主要的,东福王据守边关多年,也不是个吃素的,炸弹做好,便意味着大战一触即发,接下来的重心,想必就要放在这战事之上了。

涟漪见对方下了委婉的逐客令,便款款站起身来,“看来胤公子是京城人士了,那有缘便京城见了。”

告别了皇上,苏涟漪出了营帐,向自己的营帐慢慢走着。

下午的阳光明媚,涟漪被这阳光照射,身上也逐渐有了暖意。

她不了解“皇上”这个生物,自然也不知其想什么、想关心什么,一切都在探索。她绞尽脑汁地不落把柄,又要用一些皇上想要的东西将其说服,设立这么一个官位。

只要有了“皇商”这一官位,她也就算是入朝为官,有了品衔了,有了官、有了品,才会有一些实权,让人无法对她挑肥拣瘦,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正是因为忙于绞尽脑汁,所以她根本没觉得和皇上交流有什么紧张和害怕。

当涟漪到自己营帐时,苏白已等候多时了。

“姐,你去哪儿了?”苏白问。

涟漪笑着,“进来说话。”说着,便率先进入了营帐。回头见苏白也进来后,才回答,“去了胤公子那里。”

苏白一撇嘴,“姐,这姓胤的到底是干什么的?上一次他也是派人将我叫了去套话,真是令人生厌。”

涟漪噗嗤笑了,因为苏白说话不像从前那般粗俗,看来是书院读书有了效果,“他的身份,我也不知,但有一点肯定,他是京城人士,身份大到飞峋也无法得罪。”

苏白一惊,随后叹气,“这京城真是大官多如鱼啊,得,我也得小心着点,别最后得罪了他。”

“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岳望县吧。”涟漪道。

苏白面色尴尬,踌躇了好一会,才难为情的回答,“姐,你……让姐夫派人送回去行不?我……我也想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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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苏白要留下来行军打仗,苏涟漪是万般不同意的,他能理解保家卫国男儿的热血雄心,也十分欣赏,但赞同欣赏是一方面,真正同意与否是另一方面。

苏白若是留下,其与云飞峋是不同的,后者是坐在帐中调兵遣将,而前者则是身先士卒。

虽有炸弹的掩护,但毕竟配方古老,制作条件简陋,若是她这个在现代与军工职业好不搭边的人都能轻易制作出具有强大毁灭性的武器,那现代人也许人人都是火药专家了。

所以这炸弹只是个噱头,牵引怀靖城叛军的视线,但真正攻城主力军还是常规攻城部队,就如同飞峋所说的,弓箭手、攻城梯等等。

古时征战几人回,是至理名言,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还在努力操练,却不知这一开战后,还会有多少人幸运回家见到家人。所以,苏涟漪绝对不会将苏白留下,即便是绑也绑回家。

苏白第一次抗争自己的姐姐,但却以失败告终。

第二日,收拾了马车,带了很多干粮,不情不愿的苏白气恼恼地坐在了驾驶位上,准备怎么来,又怎么回去。

所有将士都来送行,心中对这端庄又睿智的将军夫人都很是喜爱,何况其又带来了那别有威力的炸弹,助他们打赢胜仗。

一些兵士告假跟了来,围在苏白身边。这些兵士都是这几日和苏白一同训练的兵士,大家都是穷人子弟,淳朴善良,短短几日便建立起了情谊。而苏白非要留下打仗,除了男儿本身的热心爱国外,还有一点便是舍不得这些兄弟。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即使昨夜聊了很久但今日还是依旧的恋恋不舍。

“涟漪,你且先回去,等我胜仗归来,取得功绩,便立刻带你回京城,我……我等不及了,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和你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云飞峋的俊颜有一些涨红,很激动。

苏涟漪对感情本来就是个慢半拍,属于被动型,若非云飞峋如此说,她也不会想到原来自己心底的想法竟与飞峋相同。

想到那分开大半年的时间,她找了一堆事让自己忙碌,生怕停下后就无比空虚,从前她未深究,但如今想来,那空虚应该就是对云飞峋的思念吧。

在她刚来鸾国最无助苦闷时,是云飞峋陪她度过了日日夜夜,那种默默的陪伴不知何时已成了习惯,如今分开了半年,却总是不习惯。每一日忙碌归家时,总觉得等待她的不是初萤而是飞峋。

她挣扎了半天,终于感性战胜了理性,低下头,呐呐的。“……我也是。”

飞峋大喜,伸手便欲将她揽入怀,却被涟漪赶忙制止了,羞红了脸,“别……旁边那么多人。”一回头,来送行之人乌鸦一片。

飞峋咧嘴笑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好,就这么定了,涟漪你不许反悔,一定要等我。”

涟漪微微一笑,“恩,在你未放弃之前,我绝不会放弃。”她的话别有深意。

飞峋只觉得心中有一只胜利之鹰腾空而起,那种惊喜和欢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永不会放弃了,涟漪。”

苏涟漪略带傻笑着低下头,“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说着,便准备离开,当转身之际,手却被旁边那人捉了住,牢牢我在手心。

“你……放开。”涟漪惊恐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将士们,那些人没注意这边,或者说表面上没注意,但余光也时不时扫过来。

云飞峋将那滑腻的小手在手心中抚弄连连,“恩,你也保重身体,还有……”他欲言又止。

涟漪暗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拿捏着力道,既不让她抽回,又不会将她捏疼,“还有什么?”好在有两人披风的遮挡,外人看不见两人双手交握,她也放弃了挣扎。

云飞峋浓眉微微一皱,“离那个李玉堂远点。”

“噗……”涟漪忍不住笑了,那笑声清脆如银铃,悦耳十分,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掩住唇角,笑得很是开心。

“这要求很可笑?”飞峋有一些微怒。

涟漪极力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没,不可笑。”他这是吃醋了?很可爱。“好了,放开手吧,我要走了。”

云飞峋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放开,看着涟漪转身而去,一双眼黏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的倩影永远印在脑海。

远离人群的一个角落,不知下人们从何处搬来了一只上好梨花木椅,而夏胤修则是静静坐在其上。今日的他换了一支银色披风,披风边缘照例用金线勾着花纹,披风领口处,是银狐皮毛,在这严寒中增添了一分温暖。

一阵冷风吹过,长长的狐毛划过他绝美冷艳的面颊,尊贵无比。

有人沏了碗参茶,安禄从托盘中端起,恭敬上前,低声道,“皇上,天冷风凉,您得保重龙体啊。”因屡屡劝其入到营帐遭拒,便只能沏了参茶。

夏胤修双眼一只盯着前方人群处,伸手接过了茶碗,用碗盖轻轻撇了一撇,优雅饮了一下,却未理一旁的安禄,还是眯着眼,看着前方。

马车上,苏白心中懊恼,虽然新认识的弟兄们连连安慰他,说他的任务更为艰巨,要送将军夫人回家,但苏白还是有一种临阵脱逃的感觉。前几日的誓言犹记脑海,今日就与战友们挥别,逃离这战乱回家当缩头乌龟。

“云将军、将军夫人。”见两人来,众人出声问候。

兵士们让开了一条路,让将军夫人上马车。

苏白一咬牙,道,“姐,我决定,还是要留在军营!”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坚持。

涟漪暗恼,“不行。”把苏白留在战场,她回家要如何对苏峰和苏皓交代?若是苏白不幸牺牲,她岂不是成了罪人?她的想法是自私的,却不敢说出,这些兵士都是爹妈养的,又有谁想死?有谁不惜命?

苏白豁出去了,“姐,我不怕死,现在准备临阵杀敌,你将我带走,那不是胆小鬼又是什么?”

苏涟漪哭笑不得,“你与他们不同,他们是兵士,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你只是我的车夫,陪伴我来,现在自然要送我离去,这和怕死不怕死没什么关系。”

云飞峋也极为不赞同,却又不能说话,只是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向苏白。

“你会武艺吗?你才操练了几天?你这浑身肥肉若是都能上阵杀敌,那将军还让兵士们辛苦操练做什么?”苏涟漪继续道。

苏白今日算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反正我不回去,姐你绑着我也不回去,我不想临阵脱逃!”

苏涟漪气得都快晕过去了,这苏白平日里大小事都听她的,今天真正碰到正事就不听,真是……气死她了!

一众兵士心如明镜,都知这攻城一战非死即伤,谁不怕死?那些朝中官员谁愿意将孩子送来送死?这将军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倒是苏白兄弟,虽然长相纯苯了些,却真是名好男儿!

众人对其暗暗挑起大拇指。

事已至此,苏涟漪无奈,领军的是她夫君,自己弟弟又在这军营中胡闹,非要留下来打仗,若是她坚持将他带回,影响也确实不好,会令飞峋难办。

她无奈地瞪了苏白一眼,“行,那你就留下吧,为国效忠是男子汉应做之事,我便自己回去。”虽然生气,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感动的,看来这苏白,也是个可造之材。

苏白高兴得一蹦老高,云飞峋无奈地伸手轻轻碰了碰涟漪的肩膀,已表示同情。“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一会我另派两人送你回去,放心。”

涟漪叹气,也只能这样。

苏涟漪想不到的是,就是苏白留在了这军营,便注定了其步入仕途一条路,又有了一番不小的作为,更是成为了苏涟漪未来一座不小的靠山。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看似每一件事独立存在,实则却是一环扣了一环。

最后,云飞峋排了之前帮苏涟漪把守营帐的两名兵士,驾着马车将其送回岳望县,那两名兵士将其送回后便顺便留在了苏府,以保护公主夏初萤。

……

当苏涟漪再次回到家时,已是半个月之后了。

听闻涟漪归来,整个苏府都沸腾了,初萤最是开心,披着一件粉红色棉裙,便跑了出去,冲到门口迎接涟漪,跟在其身后的是苏涟漪挂名贴身丫鬟,猫儿。

马车停下,赶马车的是两名身披皮甲的军人,让众人一愣,这军爷是哪里来的?

“涟漪,你总算回来了。”初萤恨不得冲上马车。

涟漪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初萤,忍不住笑出声,低声道,“礼仪呢?你在宫中也这样?”又看到她仅穿着一条棉长裙,很是单薄,有一些担心,“穿这么少就冲出来,也不怕着凉。”说着,便准备解下自己的披风。

初萤赶忙制止了她,“不用,我其实穿得很多,快快进来。”说着,拉着涟漪入内,压低了声音,“我说过,现在的样子是我所向往的,在宫中……我才不敢这样。”

涟漪淡笑,其实那句话她仅仅是说来取笑她,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入了屋子,伺候的丫鬟们欢声笑语的说了一会,初萤便将众人打发了出去,拽着涟漪的手,两人跑到了床边坐下,烤着小火炉,很是惬意。

“熙瞳呢?”涟漪问。

“这个时间正睡着呢,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便能醒来了。”初萤一想到她的宝贝儿子,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便满是幸福的笑意。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都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我离开的这半个月,府上可有什么大事?”

“没有,还是平日里那般,猫儿在我这里伺候着,诗北被我打发到了厨房做粗使。制铁厂的厂长乔六真是能干,即便你不在,也将其搭理得井井有条,按照订单出货有条不紊,隔一段时间,便将账册送来给我看。

你临走时将妆品厂交给了我,我虽知晓你想扩大产量,但却不敢轻易拿主意,便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生产,依据依次排列下来的订单送货。

酒厂方面,也是管事按照之前你定下的方式运营,隔一段时间便将账册送来。”初萤絮絮叨叨地说着。

涟漪看着面前的夏初萤,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如今却为了她打理这些商家之事,也真是委屈了。“初萤,谢谢你了。”她由衷道。

初萤笑着摇了摇头,“笨蛋,和我说什么谢谢?这世上除了熙瞳外,我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哥哥,另一个就是你。你们三人才是我真正的亲人,值得我去用心对待。”她的表情还是那般天真,但软糯的声音却很是沉稳认真。

涟漪失笑,“笨蛋,你的夫君呢?”刚问到这,就想起了那花名远扬的金鹏大将军,惊觉自己的失言,很是后悔,赶忙想办法补救。“那个,我……”

初萤无奈地笑了一笑,“涟漪,不用隐瞒了。从前你在岳望县,我不用外出,便不会接受到这些信息,但如今我偶尔要代你去巡视工厂,外面的传闻自然也知晓了许多。”说着,便轻轻叹气,“东征军之事便不用我多语,有你在,我放心。南康王虽手有大量兵力,但南征军却是被飞云杨所带领,所向披靡,与其战功相媲美的,便是他带了美妾入军。”

涟漪赶忙想办法安慰她,“初萤,那仅仅是一种传言。”

初萤苦笑,“别安慰我了,具体带的是谁,我能猜到,将军府的妾室们,哪一个我不认识?”

苏涟漪尴尬,对自己刚刚的失言十分懊恼内疚,“那个……那个……”那个了半天,却不知要如何安慰,不闻不顾自己正妻幼子,带着美妾上战场,她不知要用什么花言巧语才能帮他遮丑。

初萤面容娇俏的笑意不在,抬眼,淡淡地看向面前烧的通红的火炉,“……别自责,即便你不说我也是知的,我的命运……也不过如此。”其实她想说的是,大家的命运都是如此坎坷,她十分担心涟漪的未来。

涟漪赶忙找事叉开了话题,“我见到皇上了。”

初萤一愣,而后抬头,惊喜地看向她,“你见到我皇兄了?真的?但我皇兄怎么会出现在怀靖城?”

“应该是担心战事罢。”于是,涟漪便将在怀靖城外军营中发生的种种事都说了出来。

初萤不听还好,一听生生吓了一跳,“涟漪你疯了?你做那些炸弹干什么?你这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别说我皇兄会忌惮你,云飞峋的夫人苏涟漪做出威力无比的炸弹,这消息会很快传开,难道你就不怕其他国家之人抓你过去严刑逼供其配方?”

夏初萤真是惊到了,脸上哪还有甜美,一双眼睁得硕大,本来亲昵地抓着涟漪的手,如今手指却不自觉地用了力气,将涟漪手抓得泛了白。

涟漪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挣扎,因这疼,便是初萤心中之疼——初萤是真心为她着想。

“放心吧,那炸弹没你想象中的威力无比,就是一种巨型鞭炮罢了,出个响唬人用的。”涟漪安慰道。

初萤却放不下心,“你太小瞧各国的国君了,他们的心思比针尖还小,只有有那么一点点威胁,都会将其无限扩大,他们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糟了,这可怎么办?”初萤越想越急,越急越怕。

涟漪呵呵笑着,并未阻拦,就看着面前那初萤着急,心中带着一种恶作剧的想法。

初萤想了半天,终于想了个办法,一抬头,一双眼咄咄逼人地看着涟漪。“这样,以后你也别想着什么皇商了,你就用这配方为要挟,逼着我皇兄为你与飞峋指婚,婚后就我皇兄会派人严密保护你,就这么办了。”

涟漪噗嗤笑了,“小女子谢谢金玉公主的操心了,但这配方,我想将其散播出去。”

初萤一愣,“散播出去?”

涟漪点了点头,“是,还是那句话,这配方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从前人未发现,只是从未向这一方向想而已,如今我做了炸弹出来,各个国家只要让鞭炮工匠研制,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这配方研究出来。而我想用黄励靖这名提前将这配方传播开,也就轻易脱了身。”

说到这,涟漪一挑眉,看向正在拍胸脯表示松了口气的初萤,“我说,你不会将我这一点小秘密告诉你皇兄吧?”

初萤回头瞪了她一眼,“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的人?你我是患难姐妹了,我与皇兄固然是兄妹,但与你也是姐妹,只要不是触犯到我皇兄的根本利益,我绝不会多那个嘴,你放心好了。”心中也是十分感动,涟漪真是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如此的秘密也和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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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绝对万更…。未来几天会加更一次,弥补这几天的请假和少更,知道跟文妹子们的辛苦,辛苦了,么么哒~

124,陷阱

【昨日章节有补充,赠送两千字,请刷新观看,么么哒。】

苏涟漪归来岳望县,便意味着再次投入忙碌的生活。

酒厂、酒铺、妆品厂、制铁厂,见东家小姐苏涟漪归来都干劲十足,涟漪也第一时间去到各厂巡视情况,对新晋酒铺小掌柜雷子很是满意,雷子虽不像钱汇那般聪明,但胜在其勤上。

更满意的是管事乔六,那制铁厂在乔六的打理下井井有条,每一个部门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涟漪心中很是好奇当初李玉堂那厮是怎么把这么个能手乔六挖了来。

“涟漪小姐,这些是这半个月的账册。”制铁厂,苏涟漪的办公室内,乔六将基本账册递了过去。

涟漪接过后随意翻看,账册字迹工整、整齐俊秀,字如其人,也如同主人乔六那般极有原则。

账册上工工整整记着,有支出、有收入,铁石的采买、厂房的修缮、打铁器械的完备,何时出了多少产品,收入多少,等等。

“所有收入银两一旦到了千两,便送到了苏府交给了初萤小姐,这些是收条。”说着,乔六又拿出了一本册子,每一页都有初萤的娟秀的笔记,上面写着何时何地,受到乔六多少银子。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这些账册略略看了一遍,“乔管事,你辛苦了。”

乔六不肯居功,“涟漪小姐您说笑了,这些都是乔六应做的,不算什么功劳。”他这辈子做过最走眼的事便是被李家公子挖了去,本以为跟着李公子大有作为,却没想到李公子的生意只是一个赌气的玩笑。

在他觉得自己晚节不保,不知再以何种信誉去找下一个东家时,是涟漪小姐不计前嫌雇佣了他,还是那优厚的薪水,如今又委以大任,他如何不感激?

“乔管事,我临走时交代你做的一批产品,做出了吗?”她指的是妆品厂所需要的器械。

“做好了,正在二号库房,涟漪小姐现在就要看吗?”乔六道。

“恩,带我去看看。”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拿了披风,一边为自己披上,一边跟着乔六出了办公室,向库房走去。

按照苏涟漪的提议,几大库房没像鸾国惯常那般用天字、地字等命名,直接用了数字,如今二号库房内堆的,便是妆品厂所需器材。

苏涟漪看见摆放整齐的器材后,心情大好,事不宜迟,立刻叫了人将诸多器材搬上了运货马车,一路向东,去往妆品厂。

此时的妆品厂虽还在运营,但还是以苏家村的厂子为主力,岳望县的妆品分厂地盘很大,但工人却为数不多,显的有一些萧条。

在这分厂做工之人都知晓神仙方准备扩大产量,却不知何时开始。

妆品厂的风吹草动已传到了外面,一众贵妇们都急着盼着。如今,苏涟漪归来,终于是将这计划开始实施了。

妆品厂一片热闹,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跑出来搬器械,涟漪教着众人拼装,谁说女子不如男?无论是干体力活还是拼装,姑娘们都干得奇好。

傍晚十分,这第一批器械已拼装摆放好,接下来的便是准备大量招工和购入原材料。

涟漪晚上又请姑娘们到一旁小饭馆搓了一顿后才回家,而那小饭馆用餐之人又一次见识道了神仙方妆品厂女子们的疯狂,敬酒、拼酒不绝于耳,因为姑娘们也都为苏涟漪高兴,期待着涟漪的产业越做越大。

夜晚,涟漪乘着小马车回家,却想不到,另一地点某个人接到了一封信,是以她的名义。

……

李家别院。

李玉堂忙完了生意,便回了房间。他的脚步比平日里要缓慢沉重,心头空虚无比,只要一闲下来,他脑海中便总是闪过苏涟漪的身影,将两人从认识到如今,见的每一面,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想。

甚至……他现在想到从前那一身肥肉的苏涟漪,竟觉得很是可爱。回想到从前在李府海棠院,她守在一旁,只等他路过,狠狠扑倒他身上,他也不觉得十分反感。

即将进入房间,李玉堂在房门前不自觉停下脚步。

如果……如果当初他真的接受了她,那该多好。难道他真的错过了?他错了,老天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一次想到苏涟漪恬淡的笑容,他不自觉想起当苏涟漪提起她那正在“做大事”的夫君时,那幸福的微笑。

他嫉妒!嫉妒到死!

因为心中的悲愤,却又不想露于表面,所以只在心中想着,脸上却未表现分毫,但那愤怒和哀伤愈演愈烈,最终清瘦颀长的身子忍不住一再颤抖。

墨浓跟在身后,多少是能猜到少爷的心,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少爷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这世上也许只有一人可以干涉,那便是苏涟漪。

有下人匆匆而来,见这气氛诡异,不敢声张,便将墨浓叫到了一旁,原来,是有一封信送了来。

墨浓接了信,那下人便如释重负地告了退。那信封上方方正正写着五个大字——李公子亲启,没有落款。

字迹还算工整,但却少了一些功底,一看便是初学习字没多久的人写的。

墨浓猛的一惊,这字迹……不正是苏涟漪的字?赶忙上前,“少爷,您有封信。”

李玉堂心头烦闷,墨浓伺候他多年,知道深浅,既然此时将信送上,说明是要事。

当那骨节匀称的白皙大手接过信笺时,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因,这信笺竟是……苏涟漪写来的。

李玉堂愣愣看着信封上的字,一双冷眉微微皱起,眼中矛盾十分。

墨浓在一旁看见此景,很是心酸。从前那眼高于顶的少爷,如今也体会到了求而不得之苦。“少爷,夜晚风凉,您到屋内再看吧。”出声提醒,不希望少爷在下人们面前失态。

李玉堂入了房间,关了门,十分急切地想打开信笺查看,却又没那勇气,生怕是苏涟漪的绝交信。他自认已将自己心思藏得很小心了,她应该不会发现才是。

他的这种顾忌并非多虑,而是亲眼目睹叶词。当初苏涟漪与叶词很是热络,一口一个“词”的称呼,但只要叶词表白了心迹,涟漪立刻便将其拒之门外,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所以,他一直选择在旁默默守着,却……

最后一咬牙,将那信打开,可以说是带着颤抖将那信读完。

当读到了最后一个字后,李玉堂心跳剧烈,恨不得破胸而出。刚刚那愁云惨淡一扫而光,心头艳阳高照,很是明媚。原来,这是苏涟漪邀他一聚的信。

信上虽没说为何要邀他,只说了想私下一聚,时间、地点,但李玉堂早已为苏涟漪想好了各种借口。

这信笺内容漏洞百出,换一个人都会仔细思考一下,苏涟漪从未对李玉堂有过什么特别表现,如今却突然送信来说要私会,怎能不奇怪?

但李玉堂却未发现,或者说,他不想自己去发现,就这么自欺欺人,为苏涟漪找各种借口,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无病乱投医吧。

而相会的时间,正是明日的傍晚,在县城北郊一处偏僻的宅子。

……

苏府,正在用晚膳。

涟漪一回头,竟看见的诗北,略微惊讶,“初萤,诗北怎么在,她不是被你罚到厨房了吗?”

诗北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恨,虽然二小姐没得罪过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恨。凭什么这两个女人就可以如鱼得水、兴风作浪,凭什么那美如谪仙的李公子就要喜欢这已嫁人的二小姐?

没错,李公子定然是喜欢二小姐的,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

二小姐很是不知廉耻,明明已经嫁了人了,还不守妇道,天天和那么多男人勾搭,不要脸,狐狸精!

苏涟漪背对着诗北,更何况诗北低着头,涟漪自然是没看到她的神色。

初萤眉间微微一挑,扫向诗北的眼神有一些讥讽,那讥讽转瞬即逝,立刻又换回了平日里的天真巧笑。“之前她做错了事,惹我生气,自然是罚她去了厨房,如今我气消了,就让她回来了。”

诗北抬起眼,十分小心地看了初萤小姐一眼,当看到对方那明面娇艳实则凌厉的眼神,玲珑有致的身段狠狠抖了一下,赶忙低下了头。

——这种人便是如此欺软怕硬,见苏涟漪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便觉得好欺,而初萤对她日日刁难,她便惧怕不敢惹。

初萤与诗北眼神的交流,苏涟漪并未发觉。想到这诗北也是个可怜的,便深深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她,便将她卖了算了,或者干脆将卖身契给她,让她自寻出路,不然也是给自己添堵。”还努力劝着。

初萤柔和的笑了一下,“没事的,涟漪,该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说着,那双大眼闪过算计的金光。

涟漪无奈,摇了摇头,“随你了,但事先说好,不许无缘无故的责罚下人,不许动用私刑。”她不愿去干涉初萤更多,能做的,便只能如此。

“恩,我答应你,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是有我的原因,放心好了。”初萤说着,放下筷子,亲自站起身来,盛了一勺子汤,为涟漪添了。

涟漪点了点头,低头喝汤,心中想的是,长久相处得知,初萤不是那种以打骂下人为乐得女子,若是诗北能老实本分,初萤也不会这么为难她。否则,为何初萤只针对诗北,而对猫儿和其他两名丫鬟都和颜悦色呢?

晚膳用罢,涟漪与熙瞳玩了好一会,才回房间睡去,毕竟忙了一天,身心俱疲。猫儿屁颠颠地跟着回去伺候,因为二小姐归来,她可高兴坏了。

涟漪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熙瞳才睡,初萤让那两名丫鬟将熙瞳送回房间睡,这才将诗北叫了进来。

初萤在床沿上坐着,嘴角含着一丝笑,眼底一片冰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跪地的诗北,周身散发出的气质逼人,让那诗北连看都没勇气抬头看上一眼。

“你不是一直埋怨我待猫儿等人好,待你不好吗?你可知原因?”初萤随意说道。

诗北浑身抖了一下,自然知晓是自己在背后兴风作浪被初萤小姐发现。点了点头,声音怯怯的,“回小姐的话,奴婢知晓,但奴婢虽然有错,却对小姐一片忠心,真的!”

初萤唇角勾了一勾,这诗北固然是“忠心”,这样帮着主子做坏事以谋私利之人,她从皇宫到公主府,如今到将军府,这样的人见了多了。这些心肠黑透的女子哪有什么“忠心”?她们的忠心建立再私利上,当有一日天下大变,主子落难,第一个反咬一口的就是这群人。

和她夏初萤玩?这诗北还嫩。

她不是收拾不了这诗北,更不是留下戏耍着玩,而是别有用处。她要用这诗北为苏涟漪上一节课,让涟漪亲眼见见这等小人的嘴脸。

涟漪心善,她既喜欢涟漪这点,又担心涟漪这点。涟漪在这还算单纯的小县城没机会接触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黑暗,但一旦飞峋将涟漪带到京城,其要面对的就可比这县城要阴暗得多的环境。

未雨绸缪好过临渴掘井,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罢了。

“你不是,喜欢那个李玉堂吗?”初萤慢慢问着,那软糯的声音隐隐透露出一种高贵的傲气。

诗北低头跪在地上,眼珠子兴奋地转动,不知面前这恐怖的初萤小姐要作什么?

初萤微微一笑,“我给你一个机会,明日傍晚时分,我会派人送你去一处宅子,我已用涟漪的身份将李玉堂约了出来,而之后如何做,就看你的了。”

诗北一惊,慌张抬头看向初萤,“奴婢不懂初萤小姐的意思。”

初萤一挑眉,“同样的话,我从不说第二遍。”

诗北狠狠咽了口水,想到那美如谪仙的男子,又想到其身后富有的李家,心中早已兴奋非常,“那奴婢斗胆问,初萤小姐这么做的原因呢?”

初萤嗤笑了一下,“我的原因,你也配知道?”

诗北浑身都是一抖,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在二小姐面前,她可以装出纯善,但在初萤小姐面前,她无论如何装,但对方好像火眼金睛能看穿一般。“那……奴婢……奴婢该怎么做?”

初萤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难道你还等着本小姐将那李家公子绑了送你?你好大的面子啊?”

“不……不……奴婢该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诗北吓坏了,因为被这初萤整得人不像人,她这一生都没干过这种粗活。

“好了,我也累了,你出去吧。”初萤笑着站起身来,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诗北,只见其眼中的恐惧是假,惊喜和疑惑才是真,心中暗笑。这诗北也是个可惜的,若是生在宦官人家送入宫中,想必也能兴风作浪一番。

“记住,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自行选择,若是愿意去则就去了,若是不想去就留在苏府继续从前的日子,呵,本宫也算是发了一回善心,你下去吧。”

诗北见初萤小姐真的在赶人,便不敢纠缠,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退了出去,一双妩媚美眸中满是算计,口中却忍不住喃出一句,“本宫?本宫是什么意思?”

她这个普通富家的丫鬟,自然不知,这本宫是某些后宫权贵的自称,而金玉公主也是一时失言,才不自觉地说出习惯性称呼罢了。

……

第二日,苏涟漪晨起照常训练,将猫儿留在房内打扫,训练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去陪初萤用早膳,尽量挤出一些时间陪初萤,而后便叫上她的车夫,出了门去往妆品厂。

今日,是妆品厂招工的日子,虽然负责此事的不是她而是吴氏,但她还是赶过去看了看。

妆品厂今日人山人海,还没走近,已有一股脂粉的香气,原来是众女子前来应聘。

岳望县虽还算富有,但还是普通百姓居多,女子出嫁都要有嫁妆,嫁妆越是丰厚,越能被夫家瞧得起。所以一般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在家做一些绣活,也增添下嫁妆的分量。

除了待嫁女子,还有一些年轻力壮的少妇,平日里为人洗衣服或做一些缝补贴补家用,谁不想有钱花?谁不想过好日子?

可惜,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却不给这些女子们工作的机会和岗位,更别提,在这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根本也无法提供出这么多工作岗位罢了。

但苏涟漪的神仙方妆品厂却解决了这一难题,大量招工,且招的都是女子,女子们岂能不欢欣鼓舞?都纷纷跑来应聘,大清早的也都涂脂抹粉,打扮一下,希望给东家一个好印象得到工作。

面试官为苏涟漪、吴氏和两名新晋提拔上来的小管事,女子们一个个进入,四人便提出一些问题,初步判断女子的品貌。尽量留一些老实肯干的姑娘,将那些多事的拒之门外。

除了中午吃饭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整整一日就没停过,最后,留了五十名姑娘,交给了吴氏培训。

涟漪这一天说得口干舌燥,不知喝了多少茶水。如今终于面试完了,她终于可以回家,头晕脑胀。

刚到门口,却看见远方来了一辆马车。

涟漪举目远眺,认出那是酒厂的马车,眉头微微一皱。酒厂人来妆品厂干什么?难道是酒厂发生了什么急事?

想着,便没上马车,站在妆品厂大门口等着。

那马车一路驶了过来,在妆品厂大门口停下,车夫下来后,有人撩开帘子从车厢中钻了出来。那人个子高,身材清瘦精壮,穿着一身干净的土蓝色棉袍子。

涟漪一见,心虚。她最近一直躲着他呢,没想到还是被他追来堵住。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了招呼。“爹,好久不见,您老最近可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涟漪这一世的亲爹苏峰。

只见来者气势汹汹,“你三弟呢?”

涟漪顿了一下,难以开口。“爹,上马车,我们回家说?”她要如何回答?难道说大虎其实是云家人?如今是东征军主帅云飞峋将军?先不说大虎这身份会不会吓到苏峰,那苏白的行踪怎么解释?

她跑去为夫君献计献策,然后将弟弟留下当了炮灰?

苏涟漪欲哭无泪。

“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苏白那小兔崽子哪去了?你别帮他说话,这孩子真是不学好,竟学会了有家不归!”苏峰哪能想到这些,他还以为是苏白任性不回家,涟漪为其护短。

被苏峰这么说,涟漪更是无言以对了。“爹,那你进来到我办公室,我们慢慢说。”说着,便将苏峰领进了妆品厂,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带着怒气冲冲的苏峰入了办公室。

此时的涟漪看似淡定,其实后背满是汗,心中不自觉一骂再骂,苏白那个混蛋,算是彻底害死她了。

“好,你现在说吧,苏白那个小兔崽子哪儿去了,你不许帮他打掩护。”苏峰入了办公室便气愤道。

涟漪哪是帮苏白打掩护,现在想着如何编个谎话。最终一咬牙,“爹,苏白他……参军了。”

苏峰一愣,“你说啥?涟漪你再说一次。”

苏涟漪长叹一口气,“三弟他去参军了,正是如今的东征军,这几日,应该正在与东福判王交战呢吧。”

苏峰顿了一下,而后面色一白,老人家一口气没上来,踉跄了几步差点晕倒过去。

涟漪吓坏了,赶忙扶着苏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为其倒了茶水,喂着喝下,好半晌还缓过来。

苏峰忍不住老泪纵横,“那个混蛋小王八蛋,那个……哎,当初征兵到我们村,我费劲千辛万苦才用银子将那征兵官打发了去,就是不想这两个儿子出事,谁知道……那个小王八蛋,竟敢背着我去参军!”

涟漪低下头,心中后悔不已,当初她就不应该叫苏白送自己去,但除了苏白,她又实在不知何人可以百分百的放心,将这秘密告知。

苏峰真的哭了,“那个小兔崽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死了怎么和桂花交代啊……”

涟漪鼻子也酸了,她想起从前对苏白连打带骂,但那苏白永远都是想着她、听她的,永远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如果……如果苏白真的没了,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办公室门外,有人能听见屋内苏峰哭号,却不解其故。

涟漪也站在一旁,低着头,默默地哭着,心中自责着。好男儿为国捐躯固然伟大,但她却不允许是她家人去捐躯,说她自私也好,她就是这样。

苏白……苏白可怎么办?

苏涟漪此时此刻深深后悔,当初她就不应该考虑这么多,直接将苏白弄晕了带回家。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爹,您冷静一下,苏白他是……”涟漪灵机一动,“他是去做文书,不会殒命的。”现在只能这么安慰了,而安慰之后,她便只能对天祈祷苏白无事,平安归来。

苏峰听见涟漪的话,这才止住了悲伤,摸了一把老泪,“真的?涟漪丫头,你可不许骗爹。”

涟漪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绝对不骗人,他……他就是去做文书了,专门记账的。”能糊弄一时算一时,苏峰年纪也不小了,加之日日思念许桂花,谁知道会不会直接病倒。

苏峰是相信苏涟漪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涟漪虽作恶多端却从不骗他,“哎……苏白那臭小子,若是有大皓和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涟漪掏出手帕,擦干了泪,努力将自己的心头的悲伤压下去,告诉自己不许胡思乱想,不吉利!也许苏白能平安回来呢。一边默默安慰自己,一边去安慰苏峰。

为苏峰讲着,苏白做文书有多安逸,不用上战场,只要在后勤营记记账便好,以后的发展前景又如何如何,毕竟苏白年纪大了,也得建功立业,等等等等。

哄了好一会,夕阳西下,才勉强将苏峰哄了住,将其劝上了马车,那酒厂马车原路返回,回了酒厂去。

涟漪长叹一口气后,便上了自己的小马车,回了苏府。一路上,她还是十分担心苏白不已。

……

苏府,初萤急坏了。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今日涟漪晚归,这要是错过了好戏,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涟漪终于回来,初萤高兴的连哭的心都有了。还没等涟漪下马车,初萤便冲出了大门,上了她的马车。“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涟漪一愣,已经多久没见到这么毛躁的初萤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这是要急着去哪儿啊?”

初萤急死了,“别管,跟着我走就好。”说着,便对车夫说了一个地名,那位置,正是她伪造涟漪字迹将李玉堂骗去之处,也是今日让诗北去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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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教育

岳望县北郊,分布着几家农户。

边郊的农户和村中的农户不一样,并非是每一户房子紧挨,而是自家守着自家的田地,于是,房屋排列就较为松散。

此时为冬季,放眼一望银白一片,苏涟漪不知此地的纬度为多少,竟会如此严寒,但听说岳望县在鸾国中部偏东北,想来,是古时没有温室效应,所以比现代要寒冷许多罢。

涟漪将马车帘子撂了下来,回头看向那穿着粉红色披风的娇小女子。“初萤,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初萤微微一笑,算了一下时辰正好,“你别着急,一会便有好戏看。”说完,又交代了车夫,在偏僻的一处停下。

涟漪一头雾水,便又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小缝想外看,只见,马车正前方是一间农家房屋,屋子不大,以她在苏家村居住的经验来看,那屋子虽灯火通明,但其实平日却鲜少人居住,只因,院子中太过干净。

若是住人的屋子,在院子中定然要堆积一些平日里用的工具等,但这院子空无一物,可见这家人已经搬走。

涟漪忍不住又回头问她,“初萤……”

“嘘,”初萤打断了她的话,微微一笑,“你看。”说着,指着前方。

涟漪赶忙看过去,竟发现,从远方来了一辆马车。此时天已全黑,好在月圆光亮,在银色的月光下,那豪华的马车如同从天上来,和这农家小院极为不搭调,初萤到底让她看什么?

当再一次定睛一看时,竟发现,那是李家的马车。

苏涟漪睁大了眼,看见车夫先是下车摆放车凳,而后一袭白衣之人从车厢内钻了出来。若那人穿着别的颜色,也许看不清,但白色的衣服在这黑夜中十分扎眼,何况其衣料是特殊的锦缎,更是被月光照得盈白。

李玉堂!?他来这做什么?

苏涟漪的马车通体为黑色,马车也不大,隐在一旁,两棵树后,无论是车上之人、车夫,还是拉车的那匹黑马,都十分安静,人外根本发现不到。

只见,被李玉堂低声吩咐,待他下了车,车夫载着墨浓便退到了一侧,不再挡在这院子门口。这样,便与涟漪的马车距离拉开,更是无法发现涟漪。

那房内灯火通明,应该有人在里等待,却不知是何人等候李玉堂。

涟漪的眉头微微一皱,好奇地回头看向初萤,“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联合李玉堂打击我?但为何要三更半夜在这偏僻的农户见面?”她只以为是商业阴谋,哪能想到这是初萤想教导她人心的险恶?

初萤微微一笑,“别急,一会你便知晓了。”她的笑容神秘莫测、意味深长。

……

李玉堂怀着一颗忐忑又期待的心下了马车,到了约定的房屋门口,当手刚要碰到那门时,理智终于战胜了那疯狂,开始发挥了作用。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涟漪的字迹因没有自己的笔体,如同孩童的字迹一般,很好模仿。只要稍有些功底之人都能模仿得出,何况,将他半夜叫出私会,根本就不是苏涟漪的作风。

他在挣扎,理智告诉自己这叫他所来之人根本不是苏涟漪;但感性却逼着他去上当,且心甘情愿的上当。

最后一次深吸气,那白皙修长的手伸出,在门上敲了一敲,立刻,那门扉打开,露出了一张妩媚妖娆的脸。

“李公子,快请进。”那声音缠绵,为这夜色增添了几许暧昧,也足够将男人的心抓得痒痒十分。

可惜,李玉堂却未觉得这人、这声有什么美妙,只是冷了眼,“你是苏府的丫鬟。”他还记得这名女子,从前去苏府时,那名为初萤的女子让其在旁伺候,她何为会在此?

李玉堂随即便猜出了个七八分,因他也在深宅大院出生,这种小把戏也见得多了。

若是平时,他转身便走,但如今他却发现这种种漏洞太多,他必须要调查清楚,因为这关系到苏涟漪,这丫鬟只是个引子,其后定然还有人致使,他无法容忍涟漪身边有危险。

挣扎了一下,便入了房屋,那门随即也关了上。

初萤冷冷一笑,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这李玉堂是个情种,原来也是个色胚子。”随后又讥讽一笑,好像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罢了,也许男人也不过如此,送上门来的为何不要?男人呵。”

涟漪能感觉到初萤的悲观,伸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却不知如何安慰。难道要说初萤遇人不淑?这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她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更不会安慰人,她能做的,也许只能是将初萤的手握紧,告诉初萤,她永远都支持初萤罢了。

涟漪心中疼惜自己朋友的命运,但又忍不住纳闷,那房内是什么人,李玉堂敲门,房门开了,李玉堂连问都不问直接入内,看来两人定然是认识、勾结,难道真是初萤发现了什么?

房内。

那守株待兔的女子正是诗北无误,今日的诗北拿出了自己所有积蓄,添置了一件好裙子,面孔上浓妆淡抹,本就妩媚妖娆的容貌此时更是艳美无比。

当看到那俊美逼人的李家公子入了房间时,她简直如同做梦一般,身子都软了半边。

李玉堂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谁让你来的。”冰冷道。

诗北一愣,随后又是妩媚之笑,“李公子,天寒地冻,让奴婢为您暖暖身子吧。”说着,便准备迎上去。

李玉堂一伸手,将诗北推出了好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用涟漪名义将他约出来的信。“这信,是谁写的?”

诗北那双妩媚的大眼微微动了一动,知晓李公子这是准备兴师问罪了,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想着,又是妩媚一笑,“李公子,是这样,二小姐今日太忙,也许要迟上一些,她生怕李公子等得急了,便让奴婢先在此等候,天寒地冻,奴婢这就沏一壶热茶为李公子暖身。”

说完,也不等李玉堂同意与否,直接冲出了屋去,到了厨房,厨房内有水壶,应是从前那户人家留下,便在井中打了水,点火烧水。

这些活,她从前是不会干的,毕竟以她的容貌和眼里,都是伺候主子的。却被那天杀的初萤贱人逼着在厨房中做粗活。

院子外,马车内,涟漪见门开了,有女子从中出来,不解。再仔细一看,那人身形看着眼熟,“她是……”

初萤邪魅一笑,“诗北。”

这一下,涟漪算是彻彻底底明白初萤想干什么了,哭笑不得,“我说我的大公主,你想整诗北我是知道的,至于大费周折吗,还把李公子牵连进来。”

初萤别有神地笑了一下,“若不是李公子进来,你是看不到人心险恶的,别着急,一会我就让你看到,这些贱人心底的卑鄙。”

涟漪虽不是很赞同,但她却知晓初萤是为她好。她确实心软,她承认,因为她和初萤这些在古代从小争斗之人不同。现代社会虽也有一些明争暗斗却根本比不上古代杀人不见血的争斗。

她仅仅是个普通现代人,今日若不是她苏涟漪穿越到此,换任何一个现代女子,也都这样。

在现代连鸡都不敢杀,跑古代就可以丝毫不心惊胆战地夺人性命?好吧,她敢杀鸡,却不敢害人。

不大一会,厨房中水烧好了,诗北从怀中掏出了在苏府偷出的上好茶叶,沏了壶茶,又从腰带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纸包,唇角勾着一抹奸笑,将那纸包之物也投入茶壶之中。

纸包中不是别的,正是春药,只要那李公子喝了这茶,中了药,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不得不认了吧?何况,她容貌自认尚佳,到时候再跪地哀求不求名分,只求为李公子为奴为婢,想必那李公子也不会拒绝。

她可不是想换个地方当奴婢,而是在李公子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一天被抬个姨娘,那样荣华富贵还会少了?

涟漪看着诗北端着托盘,其上放着茶壶茶杯入内,眉头忍不住皱起,“那壶中不会有什么蒙汗药之类得吧?”

初萤噗嗤一笑,“涟漪你也不傻嘛,这些贱人的手段,你也能想出。”

涟漪哭笑不得,“我从来都不傻啊。”这些狗血的镜头,也许对古代人还算是新鲜,但在现代电视剧里,十个故事八个春药,她就是用膝盖都能猜到。

只不过……

涟漪看着那房间,“若真是什么迷药,这诗北就到大霉了。”

“为何?”初萤不解,其实她倒是希望既成事实,一箭双雕,她也算是帮小叔击倒一个强敌。

涟漪微微一笑,“因为李玉堂的鼻子灵得很,无论是迷药、春药,一闻之下都能辨识,诗北最好别搞这些小动作,否则恐怕吃不完兜着走。”

初萤一愣,“他能辨识,为什么?”

反正闲来无事,涟漪便将从前她与李玉堂如何被李夫人暗害,李玉堂又如何带着她去药房解了药,都一一说了。后来也顺便说了为初萤找寻麻药,也是这李玉堂帮忙。

初萤大惊失色,她以为自己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却没想到,涟漪为了她,竟做了这么多。

她赶忙抓住了涟漪的手,将其袖子撸起,果然,见涟漪那修长白皙的手臂上有着两道淡淡的疤痕。又检查了她另一只手,有着同样得疤痕。身子颤抖,一双淡淡小眉皱起。

“涟漪……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初萤的声音呐呐,带了些许颤抖。

涟漪有些后悔将后面一件事说出来,赶忙安慰,“没什么,都是小事。”

初萤抬起头,潋滟的大眼眼圈通红,带着一种说不出得迷茫和感动,看向苏涟漪,“我从未想过,这天下竟有一人能为我心甘情愿做这些事,真的……我从未想过会有……”说着,哽咽得难以再语。

别说她的夫君,就说她的父皇和母后,都不会!

“怎么哭了?至于吗?”涟漪赶忙掏出怀中手帕为其擦眼泪,“你千万别自责,其实我只是抱着对医学实验的严谨态度罢了。”手忙脚乱地安慰。

初萤忍不住哭,心头的感动和幸福感满满。

涟漪叹气,将她放开,哭吧哭吧,哭完了就好了,谁让自己不会安慰人?

就在这时,被监视房间的大门被猛地打开,一袭白衣的李玉堂从房中出来,身后跟着的踉跄的诗北,她哀求着哭着,说自己愿望,等等。

初萤此时有一些后悔,她原本以为李玉堂就是个肖想苏涟漪的富家子弟,但刚刚涟漪将从前发生之事说出她才知晓,李玉堂是个不错的男子,何况他也算是间接救了她和熙瞳的性命。

毕竟,若非李玉堂,涟漪也找不到那些麻药。

她擦干了泪,一撩车帘,下了车去。涟漪也赶忙跟着。

李玉堂正准备向自家马车而去,不再管这不安分的丫鬟,也懒得再去追究那信到底是谁写的,另一侧却有了响动,一抬头,很是一惊,因为,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初萤和苏涟漪。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诗北,又看了一眼苏涟漪,不解。

涟漪只觉得对李公子无言以对,惭愧地低了头去,心中将初萤责备了一百零八遍。

初萤已重新带上了咄咄逼人的面具,似笑非笑地看着诗北,“真是一场好戏,诗北,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怎么不在苏府却出现在这里?”

李玉堂冷冷看了一眼初萤,心中猜想这一切都是这人所为。在他心中,这女子非奸即盗,涟漪待她如同亲姐妹一般,她却在背后做这种小动作。

涟漪也不懂初萤转了一圈到底想做什么。

诗北哑口无言,脑子中转得飞快。惊恐地看了看初萤,又看了一眼苏涟漪,银牙暗咬。

涟漪正想着如何将这场圆了,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回家责备初萤。却看见,那诗北紧走几步到初萤面前,噗通跪倒,“初萤小姐开恩,这些都是……二小姐让奴婢做的。”

苏涟漪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诗北你疯了?我让你做什么了?”她一头雾水,这到底事怎么回事?

李玉堂也惊讶,原本很明了的态势,如今却看不清了。

初萤带着淡笑,“哦?二小姐让你做的?二小姐让你做了什么呢?”好像是配合诗北演戏一般。

那诗北明知前途凶险,但她却自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回初萤小姐,二小姐的意思是让奴婢为李公子下了春药,而后二小姐来……就……就……”

苏涟漪惊讶得忍不住长大了嘴,“诗北,你有神经病吗?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这种事了?”这诗北绝对是疯了,明明一切都是初萤让她做的,难道这也是初萤计划中的一步?初萤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疑问地看向初萤,初萤想害她?但这样下去,她也没什么损害。难道初萤想破坏她在李玉堂心中的印象?但这有必要吗?不解!

李玉堂也是一愣,他彻底懵了。若是换了其他事,他自能明察秋毫,但一旦是牵扯到了苏涟漪,他的脑子就不听了使唤。

那诗北偷偷看了一眼初萤小姐,见她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便坚定了这栽赃的心。“就是二小姐,二小姐难道您忘了?前一日夜晚,您从初萤小姐的院子出来后,将奴婢叫到偏僻处,交代今日让奴婢这么做的。”

诗北心中是怎么想的?她虽不知这二小姐和初萤小姐之间到底是何种情谊,既不是姐妹,又不是妯娌,却日日相处得如此好。但自从前几日二小姐不知何故离开县城半月,而初萤小姐接手了二小姐的生意,她便逐渐有了一种猜测。

初萤小姐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尤其是对她和对二小姐时,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人心险恶,她认为,初萤小姐是在暗暗架空二小姐的势力,将这些生意、财产用巧妙的手段纳为己有。

而如今让她做的,便是挑拨二小姐和李公子之间的关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而诗北的秤便是偏向那种强势的主子。因为只有强势的主子才能护下人们周全,那些心软愚善的,往往自身难保不说,下人们也是护不住的。

她从前在有钱人家深宅后院伺候,这样的事见多了。宁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所以,如今便只能委屈无辜的二小姐了。

她也是苦无办法,若是将初萤小姐交代出去,初萤小姐善于伪装,而二小姐心肠又软,只要初萤小姐花言巧语便能蒙混过关,待最后初萤小姐自能让她生不如死。

但若是将二小姐交代出去就不然,进一步说,这初萤小姐既然如此安排,定有她的法子。退一步说,就算是没蒙混过关,她回头苦苦哀求二小姐,说得苦情一些,想必也能得到原谅。

还是那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李玉堂此时真是懵了,看了看那信誓旦旦的诗北,又抬头看了看苏涟漪。若是她想……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不对,这绝对不是苏涟漪的作风?

虽理智知晓如此,但心中还是期盼,这丫鬟说的是真话。

“你疯了?你个神经病,我没有,李公子……我真没有。诗北,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受什么蛊惑了?”涟漪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诗北心中暗笑,觉得自己猜中了初萤小姐的阴谋。

其实她哪能想到,夏初萤身为公主,有大笔财富,怎么会暗害苏涟漪,谋得她这一点点银两?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好了,初萤,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说吧。”

初萤一耸肩,手一指面前的诗北。“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只是让这诗北来了,却没说让她栽赃你。”

诗北一愣,摸不清头脑。

苏涟漪想不通,“那她为何要说是我指使?”

初萤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头不语的诗北,笑意吟吟,“因为她怕我,却不怕你。”随后,便为苏涟漪细细分析此时诗北心中所想,令苏涟漪大为吃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诗北,因那初萤竟将她心思不分巨细都一一说出,心中慌张,“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都是奴婢的错,二小姐您看在奴婢孤苦上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二小姐。”

初萤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了?”而后回过头看向苏涟漪,“涟漪,你从来都是聪明,一点就透,只不过心地太善,只因没亲眼见识这些阴暗之人。从前我若是给你讲,你非但不会信,还会当成耳畔风,如今亲眼见了,你应该明白了吧?”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明了了初萤的一片苦心。

若非她亲眼所见,想必是不会信的。这些,想必都是在京城时,初萤吃过的苦吧。初萤不忍心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后习得教训,便未雨绸缪,用这种方式让她见识人心的险恶。

她能感受到初萤对她的好,只不过……

涟漪无视给她磕头的诗北,看向前方的李玉堂,“李公子,这件事……抱歉了,竟将无辜的你扯了进来,回头我定然布了酒菜正式赔礼道歉。”

李玉堂垂下了眼,想对其安慰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心中是重重的失落。若是这丫鬟说的都是真话,那该……多好。

失落,无比的失落。

“恩。”随便敷衍地嗯了一声,李玉堂转身便走。

“李公子。”

李玉堂停下脚步,因被人叫住,是那个名为“初萤”的女子,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初萤有一些尴尬,为李玉堂深深地福了身,“今日之事,都怪我,将无辜的李公子牵连其中,对不起了。”她道歉,是因为李玉堂也有份救了她母子的命。

李玉堂连答都懒得回答一下,转身离开。

那抹雪白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在雪地里,在黑夜中,带着一股深深的孤独和失落。

初萤心中愧疚,她若是早知此事,绝不会戏耍李玉堂。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初萤,不知者无罪,虽然你这方式确实极端,但你的初衷我已经完全明了。”而且……也十分有成效。

苏涟漪用眼角扫了一眼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诗北,心中的善良已烟消云散,因为她知晓,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待这种心思阴沉之人,愚善只会害得自己走投无路。

“你上马车吧,有些事,回府再说。”苏涟漪的声音略冷,但还算是温和。

诗北低着头,心中虽害怕,却觉得迂腐的二小姐早晚会原谅她,因从前二小姐对她的维护,她能感受到。便千恩万谢,跑去了马车方向。

诗北不敢趁机逃跑,因她的卖身契还在主人手中,若是逃走被通缉抓回,那后果便极为严重,必死无疑。

空旷的雪地里,便只剩下苏涟漪和初萤两人。

初萤还对着李玉堂远去的方向,微微低着头,自责。

涟漪伸手轻轻拍了她的肩,“别多想了,李公子是男人,有男人的胸怀,会原谅我们的。”刚刚初萤以公主之躯为李玉堂见礼,可见其真是自责。初萤平日里虽未表露身份,但身价却再,从来不对人表示软弱卑微。

初萤回头幽幽看了苏涟漪一眼,小嘴一瘪,点了点头。

……

回苏府的马车走得很慢,车夫在外赶车,苏涟漪、初萤和诗北三人则是在车内静坐,车内气氛压抑十分,诗北一边害怕着初萤,另一边则是认为二小姐定然能原谅她。

这样心善之人,她见多了。

初萤不再多语,因她能做的都做了,能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涟漪的了。

而苏涟漪本人,则是静静坐在车内,面容沉静,外人无法猜出其心中到底想了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到了苏府门前,猫儿披着披风等在门口,因今日初萤小姐和二小姐都要晚归,她闲来无事,便在门口转悠,想第一个迎接到二小姐。

马车声响,在苏府大门前停下,车夫下来叫门,还没等门丁开门,猫儿便冲了过去要开门。

大门开,猫儿蹦蹦哒哒,“二小姐回来,初萤小姐回来了,太好了,咦……诗北姐姐,你怎么跟着两位小姐出门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初萤,她看了看猫儿,心中感慨这猫儿还真是活泼没什么心机,若是人人如此该有多好。

第二个进来的是低着头的诗北,此时她自身难保,懒得去打理猫儿,也懒得去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从开始到如今,她拽着猫儿只因为猫儿心思单纯好控制,若是出了什么篓子,便将其当成替罪羊。

猫儿看着两人一声不吭地入内,也觉察道了气氛的诡异。

最后进来的是苏涟漪,猫儿赶忙跟上,“二小姐您回来,奴婢……”

“回我院子,去打扫。”还没等猫儿说完,涟漪便开了口。

猫儿不解,“二小姐,奴婢早晨打扫了一次,下午也打扫了一次。”二小姐的房间连粒灰尘都找不到的,猫儿从来都是勤劳肯干的。

涟漪无奈,“再打扫一次,快去,一会我要检查,床下柜下,都要检查。”她想将猫儿支开,换句话说,她想努力保留猫儿心中的纯真,不想让看看到接下来发生之事。

“哦,好的,奴婢这就去。”猫儿也不问为什么二小姐让她打扫,转身便泵打打地跑去干活了。

涟漪看着猫儿的身影,笑了一笑,当看到诗北的背影时,这笑容却忍不住消融。

……

初萤的房间,一片死寂。

丫鬟送上了温热的参汤,初萤与涟漪一人一碗暖身,而诗北则是跪在屋子当中。

初萤彻底一语不发,连看都不看面前的诗北一眼,将接下来之事交给涟漪。心中暗暗祈祷涟漪能硬下心来,这是她习惯京中大宅院生活的第一步,虽然残忍,但却是为了涟漪好。

若是涟漪争气,那是最好。若是不争气……

初萤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涟漪还是那般愚善,她也不能不管涟漪,只能打起万般小心,护着涟漪罢了。

诗北见初萤不再说话,心中暗喜,若是只有二小姐便好对付。随后自然是连哭带喊,认着错,求着情。

涟漪心中知晓应该怎么做,她在挣扎,最终,心一横,叫来了管事郑荣生。

少顷,郑管家到,“二小姐。”见礼。

涟漪低头看着诗北,面前女子那精致妆容此时已经哭花,身上的新衣下摆满是泥水,因在雪地里跪着,沾了雪土,到了温暖的室内皆华。

她犹豫十分,世人追求梦想没什么不对,谁愿意永做奴婢?诗北只是想过好日子罢了。但心中另一个声音说,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何况这诗北刚刚还含血喷人,欺软怕硬,就看准了她的善。

苏涟漪讨厌自己被人算计、拿捏,更讨厌有人将她的善良当成愚蠢来摆布。

初萤放下了查看,淡淡看了一眼涟漪,心中在暗暗祈祷。

最终,涟漪深深叹了口气,“郑管家,叫人将诗北绑了,关柴房三天不许吃饭。”

几不可闻,初萤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她未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以后到了京城,她要打起万般小心保护涟漪罢。

诗北低着头,唇角勾起,眼中带了不屑。

二小姐会做生意又能如何?就这等心性,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早晚一无所有,最后连被谁害的都不知道。往后,她定要装作痛改前非,骗骗猫儿在二小姐面前说说好话,去二小姐身边伺候。

“是。”郑管家道。

涟漪抬眼,深深地看了诗北一眼,她的观察一向敏锐,能看出诗北如释重负,“三日之后,卖出去,卖到边关。”

初萤一愣,略带惊喜地看向涟漪,潋滟的大眼带着欣喜的笑意。

“二小姐饶命啊,二小姐……”诗北惊慌失措,刚刚不是已经饶了她吗?怎么又……边关,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带下去吧。”涟漪微微闭眼,再一次睁眼,眼中已没了不忍。

诗北虽然叫嚷挣扎,却被家丁们绑着拽了出去,拖去了柴房。

诗北自然不知边关是何样。边关不比鸾国中部安稳,在鸾国的牙子手中,也许她还会被大户人家看重买了当丫鬟。但边关是为作战而准备,哪有大户人家在边关安家?更别提什么丫鬟。

卖到边关的女子全部充入青楼,有一些更是被军妓营选了去。

边关人皆是走商,可没有钱多的恩客,所以便没有恩客帮忙赎身的可能,可以说,一入边关深似海,永不翻身。

“二小姐,初萤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郑管家道。

涟漪挤出了一抹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没了,天色已晚,管家也去休息吧。”

“是。”郑管家恭敬告退,温暖的室内只剩下初萤和涟漪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火炉燃烧的噼啪声。

涟漪垂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碗。

“怎么,后悔了?心软了?”初萤歪着头,笑意吟吟。

涟漪叹气,“没有,只是在想,人之初性本善,为何她却成了那般模样。”

初萤微笑着,“还记得你从前给我讲的感冒病毒、病菌吗?这世道,本应健康,但却有一些病菌的存在,诗北等人,只是被病菌感染了罢了。因为无法医治,便只能隔离,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

涟漪噗嗤笑了,“你学的到快。”

初萤一撅嘴,“学以致用。”

苏涟漪的微微看向门的方向,“放心吧,我只是从前没经历过那些,并非是傻,如何做,我知道。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更重要得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真惹到我头上,想害我,我苏涟漪也不是甘愿沦为鱼肉之人。我不是上帝,被打了左脸又送去右脸。”

初萤眨了眨眼,“上帝是什么?什么左脸右脸?”

涟漪笑着,给她讲着。

初萤听完,一耸肩,“这世间还有这等傻子?”

涟漪笑着摇头,“这世间没有,所以,上帝只存在于人们永无法接触到的天堂。我也只是……一个俗人罢了。”说着,站起身来,“初萤,谢谢你,这一课,将会使我受益终身。”

初萤娇俏一笑,“只要你永远平安,我便幸福。”

涟漪突然想起一句话——你若安我,我便晴天。“谢谢你了,初萤。”谁说那种歃血为盟的情谊只有男子之间有?她与初萤这种,又是什么?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说着,便起身告辞。

涟漪的房间。

当苏涟漪回来时,正见到猫儿趴在地上,用扫把缠着巾子在掏柜子下面,干得热火朝天。

见涟漪回来,猫儿赶忙起身,“二小姐,您回来的正好,奴婢已经干完了,您检查吧。”

涟漪笑着点头,“不用检查了,打扫得很好。”崭新得有一些晃眼。“对了,诗北她……被我送出府了。”

猫儿不解,“送出府?”

“是,诗北年纪大了,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我便将卖身契还她,让她回老家嫁人了。”一边说着,一边到床上,平躺,身心俱疲。

猫儿欣喜,“就知道二小姐人最好了,最善良了,猫儿喜欢二小姐了。”

苏涟漪失笑,闭了眼,她好吗?“干一天活,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一天打扫了三遍房间,猫儿也够受了。

猫儿“哦”了一声,之后恋恋不舍地退出了房间。

今夜的苏涟漪没有洗漱,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滚入被窝中睡了。本以为会噩梦连连,但没想到,一夜无梦,早晨起来神采奕奕。

清晨,猫儿换了干净衣服,前来伺候涟漪起床,而后者醒来后,却发现神经气爽,心情大好,丝毫没被昨日之事影响。

还是照理晨练,陪初萤用早膳,而后准备出门。今日她要去欧阳府,却发现,猫儿一直跟着她,眼巴巴的,那双大眼里满是哀求,鼻梁上的小雀斑在冬日的朝阳下很是可爱。

“二小姐,早去早回哦,夜晚很冷,奴婢等您。”

涟漪噗嗤一笑,确实,别人家什么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出门都要带几名丫鬟,她从来都是自己出门,身侧不带一人,而猫儿总想贴身伺候,却屡屡不得冤,那小样十分委屈。

“上车吧。”涟漪撩了车帘,从车内向外道。

猫儿一愣,随后惊喜,“二小姐您是说,带猫儿出门?”心中的小兔子已经到处乱蹦,她这贴身丫鬟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涟漪看着面前的猫儿好笑,退到车厢伸出,让猫儿入内。车夫敢了车,马车徐徐开动,向欧阳府而去。

“二小姐,您渴吗?”猫儿星星眼。

“不渴。”涟漪道。

“二小姐,您饿吗?”猫儿继续星星眼。

“……早膳不是刚刚用过吗?”涟漪无奈。

“二小姐,您冷嘛?”

“……不冷。”

“二小姐,您无聊吗?奴婢给你唱支歌解闷吧。”

苏涟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发疼的额头,在马车中赶路时,也是涟漪思考生意时,但却被猫儿这喋喋不休打扰得没了思路。“不无聊,能安静一会吗?”

“哦。”猫儿乖乖闭了嘴。

车内恢复安静,苏涟漪终于可以开始思考。

但没多大一会……

“二小姐,奴婢……奴婢难受……”猫儿面色不好。

涟漪一愣,心中哭笑不得,她好容易心软带她出来,竟会是这样的结果,“猫儿,你这是晕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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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有妹子觉得丫头这一章多此一举?其实不是这样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只不过丫头不忍心让女主被虐,就委屈我们金玉公主当一把“家教”,教导女主罢了。

因为这深刻一课,女主以后对待身边的女性,就不会盲目心善了,大家拭目以待吧。

感谢妹子yq2044372(1钻)tamyatam(3钻,咳咳,丫头猜测这妹子忙了三天)819330643(2花)初萤(10花,10钻,5评价票)谢谢亲爱的们!

126,尊严

欧阳府中,客房,吐过之后的猫儿窝在客房中小声哭着,嘤嘤的。

“猫儿,别自责了,我这马车太小,底盘轻,确实不太平稳,你晕车也是正常。”苏涟漪在旁安慰,说的都是实话。马车与现代汽车差不多,越是大的车越不容易晕,因其车身重、稳,反之亦然。

猫儿拽着被子蒙在脸上,呜呜哭得好不伤心,二小姐终于带她出门一次,她竟如此丢人的晕了马车,还吐在了马车里,将二小姐干净的马车弄脏,她真想跳崖一百次,下一次二小姐肯定不会带她出门了。

“涟漪,他怎么了?病了?疼?”在旁的除了苏涟漪还有一人,欧阳歉。

只要涟漪到了欧阳府,除非将欧阳歉支开,否则他就如同尾巴一般跟着苏涟漪,很喜欢和她玩,现在自然也是紧跟不舍。

涟漪看着猫儿好笑,觉得这猫儿也天真得可爱。“她是病了,而且心情不好。”回答欧阳歉。

欧阳歉想了一想,而后点点头,“心情不好,吃一些好吃的,心情就好了。”

涟漪眸子微微一转,计在心来,“欧阳公子,今天我还有一些事要忙,可能不能留在贵府上了。”

欧阳歉一听,急了,“涟漪,你……你这是刚刚来的。”

涟漪笑着点头,“恩,是啊,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帮忙。”

这是第一次有人求欧阳歉帮忙,后者自然十分兴奋,一下子竟将苏涟漪要离开的悲伤忘了,“好啊,涟漪你说,我去做。”

涟漪伸手指了指床上被被子包成一团的小人儿,“她病了,我不能带她离开,我想麻烦你帮我照顾她、陪她玩、哄她开心,好吗?”

床上的猫儿一愣,赶忙掀开被子,一张小脸泪眼婆娑,“二小姐,您不要猫儿了?呜呜呜。”

涟漪才不管这些,选择了视而不见,“欧阳公子,你能答应我吗?”

欧阳歉拧眉想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床上的猫儿,点了点头,“好,涟漪你放心,我会照顾她。”

猫儿生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领口,一张小脸瞬时苍白,“二小姐,猫儿不要。”她听人说过,这些有钱人家的老爷都很坏,会欺负女孩子。

欧阳歉今年四十有七,但因其心智不健全、头脑简单,虽被苏涟漪想尽办法的教育引导,其智商勉强仅有十岁左右。他的眼中没有红尘中人的事故和沧桑,还是如孩童一般纯净。

加之其过去的几十年被封闭在家,足不出户,未受到紫外线的侵蚀,其皮肤也是十分白皙娇嫩,配上他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根本不像已过不惑之人,倒像未到而立之年之人。

欧阳歉面容俊美清秀,鼻高脸长很像欧阳老先生,但其眉清目秀的劲儿却如同女子,想来,是像已故去的欧阳老夫人吧。

涟漪身子前倾,胳膊支在床上,贴在猫儿的耳朵旁小声道,“这个猫儿你不用担心,欧阳公子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他心智有问题如同孩童。按理说我应来照料,但最近公事太忙。猫儿不是总想为我分担吗?那一次就看你的了。”

猫儿惊恐眨着水汪汪得大眼,“二……二小姐,奴……奴婢要怎么做?”

涟漪笑着,“不用刻意,只要顺着我的意思做,陪着欧阳公子玩就好了。”说完,便直起身来。

“涟漪,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欧阳歉好奇。

涟漪答,“我叮嘱猫儿,让她听你的话。她的名字叫猫儿,那接下来三日,我的猫儿就拜托你了,三日之后,我来接她。”说得好像将物品寄存一样。

猫儿一下子急了,“二小姐,奴婢要在这呆三天?奴婢……奴婢想回家,二小姐若是忙,奴婢自己走回去就好,奴婢认识路。”急得又要哭。

涟漪背着欧阳歉,对猫儿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不许反抗。

猫儿无奈,抓着被子,怯怯地看着两人,金豆子又如同不要钱似得。

“欧阳公子,你看猫儿心情十分不好,那就拜托你了,三日之后,若是你将她照顾得很好,我会好好感谢你的。”涟漪又道。

欧阳歉一拍胸脯,“涟漪放心,交给我了。”

苏涟漪心底阴暗一笑,嘿嘿,一箭双雕,一次解决两个麻烦。真是碰了个好巧,若不是猫儿今天非跟来,她还想不到这么做呢。“那欧阳公子你忙,我去找欧阳老先生说几句话。”

那欧阳歉又一顿拍胸脯保证,而后,涟漪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去往欧阳老先生的书房。

苏涟漪的时间从来都是紧的,争分夺秒,而如今更是紧,因云飞峋带领东征军已打到了怀靖城,胜利指日可待,她要在离开京城前,想一个办法或找到什么合适的人,专职打理她的产业。

欧阳老先生正在作画,水墨丹青,从前是书画好手,却因家中不行再也没心情提笔。如今看着儿子一日日康复,他的心情也重新平稳祥和,这一日清早更是来了兴致,重拾了画笔。

徐昌见苏涟漪到,便恭敬通告了声,欧阳尚默赶忙放下了笔,站起身来迎接,“涟漪,你来了?”

有丫鬟为苏涟漪撩开书房的帘子,涟漪优雅抬腿跨过门槛,一抬头,看见老先生容光焕发,心情也好了几分。“老先生,上午好。”

苏涟漪刚入内,边有丫鬟端着香茗送上。

“来来,涟漪看看老夫的这幅字画如何?”欧阳尚默笑着伸手一指桌上的字画。

涟漪心中好笑,她哪懂什么字画啊?从小在这审美方面便没什么天赋。虽是这么想着,却还是款款而去,貌似很仔细地看了,又想方设法的夸了,书房内洋溢欧阳尚默那低沉的笑声,是少见的欢愉。

“欧阳老先生,这几日我也许会忙,三日内不会到贵府,欧阳公子方面,我将我的贴身丫鬟猫儿留了下来,那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单纯,正好训练下欧阳公子待客及照料他人的能力。”涟漪道。

欧阳尚默呵呵笑着,“老夫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涟漪点了点头,“那此事便这么办了,老先生您忙,涟漪告辞了。”她还要去妆品厂看看。

“好,去吧。”欧阳尚默对苏涟漪的决定从不怀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中却有一些不解。因苏涟漪给他的印象并非是那种追求名利之人,为何在产业上如此拼命?

涟漪告了退,便款款从欧阳老先生的书房而出,想到未来三天不用再在苏府和欧阳府两头奔跑,也轻松了许多。

无巧不成书,此时此刻,苏涟漪想不到的是,她这投机取巧的临时决定最后竟改变了欧阳歉和猫儿的命运,当然,这些是后话。

苏涟漪的马车被欧阳府下人们整理了干净,先是清理了车内的污秽之物,而后将车帘、窗帘都打开通风,确定了不再有异味后,点了一些宁兰熏香、加了一些薄荷在里面,而后将窗帘、车帘重新放下,在车内放了小型红铜镂空火炉,将车厢内轰得干燥温暖。

涟漪上车,车夫赶车,一路向东,去往妆品厂。

……

一晃,五日便过去。

自从上一次涟漪将猫儿送到了欧阳府,由欧阳歉“照顾”后,两个人竟结下了情谊。

猫儿纯真善良,知晓了欧阳歉的病症后,可怜心疼他,十分耐心地陪着他习字、玩耍。而欧阳歉也十分喜欢和这名为猫儿的女子玩耍,两人一个智商低、一个情商不高,竟玩到了一起。

欧阳尚默很高兴,他早就抛开所谓的虚荣和面子,只要儿子开心就好。于是,三日后,欧阳府清早派马车来接猫儿,晚上再派马车来送猫儿。

而猫儿也不是盲目和欧阳歉玩耍,每天夜里归来,涟漪都要洗洗问猫儿两人做了什么,欧阳歉的表现如何,第二天的计划又是怎样。猫儿十分严格的执行,二小姐说啥,她就做啥。

夏初萤笑言,苏府最忙的两个人便是苏涟漪主仆二人,与她们二人想必,她还真是闲得发慌。

这是初萤的玩笑,其实她也帮了涟漪不少忙。除了管理苏府大院,更是帮涟漪把关账目等等,涟漪对其感激非常。

一晃,又是一个五日。

苏涟漪旗下的产业,妆品厂和制铁厂的影响力并驾齐驱。前者,征服了鸾国乃至天下的女人,后者,则是征服了男人。

制铁厂方面,一方面在陆续研发新产品,另一方面则是接到了大量订单,除了那“火锅”,更是有其他物品。苏涟漪的机械制铁厂管理严格、手艺高超、价格公道,最主要的是保密机制特别好。

于是,鸾国上下的商人们需要大批铁制品都送来图纸和订单,委托机械制铁厂来制作,而只要制铁厂接到了订单,定下了时间,便会按时保质保量的将产品送到客人手中。

制铁厂,一扩再扩,从建厂到如今仅仅两个月有余,已从当初的三十名大小工匠扩展道了三百余名,那厂房也是一扩再扩,买下了周围百姓们的地,制铁厂的厂房已延伸如同一片小城。

此时为冬季,严寒,冰天雪地,但制铁厂周围温度却明显提高许多,因那打铁的众多火炉日夜开工,连制铁厂周围左右的雪地都已融化。

另一方面,妆品厂。

因为投入大量器械和原材料,又招募了大批女子工人,产量大增,十天的时间,竟将挤压了两个月的订单都赶了出来。

苏涟漪对外放宽了“政策”,从前的订单每人只接一套妆品,但如今,可增到两套。

大小贵妇们都欢欣鼓舞,无形中对那些神仙方的仿制品进行了一大冲击。

日进千斗,也许夸张,但此时的苏涟漪可以说是大量敛财,那些富商、贵妇们恨不得带着钱财挤破头皮的购买苏涟漪的产品。而苏涟漪的大名也早已在鸾国传开,上到权臣贵族,下到普通百姓,都知鸾国商界奇女子——苏涟漪。

有时涟漪听着这名头十分哭笑不得,只因……她分明是个医生好吗。

妆品厂不像制铁厂那般顺利,只因这管事上。制铁厂管事乔六认文识字,且从小便是商铺学徒,可以说稳扎稳打地爬到这管事位置,无论是学识还是经验更或是经商天赋都异于常人,所以可以将这大型制铁厂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妆品厂管事吴氏却不行。她从前只是一农妇,虽识得一些字,年轻聪明又手脚勤快,但到底比之经商之人还差了不少的素质。

从前产量小、订单小,妆品厂可以说是小作坊性质,吴氏和赵氏可以依据生活经验处理,但随着工厂估摸的扩大,面对众多订单、账目和一切重要决策,就慌了手脚,拿不定主意。

涟漪曾试过为吴氏讲解,确实是有效果的,但效果微弱。知识易学,但观念难改。指望着吴氏这个种了几十年田的农妇摇身一变为超级管事,确实不太靠谱。

因为吴氏无法操持这大型妆品厂,苏涟漪只能每日来妆品厂亲自定夺,牵了不少精力。

黑色小马车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跑着,涟漪在马车中闭目养神,马车内有欧阳老先生送的红铜小火炉,马车内暖呼呼的,很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方面缓解下大脑的疲劳,另一方面让自己清醒一下。因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接下来她还有应酬在身。

妆品厂是个难题,她必须要尽快找一名能干的管事,但到底去哪里找?任何一个管事从物色到聘用,都要花费很多时日,一个人的品行,只能慢慢去品。

乔六是她从李玉堂那里挖来的,难道再去找他要一个?

提到李玉堂,涟漪才惊觉,两人已经十几日未见了,也不知他这十几日在忙什么。听欧阳老先生说,李玉堂偶尔去欧阳府,和欧阳歉聊一会天,而后听从欧阳老先生教导后,便离开,不做停留。

总觉得李玉堂在躲着她,难道因诗北之事,他生气了?

想想应该是如此,那种事换成谁都生气,那不是拿人当猴耍吗?不行,她得抽时间将李玉堂叫出来,好好赔礼道歉才是。

至于管事……实在不行,还得拜托欧阳老先生。

涟漪无奈,她不想再去麻烦欧阳老先生,但事与愿违,不知从何时开始,欧阳老先生一直默默地帮助她,而她也早已习惯了凡事有老先生的指导和教育,欧阳老先生就如同慈爱的祖父一般,护着晚辈,让她感动。

马车入了县城闹市区,在那五层豪华酒楼——丰膳楼前停下。

涟漪出了车厢,车夫放了车凳,涟漪踩着车凳款款而下,一举一动无比优雅。

丰膳楼进出之人、来往行人,看见苏涟漪,都忍不住投以目光,心中惊叹、眼中惊艳。惊叹是这名女子竟可以突然间名声大噪,而惊艳自是因涟漪的容貌举止。

她喜欢梳髻,不像时下年轻女子那般喜欢将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身上,或弄一些留海若隐若现遮在眼前,显得女子眼神朦胧悠远,神秘美丽。苏涟漪从来都是将头上浓密如海藻一般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个简单的发髻,干净、利落。

乌黑的发髻上,十分端正地插这发簪等物,各种发饰的数量都控制得恰当好处,不多不少,既不会觉得花哨,又不会觉得寒酸失礼。

她的身材高挑纤长,比之男子也不逊色,却不会给人以粗鲁感,平添一种英气。

她的眼很美很柔,黑白分明,睫毛浓密纤长,但那眼神却从来都是冷静坚定,带着睿智,好像这世间不会有什么事难倒她一般。

丰膳楼小二见苏涟漪来,赶忙上前热情招呼,“苏小姐您来了,楼上请。”

涟漪对着小二淡笑,“潇老爷到了吗?”

“还没有,苏小姐您来早了。”小二说着,将苏涟漪引到四楼的一处雅间,将那精雕梨木门打开,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将其请入。

今日她要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提供铁石的潇家老爷、潇爷潇小耽的父亲。

这雅间,也是苏涟漪定的,而她也绝非像小二所说得来早了,是可以提早前来等候,她不喜欢别人等着她,还没开始谈生意便被人落了坏印象,不好。

潇家很低调,潇老爷也是十分低调,鲜少在社交圈露面,但其势力确实横跨黑白两界,可以说是岳望县的卧虎藏龙。

而如今,潇家老爷竟派人给苏涟漪送了拜帖,将苏涟漪惊喜万分,遂回信定了时间和地点,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会面。

苏涟漪刚坐下不久,侍女端上了香茗,就听见屋外脚步响动。

门开,有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入内。那男子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方口,很是阳刚,身上穿着的是暗色锦缎长袍,肤色黝黑,但下巴上还是略带青色,带了些许胡茬。

并非是不修边幅,想来是男性荷尔蒙太过旺盛,晨起刮了胡子,这午时便已长出。苏涟漪见到这人,心中只有一个感慨——好一个铁血硬汉!

那中年汉子哈哈大笑一声,磁性豪放的声音将苏涟漪耳膜震得有些发疼。

“想必这位就是苏小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们父子来迟了,苏小姐久等了。”没什么特别的虚假客套,语意恳切。

涟漪赶忙站起身来,“哪里,潇老爷的大名,小女子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有礼了。”说着,轻轻一福身。

涟漪的后背忍不住流下一滴汗。

这人就是潇老爷?实在是……太惊讶了。这就是潇小耽的父亲?那个怕妻宠妻成性的男人?那个总摇着扇子附庸风雅,风姿如同柳条儿一般的潇爷的父亲?

这个……和她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吧。

潇老爷入内,身后潇小耽才跟了进来,手上还是拿着附庸风雅的折扇,却没摇,面色不太好,心情好像有些郁闷一般。

涟漪请两人入座后,投给潇小耽一个关切的目光。

潇小耽略微感激一笑,是苦笑,笑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

涟漪不解,却也没问,而是和潇老爷客套了起来。

每个国家对打铁制铁限制都极为严格,唯恐有人私造兵器等,虽律例并非撕破脸,将这一要求写上历法,但这是商人们心知肚明之事,自然没人去干。

苏涟漪干了,还有恃无恐,只因她有金玉公主当后台,加之,她以后若是成为皇商,这制铁厂早晚也是要为皇家服务,所以此时肆无忌惮地扩张。

潇家虽低调,却也是商人,每每铁石都是小额供应,零散售卖,苦不堪言,苏涟漪机械制铁厂的建立,很快便成了潇家的第一大主顾。

为此,潇老爷还表扬了自家儿子潇小耽,因“这笔生意”,算是潇小耽谈下的,潇老爷认为自己儿子进步了,终于可以走上正途了。

这不?父子两人临出门,潇老爷还表扬了潇小耽一次,而后者怀着忐忑的心,和潇老爷商量某一件事,希望自己父亲趁着这高兴的劲儿应允。

没想到,父亲高兴是高兴,但不同的事还是坚决不同意。

于是,自诩风流倜傥俊美如涛的潇爷,此时便黑着脸,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只听潇老爷和苏涟漪客套着。

用了茶,上了菜,敬酒、客套,吃了菜,而后又聊了好一会,商量着未来合作计划,潇老爷承诺以后上好铁石都会第一个供给苏涟漪,而涟漪则是承诺未来只从潇家购入铁石。

两人一拍即合,商洽愉快。

饭后,潇老爷告辞回去,但潇小耽却不肯回家,说有事要找苏涟漪商量。涟漪不知何事,便也笑着帮潇小耽圆了个谎,说确实有要事和潇爷说。

潇老爷无奈,暗暗瞪了潇小耽一眼,而后离去。

雅间的饭桌,已被收拾了干净,桌上摆放的香茗冲散了饭香,涟漪目送着潇老爷离开,而后又上了四楼,入了雅间,见潇小耽还是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坐在椅子上。

“潇爷,何事让你这般烦恼?”涟漪淡笑,在离潇小耽不远处坐了下来。

潇小耽又长叹了口气,眼也没抬,“还不是……仙姬之事。”

涟漪微愣,心中已猜到七八分,但还是忍不住惊讶,“潇爷,你认真回答我,你对仙姬,是真心吗?”如果她没记错,仙姬是名青楼女子。

潇小耽立刻抬头,脸上是坚定,“当然是真心的。也许外人无法理解,但……但我就是喜欢仙姬,发誓今生非她不娶。”

涟漪对这潇小耽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你家不同意仙姬之事?”

回到了老话题,潇小耽又如同打蔫的茄子,点了点头,“恩,他们都说,我们潇家虽是商户,但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弄府中当个暖床可以,娶妻却不可以。但我绝对会给仙姬名分的,不然岂不是亵渎了我与她之间的感情?”

潇小耽和仙姬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岳望县无人不知,但这还是苏涟漪第一次听见潇小耽如此认真的表态,心中更是感动。

想来,这潇小耽也会是如同他父亲那般,情种一枚罢。

“你想娶仙姬为妻?”涟漪问。

潇小耽愣了一下,叹气,“我自然是想,但这个别说我家人,就连我和仙姬两人都不信,如今能娶为妾,有个名分便行了。”

涟漪了然,潇小耽和仙姬都是这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对于鸾国人来说,一夫多妻是正常,既然他们自己本人能接受,她也没立场去宣扬什么一夫一妻。

毕竟,还是管好自己最为重要罢。

“问题出在,仙姬的身份?”涟漪问。

潇小耽情绪再次激动,“苏小姐,仙姬是干净的,她是清倌,从不留客人过夜,即便是是我,在那醉仙楼销金如雪,也都是住在自己的客房,仙姬是不容人侵犯、亵渎的。”

涟漪微笑,“恩,知道,既然潇爷如此喜欢,想来仙姬定然是个好姑娘。”

“对!仙姬真是个好姑娘,有原则。”潇小耽如同找到知己,“涟漪,你去见见她就知道了,真的。”

涟漪噗嗤笑了,伸手轻掩嘴角,“见,就不必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妾,应该对身世什么要求不高,你家为何不同意?”

潇小耽哭丧了脸,“别看我家平日不喜出风头,对这后院很是在意,我娘是官家女子,我祖母也是,不知苏小姐能懂吗?”

涟漪点了点头,而后面色也不好,心底竟不自觉涌出一种烦躁。仙姬此时被人挑挑拣拣,以后她也会被人挑挑拣拣。大家都是人,都是好姑娘,凭什么被人挑肥拣瘦?

若不是飞峋,她才不要什么狗屁富贵身份,自己经商,照样赚了不少银两,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但,却她却舍不得云飞峋。

潇小耽看苏涟漪面色不好,有些惊讶,“苏小姐,你怎么了?”

涟漪微眯了眼,“身份?你家要求的不就是身份、职业、在外的名声?”此时此刻,她好像能感受到仙姬的委屈、愤怒和无奈,因为她的心底也是隐隐如此。

“是……是啊,我说,苏……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潇小耽吓了一跳,他只见过苏涟漪微笑恬淡,却没见过如此横眉冷对,拽着椅子,无声向另一侧默默退了一退。

涟漪才不管潇小耽的行为,猛地站起身来,“潇爷,走。”一声令下。

潇小耽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中滑下去,赶忙伸手抓住椅扶手。“苏……苏小姐,干……干什么去?”

“醉仙楼。”涟漪答,那口吻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斗志。

潇小耽不解,“苏小姐,去醉仙楼干什么?”

涟漪对其嫣然一笑,“潇爷刚刚不是说,仙姬是个不错的姑娘,还让我去见一见吗?我现在就去见啊。”

同样是笑,也是同样的笑容,但潇小耽就是觉得今天的苏涟漪不对劲儿,心中暗暗打了退堂鼓。“那个……我说……苏小姐,要不然……咱改天再去?”

涟漪一拍桌子,“今日之事今日办,明日我还未必有时间,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管潇小耽的意见,转身就走,带着一股子斗气。

潇小耽木讷地张着嘴,看着那远去的颀长身影。

这个……这个……这个真是苏涟漪?不对啊,这个和他从前认识的苏涟漪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同,但分明还是那双眼、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笑容啊。

愣了一会,潇小耽这才惊觉,人家苏涟漪恐怕都下了楼去了。慌张从椅子上跳起来,跑了出去。

刚跑出去,又折了回来,原来是折扇忘了拿。抓了折扇,又赶忙跑了下去,“苏小姐,苏小姐,等等我啊。”

……

潇小耽是乘着自家马车来的,而马车刚刚被潇老爷弄回了家,现在他便坐在苏涟漪的小马车中。

鸾国的地理分布,东富西贵北贱南贫。贱,便是贱籍,何为贱籍?例如青楼、戏子等等。

苏涟漪黑色的小马车一路向北,去往了岳望县最大、最豪华的青楼——醉仙楼。

此时为下午,醉仙楼还未正式开门营业,虽大门已开,但入内的不是什么寻欢之人,都是到正厅喝喝花酒听听小调。姑娘们都在梳妆闲聊,鸨母则在大厅转悠着。

马车停,潇小耽先下了马车,随后,是涟漪下了马车。

她在现代没去过夜总会,没想到来了古代还能逛青楼,真是奇妙。

苏涟漪站定,抬眼去看那名为醉仙楼的青楼。只见,其建筑风格清秀雅致,光亮的红漆圆柱,干净整洁无丝毫雪花的汉白玉台阶,暗红色得墙面,淡粉色的窗纸,让观者舒服,平添暧昧。

再向内看去,墙壁四周鎏着金,垂着艳红的绸布,大厅顶棚直通三楼,好不气派,那金色阳刚,红色旖旎,一刚一柔给人以无比的视觉冲击力,金碧辉煌,好一个销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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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猛将

醉仙楼,鸨母见苏涟漪来吃了一惊,这青楼被视为极为不洁之地,平日里根本见不到良家女子,那些女子就好像来了青楼便不干净了一般。

但面前这沉稳的苏涟漪则是嘴角含着笑,落落大方,环顾四周打量着醉仙楼,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

“呦,潇爷您来了,这位是?”鸨母和潇小耽早已熟悉,毕竟潇小耽几乎吃住都在醉仙楼。

“花妈妈,仙姬起身了吗?”潇小耽先是问,看到鸨母花妈妈看向苏涟漪那惊讶的眼神,赶忙介绍,“为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在下的朋友,苏涟漪小姐。”

涟漪抬眼打量了面前的鸨母,其并非像电视剧中时常演的那种蠢笨肥胖,身材窈窕,风韵犹存,身上散发着浓郁得香气,虽早已垂暮,但却也能看出当年的倾城之貌。

花妈妈愣了一下,带着皱纹的美眸硕然睁大,“苏涟漪小姐?难道是神仙方的苏小姐?”神仙方是女人圣品,哪有人不想拥有一套?这花妈妈自然也是垂涎得很。

可惜,神仙方妆品可不是人人都能买到,先不说其昂贵得价格,就算是拿了钱,也是买不到,真真正正的千金难求!

整个醉仙楼只有一人有用神仙方妆品,便是花魁仙姬,连那才高八斗,冷艳孤傲的仙姬都赞不绝口。醉仙楼其他的姑娘只能去买什么神仙膏、美人方等等仿制的妆品,但效果都不如神仙方。

也不知是那神仙方真的出自神仙手笔,还是姑娘们的心理作用。

涟漪带着招牌微笑地点了点头,“您好。”

花妈妈十分兴奋,老脸因兴奋涨红,“苏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醉仙楼蓬荜生辉,快快请坐,今日花妈妈做东,请苏涟漪好好玩乐一番。”

涟漪嘴角暗暗抽了一抽,她一个女子,在青楼有什么可玩乐的?

花妈妈如此殷勤自然是为了套得交情,回头可以走后门买上几套神仙方,得让隔壁的那些鸨母艳羡到死,若是能打个折扣,就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一旁的潇爷却急了,“不行,苏小姐来是有要事,如果花妈妈想苏小姐,回头自己送拜帖,今日不行。”回头对苏涟漪道,“走,上三楼,仙姬的闺房在三楼。”说着,便长腿一迈,向三楼而去。

涟漪对着鸨母微微一笑,也准身跟了上去。

这个时辰,仙姬早就起了身,每一日都是妆容精致、衣着考究,华丽的外表掩盖住愁苦的内心,弹着筝琴,自娱自乐,强打欢笑。

潇小耽能听出那琴声的苦闷,想到早晨和父亲的争吵,长长叹了口气,“开开门,是我。”礼貌地敲了敲房门。

屋内琴声顿了下,而后又继续弹了开。

贴身丫鬟开了门,对潇小耽到来不感意外,刚要开口暗暗提醒潇爷,今日仙姬姑娘心情不好,一抬头看见潇爷身后的端庄女子,愣了一下,惊恐地看了看潇爷,又回头看了看仙姬。

“让开,今日我来了个朋友来。”说着,一把推开那疑惑又略带敌意的丫鬟,入了内。

青楼从未有女子入内,即便是百年一遇的来上一位半位,也都是跑青楼抓自家夫君的悍妻,那种大小姐来青楼“长见识”的情况,是绝对没有的,若非那小姐脑袋痴傻,否则谁跑到青楼脏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丫鬟们见到这端庄恬静,不用开口便透露一种威仪气质的苏涟漪,自然将她归为了潇爷未来的妻子主母什么,跑来,自然是找仙姬的事。

苏涟漪顺着琴声,看到了那名让潇爷神魂颠倒到不惜与父亲争吵的青楼女子仙姬,忍不住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如果说面前之人是武侠小说中的小龙女,她第一个相信。

只见面前女子,峨眉淡扫,眸若秋水,冰肌玉肤,容貌天生,她身材略微消瘦娇弱,但却与那柔软无关,纤细得脊背直挺,好一幅女子傲骨。

与其他浓妆艳抹的花魁不同,仙姬的美不用雕琢、浑然天成,乌发如墨、娇肤如雪,但真正让她声名大噪的还是她的才气。曾有学士断言,仙姬若为男儿身,那新科帮上,绝非榜眼、定位状元。

仙姬停下了手中的琴,优雅起身,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涟漪,又幽幽地看了一眼潇小耽。

“仙儿,这位便是苏涟漪小姐,神仙方妆品的厂主。”潇小耽殷勤介绍。

仙姬眼中略显惊讶,那惊讶一闪而过,换成了从容,微微俯身,“奴家见过苏小姐,苏小姐赠送的妆品,奴家喜爱至极。可惜奴家身份低贱,不敢回礼,恐污了苏小姐清白之名,还请苏小姐莫怪。”

若是仙姬真的回礼给苏涟漪,事情传开了,那便是两人有了私交。日日来青楼寻欢作乐的男子众多,但出了青楼,恨不得立刻与青楼女子撇清干系,男子都如此,何况是女子。

哪一个良家女子愿和青楼女子有交往?恐污了清白的名声。

“仙姬姑娘言重了,身份、名声都是无形之物,在意者有、不在意既无,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一层精神枷锁,涟漪不是那种虚荣之人,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若在意所谓的名声,那早就投河自尽一万次了。”涟漪道。

确实,当初苏涟漪本尊的名声那般不堪,后来又传闻和李玉堂在野外苟合,又留宿在李家别院等等,若是在意,不跳河也得悬梁自尽。

仙姬略微惊讶地抬眼看了苏涟漪一眼,见面前女子姿容绝美,周身散发一种英气,心生佩服。不愧是苏涟漪苏小姐,不愧是可拥有神仙方、制铁厂等震撼世人产业的女子,果然是这世间奇女子,独一无二。

“在意者又,不在意者既无。苏小姐的言论令奴家大开眼界,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谁又能真正做到不在意?”仙姬苦笑。

涟漪也跟着轻笑了下,“在意与不在意,就如同窗纸一般,薄薄一层,看似坚不可摧其实脆弱无比,就看当事者有没有这勇气挑战自己罢了。”说到这,涟漪顿了下,而后又道。“何为胜、何为败?就看能否狠下心来罢了。”

“你们别站着,来来,坐下说。”潇小耽倒如同主人了一般,招呼婷婷而立的两位佳人入座。

仙姬娇嗔地瞪了潇小耽一眼,“潇爷这是暗讽奴家不会待客罢。”

潇小耽摇头如拨楞鼓,“哪有?绝对没有。”

涟漪笑着入了座,一旁的丫鬟端上了茶点。

“你们都下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潇小耽将一众丫鬟们向屋外赶,而后亲自上前伺候仙姬姑娘。

涟漪心中暗笑,潇爷和潇老爷虽长得不像,但这惧内疼老婆,还真是得到了真传。

苏涟漪抿了一口茶,将茶碗放了下,“此番突然未打招呼突然造访,还请仙姬姑娘原谅。”

仙姬淡淡而笑,“苏小姐客气了,这里不比你们商家讲究礼节,登门拜访之前都要投了拜帖。青楼,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着,有一些自嘲。

苏涟漪能感觉到仙姬心中的苦闷,自然是与潇爷之事。不得不说,她来此是冲动而来,因为潇家对仙姬挑肥拣瘦,让她联想到了未来的自己,很是愤愤不平。但见到仙姬的瞬间,她却突然有了一丝灵感。

“虽与仙姬姑娘萍水相逢,但从刚刚的几句交谈,我觉得仙姬姑娘也是一名爽快的女子,爱憎分明,那我们便将话说开了罢,节省大家的时间。”涟漪一挑眉头,眼中的笑意是爽利。

仙姬一愣,“奴家不懂,苏小姐的意思。”

涟漪道,“你我都是女子,此时你的处境我能理解,我不是来青楼寻欢作乐,更不是来看仙姬姑娘的笑话,说实话,我没那个时间。”她很忙。“潇爷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我真心希望我能帮上潇爷,所以,我们就撇开那些虚假客套和所谓面子,直入主题吧。”

仙姬懵了,抬眼迷茫地看向潇小耽,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潇小耽也算是无病乱投医,因为仙姬的事,他问过发小李玉堂,而后者的意见是——赶紧和仙姬撇清干系,找一家良家女子成婚生子。他也曾和其他朋友说过,众人的意见也是如此。

若是平日,他不会将自己的糗事与一名女子说,今日是正巧碰上了。

“苏小姐,我知道你最有主张和主意,我与仙姬……就全靠你了。”潇小耽说着,便后退一步,对着苏涟漪施了一个大礼。

涟漪摇了摇头,“我也不是神,拯救不了苍生,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想一些办法罢了。”转头对仙姬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仙姬姑娘是如何保全清白,在这青楼出淤泥而不染?”

仙姬只觉得面前的苏涟漪褪去了恬淡,突然气场大增,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连那问话也是咄咄逼人。

仙姬看了一眼潇小耽,既然他已将这传闻中的奇女子请了来,自己也得豁出去了。想着,那双如水美眸多了一丝坚定。

“不瞒苏小姐,因我早已赎身,是……”仙姬感激地看了一眼潇小耽,“是潇爷以天价重金赎下的。”

涟漪一愣,“你是自由身?那为何要在这醉仙楼?”

仙姬的脸上多了一丝倔强,“因我要赚钱还潇爷的钱,因为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

涟漪不解,“为何真心,就要还钱?”

仙姬叹气,“苏小姐不会明白我们青楼女子的心境。我们的出路有三条:一,在这青楼终老;二,被有钱人家老爷买做小;三,便是碰到真心相爱之人,赎身后相夫教子。

我是幸运的,因遇到了潇爷,潇爷是真心待我,先是高价竞下我的初夜,却并未碰我丝毫,他竞下,只是为了保护我不落外人之手。因为没了初夜,我的身价便跌了几分,他又趁机说服鸨母高价为我赎身。”

涟漪点了点头,看向潇小耽的眼中多了敬佩,“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快快离开这醉仙楼?”

仙姬失笑,“离开后,我何去何从?潇家不会让我入门,难道要让潇爷金屋藏娇?苏小姐,若潇爷只是贪恋我的美色,我便从了,入了红尘哪还有那么多清高?但我知潇爷的真心,所以我便更不能亵渎了他对我的感情,我决议留下,赚钱慢慢还给潇爷,即便是日后相处,也是以平等的身份。”

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

“苏小姐为何笑?难道觉得奴家很可笑?”仙姬惊恐。

涟漪摇头,“不是,而是笑你虽口口声声说入了红尘便不清高,但这种种决定却很是清高。仙姬姑娘,你是个有原则的姑娘,我很喜欢你。”

仙姬僵了下,而后苦笑,“还是被苏小姐看穿了,我已努力不再清高,但也许还是本性难移罢。”

两人又聊了一会,涟漪才知晓,原来这仙姬竟从前是一名商户之女,十岁时家破人亡,被捻转贩卖到了青楼。鸨母见其姿色尚佳、谈吐脱俗,便请了师傅教导学问,先是以清倌入行,做了摇钱树。

这时,仙姬与潇爷认识,两人相爱。

潇爷曾多次提出为仙姬赎身,但鸨母哪里肯卖?她指望着将仙姬卖给权臣,她也得一些好处?但鸨母失算,皇子夺嫡多年,东、南两王蠢蠢欲动,鸾国局势逐渐动荡。

那些权臣想的都是投靠哪一方势力、如何自保、如何趁机牟利,谁没事跑去岳望县这等小地方看青楼花魁?这算是仙姬不幸中的万幸罢。

随着仙姬年纪的增大,狡猾的鸨母便明知这人傻钱多的潇爷会为仙姬赎身,还想榨干仙姬身上的每一分价值,于是便将仙姬的初夜竞出,还暗暗派人抬价,果然,潇小耽又是用惊人的价钱买下。

仙姬“破了身”,鸨母见仙姬的价值被压榨了干净,便赶忙趁热让潇爷为其赎身,生怕这潇爷玩腻了仙姬就跑了。

可以说,潇小耽前前后后在醉仙楼投了巨额的银,为此,仙姬恨死了那鸨母。

但身岁赎了,潇家却不允许她入门,在潇家人的眼力,仙姬就是个买来的东西,如同盆碗一般。

仙姬是个倔强的,决定留在醉仙楼,卖艺赚钱,还了潇家,求得尊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涟漪细细听了,心中了然。仙姬可怜,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又没有亲人照顾,如同浮萍一般四处漂泊,所幸有了真心爱自己之人,却又要受制于家族压力。

“你可曾想过,离开醉仙楼做一番事业?像我这样。”涟漪想的很简单,她能做到,其他女子也能。

仙姬苦笑,“苏小姐别说笑了,你是何等人物?别说女子能否比得上,就是男子又有几人有你那般能干?我不懂药、我也不懂铁,更没有你那些奇思妙想,即便开一间酒楼也得抛头露面,最多开一个刺绣小作坊。但如今作坊数不胜数,先不说能否赚钱,就算是赚,面对我欠潇家的巨额债务,也是杯水车薪。”

涟漪想想也是,并不是她苏涟漪如何厉害,她胜就胜在了现代知识上了,有这个时代人没想到的知识。

苏涟漪抬眼,看向仙姬,四目相对,“仙姬姑娘,那你想不想,加入神仙方妆品厂?”

仙姬一愣,“神仙方?”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也是她刚刚才有的灵感,“我的神仙方妆品决定扩大生产,现在需要一名可运筹幄的管事,而仙姬姑娘素以才气闻名,加之刚刚听闻姑娘出身商户,想必在经商上定有天赋。所以,仙姬姑娘,你可愿到妆品厂做这管事?”

潇小耽惊喜,鸾国女子大多在家相夫教子,很少外出做工,加之也实在没什么岗位为女子提供。除了绣坊和青楼,整个鸾国上下打量招募女工的便是苏涟漪的妆品厂。

他之前只是对苏涟漪吐了吐苦水,死马当活马医地找到苏涟漪,却万万没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荫,竟能为仙姬找到一份体面的差事。

仙姬也是惊讶十分,那双美眸大睁,看向苏涟漪的目光多了很多成分。

涟漪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小口,待对面两人情绪冷静后,才开口。“妆品厂事物繁忙,最近又想扩大生产,工作压力应该不小……”

“不,苏小姐,我不怕吃苦。”仙姬赶忙道,“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一点苏小姐放心。”

涟漪点头,“还有,妆品厂的薪水会很高,但与你在这醉仙楼当花魁的银子比起来,却会少上许多。”

仙姬摇头,“苏小姐,我从来都是不在意钱财,银子,我会还给潇家,我有一两便还一两,有十两便还十两,我愿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偿还,所以……我……我……”她想得到这份工作,惊喜,无比的惊喜。

她早就想离开醉仙楼,却苦无去处,自己除了琴棋书画好像没有过人本领,她不想再用潇小耽的银子,更想让自己有尊严。

涟漪失笑,“仙姬姑娘,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伸手亲自为仙姬斟了一些茶水,“薪水方面是与业绩挂钩,我找的这名新管事的目的,便是扩大生产和销售,可以说,在保质保量的基础上扩大了多少生产和销售,便是新管事业绩的体现,业绩越高,薪水越高,反之亦然。”

仙姬激动万分,之前那平静与淡然,苦愁与烦闷已烟消云散,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要得到这份工作,施展自己才华,不想再在这青楼强颜欢笑,卑躬屈膝地、没有尊严的过每一天。

“苏小姐,你放心好了,仙姬绝对有这个实力,”潇小耽在一旁也快蹦起来了,“苏小姐你有所不知,我那小铺子,一百年都不去打理一次,我家人也不管,如今能不赔,全是仙姬的功劳,那铺子的账目等等都是仙姬来看的。”

涟漪叹气,“那你都做了什么?”

潇小耽被苏涟漪问得有些惭愧,低了头,伸手抚了抚自己后脑,“我……我就是每日想办法让仙姬开心。”

苏涟漪哭笑不得,又想起了夜“鹰”送笺,转头对其道,“潇爷,你的夜莺送笺,拯救了无数百姓,我要还要感谢你。”

潇小耽脸红了,“苏小姐你就转圈的取笑我吧,讨女子欢心,怎么又成了拯救无数百姓?”

仙姬也当苏涟漪在取笑潇爷,掩着嘴乐了。

其实苏涟漪刚刚的那句话,并非取笑,而是真心实意而说。

若不是潇小耽的夜莺送笺,又何来云飞峋的夜“鹰”送笺?若不是飞峋弄不到夜莺,不得已训了猫头鹰,又何来怀靖城猫头鹰趁夜入城送去口信,将怀靖城舆论搅得一团乱,让那轩国不敢发兵,为鸾国争取了宝贵得时间?

所以,想来想去,其最大的功臣不是别人,正是这潇小耽。

命运是奇妙的,又是一环扣了一环,中间少了任何一个环节,这事态都不会发现到此。

此时此刻,苏涟漪忍不住想到,难道她的穿越,也是这奇妙命运中的一部分?

而后,涟漪和仙姬又聊了一会,却惊讶的发现,这仙姬看似孤傲清冷,实则犀利敏锐,对人性心理有一番深刻的了解,对商界又有一番自己独到得看法。

可以说,苏涟漪算是捡到宝了,仙姬此时的见识根本不比那金牌管事乔六差,若是假以时日,仙姬磨练一番,想必仙姬能力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万万没想到,苏涟漪因这突发的“善心”,竟能收获了一员商业猛将,未来十几年,神仙方在仙姬姑娘的带领下,开创出一番足以引世人睹目得成就。

若干年后,仙姬最终以自己的实力嫁入了潇家,且为正妻,潇小耽为独子,在商业上丝毫没有天赋,而仙姬又成了潇家产业的顶梁柱。这些,都是后话。

既然已决定了追随苏涟漪,仙姬便立刻命那三名丫鬟入内,两人为其收拾细软,一人则是去将名为花妈妈的鸨母叫了来。

鸨母闻声赶到,还没开始对苏涟漪套近乎,便接到了这个晴天霹雳——醉仙楼的摇钱树,仙姬要离开。

鸨母自然是不高兴的。

“我说仙姬姑娘,虽你早已赎身,但也不是想离开就离开的。”鸨母冷哼,把守在了房门前。

仙姬本就恨这鸨母,这厮没少坑潇爷的银子,“花妈妈,潇爷为我赎身,卖身契也在我手,我留下也是帮你赚钱,现在我走也是自由,你没理由留我。”

那鸨母是个见钱眼开的,呵呵呵地笑了半天,而后道,“仙姬,你自从赎身到现在,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你吃在醉仙楼住在醉仙楼,难道这些都不是银子?你这屋子是最好的,每日吃的也是最好的,就算是客栈也是得付银子的吧。”

潇小耽气了,“花妈妈,你别给脸不要脸,仙姬赚钱都是有一部分交给你,难道那些银子白给你了?”

鸨母哼了一下,“一码事归一码事,从前也没提那银子的归属,这里,我说话算。”

仙姬也是气得发抖,心中暗暗想着,若是今后她翻了身,非和这个鸨母死磕到底不可。

刚刚仙姬说过这鸨母的德行,要钱不要命,此时还见识了其厚颜无耻,“这位花妈妈,你我都是生意人,我们便用做生意的套路来说,你与仙姬姑娘可有来往票据凭证?”

众人一愣,凭证?

潇小耽恍然大悟,惊喜,狠狠一拍桌子,“对,凭证呢?”

鸨母冷哼,“这要什么凭证?醉仙楼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眼睛都看着呢。”

涟漪微微一笑,“若是仙姬姑娘不给钱,你怎么办?扣押仙姬不让其离开?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有王法的。”

鸨母没想到苏涟漪参与其中,“王法也得讲理不是?我们去见官,去找县太爷说理。”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亏你是有见识之人,官府断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物证,你没有;人证,你也没什么说服力。毕竟,你所谓的证人都是你手下的姑娘,她们都听你的,你觉得她们的话,吴大人能信吗?”

鸨母僵了下,“苏小姐,这是我们醉仙楼的事,和你无关,你……”

涟漪冷冷一笑,“仙姬已是我的人了,是我神仙方妆品厂新任的管事,你扣押她便是与我苏涟漪过不去,你确定要与我为敌吗?”她面上虽是淡淡微笑,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好像催魂一般。

鸨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苏小姐,你是在吓我?”

“是否是吓,你心中有数。你日日恩客如云,想必也有和我苏涟漪合作之人,我苏涟漪从不喜欢开玩笑,而且说到做到,话不落空。”涟漪顿了下,而后继续不急不缓道,“若你真不讲什么证据,只靠人证,那我也有人证,便是,你日日的恩客。”

鸨母面色一僵,暗暗咽了口水。

“人活着,都是有利益性的,醉仙楼的姑娘们不敢得罪你,是因她们的命运被你把握。但那些恩客可不同,你没他们什么把柄,但同时,我却可以给他们利益。你说,”涟漪将那勾着的唇角放下,某种多了冷厉,“你说,他们最终最偏向我,还是偏向你。”

鸨母冷冷一哼,“苏涟漪,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了?老娘呼风唤雨时,你还吃奶呢。不就是见官吗?我们这就去,看谁能胜?”她的想法很简单,无论输赢,她都只赚不赔。

若是赢了,还能得到一些银两,若是输了,就让那仙姬走了罢了,她也没什么瞬时。

仙姬气得浑身发抖,口中银牙暗咬,却苦无办法。

潇小耽伸手将仙姬拉入怀中,暗暗想着是否要花重金买了黑道,平了这狗屁的醉仙楼。潇家的钱财多到外人无法猜到,其在黑道的影响力也是外人无法料想。

苏涟漪早就将鸨母的小心思看了穿,“好啊,我们这就去,只不过,我是要让仙姬击鼓喊冤的。”

鸨母一愣,“她有什么可冤?”

涟漪闪过一丝血腥,“仙姬会告你,私押良家妇女,罪名若是城里,按照鸾国律例,罚重金、关监五年。”

鸨母大惊,“苏涟漪,你含血喷人,我何时私押良家妇女,这仙姬算哪门子良家妇女?”

“她已赎身,是自由之身,便是良家妇女,至于你是否私押,”涟漪冷哼了下,“反正大家都没什么物证,只靠人证,到时候大家就都砰砰运气,看你的恩客们,是站在这你万人睡的鸨母那里,还是站在我这生意伙伴这里。”

局势猛然一转,竟成了利于苏涟漪一方。此时是苏涟漪一方稳赚不赔,赢了,那鸨母罚钱又收监;输了,就没告成,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

鸨母指着苏涟漪的鼻子,手指颤抖,“你……你……苏涟漪,你……不是个好人!”

涟漪噗嗤一笑,“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不过,被逼良为娼的鸨母斥责不是好人,我今日还真是荣幸。”懒得再理会这黑心的鸨母,一转头,对仙姬道。“和我走,去县太爷那里击鼓鸣冤,哭得越惨越好。”

仙姬温婉一笑,对涟漪深深一拜,“东家小姐放心,奴家最最会演戏了。”

鸨母大惊失色,又不敢拦着,毕竟苏涟漪和潇小耽,她不敢得罪。

涟漪见鸨母还愣在那里,又道,“花妈妈,快跟上啊,对了,我好心提醒你,多带一些银两,雇状师什么的都要钱,我苏涟漪就不差钱,准备雇个百十来个一起热闹,你最少也得雇上七八十位吧?”

说完,便带着仙姬等人离开了。

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就要更不讲理!

而最终如何?那鸨母自然理亏不敢无理取闹,这种人,从来都是吃软怕硬的,对方软弱,她便认为其好欺;对方强势,她便是怕上的很。

青楼都有后台,醉仙楼也是如此。事后,鸨母请示了上家老板,又被老板狠狠骂了一顿——那苏涟漪,岂是你等能为难的?

……

事情过去了,仙姬得到了自由,成了妆品厂得新管事。

一晃,十五日过去,鸾国双喜临门,因东征军和南征军同时胜利。

苏涟漪得到这消息时,也是激动万分,春天来了,冰雪逐渐消融,吹来的风也带了暖意。

涟漪向东望去,飞峋,你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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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么么么么,双更是木有的,丫头得陪老公,,只有这些,希望妹子们能喜欢,也希望接到丫头节日的祝福~

感谢:819330643(1花)tamyatam(1钻)shiyu305(2钻,20花)谢谢妹子们。

╭(╯3╰)╮

128,使坏

路上上有一些泥泞,春天很奇妙,前几日还未见踪影,但这几日却如同突然袭来一般,河冰逐渐解冻,积雪融化,连迎面吹来的风都不再刺骨。

黑色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苏涟漪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了下来,不顾周围下人们的躬身问安,快步走向初萤的院子,想将这刚刚接到的好消息告诉她。

夏初萤正逗弄着熙瞳,熙瞳长了两颗牙,开始学语,奶声奶气,好玩得紧。

涟漪入内,两名丫鬟赶忙躬身问安,涟漪顾不得去疼自己的干儿子,出声让丫鬟将熙瞳抱走离开,自己有要事和初萤说。

初萤有些好奇,什么天大的事能让涟漪这般毛躁,而看她的表情,好像还是喜事。忍不住笑着问道,“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吗?”

涟漪见丫鬟们离开,起身去确定了门外无人,便关了门入内,真真的开心。“有,战乱结束了,东征军和南征军大捷,以后的鸾国便平定了。”这个,还不算大喜事?

果然,夏初萤听见也很开心,“真的?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虽然这里好,但毕竟,京城才是她的家。

涟漪和她开起了玩笑,“怎么,在这岳望县,我亏待你了?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回京城?”

初萤白了涟漪一眼,娇嗔道,“你说哪儿的话?你都快把宅子拱手相送于我了,还谈什么亏待啊?”因为激动,她忍不住鼻尖稍微酸了一下,“百姓们的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窝。”

涟漪噗嗤笑了,“别说得那么可怜兮兮,我这里如果是什么金窝银窝,你那里岂不是钻石窝?你这是用你们公主府的豪华寒蝉我呢。”

两人因这“窝”,笑骂了起来,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鸾国长公主,另一个则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新起之秀,谁能想到在这小小的房间,两人如同普通邻家女子一般玩闹。

互相闹着吵嘴好一会,两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不分伯仲,又是一阵大笑。

涟漪从未和人这么“吵”过,这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很是开怀。她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伸手去擦眼角的泪,一抬头看见初萤蜡黄的肤色。

听初萤说,这是一种秘制的易容物,涂在皮肤上,遇水不化,只有用独特草药调制的油才能去处。当然,也不是一劳永逸,这易容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掉色,想要维持这个颜色就必须按时重新涂抹。

苏涟漪认为这也见过初萤涂抹,她对着易容物的猜测是,其是一种类似于丙烯颜料之类得东西,或者是防水化妆品样的东西,而想“卸妆”,则是需要油类。

“你皮肤用这易容物涂了一年有余,这东西想来对皮肤也是有损害的,既然战争结束了,便将这易容物去了吧,想来飞峋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来岳望县,趁着时间保养下皮肤?”涟漪道,即便是大胜,云氏兄弟二人也是要先回京城,再折回岳望县,想必最少也要月余。

初萤面色微微一红,心中也是期待的,“好。”

涟漪想到那花名远播得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心里对初萤很是同情,但她却见初萤还是那般笑眯眯,好像浑然不觉悲伤,便也放下心来。

毕竟,有一夫一妻洁癖一般原则之人是她这个现代人,古代女子想来早已习惯了一夫多妻了罢。

其实苏涟漪不知的是,初萤不表现也仅仅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心中如何波动,只有她自己知晓。

……

初萤开出了药方,涟漪便将药方交给下人,速速去药方抓了回来,而后亲自研磨调制。那药油黑乎乎的,却有一股独特的草香,涟漪怀疑此物到底有没有效。

初萤的房间,丫鬟们打来了不少热水,又从别的房间搬来了两只火炉,齐齐燃烧,顿时这屋内热了起来,冬装都穿不住。

初萤将衣衫褪去,快到一年的时间,她怀孕时期的臃肿早已不再,加之产子时年纪偏小,此时身材已经全数恢复,那身材玲珑有致,就连苏涟漪这个女人也是对其赞不绝口。

只可惜……

夏初萤那平坦紧实的小腹上有一道刺目的疤痕,疤痕很大、很长、很丑,带着歪斜,在初萤身上就如同一块无暇美玉上生生裂一道疤痕一般。

涟漪后悔死了,当初她真应该小心一点,尽量将那刀口切得美观一些。但现在后悔什么都晚了,当时情况紧急,能否活下来都成问题,她哪能想到美观问题?

初萤顺着涟漪的内疚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虽然熙瞳是男儿,但若是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他看看这道疤痕,让他记得,他的命是涟漪干娘送的。”

苏涟漪无奈地叹气,让初萤趴好,将那药油摸在自己手上,亲自帮她将背部的易容物卸下,“熙瞳感激我干什么?他该感激的是他伟大的母亲,”说到这,顿了一下,“你别太担心,你腹部的疤痕我会想办法处理一下的,虽无法治愈,但也能淡化许多。”

那油脂十分有效,涂抹之后,初萤后背的易容物便掉了很多,露出了白皙。但即便如此,也是用了两次油脂才彻底将易容物卸掉。

卸掉易容物后的皮肤,苍白、干燥,毛孔粗大。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别说什么霸道的易容物,即便是人二十四小时的涂抹防水粉底,摸上整整一年,皮肤也都会糟糕透。

夏初萤两条纤细得手臂交叠放在身前,小巧的下巴抵在手臂上,薄薄的小唇勾起,是一种无所顾忌的笑,“怕什么,以我的身份和熙瞳的存在,我成不了下堂妇的。”

涟漪欲言又止。她很想说,即便不是下堂妇,若是没有爱情,女人在这婚姻里有算什么?

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罢了、罢了,有时候愚昧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与其心如明镜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愚昧的自欺欺人下去。这个就好比,不知幸福的滋味,苦中作乐的一点点的乐趣也能让人满足罢。

“背部弄完了,其他地方用我帮忙吗?”涟漪问。

初萤摇了摇头,“不用,其他我能看见,便自己来吧。”不是害羞,她从前无时无刻都有宫女们伺候,无论是沐浴还是出恭,即便是全身赤裸在女子面前,她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只不过不愿让涟漪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儿罢了。

涟漪就权当她害羞,到了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旁初萤还未看完的苏府内院账册,翻看了起来,尽量不去抬眼看初萤。

一炷香的时间,初萤身上的易容物便全部卸下,她简单穿了几件衣服,便开始专门弄其脸上、脖上、手上的易容物。

因为这三个部位平日里要露再外面,那易容物自然涂抹得很厚,费了好大的劲,才彻底卸掉。

这个时间,涟漪已经将所有账册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一抬头,看到了白净的夏初萤,狠狠惊艳了一把。

初萤笑得明媚,一张口,是一口如同小巧贝壳一般整齐洁白的牙齿,“为什么那副表情,白日里见鬼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是,见鬼了,艳鬼一条。从前便猜到了你容貌倾城,但未见过,竟如此美。”即便是最近几日,日日与那仙姬打交道,好像已对美貌有了免疫力,但如今看到初萤的美,又是震惊了下。

初萤的美不同于仙姬的美,后者如同雨后青竹一般孤傲迷人,但前者的美却如同那雨后骄阳,那般热烈、娇艳,美得咄咄逼人。

初萤的眸子大而明,浓密得睫毛如同两把扇子,挂在眼帘,微微颤抖,将观者的心都挠了痒痒,那小巧的鼻,形状优美如同模子一般,还有那张粉嫩微微勾起的唇。

香艳、绝丽,贵气逼人。

苏涟漪想到那仙姬,再看了看初萤,忍不住向那铜镜中瞧了瞧自己的容貌——略微失望。

初萤聪明,一下子就看了出来涟漪想什么,站起身来,挽起了她的修长的手臂,“涟漪也是美人一枚,还记得你去群菁会吗?我亲手为你致点的妆容,那才叫美艳绝伦呢,再加上你这副高挑的身材,无论是站在哪名女子身旁,无论是何样的美女,你都能将她狠狠比下去。”

涟漪失笑,“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话虽如此,初萤有一点说对了,那便是她这身高占了优势。虽然不够前凸后翘,但这幅身材放到现代也是一幅标准的衣架子,女人容貌虽重要,身材也同样重要。

初萤不依,“才不是呢,就是你平时不打扮,”那语气,何等的恨铁不成钢?“涟漪你随便看看街上的女子,即便是我们府上丫鬟,也带了一些首饰,而你呢?从来不梳那些新颖的发型,你那发型别说年轻女子,就是我母后也是不喜欢的。还有,你的首饰呢?”

涟漪赶忙告饶,“知道了,我知道了,金鱼公主,民女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是不想打扮。

初萤无奈,叹了口气,她这样劝告她多次,都无果,也是无可奈何了。

易容物卸了去,夏初萤重新恢复了倾城之容,两人又说了笑了,让丫鬟们重新送入热水,在那硕大的浴桶中调好水,初萤入到水中,仔细洗了。

“你去忙吧,让丫鬟们进来就好,我的样子,她们早晚都能看见。”初萤善解人意道,因为涟漪确实忙得很。

涟漪点了点头,“确实下午还要忙,现在回来也是为了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消息,那我走了,晚上见。”

“恩,去吧,注意休息。”初萤柔声安慰。

目送着苏涟漪出了房门,夏初萤那巧笑的面容才逐渐落了下来,表情一片暗沉。

沐浴水中点了两滴精油,水面上飘着许多花瓣,这些都可滋润皮肤。那花香幽幽沁人心脾,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但夏初萤非但没有什么好心情,相反,水下,她伸手抚上了自己小腹,摸了摸那凸起的疤痕,深深叹了口气。

两名丫鬟入内,惊讶初萤的美貌,而初萤也立刻将那愁苦情绪掩藏好,换成了平日里的俏媚的笑容。

……

神仙方妆品厂。

一派火热朝天,仙姬因从小受家人影响,对经商很是有兴趣,从前只在潇爷的铺子里小试牛刀,如今有了这一个硕大的平台施展拳脚,自然欣喜之余全力以赴。

苏涟漪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几乎就做了甩手掌柜,除了一些大的决策需要她来定夺,小的决策直接交给了仙姬和乔六去办,两人如同比拼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发展壮大。

“仙姬见过涟漪小姐,下午好。”仙姬老远便看到苏涟漪下了马车,她赶忙放下手中的事,快步走了出去,对着苏涟漪便是恭敬福身见礼。

“仙姬不用多礼。”涟漪赶忙道。“我们进屋里说吧。”

苏涟漪曾按时过,仙姬如今洗心革面,为何不变一个名字,而“仙姬”二字,太过美艳。后来才知,这名字是仙姬从前的师傅取的,意义非凡,便沿用至今。

“涟漪小姐,我有一事请求。”仙姬道。

“恩,你说。”涟漪答,坐了下来,而仙姬则是亲手为其沏茶。

将茶水恭敬奉上,仙姬在一旁座位上坐下。“涟漪小姐,之前妆品厂便招募了一些男子做工,多是一些搬运的体力活,如今准备继续扩大妆品厂,势必要招下一批雇工,我想……要不要尝试着招男子为工?毕竟,男子力气比女子大上很多,有一些体力活,由男子来做正好。”

涟漪也曾想过这件事,女子做精细工作比男子好,但毕竟身为女子力气有限,有一些处理原材料的工作需要很大力气,但……“我们妆品厂大量雇佣女子已是另类,若是有男子加入,这男女授受不亲,恐生事端。”

仙姬有些惭愧,“涟漪小姐教训的是,是仙姬考虑不周,让小姐笑话了。”心中汗颜,她现在只一味儿的想着增产和扩大销售,雇工们的心思却没考虑。

她从前在醉仙楼,日日接触男子早已习惯,在青楼里可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她虽把持了贞洁,但世俗观念却逐渐淡化。

涟漪端着茶,抿了一口,认真思考。

仙姬见东家小姐面容严肃,以为她生气了,忍不住抖了两抖,生生后悔刚刚不经思考的言辞。她千辛万苦的遇到伯乐,万不能让其失望。想着,便站起身来,直接跪了下去。

苏涟漪一惊,也不顾喝茶,赶忙将那茶碗放到桌上,一把将纤弱的仙姬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拽了起来,“怎么了,你跪什么?”

仙姬面色一白,微微咬了下唇,“我……我……我出身青楼无廉耻,竟想到那种违背俗世的主意,差点将涟漪小姐连累。”

涟漪哭笑不得,“你说的哪儿的话,你不是出身青楼,你是商户之女,只不过虎落平阳在青楼呆了几年罢了,这件事以后不许挂在心上了,你若是不放过自己,让别人如何放过你?”说着,拽着仙姬的手,便快步出了办公室,出了厂房大院,直走到大门。

仙姬心中触动,委屈、感动,心中对苏涟漪更是崇拜不已。

到了大门外,涟漪放开仙姬,伸手一指离妆品厂不远的一排民房,有三家的样子,“你说,我把那些买下如何?”

仙姬看了去,不解,“不知涟漪小姐买那里做什么?”

涟漪微微一笑,“你刚刚说得对,处理原料、搬运原料等等,都需要大量劳力,随着产量的增多,女子们的体力定然是跟不上,雇佣男子是唯一的解决方法,而男女授受不亲,这是不能让男子入妆品厂的原因之一。”

仙姬不语,静静聆听。

“原因之二,妆品厂调制、灌装都是精细活,需要姑娘们细心,而如果我们妆品厂和制铁厂一般满是嘈杂的噪音,姑娘们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做工,所以,男性雇工要聘用,却不能在妆品厂,而是另找厂址。”涟漪继续道。

仙姬心中突然如同拨开乌云见明月一般,好了起来,原来她的建议,涟漪小姐听了进去——她喜欢这种被认同感。“愿闻其详。”

涟漪点点头,继续道,“若是新建厂房,除了牵扯到了田地的购买,还有就是建房费,一共两笔费用,但如果直接高价买下他们的旧房,便能省下一笔钱。”很感激鸾国还没有什么农业用地和宅基地一说,否则就麻烦了。

“他们能卖吗?”仙姬问。

涟漪微微一笑,“自然能,首先,用这一笔不小的款子可以去县城买一间旧房,此外,他们也不用种田了,直接来妆品厂做工好了,赚的银子也不比种田赚的少。而我这么决定,最主要的原因是——节省了我们的时间。”

仙姬恍然大悟,赞同连连,“涟漪小姐说的对,若真是买地、建房再招募雇工,即便是一个月,新厂房也未必能建下来,而这一个月,我们妆品厂的收益已是那买下旧房的几倍之多。”

苏涟漪眯了眯眼,心中竟想其了从前政治课上学到的一个名字——圈地运动。那是欧洲初期资本主义萌芽时,积累原始资本的方式,她现在竟换汤不换药的做了这个,稍微有了一些负罪感。

“也不知,我这做,是对还是错。”苏涟漪喃喃道。

仙姬笑着道,“是对是错,是看是否损人利益,涟漪小姐此举非但没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反倒是有收益,所以是对的。”

涟漪一耸肩,对错无所谓了,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走吧,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找那说课,趁着那三户人家还未春耕,赶紧将这事落实了。”

仙姬追问,“说客?涟漪小姐要找谁当这说客?”

涟漪微微一笑,“自然是他们的村长了,若是村长不行还有县太爷呢,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了银两,不愁他们不帮我说话。”用钱收买人,她好像经常做呢。“不说了,你去忙吧,等我捷报。”

苏涟漪说完,便快步向自己马车而去,只留下仙姬愣愣看着那抹高挑的身影。

仙姬从未想过自己会认识这样一名女子,运筹幄,却又来去如风,不由得想,这样一名奇女子,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将其降服呢?

苏涟漪找到了村长,使了银子,那村长本来见苏涟漪来就很是惊喜,又收到了重礼,更是喜笑颜开,二话不说,跟着苏涟漪便到了那三人的家中。

村长能说会道,加上苏涟漪的远播威名,那三户人家立刻便同意了。而苏涟漪也是爽快之人,立刻写了字据,由村长做了鉴证,一手付了银票,一手拿了地契,这三间院子,在从苏涟漪做了决定的下一个时辰,便成了苏涟漪所有。

……

这一忙,又是一天过去。

傍晚到来,苏涟漪去了欧阳府,亲自接猫儿。

她要感谢猫儿,若非猫儿日日去欧阳府,根据苏涟漪的指示去陪欧阳歉有计划性的玩耍,那就要苏涟漪亲自去。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

因为不需要日日去欧阳府报道,她节省下来大量时间和精力,专门发展自己的事业。欧阳老先生在一旁指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易成功,苏涟漪的事业自然也是飞速前进。

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卑鄙。她利用了猫儿,又辜负了欧阳歉。今日,她便是良心发现,先是到了苏府,让车夫通知门丁,晚膳她在欧阳府用,让初萤自己吃,而后便去了欧阳府。

欧阳府内,一派祥和,当苏涟漪到府上的时候,发现没有到处的打闹嬉笑,下人们都静静守在一旁,大堂内,点了灯烛,而三道身影诡异地围在堂中,不知在做什么。

大堂是欧阳老先生招待客人的场所,就好比现代的客厅。

而此时,宽敞大大堂中央突兀地摆放了一张桌,三人围着桌子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哪三人?自然是……

穿着褐色极品锦缎长袍的欧阳老先生、一身米白色红色绣花裙的猫儿,和穿着宝石蓝色衣袍的欧阳歉。

涟漪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竟发现……三人正在下棋!

欧阳老先生回过头,看见了苏涟漪,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兴奋之笑,伸手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面颊通红,鹤发童颜。

涟漪也笑着点了点头,看见猫儿和欧阳歉正较劲儿,两人也都是脸上憋的通红,谁也不肯服输,棋逢对手一般。

猫儿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二小姐,您来了?”她兴奋异常,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欧阳歉看见猫儿一见到苏涟漪便直接将他抛于脑后,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棋……你还下吗?爹说了,下棋要专心,你怎么可以不专心?”隐隐的一股子醋劲儿。

苏涟漪一愣,为什么感觉到欧阳歉一种略有略无的敌意?一耸肩,“欧阳公子真没良心,喜新厌旧,有了猫儿陪伴,就忘了涟漪当初怎么陪欧阳公子玩耍了?”她这是开玩笑,不过也是刻意而说,她希望欧阳歉可以接触道每一种情绪。

果然,欧阳歉愣了一下,苏涟漪和猫儿是不同的,和苏涟漪在一起,虽然每每能接触到很多好玩的东西,但却总有一种被教育的感觉。

他知道,苏涟漪的年纪远远比自己小,但却总觉得她是大姐姐一般。

但猫儿却不是,他觉得自己比猫儿大,可以“教育”猫儿,有成就感,两人也总是吵架、打架,但随后就好。

他能和猫儿吵架,却从来不敢和苏涟漪吵架。和猫儿,他是一种真切的交往感,但和苏涟漪,他每一次所作所为都好像是谋得她的赞许,这种感觉……很不踏实。

苏涟漪只看到欧阳歉低着头,好像思考什么,却不知道他脑子里的思维。若是知晓,非高兴地不顾形象在这大堂中奔跑三圈不可。

因为,欧阳歉此时的自主思维,不正是苏涟漪所追求的效果?

欧阳歉的思维很幼稚,但对于他的病情,这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效果了。

猫儿一撅嘴,又看了看棋盘,又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家二小姐。

涟漪眼珠子猛然一转,一丝坏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带着猫儿离开,以后再也不来了。”

欧阳尚默一挑眉,心中好奇这小妮子又要耍什么花样。很是好奇和期待。

欧阳歉急了,“涟……涟漪,我错了,我以后不喜……喜新厌旧了。”

涟漪故意板起了脸,“抗议无效,猫儿,和我走,以后我们再也不来欧阳府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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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最少三天,可能都要这个时间更新,囧,因为在农村公婆家,妹子们多包涵……

感谢,819330643(1花)漫长等待中(5钻,5花,500赏)tamyatam(1钻)初萤(10钻,10花)uuhm(5钻,30花)13889179476(1花)liyuming2009(5花)谢谢妹子们,么么哒!

发现一件事,跟文的妹子们现在都称了月老,喜欢给文里的各种配角配对,对吗?哈哈~

129,假婚

黑色马车跑在县城内奔跑,虽不慢但也不快。

苏涟漪在车厢深处静坐,身上披着的还是那件披风,车厢内燃着小火炉,暖呼呼的,很是舒适。

因为猫儿晕马车,苏涟漪刻意交代车夫慢一些赶车,马车很是平稳,以至于猫儿不会晕。

虽不晕车,但猫儿的面色却也不好,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她矛盾又忧郁,咬着唇,偷眼去看苏涟漪。

涟漪虽闭着眼,却敏锐能感受到车内气氛的变化和猫儿的焦急。其实,她不是和欧阳歉斗气,换句话说,她忙得很,哪有心思和一个“孩子”斗气?她现在这么做另有原因。

战事平定,她离开岳望县是必然,她现在将制铁厂交给乔六、将妆品厂交给仙姬,自己只做甩手掌柜,也是为了让这两人能习惯一下未来的经营模式。

这么做有几方面原因,首先,她不怕两人对其背叛。制铁厂人人都能开,但没人敢开,因“靠山不够硬”,所以制铁厂方面没什么风险。而妆品厂方面,仙姬做的只是经营,真正的主要秘方还在她手中,她自己掌握核心技术,其次配方则是吴氏掌握。

吴氏对她是忠心的,无论是从前她对孙家的救命之恩,还是她未来的身份,不会有人想轻易得罪。

更重要的是,古时人心淳朴,即便是有狡猾之人也比现在多了许多。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有人背叛她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但……

若她身边真出现叛徒,她的态度可就不像是如今这般和善。好的人不会轻易犯这种原则性错误,坏的人,原谅一次就有第一百次,只要开了那个口,便永无回头之日。

这便是人性。

这一点,是夏初萤用真实案例教她的,就是那诗北。

猫儿两只小手搓弄着自己的衣裙下摆,欲言又止。

苏涟漪知道她想说什么,一定是担心欧阳歉。而她这么做,也是想看看两人对彼此的态度。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猫儿早晚是要嫁人的,但以她的容貌和出身,嫁也最多嫁个府内小厮,最多是个管事。是人都有上进心,女人也是人,谁不愿嫁个好人家,过好日子?人之常情。

若是她愿意嫁给欧阳歉,不在意其病情,道不失是一条荣华富贵的路。

她的这一灵感是刚刚欧阳歉的“醋劲”所激发的,她能感觉到欧阳歉对猫儿不同的态度。如果欧阳歉喜欢猫儿,也是欧阳歉命中之福。

猫儿心性善良,手脚勤快,又关心人,若是将欧阳歉交给猫儿照顾,她也能放心。

猫儿终于没忍住,一咬牙,开了口,“二小姐,欧阳……欧阳公子会不会着急?他虽然年纪不小,但性格却像孩子一样,再说……再说会不会病症复发?”她胡言乱语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

涟漪能感受到猫儿对欧阳歉的关心,缓缓睁开了眼,唇角勾起,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满是算计,可惜,猫儿是看不出的。“不会的。”斩钉截铁。

猫儿还是焦急,“二小姐,我……奴婢想回去……为他解释。”说到这,发现自己失了丫鬟的本分,赶忙慌乱道,“二小姐,奴婢……奴婢没别的意思,奴婢是怕二小姐和欧阳公子只见有误会,奴婢是担心二小姐。”

涟漪心中好笑,这小妮子哪里是担心她?分明事担心欧阳歉,却未点破,继续道,“放心吧,欧阳公子不会着急上火,他会有别的玩伴的。”

猫儿面色一僵,“别的……玩伴?”

苏涟漪眨了眨眼,看着失魂落魄的猫儿,忍着笑,“是啊,欧阳公子年纪不小了,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何况欧阳老先生年岁也大,应该看一看自己的孙子了。”

“是……是啊,欧阳公子确实应该……成婚了。”猫儿面色黯淡了下来,默默坐回了车厢,垂下了眼。

苏涟漪差点噗嗤笑出来,强忍着,这猫儿简直就是为刺激她笑点而生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何时竟能染上这种哀思?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了,车夫下了车,放了车凳。而后先下车的是猫儿,猫儿还是那般失魂落魄,下了车后恭敬站在一侧,伺候苏涟漪下车。

而苏涟漪权当看不见猫儿的失常,直接入了大门,向初萤的院子而去。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欧阳府别院。

欧阳歉坐立不安,已到了他该睡觉的时辰了,他却死活不肯入睡,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很是担心,因自从搬到了别院这么长时间,少爷按时睡觉、按时起床,一直很有规律。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有下人偷偷退了出去,去找管家徐昌。

欧阳歉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很是后怕。首先怕得罪了苏涟漪,其次怕猫儿真的再也不来。如果仔细想来,他更怕的是后者。

欧阳尚默早就看出自己儿子的反常,他刚开始是没想太多的,只想儿子少了一个玩伴。但欧阳歉的玩伴何其多?首先是苏涟漪,其次是李玉堂,还有诸多府内的小厮丫鬟,却没一个让其上心的。

欧阳歉确实在意苏涟漪,但是一种对亲人的依赖,和今日的感觉全然不同。

欧阳老先生在床上捻转无法安眠,老年人本就睡眠轻,如今更因心中有事无法入睡。突然,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略带浑浊的老眼发出一丝久违了的犀利和算计。

苏涟漪那丫头,他多少有所了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平日里看似闲散,但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用意,她的计划性、目的性和自律性,远远胜过大不分人。

难道……苏涟漪的用意,是……

想到这,欧阳尚默激动地一下坐起,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难道是歉儿他情窦初开!?

没错,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原因。

歉儿对苏涟漪是一种崇拜和惧怕,如同顽皮好学的弟弟,对睿智慈爱的姐姐那般,是一种姐弟之情。虽然以歉儿的年纪足可以当苏涟漪的父亲。

但对猫儿就不同,歉儿是以一种同龄人的心态与其交往,两人时常吵架、打闹,还有一些不肯告诉外人的“秘密”,夜晚猫儿离开,歉儿有时和他聊天,总是说白日里发生了什么,所有话题都围绕着猫儿。

欧阳尚默激动万分,他从来没想到,从前的“傻儿子”最终竟会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更没想到,竟会有了成人的情绪。

“抱孙子”!

这个简单词语狠狠刺激了欧阳尚默的心脏,只要想到这个词语,他便真切感觉到自己又年轻了十岁……不对,年轻了整整二十岁。

他的生命重新灌注了活力,人生又有了新的方向。

欧阳尚默就这么坐在床上,双眼大睁,兴奋地想着。门外有恭敬又急切的敲门声,“老爷,您睡了吗?”声音刻意压低,是管家徐昌的声音。

“进来。”欧阳尚默道,一伸手,拿过一旁的衣服披上。

徐昌脸上没什么惊喜,只有焦急,推门而入,又赶忙关了门。“老爷,不好了,刚刚下人来报,少爷情绪十分不稳,不肯入睡,还发脾气。”

欧阳尚默呵呵笑了一下。

徐昌不解,“老爷,您笑什么?”

正说着,门外有吵杂声,“少爷,不可以,老爷已经休息了,有事明早说吧。”

“少爷,我们回去睡觉好吗?有什么事明天说。”

“少爷……”

门被推开,只见穿戴整齐的欧阳歉冲了进来,“爹。”

欧阳尚默微微一挑眉,重操旧业、老奸巨猾,已默默地开始准备和苏涟漪一唱一和起来,“歉儿,这儿晚不睡,有何事吗?”语调虽关切,但仔细听来,却别有一种算计的成分。

别说欧阳歉,除了徐昌外,便没人能听出来。

欧阳歉扑倒欧阳尚默的床前,“爹,我……我……那个……丫鬟都是买的吧。”

欧阳尚默心中暗笑,果然被他猜中了。心中好笑,但脸上却一本正经,唯有诚恳二字,“是的,歉儿怎么突然关心其了家事?”

欧阳歉继续道,“那……那爹去找涟漪,把猫儿买来好吗?”他焦急万分,清秀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欧阳尚默面色为难,“这个……买卖全凭自愿,即便我们愿买,对方也未必肯卖,再说,那猫儿是涟漪的贴身丫鬟,情同姐妹,怎可买卖?”一边说着,欧阳尚默脑海中出现了猫儿那毫无心机的甜美笑容。

欧阳尚默心神黯然,那猫儿,和他的如儿竟如此像,都是那般纯真,都是那般善良。她们就好像永无愁事的仙女一般,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无忧无虑。

欧阳歉急得快哭了,“爹,那怎么办?若涟漪以后真不让猫儿来了,我怎么办?”他着急地抓着自己爹爹的手,眼珠子一转,“爹,要不然这样,我去给涟漪赔不是,行吗?”让他下跪也行,只要涟漪能消气就好。

想到这,欧阳歉十分后悔,当时他不应该那般无视涟漪的。

却又委屈得紧,她对涟漪无比尊敬,根本没忽视……

欧阳尚默微微一笑,“罢了吧,即便是没有今日之事,以后猫儿姑娘也不会经常来的。”

欧阳歉一愣,大叫,“爹,为什么?”

“因为猫儿姑娘年龄不小了,应该成婚了,这件事,从前涟漪也是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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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着去公婆的亲戚家,忙了一天不说,更可悲的是晕车了,到现在还在晕。

明天估计也不多,抱歉了,呜呜呜呜……

130,定亲(万更,丫头肥来了)

这是一个不眠夜,无论是对猫儿,还是欧阳歉。

两人分明是所谓的玩伴,但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了别样的心思。

猫儿得知欧阳歉要成婚,心中有一股无名的失落,却找不到原因。

欧阳歉得知猫儿要出嫁,心里也是空落落一片,十万个不愿意。

相比之下,欧阳老先生欧阳尚默道是睡得踏实,美梦连连,一会是独子欧阳歉大喜,一会是抱了孙子。

夜晚寂静,苏涟漪正在习字。

习字而非练字。

练字,是依照自己的用笔风格练习笔风。但习字却是照着字帖,模仿先代书法大家之手笔。

苏涟漪的字规规矩矩、方方正正,是一种类似于行楷的笔体,在现代很是流行,但在鸾国,最流行的还是纯粹的行书或草书。她不是所谓的完美主义,也不喜舞文弄墨,这么做只是只是因为想私下写一些信笺不用他人代笔罢了。

经过十几天的刻苦练习,她的字突飞猛进,何况她并非是盲目地模仿练习,而是有针对性的只练十七个字——

炸弹之配方极简,一硫二硝三木炭。——黄励靖。

苏涟漪不知这片大陆有多大,只知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国家,鸾国属于大国而非最大,除了鸾国外,还有以军事著称的东北方轩国;以游牧为主民风彪悍的北方木神国;整片大陆最大、综合实力最强的国家,西北方北秦;和西南方的国家齐兰国。

北秦最大,鸾国此之,轩国与齐兰国旗鼓相当,木神国第五。

除了这五大国外,还有十几个小国,分别依附在自己周围的大国之上。

而苏涟漪这十七字配方便是一式五份,用无法看出笔体的狂霸字体写好后密封,只等明日用特殊渠道将这“密件”送给五大国的国君。

这送信渠道她已找好,转之又转,几经倒手,又夹杂了一些无名货物,极力做到万无一失。

一硫二硝三木炭,正是在怀靖城外,苏涟漪配置炸弹的配方。这古方简陋,此时这个时代人不知,并非这古方有多奥秘,而是根本未向这一方向思考罢了。

这古方就如同一张窗纸,简单易懂,拿到古方之人会忍不住惊讶其简单,未拿到古方之人便会感慨其深奥。

一硫二硝三木炭,七个字拿在苏涟漪手中便如同烫手的芋头一般,知道的人越少,她便越是危险。而当其公开于天下后,她反倒会安全,反正,还有那“黄励靖”做挡箭牌。

将五封信函密封好后,涟漪到了窗边,轻轻推开窗子,透了口气。

天空上明月东垂,即将黎明,涟漪深深吸了口清凉的空气后,伸了个懒腰,关了窗,脱衣服上了床去。几乎是头沾了枕头,还未等她胡思乱想,便睡了去。

同一时间,两个府邸,四个当事人,两人睡得很香——欧阳尚默和苏涟漪;两人捻转难眠——欧阳歉和猫儿。

一转眼,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涟漪刚刚起床,猫儿便轻轻敲了其房门,得到了允许后默默入内,伺候着主子梳洗,而后打扫房间。

“猫儿,你怎么有了黑眼圈,难道昨日休息不好?”涟漪貌似关切,心中已猜得七七八八。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她第一次带猫儿去欧阳府是因觉得愧对猫儿的期待,后来将猫儿留在欧阳府是因自己太忙,阴险的找了个替身。

却没想到,两人竟能有一些发展。

猫儿惊慌失措,不谙世事初染忧愁,仿佛一夜长大了几岁。“没有……奴婢……奴婢睡得很好。”说着,便深深低下头去。

她从来都是无欲无求,很容易满足的人,何时就变成了这样?猫儿在内心暗暗谴责自己,但她可对天发誓,他绝不是贪恋欧阳公子家中的钱财,即便他是穷的,只要能开开心心就好。

猫儿惊觉,她刚刚在想什么?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如此怀春?没羞没臊。

涟漪看着猫儿那张一会白一会红的小脸儿,知道她内心挣扎,却也未点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房间晨练去了,留下猫儿自己低头苦苦思索。

早膳,苏涟漪照理是陪着夏初萤一起用。

“猫儿呢?”初萤不解,那个猫儿不是一直黏涟漪得紧吗?左一个二小姐右一个二小姐,如今怎么却舍得让二小姐独自来这用膳?

涟漪微笑,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嚼着,待咽下后,答,“她昨夜休息的不好,今日心情好像也不好,我便没让她来,让再休息了。”

初萤有了兴趣,“猫儿心情不好?快告诉我是什么事能让她心情不好,我好奇得紧。”只因这猫儿平日里嘻嘻哈哈,好像从未有过什么烦恼。

涟漪便放下碗筷,凑到初萤身旁,小声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与她说了。初萤听后,哈哈笑了起来,“难怪从前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猫儿也算是栽了。”

涟漪但笑不语,喝了口粥。

“话说回来,若是欧阳家主不嫌弃猫儿出身卑微,我觉得这一对不错。那欧阳歉自是不说,他的心智如同孩童,想来待人也会好。而猫儿性格也不善良单纯,想必也不会图欧阳家的钱财,能和欧阳歉好好过日子。”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两人真的合适,只看那欧阳老先生会不会嫌弃猫儿了。”

初萤闻此,深深叹了口气,“欧阳家主经历了从前那般人间悲剧,若此时还顽固不化,便也没什么挽救价值,欧阳家未来如何,只看欧阳家主的态度了。”心中不免又联想道了自己。

她从涟漪口中得知了欧阳家族之事,也知晓了那“如儿夫人”,感慨这大家族后院便是如此阴狠惨烈,杀人不见血。宫中如此,将军府也是如此,好在她从小便受到母后的教导,加之以她的身份,外人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否则……两者若是随便缺失一条,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地位稳固又能怎样?高高在上又能如何?得不到夫君的爱,和守了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想着,初萤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苏涟漪听到了,却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去劝,也跟着叹了口气。而后两人便在沉默中继续用膳,将早膳用完。

……

欧阳府,欧阳歉也是顶着一副熊猫眼,一整天,不愿学习,也不愿玩耍,就这么愁眉苦脸的抓头发想问题。

一旁的欧阳老先生心中憋笑,不知第几次佩服苏涟漪那个鬼丫头,能将四十几年、被所有人确诊为疯傻的歉儿教导好,让他学会了自控、学会了思考,更是有了七情六欲。

徐昌快步走来,到了欧阳尚默身旁,“老爷,苏小姐的信笺。”

“哦?”欧阳尚默微微一愣,赶忙伸手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带着十万分的期待和惊喜,想知道这个鬼丫头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

展开信笺一看,竟是苏涟漪的请函,邀请欧阳尚默到岳望县最大的茶楼喝茶。欧阳尚默差不多能知晓苏涟漪想干什么,便笑呵呵地命人为他换了衣,刻意让徐昌隐瞒了他的去处,随便带了名小厮便跑去应约。

茶楼内,当欧阳尚默到时,苏涟漪已等候多时。

“等久了吧?”欧阳老先生的声音和蔼慈善,带着一种无私的关切。

正在翻看账册的苏涟漪赶忙收起了账册,站起身来,“老先生您来了?涟漪也刚到不久,请坐。”说着,亲自上前将欧阳老先生请入雅座。

欧阳尚默容光焕发,鹤发童颜,伸手一指苏涟漪的鼻尖,“鬼丫头,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涟漪忍不住伸出舌尖,撒娇一下,“老先生已猜到了七七八八,还用涟漪说吗?”两人的关系,不是祖孙,胜似祖孙。

欧阳尚默别有用意地一笑,“涟漪丫头是想当月老了?”

涟漪老实点头,“老先生明察秋毫,涟漪也不拐弯了,不知您可否瞧得上猫儿。”

欧阳一挑花白的眉头,“那你来说说,老夫瞧得上还是瞧不上。”

涟漪将脸上的嬉笑撤下,换了认真的颜色,“在涟漪看来,老先生早已超脱世俗,现在老先生对人生和幸福,心如明镜,不会嫌弃猫儿的。”

欧阳尚默本就微笑的面孔,笑容更深了,“鬼丫头,竟将老夫看透了,哈哈。”爽朗和蔼的笑声充斥了雅间。

涟漪想了想,又道,“想来,老先生在府上也考验过欧阳公子了,我们再观察几日,若两人真是心心相映,便将这事定下吧。”顿了一下,涟漪又有了主意,补充到,“猫儿无父无母,我就让我爹认下她当干闺女,以后猫儿就是我妹妹,对外人也好交代,嫁妆也是我们苏家出了,权当嫁了个苏家姑娘,老先生您看这样如何?”

欧阳尚默并未喜形于色,反倒是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如今像你这般心善的姑娘,少了。”

涟漪被老先生看得有一些心虚,她当初想到为欧阳歉医治的原因,可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想借着欧阳歉的引子亲近老先生,为自己的事业助力,也为以后的计划铺路罢了。

惭愧地低下头,“老先生,人与人相处靠的便是缘分。”只能用这一句话来回答,更是掩饰心中的内疚。

而后两人达成了协议,便按照苏涟漪所说去做。嫁妆,欧阳老先生并未拒绝,毕竟这关乎到猫儿未来的脸面,但他也不会让涟漪吃亏,无论嫁妆多少,欧阳家给苏家的聘礼,永远是嫁妆的十倍。

……

三日后,相思的两人形如枯槁。

这一日傍晚,苏家药酒厂刚刚收工,苏峰劳累了一天,回到酒厂一旁为其特别建的院子。

房内干净整洁,苏峰已不像从前那般邋遢,或者说,因生命中重新有了目标振作了起来。

他走到了屋子深处,一个供桌前。那供桌上放着几只牌位,有苏峰的父母牌位,也有他的爱妻许桂花的牌位。

房间一片死寂,苏峰高瘦的身躯则是立在供桌前,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刻着许桂花名字的牌位。

“桂花,你看,我们三个儿女都有出息了。大皓发展酒厂,涟漪建立妆品厂和制铁厂,就连那不成器的三白子也参军当了文书,可惜,你却看不到了。”说到末尾,语音忍不住微微颤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峰赶忙收拾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这个时间来找他,多半是酒厂除了问题。

“是谁?”一边问着,一边上前去开了门。

只见,那人一身家丁打扮,身材魁梧,干净整洁,看苏峰后立刻深深一鞠,“老爷,小的是苏府的下人诗南,二小姐让小的来接老爷,说是有要事找您。”

苏峰一愣,涟漪鲜少这么晚跑来找他,难道出什么大事了?赶忙道,“成,走,我们快去。”说着,便随着诗南上了马车,一路向苏府而去。

苏老爹担心了整整一路,问诗南怎么个情况,诗南也是不知,他便只能作罢,恨不得那马再长出几条腿,快快赶到苏府才好。

苏府。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看着低头的猫儿憋着笑,因平日里欢快的猫儿满脸愁思,两人对视一望,心中达成了共识——孩子终归要长大了。

猫儿已经四天没休息好了,再单纯的姑娘,此时也知晓自己是喜欢上欧阳公子了。刚开始是怜悯,而后每日便听从二小姐的嘱托,日日对欧阳公子进行“课程”,就这样,无形中上了心,最终便偷偷喜欢上了。

猫儿幽幽叹了口气。

她从小便在大户人家中当丫鬟,自然知道自己和欧阳公子的差距。她只是小丫鬟,而欧阳家的家势比苏家还要大。苏家对于她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何况是欧阳家?

虽然欧阳公子心智不全,但凭欧阳家的实力和地位,定然还是有很多很多大家闺秀挤破了头想嫁进去,只要嫁了进去,那便是有享不尽的福,花不完的钱。

谁嫁给欧阳公子都好,只希望……那姑娘心性善良,能一心一意待欧阳公子,就算是不相爱,最起码也要好好照顾他。

一想到未来,有别的女子伴欧阳歉的身侧,欧阳歉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再是留给她而是留给那名女子,以后打闹、斗气的也不是她和欧阳歉,而是他们,猫儿心如刀割。

苏涟漪和夏初萤一边随口聊着什么,一边暗暗观察着猫儿的一举一动,更是想笑的紧——女大不中留。

房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相识一望,会心一笑——苏老爹终于来了。

门开了,来者正是着急的苏峰,“涟漪,出什么事了?”人还未全进屋来,声先到。

涟漪站起身来,“爹,您别急,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苏峰一回头,看见了自家闺女身旁亭亭玉立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皮肤白皙娇嫩,五官精致绝美,一双大眼剪剪如秋水,一张小唇点点如落樱,乌丝梳着十分动人的发型,身上穿的也是昂贵得绫罗绸缎。

苏峰皱眉,这是谁家闺女这么漂亮?虽然比爱妻许桂花还差了那么一点。“这是?”

涟漪噗嗤一笑,“爹,这是初萤啊,您不认识了?”

苏峰一愣,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漂亮闺女和那初萤小寡妇长得三分像,都是五官纤细,身材娇小。但那初萤小寡妇黑瘦,如何和这等美女相比?

忍不住感慨,“难怪那么多人脑子热的买你那妆品,原来真是这么好使,能将一个凡人变成天仙。”苏老爹忍不住惊讶咂舌。

夏初萤噗嗤笑了,却也没反驳。

涟漪懒得和老爹解释,“爹,叫你来,是有件事拜托你。”

苏老爹嘴角抽了抽,“傻丫头,和你亲爹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说吧,啥事。”

涟漪一指一旁的猫儿,“爹,你认她当干闺女吧。”

正沉寂在哀思中的猫儿一愣,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主子。让老爷认她当干闺女?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底有一种小小的期盼,但理智却将那小小期盼狠狠压了下去,理智告诉她自己,做人要本分、老实,不属于她的,她不能去奢求,从前厨房奶奶总说,知足者常乐。

苏老爹也是一惊,看了看猫儿,“她不是丫鬟吗?让我认她当干闺女干啥?”一头雾水,就算是涟漪想要姐妹,也是让他认初萤不是?

苏老爹不知的是,他可认不下夏初萤当闺女,而夏初萤的身份,也没人敢收她当闺女。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将老爹扶到正位上,初萤则是默默到了客位,涟漪心底衡量了下,自己也没坐在正位,而是坐在了初萤身边。

如今鸾国战乱平定,初萤公主身份即将恢复,苏老爹不知者无罪,但涟漪知晓初萤的身份,就不能凌驾于其之上。

“对,就是猫儿,爹,猫儿无父无母也无姓氏,正好入了我们苏家,写入族谱,也算是有了娘家,这样才好出嫁啊。”涟漪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向猫儿。

猫儿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双大眼睁得大大的,小脸白了,心中有一肚子疑问,但老爷小姐在,她又不敢插嘴。就如同一只无辜的小白鼠一般,用惊恐的大眼看着所有人。

苏老爹一挠头,“虽然我老头子不知道你这丫头耍什么花样,但不就是认个闺女吗?成,就认了呗。”虽然苏家有钱了,但苏老爹心态却未变,还是个村中老头子。

猫儿噗通跪了下来,“二……二小姐,您这是……这是要将奴婢嫁到哪里?奴婢……”说着,大眼中忍不住蓄满泪水,主家打发下人是常有的,将下人们嫁出去,而下人们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二小姐打发了奴婢就是,不用……认什么亲的……”

一低头,一闭眼,两行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不知自己未来是什么命运,难道二小姐真的生气,想将她随便打发了?她也不傻,从小耳濡目染,听多了主家未惩罚下人,要么去给同僚当第几十房小妾,要么塞给什么有残疾的小厮。

而如今,二小姐打发她还可以让老爷收她为干闺女,定然是要送给什么年老的男人当续弦的。

罢了,主家怎么打发奴婢都是应该的,怎么也好比卖出去的好,二小姐待她已经不薄,好吃好喝又中用,怪只怪……她没守本分罢了。

初萤看了涟漪一眼,也将猫儿的心思猜透了,噗嗤笑了,没忍住,抢了涟漪的话,“傻猫儿,若是不让你成为苏家的女儿,又怎么能嫁入那欧阳府,当欧阳府的少奶奶呢?”

猫儿一下子懵了,大脑迟钝,大脑迟钝,眼前一阵白。

涟漪见猫儿脸白了,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掐猫儿的人中,扭头略带责怪地看了初萤一眼,“你也真是,明知道猫儿单纯,为何不慢点说,若是吓坏了她怎么办?”

初萤一伸舌头,没办法,现在搞的她也很想当月老了,从前怎么不知当月老这么好玩?

涟漪掐了好一会,慢慢松开手,“猫儿,你还好吗?事情就如同初萤所说,只要你入了我们苏家,便是苏家的女儿,你与欧阳公子心心相印,我与欧阳老先生都看在眼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也是愿意成全你们的。”

猫儿的两条柳眉皱着,嘴唇微微颤抖,是惊讶,更是激动。“二……二小姐,你的好奴婢都知道,奴婢……奴婢不知要怎么报答二小姐……”说完,便开始磕头。

涟漪赶忙一伸手,将小小的猫儿拎了起来,不让她磕头,“以后你就是我苏涟漪的妹妹了,别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了,以后你也有姓氏了,姓苏,名为苏涟凝如何?猫儿这个名字虽亲切,但却拿不上台面,以后我们私下里还叫你猫儿,但对外,就叫苏涟凝吧。”

猫儿皱着眉,金豆子和不要钱似得哗哗流,一旁的苏老爹终于回过味儿来,原来是要将猫儿这丫头嫁给欧阳府那傻公子。欧阳府的事,他听涟漪说过,之前还惋惜,那么一个大家大业的没个继承人,现在转念一想,猫儿正合适不过。

猫儿无父无母,便也不会图谋欧阳家的财产给娘家,而傻公子也不会嫌弃猫儿的身份,趁着欧阳老先生在,两人成婚赶紧生下几个健康的儿子,再过十几年,欧阳家不就又有了继承人吗?

而且……

苏老爹也因为做了一段时间生意有一些狡猾。而且如果猫儿入了苏家后,嫁入欧阳家,那苏家和欧阳家便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那欧阳老先生也定会照顾苏家的生意。

他苏峰可不是贪财之人,他也不好吃不好喝不好嫖,爱妻走了,他的世界就只生下这三个孩子了。苏家有钱,孩子过得也就能欢快着一些。

想到这,苏老爹脸上堆笑,也站了起来,“猫儿啊,既然你涟漪姐姐都决定了,咱们就准备弄个仪式相认吧,我苏峰就两儿一女,人丁单薄,你来了也能热闹一下。”

猫儿抬眼看见苏老爹那“和蔼”的笑容,心头的感动更浓。

她还记得当日与二小姐初见面,在牙子家中,一共有二十几名姑娘等人来挑选,前来买人的有青楼的,有官家的,也有商家的。当时她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如何。

因为她容貌普通,前几家都未选中她,这时,二小姐来了。

她第一眼见二小姐时,惊讶她的身高,二小姐的身子比男人还高,脊梁笔直,一看就是有傲骨之人。再一看她的面相,虽不亲切却也不刻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二小姐那双犀利的眸,二小姐看向每一人时,仿佛都能将那人看透一般。

她当时想的是,这样的女子定然都喜欢漂亮、机灵、聪明的姑娘,但……她万万没想到,最终二小姐竟第一个选中了她。这让她……受宠若惊。

随后一件事,更让她决定要誓死跟随二小姐。当时诗北牢牢牵着她的手,原本二小姐是没看上诗北的,她做丫鬟这么多年,这一点眼力还是有的。但只因她与诗北两人双手交握,所以二小姐才选了诗北。

二小姐对她的好,她知道,却不知会如此好。从前,她愿意天不亮就睁眼,不敢再睡,眼巴巴地等着天亮,天亮后她就立刻冲到二小姐房门前等着伺候。

她愿意每日打扫二小姐房间无数遍,只要二小姐看见干净整洁的房间开心就好。

无论天气多冷,无论白日里多劳累,她都愿意守在大门前,等二小姐归来,用笑容迎接二小姐。

如今……二小姐竟成了她的……姐姐,这是她从前连做梦都敢肖想之事。

……难道这真是梦吗?如果真是梦,她希望一辈子也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梦下去罢。

下人们在管家的吩咐下搬来了供桌,桌上放了香炉、水果和美酒。

通过一些仪式,苏峰认了猫儿为闺女,而猫儿也改名为苏涟凝入了苏家,成了苏家的三小姐,苏白惨被踢为老四。

整个过程,猫儿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以至于十几年后回想那一幕,还是想不起来在仪式上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记得满心胸的幸福感。

苏峰见仪式结束了,便回了酒厂。其实他真是无辜的,他来这参加仪式就是个摆设,无论他这“苏府老爷”的身份,还是如今的“新爹”的身份,真正的主角都是闺女苏涟漪。

但他却也不生气,只要儿女们开心,他这老东西当当摆设又能如何?

夜晚到来,涟漪忙了一天,累了,睡得很香。

已成为苏涟凝的猫儿则是捻转反侧,不敢相信今日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两条腿都被掐得满是淤青,可以说体无完肤,但她有时无法相信时还是忍不住掐自己一把,只有那疼痛感才能让她有真实感。

第二日。

大清早,欧阳歉被下人们伺候着起床,心情欠佳。

桌上的菜肴都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当看到那水晶虾饺时,他忍不住想……这是猫儿最喜欢的食物,可惜……猫儿以后不会来了。

猫儿为什么要嫁人?不嫁人不是也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吗?不解,真是不解。

欧阳尚默看自己儿子这幅样子,也不安慰,就静静地吃着,当了甩手掌柜,将所有事都扔给了苏涟漪。他知晓涟漪那丫头一定都会安排妥当。

饭后,徐昌略带惊讶地跑了进来,一向沉稳的管家竟跌跌撞撞。“老爷,有……有媒婆到。”

正在练字的欧阳尚默一愣,而后哈哈一笑,苏涟漪这个鬼丫头,还是个急性子,这么快就派人来了。

将媒婆叫进了大堂,而后派人将欧阳歉也叫了来,让其老老实实在一旁坐着听着。

那媒婆对欧阳家的情况十分惊讶,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媒婆,便不动声色地说了一通好话,而后又将那苏家三小姐苏涟凝一顿夸,说要配给欧阳歉。

欧阳歉不解,从前没听说过涟漪还有个妹妹叫苏涟凝,但无论怎样,他不要什么媳妇,他只要猫儿!

欧阳尚默用眼神示意,不许欧阳歉轻举妄动,但欧阳歉到底是个心智不全的,幼稚如孩童,没一会便要发脾气。

欧阳尚默无奈,赶忙让管家徐昌将媒婆带了下去,重重赏了,而后说老爷同意了这婚事,那媒婆估计是两家人事先说好了,走媒也只是个形式,便也没多问,收了银子赶忙转身去了苏府报喜,准备领第二份银子。

欧阳歉大闹起来,欧阳老先生赶忙告诉他,那苏家三小姐苏涟凝正是猫儿,只要猫儿嫁过来,以后就能天天陪欧阳歉玩了。

欧阳歉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屋子里乱蹦乱跳。

欧阳尚默小心翼翼地叮嘱一句,一定要赶紧让他抱孙子,最好三年抱俩。而欧阳歉自然不懂什么孙子,如何三年抱俩。

欧阳老先生无奈,无视自己活蹦乱跳的儿子,慢慢走到大堂门前,看着门外春阳深深叹了口气——涟漪丫头的任务还很重啊,如何能让自家儿子懂男女之事啊?

……

如何让欧阳歉懂男女之事,这个问题,苏涟漪早就想过了,她将这一杆革命的大旗神圣又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猫儿。

房间内,三名女子围着桌子坐着。

猫儿的待遇并未因身份的突然提高而改变,还是以前那样,何况,从前涟漪也没把她当丫鬟使。加之,她不想一下子将猫儿捧得太高,生怕有“范进中举”之景象。

“猫儿,所以,如何让欧阳公子懂男女之事,这个就靠你了,我是帮不上忙了。”苏涟漪淡雅的面孔上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

猫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如同红灯笼一般,“奴……不是,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我……”害羞地低下头。

其实这本没夏初萤什么事,但她闲得无聊,好容易有点好玩的事,自然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看戏一边嗑,卡崩作响,吃得那叫一个香。

涟漪想了一下,跑到一旁拿过了笔和纸,磨墨蘸墨,而后很是熟练地在纸上画了几个图形。

猫儿和嗑瓜子的初萤伸脖子观看,这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涟漪画好后,扔下笔,一指那如同羊角的东西,声音很是权威地认真讲解。“这个,叫卵巢,女子每个月都要排一颗卵,所以引发月事。而这个,叫子宫,当受精卵成型之后便会依附在子宫之上,慢慢发展成为胎儿。”

又一指另一个,“这个是卵子,这个是精(和谐)子,两者结合成为受精卵,而后形成胎儿,胎儿的发展过程是这样……”说着说着,苏涟漪发现,她讲解的内容好像有一些偏离了主题。

“咳咳……”她尴尬地轻咳了下,“这个,猫儿,你能看懂吗?”

猫儿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初萤吐了个瓜子皮道,“我这生过孩子的也看不懂。”

“……”涟漪无奈挠头,是啊,她没事讲这个干屁,她要教猫儿如何引导欧阳歉行房,而不是帮他们诊治不孕不育。但行房……她还没行房过好吗?

从前小片也看过一些,知道大概如何,却怎么也无法启齿。

一抬眼,看见了初萤,苏涟漪脸上扬起阴谋之笑,“初萤啊,你是生过孩子的,所以这个艰巨又神圣的任务,组织便交给你了,阻止相信你,初萤同志。”

初萤面色一白,扔了瓜子,白皙的柔荑指着自己鼻子,“你让我讲?”

涟漪点了点头,神色认真。

初萤张着嘴,不知要怎么反驳,一把将苏涟漪拽出了座位,拉倒了一旁,压低了声音,“苏涟漪二小姐,我夏初萤可是鸾国的长公主、先皇亲封得金玉公主,你让我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讲如何行房?”

涟漪无奈叹气,“尊贵的金玉公主殿下,民女知道杀鸡不能用宰牛刀,问题是没小刀了,该不会逼着民女掐死那鸡罢?所以,金玉公主就委屈委屈?”

初萤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根本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我一个唐唐公主怎么……怎么……怎么好意思讲这种东西?”这不明摆着将公主和将军的房内之事讲给外人听吗?

涟漪一耸肩,“那怎么办?话说,你以前是听谁说的?看过春宫图吗?还是你母后教的?”

初萤一跺脚,“不许瞎说,这是要掉脑袋的!”怎么可以编排如今的太后?“是有专门的宫中嬷嬷讲的,她们……呃……也是要专门学习御男之术。”

初萤的话给苏涟漪了一个提醒,一击掌,“对呀,我手下也有个专业人士,我怎么将她给忘了。”

初萤不解,“谁啊?”

涟漪嘻嘻一笑,“你忘了?那醉仙楼的花魁即便是清倌,想必从前也要学习相关知识吧?仙姬啊!妆品厂的仙姬。”

初萤也恍然大悟,“对对,仙姬一定知道,就让仙姬来讲。”

两人一拍即合,猫儿则是愣愣看着一旁咬耳朵的两人,虽不知她们在密谋何事,但却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事不宜迟,涟漪赶忙带了两人,上了她那辆黑色的小马车,一路向着妆品厂而去。

……

妆品厂,一派火热朝天。

离妆品厂不远得民宅已经买下,而后雇佣了一些男子,在那民宅中专事原料加工,将加工好的原料再运入妆品厂,女工们便再次精细加工外加灌装。

小管事刚刚点完货,男工们离去,小管事到了仙姬的办公室,将入账的账册呈上,仙姬准备翻看查阅,却听见人说,东家小姐来了,还带来了其他两名女子。

仙姬赶忙放下了手中工作,跑出去迎接,将三人迎入了办公室,亲自沏茶,笑意盈盈地等待东家小姐的指示,眼角余光忍不住飘向另一侧的绝美女子。惊讶于其与生俱来得优雅和雍容华贵,心中不知其身份。

涟漪开门见山,“仙姬,你从前在醉仙楼,是不是有人教过你如何行房,如何让男人开心,如何伺候男人?”

仙姬一愣,点了点头,“是,涟漪小姐,怎么了?”

“咳咳……”刚刚说得太急太热烈,现在苏涟漪也不太好意思,一指猫儿,“这是我妹妹,即将嫁人,麻烦你给她讲讲吧。”

仙姬不解,这种事都是母亲亲授,若是母亲不在,就由姐姐或嫂嫂传授,而涟漪小姐不是已经成婚了吗?为何自己不讲?再说,从前未听说过涟漪小姐有妹妹啊。

虽然这么想,但仙姬还是答应了。“好的,涟漪小姐,交给仙姬吧,我定然知无不言,悉数传授。”

猫儿的脸如同红灯笼自不用表,涟漪的脸突然也通红了起来,眼睛很不自然地转了一转,声音呐呐起来,“那个……我也听听,可以吗?”

仙姬恍然大悟,不过她没想到苏涟漪还是黄花闺女,以为想学一些花样,便微笑点头,“好的。”

一旁的夏初萤也来了劲儿,“我也要听,算我一个。”

“……”仙姬无语,今日,她这算不算是开班授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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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肥来了,HOHO,万更奉上,谢谢妹子们的月票,爱你们!

感谢tamyatam(2钻,爱你!)819330643(2花,哈哈,亲爱的用鲜花签到)joannachang(6钻,谢谢圣诞礼物)shiyu305(5钻,15花。到了解元别忘了找丫头要客串哈)秦嬷嬷不扎紫薇(3花,不扎丫头就行),谢谢!!!

131,赐婚(同样万更)

在醉仙楼中呆了整整八年的仙姬,虽未破身,但从心里上早已接受了男欢女爱之事,认为其是人的一部分,没什么见不得人。

包括刚刚苏涟漪提要求让她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三小姐”讲授御男之术,她也是落落大方。

仙姬面带笑容,语音潺潺,先是为三人仔细讲解男子身体构造,在纸上还画了一些图形,而后讲其功用。再画了女子身体构造,当这些基础知识普及完,便去房间中掏出了春宫图。

猫儿已经红透了一张脸,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敢想。

苏涟漪毕竟是现代人,何况是医生,人体构造比仙姬知道得还详细,除了亲自上阵有一些紧张和害羞,这样纯熟“学术性讨论”便很是坦然。

“哇,仙姬姑娘竟私藏春宫图,”初萤笑盈盈,压低了声音在涟漪耳畔道。

涟漪点点连连,“是啊,仙姬姑娘真是爱岗敬业。”

仙姬回来,将那春宫图展开,逐一讲解,又教导猫儿如何引导不经事的男子行房事。猫儿的脸已差不多塞入胸前了,恨不得直接找个墙缝儿钻进去,但还是将一只耳朵竖起,仔细听了。

……

五日后,便是苏家三小姐苏涟凝和欧阳家独子欧阳歉的大婚之日,秉承着欧阳老先生一贯的低调,并未宴请宾客,但婚礼该有得仪式都是有,无论是下聘还是花轿。

猫儿的嫁妆丰盛,是苏家出钱,初萤出力置办,整整十八抬大礼,随着那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在从苏府大门出,入了欧阳府别院的大门。

坐在花轿中的猫儿忍不住泪流连连,因没想到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女竟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竟有了尊贵的身份,竟还有如此丰盛得嫁妆,不知如何回报二小姐。

当然,欧阳老先生的诺言也是承诺的了,嫁妆一十八抬,聘礼一百八十台。还记得三日前一百八十台聘礼送入苏府时,别说把苏涟漪吓了一跳,就是初萤也微微侧目。

公主大婚,也不过如此罢。

这聘礼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谢礼,苏涟漪心中知晓,多次拒绝,但欧阳尚默却非要送,涟漪想到这么多礼品对于欧阳家族来说算是九牛一毛,最后也就收下了。

高堂之上,作者两人,一人是新郎官的父亲欧阳尚默,另一人则是猫儿的“父亲”,苏峰。

涟漪和初萤开开心心地在一旁观礼,捂着嘴偷笑,猜测这洞房之夜会是如何,可惜……她们两人是无缘亲见,两人阴险地商量着等猫儿回娘家时,定然要严刑逼供,让猫儿讲出其中细节。

拜过天地后,新娘被送入洞房,同时被送进去的还有新郎官。

若是按照惯例,新郎是要敬酒的,而欧阳歉虽恢复得不错,但毕竟心智不全,加之没有外人,便不为难他了,让他和新娘子早早洞房。

大厅中,只有一张桌子,几人简单用过饭菜,随便客套几句,苏峰便告辞回了酒厂,苏涟漪和夏初萤婉拒了欧阳老先生的挽留,也回了去。

……

洞房之内。

在喜婆的指导下,新婚二人完成了一系列固有礼节后,退了出去。

猫儿紧张透了,想到仙姬姐姐讲过的课程,又想到那春宫图上画着的羞人的画面,她开始打退堂鼓。猫儿有猫儿的聪明,她偷偷地想,如果两人不用做那羞人的事多好?如果她隐瞒着,欧阳公子也是不懂不是?

但随后一个想法又打击到了她——落红怎么办?明天早晨会有管事妈妈前来找那落红的帕子。

与她想必,欧阳歉倒是十分坦然,所谓,不知者无罪。他跑到桌前,抓了一只点心便塞向口中,那点心即将入口时,他停住了,又将点心递了过去。

“猫儿,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吃?”他真是饿了,虽然早膳用了,但也忙活了一上午,为了让猫儿能永远在府中陪他玩,他耐着性子又磕头又鞠躬的。

猫儿心中一暖,红色广袖下,那双小手紧张地捏紧。——不行,欧阳公子待她这么好,她怎么能隐瞒欧阳公子?

再说,欧阳老爷待她也是极好,竟不嫌弃她的出身,她……怎么能让欧阳老先生失望?老先生一大把年纪了,最大的心愿便是有生之年抱上孙子。

还有二小姐,如果她……没做到,老先生会不会怪罪二小姐,二小姐会不会对她失望?

“怎么了?你不吃我吃了。”欧阳歉有好吃的确实能想到猫儿,但也仅仅是想到,毕竟心智水平有限,让他像其他男人那般有绅士风度,爱护妻子,也实在为难了些。

当猫儿看见欧阳歉如同孩子似得将那点心塞入口中,吃得满嘴都是残渣时,欲哭无泪,因为感觉到了自己任务的艰巨,更是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重了又重。

“猫儿,乃(你)肿(怎)么沤(又)叹气?”嘴里塞满了点心,欧阳歉抬头问,那双清秀的眼中满是无辜。

猫儿哭笑不得,“没什么。”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早很只随便吃了几口面条,就开始梳妆,现在也是饥肠辘辘。想着,便随便将最外面那重重的喜衣脱下,只穿着红色里衣跑到桌前,挑了几样爱吃的,吃了起来。

当两人都吃饱了后,猫儿带着欧阳歉到一旁水盆里,洗了手和脸,欧阳歉想出外玩,还没等猫儿阻拦,便跑了出去,但一推门却发现,那门被从外锁了住。

欧阳歉不解,开始砸门,“有人吗?快开开门,放我出去!”

猫儿更是欲哭无泪,将欧阳歉拽了回来,一把将他推到座位上,“欧阳公子,我问你,你爹……就是欧阳老爷,他……他和你说过,今天我们两人是做什么吗?”

欧阳歉点头,“说过,我们这是成婚,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我们两人就是夫妻了,你以后可以天天在我家玩,不用回苏府了。”

猫儿欲言又止,刚刚降温了的小脸儿,又红了起来,“那……那说了入洞房后,要……做什么吗?”声音越来越小,若是两人距离稍微远上一些,欧阳歉保准听不见。

欧阳歉点头,“我爹说,入洞房睡觉就行,让我乖乖的什么都不用想,一切都有涟漪安排。”说完,还嘟囔了一句,“为什么睡觉也要让涟漪安排呢?爹真是奇怪。”

猫儿再一次想找墙缝儿钻进去,欧阳老爷实在太不负责了,换句话说,也实在太相信二小姐了,罢了……事实也证明了,欧阳老爷预料得很准,二小姐早已将一切事安排妥当。

包括今日要发生之事,二小姐也帮她想了很多方案,让她根据发生的各种情况,依照“甲、乙、丙、丁”方案实施。

猫儿的脸儿如同灯笼一般红,声小若蚊,“欧阳公子,老爷之所以锁了门,是因为……因为我们还没完成洞房。”

欧阳歉疑惑地看了大门一眼,而后看向猫儿,点了点头,“猫儿,你脸为什么这么红,生病了吗?”

猫儿叹气,“没什么,我们不将这洞房仪式做完,老爷不会打开锁让我们出去玩的。”

欧阳歉愣了下,而后连忙点头,“那得怎么做?你知道吗?”

猫儿别扭了下,低下头,微微点了一点,“恩,二小姐专门找人……教导过猫儿,欧阳公子想……那么做吗?”声音越来越小。

欧阳歉发现近日的猫儿实在奇怪,“愿意啊,猫儿近日怎么了?快快带我做了,好让爹打开门让我们出去玩啊。”清秀的眼睛晶晶亮,“前几日有小厮送了我只小乌龟,可好玩了,只要碰它得壳,它就缩回壳里,可惜你这几日没来,不然早就给你玩了。”说着,手舞足蹈。

猫儿伸手揉了揉额头,“恩,那我们快点行完仪式,去玩乌龟吧。”一个王八,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行?好玩吗?”欧阳歉来了兴致。

猫儿伸手擦去眼角委屈又别扭的泪,“好玩,你先脱了衣服上床去躺着。”为什么一定要教导她?为什么不是让仙姬姐姐直接教导欧阳公子?

欧阳歉倍感惊奇,自从认识了苏涟漪,他每日都变换花样的玩耍,没想到今日有一种脱衣服的游戏?真好玩。

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脱衣服,怎奈这衣服左一层右一层很是繁琐,加之平日里都是有人伺候着穿衣脱衣,所以手忙脚乱。

猫儿见状,便前去为他脱了衣服,当其一丝不挂只换着红色短裤时,猫儿更是害羞非常,让其躺好。

“我们开始玩吧?”欧阳歉兴趣连连。

猫儿浑身抖了又抖,最后一咬牙,将外衣脱了,只留下红色肚兜和亵裤。

欧阳歉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有了一丝紧张。

猫儿到底还是胆小,虽然仙姬已为她讲解了很多伺候不经人事的男子技巧,但听和做是不一样,她做不到褪去他的裤子,便隔着裤子,用仙姬教导的手法,十分尴尬又僵硬的弄着。

欧阳歉起先是觉得很惊讶的,没想到竟有人碰他的这里,若是别人,他会反感,但对方却是猫儿,他便忍了,随便她玩罢。

那种敏感周游全身,他暗暗咬着唇,陌生的感觉让他有种想逃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了下来。本以为随后能习惯,但非但没习惯,这奇怪的感觉却愈演愈烈,让他有一种进攻的冲动。

猫儿紧张地收回了手,只觉得手心被烫得生疼,伸手捂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肚兜,肚兜边缘处,小巧的锁骨惹人怜惜。

她的小脸儿通红,还带了些许泪痕。

欧阳歉不知原因地咽了口水,“猫儿,你今天……真好看。”

猫儿一咬牙,为了二小姐,为了欧阳老爷,她豁出去了,而后狠狠闭上眼,脱了最后一件单薄衣物,那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般稚嫩可爱的身子露了出来。引欧阳歉的吞咽口水之声连连……

……

苏府内,苏涟漪将手指好奇放到熙瞳的口中,那小巧的奶娃也十分不客气,张嘴就咬。

一旁的初萤见状,赶忙将她手指从熙瞳口中拽了出来,“你疯了?他长了牙又没轻没重,咬伤了怎么办?”

涟漪好笑地看着手上那不算浅的牙印,呵呵笑着,“没事,一点都不痛。”说着,又将熙瞳抱入了怀中,逗弄起来。

初萤看向了窗外,想了一想,嘻嘻一笑,满是暧昧。“也不知那洞房进行得如何了,猫儿能将那欧阳歉引导好吗?”

苏涟漪也是好奇得紧,“我觉得应该能,猫儿虽害羞胆小,却极为听话,所有情况及应对措施我们都已帮她想好,没问题的。”

初萤长叹了口气,“涟漪,你实话和我说了吧,这么做,你是不是也为了了却自己的后顾之忧,离开后,不再惦念欧阳公子的病情?”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距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苏涟漪将熙瞳交给一旁伺候的丫鬟们,点了点头,“你算是说对一部分吧,一方面是想免去后顾之忧,另一方面也真是希望他们二人有一个很好的结局,他们能交往得来,也出乎我的意料,后来想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初萤接道,“是啊,今日我看两人,也觉得他们很相配,希望他们可以白头偕老。”

两人又随口说了什么,丫鬟们将熙瞳抱了出去休息,室内静逸,唯有两人的交谈声。

与此同时,有五封一模一样的信笺,同时发往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大国,这信笺捻转多次,又夹杂在不同货物中,由货物到了驿站,又由驿站送往不同的地方,最终,竟查不出这封信是从何而来。

……

鸾国京城,尚京。

白日里,在大殿上举行了仪式,夜晚在长生殿举办了国宴,为云家两位少年将军洗尘、庆功。云家出将才,到了云飞扬这一代,更是出了两名青年俊才。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自是不说,其早已威名远扬,但众人哪知云飞扬还有一同胞弟弟云飞峋也是武功盖世、用兵如神。群臣还未忘几个月前,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云家次子云飞峋突然上得殿来,立下军令状想领兵东征。

南征大军由金鹏大将军飞云杨为主帅,这东征主帅人选悬而未定,众武将都欲为之,但因云飞峋横空出世,有云元帅和飞将军的担保,这东征主帅之位便落在了云飞峋的身上。

众武将愤愤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暗的等着,等着那云飞峋败北,可惜,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大捷,尤其是对那怀靖城之战,云飞峋那厮竟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中名为“炸弹”之物,炸弹所到之处,天崩地裂,怀靖城内别说百姓,就连官兵都惊讶坏了。

作战最怕的便是军心大动,因这炸弹地到来,那以守城见长的东福王竟也自乱了阵脚,不知该将防御重点放在何处。

若是放在城墙壁上,还有诸多攀墙兵士,若是将重心放在城墙之上,整座城都被炸得地动山摇,平日里坚固城墙也是摇摇欲坠。

兵力有限,若是真将有限的兵力平分两处,那两处都会失守,而这时便是考验主帅的眼光与决断。

起初,东福王认为那不明之物只是唬人的,便将防御重心放在了城墙之上,命守城官兵主要应对爬墙梯等强攻兵。

但不到一个时辰,竟有兵士来报,城墙塌陷。东福王又赶忙调集了刀车去补城墙。刀车为木质,而东征军竟在弓箭上绑着油袋,纷纷射向堵住城墙缺口的刀车。

不大一会,刀车上浸满了油,而东征军的弓箭又改成了带火之箭,那刀车自然燃烧其了熊熊大火。

守城将领手忙脚乱,只能从城墙内向外泼水灭火,但淋了油得火其实轻易能扑灭?何况还是隔靴挠痒。

官兵不敢轻易更换刀车,因只要刀车撤回,变回涌入大量东征军。东福王也没了注意,就在他犹豫的刹那,又有城墙出了豁口,守城军无奈又用了刀车,而东征军也未让众人大失所望,继续用了油火。

东福王随即判断,东征军的作战兵力是放在了墙面上,而非城墙顶。最后临时下了决定,将主力军防御忠心转移到城墙之上,准备来一次殊死决斗。

但令东福王傻眼的是,东征军主帅——云飞峋用的是声东击西,先是用炸弹引起东福王的重视,而后发现守城军防御重心转移后,才发起了真正猛攻。

而云飞峋的进攻恰恰就是攀城强攻,一举得胜。

城虽拿下,可惜的是,东福王却顺着怀靖城的众多隐蔽密道的其中一条逃跑了,这令云飞峋懊恼非常。

如何入了城,如何铲平了指挥营,如何全城戒备搜寻密道,如何填满密道不详表,怀靖城攻下来了,竟比云飞扬所带领的南征军还早了两个时辰。

微服的皇上大喜,当即便决定要重用云飞峋,让其与兄长云飞扬一般,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苏白如何了?苏白想冲上前线,但飞峋怎么可能同意?若是小舅子真死了,就算是未来岳父能放过他,涟漪能放过他?涟漪和苏白的姐弟情深,他当初是看在眼里的。

就算是涟漪能顾全大局原谅他,但早晚也是阴影。

所以,小舅子可以留在军营,却万万不能冲上前去杀敌。本来飞峋是将苏白留下保护皇上,但苏白死活不同意,甚至要偷偷摸到先锋军营,和之前与他一通操练的兄弟们冲上前去。

好在被云飞峋派去的眼线发现,抓了回来,最后好说歹说,让其去了军医营,并告诉他,这救死扶伤比前线杀敌更是重要,是致胜的关键。又拿了他姐姐苏涟漪为例,苏白也总算是相信,便在军医营中。

长生殿,是鸾国皇宫最大的礼仪性宫殿,凡有大型国宴、祭祀或皇家大事,皆再此殿,而近日,鸾国皇帝夏胤修便在长生殿宴请文物群臣,一同为云家两兄弟庆功洗尘。

长生殿硕大,宽三十丈,纵六十丈,高三丈有余,若是放到现代,便足有两个足球场之大。其中大厅便可容纳万余人。厅内有百余根参天之木支撑爬着金色龙纹的朱红巨柱,棚顶是鎏金壁画,在大厅深处的棚顶刻画的是金龙玉凤,中部则是刻画着麒麟踏云,尾部刻画着百鸟群兽。

这壁画正可对应其下所坐的群臣。在大厅深处自然是皇家人的席位,向下则是朝中群臣,而后依据官位的排列,向大厅门口排了下去。那百鸟群兽代表的自然是其下群臣。

长生殿为天下第一神匠,慕容一一所设计,如此大的宫殿大厅,却可做到聚光、拢声,在大厅深处的皇上轻轻一语,大半个宫殿群臣都能清晰而闻。

至于大殿门口官位稍次的官员是听不清的,只因再怎么巧夺天工也是要遵照大自然规律及声学原理,除非能发明扩音器和音响。

大殿深处,高台之上,坐着一身明黄的皇帝,其面容冷艳俊美,龙冠高戴,龙袍加身,不语而贵,不怒自威。其虽年纪尚轻,但威严却不次于先皇,那可与女子想媲美的美眸,闪着冷厉,一个眼神足以让人臣服,何况……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先皇病危之时,皇子夺嫡之激烈,群臣都是看在眼里。而当时还为太子的皇帝,计谋过人、手段毒辣,也深深烙印在每一人的心中。

皇帝身旁坐着的是太后及皇后,而高台之下分两边,文臣一边、武将一侧,都是皇帝的亲信,当时皇子夺嫡的亲太子一派,文臣便暂不多表,武将一侧第一位便是云家家主、赤虬大将军——云忠孝。

云元帅的下手边,便是金鹏大将军云飞扬,而云飞扬一侧,则是皇上新宠——云飞峋将军。

在云飞峋下手边,则是朝中其他武将,有一些武将别说比云氏兄弟年长,甚至比云忠孝年纪还大上几岁,胡子花白,此时却坐在了两名胡子都没长全的小子身边。

长生殿内鼓瑟吹笙、歌舞升平,群臣赞誉、敬酒之音时起彼伏,这群臣的焦点也自然是云氏二兄弟,自然是有论功行赏。

白日里在朝堂,云飞峋便请求过皇上为其指婚,因云元帅的阻挠,被搁置了下,云飞扬听说了弟弟说那些事,暗中责怪其心急,但飞峋如何不心急?他建功立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与涟漪的将来?

再者说,他从前默默无名、面有疮疾,还罢了,但如今他的疮疾被涟漪治好了大半,虽不像兄长那般俊美,但也不吓人,加上被皇帝的重视,定然会引来许多谈亲之人家。

从古到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容不得反抗,别说他云飞峋,即便是如今名声大震的兄长云飞扬,也有几房妾室是家中要求的。

但别说父亲阻挠,就连皇上也根本不给他机会说。他心中知晓,如今战事刚平定,皇上还无暇分心对付涟漪,但那配方,皇上势必是要逼问出来的。

想到这,飞峋将满满一杯酒狠狠倒入口中,以酒浇愁。

那炸弹的配方令涟漪进退两难,若是不给皇上,皇上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但是若是给皇上,皇上定然唯恐苏涟漪将配方泄露,软禁是小,搞不好便会杀了封口。

一身蓝紫官袍的云飞扬一把拉住自己弟弟的胳膊,制止他继续饮酒,“飞峋,你这是干什么?”

云飞峋有气不知怎么出,恨自己的无能,“这样的官,我不想做,还不如回去种田。”他从来都不是追求权力之人。

云飞扬不同于飞峋的粗狂,虽身为武官,却有一种文官的斯文俊美,一双剑眉飞扬,一双冰眸凌厉。他穿着官服给人一种翩翩公子之感,换了铠甲便是一威武将军。

就是因云飞扬亦文亦武的魅力,引得朝中内外不少名门闺秀芳心暗许。

“别说这丧气话,慢慢来,不就是娶一名女子吗?他们暂时若是不同意,以后也会同意,到时候纳入府中,多加宠爱,也是可以。”云飞扬极其疼爱自己弟弟,从小到大有什么好的都愿意留给他。

飞峋已喝了十几杯,又因心中窝火,比平日里更易酒醉。此时他俊逸的面孔涨红,那络腮胡都无法掩饰住酒醉,一双眼也是不布满血丝。“哼,我才不会那么对我心爱女子,我要给涟漪的唯一,唯一你懂吗?哥哥!”

飞扬嘴角抽了一下,用蛮力将飞峋手上的就被夺了下来,“你醉了。”

“我没醉!”飞峋的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无法控制一般,引来周围官员的侧目。

云飞扬有些窝火,一边对那几名官员笑着点头,一边暗暗给了弟弟一拳,压低了声音,“喊什么喊,飞峋,你还小,根本不懂这个世道。”

“世不世道的不关我的事,我想的只有和苏涟漪在一起,这一生只想和苏涟漪一人生活。”飞峋虽想接着酒劲闹起来,但毕竟皇帝在上,理智告诉他,不能将父兄牵连。

坐在上位的夏胤修自然也留意到了云家兄弟二人的争执,能猜出七七八八,他不是不愿圆云飞峋的心愿,只是……情非得已。那女子有炸药配方,他想得来,若那女子与飞峋全无关系,他早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而如今没派人行动,将那苏涟漪弄到京城,已是给足了云飞峋的面子。

这时,安禄匆匆而来,歉意地打断了皇上与皇后的交谈,伏在皇上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皇上大惊,一派桌案,面色上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安禄脸上是也是惊喜地笑,恭敬道。“回皇上,是真的,那信笺,现在已经呈到了御书房中。”

皇后崔澜馨美眸好奇地看向皇上与总管大太监安禄,不解其意。

夏胤修根本没心思为其解释,直接站起身来,“走,我去看看。”

一旁的太后惊了下,“皇帝,你这是要去哪儿?”

太后便是先皇的皇后、夏胤修与夏初萤的生母。夏胤修为太子,但却不是大皇子,起初太后并未有子嗣,但因母家权势浩大,其地位无人可撼动,直到三十有四,才怀了子嗣,且一怀双胎,龙凤胎。

可惜,这太子姗姗来迟时,其上已有了七位皇兄,太子非大皇子,极为尴尬,加之年纪尚幼无法服众,于是这兄弟几人的明争暗斗比其他国家、任一朝代更为激烈,也有了后来不顾叛王的皇子夺嫡。

夏胤修对母后是极其尊重的,即便他再深谋远虑,但能夺得帝位,母家的功劳当属第一。

“母后,儿臣有要事去一趟御书房,随后便回来。”夏胤修恭敬道。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举一动,从容优雅、母仪天下。“去吧。”

夏胤修赶忙跟着安禄从后门出了长生殿,殿外已有小轿,毕竟长生殿离御书房有一段距离,心细的安禄早已想得周全。

待皇上上了小轿,轿夫们便听着安禄的命令,抬着轿子向御书房跑了去。

夏胤修收到的是什么信笺?自是苏涟漪所发的信笺。他入了御书房内,将密封的信封撕开,打开一看,正看到苏涟漪那十七个字——

炸弹之配方极简,一硫二硝三木炭。——黄励靖。

夏胤修将这十七个字前前后后看了无数遍,愣了又愣,黄励靖……这个真是那世外高人黄励靖所发来的信笺?

“安禄。”他急急道。

“奴才在。”安禄赶忙答。

“这信笺是如何到了宫中,又是从何发来,可有人查过?”

安禄忙答,“回皇上,刚刚早已有军机处人调查过,这信是从驿站发出,捻转多人之手,顺藤摸瓜寻去,最后竟没人注意到何时出现的这封信,驿官猜测,是不知何时从什么货物中掉出,但货物众多,山南海北,根本差不多从谁家的货物出来。”驿站的物流量巨大,每日来往信函也数不胜数。

“怎么会查不出?”夏胤修狠狠一拍桌案。

安禄赶忙跪下,“奴才该死,确实是查不出。”

夏胤修将那纸上字迹仔细翻看,其字迹竟是早已亡去的名家孙道品的笔迹,根本看不出什么私人痕迹,可见,这人是不想被人找到什么线索,以找到他。

“不愧是高人,他怎么就知我想要这配方?怎么就能用这种寻常方法送信到宫中有不被人发现?黄励靖,朕一定要找到你!”夏胤修暗暗发誓。“安禄,起来吧,若是能轻易找到他,就不是什么高人了。”

虽然夏胤修暂时相信了这信是那传说中的黄励靖送来,却又抱有一定怀疑态度,暗暗想着,一会宴席过后,找来工部能工巧匠,用着配方做一个炸弹,试试配方真假。

但随后发生得事,让夏胤修相信,这配方为真。

只见,安禄犹豫了下,没敢起来,继续道,“皇上,还有……一个坏消息。”

夏胤修一愣,“什么坏消息?”

安禄忐忑,心想这消息被皇上听了,定然大发脾气,却又不得不说,“回皇上,当时军机处调查这信笺来源的同时得到消息,北秦国、轩国、齐兰国、神木国四国国君也同时……得到了密函,却不知……是否与这封密函相同。”

夏胤修彻底惊讶了,心底有种预感,同时发往五大国的五封密函,定然……相同!

他的脑子一下子懵了,眼前一黑,一种被愚弄感,一种无力感,伴随着滔天愤怒袭入脑海,如同一把熊熊烈火,将他的理智狠狠燃烧。“混蛋!”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安禄抖了一下,低着头。皇上是真生气了,只因他贴身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从未听过皇上说脏话,这是第一次,还是怒喊出来的。

随着一声愤怒的嘶喊,夏胤修只觉得浑身是火无法发出,看到桌上的文房四宝,终于没忍住怒气,将那昂贵罕见的极品四宝一巴掌扫向地面。

玉石的四宝碰到理石里面,声音清脆,顿时四碎。

安禄不敢说话。

随后,御书房内便是一片死寂,只能隐隐听见夏胤修沉重的呼吸声,那是人极其愤怒时的声音。

夏胤修到底是夏胤修,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调整好了自己。冷艳俊美的容颜泛起一丝不屑的笑。他的命运从来都带着极大挑战,无论是这皇位,还是这配方,这老天好像看不得他省心直接占了便宜一半。

罢了,早已习惯了。

“起来吧。”一边对安禄道,一边看了看那早已背下来的配方。“这配方还真是简单,难怪苏涟漪一介女子都能做得出来,这炸弹不算具有威力,胜在了其奇上,但既然被苏涟漪配了出来,即便是没这配方,各国的能工巧匠不出几日也能研究出来。”

安禄见皇上真的心态平和,这才站了起来。他心中是放心的,皇上虽手段毒辣,却不会滥杀无辜,为人公正、极有明君之气。

夏胤修将那配方随便扔给了安禄,“这个给工部,让其着急鸾国最优秀的鞭炮工匠,无比要做出比这个威力大的炸弹。”

“是,皇上。”安禄接过那配方纸张。

“回去吧,否则母后该责怪了。”夏胤修道,而后率先出了御书房,上了那轿子。

在安禄的命令下,轿夫这一次并未跑步前进,而后安安稳稳地抬着轿子,向长生殿而去。

轿子内,说夏胤修能一下子想开,那是假的,不愤是必须有的,只不过能被理智压下去罢了。现在他想的是,那名为苏涟漪的女子,还有她口中“皇商”一说。

没错,他很感兴趣。

皇帝也是缺钱的,谁不想拥有数不尽的钱财?后宫采买精打细算,国库闲置资金投资,以钱生钱——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但到哪里去找这既能对皇权忠心,又有精明头脑的商人呢?在夏胤修的眼中,商人都是唯利是图,有钱能使鬼推磨,先不说是否赔,若是将他的钱卷走,逃到外国隐姓埋名,他如何?

即便是找到,但损失又算谁的?

渐渐的,夏胤修脑海中浮现一人的身影,是名女子,那女子永远恬淡微笑、落落大方,永远从容不迫、举止优雅,那女子没有绝美的容颜,但她那股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苏涟漪。

以苏涟漪所说,这皇商的职位不正正是为苏涟漪所设?

首先,据来报,那苏涟漪白手起家,是非常单纯的生意人,也就是说,其不属于任何势力,背景如同一张白纸般干净。

其次,苏涟漪能在短短一年有余从小小作坊发展成为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见其投资眼光是高明。

再次,苏涟漪未来有求于他。以她一介民妇、一名小小商女可嫁入名门贵族的云家?那是做梦,但有权利成全她与云飞峋的,除了云元帅,便只有他。

最后,若是苏涟漪真的嫁入了云家,也更好,更容易控制,即便是看在云家,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同时,夏胤修眼中闪过一丝阴戾。

苏涟漪能在短时间取得那种成绩,除了有贵人帮助,更需步步为营,按理说应极为严谨之人,怎么会跑去和一个陌生人说那种看似荒谬的言辞?

之前并未感觉到什么,如今细细想来,她说的每一句看看似无意,实则都是为勾引他的兴趣。

难道……他的身份,云飞峋私下告诉了她?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与飞扬是从小的朋友,两人关系比他那些皇兄弟还要亲,以至于云飞扬色胆包天,带着姬妾去行军打仗,他都睁一眼闭一眼,默默地帮飞扬扛下了。

云飞峋从小面上得了疮疾,飞扬很是揪心,同样,他也对这朋友的弟弟很是关切,可以说从小看着长大,所以,他不相信是飞峋泄露的他身份。

难道是那女子自己看出来的?

夏胤修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穴位,不再去想了,这大喜大悲外加这种算计,让他隐隐头痛。

苏涟漪,他还真对那女子有了兴趣,回头弄到京城来,他就要亲眼见见,那女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就是赐婚吗?他赐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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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妹子tamyatam(1钻)819330643(2花)感谢妹子们的月票,这是丫头第二个月在月票榜上,虽然是最后一名,但十分满足,骗人的长十斤肉在大腿根,这毒誓够毒不?

前几天更的少、还更的晚,是因为回农村公婆家,来回路途大巴晕车先不提,就说那鸡笼子里四只大公鸡嗓门真好,从凌晨一点喊到六点绝对不停,谁说公鸡黎明打鸣?丫头和那人拼命!

晚上鸡叫、白天狗叫,声声入耳,夜不能寐,日不能睡,最后时差完全乱了。

呜呜呜……所以,未来一段时间,丫头搞不好都会这个时间(24:00之前)更新,对不住妹子们了……请原谅,丫头尽量调整,但也要保证数量和质量。

最后说一句:谁特么说田园生活是宁静的?那分明比我这闹市区房子还要吵呢好么?呜呜呜!

132,迎接

长生殿上,皇帝归来,坐于那金色的龙椅宝座上,面孔俊美、眼眸冷艳,那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云飞峋不顾兄长云飞扬的劝阻,抓起酒来就喝,借酒消愁,更欲借酒壮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皇上赐婚成功。皇上若是不同意,那就别怪他云飞峋不忠,父亲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怪他云飞峋不孝。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云忠孝一边和一旁的同僚们客套,一边偷眼监视自己的二儿子,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和云忠孝敬酒客套的是工部尚书,工部尚书嫡女已入宫为妃,如今次女也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而云家次子云飞峋横空出世,如今备受器重,不正是这群老臣眼中的金龟婿?

工部尚书夸奖着云飞峋少年英雄,又提到自家女儿,而云忠孝也有此意,早就听闻工部尚书刘大人家女儿才貌双全,心中暗想,若是真如传闻那般,便定下婚事,也断了飞峋那心。

一届商女怎能入他云家?笑话!

云飞峋心一横,突然忽地站起身来,云飞扬面色一白,猛抓他的衣袖,“飞峋,别冲动,难道哥的话你也不听?”

大殿仿佛立刻静了下来,一左一右的官员都停下敬酒把谈,看向忽然站起的云飞峋,心中多少能猜到他所为何事,毕竟,这一幕白日里在朝堂上已出现过一次。

云忠孝气坏了,那略微发红的络腮胡气得微微发抖,双目圆瞪——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同样是一母同胞,与飞扬怎么就截然不同?

居于上位的夏胤修对一旁太监安禄使了个眼色,安禄便命令乐息舞停,大殿上立刻静了下来,正在大殿中央跳舞的妖娆舞姬也行了跪拜之礼,而后恭敬退下。

群臣放下酒杯,都看向前方,见到云飞峋,心中不约而同想着——得,这云小将军也是个倔脾气,早朝已经碰了壁,闹的不愉快,这到了皇家晚宴还不善罢甘休,他就不怕得罪了皇上?

同时,也在好奇,是怎样的女子,让这云飞峋宁可得罪皇上与父亲,也要请婚,毕竟这云飞峋从前再怎么低调,也是出身名门,并不是那没眼界的穷小子。

飞峋心一横,将紧拽他衣袖的哥哥甩开,离开席位,到了大殿中央、皇上龙椅下方,下跪,“启禀皇上,臣再次请求,皇上为臣赐婚。”

云忠孝也忽地站了起来,不顾什么身份,跑到大殿中央,在飞峋一侧跪下,“皇上,老臣不同意,也请皇上三思。”云忠孝气得浑身发抖,即便是这几个字,也是从牙缝中挤出。

一旁的云飞扬深深叹了口气,从小弟弟就是个倔脾气,没想到这年纪大了,更是倔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不是分明给皇上出难题,给云家丢脸吗?

百年云家,在鸾国威信不低,如今却给人看这种笑话。

飞峋可不管,“皇上,臣请的是自己的婚事,而非父亲的。”

群臣们顿时憋笑,这云小将军平日里看着耿直木讷,这一说话能把死人气活。

夏胤修也没想到云飞峋能来这么一句,轻咳了两声,压下想笑的冲动。云飞峋的意思十分明了——也不是给云元帅赐婚,他急什么急。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赤虬大元帅、这个身材魁梧健硕的铮铮铁汉,此时此刻只想掐死面前这混小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不同意,这婚事还算数?”

云飞峋也丝毫不让,咄咄逼人。“父亲的意思是,只要您不同意,即便是皇上也无权赐婚,是吗?”

众人捏了一把汗,这云飞峋难道疯了?怎么将自己父亲推上反皇权的位置上去?

云忠孝心中一惊,连忙对皇上恳切道,“老臣罪该万死,皇上明鉴,老臣没那个意思。”心中又将这不省心的儿子骂了一万遍。

“皇上,臣也不是不懂事理之人,父亲的担忧臣明白,但苏涟漪是怎样的女子,您也是见过,其虽为普通民间女子、一介商女,但其教养与见识,根本不比京中名门闺秀差,再者说,臣与她早已拜过天地,苍天为鉴,难道这就不算数?难道就要愚弄上苍?”云飞峋今日什么都不管了,父亲和皇上不都觉得这是家丑?那他就将这家丑狠狠展示在众人面前,看父亲如何不认账。

继续道,“皇上,臣能得到皇上重用全因身披两件功劳,而这两件事中,苏涟漪都是功不可没,难道这样就算了?皇上向来是赏罚分明之人,这样一名为鸾国立下功劳的女子,难道皇上就不嘉奖?”

别说云忠孝和云飞扬两人,其他人也懵了,这云飞峋的意思,皇上见过那苏涟漪?皇上如何见那商女?

其实夏胤修早就决定了赐婚,只不过这婚若是真痛快赐了下去,还如何拿捏了那苏涟漪?

他此时此刻并非完全相信那名女子的能力,朝中那样口若悬河者多了,即便是那苏涟漪有一些本事,但他也不完全相信其真有“皇商”的本领。

想到这,夏胤修唇角的弧度更深,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看向下方云飞峋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算计。

终于,一直静默不语的皇上开了口,“飞峋,你立下两件大功,按理说,你提出的要求朕应答应,但,云元帅为鸾国更是立下汗马功劳无数,若是不顾他的意思而强行将圣旨发下,岂不是伤了臣子的心?你说说看,朕应如何做?”

众人心中挑起大拇指,皇上真高明,直接将问题扔了回去,置身事外。

飞峋决心已定,哪容动摇?一拱手,“皇上,即便没有赐婚,以苏涟漪的功劳,皇上是否也会按功行赏?”

夏胤修点了点头,“是,何况她照顾金玉公主多时,这赏,朕是不会少了她的。”

云飞峋深深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歉意与决绝,“臣斗胆建议,将公主殿下与苏涟漪一同接来京城,若是……若是父亲还是不同意我们婚事,臣便立誓,终身不娶!”

“你!你这个不孝子!”云忠孝气坏了,若不是在皇上面前、群臣面前,他非亲手宰了这个混小子不可,就权当当年没生出来过。

群臣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大吃一惊,这云飞峋绝对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好,飞峋,就按你说的去做,”夏胤修微笑道,“今日晚宴过后,明日你便启程与你兄长飞扬一同去接公主与那苏涟漪吧。”

“臣多谢皇上。”云飞峋磕头,而后满意退回了席位。

云忠孝气愤难当,虽也退回了席位,但周身上下的杀气满盈,再无人敢接近,谁都不想被迁怒。只见,那身材魁梧的壮年元帅,气愤得捏碎了几只酒杯。

丝竹之音再次奏起,舞姬们重新回到大殿中央偏偏起舞,群臣们也重新敬酒畅聊,一派歌舞升平,掩饰了刚刚尴尬的冲突。

面上如此,心中如何想,便无从得知了。

云飞扬见弟弟心满意足地退了回来,喝了一大口酒,无奈道,“为一个女人与父亲翻脸,让皇上为难,值吗?”

飞峋道,“为了苏涟漪,一切都值,哥,你不会懂。”语气不算是客气。

飞扬失笑,“我怎么会不懂?”

飞峋挣扎了下,最终还是将心中想法老实和兄长说了,“因为你根本没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你不懂。”

“哈哈哈哈,”云飞扬大笑起来,伸手一拍弟弟宽厚的肩膀,“我的傻弟弟,你兄长我花名在外,玩的女人比你见的多,你今日竟说我不懂喜欢一个人。”

若是外人,云飞峋根本懒得和那人解释一番,但是自己的兄长,便无奈叹气道,“哥哥,多情不代表真爱,若是你真心爱一个人,将她放在心中,又如何可以接受其他人?你怀中姬妾日日轮换,你可曾思念过某一名女子?”

云飞扬一挑眉,“你又如何可知,我不会想某一位女子?”

飞峋失笑,“若是真心喜欢,又如何放着她去宠爱其他人?难道不怕她伤心?我不懂为何有人放着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去疼爱,而去找其他女子寻欢作乐。”

飞扬第一次和弟弟谈这种话题,很感兴趣,“自是有我的原因。”

云飞峋不再理会自己哥哥,他什么样,自己早就明白,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

晚宴继续,刚刚云家次子请婚之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一派平静,但平静只是表面,群臣不说,心里却是捡到了一大块笑料,茶余饭后也多了个谈资。此时人人都想看看,这令云飞峋神魂颠倒的,是何等曼妙女子、勾魂佳人。

……

岳望县,苏府。

白日,明媚,春暖。

卸下了厚重冬衣,女子们都换了上轻快的春装,姹紫嫣红,虽未花开,但这娇艳的众女子,难道不是这初春的鲜花?

苏涟漪从早晨醒来便觉得惶惶不安,却不知会发生何事。

自从猫儿嫁入了欧阳家,她便没了贴身丫鬟,本来初萤想去买了来,但她却阻止,因早晚要去京城,岳望县的府宅再大、仆人再多,一时间也无法带去,便不再添置。

何况,她也不是传统的闺中小姐,处处没人陪伴就受不了,若是有人像条尾巴似得跟着她,她还觉得难受呢。

于是,初萤便放弃了为苏涟漪买丫鬟的想法,派了一名丫鬟,只要早晚前来伺候就好,平日里管家派人打扫苏涟漪的房间。

涟漪今日未晨练,破天荒,她到了初萤的院子准备用早膳,却发现,夏初萤肿着两只小包子眼,也是精神不振。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涟漪赶忙关切问道。

初萤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从昨夜开始我就觉得心慌难免,喝了一碗冰(和谐)糖燕窝才勉强入睡,一过丑时就醒了,所以现在有些难受。”

涟漪不解,初萤睡眠一向正常,这是怎么回事?“想来是春日体燥,一会我去抓一些去火的药,我们喝些吧。”

初萤惊讶,“你也是如此?”

涟漪无奈点头,“恩。”

两人正说着,已有丫鬟将早膳端了上桌,两人便坐下慢慢用其了早膳,间或闲聊一会。

饭刚用完没多大时间,隐约能听见院中一片吵杂,紧接着是平日里沉稳的管家郑荣生,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二小姐,初……初萤小姐。”

两人相视一看,不解,“郑管家,出什么大事了吗?”

郑荣生点头,尽量调整好呼吸,“二小姐,初萤小姐,门外来了好些人,是皇家的军队,为首得是两名年轻的将军,说是……说是来接金玉公主。”但他们府哪有什么公主?

初萤惊呆,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终于来了,隐姓埋名的日子终于到头了,以后也不再有战乱和危险了。

涟漪回头看向初萤,见她很激动,愣愣地坐着,不知眉头微蹙,眼中含着隐隐泪光。轻声道,“恭喜,你可以回家了。”

郑管家不解,回家?而后瞬间惊呆,被自己脑子中的猜测吓到——难道,这初萤小姐就是金玉公主!?

想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难怪这身份不明得初萤小姐一直受到二小姐的款待,从前下人们都暗暗猜测这初萤小姐到底是何身份,为何二小姐对一名寡妇这么好。同时惊讶的还有她的容貌,从前虽也算是美人,但毕竟黑瘦,不知为何一夜皮肤白皙,容貌倾城。

从前知道了真相,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二小姐待她好,是因为其身份尊贵,而从前公主的容貌定然是用什么易容物遮了去。

其实众人都猜错了,苏涟漪对夏初萤好,并非因她是什么公主,只因她是夏初萤。

“请他们到前厅,公主与我一会便到。”涟漪道。

“是。”管家赶忙站起身来,又跑了出去。

不知何时,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心中震惊,平日里的初萤小姐,原来是公主,天啊!她们竟然伺候了鸾国金玉公主这么久。

难怪,从前便觉得这初萤小姐身份不简单,其身上高贵的气质是她们从前在欧阳府伺候时也未见过的。

涟漪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危险都过去了,以后会平安幸福一生的。”其实她也是很激动,恨不得立刻冲到前厅。

刚刚管家说过,为首得是两名将军,除了来接初萤的金鹏将军外,另一人定然是飞峋。虽然没什么根据,但心中就是有这个预感,一定是飞峋!

初萤逐渐缓了过来,笑着回握了她的手,“是啊,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因这大难遇见了你。”

涟漪不反驳,“一切都是缘分罢,命中注定。”

而后,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初萤换了一身毕竟正式的衣服,苏涟漪也是,带了两名丫鬟回去,重新梳妆打扮,以示其对皇家的重视。

前厅。

苏涟漪去怀靖城外找云飞峋时,便将家中的变化告知了他,如今迎接公主的队伍进入县城,随便找了一名岳望县的把守官兵,便轻易找到了苏府。

已有丫鬟恭敬奉上了极品茶,偷眼看向这两名年轻俊美的将军,尤其是那俊美到夺目的云飞扬。

相由心生,往往人周身的气质便是其内心的反应。云飞扬是高调之人,战功赫赫、春风得意,于是其周身气质便是咄咄逼人一般。

相反,云飞峋却是不卑不亢,既不张扬,也不自卑,即便是在如同耀目宝石一般的兄长一侧,却也保持着自己独特的气场、独特的光芒。

只不过,没有云飞扬那般醒目罢了。

“看来,这苏小姐真是个能干的女子。”云飞扬抿了一口茶道。

一路上,云飞峋从苏家村为兄长讲起,将所有的事说出,以求兄长的赞同。果然,云飞扬听闻了这些事,对苏涟漪也很是侧目,白手起家、治病救人,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那穷乡僻壤发展到县城,拥有产业、建立声望,这苏涟漪果然是名奇女子,难道引得自己弟弟疯狂。

飞峋喝了一口茶,而后又贪恋地饮了一口,“这茶是云雾茶,你从前定然喝过,但其中加了金银花,这是涟漪的喜好。在夏季及春季,金银花可避暑降火,若是春日来,就能喝上涟漪研制的红茶了。”又品到了这熟悉的味道,云飞峋心中感动。

“红茶?”飞扬问。

飞峋点头,“是,那红茶不若这些茶品一般清香,泡制后茶汁为红色,所以名为红茶,虽味道不甚爽口,但喝起来却暖身。”

“茶品从来都是祛热解火,还有暖身的茶?”飞扬很感兴趣。

飞峋骄傲地笑了,赞扬苏涟漪就如同赞扬他一般开心。“有,除了红茶,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都是涟漪发明的,以后有机会一样一样给你看。”

云飞扬点头,“好啊,这苏小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两人正说着,有人到,不是苏涟漪和夏初萤,而是岳望县的县令,吴长安。

这吴长安一向喜欢睡懒觉,到衙门也经常迟,这已在岳望县众所周知,所以岳望县人去衙门伸冤等等都选在下午,县太爷上午有起床气,下午心情才好。

这一日吴长安正在府中睡着舒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自己耀武扬威很是风光,别说岳望县人都知道他,连半个鸾国都知道他吴长安的大名——没办法,这县太爷平生最大的爱好不是权不是色,就是出风头。

正美梦着,便被夫人强硬推醒,还没等他因坏了美梦大发雷霆,就听见这震惊人的消息——那威名远扬的金鹏大将军,和如今皇上面前新晋大红人云飞峋将军带队来了岳望县,说接金玉公主。

吴长安还哪想着什么梦不梦的,赶忙连滚带爬地起床,夫人、姬妾丫鬟们忙成一团,为吴长安换上崭新的官服,又将那脸洗了整整五遍,末了还擦了夫人的神仙方妆品,满屋子十来号人前前后后检查数遍,确保吴长安打扮妥当后,便乘车赶了去。

上了车吴长安才知,那队伍去了苏府,哎呦他的奶奶啊,苏涟漪那怪女子怎么就有那么好运,好像这天下好运都转到她身上了似得。

先是李家,然后是欧阳家,现在变成了那云家,还有……对了,公主?什么公主!

进了苏府大门,入了厅堂,便看见那如同日月光辉共存的两名美男将军。

吴长安赶紧跪下,行礼,毕竟他是八品,面前这将军一个是二品,另一个也少不了,“下官见过两位将军。”

“起来把。”云飞扬道,他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军威。

“是。”吴长安赶紧爬了起来,小心翼翼道,“两位将军,下官刚到衙门办公,便听闻两位将军前来,马上赶了来。习惯本应出城迎接,但……但下官却事先没接到信儿,还请两位将军莫怪。”

这吴长安睁眼说瞎话呢,他哪是到了衙门?分明还在自家床上。

云飞峋道,“吴大人不用自责,我们来确实未事先通知,所以吴大人并未失礼。”因为这吴长安从前对苏涟漪还算照顾,所以飞峋的语气不带官架,很是和蔼。

吴长安一下子愣住了,而后张大了嘴,呈现O形,“云……云……云小将军是如何知道下官的姓氏?下……下……下官惊恐。”

飞峋一下子乐了,他不仅知道这人姓吴,还知道其叫吴长安。

“吴大人是见过本将军的,难道忘了?”飞峋有了捉弄的心思。

吴长安惊呆了,“见……见……见过?”人家说见过就见过,吴长安暗暗责怪自己“贵人多忘事”,一口咬定,“对,见过,下官绝对见过云小将军。”

因为两位将军都姓云,吴长安就默默给云飞峋加了个“小”字以区别。

云飞扬不懂,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弟弟为何有心思和这小官闲扯。

其实,云飞扬不懂,此时的飞峋心态全然放松。这里是岳望县,不是尔虞我诈的京城,更不是军令如山的军营,在云飞峋眼中,岳望县是一个平和安宁的小城,这里是他重获新生之地,来到这,碰到从前交往的故人,很是亲切。

因为这份亲切,飞峋来了玩的念头,一勾唇,平日里俊逸严肃的面容有了些许戏谑的笑容,“那吴大人说说,从前在何处见过本将军?”

吴长安都快急哭了,他哪记得啊?刚刚他说见过,也是以为能蒙混过关。“这……这……这……”

“几日不见,飞峋怎么变得如此调皮,这般戏弄吴大人。”一道软糯悦耳的女声入了厅堂,那声音虽软糯,却隐隐带着一种贵气,是夏初萤。

初萤知道早晚会回京城,所以早早预备了几套名贵衣衫,皇家女子最重视的便是仪容,若是穿着不当就如同没穿一般。同样,她也为苏涟漪准备了几套。

初萤穿着耦合色锦缎长裙,领口、袖口用金银两线巧绣繁花,金色的腰带高束,将她本娇小的身子显得纤长。乌发挽着精巧又负责的发髻,余丝垂下,趁得白皙的面容更为娇嫩。

平日里不梳妆打扮的初萤已是极美,如今精心打扮更是夺目逼人,加之其周身与神俱来的富贵之气,整个人就如同明珠一般,尊贵、独特。

吴长安见到,狠狠惊艳,岳望县还有这等绝色女子?这女子之美,比那岳望第一美人仙姬还美上几分。

涟漪跟在初萤身后,素手轻轻掩嘴,看着县令大人好笑,又因初萤打趣飞峋失笑。

她本以为两人再一次相见,会是如何激动人心,会是如何拥抱热吻,就如同从前电视剧中所演,两人历经千辛万苦再见面,要说很多煽情的话,背景也要响起各种激动的音乐。

但真正见面才知,这些都没有,很平静、很淡然,就如同男人出去工作了一天,如今下班回家了一般。

转念一想,她与飞峋都是冷静的人,加之有外人在,怎会失态?

这是云飞扬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苏涟漪,一路上被飞峋各种夸奖,他本以为苏涟漪是如何千娇百媚的女子、如何国色天香的女子,但如今见到却幻想破灭。

只见那名女子身材高挑,比初萤要高出半只头去,亭亭玉立自是不说,丝毫没有女子那般柔软娇媚,相反,是一种干练、利落,却又没有引人反感的精明。

她周身有一种别样祥和之气,端庄、恬淡,她很漂亮,但却不轻浮,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极为内敛,却让人有一种对其十分期待与信任感。

果然,是一名独特的女子。

此时,就连云飞扬都忍不住赞叹,难怪能将弟弟吸引,苏涟漪绝非是那种胭脂俗粉。

云飞扬对苏涟漪的打量的瞬间完成,而后便看向了夏初萤,“初萤,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初萤心中激动,虽然夫君花名在外,虽然左拥右抱,但最起码还是她的夫君,说心中不想念是假的,何况,云飞扬是她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喜欢的一名男子。

初萤温婉一笑,落落大方。“与出征的将军比,我哪里辛苦?”想到他出征还带着美妾,初萤心中一片酸楚,却狠狠咽了下去,不肯表露出来。

涟漪能感觉到初萤心情波动,却爱莫能助,她能怎么办?想办法让那云飞扬将姬妾们都送出去,只要初萤一名妻子?这可能吗?这不是现代、而是一夫多妻合法的鸾国。

云飞峋跪下身来,“臣云飞峋见过金玉公主,公主千岁。”行君臣之礼。

吴长安这才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惊讶得成了结巴,“下……下……下官见……见……见过金玉公主,公主千……千……千岁。”原谅他这般丢人吧,实在是这乡下小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到不行的人物。

“飞峋将军请起,吴大人请起。”初萤笑着道。

涟漪轻笑着并未说话,而云飞峋的一双眼就直接黏在了苏涟漪身上,不舍拿开。

“用过早膳了吗?”初萤问。

“还没有,你呢?”飞扬答,两人的交谈很平淡,却也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吴长安激动,“公主、将军若是不嫌弃,下官做东,请各位去用个早膳好吗?”将军来,他自然要好生招待,最好能报上这几条大腿。

想着,他暗暗对苏涟漪使眼色,那意思很明白——苏小姐啊,平日本官待你不薄,又帮你伸张正义,又送你字画牌匾啥的,你可得帮我啊。

涟漪接到了信号,回给他一个眼神——没问题,交给我。

虽然这吴长安每一次“照顾”她,都是别有所图,但最起码也是照顾了,涟漪是个记人好的人。

“公主,两位将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要不然就听吴大人的,为两位将军洗个尘,我们也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涟漪道。

这里,官位最大、地位最高的便是夏初萤,只要初萤决定,没人会拒绝。

初萤娇嗔地瞪了涟漪一眼,“你不许称我为公主,听着别扭,还叫我初萤,以后都要叫我初萤。”

涟漪点头,“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初萤狠狠瞪过去,“凭你我的关系,我能嫌弃?”

说完,回头笑意盈盈地看了一眼吴长安,后者满后背的汗,陪笑着。“好啊,我们去丰膳楼吧。”

涟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众人不解其意,为何要笑?

初萤砖头对管家道,“你派人先去丰膳楼,就说我与涟漪要去。”

“是。”郑荣生不懂为什么平日里从来没架子的初萤小姐……不不,是公主殿下,突然要提前通知丰膳楼,难道要有什么排场?不解,他先派人去通知吧。

飞峋到了涟漪身旁,看其憋着笑,很纳闷,小声问道,“丰膳楼不是岳望县最好的酒楼吗?有什么可笑?”

涟漪道,尽量将声音压低,不让其他人听见。“丰膳楼的少东家,人称艾爷,从前一直缠着我,后来有几次我与初萤去用餐,那艾爷发现了初萤的美貌,便非要追求,即便明知道初萤是……带着孩子的寡妇,还执意追求,哎,那艾爷平日里和潇爷走得进,潇爷给他出了不少主意,纠缠了初萤好一阵子。”

飞峋松了口气,“只要不缠着你就好。”

涟漪知道艾爷不是坏人,便暗暗帮了他一把。“没有。”其实,那艾爷的意思,是将这对姐妹花都拿下。只不过涟漪不说,怕飞峋直接去砸了丰膳楼。

公主殿下都决定要去,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丰膳楼。

丰膳楼,艾爷正百无聊赖,突然听到初萤和涟漪要来吃饭,一下子精神起来,赶忙梳妆打扮,穿上最好最亮丽的衣服,准备以最佳的姿态迎接美人。

艾爷在丰膳楼顶楼有个房间,穿好衣服后就风风火火地冲了下去,正下楼梯时候,与交谈的两人碰个面,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堂和潇小耽。

今日潇小耽请客,死皮赖脸将百忙之中的李玉堂拽了出来,说是请客,其实是为了剥削自己好友。仙姬不是执掌了妆品厂嘛,日日苦思如何更大地扩大产量及销售,根本没时间和精力搭理潇爷,而这潇爷苦不堪言,便想在李玉堂身上敲几个好点子,跑去给没人献计献策。

“呀,艾爷,真巧,您着急匆匆地要去做什么?”潇小耽先打了招呼。

两人是酒肉朋友,又都是没什么心计的,所以交往很不错。更何况最近艾爷喜欢上了苏涟漪身边的初萤小姐,潇小耽也就跟着帮忙想办法。

潇小耽是一片好意,艾爷虽身材蠢笨,肚里没什么墨水,但家财万贯,也没什么坏心眼,那初萤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本就找不到什么好婆家了,若是能嫁给艾爷,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不是?

“初萤和涟漪要来了,嘻嘻,我要去亲自招待。”艾爷准备和店小二抢工作了。

李玉堂身子一僵,涟漪要来?

潇小耽发现朋友的反常,“要不然,我们也下去看看?”

自从发生诗北的那件事后,李玉堂就刻意躲避苏涟漪,平日里故意回避,就连欧阳公子大婚,他也是前去恭贺送了贺礼,没吃饭便离开。这么做,不知是因为什么,每一次看到苏涟漪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但不见她,却又十分想念。

是思而不得吗?

李玉堂暗暗咬了牙,继续上楼去。

潇小耽自然知晓自己朋友想什么,一伸手将他手腕拽住,硬拖了下楼。

其实李玉堂内心还是想下楼看看的,若不是他想,就凭潇小耽的本领,又如何能奈何得他?

此时为上午,早膳时间刚过,丰膳楼门外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一肥两瘦三道身影便站在丰膳楼前如同招财童子。

本来艾爷就蠢笨,如今在一身白衣如谪仙的李玉堂和一身华贵长袍身材消瘦的潇小耽的衬托下,更是蠢笨得紧了。

三人眼巴巴地等着,等了半天还没到。

“我说,你消息准吗?”潇爷斜眼问艾爷。

“绝对准!”艾爷嘴里这么说,心里也在纳闷,按理说,她们两人每次来都是乘马车,如今这个时辰应早就到了,怎么还没来?

两人刚说完,就听见了前方一阵嘈杂,紧接着,街道远方出现了一片黑影,是一群人马。

“哎,前面怎么来这么多人?”艾爷问。

“我也不知道,如果这群人都来你们丰膳楼,那你们就发了。”潇爷一边观察,一边道。

整齐的脚步声,竟然是军队!

这么雄纠纠气昂昂的军队出现在岳望县这个平静的小城,令人惊讶,难道是要打仗了?一旁百姓们都纷纷围观,讨论声越来越大。这战事不是刚刚平定吗?

其实,众人不知的是,这只是大部队其中的一小支,大半的队伍都在县城外,并未入城,都则,必然造成城内拥堵。

李玉堂微微眯了眼,观察着越来越近的部队,发现每一名兵士都气势昂扬,身姿矫健,无论是面貌还是步法,无不透露出这支队伍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两百余人的先锋步兵先到了丰膳楼前,指挥将领下令,立定后,分开两边,一举一动,整齐划一,很是威风。

百姓们都赞叹着。见那队伍分开两边,从中让出了一条宽路后,有一辆纯黑色巨大马车向前,那马车仿佛如寒铁一般,在阳光下散发一种杀戮之感。车厢上雕的是虎,虎虎生威,想必车主定然是一名武官将领。

马车在距门前不远处停下,黑色车帘撩起,一身软甲的魁梧男子先下了来,那男子下来后,一旁观望的百姓们齐齐吸气。只见那男子皮肤略白,乌发高束,两道剑眉斜上发鬓,一双星眸潋滟生辉,高挺的鼻梁,与肤同色的薄唇,俊美逼人。

加之其身材修长挺拔,一身软甲,更是威武俊逸。

这人,正是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而后从车厢内又出来一名男子,众人又是惊讶十分。

那男子与之前的男子有七八分像,同样俊美,只不过面庞上稍显稚嫩,加之皮肤有一些坑洼,失了颜色,但,却别有一种安静内敛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更为耐人寻味,也更是引人探究。

这人,正是云飞峋。

如果说云飞扬是咄咄逼人的太阳的话,云飞峋便是内敛淡然的月亮,日月同辉,各有特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两名出色男子并肩而立,周身散发的是尊贵气度,是那种在岳望县这种小城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一种人。

云飞扬回身,去扶正准备下车的一名女子,那女子倾城之貌自然引人惊叹,是夏初萤。

艾爷的心呦,顿时碎得粉身碎骨。

李玉堂拧紧了眉,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夏初萤下了车后,那内敛的男子也迎了上去,去伸手迎接接下来的女子。

群众们眼巴巴地等着看着,能看出这是两对儿,第一对儿已经很是养眼夺目,很好奇这如月一般的男子会配什么样的女子。

那女子出了车帘,只见其身姿修长,衣着考究,发髻整齐,容颜如玉。也是一名女子,虽不夺目,却有自己的光辉,正与这如月男子想配。

“呀,那人不是苏家二小姐,苏涟漪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来了一句,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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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昨天真是没状态,挤不出来。我也不是有存稿的人,主要每天能力有限,有时候爆发了,就二更了,每个月都会二更几次。你们懂我~

谢谢理解我的妹子们。

也谢谢不理解我的妹子,起初昨天还有些难受,不过今天睡一觉起来又很得意,因为妹子着急看文,所以很气愤断更,哈哈哈啊哈,这是不是也能理解为文文吸引人?

好吧,我自己在YY。

预订下个月的月票~努力在下个月初二更几天~其实,我一直在努力,真的。

133,回京

上午的丰膳楼外本应是一片寂静,但今日却是热闹非常。

百姓们熙熙攘攘在围在路边,看着岳望县这平静的小城鲜少能看见的一番热闹景象。这么多兵士保护的人物一定是大人物,那黑色马车中人一定非富即贵。

先是两名夺目男子下了车,而后是倾城女子,再然后是……苏涟漪!

前面三人,百姓们不认识,但苏涟漪他们却是认识的,此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一片骚动,苏涟漪为何和这些富贵逼人的俊男靓女在一起?看,那如月般得男子是手牵手将苏涟漪迎下马车,这……

苏涟漪不是有夫君吗?平日里也是极为自爱的,为何今日却这般轻浮?

哼,平日里不是不轻浮,只不过还没找到值得轻浮的人,这苏涟漪呀,眼界高呢。

苏涟漪不是和李家二公子有一腿吗?

呸,那李家二公子能和面前这位男子比?二公子也是个俊美男子,但也少了点劲儿。

——有好有坏,议论纷纷。

苏涟漪被飞峋拉着下了车,到了地面便松开了口,即便对放是她喜欢的人,也不习惯大街上拉拉扯扯,何况……现在她心思根本不在你侬我侬上。总觉得心中怪怪的。

而这“奇怪”的源头,便是夏初萤,总觉得今日她做这决定不是随口提提,而是别有用心,但其用意在什么地方?不解!

感觉到身上两道目光,顺着第一道望去,是云飞峋,他冷峻的眸子此时柔和无比,专注地看着自己心爱女子,仿佛这世间,除了这名女子,其他便全无价值可看一般。

涟漪被他看得有一些心虚,心中暗骂,这厮平日面皮薄,今天怎么就这般肉麻?

还有一道视线,她顺着望了过去,竟是李玉堂。一身白衣如雪,李玉堂本应是孤傲的才是,他从前那般自傲哪去了?他从前那般不屑哪去了?这双眼中满满忧郁的男子又是谁?

苏涟漪的心忍不住紧了下,很是愧疚,深深叹了口气后,便回给李玉堂一个坦荡的眼神。从李玉堂对她动情时,她便隐隐感觉到了,并非觉得李玉堂人不好,但感情这种事,也有一种先来后到,已经有人率先走入心房,那随后出现的人,也便是有缘无分了。

涟漪微心中祈祷,从前的李玉堂如何,她不去管,如今的李玉堂也算是好人,真希望在他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有一名属于他的好女子正在默默等待。

不过话说回来,初萤为何突然要到这丰膳楼吃饭?虽然是县令吴长安邀请在先,但以初萤的身份和个性,若是不愿,丝毫不用给他脸面。

赶忙看向前方,当看到时,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飞峋问。

涟漪轻轻伸手一指前方,云飞峋也看了过去。

原来,云飞扬和夏初萤不进酒楼的原因是有人堵在了门口,那人不是别人,正视这丰膳楼的少东家,艾爷。

只见,一身肥肉的艾爷一幅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死死堵在门口,不让两人入内,旁边的掌柜和店小二都吓坏了、急坏了,但艾爷又是他们少东家,没法上手。

“初萤小姐,你……你就不考虑下我吗?我虽然长得不如他好看,但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而且,这男的油光水滑的,搞不好是贪恋你美色,会嫌弃你的儿子的,我不嫌弃,我可喜欢孩子了。”那艾爷声色俱下,说得十分诚恳可怜。

涟漪无奈地叹气摇头。

云飞峋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初萤也忍不住笑了,话语中带着戏谑,“放心,他不会嫌弃的。”软糯的声音,却有一种少见的温柔。

云飞扬一下便明白过来,俊脸顿时黑了,上前两步,“无知的蠢货,初萤也是你叫的?你可知她的身份如何?我又是什么身份?”

肥胖的艾爷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气袭了上来,惊悚地看了一眼那俊美男子骇人的气质,下意识地想如同球一般圆润地滚开,但想到初萤,又强逼着自己继续堵在门口,“她……她……就是初萤小姐,你又是干什么的?你……你又知我是谁吗?哼。”

苏涟漪赶忙上前,不能再看热闹了,那云飞扬一看便是个脾气大不好惹的,艾爷千万别引火烧身。“艾爷,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鸾国的长公主,金玉公主。而这位便是驸马,人称金鹏大将军的云飞扬、云将军,快快给公主见礼。”

初萤便就是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那肥胖的艾爷。

别说艾爷愣住,一旁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公主?金玉公主?

可怜的小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大人物,在他们眼中,县令吴大人就已经很大了。

吴长安的马车一直跟着这大部队,这队伍人多队长,马车在队伍末尾停下后,他人则是赶忙从车上下来,努力拨开人群向前挤了过去。

无奈人太多,挤过去花费了不少时间,当吴长安到的时候,苏涟漪的话音刚落,而众人也都惊讶着。

那吴长安赶场抻了脖子高声叫道,“还不为金玉公主和驸马爷见礼?”

众人这才醒悟,先是丰膳楼的店小二们都噗通跪下,而后是一旁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跪了下来,齐呼公主千岁。

苏涟漪越来越纳闷,难道这就是初萤想要的效果?如果想耀武扬威,何须在这小县城,以夏初萤的身份,无论在哪里,接受跪拜都是理所应当。

潇爷震惊,而后默默跪了下来,发现身旁的李玉堂还直愣愣站着,赶紧伸手将他强拽着跪下,再一回头看向艾爷,潇小耽有了一种想晕倒的冲动。

只见那肥胖的艾爷仍旧堵在酒楼的门口,也不跪也不走,就这么看着初萤,那豆大的眼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伤心。

云飞扬冷冷一哼,“刁民,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艾爷的嘴动了几下,而后跪下,低头,再也不语。

上了丰膳楼,雅间,吴长安甚至都不吃饭,伺候着诸位贵人,云飞扬是很少搭理他的,飞峋无奈,便随便迎合几声,算是给了吴长安的面子。

夏初萤一直默默,因吃过早饭,此时便不再吃,随意喝了一些热茶。

涟漪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面容带着微笑,但苏涟漪却觉得她心中所想定然不同于面上所表现的这般。

吃过了饭,几人便回到了苏府,云氏兄弟二人在前厅坐着,苏涟漪则是陪着初萤回院子收拾东西,接熙瞳。

将丫鬟们都谴了出去,涟漪终于忍不住问,“初萤,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今日你表现得如此奇怪?”

初萤怀抱着越来越重的熙瞳,苦笑了下,“涟漪,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整个过程,你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苏涟漪如何能看不出?只不过逼着自己不去向那一方向想而已。

初萤不打算放过她,“来,说说嘛。”

苏涟漪无奈,叹了口气,“云飞扬将军与我从前预想的有所不同,但某些方面却又很是相同。不同的方面是其相貌,如此声名远扬的将军,我以为是那种身材魁梧狰狞,去未想到如此儒雅俊美。而从前想到的地方,应该是其……心冷吧。”

初萤笑着点头,又坐回了床沿,“是啊,今日见到他第一眼,我突然想笑,笑自己从前的幼稚和天真,从前我以为,我在他心中会是不同的,他虽然左拥右抱,但心中是有我的,但今日,我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他心中不仅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

苏涟漪低头不语,不想在初萤伤口撒盐,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初萤继续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想不起来,会想到我?呵呵,如今的我,早过了幻想的年纪了。”

涟漪心中暗暗叹气,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去拯救初萤。狗改不了吃屎,她不相信可以改变云飞扬,何况那人一看便是极为自负固执的人。她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然她一定会劝初萤和离。

她就是这么干脆决绝的人,若是爱,请深爱;若是不爱,请离开。

“你还不解,为何今日我非去丰膳楼吧?”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

初萤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笑了笑,“是为了艾爷吧,从前心仪于我的名贵公子诸多,但那些名门公子对我的喜欢是否纯粹,我不知。但艾爷却不同,他虽不靠谱,但却是今生第一个那么努力追求我的人,不因为我是公主,甚至还不顾我已是育有一子的寡妇,呵呵,我去丰膳楼,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断了他的心思。”

涟漪忍不住有感而发,“是啊,艾爷虽脑子简单了些,性格懒惰了些,但人是好人。”

初萤抬起头,眸中闪烁,“涟漪,这一年,你彻底改变了我。一年前的我,认为有崇高的地位,无上的权势便是幸福。但如今却认为,金钱、权势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真正的幸福不外乎是于喜欢的人,过喜欢的日子。”

苏涟漪想了一想,忍不住解释道,“其实并非我改变你,而是生活的真谛便是如此,是你在苏家村亲眼所见,与我无关。”顿了一下,又道,“却不知,这样的改变对你,是好是坏。”

初萤笑着摇头,“走吧,是福不是祸,也许我回到京中,慢慢找到从前生活的乐趣,变了回去呢。”

……

金玉公主回京,马上便在岳望县传了开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苏涟漪身侧的小寡妇竟然就是鸾国长公主——金玉公主,而苏涟漪那不见踪影的夫君,竟然是鸾国一品武将,人称赤虬大元帅云忠孝的二儿子,刚刚大捷的东征军主帅。

从前便觉得苏涟漪已经够奇了,如今觉得这苏涟漪简直奇上又奇,苏涟漪的经历比那戏台上更为夸张,怎么就能和公主一起生活?怎么就莫名其妙嫁给了将军?

因为前来迎接公主的队伍人数众多,虽初萤提议在岳望县呆上三日,让涟漪先处理生意上的事,但涟漪想到那么多人还需安营扎寨,很是麻烦,便拒绝了。

将酒厂、酒铺、妆品厂和制铁厂的四个管事紧急召唤了来,安排了接下来得工作。好在,这一日虽来得突然,但苏涟漪早有准备,四大管事也算是有条不紊。

苏老爹那边也没时间解释了,只叫酒厂管事先和苏老爹打了招呼,等回头涟漪回来再说。

召集四名管事,是在一侧偏厅,苏涟漪这么做,实在是因仙姬貌美,怕被那云飞扬看了去,到时候添了麻烦,又让初萤伤心。

交代完了之后,四大管事离开。

涟漪本想去和欧阳老先生打了招呼,再去看看猫儿,但如今转你那一想又作罢,等回来再说把。她安排了郑荣生回头将事情大概与欧阳老先生说了,具体的,还是等她回来再解释。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已是三个时辰之后了。

今日,岳望县百姓无一在家中,都齐齐挤在街上,看这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盛况,那整齐的军队,精神的兵士,华贵的马车。

四人上了云飞扬那巨型黑色猛虎浮雕马车,车帘紧闭,马车启动,一侧有兵士们整齐的脚步声,而外隐隐能听见嘈杂的议论声。

其他三人也许等得急了,但苏涟漪这三个时辰真是忙了一身汗,如今总算可以休息,有一些头晕目眩,突然想起,午膳还未用。

车内很大,但也是一个空间,初萤抱着熙瞳和云飞扬坐在马车左侧,而涟漪和飞峋则是坐在了马车右侧。虽不算挤,但也有一些尴尬。

熙瞳乖巧,很少苦闹,现在更是哄了哄便睡了去,初萤未带一名丫鬟,亲自抱着熙瞳,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杯热茶从一旁被人端了来,涟漪收回了担忧地视线,顺着那修长有力的手臂看去,是云飞峋。

云飞峋根本看不出苏涟漪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此时他的眼中只在担心这苏涟漪一人。“中午应该还没吃饭吧,这里有些茶和茶点,等稍晚一些,大军安营扎寨,我帮你去打一些野味?”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他又将那络腮胡刮了去,恢复了年轻的容颜,身上也不是从前那般穿着粗布衣服,而是做工精良合身的软甲长袍,如今这贵气逼人,和从前那乡下汉子截然不同。

“怎么了?”飞峋轻声问。

涟漪笑着摇头,“你没变,真好。”

云飞峋失笑,“我从来都是如此,为何要变?”

初萤能听出涟漪的意思,云飞扬不解,看了过来。

“苏白呢?”苏涟漪问,其实刚见面就想问,却因种种事一直憋着没问。

“他在京中养伤。”飞峋答。

苏涟漪刚刚接过茶杯,吓了一跳,差点将那茶杯弄洒,“苏白他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她早就料到飞峋不会允许苏白冲上前阵,却没想到还是受伤。

云飞峋面露窘色,“抱歉,我没照顾好他。我将他安排到了军医营,照顾伤号,本以为能躲避危险,但开战后我便没时间顾忌他,他竟冲上前去将伤员一个个背回,不料,竟被对方弓箭射中。”

云飞峋的声音满是内疚和尴尬,涟漪将苏白托付给他,他竟辜负了涟漪。

苏涟漪愣了下,根本想不到平日里好吃懒做的弟弟,竟能做出这种英勇之事,她本以为苏白是贪生怕死的,而强硬留在军营也是为了不做“逃兵”,损了面子。如今才知,苏白是真心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云飞峋忐忑,怕涟漪责怪他。

涟漪捧着茶碗,轻轻喝了一口,润了下喉咙,而后调整了情绪,微微一笑,“苏白他做的好,保家卫国方是好男儿,受些伤又算什么?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飞扬之前听飞峋说过这苏涟漪弟弟在军中之事,若是按照平日,姐姐听说弟弟受伤,少不得花容失色、落下泪来,但这苏涟漪却仅仅惊讶了一番,而后便说出这样极为英气之语。

这苏涟漪,有一些意思。

云飞峋见涟漪没生气,提着的心也终于缓缓放了下来,“对,涟漪说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皇上得知此事后,对苏白很是另眼相看,还说往后,若是这苏白争气有一些学问,定然重用。”

涟漪也忍不住提弟弟高兴,“若苏白真有报效国家之心,我也是支持的。”

而后两人便小声聊了起来,云飞峋将苏涟漪走后所发生的事为她讲,而涟漪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评点个几句,更是毫不吝惜赞扬,虽就那么一两句,也将云飞峋哄到了天上。

马车内,两个还未成婚之人聊得热切,难舍难分,而那真正的一家三口,气氛却很是尴尬,静默不语。

因队伍人多,县城道路狭窄,前进的速度很慢,过了好一会,马车才缓缓出了县城大门。

此时围观的所有百姓都纷纷议论,这苏涟漪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过的不再是百姓的平凡日子了,也不用日日奔波。只不过百姓们根本不懂,苏涟漪未来遇到的困难要比现在要大上许多。

马车出了县城门便停了下来,苏涟漪正不解,却听说要换乘公主的皇家大辇。涟漪出了马车向前望去,狠狠吃了一惊,因为,随着飞峋等人进入县城的人已经几百,就算是明知县城外还有兵士守候,却怎么也没想过,有上千人之多。

一千多人浩浩荡荡,加之有一千多匹骏马,放眼一望,乌压压一片。

在乌压压的人群前方,有一只金色硕大马车,说马车已不足以形容。其为半圆形,如同一只移动的蒙古包一般,直径大概丈余,由十匹骏马拉着,威风凛凛,又豪华奢侈。

“走吧,我们换乘我的辇车。”初萤对涟漪说话的声音还是温柔,未变。

从前苏涟漪便幻想过皇家生活,在现代也看过什么阅兵式之类的大型场面,但如今近距离的参与其中才能真切体会到其中震撼,根本不是用言语所表达。

云飞扬嚣张吗?权势大吗?但在这豪华的皇家辇车面前,他那巨型马车也立刻成了背景衬托。再嚣张哪有皇家人嚣张?再高调哪有皇家人高调?

“我们俩坐一个辇车?”话说,小别胜新婚,苏涟漪本以为初萤与云飞扬相见会别有一番荡气回肠的景象,但事实上,却如此平淡。

初萤笑着,“因我不想带苏府的丫鬟来,怕自己照料不了熙瞳,便只能麻烦涟漪了。”

苏涟漪赶忙解释,“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想照料,而是将军……”

“走吧,熙瞳晚间会想你的。”初萤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自己率先走向了辇车。

涟漪无奈,想着一会多少也得劝劝初萤,这日子若是必须得过,便要调整下心态,将就着过。

云飞峋本来是极为激动的,想到哥哥和公主在辇车,他与涟漪在马车,便开心雀跃。他喜欢和苏涟漪在一起的时光,珍惜每一分每一刻,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当涟漪走进,看到了云飞峋那极力按捺心中狂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个……一会我与公主在辇车中,我得照顾熙瞳。”

云飞峋愣了下,而后面色不好,表情僵硬,压低了声音,“让我哥照顾不是更好?他是孩子父亲。”真是棒打鸳鸯,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千万别……

涟漪无奈,“初萤的样子,好像不太想和你哥哥在一起,我也没办法。”也是压低了声音。

云飞峋急得都想跺脚,“要不然我派人去苏府接两名丫鬟回来伺候公主?”

涟漪叹气,“初萤的意思,不想将苏府丫鬟带入京城。”

云飞峋快哭了,“那怎么办?我这日盼夜盼,难道一路上,你都要和公主在一起?”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被人硬生生分开,这种感觉真心不好。

“还能怎么办?我去了。”涟漪抬眼,看见云飞扬策马在前,低头和初萤说了什么,而后面色不悦地回了来。

飞峋也看到了,心中不解,哥哥嫂嫂平日里相处虽不算怎么恩爱,但也算相敬如宾,为何这一次相见如此生疏?哥哥未变,变的是公主,公主好像在故意排斥哥哥。

涟漪转身,追着初萤快步离去,云飞峋看着那抹纤长的身影,心中憋闷得紧。

苏涟漪与骑在马上的云飞扬擦肩而过,礼貌性地对其微笑点了下头,而后迅速转移视线,快步到了辇车,上了去,钻入那明黄色耀目的辇车之中。

云飞扬骑着马来到飞峋身旁,“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飞峋痛苦地看了一眼自己兄长,叹气,“骑马。”反正涟漪也不理他,他自己在马车里干什么?若是骑马还能离她近一些,若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云飞峋跨上自己那匹纯黑色四蹄踏云骏马,策马来到那皇家大辇左右不说,只说这大辇之中,涟漪入了辇车,看向周围摆设装饰暗暗惊叹。

这辇车在外看,已是奢侈无比,但入了内才知晓,没有最奢侈只有更奢侈。脚下的地毯,是涟漪从前并未见过的柔软毛毯,比之现代的精工毛毯更为舒适,花样繁丽、做工精致。

大辇的四周,是包金的墙壁,金低,银花,浮雕着珍奇花鸟。花鸟之上,棚顶,是碧天,定睛一看,是用蓝色与银色丝线修成的刺绣,其精美自是不用累述。

辇车内无座,除了靠近门口有一只小桌外,辇车深处是可躺可坐一种类似于现代榻榻米样的东西,让人惊艳的是,其上铺着的是雪白毛皮,不知是狐狸还是什么动物,那毛皮无一丝杂色,看着便柔软舒适。

初萤已将系统放在了那毛皮上,任由起笨拙地爬着。

“还未吃饭吧?临走时我特意让厨房准备一些点心。”说着,掏出一个小包,如同献宝一样递了过来。

涟漪确实饿了,接了过来,在小桌前坐下,就着茶水吃了一些。

“你为何不愿将苏府的丫鬟带入京城,那两名丫鬟不是一直伺候得很好吗?”涟漪一边吃着,一边问。

“她们熟知我们在岳望县的生活,虽我们并未做错什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带着他们很容易被敌人利用,落了把柄。”初萤道。

涟漪多少能理解其意思,“你……不想和云飞扬亲近吗?云将军虽然自负骄傲,但我能看出,他刚刚还是很想与你一同在辇车中的。”如果没看过,刚刚两人的交谈,是初萤拒绝了云飞扬,后者脸上多少带了一些愤怒。

“不想。”初萤回答,很干脆。

涟漪叹气,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掏出帕子在擦了擦嘴角,“初萤,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争取改变他,而不是这么消极抵抗,这么下去,他还是那般游离花间,你却要孤苦一人。”

初萤低头不语。

涟漪见她不再说话,就知道她不想继续这话题,心疼地不想再继续下去折磨她。“你睡一会吧。”

初萤乖巧地点了点头,“你陪我。”

苏涟漪失笑,“当然。”

而后,在初萤便怀抱着熙瞳,在那柔软的皮毛榻上睡了去,涟漪为其将一侧的锦被打开,盖好。自己则是靠在一旁,守着。

队伍早就开始了行进,这大型辇车已车体沉重,行进起来平稳无比,不会是皇家大辇,厚重得车壁不知用什么什么材质,竟然很是隔音,饶是外界有再大的声音,但在车内也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初萤母子睡去了,苏涟漪却丝毫没有睡意,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帮初萤走过这个难关,如何让云飞扬改邪归正,即便是做不到一夫一妻,也要将大半的爱分给初萤。

但无论如何想,都觉得一筹莫展,越想越是烦躁。

突然,一旁墙壁有一种奇怪声音,好像敲门一般。

起初,涟漪并非察觉,时间长了,那人锲而不舍地在敲,她才意识到,这不是车辇何处零件碰撞之声,而是有人“敲门”。

打断了思绪,涟漪转过身,小心去看这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墙壁,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墙壁有一道小小的细纹,而有一只仙鹤的眼睛是凸起的。

涟漪伸手去触碰仙鹤的眼睛,发现竟是活动的,可以扭转。扭转过后,小窗子打开了。

苏涟漪惊讶,这大辇做工真是精巧,原本她以为这车上无窗,原来窗子设计得很是隐蔽,若不是外面那敲窗之人,她都没发现这窗子。

向外一望,哭笑不得,原来这锲而不舍敲窗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

只见他一身纯黑软甲,服帖在修长健硕的身材之上,身后是同色系披风,胯下是纯黑色战马。云飞峋就这么骑着马,不快不慢,与皇家大辇保持着同速。

苏涟漪怕吵醒了睡下的初萤,用口型去问他——干什么?

云飞峋也用口型回答——我想你!

涟漪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甜蜜,正欲关上窗户,但窗外那厮却将手臂伸了进来,一把捏住她的柔荑,我在手心中,小心把玩。

涟漪脸一下子红了,这云飞峋几日不见,脸皮怎么这般厚了,想说话却又怕吵醒初萤,赶忙探了头过去,急急小声道,“你这个登徒子。”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本就离窗口不远的俊荣,突然放大,那厮迅雷不及掩耳,竟也伸过头来吻了她的唇。

苏涟漪顿时瞠目结舌,而云飞峋偷到了香,又迅速回身,脸上是一片无辜地认真,就好像刚刚突然偷吻的不是他,另有其人一般。

涟漪一时间不知是应该生气还是好笑,不再搭理她,正欲关窗子,但外面那人急了,将大手一下子伸了进来,阻止她关上窗子。

“涟漪,就这样开着吧,一路上让看着你也好。”熟悉的男音压低,带着一种调皮的哀求。

那么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男子,一个身怀武艺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此时竟放下了身段,苦苦哀求,足以让任何一名铁石心肠的女子心软,何况苏涟漪本就是心软之人。

涟漪叹了口气,不敢去想刚刚那一吻多少人看了见,稍微探头过去,却又小心保持距离,生怕这厮又过来亲,“还是关上吧,就算一路邪风不把我吹的鼻歪嘴斜,也要顾及到初萤和熙瞳,春日风硬,若是他们母子着凉,到时候我会自责。”

“那你出来,和我一起骑马好吗?若是你不会骑,我带着你。”一想到能将苏涟漪揽在怀中,共乘一骑,云飞峋心头又荡漾开来。

苏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阵子你是不是吃多了猪头肉?”

飞峋不解,“没有,猪头肉怎么了?”

“若不是吃多了猪头肉,脸皮怎么突然这般厚?”苏涟漪无语,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抱在一起骑在一匹马上,她这个现代人想想都有一些脸红心跳,这个“古代人”这么就这么坦然?

云飞峋无奈,“哦,知道了。”说着,便准备将手伸出去,让涟漪关窗。

但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眼前,就算不能亲热亲热,也得聊聊天,以解相思之苦吧?云飞峋很是不甘心,只能在那大手离开窗子的瞬间,摸了一把涟漪那柔嫩的俏脸蛋。

苏涟漪哭笑不得,带他将手拿出去的瞬间,赶忙将窗子关上,将仙鹤眼睛——那个小机关拧上,将厚脸皮的那厮关在窗外。

开窗关窗,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但苏涟漪的心情却大为变化。

开窗之前,她满是对初萤的担心;关窗之后,她又满是自己幸福生活的开心。虽然自己的前途坎坷,但最起码两人是相爱的,又想到初萤,看着其美丽甜美的睡眼,她也是满头纠结、一筹莫展。

夜晚来临,队伍因着急赶路,并未刻意找小城停歇,而是在半路上安营扎寨。

熙瞳还小,不到一周岁,屎尿都在尿布上解决,虽然苏涟漪已经为其带了整整一包的尿布,但也怕不够用,脏了的不敢扔,只能找地方清洗。

她先是将脏尿布用包袱包好,而后出了大辇的门,刚一打开门,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涟漪一愣,原来如同小狗腿一般冲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而本来同行在旁伺候的兵士被硬生生挤兑在了一边,无辜地看向苏涟漪,那眼神好像在说——不是我不尽责,是飞峋将军硬把我挤走。

涟漪转身关了门,怕车内母子着凉。“飞峋,你可知这附近有没有小河?”

飞峋看了一眼涟漪手上之物,便猜到了大概,“有,刚刚路过了一条小河,我带你过去把。”

“好。”涟漪下了辇车。

飞峋压低了声音,“这个可是熙瞳的尿布?”

涟漪微笑,“几日未见,聪明了。”

云飞峋根本不在意苏涟漪对他的隐隐戏弄,“带的不够,不够换了?”

涟漪回道,“暂时是够的,但还是要以防万一,此时也不赶路,还是洗洗,以备急需罢。”

“其实不用你亲自动手,交给兵士去做就好。”虽是春季了,但夜晚河水冰凉刺骨,他怎么舍得她那白嫩小手受那苦?何况还是这种污秽之物。

涟漪笑着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哪好意思劳烦他人?我自己做就好,带我去吧。”

正说着,有一男子一身青色锦缎长袍,长袍上隐隐可见刺绣暗纹,绣着威猛苍鹰,那人年纪虽不大,气场却逼人,随着他的到来,一旁兵士们都打起了精神,这人正是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怎么了?”云飞扬问,低头看着苏涟漪手上的小包袱。

涟漪忍不住道,“是熙瞳脏了的尿布,需要人来洗,不知云将军是否为自己儿子洗一下?”

云飞扬一愣,“随便叫个人去洗就是。”

云飞峋怕苏涟漪抱不平,赶忙道,“哥,放心吧,我和涟漪去就行了。”

苏涟漪叹气,确实,人家的家务事,她有什么权利置喙?柔下声来,“是啊,孩童的尿布要极为清洁,还是自家人洗的放心。”不想再同云飞扬说话,转头,“飞峋,我们走吧。”

云飞峋面上还是那般,但心头早就喜气洋洋,伸手不顾肮脏,将那小包袱抢了下来,一伸手捏住涟漪的柔荑,也不顾她的反对,“走,我骑马带你。”早就想两人共乘一骑,将心爱女子揽在怀中,而后骑着爱马,别提多高兴了。

涟漪挣扎不得,好在天色不早,周围人也没多少注意到他们的,便由他去了。

到了拴马的地方,飞峋现实将那包袱系在了马鞍上,而后脚踩马镫,长腿一迈,跨上马去,而后微微俯身,伸出修长的手臂,“把手给我。”

夜空月弯,繁星点点,春风迎面,别有一种浪漫。

黑马骑士,风度俊逸,伸手邀请,足以让任何一女子心动砰然。

涟漪抬眼看着云飞峋,黑色掩盖了他有些坑洼的皮肤,只有那深邃的轮廓和热情的眼,竟比那云飞扬更为俊美潇洒。

苏涟漪微微一笑,向前几步,越过了他的马,无视他的手,在马群中挑了一匹白马,解了绳子,在云飞峋不解的目光中,一个纵身跳上马车,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那白马现实抗拒了两下,只见苏涟漪熟练地调整拽了两下缰绳,那白马便服帖起来。

骑着白马在前方空场小跑一圈,而后转了回来,勒马止步。

马背上,纤长的女子笑意盈盈,“走吧,小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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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临时营地不远便是一处小河,初春,冰雪消融,河水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

两匹马一黑一白,并肩向小河而来。

黑马之上的云飞峋有种挫败感,只因起初计划着揽着苏涟漪一同骑马无比快活,却没想到,人家苏涟漪本身会骑马,骑术还十分不错,军中马匹虽都是训练出来的,但多少也是有脾气的,但涟漪却能瞬间制服马匹。

他叹气,苏涟漪为何什么都会?

本来心中幻想得美好——怀抱佳人、两人一马,在夜色的草地上徜徉,谁能想到,这苏涟漪会骑马?不仅会骑,其骑术还非常棒。

棒到何种程度呢?曾经亲手将一匹小马驹养大,而后日日与马一同玩耍,其马术能次吗?

前生,苏涟漪的爷爷住在沂蒙山脚下,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老人,种田、养马、养蜂,悠然自得,而苏涟漪从小便是在爷爷家长大,自然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马。

无论是何原因,云飞峋的美梦都是破灭了。

到了河边,飞峋翻身下马,将那小包袱从马鞍上取下,涟漪也下了马,接过包袱,将手中缰绳递给了云飞峋。于是,两人便一人到河边解包袱,另一人则是找了棵树拴马,未曾商量,却无比默契。

拴好了马,飞峋来,正见苏涟漪清洗沾着污秽之物,“我来吧。”云飞峋伸手便去抢。

苏涟漪歪着头,看着飞峋,“不嫌脏?”

云飞峋笑着摇头,“河水太凉,心疼你的手,再者说,这是我侄儿的,为何嫌脏?”

涟漪不信,便真将手中还沾着金黄的尿布扔了过来,飞峋接到后,浓眉皱了一皱,修长的身子一僵,随后还是将那尿布拿在手中,捏了一角,用流动的河水冲洗。

小河旁有大石,涟漪便顺势坐了下来,抱着膝,扭头看着云飞峋的一举一动。

因月弯,光线不够明亮,一身黑衣的云飞峋仿佛直接隐在了黑夜的暗影之中,只有刚毅的侧面,和专注的眼神。

看着眼前的云飞峋,又想到他哥哥云飞扬,苏涟漪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飞峋,在这世上,你是不是一种异类?”虽是问话,其实却有一些喃喃自语的成分。

河水将尿布上的赃物冲刷干净后,云飞峋这才下手去清洗,“没有。”

涟漪不认同地轻轻摇头,“不对,你就是异类。”心中却感慨,她命好,碰到了这异类,只是,初萤又该怎么办?“你觉得,初萤和云飞扬相爱吗?”

飞峋见到包袱一角竟有皂角粉,抓了一些来,继续清洗。“不。”

“哦?来讲讲。”涟漪略微惊讶,这云飞峋就是个闷骚,平日里看着好似什么不说,其实心头比谁都明白,如今来看,还蛮有主张的嘛。

飞峋手大有劲,几下便将那尿布洗了干净,拧干,放好,又拿了一只脏的,如法炮制,“我说不出,只是凭直觉罢了。”

涟漪有些失望,长叹气,“那你觉得,云飞扬会有一天重新爱上初萤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若是能和好,是最好。

云飞峋一边默默洗着,一边回答,“我哥虽花名在外,但其实他从不独宠某一女子,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们,温柔乡、英雄冢,女人只是男人功绩的象征,就如同战功一般,必不可少,却不能沉迷其中。”

苏涟漪顿生愤怒,“这是什么谬论!这么说在他眼中女人就如同战利品一般?他的妻子呢?他的母亲呢?难道当初他母亲也是战利品之一!?”说完,有一些后悔,再怎么愤怒,也不能如此说,毕竟,那人再不对,也是飞峋的父亲。

果然,云飞峋有些尴尬,将手中尿布扔下,赶忙捏住涟漪的手,“放心,我不是这么想,功绩虽重要,你更重要。”

每个人都有护短心理,父母是自己的,不容外人来说。而飞峋不追求她的失言,令她十分感动。

那潮湿的大手冰凉,涟漪怜惜地将那双大手放在手心中,小心为其取暖。“我了解你的为人,若你也是如此,我又怎么会厚着脸皮跑到京城去高攀?刚刚是我失言了,不应那么说你父亲,是非对错,你自有判断,我不应该多嘴。”

云飞峋有些急了,“涟漪,我没怪你。”

苏涟漪赶忙点头,“知道。”说着,放开了他的手,也到了河边,捡起了尿布,也下手开始清晰,“这么说,你觉得云飞扬以后不会改变?”

“放着我来。”飞峋去夺她手上的尿布,却被后者闪了过去。

“两人一起干,也能快一些,我要速速回去,怕初萤一人照顾不来。”

苏涟漪这么说了,云飞峋便也只能顺着她意思做,两人拿起了尿布开始清洗了起来。

飞峋想起刚刚涟漪问的话题,“我觉得……应该很难改变。”

苏涟漪听到后,点了点头,心中有数。

两人边洗边聊,一炷香的时间,这一小包袱的尿布都洗了干净。

云飞峋用力将尿布拧干,而后又重新包回了包袱中,系在马鞍上,“走吧,我们回去。”说着,用一种略带委屈的眼神看向苏涟漪。

涟漪视而不见,这就准备跃上白马。

飞峋那眼神更是委屈,也不上马,就这么一只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扶着马鞍,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苏涟漪,“涟漪,你……这么善解人意,肯定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这么卖力洗尿布,难道……就不能……”

苏涟漪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在人前真是羞涩为难,如今没人,确实可以满足他一下,何况,人家刚刚还真是十分卖力的帮忙。在这个君子远庖厨的时代,一个领兵打仗的僵局,蹲着半天洗尿布,已经十分不易了。

只不过,她还是想刁难他下。“但问题是,我会骑马啊。”

云飞峋想了半晌,而后牵着自己黑色战驹便过了去,“我不会,刚刚突然忘了。”反正左右无人,他厚着脸皮也不怕人笑话。

涟漪忍不住笑了下,身子向前移了下,拍了拍马鞍后半部,“来吧。”

飞峋就如同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般,笑得欢快,未踩马镫,一只手拽住马鞍后座,一个潇洒翻身便利落上了马,稳稳做到了马鞍上,迫不及待地怀抱上朝思暮想的人。

涟漪无奈,天高夜黑,四下无人,还是觉得尴尬得很,低着头,不再吭声。

飞峋将自己战驹缰绳拴在白马的马鞍后座上,而后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捏住苏涟漪的手。能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子一僵,他爱死了她的羞涩,每一次这般,他都十分有成就感。

“等急了吗?”他突然道,低下头,将头埋入她的颈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苏涟漪被一种强而有力的男子之气包围,心中竟生出一种甜蜜与安全,“没有。”她日日与初萤在一起,被初萤的娇小衬托得如同半个男子,平日里交际应酬也让她渐渐忘了性别,但只有和云飞峋在一起时,才有一种小女子的娇羞。

“我很焦急,当战争胜利的刹那,我便想立刻插了翅膀飞到你身边。无奈,战争之后还有诸多善后事宜,例如军内陨亡、安抚将士、大军入城、安抚百姓、缉拿余孽、查找地道,我恨不得将一个时辰分成十个时辰来用。做完这些,又回了京城,上朝述职、上缴虎符、接风洗尘、庆功宴,每一日都是煎熬,每一次夜不能寐时,我都将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反复回忆。”云飞峋的怀抱越搂越紧,倾诉衷肠。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在马上,白马得不到行进的命令,等得有一些不耐烦,踢了踢马蹄。

因为云飞峋的话语,苏涟漪心中的害羞尴尬淡了,又想起了从前亲密时光,“我能理解,不用解释。”

云飞峋哪肯?“一定要解释。”

苏涟漪噗嗤笑了,微微扭头,近距离观赏云飞峋的俊颜,“从前你那般沉默寡言,如今这脸皮又厚嘴又贫,变化真是大。”

“我们分开一百多日,若我每一日想与你说百字,那便是是万字以上,我现在还没说到一万字。”云飞峋辩解,垂下了眼,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每一日都幻想与你说话,日积月累,便成了如今这般,见到你,只想将你抱在怀中,只想与你不停的说,这样的我,你是不是不喜欢?”

涟漪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若是说心如铁石,如今也足足融化,“喜欢,只要你人未变,无论怎样,我都喜欢。”她所说的“变”,是人格原则的变。

云飞峋轻笑了下,离得近了,他的声音更是清朗磁性,那笑声与耳膜共鸣,令苏涟漪有一些痒。“变是一定的,从前我固步自封,是一种逃避,如今我有心爱之人,生命有了目标,难道还那般不上进?”

涟漪一努嘴,正要说什么,岂止这粉红带着盈彩的小唇一动,不正是盛情邀请?

飞峋毫不客气,将涟漪一个扭身,低头便吻。

“呜——”苏涟漪大睁了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但早已被抱着甚紧。

云飞峋练武力大,岂是苏涟漪这等花拳绣腿能抵抗得了?她的拼命挣扎就如同欲拒还迎,更是将他挑的内心燃起熊熊欲火。

他吻开她的唇瓣,探舌入内,摸索从前熟悉的一切,舌尖舐过每一寸,好像得胜的君王四处巡查自己的疆土一般,带着无比骄傲和霸道。他发现她的舌蜷缩躲避,怒眉紧皱,强迫她去迎合他。

从前云飞峋曾经霸道过,却全然不是这种感觉,苏涟漪很是吃惊,有一些陌生,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助,这种如同小动物般得无助让她浑身虚软,任人揉捏。

他品尝她的味道,一双大手在她背部不停游移。

苏涟漪感觉到自己逐渐沦陷,心中大叫不好,这么下去一定要出事!干柴烈火的,她虽然不是很赞同婚前性行为,但人非草木,不疯狂一把又如何对得起青春。

但问题是……就算真是要疯狂一把,也要有张柔软舒适的床不是?这天本来就冷,两人还在马背上,荒郊野外,离营地也不是很远,他们出来时间不短,若是营地有人来找他们,撞见可如何是好?

如何解释?难道说两人来洗尿布,洗一洗就情不自禁得野战马震?

苏涟漪心中感慨,自己是个老古董,是个比古代人还顽固不化的老古董,更是一个理智总时不时占上风的顽固不化老古董。

她狠狠扭头,将脸错开,终于结束了这长吻,口中还带着他的味道。

“那个……今日不方便吧。”因为身体的变化,她的声音也是略带嘶哑,在这夜色中更为迷人。

飞峋急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如今皇上都答应给我们赐婚了,我们早晚都要大婚……”真是急了,心爱女子就在怀中,他做不到坐怀不乱。

苏涟漪满脸通红,“不是那个,我不是怕你不负责,若是我同意了,今日……行事,明日分开,我也绝不后悔,这一些担当我是有的……”

“苏涟漪,你说什么混话?我立下军令状带兵东征,我与我父闹翻,我在朝堂上请婚被拒,我在皇家庆功宴上与我父对峙,强逼皇上赐婚,我如此折腾,难道就为了与你春风一度而后分开?”云飞峋真的怒了,其他可以冤枉他,唯独这对她的真心,不容丝毫误解。

苏涟漪没想到这厮竟吼她,这是他第一次发脾气,很震惊,心中却感动非常,“自然不是,我是说……是说……我们出来得久了,搞不好有人来寻我们,若是被看见……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飞峋立刻回道,“我杀了他灭口。”

涟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云飞峋,你疯了?”当看想他的脸,发现那俊颜之上略带狡黠,知道自己被骗,狠狠在他腰上一掐,却没想到入手的一片刚硬,如同铁板一般。

飞峋对自己腰上的袭击丝毫不在意,犹如根本不存在一般,伸长了脖子,看向一侧的小树林,“要不然我们去那树林中如何?”

涟漪欲哭无泪,“你不觉得很冷吗?这才四月中旬,若是感冒了,会传染给初萤和熙瞳的。”

飞峋又道,“我那有披风。”

涟漪艰难将手臂从他怀中抽了出来,揉了揉额角,有些酸疼。“你不觉得地上硬吗?”

云飞峋想了下,“树上长了些嫩芽,若是将嫩芽取下放在地上,应该柔软几分罢?”

苏涟漪已经哭笑不得了,“难道我第一次的美好回忆,就注定了要在荒郊野外吗?”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老天爷是公平的,之前对她太好,如今要收回一些罢了。

云飞峋笑着长叹气,爱怜地伸手去帮苏涟漪揉额头爆起的青筋,“我开玩笑呢,起初真是很冲动,后来却觉得,这一夜应该是洞房花烛那一天,那才更有意义。”

涟漪发现,飞峋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才发现自己被玩弄了。可恶的云飞峋,早知现在变得如此闷骚狡猾,她就不应该在他身上沦陷!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总以为自己眼光毒辣,如今才发现,就在最关键的事上,她走了眼。

“还疼吗?”他低声问,那清朗的男声,正如同夜晚的春风一般,让人清爽却又无比温柔。

涟漪摇头,转过身去,毫不客气地将身后那庞大身躯当成真皮靠垫,舒舒服服地靠着,“不疼了,今日圆月高悬,月光皎洁,我们散散步如何?”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

云飞峋老老实实地抬头,以他那比常人更敏锐的视觉看向天际,见那天边勾月若隐若现几无光芒,繁星点点缀满夜幕,点了点头,话音无比诚恳,“是啊,月亮真亮,要到十五了。”

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你丫还真能扯。”心情很轻松,动了动缰绳,那白马便开始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

“你丫?是什么意思?”飞峋问。

“你丫就是聪明人的意思,是夸奖。”涟漪一边靠着舒服的真皮靠椅,一边胡扯着。

飞峋点了点头,垂下眼,眸中一片深情,那深邃的眼中,只有一名女子的身影,浓而不化,“你丫今夜真美。”

“噗……”涟漪无语,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这话说的……真是煞风景,又没法反驳,只能点了点头,“你丫也很帅。”

白马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享受这宁静的春夜,美好的时光。

……

当苏涟漪回到皇家大辇时,正好与云飞扬碰了个头。

云飞扬从大辇中开门而出,脸上不喜不悲,看不出情绪,那本就俊美的面孔,在四周火把之下,更显得美艳逼人。谁能想到,这一张脸不是长在什么才子墨客的脸上,而是长在一名将军的脸上,怎能不让人有视觉冲击?

云飞扬与云飞峋两兄弟容貌相似,但前者的面孔更为细致柔美,后者的轮廓更为深邃,加之飞峋坑洼不平的皮肤,平添狂野,也便有了男子之气。

战功赫赫、用兵如神、武艺高超、出身名门,再加上这逼人俊美的容貌,难怪云飞扬几乎成了京城闺秀们的梦中情人,即便明知将军府内美眷如云,却还是有数不清的女子欲挤入其中。

可以说,云飞扬有这个招蜂引蝶的实力,有流连花中的资本。

这一切思维都是瞬间完成,苏涟漪就迎面看了云飞扬一眼,也就是这仅仅的一眼,立刻低下头去,不再去看。

向旁侧了一下,为云飞扬让了路来。涟漪身后则是飞峋,他开口,“哥,你晚上不在辇中过?”

小别胜新婚,云飞峋是这么想的。虽然哥嫂两人感情不像他与涟漪这般,但毕竟是多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夫妻同房也是理所应当。

其实云飞扬也是如此,本来来辇中,就是想过夜,却没想到,被夏初萤生生赶了出去。

“哦,公主车马劳顿,加上熙瞳需要人照顾,还是让苏姑娘在此吧,”说到这,他扭头对涟漪来了句,“苏姑娘,公主劳你费心了。”

涟漪没抬头,“朋友之间,是应该的。”不冷不热回了这么一句。

云飞扬也不计较,如一阵风似得,人便离开了。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有一些担心。

“涟漪,怎么了?”飞峋赶忙道。

涟漪苦笑,“没什么,我去看看初萤,”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熙瞳的尿布……”

飞峋一笑,回头见那装满了尿布的包袱还系在他黑色战驹之上,那战驹名为踏云,因黑身白蹄而得名,是以马匹出名的神木国进贡珍品,日行千里、宝马良驹。

如今这么威风凛凛的踏云宝马,马鞍上绑着的不是战刀而是孩童的尿布,十分有喜感。

“不用你担心,一会我找地方将那尿布晾了。”云飞峋不是那种丝毫不懂家务的男子,从前在苏家村,什么都做过。

涟漪心中一动,“谢谢你了,飞峋。”心中感慨,分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为何差异如此大。

“没什么,你去照顾公主和熙瞳吧,注意休息。”

涟漪点头,便转身入了辇车。辇车门关好,云飞峋等了一会,确定无误,才转身离去,在这满是将士汉子的临时营地,找地方晾晒孩童的尿布去了。

辇车内。

初萤侧坐在柔软的矮榻上,纤美的身姿优雅,如同春日柳条,又好似从画中出。

白皙的小手轻轻拍着熙瞳,榻上的熙瞳已经睡着,小脸儿通红疲倦,带着湿润,看来事刚刚哭过。

涟漪一惊,赶忙快步过去,压低了声音,“怎么了?熙瞳不舒服?还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刚刚迎面碰见的云飞扬,难道……两人刚刚争吵?

初萤垂下眼,想了一下,而后扯动嘴角,“涟漪,你来。”

涟漪不解,走了过去,被初萤拉着手,拽着坐在了软榻上。榻很大,涟漪顺着她的意思轻轻坐了下来,尽量不惊动一旁刚刚睡下的熙瞳。

好在,孩童的睡眠一般都很沉。

初萤叹了口气,而后轻轻靠在了涟漪的身上。

苏涟漪个子高,而初萤本就娇小,被涟漪这挺拔高挑的身姿衬托下,初萤十分柔弱无助。

涟漪伸手轻轻将其拦住,慢慢拍了拍,“发生了什么,和我说。”心中酸楚,想来,初萤是实在没什么可依靠之人了罢。

“没什么,没有你想象中的争吵。他入内看望熙瞳,想抱熙瞳,但熙瞳认生,不肯让他抱,便尴尬得紧。我便让他出去了。”初萤解释。

涟漪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安慰,“这很正常,熙瞳才见云将军一两面,孩子都认生,回头熟悉熟悉就好了。”

初萤继续道,“刚刚,我对他好陌生……”

涟漪愣了下,而后垂下眼,“两个人分开久了便这样,慢慢就好了,我与飞峋……也是如此。”说了谎话。

初萤不去拆穿她,领了心意,“不是飞扬变了,他还是从前那般。变的是我。”

苏涟漪如何不知?心中酸楚,很是愧疚。总觉得,初萤是因知晓了现代观念所以才痛苦,这个就好比不知甜滋味,苦也是甜的道理一样。

无知不可怕,最怕的是突破了无知还求而不得,那才最痛苦。

想着,苏涟漪的眸子敛了下,心中已经开始暗暗计划,如何去改变那云飞扬。虽然飞峋说过无法改变,但为了初萤,她偏要试上一试。

初萤靠了一会,觉得无助彷徨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从涟漪怀中轻轻出来,笑了下,“别想着去改变某些人,人可以引导,可以改造,却无法改变。”她能猜到苏涟漪想什么,也知道苏涟漪自从经历了李玉堂的事之后,定然觉得云飞扬能如同李玉堂一般变化。

这到底,苏涟漪又如何不知?

那李玉堂从前虽手段毒辣,但却是因李家的灌输,其内心却不是那般。但云飞扬不同,他年纪轻轻能走上那个位置,其心智比一般人要坚定,也许比苏涟漪还要强悍许多,哪那么容易改变?

“涟漪,看着我,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初萤道。

涟漪看向她,点了点头,“你说。”

夏初萤那双晶亮大眼闪烁,是憧憬美好未来;但同时又坚定,就好比此时的心情。“如果,我与云飞扬分开,你支持吗?”

苏涟漪震惊,万万没想到,初萤能做这个决定,先不说这封建的鸾国女子和离后有多大困境,先说鸾国历史上根本没出现过公主和离!初萤未来将要背负多大的包袱?

初萤静静等待涟漪的答案,而涟漪心中却在交战。

劝和,那便是将初萤继续留在这温水煮青蛙的尴尬中;劝分,那便真真将她推入了水深火热。

无论和还是分,都有损无益,两败俱伤。

辇车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熙瞳匀称的呼吸声。涟漪心中激烈交战后,竟觉得异常疲惫、无力。她垂下了眼,眉微微蹙起,粉唇微启。

……“和离。”

说完这个,她便自责地闭上眼,她这分明是在怂恿初萤!理智上应该劝和不劝分,应该哄哄她!应该……

但最终,她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如果她是夏初萤、她是金玉公主,根本就不会出现这鸡肋的婚姻,从开始就不会选择与风流成性又冷心无情的云飞扬在一起。

夏初萤好像早已料到了一般,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猜得果然没错。”

“你……要慎重考虑!”苏涟漪赶忙道。

初萤点了点头,“恩,无论我如何选择,都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考虑的结果,你记得,不许自责。”她软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威严。

苏涟漪点头,“恩。”两人交心,有些话不说也是相互理解。

……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迎接金玉公主的长队到了京城。城门大开,百姓们都围在道路两侧,迎接公主、看着热闹,熙熙攘攘,被维持秩序的兵士拦着。

“涟漪,一会我与飞扬入宫,你和飞峋去看看苏白吧,按照惯例,你入京后三天内会接到皇兄圣旨召见,不要着急。”初萤道。

涟漪点头,“好,”又压低了声音,“那花名册,你可拿好了?”

“拿好了,放心。”初萤回道,又如同想到什么,伸手按住涟漪的手,“涟漪,谢谢你。”

苏涟漪失笑,“你我的关系,有什么可谢?”

初萤微微摇头,“不是我谢你,而是我代表太子一派谢你。”若当时是太子失王位,无论是太子、云家,包括金玉公主夏初萤本人,都不会善终。

皇室永远如此,成王败寇、六亲不认。

两人说话之间,皇家大辇已到了皇宫门外,朱墙高耸,墙内墙外,将世界划分为二。但到底是墙内幸福还是墙外幸福,没人能说得清。

苏涟漪是因要照顾熙瞳才一直在大辇中,如今到了皇宫,她便下了辇来,由飞峋陪伴,站在旁侧,看着那沉重的朱门缓缓开启,明黄色的皇家大辇入了内去。

过了好一会,朱门关闭,涟漪这才长长舒一口气,心头压抑。

“走吧,我们去看苏白。”飞峋道,语气轻快。

涟漪微微一笑,“好啊,我们走吧。”说着,两人便上了一侧准备好的马车,向一处宅子而去。

……

这处宅子应该是云家别院,大门牌匾上有云府字样。

宅子很大,其内一石一砖,一草一木,一桥一亭皆是极为讲究,整个宅子浑然天成,精美绝伦。

苏涟漪算是开了眼界。自己如今就如同进城了一半,岳望县的宅子再大再气派,与京城的确实没得比,少了一种感觉。

这仅仅是一处别院便已如此讲究,可想而知,云府的气派程度。

偷眼去看一侧的云飞峋,被称作“大虎”,被人呼来唤去之时仿佛还在昨日,但今日,他已成了贵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名门公子。

“这里。”飞峋轻声道。

其实他是极为压抑的,很痛苦!要用很认真地表情,压抑下无比喜悦的心情。这里是云府别院,是他的家。而苏涟漪出现在他的家中就如同做梦一般,若不是前前后后有伺候的人,他现在就要将她抱在怀里。

“恩。”涟漪浑然不知,自己就如同乌鸦嘴上的肉。

一间华贵的房屋,雕梁画栋,门外有守着的丫鬟,门内有伺候的丫鬟,排场不小。云飞峋伸手示意涟漪入内,想来,苏白正在这房内养伤。

涟漪的心情很平静,没有那种知道宝贝弟弟受伤,就哭喊着冲进去抱着弟弟呜呜痛苦的狗血煽情场景。在她看来,男孩子受伤挂彩很正常,不经历疼痛怎能勇敢?

何况,苏白一没生命之忧,二不会落下终身残疾,之前她已仔细问过飞峋了。

受伤生病对于苏涟漪来说再正常不过、见怪不怪了,毕竟从前在医院工作,见到的病人绝对比健康人要多。

房内,有浓浓药味,沉香雕花大床上,一抹身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涟漪入内,低头看了看,而后伸手指着苏白的鼻尖,扭头道,“他瘦了。”

飞峋点头,“是啊,我没照顾好他。”很是自责,苏白是他小舅子,如今人家姐姐来兴师问罪,他能如何?

“没有,这样不错,那么胖没好处,不仅是外观的问题,身体过度肥胖会加重心脏负担,引发诸多疾病,此外对下肢骨骼也有过重压力,到老年更容易得一些骨病,极为痛苦。”涟漪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去。

“我们姐弟还真是有缘,我是因一场高烧消瘦,他竟是因战场上受伤。在这一方面,我不如他,最起码他瘦的有意义。”涟漪半开玩笑道。

云飞峋哭笑不得,如今他看出来了,苏白受伤,涟漪非但一点不心疼,反倒是幸灾乐祸。“我发现苏白瘦了后,与你容貌相像几分。”

涟漪低头看去,也点了点头,“是啊,从前便听爹说过,大哥苏皓容貌像他,而我和苏白容貌像娘。”

许桂花当年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将那当初还是富家少爷的李老爷李福安迷得神魂颠倒。而苏涟漪的容貌自是不说,如今逐渐消瘦的苏白容貌岂会差?

涟漪一边观赏,一边揉着下巴,品头论足。“可惜他太白了,五官太过阴柔,有一些像小白脸儿,回头还得麻烦你帮他好好练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出点爷们气概。”

苏白确实睡了,当苏涟漪入内时便隐约醒来,后来两人交谈彻底将他吵醒,而醒来后第一句就听见他那尊贵的姐姐要求姐夫操练他,而且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眼睛还没睁,已习惯性的愁眉苦脸起来。“姐,你到底是我亲姐吗?我这还伤着呢你就开始计划折磨我了。”

涟漪噗嗤一笑,“谁让你长得那么娘娘腔了?再不练练,回头抓了你去兔儿爷馆当花魁,这京城有钱老爷们都好这口。”她本来算是比较正经的人,只不过一到捉弄自己弟弟,就腹黑得很。

苏白身上还有伤,不敢轻举妄动,又不敢违逆姐姐的淫威,只能叹气,“姐,你就逗吧,我还娘娘腔?当初我打架时候你也不是没见过。”

飞峋微微点了点头,当时这苏白打架确实不要命。

涟漪不再和他贫嘴,而是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这一箭从你身后右肩向下刺穿胸腔,从锁骨下出,真是太好了。”

苏白心中纠结,为啥当初他不被那一箭射死?也好比现在见识自己冷血姐姐的真相好。“姐,你到底咋了,我受伤了很好?”

涟漪一挑眉,“自然,这箭射中的是右胸,若是左胸定然毁坏你心脏,必死无疑。而这箭又是从上而下,避开了你肩胛骨和锁骨,不会落下终身残疾。加之,这伤口偏上,否则若是再向下一寸,射中了肺叶,估计你就去阎王殿给判官当男宠了,这么万幸,岂不是很好?”

苏白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能不死真是命大,但问题是,这话从他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了?

云飞峋起初愣住了,而后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涟漪和苏白相处是用这种口吻,很轻松,很有趣。

“姐,那个……你……会不会怪我?”苏白拐上了话题,脸上带了忐忑。他当初硬要留在军营,后来细细想来,这让自己姐姐背负了多大的心里包袱?若是他死了,姐姐又如何和爹、哥交代?

涟漪帮苏白调整了卧姿,笑了下,“不怪,一切都是命运,若是老天让你死,你即便是回家喝口凉水都呛死,若是老天不让你死,这么被人射了一箭还是不死。”

苏白本以为被一顿打骂,因为他姐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从前还好,自从他姐又一次从李府回来,就如同变了个人似得,对他连打带骂、连踢带打,而他却越发崇拜他姐了。

他认为这一次,他姐也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想到,竟没骂。

看出苏白的惊讶,涟漪微微一笑,“非但不生气,反倒很开心,因为见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不再盲目跟随他人善恶不分,你心中有了正义、又有了勇敢,可以说真正成为一名男子汉了,我为何要生气?”

苏白张大了嘴,因为脸上少了肥肉,平日里被挤得和绿豆大的眼睛,大了许多,还带着深深的双眼皮。他如同见了鬼似得看自己姐姐,很是……不习惯。

“苏白,我为你骄傲。”苏涟漪严肃了表情,唇角微微勾起,是欣赏的笑容,“未来,你可有打算?”

这一刻,苏白顿时觉得有一种被姐姐尊敬的感觉。从前,姐姐都是对她直接下达命令,从不容抗拒,但这是第一次,与他商量。

他觉得,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这一伤也是值得。想到这,他也认真了起来,正色道。“姐,我想努力学习,我要考科举,我想为百姓做事。”

别说苏涟漪,就是她身后的云飞峋也是愣住了,他小舅子今日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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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感谢妹子们的礼物了,明天再说,新的一年,十分激动,妹子们,爱你们!

135,公主府(一更,求票)

云府别院,苏涟漪与云飞峋两人探望卧床养伤的苏白,当涟漪问苏白对未来的打算,听见苏白的回答后,竟大吃一惊,活见了鬼。

苏白是什么样人?那可是好吃懒做、胡作非为的主儿,如今竟想着考取功名,为百姓造福。

“姐,当时我们从岳望县到怀靖城一路上,便看到了难民成群、民不聊生,当时我虽未表现,但其实内心触动很大。我生在苏家村、长在苏家村,就真以为这天下都像我们苏家村一般平静。我们村即便是最穷的人家,也比那么难民好上许多,”苏白解释着,“后来我们到了军营,我便日日与兵士一同训练,有一种想法油然而生,便是想为那些可怜的难民做一些什么。”

涟漪勾起了唇,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苏白得到了鼓励,将心中想法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那时候我留在军营,还真没想以后建功立业得到什么奖赏,只是恨那个东福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得民不聊生。从这战事,我知晓了一点,若是想完成自己心中所想,就定要有实力!所以,我想参加科举。”

“好,苏白,我支持你。”还没等苏涟漪说话,身后的飞峋已经上前,对着苏白便是挑起拇指,丝毫不吝惜他的夸奖。

苏白嘿嘿一笑,“谢谢姐夫,从前我不懂事,对姐夫有所无礼,还望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

云飞峋呵呵一笑,“从前之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你懂事就好。想做什么放心去做,我支持你。”

“谢谢姐夫!”苏白惊喜,从前心里是有一些忌惮的,毕竟从前在村里没少让姐夫下不来台,如今却对姐夫崇拜得很。大战之中,见那精明睿智、运筹幄之人是他的亲人,崇敬之心自然油然而生。

苏涟漪怎会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个决定,将苏白带去战场,因见到路上流民,将苏白深深触动,从此便改变了其命运,而苏白未来也成了她的强大靠山。

聊了一会,涟漪便让苏白继续睡觉养伤。

虽然苏涟漪并未表现出来,好像满不在乎,其实心里却心疼得紧。

一箭穿身,即便是没伤到内脏器官,却也是十分危险。首先,是伤口处理。那箭头都是倒钩,当初取箭清创,想来极为不易,苏白定然遭了不少罪。其次是伤后感染隐患。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感染、发炎,甚至形成败血症的病例比比皆是,苏白能扛下来真是不易。最后是失血过多,人的肩胛骨血管繁密,一箭穿透定然损伤不少大小血管,流血不止。

所以苏白能安然无恙,真是上苍保佑,涟漪坚信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三人说了一会话,涟漪便让苏白继续休息,毕竟,苏白需要静养。

涟漪和飞峋两人走出了房门,在一侧小花园中随意走动。

京城较之岳望县偏南,春暖花开,花园中发出了不少嫩芽,有一些早春花已开,带来了不少美景。

“这里,有不少你家人的眼线吧。”涟漪不动声色道。

飞峋愣了下,而后无奈笑笑,“你看出了?”

涟漪点头,“从入门便察觉到了,有不少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便是为我们引路,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应是你家人派来监视我们的吧,若是我们做了什么决定,想必转身你家人便会知晓。”

飞峋点头,垂下眼,盖住一些愤怒和惭愧。

涟漪很想对云飞峋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但想到在来的路上,飞峋那愤怒的咆哮,便将那欠揍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甜蜜。“本来我想在客栈中借宿,但初萤的意思,让我去公主府,苏白毕竟是我弟弟,若是不方便,我便将他也带去公主府吧。”

飞峋一愣,“公主不回将军府?”公主虽自有府邸,但自从与他哥哥成亲后,便搬到了将军府。

涟漪哭笑不得,“飞峋,你还真是单纯,一府中有主母掌管大权,从前初萤在,这主母之位自然是初萤的,但她离开了一年有余,早有人鸠占鹊巢。而这位置,送出去容易拿回来难,前前后后的下人都换成了新主母的心腹,初萤虽是公主身份,再挤回去也是很难。”何况,初萤她压根就不想回去。

云飞峋叹气,。“涟漪放心,我家后院,只有你一人。”

涟漪微微撅嘴,“这才对嘛,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后院那么多女人争来斗去,又怎么家和?”

“苏白暂时不宜移动,就在这养伤吧,他是皇上托付给我的,我家人不会对他怎么样。就是委屈你了,只要皇上为我立了官职,我便有理由单独立府,到时候他们奈不了我何。”

云飞峋想去碰苏涟漪,却又想到周围有不少云府眼线盯着,这些眼线随时会将他们发生的一举一动回报给他母亲,他不想让人觉得涟漪轻浮,便生生忍了下去。

涟漪也是无奈,悠悠看着远方,“好好的一件大喜事,却非要和打仗一般。”

“他们同不同意是他们的事,今生今世我只想娶你一人,涟漪。”云飞峋焦急,生怕苏涟漪被眼前的困境吓退,只要有机会,他就要表明心迹。

苏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只不过,以后我们怎么办,你可有打算?”

“皇上已答应了为我们赐婚,只要等皇上召见你后,便定可以水到渠成。”飞峋道。

涟漪笑而不语,抬眼看向周围的早春花。即便是听飞峋这样的誓言,却还是开心不起来。为何要开心?又如何开心?

远道而来,难道为了让人挑肥拣瘦?为了让人嫌弃?别说云家,想来这京城很多人都得以为她这千里迢迢跑来抱大腿,是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苏涟漪也是个清高之人,极好面子,却阴差阳错到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境地。她可以发誓,若早知晓云飞峋的身份,她不会芳心暗许的,可惜,现在却没了退路。

涟漪闭眼,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无比累,真该死的人生!

“涟漪,你怎么了?”云飞峋见苏涟漪的变化,有些担心。

睁开眼,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什么,既然苏白也见了,我便去公主府吧,初萤交代,让我在公主府等她。”

“你这就走?不再多呆一会?”飞峋不甘。

涟漪无奈,“这里不是久呆之地。”说着,看向左侧的树后,只见那树后有一身影赶忙缩回了树后。又看向了右侧的假山,那丫鬟也赶忙缩回了假山之后,可惜,身子虽缩了进去,却还露出一小点发簪。

云飞峋冷面涨红,“对不起,是我将你带入这尴尬境地。”

涟漪一耸肩,“没什么,世间哪那么多顺利之事,这一次我来京城,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会被如何对待,早已料到,不会受打击,放心吧。”

云飞峋点头,“涟漪,你放心,你的好我都记得,从今往后,我会全心全意对你。”

因为云飞峋这一次次的信誓旦旦,苏涟漪的心情总算是逐渐转好,抬头看向云飞峋,温暖一笑,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却忍住了。“那我走了。”

“我也去。”飞峋赶忙道,“我去公主府,想来没人能拦得住我吧。”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赌气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没人拦你,一起去吧。”说着,两人变向云府别院大门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虽没人阻拦云飞峋在一起,但两人刚要上马车时,却有下人来报,说云夫人突然身体不舒服,晕了过去,让二少爷速速回府。

无论云夫人是否阻拦两人婚事,但好歹也是母亲,飞峋很是担心,涟漪便让其回府查看。

云飞峋有些愧疚犹豫,在涟漪的好生安慰下,最后上了马,赶了回去,临走时说,待看望过后,便会去公主府找涟漪,后者笑着答应。

看着云飞峋骑着黑马离去的背影,涟漪忍不住干笑两声。云夫人突然不舒服?那还真是巧,但这世间哪那么多巧事?想来是早已安排好,让下人们看着,若飞峋跟着她离开,云夫人便立刻随时晕倒吧。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有一种戳伤感,无声上了马车,那马车缓缓开动,向公主府而去。

云飞峋还能去公主府找苏涟漪吗?涟漪是打死也不信的,现在云家想必定然是阻挠两人见面,同时硬塞给飞峋各种美女吧。

飞峋能否被糖衣炮弹攻下,苏涟漪丝毫不担心,若是她未来的爱情婚姻如此不堪一击,那最好从头到尾便不要开始。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是对云飞峋的考验,也是对她自己的考验,涟漪乐观地想着。

……

公主府,早已有人交代了下来,要热情款待苏涟漪。

当涟漪到时,被这皇家式的周到服侍弄得很是不习惯,与这些下人们比,从前她苏府的下人简直就是极有尊严舒服的活着。

三名丫鬟,一前两后,为苏涟漪引路,穿越硕大的府邸,向后院而去。

公主的奢华自是不说,这鸾国建筑都有规定,并非可以随随便便修建,对府宅内房屋的大小、高度和样式,对花园的方位、人造湖的大小都有严格的规定,根据主人家地位的不同,规定也不同。

这个不难理解。

建府宅用银子,而这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若是有人真的有心,砸了大笔银子,将府宅建得富丽如皇宫,那皇上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民居、商户的府宅规格要比官员规格要低,而官员的府宅规格比权臣的要低,权臣的比皇亲国戚的规格要低,规格最高的,自然就是皇宫了。

公主府用的是皇家的规格,其房屋更为高大奢华,院内流水潺潺、湖泊硕大,小桥蜿蜒,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人在府中,便如同身在画中一般。

一路上,丫鬟小厮,见到苏涟漪便立刻停下脚步,大礼参拜,苏涟漪起初是很淡定的,但一路上被十几拨人行了大礼后,后背已隐隐有了一层汗了。

内心只希望,快快到到目的地吧,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十分不习惯。

终于,苏涟漪入了初萤为其专门安排的精美房屋,入内便再也不肯外出,生怕再碰到参拜之人。

丫鬟奉上了茶点,涟漪收下后,便让那些人退了出去,美轮美奂的房屋中,终于只有苏涟漪一人,也轻松了许多。

涟漪坐在桌旁慢慢饮了一些茶,双眼盯着桌上的一道纹路,不知在想什么。那双眉微微皱起,越皱越深,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迸发一种精明算计的光芒——她每一次考虑生意上之事,都是如此。

当一壶茶饮下后,已是一炷香的时间,苏涟漪经过这一炷香的反思和思考,已有了主意。她是那种打定主意便可坚定实施的那种人。

长久以来,苏涟漪都十分矛盾和犹豫,一方面认为,不能和云家闹得太僵,若是退一步、忍让一些可以得到谅解,她甘愿吃一些亏;但另一方面,却深知,这世上就是有一种自视甚高之人,将对方的忍让当成懦弱,得寸进尺。

如今,想到刚刚云府别院前前后后发生之事,她便断了前一种念想。

如今想来之前自己真真可笑,既然都来了京城,既然决定争取了皇商,那便势必要与云家大斗一番。都如此破釜沉舟了,为何还要心存侥幸?

苏涟漪累了,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加上夜间还要帮初萤照顾熙瞳,十分疲惫,反正她也不敢轻易走出去,接受这些热情洋溢的公主府下人们的“朝拜”,便老老实实在房间内呆着吧。

房间深处,一张硕大雕花大床,木料沉香名贵,雕工精美。床榻之上锦被帘子,也都是刺绣精致,极为考究。

既然不能外出,又无事可做,那便干脆睡觉吧,好好休息一番。

脱了外衣,苏涟漪便钻入了那柔软的锦被中,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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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做了个梦,梦见已经和云飞峋成了婚,婚姻宁静美妙,男主外女主内,飞峋白日上班,涟漪在家做家务养孩子,抽出时间看看小说肥皂剧,耐心等待夜晚一家人团聚。

今日忙得实在是累了,便睡了去,但心里却是盼的,想着云飞峋何时回来。

睡得正香,隐约能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而来,心中知晓那人定然是怕扰了她的睡眠,刻意如此,可见那人的细心温柔,不是飞峋又是谁?

她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飞峋,而是一名貌美女子。那女子明眸秋水,口若点樱,“初……萤。”正是夏初萤。

她从宫中归来,入了宫去,先是将花名册秘密交给了皇兄夏胤修,而去了后宫看望母后。

经历了生死大难,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太后对金玉公主极为疼爱,对云熙瞳也很是喜欢得紧,当时便要留母子两人在宫中久住。但初萤不肯,因知道涟漪在京城中孤单,想速速回去陪伴。

初萤将苏涟漪之事为太后讲了,从两人初识到对她的照顾,还有剖腹取子之术等等。太后大为惊讶,很难想象这世上还有如此奇女子,能让人起死回生,能治他人所治不好的怪病,又能白手起家做生意,还研发了那奇特得神仙方。

神仙方是最近才在宫中盛行开来,虽然民间贵妇们已将神仙方誉为美容圣品,但皇宫中人对民间之物天生便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视,起初是不屑抢得。后来不知是哪位贵妇为讨好宫中贵人送了一套,这才美名远扬。

太后还未用过,只听说宫中嫔妃们用什么神仙方,她却一直用宫中御用妆匠研制的顶级护肤品。

在母亲面前,初萤也有了童真,软磨硬泡的要让母后试神仙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套拿了出来。

慈宁宫因公主的归来喜乐一片,又因公主的到来带来不少欢乐。

宫女嬷嬷们都好奇看着,公主亲自上手为太后涂抹妆品,一套去角质、酒糟精油面膜和保湿散粉用下来,太后真的年轻了几岁,毕竟神仙方妆品的灵魂是现代先进科技。

太后对苏涟漪更是好奇与欣赏了,最后初萤又说了涟漪与自己小叔子云飞峋之间的感情,太后当即决定,这婚,即便是皇上不赐,她给赐。

初萤见目的达成,终于可以舒口气,便带着熙瞳出了宫回公主府,赶回见她的好友。

同行的还有两名嬷嬷和四名宫女,都是太后送给初萤的,这些宫女嬷嬷经过宫中调教培训,比一般的下人更会伺候人,以照料公主和熙瞳。

“累了吧?若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初萤赶忙道,将正准备起身的涟漪又按回了床上。

涟漪自然是累,养孩子很熬人,尤其是夜间,根本不得安宁。而涟漪怕初萤的身子熬不住,夜里衣不解带,照顾熙瞳。她如何不感动?

“没关系,已经睡了好一会了。”苏涟漪的脸微微红,不若平日里的那般容颜如玉,这绯色为她增添了娇艳,羞答答的,惹人怜惜。

为什么她脸红?因为刚刚她那梦实在太真实了,明明还没结婚就开始做这种梦,这不是空虚又是什么?真是羞人!这梦就当心底的秘密,绝对不说出来,惹人笑话。

初萤哪知她想什么,笑笑便让其起床,“这公主府,我已许久未回,虽有人日日打扫,但还是少了人气,有一些冰冷。”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孤寂之感,神色幽怨,好像怀念从前的美好时光。

涟漪暗暗叹了口气,女人啊,为何这么难?从前她只看到初萤的可怜之处,如今想想,她不可怜?她也极为可怜。

“熙瞳呢?”涟漪转移话题,不想初萤越想越多。

“母后送了我几名宫女嬷嬷,那些嬷嬷对养孩子都是极有经验的,现在熙瞳正被他们照料着,放心。饿了吧?我让人准备晚膳,你梳洗一下。”初萤道。

“好。”涟漪起身,梳洗之后,与初萤一同用了丰盛晚膳。

两人夜里在一张床上睡,彻夜长聊,聊起苏家村、仙水潭,又聊到岳望县,本以为回到京城便是回了家,但如今初萤却发现,在岳望县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京城,那般冰冷势力。

不知聊了多久,贴着厚厚窗棱纸的窗子都泛起了白亮,两人这才疲倦的睡去,直到日上三竿。

第二日,上午。

宫女们静静守在公主的卧房门口,耐心等待公主起床。这是惯例,若是主子未起身,下人们就必须在门外候着,等待主子起身后随时入内伺候,不能让主子起床才慌忙跑来。

两人醒来,看向窗子那明晃晃的刺目阳光,相视一望,都哈哈笑了起来。

像这样齐齐睡到日上三竿,两人都是不曾的。苏涟漪自是不说,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睡懒觉?而夏初萤从小便被宫中规矩束缚,一国公主从小边有公主的端庄品行,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如今,两人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赶忙手忙脚乱的起床,开始穿衣服。

恭敬的敲门声,美妙的女子在外小声问道,“公主殿下,请问是否起身?”

“是,进来吧。”初萤道。

门开了,宫女们如鱼贯入,捧托盘的捧托盘,端脸盆的端脸盆,都是一式两份,这苏涟漪小姐被公主待为亲姐妹般,众所周知,谁敢轻视了这苏涟漪苏小姐?

涟漪极为不适,不习惯被人伺候着干这些,但也不想丢了初萤的面子。有时候身价,是自己给自己的,就好比去五星级酒店接受服务后,若是惶恐难安,便会被服务人员瞧不起一般。

苏涟漪放平了心态,不就是被伺候嘛,有什么不会的?她不是万恶的剥削阶级,但如果她不需要被伺候,这些宫女就失了工作不是?她也算是为她们提供了劳动岗位,为鸾国扩大了内需罢。

于是,苏涟漪就这样一边心里找着平衡,一边被人伺候着。心中却暗暗想,那些宫女怕弄疼了她轻手轻脚,真心没有自己洗得干净,无奈。

洗漱完后,前一排的宫女们端着用过的洗漱水转身退出,后有两名宫女上前,手捧着两件精美衣裙,想来,这都是前一日初萤细心安排好的。

初萤的衣裙黄蓝相间,鸾国的规定不若中国古代,除了皇帝都不能穿黄,鸾国只要是皇族正室都可穿黄,但要配色,能穿全身明黄的便只有皇帝一人。

黄色在现代不算什么热门的颜色,但在这古代,却是身份的象征。初萤将那黄蓝相间的衣裙穿上,顿生气质,那种高贵威仪,不是人轻易可模仿得出。

为苏涟漪准备的衣服,是一身水绿,即便是见识了现代琳琅满目服饰的苏涟漪,此时看到这衣裙也是十分惊艳,那颜色,真的如同能泛出水光一般,不抢眼、不低调,是一种别样的华贵,与锦缎衣料搭配得和谐无比。花样刺绣也是她从前鲜少见过的,想来,这就是从前初萤口中的——“京城流行款式”。就好比米兰时装周一般。

穿好了衣服,两人便一同坐在了硕大的梳妆台前,自有巧手的宫女为两人梳妆。

发型?自然也是京中流行的一些发型,繁丽的花式、精美的发髻、画龙点睛一般的垂发,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

“不用这般复杂,为我挽一个发髻便好。”苏涟漪不习惯这种将头发垂在身上的发型,觉得很麻烦。

初萤赶忙拦住,笑盈盈的,“涟漪你还真怪,女子哪有不爱美的,你有这等天生丽质,为何总用那种老气的打扮?”

涟漪解释,“梳这种发型行动不便,而且……我也不习惯。”

“不习惯就慢慢习惯好了,不管,以后在京城,你就必须按我说的办。”初萤耍了无赖。

涟漪叹气,只能作罢。

宫女对主子们的垂发处理都极为讲究。富贵人家穿着的都是绫罗绸缎,发丝在这锦缎丝绸上摩久了,便黏沾了上,要用一种专门的发油细细为发丝润湿,这样处理的发丝,既不黏沾,又乌黑亮泽。

他们不知,头发和丝绸只见是其了摩擦静电。

本来两人起的就晚,再加上这慢条斯理的梳妆打扮,待两人出了房门时,已是午时。

涟漪心中感慨,这种生活也就是这种闲得无聊的贵妇们能享受吧,否则一天几个时辰梳妆,还哪有时间办别的事?

两人用了丰盛晚膳,正准备去探望熙瞳,有下人来报,有客到,那客不是别人,正是夏初萤的婆婆、云飞扬与云飞峋的生母,云家主母寇氏。

苏涟漪有一些紧张,飞峋的母亲?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要见公婆,虽这婆婆不是看她而来,但多少还是紧张。

早就听闻飞峋的父亲,赤虬大元帅云忠孝为人死板教条,不接受她这商女儿媳妇,就不知,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趁着走向大堂的期间,涟漪轻声问了初萤。

初萤面色有些不好,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涟漪心中也是狠狠一沉,本来有一些零星侥幸,希望未来婆婆通情达理,但如今看来,不是一家人一进一家门,昨日说晕倒的云夫人之事,看来就是出自其本人的手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什么可怕。

两人快步到了公主府大堂,入了去,涟漪抬眼,看到厅中端正坐着一名贵妇人,那妇人不到五十的年纪,身材极为消瘦,虽已开始苍老,但眉眼间却能看出当年美貌的痕迹。

云氏兄弟二人与云夫人长得极为相像,所以英俊非但,尤其是略带阴柔的云飞扬,正是遗传了云夫人的美貌,男生女相。飞峋还好,想来是综合了云元帅的相貌。

云夫人听闻那苏涟漪来了公主府,此时见夏初萤身后的苏涟漪,细长的眉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刻薄——这苏涟漪哪有女人样?那么高的个子如男子一般,也不知飞峋喜欢她什么。

“初萤为娘请安。”初萤微微福了下身,意思一下,表示对公婆的尊敬。但其毕竟是皇家公主身份,大礼,寇氏是受不起的。

“公主在外辛苦了。”寇氏面带笑容,说的话确实端了架子。如今云家受皇上重用,手握兵权战功赫赫,她这身为夫人的自然也是腰杆子硬气得很。

初萤的面色僵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连假意贴心都懒得装。

苏涟漪并未直勾勾地打量寇氏,却用余光扫了几眼,对其印象极为不好。可以看出,这女人极为自负,想来是丈夫握手重权,两个儿子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涟漪发现,寇氏看见初萤面色一僵时,嘴角勾了一下,想来,这不冷不热的墙壁是寇氏早已准备好的,好像就等这么一日扬眉吐气。难道她和初萤从前有过节?但并未从初萤口中听说。

想起初萤的愕然,两人从前定然无过节,那为何还明知初萤公主身份还这么不给面子,端架子?

突然,涟漪恍然大悟,一下子想了明白。别说古代,即便是现代的婆婆对儿媳也喜欢用一种凌驾其上的姿态,何况是这没有人权的古代!这寇氏想来是享受这种优越感,但不巧,儿媳是公主,她便只能隐忍,非但不能儿媳伺候着怕着,反倒是得对儿媳拍马逢迎。

封建社会的婆婆不就是这样吗?当儿媳的时候,被自己婆婆淫威欺压,多年媳妇熬成婆后,非但不用自身的经理体谅自己的儿媳,反倒是如同自己的婆婆一般像儿媳作威作福。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公主在婆家如何,皇上是根本管不到的,加之这一年初萤不在京城期间,寇氏被其他儿媳伺候得舒服了,自然就更是不喜欢这公主儿媳了。

毕竟,公主不会拉下身段去逢迎什么人,但云飞扬其他儿媳妇可就没这顾虑,自然使出浑身结束,怎么哄老婆子开心,怎么来。

苏涟漪不知自己这番推理是对是错,但对初萤有着深深担忧,对自己的未来也更是担忧不已。

初萤强打欢笑,细声漫语道,“娘,这位便是苏涟漪,皇兄要为飞峋指婚的女子。”转身对苏涟漪眨了眨眼,“快给娘问安。”希望涟漪能说些好话,哄寇氏开心。

苏涟漪心中长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但脸上还是泛起十分亲切柔美的笑容,为其恭敬福了鸾国女子的福礼。“涟漪见过云夫人。”强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丝拍马屁一般的奉承,算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初萤,我的孙子呢?听说你为我们云家添了长孙?我的孙子在那?快抱出来给我看看。”寇氏仿佛根本没看见苏涟漪,没听见她的话一般,直接口吻急切地问初萤,把涟漪晾在一边。

苏涟漪的身子还呈现半蹲,尴尬了下,是起,还是不起。

初萤心中气愤不已,这种小手段是宫中常见,变相的惩罚,“娘,涟漪……”

“快去抱我的孙子啊,那可是我们云家的长孙。”寇氏有恃无恐,首先是苏涟漪确实没什么背景,其次认为公主根本不会因一名女子伤了婆媳和气,毕竟,公主也是云家人不是?

涟漪嘴角勾了一下,而后便款款站起身来。别看只半蹲了那么一会,小腿多少还是有些抖。

初萤看到涟漪直接站起身来,有一些担心,鸾国最终礼仪孝道,涟漪若是现在不忍下那口气,和未来公婆有了间隙,别说能否成婚,即便是强硬成婚,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舒服好过。

“你……”寇氏没想到苏涟漪就这么直挺挺站了起来,哼了一句,“果然是村妇,这般不懂礼仪规矩!”

涟漪却也不恼,温柔一笑,“各地风俗都不同,涟漪从前未到京城,不知京城还有长跪不起、长辈视而不见的礼仪规矩,是涟漪失礼了。”暗暗讽刺。

寇氏一愣,“真是牙尖嘴利的,果然是低贱的商女,拿不上台面。”

涟漪还是那般笑眯眯的,“云夫人多虑了,礼仪规矩可以学,今后涟漪也可以效仿你们,见人长跪,越是被人无视,越是身心愉悦。”不就是犯贱吗?

初萤在一旁差点笑出来,涟漪说得有理,被无视还得忍气吞声,那就是寇氏口中的礼仪规矩?虽然心中痛快,但更是担忧,涟漪如今算是和云夫人挑明了对抗,不知是祸是福。

“你!”寇氏一拍椅子扶手,平日里哪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即便是公主,也是客套待她,何况这一年的时间,家中没有公主身份的威慑,她便是高高在上,谁不是对她溜须拍马,伺候得紧?

“苏涟漪,你这个没教养的村妇,别以为你能顺利入得了我云家大门,麻雀变凤凰,那只是戏台子上的戏码,鸾国是没有的。”寇氏本就不是善男信女,哪肯吃亏?

苏涟漪本就是现代人,还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现代人,本来心底对飞峋母亲最后一丝尊敬彻底破灭,既然对方不给丝毫面子,她又为何要热脸去贴冷屁股?“云夫人,我能否入你云家大门,可不是你说话算,皇上赐婚,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

寇氏大惊,她出身名门,也不是不懂规矩没有涵养,对初萤,实在是从前身为公婆的尊严扫地,如今翻身才得意了一些,但多少还是带着尊重。

对苏涟漪,她是真真的瞧不起,连装都懒得装。但她可万万不敢违逆皇权。

皇上赐婚,那是圣意,哪容抗拒?抗旨不尊那是死罪,即便他们云家根基稳固,也会被降罪。

“你胡说,本夫人的意思是,即便……即便皇上赐婚,我们云家也不欢迎你!”寇氏赶忙改了口。

涟漪微微一笑,“你们云家是否欢迎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嫁的是云飞峋,而非你们云家。”

寇氏没想到苏涟漪如今越来越挑明了的对付,更是生气,怒火冲天,又保持着贵妇风度,面部僵硬,微微扭曲,“你……你……飞峋是我儿子,你这个狐狸精真以为飞峋为了你,背叛云家?”

涟漪还是那般笑呵呵,但这笑容却是火上浇油,“云飞峋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不懂事的孩童,他有自己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而且我也不是狐狸精,刚刚夫人您不是还说我是麻雀吗?”

说到这里,苏涟漪的笑容逐渐淡了一淡,虽还保持着笑容,但那笑容却是似笑非笑一般,没有感情,仅仅是一种表情。“顺便,云夫人,我纠正一下,我苏涟漪嫁给云飞峋并非攀附你们云家的富贵。钱,我自己会赚,我赚的钱根本花不完。权,我若是想要,也会自己争取,根本用不着以自己终身幸福为代价去换那未必能得到的权。我与云飞峋,是因相爱才选择在一起,在爱情和婚姻面前,我与他是平等的,不分高低,所以,也不存在麻雀变凤凰一说。至于你说我是没教养的村妇……呵呵,从头到尾曼声细语讲道理的好像是我,尖酸刻薄的好像另有其人罢。”

初萤未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涟漪,说的好!

虽是极为赞扬,但心中却更是担忧不已,涟漪未来可怎么办?这样直接和云家打起来,还如何成婚?如果云元帅真是气急了死活不肯接受赐婚,皇兄也是无可奈何。

哎……涟漪啊涟漪,平日里看你做事周到,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你……”云夫人就这么“你”了半天,却不知如何反驳。“苏涟漪,你好大的口气,还争权?你一介小小的商女还争权?可笑!”

涟漪甜美的笑容又荡漾开了,“云夫人别急,我说的是一种假设。若是我不求权,我自然不争;但若是我求权,自然去争取,是这个意思。”到底能不能争取到权势,我们慢慢走着瞧。

寇氏气得鼓鼓,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浑身发抖,很想破口大骂,但公主却在一旁,不能失了礼节,便暗暗咬牙忍了。

心中暗暗较劲,今日的所见所闻,回去便告诉老爷,这苏涟漪,云家定然是不要的!

这时候,嬷嬷已将熙瞳抱了过来,多少缓和了气氛。云夫人再怎么刻薄,但对自己孙子却是真真在乎。当看见那粉雕玉琢的娃儿,老脸更是如同川剧变脸一般,换了个颜色,喜欢得紧。

初萤在一旁暗暗松了口气,上前,说了几句好话,陪着寇氏,希望能顺了她的气儿,回头别再为难涟漪。

此时此刻,她是不敢为涟漪说好话的,她若是插嘴,寇氏非但不会消气,相反还会觉得涟漪将她蛊惑,将气更是算在涟漪头上。只有等寇氏平日里心情好了,她才能想办法说一些什么。

因为熙瞳的到来,大厅的气氛缓和下来,寇氏也少了尖酸刻薄,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那优雅的贵妇相,对熙瞳的疼爱,显而易见。并未是因熙瞳有多么找人喜欢,疼爱熙瞳,只因熙瞳姓云,是她爱子云飞扬的长子。

过了好一会,熙瞳也是玩累了,有了困意,嬷嬷便抱着熙瞳下了去。

寇氏又看见了一直在旁静坐品茶的苏涟漪,冷哼了下,刻意不去理会,转而对初萤道,“这几天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带着熙瞳回家吧。”那口吻不容初萤反驳。

涟漪眉头微微皱了下。

初萤自是不想去将军府,却又无法解释为何不回家,“娘,我与熙瞳在岳望县清净惯了,将军府人多吵闹,一时间也许习惯不了。”心中苦笑,她如何回那将军府?

先不说她与云飞扬的关系,就说现在主母之位定然已易主,她回去难道要撕破了脸要回来?生生的掉身价!一国公主,跑去和妾室争权,成何体统?但若是不争权,难道要在人之下?

无论怎么做,都是尴尬,是之前发生种种事,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何况,她也见不得云飞扬日日去其他妾室屋中。也许从前可以忍受,但如今却忍受不了,不知这改变是从何开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再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也容忍不了没有爱的婚姻。

这些道理,云夫人能不懂?“那怎么行,夫妻二人哪能分开?难道太后赞成你们夫妻分开?再说飞扬也是念你的,速速带上熙瞳回家吧。”

初萤更是为难,若是太后知晓她不肯回将军府,会不会担心?难道……真要回去?

苏涟漪慢慢放下茶碗,“云夫人,公主自从生下熙瞳后,身子虚弱,见不得嘈杂,心情也不能受到太大波动,最好还是独处,清心静气,养好身子。”

苏涟漪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能将寇氏惹急。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难道没人告诉你,别人家的人休要置喙?”寇氏道。

涟漪不恼,微笑道,“我没闲心管云家的家务事,确实从一名医者的角度而说,公主若是听夫人的话,回了那乌烟瘴气的将军府,惹了病,夫人如何和太后交代?”

寇氏冷笑,“医者?你是哪门子的医者?”

涟漪耐心回答,“云夫人,难道你没听说你宝贝孙子是由我接生?三名顶级稳婆都束手无策,是我用剖腹之术将熙瞳取出?你这么心疼你儿媳孙子,怎么这么大的事都没听说过?你刚刚口口声声说云飞扬念初萤,难道就是这么念的?”

寇氏暴怒,终于忍无可忍,也不顾什么贵妇形象,拍案而起,“你这狐狸精,先是勾引飞峋,现在又挑拨将军和公主的感情,我们云家是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就不放过我们云家?”

涟漪懒得和这云夫人解释什么感情、爱情、唯一、尊重,反正凡事总要有个黑脸和红脸,好人让初萤来做,坏人就让她苏涟漪自己做好了,反正五十步和百步,也没差多少。

“云夫人还请好好思量后再说话,我的意思已十分清楚,熙瞳是我接生,无论是岳望县的稳婆作证,还是初萤肚子上的伤疤作证,对于初萤的熙瞳的健康,我绝对有发言权。若是云夫人真的不顾我这首席医师的建议,强硬将初萤逼到将军府,将来太后怪罪起来,我可是要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都告知太后。”

她就是要拿太后压这猖狂的云夫人,又能奈她何?

寇氏气得浑身发抖。

苏涟漪想到初萤被云飞扬如此忽视对待,想到刚刚这云夫人对初萤的命令口吻,隐隐也生出了一丝气来。

“云夫人,我再多嘴说一句,无论初萤现在是否嫁去了你云家,但要记得,她首先是鸾国的金玉公主,其次才是你们云家的儿媳妇,轻重利害,你自己好好拿捏一番。”她的意思很明白,以后对初萤,尊重了些!

“你!”云夫人气得都快站不住,这苏涟漪真是可恨,动不动就将皇家搬上来、将皇上搬上来,将太后搬上来,丝毫不容她反驳,只要她说了什么,就是对皇家的不尊。

“我们走。”寇氏终于没忍住,一甩袖子,直接带着丫鬟就出了大厅,气呼呼地想外走了。

“娘,儿媳送您。”初萤赶忙甜甜地跟了过去,一边还说着“不要生气”“注意身子”等等的话,心中觉得痛快,对涟漪感激,却更为担心。

云夫人带着丫鬟们走了,大厅内恢复了平静。涟漪这才卸下了似甜美、似狡诈地笑容,长长叹了口气,双眼愣愣看着门外景致,若有所思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初萤送云夫人归来,快步入了大堂,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赶忙做到苏涟漪身边,“涟漪你疯了?从前你不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今日怎么就这么冲动?”

苏涟漪哭笑不得,“不知轻重?云夫人是什么样人,你也告诉我了,难道我的忍让真能感化她?初萤,你想得太简单,即便是我现在服软,以后勉强过门也会受尽欺负。所以现在还不如直接宣战,成王败寇,赢了便得了幸福、输了也输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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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苏涟漪的如此决定,大家喜欢吗?

137,大彻大悟(万更,求月票)

京城,公主府。

豪华宽敞的厅堂,宫女嬷嬷丫鬟们悉数被清了出去,只留苏涟漪和夏初萤这一对难姐难妹。

初萤叹了口气,在涟漪身畔缓缓坐下,幽幽看了门口,“涟漪,我对你今日所为,不是很赞同。”

涟漪就料到了初萤会如此,刚刚明的暗的没少对她使眼色,只不过她当看不见罢了,微微一笑,“别操心了,我自由我的主意。”虽然初萤受到她现代思想熏染不少,但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哪是容易被撼动的?

夏初萤有些急了,若面前换个人,她才懒得管这种闲事。但对方是苏涟漪,想到她未来生活的处境,她就不得不管!“涟漪,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你现在和云家人闹翻,以后怎么办?难道老死不相往来?那飞峋怎么办?是为了你背叛家族还是为了孝道放弃你?”

这些,苏涟漪早就想过了。

她笑了一笑,伸手轻拍初萤的小手,“从前,那云夫人也是这般命令你?”

初萤嗤笑了下,桃花瓣似的美眸微微一眯,一种骄傲和得意。“她敢?”但随后,心中却不禁涌现出了一些酸楚。她将自己的白嫩小手从涟漪手下抽出,放在自己眼前,垂目淡淡看着。

“这双手,洁白无瑕的只是表面,其实也染了不少鲜血。无论在宫中还是府中,都是弱肉强食,地位不代表一切,地位高,只说明了那些人不敢在表面得罪你,但背后阴招,却杀人不见血,更有甚者,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涟漪无奈地摇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初萤叹气,“为难女人的,永远是女人自己。好好的一颗心,慢慢被她们逼得硬了、黑了,在女人堆里,永远没有明哲保身这一说。”

“其实刚刚我也猜了一些,云夫人想来是被云家的功绩冲昏了头脑,以为没有云家就没有如今的皇上,呵呵,”涟漪垂下眼,讽刺一笑,“所以坏事的永远是女人,还记得我给你讲过井底之蛙的故事吗?那后院呆久了,不正是那口井?”

初萤也是十分赞同,想到自己,苦笑,“涟漪,你一定猜不到一件事,我这公主,是没人愿意娶的。”

“啊?”别说,苏涟漪还真是吓了一跳。

初萤苦笑更深,“人人都以为,一国公主尊贵,定然被众多名门公子争抢,其实却不然。鸾国男子多自大,谁愿意自家女人凌驾于自己之上?何况伴君如伴虎,与皇家走得越是近,是非越多,风险越大。那些权臣愿意将女儿嫁入皇家,却没人肯让儿子娶一国公主,即便是真有攀附之人,也都不是权臣,是一些小不起眼得小臣罢了。”

涟漪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那你与云飞扬……?”

初萤尴尬了下,而后低下头,“是我先喜欢他,而后求着父皇赐婚的,其实寇氏……从前是不同意的。”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想到那云夫人,相由心生,看其面相便能感觉到,她是个多事的主儿,有强大的掌控欲,喜欢用自己的意志去左右他人。“那你从前在云家,她也为难过你。”

初萤一愣,而后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涟漪惊讶。

本来心情低落的夏初萤被涟漪逗笑了,心情也好了一些,“涟漪啊,你虽聪颖,但到底鲜少接触道这上层人家,即便是寇氏再不愿意,她能拿我怎么样?正如你刚刚说的,我夏初萤首先是鸾国公主,其次才是云家儿媳,加之我去云家,恩威并施,她自然也是对我又亲又怕。如今,她变了,以为云家功绩了得便直了腰杆,还以为,我也变了,以后要靠着他们云家大树,可笑。”

说到这,初萤顿了下,叹气,“其实,我确实是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了,因为从前我要做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容不得那些女子春风得意。但如今……却没什么想争的欲望了,就如同溺水之人上了岸后发现,那水只到腰深,笑自己从前的拼死挣扎,溺的不是水,其实是自己罢了。”

苏涟漪听见夏初萤的长篇阔论,却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

高兴?是因初萤跳出了那可笑的怪圈,不再愚蠢的将自己幸福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与其他女人争抢这海市蜃楼一般的宠爱。悲哀,是初萤的寒心,哀莫大于心死,她未来该何去何从?难道就这么在公主府逃避一生?

“原来如此,那我刚刚为你打抱不平,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涟漪试图让话题欢愉起来,尽量说一些开心的。

初萤伸手拽住涟漪的手臂,“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世上最幸福之事,并非是自己取得了胜利,而是在困境面前,有人挺身而出,为自己遮风挡雨。涟漪,谢谢你了,从前我还以为,到了京城便是我来照顾你,没想到,最后还是你照顾我。”

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感慨,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迷霾散尽,找到自我,收获友情。

涟漪一挑眉,“从现在开始,我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难道还不是你照顾我?”

初萤噗嗤一笑,“行啊,随便你吃住花,我就看你能不能吃穷我的公主府。”

“话说,你的钱我还没还给你呢。”在制铁厂建立初期,因资金周转困难,苏涟漪从初萤手中拿了不少银子,后来虽赚了钱,但一次次扩大生产,资金又重新投放进去了。

“银子不要了,你直接卖身给我,以后陪着我好了。”初萤嘻嘻一笑。

涟漪愁眉苦脸,“那我身价太低了吧?不划算了,要不然你再给我点银子当补偿?”

“好啊,你开个数。”初萤也不含糊。

涟漪赶忙打住这个扯得越来越远的话题,“和你开玩笑呢,我若是卖身给你,飞峋可怎么办?”

初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飞峋,你还好意思提飞峋?你可知刚刚给飞峋带去多大的烦恼?你这不是让飞峋左右为难吗?”

涟漪微微一笑,“我的心思,你哪能猜到?”

初萤撅嘴,“讨厌,我不猜,你直接告诉我嘛。”说着,撒娇似的开始摇涟漪的手臂。

苏涟漪噗嗤笑了,“别摇了,一会把我晃晕了,就没人给你讲我的打算了。”

初萤赶忙松了手,亲自为其倒了茶,“好好,苏小姐,小女子洗耳恭听您的高见。”

涟漪笑着,“高见谈不上,愚见倒是很多。”伸手接过初萤送来的茶碗,低头抿了一下,收起了刚刚的戏谑,脸上多了严肃的表情。

“首先,虽然我不愿承认,但门第之分还是存在,想改变这个事实,就要自己奋进争取,而非委屈就全便能得到谅解。

其次,云家人,尤其是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晓,我委曲求全能换来什么?能换来的只是无尽侮辱,更有甚者,他们还会以为我也同意了他们的观念,更是有理由拒绝我、挖苦我。

再次,你怕我如今与他们针锋相对,即便是以后过门也没有好日子?那我告诉你,若是我委曲求全,日子就惨了,云夫人后半生的乐趣,怕就是日日想法子折磨我了。所以,反正日子都不好,还不如破釜沉舟。

最后,你担心飞峋难办……”

夏初萤点了点头,前面的那些,她虽是担心,却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她确实不想争,但也不是好惹的,若是云夫人做的太过分,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就是云飞峋的事很是为难,其加在中间左右难办,最终搞不好还是会影响到与涟漪的感情,这个,才是她所担心的。

涟漪一挑眉,有一种玩世不恭之感,“其实,我这也是帮云飞峋,更是帮自己。”

初萤不解,“何出此言?”

“你想啊,这世间男女千千万,谁都不必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这世间缘分并非唯一,不和这个男人,还可以找别的男人嘛,谁能知道,我与飞峋到底是不是命中注定?也许彼此只是命运中的一个过客呢?”涟漪道。

初萤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

涟漪无奈苦笑,“若是直接能放弃就好了,就是因为无法放弃,所以才有了今天这进退两难的场面。而我将事态逼入绝境,也算是孤注一掷。若是成了,便成了,若是不成,飞峋扛不住那压力、或者我有一天太累,那便快刀斩乱麻。”

夏初萤听得目瞪口呆,她以为苏涟漪非云飞峋不嫁,怎么会……

涟漪继续道,“在岳望县时,每一日筋疲力尽瘫在床上时,我都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就追求这永无止境的挑战和困难?我也想过一些舒心的日子。所以,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一个机会,放过飞峋,也是放过自己。”

苏涟漪的话,夏初萤似懂非懂,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苏涟漪的主张。她看向苏涟漪,很是认真,“你觉得,这世间的姻缘并非命中注定,并非唯一?”

涟漪噗嗤一笑,“当然,也许很多女子从一而终,但男子呢?朝三暮四,难道女子生命中就只有一份姻缘,而男子却有多份?难道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少了什么?不,男女是平等的,都是相同的。

加之,缘分固然重要,但两人的相处也是重要,所谓感情靠经营,有多少起初相爱,最后结合,又因感情经营不善,最后要么便是男子另娶美妾,要么就是女子红杏出墙,这样的事例,还少吗?”

初萤茅塞顿开,一双如水美眸闪闪,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也仅仅是一种想法,还需要她自己细细思量。

两人又说了一些什么,最终,初萤算是松了一口气,“罢了,我也不操心你的事了,你从来都是有主见之人,你有时的思想,我无法理解,或者说短时间无法接受,但记得,无论你如何做,我都是支持你的。”

涟漪点头,虽然两人初相见,带着隐瞒,当时的夏初萤装傻卖天真,但两人的感情却不是假的。

“谢谢你,真感谢这个世界,让我认识了你。”涟漪由衷道。

“我也是。”初萤也深有感触。

接下来的一日,很是平静,两人不再讨论这让人心烦的问题,反倒是说一些家常。

初萤带着涟漪在公主府转着,一边走着,一边细细为其讲解宫中的事,例如礼仪,例如皇上的性格,例如如何拿捏语气,例如后宫中的明争暗斗。

苏涟漪感慨,鸾国皇权至上、权力集中,强权之下,普通人命如蝼蚁,于是为了生存和发展,其竞争便更为激烈。

宫中能出懵懂百合?不,即便是清心如水,想来也是白莲花罢。

……

与公主府的平静不同,元帅府却是一番狼藉。

寇氏回来后,大发脾气。如今云家在鸾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身为云元帅发妻、诰命夫人、金鹏大将军的生母、云家的主母,怎能受这种气?

何况,对方还是个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小商女、野女人。

“见过夫人。”一路上,丫鬟们恭敬为其请安,但她视而不见,怒气冲冲,“老爷可在府中?”

丫鬟们见夫人如此生气,都不敢乱说话,小心跟着,生怕被迁怒。“回夫人,老爷在书房。”

寇氏本来是回院子,听说老爷在家,便转而快步向书房而去。

云忠孝的书房,云家两名嫡子都在,云飞扬面容淡淡,不知在想什么,云飞峋则是面露愧色,但眼神还是无比坚定。而云忠孝则是面色铁青,想来,又是为了飞峋和苏涟漪之事。

寇氏前来,未经通报就进了来,入了内,飞扬飞峋两兄弟自然是于其打招呼,为娘亲请安。

寇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二话不说,对着云飞峋就是狠狠一嘴巴。众人大惊。

“娘,您这是怎么了?”飞扬赶忙上前,挡在弟弟身前,出声询问。

飞峋也是不解,他与涟漪的婚事,父母确实都不同意,但从来都是商量,这是她母亲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打他。

云忠孝也是不解,“静文,你这是怎么了?”静文,是寇氏的闺名,平日里云忠孝都是如此称呼。

寇氏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云飞峋的鼻子,“老爷,你去问问这个不孝子,他招惹回来了个什么!”

飞峋更是一头雾水,满眼的不解。

“娘,您先别急,有什么话好好说。”飞扬赶忙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寇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有丫鬟端来了上好香茗。

而寇氏则一直怒视一旁站立的云飞峋,根本不接茶碗,反倒是猛地一挥,将丫鬟端着的托盘都甩了出去,查完茶壶应声而碎,香茗满地。

丫鬟吓坏了,赶忙跪了下来,低头颤抖。云飞扬则是让丫鬟退了下去,关了门,书房中只留下这四人。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飞云杨问。

寇氏便将刚刚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每一次将到苏涟漪时,想到那低贱商女清高孤傲的眼神,她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贱人的脸撕烂。不用寇氏添油加醋,苏涟漪的话已经是大大的不恭。

云忠孝听完,大吃一惊,“岂有此理!”狠狠一拍桌,那厚重得红木桌硬发生巨响,有了一道细纹,可见其愤怒至极,力气之大。

“真的?”云飞扬惊讶道,“娘,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那苏涟漪,孩儿也是见过的,虽然不算是名门闺秀那般懂礼节,但也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怎么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寇氏愤怒,恨不得也扇云飞扬一嘴巴,“这么说,是我背后编排那苏涟漪?”

云飞峋震惊过后,逐渐冷静下来,低下头。虽不知这话的真假,但就其口吻和内容,确实像是出自涟漪口中。

涟漪,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已经在家努力周旋,她怎么却火上浇油?难道此时此刻,她不应想办法让娘开心?她的聪明睿智都哪去了?

寇氏看到了云飞峋低头不语,冷笑三声,“怎么样,飞峋,如今你知道这苏涟漪的真面目了吧?她就是一藏着黑心的狐狸精,不是个好人!你休要被她骗了!”

飞峋不语。

寇氏虽然自负刻薄,但对这两个儿子确实宝贝得很,尤其是云飞峋,从小得了怪病,她更是心疼。暴怒归暴怒,打也都打了,现在看儿子低头认错,心也软了。

“老爷,上一次您说,工部刘大人的二千金秀外慧中,而刘大人也有意与我们元帅府往来,何不将刘大人一家请来做客?”寇氏道,其意一目了然。

云忠孝哼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烦,本来还想让飞峋与那刘家小姐接触一下,如今看来没个必要,静文,你即刻找媒人拿了飞峋的八字去刘府求亲,这婚事就这么定了,越快越好。”

云飞扬一愣,飞峋立刻抬头,“爹,娘,这其中定有误会,涟漪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哥可以作证,他见过涟漪。”

寇氏怒其不争,几步到了飞峋身旁,“傻孩子,你是被她骗了,这苏涟漪就是个狐媚子,不是好姑娘。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怎么会害你?这一次你就听娘的吧,别与她来往。”

“爹、娘,你们要相信我,皇上也是见过涟漪的,孩儿能那么快取得战功,是苏涟漪不惧艰险千里迢迢赶到怀靖城外,冒着生命危险做出了那么多炸弹,这些都是皇上亲眼所见,娘,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飞峋急了,想尽办法解释。

“你这孩子,冥顽不灵,能有什么误会?”寇氏再次急了。

飞峋挣扎了下,有些话不好说,但此时却不得不说,“娘……您……”他犹豫着,尽量委婉,“您在此之前,您没为难涟漪吧?”苏涟漪睚眦必报,不肯吃亏的性格,他是知晓的。

寇氏想到了让苏涟漪蹲着不动,心虚了一下,“没……没有。”

飞峋太了解自己的亲娘了,喜欢给人下马威,何况她对涟漪的印象一直不好,若是不为难,那就不是他娘了。“娘,当时公主也在,想来也是看见的,您真的没为难涟漪?”

飞扬也猜想到了那场景,一挑眉,唇角微微勾笑,看热闹。

寇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起初没见到她见礼,只顾着和公主说话,但我是长辈,她忍耐一会又有什么不对?”声音没了刚刚的硬气。

飞扬、飞峋两兄弟心中感叹,果然如此,自己娘亲如何,他们还是了解的。

飞峋柔下声来,“娘,所以说都是误会,其实涟漪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不懂京城规矩,所以才有了这个误会,回头我让涟漪来为您赔礼道歉好吗?”

“道什么歉!就凭那低贱商女,别说妻,就是妾,我们云家也是不要!”云忠孝愤怒。

飞峋一直在忍耐,心中剧痛。有些话,说出来却伤父母脸面。若是平日,他定然好说好商量,但今日不同,他爹刚刚放言要与刘家联姻,这事若是真成了,就算他不同意,涟漪也会生气。

涟漪的脾气,他知晓,倔强得很。所以这一次,他也豁出去了。心一横,“爹、娘,这娶妻并非云家娶,而是孩儿我娶,刘家女子就算再好,但我却不喜欢,将来如何幸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管你喜欢不喜欢?刘家小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若是飞峋你觉得委屈,就选几个貌美的妾同时抬进来,那低贱商女是绝对不能踏入我们云家门槛!”云忠孝放言道。

“爹,您这是要把我逼走!?”飞峋震惊,从前父亲就霸道,但如今心寒,此时此刻,其根本不能用单纯的霸道、不讲理来形容。

云飞扬见事态如此,赶忙上前圆场,“爹、娘,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那苏涟漪只是个单纯商女还好,但她却为皇上立了大功,更是与公主有金兰之交,若现在不顾皇命去刘家求亲,岂不是抗旨不尊?”

云忠孝一听,又是狠狠一拳打在桌案上,这个不省心的不孝子!

寇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我上辈子是造什么孽,生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老大引了个公主回来,人家都娶儿媳,我们家娶了个姑奶奶供着,现在更是甩脸色,生了儿子还不回家,我这当公婆的去请都请不回来;老二更好,直接找了个低贱的商女,一个狐媚子,哄男人哄得好,在背后则是真相纰漏,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就两个儿子,呜呜呜……”哭了起来。

云飞扬微微耸肩,也是没办法,“爹,娘就交给你了,我与飞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说完,便不顾父母的反对,直接拽着云飞峋出了书房,离了元帅府。

两人到了京城一处酒楼,包了雅间,上了菜色美酒。

云飞扬端起酒杯,“是我连累了你。”说着,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飞峋苦笑,“哥,你在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命中注定。”说着,也干了一杯。

飞扬笑得轻松,先是为飞峋填了一杯,而后为自己倒了一杯,“其实当时公主过门,娘便是不同意的,当时你在军营鲜少回家,所以不知。后来我便自立门户,娘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对你的期待很高。所以,算是我连累了你。”

飞峋与飞扬碰了个杯,“哥,不要瞎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其中定有误会,我一会去公主府去找涟漪,你去吗?”

飞扬倒酒喝酒,“公主她,好像不愿见我。”

飞峋愣了下,而后没吭声,他多少知晓其原因。

飞扬皱起了好看的眉,“真是搞不懂女人,我从未亏待过她,每个月有五日在她房中,府中所有事都交给她,我绝不插手,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淡?”

飞峋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便说,和哥哥什么时候这般吞吞吐吐?”云飞扬疑问。

飞峋挣扎了下,他与公主两人落难之事,前前后后,云飞扬只知道个大概,并未细说,包括熙瞳是如何生出。其原因有二,一者是没时间,飞扬在将军府、飞峋在元帅府,两人又各有工作;二者是没机会,男子不同女子,鲜少坐下来拉家常,尤其是两人都武将出身。

但今日,云飞峋便要为他哥哥讲讲。

于是,便讲了两人如何遇难,当他醒来时发现聪颖的公主早已隐身在苏家村,后来如何与苏涟漪相处,公主无人照顾,家中前前后后亲自上手去做,后来如何帮助涟漪,两人建立友情。而公主难产,涟漪又是如何用自己做试验品,检验麻药为公主手术,两人又在岳望县又是如何互相扶持。

事无巨细,云飞峋将他所知的一切都细细道来。

云飞扬略微惊讶,从前并未想到,公主还有这么一面。真是她娇惯的公主?那折磨妾室绝不手软的公主?那高高在上将娘狠狠压下的公主?

飞峋苦笑,“公主为了生出熙瞳,九死一生,剖腹产子,别说女子,即便男子谁又有那个勇气?但哥哥你却……在前线同享战功美人,想来,公主是生气了罢。”

云飞扬惊愕,从来没想过这些,连酒都不喝了,“……这样啊,公主产子有功,看来我确实应该好好陪陪她。”

飞峋叹气,不再多嘴兄长家的事,自家后院风波还没平。

“走,不喝了,我们去公主府。”云飞扬性格急,站起来就一把将飞峋拽了起来,扔了酒钱就出了酒楼,上马向公主府而去。

……

公主府,夏初萤正和嬷嬷宫女们陪带着熙瞳玩,而苏涟漪则是趴在桌上写着什么。

如今因为苏涟漪去往京城,苏皓便回了酒厂,专心打理酒厂生意,外加照顾涟漪其他生意。

涟漪的信,正是写给妆品厂的管事仙姬和制铁厂的管事乔六,让其以后有事都写信到公主府。

此外,还有些给自己老爹苏峰的信,向其简单解释前因后果,初萤的身份、云飞峋的身份,告知苏白一切安好,暂时在京城有要事在身,让其不用担心。

还准备写信给欧阳老先生,也是一番解释,外加问候欧阳歉和猫儿这一对新婚夫妇。

苏涟漪曾有过给李玉堂也写一封信的冲动,但转念一想,李公子对她暧昧不明,若是她写信而去,岂不是变成变相的勾引?既然不给其机会,便干脆不留余地,都则平添烦恼。

几人正各忙个的,就听屋外有丫鬟来报,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和云飞峋将军到。

初萤笑着抬头看向涟漪,“你家那位追来了不是?刚刚元帅府定然不知如何闹腾呢,就看你怎么和他解释了。”赤裸裸的看好戏。

涟漪才不怕,一努嘴,“云飞扬也来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他折腾吧。”

初萤哼了一下,又转身去逗弄熙瞳,不管不顾。

那通报的小丫鬟一头雾水,她都通报了,公主和涟漪小姐打了个趣就不管了,让她如何回禀?

涟漪看着那焦急的小丫鬟,无奈,“将他们带进来吧。”她算是越俎代庖了,谁让初萤就当没听见呢。

小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回身去传消息。涟漪则是将那未写完的信笺小心吹干,折好,收到了一边。站起身来低头整理了下衣襟,准备迎接云氏兄弟。

没一会,云氏兄弟到,入了屋来。

涟漪赶忙去暗示初萤,赶紧起来应酬一下,谁知初萤装傻,视而不见。涟漪无奈,便只能随她去了。“涟漪见过飞扬将军,”而后俏皮地看了一眼云飞峋,垂下眼去,那福的身子更是深了,“见过飞峋将军。”

云飞峋哭笑不得,“涟漪别闹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涟漪微微努嘴,一挑眉,看来刚刚云家很热闹嘛,可惜,她没看见好戏。

“走,涟漪和我出来下,我有话要问你。”飞峋一把捏住涟漪的手腕,就要将其拉出去,详细问问前因后果。

涟漪力气没有飞峋大,被其拖着走了好一段路,其实暗暗挣扎,压低了声音。“别急,先看好戏。”

飞峋一愣,好戏?什么好戏?一抬眼,看见哥嫂两人。

只见,云飞扬缓步过去,带了微笑,而一旁伺候的宫女嬷嬷,赶忙退到一边,将位置留给公主和将军。

“初萤,我来了。”云飞扬语气还算好,因为猜想公主生气了,不过在他的世界里,女人生气都是为了引起男人注意,哄哄便好。

云飞峋压低了声音,“什么好戏?”

涟漪不屑一笑,“贱男碰壁的好戏。”

飞峋面色一僵,“贱男……你是说我哥?”

涟漪一挑眉,“你看看就知道了。”

对云飞扬的细声漫语,夏初萤充耳不闻,只当没人在旁边,和熙瞳在玩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游戏,娇笑倩兮。

云飞扬一撩衣袍,蹲在了初萤身旁,“何时回家?”

初萤将熙瞳抱在怀中,“将军之意,本宫不解,这公主府不是本宫的家,还回什么家?”

飞扬面色一僵,而后强挤了笑容,“将军府,我们的家啊。”他何时这么哄过女人?从来都是女人对他温柔顺从,包括从前的金玉公主。

初萤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云飞扬一眼,“将军府是将军的家,公主府是公主的家,为何要让我去你家?”

飞扬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我是夫妻,自然要同回一家。”但当看到熙瞳时,想到飞峋所讲,公主为了剩下云家长孙九死一生,又将尴尬压了下去,挤了笑脸,“初萤想在公主府中?那好,回头我们搬来公主府住也是一样的。”

初萤冷笑,“别,请别将你们那污秽搬来染了我公主府一身脏,云飞扬将军,这里太干净,不适合你的,这里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你不会习惯。”

云飞扬笑了,“原来是吃醋了?别生气了,我知错了,这几日我都去你房中可好?”

初萤哭笑不得,转头很认真地看向他。“你哪里能看出我吃醋?我若是吃醋能安安稳稳在这呆着而不是去收拾你那些贱妾?算了吧,云飞扬,你有你的花花世界,我有我的安宁之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到末尾,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一些发抖,还好,若是不留意发现不得。

涟漪听出来了,有一些担心,拧紧了眉,抬眼示意那些宫女嬷嬷。下人们收到信息后恭敬退了退出,房内便只有他们五人,四大一小。

飞峋觉得尴尬,怎么能看哥嫂家的私事,想拽着涟漪离开,但涟漪面沉似水,不肯离去。

“初萤,我也道歉过了,你还想怎样?”云飞扬的声音里没了刚刚的温柔,多了一丝隐怒。

初萤长长叹一口气,觉得再这么下去,还真像持宠而骄,威胁他一般。也平静了下来,收回了刚刚眼中的不屑和嘲讽,很认真地看向云飞扬那俊美的面容。

曾经这面容让她迷恋不已,但看在眼中却没了从前的惊艳。“我刚刚的话不是气话,你我没有感情,就别再勉强,你回将军府吧,那些女子将你伺候得很好。也别来打扰我宁静的生活,好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感情?”云飞扬气愤道。

初萤无奈地笑了,“我们两人有感情?哦,不对,从前我是对你有感情的,现在没了。所以如今我们算是真没感情。”

“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不满?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依你。”飞扬道。

初萤苦笑,“你以为我现在是因不满所以对你无声抗争?云飞扬,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我用得着用这种消极的手段吗?我是谁?我是鸾国长公主夏初萤,我是当今皇上的孪生妹妹,你真以为你云家功劳天大吗?你真以为我得看你脸色过活?”

这话,把云飞扬彻底激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夏……”刚喊了姓,却发现,不能直呼公主其名,就硬吞了下去,“你难道嫁我后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将她一军,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里不来他。

夏初萤抬头看着那修长魁梧的俊美男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又没有眼泪,最后竟笑了,那精致绝美的面容上,笑得很是难看。“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云飞扬大吃一惊。

初萤继续道,喃喃自语一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好像反问自己。

飞扬大怒,“你发什么疯?”

初萤认真地问云飞扬,“从头到尾,你喜欢过我吗?”

飞扬一僵。

一旁的苏涟漪很想上前安慰初萤,但想了一想,还是忍了住,静静在一旁,面色也不是很好。

初萤扯了嘴角,“没有吧,你从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身边的妾室,你喜欢的是你自己。”

云飞扬高大的身子狠狠一震,拳头捏得直想,压抑心头愤怒,“你真是疯了,我不与你计较,你自己好好想想,别做出让你自己后悔之事。”说完,转身就走了,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

夏初萤看着云飞扬远去的背影,低下头,无奈地对熙瞳说,“抱歉,没为你选一个好父亲,从头到尾,他都未看你一眼,他自负骄傲,盛气凌人,他以为多来我房间几次便是恩赐,呵……可笑,真是可笑。”

初萤终于滴下泪来,泪水滴落在熙瞳的脸上,不是为别人哭,而是为自己哭。

苏涟漪看不下去了,拽着云飞峋出了房门,又将房门关好,让初萤自己静一静,而后让下人们守在房门前。

“你……不进去劝劝她?”飞峋也觉得压抑得紧,他虽与云飞扬是兄弟,但在爱情观上,却正好南辕北辙。

苏涟漪非但没流露任何伤感的表情,反倒是觉得恣意的痛快,“良药苦口,只有痛彻心扉,才能不被其他假象所蒙蔽,做出自己心底的抉择,追求最纯粹的生活。”

云飞峋拧眉,“涟漪,你的意思,我为何听不懂。”

苏涟漪微微一笑,两人向花园中走,她突然站定了脚步,回头看向云飞峋,“现在可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题外话------

好多妹子误解,以为从前公主备受欺压,其实不是那样的,为此,这一章前半部解释了一下,妹子们不要误会。

公主的故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接下来是涟漪的故事,看她如何用另一种方式争取婚姻,也许有些极端,但妹子【ice30624300】说的好:“在别人父母面前委屈求全,就是对自己爸妈不孝!”

每一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凭什么要下跪求饶?凭什么要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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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涟漪高见(求月票,星星眼)

“我们的事?涟漪你指的是什么?”

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烧了天边一片红。

红色洒在公主府的花园中,虽无花红,却胜花红。

左右无人,只有两道身影,一道修长健硕,一道纤细高挑。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见其面容俊逸、眼神纯净,有一些心疼。惭愧地低下头去,脚边有一粒石子,踢了出去,“刚刚你在家中,想来被你娘骂了吧。”无辜的飞峋啊,她心疼他,但却也没办法,谁让他有了那样的家人。

飞峋老实点头,“恩,还挨了一巴掌。”

涟漪惊讶抬头,“还打你了?疼吗?”虽明知这话可笑,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飞峋是故意说的,就等着涟漪如此关心他,天色暗了下来,飞峋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住涟漪的手臂,将其拥入怀中。

“喂,你干什么?严肃一点,我们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干什么还……搂搂抱抱。”苏涟漪挣扎,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被身材魁梧的云飞峋揽入了怀中。

云飞峋对苏涟漪,那真是朝思暮想,时时刻刻地思念,男人对女人的爱,当爱到了极致,根本保持不了冷静,不用一些肢体语言,根本无法表达这种真挚,舒缓这种相思。

所以说男人是下半身的生物,这并不为过。

云飞峋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见,下人们见主人家亲热是正常,何况公主府伺候的大半都是宫中出来的人,更是不在意这种场面。“我很严肃。”

涟漪哭笑不得,本来略带沉重的气氛,被云飞峋这臭不要脸的行径搅乱,哪还有刚刚的压抑和尴尬。

实在挣扎不出,涟漪只能长叹一口气作罢,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将两只手臂伸了出来,轻抚他刚毅的面颊,“为什么打?打了哪里?”

飞峋揽着她的腰,那姿势十分霸道,力气也很大,得亏涟漪身子还算结实,若是换了那种病西施,其后果想必十分严重。“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你对娘说的话了。”

涟漪一挑眉,“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飞峋赶忙摇头,“我哪敢?只不过……哎,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说着,低头,将脸埋入涟漪的颈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呼吸着,不知想着什么。

“我那么说你娘,你生气吗?”涟漪问。

飞峋还埋在她颈窝,想了一想,而后声音闷闷的,“有点。”

涟漪哭笑不得,“你个笨蛋,你这么老实干什么?懂不懂哄女孩子啊,你应该说不生气,你是帮理不帮亲。”话虽这么说,但若云飞峋真的说不生气,她反倒是觉得为人太过虚伪或冷血。

云飞峋就是这么个老实到让人踏实、笨到让人心疼的男人,他很少用语言去表达爱意,却一次次默默帮她。还记得日夜不休地帮她工作,还记得为了她实验的蒸馏酒,他烫了满手的水泡却不吭一声。

肩头有些重,但这种存在感却让人心头甜蜜,熟悉的气味缭绕,苏涟漪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小心放在他的头上,入手的是顺滑的发丝。

“恩,我不生气。”不一会,飞峋又道。

苏涟漪更是哭笑不得,“不生气就怪了,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无论其对错,但若是有人讽刺她、让她不开心,你若是不生气,那岂不是冷血不孝?”就如同……云飞扬一般。

暖暖的气,长长吐在涟漪的颈上,“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撕破了脸?”语调带着一些埋怨。

涟漪恶趣味的揉弄他的发,将他本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发丝抓乱,那头顶发冠都有一些歪斜。“我若是不撕破脸,还指不定你娘要怎么刁难我呢。你从小在这种所谓名名门大户中长大,夫人怎么刁人,难道你没见过?”

“恩。”云飞峋怎会不知?

涟漪无奈地叹气,“我是进退两难,若是忍让能换来他们的谅解,我也不是不能吃亏受委屈的。被刁难,多蹲一会或干脆跪上那么一天,又有什么?但这样他们非但不会体谅我的忍让,还会坚定他们心中的谬误,认为我低贱,入了你们云家门是高攀、会给你们丢人。”

云飞峋可以理解,又无声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些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涟漪有些犹豫。

飞峋从她肩上抬起头来,“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涟漪敛了视线,盯着云飞扬的双眼,“这些话说出来好似挑拨一般,但飞峋你懂我,根本不屑在背后做这种事,但如今,你家人不仅没尊重我,同样,也没尊重你。”

云飞峋没言语,看着涟漪,目光中若有所思。

“若是他们尊重你,将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为何不顾你的意愿?明知你喜欢我,还前来刁难,难道他们也曾这般刁难过云飞扬或他身侧的姬妾?

云元帅也是兵营出身,指挥大军、上阵杀敌想来也不会少,但他带过姬妾上战场吗?没有,那为何你兄长无论怎么胡作非为,你家人、包括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涟漪语调平稳,为其讲解。

云飞峋慢慢放开了苏涟漪,在黑暗中无神远眺,远方,公主府的下人们正在掌灯,长廊、亭子、华屋外,将那灯点亮,长明一夜,第二日黎明后再一一熄灭。

“涟漪,你说的对,如今你受到这种待遇都怪我,若是我早一些建功立业,有了功绩和地位,他们也不敢轻视我、更不敢为难你。”被苏涟漪几句话点明,云飞峋顿时大悟,此时已完全理解了苏涟漪的主张。

在他的家族中,没有功绩便不被重视,没有地位便不被尊重,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自家人。

大哥能胡作非为、频繁纳妾,但他却不能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两人同父同母,差距在何处?——在功绩与地位上。

“我并非是目中无人,如今对你父母的不尊,也是被逼无奈,昨日我与云夫人针锋相对,云夫人回去后大发雷霆打了你;但相反,若是我委曲求全,她会如何?”涟漪呵呵笑了几声,面上是淡淡嘲讽,“她会回去讽刺你,说你找了个攀附富贵、拿不上台面的女子,我说的对吗?”

云飞峋是了解自己母亲的,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

“所以,我进退两难,无论怎么做都不对,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针锋相对。此时云夫人虽恨得我牙痒痒,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她不敢再小看我,最起码不敢不尊重我。”

云飞峋长叹一口气,“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涟漪,难道你就不怕这事情闹大,最后我们二人背负沉重舆论,即便是在一起,也得不到认同,不被世人承认吗?”

“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前有狼后有虎,缩头缩脑就能成功?做事就如同做生意,这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既然决定要做,就要事先料到后果、勇于承担,若是你怕,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做你前途远大的少年将军,我回岳望县继续当我的小商女,从前发生的种种,权当是黄粱一梦罢了。”苏涟漪冷冷道。

“苏涟漪,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怕事的人?我只是……只是……”飞峋生气,心中却矛盾重重,不知怎样将自己心中忧虑说出来。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为难的样子,很是心疼,“你夹在中间最是难办,我知晓。”那边,毕竟是他的家人。

而后,两人就在花园中沉默,天彻底黑了下来,也许要有雨,阴了天,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花园边缘才有几盏路灯,但烛火路灯却没什么光亮。

苏涟漪突然有一些迷茫,迷失在这黑夜中,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径实在可笑。她为了什么?图了什么?在岳望县中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也算是另一种呼风唤雨,明明可以做人上人富有尊严的生活,如今跑来京城中“高攀”?真是自虐。

若是云飞峋态度坚定还好,若是不坚定,她真真的自打嘴巴。

若她与飞峋真是那种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爱情,也许再来这么一场命运的抗争才能应景。但他们从前的感情就平平淡淡,如今有了这波折,想必……要彻底消磨平了吧。

就在苏涟漪暗暗自嘲时,突然被云飞峋抱了个满怀,趁着夜色,他热烈地亲吻她。

苏涟漪一愣,这是怎么个情况?两人的话题如此严重,他还有心思亲热?难道是吻别?

涟漪没抗拒,也没回应,就这么默默承受,心中带着一丝忐忑,不知他要作什么决定,是坚持?还是放弃。

过了好一会,云飞峋才放开她,喘着粗气,“苏涟漪,你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声音低沉沙哑,还带这一丝愤怒。

涟漪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飞峋又继续道,“我立了战功,求皇上赐婚,如今皇上也是同意了。我与家人抗争,他们也算是软硬兼施,我还是坚持要与你在一起。我甚至想过,若他们把我逼得紧了,直接带你出了鸾国,去其他国家,我们逍遥过日,反正我娘还有大哥云飞扬,我爹的儿女更是多,不少我一个。而你呢?还没等吃亏就想着要离开我。”

“我没……”涟漪赶忙否认。

“你刚刚没想着离开我回岳望县?不许说谎。”飞峋怒道。

“呃……想了那么……一小会。”涟漪窘迫,被抓了现行,纳闷自己想什么这云飞峋怎么能猜得到?不过被飞峋这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心中迷茫和彷徨竟然消失了。

是啊,她分明是自己吓自己,飞峋确实有难处,但人家还没表态呢,她就下了定论,实在太早。

涟漪挣扎不开,便只能被他抱着,心中涌现出一种撒娇之感。“那你说吧,我们怎么办。”她不想再考虑这些烦恼事了,扔给他吧。

飞峋道,“等皇上赐婚,此外我要作第二个云飞扬,我要搬出云家,单独立府,那是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两人,不容外人置喙。涟漪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

黑暗中,苏涟漪傻笑着,点了点头,“好。”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不许逃回岳望县,否则我便去捉你回来。”飞峋继续道。

涟漪点头,“好。”

“……若是你真不喜欢京城,要和我如实说,我也随你离开,我们一起走。”飞峋补充道。

“好。”涟漪笑意更深。

云飞峋这才逐渐放下心来,长长舒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糅入自己身体中一般。“涟漪,我承认,我不像有些人那般足智多谋,但只要你相信我,我会爱你一生,永不变心,我会对你好一世。”

涟漪点头,“恩,我相信。”

“所以,你不许想着如何离开我,若是真的想离开,就带我一起走。”男子气十足的声音,末尾处,却仿佛有一丝淡淡的哀求一般。

苏涟漪淡笑着,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未说话,点点头。

——还好,飞峋还是从前的飞峋,只有他们两人感情坚定,又有可以可以阻挠他们?

……

当苏涟漪送走了云飞峋回到房间时,熙瞳早被嬷嬷带下去睡觉了,夏初萤神色平静,看来已经恢复好了。

见她回来,初萤精致的小脸儿上泛起了微笑,“我府上花园精致如何,是否还够浪漫?”

涟漪一下子便明白其意,脸红了起来,“咳咳……公主府下人都向你汇报了?”花园左右不可能无人,有人在旁伺候着,有人在旁监视着,苏涟漪曾经反抗过,无奈那云飞峋的脸皮越来越厚,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虽有夜色为掩盖,其他人看不清,但两人大概做了什么,应该还是能看见的。

下人们看见,定然汇报给夏初萤。

初萤笑眯眯的,“当然,那花园是他们负责,当然事要看着点了,谁知道你们两人亲热过后,会不会嫌不过瘾,顺手把我的花园放火烧了。”

涟漪哭笑不得,“没事烧你的花园干什么?要烧也要找一间最华丽的房子烧烧。”

初萤一挑眉,“华丽的房子不是用来烧的,是用来睡的,”而后,小脸儿上堆满了暧昧,“我说,你们两人也拜过堂了,还这么吊着人家干什么?公主府房屋多的是,直接把飞峋留下又如何?放心,我不在乎的。”按理说,公主府不能留男子过夜,小叔子也是如此,初萤这么说,就是为了逗弄苏涟漪。

涟漪的脸更红,“你不在乎,我在乎!”说着,便去和初萤嬉戏,挠她的痒,两人闹成了一团。

玩闹了好一阵,两人才听了下,满是的欢声笑语,齐齐躺在床上,喘气歇着。

“算算日子,明日你多半就能接到皇兄的传唤入宫,可准备好了?”初萤问道。

“恩。”涟漪答。

“你和……飞峋,你们两人没事吧?”初萤又问,带了担忧。

“没事,我们两人很好。”涟漪答得轻松。

夏初萤这才松一口气,“没事就好。”

……

一夜平静过去,第二日。

果不其然,就如同夏初萤所预料,这日上午,便有宫中太监前来,传唤苏涟漪入宫见驾。

两人重新梳洗打扮,焕然一新,涟漪更是穿上了初萤为其准备的端庄宫装,上了公主府的豪华马车,向皇宫方向而去。

涟漪赞叹初萤料事如神,她怎么就知今日皇上定然能召唤。初萤笑着解释,原来这是鸾国皇宫的讲究。皇宫无论外墙还是宫内围墙皆为红色,其象征着富贵、迹象,人这只是表面。

大红辟邪,相传无论是鬼妖都惧这红,所以红墙便也有辟邪的功用。

而旅途中人,尤其是女子,身上会附上野鬼冤魂,所以不能直接入皇宫,要在城中稳定几日,方才能进入皇宫。

初萤给涟漪讲着,涟漪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妖魔学说?再说,路上的野鬼多?难道宫中的冤魂少?自欺欺人罢了。

当入了皇宫时,已经是下午,想来皇上已下了朝。

初萤和涟漪兵分两路,涟漪被太监引路入御书房,而初萤则和抱着熙瞳的嬷嬷宫女们则是去了慈宁宫。

鸾国皇宫庞大,气势磅礴,红墙金顶,琉璃瓦在下午的骄阳下熠熠生辉。精美绝伦的建筑群连绵不绝,却又错落有致,无论是远眺还是近观,皆是一幅景致画卷。

苏涟漪在现代去过故宫参观,按这鸾国的皇宫比之故宫更是多了一种神秘的庄严。毕竟,故宫已成了一处旅游景点,而这鸾国皇宫却是一国行政机关,矗立一侧的守卫面容严肃,威风凛凛,让人肃然起敬。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御书房。

进入一个硕大的院子,还是那般红墙,路面平整,院子一周古木参天,有宫女太监们在外安静守候,只有几声鸟鸣。

苏涟漪见到了安禄,对其微笑,轻轻福了个身。两人不陌生,从前在怀靖城外的兵营中见过,虽未曾交谈,但如今再见,有一种熟人之感。

安禄也回给她一抹淡笑,而后回身恭敬启禀,苏涟漪来了。

书房内传来了那道略微熟悉的悦耳男声,“让她进来。”

安禄便做了一个手势,“苏小姐,请吧。”

涟漪淡笑表示感谢,而后款款向前,跨了一道不矮的门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燃着一种香气,那味道令人舒适,却有一股肃然的感觉,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龙涎香。仅是猜测,涟漪不敢肯定。

室内温暖,光线柔和,因屋子有些空旷,便微微给人一种压抑紧张感。

鸾国新登基的年轻皇帝夏胤修,此时正坐在硕大的御书案后,一身淡金色衣袍,金线绣着龙纹,乌发束起,金冠生辉。

苏涟漪看见夏胤修后“大吃一惊”,惊讶得甚至忘了下跪。这夸张的惊讶是她装出来的,试想,两人在军营中分明见过多次,若见其是皇帝而不惊讶,那便是将云飞峋出卖了。

惊讶片刻过后,苏涟漪这才“慌张跪地”,按照初萤所教的方式问候请安。

“起来把。”夏胤修冷艳双目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跪地的苏涟漪,但见她好似真的十分震惊,想来,飞峋并未在军营中泄露他的身份,很是满意。

涟漪起身后,连忙低下头,用初萤的话说,便是不可随意窥视龙颜,这样也好,便省了她还得时刻留意自己的面目表情。她毕竟不是做演员的料,装上一会还好,时间长了,怕是要露馅。

“抬起头来。”没想到,苏涟漪不想看,夏胤修还逼着他看。

涟漪无奈,心中叹气,缓缓抬起头,尽量不去直视皇帝。

这是夏胤修的恶趣味,只因这苏涟漪实在是名有趣的女子,仿佛任何事都尽在把握,何等难事都可迎刃而解,越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他便越是想看见其慌张的一面。

回宫之后,夏胤修便派人去调查苏涟漪的一切,之前在怀靖城已调查了一些,让其震惊,想来是以讹传讹,将这苏涟漪夸张化了。但这详尽的信息传到之后,更是震惊非常,因为这苏涟漪的事迹更为夸张。

一名村中长大的普通女子,怎么就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取得如此功绩?难不成是有神明指引?

夏胤修细细打量面前那名女子,女子虽遵照其指示抬起了头,但却还是垂着眼,不肯看他。她面容恬静气质端庄,虽不算倾城美人,却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她的魅力如同沉淀而来,遇事不惊、幄千里。

夏胤修对这名为苏涟漪的女子也是越来越有兴趣,“苏涟漪,你还记得朕吗?”

涟漪微微点头,“回皇上话,在怀靖城外便惊讶皇上的王者之气,刚入御书房不小心窥见龙颜时确实震惊,但如今回想来便觉了然,这紫气东来的王者之气,全鸾国上下除了皇上,怎会有第二人?民女愚昧,其实在东征大军兵营中,便应想到的。”

夏胤修微微一挑眉,不得不说,心情愉悦。苏涟漪言辞恳切,丝毫没有奉承的痕迹,但这马屁,算是拍上了。

“岳望县之事,算你大功一件,朕要好好奖赏你,你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夏胤修又道。

涟漪神色未动,从容回答,“能为国献力,是民女的荣幸,也是鸾国百姓理应所为,不敢以此等小事邀功。”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这女子还算是知晓礼节。“赐座。”

安禄赶忙入内,命一旁宫女搬来座位,放于苏涟漪身后,涟漪轻声谢过,而后便小心坐下。哪敢实坐,只是那么个意思罢了,坐着比站着更累,还要保持着姿态的优雅。

涟漪垂目颔首,等待皇上的问话。

“还记得我们在东征兵营中的话题吗?”夏胤修问。

涟漪微微点头,“回皇上,记得。”

夏胤修看向一侧冉冉青烟的纯金镂空瑞兽香炉,“如今战事刚刚平定,又适逢北方大旱,流民众多,齐拥京城,扰乱治安,有诸多隐患,你有何见解?”

涟漪道,“回皇上,民女才疏学浅,若是说得不对,还望皇上别怪罪。”

夏胤修点头,“恩,说吧。”

“是。”涟漪知晓这是皇上对她的考验,只有能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才能让皇上信服,她可以胜任皇商,为皇上赚钱理财。“此为天灾人祸,朝廷一般都发粮免税,以安定民心。而京城外的流民,有一部分是遇天旱,另一部分是无地可耕。京外荒地众多,何不说服土地拥有者,雇佣这些流民耕种,为其提供工具和种子,按月发放薪水,将流民按比例找到负责人,缓解了朝廷的压力,也节省了人力物力。至于土地拥有者为何定要雇佣这些流民?建议皇上直接减免了土地赋税,放利给土地拥有者,因有了切实利益,想来这些人会动心。”

减免赋税,在一些灾荒之地是偶尔行之的,但这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从不减税,若真是减免,那些地主除了抛去给流民一点点的薪水,和种子、农具的投资,其余便是净赚,稳赚不赔。

“恩,还有吗?”夏胤修又道。

“这只是第一步,只要将这些流民安置了,即便是不再筹划,但逐渐也会有一些其他产业成型。例如,流民们生活在京郊,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周边的店铺便会林立而起,因为有人买,自然有人卖,而无论是建房还是开张销售,都需要人手,所以慢慢的,有一部分人会被雇佣。”

夏胤修觉得有趣,却也有些失望。这主意确实很妙,但也都是一些小聪明,和他要的东西,差得太远了。

涟漪飞快地看了一眼两尺之外御书案后端坐的那名有着王者之气、冷艳面容的男子,看出其脸上略微失望的表情,便有了打算。

“皇上,民女觉得,有一件事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涟漪道。

“哦?何事?”夏胤修有了兴趣,又抱了希望。

涟漪眉头动了一下,“东征军用炸弹攻怀靖城,不知当日战况,皇上可曾去看?”

“朕看了,怎么?”

“民女虽未目睹,但却听飞峋将军讲了大概,加之那炸弹的威力,民女认为,皇上的当务之急是将所有主要城池城墙翻修。”涟漪道,不急不缓。

“你是说,加固城墙?”夏胤修问。

“暂时是加固,但以后也许需要大修。”涟漪微微叹气道,因为从东征军从炸弹炮轰怀靖城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正式开了由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的演化,这演化虽是缓慢的过程,也许需要几百年,也许需要上千年,但未雨绸缪,这些才是应该做的。

“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堡垒,其城墙经过几十次加厚,但最终还是被炸出了缺口,可想而知鸾国其他城墙?并非是城墙设计失误,而是现存的城墙防备的都是传统的攻城方式——攻城梯、弓箭等,其重点在高度上。如今有炸弹出现,单凭高度便不足以防备敌军来袭,所以要加固城墙,民女认为,这个是当务之急。”

中国古代也是如此,在火炮未应用在战场之前,城墙以高、薄为主;但当火药被用上战场,所有城墙都改为矮、厚,以防备火炮袭击。

夏胤修深深震惊,如今想来后怕,当时他亲眼看见那固若金汤的怀靖城被活活炸出了一个豁口,却未想到要改善城墙,如今被一名女子想到。但同时,他心中又狠狠一紧。

“苏涟漪,你又怎知,敌国会用炸弹来袭击鸾国?”夏胤修微眯了眼,语调冰冷,一种骇人的威慑力让庞大的御书房气压顿时下降,透露着冰冷。“难道,你将炸弹配方泄露?”

苏涟漪并未惊慌,“回皇上,没泄露,如您所见,这配方民女在兵营中没让第二个人见到,其目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献给皇上,却没想过,当时皇上竟同在兵营中。

民女如此猜测是防患于未然,而且,这配方也是实在简单的很,仅仅是一种更具威力的鞭炮而已,即便是民女不泄露,但其他国君召集能工巧匠,稍微研究便能制出,皇上若是不信,民女这就将配方呈上。”

说着,苏涟漪便从怀中了一直信封。

一旁的安禄赶忙上前接住,恭敬为皇上送了上去。

夏胤修展开了信封,见其上只有七个字:一硫二硝三木炭。正与那书名黄励靖之人送来的配方相同。

但同时,夏胤修的眉头也动了一下,只因……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就如同孩童学字一般,丝毫没有笔体和笔风,字迹虽工整,却方方正正的丝毫不美观。

“黄励靖的行踪,你可知晓?”夏胤修问。

涟漪微微摇头,“回皇上,民女不知。”

夏胤修想到那黄励靖,就恨得牙痒痒,“那个黄励靖,把这配方同时送到五国,公布于天下。”难道那黄励靖就是料到了苏涟漪会将配方呈给他,所以早一步公开与天下?

苏涟漪心中暗笑,但面上却装出了惊讶,因这十分震惊,甚至不小心抬头窥视了龙颜,“真的?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使她自己脱身了。

若是这配方只有她有,那就麻烦了,皇上要么软禁她,要么杀她灭口,反正绝不会让她四处逍遥,但如今大家秘方公开,她就无所顾忌了。

“朕怎么知道?”夏胤修一提这个就大动肝火,那个黄励靖,真是……可恨!

涟漪重新低下头,心中暗笑不已。

夏胤修发现失态,重新调整了情绪,又回到了原话题,“你说的对,这城墙势必要重新加固了,而这流民,正好可用于加固城墙。”

流民问题就此解决。

随后,夏胤修又抓着苏涟漪问了很多问题,就如同在东征军营中一般,问她百姓们的情况,涟漪也都一一回答了,这一晃,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有大臣求见,想来是有大事,而夏胤修还是有一些恋恋不舍。

“苏涟漪,明日同一时间,你再来一次。”夏胤修道。

“民女遵旨。”涟漪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时辰,也是累坏了,虽然期间送上了一些茶水。

三拜九叩后,涟漪恭敬地出了御书房大门,看到门外已有三名穿着朝服的大臣在等候,想来,皇帝也是日日操劳吧。

引领她来御书房的太监还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迎接,欲送她出宫,但没走几步,却见到两名端庄宫女上前。一问才知,这两名宫女是慈宁宫的宫女,特来接苏涟漪,说是太后有请。

得,涟漪自嘲,她还成了宫中的红人了呢。

辞了那太监,转而跟着宫女向后宫而去,不急不缓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入了后宫,可见,这皇宫之大。

慈宁宫是皇宫五大宫殿之一,历代太后所住的宫殿。

不同于其他宫殿,慈宁宫的建筑风格气质沉稳,少了一些华丽奢侈,却多了一些底蕴在其中。

太后喜欢花草,入了宫,便能看见一旁放置了不少珍贵花草,与御花园中的一般,不是直接种下,而是用花盆摆置。此时初春,特意选了一些早开的花儿,满院馨香,有种盛夏之感。

苏涟漪刚进入宫殿没几步,就见夏初萤快步走了过来。初萤身上是大红色的繁丽宫装,缀着金线绣纹,华贵无比,又娇艳动人,本就是极美,此时更是艳压周围花朵。

涟漪作势要为其请安,两人感情再好,但在宫中却要由礼节。还没等涟漪蹲下去就被初萤拽了起来,“涟漪真是讨厌,快进来吧,母后一直等着你呢。”娇嗔着。

涟漪笑着,跟随者初萤入内。

涟漪本以为能被引入大厅之类的场所,却不成想,被引入了一间内室,应该是太后平日里休憩的场所,可见其对素未谋面的苏涟漪是极其喜爱,没当外人。

“母后,涟漪来了,”初萤很开心,为太后热心介绍,兴高采烈。“涟漪,快快见过母后,母后刚刚说了,要收你为干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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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tamyatam大大的钻石,么么哒!

在留言板上有两个妹子生病了,虎摸,要过年了,保重好身体,开开心心过个年。恩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139,太后大悦(求票)

听见的夏初萤的话,苏涟漪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个情况,太后要认她当干女儿?

房内有六名宫女伺候,其中两人上了年纪,还有四人则是青春妙龄。太后身边的宫女,无论是容貌还是举止甚至能比上民间普通人家的小姐,但这群容貌出众的莺莺燕燕却丝毫抢不去太后的风光。

只见,雍容华贵的室内深处,有一紫檀木鎏金软榻,雕工精美,下有奇异珍草,上有百鸟朝凤。软榻上端坐一人,身着金褐色宽袖衣裙,缀着暗红绣纹,那绣纹为上好苏南盈丝,一动一转,其衣上那绣纹如同流水一般,潺潺而动。

夹杂着银色略显花白的发丝被仔细挽起,其上与绣纹同色暗红发饰若干,无比的端庄优雅。

太后年纪虽大,脸上有着细纹,但一派的慈祥,最起码此时如此。

涟漪赶忙上前,按照之前初萤教导,为太后跪地请安,垂目颔首,声音温柔、态度谦和。

“起来吧。”太后早已听了金玉公主夏初萤的介绍,讲述这苏涟漪的事迹,太后很是欣赏,倍感兴趣。“来,坐这里。”一指其脚边同样雕花鎏金小矮凳。

涟漪恭敬起身,在初萤的陪伴下,两人都坐在了那小凳上。

“哀家听闻,过去的一年多,初萤全靠你来照顾?”太后的声音很是温和慈爱。

涟漪赶忙道,“回太后,公主严重了,公主睿智聪颖,也帮了民女很多忙,若是没有公主,也没有如今的民女。”她说的是实话,无论是群菁会初萤帮其裁制衣衫,还是帮她打理苏府,更或是为她撑腰建立制铁厂,都帮了大忙。

想到这些,涟漪便觉得十分幸福,这天下能穿上一国公主亲自裁制的衣衫,也许只有她苏涟漪一人罢,能结识初萤,也是上天的恩赐。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你就不用谦虚了,若是没有你,初萤与熙瞳,想来也是凶多吉少,就凭这一点,哀家便要重重奖赏你,你来说说,想要什么奖赏?”

涟漪未抬头,只是认真道,“回太后,民女不要任何赏赐,民女施行那手术是因与公主的情谊,更是因为公主相信民女,这份信任已是最好的赏赐了。”

初萤赶忙道,“为什么不要赏赐啊?要啊!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说着,便不顾苏涟漪的反对,“母后,涟漪与云家次子云飞峋情投意合,加之两人在苏家村便已拜过天地,已为夫妻,但如今云元帅和夫人却不承认,真是的。母后,人人都说您是活菩萨,最见不得这等悲剧,您为涟漪和云飞峋指婚好不好?”

苏涟漪急坏了,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要么找皇上赐婚,要么找太后赐婚,难道她嫁不出去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一边急着,一边暗暗捏初萤的小手。

太后呵呵笑着,“初萤,不许胡闹,这赐婚之事,你皇兄不是已答应了吗?难道你不信任你皇兄?”

初萤撒娇卖萌着,撅着小嘴,“不是不信任我皇兄,是那云家二老,到现在还在反对此事呢,嫌弃涟漪出身不好,那些井底之蛙,眼界甚浅。”因在慈宁宫,初萤便没有顾忌,想什么说什么。

涟漪无奈,却又不好出口阻拦——拜托,那两人怎么说也是公婆啊,初萤这样不太好。

太后听初萤的话,也不恼,就呵呵笑着,可见其对女儿的宠溺和纵容,“这个好办,这几日你不是一直吵着要与这涟漪丫头做姐妹吗?哀家就答应你,收她为义女。”

太后收涟漪为义女,那涟漪便为郡主,虽无权却有品,也算是半个皇室中人,这样那云家想必就不会太过为难。

“嘻嘻,母后最好了,”初萤赶紧去扯涟漪,“还等什么,快快跪地认亲啊。”

涟漪心中感激,她也不是迂腐之人,倚着大树好乘凉,认了干娘,以后便有了靠山。赶忙从位置上站起,在太后面前跪下,“民女多谢太后的抬爱。”

太后呵呵笑着,“还叫太后?”

涟漪有些尴尬,这实在太突然,从御书房中出来就多了个娘,对于脸皮薄的苏涟漪来说,一时间有些难以开口。

初萤赶忙从宫女手中取了茶碗,塞给苏涟漪,“快为母后敬茶改口啊。”

“……”饶是平日里沉稳的苏涟漪,此时也是觉得在云里雾里,脸上是略带羞涩的红,接过了茶碗,双臂伸出,跪地将那茶碗恭敬送出,“涟漪见过……母后。”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太后含着笑,接过了茶碗,“孩子,起来吧。”那声音更是慈爱无比。揭了盖子,低头轻轻抿了一下,而后将茶碗递给了一旁的嬷嬷,算是喝了茶、认了亲。

“去将哀家那缠枝牡丹景泰蓝妆匣取来,送予涟漪。”太后微微回首,对一旁的宫女道。

“是,太后。”宫女恭敬回身去取太后所要之物。

苏涟漪心中暗想,那妆匣其中定然有不少奇珍异宝,名贵饰品,这样也好,省的她再去添置这些东西了,别看她看起来好似日进千斗,其实为了运作生意以及扩大生产,她穷的很。

“母后,什么时候赐封啊?是赐一个郡主还是公主啊?母后最好了,直接赐个公主吧,好吗?”说着,撒娇耍起了磨功,趴在太后腿上蹭来蹭去。

“……”苏涟漪有种想找个墙缝儿钻进去的冲动,真是……够丢人。

太后疼女儿疼得紧,虽是责备,还是语气慈爱。“不许胡闹,这公主岂是说封就封的?封个郡主已算是不错。”

涟漪也不吭声,低着头,岂是心中想的是——初萤,好样的,再磨磨,看看能不能封公主。回头大大有赏。

岂是她倒是不在意这地位,公主、郡主,只有品没有权,说白了就是一个名头,叫着好听,对于她这种实权至上的商女来说,名头这东西真心不值钱。但,却可抬升身价,又是为了那该死得婚姻。

可惜,饶是初萤再怎么磨,太后都不肯松口,后来连涟漪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赶忙小声劝说,初萤才作罢,一回头,对涟漪挤了挤眼。

涟漪接到了暗号,就如同没看见一般,神色自然。

初萤被涟漪扶着回了小凳上,初萤又道,“母后,那何时下懿旨册封啊?越快越好。”

太后无奈,“傻丫头,这册封需昭告天下,哪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五日之后哀家要办晚宴招待群臣及家眷,届时册封。”

“太好了,谢谢母后,”初萤欢快。

涟漪再次起身为太后谢恩。

初萤美滋滋地拽着涟漪继续在那小凳上坐着,开始捡一些吉祥话和趣事为太后讲了,身在后宫之人生活单调,自然喜欢这些宫外之事。除了初萤,涟漪也讲了不少,涟漪因平日要外出料理生意,知道的趣闻更多,何况其还有现代的很多知识,随便捡几件说说,就将太后深深迷住。

这么一说,便说了一下午,用了晚膳,涟漪暗暗示意应该离开,初萤也与太后告辞,但太后却不放人,原来觉得下午聊得不尽兴,非留着这姐妹俩在慈宁宫住下。

初萤见太后喜欢涟漪,心中十分高兴,盛情难却,无法拒绝,便答应了下来,可惜,苏涟漪的面色却不好。

趁着太后换衣服之时,初萤赶忙偷偷问涟漪,为何面色不好?难道宫外还有要事?

涟漪无奈,只因,与飞峋约了夜晚相见,看来,今夜她无法回公主府,要放飞峋鸽子了。

初萤哈哈大笑,想到小叔子焦急等待,却不见佳人,便觉得滑稽得很,惹了涟漪不少白眼。

但在笑容的末尾,初萤却突然心酸。她真的……十分羡慕,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日子,从未有过如此丰富的生活。她的生命如此按部就班,就如同一只在苏家村中所见,磨坊中的驴子一般,挂上了套子,蒙了眼,一日一日地乏味度着,毫无追求。

云飞峋比之云飞扬,就如同绿野比了红花,虽是一株生,却丝毫博不到风采。

若是向前倒退五年,让她在两人中选择,她还是会选择那如日般耀目的云飞扬,但如今,她却不会去选择她了。

从前,她觉得自己是一国公主,鸾国皇后唯一的女儿、太子唯一的妹妹、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全鸾国的明珠,她理应婚配全鸾国最优秀的男子。但如今却知,姻缘是自己的,不是给人看的,冷暖自知。

苏涟漪见到初萤的面色略带沉重,娇俏的面容上,笑容有一些勉强,心中已猜想到其想了什么,定然是因自己的爱情悲伤。她伸手轻拍初萤的小手,真诚道,“女人不是为其他人活,你要找到你的目标、你生活的乐趣,从现在开始,你要为自己活,让自己开心。”

初萤点了点头,“知道了。”心中却感慨,苏涟漪明明比她年纪小,看的却比她远,否则当初怎么会不对李玉堂动心,而是木讷的云飞峋?

慈宁宫中,鲜少的欢声笑语,毕竟过去的一段时间,先皇病危,皇子夺嫡,金玉公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太后如何欢心?

如今太后算是春风得意,儿子登基为帝,女儿平安无恙归来,心情自然大好。

用了晚膳,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又陪着太后聊了好久,太后更是对苏涟漪的神仙方很有兴趣,涟漪和初萤便伺候着太后沐浴,为太后做了面膜和全身按摩,太后倍感舒适。

夜晚,初萤非拽着涟漪一张床睡。初萤睡了去,只有涟漪在床上捻转。

她支着手臂侧卧,透过青纱帐,看向豪华的房屋中,绣着仕女白花图的灯盏,心中担忧不已。不知,云飞峋是否还在苦等,此时正在做什么。

……

公主府外,云飞峋到,偷偷找到一名早已联系好的公主府下人,让其去为涟漪带信,好夜晚相会,一解相思。

但下人却告知,公主与苏小姐下午入宫并未归来。

飞峋无奈,想来是太后留公主吃了晚膳,应该吃完回来,便跑到了一处隐蔽处等待,没想到干等不回,一直可怜巴巴地等了几个时辰,到了三更半夜了,见这个时辰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只能叹气,回了去。

虽一日未见,但却想得紧,那可怜相,令人听者伤心闻者流泪,自是不说。

……

第二日清早,苏涟漪与夏初萤早早醒来,经宫女们伺候梳妆完毕后,到了前厅陪着太后用早膳。

皇上命令苏涟漪于今日下午再去御书房,这上午时间,自是不能出宫,恐来回折腾耽误了时辰,便继续留在慈宁宫,太后大悦。

“母后,除了神仙方,涟漪还有好多养生的法子,能让人看起来年轻,还能延年益寿,您要不要试试?”初萤又将涟漪推上了前线。

太后自然是倍感兴趣,“涟漪丫头,你真是有让人年轻的法子?”

涟漪微笑,“公主说得夸张了,涟漪并非有立刻令人年轻的法子,但有一些小技巧罢了,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虽然太后如今守寡,但是女人哪有不希望自己年轻漂亮的?“涟漪丫头就是谦虚,那你来说说,哀家如何才能看起来年轻?”

涟漪点头,“母后恕涟漪直言,母后气质优雅、容貌端庄,其母仪气度早已超越了年纪的束缚,若是说如何更进一步,涟漪认为,应将母后的发丝染黑。”

“染黑?”太后一愣,“这头发,还能染?”

苏涟漪起初只是犹如“形象顾问”一般建议,但如今却惊讶,难道这鸾国没有染发一说?中国古代很早便有染发,相传六十八岁的王莽为了掩其老态,便将头发与胡须染黑,而《本草纲目》等古代医药学书中更是有这染发之法。

难道鸾国没有?真是可惜。

苏涟漪眼前一亮,又见到了商机,可惜,她在现代却未未卜先知将《本草纲目》等记下,若是用现代化学知识配方染发膏,又复杂得很。

“恩,按理说是能染的,”涟漪先答应下来,“但效果却无法保证,即便是染了,那染上的发色也会因每一次清洗褪色一些,不过没关系,再补染就是。”反正太后一天闲着也是闲着,涟漪无良地想。

太后自然很是高兴,之前他头发并非如此,从前年轻时,其乌发如云被多少名门闺秀所羡慕?可惜,人老事愁,加之过去几年的风波,她操碎了心,无法也染了霜,若是能恢复乌色,别说要一段时间染一次,就算是天天染,她也是愿意的。

“那你快去做一些来,让哀家看看。”

涟漪赶忙答应了下来,而后便与太后告辞,去了御药房。

初萤自然也是一步不离地跟着苏涟漪,两人向御药房而去,去寻苏涟漪所要的药材。

苏涟漪要什么?答曰,何首乌、熟地黄。此两种药材对脱发、白发有效果,若是再有固色的功效,便是最简易的染发剂。

在御药房,涟漪拿到了需要的两味药材,五品御药官听说太后所用之物,丝毫不敢松懈,不放心手下的小太监,亲自按照苏涟漪的吩咐,将着两位药材细细打磨成分。

涟漪拧着眉,思考着如何配置简易的氧化剂等,突然看见了跑去好奇张望的初萤,脑子中闪过灵光,“初……不是,公主,”因沉迷于思考,她一时走了嘴,差点在外对公主不恭,“你还记得那易容物的配方吗?”

初萤点头,“记得,你需要?”

“是,快快,写出来,我研究一下。”死马当活马医,那易容物可以将皮肤染黑,定然也就能将头发染黑。

有小太监送上了文房四宝,磨了墨,初萤便很快写下易容配方。

涟漪拿起那配方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初萤惊讶,“你发现了什么吗?快快给我讲讲。”

涟漪惊喜,笑着为夏初萤讲解这配方中每一成分的功效,这何首乌和熟地黄,是保养与染色用的,却无法固色,而这染发的关键便是固色。这易容物配方正解决了固色难题!

“凤仙花,这个便是能固色的根本。”涟漪指着纸张之上其中一个词语。

凤仙花,也许现代姑娘有些陌生,但古代女子却耳熟能详,其正是丹蔻的主要原料,用以染指甲,自是有固色的功用。

于是,两人拿了何首乌和熟地黄粉,又跑去找了风险花,回到慈宁宫开始动作研制了起来。

先是将何首乌粉和熟地黄粉用水慢慢熬了,而后加入了凤仙花,持续熬制,熬制成为了一种糊状,按理说,这样便大功告成了。但苏涟漪毕竟是个西医,对中药材不甚放心,有偷偷滴了一些墨汁入内,本就黑乎乎得药膏,更是乌黑一片。

趁着那染发膏还热着,正好可以用。

直接给太后用?当然万万不可!

先别说这是刚刚凑出来材料试验着做的东西,即便是已成配方,也不能直接在太后那千金贵体上用的,当然事找嬷嬷试验,若是有效果了,又没有危险,这才能在太后身上用。

夏初萤也是兴致勃勃,第一次参与苏涟漪研制妆品,发现真真的好玩!从最开始的构想配方,到后来的寻找材料,动手制作,这事初萤从前从未有过的经历,那种抱着极大希望而后行之的感觉,很好。

“涟漪,我们商量件事。”抽了个空,初萤拽住涟漪小声道。

苏涟漪有些惊讶,疑惑地看向初萤,“如今以我们两人的关系,还用商量?你只要说了就是。”

初萤嘻嘻一笑,“你那妆品厂,我入股如何?我们一起来办。”

涟漪一挑眉,就这么屁大点的事啊。“好啊,别说入股,若是你喜欢,整个送给你也行。”

初萤一撅嘴,“我才不要呢,我想要的是和你一起经营的乐趣,我不管,反正以后我赖定你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苏涟漪的嘴角抽了一抽,心中暗想,有钱人果然就是吃饱了撑的,换句话说,她还在资本主义阶段拼命挣扎,人家夏初萤已经大步迈入了共产主义阶段——劳动不再是赖以生活的必须,而是一种自愿的消遣。

想来夏初萤也是不要工钱的,好吧,又便宜不占王八蛋,免费的员工为何不要?

见涟漪一时间未说话,初萤急了。“你就同意嘛,我从小便在尚书房跟太师傅学习,博览群书,我什么都懂的。”

一想到其“博览群书”,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因为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幕,脸上满是坏笑,“是啊,博览群书,连淫词秽语和春宫图都不放过,是吗?”她指的是那一次在仙水潭。

可怜的苏涟漪啊,到现在都没想到,那日在仙水潭,成了云飞峋的意淫之人,还流了鼻血。

初萤一急,赶忙伸手去捂涟漪的嘴,“嘘,这里人多耳多,别瞎说。”

涟漪一挑眉,“你也有怕的?求我。”

“哼。”初萤白了她一眼。

两人说话的时间,熬制的染发膏已经冷了许多,此时温热,正好可以用。而屋内,太后早等得不耐烦了,派嬷嬷前来看了无数次。

涟漪亲自捧着温热的染发膏入内,一股药香扑鼻。太后很是期待,已有一名嬷嬷解了发髻,将花白的长发放下,准备做试验品。

涟漪盯着那染发膏纠结。

“怎么了?”初萤小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涟漪答,“没有防水的手套,若是直接用手,那手定然染黑,如何见人?”

初萤也犯了愁,“那可如何是好?”

苏涟漪看向门外的小太监,突然起了坏心思,“我有个主意,让小太监来染发吧,反正他们不算男的,所以可以为嬷嬷染发,又不算女的,所以不用在意什么外表。”总而言之,反正染的不是她的手。

夏初萤挤了挤眼,“涟漪,你学坏了。”

“低调,谦虚使人进步。”涟漪答。

于是抓了个小太监按照苏涟漪的指导为嬷嬷染发,而后用织得紧密的丝绸为嬷嬷包好,用蘸着热水的巾子包在外面,为其加温。

可怜的小太监啊,起初那手是白白嫩嫩的,如今却是黑乎乎的,欲哭无泪。

涟漪见那愁眉苦脸的太监,心中有一点点愧疚,暗想,若是抽出时间,定要研究出一种防水的材料做一些手套。

染发的时间很长,已是午时,太后命人精心准备了午膳,而苏涟漪有一些焦急,因与皇上有约去御书房,这时间越来越近了,这边染发实验未做完,那边又得去和皇上讨论鸾国钱庄之事,苦无分身之术。

虽然着急,但涟漪却未表现出来,还是一派优雅从容。

正准备吃饭,慈宁宫来了贵客,皇上竟然来了!

夏胤修听闻昨夜苏涟漪被太后留下,心中猜到,定是苏涟漪的一切奇思妙想将太后迷住,这苏涟漪真是奇怪的女子,真不知她那脑子中装的是什么,怎么就能想到别人所想不到的东西?

涟漪见皇上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午膳,四人一同用的,山珍海味,精美佳肴,可惜,苏涟漪却食不知味。

吃饭要没压力吃得香,本来和太后吃饭,已够别扭了,如今又加了一个皇上,让她如何可以吃好?

夏胤修得知苏涟漪今日竟为太后弄染发膏,很是有兴趣,用完午膳也不急着回御书房工作,也跑过去看着实验效果,兴致勃勃。

涟漪命黑手小太监将嬷嬷头上包着的巾子打开,乌黑一片,猜想应该是可以了。而后便命人打开了水,水温不是很高,算不上温水,却也不冰。在水中又加了一些盐,以固色,而后为嬷嬷清洗头发。

太后很是期待,虽端坐在椅子上,但双眼却一直放在不远处围着的几人身上。

夏胤修也是很有兴趣,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想看看这苏涟漪的奇思妙想到底有没有用,是否像那炸弹一般一鸣惊人。

苏涟漪考虑得周全,生怕嬷嬷的皮肤和耳朵被染色,之前特意在皮肤上涂抹了大量妆品,而后又贴了巾子纸张,如今处理完,竟丝毫没染上颜色。

宫中有专门干发的巾子,由小宫女们捧来厚厚一摞。起初那白色的巾子在擦拭嬷嬷发丝时染了些颜色,但随着嬷嬷发丝越来越干燥,那白色的巾子上便没有了一丝痕迹。

最后,嬷嬷的长发全干,竟乌黑亮泽,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而那年老的嬷嬷也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哇,好棒!真的变年轻了!”初萤惊呼。

涟漪也是松了口气,太好了,染发膏算是成功了,回头神仙方又多了一个明星产品。她仿佛看到了无数金闪闪的金元宝向她身上砸来。

太后惊喜,“涟漪丫头,你真是太神奇了,赏,梨玉,快去将哀家的瑰奇玉如意取来,哀家要重重赏涟漪丫头。”

“是。”名为梨玉的宫女赶忙去取。

夏胤修一挑眉,冷艳逼人的眸子闪过一丝兴趣,看向面前还在忙碌的苏涟漪。若是他没记错,那玉如意是母后很喜欢的一件玩物,从前经常见其在手中把玩,没想到,竟送给了苏涟漪。

“皇兄,你又多了个妹妹。”初萤道,太后收苏涟漪为义女,刚刚在饭桌上她并未说,只因还未赐封,但如今却忍不住说了出来。

“哦?”夏胤修惊讶,而后薄唇勾了一下,“这苏涟漪真是好大的本事。”声音不大,又因众人注意力都在苏涟漪身上,竟没人听见。

涟漪现在在做什么?其正在为摸摸做面膜。

皮肤是否年轻,关键在水分,面膜补水虽需要坚持,但临时一贴面膜也能解决很大问题,可立刻补充临时水分。

慈宁宫有太后的妆品,而苏涟漪则是用薄帕子剪成了面膜形状,将化妆水兑了清水,浸湿了帕子,为嬷嬷敷了上。宫女们为嬷嬷干发的时间,面膜便敷好了。

摘下了面膜,嬷嬷脸上的皱纹顿时浅了许多,涟漪又为其上了面霜、打了粉,最后找了眉黛,取了一只最细得毛笔,沾了眉黛,为嬷嬷轻轻画了一眼线。

当妆成,宫女们为嬷嬷细心挽起发髻,展示给太后和皇上后,众人都狠狠吸气。

只见那嬷嬷从前看似五十有余,但如今只有四十出头,整整年轻了十几岁。

一旁的小宫女们看着嬷嬷的变化,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太神奇了!这苏涟漪小姐实在太神奇了!她就好像女人的救星一般!

夏胤修也是惊讶得撑大了他那上挑的丹凤眼,这苏涟漪竟……勾起了他的兴趣。有趣,真是个有趣的女子。“好了,这妆也成了,母后也见到了,苏涟漪随朕去御书房吧,朕还有要事与你相商。”说完,又对太后恭敬道,“母后,儿臣就先告退了。”

太后急了,“不行,涟漪今日是哀家的贵客,皇儿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今日涟漪不能走。”

夏胤修不解,母后这是怎么了?夏初萤也是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母后。

苏涟漪自然能看得出,心中好笑。皇上是男人,自然无法明了女人的心思,无论女人年龄几何都是爱美的,如今这染发膏成功,太后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要用上。

太后急到何种地步?看刚刚熬制染发膏时,打发嬷嬷去询问的次数便可见一斑。

夏胤修无奈,看向苏涟漪。

只见今日的苏涟漪,巧笑倩兮,姿态容止,一双明眸中透露着一种智慧,浑身散发一种自信的朝气。这种气质,竟足以艳压群芳,是其他女子用何种美貌都无法比拟的。

鸾国崇尚娇巧佳人,纤细柔美,从前的夏胤修也是如此,所以苏涟漪即便端庄恬淡却丝毫未入他之眼。但今日却不是,她那高挑挺拔的身姿,不正与她那自信的睿智相呼应?

在她身边,一众容貌娇美的宫女黯然失色,因有了她的高挑,竟显得这些宫女们矮笨得紧。

夏胤修一惊,因刚刚自己竟被惊艳,被眼前的苏涟漪所惊艳。

“国家大事重要,皇儿快去忙吧,”太后貌似开恩一般,让夏胤修离开,但后面又补了一句,“涟漪丫头就先不去了,等随后再说。”其意思已十分明了——现在不放人,等她染了头发就放人了。

夏胤修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如今明白过来,心中哭笑不得,笑自己母后老小孩一般,无奈,登基不久,国泰刚安,确实有太多事需要处理,便告了辞,离了去。

临走之时,他突然回眸,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带了一丝欣赏的笑意。

涟漪被这一眼看得一愣,后背生生冒出一层细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涟漪,走,我们把刚刚剩下的材料煮了吧。”初萤摩拳擦掌,喜欢这种“过家家”似的工作。

涟漪缓了过来,“哦……恩……好的。”眼前却好像还是皇上那冷艳的眼与耐人寻味的眼神,又忍不住一个机灵。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她多想了才是。

便和初萤向门外临时摆放的小炉子而去,同时跟随的还有宫女和嬷嬷,都来学做法,回头苏涟漪不在,她们好做来为太后用。

当苏涟漪熬好了染发膏,为太后染了发,而后又上了妆后,已是两个时辰后了。

铜镜之中,太后美艳如初,本来花白的发丝已乌黑亮泽,被巧手的宫女挽出时下贵妇圈中十分流行的发髻,又用上太后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潆影涵黎头面,皮肤白皙水盈,本就黑白分明大眼,此时被那淡淡眼线更是勾勒得精致妩媚。

涟漪看着太后也是十分惊艳,如今的太后都如此,何况是年轻时,其定然是倾国倾城,难怪能生出皇上和初萤这一对俊男靓女,原来是基因好。

太后心中狂喜,但面上却又要冷静,看似不在乎一般。“去,将哀家的六色彤彩镯取来,赏涟漪丫头。”

……又赏?苏涟漪有种想晕的欲望。“多谢母后了,母后对涟漪实在厚爱,其实为母后妆容,本就是女儿应做之事。”

初萤在一边,捅了捅苏涟漪,小声道,“别拒绝,母后送你的都是一顶一的好东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涟漪惶恐的答应了下,其实心里想的是——笨蛋,她这叫欲拒还迎,越是说一些好话,赏给她的东西就越多。她到不是贪恋这些东西,以后若是真与飞峋在一起,定然少不了这官家应酬,添置头面也是要钱的。

果然,就如同苏涟漪所想,太后因她的“孝心”更是高兴,大赏特赏,赏到夏初萤都眼红了,好在这赏的是涟漪,否则非不依不可。

见苏涟漪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旁被皇上留下专门盯着的小太监赶忙恭敬上前,“禀太后,皇上有命,若是苏小姐忙完,就速去御书房,有事相商。”

涟漪无语,皇上怎么还没忘了她?

看向窗外,已是傍晚,这么晚了难道还去?她得回公主府了,昨夜已经放了飞峋一夜的鸽子,今天再放就过不去了。

她看向太后,询问太后的意思,但太后一直对着铜镜观赏自己年轻的容貌,哪有时间发现她那暗示的眼神?

她又看向初萤,只见初萤也围着太后转,见自己母亲高兴,也是十分高兴。

涟漪无奈,总不能对小太监说——今天晚了,你回去问问皇上还见面不?这样忒失礼。

最终,苏涟漪还是乖乖跟着小太监,无可奈何地去了御书房。

……

御书房内,夏胤修一遍处理着公务,一遍耐心等待苏涟漪的到来,虽不会太多牵扯精力,但眼前却总是闪现苏涟漪的身影。

他宫中妃子众多,环肥燕瘦,美女如云,但却没有一人,可在他心中停留。他对妃子,更多的是例行公事,和一些政治上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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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飞峋的思念

皇上竟真的让苏涟漪来做皇商,这是她起初始料不及的,或者说,这好消息来得太突然。

虽然苏涟漪现在声名鹊起,但怎么说也是一初出茅庐的小辈,她的成功,与好运气分不开。首先是李府老爷的帮助,而后是欧阳老先生的支撑,还有那如今声名大其的制铁厂,若非有初萤做靠山,她也是万万不敢开的。

她的成功,有自己的努力,但却与侥幸成分半分,一半汗水一半运气。

鸾国有她这般成就的商人比比皆是,远得不说,就说京城首富叶家,就比她影响力不知大了几百倍。

“怎么,你不愿做这皇商?”夏胤修微微挑眉,因为捕捉到她刚刚的失望。

涟漪赶忙调整了情绪,“回皇上,民女怎能不愿?能为皇上效力这是天下的荣幸,民女多谢皇上。”说着,又磕头。

夏胤修虽不算是在世诸葛,但从小浸于权谋,思维自然优于一般人。他很快便想到刚刚苏涟漪的失落会不会是因赐婚之事,微微眯了下眼,道。“既然如此,那你定要好好准备,别让朕失望。”绝口不提赐婚之事。

“是。”涟漪又深深磕了个头,心中逐渐平衡起来。

虽不是赐婚之事,但却是皇商之事,也算是收获不小。

“起来吧。”夏胤修看着面前的高挑女子优雅起身,一双眼微眯,瑰丽的眸子透露着犀利的锋芒,就如同发现猎物的豹子一般。

感官敏锐得苏涟漪也略微发现了,但却不知何故,心中暗想,也许这便是上位者的气场。

“朕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夏胤修淡淡道,双眼盯着苏涟漪的面部表情,虽然后者是微垂着头,他想看她惊讶和高兴的神色,就如同后宫中的嫔妃,得到恩赐后的欣喜一样。

但令夏胤修失望了,苏涟漪的脸上并无惊喜,一派的冷静。

“民女惶恐,多谢皇上。”苏涟漪说着,便又要站起来下跪,不是她腿软自虐,是初萤再三交代,与皇上打交道,遇到坏事要跪下、遇到好事也要跪,若是没有好事也没有坏事,则要视情况而跪。

总的来说,膝盖勤快一些,有益无害。

“别跪了,坐着说话吧。”夏胤修道。

涟漪便坐了下,继续两人的交谈。

交谈的内容还是与从前两次相仿,都是夏胤修问,苏涟漪答,而问题也多是民生问题还有就是苏涟漪成为皇商后的打算问题。

一晃,一个多时辰又过去了。

苏涟漪中间喝了两杯茶,嗓子很紧,因从昨日到今日,她这张嘴,除了晚间睡觉便没停过,要么是为皇上讲,要么是为太后讲,铁打的嗓子也得出问题了。

安禄上前,轻声道,“皇上,晚膳已准备好,先用了晚膳再忙吧。”照理皇上起居、照顾皇上健康便是贴身太监的工作。

夏胤修这才发觉,时间已过了这么久,实在是因与这苏涟漪聊得实在投机。

与苏涟漪说话是很舒服的,她不卑不亢,不会绞尽脑汁找机会溜须拍马,她又不骄不躁,无论是什么话题,她都极为耐心又细致的讲解。此时,夏胤修竟有一种不舍之感,不想将两人谈话如此快的结束。

“恩,苏姑娘也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安禄吃了一惊,在他跟随皇上十几年的记忆中,除了皇上从小交好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外,皇上便没邀请过第二个人一同用膳,何况是一名女子。

涟漪有一些焦急,她不想留下,她还得出宫,昨夜已放了云飞峋的鸽子,今日怎能再放?

却无奈,却生生忍了下去,面容不露丝毫,皇上邀请,拒绝便是抗旨不尊,她也只能认了。

丰盛的晚宴,硕大雕龙御桌上只有皇上和苏涟漪两人,桌上菜色花样繁多到让人惊讶,别说享用,想看面前这些菜色便已经饱了,哪还用吃?

果然,皇上仅仅挑了几样简单食用,苏涟漪也就在自己身前的盘子中夹了一些,如应付差事一般吃了几口,便怎么也是吃不下去了,只等着用完晚膳,皇上大发慈悲将她放走,她好赶公主府。

可惜,苏涟漪的愿望落空了,用完了晚膳,皇上继续抓着苏涟漪在御书房中聊得火热朝天,涟漪只能用理智强撑自己忍下来。

当皇上终于肯放她离去时,已过亥时,天已大黑。

……

苏涟漪被御书房的太监恭敬送回了慈宁宫,这个时辰,太后早就睡了去,本来宫门是早应关得,但苏涟漪未归,这宫门便敞着,有两名太监守着门,其中一名就是那“黑手”太监。

两人为苏涟漪请了安,黑手太监便将涟漪送入了一旁的侧宫,宫内灯烛大亮,主人还未休息,正是夏初萤。

见涟漪归来,她赶忙将其拉进屋中。“涟漪你与皇兄在商讨何事,怎么会讨论这么久?”初萤好奇问。

涟漪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刚准备说话,便干咳。

初萤赶忙倒了茶,又跑去和宫女们要了几颗风干的梧桐果,和茶一起泡了,给涟漪喝下,喝了两大杯后,才勉强能说话。“是皇商之事,一直再讨论这个。”

初萤皱眉,“就算是再紧急的事,也不能这般无节制,皇兄真是的,怎么就不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一下,他为了一时痛快聊得欢,倒是把你坑了。”

涟漪一愣,“坑我?坑我什么了?”

初萤叹气,抬眼看向涟漪。“你有所不知,这后宫极为敏感,大小嫔妃都日日贿赂那些离皇兄身边进的人,都想知道皇兄的风吹草动。如今你连续两日去御书房,今日更是被皇兄留下用完膳,晚上又聊到三更半夜,还不知会引起多大风波呢!”

起初涟漪并未想到,想的只是又放了云飞峋鸽子一次,如今想来也是有一些后怕。但转念一想,后宫嫔妃如何想,关她什么事?她也没兴趣入宫为妃,和一群女人抢一个不爱的男人。

“风波就风波吧,无所谓了,我们现在能出宫吗?”涟漪赶忙道,心中十分想念飞峋,也牵挂飞峋,以她对他的了解,那个傻子非等大半夜不可。

初萤面露难色,“这个时间太晚了,以我的公主腰牌根本出不了宫去,除非是皇兄、母后或者皇后的,但这个时间,他们三人都休息了。”

涟漪叹气,看了看窗外,凭月亮的位置,她判断此时少说也有十一点,鸾国人习惯早睡,哪还有醒着的?无奈,便只能和初萤两人洗漱完毕,上了床去。

初萤也是困了,一直支撑着等着,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去。

苏涟漪也是又累又困,喉咙更是如同火烧的一般,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皇宫可不是进出自由,都需要审批和腰牌,自然没有宫女太监可以出宫帮她传信。

这鸾国又没有手机,他根本联系不到宫外的云飞峋,如今便只能干着急。

飞峋现在在做什么呢?飞峋会不会跑去傻等?昨日已经放了他一天鸽子,今天又放了一次,他会不会生气?

……不对,飞峋怎么会生气,应该会担心她吧。

想到这,苏涟漪更是睡不着,一双修眉皱得很深,以至于两眉中间那白皙的皮肤有了一道不浅的纹,真是,长夜难眠……

……

公主府外,云飞峋又来了。

先是叫了门,有公主府的下人们出来,见是云家将军,就知是来找苏涟漪小姐的,赶忙告知,其今日也未来回来。

云飞峋追问何时回,下人也不知。无奈,飞峋之好作罢,让公主府门丁关了门。

“将军,我们回去吗?”说话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男子,或者说是男孩。模样很是青涩,年纪大概十六左右,容貌清秀,身着干净的细布衣衫,短衣打扮,随从模样。

一身黑色衣袍的云飞峋慢慢走向男孩,刚想从男孩手中接过爱马踏云的缰绳,脸上却涌现出一种烦躁,他将那缰绳又塞给男孩,“赵青,你先回去,我要在这等着。”

那男孩正是赵青,是云飞峋在东征军中十分赞赏的一名孤儿,战争结束后,他便将其留在身边做随从,细心栽培。

“将军,那你要去哪儿?”赵青自然问。

云飞峋看了一眼那高耸的公主府围墙,口中银牙暗咬,虽已极力忍耐,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现出痛苦的神色。

也许这黑夜为人带来种种悲观,远离黎明、没有光明,将从前隐藏在心底的种种不安都逐一开启,后怕,紧张,无助,彷徨。

挺直的脊背、孤傲的躯体,就这么立在高耸的公主府围墙外,抬着头,不知是看那围墙,还是看向夜幕上逐渐变圆变大的月光。忍不住又叹气出声,已不知是这一晚第多少次叹气。

赵青一直崇拜云飞峋将军,也许外人都觉得飞峋将军文韬武略不如他的兄长,那鼎鼎大名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但他却觉得,飞峋将军的刚正与坚毅,是金鹏将军所没有的,不若金鹏将军的风流,飞峋将军的洁身自好与自律也是他崇拜其的原因。

“我哪儿也不去,只想在这呆一会。”飞峋未回头,还保持着举头的姿势,好像一尊完美的雕塑一般。

“将军,我想留下陪你可以吗?”赵青道。

飞峋没再回答,而是走到了围墙低,也未撩那衣袍下摆,直接坐在地上,仰头望月。

没回答便是默许,赵青将两匹马小心牵到一边,拴在树上,自己也在树下,不去打扰将军的沉思。

云飞峋看着月亮,想起了从前在苏家村的家中,每每劳作一天后,与苏涟漪两人在院子中赏月的情景,虽大半时间是不说话的,各有心思,但却又是互相陪伴。如今想来,那平淡穷苦的日子,却别有一番滋味,宁静得让人忍不住留恋。

他很感谢老天让他遇到了苏涟漪,在他最迷茫无助之时出现。

在苏家村的日子不好过,他日日担心敌人找来,无论对方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六皇子,或其他的谁,只要是找到,他与公主两人便是性命难保。

比性命更重要的便是花名册,若是那花名册落在贼人手中,太子便真正前功尽弃。他一直防备着所有人,从前最危险的便是他那名义的妻子苏涟漪,但却从某一日起,一切都变了。

他能感觉到当时的苏涟漪也是怕他、防备他的,他不去问她为何改变,也不去追问她身份到底是谁,因为当时的他别无选择,最好的掩饰便是一切太平。于是他便威胁她,说只要她声张,他便杀了她。

好在,她没声张,还是按部就班。

家务,她来做,做得很好。三餐,她来做,手艺绝佳。她带着他去请教大伯母种地,她治病救人挽救人性命,她劝说苏峰、管束苏白、拯救苏皓,她就如同凭空掉下拯救所有人的菩萨一般。

他最开始帮助她,是为了感激其对金玉公主的照顾,因他的任务便是保护金玉公主,加之金玉公主是他嫂,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次次帮她,已没有什么原因的,只因他帮助的人是她、是苏涟漪。

两人后来熟识,那一夜,两人在一个房间,她为他讲了很多,什么文状元、理状元,你是他不理解的世界,但有种直觉却告诉他,此时的苏涟漪正是从那个世界而来。

他没追问,即便如今两人定情还是不问,未来也不打算问,只因——一种深深的不安。

苏涟漪就如同一个理想中的人物,一个完美的女子,一个不属于这世间的人,每一次见到苏涟漪,都有一种霓裳传说之感,生怕他追问得急了,她便穿上那霓裳羽衣离他而去。

这种不安感一直存在,即便如今到了京城,也未消去半分。

他对两人的姻缘是渴求的,做梦都想娶她,让她真真正正成为他的人,希望心中的不安彻底消失,希望两人白头偕老。

但……

乌云飘过,盖住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也将地面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暗影之中,又是一声叹息。

有打更人敲着竹梆子而过,原来是三更了。

打更人再一次敲着竹梆子走过去,原来是四更了。

当打更人喊着五更天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到来。

一旁树下的赵青早就睡了,马上有毯子,他卷了毯子靠着树干睡着,被打更人吵醒,一个机灵站起来,看向飞峋将军之。

只见,飞峋将军坐在地上,还是那般仰着头,刚毅俊荣在黎明的光明映衬下有一种如玉的光泽,他的脊梁挺直,即便是坐姿也是带着一种傲气,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支起,手臂搭在膝上。

赵青赶忙跑过去,“将军,天亮了,我们是否应该回府了?”当看到飞峋将军的眼时,赵青有一些心疼,因为将军眼中满是血丝。

飞峋将军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了,到底有什么事让将军如此愁苦,彻夜沉思?

“恩。”云飞峋点了下头,而后便站了起来,到树下解了缰绳,跨上吗,一抽马鞭,黑色战马踏云便向元帅府奔去,赵青也赶忙上马跟随,心中却怎么也不解将军到底发生了何事。

……

昨夜苏涟漪也是没睡好,嗓子疼得难受,那喉咙就如同被猫爪狠狠抓过一般,千沟万壑,又痒又疼。

清晨起来,太后又是召见,初萤心疼,刚想去与太后解释涟漪身体不适,却被涟漪阻拦了,唤人去御药房取了一些川贝母、枇杷叶、茯苓等草药,令人熬制成汤,而后兑了蜂蜜喝了,嗓子有所缓解。

勉强陪太后聊着,用了早膳后,又饮了一些梧桐果茶,勉强可以发出声来,但那声音却没有往常那般清爽动听。

“涟漪,若是不舒服直接说了就是,为何要苦苦支撑?”趁着太后去换衣服,初萤抓着涟漪道。

涟漪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太后娘娘正在兴头,扫了她兴致确实不好,再说,用嗓过度也不是什么大病,忍忍就过去了。”其实她想的是,还有几日便是皇家晚宴,到时候太后娘娘正式宣布认她为义女。

到现在为止,太后都未吐口说予以她的封号地位,所以现在还必须要哄着太后开心。

初萤见涟漪坚持,无奈,便同意了,任其去了。

如今太后是真真依赖苏涟漪,只要睁开眼,便要见到金玉公主和苏涟漪,好像只有两人陪着才开心一般。

涟漪暗暗又喝了一些川贝蜂蜜,将嗓子的疼痛压下一些。

用午膳的时间,苏涟漪便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觉得皇上定然还会宣她。果不其然,午膳过后,御书房的太监又来宣苏涟漪,说是有“要事相商”。

涟漪无奈,便只能过了去。

就这样,苏涟漪在宫中呆了整整三日!而这三日,日日被皇上传唤,更是其中有一日被留下一同用晚膳,每一日都到很晚才放她离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连续三日,皇上未招一妃伺寝,后宫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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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后宫大乱!

金阙宫为鸾国皇后所居宫殿,是鸾国皇宫三大宫殿之一。

鸾国后宫的规矩,皇后日日为太后请安,而后宫嫔妃三日一次为皇后请安,而这三日,太后特意派宫女前来金阙宫下发懿旨,说体谅皇后掌管后宫辛劳,特赦其最近五日不用去慈宁宫请安,好些休息。

从前太后也曾下令让其一段时间不用请安,但都是因一些特殊情况,这一次的懿旨,却是毫无原因。掌管后宫辛劳?她日日掌管,为何就这几日突然心疼了她?

原因?皇后崔澜馨自然能猜想得到。

今日的金阙宫很是热闹,人满为患,因是三日一次为皇后请安之时。环肥燕瘦、莺莺燕燕、香气满盈。众嫔妃们叽叽喳喳,如同那长满了漂亮羽毛的莺儿一般。

平日可不是这样,今日特殊,原因?自然与皇后最近头疼的事相同。

皇后驾到,众嫔妃起身请安,齐齐女声清脆带着恭敬,皇后好不威风。

因皇后的到来,众人都止了刚刚的话题,被免礼了后盈盈入座,皆带着几分忧愁。

“皇后娘娘,臣妾多嘴,那件事您听说了吗?皇上三日未召寝,这可如何是好?”有一名妃子火爆口快,率先道。

一众妃子们屏气吞声,等着听皇后有什么见解。

夏胤修刚刚登基不久,这后宫妃子们除了当年身为太子时纳娶的三两人,都是前一阵子选秀而得,皇后初立,后宫也是崭新,还未出现什么所谓权妃宠嫔,皇后独大。

如今的皇后便是当年的太子妃,与皇上结发三年,刚过二十,出身学士之家,年纪虽轻,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何况,此时她需要做的可不是和这些嫔妃们一般慌张,而是要想办法稳定后宫。

“皇上自然不会日日召寝,其还要以国家大事为重,丽妃,你少见多怪了。”崔澜馨微微一笑,好似温和如春风,但那双眼却带着一丝冷,皇后的架子还是端着的,令一众嫔妃不敢造次。

众人不知的是,苏涟漪入宫的这三天,也是她不用为太后请安的三天,这三天她惶惶不安。她不怕皇上真看上苏涟漪,苏涟漪入宫又能如何?皇宫年年选秀,这后宫从来都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她怕的是皇上看上苏涟漪,而太后也宠爱苏涟漪,那便大事不妙!

听内阁学士的爹爹说,如今的太后是个面慈心狠的,若是顺着她则罢,违逆她的,她绝不会心慈手软。若非如此,此时登基为帝的就不是当今的皇上而是另有其人了。

大小妃子们见皇后参与此事的意思,便也不再吭声,随意聊了一些,大概一个时辰后,便逐一告辞离去。

“丽妃妹妹,柔妃妹妹,你们留步。”就在众人以为皇后真的无动于衷时,突然听到皇后开口叫住了两人。

而这两人素来与皇后不亲,今日皇后为何留住他们两人?不解。

“是。”一道柔柔的女声,正如其封号一般,柔美娇媚,说话的是柔妃。她心中多少能猜到皇后唤她是何原因,想来是因为她的妹妹吧。

柔妃刘穆柔,是户部刘尚书的嫡长女,入宫为妃深受帝宠,其妹妹刘穆灵待字闺中,两姐妹才貌双全,在京中名气不小,姐姐温柔贤淑、妹妹灵动可爱,姐姐入了宫,妹妹自然也是要找一户好人家。

如今朝中年轻俊才,最炙手可热的便是云氏兄弟,兄长云飞扬自是不说,可惜其花名在外,即便是刘穆灵愿意,刘家也是不愿让其嫁入的,何况金鹏将军又是驸马,谁敢和公主争宠?

还有一人便是云飞峋。京城权贵早已听闻,云飞峋幼时得了一种怪病,满面疮包不堪入目,但消失了一年有余归来,其面上疮疾竟然痊愈,如今容貌俊朗刚毅,还未正式进入京城社交圈便已吸引了不少闺秀才女。

加之云飞峋还未有任何妻妾,自然成了全京城最热门抢手的金龟婿。

户部尚书有意结亲,云元帅也很是有意向,京城贵族圈消息想来灵通,如今众人都知晓了云、刘两家的事,可惜了,云飞峋却死活要皇上为他与一名普通民间女子赐婚,可怕云家气坏了,刘家急坏了。

“是,皇后姐姐。”与柔妃一同的还有丽妃,这丽妃正是刚刚开口那人。身为官家小姐,容貌艳丽出众,自然从小便娇生惯养,加之头脑又有一些简单,便很是鲁莽。

她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将她留住,也没多想,就以为皇后喜欢她,脸上满是惊喜。

嫔妃们都走了,皇后温柔道,“最近日子越来越暖了,两位妹妹留下来,陪姐姐去御花园赏花如何?”

“好啊好啊,这个时节的花儿最是美了,皇后姐姐好生雅致。”丽妃赶忙拍马道。

皇后对其温柔一笑,很是亲切,一下子拉近了两人距离,那丽妃自然更是高兴了,可惜就没想想,为何皇后就突然与她交好。

柔妃没丽妃那般单纯天真,嘴角含着一丝笑,顺从地跟了过去。

……

慈宁宫。

经过了“狂欢”一般的三日后,太后对苏涟漪的兴趣终于逐渐减少了许多,初萤尽量讲话题拦下来,就位了让涟漪休息。但太后对涟漪的兴趣虽是减了,却未消失。

涟漪那诸多现代知识,以及民间民俗趣事,让太后迷恋不已,恨不得直接将其留在慈宁宫。

初萤见涟漪已是难以发声,想直接告知母后,让涟漪休息,但涟漪却坚持,不想扫了太后的兴。最后急中生智,说是要与太后去御花园赏花,只想母女独处,这才将苏涟漪留下休息。

御花园,当太后与夏初萤刚到时,皇后等三人刚刚离开,一路上聊了什么内容不得而知。

“那贱人竟勾引了飞峋将军还不够,如今又想入后宫?真是不知廉耻,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哼!”丽妃听了皇后和柔妃的交谈后,气愤难当,直接骂了起来。

“嘘,”皇后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一指远方,丽妃、柔妃两人一望,见到了太后和金玉公主的身影。

柔妃面上永远是温柔的笑,“皇后娘娘,我们用去为太后请安吗?”

皇后摇了摇头,“不用,公主归来,太后这几日很高兴,只想与公主一起,就连本宫每日请安都免了三天,可见母后不想我们打扰她们母女相处。”

“对,对,皇后姐姐说的对,这世间最痛苦的便是骨肉分离,金玉公主流落民间快两年,现在刚刚回宫,太后娘娘定然要和公主好好亲近亲近。”丽妃迎合道。

柔妃看着两人的身影,发现皇后在沉思,便小声道,“刚听皇后娘娘说,那苏姑娘不是也在慈宁宫吗?为何现在只见太后与公主两人,而不见苏姑娘?”

丽妃嗤了一下,“还能因为什么?太后娘娘是何等英明之人,那贱人耍什么花样,怀着什么心思能看不出?多半是被太后娘娘反感了呗。”

崔澜馨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若嫌弃早嫌弃了,哪等到三日后?

这个时辰皇上还在朝上,苏涟漪也不会去御书房,无论是何原因,其被留在慈宁宫是真的了。

想到这,崔澜馨暗暗勾唇一笑,“两位妹妹,我们去金阙宫吧。”

……

慈宁宫,苏涟漪掐算了时间,为自己又制了一些川贝蜂蜜喝了,嗓子舒服了好多。她必须要想到一个完全之策,既不会扫了太后的兴,又能脱身,否则再这么继续下去,她身子怕是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宫女恭敬道,“奴婢秋心求见苏姑娘?”

涟漪从沉思中惊醒,压低了声音,“进来吧。”之所以压低声音,是为了保护嗓子。

名为秋心的宫女入内,为苏涟漪见了礼,“苏姑娘,金阙宫的宫女遵照皇后娘娘的指示,前来邀请苏姑娘入金阙宫一聚。”

涟漪一愣,金阙宫?而后想到,是皇后的寝宫。皇后找她有什么事?难道是……皇上?

苏涟漪想起了初萤的话,因为皇上对其连招三日,恐后宫已有闲语风波。当然,这只是猜测,也许皇后只是好奇想看看她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就去吧,若是好奇就让皇后看看,若是其他,她便找机会解释一下。

毕竟,她不想凭空结怨,更何况是这莫名其妙的冤枉之怨。

于是,苏涟漪就跟随那宫女去了金阙宫。

金阙宫,不同于慈宁宫的沉淀雅致,气势磅礴、金碧辉煌,这是一国皇后的居所,母仪天下,其奢华尊贵自是不说。

苏涟漪被宫女恭敬引入了金阙宫正殿,便是平日里嫔妃为皇后请安之所。

殿内宽敞明亮,用金色装饰,处处尊凤飞舞。

殿内深处是一台子,台子正中央摆放硕大凤椅,精雕细琢,镶金嵌玉,巧夺天工。

端坐其上的便是皇后崔澜馨,她一身凤袍加身,气势逼人。娇俏玉面含着笑,那笑容看似亲切,却夹杂着威严。

“民女苏涟漪,为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是苏涟漪第一次见到皇后,行了一个最端正的大礼。

皇后面容未变,“起来吧。”

“谢皇后。”苏涟漪款款起身,心中暗想,无论皇后唤她来是好是坏,最起码面子上还过得去,没像云夫人当面为难。

一旁有女声娇笑,“呦,不愧是能将云飞峋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的民间女子啊,眼界真是高,眼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根本不把我们这两名小妃放在眼中。”

柔妃淡笑不语。

苏涟漪马上便明白,原来不是皇后不刁难,而是有人刁难,刚刚起身,又重新跪了下去,“娘娘言重了,民女第一次来宫中,不懂宫中礼仪,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民女。”

“大人有大量?真是巧嘴啊,你这意思是说,我们不原谅你就不是大人,而是小人了?”丽妃做实了刁难。

皇后也不阻拦,就这么含着笑,看着笑话。

苏涟漪摇头,嗓子生疼,却又努力说着,声音嘶哑无比,“民女怎么敢?民女知晓娘娘与民女开玩笑逗乐子呢,我们民间都盛传,宫中娘娘们貌若天仙,心如菩萨,是我们全天下女子的表率,如今民女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丽妃心中被夸得高兴,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不愧是商女,真能说啊,这要是入了宫,不得将太后娘娘哄得开心?”

涟漪闻此,赶忙道,“娘娘真是风趣幽默,正如您所说,民女是商女,再能说会道也不会入宫的,此番前来,是陪伴公主而来,仅此而已。”她正愁没机会表明心迹,如今找到机会,赶紧立誓表清白。

丽妃听苏涟漪说不会入宫,就放了心,饶了她,“呵呵,起来吧,逗着你玩呢,这宫中好久不来个外人,好容易来一次,就逗逗乐乐。”

涟漪苦笑,“娘娘雅致。”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皇后,果然,皇后的神色也逐渐缓和,她微微放了心。

柔妃一直保持着笑容,但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晓。

“听闻苏姑娘为皇上解忧,可有此事?”皇后问。

涟漪就猜到这些人定然顾忌此事,“回皇后娘娘,解忧谈不上,因民女经商,又是女子,皇上便下令民女为后宫采买,让诸位娘娘开心。”她说的是实话,皇商其中一条就是为后宫采买,至于其他,在正式公开之前,她不方便说。

“真的?皇上让你采买什么了?”丽妃好奇问。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娘娘,后宫所需一切。”

柔妃插了一句,“苏姑娘确实好能耐,让皇上委以重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这话好像是夸她,但苏涟漪却总是觉得这位妃子定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夸奖。“娘娘谬赞了。”无论其有什么原因,她就干脆装糊涂,女人多的地方麻烦就多,这后宫满是女人,自然也满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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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宫中盟友(一更,求票票啊)

皇后却还是有一些放心不下,端起了一侧茶碗,慢悠悠地用碗盖子撇了撇,姿态好不优雅,轻轻抿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道,“苏姑娘实在太自谦了,皇上从来都是喜欢聪颖的女子,本宫对苏姑娘也是一见如故,如今在座的都是女子,谁也不笑话谁,你若真有意入宫,便与本宫说了,为皇上纳妃充实后宫也是本宫的职责,定会帮你。”

苏涟漪心中苦笑,帮?她要是真有那想法,皇后是不会让她好过的。“皇后娘娘明鉴,民女敢对天发誓,觉不会肖想入宫,何况民女早已心有所属。”这个时候,必须要搬出云飞峋。

皇后很仔细地观察苏涟漪,而后者就知皇后在看她,落落大方地抬了头,与皇后四目相望,坦坦荡荡。

整整三秒钟,皇后看了三秒钟后,瑰丽的唇角勾了起,“是个有主见的好姑娘。”算是夸奖。

苏涟漪知,皇后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去。不行,这皇宫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如今已不是身体健康的问题,再这么呆下去,会树敌不少。

正说着,屋外有宫女启禀,珍妃来了。

涟漪赶忙起身准备见礼,一旁的丽妃却噗嗤笑了,“苏姑娘不用行大礼了,那贱人虽说被封妃,却是个勾引皇上的低贱货,出身奴籍,真是走了好运才被皇上宠幸了次,封了妃。”

苏涟漪的眉头忍不住动了一下,这丽妃在皇后面前都这么放肆,到底是什么来头?

其实并非丽妃的背景大,而是珍妃出自金阙宫,原本是皇后身边的丫鬟,后随皇后入了皇宫,得了皇上喜爱,在上一次选秀封妃时,便一同封了妃。

可以说,其实当时情况偶然,太后为夏胤修下发了命令,命其选出五十个喜欢的女子充实后宫,但夏胤修日日忙国事哪有心思干这个?便随手指了几个,看见皇后身边那有趣的宫女后,灵机一动,就封了妃。

皇后毕竟还年轻气盛,做不到后宫老油条那般隐忍,最终冲动的为难了珍妃,从此更是不待见珍妃。

不大一会,有一名穿着淡粉色宫装衣裙的女子款款入内。

涟漪微微抬头观望,见那女子年纪大概二十左右,身材丰腴却不纯苯,玲珑有致,容貌更是甜美,一身粉色衣裙在她身上摇曳得如同桃花花瓣,娇俏动人。容貌虽不算是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种风情。

丽妃虽然鲁莽,但能被送入后宫,应该也不是个蠢货,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想来这珍妃真如她所说,不是官家小姐出身,没有靠山吧。

珍妃入内,略显得慌张,为皇后见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您听臣妾解释,昨日傍晚有宫女到珍明宫,说娘娘身体欠安,今日不用请安。臣妾不是有意缺席,请娘娘明鉴。”

涟漪心中知晓,原来是被人坑了。

皇后面上笑容淡了一些,“真的?”虽就两个字,却抻的很长,给人以无形压力。

“回娘娘,臣妾不敢说谎。”珍妃急忙道。

皇后唇角微微勾起,“那你就将那假传懿旨的宫女找到,本宫便信了你了。”

说到这里,苏涟漪心中已了然,那宫女岂是随随便便能找到?皇后想刁难一人,随便从什么边角拽个面生的就是。

心中有一些可怜这个珍妃,后宫是个畸形的空间,在这空间中生存的女人因得不到男人的爱,便将那多余的空虚转化为了敌意与斗志,越是空虚,其斗志便越大,不停为自己设置假想敌,予以攻破。

如今珍妃就是这个靶子,可怜。

苏涟漪的思维仅仅到此为止,这天下可怜之人多了,她可没有那么多善心一个个管,人都是有命运的,也许珍妃的命运便是如此,只能祝福珍妃未来的日子能好一些罢。

不过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何“出身奴籍”还能被封妃?搞不好真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呢。

皇后还未说话,柔妃便柔柔地说了一句,“娘娘,臣妾能为珍妃妹妹说个情吗?毕竟她出身低贱,有些规矩即便是知道也无法做到,毕竟,这些苛刻的规矩是我们这些官家女子从小遵守的,如今做来不难。珍妃娘娘从前应是散漫惯了,如今这一切都需要学,若是能学成最好,若是学不成……我们也得体谅,毕竟其出身……”

苏涟漪的眉头微微一挑,这柔妃看似温柔谦和,却也不是个好人,一口一个“出身”,明着好像说珍妃,其实却是在说她。

真是奇怪,她明明已表明了不会来后宫,这女人为何还对她?而且,无论昨日傍晚通知珍妃的宫女是谁派去,皇后定然是有目的的,难道要借机除掉珍妃?不太可能,忘了请安都有性命之忧,那这后宫更是血流成河了。

丽妃也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柔妃姐姐说的对,这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出身不知道?以为麻雀真能变凤凰?呵呵,即便是变了凤凰,浑身也是有一股子麻雀味儿。”

苏涟漪的面色有一些不好,她虽知这丽妃口无遮拦说着为皇后解气,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一句话却好像也在说她一般。

此时整个厅堂透露着一股诡异,皇后、柔妃、丽妃三人在指桑骂槐,桑,自然是惨为炮灰的珍妃;而槐,就是她苏涟漪本人。

无论心中如何百转千回,但涟漪的面孔上还一直是淡淡的笑容,绝不露丝毫心中所想。

柔妃轻轻扫了一眼苏涟漪,看似随意,其实是观察她的表情,在看到苏涟漪还是一派从容淡雅后,笑容也是一僵,温柔的眸中闪过愤怒,但愤怒只是转瞬即逝,而后又化成了柔和。

无论是谁在整珍妃,皇后定是有她的目的。

“珍妃,这无视本宫本应是大罪,你可知晓?”皇后慢悠悠道。

“回娘娘,臣妾该死,臣妾知晓。”珍妃跪地连忙道。

“不过看在你从前伺候本宫多年的份儿上,本宫也不会为难你,罚薪俸半年,下去吧。”

苏涟漪在听到皇后的决定后,心中暗笑,因已知晓了皇后的目的。

这珍妃没什么靠山,自然也没娘家补贴银子,别说后宫,即便是民间做事也需要用钱打点,何况是这势利的后宫。没了薪俸便没了收入,珍妃的日子更是难过了。

“好了,本宫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见今日的两大任务达成,便下了逐客令。

四人告辞请安,便回了去。

回去的路上,是柔妃与丽妃在前,丽妃瞧不起珍妃,更是觉得和苏涟漪一介民女说话掉身价,便找话题与柔妃说着。

身后,是两人随行的宫女。

再在宫女的身后,才是苏涟漪和珍妃两人,珍妃带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而涟漪更只是一人。

到了一个路口,柔妃与丽妃便转了弯去,回各自的寝宫,珍妃则是去往另一方向。

“珍妃娘娘,今日天气甚好,民女陪娘娘走走如何?”突然,涟漪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但那语气却温柔无比,好似此时吹来的春风。

珍妃没想到苏涟漪能叫住她,攀附贵人的人她见多了,但刚刚自己的窘境,这姑娘想来也是见到的,她都是自身难保,攀附她又有何用?

涟漪见那粉色身影停了下,则快步向前,“民女还未给娘娘请安呢,娘娘吉祥。”说着,便见礼。

珍妃回过头,见到浅笑的苏涟漪,眼神中多了疑惑,“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涟漪到了珍妃身边,“民女姓苏名涟漪,岳望县人士,如今陪金玉公主入宫小住。”

珍妃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苏涟漪?”

涟漪失笑,看来她的大名已传遍后宫了,一个不受宠、地位低下的妃子都知晓,难怪刚刚皇后等人如临大敌。“是,娘娘这般惊讶做什么?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前面是一个小花园,这鸾国皇宫硕大,后宫妃子众多,即便是御花园也是有多个,大大小小,面前这个因太小,加之培育的品种也不算名贵,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珍妃让随行的宫女退下,独自与苏涟漪入了花园。

涟漪深深地看了一眼珍妃,笑意更浓。从刚刚几人谈话中可以猜测,这珍妃从前是奴籍,伺候皇后多年,皇后入宫后将其带了进来,后来被皇上所欣赏封了妃。

后宫女子千千万,宫女更是数不胜数,光金阙宫少说就有二、三十人,为何皇上就单单看好了这珍妃?

她不相信一切都是偶然,自从做了生意,她深深得知,收获都是从前辛劳的成果,辛苦未必会有回报,但回报定是要经历辛苦!

虽不知珍妃从前是如何吸引了皇上,但如今得知她身份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宫女支开,便说明了一点——这珍妃善于把握机会,这样的女人,易成功。

这珍妃,搞不好是鸾国的邓文迪也说不定。

珍妃对苏涟漪心中所想自然猜不到,“苏姑娘太过自谦了,得到皇上的重用和太后娘娘的宠爱,苏姑娘怎会是普通女子?”

涟漪微微一笑,“是幸运罢了,皇上与太后娘娘都身在宫中接触不到民间乡土民情,民女就讲了一些为他们解闷。”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珍妃的明眸微微闪烁了下,“听闻皇上要为苏姑娘与云将军赐婚?云将军少年俊才、前途无量,苏姑娘的将来,也定然锦绣荣华。”

涟漪道,“娘娘谬赞了,再好的锦绣荣华,能比得上宫中吗?娘娘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才是。”

珍妃闻此,嘲讽一笑,在小花园中站定了脚步,面容换了一丝凄切,“苏姑娘,我的处境,刚刚你也是亲眼见到,到底是天上人间还是人间炼狱,只有我自己知晓。在民间,只要有力气肯干便能吃饱了肚子,但在宫中可不是如此。如今我空有名头,既没帝宠又没薪俸,就如同兽在锅中,等死罢了。”

“娘娘容貌清丽又善解人意,为何不去争帝宠?”苏涟漪的意思是,当初你怎么勾引了皇上,如今就怎么争宠。

珍妃苦笑,“苏姑娘你定然被丽妃误导,皇上并非宠幸我,将我封妃只是随性而已。”说着,便将那天皇上被太后逼着挑选女子的一幕为涟漪讲了,阴差阳错,她成了妃。

涟漪惊讶,原本以为这珍妃爬上了龙床,原来……

“皇上虽年轻,但对……那种事不是很热衷,别的娘娘我不知,但从前伺候皇后我是知的,”说着,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有时皇上即便是与皇后同床,也仅仅是入睡,什么都不做,所以这争宠,难度也很有难度。”

苏涟漪惊讶,守着这么多环肥燕瘦的美女却不做那种事,真不知这皇上想什么呢。

“珍妃娘娘,我这里暂时有一些银子,你先拿着应应急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和一只精致的钱袋,银票,有一千余两,银子也有百余两,塞入珍妃手中。

珍妃愣住,手摸到这银子,很烫手,不知是拿还是不拿。拿吧,平白拿人钱财不好;但若是不拿,她现在确实急切需要银子,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最后一咬牙,心一横,拿了这银子。“苏姑娘,您说吧,需要我珍秀做什么。”语调哪还有之前那般谦和,换成了一种就义一般的刚强。

涟漪微微一笑,“珍妃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您以为我送银子是为了让您帮我办事?虽然人与人的交往确实是利益的交换,但也不能如此赤裸裸啊。”用她,一定会用,只不过不是现在。

珍妃正将那银票和银子揣入怀中,手一僵,面上是迷茫,“我不懂,那你是不求回报的帮我?”

涟漪微微一笑,不求回报掏银子?她可不是活菩萨,别看她貌似有钱,其实银子很缺,“娘娘,您觉得,今日柔妃与丽妃是在说您?为何我却觉得在指桑骂槐地说我。”

珍妃略略想了一下,“丽妃那人头脑简单嘴皮恶毒,确确实实在骂我,但柔妃……”她顿了一下,“柔妃平日里八面玲珑,鲜少与人针锋相对,今日我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如今想来,柔妃确实是在针对苏姑娘。”

苏涟漪不解,“我与柔妃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针对我?”

珍妃答,“因为云将军之事吧。”

“飞峋?这关飞峋什么事?”涟漪有一些迷糊。

“那柔妃刘穆柔的父亲是当今户部尚书,与其妹刘穆灵两人在京中很有名气,姐姐入了宫,而妹妹自然是挑选金龟婿,户部刘尚书便将主意打在了云飞峋将军的身上,所以才有今日柔妃的指桑骂槐。”珍妃道。

苏涟漪一听,大吃一惊,“还有此事?但这事,你是如何知晓?”云飞峋才刚回京城没多久,这事是如何传开?

珍妃答,“这后宫消息传得是很快的,听闻当日在朝堂之上,云将军便请求皇上赐婚,皇上是同意,但云元帅却不肯,才有了后来的晚宴二次请求赐婚。云将军为了你,差点与元帅闹僵,也差点大闹朝堂,被后宫传为美谈,都说云将军年纪虽小,却是情种。”

这些事,云飞峋自然从未与苏涟漪详谈过,只在一次争吵中脱口过一次,苏涟漪立刻想起,心中一片暖意,对他的思念更是多了。

情种,云飞峋那木讷的样子也是情种?苏涟漪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同时也想到了那猫头鹰。

“云元帅为了能让云将军死心,便与户部刘大人在晚宴上提起过亲事,晚宴人多,自然有人也顺便听到,而后宫嫔妃们都是出身官家,自然也能听闻,于是便这么传开了。”珍妃继续道。

苏涟漪从幸福转为愤怒,心中无名之火狠狠燃烧,难怪这些人一口一个“出身低贱”,一口一个“麻雀变凤凰”,原来有人打了飞峋的主意。

那什么云元帅、云夫人从头就瞧不起她,好,你们越是瞧不起,她就越要战胜他们、征服他们、践踏他们!今日自己被践踏的尊严,明日便要之百倍偿还!

从前她还抱着一种随缘的心态,还曾和初萤说,没了男人照样活。今日她改变主意了,这云家,她入定了!这云飞峋,她嫁定了!此外,她也决不允许飞峋身边有其他女子!

现在在回想起柔妃那嘴脸,苏涟漪就恨的牙痒痒,那柔妃早已将飞峋当成他们刘家的女婿了吧,认为她苏涟漪冒出来是抢他们的金龟婿,真是可笑!第三者插足的明明是刘家才是!

珍妃看着面前这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垂目颔首,如若在欣赏身畔一朵娇花,十分平静,让人无法猜测其正想着什么,心中不由得猜想,这苏姑娘会不会……知难而退?

“谢谢珍妃娘娘告知我这一切,若您不嫌弃,我们便交个朋友如何?”过了许久,苏涟漪终于说话,语调还是那般恬淡,外人根本无法猜想其刚刚已心中大骂云、刘两家三百回合。

珍妃赶忙道,“怎么会嫌弃,苏姑娘对我有救难之恩,是我的恩人才是。”

涟漪勾起唇角,却不适笑,遥遥看着金阙宫的方向,“别说什么恩人,我们是朋友,更是战友,那些人不是说我们出身低贱吗?不是说我们麻雀要变凤凰吗?那我们就变一个给她们瞧瞧,凤凰就算了,要变就变苍鹰,啄瞎她们的狗眼!”

珍妃深深审视了苏涟漪一眼,低头看向一旁的娇花,面容多了一丝阴戾,“苏姑娘说的对,要变就变苍鹰,她们的狗眼留着也是看人低,干脆就让它瞎了吧。”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珍妃,我果然没看错,你可不是那般简单之人。”

珍妃一惊,赶忙调整表情,“苏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刚刚……刚刚我失言了,我……”

涟漪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一双明眸睿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名姿容绝佳的甜美女子。“不用怕,我不会害你,我可不想找个弱女子当盟友,你越是强,敌人便越弱,你若是弱,敌人便会将你粉身碎骨。”

气氛很诡异,好在周围无人。

一般女子之间的交往,最多的是揽臂拉手,鲜少有这种拍肩的姿势,这是男子们交往才有的。但珍秀的肩头放了苏涟漪的手,竟感觉到那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纤长白皙的手中汩汩而出,流入她的体内。

珍秀做梦都没想到,前几日只在传闻中才出现勾引云将军、皇上和蒙骗金玉公主、太后的苏涟漪竟成了她的盟友,更没想过两人往后的交往竟延续了一生,成为挚友。

苏涟漪的出现,改变了珍秀一生,这是后话。

有两名宫女迈着急急小步到处走着,寻着,突然有一人看见小花园中那抹比常人要高挑的身影,欢快地叫起来,“太好了,苏姑娘在那里。”

两人欣喜若狂,赶忙小跑着到了花园,果然事苏涟漪苏姑娘,却见她身边还有一名女子,这不是前一阵子皇上封得珍妃吗?

赶忙见礼,“珍妃娘娘吉祥,苏姑娘吉祥。”

珍妃免其礼以后,两名宫女赶忙道,“苏姑娘,奴婢是慈宁宫的宫女,公主殿下陪太后娘娘赏花归来见不到姑娘,便派了我们去金阙宫,刚刚归来。”

“辛苦两位了,刚刚在金阙宫遇到珍妃娘娘,便陪娘娘走了一走。”涟漪微笑,回过头来对珍妃道,“珍妃娘娘,那民女便告辞了。”

珍妃端着架子,点了点头,目送着苏涟漪与慈宁宫的两名宫女离去,怀中温暖一片,因这银票。

这银票也许对于其他妃子来说不多,但对她却是真真的救苦救难,宫中无钱寸步难行,多亏遇见了苏涟漪。

“我们也回吧。”寻了自己的小宫女,珍妃便回了自己的珍明宫去。

……

慈宁宫,苏涟漪回来时,太后已经午睡。

涟漪顾不得用午膳,急忙将初萤拉到了房内,“我们得离开了。”

初萤神色担忧,“是你身子不好吗?我早就说了,别管我母后,我们请辞离开就是,但你就是怕让母后扫兴。”

涟漪苦笑,清了清嘶哑的嗓子。“若是单纯身体不舒适,我还是不会走,但这宫中实在复杂,这些女人日日捕风捉影,我还是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吧。”加之,她有一些事需要做。

“好,那我们就等母后醒来,与她老人家告辞就走。”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初萤,方便找御医吗?”

初萤一惊,“那么严重?”涟漪医术高明,一般病症都自己医治,根本用不着找其他大夫。

涟漪笑了,“不严重,只不过需要一份权威来挡一些东西。”

初萤多少能猜出一些,当即便取了腰牌,让太监宣了御医来,御医为其细细诊治,说是口舌劳累、急火攻心,以至失声,开了几位润喉去火的药便离去。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还未醒来,这药刚刚煎好,涟漪正喝着药,就见御书房又有太监来宣苏涟漪。

初萤连门都没让御书房的太监进,直接说苏涟漪身子不好,御医为其开药休息了,就不去御书房了,有什么责任她金玉公主来担。

太监无奈,便回去复命。

夏胤修听闻苏涟漪病了,心中很是担忧,想着晚上去为母后请安,顺便去瞧瞧苏涟漪。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晚间去,他扑了个空,苏涟漪已经离开了,前者倍感失落扫兴。

……

公主府。

苏涟漪刚回公主府就听说云将军日日都来,三个夜晚,两个晚上等到大半夜,有一个晚上直接等了整整一夜,涟漪惊讶担心,不顾病情便让初萤打发人去找他,初萤嘲笑她心急,虽此时皇上并未正式为其封官位,但白日里也应是找不到人的。

涟漪无奈,便喝了药,睡下了。

其实初萤是故意的,若是那云飞峋来了,涟漪岂不是又要说话?都快咳出血了,就尽量避免其开口说话了。

苏涟漪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酉时。

……

这几日,皇上未为云飞峋正式封官,于是飞峋便继续在从前的兵营之中。兵营在京郊,属御林军支系,直接听命于皇上。

整支军队可谓是精兵良将,无论从兵器配备到兵士素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日日训练,一刻不容松懈。

白日里,云飞峋便操练并将,夜晚,便带着随从两人两骑入到城内公主府,寻苏涟漪、等苏涟漪。

三日,扑了三个空,这一日,赵青也没抱什么希望,以为还像前三日一般,不见公主与那苏小姐的身影,当然,他也做好了准备,将军又是一等等到半夜。

他没有心爱的女子,也不懂什么爱情,实在不理解为何明知道女子不在府中,将军还在外苦等。心中也是有一些气的,那苏小姐真是有架子,离开就离开呗,连个音讯都不留。

别人家的女子都温柔似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苏小姐日日和公主在一起,还真染了公主的娇贵。以将军的条件,只要他开口,多少名门闺秀不会心动?怎么就日日苦等这一十足娇贵,端着架子的苏涟漪?

当然,赵青只是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云飞峋每一日无论操练兵士有多累,都会沐浴换上新衣,而后策马而来,等着心爱女子。

这一日,他虽有种预感涟漪还是不在,却还是来了,拍门,等待公主府那无奈的门丁探出头来说——将军啊,真不巧,公主与苏小姐还未归来。

刚拍了那么几下,云飞峋便忍不住叹息,涟漪,你此时此刻,在忙什么。

门开了,但却没有门丁探出头来。

飞峋先是一愣,双眼大睁,只见那硕大的府门开,门缝中有一丽人,身着水蓝色云霞锦缎多褶裙,银色束腰高耸,将其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显颀长。

乌丝被挽成了元宝髻,左右对称插着金玉发簪,那发簪尾部镶嵌着水蓝色宝石,正与这水蓝色衣裙呼应,虽是夜晚,却给人无比的阳光清爽。

此时这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恬淡佳人不是苏涟漪又是谁?她终于回来了!

云飞峋激动,“涟……”

那个“漪”字还未说出来,领口衣物便被门人一把拽了住,一时不查,就这么被活生生拽入门口,大门关紧。

一旁的赵青下了一跳,“将军!”便冲过去砸门。

门再一次开启时,已换成了平日里那门丁,“什么人这么放肆,公主府岂是你能肇事惹乱的?”

赵青大惊,“飞峋将军呢?你们这帮人将飞峋将军带哪去了?”

门丁这才认出,原来这人是平日里追随云将军的随从,“哦,这样啊,刚刚将军被苏小姐请了进去,你在门外等着吧。”说着,又将那大门关上了。

……

苏涟漪再见云飞峋也是十分高兴,因为不方便说话,便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入了公主府的书房。

“涟漪,你这几日好吗?”飞峋捏住她的手。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小别胜新婚,这三日的分别,她何尝不是夜夜思念?

“你怎么不说话?”飞峋疑问。

涟漪将手费力从他手中抽出,展平了纸,研了磨,快速写下——这几日用嗓过度,此时失声,抱歉。

“和我还用道什么歉,仅仅是用嗓过度?会不会是有其他病?找大夫看过了吗?”飞峋连忙问。

涟漪在纸上写——找御医看过了,真的只是用嗓过度,不要担心。

云飞峋哪能不担心,“梧桐果用了吗?”

涟漪点了点头,写道——放心,用了。

鸾国的梧桐果不同于现代的梧桐果,叫法虽不同,但在现代也有类似的东西——胖大海,鸾国的梧桐果与现代的胖大海差不多,只不过颗粒更小,但泡水后的状态与药效是相似的。

涟漪除了用嗓过度外,还有一个便真是上了火,春日火大,于是失了声,即便是不用药,只要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灵根果呢?那个用过吗?”飞峋又道。

苏涟漪眨了眨大眼睛,灵根果又是什么东西?听这名字真够玄,让她想其了什么修炼成仙的东西。摇头,没吃过。

飞峋点头,“这个时间药房想来关了,即便是没关,这灵根果也很少见,你且稍等,我这就回兵营去取。”

涟漪拽住他,赶忙写下——什么东西这么神奇,还用去兵营取?

飞峋笑了一笑,“这灵根果是治嗓妙药,兵营将领都会备下一些,因操练兵士一定要用喉咙喊,时间久了,喉咙嘶哑肿痛,只要用了灵根果,第二日便能好。”

涟漪又写道——真的,还有这等逆天之物?

飞峋能看出她潜在的幽默,忍不住再笑,苏涟漪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着距离,但她的幽默与俏皮却永远展现给他看,让他如何不沦陷?“恩,就是这么逆天。”他也顺着回答。

涟漪嘻嘻一笑——带我一起去怎么样?

飞峋一愣,“去?去兵营?”

涟漪点头,脸上满是期待,因为从前便听说,飞峋从小因面部疮疾被送到了京郊兵营长大,想来便是这个兵营。她想了解他的过去,自然想去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可不行,兵营不能有女子进入,兵营中的女子都是……呃……都是……”军妓,他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我穿男装,我们去看看就好,取了灵根果就回。苏涟漪写道。

云飞峋不忍拒绝她,何况他也是不忍与其分开,便依了她,“那男装去哪来取?”

涟漪一指门外,正好有一名下人路过,飞峋便知晓其意,“你在这里,我去帮你找。”

涟漪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拇指与食指捏上,后三根手指扬起——OK。

云飞峋虽第一次见这手势,却大概能理解其意,便出了门去,去寻与涟漪身高差不多的家丁,找来借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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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一更,妹子们先看着,这几日能多更就多更,以弥补前两天少更,二更在24:00之前,不敢保证字数,但一定尽力,重在诚意。

首先要推荐下好友的文文《重生之村姑有喜》作者:飛雪吻美。种田+发家,相信会对你们胃口的,HOHO

感谢妹子们的礼物:小气爵西(2花)tamyatam(2钻)shiyu305(10钻10花)潇筱菡(176花)jiangyan2199(1钻5花)泠柳(5花)zjybzk(188赏)819330643(1花)胡胡胡豆(1花)jgdq(53花)uuhm(5钻)谢谢妹子们,喜欢SHI你们了!

最后,还是老话题——求票!求票!呜呜呜,不多聊了,继续赶稿去!

143,云将军断袖?(二更,求票)

没多一会,云飞扬回,手中拿着一件还算新的男装,看样式,是公主府的下人们

——怎么弄来的?

涟漪在纸上写道。

云飞峋答,“我找了个身材与你差不多高矮的男子,给了他一些银子,他便将这衣服送了来。”

涟漪呵呵一笑,继续写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你是得了我真传,还会做其了收买的行当。

飞峋无奈,“即便真是如此,你也是赤而非黑,再说,我从前在你心目中就那般愚笨?连衣服衣服都弄不到?”

涟漪恐其生气,赶忙伸手在他刚毅的面颊上抚了一抚,算是赔礼道歉。这一段时间没做面膜,飞峋的脸上很是干燥粗糙,手感虽不怎么样,但却别有一种男人味。

飞峋再次无奈叹气,涟漪这是将他当孩子哄了。罢了,只要涟漪开心,怎样都可以。

苏涟漪拿了男装,去屏风后穿了上,还好此时为春季不热,她不用脱里面的女装,直接将男装套在外面,这样的好处是,将她玲珑的女子身段掩住,看起来壮实一些。

从屏风后出来,还在云飞峋面前转了几圈,让他看看效果。

飞峋淡笑赞扬,“涟漪真是英气十足。”

苏涟漪被拍了马匹之后笑呵呵,几下将头上那精致发髻拆散,而后在头顶挽了个揪,找一条布带子绑好,在后脑还打了个结扣,刚刚还是一窈窕佳人,一转眼成了翩翩少年。

云飞峋一直认为,苏涟漪身上的柔美欠缺,英气有余,如今见其穿着男装便更是赞同从前的想法。从前也见过一些女子穿着男装,却总是不伦不类,但涟漪却不是,丝毫没有违和感。

——“等等我。”涟漪用口型说。

飞峋点了点头,不知她又要去做什么。

今日初萤睡得早,此时已经睡了去,涟漪便偷摸回了房间,用清水洗净了脸上的淡淡胭脂,露出了白净面容,用黛石将眉毛画粗画重,在镜中端详自己许久,才算满意。

找到了云飞峋,两人出了公主府,云飞峋本以为可以两人共骑一乘,却发现,涟漪令人从公主府牵出了一批枣红马,幻想破灭,无比懊恼。

赵青是没见过苏涟漪的,只听说过,虽然当时苏涟漪去了东征军大营,但毕竟活动圈狭窄,军营中那么多人,怎么会人人都见到她?云飞峋发现赵青,是大决战之后的事了。

赵青见云飞峋出来,赶忙上前,“将军,您可算出来了,刚刚小人很担心。”

飞峋笑了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公主府也不是地狱阎王殿。”

这时,一身男装的苏涟漪已骑着枣红马缓步而来,马蹄声清脆。赵青仰头一望,只见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那少年虽穿着一身下人的衣着,但脊梁挺直,英姿飒爽,其骑术十分娴熟,其姿态意气风发,好一名少年。

“将军,这位是?”赵青一边将缰绳递给云飞峋,一边问。

飞峋翻身上马,因为不能与美人同骑,正懊恼着。还没等云飞峋说话,涟漪便自己开口,“我叫苏涟,是苏白的兄弟。”因为声音沙哑,还真听不出是女子,就好像少年正处在换声期一般。

“哦,这样,苏涟兄弟,你好。”赵青也翻身上马。

“你好。”涟漪说着,便对云飞峋挤了下眼,飞峋无奈,便任由她去了。

三人三匹快骑很快便出了闹市,去往京郊。

京城城池特大,未出城墙,在正西方,便有一大片营地,这里便是云飞峋所在的兵营,这兵营中的每一人皆是可以一敌五的精英。整支队伍直接听令于皇帝,所以其要求更为严格,但同时,这兵营中的兵士的俸禄也是最高、待遇也是最好。

黑夜中,燃起的火把将左右照亮,如白昼。

左右哨塔高耸,哨塔之上有兵士眺望,哨塔之下是卫士守卫,一片凌然。

三批马离得近了,云飞峋与赵青两人亮了腰牌,而苏涟漪则是由飞峋带进去。

“今日你早些休息,不用跟着我了。”飞峋对赵青道。

“是,将军也早些休息。”接到了命令后,赵青便趋马离开,兵营中,上级的话都是命令,军令如山。

入了营地后,飞峋便下了马来,一手拽了缰绳,另一只手则是递向马上的苏涟漪,其实涟漪下马根本不用人扶,从来不是娇气的人。但想了想,还是将手放在了飞峋的大掌中。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个粗糙一个细腻,两只手交握,别有一种冲击。

一旁路过的兵士都连连回头,好奇张望,飞峋将军怎么亲手去扶一名少年?

云飞峋却根本不在意,细心地其扶下,伸手牵过了枣红马的缰绳,“我的房间就在前方,走吧。”

这群兵士们更惊讶了,让将军牵着马,这小子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年纪不大,难道是什么权臣之子?

月朗星稀,习惯了高屋林立,突然来到这颇为空旷之地,有一种奇怪之感,但这几日疲于奔命的感觉却放松了许多。她苏涟漪,果然是适合这种无忧无虑,不用勾心斗角的生活。

“在想什么?”云飞峋问,那声清朗的男声很是柔和。两人两马,踢踢踏踏。

涟漪突然坏心起,伸出小手,用那少年一般嘶哑的声音道,“敢不敢牵着我的手在军营中散步?”

云飞峋一挑眉,“有何不敢?”说着,便牵住她的手。

手被他握着,她继续道,“你们这兵营里可有断袖?”

“没有。”飞峋斩钉截铁地回答。

“怎么会?这里都是男子,为何会没有断袖?”

“都是男子为何就要断袖?”云飞峋哭笑不得。

涟漪一耸肩,“算了,不逗你了,若是被你部下看见,引起误会可不好。”说着,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云飞峋哪让她得逞?死死捏着她的小手。

“喂,云飞峋!”涟漪急了。

“看就看,我不怕,我喜欢你,无论你是男是女,你若是男子我就断袖罢。”飞峋开玩笑道。

苏涟漪后背一个激灵,拜托,她不是腐女。“你这真爱还真伟大,可以跨越性别,问题是,你为何非要喜欢我?听说户部有个老头很看好你,要招你做金龟婿呢。”

一提那个,云飞峋就无奈,就因为此事,他才搬到兵营中来住,躲避烦恼,“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反问自己,为何就非要认准你。”很多话,云飞峋并非都说出,因他知苏涟漪自尊心极强。他选择她,真就是选了麻烦,即便不说出身,那一妻怎么解决?

虽然他并非好色之徒,从不贪恋美色,但家族中压力巨大,周围左右也会有压力,他该怎么办?

虽然他自己知晓是因太过深爱她才选择一妻,但外人不知,定然以为他惧内,女强男弱,岂不被人笑话?

飞峋苦笑了下,有些事,他不说,却能想得通透。无论是他还是李玉堂,更或者追逐她的叶词,虽各有背景,但无论是谁与苏涟漪在一起都会被其锋芒映射得黯淡,时间长了,便给人一种男不如女的感觉。

他知道一切,却就是无法扭转自己的思想,只想与苏涟漪在一起。“你呢?你又为何选择我?”

涟漪偏过头,狡黠一笑,“因为你出身好啊,跟了你就当了官太太,多威风。”

云飞峋苦笑,“别闹了,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是何样人,我还不知?认真与我说说吧。”

涟漪一耸肩,“可能是先入为主吧,可能是先来后到,也可能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出现,反正种种原因都是辩解,其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晓,就这么遇到了,选择了。若是现在让我再改变主意,选择别人,就会觉得很怪,就好像猫的脖子上长了狗头一样。”

云飞峋的嘴角抽了一下,“这是什么歪理?”

涟漪微微一笑,“这不是歪理,就是缘分,有时候缘分没有任何理由。”

飞峋也笑了,那清朗的男声十分悦耳,带着一点点沙哑,又种隐隐的性感,却又让人安全。

“想来,那灵根果定然是个好东西。”涟漪道。

“为何?”飞峋疑问。

涟漪一眨美眸,“你这天天扯嗓门喊的,嗓子还这么好,那灵根果当然是好东西了。”

“我嗓子好?”飞峋惊讶。

“是啊,你的声音,我很喜欢。”涟漪答。

云飞峋被这突然的夸奖美得找不到北,鲜少在涟漪空中听到夸奖,此刻更是晕晕乎乎。

云飞峋一手牵着两匹马,另一只手牵着身材纤瘦的少年,若是苏涟漪此时为女装,那是多么甜美的一幅画面,但问题是,苏涟漪此时穿的却是——男装!

两人甜甜蜜蜜地走着,安静的营地背后,众将士都惊了!拥挤在暗处,在黑暗中探头出来偷窥,嘈杂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根本无法压抑各自心中的震惊。

——“快看,是云将军,云将军怎么与一名少年牵着手?”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云将军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怎么可以……可以……有这么奇怪的性取向?”

——“难怪云将军从来不去军妓营,将军在我们营中多久了?有十几年了吧,竟从不去军妓营中一次,将军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血气方刚,怎么就不想女人,原来如此啊。”

——“是啊,还记得四年前军妓营中的花魁不?传说那花魁看上当时还是队长的将军,半夜偷潜入其房中,却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

——“喂,小五,你不是最崇拜云将军吗?如果云将军以后看上你,你献身不?”

——“献身个屁,老子崇拜云将军是因将军是条汉子,和爱慕无关。”

——“……”

沸沸扬扬,喋喋不休。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跑了过来,冲到两人面前。

那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身腱子肉,身高与云飞峋相仿,更为魁梧。飞峋的魁梧却有一种修长感,但这人的魁梧却如同现代的健美先生。

那人方脸虎目,浑身散发着戾气,一看便是一名勇将。

他看先是低头看了看苏涟漪,又抬头看了看云飞峋,而后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刚毅的面容上逐渐出现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飞峋,这位是?”因为尊重好友,尹泽志先问询了下。

飞峋有些尴尬,低头用眼神询问苏涟漪如何介绍其身份。

涟漪笑了一下,“苏涟。”

飞峋叹气,罢了,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苏……涟,这位是我的发小,好兄弟尹泽志。”

尹泽志一咬牙,“飞峋,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飞峋有苦难言,苏涟漪则是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双手,“尹公子,您看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大大方方地说话,反正她现在的嗓音,根本男女不分。

“飞峋,你……你……你……你听我说,你不知女人的好,从前我就拽你去军妓营你不去,现在……嗨……到底出事儿了。”可苦了壮汉尹泽志,又要顾忌朋友的颜面,又想将朋友醍醐灌顶。

“你真没去过军妓营?”涟漪有些惊讶,从前云飞峋说过,但她……就信了一半。

云飞峋愤怒,“你以为我骗你?”

尹泽志唤来了一名小兵,将飞峋手中两根缰绳抢了去,扔给了小兵,让其将马拴了去,自己则是拽着云飞峋的袖管,“走,我们这就去军妓营,让你见见女人的好,肉乎乎的女人可比硬邦邦的男人好多了!”

涟漪一挑眉,肉乎乎?低头看了看自己,难道男人喜欢胖子?可惜了从前身上的那些肉。

云飞峋哭笑不得,一把甩开了尹泽志的手,“泽志别闹了,我现在做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不别操心了。”说着,便拽着苏涟漪向一旁的房屋走,那里,正视他的房间。

“飞峋,我也想去军妓营瞧瞧。”涟漪嘻嘻笑道。

“不行!”云飞峋怒。

“哦……”涟漪有些委屈的撅嘴,“不行就不行,你凶什么?”

身后的尹志泽有种想晕的冲动,又有中想哭的欲望,他的好友……真的是断袖?哎,真是天妒英才啊!

------题外话------

哎,本来信誓旦旦,最后只悲催的挤出来四千,一万字好像是个坎,是个极限,写到一万就不行了,明明情节在脑海中翻转,手就是打不错字来,这是病啊……得治啊……呜呜呜!

不过,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丫头已经尽力了!希望妹子们看好!

最后,又是千篇一律烦人的老话……求票!求票!

144,军女支营(万更,求票~)

辞别了尹泽志,云飞峋拽着还在叫嚷着要去军妓营的苏涟漪进了房子,入了房间。

“别闹了,你是女子,那军妓营是你能去的?”飞峋关了门,二话不说打开一侧的柜子,取出了一只深色陶瓷坛子。

“我有什么不能去?不就是房子、不就是女人吗,男人去得女人就能去得。”涟漪狡辩,打量云飞峋的房间。

房间整洁,就如同两人从前在苏家村的房间一般,无论是家具摆设还是床单被子都一尘不染,房内还隐隐有一股干净的清香。不错,云飞峋的作风。

她一边打量着,一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子很硬,颠得屁股生疼。翻身将床单掀起来,木质床板上竟只有薄薄一层毡子,顿时心疼了几分,“你个傻子,在床板上多垫上几层褥子能死?缺钱和我说,这褥子钱,我报销了。”

云飞峋将那陶瓷坛子打开,坛子一层挂着一只长勺,就如同酒坛子一般。取下了长勺,在坛子中舀了什么东西上来,一颗果子,旁边是黏黏的液体,看起来应该是蜂蜜。“我不缺钱。”

“不缺钱不买几床褥子?”

飞峋连汤带果的放到一旁的小碗中,而后兑了热水,用勺子搅了几下,“男人的床不用那么舒服,来把这个喝了。”说着,走到涟漪身前,微微俯身,将那碗小心递了过去,其动作的轻柔与这魁梧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

涟漪唇角勾起,“喂我。”

这情景若是被外人看见,非惊掉了下巴不可,这人真是苏涟漪?确定是一手捡起神仙方妆品厂和机械制铁厂的苏涟漪?是那个遇事不乱,永远从容淡定的苏涟漪?

没错,此时耍赖撒娇的就是苏涟漪无误。

云飞峋早已习惯了,在她身边坐下,丝毫没有扭捏,就这么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小心喂道其口中,那动作有一些不协调,如同将军绣花一般。

涟漪品了一口那所谓的灵根果,吧唧下嘴,细细品尝其中味道。香甜夹杂着药香,还算可口。蜂蜜是治嗓润喉清肺的良药,所以从古至今的止咳药,都有蜂蜜的成分,这灵根果也不例外。

“男人怎么?男人就是傻子?床软不软舒不舒服难道就不知道?”涟漪又道。

“涟漪你不懂,软床能磨灭男人斗志。”说着,又喂其一勺。

涟漪咽下,“这是什么歪理?人们还说温柔乡英雄冢呢,又有多少男人能把女色戒掉?”

飞峋微微皱眉,“不许抬杠。”

“我没。”苏涟漪还想说什么,就见那勺子塞入她口中,而后她再想说,云飞峋就加快了喂药的速度。

终于将浓浓得一碗喝掉,涟漪一个字也没机会说出,咽下最后一口刚想说话,云飞峋却道,“这药饮用后一炷香的时间禁言。”

涟漪一翻白眼,得,她还彻底说不出话了。

不能说话却没说不能动,她环顾四周,看到了衣柜,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眯起,透露一种坏坏的笑意,跑了过去将衣柜打开,好奇的查看。

听闻云飞峋在军营中比在元帅府中时间要长,这里想必定有他成长的点点滴滴,因为在意一个人,自然想知道他的一切。

但是苏涟漪失望了,这衣柜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满满得衣物,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中央,整个衣柜显得有一些空旷。

“涟漪你在找什么?”飞峋也跟了过来,好奇道。

涟漪瞪了他一眼,又不能说话,只能无聊到回到他那不算只勉强容身的床上,直接平躺下去,两手放在脑后,就这么枕着头躺着,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涟漪?”今日的苏涟漪怎么这么怪?云飞峋默默的想。

过了好一会,涟漪算着时间,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也差不多了,两个大活人在一起半个小时不说话,这算什么事?便清了清嗓子,试着发音。

别说,这灵根果还真是有用,才这么长时间,她嗓子已经好了大半,不再嘶哑,恢复了原音,“飞峋,你觉不觉得,你太不接地气了?”

飞峋在她床沿旁蹲下,尽量降低自己视线,与其平行,“不接地气?什么意思?”

涟漪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或善良或邪恶,或狡诈或木讷,人有优点固然也有缺点,但你可好,丝毫没有男人该有的缺点,因为没了性格,所以让人过目就忘,印象不深。”

飞峋皱眉,细细思考苏涟漪的话,“缺点?我没缺点?完美无缺?”指着自己的脸,很是惊讶。

从前,他非但不认同苏涟漪的话,相反,他从前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优点。

涟漪老实地点头,“你的脸除外,我说的是性格。你的性格……呃,怎么说呢,就是中庸之道,太乖了,想来你父母也是十分疼爱你吧,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儿子,从不惹是生非。”

云飞峋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确实,他虽未建功立业,却也没闯什么大祸,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不好?”飞峋幽幽道。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略带失落的脸,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性格,没人能说出好坏,也许就因为你性格如此,你家人才管的那么苛刻吧。”包办婚姻,真是可笑。

云飞峋翻身坐在地上,靠着床,被苏涟漪一语说中,长长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还真是……失败。”

“失败什么,别胡思乱想,我都说了,每人有每人的活法,若是你是那般油嘴滑舌之辈,我还看不上你呢。”因为云飞峋背着苏涟漪,后者只能看见其一个大后背,她便伸手轻轻去揪他头顶的束冠玩。

飞峋仰着头,皱着眉,神色凝重,“也许,我真应该去军妓营走走了。”

涟漪一惊,吓了一跳,“你敢!?”好容易从这花花世界里找到个身心干净的小弟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沦落。

飞峋扭头,满是认真,“我算是想通了,就是因为从前我太过老实,才给人一种好欺之感,不就是花天酒地吗,别人行,我为何不行?”

涟漪一下子坐了起来,“别开玩笑了,这玩笑一点不好玩。”

飞峋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被裹着修长双腿的长裤,其实这动作多此一举,因这地面十分干净清洁,即便是刚刚席地而坐,身上也未沾染半丝灰尘。“我没开玩笑,是真的。走吧,你不是也一直好奇军妓营吗?我带你去。”

涟漪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你不许去,军妓营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想啊,就那么几个女人,日日招待不同男人,刚从上一个男人被窝出来你就去碰,这不等于你间接和上一个男人亲密接触了?”

云飞峋像是打定了主意,微微俯身,伸手轻抚上她的面颊,表情认真,“涟漪,从今日开始,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云飞峋也是正常男人,不是那种忍人揉捏的软柿子。”说着,便拽着苏涟漪转身往屋外走。

涟漪欲哭无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今天的自己真是嘴贱,怎么拐来拐去,到了这个话题上?真验证了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要是云飞峋从今天开始真的翻天覆地大变样,她怎么办?接手一个官宦人家的花花公子?

……绝对不行!云元帅的妻妾就不少,云飞扬的花名也是如雷贯耳,按照遗传学来说,云飞峋身上也有花心的基因,搞不好这基因还在潜伏期未被激活,一旦激活,后果不堪设想。

“云飞峋,你要是敢去,我们就分手!”苏涟漪提高了银两,大叫道。

飞峋颀长的身子顿了一下,而后疑惑地回头,“全军上下都去过,只有我没去过,而且军妓营的存在就是解决将士的需求,我也不是没需求。”

涟漪涨红了脸,“你……你有我呢。”没有她,不是还有手不是?

云飞峋继续道,“但你也不让我碰。”

“我们还未成婚!”涟漪急了。

“恩,成婚之后我就不去军妓营了。”飞峋点头。

苏涟漪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云飞峋平日是什么样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思想扭转也不会转得如此天翻地覆,何况飞峋从来都是洁身自好。

她盯着云飞峋的双眼,“别闹了,你吓到我了。”

云飞峋其实还真是逗着苏涟漪玩,他沉下声,深邃的眸子翻过一丝笑意,刚毅的唇角勾起,“那,你让我碰一碰,可好?”

若是说之前苏涟漪还有疑问,如今算是真真看明白了,丫就是在逗她!

一挑眉,“不让,不就是去军妓营吗?走,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见识一下,男人怎么玩女人。”

云飞峋顿了下,糟,苏涟漪若是真当真了可如何是好?“涟漪……那个……我们……”他真是不想去那种地方。

涟漪不饶他,越过他一拽门,将门打开,“走,我们去军妓营。”

刚一开门,苏涟漪吓了一跳,因为门外站着三人,看衣着都是军中官员,看身材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其中一人她认识,就是刚刚见到的尹泽志,三人也是刚刚道云飞峋的门前,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拉开了,而后就听见这少年说要去军妓营。

尹泽志惊喜,一拍大腿,“好啊!军妓营好啊,小兄弟真是好见识,今日你在军妓营的一切花销,都算在我尹某头上。”

苏涟漪愣住了,看着面前这年纪相仿的三人,看样子应是飞峋在军中的朋友,“那个……你们误会了,我……”是说着玩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尹泽志一揽肩头,拽了出去。

云飞峋一惊,下一刻已经飞身冲了出去,手法很巧妙地将涟漪从尹泽志的铁掌下“救”了出来,揽在怀中。

后面那两人一人叫闫墨,一人叫李西,官职与尹泽志相仿,与云飞峋一起,四人交好。两人看见自己平日里那洁身自好到可怕的兄弟如今怀中抱着少年,都不忍心继续看,皱眉闭眼,怒其不争。

尹泽志心中也大叫不好,心中猜想飞峋是因未碰过女人,所以思想有一些偏颇,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破了那童子身!绝不能在耽搁了!

“走,小兄弟都说了要去军妓营,飞峋啊,你若是还不去,我们兄弟几个都要怀疑你有隐疾了。”说着,便向云飞峋胯下看去。

飞峋苦笑,将涟漪放开,用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苏涟漪——看吧,都是你惹出来的。

苏涟漪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惹个屁,是你先说要去军妓营吓我好吗?

飞峋见她还不知悔改,扬起眉毛继续威胁——你就服一回软不行?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真去军妓营了。

涟漪一勾唇,她是厦门大学、厦(吓)大的好吗?——去就去,我怕你不成?就是去了,你还敢上?

云飞峋一惊,有一些后悔,世人都认为苏涟漪极为冷静,但只有他才知,这姑娘泼得很,上来那个冲动的劲儿,绝不输人!正要开口阻拦,但苏涟漪先开口了。

“这位尹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小弟今日去军妓营开眼界涨见识,所有花销都算你的?”涟漪一挑眉头,之后又扫了云飞峋一眼,果然,见其一张俊容有一些白。心中暗想——小样,看你下回还敢将姑奶奶的军嘛。

云飞峋欲哭无泪,真要去?苏涟漪还真是姑奶奶。

“当然,当然,”尹泽志心中猜测,搞不好这名为苏涟的小兄弟是个直的,是飞峋要霸王硬上弓,多亏他们来得早,否则飞峋若是来强的,这小兄弟的体格未必能抗拒得了。

其身后的闫墨和李西也一拥而上,“走走,去军妓营,今日就找那花魁,不醉不归。”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云飞峋,不顾他的挣扎,就如同押犯人一般向军妓营走去。

尹泽志则是陪着这小兄弟,暗暗想,今日不仅要帮飞峋破了童子身,也顺便帮这小兄弟个忙,看起来这小兄弟干干净净的应该还是个雏儿。

“苏兄弟是吧,一会进去了别害怕,姑娘们都温柔着呢,喜欢什么尽管说,哥哥付账。”

涟漪点了点头,“没问题,多谢尹大哥了,不知军妓营招牌菜是什么?”

“……”尹泽志暴汗,闹了半天,这小兄弟还以为军妓营是菜馆,“那里有比美味佳肴更好吃的东西。”今日,他就要拯救小兄弟于水火。

涟漪故作天真地眨着大眼,“哦?是什么东西比美味佳肴更好吃啊?云大哥怎么没告诉我?”

别说尹泽志,一旁的三人也是一身汗,尤其是云飞峋,后背是一身冷汗

一左一右桎梏其双臂的闫墨和李西压低声音道,“飞峋啊,你这就不对了,你这是打算趁着那小子什么都不懂,硬上?”

云飞峋欲哭无泪,苏涟漪什么都不懂?开什么玩笑,她懂的比谁都多!

“是女人!”尹泽志道,想到女子那白嫩嫩的身子,这铁铮铮的汉子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好像回味当时的滋味一般,将苏涟漪看得胃中翻滚。

“你成婚了吗?”涟漪问。

尹泽志哈哈大笑,“当然,我儿子都有俩了。”

涟漪微微挑眉,尽量压下严重的嘲讽,“那你在军营中玩女人时,你在家伺候公婆,照顾孩子的妻子可知道?”

尹泽志愣了下,面色有一些尴尬,“当然……知道了,再说除了妻外,我还有两妾呢,小兄弟,你还未成人,自然不知什么叫男人,不过过了今夜,你就会知道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而后伸手去拍苏涟漪的肩膀。

涟漪很巧妙却又不着痕迹地闪了开,抬头,看见被拽着而行的飞峋,长长叹了口气。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时征战几人回。古代军人不比现代,现代的和平年代,即便是参军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古时可不是,谁也不知何时就开战送命。

这些军人比常人更好玩乐,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明日还有没有命去饮酒作乐?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云飞峋能洁身自好,她应该满足。

军妓营,听起来很大,但其实却很小。

也是一座还算精美的房屋,三层楼,在兵营的一角。不若外界青楼那般昭彰,没有青楼女子依窗揽客,也没有老鸨龟公在外应承,总的来说,还算低调,好在屋檐下还挂着数枚硕大的红灯笼,增添了一些暧昧。

“小兄弟,到了。”尹泽志道,一指那红灯笼的房屋。

涟漪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尹大哥,在这玩乐会不会得花柳病?”

尹泽志僵了一下,心中暗说这小兄弟真是犀利的很,怎么问题都这么尖锐。“花柳病嘛……这个得看运气,若是得了也没办法,回头抓些药吃吃就好了。”

苏涟漪一耸肩,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为了玩女人,宁可吃药,真是出息。”她的声音不大。

“啊?你说什么?”尹泽志没听清,追问了句。

涟漪微微一笑,“没什么,刚刚小弟说,尹大哥真是豪迈,呵呵。”

“哈哈。”尹泽志心虚地笑了。

前方,云飞峋终于忍无可忍,也不顾会不会伤和气,一个猛力,将左右两人甩开,“够了,已经到了,你们还想怎样?”有些微怒。

闫墨见飞峋如此,也无可奈何,“兄弟,别记恨我们,哥儿几个都是为了你好。”

飞峋也不是混人,自然知晓,怪只怪,涟漪男装罢。“知道,但……嗨,算了。”不知如何解释。

身后,苏涟漪和尹泽志并肩而来,说说笑笑。

“涟……”云飞峋无奈,不能叫出涟漪的名字,一指那满是红灯笼的房屋,“这里便是军妓营,一会我们看看就走,知道了吗?”好像大哥叮嘱小弟一样。

这一次,涟漪可没再激云飞峋,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一行五人入了小楼,军妓营管事老鸨见到竟有云将军在,激动得差一些尖叫,“姑娘们,快出来看看,今儿是什么风,吹来了什么贵人。”要知,云飞峋如今也算是新晋风云人物了,何况他从不踏入军妓营,是整个大军中唯一特殊的存在。

一众青楼女子有些探出头来,也都惊叫连连,“云将军”、“飞峋将军”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苏涟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靠,云飞峋是她家的好么,别说青楼女子,即便是正经姑娘也不许肖想。

话音还未落,本就俗香逼人楼内,一股子浓香袭来,让苏涟漪忍不住止了呼吸,云飞峋也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紧接着,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胖的胖,瘦的瘦,齐齐向云飞峋方向冲过来。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喊了一句,“我的老天爷啊,飞峋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俊了?”

引发了骚动一片。

云飞峋被这些军妓们左右夹击,下意识想反抗,但对方一众女子,他又如何下手?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扭头看向苏涟漪求救。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因为,苏涟漪正瞪着两只圆圆的美眸向云飞峋,那意思是——左拥右抱,开心了?

浓香中,慢慢泛出了一股子醋味儿。

云飞峋欲哭无泪——拜托,若不是你说要来,开了门被他们抓了机会,我会来?

涟漪气得真想冲过去,将那些饥渴的女人们抓着丢出去,隐忍,再隐忍。用眼神继续威胁云飞峋——你注意点,要是摸到不该摸的,剁手!亲到什么不该亲的,挖唇!X到什么不该X的,阉割!

虽然云飞峋没百分百的理解苏涟漪此时如此复杂的意思,但也看得八九不离十,赶忙点头入捣蒜——放心,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这青楼中,少了外界的伦理道德,在此地,欲望已不是什么隐晦之事、丢人之事,在这里,欲望可以无限扩大。

涟漪看了一眼,回头对那尹泽志道,“尹大哥,军妓营什么样,我见识到了,谢谢了,若是没事,我就走了哈。”说着,便对云飞峋使眼色。

这三兄弟那肯?“别,苏小兄弟,既然来了,就呆一会再走。”

涟漪摇头,状似少年懵懂一般。“不好玩,不好玩,我要走,云大哥,我们走吧。”

李西急了,一把捏住苏涟漪的手腕,“小兄弟,你不能走,若是现在走了,今晚你算是彻底完了,我们也是帮你啊!”若是被飞峋霸王硬上弓,这少年想来也是弯了。

云飞峋一愣,闪电一般突破众妓子重围,冲到涟漪身边,一下拨开李西的手,“说话就行,不许动手动脚。”言辞很是严肃,带着战场勇士所特有得狠戾。

涟漪一惊,她自己都未发现手腕被抓有什么难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甜蜜得紧。

从来她在外谈生意,都是单枪匹马,但如今才知晓,有男人在身畔保护是多么幸福,这幸福会不会就像毒药,一旦摄入,终生成瘾?

李西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云飞峋,老子这是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救你,老子对男子可没兴趣,你放心吧。”说着,哼的一下,闪到一旁。

飞峋有苦难言,就知道李西定然是误解生气了,无奈,回头再解释吧。“哥儿几个,我云飞峋知晓你们对我好,但这事情并非你们想象中那般,实在是……回头我为你们解释好吗?”

尹泽志平日里与云飞峋关系最好,今日算是急了,一咬牙,直接守在了门口,“不行,飞峋,你恨我也好,要和我打一架也好,反正今夜你必须要在这过,今儿哥儿几个就是绑,也要将你这童子身破了,回头你若是想与我们绝交我们也认了,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们多年兄弟情谊!”

墨言与李西见此,也赞同,三人将云飞峋围成一圈。

飞峋武艺高超自是不假,但那三人也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这京郊军营本就是御林军的精英部队,每一人都是精挑细选而出,而这三人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三人练手,即便是云飞峋,一时间也难以应付。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真是糟糕,看来这事儿大发了,实在不行,她就将自己女儿身说出。

刚要说,却被云飞峋拦了住,“不行,若是传开,对你名声不好。”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道。

涟漪心中也是一冷。

是啊,若是平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什么都不怕。但今非昔比,她如今已不是岳望县那女流氓,而是未来的太后的义女、有品衔的皇商,若是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可真不好。

先不说皇商的问题,太后定然震怒,到时候也要连累到初萤。

咬了下唇,足智多谋的苏涟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想了又想,靠近了云飞峋,轻轻道,“我错了,对不起……”

声小如虫,但飞峋却听了去。

“没事,先等等看,他们三人平日也是极为冷静之人,如今想来是真的急了。给他们一些时间。”飞峋安慰道。

涟漪点了点头,有些委屈,但能怨谁呢?俗话说的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作的。

“好了,尹兄、闫兄、李兄,我怕了你们了还不行?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了,我们兄弟四人也很久没痛饮了,正好借此小聚一下,其他的随后再说把。”飞峋道。

三人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也知晓有些冲动,便也就同意了。

老鸨是有眼力的,能看出飞峋将军并不喜欢这些女子,想来也能理解,将军和其他人不同,其出身云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气氛一时间很是僵持,老鸨为了不让这四名俊才将领打起来,也为了不得罪云将军,赶忙将这些莺莺燕燕都赶了下去,挑了五名容貌最好的,最会说话的留下。

“云将军,三位长官,这位……小公子。奴家备了酒菜,请慢慢享用。”说着,便示意女子们将几人迎过去。

危险暂时解除,苏涟漪这才有闲心打量这军中青楼。

总的来说,此地不像外界青楼那般张扬华丽,略微还是有一些军中的严谨。涟漪暗暗猜测,想来鸾国兵士服役时间太长,不像现代部队义务兵三年制,因没有一个盼头,又为了调节这阳盛阴衰的军营状况,便设立了妓院。

今日军妓营来者不多,略显冷清,老鸨为众人安排的桌位也上等雅座,有乐师一旁演奏,还算是冰冷军营中的一座温柔乡。

无人围成一桌,有一些尴尬,不知说什么。

涟漪心中苦想着脱身之法,却发现,身侧陪伴她的女子有一些坐立难安。好奇地扭头问,“姑娘,你怎么了?内急?”如此这般,多半是憋着尿。

那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惊慌地摇头,低下头去,“公子,奴家为您倒杯酒吧。”

陪伴飞峋和闫墨的女子还好,但陪伴尹泽志和李西的两名女子,也如同苏涟漪身侧的女子一般,略显坐立难安。

涟漪心中暗想,这其中定然有故事,绝不是那么单纯。

五人还在僵持。

尹泽志等人自是不说,心中都纠结着如何去劝说云飞峋放弃男色,这么多白静静得姑娘在,怎么不比那少年强?虽然……那少年容貌秀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纯又勾魂,一只小鼻精巧微微上翘,一张粉嫩嫩的小唇形状精致,带着健康的色泽,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乌黑的青丝柔软亮泽,然人忍不住去抚摸一番,雪白的颈子在衣领中若隐若现,让人有种冲动撕开一探究竟,纤瘦的身子让人有种强烈的保护欲……不对,他在互相乱想什么?

无论如何,那少年无论多美,都不能和少年,而应该与女子!

云飞峋暗暗叹气,想着如何既安全脱身,又不暴露苏涟漪的身份。

而涟漪的思想就简单得很——这些女人到底为何坐立难安?内急?难道他们是细作?难道……想不出来。

突然,有一名兵士从屋子中跌跌撞撞出来,手捂着下半身,骂骂咧咧,“老鸨子你给我出来,给小爷出来!”

众人的精力很自然被吸引了去,看向那一方。

这里是兵营办的军妓营,与外界的青楼不同,不应鱼龙混杂,平日里找事的自然也少之又少,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竟挑事。

那老鸨出了来,一张老脸笑呵呵的,“军爷,消消气儿,有啥大事让军爷如此大动肝火啊,和嬷嬷说说。”军妓营中,老鸨不若外界青楼唤为妈妈,而为嬷嬷。

那兵士年纪看起来不大,十几不到二十,个子不矮,容貌还算端正。他一手捂着胯下,另一只手指着老鸨的鼻子,“你……你这些昧着良心赚钱的,你这姑娘都不干净,难道你不知道?”

那老鸨一挑眉头,无一丝恐惧,倒是冷笑了。“呦呵,军爷这话本嬷嬷不懂,啥叫不干净?这里的姑娘们都不是黄花大闺女,如何干净?”说完,引得周围一阵女子娇小。

那兵士咬牙,“自从前几日我第一次来这,就……就……就解手困难,那地方红肿,我原以为病了,后来兄弟们说我才知道,原来是花柳病,你这个没良心得臭娘们,这些女人得了花柳病还让她们接客?”

老鸨噗嗤笑了,“得花柳病就不接客?军妓营中的姑娘可都没那么娇贵,这里上上下下谁身上没个病?若是有病就不接客,军妓营早就关门了,还容你来玩女人?”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是花柳病,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还在扭捏的女子。

那女子被苏涟漪那咄咄逼人的眼神看得羞愧,垂下了头,但身子扭动的越来越明显了。

云飞峋看到涟漪的举动,也看出了涟漪身侧女子的扭动,又看到了其他两名女子的反常,皱起眉。

争吵还在继续,“你……你……你明知道这些女人有花柳病,为何不让她们治!?”

老鸨呵呵笑着,“怎么不知,姑娘们的汤药都没停过,不过我说这位小哥啊,看你这白嫩嫩的是新来得吧?你回头和老兵打听打听,既然敢来军妓营中玩,害怕得病?真是笑话。”

事情的前前后后,几人都听了明白,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而涟漪身侧的女子终于是忍不住了,惭愧地与涟漪道了个歉,就急匆匆地想后院跑去。

花柳病便是性病,分很多种,有轻也有重,轻者瘙痒难耐,重者会全身溃烂而死,可惜了鸾国没有避孕套,无法防止。

涟漪状似天真,“尹大哥,刚刚那嬷嬷说,这里的姑娘都有花柳病,来这玩女人的也都能背染上,你被染上过吗?”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尹泽志尴尬了下,干笑几声,“那个……曾经……呃……岂是那也不算什么大病。”

云飞峋总算是找到了借口,带着淡笑站起身来,“兄弟,对不住了,如今不是我不顺你们的意,但最近我经常要上朝,若是身体欠佳,皇上问起来,实在难以解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没有办法,长叹一口气,难道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往日得兄弟走上那条不归路吗?

怪只怪飞峋从前的怪病,让其对外人排斥;怪只怪这少年实在太过柔美,别说飞峋,即便是外人也易被其吸引;怪之怪……罢了,还有什么说的,也许这就是飞峋的命。

云飞峋看着垂头丧气的三位兄弟,有一些欺骗而来的内疚,也有心中深深的感动,因为这三人是真把他当了兄弟。

那名不知道如何处理身体不适的姑娘急忙回来,对着苏涟漪紧着道歉,涟漪看着对面女子那娇俏却又痛苦的脸,心中有一些不忍。

她不知这些女子为何沦落到此,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她们定然不会喜欢这样生活。她虽不是菩萨,却是个女人,女人对女人,除了刁难掐架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设身处地的同情。

又看向陪伴尹泽志等人的几名女子,也是一幅病容。

苏涟漪站起身来,欲向老鸨走去,却被云飞峋一把抓住了手,“涟漪,你要干什么去?”

众人也都惊讶,这少年什么意思?现在飞峋带着“他”离开,他们三人也不会阻拦,难道少年动了心思,想把玩个姑娘?问题是,如今都知姑娘们有了花柳病。

“没事,我去问问那嬷嬷,是怎么回事。”涟漪温柔对云飞峋道,声音还是沙哑,但听起来却悦耳了许多。

“我陪你一起去。”云飞峋是了解苏涟漪的,知晓她不会莫名其妙地做什么,如今她要作,定是有她的原因。

三人也放下了根本未动几下的筷子,跟着云飞峋过了去。

这军妓营是兵营办的,那兵士自然不敢太过为放肆为难,见讲不出理也只能认倒霉,那老鸨还算是个和善的,还给那小兵士几幅药,小兵士委屈地抓着药包离开了。

老鸨一抬头,见苏涟漪等人来,立刻热情招呼,“哎呦,长官们有别的吩咐?”

涟漪摇了摇头,“嬷嬷,您刚刚说,这里的姑娘都有花柳病?”

老鸨丝毫不觉得这东西很丢人,神态自然,“是啊,小公子您想啊,这么大个兵营,军妓营就这么几个姑娘,每人每日接待十几二十人太正常了,那事儿干多了,能没个病啊灾的?”

涟漪好奇,又问了句,“这些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老鸨叹了口气,“这些啊,都是罪臣之女,好好的姑娘谁来这啊?这里可不比普通青楼,这里的姑娘,永无出头之日。”她叹气,姑娘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苏涟漪从前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心中难过,却又爱莫能助。“嬷嬷,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尹泽志他们不接,这苏公子找老鸨有什么话说,齐齐看向云飞峋,飞峋也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鸨母见这小公子与云飞峋在一起,不敢折其面子,便将涟漪引到了一个房间。

“公子,不知您找老身,有何事?”

涟漪道,“找几个病情最为严重的姑娘过来,我看看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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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花柳病(看内容送月票)

“你能治这花柳病?”

军妓营中,老鸨看着面前这俊秀的少年郎很是惊讶十分。按理说,她这阅人无数的哪能看不出人性别,但就在这少年身上栽了跟头,迷了眼。

这少年个子很高,即便在军中也不算矮,虽然身材单薄了一些,但脊梁挺拔,瓜子脸,白嫩的面皮,黑白分明的大眼,小鼻子粉红小嘴儿,怎么看都是女相,但其眉宇之间的英气却又让老鸨不敢确定。

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花柳病,这病多少大夫都看过,军妓营中姑娘们汤药就没断过,有些人的病好了些,有些人却更是严重。

“花柳病还分很多种,有轻有重,我不敢说所有病都能治,得看情况。”苏涟漪道。

老鸨有些为难,“但……你为男,她们为女,这个……这个不方便吧?”

涟漪刚想说自己是女儿身,但想到飞峋的顾忌,也是有所道理,如今就连飞峋都不知太后要收她为义女,两日后的晚宴上才会宣布,若是在此之前她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实在不好。

何人会抓她的把柄?首当其冲的便是云家!

涟漪垂下眼,略略想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嬷嬷的大可不必担忧,这些女子不都是风尘女子吗?在下今日就将所有女子包下,她们自然可以宽衣解带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银袋,那袋子沉甸甸得,少说也得有百两。

“这些银子,够包所有的姑娘吗?”连疑问。

“够,够,足够了。”老鸨赶忙答道,眉开眼笑,一张老脸的皱纹更深。

这兵营中的青楼本就是半福利性,嫖资不高,加之人家这小公子是为了治病,也不是为了玩女人,老鸨便很痛快地同意了小公子包下所有女子。

有人说,男人最帅的姿势就是付钱之时,就例如此时的苏涟漪。将那沉甸甸的银袋塞入老鸨手中,老鸨便觉得面前这小公子身材顿生伟岸。

“还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老鸨将那银袋子收起来,殷勤问道。

“苏涟。”涟漪答。

“哎,那您先在这休息,老身这就去唤姑娘们。”说着,便赶忙扭着老腰出了去。

房间外,尹泽志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清情况,赶忙去问云飞峋,“飞峋,这是怎么回事?那苏公子将老鸨叫到屋内做什么?”

飞峋微微一笑,“她会医术,妙手仁心,想来是可怜这营中女子,想为她们治病吧。”

“苏公子会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李西道。

飞峋微微一笑,涟漪会的不仅仅是医术,她会的东西,到如今就连他也是无法全部知晓。

就在这时,老鸨从房门中出来了,老脸上喜气洋洋,用尖细的嗓子高喊道,“姑娘们,快出来接客了,有位苏姓小公子把你们都包下了。”

尹泽志等人听到这话后,差点没摔一跟头,飞峋也是一愣,涟漪这是要做什么?

闫墨哈哈笑了起来,伸手一拍飞峋宽厚的肩头,“飞峋啊,你看,还是那小公子比你上道,那小公子真是一鸣惊人,一口气包下所有姑娘,有气魄。”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飞峋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苏涟漪是女子,她包下妓子们能干什么?快步入了那房间,“涟漪,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苏涟漪见飞峋来,尴尬一笑,“给你添麻烦了,因为……哎,”说着,叹了口气,“觉得这些女子太可怜了,命运已对她们不公,此时却还要经受疾病的折磨,所以我想,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于是就这样了。”她一耸肩。

云飞峋了然,“身上的银子,够吗?”她不想暴露身份,自然不能说出是女儿身。

“不够,那你给我来点?”说着,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掌心朝上,十足的讨要生活费的样子。

飞峋失笑,伸手入里怀,准备掏钱,却又被苏涟漪拦了下来,“这个钱本不应该你出,更不应我出,应该尹泽志出。”说着,一怒嘴,看向前来的三人。

云飞峋哭笑不得,压低了声音。“别闹了涟漪,他们的俸禄并不高。”

涟漪狡黠一笑,“知道,吓吓他。谁让他今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拽着我们来军妓营。”说着,便放开了云飞峋的手,出了去。对着尹泽志便一拱手,“尹大哥。”那笑容,别提多甜美了。

尹泽志的右眼皮猛的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苏兄弟真是好气魄,好雅兴啊。”

“哪里哪里,小弟与尹大哥根本没得比,尹大哥才是真正的好气魄呢,若不是尹大哥说今日小弟花费都算在大哥身上,小弟怎敢包下所有姑娘?”涟漪认真道。

“这个……”尹泽志有一些慌了,男子汉大丈夫也忍不住额头流下了冷汗几滴。“那个……那个……小兄弟啊,这么多姑娘,你……行吗?”说着,不自觉看向苏涟漪的身下。

尹泽志视线还没下移到重点部位,飞峋已经挡在涟漪身前了,他不允许别的男人用那种眼神看涟漪,兄弟也不行。

涟漪被云飞峋高大的后背挡住,伸手偷偷捂嘴笑,这家伙的醋劲儿也不小。

“泽志放心,她是在开玩笑,这些银子不会让你出。”飞峋解释。

尹泽志面色有一些难看,很后悔当时夸下海口说请这苏涟小公子去青楼,他的俸禄虽不算少,但上有老下有小,需要用钱处太多,几两银子还好,若是太多就……吃不消了。

正说着,老鸨已带着所有姑娘浩浩荡荡从楼上下了来,到这一楼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老鸨见这五人都在房间中,愣了一下,“苏公子,您这是打算……一起玩?”

云飞峋等四人在这军营中很是引人注目,四人都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加之又年轻,任何一人都是前途无量,被选拔到皇上身边成为近身侍卫也是铁板钉钉之事,军妓营中的每一姑娘自然都对这四人欣赏。

尤其是云飞峋,其出身好、如今容貌佳,又立了战功,虽然不能高攀嫁给他,但一夜风流后,也算是留了个美好回忆。

想着,这些女子们都开始频频向云飞峋放电。

苏涟漪嘴角抽了一抽,在纠结到底是为她们治还是不治,“你们四人出去吧。”涟漪下了逐客令,其他三人她不管,但飞峋绝不可以留下让这些女子们用眼神占便宜。

飞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闫墨挤到苏涟漪身边,看着这么多美人,很是眼馋,“我说苏兄弟,这么女子,你……吃得消吗?”难道不把他们兄弟几人留下?

涟漪看着闫墨,皱着眉,男人啊,在外面看起来还很是正经,但来了这种地方就变了个嘴脸。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是很难相信这一幕。

最后,那三人也被苏涟漪赶了出去。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都笑意盈盈,见这清秀的小公子包下她们,都好奇一会要怎么玩。

苏涟漪清了清嗓,刚刚饮下的灵根果药效逐渐消失,嗓子重新恢复了沙哑。“听嬷嬷说,你们身上多少都有花柳病?”

众人不解,都偷偷议论,这公子包下他们却问花柳病,这可如何是好?这花柳病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从没当面说出。

其中有一女子道,“公子您放心玩吧,没事的。”没什么事,不言而喻。

涟漪道,“我是一名大夫,包下你们不为别的,是为你们治病。你们谁最近病情特别严重,脱了衣衫躺在床上。”

女子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花钱包下她们不是为了玩是为了治病?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公子看这油光水滑,其实是个傻的?

自然没人肯脱衣服。

涟漪在人群中看到了刚刚那名陪她的女子,就是身子难受,最后告辞去处理的那个,伸手一指,“你,脱光衣服过来。”不仅仅要看患病部位,有一些性病直接在皮肤上有所显现。

……

房门紧闭,云飞峋等四人又回到了位置上饮酒。

“飞峋,这苏涟公子是什么来头?”李西道,苏涟、苏涟漪,却怎么也没想到能是一人。谁能想到苏涟漪的个子这么高,女扮男装起来这么像?谁又能想到,一个姑娘家跑到军妓营,包下了所有妓子玩?

云飞峋夹了一口菜吃,“以后你们就知晓了。”

尹泽志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未说话,如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飞峋,你不会怪我们多管闲事吧?我们……也是为你好。”

飞峋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知道,我们是好兄弟,你们怎么想,我又如何不知?”

随后,云飞峋便又低头吃,丝毫没有与三人聊天的意思。

三人也自知无趣,便没再吭声。

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那紧闭的房门开了。

飞峋拿起一旁放置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而后起身向那房间走去。尹泽志三人也跟了过去。

只见,女子们如鱼贯出,面容都认真了几分。

“苏……她人呢?”飞峋逢人便问。

“回云将军,苏公子在里面。”有一人答,眼中却少了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浪荡,有一些哀愁。

当云飞峋入内时,见苏涟漪正洗手,用那皂子一次次地洗手,而后换了水,继续再洗一次,将那双本就白皙的手,洗得更是白嫩。

“涟漪别闹了,我们走吧。”他到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涟漪却未马上答话,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不是性病科,对性病的研究不深,知晓的也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病症。经过刚刚的检查,她发现这些姑娘们并无特别严重、无法从病理上治愈的性病,例如淋病、梅毒等。

她们得的都是一般的病,有一些甚至都不是性病而是妇科病。想来也能理解,每日要与那么多不同男子发生关系,若还能健康,就怪了。

她们也在饮汤药和外用的药,但那些药多半是滋阴调养外加消炎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根本不能从根本上治愈。

性病、妇科病,多半都是由病菌引起,若是想治愈便要针对病菌用抗生素药物,但抗生素……又去哪找?

想着,苏涟漪洗手的动作都停下了,长长叹了口气。

飞峋有些哭笑不得,涟漪又这样了。他发现,只要她在思考问题时,便经常性对旁边的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无奈,便只能等在一旁。

涟漪回过头,拧着眉,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是无辜地望着云飞峋,“我该怎么办?去哪儿找抗生素药?”自言自语。

飞峋也是一脸茫然,“什么是抗生素药?我也不知去哪儿找?这个药是谁做的?”只要她说出制作者是谁,他就会去为她寻找。

涟漪继续自言自语,“这个药是提纯的,最早发现好像是从香瓜上……”忽然眼前一亮,对啊,她可以自己去做啊。最简单的抗生素便是青霉素,在自然界中最多,培育方法也最简单。

在我们生活中,也处处可见青霉的存在。

在这种条件下,注射的方法可以直接忽略,口服的困难也很大,因为在鸾国现有的技术基础上,即便是培育出青霉,也无法制成青霉素钾或卡介青霉素,而普通青霉素口服入胃后,胃有胃酸,青霉素不耐酸,所以定然失效。

可以说,唯一能用的方法就是外用!

若是外用的话,对青霉素的提纯要求就不是那么高,自然界的青霉就完全可用,虽效果不会像注射或口服那么好,但也比那些止血消炎的草药要好上许多。

想到这,涟漪又有了信心,取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青霉素的培植。

问题又出现了!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若是想培植出青霉,少说也要七天,青霉生长条件温和,不能用高温,没什么加速其繁殖的有效方法,七天,她哪有时间浪费在培植青霉素上!?

想着想着,又深深叹了口气。

云飞峋心疼得紧,却又没办法帮她,只能暗暗着急。“涟漪,有需要我做的吗?”

涟漪点了点头,有一些懊恼的自言自语。“你能帮我的,就是找到七天以上没吃馒头。”香瓜她是不指望了,来鸾国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香瓜那种水果,馒头总该有吧。

飞峋有些高兴,只要能帮上她便好。“知道了,我这就去找。”说着,便转身跑了出去,向兵营的伙头营跑去。

闫墨等人不解,这都什么和什么?飞峋又跑去干什么?尹泽志也跟着飞峋跑了去。

涟漪出房间时,见嬷嬷守在一旁,“嬷嬷,带我去你们厨房看看好吗?”内心希望,这军妓营厨房也有一些发霉了的馒头。

虽然老鸨不知这苏公子要干什么,但付钱的就是老大,如今这些姑娘们明里暗里都对这小公子尊敬有加,可见其真是有一些本领。

让苏涟漪失望了,军妓营的厨房没什么没有发霉的馒头,也许这里的饭菜可口,一般饭菜都不会留过两天,即便是剩菜,也都早早卖了。

最后的希望便只能放在云飞峋的身上了,虽然苏涟漪也没抱多大希望。

今日的军妓营很是冷清,也许是最近几日花柳病爆发,一些兵士都不敢来了,姑娘们逐渐缓了过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些永无出头之日的姑娘也早已没了盼头,便破罐子破摔,开始与闫墨和李西调起情来。

苏涟漪拽了个椅子,坐在军妓营大门前,等着云飞峋的归来,这一等,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云飞峋和尹泽志归来了,手中拎着布袋,满满的,想来就是苏涟漪所想要的馒头,涟漪惊喜,跑过去迎接。

“苏兄弟,你要这些馒头做什么?”尹泽志好奇问道,他当时跟着云飞峋跑出去,得知是要发霉的馒头,很是惊讶。本以为飞峋兄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先是男风,而后找发霉馒头,后来才知,原来是苏兄弟要。

“用它治病。”涟漪答。

灯光明亮处,涟漪将所有馒头都取了出,青霉虽自然界常见,但同样的馒头,却不一定长出的是青霉。苏涟漪没有任何仪器,连最简单的显微镜都没有,便死马当活马医,直接挑了一些青色的霉菌小心刮了下来。

莺莺燕燕也都不再嬉笑,都围过来,好奇看这是什么东西。

云飞峋很快便看出了苏涟漪想要做什么,取了身上的薄如蝉翼的匕首,也取了一只青色的馒头,小心刮下青色的霉菌。

收集了一些之后,稍加水,和成了糊,涟漪便将病情最严重的几名女子带入了房间,教她们用法。用法?自然是外敷,而敷的位置,那便是少儿不宜了。

当一切折腾好后,又是半夜,涟漪最后一次仔细洗手后,打了哈欠,说要回去睡了。

尹泽志等人心中愧疚,他们真是小看了这小公子,以为“他”是以色待人的那类人,但如今看来,这身着下人服侍的小公子出手阔绰,还能治病救人,应也不是普通人。

……

夜深人静。兵营之中也是寂静一片。

苏涟漪与云飞峋回到了房中,尹泽志等人闹了一场,非但没让好兄弟云飞峋破了童子之身,还让苏公子见了笑,原来他们朝思暮想的温柔乡却满是花柳病。

苏公子非但破财包了所有姑娘,还为她们治病。如今他们还如何为难他们?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几人也就认了,心中暗暗祈祷,飞峋和苏公子是清白的,不会发生什么过格得事。

这些,也仅仅是他们自欺欺人罢了,若是清白,刚刚飞峋温柔扶着下马之人又是谁?若是清白,在夜幕下的兵营广充徉的两人又是谁?若是清白,刚刚坚持要两人一个房间的又是谁!?

没错,临他们分别之时,因第二日苏公子要看生病妓女的病情,夜晚便决定在兵营中过夜。尹泽志他们自然要为苏公子找一间舒服干净的房间,但……

但!

但,云飞峋竟以强硬的态度要求苏公子睡他的房间,两人同床共枕,即便苏公子都是抗议无效。

结果,自然是两人入了云飞峋的房间,而其他三人便怏怏地回了去。

房间内,有兵士打来了热水,而云飞峋则是亲自将木盆水温调好,送去给苏涟漪洗漱洗脚。

白嫩嫩的小脚在清水中若隐若现,就如同两尾雪白小鱼一般。云飞峋见此,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浑身血液暴涨,赶忙转过头去,不去看那两只引人犯罪的小脚。

涟漪看了看云飞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很是纳闷,这脚有什么性感之处?两只脚就能勾引人来?邪了门了,那以后若是光脚走路,岂不是和没穿衣服一般?

涟漪洗好后,爬上了床,那床板生硬。

飞峋也洗漱完毕,犹豫了再犹豫,最终慢吞吞地上了床去。

“喂,你在害羞什么?从前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你我还一丝不挂,记得吗?”涟漪逗云飞峋,想起那时苏峰抽风似的杰作。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苏涟漪的话就如同扔了一根燃着的小火柴到一堆干得不能再干的草堆上,其结果不言而喻。

吹了蜡烛,房内顿时陷入黑暗,黑暗能掩盖不少尴尬。

涟漪只觉得被窝里一凉,一具大身子入了被窝,带入了不少冷空气,本来就不算暖和的被窝更是冷了。这褥子真薄……不对,压根就没有褥子,这被子也不厚。

云飞峋给她一个大后背,背对着她,不肯转过身去,“早些睡吧,明日清早我们便去军妓营查看药效。”他声音有一些压抑,带着一丝沙哑,好像在用理智拼命压下某种情绪。

涟漪平躺在床,今夜,不知为何,心情很好,不对,是非常好,可以说十分愉悦。

“听说有一次,你在公主府外等了整整一夜?”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黑夜。

“恩。”飞峋只以一个类似于鼻音的字回答。

涟漪心情更好,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另一只手则是用白嫩的食指去戳他厚实的背部肌肉,很硬,又很有弹性。“为什么?”

飞峋的肌肉因被苏涟漪的触碰,绷得更紧,“想你。”

“你是不是傻啊!后宫大门有门禁,明知道我和公主入了宫,那个时间不回公主府也就回不来了,你还傻等,你是不是傻病又犯了?”忍不住心疼地责备。

云飞峋没吭声,等涟漪骂够了,他深吸一口气道,“睡吧。”不能再说话、也不能再去想她,若是继续下去,他怕控制不了自己。

黑暗的房间,熟悉的味道,远离那些生意、那些阴谋、那些烦恼,远离一切,两人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苏家村中,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涟漪伸手揽在他的腰上,却发现,他看似魁梧,其实腰却很细。头伏在他的背上,明明日日操练流汗,为何他身上却唯有干爽的清香?

将头埋在他的衣服里,去闻那个令人舒适的味道,“有人形暖气的感觉真好。”嘟囔了句。

云飞峋不知什么叫暖气,但却知自己快控制不住了,最起码也是浑身血流逆涌,肌肉绷得有一些酸,“涟漪,你……离开一些。”他声音越来越低沉嘶哑。

涟漪才不肯,也不回答,继续这个姿势。

终于,云飞峋翻身将她搂入怀中,低头便去捕捉那柔软的唇瓣。

苏涟漪娇笑却不反抗,明知道要发生什么却不阻拦,胸口中心跳的邦邦响,也是忐忑十分。

今天她算是感动坏了,见到军妓营中随便几两银子就能买佳人一夜,除了经济困难,几乎很少有人去抗拒这种温柔乡,但她的飞峋却洁身自好,让她怎么不去喜爱他?

想一想,算一算,过了这个新年,云飞峋也二十一了,在现代,二十一的男孩是处男的都太少,何况是古代,那尹泽志没比飞峋大几岁,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闫墨和李西也都成了婚。

但她的飞峋却还是个可爱的小处男。

憋得久了,是不是也不好?

今日去军妓营对她触动很大,除了因飞峋的洁身自好外,还有就是那些女子看向飞峋的眼神,如今想来都觉得胸口满满的醋意,军妓营中都如此,那外面的盯着飞峋的女人更是多。

云飞峋只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吻在继续,她热烈的回应,两舌缠绵。

这是飞峋第一次感受到涟漪的热情,兴奋之余还有一些不知所措,她那柔软馨香的小舌如同火石,将他点燃,如今他已是欲火燃烧。

他暗暗想,反正他今生今世只会娶苏涟漪一人,涟漪早晚是他的,若是真能生米煮成熟饭,他也能少了一些牵挂。

虽然此时远离了岳望县,但只要想到那李玉堂和叶词,他还是后怕得很,若是涟漪真被他们抢了去可如何是好?下定决心,今日若涟漪不是拼命反抗,他一定要……

寂静的黑暗中,口舌交融及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如同一首交响乐的前奏一般,预示着随后而来的波涛汹涌。

苏涟漪也想通了,早晚都要发生,就随缘呗,想到这傻小子一次次彻夜守候,她心都快碎了,若是这种事可以作为奖励,她也不排斥。

两人的激吻越来越快、越来越浓,随后而来的强烈占有欲竟不再满足于这种激吻。

他离开了她的唇瓣,她本来还算薄的唇瓣此时已被吻得红肿,湿润润的,泛着美妙的光泽,可惜,一片漆黑,没人欣赏到这美景。

他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亲吻她的面颊,她的玉脖,她的秀发,她的耳垂,只要是她身上的,他都喜爱、膜拜,不知用什么来表达这种狂热,便只能用吻——这个动物最原始的本能。

他的大手细细描绘她玲珑的曲线,发觉她身体的阵阵战栗,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那副身躯再度放松柔软,他才敢继续。他怕她害怕,怕她拒绝,更怕像上一回直接一脚把他踢下去。

涟漪也是努力让自己适应,但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是第一次让外人抚摸自己,紧张害怕,外加诸多不适,她知道后面的每一个步骤,但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他感受到对方未反抗,便继续了吻,轻轻啃咬她的锁骨,好像品尝人间美味一般。

涟漪的脊梁一下子挺直,后背肌肉绷紧,因为感受到粗糙的大手探入了自己衣襟,从未在外人面前暴露过的娇嫩肌肤,第一次接触到另一种触感,那种不适与刺激,是难以言喻的。

“我……我……”她开始打退堂鼓了,有一些害怕。“不……”

黑暗中,他埋首而下,用唇代替了他粗糙的手,仿佛恐那常年持兵器的老茧划伤她娇嫩的皮肤一般,唯有唇舌的细腻才能抚平那根本不存在的伤口。

苏涟漪第一次被人如此,大脑一片空白,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竟都敏感无比,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大喊着希望被抚慰,苏涟漪不愿承认这饥渴的女人是自己,但好像……正是她苏涟漪。

从刚开始的不适到刺激,又从刺激到坦然接受,涟漪的大脑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与身上那不规律喘着粗气的魁梧男子丝毫不相称。

黑暗中,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她信赖他、喜欢他,她愿将自己全部交给他,无论是如今的身体,还是未来的人生。

苏涟漪的默许就如同战场上迎风招展的旌旗、就如同冲锋队的号角,他想对涟漪说什么,但一肚子激动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坐起身来,将身上雪白里衣一下子脱掉,“苏涟漪,我云飞峋一生一世都会对你好。”

涟漪有些紧张,闭着眼,咬着唇,根本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此时在黑暗之中,即便是白日,她这点头的幅度一般人也是看不出的。她紧张忐忑,双手忍不住抓起床单,紧紧捏在手心里,好像能给予自己力量一般。

黑暗中,十分明显的吞咽声,那肌肉结实的健硕身躯微微一层薄汗,紧绷着,好似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的视力很好,即便是黑暗中,也隐隐可见淡淡雪白曼妙。

他也有一些颤抖,去脱她的裤……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飞峋,你在吗?出大事了!”

“飞峋,不好了,出大事了!”

门外,正是尹泽志等人的呼喊声。

苏涟漪一下子懵了,“这……飞峋……你……”

云飞峋也是进退两难,他自然不想去理会那些人,但想来,尹泽志等人也是有分寸之人,若不是真发生大事,也不会大半夜的跑来叫门。

真是可恶!

这一次涟漪好容易接受他了,明明可以!

“飞峋,快去看看吧。”涟漪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臂,黑暗中,那手臂青筋暴起,可见主人正努力压抑愤怒。

门外敲门声不绝于耳,云飞峋自诩是脾气好之人,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杀人!

“若他们没什么要事,我就剥了他们的皮!”十六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恨得咬牙切齿。

涟漪突然间没了尴尬,噗嗤笑了,“去看看吧。”如今想来,两人好像还真是不太顺利呢。

云飞峋根本无法消气,他随意抓起刚刚脱下的里衣便套在身上,本来俊逸的面容此时无比狰狞,本就深邃的眼窝此时因双眉的紧皱更是直接凹了下去,很是骇人。

开门,人出去,关门。

将一室旖旎狠狠关在门内,不容外人窥视半分。

门外正是尹泽志、闫墨和李西等人。

他们见到暴怒的云飞峋,吓了一跳,深深感慨自己来得及时,只见此时的云飞峋,怒发冲冠,面目狰狞,俊逸的脸上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红,这不是欲望之潮红又是什么?

再看他身上,薄薄的丝绸里衣半敞,发达的肌肉因薄汗,在火把光下熠熠生辉,再向下看……

果然,这小子刚刚在里面定然做那等子的事儿!下面的那个就是证据。

尹泽志突然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感,伸手一拍飞峋。“兄弟,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所以今日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你走向不归路!”

旁边两人也猛猛点头。

没错,决不能让飞峋真正喜欢上男人,他前途无量,万万不能因这种事耽搁了大好前程。鸾国对男风极为鄙夷,若云飞峋真的喜欢男人,纸里包不住火,若事情传了出去,他绝无出头之日。

云飞峋气得恨不得咬断银牙,“你们……不用你们多管闲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墨言道,“飞峋,我们不放心你,今日也见那小公子了,确实是……很诱人,不仅容貌上乘,举止文雅,还会医术,难怪能得到你的亲睐,但……飞峋,男子不可以和男子……”

“我告诉你们,今日谁也不许管我,谁若是再多事,便绝交!”云飞峋极度压抑自己的怒火,否则他真会对面前这往日的好兄弟动手。从前切磋,他都保留了一些实力,一是养晦,二是不想打击兄弟。

但今日,若是他们再这么胡搅蛮缠,他不介意揍得他们几个月下不来床。

李西一下子冲了上来,“绝交就绝交,即便是绝交,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歪路。”

尹泽志掏出绳子,“别和他废话了,这小子脑子中邪了,一会用冰水让他冷静冷静,我们先绑了他。”

云飞峋突然大笑起来,与平日里的内敛全然不同,是放肆狂妄的笑,深邃的眸子多了危险,杀气凭空而出,“你们认为,凭你们三人就能拿下我?”

闫墨道,“飞峋,你平日留一手我们人人都知,我们三人不是你的对手,所以这一次,我们带了三十名精兵兄弟。”说着,一个口哨,藏在暗处的三十名精壮兵士都出了来。

飞峋大吃一惊,愤怒咆哮,“你们这是要反了?这兵营中论官职,谁最大?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论军法,是要砍头!”

那三十名兵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尹泽志则是吼道,“今日出什么事,我尹泽志担当,即便是砍了我的头,也决不让兄弟走上歪路。兄弟们,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对抗杂乱声。

云飞峋武艺好,但好虎架不住群狼,何况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这三十名兵士是训练后用来保护权贵的,熟悉各种小型阵法,更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活捉目标。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悲壮的抗争结束,屋外恢复了宁静。

涟漪早穿好了里衣,蹲在门口,很是着急,生怕飞峋受伤,却又苦无办法,因为她知道,若是她露面,误会更深,而且节外生枝。

可怜的云飞峋,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绑走了。

涟漪重新躺回床上,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这一次就要献身了呢,哪知会这样,他们两人还真是……一路坎坷崎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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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得罪飞峋的下场

苏涟漪这一夜睡得极为不安稳、不舒适、不踏实。

不安稳是因为换了个地方,再怎么随遇而安的性子,猛地换个环境也是睡得不好;不舒适自是不用说,一张床板上面垫着一张厚度不到一厘米的羊毛毡垫,再铺了床单,谁若是能睡舒服了,那就神了!不踏实,是因为担心云飞峋,这大半夜的正在“兴头”上被绑了去,谁知道其后果会是如何?

苏涟漪很早便醒来,但看天色未亮,又不方便出门,便一直躺在床上,想一些心事。

号角响,是起床号,那号角划破了寂静的天际,预示着一日繁重的兵营操练生活正式开始。涟漪一抬眼,窗外天还未亮,一片白青,心中感慨兵营生活的不易,再一次想念起了云飞峋。

翻身下床,穿衣叠被,将窗子打开吹入新鲜空气,洗漱后简单为其打扫本就干净整洁的房间,之后……便坐在床沿上,支着下巴,担心云飞峋。

不大一会,门外有人冲了进来,涟漪生生吓了一跳,下意识操起一旁棍子准备自卫。

“是我。”云飞峋道。

涟漪这才看清是云飞峋,刚想责怪其为何冒失冲进来,抬头一看就笑了,原来他穿的是里衣,那雪白的里衣上有黑有灰还有红,一片狼藉。

“你受伤了?”涟漪紧张,赶忙跑去查看。

一把扯开某人的衣襟,向内攀看,她敢发誓,绝不是因为想占便宜所以窥视人衣内,也不是为看肌肉男满足肉欲,非常单纯的只是想查看他是否受伤。

飞峋没忍心推开她,“这血不是我的。”冷冰冰的语调,不若平日那般平和,道有从前两人初见面时候的感觉。

涟漪本想伸手去摸摸,看那肌肉是软是硬,摸一把腹肌过过手瘾。不过想想,白日点火影响不好,就老实地收了回来。“谁的?”

“欠揍之人。”这四个字,是从云飞峋雪白刚硬的牙缝中挤出。一边说着,一边到柜子,在备用的三套里衣中拽出一套。

其手法十分娴熟技巧,从中随意抽出一件,绝不会打乱其他几件的秩序,那衣柜中还是一片平整。

背对着苏涟漪,脱衣,穿衣。

“怎么就这么跑回来,和他们借件衣服有何不可?”涟漪又坐回床边,欣赏猛男换衣秀,突然觉得昨夜那几人确实欠揍,生生坏了好事。

“他们的衣服脏。”说着,一俯身,脱了裤子,只留下轻薄柔软的丝绸亵裤。

涟漪支起下巴,笑眯眯地继续欣赏,啧啧啧,这XX,好紧实啊,宽肩窄胯,倒三角的身材真是不错,她艳福不浅。

云飞峋到底是名门出身,即便是平日不太注重穿着,但里衣等细节却很讲究。

“真看不出,你还有洁癖嘛,既然有洁癖,从前衣服为何不自己洗?”涟漪继续道。

“我检查过,你洗的也很干净。”穿上里裤,从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你等着,我去取早膳回来。”说着便准备出门。

涟漪一愣,“你在这营中地位也不低,难道还没个给你送早膳的勤务兵?”昨日那个随从哪去了?

飞峋回首被眼前景色迷住。

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棱纸射入房内,一缕一缕,金色带着暖意,照在他平整的床上,照在床上闲适而坐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本该是淡漠的、端庄的、恬静的,但此时,她正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双腿还一晃一晃的,别有一番娇俏。

这是一个外人所见不到的苏涟漪,她这一面只为自己展现。

云飞峋一想到这个,心中的愤怒就清空了大半,刚刚抿直的嘴角微微勾起,声音也多了一些温暖,“这个营名为猛虎营,不是普通的兵营,这里培训出的兵士都直接成为御林军,而这里的军官也都不日成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就因猛虎营特殊的存在,所以规矩也是特殊,凡事亲力亲为,当然,我的情况特殊。按照我的身份本不应在这军营中,但如今在了,所以便容了赵青这名随从。”

涟漪还没等云飞峋说完,便接话继续道,“但你不习惯被人伺候,所以在这平日里还是亲力亲为?”

飞峋笑着点了点头。

涟漪继续道,“与云府比起来,这里才是你的家,对吗?”

飞峋的笑意更深,点了点头,“是。”涟漪懂他。

涟漪打量起了这个房间,“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云飞峋见涟漪并非着急吃饭,而是想与他闲聊,便走回,坐在床沿,随着苏涟漪的目光观察这个久未回归的房间,“十四年,从七岁到这里,这个屋子经过两次翻修,但我依旧住在这里。”

涟漪见他来,头一歪,直接靠在他身上,“难怪,我来这里就倍感亲切,因为这里满是你的回忆。”

飞峋心中感动,低头又要捕捉那时刻带着诱人香味的小口,却被对方躲了过去。“好了不闹了,去吃饭吧,我要看看你们食堂什么样,吃完饭还得去一趟军妓营。”

“……”云飞峋心底的恨意又重新燃烧,有一种冲动,想再回去狠狠揍那三人。

……

当一身公主府小厮装扮的苏涟漪跟随云飞峋到兵营伙头营用膳大厅时,已人满为患,兵士们齐齐扬起脸看苏涟漪。

猛虎营本就不大,昨夜打斗声音不小,军妓营发生的事大家也瞬时传开,如今云小将军带着的苏涟公子也成了风云人物,其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小公子身段纤细玲珑,皮肤白皙娇嫩,五官清秀端正,亦男亦女,难怪能将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和尹队长他们大打出手,从前这四名队长感情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飞峋对这些人的视线视而不见,“涟漪,来这里。”轻声道,那声音无比温柔。

在角落里,有一张小桌,本有一名兵士,但被云飞峋一个眼神命令,那兵士便乖乖捧着托盘走了,临走还用袖子擦了擦桌面,确保桌面干净。

涟漪见众人的目光,心中突然有个坏想法——若是云飞峋的“恶名”在外,会不会就少一些招蜂引蝶?

飞峋看到她的目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已来不及了。只见苏涟漪藕臂长伸,轻轻揽住他的肩头,“亲爱的,人家没什么胃口。”那略带沙哑的少年之音带着些许蛊惑,妩媚的声调诱人无比。

一个挺着脊梁的坐着,一个弯腰俯身,被人用双臂揽着。两人的姿势浑然天生,配合默契,一柔一刚,一阴一阳,一受一攻。

云飞峋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涟漪要做什么,自从涟漪来了京城,就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例如平日的捉弄,例如昨日的默许,例如此时的……妩媚。但这妩媚,他却喜欢!

“没胃口也要吃些。”他早就忘了两人身居何处,周围有何人,有多少人,他眼中只有这名女子,他心爱的女子。他更是没注意到,原本虽不吵闹,却也不安静的膳房如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你对我真好。”涟漪泛出迷人的笑容,眼底闪过狡黠,伸长了颈子,凑到他面前,对着他的唇就轻轻一啄。

“哄——”“劈了啪啦——”

君不见——多少人的汤碗掉了,淋湿了衣裳;多少人的筷子掉了,在地上响起了一阵阵清脆的奏鸣;多少人口中含着饭菜,忘了咀嚼……喂,那位,嘴里的米饭掉出来了。

云飞峋经过了略微迷茫,马上便明白苏涟漪想做什么,无奈地笑了一笑,“若我是花心之人,又哪能等到今天?”无可奈何。

涟漪一撅嘴,“今非昔比,从前你虽有出身和才能,但毕竟脸没治好,但如今你面容英俊,我为何不防?”

飞峋心中喜悦,“那你喜欢我的容貌吗?”

涟漪白了他一眼,“更稀罕你从前的。”说着,松开了手。

飞峋面容一僵,“那有什么方法恢复从前那般吗?”面色微变。

苏涟漪哭笑不得,“你疯了?我们花了几个月才弄好的脸,你要恢复从前那鬼样子?”

飞峋却道,满脸的认真,“只要你喜欢,我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涟漪心中激动,她的乖乖飞峋真是可爱,想着,便站了起来,踮起脚,再次亲了他。

“哄——哄——哄——”“劈了啪啦——劈了啪啦——”

谁在飙血!?

云飞峋对周围众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从来都不是那种顾忌他人眼光的人。若是顾忌,以从前那般尊容,早不知自尽多少回了。

取来了饭菜,两人甜甜蜜蜜地吃了,就差互相喂食了。

过了好一会,膳堂才恢复了平静,大家该吃饭的吃饭,该喝汤的喝汤,只不过眼睛却都时不时瞄向角落的桌上。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都是从普通兵营里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选手,其眼力都好到了什么程度?说一箭双雕有些夸张,但百步穿杨是必须的。这么多犀利敏锐的眼神都盯着苏涟漪身上看,可想而知苏涟漪的难受程度。

涟漪咬了口馒头,嚼了几下,怎么也咽不下去,回头一看,那些人又都在各吃各的,但刚刚的眼神却不参假,可见……这些人平日里是多么训练有素。

“怎么了?馒头太噎?喝一些汤。”说着,云飞峋便将汤碗推了过去,语调极为温柔,“营中伙食定然比不了外面,一会出去,我请你去京城的特色酒楼。”

涟漪喝了一口汤,才勉强将馒头咽下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膳堂人越来越多,不停有人进入,却不见有人出,早已人满为患。

苏涟漪受不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眼神,快吃了几口,将碗中白粥吃光,“我们走吧。”对早已吃完的云飞峋道。

正在这时,有人进入膳堂,就如同扔了一块大石到平静的水潭中一般,炸起水花无数,整个膳堂如同开了锅一般,瞠目结舌又议论纷纷。

涟漪好奇,抬头向膳堂门口一看,吓了一跳。

那人是谁!?

只见那人脸整个肿了,两只眼圈是黑的,鼻子是斜的,鼻梁上还贴着一大块膏药,看不出那人唇形,因嘴已经肿成了香肠,头发虽勉强束起,但可以看出,其中有一半少了一大片头发,因那发型不再圆润。

那人怎么……有一些眼熟?

这兵营中操练对打误伤挂彩也很正常,但这人的伤也太过重了。

不对,那人看着怎么像……尹泽志!?

“飞峋,那不是尹泽志吗?怎么伤成这样?”涟漪惊讶地一指那人。

云飞峋并未在意,甚至连一眼都没看过去,反倒是柔声说,“吃好了,我们便去军妓营吧。”

那鼻青脸肿的正是尹泽志,他为何伤成这样?自然是云飞峋的杰作。三人行走在第一号的正是尹泽志,尹泽志后是闫墨。

当苏涟漪看到闫墨时,心中猜想其身后还应有李西,但已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因为闫墨比尹泽志伤得更重,脸上青紫不说,一条胳膊被绷带缠着挂在了脖子上。

随后是李西,果然……李西在腋窝下面夹着拐棍。

“他们……不会都是你揍的吧?”涟漪惊讶道,真是惨不忍睹。

云飞峋站起身来,愣愣地扫了三人一眼,而后伸手轻柔扶起涟漪,“这是他们多管闲事的报应。”

因为云飞峋的一道眼神,那三人忍不住地向后退了一退。

涟漪心生愧疚,都怪她,若不是她昨日突然心血来潮地折腾飞峋玩,这些人也不会误会,也就不会大半夜的打扰飞峋好事,更不会被揍得这么惨。

不过话说回来了,还有一些疑问。“他们三人看起来身材健硕也是能打了,以三敌一,应该不会这么惨吧。难道他们没还手?”好兄弟。

飞峋见涟漪站起身来,便不再伸手扶,随便答应了一声,“嗯”。算是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没当着众人的面拆他们的台。

没错,这三人联手还是没打过云飞峋。

尹泽志块头最大,以力量见长;闫墨手脚灵活,以技艺见长;而李西身材纤瘦,以速度见长。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无论力量、技艺与速度都占压倒性优势的云飞峋,较起真来,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飞峋带着涟漪扬长而去,过了好一会,膳堂才恢复了正常。

兵士们见到这三人也是好奇,但其好奇的程度全然抵不过对云将军和身旁小公子的好奇程度,便看看就完了。吃完饭就逐渐离开了膳堂,膳堂也逐渐冷清下来。

三人坐好,有兵士以人道主义精神为这三人端来了饭菜,三人低头开吃。

闫墨看见那一高一矮两抹身影,若有所思。“那两人其实……看起来还很般配,若是苏公子是一女子该多好,哎,天妒英才啊。”

李西也赞同,“昨夜我们做得确实过分了,飞峋情况大家都见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咱们却让他硬生生憋回去了,哎,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闫墨瞪了李西一眼,“你还操心人家?你先担心自己的腿能不能落下毛病吧。”

李西面色一僵,小声解释,“其实飞峋下手也是有分寸的,我能看出,若是他真下了狠手,今日我们有没有命都是一回说。”

尹泽志长叹一口气,“从前飞峋怎么也不开窍,不喜女子,如今又喜欢男人,飞峋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三人虽挨了揍,但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云飞峋的性取向,全因四人多年兄弟情义,岂是揍一顿便能抵消?三人哀叹,开饭。

……

军妓营。

大清早,军妓营本就冷清,因她们的客人是猛虎营的兵士,但这些兵士虽晚间有时间来此发泄欲望,但天不亮必然起床离去,听从军令号角的召唤。

军妓营的姑娘们也不同于外面青楼,也都是早睡早起,如今在小楼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知谁喊了句——“苏公子来了!”

莺莺燕燕们便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儿,纷纷冲向了门口迎接苏公子。“苏公子您来了,奴家好想您。”“苏公子您总算来了,奴家等了您一个早晨了。”“苏公子用早点了吗?奴家亲自下厨给您做早点。”“……”

这些女子们的热情殷切把云飞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将涟漪揽于身后保护。

涟漪伸手轻轻拨开他的手臂,“没事的。”说着,迎了上去,做了一个很是英气十足的笑容,将姑娘们迷翻,其魅力早已跃然到猛虎营第一单身钻石王老五云飞峋之上。

“昨日那两位妹妹呢?”

有两人挤了过来,“苏公子,奴家在。”“苏公子,昨夜用完您的法子,奴家下面舒服多了,您要不要看一看?”“苏公子,等奴家好了,好好伺候公子好吗?不要钱。”“苏公子……”

明明两个人,说得却是争先恐后,好像一群人一般。

其他姑娘们也不示弱,“苏公子,您教教我们怎么做的好吗?奴家也是难受得紧。”“苏公子妙手回春,快帮帮我们。”

若是按照从前苏涟漪的行事风格,应该自行培养青霉素菌,帮姑娘们用,但她现在哪有那么闲?便教姑娘们来做。

第一次要用馒头或其他食品,七日过后长出青霉素菌,刮下可用,但第二次,有了青霉素菌,便可用菌培植。

她教了姑娘们方法,和粗浅鉴别菌类是否是青霉还是其他,剩下的,便只能姑娘们自己来做了。

有人会问,若这些女子们做错了可怎么办?涟漪答,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别说姑娘们,就是她也是无法保证菌类品种正确与否,有些东西不是光用肉眼可以分辨。

用错的结果,最坏的就是死呗。在苏涟漪看来,这些姑娘们在这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有很多人都误解妓女可以终老,但其实古代大部分妓女最后都是因花柳病而死,有一些更惨的,是人老珠黄又身患重病的情况下,被妓院赶了出去,最终饥寒交迫在病中死去。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要么将姑娘们的病治好,要么就让她们早死早超生,都是个好事。

将方法教给姑娘们,姑娘们自然留她,但涟漪还是坚持走,被飞峋送回了公主府。

……

公主府,飞峋将涟漪送入了大门,便转身走了,怎么也不肯进去坐。

苏涟漪不懂其故,以为其营中还有事务,便依着他去了。

进了主院,见夏初萤正抱着云熙瞳晒太阳,熙瞳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说着什么,但初萤却听得认真,很是母爱阳光的一幅画面。

“今日看你心情很好。”涟漪问。

一旁早有宫女很有眼色地搬来了一只雕花锦绣小凳,放在初萤身边,涟漪也坐在上面。

大堂门外的路面都是由平整的白玉石板拼成,日日有人打扫,其上别说尘土,洁白无瑕与屋内地面一般。但因熙瞳的原因,恐其不小心受伤,便垫了一大块名贵地毯,那毯子毛长柔软,人手放上立刻能掩住手背。

涟漪正准备脱鞋子,初萤暧昧地笑了一下,“去换一身衣服吧,否则不懂事儿的看见你我一起,还以为我金玉公主与小厮有染呢。”

“呸呸呸,什么话你都说。”涟漪赶忙打断,却依言回去换了衣裙,很快便轻身回来,正要脱鞋又被初萤阻拦,最后穿着鞋踩上了那柔软名贵的地毯。

熙瞳是认识涟漪的,看见涟漪张手示意要抱他,便乐哈哈地张开小胳膊迎了过去,涟漪将肉呼呼的柔软抱在怀中,逗弄。

初萤则是意味深长地笑了,“明日便是母后办的晚宴了,明日之后,我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姐姐了,那么,涟漪你老实和姐姐说,昨日去哪儿了?”

苏涟漪就知道她要问这个,玉面一红,回头将宫女丫鬟们都赶到了一边,前后无人,只要不大喊,外人听不见两人交谈,这才老实道,“和飞峋出去了,猛虎营。”

初萤自然知晓猛虎营,璀璨的大眼笑得更是五颜六色,“晚间,在哪儿睡的?”

涟漪嘴角一抽,“飞峋的房间。”脸更红。

初萤伸出白嫩嫩的手指轻戳了涟漪的额头,“好样的,飞峋是个好人,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

苏涟漪哭笑不得,拜托,婚前那啥女子吃亏吧?“最后没成功,飞峋被人拽走了。”

“靠!”初萤铿锵有力地说出涟漪曾经教给她的现代用语,“谁这么没眼力?干这种坏人好事的事儿,也不怕断子绝孙!”

涟漪额头滴了一滴汗,总觉得初萤比飞峋还要生气一般。“也不怪他们,昨日我穿着男装,又不方便表露身份,飞峋的兄弟们便以为我是男子,他们怕飞峋误入歧途,所以才……”想到昨夜发生之事,她虽未亲眼见,但蹲在门口听了,便觉得好笑得紧,忍不住笑起来。

初萤翻白眼,“还真有你的,你也不怕坏了飞峋的名声。”

涟漪挑眉,“坏就坏了,正好挡了一些莺莺燕燕,落了清净。”突然,她知晓了为何云飞峋死活不肯进来,应该是害怕初萤的取笑罢。

初萤却突然正经了几分,“哦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昨日回来太匆忙,我又早早休息,本今早想和你说,早起却发现你彻夜未归。”

“什么事?”涟漪也严肃了起来,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初萤面容柔和下来,“是母后和我说的,说皇兄其实一直看好飞峋,想对其重用,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涟漪也点了点头。这个她早就想到,虽云飞峋是云飞扬的弟弟,但皇上能因一名臣子而去器重他的弟弟?不太可能。皇上能将花名册交给飞峋,能让初出茅庐的飞峋带领东征军,能在东征军面临最后决战攻城之时,抛下繁重国事微服到东征军营,便说明了这一切。

他虽不了解皇上,但通过几次接触,能感觉到当今鸾国皇帝并非昏庸无能,一国皇帝是否成功,并非单单要求自身的文韬武略,更重要的是识人。

好的皇帝,就如同伯乐,从芸芸众生中挑出自己需要的文官武将加以委任,若是选的对了,国泰昌盛;若是选的错了,民不聊生。

“所以,涟漪,你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好的,有我的祝福,不会有错。”初萤向着涟漪点了点头。

苏涟漪心中感激,世人都见不得人好,最喜欢的是看落水狗、听负面八卦,真正衷心祝愿的又有几人?真正的姐妹都没几人做到,何况是结交仅仅两年的异姓姐妹。

“谢谢你,初萤,我也……”她刚想说,我也祝你幸福。但想到云飞扬的妻妾成群,初萤又如何幸福。

长叹一口气,都是她的错,她若是早早知晓初萤夫君还未死,她怎么会对其灌输现代思想!?

她当初真的以为初萤是死了相公跑出来的书香女子,便肆无忌惮,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表达什么表达什么,谁能想到真相却是这样?

愚昧的活在落后中不可怕,怕的是思想先进而生活落后,那才是生生的折磨。

夏初萤能看出涟漪心中的愧疚,这愧疚她已说过,也曾表露过。苦笑一下,“别想了,这就是我的命。再者说,我觉得现在很好,在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身边围绕着自己的姐妹,我很幸福。”

涟漪伸长胳膊,一只手抱着熙瞳,一只手将身材娇小的初萤揽在怀中,“无论你未来做什么、有什么决定,记住,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支持你。”

初萤的大眼眨了一眨,而后突然笑了,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的苏涟漪,做梦都想不到,未来夏初萤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一个震撼世人的决定,而她也真的像今日所说,支持她,伴随她走过低谷。

……

两日后,午膳后。

公主府一片忙碌。

今日便是太后举办晚宴,招待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别说公主府,整个京城的上至权贵、下至普通官员,只要接到了请柬,都是无比忙碌。女子们梳妆打扮,将平日里从来不舍得穿的最好衣裳取了来,将平日里贡在百宝箱里的名贵头面戴了上。

平日里除了太后办的晚宴外,便鲜少有如此大型的晚宴,又招待了所有家眷,无论嫡出还是庶出,只要认为能上得了台面,都可前来。

这是什么?这不是一大型相亲会又是什么?

皇上办的宴席一般不招待女眷,皇后办的宴席为了格调及档次也不会邀请庶出子女。只有太后办的宴席,抱着以慈悲为怀的心理,有容乃大,才全部邀请了来。

这并非是本朝本代的规矩,而是全天下皇室的规矩。

所以,太后的宴席,往往都是最热闹、最大型的。

欢梳乌发,喜抹脂粉,整个京城上方都扬起了一片胭脂云一般。

一到未时,就见京城西区——这权贵聚集的居住区,朱红大门打开,尊贵的官家老爷、雍容的官家夫人、恣意洒脱的公子及娇柔金贵的千金,陆续出了大门,上了自家门前排成排的豪华马车。

每一家都有一小型车队,当到了京城主干道的路面上便汇集成为一条大型车队。繁杂却有序,向着皇宫大门而去。

其中有一辆明黄色硕大马车最是显眼,其尊贵与豪华自是不说,就连那鎏铃也都是纯金制成,若不是皇家受宠之人,谁敢这么高调?

这马车正是金玉公主夏初萤的马车。

马车内,百花厚毯,牡丹刺绣椅背,锦绣帐帘,只要是入眼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车内人不多,四人,夏初萤、苏涟漪及熙瞳和奶娘,其他宫女丫鬟都在紧随其后的马车中。

苏涟漪欲言又止,原来金鹏将军云飞扬早已派人送信,说晚宴他亲自来接初萤,却被婉拒,而刚刚提前金鹏将军真的引着车队来,初萤本有些动心,后来得知那车队中坐着其他妾室,就苦笑一下,唤人拒绝了,随后乘皇家马车自行去京城。

如今,夏初萤端着的是皇家的威严,以这种高姿态来压制云飞扬,但其背后隐藏着何等的心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对,除了夏初萤,还有一人知道,那便是苏涟漪。

涟漪伸手放在初萤交握的手上,“要不然,你就……”话刚说出口,赶忙回头看了一眼奶妈,心生警惕。

初萤笑道,“说吧,琪嬷嬷是母后的陪嫁,是看着我长大的,不是外人。”

那名为琪嬷嬷的奶娘也对涟漪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心意,涟漪这才略带歉意地回敬,放下心来。

“初萤,你就回将军府,不就是那些妾室吗?好打发的就打发了出去,不好打发的想办法弄死,你若是没办法,我……我来。”涟漪眼中闪过狠戾,声音却忍不住有一丝颤抖。

她是医,治病救人,何时害过人?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只看利益的天平倒向何方,若是侵害了她和她亲人的利益,她也不介意将自己双手染上鲜血。

初萤温婉地笑了一下。

涟漪叹气,“不过话说回来,铲除妾室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不从根本上改变云飞扬,那些妾室也还是源源不断入将军府。要不然我们想办法,扭转云飞扬那种猪王八之气?”

初萤噗嗤笑了出来,因为涟漪的形容,也许外人听不懂这些奇怪词语,但她能,她知道涟漪正故意逗她笑呢。“不用了。”

“为何?”涟漪惊讶,“这世上没什么不可改变的,他用二十年学会这坏毛病,我们便用四十年纠正,未来的日子还长,也给自己找些事儿干打发无聊时光不是?”

初萤摇了摇头,将涟漪的手握在手心,“涟漪,你的命好,遇到了飞峋。我……算了,即便是他现在改了,我也不会走回头路了。”

涟漪从前知晓初萤变了,却没想到,变成如此。将心比心,若她是夏初萤,也不会走回头路,因为……

“他脏了。”三个字,涟漪的心中所想却从夏初萤的粉嫩小口中说出。

苏涟漪顿时觉得额头一群乌鸦飞过,汗哒哒的。她真是罪该万死,将一个古人改造成这样!

“我为了他守身如玉,我为了他拼死生下熙瞳,我为了他日夜不能寐,梦到的都是战场的一切,但他呢?罢了,这些不说,”初萤眼中情绪抽空,“只说,他脏了,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如此肮脏,已配不上我了。”

苏涟漪低头,十分内疚,“但……这世上像云飞峋那样的傻子毕竟是少,难道……”

“那就不嫁,以前我也以为没了男人不行,但在苏家村中的生活改变了我。如今我却认为,若是找不到真正情投意合,彼此唯一之人,那还不如独身过,有想做的事,有挚友,这样足够了。”初萤道。

“你难道想……”涟漪大吃一惊,惊恐地看向夏初萤。

后者也抬头看向了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验证了她心中所想,而后回过头去对琪嬷嬷道,“嬷嬷,您是看我长大的,也想我过得好,有些事是每个人的命运,有些话我信任你,便任由你听。但请别告知母后,徒增她烦恼。”话语内容虽温和,但口吻冰冷了许多,皇家威仪尽显。

怀抱着熙瞳的琪嬷嬷赶忙道,“公主放心,虽奴婢高攀,但在奴婢心中,公主也如同孩子一般,奴婢也希望公主快活,奴婢在宫中一辈子,也见得多了,荣华富贵未必是幸福。”

初萤收回了凌厉,温和一笑,“谢谢嬷嬷了,我以后也会好好待你。”

涟漪对这嬷嬷也另眼相看,“初萤,那熙瞳怎么办?”

初萤看向熙瞳,凄然一笑,“我就是不知熙瞳如何办,若是知晓,早就和离了,还等到今天?”

涟漪长叹一口气,“好,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若你觉得独身好,我就陪你一生,就如同我们从前在苏家村中一般。”反正那时候,她也以为初萤是寡妇,打定主意保护她的。

初萤眨了眨眼,“好啊,我还十分怀念那时的生活呢,到时候你与飞峋成婚,我便抱着熙瞳日日去找你。”

涟漪笑着点头,“好啊,反正飞峋白日里也要出去工作,府中也寂寞无聊。”

初萤连连点头,好像一扫之前的暗淡。“就是就是,回头你给熙瞳生个弟弟妹妹,熙瞳也好有个玩伴,我们熙瞳会是个好哥哥的。”

“……”涟漪无语,“扯远了,我还没成婚呢。”

初萤眨眼,“成没成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让飞峋得逞啊。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房间,我公主府房间任由你们挑,给你们制造浪漫气氛,先上车后补票也好。”

“噗——”涟漪终于忍不住了,真是有种恶因得恶果,当初她肆无忌惮地灌输初萤现代理念,现在倒好,一个古人比她一个现代人都放得开,说得她面红耳燥。

两人打成了一团。

这可把琪嬷嬷吓坏了,因第一次看见两个姑娘还能这么折腾,看起来又不像真的打仗,赶忙连连劝解,“公主,涟漪小姐,别打了,坏了妆容就不好了。”

两人这才停了手,哈哈笑了起来。

前后左右的马车,有妙龄少女,有翩翩公子,听到公主轿撵中传来的欢声笑语都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事让公主如此开心。

不一会,皇宫到了。

权贵家眷下了马车后由家主带头,随行丫鬟伺候,款款向皇宫内行走。宫内是不允许进马车的。

明黄色的马车停下,众人都频频回头张望,一年多没见金玉公主,又听说公主身边的苏涟漪,是什么样的民间女子,让云家飞峋小将军即便惹怒元帅也要请旨赐婚?

已有随行宫女们快步跑来,搬了车凳,等着扶娇贵的主子下车。

因座位的原因,初萤先下了车,众人惊讶,一年未见,从前美艳逼人的金玉公主竟脱胎换骨成另一气质,那气质如水晶一般清澈剔透,带着一股仙子般的飘渺。

初萤下了车,也不顾自己身份的尊贵,反倒是将手递给了即将下车之人,“涟漪,牵着我的手,小心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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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太后晚宴

皇宫门前,一种盛世之气,似绣罗摩挲,似珍宴纷绎,说白了就是一股富贵之气。

排成排的皆是精美马车,纷纭行走的皆是官宦权贵,摩肩皆绫罗,接踵皆皂靴,但此时,所有人都停步不前,回头观望,只看那明黄色的马车。

明黄,是鸾国皇室的颜色,与中国古代传统不同,鸾国皇室正统血脉皆可用明黄,其服饰用明黄做点缀以彰显身份,而金玉公主夏初萤所用的明黄马车等皇家之物则需要御赐,不可私造。

可以说,整个鸾国除了皇上与后宫,便唯有两名功高的老皇叔和金玉公主夏初萤用的是御赐明黄马车,可见其显眼程度。

众人回头看什么?自不是为了看金玉公主,而是好奇那惹得云家大乱的民间女子,不对,是民间商女。

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才能将云家次子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在朝堂上和皇家晚宴两次与元帅针锋相对,请求皇上赐婚。

只见,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长裙的公主款步下了马车,非但没在宫女们得簇拥下离开,反倒是伸手迎接。难道是接云家小少爷?

令众人惊讶,接下来下车的并非是抱着云家小少爷的奶娘,反倒是一名身着水蓝白纹昙花雨丝锦缎长裙下了来。

苏涟漪刚一探手,却见夏初萤笑意盈盈地在车外,伸着小手要接她,第一反应便是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哪是那么金贵之人?”

初萤却坚持,“我也是怜花惜玉之人,怎么,不给我护花的机会?”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却坚持不去让其迎接,此时不是姐妹情深的时候,毕竟公主身份凌然,虽苏涟漪心中有人权,但在古代这阶级社会,不承认阶级差距,那岂不是顽固?做人要学会适应。

众人再一次惊讶,那名蓝色衣裙女子,其容貌标志、气质端庄,确实有一股高贵的气质,但却与绝代美人还有不少差距。但让人惊讶的是,公主伸手接她,那是多大的恩惠,她竟拒不接受!

回首再看公主,非但不生气,还笑意盈盈,这公主今日是怎么了,被折了面子却不恼。

待琪嬷嬷下了车,三人才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入了皇城大门,在华衣人流中缓缓向前行。

其他夫人小姐们暗暗议论纷纷,话题不约而同的指向苏涟漪,都不解其到底有什么能耐,先是将云家二公子迷得死死,如今又当众不甩公主的面子,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突然有人从后追了过来。

“涟漪。”声音不大,磁性又清澈的男生透露着欣喜,因两日未见心上人了。

涟漪微笑回首,果然是云飞峋。

今日的飞峋,穿着青紫色的官袍,官袍上绣着猛虎,其衣袍下摆则是绣着祥云图案,纯黑蟒带在腰间,将其健硕修长得身材更显挺拔。

涟漪不禁眼前一亮,平日里云飞峋不喜舞文弄墨装斯文,从来都是短衣长裤,即便是长袍也是武者喜穿的款式,利落干净小幅摆绝无花哨,但上朝所需官袍不需要上阵迎敌,所以设计上以文人雅致长袍款式为主。

以苏涟漪的眼光来看,云飞峋今日真的很帅。

同样的衣服穿在文官与武官身上完全不同。文人常年伏案、身子孱弱、肌肉萎缩,即便是身体素质极佳的年轻公子,也不能将这长袍全部撑起。

但武官常年习武,肌肉发达,身材挺拔健硕,长袍加身,别有一种文武结合的美感。

苏涟漪还没欣赏够,就感觉到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向云飞峋袭来,皆是周围左右那些管家妙龄女子,见新晋的飞峋将军容貌俊逸,都暗送秋波频频。

“恩。”涟漪有一些吃醋,明知云飞峋是无辜的,但还是忍不住耍了一些小脾气。

飞峋感受到苏涟漪情绪不对,微微皱眉。“怎么了?有什么事惹你不快?”

初萤差不多知晓怎么回事,带着一种促狭的笑看着两人。

涟漪叹气,她还不是那种娇贵大小姐到处耍脾气,重拾了冷静。“你有什么事吗?若是无事,我便与初萤进去了。”

飞峋怔了一下,俊秀略带青涩的面孔有一些不自然,带着浓浓依依不舍。“没有,我陪着你们一同进去吧。”

涟漪刚想拒绝,初萤却道,“一起走吧,涟漪是个心狠的,她能忍心,我这当嫂嫂的都不忍心了。”取笑着。

涟漪面色微微红,娇嗔地白了初萤一眼,三人带着一众嬷嬷宫女便款款向后宫而去。

众千金们都有的放慢了脚步,有的加快脚步,都与苏涟漪等人同行,为的自然是多看几眼云飞峋。

倒不是说云飞峋有多杰出,青年俊才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飞峋后院干净,五一妻妾,虽说鸾国男尊女卑,一夫多妻,但哪个女人脑子进水希望丈夫后院一群妻妾?

一夫一妻,她们不是不向往,而是不敢想!为何不敢想?这是时代所造成的,这是局限所造成的。

云飞峋在感情方面是个心粗的,除了知道喜欢苏涟漪,其他直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那么多姑娘放电,火辣辣的高压电射到云飞峋身上就如同打在了干燥的玻璃上——直接绝缘。

苏涟漪再怎么明白事理也是个女子,女子在吃醋上智商情商都直接下降,若不是环境不允许,想来涟漪直接就对云飞峋甩脸色耍脾气,但后来看云飞峋眼神一直沾她身上,心情就好了一些,唇角勾起,得意洋洋起来。

夏初萤有一句没一句和涟漪与飞峋聊着,看向两人那心有灵犀,忍不住心中羡慕得很。

若是时间倒退到几年前,她发誓,不会再求父皇赐婚下嫁给意气风发、美姬环绕的云飞扬,她会找一名爱她的,懂她的男子。那男子不用出身高、不用容貌俊美,只要他做人有原则,尊重她、呵护她,足以。

但是……呵,时间不可以重回,她也永远没有二次选择的机会了。

突然,人群女子们又是轻声惊呼。

涟漪有些好奇,想抬头张望,但她身份本就敏感,还是忍耐住了好奇心,维持这种淡定的姿态。“前方可有什么事?”她不抬头,倒是偏头去问一旁的云飞峋。

飞峋抬头一看,而后微微一笑。“是我哥。”

涟漪一愣,抬头一望。

前方不远,有一男子迎风而立,他容貌俊美如明珠,姿态傲然如松柏,那青紫色的猛虎官袍加身,那虎在其身上仿佛活了,是气势,他的气势足以令虎活,令鱼跃。

他是一个矛盾体,明明身材健硕魁梧,但面容却精致阴柔,这反差造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尤其对女子。

如太阳一般耀目光辉,这样的男子,难怪纵使花名在外,依旧引得女子们前仆后继,谁不想将这光辉收揽在自己裙下?

偷眼看向夏初萤,见其丝毫没看向云飞扬的方向,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维持着公主的高贵姿态,缓步向前。

云飞峋笑着道,“哥哥这是等嫂嫂呢。”好似邀功一般,他也是希望兄嫂两人能和好如初。

涟漪很仔细地观察初萤,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不受影响,纹丝不动。

哀莫大于心死。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离云飞扬那里,还有不到百步,祈祷到时候事态不会太过僵硬罢。

事情并未按照苏涟漪所预料那般发展,就在这时,总人群另一层有太监扛着一种小乔的小轿上千。

轿杆是涂了红漆的梨花木,两条杆子中间固定着一只柔软的座椅,那座椅绣布精致华美,也是一水的明黄,还未触摸便能感觉到其柔软。明黄上则是雪白的毛皮垫子。

那轿子向着初萤与涟漪的方向便来,涟漪笑着,“应该是太后娘娘派轿来接你的,你身子弱……”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轿子后,还跟着一只,只不过后面那轿子不是明黄绣布而是明红。

涟漪微微皱眉,第二个轿子又是为谁准备?想来是琪嬷嬷吧,她抱着熙瞳呢。

真向着,扛着两只饺子的八名太监到,初萤等人停下了脚步。

太监放下饺子,跪地,“见过金玉公主殿下,云将军、苏姑娘。奴才们奉太后懿旨,接公主与苏姑娘上轿前行。”

苏涟漪一惊,别说苏涟漪,一旁的夫人小姐们都吓了一跳。

这苏涟漪到底有什么稀奇?不仅迷住云将军,与公主殿下关系好如亲姐妹,连太后娘娘都下旨让其上轿前行。

在公众能坐车轿的都是皇室中人,那么多权贵嫡子嫡女都无法享受,凭什么让这平民商女享受!?

涟漪也觉得有一些尴尬,“初萤,这样不好吧?”糟了,她成了众矢之的了,若是人的目光可以当利箭,她现在铁定被穿成蜂窝煤了。

初萤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会晚宴上母后要认你为义女,还给你封号,以后你也算是半个皇家人,这待遇只不过提早一些享受罢了。”说着,便伸手拉着涟漪上前。

苏涟漪苦笑,从来不喜欢当那出头鸟,现在这鸟是当定了。

无奈,无法抗旨,便乖乖上了那明红轿子。

琪嬷嬷将穿着一身精致小褂子的熙瞳抱入了初萤怀中,起轿,轿子顺着远离人群,向另一侧绕道到慈宁宫,而非直接赶往会场长生殿。

云飞峋还是跟着苏涟漪,涟漪哭笑不得,“你还跟着我干什么?”难道还跟去慈宁宫?

飞峋笑得很是纯真,“我当护轿,一会送你们过去后,我再折返长生殿。”

苏涟漪终于忍不住了,“大哥,你还嫌我不够现眼是吗?我会被她们怨念诅咒死的。”涟漪自认草根,不习惯这种万人瞩目的处境。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飞峋也是低调之人,多少能理解涟漪的心情,倍感失落,“……好吧,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安全。”

“……”在皇宫中有什么不安全?即便是刺客,不杀皇上太后皇后,和她一介小商女过不去?无奈,“知道了,一会见。”

飞峋这才满意地站定,看着两只轿撵越走越快,一旁跟随的宫女嬷嬷们都快一流小跑,很快离开了视线,这才转身,一回头竟看见盯着那两只轿撵远行的除了他,还有一人——云飞扬。

云飞扬早一些到,早已将父母妾室安排好,折回来是专门接正妻夏初萤的。他日日被母亲念叨,说想孙子,逼着他去接初萤回将军府,最好是直接送到元帅府,这样她就能天天见到孙子了。

云夫人为人虽刻板势利,但对自己孩子可以说绝对疼爱,甚至可以到溺爱的程度。尤其对云熙瞳,因为不想见苏涟漪,所以鲜少去公主府,但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看孙子。

每一次见到熙瞳,都恨不得直接黏在怀中不松手,每一次去公主府都带了一堆金锁、金链子,拨楞鼓乱七八糟的儿童玩物。

苏涟漪也知晓这个情况,除了第一次针锋相对外,第二次即便是在家,也故意回避,第三次则是因在军营,直接没在家中。

“哥,公主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了,我们先去长生殿吧。”兄弟二人汇合,准备赶往会场。

云飞扬精致的眉微微动了一动,疑惑地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为何觉得,她变了?

他原本对公主是排斥的,与其说对公主排斥,还不如说是对驸马一职的排斥。从古到今,驸马都是有着光鲜的名头,但实则是吃软饭。公主做媳妇,训不得、骂不得,等于娶了个祖宗回去,谁愿?

但金玉公主却非要嫁给她,最后先皇下令,不得不从。

他对公主一直不冷不热,每个月五日入公主房,如同应付差事一般。公主也有独占欲,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却暗地里折磨急切。云夫人有一些看不过,他无奈,便自立府邸,才有了将军府。

两人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他还是从前那般,而她也是背着他去折磨妾室,但却都无伤大雅,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

但一切,自从她与弟弟飞峋半路遇袭下落不明便彻底变了。

一年半后,她归来了,带着熙瞳,他本以为生活继续,但她却拒不回将军府,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这让他很不舒服!

在离别的一年半时间,他又手拿了四名妾室。若是她不喜欢,为何不恼?为何不责怪他!?为何不抱怨!?

但若是她能接受,为何不再像从前那般,永远用带着希翼的眼神望他,为何不再日日研究他的喜好?为何不想尽办法博取他的欢心?

“飞峋。”云飞扬停止了思考,微微侧头去问自己的弟弟。“你们在岳望县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哥,你指的是什么?”飞峋答。兄弟两人虽都在京城,其实见面时间不多,即便是见面,也是谈一些朝中之事,军中之事。关于金玉公主,从未谈过。

云飞扬眯起了好看的眼,“公主在岳望县时,身边可出现什么杰出男子?”

飞峋提起那两人就来气,“出现了也是涟漪身边的,不是公主身边,哥你大可放心。”一个姓叶的无赖,一个姓李的闷骚。

飞扬又问了一遍,“真的?公主身边没有任何男子?”

飞峋肯定,“没有,公主生怕身份暴露,根本不接触陌生人,身边除了涟漪就是我。”

云飞扬越来越不解,“若不是变心,她为何会突变?”

两名身着同样青紫猛虎武官官袍的两人慢慢踱步前行,引得艳羡的视线无数。

一名美男子也许冲击力并非巨大,但两名容貌相似,同样器宇轩昂的男子在一起,其魅力则是加了数倍。

“公主她对哥确实冷了一些,不过我估计是因为两人分开时间太长生分了罢,哥你也真是,为何不经常到公主府走动一下?就算是看看熙瞳也好。”云飞峋都忍不住埋怨,他兄长从来都是个薄情之人,从未见过他尤其在意过谁。

飞扬道,“我怎么没去?之前的几次,都被挡在门外,两次是公主睡了,而第三次公主则是入了宫,一入就是三日。今早我也特意亲自到了公主府,想接公主一同前行,却被告知,其要乘皇家马车独自来,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飞峋问。

云飞扬冷哼一下,“难道你不觉得她莫名其妙?我到底做什么事得罪她的了?”

飞峋一下子噎住了,这个……该怎么说?

就在云飞峋正绞尽脑汁想解释一下,云飞扬做的所有事都是伤害公主,给公主添堵时,有两人前来,与他们兄弟二人汇合。

“飞扬、飞峋,好久未见。”那人声音温和,如同珠滚玉盘,圆润、动听。

一旁女子们都屏住了呼吸,都看向那集合的四人。那四人实在都是人中俊杰,俊美夺目。

鸾国官袍,武官青紫、文官朱红,而迎面走来与其汇合的两人都穿着朱红官袍,可见都是文官。

那声音圆润之人年纪大概二十五六,身材纤长,面容如玉,眸若秋水。没错,他是男子,但却有一双女子一般温柔的眼,那眼呈浅褐色,总是带着笑,皮肤白皙得胜过女子,却又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如同珍珠般的白,晶莹剔透。

他的鼻梁纤细高挺,窄窄的一道,嘴唇也是薄的,如同嫩柳条一般。

此人正是京城四公子之一,三元御史司马秋白。所谓“三元”,是指解试、省试、殿试均为第一。这个就好比现代小升初、中考、高考连续三次考试第一名一般。可以说是状元中的状元。

三元,几百年也许才能出现那么一名,相传南方诸多学子,除了供奉文曲星外,每逢考试,都要偷偷祭拜下司马秋白,只求能取得好成绩。

可怜的司马秋白,还没死,名字便被镌刻在大大小小不同牌位之上。

司马大人的俊美自是不说,京城四公子?说的是容貌俊美、出身名门、前途无量的四人。

为何女子们惊艳,因为此时这站立的四名俊美男子,其中两位就在京城四公子之列,一人就是这三元御史司马秋白,另一人则是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飞扬将军、飞峋将军。”司马秋白身侧,另一名身穿朱红官袍男子一拱手,打了招呼。

那人也是身材挺拔,比云氏兄弟体格弱了一些,但比纯书生的司马秋白却魁梧一些。那人面容也是俊美,尤其一双眼,犀利如鹰,但又不同于武官的犀利,而是带着一种狡猾与算计。

只不过,这人将这眼神隐藏得很深,柔和的唇角总是带着一抹笑,属于那种精于算计,却又不会让人反感的类型。

云飞峋的情况自是不说,从前因面部疮疾,自然不肯涉足京城交际圈,而此人的身世也于其他人不同。

鸾国虽不会歧视商户,但毕竟较之官宦人家还是差那么一等,由商界入仕途可以说困难重重,而此人却因优异的成绩、圆滑的手段,考取功名,更娶了礼部尚书之女为妻。

可以说,是鸾国商界之人想入仕途的好榜样,可惜,其容貌虽好,能力也佳,却差在出身上,无缘京城四公子的排名。

此人名为李玉兰,岳望县人士,其家为岳望县首富,下有一弟,名为李玉堂。

“司马兄、李兄,确实好久未见,你们二人也是刚刚回京吧,找时间我们小聚一下?”云飞扬笑道。

皇上登基未久,争权刚定,各地不平,皇上便派了若干御史出巡,而这司马御史便是其中一人,前两日才回京。

李玉兰身为正三品礼部右侍郎,出使北秦,昨日刚刚回京。

云飞峋笑笑没说话,兄长的话便代表了他,况且,他的性格内向,除非和熟识之人,都则便是沉默寡言,尤其是对这……李玉兰。

李玉兰是李玉堂的兄长,与李玉堂有几分相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看见李玉兰那脸,飞峋就忍不住想起那涟漪从前疯狂追求李玉堂时的情景,心中的醋坛子,不知翻了几百只。

李玉兰也发现了云飞峋的略微不善的视线,有一些不解,但还是回给他一抹善意的笑容。

心中却暗暗道,原来此人就是云飞峋,化身为大虎的作为苏涟漪的夫君之人。

当时云氏兄弟大张旗鼓去岳望县迎接金玉公主回京时,身份已经大白,他虽未见过父亲口中所说的商界奇女子苏涟漪,但却也是如雷贯耳,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苏涟漪的亲睐,如今一见,云小将军果然是名可造之材。

四人寒暄完,便向长生殿而去,边走边谈。

去长生殿的人数众多,那队伍也是浩浩荡荡,队伍中也不乏青年俊才,但与这四人相比却失了颜色。

京城四公子,虽说是四人,但其实现在只有三人,其中一人是从前的七皇子夏胤轩,但因其是二皇子一党,在皇子夺嫡之役中,败北惨死,引多少女子哭断肠。

……

慈宁宫,太后还在梳妆。

经过五日的细心调理,太后的皮肤水润盈白,皱纹浅了许多,加之乌发如云,任谁都猜不到这位已是奔六的老妪,只觉是未到不惑之年的美妇。

何况,太后年轻时便是名震江南的美人,从夏胤修兄妹的容貌便可见一斑。

见夏初萤与苏涟漪到了,太后大喜,赶忙叫正欲为其上妆的宫女停手,直到把两人迎进来,先是逗熙瞳玩了一会,而后便要苏涟漪为其上妆。

苏涟漪的手艺,其实一般,在现代时根本不会化妆一说,是到了鸾国创立妆品厂后,才想起苦练化妆手艺,茶余饭后,便抓着妆品厂的姑娘们,一个个洗净了小脸儿,让她涂涂抹抹地练手。

苏涟漪笑着,捧着,挑好听的对太后说,将其哄得开心。挑了几只特制的狐毛刷子,为太后细细扫妆。

其实她没有金手指,但胜在之前有一些见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如今只是照猫画虎罢了。

没一会,在苏涟漪的手艺下,太后的五官凸显而出,丽而不艳,媚而不妖,雍容华贵。

太后在铜镜中看了又看,十分满意。

金玉公主夏初萤挤了过来,细细笑道,“母后,您要感谢我,若不是我将涟漪带来,您哪会认这么个贴身的好义女?”

涟漪低头笑着,没吭声。

太后宠溺地戳了初萤的额头,“你呀,鬼丫头,就你厉害,说吧,是不是又要赏?”

初萤连连点头,“生我者母后也,知我者还是母后也,母后您真是明察秋毫,孩儿是来套套消息,您今日准备认涟漪为义女,而后让皇兄为其封什么头衔?到底是公主还是郡主?”

涟漪一头雾水,公主?郡主?她不懂这里的编制。

太后轻轻白了初萤一眼,“上回不是说好了的郡主吗?公主之位不合适。”

初萤又要闹,想为涟漪争取最大利益,但涟漪赶忙拉住她,而后为太后福了个身,“民女恳请太后娘娘原谅公主,公主太过心善,为民女着想,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再者说,无论是郡主还是公主,民女都不敢奢望,只要有太后这义母便心满意足了。”

太后又白了初萤一眼,那意思事——看,这才像话。引得初萤撅嘴撒娇。太后又道,“涟漪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哀家还真想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教出如此好女儿。”

涟漪垂目颔首,“回太后,民女的母亲已去世十年。”说着,有一些伤感。却不是因思念许桂花,毕竟确实未见过许桂花,说有感情那是假的。想的,是现代的母亲。

她死了,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母亲怎样了。

太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见有女如此,也会欣慰。”

几人正说着,就听见屋外有太监唱喝——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接着,便是丫鬟宫女太监们的请安声。

夏胤修前来亲自迎接自己母后,同行而来得还有皇后崔澜馨。

皇上与皇后两人入了慈宁宫,到了太后的居室,为太后见礼。而后是苏涟漪为皇上与皇后两人见礼。

从始至终,苏涟漪都未对皇上投以任何视线、态度,更别提诸如“敬仰”和“爱慕”。恭敬站在初萤一旁,用前世物理学知识快速算出与皇上地理距离最远之处,安静站在那一点上。

崔澜馨现实仔细审视苏涟漪,女人是懂女人的,能从对方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细节里捕捉到蛛丝马迹。但她仔细看了许久,却还是未发现苏涟漪对皇上有任何肖想。

而后,她又偷眼去看皇上,发现皇上也未看苏涟漪半眼,好似此处根本不存在苏涟漪这人一般。

暗暗放下心来。

“母后,孩儿来扶您走吧。”初萤蹦跳着起来。

太后欣慰地笑了笑,左边是初萤扶着,右边是皇上陪伴。在皇上的另一侧,而苏涟漪则是安静跟在众人身后。

“母后,您现在一点不像我母亲,倒像是我姐姐,涟漪说是吗?”初萤又开始拍马屁,哄开心。

涟漪掩嘴一笑,帮着拍,“是啊,好一对姐妹花。”

把太后喜得笑逐颜开,周围的宫女嬷嬷们也都偷偷笑了,整个慈宁宫一扫暗暗阴郁,有了一片阳光。

众人上了轿子,向长生殿而去。

包括皇后在内得众人都未发现,在皇上上轿的那一刻,他回眸扫了低头跟随的苏涟漪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些探究与……占有欲。

……

长生殿,一片沸沸扬扬。

实话,有一些像菜市场。

与上一次的宴会不同,上一次宴会因是皇上举办,来者都是权臣及一两名男子家眷,人数不算很多。

但太后的宴席要用一种母仪天下、有容乃大的胸怀来举办,便将京中四品以上官员悉数请来,而家眷,更是随意带,只要觉得上的了台面,不会给自己丢人,便可带来。

本来官员为数就不少,一人带了一群家眷,到了长生殿就更是浩浩荡荡。

长生殿,正如从前所说,是鸾国皇宫最大的礼仪性宫殿,举办大型国宴、祭祀或皇家大事。其殿硕大,宽三十丈,纵六十丈,高三丈有余,若是放到现代,便足有两个足球场之大,可容纳万余人。

所以,这么多人是能容下的,但容下的结果便是,乌压压的都是人。

一人说一句话,那便是几千句,自然便成了菜市场。

但这些只是针对群臣等候皇上、太后与皇后之时,随着太监唱喝声起,整个大殿正厅,立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皇上、太后与皇后三人入座,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礼。

几千人站立出席,在桌旁跪地,动作虽不算如一,但从高台向下观望,也是壮观无比。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在三丈殿顶环绕,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皇上为众人免礼,但没多少人能听见,只因这大殿太过庞大,单单传令太监都要四名。“入座。”一样的口号四人四声,时起彼伏。

哗啦啦,众人入座,一片绫罗绸缎摩擦之音。

大厅正中高台自然是这鸾国的至高统治者所坐之位,龙桌凤椅。而下,越向门口延伸,官位便依次向下。

在高台西侧,便是后宫嫔妃们的席位,再向下,则是各家女眷的席位。

在高台东侧,是皇亲权贵的席位,再向下,是臣子男卷的席位。

总的来说,女眷多,为何?一夫多妻。

后宫嫔妃娶,涟漪本想到众人身后找一张小桌坐下,但初萤却不肯,非拽着她坐到前排,凑到了她耳边,压低声音。“躲什么躲,今日这宴席,你是主角,不许走,坐在前排。”说着,也不顾其反对,硬生生将其拽到前排。

涟漪无可奈何,她从来都是低调到草根的人,但却频频不如她愿。

经过一条宽宽空场,可见对面的男宾。

坐在第一排的,自然是皇亲国戚,例如皇上的叔叔与兄弟,有亲王,有郡王,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丑有俊。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驸马云飞扬。

云飞扬不顾对面有多少夫人小姐频频看向观望,也不去看自己带来的明姬美妾,只是拧着眉,一动不动地看向金玉公主夏初萤,眼中怀着怀疑与质问。

但夏初萤视而不见,反倒是偏过头轻轻对苏涟漪说,“看,他在看你。”

苏涟漪是所有女宾席上最受瞩目之人,对面男宾席,除了正盯着看金玉公主的云飞扬外,谁不是都盯着苏涟漪看。当然,并非因为她漂亮美艳而看,是好奇是什么女子能让云家大乱。

加之,又是什么女子竟能坐在后宫席第一位!难道……她要入宫!?

勾引了云家二公子,又勾引了皇上?

崔澜馨的宽袖凤袍下,白皙的拳头也是拧紧,虽然这苏涟漪保证过不入宫,虽然刚刚她观察两人确实没什么暧昧,但心头就是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

苏涟漪为和坐在后宫席第一位?难道单单因与公主交好?

后宫席间嫔妃们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难道这女子要入宫?

柔妃和丽妃气坏了,丽妃咬牙切齿道,“小骚货,上回还说不入宫,说话还不如放屁。”

柔妃心中嘲笑丽妃言语粗俗、拿不上台面、注定没有什么光景得不到皇上宠爱,但语调却还是柔柔的,“想来,苏姑娘定然是有一番本事罢。”

“能有什么本事?哼,一会我非要整整她不可!”丽妃跺脚。

柔妃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赞同。

在最最角落,珍妃静静端坐,衣着整齐、面色红润,可见其在后宫还算舒适。她抬眼看了一眼苏涟漪,虽然此时那女子看似唯唯诺诺,但她在那女子身上没看到一丝颤抖!再观其手脚,安稳如常,可见其怯色是故意装的。

珍妃出身底层,察言观色之本领可以说是吃饭的本钱,与那些官家小姐们后天培训的自是不同。

人在紧张之时,其表现视其自身意志力,意志力最弱者,面动;意志力稍强者,面静、身动;意志力强者,面静、身静、肢动;意志力超强者,全身皆静。

而珍秀十分仔细观察了苏涟漪的手与脚,却发现,其都是静若怡然,可见,苏涟漪是不怯的,或者说,即便是怯,其强大的意志力也可以压抑住心慌。

而实际呢?两者都有。

苏涟漪本就是不怯场,为何怯?她自问没做亏心事,每一件事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所得的每一个功劳都是自身付出了勤勤恳恳的汗水,是以不怯。

即便是怯,她意志力照比常人也坚定无比,这与她的工作有关系。她从前是脑科大夫,做的手术可不是外科手术而是开颅手术,在仪器的监视下做手术,可以说,误差超过半厘米,这手术大半失败,其失败的结果不言而喻。

所以,脑科大夫,不允许怯!

那为何她明明不怯,还要低调?原因是——她已经够招人恨了,各种羡慕嫉妒恨,若是她真的得意洋洋,那不是引人将她挫骨扬灰?何况,她也不是那种高调之人。

“瞧,他在看你。”初萤微微回头,对苏涟漪暧昧道。

涟漪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第一眼便看到了云飞峋,只见其深邃双目咄咄逼人,直直地看她,唇角带着微笑。

这一刻,她觉得云飞峋才是这几千人中最美之人,最起码在她心中。

瞧了一眼,涟漪赶忙低下头去,“难道你没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

初萤这才放眼一瞧,果然,对面之人无论老的少的俊的丑的,都齐齐看向苏涟漪,眼中好奇居多。噗嗤一笑,“涟漪真是好魅力啊,引得众人尽折腰,争抢做你裙下臣。”

涟漪的嘴角抽了一抽,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不来点狠的,丫还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捏。“抱歉,并非人人折腰,那边有一位就死活不肯看我,哎。”很是惋惜的一叹,那口气好像真的十分懊恼。

初萤抬头一看,看见对面众人,确实有一人一眼都未看苏涟漪,而是双目咄咄地盯着她。

熟悉的精致眉,熟悉的深邃眼,熟悉的高挺鼻,熟悉的刚毅唇。不熟悉的,是那炙热的目光,带着疑惑,带着热烈,希望她的回应。

初萤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抓起一只剥好的橘子塞入涟漪手中,“尝尝,这橘子甜得很。”说着,也塞自己口中一块——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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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涟漪郡主(一更,求票)

致礼过后,晚宴开始。

有曼妙舞女无数,在中央翩翩起舞,鼓瑟吹笙。

皇上举杯敬群臣第一杯酒,几千人呼啦啦地都起身,一同仰头喝酒。

丝竹声,交谈声,欢笑声,太后的晚宴没有皇上举办晚宴那般庄严,闲适了一些,前后左右轻声交谈敬酒,觥筹交错,一派和乐融融。

一支舞蹈完毕,皇上示意,有随身大太监安禄唱喝。众舞女们为高台上的上位者行了伏地大礼,而后如同花瓣一般,随风轻轻飘了出去。

整个长生殿几千人,顿时安静,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前方,哪怕是在末尾处之人,根本听不见遥遥前方说了什么、根本看不见瑶瑶前方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着。

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满面慈爱的笑容,看了一眼皇上,而后低头又对着夏初萤和苏涟漪笑了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说——答应你们的事,哀家办了。

“苏涟漪。”未用安禄,皇上亲自开口,那声音不大,却透露着无比威严,低沉磁性的声音,坚定,与其身份一般。

苏涟漪看了一眼初萤,在其鼓励的眼神下,赶忙起身,到了大厅中央,跪地,低头,等着宣布那令人震惊的消息。

饶是再淡定的苏涟漪,此时都有一些紧张与兴奋。

夏胤修头未低,还是那般仰头,冷艳逼人的五官在灯烛光下显得更为细腻,金灿灿的龙袍在其修长得身子上更显尊贵霸气。“涟漪,你先在金玉公主不幸落难之时照顾她,后,救治公主母子二人有功,太后得知,甚为欣赏你的善心孝义,发了慈悲之心欲收你为义女,你愿意?!”

大厅前方能听到皇上说话之人,都狠狠倒吸一口气。

这苏涟漪到底是拜了什么神仙,走了什么好运,这好运接二连三,太后都要认其为义女,真是太过惊人了!

长生殿后半部分坐在末尾处的人听不清皇上的话,都纷纷交头接耳,向前面之人打听,消息如同潮水一般从头传到尾,其结果都是齐齐震惊。

涟漪磕头,“民女愚钝,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皆应怀有善心,帮助公主是民女的荣幸,岂敢邀功封号?太后娘娘慈悲为怀,皇上恩宠万民,福泽百姓,已经是给民女最好的赏赐。”

皇后崔澜馨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苏涟漪要入宫所以坐在后宫席上,原来是太后要收为义女。

初萤对太后拼命努嘴,大眼睛使劲地眨,那哀求的模样足以令见者疼惜。太后接到了她的信号,想到初萤与那苏涟漪的感情确实是好,而初萤除了有胤修一个哥哥,就没有任何同母姐妹,也确实孤单了些。

加之……

太后慈爱的眸子中隐含了深思,看向那紧紧盯着苏涟漪身影的云飞峋。

她知,皇上要云飞峋完成一项任务,而云家那孩子却不肯接受,飞峋身份特殊,皇上不好深逼。能不能从苏涟漪的身上为切入口,加以说服?

想着,便偏过头,轻轻打断了皇上。

夏胤修俯身,“母后,怎么?”

太后微微一笑,慈爱如在世菩萨一般,“萤儿那孩子与涟漪交好,加之涟漪确实救了萤儿的性命,就破例,封了公主罢。”

公主与郡主,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其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公主之位,皇室正统,而郡主则是等同于皇室旁支,苏涟漪为郡主,则是单单有了个名号;若是成为公主,便可入皇籍,其夫君也成为驸马。

鸾国历史,并非没有直接封为公主者,却是凤毛麟角。太后说着,便向云飞峋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太后对皇上说的话,其他人听不见,但同样坐在高台上的崔澜馨却能听清,她心中更是开心不已,只要封了苏涟漪为公主,便不会入皇室了。

虽没有血缘,但鸾国的规矩,只要封了公主入了皇籍,便不能再以妃嫔身份入宫。她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苏涟漪,后宫嫔妃不乏貌美多才,更不乏权贵之女,但崔澜馨却在苏涟漪身上感受到一股

夏胤修当即明了,但那眸子却沉了下去,好像压抑了什么,又好像在沉思什么。

片刻,皇上开口,封苏涟漪为涟漪郡主。

众人哗然,本以为最多封个县主,却一下子封了郡主,一下子不知连升多少级,怎能不惊讶?

同样惊讶的却还有太后,她虽还在微笑,外人看不出差别,但眸中却一沉,想了很多。

皇后毕竟还年轻,虽努力撑着笑,但那笑容却很是僵硬勉强。

夏初萤不知高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的“抗争”失效,收回了那苦苦哀求的小脸儿,叹了口气,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一种懊恼。

所有人都在惊叹,只有两人在笑。

第一人自是不说,是云飞峋,只要苏涟漪快乐他就快乐,他为苏涟漪而高兴。

第二人是云飞扬,他第一次注意到金玉公主夏初萤,过去的几年婚姻中,他从未察觉过她与其他姬妾有何不同,再美丽的女子在他眼中,只能归纳为两个字——女人。

但今日,他先是看到她十分顽皮地哀求太后,而后如今又是垂头丧气,无比可爱。就算是从来心性凉薄的他,也忍不住想去问问,她求了何事,如今又叹着何事。

可惜,夏初萤从头至尾,根本不去看云飞扬半眼。

涟漪领旨谢恩,正欲起身退回席上,皇上却又说话了。

“苏涟漪。”

涟漪赶忙跪好,“涟漪在。”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潜意识知晓,皇上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夏胤修的眼突然微微眯了下,“刚刚那些,是太后对你的赏赐,明日早朝你也前来,朕也要对你赏赐。”声音一反刚刚的威严,无比温柔。

没错,就是在这大庭广众,当着文武百官,温柔道。

苏涟漪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多想,更不敢自作多情,一时间,便自欺欺人,权当皇上感激她罢。“是,皇上。”

整个大殿,更是死一般的沉寂,皇后崔澜馨笑着,但面孔确实白的。太后也是笑着,但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夏初萤收起了天真无邪的面孔,嘴角虽挂着淡淡的笑,但面沉似水。

在席间的云忠孝看向对面女眷席上的云夫人,两人也是摸不清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涟漪退回了席上,舞女们重新上前,丝竹声起,曼妙舞姿飞扬,那水袖如同注了生命一般,舞得无比好看。只是,没多少人再去观赏。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很是离奇,对于朝中这些习惯捕风捉影的人来说,今日发生之事足够他们三三两两聚集,探讨许久。

这朝中风向,真是怪。

“涟漪,皇兄明日让你上早朝,会有什么事?”初萤也因为皇兄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很是心惊,压低了声音道。

苏涟漪凝神想了一下,而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情绪,“应该是皇商之事吧,明日应该是封我为皇商。”

“那刚刚皇兄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初萤又道,皇兄不算特冷的人,但也绝非温柔之辈,刚刚那语调,让她也十分陌生。

“……”涟漪无语。

按理说,女子被男子如此温柔对待,想来会面红羞涩,但苏涟漪的脸,却是越来越白。

她深深叹了口气,但愿是她多想,看向对面的云飞峋,果然,对方也是担忧地看着她。她对其投注了安慰的眼神——没事,不会有事。

云夫人疑惑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一旁的女眷们有的和云夫人攀谈,都说苏涟漪的好、惊叹苏涟漪的身份。因人人都知云家老二请旨赐婚,而云夫人面色虽僵硬,但心里的抵触却少了许多。

无论如何,宴席继续,刚刚的插曲逐渐平息在歌舞升平之中。

太后的宴席,自然是有一个节目的,耳熟能详——才艺表演。

宫廷的歌舞之后,便是女眷们表现的时间。这些官家女子、大家闺秀们,其才艺丝毫不输宫廷艺人,有一些人在京城都是出类拔萃。

闺秀们有人唱歌、有的弹琴,有的则是诵诗作画,都使出浑身解术,在宫廷中表演,以博得众彩,出人头地、谋得好郎君。

有些唱的真不错,有些跳得很精彩,但在苏涟漪眼中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惊艳的神情。

初萤见到,笑道,“你认为她们表演得如何。”

“很好,真不错,很精彩。”涟漪微微笑道。

初萤撅嘴,“装,在我面前你还装。从你眼中,我丝毫看不出什么赞赏好吗?”

涟漪回过头,用正脸面对初萤,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怎么会?你看我这诚恳的眼神,她们演得真心好,我看得很开心!”

初萤才不信,“你确实觉得他们演得好,不过也不过尔尔。”而后看了一眼正在弹着琵琶不知哪位大臣家的闺秀,道,“其实倒也不是让你表现得多惊艳,但毕竟你第一次参加皇家宴席,这些,都是在民间根本见不到的,我知晓你淡定,却从未想过如此淡定。”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很努力地装出惊艳的样子,但她天生就没什么表演才能,挤了半天,还是没挤出来。“其实我是面瘫。”只能用这个来糊弄。

为何苏涟漪不惊艳?答:为何要惊艳!?

在现代,苏涟漪曾有幸得到央视春晚的门票,亲临晚会现场。舞台、灯光、舞美、音响、演唱、舞蹈,每一个都比这大殿上的表演精致数倍。

零八年北京奥运,她曾去鸟巢体育场看过比赛,其能容纳八万人,也比这大殿壮观许多。

所以此时的苏涟漪真的没什么可惊艳的。惊艳与否无所谓,问题出在她实在不会表演,或者说,不喜欢“扮蠢”。

琵琶女子演奏完,博得掌声一片,涟漪也赶紧硬挤出了一些“欣赏的笑容”,鼓掌。

这时,有一女子上前,那女子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头上戴着同色系桂花绿锦头面,容貌标志灵巧,是美人一位。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女子上来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后宫席议论纷纷,初萤也看着那女子微微皱眉。

“怎么?”涟漪小声问。

初萤侧过头,压低了声音,“这人是柔妃的妹妹,户部刘尚书的次嫡女刘穆灵,户部刘尚书前一阵子要与元帅府接亲,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正是这人和……飞峋。”

涟漪闻此,眉头微微一皱,本来还觉得这女子娇俏灵动,但现在却觉得其丑陋了几分——没办法,加入了个人情感。

她确实是公私分明之人,但得分事儿。在感情婚姻上,是人都小气,如果不小气就直接接受一夫多妻了。所以,现在苏涟漪眼中那貌美的绿衣女子,是丑的!

刘穆灵照例先是为高台上三位大礼,而后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刚刚各位小姐表演得不少,想来大家也有些乏味,臣女如今有个提议,略微改变一下方式,添个乐趣,希望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允许。”

皇上点了点头,“说吧,是何提议。”

苏涟漪微微皱眉,想起刚刚刘穆灵看的她那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皇上,单单表演实在乏味,若是两人比赛,那岂不是有趣?”刘穆灵道。

果然……苏涟漪就看这人没安好心。

皇后一下子明白过来,一勾唇,“那你想与谁比试?”

刘穆灵也落落大方,微微回首,看向苏涟漪的方向,“回皇后娘娘,刚刚皇上封了涟漪郡主,想来郡主能被太后喜爱,定然才华出众。臣女不才,斗胆想与涟漪郡主比试,比试是次要,主要还是为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博得一乐。”

大殿上人闻此,都来了兴致,确实,这苏涟漪被云家次子亲睐,与公主交好,被太后收为义女,又与皇上暧昧不明,想来定是技艺过人,众人期待。

皇后深深一笑,这刘家“柔灵”两姐妹在京中以才艺闻名,看来那苏涟漪今日注定是要落败了,有趣。“皇上,穆灵一片孝心,您看?”

“准。”夏胤修道。

安禄唱喝,“皇上恩准,涟漪郡主上前,与刘穆灵比试才艺。”

夏初萤眨了眨眼,“加油!”

苏涟漪叹了口气,“加什么油,你我认识那么久,你见我是唱过歌还是跳过舞?即便是女红也是你教我的,我上去就是出丑去了。”人生何处不狗血!?

“那怎么办?”在初萤眼中,苏涟漪是完美的,无敌的,永远深藏不露留一手的,她刚刚也是幻想一会涟漪展露歌喉,绕梁三日。不过话说回来,认识快两年,真的没听过她唱过一句。

“凉拌。”涟漪无声叹气,起身,款款走向台前,脑子疯狂运转。对这绿衣女子更是厌恶了,真丑!真难看!

刘穆灵挑衅一笑,但再转向前台时,又恢复了其甜美的笑容。

云飞峋有些紧张,看着苏涟漪的身影,一动不动。

夏胤修很是有兴趣,只要沾了这苏涟漪的事儿,他都有兴趣。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说吧,你们想比试什么?”

那刘穆灵眼中泛过不屑,笑盈盈道,“比试什么,由涟漪郡主来定吧,以示臣女的诚意。”说是这么说,但那真实意思却是——我样样在行,随你比,若是技不如人,就赶紧知难而退。

涟漪抬头看向上位的三人,太后娘娘还是眼中慈爱,带着一丝兴趣。而皇后,笑着,却是一种幸灾乐祸,她哪里得罪过皇后?至于皇上,就十分了然,其无论脸上还是眼中,慢慢的兴致。

涟漪才不会和刘穆灵客套呢,讲究那些客套的结果多半是被挑了自己弱点中的弱点,其结果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但她要选什么呢?唱歌?在现代,隐约记得小学隐约课上唱过歌,但自从入了重点初中、高中,音乐课、体育课都被其他主科侵占,就从未唱过。先不说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几年没唱歌,先说就算回到小学时代,她也是五音不全。

跳舞?这个……真不会!她会一些传统武术,大学期间选修课学了跆拳道,都是以力量与爆发见长,与跳舞真真是南辕北辙。

乐器?耍手术刀,她在行,但乐器什么都不会。

这些古代名门闺秀生来就是为了嫁一户好人家,十几年待字闺中无所事事,除了内宅掐架就是学才艺,岂是她这种为了理想和事业学习专业本领之人能比得过。

“怎么,涟漪郡主才艺高超,样样在行,不知选什么了?”刘穆灵的声音轻快,带了一些调皮,好像在开玩笑一般。但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有她自己知晓。

夏初萤很是担心,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柔妃一眼,而云飞峋的双眼则是黏在苏涟漪的身上,双眉皱得甚紧。

夏胤修精致的眉头微微一挑,无所不能的苏涟漪啊,今日朕就要看你出丑。

许久,苏涟漪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刘穆灵刘姑娘,你实在太看得起在下了,岂是我真的不会什么才艺。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我的生活领域不同,所关注之事也不同。”

众人哗然,难道这涟漪郡主拿不出才艺,在找理由?

刘穆灵心中冷哼了下,但面上娇俏,“臣女不才,不知郡主是何意思,你我都是女子,难道不是吗?”其意很明白,是女子就要多才多艺,没才艺就别找理由。

涟漪道,“敢问刘姑娘,你从小到大,有何目标。”

众人哗然,目标?

夏胤修一挑眉,目标?

刘穆灵不解,目标?

“就是每日清早醒来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白日里忙碌所要完成之事,以及心中心心念念所要达成之事。难道,刘姑娘就没有目标,每日睁开眼脑海空白,白日里也是碌碌无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过饭后入睡,等着衰老死去?”苏涟漪的话不算客气,但也不算失礼。

对待朋友,即便不用虚伪的客套对方也知晓自己的好;对待非朋友,即便是将好话说尽对方也以为自己口腹蜜剑,所以,她自从选择了尽量委婉地实话实说。

刘穆灵大惊失色,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谁说我没有目标?”

而后发觉自己失态,赶忙垂头,暗暗自责,瞬间调整了语气,“涟漪郡主,臣女虽没什么品衔没什么作为,但也是有目标的。”

涟漪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众人兴致勃勃,继续观望,平日里唇枪舌战见多了,却没看过这么直白白的,果然是商女出身。

柔妃眼中带着戾气,也懒得听丽妃的咒骂,盯着苏涟漪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将其射出几个窟窿。

坐在角落的珍妃淡淡地笑了,涟漪郡主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的盟友果然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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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亲戚又来了一堆,回老家真忧愁,先发这么多,一会补二更,只能如此了,怕妹子们等急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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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画作(二更,求票)

大殿上,众人翘首以待。

无论男宾席还是女眷席,都伸了脖子看乐子,女人掐架就是有趣,尤其是看两名貌美女子的掐架。

两位掐架的原因,众人心知肚明。都说红颜祸水,其实这蓝颜也不太平。

一旁有年轻官员同僚一捅云飞峋,“飞峋将军,看不出,你的魅力如此之大,让两名女子当着皇上的面争风吃醋。”

“将军”、“元帅”都是尊称,即便是他此时任职不是将军,但以表尊敬,还是以此为称呼,这是鸾国的风气。

云飞峋叹气,哭笑不得,“张大人别取笑我了,我确实与涟漪郡主心心相映,但与刘家小姐连见都没见过,这也是第一次见,她们……与我无关。”他何其无辜?

堂上,刘穆灵较劲脑汁,每日确实忙碌,要用妆品护肤,要苦练才艺,其目的……是为了找到一门好亲事,寻一个好夫家。女子的人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穿得好,嫁得好吗?

但……自然不能如此说,何其轻浮!?

涟漪微微一笑,“怎么,刘姑娘目标宏伟远大,此时不知如何表达?”你逼我一帅,我将你一军,不肯吃亏。

刘穆灵有了主意,甜美一笑,“涟漪郡主,穆灵可没有太大的目标,穆灵是一名小女子,如今所做所学一切都为了将来相夫教子,上,孝敬公婆,下,打理夫家内院,让夫君无忧。”

此言一出,便博得一众夫人的赞同。

涟漪也不恼,“那刘姑娘的琴棋书画,就是为了取悦夫君了?”

刘穆灵骄傲答道,“自然。”

涟漪向刘穆灵款款而行,走进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难怪青楼花魁都要学琴棋书画,原本我不懂,今日听刘姑娘一说,就懂了。”她的声音,确保觉无第三人能听见。

刘穆灵大惊失色,勃然大怒。“你……你……”从小到大谁这么侮辱过她,花魁学琴棋书画为了取悦男人,她们这些大家闺秀也是如此,这苏涟漪的意思不就是她们与那青楼女子一般,只为了取悦男子而活!?

“什么?”涟漪问,很是无辜,用眼神告诉她——你若是敢说出来,我就敢失口否认。

皇后有些好奇,“涟漪,你说了什么?”让刘穆灵如此生气。

涟漪微笑,对皇后施礼,“回皇后娘娘,涟漪说,刘姑娘的志向确实宏大,令涟漪佩服。”

皇后用眼神询问刘穆灵,她才不信苏涟漪说这些,暗暗示意让刘穆灵说什么,她有机会就治那苏涟漪的罪。

但到底是大家闺秀,“青楼花魁”这四个字,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口,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何况,她知道,即便是她如实说了,苏涟漪也是矢口否认。苏涟漪这商女没什么出身,口无遮拦,但她若是让众人被觉低俗可如何是好?

何况,这些看着温和的官家小姐们其实嘴毒得很,让她们抓了自己一个笑话,回头要在茶余饭后讲究许久的。

她刘穆灵是美玉,而这苏涟漪就是一块粗陋的瓦片,即便是玉石俱焚,但吃亏的总是她刘穆灵。

“回皇后娘娘,涟漪郡主确实是如此说的。”刘穆灵道,咬牙切齿。

苏涟漪淡淡微笑。

皇后心中涌现一股子恨铁不成钢之意,埋怨地看了一眼柔妃,柔妃也是不解,平日里还算泼辣的妹妹,今日怎么就有苦难言。

众人不知的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涟漪郡主的目标又是什么?”一旁的夏胤修忽然开了口,那口吻悠闲,带着玩味。

涟漪道,“回皇上,涟漪的目标只是个普通人的目标——为信任我的人而奋斗。”

“哦?此话怎讲?”夏胤修挑眉追问,这话从一名女子口中听出很是新奇。

“儿时自是不说,就说现在。涟漪手下有除了家族酒厂外,还有神仙方妆品厂和机械制铁厂。妆品厂,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谁没用过神仙方?谁不是神仙方的受益者?关于制铁厂,虽刚刚起步,但产品却会陆续上市,我敢保证,绝对会推动这个时代的前进。”涟漪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手下有大批工人,神仙方妆品厂两个厂址有男女工人共五百一十三名,而制铁厂经过几次扩建也有能工巧匠七百六十五人,前前后后一千两百余人,这只是初期。既然如此多人相信我苏涟漪,跟着我奋斗,我自然要对得起他们、不让他们全家老小饿肚子。所以,我每天清晨睁开眼所想、每天白日里做的事和最终的目标便是如此。”苏涟漪道。

众人惊讶,这苏涟漪真真愚笨,如今被太后受为义女,就应该赶忙与商界脱离了关系,脱胎换骨,但她还在这晚宴上振振有词说这些商界之事,难道不觉低贱?

苏涟漪说得落落大方,丝毫不觉得低贱。

她用自己的劳动收获丰硕果实,为何低贱?

夏胤修的薄唇勾了一下,“苏涟漪,你说这么多,是否想为你毫无才艺而解释?”

刘穆灵不屑,当然,她就是在找借口。

“画。”

在众人都以为苏涟漪滔滔不绝说自己的经商才能而没有丝毫才艺之时,那道悦耳的女声,冷静道来。

云飞峋突然笑了,想起来从前苏涟漪没少画图纸,难道她要比画图纸?

一旁那年轻同僚见云飞峋笑,赶忙去问,“涟漪郡主书画了得?”

飞峋谦虚,“还好。”

刘穆灵挤出一抹娇笑,“好啊,那就比试书画,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准。”

皇后崔澜馨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却恨得紧。

“好。”太后道,心中好奇得紧。

安禄吩咐,有太监抬了两只桌子和椅子。

那桌子是上好梨木自是不说,桌上有一层羊毛垫。这羊毛垫有何用?是为画吸水而用。

工笔国画,讲究的是写意,用水墨画成。墨到纸张之上自然有晕,其称为“化”,一旦“化开”,模糊了轮廓,坏了意境,那画无论多么精美,只能形同废纸一张。

那桌子搬到两人面前,刘穆灵喊着一丝得意的笑,准备即将战胜苏涟漪,因这“画”是她的拿手才艺之人。

而苏涟漪,则是伸手将那羊毛垫小心卷了起来,放到一边,引起了众人不解。

夏胤修深深觉得,这苏涟漪的存在就是为了勾他胃口的,苏涟漪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无法理解,又将他的好奇吊得很高。

涟漪将为两人准备画具的小太监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什么,可见那太监面孔闪过惊讶,有些为难,最后便点头,说尽量为其准备。

众人不解,准备什么。

司马秋白,三元御史,最喜爱的便是书画,可以说对书画如痴如醉。起初也是有些好奇地看了这涟漪郡主几眼,但仅仅是看了看,就没了兴趣,如今,又勾起了他的兴趣。

作画而弃垫,她要做什么?

可以说,整个大殿,无论能不能看清苏涟漪,无论座次在何位置,都抻了脖子去看。

初萤有一些担心,从前怎么没听说涟漪有作画的手艺?一双眼很是紧张,两道小眉皱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

一直在观察她的云飞扬心头猛然一动,因为她的这个表情,竟勾起了他的回忆。

还记得有一次边关作战,他不慎被冷箭所伤,负伤归来时,她也是这种表情,但此时,这表情却不再为他展现。他的心头猛然落了一下,顿生空虚。

没一会,太监归来,拿了一些削好的木炭,呈笔状,一共十支,用软纸包好,恭敬放到苏涟漪的桌上。

众人好奇地看那木炭,这东西有什么用?

没错,苏涟漪就是要素描!

现今学医的,鲜少会素描,但老一辈西医的素描功底比之画家丝毫不差,为的是练观察力和做记录,而苏涟漪追随的教授是个老学究,逼着她学,于是,她也就有了一门特长。

可惜,她这素描功底不算深厚,但糊弄外行人,足以。

“涟漪,你就用着木炭画?”太后好奇地问。

涟漪笑着答,“回太后娘娘,正是。”

“哦?这个还真是新奇,快画,哀家要看。”太后高兴了。“那你准备画什么呢?”

涟漪看向刘穆灵,后者正要挑一个有难度的,就听那高台之上磁性男声又起,“就来画朕。”

众人惊讶,今日的晚宴真是与众不同,和平日里的完全不一样,什么稀奇事儿都发生了,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如今连少年沉稳,平日里鲜少开玩笑的皇上都参与其中,竟主要被画。

刘穆灵一下子紧张起来。给皇上画像最为难,画讲究的是“意”,要用某一切入点下笔,要么表现皇上的俊美、要么表现皇上的霸气等等,那么,到底要如何表现,才能如皇上的意?

相比之下,苏涟漪则是很淡定,点了点头。拿起了一直炭笔,心中惊叹后宫能工巧匠将着木炭削得如此好,而后拿了起来,隔空,对准皇上的鼻子,横着量了一下,竖着量了一下。

夏胤修一愣,她在做什么?

周围人很是不解,涟漪郡主在坐什么?

“喂,飞峋将军,涟漪郡主在做什么?”那有些三八的年轻官员又捅了捅云飞峋。

飞峋有些烦躁,他怎么就坐这话唠身旁了?“不知道。”

司马秋白来了兴致,他从前游学,走遍大江南北,有人用笔墨画画,有人用刀刻在木板上作画,各种画法见多了,却没见过用木炭作画的,稀奇。“你说,这涟漪郡主会画得如何?”他问身旁的朋友。

他的朋友,自然是李玉兰。

李玉兰微微一笑,精明的眸子带着欣赏,“会画得很好。”

“哦?你对涟漪郡主很欣赏?”司马秋白道,他这朋友李玉兰因出身商家,目光犀利独到,从不迂腐,鲜少能这么欣赏某人,尤其是女子。

李玉兰点了点头,“涟漪郡主出自岳望县,而我也是岳望县人,家父与郡主有一些生意往来,其对郡主早已赞不绝口。”他欣赏苏涟漪的表现,就凭刚刚她那夸夸其谈,生意就是生意,没什么低贱之说,为了雇工而努力,他欣赏。

“哦?可否给我讲讲?”司马秋白一边观察苏涟漪画画,一边对李玉兰道。

李玉兰笑笑,便低声为司马秋白讲解这岳望县第一奇女子苏涟漪的经历。

另一边。

两人作画,以皇上为模。

气氛十分诡异。

因,两人作画者自然要时不时抬头观察皇上,而皇上可端坐,可随意陪太后、皇后攀谈,但此时此刻的皇上,冷艳的眸微微眯着,薄唇挂着一丝淡笑,身子闲适地端坐,但双眼却是紧紧盯着苏涟漪。

“……”涟漪后背一层冷汗。

只要她抬眼,去观察皇上,就能见其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别说去看皇上的脸,看其身子都觉得不敢多看。

这一幕,众人也都看见,各有各的想法。

涟漪心中汗哒哒,丫还能不能行,能不能别这么盯着她看,她有什么可看?还让她怎么画!?丫到底想干什么!

夏胤修想干什么?很简单。

这苏涟漪鲜少看他,可以说正眼都不瞧一眼,以“君臣之礼”为幌子,如今,她不想看也得逼着她看。他就是逼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便是他刚刚要求两人画他的根本原因。

苏涟漪画完,落笔,而后起身,静静站在桌子一侧。

众人都惊讶,用木炭能画出什么东西?伸了脖子去看那桌上纸张,别说众人好奇,高台上那三人也是好奇——黑乎乎的一片,到底画的是什么。

其实苏涟漪本可以慢慢画,但她今儿就是和这姓刘的对上了,刻意快画,只为了给刘穆灵压力。

作画,最怕的便是心急,而比试之中,一人完成,另一人未完成,完成之人往往给未完成之人强大的催促压力。

果然,刘穆灵慌了,笔法乱了。

司马秋白看不见刘穆灵的作品,但见其起笔的节奏便对身旁的李玉兰道,“李家小姐,要输。”

李玉兰看也不看,“涟漪郡主从不打没把握之仗,既然她同意参加,那便是有把握,刘家小姐便已经输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两人画完。一前一后,皆是一身汗。

刘穆灵身上的汗是因最后急的,而苏涟漪身上的汗则是被夏胤修看的。

有四名宫女前来,每两人拿起一幅画,四人将着两幅画展现到高台面前。只见,皇上微睁了眼,皇后与太后都不吝啬地表露出了惊讶之意。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皇上的裁决。

皇上看过后,笑,苏涟漪,果然带给他惊喜。侧过头,问太后,“母后,您觉得如何?”

太后道,“刘尚书千金的画作能见功底,但笔法却凌乱,可惜。涟漪的……呵呵,新奇,逼真。”而后突然抬头,“涟漪丫头啊,回头为哀家也画上一幅。”

众人不知第几次大惊,这涟漪郡主到底画了什么,竟让太后如此喜爱!要知,太后当年也是一代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境界颇高,能入其眼的,都不是等闲之人。

“澜馨,你看呢?”皇上又问皇后。

崔澜馨口中银牙暗咬,苏涟漪就算是画出了花,她也是鄙夷的,但,她又要顺着皇上的意思,孰轻孰重,如何让皇上欢心,她知晓。

于是,笑意盈盈,“刘尚书千金好才情,但涟漪郡主却是更胜一筹。”

夏胤修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涟漪,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众人倒吸气,苏涟漪皱紧了眉,这一刻,她真真有了退意。如果说她从前对皇上还有一丝尊敬,今日所发生之事,却觉得这皇上死不要脸!当着文武百官和她暧昧不明,他到底要干什么!

“皇上谬赞了,涟漪才疏学浅,只是一些新奇小玩意,让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见笑了。”

夏胤修哈哈笑道,“去吧,将这画作拿着给群臣看看。”一挥手,四名宫女便端着两幅画去了群臣的席前,紧接着,又是一阵议论声、赞叹声!

只见,刘穆灵的画作习以为常,处处可见。但,苏涟漪的画作真叫绝,就那么简单几笔勾画,竟无比逼真!逼真到,根本无法用写意、写形来形容,真真是一模一样。

云忠孝看见后,觉得这苏涟漪还算有才气。而云飞峋见到,对涟漪投以赞叹的眼光。

司马秋白真是开了眼界,再一次看向涟漪郡主时,多了十足的欣赏和崇拜,一旁的李玉兰轻轻道,“如何,名不虚传吧?”

“果然名不虚传!”司马秋白感慨。

那画作传了一圈,从男宾席传到了女眷席,女人与男人不同,不甚客观,小心思,嘴中惊叹着,心中却十分鄙夷,但云夫人却对苏涟漪有了一些改观,也仅仅是改观,其出身还有那粗陋的教养是无法改变。

想到那一日在公主府两人的针锋相对,她就来气。

“云夫人,恭喜啊,看来还是飞峋将军目光如炬,竟发现了涟漪郡主这般的奇女子。”有夫人在旁恭喜云夫人。

云夫人面色僵硬,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题外话------

今天丫头学会了一个词“累不爱”。今天我真的累不爱了。快SH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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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的丫头啊,哎……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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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丽妃也很可爱

晚宴继续,又有官家千金前来展示才艺,但这一次,可没人再没事找事的非要比试了,更没人敢打苏涟漪的主意。

这种比试,说是为大家添彩助兴,但实际上是借机让对方出丑,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没人痴傻。大庭广众之下将人家点名上来,那便是明晃晃的与人树敌。

例如刘尚书的千金刘穆灵,此时在女眷席上,被众官家小姐们笑掉大牙,瞧着她乐着。而刘尚书也是面色不好,刘夫人恨铁不成钢,看向男宾席,自家老爷青着脸与人客套,心中已将自己宝贝女儿骂了一万遍。

刘穆灵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只要那睫毛微微一动,泪水唰唰就下来。她恨那个苏涟漪,先抢了她的未来夫婿,又让她大出洋相,她恨死了。但对方却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她苦无办法。

苏涟漪在桌位上,喝了两杯热茶,这才将身上的寒意逼下,里衣已经湿透了,刚刚的情景,要是说不紧张,那绝对不科学。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你还留一手。”初萤道,带着惊喜。

涟漪将茶碗放下,苦笑道,“这是唯一的一手,若现在再有个官家千金点名要找我比试,我就死定了。”

初萤眼一斜,“不会有第二人了。”说着,冷冷撇了一眼正在表演的千金,说来也巧,那女子也正好一个回眼看到初萤。见到其杀气腾腾的眼神,生生吓了一跳,美妙的歌声一僵,走了一音。

这大殿之上,除了苏涟漪和众宫女,皆是出身名门,谁不懂音律?这走音连苏涟漪都能听出何况他人。左右众人顺着刚刚女子的视线看到了金玉公主,了然,其意很明了——为难涟漪郡主,便是和她金玉公主过不去。

涟漪噗嗤一笑,“谁说我不给你机会当护花使者,如今你这不是做得有模有样?”

可怜那唱歌的女子,从未想过与金玉公主或苏涟漪为敌,却变成了鸡——杀鸡儆猴的鸡。

皇上除了在那比试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外,便再没看苏涟漪一眼,有些人甚至觉得刚刚所看的是错觉,但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便已经开始多想。

苏涟漪与夏初萤两人随后默不作声,随便吃了一些,喝了一些,各有所思。

“涟漪,”初萤缓缓开了口,“皇兄,我是了解的,刚刚之事……你要有心理准备。还记得从前在岳望县,你与我说的理想社会吗?在鸾国却不是理想社会,尤其是这京城,更尤其是这皇宫。这里,皇兄就是天,只要他想得到的,无人可抗拒。”

涟漪不语,想到刚刚皇上那火辣辣的眼神,本来平息了的汗,又泛了一层。那是占有欲,她不会看错。男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越是特立独行难以把握的女子,他们越是有征服欲。

她不知该怎么办,难道让她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表演一番,告诉皇上她与他后宫的所有女子无二区别?

但若是如此,这皇商之职又落不到她身上。

叹气,向前是矛,向后是盾,这世间处处充满了矛盾。

涟漪看向云飞峋,见其也是在看她。

宴席不算吵闹,但也是有低低交谈敬酒声,此时两人相望,却好像周围世界皆寂静一片,唯有你我。

云飞峋的眼神很怪,带着一种挣扎,他的轮廓分明,其眼窝深邃,但他眼神却从来都是干净的,那种不被尘世所污染,那种清澈见底。但此时,他的眼神却变了,好似平静的水潭中染了一些沙,略带浑浊,复杂,让人有一些看不透。

苏涟漪的眼神也变了。从前她坚定,认为人定胜天,但如今也加了许多无奈。

两人就这么互望,面无表情。

“初萤。”涟漪突然道。

“怎么?”初萤问。

涟漪收回了视线,看向夏初萤,突然一笑,那笑容中带了些许纨绔,“记得从前你说要借我公主府中一间豪华浪漫的房间吗?也许如今需要。”

涟漪正喝美酒,这一口差点喷了出来。

用苏涟漪从前教她的一些奇怪词语,这种行为就是——开房。

好在她二十几年的好教养,呛了一下,将那酒咽了下去,掏出帕子掩在嘴上,咳,“你吃错药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涟漪苦笑着摇摇头,“我出去走走,突然觉得人多,憋闷,氧气不足。”

初萤不晓得什么是“氧气”,但可以意会。“我陪你吧。”

涟漪摇头,“不用,我想静一静,有一些事需要想想。”

碰见这种事,初萤也是苦无办法,点了点头。“去吧,别乱走,就在大殿左右。不要离开黄衣侍卫的视线。”多加叮嘱。她也暗暗计划,这件事是否要找皇兄好好谈谈,告知皇兄,涟漪与飞峋情定,加之,涟漪确实不适合宫中生活。

涟漪点了点头,拒绝了宫女们的陪伴,自己绕过了略微熙攘的女眷席,从后绕到了前方大门。

出了大殿,豁然开朗,好似呼吸都通畅了。

抬头,圆月高悬,夜幕墨兰。

涟漪顺着一旁的路慢慢走着,因此时举行晚宴,只要长生殿的周围都有着黄衣侍卫把守,涟漪知晓这些人便是所谓御林军的精英,每一批都是出自猛虎营。

只要看见这些黄衣侍卫的身影,便不会迷路,也能保证安全。

苏涟漪发现自己好像走入了人生迷宫,本以为经过努力便能达到目的地,但每一次却都有突发情况,将本来看似伸手可及的胜利拉到更远。

人定胜天?

苏涟漪仰头看向那明月,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嘲讽之笑。众人都以为人定胜天,但真正胜的又有几人?若是真能胜,她能在现代冤死,最后在这莫名其妙的时代重生?

人生呵……

正在自怨自艾时,却听到身后有轻微脚步声。

涟漪回过头,看见一抹朱红色的身影。

鸾国,武官青紫、文官朱红,这朱红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再定睛一看,那人个子很高,身材纤瘦,一看便是个未习武的文人。但这种纤瘦却不是病态,是另一种气质。浓浓的书生之气。

再看其容貌,消瘦面颊,高挺鼻梁,一张不算薄却也不厚的唇,明眸如月,一幅好面相。

“请问,是涟漪郡主吗?”那人开口,其声音也如同周身气质一般,如同这春日晚风,温和清凉,轻轻拂过面颊只有舒适感。是一个让人十分舒服的男子。

“是,您是?”涟漪道。

那人微微一笑,灼灼其华,“在下为御史司马秋白,刚刚在席间有幸欣赏到郡主大作,叹为观止,于是便斗胆冒昧前来叨扰。”

涟漪突然觉得这镜头很狗血,本以为她能等到云飞峋,但却落了个空。

“御史大人过奖了,只是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画出来为皇上助兴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作。”原来是那幅画。

司马秋白却有一些激动,“郡主太过谦虚,那画怎么能是小玩意?在下从小酷爱书画,游学多年,鸾国及周边各国画法画风皆有所涉猎,但郡主的画法却是第一次见,所以,在下斗胆前来请问,郡主师从何人。”

涟漪本来想随口说这是她老家岳望县的画法,或干脆编个地名,但这司马御史说了,人家游学多年,她便将话咽了回去,较起真来很难办。“让御史大人笑话了,其实这画法是小女自创,自娱自乐而已。”还有什么办法?也不能再说是黄励靖教的。更不能说遇到其他高人,否则别人一生都遇不到高人,为何她出门便遇?

司马秋白大吃一惊,而后看向苏涟漪的眼神都变了,震惊、惊讶!“这世间人都不知为何郡主可平步青云,但在下如今知,原来郡主是隐士高人!”

“……”涟漪无奈,“不是什么高人。”

“郡……”司马秋白又要说什么,但涟漪却出口打断了他。

“御史大人,小女暂住公主府,若是您对这画作有兴趣,挑一个大人不忙之时,约上时间,小女再与大人交流如何?”今日,她没心情和这莫名其妙的人夸夸其谈。

司马秋白这才看出涟漪郡主好似有心事,其实他早该看到,但实在是对那画作兴趣颇浓,便自动忽略了,只希望郡主能与他聊一聊这画。

“好,是在下的不是,”司马秋白见苏涟漪除了情绪低落,面色也不太好,“在下略懂医术,若郡主不嫌弃,让在下为您诊脉一二?”

涟漪淡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大人的关心,小女也会医术,我并没身体不适,只是大殿上人多,呼吸有一些不通畅,一会便好。大人不用刻意在此陪伴,回席间就好。”逐客令。

司马秋白这才想起,郡主救治金玉公主母子,那苏家药酒也是出自其手笔。“那好,在下定会投拜帖到公主府,到时候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涟漪微笑颔首,“一定,能与大人交流也是小女的荣幸,只是今日却是……还望大人海涵。”他突然想见飞峋,心中空虚无比。

司马秋白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也是听说了郡主和飞峋将军之事,联想到皇上那温柔的话语和专注带着掠夺的目光,心中感慨了下,而后便告辞离开。

涟漪闲逛。

本以为出来冷静,却发现,在朗朗月光下,更是无法思考,心如湖泊一般宁静,只想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光。

又是脚步声。

涟漪未回头,心中倒是好笑——自己这一出来,倒好像是个靶子,引来了不同利箭,只不过有些是善的,有些是恶的。

刚刚那御史大人想来是个善的,如今到来之人必然是恶,原因?脚步声杂乱,说明主人心情烦躁,想来是正生着气;步伐频频,定然是女子,女子穿罗裙无法大步行走;而在离她不远处又停了下来,想来是在压抑着怒气,正绞尽脑汁地算计她。

涟漪苦笑,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何况在那人心中无比重要的人、地位,她丝毫不想染指肖想。

转过身,面容淡然,轻轻颔首,“丽妃娘娘,您也是觉得殿内烦闷,出来透透气吗?”看,她把理由都帮其想好了。

丽妃愣了一下,而后表情很不自然,“是……是啊。”眼中狠戾一闪,泛了一丝阴险,“涟漪郡主是不是觉得殿内节目也很无聊?”

涟漪靠着栏杆,笑了一笑,“丽妃娘娘,隔墙有耳,太后办的宴席怎么会无聊?”

丽妃面色一僵,干笑,对苏涟漪更是讨厌了,“那……涟漪郡主,不知你去没去过心莲湖,此时荷花初放很是美丽,要不要本宫带去看看?”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我水性很好。”

丽妃的面色又变了,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无比精彩,“郡……郡主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去看……莲花,提什么水性?”结结巴巴。

涟漪微微测过了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又淡,两人没什么交情,好好的去看什么莲花?莲花只是个幌子,心莲湖才是真吧。到时候一定姐妹情深地拉着她去看某只好看的叶子,而后推下去……好狗血的桥段。

不再看面前俗艳的丽妃,苏涟漪又仰头望月。丝竹声恍如隔世。平静的女声在幽静的环境下更显深远。“我不想入宫。”

“啊?”丽妃一惊,觉得听错了。

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涟漪耐心又说了一次,“在金阙宫我就说了,我不想入宫。你们是金丝雀,而我只是山间一只平凡的鸟,向往自由和安宁的鸟,我对这金丝鸟笼绝无憧憬,况且,这里不适合我的。”

丽妃脑子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没感受到苏涟漪淡淡的无奈,反倒是抓起了字眼,“金丝鸟笼?你是说我们这些后宫妃子都是在奢华大牢?哼,涟漪郡主,这话若是本宫传扬出去,你的日子可不好受了。”怕了吧?

涟漪低下头,嘴角含着一丝好笑,“有家不能回,亲生父母不能随时见,按时早起为皇后娘娘请安,日日盼着这后宫唯一的男人能临幸自己,活动空间只有那么一小块,丽妃娘娘,你自由吗?”咄咄逼人地看着丽妃的双眼。

丽妃的美眸惊慌乱转,她本就不是什么有见地的女子,“这里……这里有权力!”她向前几步,压低了声音在苏涟漪身旁说。

涟漪纹丝未动,即便是丽妃扑过来,“出不了这皇宫,你去和谁耀武扬威?争来争去,还是这些女人,不是么?”

丽妃的嘴唇忍不住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算是头脑再简单,苏涟漪已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明了,再不懂就是傻子了。只不过,根深蒂固的观念哪是那么容易撼动?“苏涟漪,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想入宫。”

涟漪收敛了笑容,表情无比严肃认真,站直了身子,微微低头,对着比自己矮了几寸的丽妃道,“不入宫。”

丽妃顿时感觉到一股压力,却又是一股淡漠的压力,这苏涟漪说自己的山里的鸟?胡扯,她分明就是一只鹰,潜伏时不被人察觉,一旦展翅,便欲啄人心房。

在这压力下,丽妃向后退了几步,而后又如同想到了什么,面色焦虑地冲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苏涟漪,你真是天真,这后宫难道是你想入就入,不想入就不入的?他若是看上你了,你就是不想,也得入!”

这一次换成涟漪愣了一下,没想到丽妃能说这些,本以为丽妃知晓她不入宫的决心后能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谢谢告诫,我……定然会做充足准备,誓不入宫!”

丽妃突然哈哈笑了,而后艳丽的面目可憎,“告诉你,即便是你不入宫,也无法和云飞峋在一起,你会死!”

“我遵纪守法,为何会死?”涟漪觉得好笑,丽妃真是心思单纯,她如今被皇上厚待,可不是因为用色相迷住了皇上,而是皇上对“皇商”比较感兴趣。今日在晚宴上,皇上说明日早朝让她参加,八九不离十,便是宣布其皇商之位。

丽妃又靠近了苏涟漪一些,两人距离再次拉近,甚至要贴在一起一般。“皇上让你死,你以为还会大张旗鼓的宣个罪名?你以为还会被人抓到蛛丝马迹?到时候云家都帮不了你,你……你一定没听说过影魂吧。”

“影魂?”涟漪一愣,这个,还真没听说。

丽妃紧张地左顾右看,确保周围没人,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几乎是人声线的极限,“影魂,是暗杀组织,神出鬼没,上可入天、下可入地,皇上想杀谁,那人就是在铁桶之中照样被杀,其中,影魂的首领更是可怕,没人知道那人的身份,也没人见过那人的容貌,相传三年前,轩国四皇子亲自出使鸾国,对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不敬,而后待轩国四皇子回国后,皇上派出影魂首领入轩国,在轩国的京城、轩国的皇宫中杀了四皇子,而后又全身而退。而相传前几年的皇子夺嫡,当时为太子的皇上也是动用影魂杀了无数人,才有了如今的皇位,你现在怕了吧?”

涟漪想了想,而后便很好理解,上位者手上定然会有一定暗势力,很正常嘛,丽妃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少见多怪。

想着,涟漪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丽妃见苏涟漪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跺脚,“你这个疯子!”

涟漪勾唇,突然觉得丽妃也很可爱。“我劝你,以后少和柔妃走得太近。”

丽妃一愣,“你说什么?”

涟漪歪头,看向远方,“我不认识你,也不知你母家的情况,但能入宫为妃,又性格骄纵,想来母家势力也不小。现在的后宫看似一片和平,势力均分,但你要知晓,皇帝登基还不到半年,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势力还未明确划分,此时无人展露锋芒,实际上却是处处凶险。这个时间最为关键,切勿被人抓了把柄。”

丽妃面色一红,她爹娘从前也总责备她性格骄纵没心眼,但被外人这么说,面子上还是挂不住,“你是说本宫能被人抓把柄?本宫……有什么把柄?”

涟漪一耸肩,“太多了,搞不好对方无从下手了。”

“苏涟漪,你取笑本宫!”丽妃怒。

涟漪叹气,“是取笑还是警告,你心中知晓。红花要被绿叶配,叶越绿、花越红,而若是想凸显自己的端庄贤惠,少不得要找个泼辣骄纵之人做陪衬。贤惠也好,骄纵也罢,都是个性无法泯灭,但被人当枪使了可不好。”

苏涟漪的劝告不同于长辈的责备,更不同于书籍中的典故教条,深入浅出,用最浅显的例子说明问题,就连丽妃也开始明白了。

“你……在金阙宫,我骂过你,你为何还要对我说这些?”不知不觉,丽妃放下了架子,“本宫”换成了“我”。

“因为你刚刚警告我,这世界无奈的事实,我是生意人,公平买卖,你告诫我一次,我告诫你一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话刚刚出口,她就想“呸”自己,她明明是个医生,现在彻彻底底变商人了。

丽妃仔细在苏涟漪的脸上找线索,但却看不出其丝毫阴谋算计,最后想了又想,“那……那若是以后,我再有什么消息告诉你,你还会不会和我说一些什么了?”她还想听什么,但骄傲的性子却不允许自己低头求人。

涟漪微笑点头,“会,还是那句话,公平买卖。你对我付出多少,我对你回报多少,放心,我对你的帮助,远比你想的要多。”最起码,她不会入宫,成为丽妃的威胁。

其实丽妃身边也有母家带来的嬷嬷,但别人说话,她就是信不过,只有苏涟漪的话,她能听进去。说来也怪,那苏涟漪根本不尊敬她,她还能发现一点点不屑,为何她就非想相信苏涟漪?

丽妃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就叫——贱,人之本性。

若是这个原理让苏涟漪结合本职工作来解释,那就是——上杆子不是买卖,总结出一个字还是——贱。

“你……你好自为之吧。”丽妃道,转身叫上随行的宫女,一阵杂乱的碎步声,离开。

“好走不送。”涟漪慢慢道,声音不大。

当丽妃的身影消失后,在阴影一侧,一抹修长健壮的青紫身影而出,从阴影中到了光明中,走到苏涟漪面前。

“久等了吧?”涟漪道。

云飞峋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涟漪终于等来了她要等之人,微微一笑,“听丽妃说,这附近有一湖泊名为心莲糊,此时六月,正是嫩芽舒展,有兴趣去瞧瞧吗?”

飞峋点头,“好。”

涟漪从依靠的栏杆上起身,与云飞峋并肩而行,走在路上,随便抓过路的宫女太监打听,没一会,便走到这名为心莲湖的地方。

“这里与仙水潭,哪个更美?”苏涟漪道。

云飞峋知晓苏涟漪为何要在此时此地提仙水潭,她的话就好像是——京城还是岳望县,哪里快活。

为何知?因为两人是何其相似,从来不是舞文弄墨、悲春悯秋之人。

“仙水潭。”云飞峋答道。

“哎——”苏涟漪一声叹息。

两人站在湖边不说话,云飞峋的思绪,却回到了几日前——

那一日,他接到皇上的传召,到了御书房。

那一日本是白天,阳光明媚,那一日的御书房光线充足,但在云飞峋的记忆中,却是阴冷黑暗。

“那件事,你决定了吗?”御书案后,皇上看似闲适,却气势逼人。

跪地的云飞峋浓眉紧锁,思绪紊乱,那件事他……不能做!他的人格和原则要求他不能做!

云飞峋沉默,但皇上却好像看不出他的为难,继续循循善导。“那也是一种,报效国家、报效朝廷的方式,若是你肯,朕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财富、地位,只要你开口,便依你。”

云飞峋却心如沉石,以沉默回答皇上,他知晓,皇上明白他的意思。

“外人不会知晓内幕,朕会让你掌管猛虎营与御林军,官至二品,直归朕管。”皇上的条件,越来越丰厚。

云飞峋身子再次一僵,最后咬牙,他……不能做出那种被自己鄙夷一生之事,他要拒绝。

正要拒绝时,皇上却道,“飞峋,你下去吧,这件事你慢慢考虑,朕不急。”说着,便让安禄入内,将其可以说赶了出去。

皇上的意思,很坚定。

“你在想什么?”涟漪见云飞峋的眉越来越紧,赶忙道。

月光下,美人更美。

云飞峋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心爱女子,又一次次回想到皇上开出的种种条件,不知不觉,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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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文到现在,太过一帆风顺了,给你们点紧张感……嘻嘻……

妹子们,看完文文翻翻兜,也许里面有一两张票子孤零零地存在,大叫着:“投掉我吧!”

剩下的,你们懂~丫头就不累述了~明日更新也是此时,以后日日23:00,晚安!

151,云飞峋,你真没用!(求票)

夜色中,心莲湖平静唯有淡淡涟漪。

湖面虽平静但其下却有暗流,水质清澈,春日晚风吹过,带来一种植物发芽特有的清香。

“皇上答应赐婚了吗?”苏涟漪问。

“答应了。”云飞峋答。

涟漪眉头动了一动,“你说能顺利吗?”

飞峋轻叹一口气,“原本应该是能的,但……”

“但今日看见皇上的表现,就说不准了,是吗?”涟漪接下去,而后压抑许久的疑惑和愤怒爆发,狠狠一拳打在云飞峋的身上,“你,真没用!”

这一嗓子打破了宁静,将身侧树上的春鸟都吓得拍翅惊飞。

那一拳是实打实的,用尽苏涟漪的全力,虽云飞峋魁梧身子仅仅晃动了一下,但苏涟漪的指头却已生疼。

她怒视,睁着双眼狠狠盯着对方,“我们放弃算了,你听从父母之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我明日就和皇上请辞,去他妈的皇商,我苏涟漪也不想被载入史册,更不想富可敌国,钱,我有这些就够了!”

“涟漪,你今日怎么了?”云飞峋伸手欲抓住苏涟漪的肩膀,却被对方灵敏地闪了去。

看着苏涟漪通红的面颊,略微布满血丝的眼,飞峋的眉头皱紧,“我……做错什么吗?”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又袭来,苏涟漪本身是不爱哭的,但现在就是委屈得想哭,“你做错什么?你做什么吗?”

“我……”飞峋答。

“你想说为了我去建功立业?难道没有我,你就不去建功立业?男人连一丝上进心都没有还称什么男人!?你想说为了我在大殿上请求皇上赐婚?那若是他不赐呢?为何你非要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上!皇上那眼神你也看见了,要么是看上我,要么就是我特么长了驴耳朵,他看着稀奇!无论是什么,你做什么了?你有什么能力?你的优点在哪?你不同于其他人之处在哪?你有什么可值得让我苏涟漪为你不要脸地高攀,争取什么狗屁皇商!云飞峋,你有什么!?”

云飞峋站立,睁大了眼,震惊。

这所有话都是苏涟漪喊出来的,这是她来鸾国后第一次如此情绪崩溃。当初她面临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没崩溃,面临生命受到威胁没崩溃,面临他人不正常竞争企图将她生意扼杀在摇篮中没崩溃。

但此时此刻,真的崩溃了!

她受够了这种一头努力的局面,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结果是——她逐渐淡忘了两人从前相处的美好时光,即便是记忆还在,但那感情却不在。

或者说,她此时开始怀疑起从前所谓的感情!

当时的情况特殊,她无助,而他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苏涟漪喘着粗气,不知是因情绪太激动了还是因刚刚喊得缺氧,有一些头晕目眩……哦,对了,刚刚在席间也喝了一些酒。

宫中酒品还是酿造酒,虽她的蒸馏酒已开始售卖,但因价格高昂并未普及开来。苏家从未给过宫中采买人员任何好处,那采买人员自然也不会主动购入苏家蒸馏酒。

酿造酒的度数不高,按理说苏涟漪的酒量不会醉,但今日也许她真的醉了。

“我……涟漪你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吗?”云飞峋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一丝孤寂,更多的是无助。

话喊出来之后,涟漪也觉得冷静了许多,也许这种单方面努力压抑太久了吧。“你为何会这么乖?”

“乖?”云飞峋更是不解,这个词怎么能用在他这七尺男儿的身上?

涟漪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太乖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任何人。你就如同一块水晶般洁净,你就好像永远在阳光下生长,你是那么透明,你从不做错事。”

云飞峋听着她的话,愣了好一会,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却疑惑十分。“我……洁净?透明?”他忍不住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涟漪点了点头,“抱歉,刚刚我情绪太过激动了,失言了。”说着,转身就走。

云飞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我……”

涟漪猛地甩开,“飞峋,我会累,真的会累。我不是铁人、也不是超人,难道你就不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她低下头,想到皇上那灼灼的眼神。

“我……我……”云飞峋“我”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什么。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下,歪过头。“飞峋,知道在苏家村时,为何我喜欢你吗?”

飞峋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

“是安全感,”涟漪仰头望月,长叹气,“那时候无论我白天遇到了什么,无论白日里多么劳累,我都愿赶回家,与你一起,只因那种安全感。但如今,这安全感却消失了,我开始无助、开始迷茫。”

云飞峋欲言又止,浓眉皱起。

“我先走了。”说完,苏涟漪转身跑开。

夜渐渐深了,晚风越来越凉,本来平静的湖面,如今开始粼粼波光,那水浪仿佛越来越大,形成风浪一般。

一旁的柳树嫩枝飞起,唰唰作响,在黑夜与柔和的宫灯背景下,带了一些骇人的气息。

云飞峋就看着苏涟漪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未动分毫。

湖上有无数小桥,有拱形的,有蜿蜒的,皆是汉白玉制成。那桥上隔一丈便有一只树立的宫灯,其光线既能勉强照到路面,又不会太过光亮,失了夜晚的韵味。

宫灯映在湖面上,因湖上被风卷起的小浪,洒下一只只重影。

乱,很乱,正如云飞峋的心。

“云大人,皇上让我来问您,那件事,您有答案了吗?”突然,有一道声音在暗处响起,而后,那声音由远及近,明明是一道很好听的男声,此时却带了些许阴戾,黑暗中,仿佛鬼哭一般。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红边,带着暗纹。这是鸾国皇宫高品衔太监的服侍,而说话之人,便是随行伺候皇上的总管大太监——安禄。

安禄年轻,身材瘦高,面貌清秀斯文。他此时淡笑如常,但又透露着一种阴谋的诡异。

又是一阵风,刮起了飞峋官袍的下摆,修长的双腿入白底皂靴,挺直的腰身束入黑色蟒带,肩膀宽厚,明明是壮硕的男子汉,但此时却迷茫到孤独。

他伸出了双手,无力地放在眼前,“我……无能?”

安禄笑了一笑,“云大人若是无能,这天下便鲜少有能之士了。”

“刚刚她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大风来,水浪起,柳条狂舞,云飞峋的语调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安禄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抬眼,唇抿成一条诡异的弧线,“云大人足可以证明您的实力。”

云飞峋一时间未动,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干净的掌心上看见了什么一般。

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从肺腑而出冲破喉咙,竟比狂风更烈。笑了五声,戛然而止,表情突变,面上没了平日里温暖平和,相反毫无表情,不冷,却也不温;不怒,却也不喜;不悲,却也不欢。

“若是我真同意了,她才会彻底离我而去!”

安禄狡猾一笑,“但云大人若不同意,涟漪郡主也不会回到您身边。”

云飞峋垂下了眼,一旁的宫灯光线打在他一侧面颊上,那高挺笔直的鼻梁就如同一道分界线,让其俊逸的面容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

安禄知晓他在挣扎,柔下了声音,继续道,“云大人,咱家虽与您平日里没有私交,但咱家却也忍不住多一嘴,您从前都做了,为何如今不做?皇上需要您!其实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您同意,云元帅便构不成丝毫阻力。”

“今日晚宴上,皇上那目光,不是看向涟漪,而是我。”云飞峋道,那声音平静,听不出其中情绪。

安禄想了想,道,“云大人若是这么想,咱家也不觉有错。”

“皇上在……逼我,用苏涟漪。”飞峋的声音更沉。

安禄不语。

“劳安公公枉走一趟,在下失陪。”说完,云飞峋便转身离开,大步而行,逆风而去。

安禄先是一愣,他原以为这一次云飞峋会同意,却没想到又不吭声。这云飞峋也真是,难怪涟漪郡主着急,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艮得很!

真是,气死人了!

……

晚宴进行到了尾声。

苏涟漪匆匆敢了回来,面色还是一派平静,但真正熟识她的人,却能看见其眼中的慌张,例如夏初萤。

“发生了什么?有人为难你了?”说着,初萤回首,看向了后宫席间的一众妃子。

涟漪皱眉,喃喃道,“完了,糟了,真的糟了。”

“什么糟了?”初萤忙问。

涟漪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她一入席,对面不知多少双带着好奇的眼睛又黏上她的脸。她伸手,状似喝醉了一般支在桌上,用宽大的云袖遮挡其表情。“真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刚刚怎么就脑袋抽筋的说那些话!天啊,我怎么办,怎么办?”

冲动是魔鬼!

“到底怎么了?快给我讲讲。”初萤也急了,拽着她,非要听。

涟漪欲哭无泪,到初萤的耳边,小声将刚刚外出碰到之人和事前前后后说了,前面那两人,就轻描淡写,主要讲了她与云飞峋说的话。

夏初萤一听,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她,“苏涟漪,你疯了!?”

金玉公主的一嗓子,让周围左右人都惊了那么一下,回头看向两人。

涟漪伸手去捂初萤的嘴,“嘘,别喊!你小点声!”

初萤拨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怎么想的,想甩了云飞峋?”

“我……”涟漪低头,“不是,我不想,我刚刚搞不好是喝多了,怎么就……就胡言乱语了?”

初萤也伸手一擦额头的汗,“怎么办?一会你去和云飞峋赔礼道歉吧,好好说说,你们两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说到这,初萤忍不住伸手轻拍了涟漪手背一下,“你也真是的,飞峋是多好的人啊,对你一心一意,整个京城你能找到第二人?”

涟漪低头,她今天脑子真是抽了,绝对是抽了!平日里冷静的苏涟漪哪去了?怎么就非要说这些话?

“他回来了。”初萤小声道。

涟漪一抬头,果然,云飞峋归来。

青紫色身影,从大殿后方绕到了前方,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从头到尾没抬头看苏涟漪一眼。他身旁有名年轻官员举着酒杯,和他说着什么,想来,是敬酒与之攀谈,但云飞峋却未理他半下,倒了满满一杯酒便仰头喝下。

那年轻官员好像不肯放弃,又换了个话题继续喋喋不休。终于,在云飞峋饮下第三杯酒后,将那酒杯狠狠摔在桌上,猛的回眼,那眼中带着杀气。

年轻官员吓了一跳,最终放弃了攀谈,转身找另一人去饮酒。

苏涟漪第一次有了小女子的情绪,将平日里的狗屁平静淡定扔到了天边,紧张地揉弄手指,忍不住轻咬下唇,两道秀美皱得死死。

在高台上的夏胤修正陪着太后说着什么,余光扫到了苏涟漪的身影,忍不住愣了下,凉薄的心被羽毛拨弄了下,痒痒的,看那平日里永远一副表情的女子此时小女儿烦恼,他忍不住想上前安慰。

但看到她的视线一直再对面——云飞峋的身上,又忍不住皱起了眉,看向云飞峋的眼中多了矛盾。

晚宴终于结束。

……

公主府,苏涟漪的房间。

涟漪坐立难安,在桌旁支着胳膊,冥思苦想。

如今苏涟漪发泄也发泄了,酒劲也过了,开始后悔了。她不是那种一旦后悔就纠结一辈子的人,与其那么纠结,还不如想办法去挽救一下。

门外有敲门声,礼貌性的敲了一敲,见房内灯还亮着,便推门进了来,是夏初萤。

“别想了,早一些睡吧,明天约他出来,说开了就好。俗话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吵嘴是正常。”初萤安慰道。

涟漪皱眉,“不行,我等不了,即便是等着我也睡不着。”

初萤叹气,“那还怎么,你难道还要连夜去找他?”

涟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好主意,我这就去。”

初萤哭笑不得,拽住她的胳膊,“别闹了,这都过了三更了,估计云飞峋睡了。”

涟漪摇头,“你不了解飞峋,心中有事,他也是无法安睡,我不管,我去找他。”

“我陪你。”初萤也跟着站起来,准备出门。

“我自己。”涟漪坚持。

初萤更是拒绝,“不行,半夜我不放心,我陪你,再叫上几名侍卫。”

涟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和飞峋一夜春宵,你们几人在窗外等着?”

夏初萤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大眼猛然注入光彩,如同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真的?今夜你要成全了飞峋?真是好样的,这样飞峋一定就消气了。”

涟漪心中暗笑——不这么说你怎么能放我独自前行?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上一次穿那小厮的衣服,苏涟漪并非归还,而是洗洗收了起来,将初萤半赶半哄的劝了回去,赶忙洗了胭脂,换上男装,梳了男子发髻,而后出门让管事安排了辆马车,向猛虎营便去。

夜深了,但猛虎营守卫却还是精神抖擞,火把点燃,在春风中随风飘着。

涟漪下了车,见守卫,面生,不是上一次见到的守卫,便过了去。

“这位军爷,打扰一下。”

身穿皮甲的守卫看到,面前是一穿着小厮衣着的清瘦少年,这大半夜的特意跑到地处偏僻的猛虎营做什么?“来者何人?”

涟漪笑笑,“军爷,请问军飞峋将军回来了吗?”

那守卫警觉心起,“将军行踪是你能打听的?老实交代,你是何人,来做什么。”

涟漪下意识想从坏中掏出银子,但猛然想起猛虎营可不是一般的兵营,这里所有人都是在地方军营中千挑万选出,将来冲入御林军的,岂是用银子能收买。“是这样,我与将军认识,之前被将军带来过一次,那一次遇见的还有尹泽志、闫墨和李西队长,此番前来是找将军有要事,请军爷帮忙通禀一声好吗?”

那守卫却不理睬,“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非要晚上?再者说,如何可以证明你与将军认识,可有信物?”

涟漪无奈,还真没有信物,突然灵机一动,“我有证据此前来过这里,军妓营中的花柳病就是我治好,不信军爷随便去军妓营请来个姑娘瞧瞧我就好,若是我没记错,军妓营就就在前方北走百步左右。”

那守卫一愣,军妓营中事,知道的不多,再定睛一看,嘿!他曾见过这少年,这不就是和将军在膳堂吃饭的那暧昧少年?

犹豫,是帮忙传唤,还是不帮忙。听尹队长他们的意思,不能助长将军好男风的恶习,但又不好得罪将军。

兵士想了想将军那矫健的身姿,再想了想那三名队长被揍的惨样,当即决定——去通报。

“你等等,我找人通告。”那兵士正欲转身,涟漪赶忙叫住他。

“别,军爷,听我说,”涟漪尴尬地笑了下,真是,这大半夜的挤男子房间,如此丢脸的事她算是做了,但无奈,谁让她今天喝了点酒就乱说话。“军爷,麻烦您直接带我进去吧,反正您也认识我,我……想给将军个惊喜。”

那守卫听见了如此暧昧的话,忍不住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脖子缩了一缩,思考犹豫了一会。

一旁有兵士也帮忙想,最后他决定,就听苏涟漪的,直接带进去吧。省的这厮给将军吹点枕头风,他也没什么好果子。虽然好男风不好,但也是将军的选择。

涟漪命公主府马车原路返回后,自己则是跟着兵士进了兵营。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来到猛虎营,心境却全然不同,心中怀着些许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对云飞峋的担心,那家伙……不喜说话,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心思才重。

没一会,便到了那熟悉的房屋前。

此时早已过了半夜,除了守卫兵士和巡逻兵士,周围无人,一片寂静,带着些许虫鸣草响。

那兵士见到了目的地,便赶忙转身走了,实在不忍心看平日里最崇拜的将军与一男子暧昧,转身之际,狠狠挤了两滴痛心之泪。

房间掌灯,从窗子的影子看,云飞峋笔挺地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如同剪影一般,不知在思考什么。

涟漪站在门前,长叹口气,埋怨自己。都怪自己,没事找事。每个人相处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她与云飞峋也许就是这般平淡,没有轰轰烈烈,而她如今这么质疑云飞峋,逼着云飞峋,想让他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

她是现代人,可以无所顾忌,难道她还能将周围所有人都改造成现代人?

夏初萤,她改造了,其结果呢?却要带着一种现代思维去接受已有的男尊女卑的婚姻,开心吗?幸福吗?不说初萤未来婚姻,熙瞳又怎么办?

现在呢,她又开始逼着云飞峋了。

伸手敲门,却发现,那门未关,漏了条缝儿。

门,吱哑一声,开了。

屋内的云飞峋听力敏锐,早就知晓门外站着人,却未理睬,或者说,是没心思理睬。

涟漪推开门,见,云飞峋静坐在桌边,身上穿的还是青紫官袍,面色通红,满屋的酒气。但,桌上却还是一片整洁。低头看向脚边,空坛子摆放得整齐,心中好笑这云飞峋连喝醉都还保持着整洁。

飞峋身子僵了一下,虽未回头,但苏涟漪身上独特的气息他是知晓的。本就矛盾重重的眼,更是百感纠缠,一双凌厉的浓眉皱着很深。

两人就这么僵着,一人坐在桌边,一人站在门边。

苏涟漪本以为云飞峋见到她时会十分惊讶,但相反,非但没有一丝惊讶,倒是很是镇定,但他严重的深沉的怎么回事?她不习惯这样的云飞峋,好像从前那般的透明突然不见,好像清澈的潭水中染了沙泥。

“飞峋,我……”

云飞峋的收回了那矛盾重重的眼神,多了意思柔和,“为何这么晚来?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飞峋对她冷,她接受;如果飞峋不理她,她同意;如果飞峋干脆骂她,她也理解。但为何还是这般温柔对她。

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对他说的话——你,真没用!

鼻子一酸,眼眶子有一些想湿的冲动。她赶忙微微仰头,让眼泪顺着泪腺从鼻子里排出去,反正,不许哭出来。

他真是个大笨蛋,大窝囊废,这个时候就应该爷们一点骂她,或直接将她扔出去,为什么还要这么温和地对她?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云飞峋赶忙上前,神色紧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难道刚刚遇到什么事了?”伸手刚想将其搂入怀中好生安慰,但那手在即将碰到苏涟漪胳膊上时,却停了住。

涟漪看着那即将碰到自己胳膊的手,又黯然收了回去,心烦意乱。

一不做二不休,入了屋子,关了房门,扑在他身上。

云飞峋并未拒绝,只是默默俯下了身段一些,让其搂着他脖子的双手不会太过难受。熟悉的馨香又钻入鼻中,他的眸子被一丝别样情绪染色,再一次陷入矛盾之中。

涟漪攀着他的脖子,将脸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官袍虽丝滑柔顺,却又一片冰凉,涟漪不喜欢这种触感,很陌生的感觉。

青紫色的官袍肩上,暗了几滴。

“对不起。”涟漪道,很干脆,没有丝毫扭捏。

云飞峋没想到她是来道歉的,愣了下,而后垂下了眼,想说什么,却没说话,虽苏涟漪在他身边,但他忍不住再一次回到了那个问题。

涟漪以为飞峋不作答,便是默认了,他生气了,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责骂。这个是自然,别说他,若是有人来骂她,她少不得要骂回去或暗暗算计回去。

其实云飞峋并非默认,只因越是与苏涟漪近了,越是无法放手,而其结果,便是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他要答应皇上吗!?若是涟漪知晓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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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万更,其实到下午五点才开始真正动笔。白天没事,家中也没来客人,但丫头脑子却反反复复思考一个问题——按照之前的预想和大纲,这里要虐上几日,涟漪甩了飞峋,分开了才知道想念。

桥段虽狗血,但写出来却会虐。让人难受,只有让读者心里疼了,才会记得本文。

但却迟迟无法落笔,不忍心在大家心里戳上那么一下,矛盾了一天,也在读者群和读者妹子们探讨了一下午,有赞成、有反对。

想得头疼脑子炸,到晚间真正落笔,还是将那大虐的五天内容一笔勾销。不虐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写吧。

如果支持丫头继续平淡地宠下去,请投票,谢谢~

哎,我还是写不出好文啊,心不够狠。苦笑。

152,朝堂擢升!涟漪的新官位(票!)

猛虎营内,一身小厮男装的苏涟漪趴在云飞峋的肩上,“对不起。”见飞峋未作答,又说了一句,这一句比刚刚更诚恳,含着的歉意更多,打断了云飞峋的思绪。

飞峋收回了复杂的目光,侧过头去看苏涟漪,“不用道歉,我没往心里去。”

涟漪稍稍推开他,盯着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染着氤氲,惹人怜惜。“真的?不许骗我。”

飞峋点头,“恩。”

涟漪鼻子又要酸,“我才不信,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还都是挑最难听的,谁人能不生气?你不用每每对我逆来顺受,会……惯坏我的。”这辱骂,就如同家暴的第一下,有了第一下就有第二下,她希望他骂她一通,不然……

苏涟漪愣住,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她在外人面前是极为理智的、内敛的,但在云飞峋面前却是任性的、霸道的——是的,他宠坏了她。

以至于现在,她骂了他第一次,竟不由自主的想到骂第二次……家暴!汗颜。

心中大骂自己——苏涟漪,你真是个贱人!

贱女人何其多,越是对自己好的,越是不珍惜。

涟漪伸手轻轻抚在云飞峋的面颊上,他的面颊微热,粗糙,带着酒气,“飞峋,真的不气?”

飞峋点头,“恩。”

“你没自尊?”又问。

“不,你说得对,我确实没做什么。”飞峋答,声音有一些憋闷,矛盾,好像还在那沉思中一般。“我送你回去。”说着,便捏了苏涟漪的胳膊,向外走。

涟漪噗嗤笑了,伸手甩开,“还说不生气,你这是分分钟在赶我走啊。”心情大好,只要这云飞峋能将心中怨气发泄出来就好,或打或骂,随便,只要别再闷再心中。

如今回想一下,苏涟漪再一次汗颜,因在她的记忆中,云飞峋就没拒绝过她。无论大事小事,都依着她,难道正是因为这毫无“脾气”“个性”的纵容,培养了她的大小姐脾气?

“我真没生气,现在已过了三更,还有两个多时辰就要早朝,难道你忘了皇上让你参加早朝?”飞峋解释道。

涟漪这才想起,对啊,还有什么狗屁早朝,“皇上也真是的,昨夜办宴席让群臣喝到那么晚,今天又要早朝,这不是折磨人吗?”

飞峋无奈,“太后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这是恩惠。”

“难道就不能挑个第二天不上朝的时候?”涟漪道。

飞峋叹气,“走吧,我送你回公主府。”

涟漪一把抱住云飞峋的胳膊,开始撒娇。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对一个人撒娇,平日里看见女子撒娇卖萌也觉得实在矫情,但今日,却做得十分自然,好像此时此刻就应该如此一般。

“别走,飞峋,你骂我几句或打我两下吧,只要你能消气。我今天也真是喝了酒就乱说话,我错了……”说着,将头塞入对方怀中。

后知后觉的云飞峋终于意识到,原来涟漪一直在他是否生气这件事上耿耿于怀,一直因某件事烦躁矛盾的情绪也逐渐缓解开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细瘦的肩头,“我真没生气,放心吧。”温柔的声音满是坚定。

闹了好一阵,苏涟漪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揉入那挺拔的身躯中,“知道了,你从来都不骗我,虽从前因事隐瞒,也仅仅是隐瞒,而不是欺骗。你说的话我信,你个傻子,你怎么就如此逆来顺受?若是有一天真的将我惯坏了,天天揍你,怎么办?”

“想打就打,我不会躲。”他答。

“……”苏涟漪无奈,从他怀中出来,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回公主府,我换一身衣裳,我们用个早膳,想来就要到时间了。”

飞峋同意,点了点头,便跟着她出了门去。

两人两匹马,出了猛虎营,便去了公主府。

古人早睡早起,没有夜生活一说,何况此时正是人睡眠最为安稳之时。

敲开了公主府大门,涟漪便带着飞峋到了自己的院子,伺候的丫鬟们已睡了,一片安静。

“很久没吃我做的早膳了吧?”涟漪淡笑,问。

云飞峋低头看着她,巧笑倩兮,他点了点头,心中感慨。确实,很久未尝过她的手艺,有多久?久到从前那味道似乎已忘,久到从前那平淡宁静的生活恍如隔世。

“走,我们偷去厨房,我给你做皮蛋瘦肉粥。”涟漪嘻嘻笑着,两人紧扣的手指未分开。

他坚硬的唇角微微勾起,好似回到从前的生活。

厨房中,两人洗手,淘米,腌肉、切蛋,苏涟漪手法娴熟地将米煮上,另一边,飞峋已将马铃薯削皮洗好,皮蛋瘦肉粥配素炒马铃薯加一碟小咸菜,是苏涟漪最常用的早餐搭配。

正当他将那马铃薯纵向切开,准备切丝时,却被涟漪抢了去,“我来。”语调轻快。

天还未凉,天际乌黑,压得云飞峋难以呼吸,但涟漪的笑容却如同早起第一道朝阳,划破天际,穿云而出,照亮了他的眼、他的世界。

他从前的世界是黑暗的、单调的、乏味的,一切改变都因生命中出现了她。

涟漪正啪啪啪切得欢,心中暗想一定要炒出平生最好的素炒土豆丝,定要将这土豆丝炒出层次、炒出水平、冲出鸾国、走向世界……反正,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云飞峋开心。

却突然觉得腰间出现了一双手。

她从未想过这种在小说电影里的镜头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慌,险些切了手。

飞峋在她身后,伸手轻轻环住她的纤腰,而身子则微微向前,轻轻贴着她,低头,将俊容埋入她的发丝中,闭目不语,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苏涟漪切菜的速度放慢,飞峋今日的气场不再像从前一般,很是深沉。她原以为他是生气,但如今能感觉到,飞峋未生气,好像在抉择着什么。

但,他有什么难题?

“最近……碰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吗?”涟漪再次开口,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云飞峋缓缓睁开眼,眼中挣扎一闪而逝,“没。”

她微微皱眉,“若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一同商量。”

涟漪未见,飞峋的嘴角有了一丝弧度,是一抹苦笑,“恩。”

切菜声继续,涟漪也未阻拦他,就让他在她身后轻轻拥着。她微笑着,喜欢这种平淡甜美的生活,踏踏实实,让人安心。

菜已炒好,而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煮好,这一段时间,两人未说话,在厨房门口搬来了一条长椅,两人坐在其上。云飞峋还是如同思考着什么,而涟漪则是伸手揽着他的一只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睁着一双美眸观赏从黑夜到黎明、从黎明到日出的景象。

好像又回到了苏家村中一般。

有粗使嬷嬷和丫鬟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拉着哈欠前来。她们是全府中起身最早的人。生炤,等厨子来厨房后直接为主子们煮饭炒菜;烧水,等着主子贴身丫鬟们前来取水伺候主子起身梳洗。

但今天来时吓了一跳,厨房门口怎么有两个男人坐着?

“你……你们是谁?”嬷嬷惊呼,小丫鬟则是躲在了嬷嬷身后,准备扯嗓子喊侍卫缉拿这两个霸占厨房的不速客!……不过,这男子来公主府为何霸占厨房?

涟漪赶忙松开了飞峋的手臂,站起身来。“别喊,是我。”

两人这才认出,原来是涟漪郡主。

“奴婢有罪,刚刚没认出涟漪郡主,罪该万死,请郡主原谅。”嬷嬷丫鬟们赶忙赔礼道歉,心中暗道,这涟漪郡主平日里正常得很,怎么今日大半夜的穿男装和男人私会,这私会怎么跑到厨房门口?

“起来吧,刚刚你们没看到什么吧?”涟漪道,声音还是一派柔和。

那嬷嬷丫鬟们赶忙摇头,“没没,晨起雾大,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粥好,便婉拒了丫鬟的帮忙,亲手将那粥盛到砂锅中,将砂锅盖子盖好,小心放到食盒里。食盒的第二层放了那碟泛着晶莹光泽的菜肴,最上一层放了两只小碗和筷子勺子。最后将食盒盖子小心放好。

晨起的光韵中,女子虽一身男装,但其专注柔和的面容却让整个人散发一种温柔的魅力,她垂眸淡笑,金色光线射入厨房中,将她纤长的身姿镶嵌了一层金边。

正要提起那硕大的食盒,一只修长健壮的手臂档了过来。“我来。”

厨房嬷嬷与丫鬟鲜少到前院,自然不认识云飞峋,但却知晓鸾国的官袍。几人相视一看,交换了眼色,这俊男想来官位不低。难道这位是郡主的相好?

“好。”涟漪未阻拦。

两人提着食盒,便向苏涟漪的院子而去。

当两人要到涟漪院子时,见初萤被丫鬟们簇拥着过来,“咦,涟漪,你们?”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云飞峋。

“我们用过早点后就去皇宫,今日皇上交代,我要去早朝。”涟漪解释。

初萤自然还记得这件事,“是啊,我来就是要提醒你,看来如今不用了,呵呵,那我回去睡回笼觉了,嘻嘻。”她的笑容多了促狭。

不能当电灯泡,虽然夏初萤不知晓“电灯泡”到底是什么,但苏涟漪曾告诉过她这句话的意思。

初萤留下了两名为其梳妆、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便打着哈欠回去了。

涟漪看着初萤风风火火的身影噗嗤一笑,“真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不愧是公主,对上朝时间把握得很好嘛。”

飞峋回答她,“想来,公主从前伺候过我哥上早朝吧。”

涟漪的笑意戛然而止,本来那欢快也消了几分。甩了甩头,不去联想那个让人鄙夷的种马,拉着飞峋便入内,“以后我也伺候你,走吧。”

“……”云飞峋没回答,幽幽的眼神看着苏涟漪,无人知的是,他心中那一直持续挣扎无法得到答案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下,只有他自己知晓。

……

快速用过早膳,涟漪换了身从前初萤为其准备的宫装,随意梳了个发髻,佩戴了一些不会太过张扬的发饰,便算大功告成。

涟漪不喜打扮,但也不至于邋遢,干净整洁、恰到好处。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所以不用早早奔赴皇宫。

涟漪坐了公主府的马车,而云飞峋也不再骑马,将那踏云留在公主府,也同她一起乘车。

按理说,鸾国的风气还不至于开放到男女相处丝毫不用顾忌,但苏涟漪到底还是现代人,让她遵守什么男女大防实在可笑,而云飞峋也从不在意他人眼光,所以两人便这么惊世骇俗的继续下去。

鸾国也如同中国古代早朝听政制,三日一次。

中国古代的早朝间隔时间不一,有的朝代十日一次,有的朝代五日一次,以祖制为基础,由皇帝的喜好来决定。当然定制后,大臣们固然要依据规定日日早朝,但皇上却不一定参加。

中国古代,昏君频繁缺席早朝,最著名的便是明神宗万历皇帝,其23年没有上朝;而明君者则是日日早朝勤政,最有代表的是清代康熙皇帝,除祭祀、生病外,日日早朝。

鸾国新君夏胤修,年轻有为,极有抱负,三日一次早朝必然参加是自然,没有早朝时,也是日日召集三公六尚书到御书房商量国事,更亲自阅览奏折到深夜。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参加所谓的早朝,亲历历史,虽这不是中国的历史,而是鸾国的历史。

当马车到皇宫雍门外时,大臣们几乎都已到齐,三三两两成堆聊着什么,互相寒暄着。年轻人是少数,大半都已人过中年,一些大臣都已头发花白。

人们在议论什么?这些人在雍门外鲜少议论国事,都是闲聊,今日的话题便是苏涟漪——昨日晚宴上,皇上用那种温柔腔调叮嘱苏涟漪参加早朝,意味着什么?大臣们捕风捉影的功力,非比寻常,都嗅到了其中味道。

人群边缘,有一人面容铁青,瞪着一双虎目生着闷气,这人自是鸾国枢密院枢密使云忠孝,其曾为元帅,众人便往往以元帅尊称。

行政制度上,鸾国也有类似三省六部制的一套行政体系,但也有不同。上有中书院、枢密院、御史院,三院掌管政、军、监查三权,下有六部,为户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和吏部六部。

与中国古代不同的是,三院直属皇帝,而六部同样直属,可以说,鸾国的皇权更为集中,只不过三院三公官至正一品,而六部六尚书为正二品。

众人议论纷纷,这苏涟漪不是和云家老二情投意合吗?怎么被皇上用如此不同寻常的态度对待,难道那云家老二根本就是那苏涟漪的踏脚石!?

可怜的云家老二啊,从小得了那种怪病,被送到兵营里远离京城荣华富贵十几年,现在好容易建了大功、治了疮疾,又被一名商女戏弄于股掌之间,男人失败到他这程度,也够可以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无一例外,只不过说出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语气委婉了许多,不因别的,只因人家父兄还在一旁,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云忠孝认为飞峋丢尽了自己老脸,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想象这些人此时心中对他是多么嘲弄与怜悯,就连那频频请求联亲的户部刘尚书,都离他甚远,仿佛怕被其连累,受到嘲笑一般。

在云忠孝身边,除了枢密院几名同僚,便只有他的大儿子,云飞扬了。

云飞扬一身青紫官袍,在众人群中鹤立鸡群,其容貌、其身姿、其气度,引人眼球,让人过目难忘。

这一刻,云忠孝深深叹气,若飞峋像飞扬一般便好了。

最后一辆马车姗姗来迟,在离人群不远处停下,正是公主府的马车。

众人停了议论,刚刚还低沉吵杂,一瞬间鸦雀无声,都明里暗里,将视线投注在这马车之上。

车夫先是下车,照例放下车凳,马车帘被一只苍劲之手撩起,青紫修长身影从车上跃下。一阵倒吸气声,群臣们都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云家的傻儿子了——那苏涟漪野心昭彰,他还给人家捧脚!?

云忠孝武将出身,身体康健,但当看到自己儿子从公主府马车跳下来时,喉咙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气死老夫了!飞扬快去把你弟弟拽过来,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云忠孝深深后悔,他今日就应称病不来,这不争气的不孝子,他真想眼不见为净。

“爹,稍安勿躁,飞峋自有他的想法,孩儿以为,事情不若外人想的那般。”云飞扬道。

“还会怎样?”云忠孝大掌盖在自己脸上,揉着穴位舒缓额头青筋,更是将老脸遮住,他位列三公,今日却如此丢脸。

云飞峋跳下马车后,伸手去接苏涟漪,无比温柔亲切。

涟漪见前方一堆人看向自己,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飞峋掌心。她就是如此惊世骇俗了,她就是这般不顾男女大防,那又如何?若她从开始便将自己塞入那封建条框当中,便要费心打破。但若是她从开始便不进入条框,那还有何可打破?

晨起凉爽,飞峋的掌心干燥温暖。

有一些女子喜欢腹黑的男人,有一些女子喜欢妖媚的男人,有一些女子喜欢霸道的男人。总的来说,各有所好。

但她苏涟漪只喜欢云飞峋,就算大家认为他傻、他没个性,她也喜欢,还是那句话,各有所好。

“你笑什么?”飞峋一愣,见苏涟漪脸上是笑意甚浓。

涟漪下了马车,直接伸手揽上了他的臂,就如同现代女朋友对待男朋友一般,歪着头,“你的美、你的好,只有我自己能欣赏。”

爱情就如同穿鞋,外人看的只是表面,只有当事人才知这鞋舒服与否,脚底板有都少水泡。

这古代男尊女卑、早婚早育又多婚多育,就她所知,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在十二、三岁刚刚可以人事时便早早尝了女人滋味,这些女人都是主母安排的丫鬟。

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怕少爷不会行事,而是让其第一时间知晓女人滋味,让其对女人失去好奇,便尽量排除被人勾引、利用的隐患。

那些出身好男子们即便是没有姬妾也八九不离十不是处子,涟漪猜测,若飞峋不是因为面部疮疾,想来走的路也同其他官家、富家子弟一般吧。

无论如何,这么个被上帝遗忘的珍宝被她找到,她一定会珍惜。

云飞峋听见苏涟漪的话,并未有什么感动之类的煽情表现,只是淡淡道。“我的容貌,是属于你的。”

涟漪噗嗤一笑,“我说的可不是容貌,难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其实你即便容貌不恢复,还像从前那般,我也会与你在一起。”

飞峋嘴唇抿紧,垂下眼。

两人慢慢向前走,在众人注视中,十分坦荡,步伐坚定。

涟漪坏心起,“容貌长在你脸上,我也拿不走,怎么叫属于我?”可以刁难他。

“若你离开,我就将容貌毁了。”淡淡的声音,透着凉。

苏涟漪吓了一跳,脚步慢了下来,连肆无忌惮揽着他胳膊的手都放下,“神经病,没有我,地球还得转、日子还得过,直接毁容太夸张了吧?疯子。”

看云飞峋的面容,丝毫未动,“没了你,就没了世界,要容貌何用?”

苏涟漪一下子幸福感噗噗上升,谁说云飞峋木讷?谁说云飞峋老实巴交不会说话?她和丫的拼命!她家飞峋明明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各种肉麻的话,还能说的十分有说服力。高手!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有一些离得近的官员听见,摇头叹息——云家二小子和这无耻的商女是彻底学坏了,你看看这商女,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廉耻心,众目睽睽之下揽男人的手,还说这么多不知羞耻的话,真是个娼妇!

苏涟漪不知这些人到底怎么想,但从他们那鄙夷的目光中能猜到一二。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甜蜜了。

这些虚伪的衣冠禽兽,现在装得像是个正人君子,私下却一个个满是丑陋的嘴脸。

家中妻妾成群不说,没事还奸淫勾引一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府中乱搞不说,还要去青楼中嫖!这些衣冠楚楚的权臣大人们,谁敢说没去过青楼?

她也懒得和这些人辩论这些没营养的话题。等她手握了皇商大权,等她掌握了京城商界,未来这些官员们谁想赚谁想赔,那便要看她大小姐的心情了。

正想着,就听雍门城楼上想起了钟声,那钟是古青铜制成,重达千金,敲响之后,那钟声沉重,别有一种庄严肃穆。

涟漪正疑问这是什么钟声,只见群臣们都收敛了情绪,陆陆续续排了队伍,按照官衔,郡王、三公在前,尚书次之,而后是其他官员。

“这是列钟,还有一柱香的时间,雍门便开,群臣入朝。”飞峋压低了声音道,陪着涟漪站在了末尾处。

末尾是五品官员,可以说只是个摆设,在大殿上甚至没有主动开口议政的权利,为人也都很收敛,没对苏涟漪和云飞峋投放奇异的眼神,也可以说是不敢。

列钟敲响,队伍很快成型,随后便有几名执着笔薄的监察官员上前,让众官员签到。

一炷香的时间,签到完毕,太阳升起,雍门大开。那朱红色大门缓缓敞开,射来许多光明,如同朝阳破出层云一般。

行进,入宫、入殿,叩拜。

苏涟漪在末尾处,心中也忍不住有一些激动,在现代便听说过早朝,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参与其中,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得如同梦幻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的每一日又何尝不是在梦中!

龙颜不得随意窥视,苏涟漪老老实实地在末尾,微微低着头,跟着前两排那做壁花作用的四品以下官员一般。

云飞峋也是站得笔直,不说话,低着头、垂着眼,若有所思。

前方,有大臣上奏国之要事,有臣子为皇帝歌功颂德,有的拿捏不了主意请求皇上指点,有的则是听从了皇上命令准备稍后实施,井井有条。

皇帝年轻、臣子年迈,君臣本不应有年龄的顾忌,但即便是苏涟漪这个丝毫没有君臣观念的现代人都认为,这年轻的皇上英明威武,其气魄足以令在场所有人臣服。

苏涟漪收敛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开始专心听朝堂上的事物,无论古今,生意的胜败往往与上层建筑的政策方向息息相关,所以她仔细听取国事,企图从中找到什么风向,以备后用。

“苏涟漪。”

突然,苏涟漪正听着入神,却听见上位者那年轻磁性的声音,好在,皇上还不算特别离谱,没在这朝堂上用那种温柔得能捏住水来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涟漪快速转头看向云飞峋,希望他告诉她,接下来怎么做。

飞峋的面容淡然,一双深邃的眼此时更是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刚唇抿紧。他先是对她投以一种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示意其上前。

涟漪微微点头做了回应,而后隐隐深吸一口气,上前。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间,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表达什么,只不过……涟漪总觉得,这几日的飞峋很奇怪,与往日不同。

地面是平整光洁足可当镜的大理石,涟漪低着头,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从容坚定。

到了前方,跪地,为皇上行大礼。

夏胤修低头看向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带着一种考量、带着一种占有欲,又别有一种算计的意味。

“苏涟漪,朕说过,这皇商,你来做。”一反庄严,皇上的语调又柔了下来。

涟漪的眉头紧皱,如果可以,她希望皇上对他横眉冷对,也比这么诡异的温柔要好,这温柔就好比棉中刀一般,看似对其呵护,实则却将她逼入凶险。

“臣女多谢皇上圣恩。”因有了品衔,苏涟漪便改了自称。

夏胤修却微微一笑,“口说无凭,朕要你实际行动来感谢朕。”温柔的声音,致命的毒药。

群臣倒吸了一口气,不是说苏涟漪勾引皇上吗?但此时此景,为何听起来是皇上用权力在引诱苏涟漪?

青紫官袍衣袖下,云飞峋的拳头捏紧,青筋凸起。

皇上……还是在逼他!

涟漪也微微一笑,跪在地上并未起身,但她的跪姿却不同于其他大臣那般卑躬屈膝,反倒是腰身挺直,“回皇上,臣女定然会用成绩回报给皇上,以感恩皇上的知遇之恩。一年内,银行机构正式建成,两年内,国库银两多一成,五年内,多三成。宏观调控鸾国经济,协调各地商会,令鸾国经济稳定,国民收入提高,经济水平超越轩国、木神国、齐兰国,紧逼北秦。”

喝!好大的口气!

群臣震惊,少不得一番小声议论。

这苏涟漪有什么本事,一介小小商女竟能让国库银两变多,如何变?增税?笑话!

木神国以游牧为主,抛出不谈,轩国与鸾国实力相当,暂且也不谈。但那齐兰国却国富民强,岂是说赶超就赶超。更别提北秦了,那可是第一大国!可笑!

夏胤修其实也是不信的,不过苏涟漪的想法与理论又实在有趣,他很想尝试!

年轻君王照比年老君王便是如此,有魄力,想了,便敢真正去做。

原本群臣还以为这苏涟漪会入宫服侍皇上,用美色来报答君恩,但如今被这狂妄的口气惊吓,竟根本忘了那猜测,只想着苏涟漪的可笑。

夏胤修淡淡笑了下,收回了那略带戏谑的温柔,面容瞬时收敛威严。

安禄手捧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成立商部,与六部列,封苏涟漪为商部尚书,官至三品,钦此。”

商部!?尚书!?

大殿之上,议论声终于无法压抑,群臣们议论纷纷,商部?这是回事?难道是六部之外的第七部!?

群臣们都忍不住纷纷看向邱中堂——中书院中堂,按理说,这种行政划分、编制增减都应是其职责一部分,但显而易见,邱中堂也是与他们一般的震惊,忍不住扬起了老脸,窥视龙颜。

夏胤修神色未动,双目咄咄逼人地看向苏涟漪,终于在她那淡定的容颜上看到了一丝惊慌,心情大好!

但可惜,那一丝惊慌之后,又重新被往日的淡定所替代。

苏涟漪才不怕,不就是尚书吗?既然皇上敢给,她就敢接,接了,她便要做到最好!

云元帅嫌她出身底?云夫人嫌她无教养?这里的每一人都认为她高攀云飞峋?

那如今她就要让他们看看,她的出身、教养到底如何,高攀?她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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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一阵低声热议后,又恢复了平静,群臣将震惊由外转到内,在心中惊讶着,面上却一声不吭。

新帝登基未久,脾气尚未摸透,还是少发表议论、少惹事端为好。虽并非第一日接触皇上,但谁能保证从前“太子”的纯良大度,不是装出来的?历史上皇子登基后“性情大变”之事,还少吗?

中书院邱中堂邱志诚面色不好,中书院主管行政机构,而立部这么大的事,皇上都未找他商量,甚至从前都未提起过,今日朝堂他算是丢尽了人,皇上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了什么?

其实,夏胤修若真将此事提前告知邱志诚,定会被大力劝阻,毕竟,能让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商女出任尚书,这行为也实在疯狂。

“起来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朕还记得,礼部侍郎李玉兰出身商家吧?”

群臣列队中的李玉堂闻言,赶忙出了队列,见礼。“回皇上,微臣家父确实经商。”

夏胤修微微点了头,“既然如此,李爱卿可愿调到商部?”

群臣自然知晓,李侍郎是不愿的。因李玉兰不仅是礼部侍郎,更是礼部尚书的乘龙快婿,若是在礼部,前途无量,若是去这莫名其妙的商部,只是徒增羞辱,毕竟,在一女子手下、听令与一年轻女子,哪个七尺男儿能愿?

李玉兰淡笑,并未觉得去商部、在苏涟漪手下有什么丢人,但……“回皇上,微臣自是听从皇上之令,但微臣虽生在商家,却从未参与过家族生意,与商部相比,微臣对礼部事物更为了解,请皇上明鉴。”

夏胤修了然,原本他而是想物尽其用,毕竟商部刚破天荒的建立,不能让苏涟漪做这光杆将军。

“皇上,微臣虽无法为君解忧,却可举荐一人,那人眼光敏锐、行动果决,臣相信,其最适合这商部职务。”李玉兰又道。

涟漪闻此,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猜到了李侍郎要举荐何人。

“李爱卿,你要举荐何人?”夏胤修问。

“回皇上,微臣想举荐之人正是舍弟李玉堂,舍弟自幼跟随家父历练,六岁经商、十四岁便管理家中大半商铺,此外,舍弟为人忠诚,也与涟漪郡有过生意往来。微臣举荐自家人确实于情于理不甚妥当,但此时正是皇上用人之际,微臣便也唐突开口,还望皇上恕罪。”李玉兰从容道,言辞恳切。

群臣不语,猛然惊醒——这商铺的确立,势必便增添了一些空缺。

商部不同于其他各部,有了空缺自有下部官员填充。这商部凭空而起,根本没有下系机关,那么,岂不是便有了可乘之机,可趁机安排自己的人入部?

商部是什么?那可是与金银相关,若是能安插自己的人,少不得要从中得利。

想到此,很多官员已收敛了从前那或惊讶、或不屑、或疑问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刚刚擢升正三品商部尚书之位的涟漪郡主,震惊!

只见,柔和的光线下,那身姿挺拔面容秀美的女子婷婷而立,丝毫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卑躬屈膝,有的只有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怎么不让人惊讶!?

按照常理,别说年轻女子,即便是经过历练的男子突然有了如此殊荣,也少不得要喜形于色,夸张一些的甚至会失心疯,但这女子无论是从昨日晚宴上的表现,还是今日大殿上的表现,除了淡定,便唯有淡定。

众人此时突有了一丝预感,这苏涟漪,绝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有她过人的本事。

有一些官员更是已暗中后悔,担心刚刚在雍门外自己的表现实在不恭,会不会因此结了仇?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竟会有求于人,有求于这名从前十分鄙夷的女子?

这一切,就如同一只巴掌,狠狠摔在这些大小官员的脸上!其摔的不仅仅是人,更是这男尊女卑的制度,和这些人心中的大男子主义。

夏胤修闻言,“涟漪郡主,李侍郎所推荐之人,确实如他所说?”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皇上,李玉堂正如李侍郎所描述无二,其为人正直、年轻有为,臣女相信,李玉堂定会效忠皇上,成为国之栋梁。”

夏胤修点了点头,对涟漪道。“好,这李玉堂之事姑且不说,商部的建制便由你来决定,给你两日的时间,可有把握完成?”

涟漪跪地,“臣女谢主隆恩,两日之后,定会将编制雏形上交给皇上。”她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了,因为可以预见,这两日的时间,会有不少大臣踏破公主府的门槛来见她,为的就是为亲戚幕僚谋一个肥缺。

她不是油水不进之人,搞不好会给他们机会,就看他们给她什么条件与承诺了。

难道苏涟漪争取皇商之位、成为商部尚书,为的就是以权谋私?答案是肯定的!

想建立自己的势力,势必就要利用一些权力,不给那些人甜头好处,他们又如何会给她一些方便?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来鸾国当官,可不是为了报效祖国、效忠朝廷的,她对这国家和皇帝几乎没有丝毫感情,这一点,她对自己的自私也是十分汗颜。但中饱私囊的同时,她也会履行对皇上的承诺,定会竭尽全力,将许下的承诺实现,让皇上受益。

只要不是太过火、只要遵循一个度,无论是朝廷还是群臣,都会受益,是为双赢。

“好,”夏胤修道,“那两日之后,朕便在御书房等你的好消息。”说着,众人未见,那冷艳的眸子若有若无扫到群臣的末尾,看向那抹颀长的青紫身影。

云飞峋未抬头,却用余光察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多少深意,只有他自己知晓。

今日因商部之事,早朝生生向后延了一个多时辰,过了午时,才结束。

随着大太监安禄唱喝退朝之音,群臣跪地叩首,皇上离开,而后群臣带恭敬退出金銮殿,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涟漪郡主请留步。”从后有人快步追赶了上来,是礼部侍郎李玉兰。

涟漪正欲追赶走在前方的云飞峋,见其叫住她,便只能停下,“李侍郎。”她是极给李玉兰面子的,两人从前虽未接触,但却有着不少渊源,如今相见,在这陌生的朝堂中,涟漪竟有种遇到老友之感。

若是没有商部的肥差,想来整个朝堂之上,不鄙夷她苏涟漪的少数人之一,便有这礼部侍郎李玉兰罢。

玉兰淡笑,他与玉堂为亲兄弟,容貌自然是有几分相像,都极为俊美。但他少了李玉堂的精致出尘,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气度。“从前便经常听家父提起岳望奇女子,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鳞岂非池中物,如今这情形,下官并不意外。”

涟漪笑着摇头,面容略显无奈。“有些并非我追求,有些并非我想要,只能说造化弄人罢。”若是云飞峋不是出身三公之一的云家,只是普通小官小吏,或干脆普通百姓家庭,她才不会当什么郡主、当什么尚书。

苏涟漪的话,李玉兰是不理解的,这世间哪有不求功名之人?但李玉兰笑笑,就这么过去了。“无论如何,下官与郡主也算是有缘,郡主聪明睿智,但毕竟初入仕途,若是有需要,大可来找下官,不耻下问。”语言轻松风趣。

涟漪对这李玉兰的印象不错,“李侍郎真是言重了,岳望县谁人不知,李家大公子博学多才,入仕为官,您是岳望县的传奇和骄傲。”

玉兰轻笑,两人并肩缓行,“郡主说笑,历史上岳望县出过不少能人大家,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近百年,还真未出过京官。下官也许曾经是个传奇,但如今另一个更为夺目的传奇而出,我便只能退居二位。”另一个传奇?自然就是苏涟漪。

李玉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苏涟漪,此时心中不免想起从前府内流传的蜚语,说苏家村的村妇苏涟漪贪恋二弟美色,屡屡前来骚扰,难道就是这个苏涟漪?真的就是这个苏涟漪!?

其实李玉兰知晓,传说中的苏涟漪正是自己面前的苏涟漪,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一阵迷糊。

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无外乎就是叙旧,说一些岳望县的旧事,而苏涟漪则是放心不下云飞峋,总是觉得这几日飞峋的心事越来越重,心中决定,一会说什么也要逼问出来。

李玉兰自然发现了苏涟漪的目光,寻思了一下,而后笑道,“想来郡主与飞峋将军的婚事也不远了,搞不好舍弟也能前来喝一杯喜酒。”试探了下。

涟漪却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枢密院使云忠孝云元帅,只见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只要是看见她,那双虎目便能射出凶狠的目光。她与云家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起初是门第问题,而如今却是尊严问题。

众人皆知,云元帅是不同意苏涟漪与云飞峋的婚事,不惜撕破老脸在朝堂抗议,起初众人都站在云元帅一边。但随着苏涟漪的异军突起,连升两级,加之现在有了可结交群臣的资本,不知何时,天平已向苏涟漪一方所倾斜。

这是什么?这是隐暗交锋中的胜利,苏涟漪胜、云忠孝败。

云元帅如何能开心?如何能接受苏涟漪?若从前是鄙夷,那如今就是痛恨。

也许此时此刻唯一能缓和矛盾的方法便是苏涟漪求饶认输,让云元帅与夫人两人践踏了她的尊严,用她的尊严换取云家二老的妥协,但苏涟漪却不愿。

“这婚事是一定的,但到底何时来办,还是个问题。”涟漪叹气道,“不过这喜酒李公子想来是能喝的,今日有李侍郎举荐入商部,想来不日便能到京城了。”

李玉兰想到这件事也很高兴,“涟漪郡主真是为我们商人争了一口气,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想来,李玉兰在朝中也曾经坎坷过吧。

见话已说完,涟漪便歉意告辞,快步向宫外走去,为了追逐云飞峋。

……

雍门外,各官员轿子马车一字摆开,等待自家主子。

涟漪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出去,却不见云飞峋身影,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那种又苦又涩、有酸有咸的感觉让她慌了。

官员们都从容走出皇宫雍门,上了自己座驾,虽都暗暗留意苏涟漪,却无人与之攀谈,计划着今明两日暗地里寻个时间、择了礼品,登公主府,结了交情,攀了关系,看能不能在商部里塞进个人去。

飞峋,你到底怎么了?

飞峋,你在哪里?

飞峋,难道你觉得因为我的存在,压了你的男子尊严?

飞峋,你不会想放弃吧!

苏涟漪越想越心惊,脸上的淡然少了许多,一双秀眉皱着,两眉之间有一道淡淡的纹,睿智的眼中满是无助,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自己太霸道了?确实,从两人见面开始,都是她要求他去做什么,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从来都是以她为主导,女强男弱,不仅外人如此想,她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但她却不知怎样让自己弱下来,一筹莫展。

“涟漪郡主,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在下能效劳?”一道好听得男声,带着关切。

涟漪回头,见到一抹朱红消瘦的身影,她与他见过几次,但真正交谈只有那么一次,寥寥数语,是司马御史。

苏涟漪赶忙调整了情绪,挤出了一抹笑,“没有,让司马御史担心了,抱歉。”语调满是敷衍,眼神还在暗暗寻找。

正说着,李玉兰也从雍门走了出来,身旁陪着的是自己的岳父礼部赵尚书,好像两人说着什么,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与司马秋白,与岳父表了歉意,便快步过来。“郡主,司马,发生了何事?”

涟漪无奈,如今不方便去寻找飞峋,叹气,“让二位担心了,想来是早膳未用,刚刚有一些恍惚,现在好了,涟漪告辞。”说着,便歉意对两人微微点了下头,向公主府马车而去。

司马秋白与李玉兰也都是能看眼色之人,知晓郡主定是有事,却又不方便道出,便也不强问,各自寻了自家马车。

公主府马车夫见苏涟漪归来,赶忙下车迎接,涟漪微撩裙摆,在踏上车凳时,忍不住又扶着车厢回头张望了下。

雍门外,在各家家丁的伺候下,身着或青或朱的官员们上了各自的马车,有上车便走的,有几人热切讨论什么依依不舍的。高矮胖瘦,老少俊丑,却唯独没有云飞峋的身影。

涟漪捏着车厢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犹豫再三,想下车寻找,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妥,最终一咬牙还是上了车。

车上,云飞峋正闭目养神。

“飞峋!”涟漪惊喜,一颗心乱跳,原来刚刚是自己吓自己,飞峋哪儿也没去,也没闹什么脾气,老老实实地在车中等她。

对苏涟漪突然的喜悦呼唤,云飞峋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车厢内光线昏暗,让云飞峋的面颊若有若无地掩在暗影之中,一双飞扬的剑眉下,深邃双眼并未全张,半垂着睫毛,透着一股神秘。

“恩。”他答。

涟漪根本不顾形象,一下子跳上了车,撂了帘,冲入云飞峋的怀中,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拥着他,很用力,“你……你……”想责怪他,但又发现人家根本没做错。

……是啊,云飞峋从来都是如此,虽不做出彩之事,也从不做错事。就如同空气一般,平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失了他,却又觉得心中空落落得心酸。

云飞峋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苏涟漪的侧面,又垂了眼去。

车外,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涟漪郡主,可回公主府?”

苏涟漪长吸一口气,将语调平稳下来,“回。”

随后,马车缓动,拐了个弯,逐渐上了京中大道,直向公主府而去。

云飞峋端坐在车内长椅上,涟漪慢慢蹲跪在他前身,比他略低,伸手搂着他的腰,将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前,“飞峋,这几日我见你总是若有所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让元帅下不来台?此时回想,我也有错,无论什么原因,他是你父亲,我却……”

“不是。”飞峋答,声音平静,末尾处又带了一丝颓然。

涟漪仰头,“真的?”

“我从来不骗你。”飞峋答。

涟漪点了点头,再次将头塞入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我知道你从不骗我,我相信你。但……你若心中有事,能不能告诉我?”

云飞峋的眉,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闭着的双眼刚想睁开,却又重新闭上。就好像,他想与她交流,却发现有苦难言,无法开口。

涟漪并非第一天认识云飞峋,对他是有了解的,就如同从前两人虽算是定了情,但飞峋也不肯说出他和初萤的身份一般,不是不说,是无法说。不仅是为了保护金玉公主,更是为了保护她苏涟漪。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有时,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保护伞。

“飞峋,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或是你不满意我的哪一点,一定要说出来,我改,好吗?”苏涟漪道,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没错,她没出息地离不开人家。

云飞峋闻此,睁开了眼,用一种稍微陌生的眼神看向伏在自己胸前的苏涟漪,逐渐,眼中的陌生变为动容,又从动容变为复杂。

他这才伸手轻轻搂住涟漪纤瘦的身子,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他有一些愤怒,有一些无奈,当年皇上明明答应他,只要完成了那项任务,便放他自由!不再强求他什么!

但如今呢?又要求他去做那些他不愿做之事!

他原本无欲无求,根本让人拿不到丝毫把柄,但如今,他却有了人生无法避免的最大弱点!皇上拿捏了他的弱点,他无可奈何。

带着她离开?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仙境,过真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元帅府不会怎样,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有足够的实力不被人威胁,但苏家呢?

涟漪有父亲,有兄长,有弟弟,难道两人离开,便将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都带走?带哪里去?他们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的人生?

一声叹息。

涟漪抬头,盯着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若是方便,与我说说,我们想办法解决。”心中狠狠一痛,飞峋眼中满是血丝,根本不是一日未睡,分明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为何她刚刚才见到?

飞峋的唇淡淡勾了下,“我能解决。”

涟漪闻言,挤出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好,我知道你一定能处理好,当你觉得能告诉我的那一日,便说。”

“恩。”飞峋答。

涟漪伸手触碰他面颊,爱怜地抚摸他眼下的淡淡的淤青。飞峋的皮肤不算白,是一种介于白皙与古铜色之间的颜色,有一种阳刚与野性。

而此时这肤色也掩饰不住他眼下的淤青,让涟漪心疼。“一会才到公主府,你小睡一下好吗?”

飞峋垂目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涟漪起身坐在云飞峋身侧,车厢内宽敞,涟漪侧着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虽然这姿势很暧昧,若是飞峋想占她便宜十分方便,但他却并未趁机动手脚,而是依照苏涟漪的摆布,靠在她的胸前,睡去。

因在市区,马车速度不快,加之车厢用料上乘、做工精细,减震很好,还算平稳,飞峋就默默躺着,闭目,不知是睡是醒。

……

公主府到。

“飞峋。”涟漪轻声呼唤,声音无比温柔,如同积雪刚融的春水,如同月下清泉,缓缓而流。

云飞峋真的睡了,不知多少个夜晚彻夜难眠,刚刚闻着苏涟漪身上熟悉的馨香,终于抵不住困意,浅眠了会,就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竟做了个梦,梦到回了苏家村,还是那间改造好的房间,只有他与苏涟漪。

那是一个特殊的世界,整个世界上天入地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云飞峋、一个苏涟漪。他们彼此陪伴、彼此帮助,男耕女织,安详幸福。

“醒醒,回房间再继续睡。”涟漪继续温柔道,抱着云飞峋一颗大脑袋,涟漪突然找到了怀抱熙瞳的感觉。不禁在想,若是她与飞峋有了孩子,会像谁多一些。

正在这时,云飞峋睁开了眼,因被吵醒,那眼中更红,同时红的还有苏涟漪的脸——通红一片。

如同被抓包了一半,涟漪尴尬无比,“那个……我……我们回房间继续睡。”这话说完,更觉得十分别扭。原本是在YY无辜的飞峋,现在又好像盛情邀请。

飞峋伸手撑住座椅,缓缓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不了,我回营地。”

涟漪自然不同意,“不行,你现在精神不振,若一会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我不管,今日你必须听我的,休息好了才放你走,不然我生气!”疲劳驾驶是不对的。

飞峋停止了揉眼,看了苏涟漪一眼,眼中带着挣扎与不舍。最终顿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两人下了马车,苏涟漪不畏世俗地挽着飞峋的手臂,根本不顾公主府下人们的视线,何况,这些下人们从来都是见怪不怪。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最大区别。封建社会卖身制度其实是奴隶制的延伸,带了一种深深的奴役思想,下人们入了府,便成了奴隶,其身心都是主人家的,自不会有独立的人格,在他们眼中,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现代却是雇佣制,即便是佣人,也有独立的人格、自己的判断,于是便也能分析、比较、嘲笑雇主。

夏初萤听闻苏涟漪回来了,赶忙带着宫女嬷嬷浩浩荡荡地从主院迎了出来,想问问苏涟漪第一日早朝的感觉如何,皇兄到底让涟漪参加早朝所为何事。她好奇得紧,这一上午坐立难安。

“涟漪,你终于回来了,走,去我的院子。”

涟漪却歉意地摇了摇头,“晚一些我过去吧,昨日我与飞峋都彻夜未眠,需要休息,现在实在没力气给你讲,等休息好了,立刻去给你讲,如何?”

初萤能听出涟漪的声音带了一些虚弱,心中不愿,但也无奈。“知道了,那你们快去休息吧。”

“我……”飞峋正欲开口,说回营地,却见苏涟漪白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目光顿生柔和,宠溺。

初萤甜美的小脸儿上笑容促狭,“快去休息吧,好好休息啊,放心,我这就下令,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们的,交给我吧。”越说越暧昧。

涟漪又无奈白了初萤一眼,便拉着云飞峋回了自己院子。她能感觉到,飞峋若是真回了去,定然又不会安睡,也许有她的陪伴,他才能睡好。

秋水院。

这院名原本并非秋水,但因苏涟漪的入住,被初萤强硬改名。只因有一句诗——“秋水醉涟漪”,初萤的意思很明显,这院子从今往后便属于苏涟漪了,她的公主府永远有一处涟漪的院子,就如同岳望县的苏府永远有寡妇黄氏的院子一般。

有丫鬟们打开温水后,便被涟漪清了出去。

秋水院不留下人,是苏涟漪的规定,除了平日里打扫外,晚间休息,丫鬟们便回从前的下人房。

“你坐好,我帮你。”不顾云飞峋的反对,涟漪将他塞入桌椅,自己则是将帕子用温水润湿,细心帮他擦脸洗手。

云飞峋垂着眼,并未抗拒,任由她来。

擦完脸后,扔了帕子,涟漪便开始动手解他的腰带。

飞峋的身子僵了一下,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涟漪噗嗤一笑,“你睡觉要穿衣服?先不说舒服与否,你这官袍风尘仆仆的穿了两天,脏了我的床单怎么办?”说完,便觉得这话十分暧昧。

飞峋的眉皱了下,抬眼去看房间。

除了那一张大床外,临窗还有一只雕工精美的仕女小榻,鸾国女子最忌白日着床,即便是午睡,也都是在小榻上,想来,苏涟漪是想在小榻上休息吧。“我自己来。”

“不行,今天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甩开他的手,开始研究其这蟒带如何解,因为扎得紧,很是难解。

云飞峋很想说,他哪一日不是听她的?不过唇角笑了一下,那弧度又渐渐消失,最终未语。

“呼,终于解开了,这该死得腰带。”涟漪长吁短叹,将那黑色蟒带抽出,飞峋整理的衣襟松了。

将蟒带随手扔到小榻上,而后便去脱他的官袍。

飞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小榻上的蟒带,心中柔软被戳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腾。

青紫官袍也被扔上小榻,盖在了腰带上。

“好了,坐在床上,我帮你洗脚。”涟漪将云飞峋塞到了大床上。

这一次,飞峋真的慌了,“不行,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脚?”说着,拽住了她的手。

涟漪噗嗤一笑,“你以为我蹲着用手给你洗脚?美死你算了。坐着不许动,动一下,我就揍你。”半开玩笑地离开,没一会,便端着一只大盆前来,放在鞋凳上。

云飞峋并非伸脚入水盆中,反倒是侧着头,好奇看着苏涟漪。

只见苏涟漪几下便将外衣脱了,也扔在下榻上,行动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扭捏。虽然来鸾国两年,但她有一些现代思想还是无法改变,也许这一生也无法改变。

就如同说,鸾国女子穿着里衣若是被人看见,那便等于脱光了一般。苏涟漪以为,丝绸里衣完全可以穿着招摇过市,有什么可害羞的?于是她脱了外衣也十分大方地穿着里衣坐在云飞峋的身边。

脱了鞋袜,直接将一双雪白小脚深入盆中,毫不客气。

“来来,洗脚,一起。”她嘻嘻笑着。

也许被苏涟漪连贯的轻松所感染,云飞峋心中的压抑也缓解了许多,一直沉着的脸慢慢泛出了一丝笑意,将脚伸入这大盆,被温水覆盖,舒服一片。

他尽量避开那双雪白小脚,只用眼贪恋地看着,却不愿唐突。

苏涟漪才不管什么唐突不唐突,毫不犹豫地踩在他的大脚上,一脚踩一只,“这就叫,独占鳌头。”鳌,王八也。

飞峋心中好笑,“在骂我?”

涟漪一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某人对号入座与我无关。”

云飞峋一愣,哭笑不得,想与之闹,却又没有足够的心情,“你认为什么,便是什么吧。”道。

涟漪看着云飞峋,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有了一些僵硬。取了一旁的帕子,低头擦了自己的小脚丫,而后扔给云飞峋。“自己擦,姑奶奶伺候累了。”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大床,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打开,盖在身上,轻呼一声,还是床上舒服。

云飞峋的眸,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些,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那堆满两人衣服的小榻,难道……她不是去小榻上睡?

苏涟漪舒舒服服地絮窝,翻身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喂,我说,你自己睡床,让我去睡榻,你忍心吗?”

飞峋捡了帕子擦脚,一边道,“那你睡床,我去榻上。”

正欲起身,衣服却被涟漪拽了住,“我说,那榻我躺都憋屈,你这坨儿就算了,压塌了小榻,我怎么和初萤交代?”

云飞峋哭笑不得,“但同睡床,不妥。”

苏涟漪拉着他的胳膊便将其拽了过来,“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也不是没睡过,从前在苏家村,某人一丝不挂地和我睡,难道忘了?现在开始装文明玩羞涩了,我告诉你……”一边说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压在床上,自己则是直接骑在他身上。勾唇一笑,“晚了。”

云飞峋脑袋一懵,就这么呈现大字型被她压在床上,瞪大了眼,而后叹气,“知道了,下来吧。”

涟漪扭了几下,发现身下之人不为所动,嘴角抽了一抽,乖乖滚了下来,回到那床内侧。“过来。”女王一般的语气。

云飞峋嘴角无奈扯动,而后上了床,躺下,却感觉到手臂与胸膛间,挤入了一只小脑袋。低头一看,苏涟漪已不知道何时将头发拆开,精美发簪扔了满床,人,则是一边拆着发髻,一边用手指为梳,将那柔滑细腻的发丝梳开。

“看什么?没看过美女梳头发?”涟漪噗嗤一笑,开着玩笑。

云飞峋点了点头,“恩,第一次见,惊为天人。”无比认真。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本来今日她故意撒娇卖萌,为了让飞峋心情好一些,但对方这么认真赞美,倒搞的她不好意思了。“睡吧。”

“恩。”飞峋答应了一声,而后便闭了眼,不大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苏涟漪趴在其胸口,愣住了,而后抬头,看他英俊刚毅的面庞,和婴儿一般安详的睡颜,怔住——他……他……他竟然就这么快睡了!?

还记得上一次,他非要做那种羞羞的事,最后被几名损友骗了出去,打了一夜的架;还记得上上次,在军营中,他也想做那种羞羞的事,被她一脚丫子踹下了床去;再记得上上上次,也是他想做些什么,却被她决绝。

为何这一次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苏涟漪丝毫无困意,被惊得彻底清醒,十分疑惑外加受伤地看着睡得正香得云飞峋,那种感觉很怪!十分怪!

就好像从前一直缠着自己之人,突然放手了一般。

女人都有大小姐脾气,她可以拒绝,但却不允许他的无视!她有权力让他滚远,但当她勾手指时,他还得乖乖滚回来,哪怕是已到天涯海角。

没错,苏涟漪有一些生气了,气得鼓鼓得,就好像自己魅力被忽视了一般。

她伸手到他窄细高挺的鼻梁前,想伸手狠狠捏下去,但想到他那通红的眼,理智又不让她下手。就这么犹豫,是捏,还是不捏。

当苏涟漪挣扎着最终准备下手时,一抬头,却发现云飞峋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浓密的睫毛下,那双乌黑的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留意到他有如此浓密的睫毛,就如同羽翼一般,将乌黑的眸子变得神秘。

云飞峋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询问——你想做什么。

苏涟漪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中,最后一咬牙,直接将那手向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伸长了脖子吻上他的唇。

你没兴趣?没关系,我来。

云飞峋一愣,下一刻,她矫捷的已压在他身上。

她一只手捏着他下巴,另一手则是抓他的头发。云飞峋的发丝乌黑,不若一些男子那般刚硬,也不若女子一般细柔,不粗不细,带着一种光泽的韧性,有一些像现现代电视洗发水广告中,用组合灯光处理出的效果。

她灵巧地拽下他的发冠,将那发丝打开,抓在手心中,很有感觉。

她腹黑的想狠狠拽他头发,让他吃痛,顺便张开口,让她为所欲为,这想用这种霸道的行为蹂躏他。但她用了很大的力,几乎都快把那乌黑亮泽一把发丝生生拽下,身下之人别说张嘴,连眉都没动上半下。

——我说,大哥,能忍痛不用非在此事表现好吗?

叹气,“我说云飞峋将军,我知道你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但多少也配合我一下好吗?”

飞峋微微皱眉,不解,“让我喊痛?”

“……”涟漪拧眉,“不是,是……咳咳……让你张嘴。”她本就不是浪漫的人,这厮比她更古板。

云飞峋愣了下,下一瞬间便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俊逸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

涟漪也觉得有一些尴尬,闷头继续之前的动作,这一次,云飞峋并未“坚守阵地”,顺势张口,任其直入,在口中掠夺。

涟漪抓着他的发丝,吻着他,感受他的味道,调戏他的舌。

半挂的床帐不知为何突然撂下,让两人都忍不住一惊。因床帐的遮挡,大床内光线昏暗,本就暧昧不明,更是旖旎四起。不知是因这逐渐升温的气氛,还是两人激烈的动作,竟如同跑了几百米一般,气喘吁吁。

涟漪的吻顺势向下,吻他的下巴,其上隐隐钻出许多桀骜的胡渣,离远看不到,近了便能发现,青色,带着一种性感的味道。

雪白的里衣被大敞,她干脆骑在他身上,低头欣赏。

“你……要干什么?”云飞峋终于发现这气氛实在诡异,而苏涟漪今日的表现也是莫名其妙,她不是不喜欢婚前吗?为何今日……难道是将他惹得欲火焚身后一脚将他踹下床?

难道将他弄得无法控制,而她扬长而去?

惩罚他?

惩罚他未当即做决定!惩罚他身为一名男子却无法担当!惩罚他没有魄力而顾左忌右!?

叹息,苦笑,是啊,他从来都是如此,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日。

罢了,就让她惩罚吧,他是罪有应得。

想着,又闭了眼。

苏涟漪的唇在他身上,顺着一道道肌肉的纹路,细细吻下,眸中的颜色也不禁深了又深。其实上一次,她便未抗拒,若不是飞峋那几名损友,也许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而这一次,苏涟漪决定,就办了他吧。

让苏涟漪做这决定的原因是刚刚那种若即若离的失落,两人也算是夫妻,同居那么久,却没什么实质性得进展,那胜利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就是怎么也碰之不到,心烦、意乱。

有一阵子,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就因此,才有的飘渺、不踏实感。

当苏涟漪的手碰到某一处时,本来安然闭眼,有着随时被踢下床觉悟的某人猛然倒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涟漪一挑眉,一只手被抓,便用另一只手。

她动作迅速麻利,但他却迅雷不及掩耳,在她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再次抓住她的小手。

两只手被桎梏,涟漪无辜道,“我干什么?还用问吗?”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若是你想挑逗我,这样的足够了。”只见他本就略带小麦色的皮肤,此时泛着细汗,将棱角分明肌肉显得更为弹性紧致,带了一丝潮红。

八块腹肌在他沉重得呼吸下收缩,最总隐在雪白丝绸里裤的腰间。

涟漪的两只手被捏着掉起,低头看了看他的裤子,点了点头,“这样就够了?”

飞峋哭笑不得,“你还想怎样?”他已经很难受了。

涟漪“哦”了一声,挣脱了他的钳制,双手重获自由。到底应该如何做,她知晓,虽然紧张急促,但还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日心一横,该发生的就发生了吧,既稳了他的心,也定了自己的心。

有一些颤抖,拉开自己的衣领,准备脱。

云飞峋吓了一跳,又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涟漪却突然收敛了之前的嬉皮笑脸,脸上满是认真,“没怎么,只是想了,便要做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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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能不能成?不知道大家的意思如何!

未来十几个小时,若是月票多,就成了。干柴遇烈火,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若是月票不多,说明大家对两人床单之事不甚在意,那便再缓缓,等历尽千帆,送入洞房再说,反正中间还有一些波折。

所以,成与不成,就看大家的意思了,恩恩……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月票……

154,飞峋真实身份(累死,求票)

雪白的里衣被拉开,里衣之内,肌肤如盈雪,锁骨销魂。

肚兜那粉色的细细带子在肌肤之上,粉白相间,别有一种诱惑。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划过自己肩上的娇嫩皮肤,指尖的光盈与肌肤的洁白形成一种一刚一柔的对比,别样美感。

半挂的床帐已经撂下,突然一声吞咽增了多少暧昧。

云飞峋不禁睁大了眼,目瞪口呆,刚毅的唇还带着晶莹,是两人刚刚亲吻的痕迹。

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对心爱女子的身体是渴求的,无论是因生理还是心理,爱一个人到极限,根本不是看一眼、或说说话便可满足,只想将那女子拥入怀、让她娇喘在自己身下。

云飞峋从来不认为自己这想法是龌龊,这是正常男人都有的欲望。

但欲望归欲望,此时此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涟漪,你……为何要这么做?”说着,在床上坐着的云飞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声惊雷,难道……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

说话期间,苏涟漪已将里衣褪了下,冰肌玉肤,藕臂纤腰,只有一件粉色绣着荷花的肚兜,其上绣花十分精巧,只见一滩春水波澜,上有芙蓉几只。最显眼的是一只盛开的莲花、一只翠绿的莲蓬。

莲花在左,莲蓬在右。

那莲花的每一只花瓣栩栩如生,甚至仿佛滴着水滴一般,濯而不妖,芬芳怒放,虽刺绣在丝绸上,却如同散发了一种馨香的香气。

而另一侧,那莲蓬精巧,羞答答地半垂,如同一少女,含羞遮面。

这一朵莲花、一只莲蓬,本是死物,却因女子玲珑的曲线变得立体、有了生命。

云飞峋自幼在猛虎营长大,舞枪弄棒甚是在行,虽兵书、地图没少看,却从未舞文弄墨欣赏过花花草草。今日此时,他真是被着一株植物迷住了,或者说迷住他的不是那莲花和莲藕,而是撑起两物的某物。

飞峋吓了一跳,面色通地一红,快速扭过头去——他怎么这么肆无忌惮盯着她的胸?这与那些好色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捧起飞峋的俊脸,“你现在知道害羞了,也不是没见过。”她说的是两人在猛虎营中。

云飞峋的喉结又忍不住上下蠕动了下,很是尴尬,“抱歉,上一次……是我唐突了。”他的理智濒临崩溃,用最后一丝意志要求自己不去看眼前那令人沉迷的美景。

涟漪再次玩弄起他的长发,雪白纤细得手指穿插在其发间,“你爱我吗?”

云飞峋被今日所发生之事生生弄迷糊了,加上几日未休息,连夜思考,脑子几乎要炸开一般。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她的面颊,刻意不去看她面颊以下,“你就是我的世界。”她点亮了他的世界,若她离开,他的世界也随之倒塌。

她微微笑着,大眼中带了些许氤氲,粉嫩的唇角勾着,低头,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吻上他的鼻,再沿着高挺笔直的鼻,袭上他的唇。

他的唇也是柔的、暖的,不若外人看的那般。

他总抿着唇,沉默寡言,但今日,她就要将其撬开,真正进入他的世界,与他融为一体。

飞峋微仰着头,用迷惑的眼神看她,还是一头雾水——她不是一直反对,今日为何会如此主动,难道,她真的要与他!?

“不要我?”女子娇笑之声,如同一只小巧的手儿,将他抓得痒痒。

飞峋眉头微皱,“理由?”

涟漪离开他的唇瓣,伸手惩罚性地捏他的鼻尖,“男欢女爱,要什么理由?难道为了世界正义和宇宙和平吗?我要你,这就是理由。”

“……但你从前不是说过,希望大婚之日吗?”他蠢蠢欲动,理智与欲望正在交战。

他浑身血液倒涌,炙热无比,某一处更是难受,出了大汗。

“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要。”说着,涟漪一挑眉。

云飞峋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说,你不会是要拒绝吧?”涟漪大吃一惊。

云飞峋挣扎,喉结上下蠕动,那压抑的声音带着嘶哑。“你确实?”

“恩,我确定。”涟漪笑眯眯的,伸手划过他的胸膛,那肌肉纹理鲜明得胸肌,没得如同雕塑一般。

“你……不后悔?”他觉得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濒临崩溃。

涟漪勾唇,“我苏涟漪从不做后悔之事……啊……”一声惊呼,话还未说完,已被身下那厮一个翻身压在下,沦为被动。刚刚那种冲动的勇气不在,脸上不自觉爬上了绯红。

再也不好意思去看身上那人,侧着头,一颗心扑腾乱跳。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反正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第一次挺挺就过去了,再说老夫老妻的,也不是没看过,没什么可害羞的。

“我会一生对你好。”他的呼吸急促,理智已经宣告结束,烟消云散。

“恩。”几不可闻,她答应了一声。

他得到了她的允许,并非像饿虎扑食一般,而是用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两人的心都跳得厉害,涟漪最后干脆闭了眼,不去经受这种羞涩和另一种乱七八糟情绪的折磨,他……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当他的唇接触道她的锁骨时,涟漪还是忍不住狠狠一震。随后,那细吻便在她暴露在外雪白肌肤上游移,吻是热的,但吻过之后,却冰凉一片,好像随着那唇的离去,剩下了一片空虚一般。

随着他开拓的领土越来越多,给她留下的空虚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她的肩、她的手臂,只要能见到的皮肤,都被他打了烙印,惹得娇喘吁吁。

他隔着那粉色的轻薄丝绸继续向下,引得一阵战栗。

“飞峋……”涟漪忍不住这种温柔的折磨,叫了出来。

云飞峋浑身僵了下,而后抬头,“……你随时可以反悔。”

涟漪哭笑不得,“有什么可反悔的?”

飞峋如同得到了莫大鼓励,那粉色丝带扣子无声而开,当一片雪白美景真正展现在云飞峋眼前时,他已忘了呼吸。

上一次在猛虎营中,一片黑暗,加之是半强迫,全然没有此时心心相映之感。

涟漪秀眉忍不住皱起,狠狠深吸一口气,这种被口舌覆盖的温湿之感瞬间将她感官直冲入头顶,好像的双腿不由得动了一动,下意识的。

不知在浴火中沉浮多久,下半身一凉,苏涟漪屏住了呼吸。

“涟漪,我爱你,这一生,我云飞峋只是你一个人的,放心。”说完这柔情又铿锵的誓言,便低头重新覆盖她的唇。两舌交缠,云飞峋一反从前的温柔,突然粗暴,那是他心底的野性,更是对身下女子独占的象征。

无退路,涟漪承受他粗暴的吻,嘴唇有些麻木,黑暗中,两人唇角泛过银亮。

突然苏涟漪眉头狠狠皱紧,这突如其来得刺痛让她险些咬伤他的舌。

一抹鲜红,无声流落水绿绵柔床单上,正如一小朵娇花盛开。

……

公主府外,豪华马车成行,将公主府门前宽广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其中不乏一些京中权贵的马车,至于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本也是怀揣珍藏贵品前来,想与皇上亲封的商部尚书套一些关系,但在众多权贵与这巍峨森严的公主府双重震撼下,最终掂量了自己分量,而后默默离了开。

这些离开的官员也许在京城不算什么,与金玉公主这种皇亲国戚无法相比,但只要出了京城,那也是压死人的大官。

公主府奢侈豪华,占地硕大,光前院专门招待客人的正厅,其大小便可再京城数一数二。好在这厅大能容人,将这些权贵外加同来的重要幕僚们都容了下。

除了官员,还有京城一些富商,托了熟识的权贵一同前来,都想见见这商界奇女子苏涟漪……哦不,是涟漪郡主,更想打听下涟漪郡主的商部到底想从事何种营生。

生意之人鼻子都灵敏得很,这新部既以“商”名,想来定与商有关,从古至今,生意靠得就是先机,所以第一时间感慨,就位了取得这先机。

“公主殿下,前厅客人们问,涟漪郡主何时能待客。”有丫鬟上前,对夏初萤道。

此时的金玉公主夏初萤,根本没去迎接或招待那些官员,而是在自己房间门前的院子中,陪云熙瞳玩着。熙瞳已一岁半,正是好玩的时候,每一日都有新的成长,别说亲娘夏初萤,就连周围的嬷嬷丫鬟也喜欢得不得了,何况熙瞳又遗传了俊美父亲、绝美母亲的良好基因,小小的人儿,就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

初萤听见丫鬟的禀告,头也不抬,“不用理他们,若是不爱等就从哪来回哪儿去,谁逼着他们等了?是不是啊,熙瞳。”说着,便问那傻笑的娃儿。

“是。”那丫鬟刚要回去为前方接待贵客们的管事回话,却又被公主叫了住。

初萤想了又想,她也不能帮涟漪得罪人不是?“换一批茶品,半个时辰之后再换,将府中七十六种茶品从头到尾换上一次,也给他们解解闷。”交代完,便不再理。

“是。”丫鬟接到主子的下令后,便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是下午。不同于上午的阳光明媚,天际逐渐涌起了乌云。初萤抬头看着渐渐暗淡的天际,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腹部。

一阵风吹过,有些凉。“公主殿下,起风了,您与少爷进屋吧,免得着了凉。”琪嬷嬷道。

涟漪看着逐渐爬满乌云的天际,微微点了点头。没人知晓,她腹部这伤疤一到变天就会酸疼,竟比钦天监还要准,看样子,要下雨了,这雨不是傍晚便是深夜,准没错。

琪嬷嬷去抱熙瞳,而初萤便被一旁丫鬟们扶起,刚从那绣花小凳上站起来,又有丫鬟前来通禀。

“公主殿下,云夫人来了,还有云将军。”

初萤忍着腹部的酸疼,微微一愣。云夫人日日来,有时恨不得早中晚来三次,她能理解。祖母对孙儿的疼爱不容掺假,加之这是她唯一的孙儿。说来也怪,她嫁给云飞扬时,后者已有了几名美姬,后来她入了云家门,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姬妾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但前前后后几年的时间,那头种猪身强力壮十分勤奋,后院却未有一名姬妾有孕。当时她在将军府时自然是十分窃喜,认为老天待她不薄,但如今想来,真是有问题。

“公主殿下,奴婢伺候夫人与将军去厅堂,您去梳妆一下?”琪嬷嬷如今伺候金玉公主,知晓其与云将军闹得很僵,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内心里是认为公主只是闹闹脾气,只要将军服软,回头就能和好。

初萤微微白了琪嬷嬷一眼,那凌厉的贵气尽显,讽刺一笑,“梳妆?怎么,琪嬷嬷觉得本宫此时见不得人?”

琪嬷嬷噗通跪下,“奴婢该死,奴婢失言了,公主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一旁伺候的丫鬟也吓了一跳,赶忙也都纷纷跪了下来,想劝主子消气。那宫中来的嬷嬷都跪了,可见公主真是气了。

夏初萤一愣,赶忙上前伸手将琪嬷嬷扶了起来。“抱歉,嬷嬷,我不应该迁怒与你。”心中暗暗自责,她到底还是放不开云飞扬,因那人的到来,她竟又动气了。

涟漪曾说过,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说明还在乎那个人。当真正放开了,不再与那人有丝毫瓜葛,便能做到真正的淡然了,不喜不悲、不怒不嗔。

长长叹了口气,初萤看向那阴郁的天际,苦笑。涟漪屡次告诉过她,人生要快乐,既然得不到,那便干脆放手,放开他也是放开自己,人生苦短,要学会让自己快乐。

叹气着摇头,也许涟漪能放开与飞峋的感情,是因两人只是爱情还未发展未亲情。爱情就如同一件衣衫,穿着舒适美观,可穿也可脱。但若是成为了一家人,发展成为亲情,那便是长入肉中的皮,再一次撕裂,即便痊愈,也会永远落下疤痕,有了阴影。

想着,她伸手下意识隔着衣服去触碰腹部——就如同,这到刀疤一般。

“请他们进来吧。”说着,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初萤慢慢进了屋,脸上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容如同一张假面,虽恰到好处,却毫无温度。

在本院厅堂坐下,有丫鬟送来了准备招待云夫人和云将军的茶点,初萤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碗慢慢抿了一下,脸上恢复了一些温度。“玉翠。”出声道。

名为玉翠的丫鬟十分伶俐,是初萤比较器重的丫鬟。“公主,奴婢在。”

初萤将茶碗撂下,脸上泛起了温暖的笑容,声音也柔和许多。“让厨房备下饭菜。”这饭菜为谁准备?可不是招待云家母子,而是为了苏涟漪。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从朝堂上回来后便回了房间睡了,午膳未用,想来一会醒来会饿吧。备下饭菜准没错。

想到这,夏初萤噗嗤笑了出来,掏出帕子轻掩在嘴角,因很好奇两人在屋中能做什么。

她之前也有过冲动想去听墙角,但毕竟受过良好的皇家教育,让她做不出那么猥琐之事,加上……即便是她做了,凭飞峋那敏锐得感官也能将发现,生生坏了人家的好事。

初萤越来越想笑,如今母后与皇兄、涟漪与熙瞳,便是她的世界,她的全部。

正在这时,云夫人寇氏与云飞扬正好入内。

云飞扬生性凉薄,即便从前住在元帅府也鲜少陪伴母亲,今日听说母亲来看熙瞳,竟然莫名其妙地跟了来,他对那亲生儿子并无特别喜爱,或者说,他心中便没有尤其上心之人。

当他抬眼看见巧笑倩兮的夏初萤时,生生吓了一跳——她竟……如此美!

她的美,不同于她姬妾的美艳,不同于所谓大家闺秀的柔媚,不同于宫中贵人的优雅,甚至与那睿智淡然的苏涟漪也不同。

金玉公主之美,是一种柔软与刚强、和蔼与凌厉、亲切与尊贵的糅合,她身材玲珑,繁丽华贵的衣裙在其身上将其显得更为娇小,惹人怜惜。不知她想到什么,但多半是最开心之事、最喜爱之人,因那笑容是由内而外散发,那么迷人。

云飞扬的脑海竟突然涌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她此时想的,可是他!?

两人夫妻四年有余,相敬如宾,他虽有其他姬妾,但却是十分尊敬公主的,当然,其原因大多是因她的身份。

“熙瞳,快快,给祖母瞧瞧,可怕祖母想坏了。”云夫人一进屋,看见琪嬷嬷抱着的熙瞳,便快步进来,几乎是奔了过去。

此时的云夫人,哪还有平日里那刻板势利?只是一名普通祖母罢了。

云夫人的叫声打断了初萤的思路,将她从那欢乐的思维中拉到了现实。美丽的笑容收敛,就好像艳丽的孔雀瞬时将那尾翼收拢了一般。“儿媳见过婆婆。”

鸾国最重孝道,除了皇帝本人必须遵守的君臣之礼外,常人以孝为先。

只不过,身为嫡系公主,她只要表达了敬意便可,不用施任何礼。

从前夏初萤为了讨云飞扬的欢心,每一次见到云夫人都极为恭敬,浅浅施礼,但这一次,她干脆坐着连起身都省了,淡淡扔来了一句。

有熙瞳在,云夫人才不在意这些,老眼含着泪,从琪嬷嬷怀中接过了熙瞳,而云夫人身后的丫鬟,则是又提来了一只小箱子,经初萤过目后,交给了琪嬷嬷。

那箱子中,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玩物,精心收集而来,都是为孩童准备,可见云夫人的用心程度。

这样的装满金锁如意等宝物的箱子,云夫人每一次来都带一个,可见对孙儿的真真喜爱。

初萤本不喜欢云夫人,尤其是云夫人阻挠涟漪和飞峋,她更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但如今,看见云夫人对熙瞳的喜爱与思念,她的心也软了一些。

从前,云飞扬并未怎么留意熙瞳,除了去接公主回京时看了几眼,便没再关注,如今看着那酷似自己的小脸儿,胸口也不自主柔软了一些。

……这是,他与初萤的孩子。

屋内安静,除了云夫人逗弄熙瞳,与之玩耍之声,便无一人说话。

一屋子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眼去看那一身官袍的云将军,心中赞叹云将军的气度,那俊美的容颜、那健硕的身躯,再加上赫赫战功,难怪那么多女子前仆后继。

她们也见过云飞峋将军,但与飞扬将军比,飞峋将军却真真不够醒目、不够夺人眼球。一边看着,一张张小脸儿忍不住红了。

云飞扬一直盯着初萤看,面色越来越不好,因她竟一句话都不肯与他说,连一眼都未看他。

初萤用安详慈爱的目光看着那祖孙两人,突然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

她回头看向那丫鬟,面红怀春的丫鬟赶忙垂下头去,身子微抖,若是被公主发现自己对驸马肖想,她就死定了。

初萤看着那略显慌乱的丫鬟,非但没生气,笑了一笑,平添了一丝感伤。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在少女时期,当见到云飞扬时惊为天人,而后便频繁参加贵妇聚会,只为了捕捉云飞扬的身影。若那聚会云飞扬去了,她便使出浑身解数,在不失皇家礼仪的前提下,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

若云飞扬没去,她便转一圈,早早回宫休息补眠。

可以说,她的少女时期是空虚的,只因除了一个男人,便空无一物;但又是充实的,因日日醒来、夜夜如睡,脑子里满满的装的都是一个人。

今非昔比,两人最终在先皇的旨意下成了婚,她入了元帅府,后又随着去了将军府,她从一个怀春的公主变为骁勇善战的女将——日日找府中姬妾的别扭,只要她找到了一点,便能将那姬妾折磨得后悔来到这世上。

他对她的作为从来是不闻不问,从前她竟天真的以为,那是因为他在乎她。但如今她知晓,并非是他在乎她,而是他不在乎每一人。

整个将军府上下的女人,对于他,都是个玩物,一种战利品。从始至终,他对所有女子,都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想着,夏初萤长长叹息,苏家村,是她人生的转折。若不是因流落苏家村,也许她会一直在自己的幻想中,哄着自己去满足,哄着自己去快乐,一直那么满足又快乐的活下去。但如今,苏家村、苏涟漪,改变了她,让她跳出了那可笑的泥潭,擦亮了双眼,去审视自己从前的生活。

云夫人见苏涟漪不在,便赶忙道,“公主,作为臣子,老身有些话不该说,但毕竟您是老身的儿媳,又是老身孙儿的娘亲,老身便斗胆说,听老身劝,回家吧,回元帅府也好,元帅府安静。”

夏初萤觉得好笑,云夫人的意思,她知晓。说将军府姬妾太多,人多矛盾多,不回也罢,便回元帅府。但……初萤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难道元帅府的姬妾少?元帅府的姬妾也不少,只不过不是云飞扬的,而是云元帅和他其他庶子的吧。

云家男子皆俊美,这桃花缘想来也是遗传的,云家上下男子都是三妻四妾,不对,就没出过什么痴情的种。

想到这,愣了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对,云家如今出了个痴情的种——云飞峋。涟漪也是个好运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就被她碰上了。

想着,忍不住又开始幻想另一个院子两人能发生什么,忍不住又笑了。

云夫人不知初萤想什么,赶忙道,“公主,您这是答应了?”

初萤立刻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还是在本宫的公主府吧,这才是真正清净之地。”

云夫人不高兴了,“公主殿下,您愿不愿意回,老身不管,但这熙瞳可是我们云家的血脉,老身必须将熙瞳带走。”

啪地一声,初萤重重将手中茶碗撂在了一旁小桌上,让众人都僵了一下。

云夫人也吓了一跳,从前公主对她也尊重的,当然,她也……对公主过得去。

夏初萤冷冷扫向云夫人,见对方吓一跳,其威慑效果达到,便泛起了一丝威严的笑容,“孩子还小,离不开亲娘,就不劳云夫人操心了。”改了口吻。

云夫人口中银牙暗咬,“公主殿下,看来老身应入宫拜见一下太后娘娘了,想问问娘娘,老身是做错了什么,让公主殿下不肯回家。”

她知晓公主怕太后担心,一直隐瞒她与飞扬不和之事。说来也生气,她抓着飞扬问过多次,到底与公主发生了什么矛盾,想让飞扬去赔个礼,说个好话,但飞扬却说不知怎么得罪了公主,赔过礼,公主不接受。

夏初萤冷笑了两下,心中暗说,这云夫人见涟漪那刺头不在,又开始提老梗,想威胁她。她看起来真那么好欺负?

“云夫人想去就尽管去,有些事儿,我们关了门便是家事,开了门便是国事。若您嫌这事儿太小入不得眼,那便尽管去弄大。皇兄那里,早就压了一些弹劾的折子,某将军前线作战却私带姬妾,触犯军法,皇兄一直为其兜得很辛苦,是应该解决一下了。”说着,伸出纤纤细指,欣赏自己粉红色的蔻丹。

云飞扬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了一丝喜悦。

与那直接将他视为无物相比,他更希望她能提到他、想起他,弹劾也好。

云夫人吓了一跳,她自然知晓夏初萤口中的“某将军”是谁,面色一白,咬牙切齿。“公主殿下这话老身便听不懂了,带姬妾又能如何?战事不还是胜了?”

初萤冷哼,“战事胜了,那是邪不胜正,那是我们鸾国兵士的神勇,那是我们皇家祖先的庇佑,难道这战事,是因某将军的存在而胜?难道我们鸾国没了这人便不行?”

云夫人第一次被金玉公主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婆婆的威严扫地,又惧怕公主的威仪,气得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却发现,那不争气的儿子只是愣愣地看着公主,哪怕对方丝毫未看他一眼。

“但……飞扬也是功不可没。”云夫人气得有一些颤抖,琪嬷嬷赶忙上前,怕这云夫人一生气,将怀中的熙瞳扔了出去。

其实大可不必担忧,云夫人就是将自己扔出去,也是不舍得将熙瞳扔出去。

初萤叹气,用一种哀其不幸的眼神,更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怜悯地看着云夫人。“云夫人寇氏,你为元帅夫人多年,难道不知军法、不知军纪?军纪便是军纪,与胜败无关。难道我们鸾国会因战败而去惩罚将军、因胜利而无视军法?你我婆媳多年,有些感情还是在的,别试图触碰本宫的底线,那是你承担不住的。”

云夫人又怒又怕,一则是对方身份确实尊贵,二则是自己儿子不争气确实被人拿了把柄。愤怒地一口气没上来,脑袋一懵,身子摇晃了两下。

一旁的琪嬷嬷赶忙上前,从云夫人怀中抢过熙瞳,而云夫人身旁的丫鬟也赶忙上前扶住云夫人。

夏初萤疑惑地转头去看云飞扬,只见对方那双敏锐的鹰眼从始至终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即便自己把他母亲快气晕过去,他都没表现出丝毫愤怒。

“呵呵……哈哈哈……”

云夫人吓了一跳,这公主怎么突然狂笑了起来?她……她要干什么?

云飞扬也是不解,她为何看了自己一眼就笑了起来?有什么可笑?是他什么地方出丑?想着,低头去看自己衣着,并未有什么过失。

夏初萤第一次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门口,纤手轻扶着门框,抬头看那越来越浓的乌云。

与这压抑的天气相反,她的心,确实豁然清朗!

因为这一刻,她真真看懂了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多年的男人,那个在脑海中伴随她度过少女时光的男人。

他是个真真冷血的!

他不在意自己儿子,从未表现出过丝毫父爱!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母亲,自己母亲被人气得发晕,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

她终于知晓为何金鹏大将军少年有为!为何金鹏大将军战无不胜!

试问,如此心冷、如此自私、如此凉薄之人,怎会被任何情绪所牵绊!?他永远是冷静判断,不受为何蛊惑、影响,永远突破各种诱惑,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作为一名将军、一位战场指挥,他是成功的!前后百年,也许不会再出现一名能赶超他的英明将领!

但作为一个人,他却是失败的、残缺的、不全的,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喜怒哀乐,他也是可怜的。

突然大雨,夏初萤心情却大好,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从今往后,她不恨了。

她如今的下场,并未是云飞扬造成的,而是她自己!她懵懂无知,不去真正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意孤行、全凭幻想。

她嫁的不是金鹏大将军,而是她心中的金鹏大将军。

如今,她心中的金鹏大将军已死,这一场梦,可以放下了。

慢慢转过了头,夏初萤笑意盈盈,不若刚刚那般横眉冷对,“熙瞳玩了好一会,此时也倦了,琪嬷嬷,带熙瞳去休息吧。”声音恢复了柔和。

“是。”琪嬷嬷抱着熙瞳看了一眼云夫人,转身离开。

云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向琪嬷嬷远去的身影,想说什么,却不敢说;想怨什么,又不敢怨,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子被带走。谁能想到,大儿子自立府邸,二儿子长居兵营,元帅与她夫妻几十年相敬如宾,她全部的指望与生命便只有这个孙子。

多少次,她因想孙子彻夜难眠,唉声叹气,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她与孙子在一起?

初萤看了一眼颓然的云夫人,心中竟难过了下。

与苏涟漪在一起的多年,她被其感染了心善,竟对云夫人有了怜悯。毕竟,云夫人还是熙瞳的祖母,是一个真心为熙瞳好的女人。

“云夫人,想来你应该听元帅说了,涟漪被封商部尚书一事。”初萤慢慢踱步,在云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云夫人收起了颓然,想到那苏涟漪就恨得牙痒痒,但那苏涟漪平步青云,如今连元帅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她!

儿子不在身边,孙子见不到,儿媳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与她硬碰硬的女子又被仿佛金佛镀身,难道全天下都与她作对,不让她好受?

“听说了。”一瞬间,云夫人好像老了十岁。

初萤淡淡一笑,看向门外瓢泼大雨,“刚刚在门外,您应该看到马车了,此时前院厅堂,坐满了朝中权贵,苦等涟漪。有些事,要学会放过自己,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学会放开。”她说出云夫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云夫人没说话,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哀叹。

“你们说涟漪出身不好,如今她名入皇家,身份尊贵。你们说涟漪母家无势,但如今她实力众目睽睽,根本不用借用他人之势,谁赢谁败,已成定数。还劳烦云夫人,回去劝劝元帅,再这么僵下去,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初萤继续道,端起了一旁茶盏。

云夫人面如死灰,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身为一品诰命,竟有一天如此灰头土脸、一败涂地。

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公主,从前还对她尊敬有加,如今却突然大变,将她压得无法喘息。二儿子虽不是娶公主,但那郡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将来也不会顺从她。

初萤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如今涟漪在公主府小住,想来也不会太久,皇兄答应了赐婚,母后也提过此事,这几日便会下旨赐婚,到时候,飞峋定然立府,而涟漪也会搬去。”

云夫人颓然,未语,只当公主是在继续施压。

云飞扬一直未语,愣愣地看着夏初萤,弟弟和谁成亲,与他无关,他也不在乎。

初萤看着一旁的云夫人,却幽幽叹了口气,“涟漪走后,这府中也清净许多了,若是云夫人有时间,可以多来走动一下,毕竟,熙瞳也是……很喜欢祖母的。”

云夫人一愣,没想到峰回路转,竟会如此。

她现在也不顾及飞峋到底和谁在一起了,一是因那苏涟漪也不算拿不出手,二是……就如同公主所言,她也阻拦不了那苏涟漪。

她没想到的是,公主竟然主动邀请她前来,她……可不可以天天来,日日见孙子?

初萤自是看出云夫人的想法,她的笑容少了之前的凌厉,声音也柔了下来。“婆婆要掌管元帅府,事物繁忙,否则,李夫人便是搬来公主府住上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真的?”云夫人大为感动,因为刚刚的惊吓,更是觉得此时金玉公主对她有无比的恩惠。

初萤点了点头,大棒加甜枣,最为有用。

“太好了,那老身便多谢公主了。”想到孙子,云夫人又有了力气。

“不要这么说,您是熙瞳的祖母,来照看熙瞳是自然。”雨渐渐小了,阴沉的天空逐渐放亮,但那乌云还未散去,想来随后还会下。“李夫人,本宫便不留你们,趁着雨停,回府吧,否则一会雨再大,行走不便。我们来日方长,等回头府中清净了,本宫日日敞门欢迎。”

李夫人见金玉公主做了承诺,便也不再纠缠,起身告辞。

在临走之时,云飞扬却突然停下,“初萤,我们谈谈?”

夏初萤看了一眼云飞扬,突然觉得鼻尖一酸,初萤……她多少次希望云飞扬这么称呼她,但无论是初相识还是最后的分别,他都是以“公主”相称。

“你,”初萤转过身去,扯动嘴角,“再说一次。”

云飞扬一愣,不懂夏初萤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又说一次——“我们谈谈……”

“前面那两个字。”初萤打断了他。

飞扬皱眉,“初萤……”

“好了,”初萤笑了,当再一次转身之时,哪有红眼圈?哪有泪痕?唯有释然的笑,“可以了,结束了,我也……对自己有了个交代了。”

云飞扬不解,“什么意思?”

初萤垂下了眼,声音突见陌生,“本宫累了,将军回去吧,玉翠,送客。”说完,一个眼神,边有丫鬟上前扶着初萤,向里室而去。

有丫鬟上前,恭敬对云飞扬伸手,“将军,请。”这丫鬟,正是初萤口中的玉翠。

云飞扬皱眉,最终一甩袖,随着云夫人出了院子,离开了公主府。

豪华的房间,琪嬷嬷轻手轻脚小心进入,怕打扰公主的休憩。

“熙瞳睡了?”初萤的声音突然道。

琪嬷嬷一抬眼,见公主非但没小睡,反倒是坐在临窗的榻上,透过刻意留下的一条缝隙,观赏雨景。

“回公主的话,睡了,”琪嬷嬷又道,“公主,您面色不好,要不要叫大夫来……”

“不用,嬷嬷也下去休息吧。”初萤未回头,一直观望雨景,不知在想什么。

“是。”琪嬷嬷答应后,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小心关好。

初萤幽幽地叹一口气,将手慢慢放在了自己腹部,那伤口之上。

……

苏涟漪幽幽醒来窝在某人温暖的怀中,那坚实的肌肉无比弹性,如同真皮沙发一般,带着男性特有得一股味道,令涟漪有一些着迷。

她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看着她,满是深情。

“下雨了。”她笑着道,很开心。

为何开心?可不是因为得到了云飞峋的身体。

让今日她做这种决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几日云飞峋的眼神——复杂!矛盾!

虽然她未直接问出口,却已猜到,飞峋心中定然有事,他一直在抉择。她不知道他在抉择什么,此番,她在安他的心,让他踏踏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让他看出她对他的心意。

如今看来,她成功了。

她已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从今日开始,随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结果,她都能坦然相对,问心无愧。

“是啊,下雨了。”飞峋的声音无比温柔,怀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最心爱的人,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幸福与满足。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至于那件事,他已经做了决定。

她为他,做的太多,如今,他也要为她而做。

“我要起床了。”涟漪一边说着,刚想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一只温暖强壮的手臂拽了回去,重新塞入怀中。

涟漪心中甜蜜得紧,若是在现代,非要去糖尿病科挂个号不可。“两天之后我们详聊吧,这两天我忙得很,尤其现在,我们打赌,现在公主府挤满了人,皆是朝中群臣。”

云飞峋愣了下,而后笑笑,“是啊。”

“所以,起床!”涟漪笑着,推开飞峋,起床。却想起自己一丝未挂,面红心跳,“你转过去,不要你看。”

云飞峋点头,“好。”说着,便乖乖地转了过去。

涟漪赶忙传好了衣服,两人洗漱整理,连饭都未用,便分开各自忙碌。

涟漪,自是去前堂招待一些访客,而飞峋,则是在公主府下人的引领下,由后门出,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雨,又下了起来,瓢泼大雨。

经侍卫通禀,有了皇上的召见,云飞峋一步一步,进入皇宫,穿过硕大的广场,经过威严的金桥,直奔御书房,从容不迫。

他拒绝了太监拿来的蓑衣,就这么穿着青紫官袍,走在大雨中,仿佛想冷静一般。

御书房内,香烟氤氲。

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后,唇角勾着一抹胜利之笑,“你决定了,回归?”

御书案前,一滩水,被淋成水人一般的云飞峋却无丝毫狼狈,脊梁挺直,“是。”

“哈哈哈哈,”夏胤修站起,绕过御书案走了过来,“好,飞峋,朕果然没看错你,那个位置,朕一直为你留,整个鸾国,怕是整个天下,那位置只有你一人能胜任。”

面对如此夸奖,云飞峋面容却未变,一派冰冷,就如同他周身的水滴一般。

“欢迎你回归,朕得影魂首领。”

------题外话------

今日有床戏……咳咳,虽然不够火爆,但丫头已经尽力,这几千字床戏,丫头写了整整五个小时,以至于现在还没校对完,有错别字,请体谅下,一个小时之后校对完,修改上传。

今天真真写了整整一天,如今,公主的心思已表,飞峋的身份揭露……丫头瞒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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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更要投票,么么哒!

155,与皇上谈的条件

影魂。

为夏胤修身为太子时,亲手培养的暗势力,直属夏胤修亲管。

影魂神秘,从前无人知晓,即便是夏胤修的母后——当今太后,也是不知。而后,夏胤修登基为帝,这影魂组织之名才阴差阳错,因某一些事,隐名流出。

如今能叫出影魂之名者,皆是朝中权贵,更是太子一党。

除了太子,其他皇子手下皆有暗势力若干,这些暗势力与暗卫不同,专门执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最多的便是暗杀。

如今影魂之名,一些重臣权贵虽知晓,但也仅仅是一种传说,只听闻却未见。为何?见者,皆死。

无人知晓,那苏家村中丑陋的傻子大虎,便是已消失三年之久的影魂首领。

谁能猜到,那只在传闻中的影魂首领,不是什么孤儿,而出身官宦之家,更是云家的嫡子。

也许正因为云飞峋身份的特殊,身后云家的势力,根本不是夏胤修可随意摆布,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夏胤修很高兴,十分高兴,可以说这是自东、南征战胜利后最高兴之事。

高兴到了什么程度?他甚至不顾皇帝的威严,一撩那金黄龙袍下摆,直接跳到云飞峋的身边蹲了下,这一刻,他不是什么九五之尊,只是一名狂喜的年轻男子。

他伸手拍在云飞峋那水淋淋的肩头,“飞峋,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朕需要你!大鸾江山也需要你!朕也知晓,以你的出身与本领来做这种暗中之事实在屈才,但你放心,影魂首领只是暗,在明处,朕会给你权利、名望,给你应得的威名!”

云飞峋并未因为皇上的狂喜而高兴,更未有丝毫受宠若惊。甚至,他从始至终,未看皇上一眼,“皇上,臣只有两个请求。”

夏胤修点头,“你说,别说两个,便是两百个朕也答应你。”

云飞峋还是那般,不为所动,“皇上,臣认识您多年,深知您的为人,更知晓您一旦是做了承诺,便是金口玉言、掷地有声。臣只有两个要求,一,影魂之事,臣只为皇上再做五年。”

这已是他的极限,那种暗中杀人的勾当,他从来都是不想做的。从前,因云家是太子一派,而大皇子与二皇子之实力太强,太子处境危险,为了太子、为了云家,飞峋才不得已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当时云飞峋不求名、不求利,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只为夏胤修做五年。五年的时间,皇子夺嫡便可尘埃落定,到底是成王还是败寇,五年足以。而到太子胜利、登基之时,正好满五年。

当云飞峋从岳望县回京后,夏胤修曾避开所有人,单独召见云飞峋,便是希望其继续担任影魂首领,为其铲除异己——毕竟,这皇位刚刚确立,异己众多,几名落败皇子的余孽未灭,这种夺嫡之事虽众人知晓,但毕竟不能放在明处,只能暗暗解决。

这天下事便是如此,有一些事,必须要在明;但又有一些事,又必须在暗。本应在明处之事暗箱操作,其结果是失去了公信;而有一些事只能用强硬手段,若是有妇人之心,失了先机,那便是后患无穷。

夏胤修自然是希望云飞峋永远留在影魂,不仅是因其武艺超长、能力了得,更是因其耿直的人品、无比的忠心。

“飞峋,朕知你担心什么,但从前你在影魂时,朕也并非让人滥杀无辜,甚至鲜少让你行动,五年的时间,你只执行了七次任务,这年限,根本不用加。”夏胤修试图劝说。

“五年。”云飞峋不为所动。

夏胤修垂着的拳头狠狠捏了一下,这天下敢这么不顺他意的,也许只有这云飞峋了,但对这样一个不求名利之人,他又无可奈何。“好,第二件事。”口中银牙暗咬。

“即可赐婚,五日内,臣便要迎娶苏涟漪。”飞峋继续道,冰冷的声音,稍稍有了温度。

夏胤修一愣,瞬间了然哈哈大笑,一拍飞峋宽厚的肩膀,站了起来,“你能同意回归影魂,想来也是因那苏涟漪吧,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云飞峋,而后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确实够独特。”

飞峋的眉狠皱了一下,顿时仰头,两道冰冷目光射向夏胤修。

后者见此,赶忙收敛了那笑容,一摊手,“不和你开玩笑了,别那么凶狠地盯着朕,朕怕得很。”半开玩笑。

此时如此凶狠盯着夏胤修的是云飞峋,多年交往,夏胤修知晓云飞峋的脾气,他自然不会深究其罪行。但若面前换一个人,此时早已拖出去砍了头去。

“好了好了,站起来吧,跪了那么久你不累,朕看着都累了,回头若是被飞扬看见,还以为朕欺负他弟弟。”夏胤修的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动怒的痕迹。心中想的却是——五年的时间,够了。

他用五年的时间夺嫡登基,再用五年的时间铲除异己,时间刚刚好。也许,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安慰自己罢了。

“若皇上没事,臣便告退。”云飞峋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先别走。”夏胤修赶忙阻止他,“你何时归队?”指的是云飞峋何时正式回归影魂,帮他培养影魂成员,加之接受任务。

“大婚后。”飞峋答。

夏胤修无奈地叹了气,“好了,朕知晓了,下去吧。”

云飞峋又对夏胤修行了君臣之礼,而后恭身退去,御书房中,便只有夏胤修一人。

室内恢复了安静,夏胤修又回了御书案后,拿起了奏折,想继续,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一反刚刚的随和,此时面沉似水,一双冷艳双眼迸发凌厉之光。

有人悄然入内,亲手端了一只隐隐冒着热气的精致小碗,是夏胤修的贴身太监安禄。

“皇上,春日雨凉,这是暖身参汤,请皇上用一些吧。”恭敬将那碗放下。

夏胤修点了点头,放下奏折,将那碗端起来,慢慢饮了一口,愁眉不展。两口过后,便将那碗放了下。

安禄一直在旁等候,“皇上,可是为飞峋将军之事发愁?”

夏胤修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下头,“飞峋的身份确实不宜继续做这影魂首领,但朕整整寻了五年,却根本找不到比他更合适之人。

还记得七年前,朕无意中见到十三岁的飞峋单掌击碎百斤大石时的情景,十分震惊,后来千方百计试探,发现他不仅是天生神力,其他各方面也是远远高于常人,可以说是几百年难遇的奇人,后来成立影魂,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飞峋。但那云飞峋却软硬不吃,拒不接受,最终朕以自己的性命及云家老小的性命受到威胁为借口,他才勉强同意加入影魂,却只五年。

五年前,他加入时候有两个条件。一个便是五年之约,另一个则是隐藏其身份,不让任何人知晓。所以到如今,知道他是影魂首领者,只有你我二人,就连云元帅与飞扬都不知晓。没想到今日再一次开出条件,竟是因苏涟漪。”

说到这,夏胤修呵呵笑了下,“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除了影魂,即便是其他人的暗势力,也都是由亡命之徒来组成。更有甚者,是专门从孤儿中挑选培养。夏胤修深知,云飞峋是不合适的。

安禄见皇上烦恼,他也没有办法。

为达成目的,少不得威逼、利诱。但威逼,云飞峋却不吃这一套,难道拿她家人为威胁?但云家哪是可以用来威胁的?利诱,那云飞峋又无意仕途,不好金钱美色。

无奈,安禄只能尽量想办法安慰皇上。“奴才劝皇上别再发愁了,注意身子。飞峋将军虽不愿加入影魂,但其忠心却是有目共睹,也不会被外人收买的。”

夏胤修失笑,“是啊,试问,一个不重名利、毫无奢求之人,外人如何收买?”

安禄赔笑,“皇上,那赐婚之事?”

夏胤修重新拿起了一旁未看完的奏折,继续用心看下去,“其实这赐婚,朕早就答应他了,无论是他从前为朕做的,还是东征战事的功绩,这赐婚本应给他。至于元帅……虽麻烦了一些,但也不是无法摆平。”

安禄了然,“皇上圣明,原来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想用苏涟漪来逼飞峋将军回归影魂。”

夏胤修摇头,“不,朕怎么会用这种方法对付飞峋?只是……”说着,他垂下了眼,盖住眸子中的复杂。

只是什么?他说不出,就是心底有一种直觉不想赐婚,难道……

安禄是何等聪明之人,他隐隐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却未问出口。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提。于是,便不语,退到了一边。

……

向外走了云飞峋心情大好,这一次他接了太监送来的伞,撑着伞向,随着太监向宫门外走去。

虽然代价有一些惨烈,但,终于可以赐婚了!终于可以和涟漪永远在一起了!

想到几个时辰前,两人发生的一切,想到她那绝艳的娇羞,他的面颊爬上了一抹红,唇角勾起。

苏涟漪,你一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云飞峋定然给你,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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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新用了十五个小时,可能真是累了,今日大脑罢工,怎么也写不出,明明要发生之事近在眼前,一个个字却怎么也组成不了语言。

今日更三千,算小小休息一下,见谅~你们最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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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夜中激吻(求票)

公主府的待客厅堂,俨然成了会议室,而与会之人皆权贵,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权贵面色都有那么一些难堪,为何?本以为自己携礼前来是给这苏涟漪天大的面子,谁知那苏涟漪非但没第一时间出府迎接,更是有管事告知,涟漪郡主身体不适小歇,望众人稍等。

这一稍等,就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只见外面的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场。

金玉公主也是个阴险的,命管事迎接群臣时,在公主府门前什么都不说,只大大方方写礼、派人引各位朝中大人们进入厅堂,那样子,好像涟漪郡主正在厅堂等候。

但到了厅堂却发现,哪儿有苏涟漪的影子啊!?

而后,管事才告知,涟漪郡主身子不适,金玉公主带孩子没时间出来见客,各位大人有时间就稍微等等,没时间就签个到走人。

签到走人?尔母,婢也!(现代语:你麻痹!)以为他们都是没事干了跑来喝茶!?他们忙得很!

只不过,想归想,却不能真转身离开。为何?

这便是金玉公主的阴险之处,若是未入大厅,在前门处得知涟漪郡主身体不适,告个辞,走也就走了。但已在大厅坐了下,再走,就是不想等了,非但得罪了涟漪郡主,连金玉公主也一起得罪。

瓮中捉鳖,有来无回。

就这样,朝中权贵生着闷气,带着重要幕僚就在公主府待客厅堂喝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茶,几十种茶品一直轮换着喝,解手无数。

苏涟漪美美的睡了一觉,而后选了一件深蓝色,最是能压住气场、看着最为稳重的衣裙穿上,照理梳着平日里惯常的发髻,浓密无法乌发挽起,一丝不苟,给人以无比干练之感。

在两名丫鬟的引领下,快步向前堂走去。

听丫鬟的介绍,这些朝中大臣在厅堂等了两个多时辰,涟漪非但没有什么罪恶感,反倒是勾唇一笑——让他们丫的在雍门外瞧不起她,这就叫报应!初萤干的好,真解恨!

若不是皇上给了她两天之期,这两日她忙得很,非再整整他们不可。

苏涟漪身旁跟随的两名丫鬟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冰凉,默默伸手抚了抚胳膊,都忍不住在想,这天气阴闷无风,哪来个冷气?

当脸上隐隐堆着阴险笑意的苏涟漪走进厅堂,踏上厅堂第一个台阶时,表情却猛然一变,恢复了平日的恬淡沉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散着一种淡淡的目光,很温和、很悠长,却别有一种精明睿智在其中。

唇勾着,那弧度仿佛仔细计算过,既不会生硬,又不会殷切,恰到好处。

群臣心里窝着火,隐忍着,有的默不作声,有的继续品不知第几十种茶,誓要将公主府的茶品都品一遍,有的则三三两两说这话。

管事高喊——“涟漪郡主到。”

众人的火一下子便蹭的起来,齐齐看向门口,看这苏涟漪到底有什么解释。

苏涟漪有解释?解释个屁,这些人也不是她邀请来的,更不是她求来的,愿者来,不愿者滚。对待朋友,以礼相待是自然,但对这些前一刻还嘲弄瞧不起人,后一刻后死皮赖脸的跑来之人,她苏涟漪也没什么闲心。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还是淡淡笑着,“涟漪见过诸位大人了,却不知大人们前来所为何事?”明知故问,当然是商部之事。

众人一愣,人家压根就没提让他们等了两个时辰的事,连一句敷衍的客套,诸如“让各位久等了”的话都没有,开门见山。

他们本想趁着苏涟漪客套的话,说上那么几句,似玩笑似认真,但对方一丝机会都不给,便只能将满肚子的怨言重新吞了下。

兵部尚书姓孙,虽执掌兵部,却是文官,一派儒雅。年纪大概六十上下,眉发雪白,身材清瘦,脸上的皱纹堆积,但虽老,眼不浊,眼神精明犀利。

他坐在前排位置,对苏涟漪一拱手,“涟漪郡主,今日本官前来,是恭贺郡主擢升商部尚书,备了些薄礼,还请郡主笑纳。”

涟漪微微一笑,很是和蔼,“孙大人太客气了,皇恩浩荡,成立商部是为造福于民,帮大家赚钱,而涟漪仅仅是贡献其力罢了。”

赚钱?众臣眼前一亮。

另一旁,说话的是身材略胖的刑部尚书、周尚书。“涟漪郡主,商部如何赚钱,能为我等讲解一二吗?”

涟漪笑着点头,“商部成立的首要任务,便是建立鸾国中央银行。而鸾国中央银行,可以说是鸾国官方成立的大钱庄,与民间钱庄有所异同。民间钱庄是零存整取,后为了方便,将银子兑换成银票,随时可以提现,而鸾国中央银行却有时限,最少一年。但同样,一年之后,当取银时,会额外领到一些利息银子。银子放在家中,不会生出银子,放在铺中,也许会赚、但也许会赔,可若是放在鸾国中央银行,那便是稳赚不赔,所以说,皇上这是帮大家赚钱。”

周尚书皱眉,继续问,“涟漪郡主,本官不解,为何这银子放在鸾国中央银行,便有利息?难道像民间钱铺一般放贷?”

“是啊,就是放贷。”涟漪答。

一旁有官员笑了出来,涟漪顺着声音一看,那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国字脸,略黑,若是涟漪没记错,这人是工部尚书,姓王。

那王尚书的笑中隐含了一些不屑,此时在座每一人,其实心中都是不屑的,无论是因苏涟漪的出身,还是因苏涟漪的性别,也许,后者更多一些。

王尚书道,“涟漪郡主,本官倒有个疑问,同样是放贷,民间钱铺不用付利息,而这银行却有利息支出,怎么听,都是民间钱铺赚钱,而银行不赚钱,那本官不解,这银行的存在意义在何处?”

众人也是心中冷笑,难道兴师动众弄了个赔钱的买卖?真不知这皇上被此女如何蛊惑,竟做出如此可笑的决断。

商部?笑话,看来皇上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了,这商部,注定是要夭折,而年轻的皇上,想来也会遗臭万年吧。

苏涟漪自然看出这些人的不屑,声色未变,耐心解释。“因为我们鸾国银行收的借贷利息高,这么高的利息,足可以支付一部分存款利息。”笑话,现代银行业可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沉淀和历史验证,岂能轻易被这些没见识的古人所驳倒?

“哈哈哈哈。”终于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众人也心中暗笑,外加十分后悔,怎么就偕礼前来?先不说那礼品,这时间,算是浪费了。

皇上在开玩笑,这苏涟漪根本就是个笑话。

吏部吴尚书道,“那涟漪郡主,本官不解,既然银行贷银利息高,为何人们舍少求多,来银行贷银?”

涟漪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中央银行可以分期付款。”

众人一愣,分期付款?

“什么是分期付款?”吴尚书追问。

“就是贷的银两不用一次性还清,可以每个月还一部分,这样既不会造成还款压力过大,又可用这笔资金再投资,赚得更多的钱。这样,虽所需利息高了,但还款期限长了,有弊有利,对于一些人来说,利大于弊。”苏涟漪解释。

众人震惊。

这些官员虽见多识广,但毕竟有时代的局限,根本想不到还有“分期付款”这一说,初听后,极为震惊。但这些人,又是思维极为灵敏之人,虽还未搞清楚,但那敏锐的鼻子,却嗅出了一些苗头。

涟漪继续道,从头至尾,无论是这些大臣对她抬举也好,贬斥也罢,态度从未改变过,永远是一派平淡、从容不迫。“这么说吧,例如有个人,他的月钱是五两银子,而急需买一间宅子,那宅子造价一百五十两银子,那人若是想一笔买下,需不吃不喝三十个月,也就是两年有余,但若急需,怎么办?

他可以在民间钱庄贷银一百五十两,但这世间哪有钱庄可以放贷那么久?何况难道他真为了这一个宅子而不吃不喝?如今,在鸾国中央银行,便可以贷款这么久,只不过,并非两年零六个月后一口气还款本息,可以贷款四年,每个月还款一次。将那利息直接拆开放在每个月的还款中,也许一个月除了本该还的银子,利息仅有几吊钱,这样,他便可在不疲于奔命到处借银的情况下,轻松在四年买下一个宅子,而最主要的是,这四年期间,他便是住在这宅子中。省了一下笔租赁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个道理,不知各位大人能理解吗?”

苏涟漪一口气将着分期付款的原理换成了事例为众人讲了,却不知众人能否理解。这鸾国此时是封建小农思想,还不如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当初中国宣传分期付款,也用美国老太太的故事,推广了数年,就不知,到了鸾国会怎么样。

众人皆沉默,这些精明的男人们,都开始思考这“分期付款”的可行性。

不大一会,终于有个人说话,“涟漪郡主的道理,本官明白了,也十分赞同,若这银行真能建起,想来定能解决一些人的燃眉之急,本官十分赞同!”说话的是工部王尚书,那个肤黑魁梧的官员。

其他人也大概明白一些,心中惊叹,看来这苏涟漪真是有一些主意,但,还有一些事不明。

“涟漪郡主,可否回答下官一个问题?这个道理本官明白,这个想法本官赞同,但却不知,有多少人愿如此贷银子。”在人群后面,有人说话,那人是礼部下属的一名小官,四品。其他尚书官居二品,苏涟漪为三品,所以尚书们以“本官”自称,三品以下就要称为“下官”。

涟漪点头,“若是没人需要,自没人贷这个银子。但若是有需要,便定然来贷。”算是回答完了。

又有人问,“涟漪郡主,那若其他钱庄也弄这个分期付款,我们银行,又有何优势?”总不能用行政手段施压吧。

“这业务只有官方的银行才能承担得起,民间零存整取的小钱庄,他们根本承担不起这动辄数年的还款周期,他们没有那么多存银资本运作。”

“那若是钱庄也效仿我们银行,为存银百姓增加存银利息,要求其确定存款期限,我们又如何?”

“他们如何制定规则是他们的事,但百姓们信与不信却是百姓之事。长期存款,长期放贷,其流动金额势必大增,试想,若是这位大人您自己得到了这么一大笔钱,例如五千万两白银,你还做官吗?你还经商吗?这笔银子,别说你自己花不完,向下挥霍五代没有问题,那钱庄的东家,为何还要经营那钱庄?若是我苏涟漪,便卷钱走了。”涟漪轻笑。

五千万两白银!?

众人都懵了,做官一生,有个几万两便是贪官,五千万两!?想都不敢想。

是啊,有这些钱,想来就携款潜逃了罢。

“涟漪郡主,那若是真有钱庄这么做,我们怎么办?”有人问。

涟漪微微一耸肩,“还能怎么办?通缉捉拿要犯,若是能捉回,最好;若是捉不回,更好。给那些储户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民间资本信不得,要信就信官方银行。”

“……”众人后背汗,他们本以为涟漪郡主为了民脂民膏会再提出什么好主意,防范钱庄之人,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个答案。这一刻,商人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尽显。

“那涟漪郡主,您的主意确实好,但若是没那么多人去贷这大额的银两,怎么办?”

涟漪微笑,“银行可以有两种贷款,第一种,便是高利息分期贷款;第二种,是普通利息短期贷款。后一种贷款与民间贷款相同。此外,除了存储借贷,鸾国还可以用这笔资金投资兴办什么国有产业,国家用钱之处多了,对吗,王尚书。”

工部王尚书没想到竟能点自己的名,水利等都是工部来管,日日愁钱,若是真有钱能投资,那就太好了。“是啊。”下意识道。

涟漪一扫众人,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诸位没考虑到,那便是这银行成立,本身便是对民间钱铺的一种冲击,同样存钱,有了利息,为何还要存入那没有利息的钱铺?钱铺靠什么运营,靠得便是这存款,若是存款少了,更是不敢放长贷、放大贷。这就好像是一种恶性循环,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众人连连点头,很有道理。

“诸位大人,其实你们的操心有些多余,所谓术有专攻,你们有你们的擅长,而我苏涟漪也有自己的特色,这银行是否赚钱,涟漪认为,你们不用考虑这些,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鸾国中央银行中得利。”

一片倒吸气!

众人觉得这苏涟漪疯了,就算是事实如此,也不能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来吧?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果然,有一迂腐官员,对着皇宫一方一拱手,“涟漪郡主此言差矣,本官一心为民、两袖清风,根本不是那种牟利之人。”

涟漪忍住眼中的不屑,恬淡一笑,“如此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的大人,为何会出现在公主府?为何苦等两个时辰?至百姓疾苦而不顾,从您那少得可怜的俸禄里,不吃不喝几个月攒下礼品送给本郡主?”

那人官员一愣。

涟漪回头对公主府管事道,“李管事,拿出礼单看看,本郡主想知晓,这位清官大老爷送的是什么礼。”

那官员一下子面色白了,后背的汗,簌簌而下,赶忙告饶,“涟漪郡主……那个……那个……”

那管事恭敬道,“郡主,要奴才取礼单吗?”公主府管事,也不是一般人。

涟漪看着那官员白一阵青一阵的脸,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太麻烦,达人们的茶凉了,重新上热茶。”算是把话拐了过去。

“是。”管事恭敬退了回去,命丫鬟重新沏茶。

众大臣心中惊讶这苏涟漪的有恃无恐,十分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的交流方式,却也觉得痛快。

“涟漪郡主爽快,本官欣赏,本官相信,有涟漪郡主坐镇商部,定会为鸾国带来新气象。”工部王尚书拱手道。

一种或老或少的官员们也跟着相应。

其实在这厅堂中,并未有真正的一品大员。

正如从前所说,三院六部,三院大员正一品。其中包括中书院、枢密院和御史院。中书院邱尚书自然不肯来,其原因是皇上立了第七部而未与他打招呼,那便是打脸。他虽不敢与皇上直接硬碰,但这种无声的抵抗是自然。

枢密院的枢密使为云忠孝云元帅,与苏涟漪可以说恨到了心尖,如何来?

至于最后的御史院,其职能便是监管,主要监管的便是臣子们得贪污腐败,他们是廉政的代表,自然也不会因这种莫名其妙之事来到公主府。

至于六部,也非全来,只来了兵部、刑部、工部和吏部四尚书,其余的全是稍小一些的官员罢了。但这四名二品官员,在京中也算是权贵了。

“哪里,涟漪是粗浅之人,诸位大人都出身名门书香,还请大人们别见笑才好。”涟漪谦虚。

其中有一人坐在苏涟漪的身侧,那人正是一直未说几句话的吴尚书,他先是哈哈笑了几声,而后道,“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倒显得我们这些男子小气,若是刚刚本官没记错,郡主说,我们要考虑的是在银行中得利?”心中竟好奇,她能让他们得什么利。

涟漪点头,道,“自然,凡事要的是双赢,无论皇上还是百姓,无论是储户或是贷银之人,要经过这精密的运作使所有人都受益,才是一件圆满,而诸位大人定然也定然会有益可受。”

“哦?何益?难道是刚刚郡主说的赚钱?”有人道。

涟漪点头,“是啊,赚钱,如今皇上组建商部,继续大量存款,各位大人身居要位,加之手下都有一些商铺,想来手上银两不会少,何不拿出来,存入银行?”说着,蛊惑之笑。

这话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大有玄机。

要位?商铺?就一定要有钱吗?

自然是有!

作为官员不可轻易露富,有因为有一些钱财来得光明正大、有一些钱财却不方便明说。

有时,有钱也是没处花、没法花,于是便有“洗钱”一说,将这来路不明的银子通过种种途径变成光明正大,变为可以花出去的银子。但这洗钱谈何容易?搞不好就成了罪证。

无论鸾国还是其他国家,无论哪朝哪代,皇帝不是不查,而是看他想不想查。

这些情况,苏涟漪知,皇上知,在座各位每一人都知。

水至清则无鱼,鸾国没有养廉银子,即便是有,这廉也是养不住的。

既然无法改变这事实,倒不如加以利用,所以,苏涟漪决定鸾国中央银行的第一批储户,便是面前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官员们,让他们将可以拿出的银子存入银行,存个十年八载。

商部撑起来了,中央银行建立了,皇上收益了,也为这些官员们行一些方便。

有人听出了苗头,敏锐地嗅到了利益的味道,“涟漪郡主,下官听出了郡主的意思,这银子……”说着,向左向右地看了一圈。

此时厅堂内无公主府的下人伺候,都被刚刚的管事不动声色地谴了走,大堂内除了涟漪郡主本人,便是前来的官员与所带的亲信,想来可靠。

最后,咬牙道,“这银子,皇上会不会追究其来源?”

众官员一听,一下子竖起了耳朵,都关心这个问题。

涟漪看着面前这群平日里极具官威的大臣们,丝毫不鄙夷,铁齿铜牙纪晓岚、宰相刘罗锅那种清廉到理想化的人物,只是在电视剧里能出现,真正活在这世上的人,谁没有一点私心?

若是真没私心,不懂官场的规则,又如何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就苏涟漪的理论,凡事有个度,只要官员们别利用手中职权鱼肉百姓,别让百姓们民不聊生,便好。

想着,深深一笑,“一次性存十年的款项,本郡主保证,不查来源。”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不查来源,还有利息,果然这是天大的好事。

如今,再也没人对苏涟漪有丝毫的质疑和鄙夷,都将其当成一座救苦救难观世音,一颗摇钱树一般。

此时终于明了,这苏涟漪为何会受到皇上加封,为何被太后亲睐,并非是其容貌多绝美,并非是其多么能言善辩,更不是其多么讨人喜欢,而是——她能抓住每一人的弱点,直击要处。

众人都欣喜,虽表面上不表,但苏涟漪却能感受到这环境氛围的改变,是嘛,要用人家,自然要为他们牟利才是。

周尚书道,“涟漪郡主,这商部规划皇上并未交给中书院而交给了郡主,可见皇上对郡主的器重,但,想来郡主定然劳碌,无论是选拔还是培养人才,要耗费不少精力,若是郡主需要,本官可以为您举荐几人。”这个,才是他真正所来目的。

刚刚问那么多,也只是想知晓这商部到底事做什么的。

涟漪也是明白人,“周大人的好意,涟漪心领了,至于这举荐嘛。”说着,顿了下,好似在认真思考。

旁边一众官员都耐心等着,暗暗期待苏涟漪能同意,他们好安插人进去,谋得更大的利。

涟漪微微一笑,“虽这编制,皇上交给涟漪来制定,但到底如何,最后还是由皇上来定夺。至于这个举荐,若是涟漪能做主,定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但如同编制一般,最后还是交给皇上来决定。”

众人失望,暗暗唉声叹气。

涟漪继续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各位大人有没有兴趣。”

众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都看了过来。“郡主有何高见?”

涟漪道,“这样,今日我便做一些履历表,提出一些问题,明日一早派人按照今日的礼单送到贵府,各位大人举荐谁,便让那人填写,每府送一张履历表。虽我不敢保证皇上定然录用那人,但我承诺,尽量美言。”

众人一听,惊喜,这方法好啊。平日里举荐,都是在朝堂或直接到皇上御书房,却从未想过弄一张履历表,这样一目了然,比叙述的要清楚很多。

皆大欢喜。

事情都已解决,而后的话题便不若之前那般有针对性,多数客套居多,而苏涟漪也趁机从官员们的交谈中,抽丝剥茧,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这一晃,便到了戌时,天色本就因雨阴暗,如今更是黑漆一片,又客套了几句,涟漪便称要留诸位用晚膳,众人婉拒,趁着雨停,纷纷离开。

苏涟漪终于可以清闲了一会,虽然辛苦,但却是丰富颇丰。这些人是她在鸾国仕途结识的第一批人,只要关系处理得当,往后的路子便会越走越宽。

“见过涟漪郡主。”有丫鬟赶来,对着苏涟漪下拜。

涟漪轻轻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因为这几日休息不规律,加之用脑过度,额头生疼。“恩。”

“禀郡主,公主正等郡主用膳。”丫鬟传话。

涟漪一愣,眉头皱起,“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真是个任性的。”说着,便大步向夏初萤的主院冲了过去。

……

晚膳。

夏初萤一直耐心等着涟漪用晚膳,那晚膳早就做好,一直温着,直到那丫鬟通知了苏涟漪,同时又有丫鬟跑去了厨房。

当涟漪赶到初萤跟前准备兴师问罪时,已有丫鬟提着晚膳前来,开始布菜。

“坐。”初萤笑眯眯的。“今日都是你爱吃的菜。”说着,屏退了丫鬟,为苏涟漪盛了一碗红豆燕窝汤。

冰(和谐)糖燕窝、银耳燕窝,苏涟漪见的多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豆燕窝,很是新奇,用勺大大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慢慢品尝,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涟漪真是又饿又渴,喝了很多,而初萤也没闲着,亲自为其夹了很多菜肴,那精致菜肴在初萤面前的小蝶中堆成了小山一般。

涟漪觉得这红豆燕窝真不错,想来这种奇怪的做法肯定又是什么宫廷秘制,“这红豆燕窝有什么功效啊?”说着,又喝了一口。

初萤笑眯眯的,一张小脸如同小桃花般可爱。“没什么特别功效。”

涟漪皱眉,皇宫中各种吃法用法都极为讲究,鲜少有一种没功效的汤品。“那为何用红豆,难道是为了独特风味?”再吃一口。

“因为涟漪你今日破了童贞嘛,红豆是用来庆祝的。”

“噗——咳咳——咳咳……”苏涟漪这一口红豆燕窝刚刚入口,因初萤这话,差点喷出来。但看着这满桌的菜肴,若是喷出定然全部倒掉重做,于是涟漪悬崖勒马,又收了回来,于是便呛得咳嗽连连。

“都多大的人了,吃饭怎么这么不小心。”初萤很是关切地拍其后背。

涟漪哭笑不得,咳了好一会才忍住,满脸通红。“胡……说!”

初萤笑嘻嘻的,“别害羞了,你在厅堂和那些大臣们说话的时候,给你打扫房间的丫鬟都发现了,”说着,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暧昧,“有,落,红。”

“……”苏涟漪有种想找墙缝的冲动,“那个是……月事。”

“骗谁啊,你我的月事日子一向接近,少说还有八日呢。”初萤白了她一眼,“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俩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我还嫌飞峋没用,现在才让你破了童贞呢。”

苏涟漪很无奈,伸手支在额头,“你还是古人吗?人家不都说古人封建保守吗?你怎么比现代人还开放?”小声嘟囔道。

“古人?什么古人啊?你才是古人呢,你是那种顽固不化的古人。”初萤以为涟漪在骂她。

涟漪无奈,“是是是,我是古人,就你是现代人还不行?”丢死人了,真是百密一疏,怎么就忘了那床单?死定了,那些丫鬟都看见,指不定看她的眼神会多奇怪。

苏涟漪此时此刻终于知晓为何会有杀人灭口一说——有了这种丢人的事,在不忍心杀了自己的条件下,就杀了见证者吧。

当然,只是玩笑。

而后,夏初萤又如同小蝴蝶一般在涟漪身边转来转去,好像破了童贞是她自己一般开心。而涟漪呢?只能低着头,一边无奈一边叹气,吃着盘子中的菜肴。

终于,初萤玩够了,乖乖坐了下来,开始吃菜。“今天,怎么样?”

涟漪答,“托你的福,说一些正事,就有几个官员出去解手。”

初萤皱眉,“我们吃饭呢,你提这个干什么,多恶心?”

“好吧,折断掐了别播。”涟漪道。

初萤翻白眼,苏涟漪又开始抽风似的胡言乱语了,总时不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认真的,别提那些乱事,那些大臣怎么样,买账吗?”

“买。”涟漪点头。

“那你真要把那些家臣安插到商部?会不会有隐患?”初萤有些急。

涟漪呵呵笑了笑,“初萤,有一利必有一弊,反之也一样。先不说从地方挑上来的小吏能不能胜任要职,就说,即便是挑上来,也有收买的可能。这样,还不如直接接受官员的推荐。一府只能推荐一人,那些官员除非脑子进水了才挑一些没有才能之人。

加之,商部不同于其他部,对才华要求不高,但对为人处世的手段要求颇高,而地方小吏一般都是参加科举而上,大半都是未经开发的书呆子,或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合适。”

说完,苏涟漪垂下了眼,那长长睫毛盖住了一些心虚,因为,她说的都是谎话。

她为什么帮助这些官员安插幕僚入商部,有一个十分自私的原因!她要拉拢这些大臣,以备不时之需。

她没想过要永远当什么商部尚书,有一天,她定会想办法抽身离去,而此时所谓,仅仅为了达成眼前的目标罢了。

她没有方法十全十美,在公正不阿的前提下将所有事都打理好,既两袖清风,又为人耿直,既让皇上欣赏,又让群臣敬仰。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女人,她已经尽自己所能了。

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便要拿捏一个度,尽量协调,只能如此。但这些话,她不想和初萤说,虽然两人关系甚好,但初萤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也许初萤会帮她,但也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有时,隐瞒,才是最好的保护。

初萤点了点头,做生意,她是不懂的。“还是涟漪厉害,嘻嘻。”

这一句话,又勾起了多少回忆?初萤好像不是如今的金玉公主,而是又变回了从前那小寡妇黄氏一般。

她伸手搭在初萤的肩上,叹了口气,“记住,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无论我身份有何变化,我永远是你的挚友苏涟漪,永远不变。”

初萤突然抬眼,那大眼眨了两下,眼中一丝敏锐让人无法捕捉,“知道,别这么肉麻的表白了,还记得当时我生熙瞳时的情景吗?”

“怎么?”有那么一瞬间,涟漪竟觉得初萤什么都能看出来,只不过选择沉默罢了。

初萤眯眼,一双大眼眯成好看的月牙,“我还记得,当时我疼得没了知觉,身边没有母后,没有皇兄,甚至从小的嬷嬷都不在,很无助。是你告诉我,如果我有意外,你也去死,在阴间陪我。你不知,当时我的幸福。”好似回忆美好时光一般。

涟漪也颇有感触,“都过去了,呵呵。”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当时初萤死了,她就算不陪着去死,也被县太爷抓着去偿命,要不然被守在门外的飞峋杀了,可以说,不想死也得死。

当然,道理心里知道就行了,说,自然是要捡好听了的说。

而后,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饭后,涟漪便不多留,而是回了自己房间——毕竟,那编制还得写,方案还得出。皇上给她的期限又少得可怜。而初萤也不多留,便大大方方放了人。

……

当苏涟漪回到自己房间时,很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告诉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吉祥。”两名在苏涟漪房内守候多时的丫鬟,见她归来,便见礼打招呼。“郡主可要安寝?”说着,便要随行进入房内伺候。

涟漪不太习惯被人如同对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一般的伺候,婉拒了,“你们去提一些热水吧,我要沐浴。”

“是。”两名丫鬟接到了命令,便赶忙转身去做了。

苏涟漪继续一边揉额头,一边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想来刚刚那两名丫鬟并未入屋,而一直再屋外等候。

想到那床单被人发现,苏涟漪便想吐血。

忽然,苏涟漪只觉得面前一道冷风,心中大叫不好,有人埋伏!

她因常年练习武术跆拳道,感官也十分敏锐,但这人真的就仿佛毫无声息一般潜在黑暗之处,出手快入闪电。苏涟漪别说有一些举动,当意识到有人埋伏时,嘴已经被人紧紧捂住。

“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涟漪这才放心将后背那一层汗释放出去,一片冰凉。

对方松开了手,涟漪毫不犹豫右手握拳,一个有勾拳结结实实地击了过去。能感觉到对方下意识地伸手想挡,但随后想起出拳之人是苏涟漪,便将那手放下,让其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云飞峋,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若是吓死我怎么办?”苏涟漪气坏了,刚刚真的怕了!

云飞峋伸手捏住她的小拳头,轻轻揉着,生怕她手疼。“你若是死了,我也随你死。”

黑暗中,涟漪白了一眼,“怕的是生不如死,吓出神经病怎么办?”

“那我就照顾你一生。”飞峋答。

涟漪伸手摸着,想去点了灯烛,无奈夜太黑,因为阴天,乌云遮月,没有丝毫光亮。

飞峋立刻看出涟漪的意思,“等等,我来。”话刚说完,只见几尺之外有火石声,紧接着,珠光点亮,飞峋将灯罩罩在了蜡烛之上。

涟漪眯着眼,慢慢适应这光线,嘴里忍不住抱怨,“你是人是鬼?怎么这么远的路,瞬时到达,还一点声息都没有?”

云飞峋惊了一下,马上想起,今日因太过高兴,心中满是皇上答应即刻赐婚的兴奋,竟忘了刻意加重脚步,释放声息。“我当然是人,是你太累了,没注意到我的声音罢了。”

“哦。”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今天确实有一些神情恍惚。“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飞峋答。

涟漪皱眉,“刚到?”想起门外的两名丫鬟,“那你看到门外的丫鬟了吗?”

“看……”云飞峋刚要回答,却警觉心起,若是他实话实说,搞不好涟漪会逼问他如何避开这些丫鬟。“没看到。”他不愿让人知晓,曾有那种身份、执行过那种任务。

“哦。”涟漪并未生疑。“为何你不动声响的进来?不是从正门吧,翻墙?”

云飞峋点了点头,“恩,若是半夜敲门入公主府,无论对你还是对公主,影响都不好。”

涟漪想到那高耸的围墙,有一些心疼,跑去查看他的手掌手臂,“那墙最少三米高,你个笨蛋,明日再见就好了,若是摔坏了怎么办?”担心。

飞峋想到刚刚不用任何工具、如履平地地跃墙而过,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没事,我用了绳索,很安全。”

涟漪灵机一动,“是那种带着爪钩的绳索吗?”大眼晶晶亮,从前在武侠片里好像看过,没亲眼见,难道古代真有那种东西。

飞峋继续点头,十分诚恳。“是的,叫钩索。”

“在哪呢?我要看看!”涟漪开始在他腰间、怀里,搜身。

飞峋身子一僵,尴尬地咽了下,“那个……我留在墙上了,为了明早出去方便。”暗暗祈祷,涟漪可千万别又想追到墙上去看,他上哪儿去偷个钩索出来?

好在,外面稀稀拉拉地又下起了雨,门外有敲门声,“涟漪郡主,热水到了。”

涟漪赶忙将飞峋推到了暗处,跑到门前开门,但见那两名丫鬟被淋湿了衣裙。

“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淋了雨,早一些休息省的伤风,这水我自己提进去就好。”涟漪道。

那两名被淋湿的丫鬟哪里肯?涟漪郡主人好,她们却不能没了规矩,怎么都要将那水桶亲自拎进去,这可怕涟漪吓坏了。若是她们入了房间,看见了云飞峋,咋办?

之前见到落红,已经够让她难堪了。

最后,苏涟漪板下了脸,将那两名丫鬟硬生生赶走。那被蒙在鼓里的两名小丫鬟,感动得哭啼啼,感动得死去活来,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子,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伺候涟漪郡主。

两名丫鬟离开了,苏涟漪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伸手将那木桶提进来,只觉得身子被人从后狠狠保住,而后便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中,随之而来的,便是热烈又绵长的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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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京城首富叶家人

激烈火热的吻带着云飞峋身上的味道,袭满苏涟漪的感官,瞬间窒息一般,甚至忘了顺手关上房门,春光乍泄。

好在,今日大雨瓢泼,一片漆黑,自是无人在外行走,于是便没见到借住在公主府的涟漪郡主被一身材修长高大的黑衣男子纳入怀中激吻。

涟漪刚开始还有一些挣扎,而后便被吻得七荤八素,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闭了眼,随他去了。

一个吻如何满足?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忍不住在她背上游移,呼吸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放过那张红肿的唇,但并非结束,反倒是游移到她的面颊,顺着她细致的腮,到了她雪白的玉脖。

大雨瓢泼,在这震撼人心的雨声中,人的情感不由自主被调动,苏涟漪只觉得那双大掌在自己身上游移,仿佛将一切都抚摸个遍。他呼吸声越来越重,仿佛一触即发一般。

初尝禁果又血气方刚,而怀中拥的是最心爱的女子、朝思暮想的女子,云飞峋若是能十分理智的坐下来与其秉烛促膝长谈,那才是真真不现实。

他只想一次次拥有,仿佛用这种方式才能表达自己热烈的爱意,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

“喂,一会……水凉了。”满脸涨红的苏涟漪急忙抓住他的手,哭笑不得。她虽然被他弄得也浑身不舒服,但几日没洗澡让她更不舒服。

在欲望和洁癖只见,苏涟漪选择了后者。

云飞峋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口还放着热气腾腾的水桶,刚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得紧,干咳两下,身下却有一些胀痛,压低了声音。“之后,我去伙房给你弄水好吗?”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诱惑。

之后?何事之后?

苏涟漪当然不干,虽然心中觉得这时候将他一次次推开实在不人道,却觉得这么下去,洁癖的自己非疯了不可。一翻白眼,想推开那人。

但面前这人,虽看起来好似丝毫没用力,但却如磐石一般推之不开。“不行,先让我洗澡,之后……之后再说之后的事。”

飞峋自然有些受不了,很想强硬将她抱上床,但最终还是心软了。深深吸了两口气,将在浑身每一条经脉里疯狂流窜的浴火狠狠压下,浑身不自主抖了两下,放开了她。“知道了,我来。”

说着,高大的黑色身影便乖乖去闷头提热水桶了。

哗哗的水声,将热水与冷水先后倒入浴桶中,伸手探了一下,“水可以了,来洗吧。”云飞峋也是有洁癖之人,所以多少可以理解。

涟漪也开始自我检讨,确实对云飞峋态度有一些过分,汗颜。“那个……要不然……一起洗?”看看能不能将功补过。

飞峋看了看那浴桶,计算了下,“不行,你我身材都高大,这桶怕是装不下。”回答得很是认真,好像若是这桶足够大,他也会毫不犹豫脱个精光,与美人共浴一般。

苏涟漪的嘴角抽了一下,好吧,两人都舒服“巨人”类型,飞峋在男子中属于个子高的,而苏涟漪在女子中也不矮。

“那……你先去一旁等等我,我先冲个凉?”涟漪小声道,虽然两人在几个时辰前有了肌肤之亲,但直接在其面前宽衣解带,也是十分羞涩。

“好。”飞峋点头,离开。

终于脱离了那炙热的目光,苏涟漪松了口气,脸上的从容早已不在,一张脸红彤彤得,烧得眼圈也红了,用最快的速度脱了,跳到水中。想到一会要发生之事,本就红了的脸,更是热得如同烧得通红的铜碗一般。

云飞峋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让他闪到一边,他便在门口站得笔挺,面向门。

虽然他没看,但涟漪还是很害羞,哪怕是发出一丝水声,都让她羞愧无比,这淫荡的水声啊……

但不洗也不是回事,灵机一动。水声不是暧昧吗?那她干脆将水声弄大,这样就没什么暧昧了。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直线下降,谁能想到那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苏涟漪,洗个澡竟发出类似于下饺子的声音,劈了啪啦地。

在苏涟漪的判断力,这个就好比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放屁,和窘迫,但如果在一个吵闹之地放屁,即便是被旁人听到,也好一些一样。

涟漪正火热朝天洗得仔细,突然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一抬头,只见云飞峋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浴桶面前,惊讶又无比担心地从上向下看着她。

“啊——”涟漪惊慌,赶忙伸手捂胸,却发现近日太过着急,水中没淋精油没搓泡沫,更没矫情的撒一些花瓣,清澈的温水带着一丝热气,水下一切都看得通透。

慌张中又赶忙去挡下面,但顾此失彼,挡了上面便露了下面,反之亦然。

“那个……飞峋,你能不能到……唔……”她想说,你能不能到旁边回避一下,但话还未说完,后半句话直接淹没在了唇舌之中,她伸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将他黑色锦缎衣衫湿润,但他却丝毫不在乎,反倒是伸手入水中,将赤裸的她如同一尾小鱼般捞了起来。

这一次,再也不管她的挣扎还是羞涩,将沾着温水,馨香的身体抱在怀中,去吻他所能接触到的每一处。

此时和刚刚的情景完全不同,她一丝不挂,他却穿着完好,刚刚被温水侵泡过的肌肤感官尤其敏锐,蹭在他名贵的衣衫上有一种别样微妙之感。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这一丝微妙,她竟觉得骨头都软了一般,娇喘吁吁,没了力气。

一阵风,天旋地转,苏涟漪吓了一跳,当再一次睁眼时已经被放在了床上,直挺挺的,一惊,赶忙伸手去抓一旁的被子,但面前之人就好像看出她想什么一般,挡了住。

无奈,只能暴露在某人的视线之下。

苏涟漪欲哭无泪,自己明明不是什么处子了,该发生得事都发生了,还害羞个屁啊!但现在羞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忍住。缠绵与观赏不同,她默默反抗了几次,被对方无声地制止,最后也闭了眼去。

罢了,想看就看吧,早晚也是看个清楚,今日不看明日看,随意了。

闭上眼,就当自己不存在。

他的视线从她秀丽雅致的面孔移到了雪白的颈子,再向下雪山之巅两株雪中红梅,在想下看去。

苏涟漪觉得身上一片炙热,默默伸手去拽被子,却摸了个空。

云飞峋享受这场视觉的饕餮盛宴,心头如同潮水一般翻滚。日日夜夜最想拥有的女子,朝思暮想一生一世的女子就在眼前,她虽闭着眼不肯看他,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身子一轻,苏涟漪被其搂入怀中,本来暴露在外就有一些微冷,他袖子上的水早已凉透,触碰道皮肤上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冷?”他问,那声音压抑得嘶哑。

涟漪睁开眼,见到面前放大的俊颜,微微转过头,点了点。“你的袖子……有些冰人。”

飞峋低头一看,原来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多半就是刚刚他将她从浴桶中捞起,抱在怀中淋湿的。

苏涟漪觉得那有力又带了冰凉水气的胳膊抽离,没了宽阔的怀抱,倍感空虚,再一抬头,吓一跳,原来那厮几下便将身上衣衫脱了干净,纹理清晰的肌肉近在眼前。

低头,再一次闭眼,可怜的面部毛细血管,今日不知超负荷工作了多少回,那脸红了恢复,恢复完又红,折腾了几次。

当苏涟漪最后一次落入某个温暖的怀中,接触到某人紧致的皮肤后,终于彻底放开了,坦然接受。“你……用过晚膳了吗?”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她问。

飞峋点了点头,低头,轻轻一吻在她额头。其实他还没用晚膳,从宫中出来后,便回了营地,冲凉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赶来了公主府,只为见她,哪有心思吃饭?

涟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刚刚,回去休息了?”

云飞峋点头,不想将刚刚在皇宫中鱼皇上的交易告诉涟漪。五年的时间,应该很快便能过去。

他低头吻她,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以他对苏涟漪的了解,若她知晓,绝不会让他去违背良心和意愿做那种暗杀工作,她定然会讲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挑战云家、挑战群臣,甚至挑战王权。

他不想再让苏涟漪说他没用,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快刀斩乱麻,五年的时间。

他抚弄着她,聆听细碎的娇声,他伸手探索她每一寸皮肤,在得知她已沉醉后,翻身向上。

苏涟漪修眉紧蹙,这种重压熟悉又陌生,下意识想抗拒却又莫名期待憧憬。

他手臂强壮,捏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好似握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的动作轻柔,温柔得与青筋绷起的肌肉完全不成正比,缓缓的。

涟漪微微咬了下唇,讨厌嘴里发出那种唧唧歪歪的声音,那种淫荡不适合她,但随着他动作的加剧,却又有一些忍不住。最后心一横,罢了,都婚前X行为了,还装什么纯洁。

床帐撂下,遮住一室旖旎。

……

臂弯微微一动,昏暗中,云飞峋的双眼猛然张开,带着警惕,如鹰一般。

涟漪发现他醒了,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她动作已经够轻了,就是怕吵醒飞峋。

云飞峋的警惕心比一般人强许多倍,无论睡得如何,只要身边有个动静,瞬间便能清醒睁眼,也许,这便是过去生活几年所遗留下的后遗症罢。

他收紧了手臂,将努力爬起来的涟漪又生生拽了回去,圈在怀中,用自己皮肤去感受她身上的光滑,这舒适的感觉让他陶醉,恨不得这一生都不起床,永远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涟漪苦笑,伸手轻轻锤了下他的胸膛,借着床帐外微弱的光线,一抬头,便看到那只硬挺的鼻梁。伸手去捏那很尖得鼻尖,“别闹,我要起床了。”

“为何,现在才四更。”鼻子不通气,飞峋又不愿发出奇怪的鼻音惹涟漪嘲笑,便用了后嗓音。

涟漪捏那鼻子上瘾,心中暗想,从前怎么没发现飞峋的鼻子这么挺,十分不像鸾国人有一些扁平的脸,轮廓极深。“还记得朝堂之上,皇上给我两天的期限定出商部的建制吗?白日里招待那些闲官浪费时间,只能晚上挑灯写了。你再睡一会,我起床了。”

说着,刚要爬起来,又被某人拽了回来,还无耻地将头埋入她的怀中。闷闷得声音从她怀中传出,“明日再写吧,再说,两日之内写出一个部得建制,根本不可能。”说着,那声音隐隐又要变化。

涟漪伸手那人的头从自己胸前拽了出去,防止某人因占便宜又勾起欲,她时间已经够紧了,可不能再浪费下去。“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当时你在朝堂也看到,邱中堂的脸都黑了。建立商部,是皇上独裁所决定下的事,根本未与任何人商量,若是成功,史册上不会记住皇上的英明;若是失败,皇上会被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骂个狗血淋头,甚至遗臭万年。此事刻不容缓,决定之时当机立断、行动之时风驰电掣,在群臣未及时作出反应时将商部确立,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掰开他的胳膊,伸手抓了只坛子围在身上,素手撩起今日下午被丫鬟换上的鸳鸯戏水床帐,将那帐子挂在钩中,而后下了床,找衣服套上。

云飞峋并非马上起身,而是侧卧在床上,单手撑头。

涟漪将灯调了调,室内逐渐明亮起来。

金玉公主夏初萤专门嘱托丫鬟换上的鸳鸯戏水床帐、朱红色金凤飞舞锦被的雕花大床上,被子随意盖在男子窄瘦的腰上,在锦被边缘,逐渐向上,可见完美的身材、结实的肌肉,男子的脸,却因床帐的原因,隐在了暗处。

“你是说,这商部未必能成功?”云飞峋的声音平静,全然没有刚刚的丝毫暧昧旖旎。

涟漪穿好的了衣服,懒得挽发髻,随意抓了只绸带,利落几下,为自己扎了一只马尾,乌黑浓密的头发夹杂着朱红丝绸垂下,很美。

“是啊,商部所运行的原理,往小了说,是用闲置的国库银两投资盈利;往大了说,便是宏观调控国家经济,可以说是科学的运转已有资金,将每一两银子都用在该用之处,造福于民、为皇家创造收益。”涟漪解释完,顿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你能不能听懂,其实,经济,我也不算懂,只是略知皮毛罢了。”

毕竟,她不是全才,在这里,要感谢中国的应试教育,也要感谢残酷的学分制、考研制。逼着各行各业的学子们死记硬背马列毛概马哲政治经济学及时事政治。

她虽然不是主修经济,但因为从中考到高考,从本科到硕士所牵扯到得政治经济学,国家经济的原理是明白的,资本运作的根本是记得的,所以才有了忽悠古代皇帝的资本。

阴暗中,云飞峋的唇角勾起,“这个,也是你的那个世界的理论?”

涟漪身子一僵,有一些尴尬,在那个空虚孤寂的时期,在那个尴尬的夜晚,他给她讲了军营中的生活、她也给他将了一些现代的事。却没想到,飞峋竟多少猜到了一些——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一片安静。

涟漪垂下眼,犹豫了半晌。“是啊。”

云飞峋没回答。

“你在意吗?害怕我吗?”涟漪问,却未回头,要是被人知道,她借尸还魂,即便不吓死,想来也不会舒服。

飞峋坐起,微笑,微暖。“不怕,你是我的苏涟漪,我的妻,为何要怕?”

涟漪愣了下,而后缓缓回头,似笑非笑,“如果说,我是鬼呢?”

“那我就是鬼丈夫。”

“噗——”忍不住笑出来,想起琼瑶小说鬼丈夫,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别说,从前的飞峋还真是像,“那你好奇我来自的世界吗?”

“不好奇。”

涟漪皱眉,“为何?我的那个世界,比鸾国先进很多,有一些东西,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说完这句话,她瞬间后悔。她这绝对是舒服日子过多了,自寻死路!人家瞒还来不及呢,她竟然上杆子地说。

“不好奇,”飞峋的声音坚定,“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涟漪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没了我,你可以找更多女人,三妻四妾。”

飞峋翻身起床,去过一旁的衣物,因天气潮湿,那衣服虽勉强干了,但袖口却还是湿冷。他穿上,系好腰带。“这种问题,以后不要提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想要你。”

涟漪心中甜蜜,“为何不提?生气了?”

飞峋笑,“不是,只是觉得这话题,没有必要再提。再提一万次,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我只要你。”

苏涟漪顿时觉得所做得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有意义的。

古代男子专一与现代男子专一,意义从根本上不同。现代男子,是法律强制要求他们专一,而古代却正好相反。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云飞峋能如此坚定,她苏涟漪还有什么奢求?

想到这,本来那一丝疲倦顿时全消,干劲十足起来。“为了我们的的未来,奋斗!”做了一个握拳奋斗的手势。

飞峋虽不知这手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却只觉得涟漪十分可爱。

苏涟漪的房间内有专门搬来置备的桌椅,可以说,这房间是将卧室与书房相结合。桌上自然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涟漪磨了墨,将纸摊开,略略想了一下,而后便准备下笔。

飞峋道,“今夜,能写完吗?”

涟漪回头笑得洋洋得意,“自然,也许两年前,我会觉得这是天大的任务,但这两年的时间,我订制了不计其数的计划书,那些计划书都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抽空夜晚制订的,可以说这么紧迫又繁重的压力我早已习惯,再说……”她顿了一下,嘻嘻一笑,“皇上只说让我订制,可没说让我订制好啊,今天出个雏形,回头再完善呗。”

说是这么说,但苏涟漪知晓,此时皇上的压力也很大,她定要尽自己全力,不能枉费了皇上的信任。

“涟漪,我用做什么?”飞峋道。

苏涟漪呵呵一笑,“上床休息吧。”确实没他的事,难道让他去厨房给她煲个什么排毒养颜汤喝喝?

飞峋怎肯?“我想帮你。”双目炯炯。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灵机一动,“稍等,还真有一些事得麻烦你。”

说完,便开始奋笔疾书,在一张纸张写了什么。少顷,写完,将那张纸递给了云飞峋,顺便交给了他三十张空白纸。“帮我抄录吧。”

云飞峋接过,低头一看,发现那纸张写着诸多问题,例如:姓名;年龄;籍贯;科举成绩;师从何人;所擅长科目;从前取得过什么成就;一段话概括鸾国商界状况,要求五百字以内,用词简练;一段话概括天下商界状况,要求五百字以内,用词简练等等。

“这是什么?”飞峋不解。

“这是准备给京城各官员举荐之人填写的履历表,到时候一并交给皇上。”涟漪答。

云飞峋了然,点了点头,接过了一套笔墨,便拿到了另一侧的圆桌上,在明亮的灯烛光下,认真抄写。

涟漪有一些惊讶,因关于官员举荐之事,初萤也有一些担忧地追问,却没想到,飞峋丝毫不疑问,可见其对她的信任。

淡淡笑了一笑,将甜蜜好好揣回心里,深呼吸一口气,让大脑冷静下来。瞬间,长时间强压力下所锻炼出的超长策划能力尽显,条条款款立刻在头脑中成型,低下头,奋笔疾书。

室内安静,为了让两人清醒,开了窗子,晚风徐徐吹入,桌上灯烛轻轻跳动,但两人却浑然不知,都在忙手头上的工作。

苏涟漪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策划工作,但毕竟这一次非同寻常,十分谨慎。那条条款款勾勾画画,短短数百字,竟修改了数遍。

云飞峋抄写了快二十张,每一章皆字迹工整,绝无错字半个,可见其用心。第二十张写完,他常常舒了口气,撂下了笔,回头去看涟漪,但见她头也不抬,继续认真工作,不由得更为欣赏。

也许其他男子喜欢的女子是长袖善舞、柔美多情,但他喜欢的确实这般冷静内敛、睿智淡然的女子。

他不想与人争辩到底是哪种女子更胜一筹,只是偷偷将她的美好隐藏,带着一丝窃喜。

他站起身来,涟漪都未发现,可见其专注。飞峋悄悄除开了门,而后依照超强的记忆力寻到了公主府厨房,黑暗中,掏出火石,点火烧水。所有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不大一会,便厨房火熄,又恢复了宁静,就如同在根本未出现半个人一般。

公主府有守卫,更有人不时巡逻,但云飞峋提着水壶,来去自如,却从未被任何人发现。

涟漪正写得出神,一股茗香入鼻。抬头,看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锦缎衣袍的云飞峋将茶杯轻轻放到她面前。

涟漪抬眼,看着那温柔男子,“谢谢。”生活平淡,岁月静好,她所憧憬。

飞峋点了点头,而后便又回到了自己位置,抄那后十张履历表,两人工作一夜,直到天明。

……

黎明,云飞峋再三叮嘱了苏涟漪定要白日抽时间好好休息,而后才恋恋不舍离开,生怕被人看见他留在公主府过夜,污了涟漪的名声。心中却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偷偷摸摸,待商部建制交给皇上,皇上便要赐婚。

苏涟漪能休息?自然不会。

上午,她让公主府管家取出了昨日来访礼单,虽然昨日来了乌压压的人,但礼单上有二十一人,因有一些幕僚是跟随主人家来的。

苏涟漪便点了二十一张履历表,派人按照这二十一份名单挨家送去,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填写,申时必须送回,她要送入宫中给皇上过目,过期不候。

管家赶忙排了几人,每人安排了路线,将那履历表用油纸小心包好,第一时间速速送了去。好在,诸位大臣家距离都不远,这还要多亏鸾国传统城市分布规矩。

用了早膳,没时间与初萤聊天,公主府又迎来了第二天的客人。

这些客人,有官宦,有京中巨商,另苏涟漪的惊讶的是,其中竟有叶家人!

叶词,好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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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歉意,昨天答应的大婚,今日没写出来,抱歉…今天不是良辰吉日,明天是,明天一定赐婚,大婚,发誓!

今天更的少了些,因为开章有肉肉,汗。丫头一写这种东西就各种慢、各种卡,下回少写点,哎…。

因为更的稍微少一些,所以提前发布,最后,刚刚群里一个妹子【lianyi】说今日生日,生日快乐!大家见者有份,都来送红包吧。

红包送给丫头就行,还是惯例,不要花钻,只要月票,么么哒,红包拿来~

158,

苏涟漪接下这商部第二日,公主府访客又是络绎不绝。

前一日来的是六部之人,今日来者是一些下部官员,有一些则是三院下的官员,更是有京城富商。这些富商信息极为灵通,由各自途径得知,纷纷前来。

商部,以商为名,想来与商有关,这些富商自然趋之若鹜,希望从中得利一二。

“草民早就听闻涟漪郡主从前便是商界奇女子,早就有所预感,涟漪郡主定能改变鸾国商界,为鸾国广大商人扬眉吐气,果不其然,草民佩服啊。”一名身穿精致绸缎富贵衣袍之人道,那人年纪五十上下,肥头大耳,双眼精明,一看便是经商多年之人。

又有人附和道,“涟漪郡主真是我们商界的代表与表率,无论是当年的药酒还是火锅,都令人惊拍案叫绝,郡主也算是草民的救星了,因这药酒,草民的腿脚几乎大好。”

“是啊,郡主的药酒真的不错,我家中从来不断,不仅有祛风疗效,其口感也不错。”

“本官买了不少药酒。”

“本官家中女眷,十分喜爱郡主的神仙方妆品。”

“草民的夫人也极其喜爱神仙方,自从有了神仙方,其他妆品都扔了去。”

“你们喝过郡主的玉液酒吗?那酒真是人间仙品,这世间可以说出了郡主的苏家酒厂便绝无仅有。”

“是啊,玉液酒真是极品,如今已经千金难求,听说甚至被北秦买了去,做进贡的酒品,如今鸾国几乎已买不到,多少人日日守在苏家酒厂门前,只要听说酿出,便高价求购。”

这群人本来是拍苏涟漪的马屁的,但其中有一人提起了苏涟漪的产品,顿时开始了讨论的热潮,从商人和消费者的角度,众人对其商品都极其喜爱。

苏涟漪取过一旁的浓茶,慢慢饮了一口,早已没了接待客人的新鲜劲,有一些困倦,却掩饰得极好,在外人眼中,她只是“温柔娴静”罢了。

从古至今,只要是中国人这种生物,都不喜欢什么开门见山,客套又客套,直到客套到众人烦了不知客套什么了,才默不作声地拐上话题。否则就拼酒,不罪不签合同,多少英雄老板都倒在了酒桌上?

“涟漪郡主,您身体欠佳?”突然,有一道温和的男声,带着儒雅,闻之令人心中舒畅,如同威风拂柳一般。

涟漪伸手,不动声色,巧妙擦去眼角困出的眼泪,顺着声音望去,入眼是一名温柔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叶家代表——嫡长子叶靖。

他身材消瘦、容貌俊朗,一身青色衣袍用料考究、剪裁合体,面颊有一些窄瘦,五官精细,很像涟漪记忆中的叶词。叶靖与叶词,两人为同胞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像。

涟漪刚想否认,但想到若是继续否认,这些人指不定要浪费她多少时间,便温婉一笑,将之前那强撑的精神卸下,面上流露倦容。“是啊,皇上将商部编制定制交给了我,两日未曾合眼了。”因为叶词的关系,苏涟漪对其态度少了一些礼貌性的客套,多了一些亲切。

众人一听,一愣,赶忙收回了那些客套拍马。

“郡主日理万机,要注意休息啊。”有人道。

涟漪微笑,“为皇上效力,哪敢提辛劳?”

“又有人道,郡主,刚刚下官送来了一只百年人参,还望能为郡主补气养血。”有人道。

涟漪回,“多谢安大人,劳您费心了。”

在座众人,自然都是送了礼的。

有一人终于等不及了,道,“涟漪郡主,草民斗胆想问,这商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涟漪微微一笑,“商部便是管理鸾国经济,自然也会管理你们商家,但首要任务,是鸾国中央银行。”于是,便将昨日为那些官员们讲的,又重新讲了一遍。

这些人到底事是商人,比昨日那些官员懂行许多,经过苏涟漪的几句点拨,便恍然大悟,而后拍案叫绝。

“郡主,好啊!真是好啊!草民正愁最近资金周转困难,若是能贷到银行的银两,那真是解决了草民的天大难题!草民第一个支持郡主的中央银行,若是有什么需要,郡主便直接开口,我们金家定会全力支持郡主。”有一老者拍案,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苏涟漪便拜。

涟漪赶忙上前将起扶起来,有了这金姓老者的话,她多少便也能安下心。

她最怕的不是拉不到存款,若是真没存款,就打算说服皇上动用国库银两。她怕的是,这种先进理念,这些古人们无法接受,如今若是能接受就好。

其实苏涟漪没想到的是,此时鸾国虽是封建制度小农经济,但商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资本经济存在的体现,只不过这种先进经济并未占据社会主导罢了。商人所想与普通人不同,他们虽不能用各种原理描述,但却知晓资金流通的重要性,天性使然。

接下来的交谈就顺利了许多,这些人自然也想到了商部位置空缺,谁不想从此步入仕途?也都纷纷自荐,或推荐自家之人,殷切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攀上涟漪郡主,只恨礼品带的少了、廉了。

涟漪状似无奈一笑,“不瞒各位,我只能举荐,最终决定人选的还是皇上,皇上国事繁忙,若是一口气举荐个百十来人,皇上也没时间看,所以,这举荐人数,我定了三十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座少说也有五十几人,那到底谁能被幸运亲睐?

涟漪看了一眼众人,而后继续道,“所引荐之人,需填写一份履历表。为了公平起见,先到者得,而今早我已经发放了二十一份,这二十一人是昨日前来之人,如今手中只有九个名额。”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心中都后悔,为何今早不早一些来!商者,最重先机。成功与失败,便是如此残酷,机会,稍纵即逝。

“管事,拿礼品单来。”涟漪道。

管事赶忙拿着今日一早记下的礼品单,那单子上按照来者的先后次序,写着众人的名字,而苏涟漪便按照这名单前九,将履历表发下。

多少人欣喜若狂?多少人捶胸顿足?

那拿到表单之人小心将单子折好,揣入怀中,好似这薄薄一张纸价值千金一般,好似这薄薄一张纸便是那明黄圣旨一般。

而没拿到履历表之人,唉声叹气,心中暗暗计划着,出高价,说服得到履历表之人与之交易。

涟漪多少能猜到这些人的心思,因从前两年与商人打交道多了,古人不若现代人那般有花花肠子,因受古代大家的思想熏陶,笃信鬼神学说,其心思好猜得很。

“诸位万万别认为这三十张履历表便是进入商部的通行证,这只是引荐表,真正做其决定的,还是皇上,没拿到履历表者切勿气馁,即便是没入商部,只要你们对朝廷有忠心,便定会有回报。”涟漪道,意味深长。

其意是,只要跟她走,便有好处。此时此刻,她便代表了朝廷。

而从昨日到今天,她两次刻意提到了礼单表,其意,这些人自然都知晓,并非贪这些财物,而是代表了一种姿态与态度。

众人赶忙起身拱手,纷纷表示定然效忠朝廷,为了朝廷肝脑涂地。

众人又客套了几句,快到午时,便交代拿到履历表之人速速回家认真填写,申时必要送回,过期便作废。

那九名幸运儿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告辞,而涟漪也适时表现出了疲惫,其他众人也不好多打扰,也跟着这九人起身告辞,一会的时间,呼啦啦都走了。

涟漪看着众人的身影,想到今日的礼品单第三名便是叶靖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这履历表最后会交给谁填写,想来这一张薄薄的纸,足以让叶家紧急召开个家庭会议了,却不知……会不会交给叶词。

“郡主,客人们离开了,快到膳时,您是否到主院与公主用午膳?”管事从旁恭敬问。

“不了,告诉公主,今日我回秋水院用,一会将午膳也直接送到秋水院吧。”虽然雏形已出,但还需要仔细研究修改。“若一会再有访客,便接了礼品记了登记名单,而后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待客了,有时间会按照礼单邀请。”

“是。”管事在一旁暗暗记下。

涟漪便不再多语,向自己院中而去,心中却忍不住祈祷,叶家的履历表,最好不要交给叶词,太过尴尬。

叶词曾经追求过她,她虽不知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这些不重要,她已接受飞峋,更是他的人,以后这种男子,她便要尽量回避。毕竟,男女暧昧的结果,男子可留下风流的美名,而女子便被标以淫荡的印记。

男女不公,从来如此。

回了房间,涟漪先是在小榻上浅眠一会,半个时辰后准时醒来,重新掏出昨日写出的计划书,一遍遍思考,一遍遍修改、更正、补充,一直忙到临近申时,才一咬牙,将那计划书装入油纸袋子,小心包好,而后出了门去。

……

御书房,即将过申时,只要申时一过,宫门关闭,除了有宫内腰牌,否则任何人无法进入。

夏胤修将笔撂好,伸手揉了揉额头,舒缓一日的劳累,烦躁心起。

昨日,在大殿上,他对苏涟漪说,两日之内要见到编制,虽这要求确实苛刻,但此时情况紧急,他以为苏涟漪能懂,以为苏涟漪能做到,却没想到,最终以失望告终。

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他何时可笑到将希望扔在一名女子身上?竟莫名其妙对其笃信?可笑,真的可笑。

他承受的压力,谁人知?本以为苏涟漪是个奇迹,但如今,奇迹也不过如此。

突然,御书房门外传来总管安禄的声音,“启禀皇上,涟漪郡主求见。”

夏胤修一愣,苏涟漪她来了?

“宣。”心中一种莫名其妙的火花擦然,是希望?是喜悦?是欣慰?本以为他这几日做了一个荒诞的决定,难道这苏涟漪会用行动证实,她有那个实力,他没看走眼?

一盏茶的时间,“涟漪郡主到。”安禄在外唱喝。

“进来。”夏胤修将手上奏折放下,静坐待苏涟漪入内。

涟漪入,大礼。“请皇上赎罪,臣女这个时辰才将写好的编制计划送来,实在是担心有所纰漏,无奈反复修正,耽搁了时辰。”

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心情愉快。两日的时间制定朝中商部的编制,别说苏涟漪,即便是邱中堂也会认为他疯了,而苏涟漪竟能顶住这等压力,将编制做出。

无论这编制完善与否,苏涟漪都已成功。

“涟漪郡主这两日辛苦了,又要定编制,又要招待贵客,想来收到不少好礼吧?”公主府发生之事,他怎会不知?

涟漪点头,丝毫没有私受贿赂的惊慌,一片老实诚恳,“回皇上,臣女在定制计划之际接待了不少朝臣及京中商贾,感受颇深,如今只想为皇上道喜。”

夏胤修嘴角微微抽了下,“喜从何来?”看看她如何颠倒黑白。

涟漪面色平静认真,双眼诚恳,虽不肯抬眼直视皇上,但她半垂着眼,却用巧妙的角度令皇上能看清她诚恳的态度。“臣女定要恭喜皇上,因臣女发现皇上深得民心,无论身在何位、家底如何富有之人,皆愿效忠皇上,是以道喜。”

夏胤修愣了下,而后忍不住轻笑起来。谁不愿入朝为官?但到这苏涟漪口中,竟成了效忠他,为他分忧。明明是同一件事,但她那点到黑白的小口竟能说出花来。

罢了,现在没心思逗她,夏胤修也正色道,“将编制计划拿来,给朕看看。”

“是,”涟漪赶忙从油纸包里将那整整齐齐的几页纸抽出,恭敬递了过去,“皇上,请过目。”

夏胤修接到后,低头翻看,一页一页,刚开始很快,而后逐渐慢了下来,面色也有一些变。

涟漪偷眼看着皇上,却不知,其是对她的赞同,还是反对。她已经尽力了,将在现代所了解的金融机构回忆个遍,将古今结合,定制出了这么一套编制计划,若是不行,她也没了办法。

夏胤修刚想拍案,但却看到苏涟漪那惯常平淡的面容,有了一丝微微忐忑,虽她极力压制,但却还是被他敏锐发现,不由得起了捉弄之心。“苏涟漪……”

涟漪心中紧张,听皇上这么指名道姓的责问,已有了接受坏消息的准备。跪了下去,虽是下跪,却一片坦然——她问心无愧。

夏胤修忍不住笑了下,“苏涟漪,你的字,真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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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御书房内,苏涟漪抬起的腿都惊讶得忘放下来。皇上要和切磋?这都哪儿跟哪儿?

这一时间,夏胤修已绕过御书案走了出来,伸手伸展手臂,做了几个热身,看样子,也是个练家子。

涟漪退到门旁,哭笑不得,“皇上,臣女来是为您递上商部编制方案的,您忘了吗?”现在变成什么了?

夏胤修挑眉,“记得,你不是说体谅朕辛劳吗?不肯唱歌、不肯跳舞,难道陪朕活动下筋骨,切磋一下都不肯?”语调平稳,理所应当。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请问皇上,其他大臣也要为皇上唱歌跳舞解闷吗?”她还真想看看,那些颤颤巍巍的老头唱什么歌能为人解闷。

“众位爱卿自然偶尔展示才艺,以表忠心,时常有人为朕赋诗。”虽然是瞎扯,但夏胤修想到那些老臣们扯着断气的嗓子为其高歌,便觉得鸡皮疙瘩骤起。

苏涟漪一愣,是啊,念诗也算是一种表演吧,她虽记不住多少名诗绝句,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还是会的,刚刚怎么就没想到,随便在记忆中找首九年义务教育必备诗歌不就行了?跆拳什么道!?

但是反悔也是来不及了,人家非要和她切磋。

一拱手,“皇上,事先说好,拳脚无眼。”涟漪沉声道。

夏胤修被气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敌不过一名女子?这苏涟漪也实在太嚣张了吧?“放心,朕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等等,”涟漪又作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皇上,臣女有个请求。”

“你说。”权力?金钱?夏胤修笑。

苏涟漪长叹口气,不屑掩饰此时的无奈,“皇上,臣女请求,无论这切磋结果如何,都让臣女离开出宫好吗?臣女与公主还有事情未商量完。”谁知道这皇上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开始折腾她。

夏胤修微微挑眉,“难道不商讨商部事宜?”

“皇上此举难道为了商讨商部事宜?”带了一些质问。

“哈哈哈哈。”夏胤修突然笑了起来,这磁性的笑隐在昏暗的房间内带了一些神秘,别样高傲,“苏涟漪,朕好心告诉你,若是其他臣子,多半趁朕高兴时说说他心中所愿,而朕往往都会满足他,难道你就没有想要之物、憧憬之事?”

苏涟漪笑了,“臣女愚钝,多谢皇上的谆谆教导,但臣女所憧憬之事,更喜欢靠自己努力而得,臣女最喜欢之物也是如此,若得不到,便不强求。”不习惯去乞讨。

夏胤修心底隐隐泛起一种方案,他讨厌苏涟漪这种清高自傲,这种仿佛万事把握于手之感,就如同云飞峋一般——不求名不求利,让人无法诱惑,想威胁又无从下手。

他更喜欢掌握住每一人的弱点,将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

“让你三招。”他声音更低沉,带着恼意。

涟漪心中一笑,这厮虽高高在上,却也有绅士风度嘛。也不客气,三招之内欲制敌。她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陪这人玩,在她脑海中,陪着皇上到处闲玩的。

但另苏涟漪惊讶,三招,都直中要害,丝毫不留情面,本以为能速战速决,但这三招都被对方躲避。难道这厮也练武!?他当初不是太子吗?不是每日要学习很多功课吗?还有时间练武?

三招,她都扑了个空,对方笑呵呵的云淡风轻。苏涟漪有一些生气,向后退了一步,而后一个回旋踢,向着对方面门而去,若是踢上,保准那张俊俏的脸惨不忍睹。

苏涟漪自然不敢真将皇上踹个好歹,她知道,这威力十足的一脚也踢不上皇上面门,对方定然挡住。踹他其他部位也行,只要能速速结束就好。

却被想到,这一脚下去,脚踝竟被对方捏住——这狗血的镜头。

涟漪嘴角抽搐,默不作声,突然释力想收回自己的腿,但这一个猛力下去的结果非但没如愿,相反还因失去平衡要摔在地上。

“啊——”饶是镇定如斯,也忍不住下意识小喊一下。

门外安禄听惨叫一愣,刚想冲进来护驾,但只有涟漪郡主的声音,随后便一片寂静,他不敢轻易冲进去,恐坏了皇上的……好事。

天,彻底黑了下来,御书房内几乎没有什么光线。

苏涟漪终于忍不住了,“皇上,臣女是来送商部编制方案的,若皇上着急,臣女愿为皇上详细讲解。若皇上不着急,请放了臣女,臣女不敢过多打扰日理万机的皇上。”

她的声音满是气急败坏,如果说刚刚还有一些耐心,如今这耐心已彻底清零。除了烦躁,还有气愤!

刚刚她即将要摔倒的一刻,皇上松开了她的脚踝,伸手拉住她。她本以为皇上良心发现,终于肯不再脑子抽筋的戏弄她,要么认真研讨商部事宜,要么速速放她离开,各回各的家,谁知……

她竟落在他怀中!

他搂着她,左手捏着她的纤细腰,右手则扶着墙面。她被他压在墙上,很用力,压得甚至有一些疼。

皇上身上用来熏衣的龙涎香味铺面而来,钻入她的鼻孔,黑暗中,她的眉头皱了又皱,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占便宜?耍流氓?后宫女人玩腻了,换一个新鲜的玩玩?

好在,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及时转身,背对皇上,迎面贴在墙面上。墙体铺着细细金箔纸,却也微凉,明明春季,但这寒意却还是窜上了她的脊梁,让她忍不住颤抖。

难道皇上对她有兴趣?这怎么行?

千万不能这样!若是皇上真看上她,以这皇权至上的封建制度,她除了逃到国外,否则根本无法拒绝抗争。

“皇……上,跆拳道表演完了,您……能不能放开臣女?”她不敢轻易喊出来,若一群太监侍卫冲进来,见到这不清不白的一幕,即便消息不传扬出去,但影响也不好,搞不好会传入后宫。

室内死寂,没有丝毫声响,只能隐隐听到两道呼吸。

一道急促中带着忐忑,忽重呼轻,是苏涟漪。另一道呼吸绵长,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是夏胤修。

涟漪的脊梁猛然收紧,衣衫之下,鸡皮疙瘩骤起,因为能感受到那带着香气的呼吸,在自己脖颈处,那温热的呼吸喷到皮肤上,是一种极为怪异之感。她很反感!

“皇上,这两日臣女在公主府中招待了一些京城富商,很多人都对这分期贷银有兴趣,所以……”那温热略带冰凉的唇终于游移许久,最终落在了她的脖颈上,黑暗中,平添暧昧,这暧昧如同一把巴掌,将她想说的话扇了回去。

涟漪忍住心中的反感与胆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所以,这便是第一批客人,他们能为皇上赚钱,将一两银子变为二两银子,将一万两银子变为两万两银子。”

冰肌玉肤。

这是夏胤修对怀中苏涟漪的评价,白皙的皮肤竟真如他想象的一般细腻,爱不释手,却不知是因喜欢这幅皮相而欣赏她的人,还是因欣赏人而喜欢了皮相。

苏涟漪又忍不住抖了两下,默默反抗,但手臂连着腰肢,一同被圈入他铁钳一般的手臂中,这一刻她十分愤怒男女体力上的不公,更愤怒这世界对女子的不平。

“存银方面,臣女有个大胆的建议,”涟漪说到这,生生打住,因为他的唇已游移到了她的耳畔,在她细细的耳垂上慢慢动着。

他并未开口,也并未用舌品尝,只是单单用那温润如冰的唇,慢慢感受其触感一般。

在挣扎不开的情况下,苏涟漪咬牙,深吸一口气,将后面的话缓缓说出,“这两日,去公主府见臣女的官员不少,人人手中都有那么一笔说不清道不白的银子,狡兔三窟,这银子根本挖不出来,若真正鱼死网破又会引起朝堂动乱。所以臣女建议,与这些人达成一定协议,让众人取出这笔银子存入银行,以做起始资金,便可不动用国库银两了。”

苏涟漪为何说这些?因为她深知男人的劣性。此时若是强烈抗争,其结果有两个——要么,激起皇上的占有欲,直接被软禁在后宫。她一弱女子,连皇上一人都无法反抗,何况还有众多奴仆?皇帝强上女子,这种事在中国古代数不胜数!

另一种,便是激起皇上的毁灭欲,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他人得到。

死不可怕,怕的是死的憋屈,不明不白。

现在她要告诉他的便是,她有足够的能力为他得到他想要的。但若是他就贪恋这皮相,将她强留于宫中,那得到的也只有这幅皮囊,何况她的容貌自认在宫中算不上顶级。

黑暗的御书房,诡异的寂静,他温凉的唇沿着她的耳向下,经过脖颈,游移到她的背上、肩上,虽她还穿着衣服,但隔着衣服却也能感受到这唇,苏涟漪咬牙,继续道。

“让这些人的资金存放十年,十年之后便承认其合法。这么做的好处除了不动用国库钱财外,更能牵制这些官员十年。毕竟,他们的命根子钱都在皇上手中,谁又敢有其他心思?”

夏胤修的唇突然停了住,眸睁开,射出一道犀利的光线。

“水至清则无鱼,群臣手中这些无法道出来源的银两无法制止,那便要加以利用。用群臣的银子,投资到银行,用贷银之人的利息,填充国库。全国税银用以维护国家稳定,而银行新增钱财,舍出一部分,可以用做其他研究,例如,炸弹、火药。”

“国家如何强盛?除了领域的扩充、人口的增加,便是经济、军事。经济方面,难道靠百姓种田发展经济?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粮食,同样得产量,鸾国论气候,不如四季如春、风调雨顺的齐兰国;论领土与农田的面积,不如地大物博的北秦,那鸾国如何奋起?”

“若要经济发展,势必要重视商业,而银行的出现,便解决了有抱负的商人的资金局限,有了这些资金,他们可以做更大得买卖、赚更多的钱,当鸾国无法满足他们,他们便能将生意的触手伸入其他国家,将其他国家的银子赚入鸾国。”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越是经济发展,国家便越是富有,反之亦然。”

“除了经济,便是科技。这一部分,工部王尚书想来比臣女讲解的还要清楚,例如农田水利,加大对农业基础设施的投资,其回报便是农业高产,有了粮食,还有何愁?”

“军事上,皇上也亲眼所见,几百年的壁垒被火药炸弹攻破,这只是一个开端,在以后的战争中,会陆续出现更多威力更大的杀伤性武器。此时此刻,各个国家想来已开始着手研发,而研发需要的是什么?银子、钱财。”

苏涟漪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想了什么便说了什么,不求皇上的回应,但她知道是有效果的,最起码,他那恶心的唇没继续在她身上。

“还有……啊——”苏涟漪还想说什么,肩却突然一痛,他那铁钳般得手捏住她的肩,将她狠狠地翻身。因为出其不意,竟被得逞。此时的苏涟漪,背靠着墙,还是那般被人强迫的姿势。

刚刚的冷静消失,苏涟漪心跳加速,“皇上……请您冷静,听……我……说……”最后几个字,她无法连贯说出,因为她大气不敢呼一下,也不敢动上半下。

因为,他的唇,与她的唇距离只有不到半寸,只要两人谁不小心一动,双唇即合。

苏涟漪的心一下子揪起,惊得疯狂跳动,“皇上,您想一想云飞峋,他对你无比忠心,难道你要伤了一名重臣的心,而去得到一名根本不算绝世美女的女人吗?”

云飞峋!当这个名字猛然钻入夏胤修耳中时,他终于彻底清醒。

他能不知苏涟漪刚刚说那么多是何意?但她太高看自己、也看小看他夏胤修了。她真以为,鸾国没有她苏涟漪?真以为他一个堂堂皇帝不知如何统治他的国家?

他能在残酷的皇子夺嫡中披荆斩棘,并非偶然与幸运,难道还不如她这一名小小商女?

也许她的新奇点子确实惊人,但不用这些点子,他照样可以让鸾国民富国强。

她越是表现得杰出,他便越想征服她!占有她!哪怕是折损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

至于苏涟漪是否喜欢他,他根本不在意,苏涟漪对于她来说,固然有兴趣,固然有喜爱,但更多的确实一种战利品。

若是一个苏涟漪,他可以不在乎。

若是一个云飞峋,他可以忍痛放弃。

但当苏涟漪与云飞峋同时时,他却不得不去重视。

那张唇就在他眼前,在这张唇中,无数惊世言论而出,这张唇,他想捕捉。

苏涟漪看着皇上的俊颜一点点靠近自己,瞳孔逐渐缩小,心一横、一咬牙,“皇上,您难道要将两名臣子推开,只为这肉体之欲?我苏涟漪长得如何自己知晓,请皇上三思,别为这贪图一时新鲜寒了忠臣的心。”

一声巨响,夏胤修的一掌狠狠拍在墙上,就在涟漪头的一侧。

苏涟漪吓得闭了眼去,她不是视死如归的英烈,若是有暴力和殴打,她能不怕?

随后,那缭绕在她鼻尖得香气散去,强压在自己身上的男性躯体也离开。她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室内很黑,有些腿软。

“掌灯。”黑暗中,他磁性的声音异常冷静,无丝毫波澜,好像刚刚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安禄领着一名宫女入内,那训练有素的宫女,于黑暗中迅速走到台前,不到三秒钟,灯烛点亮。随着一盏盏灯点亮,刚刚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御书房,已亮如白昼。

那宫女是专门伺候在御书房中的宫女,整个御书房布置早已记于脑海,即便是蒙着眼也能执行任何工作。宫女也是极懂规矩的,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去看房内之人,更不去好奇刚刚房内发生了什么事。

安禄示意宫女退下,那宫女离开。

“皇上,您还未用晚膳。”安禄恭敬提醒。

夏胤修坐回了御书案后,重新拿起那字迹工整的商部编制方案,“朕还不饿,你下去吧。”

“是,奴才遵旨。”安禄道,而后恭敬退出御书房,只不过在临出门之时,抬眼扫了一下苏涟漪。只见她表情虽还是从容淡定,但面上却微微苍白,还有……她稍显凌乱的衣领。

安禄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退了出去。

那诡异暧昧的气氛,仿佛随着光明的到来,消失了一般。

苏涟漪甚至怀疑刚刚的一切是在梦中,幻觉,错觉。

夏胤修凝神,专注看着这商部编制方案,反复看了三遍。桌案的右角,有两只砚,一只是墨色,一只则是朱色。

他视线凝在纸张之上,右臂伸长,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从笔架上取下一笔,在朱色砚台上蘸饱,在纸上圈画若干,而后写了一些批语。

“编制,稍加改动便如此执行,你看一眼,若是没意见,明日便发往中书院。”夏胤修道,将那一叠纸推到了桌沿。

苏涟漪愣了一下,见皇上真的不提刚刚之事,忐忑的心也放下一些。若是他真强迫她,她势必会相近一切办法离开,逃也要逃到国外去,但毕竟拖家带口,加之那么多产业,扔掉,又极为不舍。

真是麻烦。

低头看手上纸张,看着皇上对这方案的一些修改,和一些注释,苏涟漪不得不承认皇上确实是奇人。现实其接受能力超强,适应能力快,而短短的时间接受到了新信息后,竟这么快便做出了正确的批示。

“有引荐的人吧?”夏胤修问。

苏涟漪多少有一些尴尬,第一次滥用职权,第一次徇私舞弊。“何事都逃不过皇上之耳,这两日公主府访客络绎,确实有不少自荐之人。但臣女不敢私自做主,便要发出了三十分履历,待他们填写玩,交给皇上过目。”说着,拿起一旁地上斜放的油纸袋子。

“恩。”夏胤修随意答应了一下,其意便是让其将那三十分履历拿来。

苏涟漪得到应允,便赶忙将那不算薄的一叠纸取出,恭敬交给了皇上,而皇上即刻认真翻看,再也没有刚刚那戏谑调弄情绪。

一炷香的时间,夏胤修一目十行的将三十张履历表翻看后,从中抽出了若干张,在履历表右侧,再次用朱笔写了什么,而后道,“安禄。”头也不抬。

总管太监安禄赶忙入内,“是,皇上,奴才在。”

“送郡主出宫。”夏胤修将朱红毛笔撂下,将那做了批注的履历表放在了另一层,而第一张一角,醒目三个大字——御史院。

苏涟漪见到,想来这些人是皇上初步挑选出,而后交给御史院,让其检查信息真伪。无论如何,皇上再也没有了刚刚那暧昧,虽不敢说从今往后一片太平,但最起码暂时的危险解除。

为皇上行了大礼,而皇上只随意答应了一声,多一眼都未看。

涟漪赶忙退出御书房,总管太监安禄特意委派了一人,送苏涟漪出宫。不详表。

御书房内安静,有宫女送了茶盏,夏胤修未用,继续翻看奏折,神色专注。

安禄入内,静立一旁,等待皇上的吩咐。

夏胤修长长叹了口气,将奏折放下,眉头不自然地动了一动,而后将一幅金色卷轴扔了去。“你亲自去,宣了它。”而后便不肯多说。

安禄有些惊讶,皇上圣旨几乎不用自己亲拟,只要过目后盖了玉玺便可,是何等的大事,能让皇上亲自拟定圣旨!?而且,他总觉得,皇上心情不好。

“奴才遵旨。”安禄赶忙恭敬取过卷轴,“皇上,今日天色已晚,这圣旨……奴才何时去宣?”

“现在。”夏胤修丢下一句话后变站起,从容出了御书房。

现在?安禄惊讶,见皇上离开,便打开了圣旨一看,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为云飞峋和苏涟漪赐婚的圣旨!

看墨迹,并非新写,想来是一两日前所写下。想到这,安禄更是一惊。因为想起刚刚御书房内一片漆黑,但皇上竟不允许掌灯,想到皇上有些微黑带着怒气的面孔,又想起面色苍白的苏涟漪领口凌乱。

他伴随皇上多年,很快便能联想到中间发生的一些。

江山与美人之间,皇上到底选的还是江山。

……

戌时,这个时辰,人们早已安歇,入了梦乡。

元帅府,是鸾国三院之一——枢密院枢密使云忠孝的府邸。

空无一人的门前大街上突然驶来一队人马,队伍中没一人皆抖擞干练,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那队伍在元帅府门前停下,有人上前叩门。“开门,开门。”

不一会,一旁侧门微开,“门外是何人叫门?”有门丁问,一边问,一边放眼一望,吓了一跳。因这队伍中没一人都黄衣加身,不是御林军又是何人?况且这不是普通御林军,而是皇宫内院的御林军。

再看队伍前排,有人翻身下马,那人一身丝绸官袍,黑红相见,身材消瘦,却威严无比。

元帅府的下人们也都是开过眼界、见过世面的,一看便知,这身衣着是宫中各个总管太监才能穿,太监上门,多半是宣圣旨。

“大人们请稍等,小人这就开正门。”门丁赶忙关了小门,一边命人开启正门,一边找人进屋通报老爷。

正门开,执着圣旨的安禄入内,身后跟着黄衣侍卫。

一众人被引进了大堂,立刻有丫鬟送上刚沏好茶,而元帅府另一边,云忠孝正在某位夫人的房内安歇,却听到丫鬟来报,“禀老爷,宫中有公公前来宣圣旨。”

被叫醒的云忠孝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会半夜下圣旨?难道是边界突有战乱?但并未听说啊。

赶忙在一旁不知第几房夫人的服侍下,速速穿衣。

一品高明夫人,云元帅正室,寇氏,自然也要一同接圣旨,也被丫鬟叫了起来,赶紧穿衣服梳头发。

前堂,一封圣旨,要宣三次。这只是第一站,一会还要去公主府和猛虎营。

今夜,无论哪里,都注定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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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答应大婚,但近在咫尺的大婚,却怎么也写不到,大家着急,丫头更急!中间有一些事要表,若是不表,太突兀,也有一些伏笔。

无论如何,今日圣旨以下,明日大婚,感谢MTV感谢CCTV,也感谢一直以来跟文的妹子们,终于大婚,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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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郡主苏涟漪,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枢密院使之子云飞峋,文武双全、屡建奇功。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此赐婚。钦此。”

元帅府前院大厅,已夜半,本应安歇,但因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整个元帅府人都爬了起来,无一人敢偷眠。

家主云忠孝带着众多妻妾儿女,跪地领旨。

因为这赐婚,云氏父子已撕破了脸,云忠孝与皇上多次请求,不希望苏涟漪嫁入云家,但也仅仅是请求,一道皇命,无人可抗。

大总管安禄一身黑红太监官袍,朗声诵完,低头去看愣在原地的云氏一家,“云元帅,皇恩浩荡,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云忠孝老脸猛地涨红,这圣旨就如同一嘴巴,狠狠抽在他脸上!这圣旨是何意?其意便是,他——这个朝中一品大员、枢密院使,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竟不如那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女子,奇耻大辱!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家男女老少,齐齐跪地叩首。

安禄又道,“云元帅,这圣旨,咱家便不给您了,一会咱家还要去公主府和猛虎营宣旨,元帅府大喜临门,咱家为元帅提前道喜了。”说着,将那明黄卷轴再次卷起,放入怀中。

云元帅老脸涨红,官袍之下,浑身肌肉青筋暴起,却又无可奈何。“夜晚劳烦公公前来宣旨,本官愧疚,公公留下用个宵夜如何?”

安禄拱手一笑,“多谢元帅体谅,但咱家还有皇命在身,不便多留,便先行告退了。”

云元帅亲自送安禄到元帅府大门,照理,是要为宣旨公公辛苦费的,即便是三公之一的云忠孝也不例外,趁着无人注意,暗暗将银票直接塞入安禄手中,后者也不拒绝,“云元帅,咱家不该多嘴,但咱家却说句大实话罢。”

云元帅赶忙将安禄引到一侧,“公公请讲。”

安禄笑呵呵地,“元帅,如今涟漪郡主已被太后收为义女,无论从前出身如何,如今却已是尊贵无比。加之商部建立,郡主被皇上重用,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羡慕飞峋将军的艳福,谁人不觉得元帅府威风?所以,这件事大喜事啊。”

云元帅也知晓凭如今的苏涟漪嫁入元帅府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但心中那道坎却永远过之不去,这赐婚是怎么来的?是与他抗争,最终得胜而来,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是是,公公说的是。”云忠孝道。

安禄便上了马,带着御林侍卫想着公主府而去,一阵马蹄声后,元帅府又恢复了宁静。

夜色中,元帅府的一群人跟在云忠孝身后,离得最近的便是云夫人寇氏。

也许因精力的分散,最近寇氏只要料理完府中之事,便即刻赶往公主府去抱自己孙子,可以说对唯一孙子云熙瞳的宠爱已到了极端,慢慢的与公主的关系也缓和了,与苏涟漪的关系自然也不再怎么僵持,虽两人再未见面。

有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上前,“老爷,我们回去休息吧。”刚刚云忠孝,正是从这位夫人的房中出。

这一情景,寇氏早已习惯,也许从前心中是有怨恨,却不适怨恨自己的夫君云忠孝,而是将这些狐媚子的妾室视为眼中钉。

云忠孝哪还有心思搂着宠妾睡觉?他几步走到寇氏面前,“静文,我去你院子。”

寇氏略微惊讶,就看见一旁那宠妾面色微微一变,低了头去,想来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狠狠瞪正室寇氏吧。寇氏心中窃喜,本来就对苏涟漪的成见放下一些,如今更是丝毫不在意苏涟漪是否进门。“是。”温婉柔顺道。

随着家主与主母回了院子,其他人自然也回了各自的院子,有多少人幸灾乐祸,而那宠妾又是如何咬牙切齿,便不详表。

寇氏的院子,菡萏院。

寇氏此时心情大好,不是因为夫君来了自己院子。毕竟,两人上了年纪,情爱之事早已浮云,情爱欢好,都不如刚刚那长脸的一幕来得痛快,让人满足。

“静文,赐婚之事,你怎么看?”对于苏涟漪的事,这两人意见十分统一。

寇氏略略想了一下,而后道,“老爷,以妾身看来,便顺了飞峋的意吧。如今那苏涟漪算是上天眷顾、鸿运当头,逆之不得,再说,如今那苏涟漪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更也算是朝中重臣,我们元帅府,不丢人。”

也许是寇氏卖了金玉公主夏初萤的一个面子,也许是因此时心情大好,更也许是真的对这一情景感到无力,寇氏有了如此言论。

云忠孝一拳砸在桌上,上好的雕花梨木桌,顿时有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老夫真是丢尽了老脸!”

寇氏道,“老爷,不丢脸,回头我们再物色好女子,给飞峋纳妾,不就成了?”说到这,叹了口气,满脸哀愁,“怪只怪,飞峋幼年时得了那种怪病,从小在兵营之中未接触女子,于是便被着村妇钻了空子,等往后多为飞峋找一些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飞峋自然便知晓了这村妇的粗陋。”

云忠孝无奈,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老爷,那我们安歇吧?”寇氏道。

“恩。”云忠孝点头,这件事,便算暂时过了去,无奈。

……

公主府,苏涟漪回府后与夏初萤用晚膳,几次欲言又止,想将今日之事告知她,两人情同姐妹,早已知无不言。

但这一次,苏涟漪犹豫再三却未说。她不想让初萤难办,皇上毕竟是初萤的兄长,初萤知道了能如何?多半是跑到宫中,要么极力劝说皇上,要么便向太后诉苦,求办法解决。

若是前者,多少会在兄妹感情只见添一些隔阂;而若是后者,呵呵,她认为,太后的做法,要么是将她弄入宫中,要么便直接将她毁了,恐皇上与云家有间隙。

当母亲的心思,她不是没见识过,例如当初在岳望县李府时,李夫人的所作所为。

碰见这种事,她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倒霉呗。最终,她犹豫再三,还是将话吞了回去,没说出来为夏初萤添堵。

夜晚,安禄一行人从元帅府出来后,便到了公主府,照例叩门,将一府人从睡梦中拽了起来,苏涟漪和夏初萤在大堂中跪地领旨。

这一道圣旨,给苏涟漪带去的惊讶要远远多于云氏夫妇,可以说惊讶得她一时间都无法说出话来。

“涟漪,领旨谢恩啊。”初萤十分开心,急忙拽了苏涟漪一下,心中暗笑,涟漪到底还是名普通女子,终身大事尘埃落定,也是惊喜得入了魔怔,想当初,她领到圣旨时……

夏初萤刚想到这,急忙将这念头打断,不肯再去回忆,也不允许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苏涟漪被初萤拽了下,这才从思考中惊醒,发现自己失态,赶忙叩首谢恩,刚要伸手接旨,但安禄却道,“涟漪郡主,这圣旨不能交给您,咱家还要去猛虎营为飞峋将军宣一次。”

初萤带着促狭的笑,将苏涟漪拽了起来,“怎么,着急了?想抢圣旨?别着急,皇兄这圣旨下了,便不会收回去,这婚啊算是定了,别急。”

涟漪苦笑,被拽着站起身来,心中却迷糊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御书房中刚刚发生了那种事,转身又赐婚,她真的想不明白。

涟漪让丫鬟们送初萤回去休息,自己则是送总管安禄向门外走。照理,塞了不少的银票,“安公公,这……”涟漪知晓,安禄定是能看出前前后后所发生之事,她清清楚楚记得安禄临离开御书房时,看向她衣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但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相问。

安禄在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郡主切勿担忧了,以咱家之间,皇上已做了抉择。”算是为这厚厚一沓银子的报酬。

苏涟漪这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泛出了淡然的笑容,“劳烦安公公跑了一趟,若以后有机会,涟漪定然备下酒菜,还望公公赏脸前来。”

安禄呵呵一笑,“好说,郡主如今春风得意,以后搞不好咱家也得仰望郡主。”

涟漪笑着摇头,“安公公真是说笑了,别逗小女子开心了。”

安禄也不再闲扯,上了马后,一队人马再次催马而行,向京郊猛虎营而去。

苏涟漪站在公主府门外,一直目送那马队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入了府去,垂着温暖的晚风,风中湿润,有泥土的新鲜气味,苏涟漪的心却突然平静。

几名丫鬟提着灯笼,伴随苏涟漪左右。而苏涟漪却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天,天际繁星点点,闪烁璀璨。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她在这鸾国也真正有了生命的另一半?此时此刻,她才首次感受到在一个世界扎根之感,因为有了牵挂之人,因为有了一个家。

……

睡梦中,苏涟漪突觉得身侧有一阵凉,睁开眼,发现一脸惊喜的云飞峋正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即便是平日里鲜少有表情的他,此时笑意也根本掩饰不住。

涟漪坐起身来,看着对方傻小子捡了金元宝一般的云飞峋,噗嗤一笑,“夜色深了,快睡吧,有什么话咱明儿再说,否则没了精神,耽搁了白日的工作。”

云飞峋兴奋地点头,而后迫不及待脱了外衫,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跳上床去,钻入被我。“娘子……”

“还没大婚呢。”

“但赐婚的圣旨已下了。”

“那能代表什么?”

“代表你已是我娘子了。”

“是否代表是你娘子我不知,但如今得知,你脸皮真厚。”

“你喜欢厚脸皮吗?”

“我喜欢与不喜欢有何区别吗?”

“若你喜欢,那我脸皮厚一些又何妨?”

床帐撂下,一室甜蜜

……

接下来的几日,繁忙。

赐婚的圣旨下了,大婚是在一周之后,这是钦天监所定下的日子。

贵族成婚,怎能如此仓促?但云飞峋却等不及几个月后,日日愁思,涟漪无奈,心疼自己家的傻相公,与初萤商量,暗暗找了钦天监的官员,商量着如何尽量将这日子提前。

苏涟漪是不信什么良辰吉日的,难道在这良辰吉日时,两人就能恩爱白首,过了这良辰吉日,两人便分道扬镳?婚姻如何靠的是两人经营,和这天时地利没什么太大关系。

钦天监的官员,也是人,也是食油盐酱醋之人,而面对如今鸾国朝堂的风云人物、太后的义女、商部信任尚书,谁能不卖个面子?

钦天监自是有他们的法子,同样列出一些日子,最近一日便是一周之后,而后在一个月、两个月、四个月后频频有所谓的“良辰吉日”,但只要他们来说,一个月后的日子与北斗七星相冲,两个月后的日子与云暮之日相冲,这日子便只能落到了一周之后。

只要成亲两人没有意见便可。

云家,从来不重视苏涟漪,巴不得用最简单的大婚来嘲笑轻视苏涟漪,听闻一周之后便可成婚,一口便答应下来。

苏涟漪自是不说,她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婚礼再轰轰烈烈,又能如何?

苏白身体好了大半,毕竟年轻身子壮,恢复得快。如今已经能跑到公主府来帮忙。因祸得福,苏白瘦了,却不是干瘦,带着一些健硕,与白皙阴柔的面容极为不符。

苏涟漪姐弟俩长相极为相似,于是,这瘦下来的苏白也有了一幅好面孔。原本那被肥肉挤成绿豆一般大小的眼,因没了肥肉积压,一双眼大了起来,黑白分明,长睫毛浓密,竟然还是双眼皮。

他的鼻子窄细秀气,没有男子那般粗狂,唇也是粉嫩嫩的,可以说,男生女相。

而两姐弟瘦身的过程也是惊人相似。当初苏涟漪便因一场大病瘦了几十斤,如今的苏白也是如此。

当苏白能起床之时,涟漪正巧前去探望,只见那苏白正照着镜子,哭啼啼地认为自己男子汉的威猛气质没了,说什么也要开始增肥,气得苏涟漪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脚,把一旁的云飞峋吓坏了。

飞峋直到现在想起当日情景还是胆战心惊,因只要苏涟漪那一脚稍稍向上一点,苏白这伤便算是白养了,立刻乖乖滚去重新养伤。

更令云飞峋无语的是,这苏白被狠狠踹了一脚非但不生气,还傻呵呵的说好久没被姐姐踢,踢着真舒服。

……真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苏白已被涟漪赶回了岳望县,去接父亲和兄长,而另一边,苏涟漪的嫁妆则是由太后命人来置办,谁让涟漪是她的义女了?

至于嫁衣等物品,则是由苏涟漪的好姐妹,金玉公主夏初萤来帮忙准备。那苏涟漪忙什么?答曰:商部事宜。

一周七日,这短短的七日,中书院已开始着手准备建制事宜,不同于其他各部,商部因其特殊性,办公地址选择在了京城离进皇宫的一处院子,原本那三十举荐之人最终有十五人合格。

叶家有人合格,但出乎苏涟漪的预料,并非老三叶词,也非老大叶枫,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叶家老二叶轩。

李玉堂在接到圣旨登封后,便急急赶来,正式入了商部,于是,苏涟漪这商部第一任三品尚书,外加两名从三品商部侍郎李玉堂、叶轩便宣告就位。

一切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在商部府宅的外圈,涟漪命工匠开始修建一种特殊的房子,这房子类似于现代建筑,厅堂宽敞,又很像当铺,有铁条栏杆的柜台,这便是银行的操作窗口。

只不过,这种在建的营业大厅还未投入使用,即便是银行运行顺利,也要许久才能投入使用,毕竟,如何说服百姓将银子逃出来不是很快能做到之事。

第一批储户已经定,便是朝中官员,而第一批贷银客户也已定,是京城中的富商们,交易量也许不大,却正好为这新建立起的部门一个练习的机会。此时别说这些新晋的官员,连苏涟漪本人也是焦头烂额。

至于一些专管数据的官员,有一些是从礼部抽调,礼部赵尚书因李玉堂与李玉兰的关系,与苏涟漪走得很进,算是以行动支持她。

涟漪也并未完全依赖这些官员,而是广发招聘信息,专门招聘鸾国有着超人专业本领的掌柜,由李玉堂带领两名官员来做主考官,只要是应聘入商部,便有机会转正成政府官员。

一时间,全鸾国的商界精英们纷纷赶往京城,京城的客栈几乎都已住满,而每日听闻这些客栈,每日早起临睡都能听见震耳欲聋得算盘声——原来是这些掌柜们苦练基本功。

这就好比是商界的科举一般,声势浩大。

是夜。

一天开了三次会议,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时,开完了今日的最后一场会。

众官员虽疲惫,但还是兴致勃勃,会议结束,不知是谁带头,一众老少男子都站起身来,齐齐为苏涟漪恭贺,原来,第二日便是她的大婚了。

苏涟漪当场愣住,片刻后才反应出来,一拍额头,笑了,忙了整整一周,竟将自己的婚事忘得干干净净。

一拱手,“多谢各位同僚,未来几日,商部就全靠大家了。”

“哪里哪里,苏尚书新婚大喜,我们商部同仁,自然要让苏尚书安安心心大婚,您就放心吧。”众人客套道。

苏涟漪又与众人客套了几句,而后便让众人先行离开,她则是处理最后的一些事宜。

这些官员,虽是从不同府邸而出,有些是朝中大臣的亲戚,有些则是有能力的幕僚,但总的来说,这些人能力都十分了得,也不知是众位大臣推荐之人真的靠谱,还是皇上慧眼,挑出的都是能人。

左右侍郎分别为李玉堂和叶轩,叶轩在临离开之际,见李玉堂神情恍惚,微微一笑,“左侍郎,我们到院子中走走如何?”

李玉堂知,这是右侍郎与他有话说,便应允,两人缓步走出了大堂,在夕阳下的商部庭院内慢慢散着步。

叶轩道,“左侍郎来京几日,可否习惯?”叶家与李家有生意往来,当初叶词便是处理两家生意,所以,两人也不太陌生。

李玉堂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多谢右侍郎关心,一切都好,住的很习惯。”他最近都是住在兄长李玉兰的府邸,商部工作繁忙,还未有时间置办宅子。

叶轩身材高瘦颀长,容貌也是一派俊朗,也许叶家的基因便是如此,无论是老大叶枫还是老三叶词,更或是此时的老二叶轩,都一表堂堂,除了这三人嫡子外,其他庶子不表。

叶轩看着远方被风吹摇曳之树,眼神悠远、意味深长。“涟漪郡主真是名奇女子,其容貌清丽、气质端庄、待人和善、能力斐然,更难得是,其除了有女子的细致外更是有男子的胸襟抱负。若不是本人亲眼所见,真不信这天下能有如此女子,飞峋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随着叶轩的话,李玉堂的呼吸也是越来越缓慢,如同压抑住身体某处伤口疼痛一般,屏住呼吸。但虽已用了全力,那伤口却还是越裂越大,鲜血淋漓。

那伤口,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外人看不出,但这疼痛,自己却能清楚感知。

“是啊,郡主在岳望县时,便是一位奇女子。”李玉堂想着,却突然笑了出来。因为想到当初一身肥肉的苏涟漪守在他院门口,只为了等他、见他。

但是那一情景早已过去两年,两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如今那一幕,只能留在他脑海中,是一种既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叶轩斜眼一扫李玉堂,“听闻,左侍郎与郡主认识多年?比郡主与飞峋将军认识的时间还要长?”

李玉堂的薄唇微微勾起,狭长的眼痛苦的闭上,“是啊,认识她,真的很久了。”久到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几年前,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久到已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景。

不过,多半是当初的苏涟漪偷窥首富李家二公子罢。

叶轩突然神色一变,沉下声来。“左侍郎,论家庭背景,我们叶家与李家从前便有往来,可以算是半个世交;论如今的交往,我佩服你的高超得能力及认真的工作态度。于情于理,我都不希望你未来之路走偏。”

李玉堂停下脚步,皱眉,“右侍郎,不知你到底有何话想说。”

叶轩继续道,“我们商界之人进入仕途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但如今有了涟漪郡主的商部,我们成功进入了仕途,无论为了商部还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前途,我都想提醒你,收回心思,她……不属于你。”

李玉堂茫然,抬眼看他,“我……表现得很明显?”

叶轩无奈一笑,“放心,外人看不出,只有我能看出。”

“为何?”玉堂问。

叶轩伸手抚了下光滑的下巴,“因为家中也有一傻小子,日日夜夜茶不思饭不想,想念某位佳人。他自知佳人不会亲睐于他,也自知自己没有丝毫机会,于是连这入仕的机会都不肯要,生生推到了我身上。你也知晓,我大哥掌管鸾国北方生意,我掌管鸾国南方生意,工作繁重,却因那傻小子不肯入仕,没办法,我便扔了工作跑到了商部。而你的眼神,和我家傻小子眼神一样。”

李玉堂突然笑了,那笑容无比的落寂伤感,“叶三公子,进来可好?”

“不好。”叶轩答。

“我很佩服、羡慕叶三公子。”等了好一会,李玉堂终于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为何?”叶轩好奇,因就他的了解,左侍郎是极为自负之人,能喜欢他家那不学无术的臭小子?

“因为他直接向她表白,直接追求,面对面,大声说出,他喜欢她。”李玉堂道。

“啊?”饶是走南闯北多年的叶轩也忍不住叫了出来,“你是说,我家那臭小子叶词当面追求涟漪郡主?追求我们商部尚书?”

玉堂点头,“是,在群菁会,当着我的面,追求。”

“哈哈,那结果我便能猜到了,定然是涟漪郡主拒绝了吧,那臭小子好面子,因为被拒绝了没面子,所以从来未与我们兄弟几人提起,”叶轩没良心地哈哈笑着,“原因呢?涟漪郡主拒绝的原因。”

李玉堂却未笑,表情淡淡,夕阳西下,晚风袭来,将他朱红官袍下摆微微吹起,虽未有白衣,却同样的飘摇谪仙。“郡主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轩愣了下,想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果然是奇女子,连提出的要求都奇得很,这世间哪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男子哪能没有三妻四妾!别说别人,那飞峋将军能做到?云家能肯?”

李玉堂看着远方,“右侍郎,你根本没爱过一个人。”

叶轩失笑,“左侍郎,在下已有一妻三妾。”

“那不是爱,也许是传宗接代、也许是肉体欲望,更也许是不想违背世俗而做了与众人同样的行为。”李玉堂道,“因为若真正爱一个人,心中哪能容下第二名女子?哪怕是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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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有罪!贫嘴丫头该死!贫嘴丫头向众妹子道歉!

早早说要大婚,但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写不到,贫嘴丫头捉急!但中间这些事若是不表,却又是缺失!

所以,今天不敢要月票了……没脸要了!

161,飞峋涟漪,大婚!(万更求票)

夕阳西下,天空一片艳红,如同火烧了一般。

商部右侍郎,叶家老二叶轩在听到左侍郎李玉堂的言语后,愣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而后才哈哈大笑,“左侍郎,在下心中知晓有容乃大的道理,有些事,即便我不认可但也不一定错。同样,你们的道理也许觉得正确,我却也无法认同。”

李玉堂笑笑,“右侍郎约在下,难道就因这件事?”

叶轩笑着点了点头,“是,今日见到左侍郎的神态,想到了舍弟,于是便将左侍郎约出,本打算好生开导下,此时却觉得你们根本无法听进去我的话。”

“我们?”玉堂惊讶。

“对,你与我三弟,叶词。”叶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又向回走去。

两人慢慢的夕阳下徜徉,再无一人说话。片刻,终于又走回了商部办公楼大门前,见刚刚那会议室还灯火通明,想来涟漪郡主正在做最后的部署。未来几日郡主大婚,所以这几日会议稠密得紧,而未来几日的计划,想来其也已经安排妥当。

叶轩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同情。“进去吧,再与郡主最后谈一次话,今日,她还是单身的涟漪郡主,无论你是喜欢还是亲睐都是可以。明日以后,她便是有夫之妇,你便要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无论是为她,还是为你自己。”

按理说,作为同僚,叶轩不应说这些话,但不知为何,见到李玉堂便想起家中那死心眼又别扭的弟弟,于是,便说了这些。

李玉堂点了点头,“多谢右侍郎的告诫。”

叶轩微笑,“只要左侍郎不觉得在下多管闲事就好,那您忙,我走了。”

叶轩离开,门前便只有李玉堂一人。

晚风起,微凉,李玉堂挣扎片刻,终于还是一咬牙,入了楼,进了刚刚的会议室。会议室中,正位那高挑女子低首认真翻看一本册子。

苏涟漪抬头,看见进入之人是李玉堂,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人们都已走光,刚刚她太过专注而未注意周围情形。“李公子,还未回去?”多少有一些尴尬,李玉堂对她的心思,她多少能有所感觉。

李玉堂一身朱红官袍,站在会议室门口,并未直接入内,而是静静看着面前女子,好像是看最后一眼一般,那眼神饱含多少不舍与伤痛。

苏涟漪合上了册子,放在原位,“李公子若是没事,我便告辞了,三日后我们见。”正常鸾国规定,婚假十五日,但因商部刚刚确立,她手头事务繁忙,于是便只请了三天的假期。

李玉堂欲言又止,想说很多,却突然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涟漪自然是看出李玉堂那神情,无奈,她不敢去同情,同情心往往就如同堤坝上一道小小的裂痕,若是不加以控制,迟早会变成一道无法弥补的缺口。

“等等。”李玉堂叫住准备转身而去的苏涟漪,“聪明如你,难道……你不懂我的心思?”他并不想入仕,李家已有大哥了,他原本想接手家中事务便好,但却听闻,商部尚书是苏涟漪,于是他便来了。

李家自然希望兄弟二人都如朝为官,但只有他自己知晓对自己的鄙夷。

两人离得很近,苏涟漪向后退了半步,拉来了两人的距离。“同样,李公子,聪明如你,明知道事情结果,为何还要说出来?有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

李玉堂用一种类似惊呆的眼神看着苏涟漪,而后笑了出来,“果然。”

涟漪想到李玉堂从前为她做的种种,又想到这几日以来,他为了她勤勤恳恳撑起商部,心中又柔软了许多,“其实,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纯粹,没了某人,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人生也不单单只有一份缘分,你的世界,我苏涟漪只是个过客,真正属于你的女子,也许在不远处等你。”

李玉堂苦笑,“苏小姐,你这是在安慰我?”

涟漪摇头,神色认真。“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因单纯的安慰而说违心话。其他人不知当年在岳望县、苏家村中发生了什么,但你却知晓。我与飞峋的感情,并非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而是如同滴水石穿一般的感情。即便是如此,在我初入京城时,面对种种困境和反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李玉堂好奇问。苏涟漪入京后会遇到怎样的挫折,即便她不说,他多少也猜到。

云飞峋出身三公之一的元帅府,而那样一个名门大户,又如何会同意一名商女嫁给嫡子做妻?

如今的一切,都是苏涟漪自己的努力所得,就如同……当初在岳望县一般。

还记得两年前,苏家酒厂只是个依赖李府的小作坊,而苏涟漪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村妇女流氓,但突有一日,苏涟漪变了,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振作酒厂、研发药酒,创立神仙方,群菁会,机械制铁厂。

就在他的眼前,她一步一步走向成功,走向一个连他都震惊的位置,带给他多少震撼。

但如今,她依然是如此,在京城,一步步走到郡主、走到商部尚书之位,只不过这一次震撼,是带给世人的。

涟漪点头,“是啊,当时在想,若是我不成功,若最后无法扭转一切,若我已尽了全力而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我便大方松开,离开他,继续过我的日子,绝不寻死觅活。”

李玉堂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会说这样的话,在他眼中,苏涟漪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是无法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也会守贞一生的人,惊讶,无比惊讶。“真的?”

涟漪笑,“真的。”

“那你会为一个人守身一生吗?”

涟漪挑眉,“那就要看他如何了。若真是因为某种不可逆的原因无法在一起,他若守,我便守。但若对方娶妻生子,我还傻乎乎得守着所谓的爱情,那不是贱又是什么?”

李玉堂越来越惊讶,他认为自己已是惊世骇俗之人,但今日却发现,平日里看起来一板一眼的苏涟漪其实竟也现实无比。他本以为自己已了解她,但如今才知,平日里所见,也许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苏小姐。”他道。

涟漪一喜,“真的?李公子你若是能想开,那就太好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会有个好姑娘在前方等你的。”

李玉堂听她的话,面色白了一白,失笑,“你我想的,也许不同罢。”

“你是如何想?”涟漪皱眉。

李玉堂顿了下,而后逐渐调整了情绪,深吸一口气,“苏小姐,今日确实是我说多了,我走了,你也……早一些休息。”说着,便转身欲离去。

苏涟漪一惊,一把抓住李玉堂的袖子,逼着他停下来,“你刚刚是什么意思,说明白它!”

李玉堂低头,狭长的眸放在自己朱红官袍衣袖上的雪白柔荑,很想伸手去抓住,但最后,还是长舒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

“明日你大婚,想来定要早起,听兄长说,云家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往往当家主母会在大婚时使坏,让新人丢尽脸面,或下马威,你要小心。”刚说完,李玉堂一愣,为什么自己说这些话?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你刚刚说我们想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你到底想了什么?”苏涟漪才不关心云家是否喜欢她,她总觉得这李玉堂钻了什么牛角尖。

两人是朋友,她希望他能想开,找到自己的幸福。

李玉堂回首,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转身离去,最终未发一语。

苏涟漪看着其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气。人人都觉得她苏涟漪是全才,其实她不足之处太多,首先就是这感情……她真心不会处理这些复杂的感情纠葛。

只能……顺其自然了。

……

第二日。

苏涟漪睡得正迷糊,就感觉到一只略带冰凉的小手捏在了自己鼻尖上。

“醒醒,快醒醒,今儿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还在睡觉?你平日里不是很勤快吗?快醒醒。”一阵软糯又急促的声音,很悦耳,很熟悉。

涟漪皱眉,被迫醒来,“我才刚刚睡了一会。”一直在修订贷款利率方案,也在找一种珠算与乘除法综合最简单的算法,想对新晋一批专门搞结算的官员进行培训。

要说她心大将自己大婚之日忘得干净,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主要是,她与飞峋从前在苏家村中便有着夫妻之名、过着同一屋檐下的夫妻生活,而最后一层防线,也在前一阵子破了,而后晚上飞峋日日偷摸入公主府,两人夜夜见面。

这大婚,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同时,这一阵子确实在忙商部之事,也没心思分神在大婚上。多亏了有夏初萤这个好姐妹,否则她今日连自己的嫁衣都不知该如何解决。

“恩,知道了,起床了。”涟漪挣扎着起来,困倦难当。

“都进来吧。”见苏涟漪起床,琪嬷嬷一声令下,房门被打开,一众穿着喜气得丫鬟们如鱼贯入,人人都面带笑意,手捧托盘,而那盘上满是女子大婚梳妆之物,一件不落,有条不紊。

从后入两名粗实丫鬟,提着热水,到一旁的偏室小屋,将热水倒入硕大浴桶中,再倒入冷水,调匀水温,撒上花瓣及精油。“禀公主,水已备好,郡主可以沐浴了。”

涟漪觉得眼皮千斤重,用尽全身力气抬眼,看向窗外,黑漆漆一片,离黎明还远得很。“要不然,我不洗澡了?”小声和初萤商量。

睡眠不足已是没什么体力,全身软绵绵的,而洗澡更是耗费体力。虽不用她自己去做什么,但只要人的皮肤浸了热水,加速了血液循环,便更是没了体力。

鸾国与中国古代的礼仪相似,甚至礼仪更是繁琐。

在沐浴昏昏欲睡时,涟漪便听到琪嬷嬷在一旁嘟囔着什么,想来是一些吉祥话,而丫鬟们则是围了一圈,只要琪嬷嬷说上一句话,她们便将花瓣撒向涟漪一次。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脱个精光让众人参观,为了这大婚,她勉强忍了。

当这繁琐的沐浴仪式结束后,苏涟漪被众丫鬟们扶出浴桶时,真真验证了那句诗“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她从前听闻这句诗时,以为杨贵妃低血糖,沐浴后便体力透支,毕竟,低血糖病人多半伴随内分泌失调的肥胖,但今日她却推翻了从前的观点。

——可怜的杨贵妃一定是睡得正香时被人活活从被窝里拽出来洗澡,所以洗完后就全身虚软,就如同她苏涟漪的此时。

沐浴后,便如同中国古代的婚礼仪式一般,由琪嬷嬷亲手开脸、梳发、穿衣、上妆。

那婚衣,一层一层,足足有九层之多,鸾国以九字为吉,意味圆满,而苏涟漪就这么穿了九层婚衣。当然,最外婚衣是用上好锦缎制成,但里面为凑数的大红婚衣是薄如蝉翼的纱,所以虽九层,却也不算太厚,只是繁琐。

苏涟漪要感谢春季大婚,若是炎热的夏季——不死,也要扒成皮!

每穿一件衣服,每梳一下头发,每佩戴一样首饰,琪嬷嬷都要念念有词。

当全部折腾完,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天已放亮。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当盖上红盖头后,涟漪已被折腾醒了——困倦的最高境界,便是神经衰弱,再不想入睡。

时间掐算得很准,不知是谁的功劳。当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听见屋外有了热闹的嘈杂声,原来是接亲了。

如果说之前的三个时辰,苏涟漪一直是用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被众人蹂躏,那此时此刻,她猛然惊醒,她,大婚了。

众人都在忙碌,涟漪的房间内已没了那么多丫鬟,只有两名在旁伺候,大部分都出外忙碌,连琪嬷嬷也不在屋内。

涟漪坐在自己床上,那床单与帐帘也早已被丫鬟们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喜红的床单上绣着锦簇牡丹,而床帐上则是有着金色丝线绣的凤凰——因苏涟漪的身份是郡主,是太后的义女,才可用凤凰图案,这是天大的恩惠。

夏初萤也坐在床沿,陪着涟漪。“紧张吗?”

涟漪看不到初萤的面,但听声音,想来她是笑的。因为此时,她被绣着金色丝线的红盖头盖得严实。

盖头下,涟漪唇角勾起,笑容甜蜜。“恩,有一些。”

两人的手紧紧捏着,互相给予力量一般。

“这一日,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初萤道,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妥,补了一句,“这一日之后,你也是天下最幸福的。”

涟漪笑着点头,“会的,有你与飞峋在,我便幸福。”

两姐妹正说着,琪嬷嬷入了房间,“时辰到了,该上轿了。”说着,便有丫鬟捧着一只托盘,那托盘垫着大红丝绸,上面只放了一只圆圆的苹果。

这苹果是被精挑细选出的,完美无缺不说,还被丫鬟们擦得锃亮。

“郡主,这个一定要拿好,这是平安果。”琪嬷嬷将苹果交给涟漪。

红色的盖头点了点,这手拿苹果一说,涟漪知晓。

有喜婆来背新人,新人的双足不可以落地,否则便意味着还会被赶回娘家。涟漪乖乖的,众人怎么安排,她便怎么做。只不过,再无一丝困倦,从前的冷静也逐渐消失,心头涌起了百种情绪,交杂。

若是普通人家,是迎亲轿子将新娘接入,而新郎则是在家中等候。

但苏涟漪的大婚却不是,由新郎官云飞峋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前来接亲。一则是因苏涟漪的身份——太后义女,她算是半个皇家人,嫁入云家算是下嫁;二则,即便没有下嫁一说,飞峋也是要来的,这一日他盼望许久,他要亲自将心爱女子迎入家中。

见喜娘背着涟漪来,云飞峋翻身下马,在众人还未惊讶得缓过神来时,他已到了涟漪身畔。“涟漪,我来了。”那清澈的声音,几多温柔?

这可把喜娘吓坏了,一旁琪嬷嬷赶忙冲过来,让人将飞峋拽了去,这……这……这不合规矩!场面一度混乱。

涟漪在红盖头下笑得甜蜜,一颗心都快融化,如同吃了一颗糖一般。

一旁的夏初萤偏过头去,明黄底粉色花纹的宫装广袖掩在嘴旁,偷偷笑得欢快。这云飞峋真是个不为世俗的,一会这大婚定然有趣非常,她一定要去看热闹捡笑料去。

苏涟漪的大婚,自然是万人空巷。

此时别说京城,就是全鸾国谁人不知苏涟漪的大名,并非她多厉害,而是她的“奇”,一名村妇短短一年叱咤商界,与金玉公主情同金兰,一年之后入京成为太后义女,更是成为商部首任三品尚书。

她的经历可以说如同天助,岂能单单用“奇女子”一词来形容?

京城府尹派出了兵丁维持秩序,好在公主府离元帅府不是很远,否则这些兵丁不够用,怕是要调用御林军吧。

元帅府,更是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五品以下官员,送了礼,记了礼单,便离去。只因这婚礼,他们根本留之不下,为何?先说说高堂,云家高堂自是不说,一品枢密院使赤虬大元帅云忠孝、一品诰命夫人云夫人。而苏涟漪一方,则是由太后娘娘亲驾坐镇。

苏涟漪的真正家人,苏峰、苏皓和苏白,则是在一旁的贵宾席上,并未登上高台。这件事,苏涟漪心中也有一些内疚,但初萤已劝慰她多时,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苏老爹上了台去,只会被云家低看。

太后的坐镇,也是夏初萤的功劳。

而苏老爹两日前便赶到了京城,初萤曾亲自招待苏老爹,将事情的利害为其细细讲解,苏老爹当即表示不用顾忌他,只要女儿能幸福便可,他这村汉,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苏涟漪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也过了那个“给我一个杠杆,我便能撬动地球”的天真年龄,在对苏老爹诚恳道歉后,便也罢了。

这些姑且不谈,单说大婚会场。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边际,那奢华贵气的八台大轿后,是连绵不绝的嫁妆,足有九百九十九台——鸾国以九为圆满。

每一台都有两人来抬,这可怕数字的最终结果,便是嫁妆队伍第一抬已到了元帅府,而最后一抬还未出公主府。真真是,财大气粗!

本来这嫁妆没这么可怕,太后命人为苏涟漪准备了三百九十九台,而夏初萤又为其补了六百抬,于是就有了这个自打鸾国建朝以来第一嫁!

夏初萤几乎用了自己全部财力,偷偷为涟漪置办了嫁妆,最绝的是之前瞒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今日大婚,才命之前准备好的下人抬了出来。

被蒙在鼓里的苏涟漪一无所知,只是在喜轿中频繁听到外面人们的惊叹声,却不知何故。而后来得知此事,如何感动、如何抱头大哭、如何暗暗发誓定会用尽办法让初萤幸福,已是后话。

云飞峋下了马,一颗心跳得厉害,纷纷扰扰的世界消失,缓缓走到轿门前,俯身,将那喜轿帘子掀开。

一旁的喜娘都快晕了,“将军,踢轿啊,踢轿。”一张老脸急得红了,小声喊着。

别说喜娘,轿夫都急了,都压低了声音,使劲告诫,“将军,您忘了踢轿,您踢一下就好。”

但云飞峋却还是未听见一般,将那帘子拉开,深情看着其内的窈窕女子,红色盖头垂着,虽见不到其容颜,但脑海中却永远有那娇羞。

苏涟漪自然也听到一旁人疯狂的低声呐喊了,那喜娘急坏了,不能大声喊,却又必须提醒,声音都快哑了。“飞峋,踢脚。”她也忍不住提醒了下,想来是飞峋太高兴,忘了这礼仪。

飞峋一双深邃的眼望着面前最美女子,笑了,那幸福的笑容令他俊美无双。“不踢,我惧内。”

鸾国大婚有踢轿一说,女子落轿准备入夫家大门时,男子先下马威的踢上一脚,表示不惧内,若是门当户对,女子便还一脚,表示不示弱。男不惧内、女不示弱,便和和美美、太太平平。

苏涟漪哭笑不得,闹了半天,这云飞峋不是忘了礼仪,而是这丫闷骚的私自改礼仪,“飞峋别闹,这只是礼节,有象征意义,不代表以后我们两人的地位高低。”婚姻靠的是经营,而不是征服。

“不踢。”飞峋坚持。

一旁的喜娘年纪大概五十上下,是京城官媒第一人,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在京城中都是首屈一指。

她当了一辈子的媒人、喜娘,就没碰见过不踢轿子的,何况是这等高门大户!就连太后娘娘还在元帅府等着呢,太后娘娘老人家那是何等贵人啊!

喜娘都想下跪了,老眼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将军,老妇求求您了,踢轿吧,求求您了,要么老妇给您跪了?”这不是要砸她的招牌?

围观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新郎官还没踢轿就掀帘子?怎么还不踢轿?难道两口子还没成亲就开始吵架了?

一旁的轿夫外加迎亲队伍之人都围上来,“将军,踢轿啊,踢啊,只要随便踢一下就好。”

云飞峋冷眼横扫,一道杀气过去,“不踢。”

众人被这杀气吓了一跳,都不敢吭声了。

苏涟漪也是各种无可奈何,“我说,你不踢,我踢了啊。”以后就让你惧内到死!

飞峋微微笑着,那声音温柔如水一般,“好,踢得用力些。”

涟漪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苹果差点没抓住——丫的,从前怎么没发现云飞峋有将人活活气死的本领。

“喜娘,好了,扶本郡主下轿。”涟漪沉下声音,总归得有一个人做主,也不能一直僵持让人看了热闹去。

那喜娘目瞪口呆,“郡……郡主,那……那个……您……您也不踢了?”

大红盖头下,涟漪嫣然一笑,“夫唱妇随,相公不踢,我也不踢。”说着,一只手抓好苹果,另一只雪白纤长的柔荑伸了出去,示意让喜娘扶起。

张媒婆只觉得左胸口突然抽痛几下,没有办法,扯嗓门喊开了——“到家不踢轿,百子千孙代代笑!”喜娘的一大工作内容,便是要将所有突发事件圆成喜事。

甲午年己巳月戊寅日,天正二年,是鸾国枢密使之嫡子、云飞峋将军迎娶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之日。同时,也是鸾国京城第一官媒张媒婆坏了自己金字招牌之日。

这普天之下第一个迎娶不踢轿便是今日诞生,是张媒婆的耻辱,后来张媒婆有一日想不开差点悬梁自尽,好在被家人及时发现,这才没死,这是后话。

一根红绸,牵着你我。

一只红花,悬在绸间。

云飞峋手执红绸的一端,苏涟漪执着另一端,因为红盖头,涟漪被喜娘与丫鬟搀着,一步步向元帅府门内而去。

飞峋向前走着,明明只有几步,但心头的幸福却盈满胸怀,一步三回头,而涟漪也好像能察觉那目光一般,红盖头下,淡淡笑着,笑得甜蜜。

张媒婆愣住了,周围人都愣住了,刚刚嘈杂的声音静了几许,都伸着脖子看着这两人。

一身红色婚袍的云飞峋,身材挺拔修长,乌黑长发被束入状元帽中,别样英挺。他站立不动,稍微侧着身子,看着那高挑的红色身影,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盖头看见美娇娘的面孔一般。

而苏涟漪仿佛也能感受到前方之人站住了一般,也静立,含着笑。

张媒婆双腿一软,想跪。

一旁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张媒婆,“您怎么了?”

“没事,老了,有心疾了。”张媒婆呐呐道。

丫鬟莫名其妙,这心疾为何要下跪呢?

张媒婆欲哭无泪,原本以为做这两家的媒,很是长脸,今日才知,这真是深深一大坑啊!坑死她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上了。最后一咬牙,扯嗓子又喊了出来——“门前停一停,金银财宝入不停!”

旁观的百姓们都咂舌,这云家亲事怎么和别人家不一样?这么多新讲究!现在想想,也很有道理。但问题是,为何金鹏大将军迎娶公主时没有这些讲究?

有些“聪明人”开始推论开了——飞峋将军与涟漪郡主的婚事自然要别出心裁,因这是官与商的结合,既要升官,又要发财。

众人了然,纷纷点头称是。不信别人也得新涟漪郡主啊!传闻涟漪郡主为何屡屡平步青云,那可是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这做法搞不好是之前郡主的意思,郡主这么决定,定然是有道理!

心中暗暗想着,回头他们家再有婚事,也要这么办,咱们也要升官又发财!

“涟漪,面前,就是云家。我云飞峋发誓,你成为了我的妻,我便疼你、爱你、护你,一生永不变心,一世只爱你一人。”飞峋道,声音不大,但周围之人都听了清楚。

苏涟漪在厚重的盖头下,看不见,却又能看见。她看见的是自己脑海中的影像,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冷如冰霜,仿佛随手便能将她如同一只蚂蚁一般捏死。

想起两人做蒸馏酒的实验,他一声不吭地坚持拿着铁板,直到蒸馏酒出,才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满是血泡。直到如今,苏涟漪都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撑得住。

想起他为了讨好追求她,因无法去县城买夜莺,抓了一只猫头鹰几天几夜训练,只为夜鹰送笺。

想起两人临分别前的无声誓言,以及在怀靖城外得种种。

想起在猛虎营,为了和她缠绵,他在外打了一夜的架,更是将自己三名好友打的全身挂彩。

想起之事太多,一件件事仿佛涨潮一般涌上她的脑海,百感交集。

张媒婆哭了,掏出帕子擦去老泪。不是因为太过感动,而是因为她的金字招牌算是砸在这脑子不正常的云将军身上了。“将军,进去吧,别耽搁了吉时,这些话……要么咱入洞房再说?”

云飞峋连看都没看张媒婆一眼,就好像身边根本没这个人一般,只是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仿佛期待得到回应一般。

涟漪笑着,点了下头,“我也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云飞扬的俊颜爬上喜色,仿佛第一次射箭成功、仿佛打了第一场胜仗,各种喜悦,喜上眉梢。

张媒婆脸上是硬挤的笑容,心中却是愁眉苦脸,低声道,“飞峋将军,这说也说了,是不是可以入内了?”

飞峋终于搭理一下这可怜的媒婆了,微微点了下头。

媒婆心中嚎啕大哭,扯了嗓子——“门前说一说,山珍海味堆满桌。”

众人暗暗记下,这一套规矩,以后也这么办。

大厅内,云氏夫妻陪着太后娘娘说着话,心中却焦急万分——这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怎么还没到?

太后也是心中纳闷,出了什么事吗?当初初萤出嫁时,也没这么长时间啊。

有丫鬟匆匆赶来,在云夫人耳边说了一通,便是将刚刚门外发生之事说了出。云夫人一听,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面色铁青。心中暗道,这苏涟漪果然不是个省心的货,还没入家门就这么多事事,一会非要好好整整她不可。

有一名嬷嬷到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太后也是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时间,两人又经过了一些仪式,正式到了大厅。

当走到大厅时,张媒婆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仪式继续。

太后面色慈祥,看着面前一对璧人,但周身散发的威严之气,却还是压得左右人无法喘息。

云忠孝一向是面目严肃,因为他发色偏红,所以被称为赤虬元帅,但此时,不光是发色胡须,脸面色都红里发黑。

云夫人挤着笑,但脸色不好看。

张媒婆谢天谢地,接下来得仪式都是正常的,这飞峋将军没再起什么幺蛾子,先拜天地后拜高堂,夫妻对拜后礼成,将新娘子便送入洞房。

正厅宴席摆开,一众宾客开始吃吃喝喝,而新郎便开始敬酒应酬,一切有专门的管事提醒陪伴,自是不说。

就说苏涟漪,被一群丫鬟嬷嬷众星捧月一般送入了洞房。

本来,涟漪也有两名陪嫁丫鬟,虽然她不喜欢外人贴身伺候,但初萤却坚持要用,毕竟到了一个新环境,处处遇敌,若是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会很惨。

涟漪不懂后院之争,便听了初萤的,而入了后院,这两名丫鬟到底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被一群丫鬟嬷嬷用各种借口,一个一个打发出去,最后架空了苏涟漪,关了房门,准备按照夫人姨娘们的交代,各为其主,给这新媳妇下马威。

房门关闭,仿佛将屋外的喧闹也隔开,恍如来世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涟漪逐渐冷静了下来。

“春蕊、秋灵呢?”涟漪开口,先找自己身边两名陪嫁丫鬟。

周围无人应答。

涟漪一愣,顺着那红盖头,看见了地上的影子,也就是说,周围有人,却没人理她。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逐渐蔓延。

“有人吗?”她又问,明知故问。

众人还是未答,连动一下都未动。

苏涟漪垂下了眼,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闪过思索。看来这些人都是来者不善,想来是被人刻意安排在这,将她的陪嫁丫鬟支了开,只等她做错事,好借机找事罢。

新娘一般都早早起来梳妆打扮,早起是不允许吃东西的,而她更惨,一口水都未喝,折腾到这个时辰,想来又困又累。而若是发现房间内无人,一般都会偷偷撩开盖头找寻一些吃食。

即便是不撩盖头,多少也会活动活动腿脚。

而在这鸾国,也许会有规矩的女子即便是忍饥挨饿,也会忍着熬下去。但对方算准了她苏涟漪的性格,料定了她会有所行动,所以便用这一招。

若是她撩了盖头,或者站起身来,都是极为不吉利的,她们多半会冲出屋去,大声喧哗说新娘子怎么怎么不规矩,要么便有人“匆忙”赶到云夫人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嗓子喊新房内发生什么,让她丢尽脸面。

入了云家的门,就可以用云家的家法来收拾,什么跪祠堂应该是常事吧。

退一步说,即便她知晓房内有人,这接下来的时间若是坚持一动不动也是很困难之事,只要她稍微动上半下,这些人想来还会借机找茬整她。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她坚持到了最后,一动不动到最后,想来这群人就要狗急跳墙了,跑出去诬赖,反正这屋内除了她之外,便全是她们的人,众口铄金,她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苏涟漪不知自己这推论是对是错,但有一种预感告诉她——八九不离十。

所以,若是想安全,就必须要先发制人,但……如何才能让这些怀着黑心的奴婢背叛主子不来害她?

其实,苏涟漪猜对了,这些人的目的,便是如此。

此时,众丫鬟嬷嬷们屏住呼吸,就等苏涟漪做什么过格之事。一,不能摘盖头,二,身子不能离开这喜床——这是鸾国婚礼大忌!

苏涟漪撑起腿,一只手抓着苹果,另一只手则是从怀中掏出来个物件。那物件也是纯红丝绸做成,上面用金线绣着元宝样子,一看便是十分富贵。

周围丫鬟嬷嬷相对一看,叫唤眼中的惊讶——她这是要干什么?这红袋子里又什么?难道是点心?想趁着没人,吃一些东西?

毕竟,新房中,新娘挨饿,是注定的。

涟漪撑住腿,让那苹果稳稳当当地放在双腿上,而两只手很随意地将袋子打开。

众丫鬟嬷嬷喜上眉梢,就准备苏涟漪掏出点心后,抓个正着。

而只见,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贪入了红色丝绸袋子中,随意拨了两下,那袋子中便发出一种金属碰撞之声,声音不大,很是月儿。

众人不解,这些什么?

涟漪从那袋子中随意掏出一个,拿在手心随意把玩——金叶子,金闪闪的金叶子!

而那袋子鼓鼓囊囊,想来满是这金叶子!

众人眼中贪婪心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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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今日一定要送丫头月票哦,原因有三:

1,今日万更。【吐槽:你还好意思说?连续几天七千,终于万更了。】

2,提前发布。【吐槽:靠!提前十分钟也叫提前?】

3,今日大婚。【吐槽:你还好意思?三天前不是就说要大婚吗?】

贫嘴丫头自动忽略吐槽内容,最后重申——今天这月票真值得投,真的!么么!

162,想找茬?没门!

元帅府,新婚新房。

放眼一片红色,窗子、墙上都贴着大红喜字,屋顶则是悬着红色丝绸,在中央,则是悬着一枚硕大的丝绸花应景,垂下红色穗子,平添喜庆。

一身红色嫁衣的苏涟漪坐在床沿上,头上盖着红盖头,那盖头四角也垂着细穗,细穗是金黄色,与红盖头那金线刺绣辉映,精美华丽。

在那满是红色的雕花大床一旁不愿,有桌,桌上照理摆着喜烛、酒和瓜果菜食等物。

一夜未曾合眼一个时辰的苏涟漪,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但却丝毫不能松懈半分,因为周围左右站着元帅府的丫鬟嬷嬷,似敌非友。

这群丫鬟嬷嬷们正奉命准备找茬。

苏涟漪掏出大红的丝绸袋子,伸手入袋子中,拨弄几下,随后便是悦耳的金属碰撞声。掏出了一枚金叶子,在手中把玩,就好像是极为无聊找玩具一般。

她一没掀开盖头,二没从床上站起,就连那圆滚滚的苹果还在膝间放着,外人能奈她何?

众人眼睛都死死盯着苏涟漪手中的袋子,那袋子鼓囊囊的,里面少说也得有百八十片金叶子。

一枚薄薄的金叶子可折合雪花银五两,而这些嬷嬷们的月钱一个月才四两,那些丫鬟更少,一个月二两半。即便是平日里夫人打赏,也鲜少打赏百两那样的巨额钱财,就算是赏个镯子簪子,也撑死了五两银子。

众人狠狠咽了口水,她们卖身为奴,不就是为了钱?忠仆自然是多,但谁不爱钱?谁不缺钱?在不背叛主子的前提下得一些钱财,为何不可?

苏涟漪隐隐能听见周围呼吸声频率改变,甚至还有人吞口水。便淡淡来了句,“周围,有人吗?”重音放在周围两字之上。

时间一点点推移,周围众人都在挣扎。

突然,有一年轻女声,带了些许忐忑与谄媚,“涟漪郡主,奴婢在。”上前,到了苏涟漪身旁。

红盖头下的涟漪微微勾起唇角,将把玩的金银子捏在晶莹得指尖之上。“赏你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真理、千古名言。

所谓的男子汉,还为五斗米折腰呢,何况是女子们。

那丫鬟赶忙伸手去接金叶子,“谢谢!奴婢谢谢涟漪郡主!”将金叶子揣在了怀中。这是什么?这可是整整两个月的月钱。

财大气粗的见过,但像涟漪郡主这样随手金叶子扔给连面都没见过的丫鬟的人,众人却是都没见过。忽然想起了那九百九十九抬嫁妆,众人吞咽的声音更是大了。

第一个勇于吃螃蟹者出,就如同堤坝上的第一道缺口,当洪水冲破那缺口时后,便再也无法止住、其势不可挡。

涟漪勾唇,继续问,“还有人吗?”

“有,有,涟漪郡主,老奴在。”是一名嬷嬷赶忙即开周围正准备冲上来的小丫鬟,跑到涟漪身前,贪婪地看着其手上的金叶子。刚刚那手脚灵敏思维敏捷的情景,谁能相信这是一名老妪?

“赏你的。”说着,又一枚金叶子出手。

“谢谢涟漪郡主,谢谢。”嬷嬷也赶忙接过金叶子,一旁刚刚那被她挤开的丫鬟带着怨念看过来,被嬷嬷狠狠瞪了一眼。

修长雪白的柔荑继续在丝绸袋子中翻弄,悦耳的金叶子碰撞声恍如天籁。两个人尝到了甜头,都欣喜,更多人心动。

这些丫鬟嬷嬷大半是云夫人派来,有一些是从其他夫人那里抽调的人,以示公正,而占主导的却是云夫人的人。刚刚那两人也都是其他夫人派来的人,所以胆大。

“没有人了?”涟漪道。

刚刚被挤开的小丫鬟这一会把握了机会,冲了过来,“涟漪郡主,奴婢在、奴婢在。”

“赏你的。”说着,又是一枚金叶子。

这是第三枚金叶子,云夫人之人终于彻底心动,挣扎许久,也想开——上面只交代了若是郡主坏了规矩便出手惩治,但郡主动与没动还是他们说话算?只因夫人们一时痛快就堵了她们的财路?

众人互相再次看了又看,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贪婪。

“还有人吗?”细长白皙的手指继续掏出一只金叶子把玩,金灿灿的叶子在灯烛光下熠熠生辉。她的声音本就不错,如今听在众人耳中更是如同仙女一般美妙。

“有,郡主,奴婢在。”

“郡主,老奴在。”

“郡主……”

一群人开始争抢了起来,闹闹哄哄的。听声音,应该有五、六个人,加上刚刚已拿金叶子的三人,这屋内大概有十人上下,而刚刚鸦雀无声。涟漪轻笑,还亏她们能憋得住。

一个问题,只有一只金叶子赏金,这叫竞争意识,加之她也不是散财童子。

有一名嬷嬷抢了去,狠狠瞪了左右小丫鬟们,而小丫鬟们只能敢怒不敢言,垂下头,将那老不死的嬷嬷偷偷骂了几百遍。

金叶子还很多,众人又开始屏住呼吸,等待郡主下一次叫人。气氛骤然而变,谁现在还关心郡主动不动?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郡主手中的钱袋子上。

但等了许久,涟漪郡主坐得笔挺,却再也不呼人了,只不过偶尔拨弄下金叶子,仿佛倾听那美妙的声音一般。

九个人,只有四人拿到了金叶子,剩那五人急死了,其中有一人,还是李夫人的心腹嬷嬷,这里她权利最大,刚刚她也一直挣扎,挣扎着要不要拉下脸去要那金叶子。

但这一次,苏涟漪只是单纯把玩,好像对周围有无人没有了丝毫兴趣一般。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放在现代,便是十五分钟,苏涟漪还是坐在床上,把玩金叶子,一声不语。

几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在那种便宜被她人占了去,自己没占到的思想凌迟着最后那五人。

终于,一道上了年纪,但听起来还带了些许威严的嬷嬷道,“涟漪郡主,您坐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渴了?老奴为您取来热茶吧。”

“恩。”涟漪微微点头一下,就等这人带头呢。其实,她已经渴得嗓子冒了烟了。

那人赶紧去一旁沏茶,又细心地将那茶水冰了下,让其不是十分烫人,而后恭敬端了过来,放在红盖头的下咽,因为这是苏涟漪的视线范围之内。

涟漪慢悠悠地接过了茶,闻了一闻,“嬷嬷好手艺。”道好像是打发时间似得,根本不像是口渴之人。

那嬷嬷姓刘,一双精明的老眼带了些焦急,“老奴多谢郡主的夸奖。”

苏涟漪还是一派慢悠悠,轻轻抿了一抿,即便渴得厉害,也只喝了两小口。也许这便是她的虚张声势吧,若是被对方看出了她真实状况,就大事不妙了。

将那茶碗递了过去,刘嬷嬷接住。众人看那茶水根本没少多少,心中猜想郡主根本不渴,还好刚刚她们聪明服了软,否则若是继续僵持下去,非但抓不到郡主的把柄,还没了钱财。

手脚勤劳的便是好孩子。苏涟漪喝了口茶,便将那金叶子捏在指尖,微微一探。并不是递、也不是给,那角度拿捏,高高在上,是恩赐!

而对方便千恩万谢,将那金叶子接了过去。

这是什么?这是广大的商机!就好像现代下岗再就业一般。只要让郡主舒服了,这钱财就如同流水般流入自己的口袋。钱,谁不喜欢!?

“郡主,您饿了吗?奴婢去厨房为您拿一些点心吧。”一旁未拿到金叶子的小丫鬟灵机一动,道。

涟漪轻轻点了点头,“恩。”那随意答应的一声,根本不像饿了想吃东西,而是仿佛大发善心地给这个小丫鬟一个获得金叶子的机会。

那小丫鬟一想到要有金叶子拿,立刻如同捡了多大便宜似得转身推门而出,而后到处查看,确认了没人看见她,这才疯狂向厨房跑去。

屋内,众人都是伺候人的好手,这一下子便彻底火热了起来。

“郡主,您折腾一天肯定是累了,奴婢为您捶捶腿好吗?”有丫鬟道。

“恩。”不高不低,不带任何情绪,永远云淡风轻一般的回话。

那丫鬟乐了,立刻跪在苏涟漪腿边,开始为其小心翼翼的锤腿。

而另一个丫鬟道,“郡主,奴婢也为您锤腿吧。”说着,也不管涟漪是否同意,跪在了另一边,开始轻轻锤了起来。

之前第一个锤腿的丫鬟看见自己千方百计想出的点子被人用了去,气坏了,恶狠狠地白了对方一眼。而对方小丫鬟也不示弱,对白。

两条腿都被人占了,难道要向郡主的胳膊发起进攻?

有一丫鬟另计一动,“郡主,您坐这么久是不是累了?奴婢为您揉揉肩可好?”

“恩。”还是那平淡的回答,但其实心里却高兴,因为两条腿还真不累,真正累的是是肩和腰。她真想躺下……

丫鬟现实掏出了帕子,将鞋包上,而后小心翼翼的跪着爬上了床,到了涟漪身后,开始耐心为其揉捏。

红盖头下,苏涟漪暗暗舒了口气,这……真他妈舒服!

原谅她爆粗口吧,实在是有些特定的场景和情况,不爆粗口,根本无法发泄心中那强烈的情感。

新房内,气氛很诡异,不是应该找茬新娘子吗?不是应该给这新娘子来个下马威吗?但哪里有下马威?明明就是一群溜须拍马。

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跪在苏涟漪身旁,为其锤腿,而床上也跪着一名丫鬟,为其揉肩。除了一名跑出去拿点心的外,还有有五人围着站着,想如何再弄写借口,让郡主开心,好得到金叶。

去厨房取点心的丫鬟归来,“涟漪郡主,点心来了,奴婢服侍您用上一些吧。”

苏涟漪伸手,轻碰了下正锤自己腿的小手,那丫鬟立刻明白,两人同时停了手,用期待的眼光看向盖着红盖头的郡主。

苏涟漪散财不手软,两枚金叶子,瞬间便到了两名丫鬟的手心。

那两丫鬟也许是第一次接到如此打赏,激动得小脸儿都红,连声感谢,手中捏着金叶子,而刚刚取点心的丫鬟却有一些不开心了,或者说心里不平衡。

她跑那么远取了点心,会得到一片金叶子,而这两个小蹄子装模作样的捶捶腿也能得到。

无奈,那丫鬟一咬牙,伸手小心捏起一块,脸上堆满了笑,声音柔得发嗲,“郡主,您尝尝这个,这个是我们元帅府崔厨娘的手艺,这面啊,是用桃花汁和的,成为桃花饼,宫中的娘娘们也很喜欢呢。”

涟漪其实不喜欢那种甜得发腻的甜食,但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胃口了。

那带着桃花淡香的桃花饼到了她手上,立刻引发了她食欲,这一次,她没太客气,却也不会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的,用着桃花饼。

身后,为其揉肩的丫鬟也是暗暗叫苦。小巧和小秦两个狡猾的小蹄子选了个好活,锤了两下腿就得了一片金叶子。而她揉这么长时间,跪着的膝盖酸了,胳膊也酸了,也是一片金叶子,真不公平。

涟漪用完了两只小饼,肚中终于垫了底,从红色丝绸袋子中掏出了两只金叶子,“赏你的。”那两片金叶子,并非重叠,而是分开,让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到,两片!十两银子!四个月的月钱!

那丫鬟激动坏了,赶紧将点心盒子放到桌上,颤抖的双手接下两片金叶子,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只要郡主有什么需要,奴婢定然万死不辞。”

众人都很明白的翻白眼,这厮真是个没节操的,这样就叛了主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郡主富得流油,而且身份尊贵、势利和强大,如今就带了两名陪嫁丫鬟,身边可以说没人,若是她们能想办法能留在郡主身旁伺候,那好处还会少?

传闻宫中的太监管事大宫女,都有钱的很,在京城有不少宅子,若是她们能再涟漪郡主身边伺候好了,岂不是和那些太监宫女一般?也能置办不少宅子?

人心,沸腾了。

涟漪又从丝绸袋子中掏出两片金叶子,微微抬手,“赏你的。”意思是给为她一直揉肩的丫鬟。

那丫鬟一愣,刚刚心中正抱怨呢,一下子也是眉开眼笑,双手接过,“奴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奴婢……奴婢再为郡主揉一会吧?”两片金叶子啊。

其他人愤恨,仇视那接到两片叶子的人。

一串悦耳的笑声,从红盖头下传来,那声音婉转如出谷黄鹂一般。“真是个有孝心的丫头,本郡主不累,你也歇歇吧。”居高临下。

那丫鬟十分恭敬地趴下了床,坐在床边的踏脚凳上,将帕子从鞋上解下来。之前还有些心疼最喜爱的两只丝帕,但现在却觉得这丝帕毁得值!两片金叶子,什么买不到?

苏涟漪如今就告诉这些丫鬟嬷嬷们,跟着她,有肉吃。做得越好,肉越多。在是不信人的奴性的,友谊不会背叛、爱情不会背叛、亲情也不会背叛,但这主仆关系就难说了。

这些大大小小的女人们,一口一个自称奴婢,试问,谁愿意一生为奴,谁能甘心?

随后,没有人端水、没有人捶腿、没有人揉肩、没有人跑去取点心。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苏涟漪端正在床上坐着,而其他人围成一圈看着。

但“找茬教训”这个可笑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这九人都在思考着,怎么让涟漪郡主开心,怎么得到更多金叶子。

那地位最高的嬷嬷姓刘,老眼转了又转,自家相公早死,她孤儿寡母的带着三个儿子,而儿子们都已成人,马上就要盖房子娶媳妇,虽夫人待她不薄,但也不会大手笔的给她银两。

再说,夫人身边受宠的丫鬟嬷嬷多了,即便是给个百八十两,也轮不到她。

小户人家其实也同大户人家,讲求一个门当户对,能娶到什么样的姑娘,也全看这彩礼有多少。为了儿子,她也拼了。

刘嬷嬷款步上前,心中有一些忐忑,很怕周围这八个人将她贡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说,他们八人也都拿了郡主的金叶子,若是将她推出去,也每人能有好果子吃。

“涟漪郡主,想来您累了,要么……您在这床沿稍微躺躺?虽然这规矩规定新人必须坐着,但这宴席想来要持续到夜晚,整整一天的时间,郡主的身子娇贵怕是吃不消呢。”刘嬷嬷语重心长道。

周围八人齐齐看向刘嬷嬷,眼神都带着十足的挣扎,有一些有城府的,则心中暗暗怀疑这刘嬷嬷是不是故意为之,看着好像劝郡主躺下,只要郡主动上一动,她便还是按计划行事,跑出去……

苏涟漪也是如此怀疑。

红盖头下,那眼垂着,思索着。

不大一会,咬了胭脂的红艳艳的唇勾起,从丝绸袋子中掏出五枚金叶子。“这位嬷嬷真是个贴心的,本郡主喜欢,赏。”只要造成分赃不均,这群人的心便不会齐,她没什么可怕的。

众人惊呼,五片金叶子!

那刘嬷嬷也激动了,双手颤巍巍地接过那五片金叶子,仿佛已看到一座崭新得宅院。她从未想过,钱来得如此容易!如今,什么主仆,什么任务,都成了过眼烟云,什么都没有钱财来得重要。

这一下子,众人都疯狂了,面前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尚书、根本不是什么郡主,也不是什么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她分明是财神!大大的财神!

转念一想,商部尚书,这不是财神又是什么!?

“那个……郡主啊,老奴也有一句话要说,这盖头啊,憋着也不舒服,那个……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对奴婢们这么好,奴婢们也是真心的心疼您,要不,您就摘下来好好歇歇?”说话的,正是第一个冲过来送茶水的嬷嬷,她算是看明白了,郡主有大把的钱,就看众人怎么想办法得了。

盖头下,涟漪唇角勾起更深,貌似犹豫,“你们一片孝心,但虽是如此,被人发现了,恐连累了你们。”其意很明显,即使抓到了,她也不怕。

从前不怕,现在不怕,以后也不怕。

那嬷嬷一拍腿,“嗨,郡主菩萨心肠,但您多虑了,我们这些人在元帅府多年,怎会有事,”说着,转头对一丫鬟道,“小巧,你去房门那守着,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报。”

那名为小巧的丫鬟有些不乐意。郡主是财神人人都知晓,为啥将她支开,让其他人在这抢钱?她不干!

虽不敢顶嘴,但就是站着,不肯动。

领头的刘嬷嬷白了小巧一眼,“你去吧,一会让你替你,丫头们轮班为郡主守着,为郡主做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荣幸。”口吻带着威胁。

名为小巧的丫鬟听说一会有人来替她,便不再反驳,乖乖去了房门前守着。

刘嬷嬷小心将苏涟漪的红盖头掀起,别说,她们从前也是只闻涟漪郡主的大名却未见过其人,是丑是俊,都好奇得紧。

盖头掀起,露出的一张浓妆艳抹的绝色容颜。那容颜之美,比之以美貌著称得金玉公主丝毫不让;那容颜之艳,即便是女子,也忍不住被她勾了魂儿。

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而苏涟漪容貌从来都是美的,只不过平日里几乎不施粉黛,而乌发也是随意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所以,明珠蒙尘。

如今这精致的打扮、喜气的嫁衣,竟美得让人转不过眼去。

红唇勾起,看了看这九人,将九人的容貌记于脑海,“你们啊,聪明、狡猾。”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九人,那明眸,好像能透过每一人的身体看透灵魂一般,将众人看得有些无地自容。

第一个端茶的嬷嬷愣了下,老脸红了,怀疑这郡主是不是嘲笑她们贪财。

无人发现,这个婚房的主动权,早已易主。或者说,只要苏涟漪在,这主动权便永远牢牢把握在她的手中。

“郡主,老奴不知您的意思?”刘嬷嬷见多识广,能压住场面,不卑不亢道。

涟漪噗嗤一笑,“以本郡主的作风,见了就要给见面赏,你们这让本郡主早早掀了盖头,不是讨赏,又是什么?”莞尔一笑,将刚刚那咄咄逼人的锋芒收回。

众人松一口气,那端茶的嬷嬷道,“郡主您真是笑话奴婢们了,奴婢们是真心为郡主着想,心疼郡主呢。”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掏出了两枚金叶子。“就你嘴甜,本郡主喜欢,赏。”金叶子出手。

一阵吞气声。

接下来,涟漪又给了领头的刘嬷嬷两片金叶子,其他小丫鬟一人一片。

九人中,两名嬷嬷六名丫鬟。那两个嬷嬷交换了下眼神,今日得到的震撼太多,伺候人一辈子,碰见过出手阔绰的,却没碰见过如此阔绰的,惊讶之余,动了去涟漪郡主身边伺候的心思。

就这样,名为小巧的丫鬟警惕地守在了新房门前,其他几人则是伺候着苏涟漪躺在婚床的边缘。

有人送水,有人递水果,小丫鬟们在一旁又捏又锤,两个嬷嬷则是在一旁陪涟漪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顺便使唤丫鬟细心伺候着。

当然,只要是细心伺候,金叶子便如同雨点一点打在众人身上,一众人早忘了要找机会坑涟漪郡主了,更是忘了要什么下马威。

下马威?开玩笑!这么好的郡主打着灯笼都难找,为啥要坑?

至于主子们若是问起,她们便“老老实实”地回答——公主从始至终在床上一动未动,想找茬也没办法。

……

前院,重臣们一度沸腾,因,皇上驾到了,这是何等的荣幸?

其实转念一想,新婚二人都与皇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其前来并不稀奇。其实,夏胤修本人也是矛盾再三,理智告诉他应前来观礼,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看见苏涟漪出嫁,最起码,不想见她嫁给他人。

皇上来后,送上贺礼与助词,接受了群臣敬酒,便陪着太后娘娘摆驾回宫。

临行前,夏胤修深深看了一眼云飞峋,而后者也敏锐发现了这道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用眼神交换了信息,无声。

——你要的,朕给你了,你没忘记你的承诺吧。

——大婚后,自是回归影魂,请皇上放心。

两人的眼神带着无比默契,停留两秒后转开,除了两名当事人,竟无一人发现。

皇上与太后离开,众宾客把酒言欢,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没了刚来时的拘束。

云飞峋被管事带领,游走于宴席的桌前,一一敬酒,他不是喜欢笑的人,朝中之人也鲜少见到云飞峋笑,但今日,他的嘴角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深邃的眼神无比迷人,双颊带着一丝酒红,别样俊美。

群臣们观之,都叹为观止,心中暗暗惊叹,那云忠孝长得不怎么样,却生了这么一对俊美如涛又文武双全的儿子,真是让人羡煞了人!

一张贵宾席上,坐着的是苏涟漪真正的家人,父亲苏峰、兄长苏皓和弟弟苏白。在场群臣虽知这是苏涟漪的家人,却没人跑来敬酒,连那云家的亲家都未向这边看上一看,可想而知,朝中之人是瞧不起他们商家的,尤其是这种短时间内兴旺起来的暴发户。

金玉公主夏初萤在太后娘娘离开后,便跑来坐在桌上,为苏家人撑场面。

没人为苏老爹敬酒,那她夏初萤来敬。

“老爹,今日是涟漪的大好日子,本宫敬您一杯。”初萤端起了酒杯。

苏峰哪敢?“不,不,公主殿下,草民受不起……”苏峰再怎么不学无术,如今见了这场面,也早吓得腿软了。毕竟,他只是个农夫,哪见过这种大场面。

初萤掩嘴一笑,“怎么受不起?当初本宫在苏家村时,没少得到您的照顾,这酒,您受之无愧。”

苏峰哪想到当初那黑黑瘦瘦的小寡妇竟是鸾国金玉公主?现在想来都如同做梦一般。

颤颤巍巍的将那酒喝了下去,平日里很有大老爷气势的苏峰,今日蔫在一角,就如同普通农村老头一样。

“苏大哥,这杯酒敬你,这一段日子,要位涟漪照顾产业,辛苦了。”初萤继续道。

“公主,这是草民应该的。”苏皓已经这一阵子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从前也经常见到初萤,有一些熟悉感,于是便没太多胆怯拘束,端起酒恭敬地喝了。

轮到了苏白,那苏白拿起酒,“初萤姐,我年纪最小,就不用敬了,不然我姐要是知道了,回头肯定踹死我。”因为和初萤很熟悉,有些贫。

初萤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年纪小?还等着本宫来敬酒?难道你就不会为本宫敬酒?涟漪踹死你都是轻的。”

苏白哭丧了脸,“初萤姐姐,小的错了,小的这就敬……”

一张硕大的桌上,只有这四人,笑呵呵得,但也略显冷清尴尬。

初萤感觉到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回头一看,竟是他——云飞扬。

弟弟的大婚,作为兄长的云飞扬自是会出席,帮着陪着客,与群臣吃着酒,但眼神却总是不是飘到一人的身上。看她时而笑、时而闹,娇俏的面容很是生动,这是他从前未见过的一面。

突然,她回头,看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

他本以为她能平淡无波地转过眼去,就如同从前一般,但这一次,她竟注视着他,好像欲言又止。

云飞扬双目逐渐大睁,不自觉吸一口气,他希望……她与他说话,即便是骂,也行。但这想法转瞬即逝,又觉得自己可笑。

夏初萤确实有话要和云飞扬说,她面色平静,无喜无悲,看着他。而后,粉唇微动了两下,做了两个口型。

云飞扬皱眉,她想说什么?

初萤用口型表示——“过来”。

飞扬心中狂喜涌现,那种狂喜是心底迸发,根本无法用理智来解释。

她……终于肯挽留他了?

“云将军,喝。”一旁官员举杯催促。

云飞扬一仰头,将手中酒杯喝干,“抱歉诸位,本官失陪一下。”说着,歉意起身,毫不犹豫地向金玉公主的方向而来。

众人看着云飞扬的身影,也不调理,人家是夫妻团聚嘛。

夏初萤为何要让云飞扬来?很简单,让他来充场面的。这硕大的圆桌除了她陪着苏家三人便没人,她不希望涟漪伤心,也不喜欢苏家人伤心,从前在苏家村的种种犹在脑海,苏家人对她不薄。

云飞扬来,以为初萤要唤他离开,到人少清静之处说一些话、叙一些旧。但初萤一个眼神却示意其坐下。

无奈,云飞扬坐下。

初萤再也没理会云飞扬一下,而是继续和苏家人攀谈。与苏皓聊一些生意之事,与苏白说一些未来的打算,以及对苏白叮嘱一些道理。

云飞扬就这么愣愣坐在一旁,他好像是……一枚摆设。

没错,就是摆设。

飞扬端起酒杯,对苏老爹道,“这位便是郡主的父亲,苏老爷吧,公主在岳望县时承蒙照顾,本将军敬你们一杯。”

苏家三人赶忙端起酒杯喝酒。

接下来,夏初萤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有了云飞扬在这陪着喝酒,场面也不会太过尴尬。

而随后,因为有云飞扬的坐镇,平日里与苏涟漪有一些来往的官员们便也举杯前来敬酒,这一桌也总算是热闹了起来。

为何刚刚无人肯来?一则是云忠孝在朝中势力广大,而云家瞧不起苏家明眼人都能看见,他们若是直接前来,便如同站了队伍一般,与云家为敌。

加之,刚刚这桌上确实无男子可以撑门面,苏皓虽经过锻炼,但怎么说也是个老实人,这种场面,他是撑不起来的。而如今却有了云飞扬,情况便又是不一样。

凡事种种,哪会那么简单?身在其中,错中复杂。

……

另一边,云夫人很是焦急,她派去了丫鬟嬷嬷守在新房,只要是那苏涟漪有个丝毫不妥,她便让苏涟漪吃不完兜着走。但,为何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人来报信?

难道那苏涟漪真的恪守规矩,一动不动?

无赖?她想过,却不敢。若苏涟漪是一般女子,或者是官家女子,她是敢的,她有的是办法让人有苦难言,但苏涟漪却不行,苏涟漪本身便是有实权之人,她不敢与其真的撕破脸针锋相对。

云夫人做梦都想不到,此时的苏涟漪非但没受半点罪,甚至比平日里还舒服几分。

她和衣躺在床沿,微眯,两名丫鬟小心守在门前,剩下的嬷嬷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错,他们正守着苏涟漪……睡觉。

云夫人连吐血都想不到,苏涟漪此时睡得正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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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洞房花烛(求票,你懂的)

“郡主,您醒醒,前院来人了。”有人低声道,声音仓促,显然是极为着急的。

而在床上平躺的苏涟漪,在这人一句话还未落地时,双眼猛的睁开,翻身而坐,一伸手将挂在自己发钗上的盖头改好。整套动作没用一秒,干净利落,将周围人都看了一呆。

这也……太快了吧?

刘嬷嬷在众人愣住时,狠狠来了句,“还不赶紧伺候着?”众人惊悟,赶忙行动起来,平床单的平床单,为苏涟漪整理盖头的整理盖头。

众丫鬟到底是训练有素,也真是分分钟的时间,整个房内已恢复如初,而守着门的两名丫鬟也是多问了两句,争取了宝贵时间,却又不会引人怀疑,众人的行为就如同惯犯一般。

入门来的,正是元帅府后院的几位夫人,以云夫人为首。

此时宴席已是尾声,前院自然有人喝了高,自然也有人告辞离了去,而云夫人便抽了空来到新房。而随后跟着的这些夫人们,都是眼尖看见夫人要来找茬,便跟了来,看热闹。

寇氏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苏涟漪,双眼忍不住迸发出嫌恶的目光,但这目光很快被其掩藏,换成了犹如慈母一般的慈爱目光。“涟漪,怎么样,是不是累了?饿了?”

红盖头下,看不到苏涟漪脸上的表情,但听那声音,却是低调、恭敬,含着笑意。“多谢母亲的关心,确实有那么一点。”

若是说累了饿了,实在随意,不是名门闺秀的作风。但若是说不累不饿,有损主母的颜面,给人一种费心思不讨好之感觉。虽不算套,却也是个小埋伏。

别的不用说,就这一个回答,已令其他姨娘们另眼相看,听这声音,不卑不亢,绝不是个好欺负的善茬。

众姨娘心中笑着,后院生活乏味无聊,总是那么几个老梗,早看够了,如今总算是有些新鲜事儿了,有是大夫人的事儿,真真倍感兴趣。

云夫人自然知道苏涟漪不是个省油的灯,用质问地眼神看向一旁的刘嬷嬷,“冬春,这么长时间,难道不为郡主端茶喝?你是怎么伺候的?”

众姨娘心中好笑,涟漪郡主扯上云夫人算是踩了一脚烂泥罢,云夫人是个没事找事的高手,此时只要刘嬷嬷若说没端茶,那便是她的不是。但若是说端了茶,新媳妇就没了规矩,看好戏吧。

“母亲切勿责怪嬷嬷,嬷嬷自是端过茶的,但涟漪确实不渴,便没喝。听闻刘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怎么会不懂事呢?”涟漪还没等刘嬷嬷说话,她先答。

云夫人愣了下,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用眼神去询问另一嬷嬷,想知道刚刚是否发生过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妥,她要借机发挥。

但没想到,另一嬷嬷也是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其意很清楚——刚刚这房内,一片太平,什么都未发生。

云夫人心中暗暗气恼,以苏涟漪在公主府和她针锋相对的个性,今日真的这么逆来顺受?但事实好像也正是如此。

没办法,来找茬的没找到茬,便只能好生交代几句,而后怏怏离了去,其他姨娘见没什么乐子,便也跟着走了,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丫鬟嬷嬷们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怎么会讲郡主卖出去?为什么要卖?先不说她们拿了这么多金叶子,就说这种出手阔绰的主子实在难找,何况郡主刚刚无意中提到一句话,郡主身边没有合适的丫鬟嬷嬷,早晚要无色几个。

众人都是打了鸡血一般献着殷勤,希望老天爷放个屁让她们碰上,希望被郡主能看上,这样只要到了郡主身边,荣华富贵还少得了?

虽然她们现在都有主,但涟漪郡主是什么人?只要涟漪郡主看上的,又怎么会得不到?

所以,苏涟漪在这本该受尽折磨的新婚之日,竟舒舒服服的连吃带喝,美美得睡着觉,无聊便听丫鬟嬷嬷们讲这府中的小道消息,可以说,是近日来繁重工作压力下难得的一日轻松。

正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宴席前前后后已持续几个时辰,先是吃宴,而后群臣聚在一起讨论一些闲事,品着香茗,到了夜晚,又来了另一些客人,再次吃宴。

终于,在天边有了火烧云,这一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总算结束,而云忠孝也借着酒劲,已被人扶着回去休息。

“苏老爹这几日可有什么打算?”初萤道。

苏峰摇头,这一日,醉了两次,只因是宝贝闺女出嫁太过高兴。“不……不呆了,回家……”舌头有些大了。

“在京城多玩几日?”初萤又问。

苏峰伸手在旁摇了一摇,“不……了,哪里都不如……家好。”

初萤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哪里都不如家好。比起京城,其实本宫更喜欢岳望县,怀念苏家村的静宁,怀念春日泥土的气息,怀念仙水山上的仙水潭。”

苏皓也想到从前的生活,竟恍如隔世一般。当初那一穷二白,转眼间却发展了大批产业,而妹妹竟嫁入了这种高不可攀的高门大户。突然想起,他也曾有妻,却不知她怎么样了。

云飞扬看着身侧的夏初萤,也许与苏涟漪在一起的时间过长,初萤身上骄纵的公主贵气早已消失,此时气质恬淡,态度从容。不知是因微醺还是因那火红的夕阳,初萤的面颊粉红一片,如同桃花花瓣一般,惹人喜爱。

他从前知她是美的,却不知如此美。当然,在他将军府的后院,美人何其多,但此时此刻,却觉得天下再无美人可敌得过金玉公主夏初萤。

“苏白,你呢?若是想留京,本宫便为你寻一份差事,当然,若是你想去商部,更是容易。”初萤问。

苏白白皙的面孔因酒醉也是粉嘟嘟的,可以用形容女子的“娇俏”来形容他。虽然容貌变了,但他行为却还是那般粗鲁,胡乱摇头晃脑,“不,我苏白也不是没本事非得走后门?我姐就是我的……嗝偶像,我姐能白手起家,我也可以!我要考状元嗝……”

夏初萤失笑,也许事爱屋及乌,她早已将着外粗里细又忠心耿耿的苏白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你也能考状元?当初单单十个字,本宫教了你整整两日,若是你能考得状元,那本宫还真不知有何人不能考得状元。”她确实是苏白的启蒙老师。

苏白哭丧了脸,“初萤姐,您就不能不打击我?我如今已经学好了,真学好了,不信你问……嗝我姐。”

初萤宠溺一笑,“知道了,不用问,本宫也知晓你学好了,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便去做把,我们都支持你。”

云飞扬看着这整整一天,夏初萤的变化,真的便仿佛从前根本不认识金玉公主一般。

对朝臣,她是高高在上的威严,对苏家人,却又是和蔼的亲切。男人天生都喜欢善良的女子,没有男人喜欢那种生性凉薄又心如毒蝎一般的女子,云飞扬也不例外。

男人毒辣,也许会引得女人的亲睐。但同样的情况换一个身份,女子若是毒辣强势,也许会引来男子的欣赏,但爱慕却绝不可能,这是性别特征使然。

若是说从前的夏初萤只是“金玉公主”四个字,但从今日开始,夏初萤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又善良聪明的女人。

云飞扬的视线,再没办法离开。

夏初萤微微皱眉,“小锦呢?孙小锦最近如何了?”当时她手下可是有两名弟子,除了这不学无术如今浪子回头的苏白,还有一名聪明懂事、勤奋好学的孙小锦。

一提孙小锦,苏白就惭愧低了头去。

“怎么了?”初萤一惊,想起那小锦一口一个初萤姐的叫她,每日定然跑去为她送母亲种得新鲜瓜果,或是自己在山间采摘酸味的果子,要不然就是摘几朵野花送来,心中竟十分怀念。

但看苏白低头不肯说话,难道小锦他出事了?难道小锦那么好的孩子……夭折?

终于,苏白一咬牙,抬起羞愧的脸,“初萤姐,小锦他很有出息,在上一次的院试中,他……他中了……如今是秀才了。”说完,痛苦的将脸扭到一侧。

初萤现实愣了下,小锦没事?而后听到这消息,突然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引起了周围多少目光?

“小锦真棒,他是本宫所有弟子中最有出息的!他才多大的年龄啊?若是本宫没记错,今年刚到十一吧,就能考中秀才,以后定然大有作为,本宫看好他!”初萤好不吝惜赞美。

苏白一撇嘴——所有弟子中最有出息的?如果他没记错,初萤姐就俩弟子吧,一个是孙小锦,另一个就是悲惨的他!哎……就知道说出来肯定被狠狠比下去,用姐教的那个词“羡慕嫉妒恨”已经无法完全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

云飞扬一挑眉,她还带弟子了?过去的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很好奇。

“算了说认真的,”初萤发现苏白脸色不好,知道这厮也是好面子的,赶忙转换了话题,“那你们何时离京?”

“明日就走,我爹放心不下酒厂。”苏白怏怏道。

初萤终于没忍住,捡了粒花生米丢到苏白的头上,“男子汉大丈夫,振作点,别说你姐想踢你,如今本宫也是想踢你了。”

苏白哭丧脸,“你们都欺负我。”

初萤笑得欢快,“好了,不和你贫了,时候不早了,这婚宴也算是结束了,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客栈吧,明日本宫亲自送你们走。”

苏皓赶忙道,“不敢劳烦公主,我们自己走便可。”

初萤无奈摇头,目光柔和,“苏大哥,不许这么说,虽本宫是金玉公主,但也是初萤,更是黄氏,不是吗?”

云飞扬道,“公主,我送他们回客栈吧。”

涟漪愣了下,大眼有了一丝思索,“恩,也好,那便麻烦你了。”

“哪里。”飞扬很高兴,这是不是公主接受他的第一步?虽然不知道公主到底因何事生他的气,但能想开了便好。

其实云飞扬不知道的是,夏初萤允许他的效劳,并非是接受他,而是怕一会他缠着她,要说什么。她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再喝他有什么瓜葛。但今日,却又不得不感谢云飞扬的到来。

看着载着苏家人的马车离去,初萤便下令回府。金玉公主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元帅府,回了公主府去。

……

是夜。

云飞峋归,带着酒气和喜气。

又是一阵热闹过后,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喜娘便带着一众丫鬟嬷嬷出了新房,只将这宝贵的时间留给了两名新人。

苏涟漪垂着眼,朱红的唇忍不住上扬,想笑,但因某种羞怯的心思又不想笑,一时间表情很尴尬,却别有一种娇羞。

一身红衣的云飞峋站在床前,低头去看那美娇娘,虽然两人早已拜过一次堂,虽然两人同一屋檐下生活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但今日的感觉却还是与往日不同,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般。

“涟漪,你真美。”他由衷而说,鲜少见到涟漪这样浓妆艳抹,其美艳,让他根本无法舍得离开视线分毫。

满室一片大红喜色,平添多少暧昧,多少旖旎。

涟漪抬头,看他。“你也是,今日的你,很帅。”调皮地说。

苏涟漪只觉得忽然眼前一片红光炫耀,而后自己便被某人抱起扔到了硕大的床上,还未开口惊呼出来,红艳艳的唇便被人捉了去,满口的酒香。

带着酒味的舌在自己口中,粗鲁地索取,涟漪惊讶,本以为两人会说上一些什么,但转念一笑,还有什么好说?有些话,两人已经说过无数次,有些话,即便是不说彼此心中也是知晓。

她努力回应他,不是第一次了,没有那种尴尬与羞涩,有的只有越来越默契的契合。

飞峋长臂一挥,一侧床帐已唰地一声撂下,涟漪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如法炮制,另一侧床帐也撂了下,厚实的红色床帐将屋外那两只喜烛光辉遮在外,只留空间内的昏暗和甜蜜。

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十分急切,好像有满腔热情无法压抑一般,呼吸也是越来越重,顺着那鼻尖,喷洒在涟漪的脸上,有那么一刻,苏涟漪也觉得自己醉了,浑身血液倒涌,肌肤别样敏感渴望他的抚弄,带了一种羞人的空虚。

他起身,将她外衣脱下,却看到了其内的红纱的衣,那衣整整八层,每一层都薄如蝉翼,这八层层层叠叠,如同红色烟云一般,在那白皙柔嫩的皮肤上漂浮,娇躯若隐若现。

苏涟漪想到今晨被一层层如同武装圆葱一般穿衣服,噗嗤笑了出来,暧昧的气息减淡了许多,看云飞扬怎么办。到时,她也不帮忙,就看他手忙脚乱。

不知从何时其,她十分喜欢捉弄可怜的飞峋。

但让她失望了,飞峋当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并非是不知如何去脱衣,而是被眼前美景狠狠惊艳——她没穿兜衣、亵衣,这一点,早晨时候苏涟漪本人也曾经抗议过,但这鸾国诡异的规矩就是如此,倒是多了不少情趣。

在一片红云之下,两片小小红云很是惹眼,更好像是两柄针一般,顺着云飞峋的双眼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他的大脑。

只听,那呼吸顿时急促许多,忍不住用双手去揉搓,去感受那丰盈之感。

一声裂锦之音美妙,涟漪只觉得身上一凉,在云飞峋那大力之下,别说八层纱衣,就算是八十层也立刻裂成碎片,雪白毕露。

他坐起身来,几下便将自己身上喜袍脱下,其内是一身红色里衣,涟漪看了一眼,觉得这鸾国男尊女卑真特么可恶,为什么男的就可以如此省事,女的却要大清早被折腾起,而后一层层如同圆葱一般穿衣?

他俯身在那雪白的皮肤上,细细品尝,细细啃咬,引起她止不住的一些颤抖战栗,朱红的唇微启,吐出美妙音韵。

这细碎得声音犹如鼓舞,又好像催促,他本想再多上一会,让她欢愉,但血液倒涌浑身肌肉紧绷,胀得厉害。“涟漪,我要你。”

捂脸,“恩。”那声音若有若无,若怪若嗔,听不清却又引人倾听,留不下又引人捕捉,直抓得人心痒痒。

话音未落,苍龙直入云端,引起一声娇呼。

强大的感官冲击将她推入九重天上,秀眉微颦,他伸手抓他的臂膀,入手肌肉坚实。

“很疼?”他的声音嘶哑,能听出一片压抑。

“没有。”她赶忙松开手,怕被造成一些误解。

但刚刚松开,他却又道,“抓着我。”

“啊?”她不懂。

“抓着我,我便有力量。”他坏笑一下,肉眼可见那要不肌肉骤然收紧,加重了动作,其激烈,也不会让苏涟漪再能分心丝毫。

床帐内,一片旖旎,无法用词语描述。

……

第二日。

清早,惯常习惯早起的两人同时睁开双眼,相视一望,“你再睡会吧。”异口同声。

两人愣了下,都笑了出来。

涟漪发现,昨夜他一直拥着自己,那紧紧的拥抱,即便是他睡着了,也未曾松开半分,而她也在他手臂与肩之间找了块最舒服的肌肉枕着,竟觉比枕头要舒适许多。

“胳膊累不累?会不会麻掉?”她抬起头,伸手去揉一揉他的手臂。

飞峋轻笑,“被最爱之人枕着是荣幸,怎么会累?”

涟漪也噗嗤笑了,伸手惩罚性的捏他的鼻尖,“真是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

“我的花言巧语只针对你。”飞峋道,对其他人,他懒得多说一个字。

“起来吧,陪我晨练。”涟漪笑眯眯道。

飞峋一愣,“你我婚假三日,除去昨日的大婚和明日的省亲,真正休息只有今日,虽一会要敬茶,但也不用起这么早吧?”

涟漪微微一笑,“都说了,陪我晨练。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晓。”于是,便将昨日在婚房中的事原原本本说了,而刘嬷嬷等人,自然也为了钱财告诉了她,云夫人的阴谋。

云飞峋听后愣住了,可以说是震惊得不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心中的悲哀。他多少知晓自己母亲的脾气,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母亲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妻。

涟漪看出云飞峋眼中的挣扎,实在不忍心他如此,便叹气,“别想了,我都不在意。”

飞峋苦笑,“你这人自尊心极强,怎会不在意?涟漪……苦了你了。”

苏涟漪笑笑,叹了口气。

云飞峋突然平躺在床,直直盯着床帐顶,“涟漪……要不然,我们也搬出立府吧。”

涟漪神色微动,她自然是不想在这元帅府居住,她很忙,手上事也多得很,实在没心思和这群闲的蛋疼,除了宅斗不知还有何生活目标的女人们玩阳谋阴谋。但,有些话,她虽如此想却不能直说;有些事,她赞同却只能让男人自己去下定这个决心。

婆媳关系难以处理,男人是关键,而且,夹在中间的男人也最是难过。

她要是将话说出来,搞不好就是挑拨人家母子感情了,所以,她不说。若飞峋能下定决心搬出去更好,若飞峋心太善,不搬,那她也不介意继续住下去。

若是云夫人能知收敛最好,若是不知收敛,那她定然要将这元帅府搅得天翻地覆!

“起床吧,我陪你晨练。”说着,飞峋便抱着怀中某人一齐起身,两人穿上了之前准备好的衣服。

天已放白,虽天亮,太阳却未升起,到处都是晨露清爽的味道。

微风过,有植物的香气,吹在身上凉爽。

云飞扬穿了一身练功服,而涟漪也找了套稍微轻柔宽松的衣服换上,两人到了自己的院子入门的平整地上,不一会,往来丫鬟们便开始频频观看——这新婚夫妻俩是要干什么。

云飞峋也很是不解,“涟漪,你要我陪你晨练?如何练?”

“别急,我们先热热身。”说着,便开始做一系列热身运动,尽量将自己四肢筋肉都伸展开来,为了随后的一系列运动。

飞峋一头雾水,不过也跟着涟漪一起,踢腿,压腰。

“然后呢?”飞峋问,不会要对打吧。

“先绕着院子跑跑吧,做有氧运动。”说着,便带头跑了出去。

飞峋赶忙跟上,根本不知何为“有氧运动”,转念一想,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两人就这么并肩慢跑,元帅府穿来穿去,引来早起丫鬟小厮们的关注。

昨日,云忠孝又在云夫人房内安歇,毕竟,是正房夫人儿子大婚,第二日敬茶,若是从姨娘的房中出来,实在不好。

云忠孝是武官出身,如今这枢密使虽属文官,但其却不肯扔下一身武艺,偶尔也要训练一番,只不过不是天天练罢了。

两人刚醒,就听到房外有一些细碎交谈声,云夫人一皱眉,这些丫鬟们真是越来越不懂事,老爷在菡萏院,还未起身,她们怎么就如此交头接耳,回头定要好好教训她们一番不可。

云忠孝作势起身,云夫人更是生气,本还想与夫君温存一下。

唤来了丫鬟入内伺候洗漱穿衣,云忠孝随口问了句,“你们刚刚在议论什么?”

云夫人在云忠孝没看到的角度,狠狠瞪了这些丫鬟们一眼,若是老爷迁怒于她,她非剥了她们的皮不可。

“回老爷的话,刚刚天刚亮,飞峋少爷便与涟漪公主满院子的跑,不知何故。”丫鬟们答。

云忠孝和云夫人一愣,满院子跑?

“满院子跑?快快穿衣,老夫要去看看。”云忠孝道。

丫鬟们赶忙加快了速度,一会的时间,便为两位主子穿衣妥当,两人除了院,匆匆向荀水院而去。荀水院,正是云飞峋所居住的院子。

当两人到荀水院时,发现那院门口已围了不少人,有丫鬟小厮在后面围着,前面站着的有丫鬟伺候的姨娘,也有一些庶子们。

见云忠孝与寇氏来,众人都恭敬为其请安,且为两人让出了路来。

两人站在前排,向内看去,吓了一跳。

院子当中,平整的场地上,只有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两人穿着干净利落,收拾得也是十分简单,只见那云飞峋,威风凛凛,而苏涟漪也是英姿飒爽。

云飞峋手中拿着一块木板,放在了自己前胸高度的位置。“涟漪,是这里吗?”别说围观的一群人,连他也不知苏涟漪到底想干什么。

涟漪用余光得知,云忠孝和云夫人到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别的姨娘什么。她刚刚拽着飞峋满府撒欢的跑,就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搅合泥水,她最拿手。

“是,飞峋拿好,我要向你展示的便是我将跆拳道与传统武术相结合的一种回旋踢。”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跳上一跳,踢了踢腿。

旁观终于小声议论,涟漪郡主这是要起什么幺蛾子?

云忠孝拧眉,一张刚毅的脸盯着面前的场景。

只听苏涟漪一声娇喝,跳起瞬间,腰部用力,身子转动一周的同时猛然飞起一脚,那一脚正准确踢在云飞峋手中的模板上。

只听“咔吧”一声,那木板应声而裂,断成两伴。

围观的一众丫鬟们忍不住惊呼,涟漪郡主好武艺!这一脚若是踢在人身上,不得将人肋条骨都踢折几根?

云夫人立刻便明白过来,这苏涟漪是在——下马威!

就是在下马威,昨日云夫人对苏涟漪下马威,今天就要反过来。这也仅仅是第一步,最低级的争斗是用武力解决,最高级的争斗是用脑力。而苏涟漪也美觉得用这飞起几脚便能让云夫人她们心服口服,最起码告诫她们,一会的“敬茶仪式”都老实着点。

没错!苏涟漪这一次下马威,针对的就是一个多时辰后的敬茶仪式。

她从初萤口中得知,若是婆婆们刁难儿媳,少不得要在这敬茶仪式动手脚。例如什么失手掉了茶碗,例如不小心将热茶泼对方身上——多狗血?多无聊?

她不想让飞峋难办,所以防患于未然,早早告诉众人她的身手,别做那么多小动作、别用那么多无用功罢。

“再来。”涟漪笑着喊了一声,那声音没有矫揉造作的娇媚,更没有平日里不冷不热的客套,是一种爽朗的真性情。因为这运动,她心情竟然也不知不觉开阔了许多。

“好。”飞峋被眼前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他甚至觉得苏涟漪无论是长相、性格、品行还是这身手,都是针对他来设计,将他的心抓的牢固无比,别说她不允许他三妻四妾,即便是允许,他也不知在这世上还如何找到一名像苏涟漪这样杰出、这样对他胃口之人。

扔了两片破了的木板,飞峋又拿起一块。因为心情大好,他也开起了玩笑,将那木板稍稍太高了一些,无形中增加了一些难度。“来。”

涟漪自然看出飞峋眼中的狡猾,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下。

云飞峋吓了一跳,心中惊慌,他增加了难度,若是涟漪做不到,岂不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人?“涟漪,若是……”

“啪”的一声,苏涟漪一个回旋踢,又将那木板踢碎。这一次弹跳得更高,那窈窕的身姿就如同一只矫捷的母豹子,优美、利落。

云飞峋又被吓了一跳,他话还没说话,丝毫没心理准备,甚至手上都没用力气。若非他反应力敏捷,在苏涟漪挑起的瞬间捏住了木板,刚刚这木板就会被踢飞出去,被笑话的搞不好就是他云飞峋。

“嘻嘻……”她是故意的,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之人。

“好!”一旁有一道成熟深沉的男声叫好,十分诡异。

涟漪不用看也知道,是云忠孝,而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点了下头,觉悟任何受宠若惊或恭敬卑微,在她的世界里,人与人是平等的,即便是亲人,也没有无条件的爱!

想要被人尊重,首先就要尊重人。在她未得到尊重前,休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好脸色。

而刚刚她对云忠孝笑着点头,已是对其天大的恩惠,只因刚刚他的叫好。

云夫人面色一百,口中银牙暗咬,“老爷,您看她毫不尊长……”小声抱怨打报告。

还未说完,云忠孝便道,“武者最恨在练武之时被人打扰,刚刚是老夫多言了,她没错。”他刚刚的一声好,是一名武者对另一武者的称赞。

还踢板子吗?飞峋面色不好,很想抓着面前这个惹人的小东西到床上好好蹂躏,让其在他身下服软。但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要用另一方法刁难她——再来个木板,他要举得更高,看她怎么踢。

苏涟漪暗暗白了云飞峋一眼,低声道,“拜托,你要是想算计人,也别在脸上表现出来好吗?都被我看出来了,捡起木板吧。”她再老老实实踢木板?开玩笑,她可不想丢人,这厮的云飞峋真是皮痒了,下回非让他尝尝SM不可,让他嗷嗷叫。

飞峋背对着众人,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捡起一块新木板,而让他失望的是,苏涟漪这回不是踢静态的木板,而是让飞峋将木板扔出来。

飞峋惊讶,还有这种练习腿功的方法?从前他练武也都是对木人桩,要么便是与人对练,但涟漪练功的方法确实又新鲜,又好用。

云忠孝也是极为有兴趣。

飞峋依言,小心将那木板扔出来,涟漪看准时机,柔韧的身子猛然挑起,一个劈腿,便将那飞着的木板踢成两段。

“好!”云忠孝又忍不住叫了声好。

“再来。”涟漪直接视其为无物,让飞峋再扔,而云飞峋便依她的方式扔了出来,这一次涟漪不是直接踢腿,而是刷了个花样,那身子矫捷,修长双腿在空中挽出了一道花,美丽无比。

云忠孝痒痒了,很久未练功,如今看到这么新奇的玩法,忍不住想试试,一时间也忘了与苏涟漪是否不对付。“让老夫也来试试。”

“老爷,您也伤到。”寇氏赶忙道。

“在你眼里,老夫就那么无能?”云忠孝微怒。苏涟漪一名女子都能做的,他堂堂赤虬元帅做不到?

“不……不是,老爷,您小心一点。”寇氏面色一白,隐隐听到周围姨娘们得笑声,笑声很小,却很是讽刺。

云忠孝上前,“飞峋,你也丢一块来,让为父试试。”

飞峋见父亲兴致勃勃,其实心中也是高兴的,毕竟家和万事兴,他衷心希望父母都会喜欢上苏涟漪,而且他有信心,涟漪定会博得他们的喜爱,只是时间问题。

父亲虽当年无意了得,但也是当年。如今已许久不带兵打仗,武艺也是撂下了许多。所以,云飞峋刻意没将那木板扔得太高,而且故意扔到他面前,刻意说,将难度指数直接降低到了标准以下。

云忠孝看准了那木板,狠狠一踢!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老爷的威武,等着叫好,虽然与一些虚伪的成分,但,云忠孝却没给他们机会。

只见,那木板没被踢碎,而是直接被踢飞了,飞起了老高。

众人齐齐仰着脖子,顺着那木板抛弃的弧线,一路追踪到了屋顶。

众人,“……”

云忠孝一愣,老脸红了。

云飞峋也是一愣,他……刚刚扔得够低了。

“再来一次,老夫……没发挥好!”云忠孝怒。

云飞峋点了点头,又扔了一次,而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模一样,木板没碎,只不过那木板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甚至飞出了院子,因为听到远方有人“哎呦”了一声。

众人,“……”

云忠孝脸更红了,万万没想到,他竟做不到一名女子能做到之事。“再来!”

“……”云飞峋能看出,即便再来一百次,其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让父亲多丢一百次人罢了。求助一般地看向苏涟漪。

涟漪未因此事而嘲笑,相反,她看向云忠孝的动作是十分严肃认真,“元帅,请听我一言,您的武艺确实了得,但要将木板踢碎,不仅是要用力,同样,要速度,出腿的速度越快,那木板便越易碎。您这样未经过专业训练者,不会成功的,这个不丢人。”她的口气科学严谨,觉悟半丝嘲讽。

云忠孝脸红,但他也是冷静的人,想了一下,便知晓了苏涟漪并未说谎,武艺靠的是勤练,而若是从前未针对性的练,便不会取得相应得效果。

“飞峋,为父扔,你来试一次。”云忠孝道。

云飞峋后背流下一丝冷汗,心中暗想,他平日里怎么没发现他爹这么阴险?丢人也得拽一个陪着丢人的。

木板出,云飞峋想着陪爹一起丢人罢,便尽量控制自己惊人的力道和速度,轻轻地踢了那木板一下下。只听一声脆响,木板应声而碎。

苏涟漪惊讶,她虽与飞峋在一起时间已久,但真正见他的身手却少之又少,在她记忆深处,只有在刚认识的几日,云飞峋为了吓唬她,故意在院子中打拳彰显武力。

但今日一见,真真吓一跳,云飞峋分明只是轻松一踢,丝毫没用力,而那木板,竟能比她踢得还碎。

飞峋心中大惊,怎么就……不小心将木板踢碎了?“那个……刚刚这木板有裂纹,爹,再来一次。”

云忠孝黑着脸,从旁边捡起了一块最为厚重的木板,扔了出去。

而云飞峋也非常仔细地控制自己的力道,最后……木板又是粉碎。

云飞峋的脸又黑了几分。

涟漪惊讶得瞠目结舌,云飞峋……真是个宝!她有种预感,云飞峋的实力绝非单单如此,他定是更惊人的实力!

寇氏赶忙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收拾收拾,一会早膳完,新媳妇还要为公婆敬茶呢。”顺便帮云忠孝解了围,找了台阶下。

云忠孝有些恍惚,有些气愤,最后瞪了寇氏一眼,转身离开了荀水院。

一众人见老爷都走了,也便都纷纷离开,只不过,有多少姨娘们改变了主意,不再和苏涟漪作对,那便是暗中之事了。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很快传遍了元帅府——涟漪郡主,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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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涟漪发威,整治恶姨娘(票)

用过了早膳,元帅府主院厅堂,便是昨日大婚时拜天地的厅堂,重新布置。

在两个主位旁摆放一众座椅,其上坐着的是云家老爷云忠孝的一众妾室姨娘,坐了整整一排,因为人数众多,甚至拐了个弯,呈现为一条弧线。

而正座,自然是云忠孝和寇氏两人的座位。

除了坐着者,还有不少站立之人,都是一些年轻男女,有丑有俊,穿着比较华贵,想来是妾室们的子女,按照这鸾国的称呼,便是庶女、庶子。

有些人也许比飞峋年长,有些人则是比飞峋年小,年纪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想来是云忠孝的老来子。

在这一场景下,苏涟漪忍不住用科学的态度去分析一个问题——在这个没有B超,不能提前看出胎儿性别的年代,按理说男女出生率应该平等才是,为何会有这么多女子去伺候一名男子?

忍不住想到了现代十分流行的环境污染改变染色体的一种说法。便是,科学家们发现在重工业污染严重的城市,男婴的出生率远远高于女婴的出生率。但鸾国的重工业几乎为零,又何来污染一说?

即便是如此多的女子去嫁给一名男子,也不见很多光棍,令人费解。

云飞峋见苏涟漪好像在思索什么,便偏过头低声问,“在想什么?”

涟漪小声答,“在想,鸾国这么多女子嫁给一名男子,为何还会男女人数平衡?为何不会出现大批光棍。”

飞峋了然,“因为战乱,边关每一年的战乱都会死伤无数,而死的也都是壮年男子,所以无论是鸾国还是其他国家,女子数量都远远多于男子数量,是以鼓励一夫多妻,多子多孙。”

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时辰到,云忠孝与寇氏入座,而一旁的一众姨娘们也都坐好。

苏涟漪的两名陪嫁丫鬟,一人负责斟茶,一人负责端茶,跟随着苏涟漪,准备这敬茶仪式。

这茶,首先要敬的自然是一家之长——云忠孝。涟漪将那茶端起,微微福身,颔首垂眉,柔顺得如同碧柳,此时说她是大家闺秀无人质疑。“公爹,请用茶。”

因为有了早晨的插曲,云忠孝对苏涟漪心中的反感竟然减淡了不少,在他眼中,习武之人侠肝义胆,不会像文人那般趋炎附势,口服蜜饯。从前他如此憎恨苏涟漪,多少掺杂了一些担心自己老实的傻儿子受骗的想法。

毕竟,商人本就狡诈,尤其是这可将一众男子都玩弄于掌心的女子,而如今却发现这苏涟漪多才多艺,文武双全,想来她得到的成就也并非单单是因腹黑阴险。

云忠孝接过了茶碗,“嗯”了一声,而后低头饮了一口,便放在一旁的桌上,没去看苏涟漪一眼。

涟漪忍不住惊讶地看向一旁的云飞峋一眼——你爹竟没为难我?

飞峋目光柔和——我家人哪有你想的那般坏?

众人也都惊讶得很,老爷、夫人不喜新媳妇苏涟漪早已众人皆知,免不得在大婚之后的第一日来一个下马威,最少也是要教训个几句,哪能让她舒服?但事实却是,一切风平浪静。

涟漪转念一想,也许是早晨发生之事罢。此时想来觉得万幸,早晨展露身手,也只是给这些夫人姨娘们看的,为了这清早敬茶能太平点。没想到,是否威慑了夫人姨娘们不知,倒是让云忠孝改了观,想不到竟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转眼看寇氏,寇氏的面色不好,开始犹豫,一众姨娘们也都偷偷看向寇氏的脸色。

正这时候,随行伺候的丫鬟已准备好了第二碗茶,涟漪端起,“公婆,请用茶。”那声音娓娓,闻之沁心舒适,让人如何能讨厌得起?

众姨娘都看向寇氏,观察她的反应。

寇氏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实在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即便是金玉公主进门也没有这苏涟漪这般猖狂,竟敢给她这个做公婆的下马威。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精绣广袖下的双手捏着拳。但她又不好发作,清晨苏涟漪那踢破木板,便是告诉她——她苏涟漪的本领了得,即便是对方“失手”打翻茶碗,也泼不到她身上,即便对方“不小心”没接住茶碗,以她的反应力也能及时补救。

加之,刚刚老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放过苏涟漪?

“公婆,请用茶。”涟漪又道,大大方方的催促,才不会傻乎乎的端着茶接受变相的体罚。计算着时间,隔两分钟便提醒一次,若是对方坚持不肯接受,她也有其他办法。

寇氏一愣,最后一咬牙,端了茶碗,低头喝了一口,算是过关。

公爹没什么关系,公婆却要给见面礼。而寇氏饮完茶,对一旁的嬷嬷一点头,那嬷嬷便掏出已准备好的礼物。

精美礼品盒打开,是一对碧玉镯。

众人暗暗吃惊,没想到寇氏能将这一对镯子拿出,这镯子通体翠绿、几乎无任何瑕疵,最重要的是两只镯子几乎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涟漪看了一眼,双手接下,福身,“涟漪谢谢公婆。”感谢完,便将那镯子递了回给一旁的陪嫁丫鬟收好,甚至未多看一眼。

众人暗暗吃惊,想来这苏涟漪平日里也是金银财宝见惯了,若是普通女子见到这镯子想来会爱不释手,但这苏涟漪竟连看都未看一眼。猛然想到她那九百九十九抬嫁妆,个个心中忍不住艳羡起来。

为主母寇氏敬茶完毕,接下来变是这后院最受宠的姨娘、惠姨娘敬茶。

这惠姨娘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那赐婚圣旨下发之日,云忠孝夜晚住宿那院子的主人。惠姨娘是这后院唯一在权力上能与寇氏抗衡的,首先其出身名门,虽是妾,但却也是官家嫡女。

加之,她是自愿跟随云元帅,可以说是对大自己十几岁的云元帅一见倾心,云忠孝自然对其宠爱有加,加之前几年为其诞下了最年幼一子,更是被大宠特宠。

男人,尤其是老男人,最是在意这老来子,因这是其年轻的象征。

话说那一日,安公公夜半到元帅府宣了圣旨,云元帅从惠姨娘的院子出来,转身便去了主母寇氏的房间,这是什么?这是奇耻大辱!虽周围姨娘们不说,但心里却是暗暗鄙夷着,大半夜的能将男人丢了,丢脸、丢份。

所以,惠姨娘是极为讨厌这苏涟漪的,而苏涟漪新房中九名丫鬟嬷嬷,其中七名是寇氏的,而有两名则是她想办法塞进去的心腹,想着借机找找苏涟漪的茬,最好能抓到寇氏的把柄。

但谁成想,那两名丫鬟回来后,一口咬定苏涟漪从头到尾都端坐床沿,这么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无法下手。

气得惠姨娘只能干跺脚又无可奈何。

本来今早想看着一场好戏,但如今看来,老爷和寇氏都接纳了苏涟漪,她就一下子来了火。

苏涟漪、涟漪郡主?再大的名头也是寇氏的儿媳妇,她让苏涟漪下不来台那便是打寇氏的脸。至于老爷那边,她回头就说,帮着老爷出气,毕竟老爷也曾在在她面前表现过对苏涟漪的厌恶。

于是,涟漪并未在老对手寇氏那里碰了钉子,相反在惠姨娘这下不了台。

“惠姨娘,请用茶。”涟漪恭敬地端着茶,微微福身。

那惠姨娘大概三十多岁,出身优等、面容姣好,加之被三公之一的云元帅宠着,与一品诰命夫人寇氏斗着,早已无法无天。

苏涟漪上前恭敬端茶,她非但没回应,还扭头与元帅聊了起来。

云忠孝自是知晓惠姨娘的意思,虽对苏涟漪有了改观,但想到他在朝堂上丢的脸,想到为了这个女人,父子关系几近僵持,也有一些火。内心想,就给个下马威吧。

于是,云忠孝也就与惠姨娘随意说了几句。

众姨娘都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那眼中含着什么情绪,道不便说出来了。

寇氏不知该是喜是气。喜的是,苏涟漪下不来台;气的是,这惠姨娘明着是刁难苏涟漪,暗着是打她的脸。

“惠姨娘,请用茶。”这一次,苏涟漪在“姨娘”两个字上,下了重音,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懂她的意思。

云飞峋眸中寒光一闪。

惠姨娘听见苏涟漪强调她最在意的身份,气愤难当,更是扭头对云忠孝说得欢快。

苏涟漪眸中一冷,看向云飞峋,见到飞峋眼中的凶光,便知飞峋也是讨厌这姨娘的,便没了顾忌。

勾唇一笑,恬淡面容巧笑倩兮,将那茶碗回手又放在了身侧陪嫁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对云忠孝倒是深深一拜。“公爹,打扰一下,涟漪有件要紧之事想说,这关乎到公爹的身体健康。”

云忠孝一愣,停了讲话,“什么事?”是人都惜命,尤其是高位之人。而苏涟漪名满鸾国的原因不仅仅是其做生意的手段,更是其医术。相传她至少将两个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拉回,而金玉公主难产能母子平安,也是苏涟漪的手笔。

剖腹生子,听着便让人胆战心惊,根本无法想象到将人的腹部割开,如何还能活下来。

涟漪一笑,“涟漪早就听飞峋说过,公爹武功盖世,想当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今日晨起见之,也心生佩服。但就如清晨涟漪所说,公爹的出腿力道有余而速度不足。力道,便是身体基本素质,是一个长期健康的表现;而速度,则是一个近期的健康表现。”

众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敬茶还没结束,怎么还诊起病来了?

云忠孝拧眉,“你继续说。”

涟漪恭敬点头,“近期,公爹是否偶尔食欲不振,胸闷,若急着站起后觉得头晕,身体偶尔觉得不适?”

云忠孝点头,“是,怎么?”

为什么苏涟漪一猜一个准?因为此时为春季,人的火气大、气压低,是人多少都有这些症状,不仅仅事云忠孝一人。

“涟漪猜测,是被染了一些妇疾。”涟漪道。

“妇疾?”别说云忠孝,周围人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涟漪耐心解释,“公爹切勿着急,妇疾,顾名思义,便是妇人得的病,虽会多少通过房事染给男子,但不会引发大病。但虽无大病,为了健康着想,也得多少避开回避一段时间,等病妇痊愈后再行房事。”

张口一个房事,闭口一个房事,有一些未成婚的云家女儿都羞红的脸。

但苏涟漪的语气却全无猥琐,而是一种科学严谨的态度,此时她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一名大夫。

云忠孝终于明白,“这妇疾可医治吗?是谁得了,能查出吗?”

涟漪心中暗笑,不是查出来的,是栽赃过去的。敢为难她?敢和她苏涟漪公开叫板,那她就要让那人看看,和何后果。

“回公爹,这妇疾自是能痊愈的,放心。而这病谁得了嘛……涟漪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呢?”涟漪微微一笑,垂下的睫毛掩住眸中阴戾,“这病,在几方面所有显现,请各位姨娘自我检查一番。首先是脾气暴涨,无缘无故发脾气而自我无法控制;其次是肌肤恶化,具体体现在额头时不时长出或多或少的痘疮;第三是月事不调,或早或晚,有时甚至几日;第四是突然间莫名肥胖;第五,便是耳鸣,严重者间歇听不见身侧周围人的话语。”

听到最后,姨娘们明白了,这苏涟漪是借机讽刺惠姨娘刚刚对她的敬茶充耳不闻,无奈其有病。

心中暗笑着,向惠姨娘看去。

当他们看到惠姨娘时,才猛然想起,最近几日惠姨娘突然反常地剪了些留海,从前,她可是最喜欢亮出自己光洁的额头的。难道,她在遮掩什么?

惠姨娘一听,五条,自己竟占了四条半!除了最后一句是苏涟漪明显栽赃外,前四条办自己竟都符合,大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厚重的留海,生怕那留海不小心分出道印,将额头上的疮痘露了出来。

其实苏涟漪不是信口雌黄,她说的都是女性内分泌失调时常得的病。而内分泌失调病症众多,苏涟漪挑了几个惠姨娘最有几率有的道出,可谓是“对症下药”。

人体有内分泌系统,其分泌各种激素和神经系统一起调节人体的代谢和生理功能。正常情况下各种激素是保持平衡的,如因某种原因使这种平衡打破了,即某种激素过多或过少,便会造成内分泌失调。

女人,能有几人没有这些症状,何况她从前为医生,面诊的功力是有的,一眼便看出惠姨娘身上的病症。

此时别说惠姨娘,其他也有几人发现有相关症状,只不过没吭声,大家都知道是苏涟漪对付惠姨娘,便安下心来看热闹。

云忠孝半信半疑,一方面怀疑苏涟漪是信口雌黄,另一方面又觉得苏涟漪不是当众说谎,若她真是说谎,惠姨娘此时的惊慌如何解释?自己的胸闷气短又是如何解释?

“呀,公爹,实在抱歉,涟漪这从前行过一阵医,习惯使然,竟不分场合的为公爹诊起病来,真是没个眼力的。”扭头,身后两名陪嫁丫鬟道,“乐蕊、秋灵,还不快换一盏热茶?”

该说的她都说了,就算是不上钩,也给他们添个膈应。

其实她也不算是随口胡扯,内分泌失调的女子有时便伴随着妇科疾病,而与有妇科病的女子行房事,男子本就是有几率染上一些病症,只不过几率小便是了。

两名陪嫁丫鬟已斟了杯新茶,涟漪伸手端着茶盏,递了过去,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惠姨娘,请用茶。”

这一次,打死惠姨娘也不敢再“充耳不闻”了,极力掩住眼中的凶光,面色苍白,努力的挤出一抹笑,伸手接过了茶盏。

看着惠姨娘低头乖乖用茶,一旁的寇氏简直就是兴高采烈、大快人心!真是痛快,看那平日里恃宠而骄又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吃了瘪,寇氏高兴之余,也捏了把汗……若是刚刚刁难苏涟漪的是她,是不是也会有这个下场?

以寇氏对元帅的了解,未来很长一段时日,直到惠姨娘将额头的痘疮养好之前,他是不会入惠姨娘的院子的。

苏涟漪,真是毒!竟抓着人的痛处来打攻击人。

惠姨娘面色苍白泛青,那浅浅一口茶在口中含着,却怎么也咽不下,最终一咬牙,强硬咽下去,却因喉咙的抵抗呛了住,咳得厉害。

“惠姨娘回头去找大夫好好看看吧,若是有病便早一些治。”涟漪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好像针对她的咳嗽,又好像针对刚刚所说的妇疾之症。

众姨娘心中暗暗取笑。

“谢谢涟漪郡主的关心了。”一句话,从惠姨娘的牙缝中挤出,恨得要死,但最终还是让丫鬟取出了事先准备好之物——一条精美的金链子。

涟漪接下,连看都没看,笑盈盈地丢给了身旁的丫鬟。

寇氏身旁的刘嬷嬷见到,心中好笑,这惠姨娘以为打发要饭花子?昨日涟漪郡主赏下的金叶子,若是融成链子,最少能融个三、四条,人家赏下去连眼都没眨一下。

又换了一名姨娘,涟漪收回了刚刚那隐藏的锋芒,重回摆出了平日里恬淡的笑容,她速来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其他姨娘一来是和苏涟漪没什么仇,二来从大清早到刚刚见识了这传说中的涟漪郡主的厉害,谁敢没事找事?都安安分分地饮了茶,送了见面礼,有一些还特意说了一些好话,送上了一些祝福。

听见对方送上的祝福,涟漪也是从心底的开心。毕竟,这是她的喜事,于是,这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众姨娘们在这后宅能呆下,也都是有眼色的,多少都能感觉到苏涟漪的为人,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便也下了决定,今后不再为难,尽量和善待她。

……

敬茶仪式后,两人便回了荀水院。

荀水院是云飞峋的院子,虽他鲜少在元帅府居住,从小到大大半的时间都在猛虎营,但身为嫡子,母亲又是当家主母,没人敢剥夺他的院子,所以一直留着。

回了房间,两人坐在院子中。

春日的暖阳不会燥热,晒得人舒服,荀水院一侧有一颗古树,那树歪着成长,却别有一番景致。树下有精致石桌石凳,那桌面平整晶莹,但却有棋盘在其上,想来是将这桌面先刻了棋盘,用墨填之,而后再由能工巧匠在其上镶嵌一层透明的桌面。

石凳上,因两人要在此就坐,丫鬟便取来了蓄着新棉的丝绸软垫,垫在凳上,人在上面坐着,又暖又软,丝毫不会被石凳冰到。

此时此景,两人对面而坐,正如从前在苏家村那树下小桌一般。恍如隔世。

“涟漪,你在这元帅府想来不自在吧。”飞峋长叹一口气,道。伸手为其斟茶,想到刚刚厅堂发生的种种,心有余悸。

涟漪双手接过茶,笑得香甜,“一切都听你的。”虽然她不遵从男尊女卑,但从来不觉得男女在一起,女子独大。家里琐事她管,至于一些大事,便推给飞峋来做主。

云飞峋忍不住伸手捏住涟漪的雪白柔荑,认真地看着她。“放心,我虽不说,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涟漪点头,“其实也不算是委屈,她们有她们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大家不是一类人罢了。我没时间浪费在后宅之争上,而非不能争、更不是争不过。这才第一日便有了如此风波,若长此以往,早晚有一日牵扯到精力,工作上会落下失误,那样的话,皇上免不得要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说得很委婉,总的来说很简单——鸿鹄与燕雀斗?真真掉价。

“明白,我都懂。”云飞峋垂下了眼,心中有了一些数。

余下得时间,再也无人来打扰两人甜蜜的新婚生活,换句话说,也每人敢来得罪。

敬茶仪式之后,惠姨娘便跑去找云忠孝,去解释一切,她声明自己觉悟什么妇疾,纯熟苏涟漪的栽赃。

但有些问题,不解释便会被人误解;但解释了,却是越描越黑。

云忠孝好生安慰惠姨娘,说苏涟漪说的也仅仅是猜测,再说苏涟漪也未指名道姓,不让惠姨娘再多想。

但是安慰到底事安慰,未来的几日云忠孝死活不肯去惠姨娘的院子,哪怕其使出了浑身解数。同时,还找请了宫中医女为云家后院夫人姨娘们诊病,主要便是诊治女性病,而惠姨娘也是个倒霉的,恰那时候,她犯了一些风火病,被抓了个正着,坐实了苏涟漪当初在敬茶仪式上的断言,恩宠自然少了一些。

这些,也都是后话。

荀水院。

这一日,两人并未像某些人龌龊幻想的那般,大战几百回合,两人这一整日甚至手都未牵一下,下午的时间看书下棋,讨论朝中大事。傍晚,则是飞峋洗菜、涟漪下厨,在荀水院的小厨房中做了几道菜,美美的吃了。

一切平淡又幸福,就如同当年在苏家村中一般。

夜晚,床帐内如何情投意合,如何翻云覆雨,便不再多表。

第三日,省亲。

苏家人早已回了岳望县,而一日之内,根本做不到京城到岳望县的往返,于是,苏涟漪便将这省亲之处放在了公主府。

这个决定,是涟漪早早定下的,而夏初萤也过了一把当丈人的瘾,大清早便安排丫鬟小厮们打扫庭院,安排厨子们炒了两人最喜欢吃的菜,抱着熙瞳便在院中等着。

刚过巳时,门外便有了鞭炮声,那是初萤早早让人备下的,只要涟漪与飞峋到,便开始燃放鞭炮。在欢脱的鞭炮声下,气氛也不由得欢脱了不少。

初萤亲自迎接上前,专门挑了一件喜庆的衣裙,含着笑迎接,“涟漪、飞峋,欢迎回家。”

苏涟漪看到初萤,百感交集,“恩,我们回来了。”不知何时起,公主府俨然成为她另一个家一般。直到这一日,苏涟漪才有一种踏实感,真的就如同从前彼此的承诺一般,成婚了。

涟漪将两人迎了进来,在厅堂,三人坐下。

初萤一反平日天真的状态,娇俏的面上是沉着的笑容。“昨日,如何?”想来,那些人定然会为难苏涟漪吧。她很自责,昨日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去为涟漪助威,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不想再与云家有所牵扯。

苏涟漪笑着将昨日从早到晚发生之事一件件为夏初萤讲了,把初萤听愣了,顿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想到那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再想到众姨娘们得惧怕眼神,她真后悔没回去看看。

“我说云飞峋,你现在后悔了吧?你娶了一个毒婆娘?以后你家后院可太平不了。”初萤取笑云飞峋,与其逗着乐。

飞峋并未坐两人身旁,此时宽敞的大堂内射入温暖阳光,涟漪和初萤凑在一起,而飞峋则是安静坐在门口品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陪着涟漪。

他听见初萤的取笑,很认真地道,“公主所言非也,云某的后院只有涟漪一人,若她想闹,便自己闹腾,没人管。再者说,”飞峋抿着的唇角僵了一下,而后眼神不自然地飘向门外,“有时是否心狠、是否歹毒、是否杀人如麻,并非是那人心满恶念,而是为了保护最心爱之人……身不由己罢了。”

苏涟漪与夏初萤一愣,没想到他竟说这话,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牵扯到飞峋的心事罢了。

云飞峋生性善良与世无争,鲜少与人发生冲突、待人温和。但为了能让皇上赐婚建功立业,竟主动请缨领兵打仗,东征一路打下,定然死伤无数,心底定然会内疚罢。而刚刚初萤的话,也许是勾起了他心底的伤痛。

初萤一伸小舌头,对涟漪做了个鬼脸。而涟漪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初萤说没事。

之后,两人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开始说其他事。涟漪为初萤讲大婚那日,在新房中收买丫鬟嬷嬷听到的不好小道消息,而初萤则是给涟漪将朝中大臣们得家室,两名女子三八得开心。

其实她们两人真心想错了,云飞峋从小便长在兵营,上阵杀敌无数,若是在意这个早就惭愧自刎。作为一名军人,他将敌人与朋友分得很清,上了战场,处在不同势力上,便是敌人。

他杀敌人并非敌人该死,而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若敌人不死,死的便是自己人。

云飞峋有感而发的是,为了让皇上速速赐婚,他答应皇上之事——回归影魂。

影魂,暗杀组织,其杀的人不一定是敌人,更也许是忠良!只要是阻碍了皇上前进的道路,损害了皇上的利益,便要杀之!

皇室黑暗,人无完人,身居高位者更是有自己的私心。谁愿千辛万苦爬上权势的顶端,却被人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加之,他有预感,皇上将他急招回影魂,想来还是那皇子之争的余波。

他看不下那手足相残,也不想参与。正是如此,当时皇上才将花名册交给他,让他护送公主而去。众人不知的是,金玉公主只是个幌子,一行人真正的目的是将花名册带离京城。

皇家人之狠心,让云飞峋胆颤,无法苟同。大业虽重要,但同胞妹妹的性命难道不重要?何况金玉公主还有孕在身!

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众人都以为云飞峋只是个护送嫂嫂而去的人,却没人想到,最重要的花名册就在他这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身上。

如今想来,金玉公主冰雪聪明,定然也早早想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也抱了九死一生的决心。否则,为何公主逃出去后,竟无丝毫彷徨,到了苏家村后立刻乔装成为寡妇,天衣无缝?

云飞峋看向聊得火热的两人,看向金玉公主夏初萤,奇怪的皇家人啊。兄弟姐妹全无感情,为了那皇位可牺牲自己,可不眨眼地讲同父异母的亲人屠杀干净。

与初萤相比,苏涟漪则是简单许多。他了解她,她虽看起来不苟言笑,心冷如冰,其实最是多情心善。

若不是心善,为何会救下孙家一家人?若是没救下孙家人,就没有随后妆品厂的管事,也没有帮公主生产的婆媳。她若不是医治了李府李福安的病情,又如何医术名扬天下,创下苏家药酒?又如何被欧阳尚默所发现?

如今的涟漪已成了甩手掌柜,那制铁厂和妆品厂,就是直接扔给人打理,对那两名管事十分放心。而同样,那两名管事打理得也是兢兢业业。

不说那制铁厂的管事乔六,就说妆品厂管事仙姬,听涟漪说,也是她从醉仙楼带回,总而言之,世人都以为苏涟漪被上天眷顾,但却未看见,在这眷顾之前,涟漪付出了多少。

那些人,都是在报涟漪的恩!

飞峋看着苏涟漪的侧影,想到这睿智善良、独一无二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妻,他便十分满足。为了她,他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去执行平日里最痛恨的皇室内乱,哪怕是残害忠良。

太阳升起,更多明媚阳光透过大门撒向厅堂室内,温暖的阳光披散在笔直坐于门口的云飞峋身上,镶嵌出一层金色光圈。他伸出双手,看了看那大掌,而后紧紧握拳,五年,只有五年的时间。

为了涟漪,这五年,值得了。

……

婚嫁三日结束。

第三日,两名劳碌之人重返工作岗位。

今日是早朝后的第二日,鸾国三日一个早朝,所以两人便不用早朝。

清早,一身官袍的云忠孝在一堆妻妾的簇拥下准备出门乘坐马车,一回头,看见又有两人从一侧拐角而出,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身着青紫猛虎官袍、另一个则是身着朱红仙鹤官袍,两人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真是一堆璧人。

送云忠孝的妻妾人群以寇氏为首,却不见惠姨娘,原来昨日云忠孝将宫中医女请来为众妻妾们查病,果真查出两名妾室有女人之病,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惠姨娘。

其实这个不难理解,只要是婚后女子多少都有妇科疾病,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女子。惠姨娘比之寇氏等人,年轻许多,荷尔蒙分泌旺盛,额头的痘痘也是最近几日才起,说明其此时正在风火期上,只要等这风火势头一过,病情自然痊愈。

但古人哪里懂这些东西?

因为此事,云忠孝对苏涟漪更是另眼相看,而众姨娘也都是对苏涟漪钦佩有加,都暗暗计划着有时间去攀攀关系。

而今晨,众人的眼中再见苏涟漪时,却是另一番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金黄色的晨曦中,一身官袍的苏涟漪款款而来,她身材高挑,就连有些男子都撑不起的官袍穿在她身上,竟有一股别样得帅气飘然。乌黑浓密得头发与男子一般束入发冠中,非但没有惯常女扮男装那种矫揉造作,只有一种中性的潇洒利落之美。

众姨娘心中猛然泛起一种感觉——她们之前以为随着涟漪郡主进入元帅府,后院的格局便会骤然改变,也许郡主会与自己公婆寇氏一起,也许会于寇氏和惠姨娘三足鼎立。

但此时此刻,她们知晓了自己的可笑。因,涟漪郡主根本就不是为后院而生的女子,她那万众瞩目的广袤舞台,是在商界、是在朝堂,也许有朝一日连鸾国都无法拘禁她的脚步。

寇氏看着一身英气的苏涟漪,仿佛也重新认识了她一般。想起当日在公主府她的针锋相对,起初想来是生气的,但如今想想,却又气不起来。为何?因苏涟漪的爱憎分明,若是不喜,便直接表现,不肯杯弓蛇影!

虽然当时气得她要死,但如今想来,苏涟漪真真比后院那些笑里藏刀、口服蜜饯,明里争斗不过但暗里却捅刀让人恶心之人好了许多。

寇氏怎么肯承认,她如今对苏涟漪改观的另一原因是前日苏涟漪狠狠治了她仇敌惠姨娘了一把,如今老爷对惠姨娘也淡了许多,即便以后惠姨娘的病治好,老爷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阴影的。

想来想去,第一个儿媳妇虽高高在上不肯巴结她,却为她添了一个乖孙子。第二个儿媳妇虽与她针锋相对,但却帮她狠狠整了惠姨娘。

如今想来,两个儿媳妇也都算不错,她也满足了。

涟漪一抬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对云飞峋道,“众妻妾一同送夫君出门,何其威风,怎样,你羡慕吗?”

飞峋轻轻勾唇,“只要有人在身边,便敌千军万马。”

涟漪白了他一眼,小声娇嗔。“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作为晚辈,两人自然是要给云元帅、寇氏和一众姨娘请安打招呼。云元帅也心情大好,对两人简单叮嘱了下定要好好干,效忠朝廷,三人便分头上了三辆马车。

其中,苏涟漪自是去商部,耽搁了三日时间,不知商部如何了。

而云飞峋的马车是向猛虎营的方向,还未到达,那马车突然一停,而后挑头,向皇宫方向而行。

……

鸾国皇宫,御书房。

一侧鎏金瑞兽香炉青烟缕缕,燃的是龙涎香。

御书案后的夏胤修拍案而起,哈哈大笑着绕过御书案走向前方,狠狠一拍那挺拔青紫的身影,“好兄弟,有你在影魂,朕便放心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朕都答应你,无论是因这件事还是东征,更是岳望县花名册大功,这是朕应该为你做的。”

云飞峋刚想拒绝,但一个想法却猛然袭上脑海,“臣确实有一事。”绝无恳求的卑微。

夏胤修丝毫不在意云飞峋的口气,因从小看他长大,早就知晓他的脾气秉性,飞峋重承诺,只要他答应之事,无论如何就会完成,他欣赏。“飞峋,说吧。”

云飞峋微微点头,道,“皇上,臣希望在封臣职务时,赐府一座。”既然皇上主动让他提要求,那他也就不客气,用皇上当挡箭牌,也少了与元帅府的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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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1月28日,距离新年倒计时3天。距离月票到期倒计时4天。

新年前有扫尘传统,就是将房间打扫干净,将所有脏衣服都清洗干净,不带任何尘埃到新的一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同理,妹子们也甩干净兜兜里的月票吧,好轻轻松松过个好年不是吗?

恩恩,来来,妹子们掏掏兜,把月票都扔给丫头吧,清清爽爽准备奔向马年!

丫头准备把收到的月票都整理打包,放在马背上,马上有票,岂不美哉!?

今天灵感充裕,写的很顺,早早写完早早发布,妹子们看完就睡吧,早些休息,晚安~

165,飞荀与涟漪的事业(求票)

京郊,有一处偌大宅院,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崔鹏毅年纪大概三十上下,黑瘦外表,不苟言笑,一身正气。虽仅官居四品,但为人刚正不阿,深得皇上器重。此人为孤儿,白手起家,无父母家族之牵挂,手持尚方宝剑,专管世人不敢管之不平事。

就是因为崔鹏毅这汤水不进的品性,一众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远远躲着,生怕哪一天那句话说错了,被这“黑面煞神”盯上,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崔鹏毅的府邸很大,却不豪华,可以说是勉强住人。他两袖清风惯了,从没有积蓄,即便是这宅子,也是当年还为太子的夏胤修实在看不下去而送的。

崔鹏毅的薪俸都送去救济灾民以及帮助城中乞丐儿童,也因为这样,没人愿意嫁给他,三十几岁还是光棍一个。

官家女子自然不愿,别说女子,就是那些为官的大老爷,谁敢说真正两袖清风?而崔鹏毅又是个帮理不帮亲的,所以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而民间普通女子也是不愿的。原因?谁家过日子不攒一些钱财?谁愿意看一家之主的男人发了薪俸就将白花花的银子无条件送给他人?便是气,也得活活的气死了!

而崔鹏毅,就是这么个人。

更可气的是,这宅子当初皇上送给崔鹏毅时好好的,但再好的宅子也得按时修缮,也得精心保养。这宅子几年来从未修缮过,还收留各种流浪汉,弄得满是乌烟瘴气。

一辆马车从城内大道拐上了小路。那马车不小,涂着时下惯常用的暗砖红,乍一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看出那马车用料之上乘、做工之精美,好一个低调的马车。

马车内,别有洞天。

偌大宽敞的马车内,柜子、软椅、奢华毛毯应有尽有,跟马车普通的外表十分不搭调。

马车内有两人,穿着便装。其中一人蓝色浮云暗纹锦缎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系稍暗腰带,垂下了一枚墨玉乌黑,价值连城。看那人的脸,剑眉星目自是不说,一张略带粉色薄唇微微勾着,心情大好。

另一人,一身黑色劲装,那劲装毫无花纹花哨,平平无奇,但穿在那男子的修长健硕的身上,便已是最大的装饰,就如同那画中一般,文物想成、动逸结合,虽不算抓人眼球,但也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那人面容,刚毅、深刻,车内略显阴暗的光线打在他的眼窝与高耸的鼻梁处,洒下一片阴影,带着几分神秘。

马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之处,在这比荒郊野外立着一不小庭院,略显陈旧、很是杂乱。大门敞了半扇,掉漆斑驳。

在半敞的大门上,是一块端端正正的牌匾——崔府。

这里,正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爷,到了。”在外驾车之人,身上穿着暗色细布长衫,腰间扎着一条黑色布质腰带,头带了一只遮尘草帽,一身下人打扮。

“恩,下车吧。”蓝色衣袍之人道,到了目的地,可以见到,他更是欢心几分。

那一身黑色劲装之人翻身下车,而后蓝色衣袍之人下了车,从内便走出一醉醺醺的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

流浪汉见到三人先是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只见那车夫打扮之人掏出一块令牌,而醉眼朦胧的流浪汉在见到令牌后,神色骤然一变,眼中满是恭敬与凌厉。压低了声音,“大人,请进。”

车夫将马车缰绳递给了流浪汉,而后便伺候那蓝色衣袍器宇轩昂的男子入内,“主上,请。”这车夫不是别人,正是鸾国皇宫总管太监,安禄。

蓝衣男子心情大好,唇角勾笑,“飞峋,一别两年,如今又重回故里,感觉如何?”

一身黑衣的云飞峋看着这宅院,两年了,更破了,为了掩人耳目。当年的五十人,却不知还剩多少人了。“还好。”

整个鸾国谁对皇上不是恭敬有加?但这全鸾国,也许只有这个云飞峋对皇上不冷不热,或者说,其对谁都是如此,除了苏涟漪一人。

若是其他人,就这一个词,足以拖出去砍头,但因是云飞峋,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走。”说着,带头引着入内。

宅子们,真是乌烟瘴气,破破烂烂的宅子,流浪汉走来走去,有颤巍巍的老头在一旁下棋,有瘾君子在角落抽着一尺长的水烟,更是有神智不正常得老妪在旁神神叨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三人入内,群人好像无人注意到一般,但实际上多少双警惕的眼睛扫来,看到安禄腰间刻意挂着的令牌时又垂眼,便是无人得知。

“这里,一切未变。”突然,云飞峋来了这么一句。

夏胤修淡淡一笑,“变了,过去的两年,他们少了灵魂,而未来的五年,他们重新找回灵魂。”

云飞峋自嘲一笑,“皇上言重,微臣如何,心中自知,根本算不上影魂的灵魂,只是……一个比他们更具威力的杀人工具罢了。”确实变了,两年之前,他鲜少来这里,每一次来时都带着面具。而如今,他便这么走了进来,这便意味着,他的身份要曝光,也意味着,如今他便真正算是影魂一员。

夏胤修的眉头皱起,脚步也慢了许多,“飞峋,你知朕从不滥杀无辜。”

云飞峋未回答,却不代表他没有思想。皇上自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无法保证他不是手足相残之人。他垂下眼,不再说。

越过如同众生相一般的外院,三人入了内院,因安禄腰间的令牌,所以畅行无阻,若是无令牌,想来三人早已被这些外表形形色色,实则是暗哨的众人群起而攻之。

这些人,算是影魂成员,却不是影魂的真正成员。真正能被称为影魂者,只有五十人。内院,一道陈旧黑色大门虚掩。

安禄上前,推门入内,立刻有两名黑衣人上前,挡住三人去路。

那两人,身材魁梧,面目狰狞,虎背熊腰,肩宽、臂壮、腿长。一看便是身怀武艺之人,静无影、动如风。

安禄摘下遮尘草帽,将腰间那凸起龙飞凤舞又让人无法便识字迹的黑玉令牌取下,恭敬交给云飞峋。“云大人,这令牌奴才为您保管两年,如今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两名黑衣人一愣,猛然抬眼看向黑色劲装的云飞峋。只见,那人神态平和,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孔面沉似水,这令牌象征什么?这是影魂的虎符。

影魂虽五十人,但以一抵十不成问题,关键是,这五十人属于暗影,擅长于暗杀,杀人于无形,别说五百人,即便是五千人也是难以防住。

影魂之人不认皇帝,只认首领与令牌。

影魂首领,传闻永远黑色皮甲面具覆面,人称幽冥,即便是当年身为影魂首领,其本领令所有人折服,但还是鲜少露面,只执行最凶险之任务,即便是与副首领崔鹏毅也鲜少见面交流。

但即便如此,影魂五十人对其的崇拜非但没减少一分,反倒是更为狂热,因,影魂之人崇尚实力,只崇拜强者。

两名黑衣人不知对面三人的身份,只关心这令牌。那带草帽的人将令牌递给这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难道这年轻人就是他们新的首领?

影魂有两块令牌,一模一样又一阴一阳。阳字,便是字迹凸起;阴字,便是字迹凹下。这阴阳两块令牌正好重合,而阳字令牌便是首领令牌,其权势大如天,即便是手执令牌者下命影魂人自尽,也不允许有丝毫违抗。

阴字令牌,是副首领令牌,在首领之下,若首领不在,便可号令影魂,若是首领在,便听令于首领。

云飞峋低头看着这枚令牌,眼前仿佛浮现出两年前,将这令牌交还给皇上时的情景。当时信誓旦旦,这令牌交出,便永不再取回。没想到,如今这令牌又道了他手。

长叹一口气,仿佛满是无奈,云飞峋伸手,将那黑玉令牌捏在手中。

这一时间,刚刚只有两名黑衣人的后院已站满了人,这么多人的出现,却悄无声息,如鬼如魅。

众人也如同之前那两名黑衣人一般,惊悚地盯着这黑玉令牌的交接,难道,这年轻人便是他们新的首领!?

而这蓝衣男子又是谁?

当年的五十人,如今只剩十五人,其余三十五人殉职。在过去两年的皇子夺嫡中,在过去两年暗杀与反暗杀中,多少优秀暗卫杀手殒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老人死,自然有新人继。

这三十五人,便是陆陆续续补充入影魂之人。他们也只有在传说中听过从前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幽冥。

别说这三十五新人,即便是那十五名老成员,虽接触过幽冥几次,但都因对方带着面具,不知其真正身份。

院子中一片死寂,春风过,吹起风沙若干,吹动回忆无数。

正在这时,有人从外院匆忙入了内院,虽然是匆忙,但步伐轻盈从容,却无杂乱。若是普通人自然不觉其中奥秘,但这五十二人皆是训练有素,自是能从脚步中听出一二。

其中,实力最弱者,想来便是皇上本人罢。

那人正是接到信号匆忙赶来的崔鹏毅。

一身朱红官袍的崔鹏毅刚从御史院中出,骑着马便匆忙赶回了宅院,听说有人手执令牌入了影魂,料想便是皇上前来,从前皇上从未亲自来过这里,难道有急事?

崔鹏毅入,正好见到一身便装的皇上与安公公身旁,枢密院使云元帅之子云飞峋捏着影魂令,低着头不知正想着什么。云飞峋为何在此?他拿着令牌,意味着什么?

俯身叩首,“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里没有外人,影魂属于皇上,他认为,皇上既然出现再此,便不想刻意隐瞒身份。

一众人惊讶,原来这蓝衣男子竟是当今皇帝!难怪从刚刚入门,其尊贵威严的气势便让人无法忽视。

随即,只听唰地一声衣袖摩擦之音,院中其余四十九人也齐齐跪倒在地。虽未口呼万岁,但也低头表示自己的敬意。

皇上身旁那身着下人衣着,手拿草帽之人想来便是皇上身旁的安公公,传闻安公公是大内第一高手,其身手甚至凌驾于大内侍卫统领之上,贴身保护皇上,可惜,本应是一代英雄却……是名宦官。

而皇上另一旁之人,那人呼吸绵长,即便是距离如此近也丝毫发觉不到他的呼吸,可见其伸手更是深不可测,虽不知其实力到底如何,但皇上既然将影魂令交给他,想来也是一能人。

只是,一众人虽是平日只专业执行任务绝无他念,却也忍不住设想过,首领之位空缺两年,而副首领崔鹏毅从来兢兢业业,这首领之位会是崔鹏毅无误,只是时间问题。

“爱卿们,起来把。”夏胤修声音淡淡带着笑意,只因心情大好。

又是微微一阵衣袖摩擦声音,众人起身,动作整齐划一。而整个过程,手拿影魂令的云飞峋连眼都未抬一下,还是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崔鹏毅不同于其他影魂成员,他还有另一身份,在朝为官。他知道云飞峋这个人,最近朝堂之上这飞峋将军与涟漪郡主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也知晓。只是两人从未直接接触过,更没交谈过一句话,甚至前几日两人大婚,他也未送上任何礼品。

一则是实在没钱。二则是也不想与任何人私交。

夏胤修将众人的惊讶看在眼中。“崔爱卿,你还记得从前与朕说过,幽冥不在,这影魂中便少了真正的魂吗?”

众人中新人不算,那十五名老成员,提到幽冥,心思免不得激动。当时非比今日,如今已是太平,但在皇上登基之前,他们频繁出使任务,可以说每日都在杀人与被杀之间。

有多少次,面对根本毫无把握的艰巨任务,都是首领幽冥接下,顺利完成?

有多少次,面对影魂被围剿,千钧一发之际,都是幽冥出现,出奇制敌,转危为安?

虽然身为首领的幽冥几年的时间出现在这影魂总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众人包括副首领崔鹏毅的心中却是无法取代。他就如同一个精神支柱一般,幽冥不倒,影魂永在。

但两年前,幽冥却突然消失,无人知晓其到底去了哪里。

副首领崔鹏毅曾问过皇上,得到的答案是,幽冥去行使一项特殊的任务。

但,作为全胜绝无败绩的幽冥,可以单枪匹马潜入轩国皇宫刺杀皇子而全身而出,会是什么任务让其一去几年?

加之,若是幽冥行使任务,那为何影魂令却出现在他人手中?

所以,包括崔鹏毅在内的众人,都暗暗猜测,首领幽冥,想来是……殉难了。

这一想法曾在众人心中心照不宣,但却无人说出,仿佛只要不说,幽冥便真如那消息一般,在外出使任务。影魂人对幽冥的崇拜,如神如祇。

“回皇上,微臣还记得。”崔鹏毅的声音带了一些沉重。他与幽冥之间交流不多于十句话,甚至当如今,他也不知幽冥的容貌到底如何,但他对幽冥的崇拜只多不少。

幽冥曾经救过他一次,曾两次指导他武艺。虽那指导,只是一两句话。

夏胤修精致的眼眸,阴谋暗涌,“如今,影魂之魂,回来了。”

云飞峋愣了下,抬眼看向皇上,虽平静,却藏不住眼底的惊讶。如今看来,皇上是誓要将他留在影魂了。

他本以为,这一次加入影魂会以一个新的身份,却没想到,皇上竟要他将身份公开……罢了,此次不同上一次,这一次有求于人,他云飞峋最不喜欢便是亏欠,为了苏涟漪,这些不算什么。

“什么?皇上您……您是说,飞峋将军他……他……”崔鹏毅身子僵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神色平淡的云飞峋,皇上是何等人?是一言九鼎之人,如何会玩笑?

皇上的意思,幽冥便是云飞峋,云飞峋就是幽冥!

除了崔鹏毅,其他影魂成员也都掩不住惊讶,那十五名老成员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云飞峋,而那三十四名新成员自然也是看着云飞峋不放,震惊难道那些前辈们最崇拜之人,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如今看来只有二十左右,那五年前……难道十五岁便成为影魂首领,难道十五岁便成为鸾国第一高手!?

因为幽冥平日里寡言少语,即便是偶尔出现,也都是带着黑色皮质面具。崔鹏毅敏锐如鹰的眼盯着面前黑色劲装男子的双眼看,渐渐,他认出,此人就是幽冥!

那些老成员也根据幽冥唯一的特点仔细分辨,当他们看出崔鹏毅忍不住的动容时,更是坚信了心中猜想。

因为幽冥的眼神很独特,明明身手了得,但那眼中却无丝毫自负或孤傲,黑色皮质面具下,幽冥的眼神永远是清澈淡然,好像世间俗世不入其眼一般。

“幽冥首领,您……回来了!?”崔鹏毅激动道。

飞峋转过眼,看着皮肤黝黑的崔鹏毅,想起从前若干次并肩作战,也是感慨万千。“恩。”他点了点头,是啊,从未想到,他又回来了。

人群动容,训练有素又处事冷静的众人激动地看着首领幽冥,再也无法平静内心。

夏胤修淡淡笑了,那笑容也是高高在上,充满了王者气息。

这些影魂成员都是孤儿,包括崔鹏毅在内,都是被外公所收养训练,如今转交给他。但正直如崔鹏毅,能将全部感情与忠诚投注在影魂中,除了其出身外,更是有一原因,便是这影魂为一集体。

可以说,有参与感。集体,最能培养出团结一心的忠诚。

但从前云飞峋却一直以蒙面示人,加之从未与影魂成员沟通交流,所以便一直对影魂没什么归属感。

云飞峋的身份与这些人不同,他身世显赫,有云家这个后盾,便无人能威胁到他,而从前飞峋又无虚荣追求,便也不会被利诱。

所以,这一次就让他以真面目示人,让他与影魂一同出使任务,建立情谊,让他在情感上永远脱离不了影魂半分。

“幽冥回归,可喜可贺,但朕却没有奖赏,唯有任务一件。”夏胤修笑着道,虽口吻是玩笑一般,但众人没人觉得是一件玩笑。

接受任务,态度势必严谨。

唰地一声,众人齐齐下跪,除了皇上身旁的安禄,与另一旁的云飞峋。

夏胤修不在乎,他了解云飞峋的忠心,也懒得在飞峋身上找那些虚无敷衍的君臣之礼,只要飞峋专心帮他做事,这虚礼,他根本不在乎。

“幽冥听令。”

云飞峋有一些不适应,因为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底也有一丝反感和抵触。但他性格使然,既是答应了、承诺了,即便是肝脑涂地,也要做到。

他单膝跪地,就如若干年前。

“幽冥在。”还是那平静的声音。这声音、这心境,本应是与世无争之人,但谁人能想到,此人确实杀人如麻。

夏胤修随性的笑容逐渐收敛,剑眉微微蹙起,星目远眺碧空白云,“叛贼夏胤轩,潜逃在外,无论其上天入地,尔定要带领影魂,找出叛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飞峋垂下的睫毛遮过某种的无奈。果然,再无私的明君,也有逆鳞。而皇上的逆鳞便是那夺嫡之战,可以说皇上对其他敌对皇子恨之入骨。

七皇子夏胤轩虽不想争夺皇位,但他却是二皇子一党,为其出谋划策,更是二皇子的同胞弟弟。皇子之争败后,七皇子外逃,成王败寇已成定居,但皇上却还是不肯罢手。

罢了,这不是他应评价之事,是生是死、是胜是衰,有天意,更在人为。

“幽冥接令。”随着云飞峋话出口,这个任务,便是落下敲定。

淡笑重新爬上夏胤修的面庞,“远离京城喧嚣,这里也真是安静。”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摆弄左手上的碧玉指环。

“是啊。”一旁的安禄笑着捧着。

云飞峋却抬眼,顺着皇上的视线,越过稍显破旧得屋顶,看向那碧空白云。

这里,安静吗?

……

影魂总部的崔府是否安静不得而知,但京城中心的商部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整整三日,群臣都在观望,无人敢前来存钱。但这钱若不洗白,又无法花出,人生最痛苦的事并非钱未花完人死了,也并非人未死钱已花完。最大的折磨是钱在手,人活着,却不允许花出,生生着急!

商部左右侍郎李玉堂和叶轩可以算是苏涟漪的左膀右臂,但只要苏涟漪不在,还是没有官员敢轻易跑来掏钱,毕竟谁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套。

会议室,加了不少椅子。

而苏涟漪则是站在最前,面带淡淡笑容看向在座大小官员。她知晓,真正的大头还未出现,这些也只是打前炮的一些官员。有一些是自己动心了的,有一些则是被身后势力推了出来,当炮灰的。

“诸位大人,请看这里。”涟漪掏出之前让皇帝签字盖章的合同书。“有玉玺印在,你们有什么怕的?虽然皇权高于一切,但吾皇圣明,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再者说,诸位最担心的便是皇上借机套出你们的家底,更是担心的是,你们这些家底最后说不出来源,被皇上查处吧?”

涟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的面色。

会议室大门紧闭,室内畅所欲言,但都是苏涟漪自己在讲,群臣在听。

“诸位,其实皇上既然能签了这份合同书,盖了玉玺,便是已知了你们手上,都有那么一些不干不净的钱财。”涟漪微微一笑。

果然,众人的面色更是不好,有些白了,有些青了,交头接耳。

涟漪继续道,“诸位跟随皇上的时间,比本官要长上许多年,想来对皇上的了解也比本官对皇上的了解多。请诸位想一下,你们既然决定跟随皇上,直接将自己的家底说出来,那便是真正的效忠,否则,若皇上真的开始猜忌起各位,其结果会如何?”

“诸位大人,你们可有仇敌?无论是因何种原因结下恶交的仇敌都算。各位大人试想一下,每一日皇上那里都堆满了奏折,而这些奏折有大概三成左右是弹劾的,那你们可知,这些都是在弹劾谁?会不会是你们?”

“皇上未定罪,派御史院详查,那便是对你们的信任。而若是此时皇上因对你们不了解,有所误会,那铁面无私的御史院真的查出了什么,怎么办?”

“现在定期存钱,明着是为鸾国经济做贡献,对皇上建立的商部做贡献。但若是被御史院查出,那科就不是什么贡献,而是抄家!充公!”

最后两个词语,苏涟漪喊得很大声,那尖锐的女声在会议室中环绕,余音仿佛回荡数便。

其实,并非是在会议室中回荡,而是在众人的心中回荡。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皇帝登基想来是要烧上三个山头罢。这商部只是烧的第一个山头,接下来又会烧什么?

涟漪郡主说得没错,前有狼后有虎,将钱交出来,摆在明面,便是对皇上的坦诚,虽有风险,但比之抄家被找出钱财来,却已危害减了少之又少。

没人敢肯定皇上的下一座山头在哪里烧。

会议室一片死寂,苏涟漪面色严肃,一双眼如鹰如虎,带着一丝凶光,冷冷扫向在座的每一人。那视线如同能将人看透一般,这些上了年纪在朝为官多年的男子们甚至都不敢去与其对视。

突然,苏涟漪缓和了面容,站起身来,在桌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那笑容一扫刚刚的冷厉,如同冬日严寒而去,换之暖日如春一般。

“各位大人,但是若是你们将那些钱财存入鸾国中央银行十年,十年之后,除了这些钱财合法化外,更是有一些利息,何乐而不为呢?十年的时间,虽然不短,却也不长。若没有中央银行,要么你们真如在下苏涟漪一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赚钱的生意,否则,以那种小米铺、小布纺那微不足道的小店面、小生意,洗干净你们这些大额的数目,别说十年,怕是到你们入土为安,也花不到啊。”涟漪又道。

“那么,到底是抱着这说不明白的钱财,怀着忐忑的心继续下去,还是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将银子存入银行,十年后连本带息的取出来花花,各位大人,希望你们能想明白。”

看到在座的官员们有一些动容的面色,涟漪笑了一笑,并未催促,而是慢慢在地上踱步,耐心等待。

苏涟漪心中真是觉得好笑得要死。先吓后哄,这一招是学医人都会的。

记得本科实习时,她被分去了儿科,而小孩子们不敢打针看病让人烦恼,那如何哄这些孩子呢?便是要先吓后哄。

万万没想到,到了鸾国后,竟将同样的招式用在了成人身上,还是一群精明狡猾的官员们身上。

其实并非这些官员们头脑简单到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个词形容得好——当局者迷。就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自己身上,更是危急到了存亡,所以这些官员们都慌了。

而且,他们其实心中早已做了决定。若是不信皇上、未对这十年定期存款洗钱计划动心,今日又如何出现在商部会议室?

他们确实动心了,确实做了选择,如今需要的,则是一根稻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关系,她给,还顺便来个顺水推舟。

想到这,涟漪便笑呵呵地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本官未说。”

“何事?”众人惊问。

涟漪轻轻一耸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是无辜,“皇上在御书房交代本官时,说过,要本官详细记录是何人最先存的款,存款之人的先后次序。却不知,皇上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众人大惊,若是顺着涟漪郡主的意思,存钱就是对皇上表忠心,那存钱的次序,便表示了何人最忠心,而何人是顺水摸鱼。

“涟漪郡主,下官要存钱,下官有雪花银一万两千两,现在就存,马上就存,请涟漪郡主写下字据吧!”有一名官员立刻道。

“郡主,下官也要存,其实下官早就要存了,第一个想存,无奈被周大人抢了先。”

“郡主,下官要存。”

“郡主……”

接下来,众人热火朝天,纷纷表示要存钱,又说自己是第一个存钱,争相恐后地喊着,会议室一片嘈杂。

苏涟漪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微微回首,去看那窗外明媚的阳光。

——也不知,飞峋在做什么,是否忙。

众人还在争抢,涟漪赶忙打断了自己溜号的思路,沉稳微笑道,“存钱是要有白银的,中央银行只认雪花银,诸位大人可带了银两?”

众人一愣,银两?还得带银两?

涟漪一摊手,“来存钱,不带银两,那各位大人要存什么?一手价钱一手签合同,这才是存钱。以本官看,各位大人有争抢的时间,都不如回家去速速请点银两,用家丁护送到商部交易,谁先将银子取来签了合同,这名册上的第一位才是何人。”

众人恍然大悟,都匆匆告辞回了去。刚刚还热闹得犹如集市的会议厅,不大一会,便了无一人。

涟漪看着横七竖八的椅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传销,看来她苏涟漪还有当传销犯罪分子的潜质,帮人洗脑。

不过笑了一阵,她便赶忙匆匆出了会议室,到了专门办理业务的大厅。

大厅空无一人,截止到刚刚苏涟漪为群臣“开会”,无一人肯来存款。

叶轩见到呼啦啦赶出去的群臣,上前道,“涟漪郡主,诸位大人可决定将银两存入银行?”

涟漪正思考着头脑中事,一抬头,看见了叶轩,生生吓了一跳。

那明显的一惊,也将叶轩弄了一愣。后者赶忙低头看自己的衣着,朱红仙鹤官袍,并无不妥。再回头看身后,也没什么令人惊恐之物。于是便疑问地看向涟漪郡主。

苏涟漪刚刚为何会吓一跳,只因叶轩的容貌。

叶家三嫡子,叶枫、叶轩和叶词,三人容貌虽不算一模一样,但到底事同父同母,也是有几分像,尤其是叶轩与叶词两人,眉眼十分像。

刚刚苏涟漪正专心考虑到后续事务,猛地抬眼看见叶轩,误以为面前的是叶词,于是吓了一跳。如今定睛一看是认错了,才安下了心。

“右侍郎,麻烦你找人通知下各个管事官员,放下手头一切事,速速来会议室,有紧急会议。”涟漪道。

“是,郡主。”叶轩见又急事,也不再纠结刚刚涟漪郡主因何事惊吓,赶忙去寻人。

不到片刻的功夫,人到齐,会议室中坐满了人。

涟漪在前,少了平日里那淡淡微笑,一脸严肃。“各位,若本官没料错,再有最多一个时辰,边有官员陆续来存银,而之前我们演练过多次的交易流程和合同分类签署,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

“记得。”商部官员纷纷表示。

涟漪点头,“今日是我们商部从成立以来真正面对客人的第一日,不允许有丝毫差错。每一笔交易都设立两名交易官员,除了交易官员外有一名文书外加三名清点员,也就是说,一笔交易要动用六人。所以,记得,不许出现丝毫差错,要打起百万分小心。成功,有赏;出差错,赶出商部,甚至会追究赔偿,慎记!”

商部众人见涟漪郡主面色严肃认真,也都不敢掉以轻心,纷纷表示定会认真办理业务,绝不会出现差错。

涟漪知晓,这样的压力很大,但有些行业的高压力不可避免,例如金融银行业,也例如医疗事业。

“其中,右侍郎李玉堂。”涟漪点名安排工作。

李玉堂看了苏涟漪一眼,强硬挤出一丝笑容,“在。”

“你一会的工作,便是巡视交易现场,要确保每一人按照流程进行,辛苦了。”涟漪深深看了李玉堂一眼,带着信任的眼神。

李玉堂点头,“郡主请放心。”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苏涟漪为郡主,即便是前几日在上部,他也一直以“苏小姐”相称。即便是知晓,这称呼已经不再恰当,但却还是坚持,仿佛,这样称呼,她便还是从前的苏涟漪一般。

但此时无论何种称呼,也已无法将时间扭转,回到从前。

涟漪的心很细,在听到李玉堂这称呼后,心中也有一些难受。

但他很快将那难过用理智压了下去,告诉自己,事情总要有个结尾,也许不是很美好,但这世上没了谁,地球照样转。她相信在李玉堂的世界里,没有她,还会有其他适合李玉堂的女子,静静等待。

“右侍郎叶轩。”涟漪又道。

“是,郡主。”叶轩答。

涟漪眉头微微动了下,“一会右侍郎的任务,便是立刻去京城府尹,借来兵丁五十,虽然天子脚下无人造作,但还是要以防万一。这银子入了账,在入国库之前,都是我们商部的责任,责任重大。而之前并未调集兵士,是因不知会有多少存款,前来准备存款的官员,也是出乎本官的预料。”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贪!?

叶轩站起身,“好,郡主放心,下官这就去。”

“等等,”涟漪叫住了这就转身准备离开的叶轩,“右侍郎,其实这种结冰只是让你去,确实大材小用,但如今商部刚刚建立,其他部门对我们鲜少认可。而你最少有官衔在身,想来不会被为难,事情紧急,辛苦了。”

叶轩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面容更为倜傥。从前,这种干练女子不是他所喜爱,他认为,有些事是男人做的,例如出征、例如生意场上打拼。有些事是女人做的,例如内宅之事。

但如今,却被这女子的干练所折服,刚刚,却被这刚中带柔的女子所打动。

就是因为她平日里的“刚”才凸显了如今这“柔”,她竟考虑到他的心思,耐心解释,就连他也忍不住心头骚动了一下。

这个苏涟漪,有意思。

------题外话------

昨天的章节,有人认为嫡子不该为姨娘敬茶。没错!按照其他宅斗文的写法,是这个规矩。但本文丫头如此设定:架空,鸾国,不同于中国古代。

解释一下:因为本文不想写得太过条条框框,毕竟是一个偏向女强的宠文,无挫折,无坏女配,可以说宠得变态。要想达到这种宠溺程度,便要开各种变态金手指。

试问,如果全文基调偏写实,那女主如何和未来婆婆蹦高吵架?如何几句话便说服皇上成立商部?又如何轻松玩转体系庞大的金融系统?

不能认真,认真就没了乐趣了,呵呵~

丫头希望将这个宠溺的小文继续写下去,带给各位温暖,在繁重的工作、辛苦的家事后,开辟一方甜蜜的小空间,宠着每一位妹子读者。

最后……各位妹子,掏掏兜,还有月票没?都扔给丫头吧,么么哒!

166,商部第一桶金(新年快乐!)

鸾国,京城,商部。

商部是区别于其他部门专门特立出的一个行政部门,最外圈正在修建一种造型诡异的房屋,而这些房屋正是出自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之手笔。

房屋不是苏涟漪设计,是剽窃!剽窃现代房屋与银行设计,画在了图纸上,而后找鸾国能工巧匠加以实施,此时正干得热火朝天。

避开了正在建设的房屋,商部宅院的另一侧大门,此时排成了一列长队。队伍中分成一伙伙的人,看穿着,似家丁,手拿着棍棒小心查看周围。

几名家丁围着一只车子,那车子沉甸甸的,将路面都压出了一道道痕迹,可见其重量不轻。

在车队周围,是维持秩序的兵丁,看身上衣着,是出自京城府尹手下。一众兵丁排成两排将围观熙熙攘攘的百姓拦到两侧。随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兵丁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那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伸着脖子拼命向内观看,嘈杂之声震天,都互相问着,这刚刚成立没几天的商部到底在干啥,一堆堆人向内运东西,到底在运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好处轮到他们头上?

人群中有人说了,“我知道他们运的是什么。”那声音很是骄傲。

立刻有人追问,“什么?”

“对啊,他们运的是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说!”一堆人开始追问。

那人双眼一亮,满是贪婪,继续道,“银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人道,“谁信啊,你瞎吹吧。”

那人急急反驳,“怎么能是瞎吹呢?我刚刚亲眼看到,李府院刚从中正钱庄取了一车雪花银,你可不知道,那可把中正钱庄的掌柜急坏了,都派人去找东家去了,再多几个人,那中正钱庄想来就崩了。”

“嘿,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刚刚在路上见到,富贵钱庄也闹哄哄的,有人去取大量银子,难道他们取了银子都送到商部?但送商部能有什么?”

突然有一人插嘴,“有个小道消息,你们要听吗?”

“快说快说,什么小道消息?”

那人想看眼周围,悄悄说,但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吓一跳,因为周围左右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的“小道消息”,那急切的神情,仿佛他若是今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绝不放过他一般。

那人无奈,“老实说吧,我听我大舅哥家的二表叔家的三外甥家的弟弟家的亲家说,这商部成立了个什么什么银行,这银行和钱庄一样,都可以存钱,只不过商部的银行存钱还有利息,例如说存入十两银子,存个一年,一年之后除了返还十两银子还能多给点,例如说多给个两吊钱。”

他的言论顿时引起了一片热议,“真的吗?”

“这存钱还给利息,真是好事啊?”

“我们百姓能不能存钱啊?”

“我觉得这事不太可能,朝廷都是和我们要钱纳税,啥时候听说朝廷给我们钱?”

议论纷纷。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是真的。那些当官的都精明的很,如果不是因为这利息钱,谁能把家底送到商部?”有人来了句。

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又想办法托人去问问,百姓们能存钱不,也想贪这便宜。

……

交易大厅,分两个部分。

前半部为四个交易小组的工作场所,虽然每个小组只有六个人,但更多的人除了在旁维持秩序,便在旁巡视,随时为四小组提供帮助。

交易成功后,白银箱外立刻贴上封条。那封条上详细记着,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交易成功、内有白银多少、储户是何人、交易者是何人、保管者是何人,乌压压的人名挤得满满,将责任落实到人头上。

因为自己的大名被记在了封条上,便没人敢再玩忽职守,或无人敢去顺几两银子,因这银子若少了或不见了,封条上所有人名都要被查。

涟漪郡主是个狠的,规定了在一定限额内,少了一些银两,便自掏腰包补上,若是丢得多了而负责人还找不出原由,那便一齐扔进大牢。

若是想牺牲自己搞一大笔银子给家人,让家人带着银子出国逍遥法外。抱歉,苏涟漪的心善有针对性。对好人自然心善,但对于这种昧着良心拿别人钱财逍遥的,她绝对不会姑息,抓到那些人便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正厅交易过程有条不紊。

由储户官员亲自将银子送上,开箱,清点银两,双方确认无误后签字按手印,而后是一系列十年定期存银的合同,让储户仔细看过后,签字、按手印。将那贴着封条的银两送入大堂后半部的临时银库,那里有年轻力壮的商部官员守着。

这些充当临时保管员的官员们的名字也是记录在那封条之上,若是少了银两,他们也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因为他们工作的特殊性,苏涟漪还为他们准备了武器。

从事交易的官员精神压力大、强度大,所以交易完成两笔后,便与从事保管的官员交班,以轮流休息。

大厅里满是人,拉了警戒条,让一众人排着队,虽人多,但却不嘈杂,十分严谨压抑。

去京城府尹处借兵归来的叶轩也和李玉堂一起在大厅中巡视,监督整个交易过程。而苏涟漪却未加入到其中,而是在一旁的房间内暗暗观察,保持冷静,时刻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直到过了申时,存钱的官员们才陆续走光,而商部所有官员都累得直接趴下。

原本都以为商部是个好活,但如今看来,却是最累。

涟漪看在眼中,却没吭声。因为,这些才哪到哪?今日来之人都不算核心官员,是来打头炮的,待这些官员安全后,真正的大鱼才会上钩,将那巨额银两存入银行。

叶轩前来,看着拧眉沉思的苏涟漪,微笑道,“恭喜郡主,这一日交易十分成功,无半丝差错。下官佩服郡主料事如神,竟能将所发生的一切事先预测到,做到事事有所准备”

“哪里,右侍郎言重了,只是本官交了好运罢了。”她只是剽窃现代知识罢了,银行去多了,也就知晓了过程。虽现在商部的交易过程与现代银行的严谨无法相提并论,但对于封建制度的鸾国,已是相当先进了。

“郡主太谦虚了,从前总听舍弟一口一个涟漪叫着,根本无法想象到一名女子如何能撑起一方产业,但如今亲眼所见,唯有佩服。”叶轩由衷道。

又提到了叶词,苏涟漪微微皱眉一下,“他最近好吗?”

叶轩很想说不好,但那话到了唇际,却随着一丝笑容变了,“很好,郡主不用担心。”

一旁正翻阅交易记录的李玉堂看见正在交谈的两人,心头涌现一种不舒服感。最终眼不见为净,扣了记录,去查看临时银库整理银箱。

“郡主,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叶轩道,“刚刚我听随从说,如今商部带息存银之事已传遍了京城,百姓们也都在纷纷打听是否可以前来存银,郡主有什么意见吗?”

涟漪想了一想,“暂时只对官员开放吧,如今商部刚刚建立,人手严重不足,而且也多是临时培训,业务水平还达不到快准,加之银行运行原理虽没有问题,但怎么说也是新兴事物,恐有风险。我们就先用这些官员的钱来做实验顺便练练手吧。”

叶轩听出其中意味,“郡主您的意思是说,银行有可能运行失败?”

涟漪点头,“这世上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也没有只赢不输的战争。我们要有失败的准备,而百姓们的钱都是血汗钱,怎么能让他们来承担这实验的失败?”

叶轩惊讶,“那……官员们难道就能善罢甘休?若是银行真失败,这钱财谁来赔偿?”

“自然是他们自负盈亏了,”涟漪突然狡黠一笑,“还记得我们定制的合同第三十一条吗?十年定期储户因属于投资银行之股东,自负盈亏。便是这个意思。”

叶轩面色一沉,自然知晓郡主在玩文字游戏。“那若是他们闹起来,如何是好?”

“还记得合同最后一条吗?所有解释权,归商部所有。”涟漪一耸肩,轻松道。

叶轩还想问什么,但一愣,突然失笑。“下官还真是杞人忧天,私以为,银行不会失败,一定会成功。”他有这个预感。

“借你吉言。”涟漪笑笑,向人群中走去。看到了李玉堂,“左侍郎,储银清点好了吗?”

李玉堂抬眼看向苏涟漪,而后瞬间别过眼去,点了点头,“好了,郡主请过目。”将刚刚一直翻看的册子递了过来。

涟漪接过翻看,翻到最后一页,倜傥的字迹记着最终结果——这一日,共有二十三名官员前来存钱,而存入银两最多一万七千两,最少八千两。一共三十三万六千两白银。

苏涟漪惊讶这数字,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原来真是油水不少,竟有如此多的银两无法说明其来源。

当然,涟漪是不信这些官员将所有银两掏出,这些怕也只是一部分。但窥斑见豹,这些数字也能提醒皇上一下,应该想一些办法,平衡这个“度”。

当然,这些,她就不去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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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屋外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又是一年过去了,感慨万千。在这里,衷心感谢读者妹子们陪伴丫头走过2013,迎接2014、迎接新的一年。

也许我在你们心中只是千万网络写手中的一个。但你们在我心中,却是必不可少的朋友。自从成为网络写手,仿佛便离开了大千世界一般。我的世界只剩下男女主的故事、还有你们。

今日和明日只更新三千,不孝顺的女儿良心发现,要去帮妈妈做饭了,虽然厨艺拿不出手,但也要表示诚意。

今日不要月票了,只祝福大家过个好年,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167,军校校长云飞峋

傍晚,商部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将所有白银都整理好后,留人小心看守,此外,还安排了轮流值班制,暂时为之。

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元帅府门前,赶车的年轻车夫衣着也是十分讲究,那车夫翻身先下了车,放了车凳,待车内主子下车来。

这样华丽的马车内坐着何人?正是商部尚书,苏涟漪。

在京城,苏涟漪与在岳望县中截然不同。在岳望县中,她勤俭节约。但在京城,她则是铺张不浪费,奢侈不炫耀。

此一时彼一时,在京城这个富贵天下甚至价值观已扭曲的地方,没人会欣赏勤俭。而她辛苦做一切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地位,为了争取尊严?

绣工精美的马车帘撩起,朱红色身影出了车厢,脚踩车凳而下,一举一动满是优雅,明明身着的是男装官袍,但那官袍加身,非但没有丝毫可笑,却觉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没有随身丫鬟和小厮,这是苏涟漪的一贯作风,下了马车便入了元帅府,一众门丁们纷纷为二少夫人请安,涟漪则是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若有若无地点点头,入了门内。

“郡主回来了?可让妾身好等。”突然一道女声传来,那声音柔软妩媚,虽带着一点点谄媚,但因本身音色的美好,不至于让人生起厌心。

被打断思路的苏涟漪一抬头,看见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一名美妇在不远处等着她,那细细描绘的眉眼勾着笑,盈盈地看着她。

涟漪嘴角的笑也勾起几分,若是她没记错,这人是云忠孝的众小妾姨娘其中一人姓徐,在敬茶仪式上见过,就不知,这姨娘守在大门口等她,所为何事。

“徐姨娘,有什么事吗?”涟漪刚问完,骤然发现,不仅是徐姨娘,不远处也有一些姨娘们在守着,也许其他人没有这徐姨娘这般直接,很是腼腆,都远远看着。但此时正快步赶过来,看样子像是怕徐姨娘抢了先。

涟漪面上还是从容的笑着,但心中却是拧紧了眉头——难道她一日不在元帅府,府中又有了什么新变化?不由得有一些担心。

叹气,商部忙碌一天,她可以从容面对,但看见这一群姨娘们,倒是有些慌了。但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了。

心中去暗暗计划,今夜死活也要想办法明示暗示各种示云飞峋,快快搬出去,别搅合浑水了。

“是这样,妾身亲手做了一些甜点,如今飞峋还未归,妾身便想斗胆请郡主去院中用一些甜点。”徐姨娘道,美艳的脸上堆满了笑。

涟漪能听出对方的小心翼翼和恳求,有一些心软,却也在犹豫,会不会因一时心软被牵进后院的势力之争中。

徐姨娘看出了对方的矛盾,赶忙低声道,“郡主,妾身真的只是希望您去坐坐,没别的意思。”看到周围姨娘们都渐渐围了上来,更是有一些急切。

涟漪暗中不动,也不着急回答,只等旁边那些人加入。

“妾身见过郡主,”又有一名妾室道,也是高瘦,涂脂抹粉,笑容轻松,仿佛打趣一般。“郡主,徐姨娘的手艺在府中出名,尤其是一些甜点,平日里我们都厚着脸皮地去蹭吃蹭喝呢。”

涟漪微微一笑,“徐姨娘费心了,只不过今日本郡主有些忙,可能没时间陪众姨娘谈天,改日有时间,本郡主做东,请各位姨娘吃茶谈话可好?”她刻意说着场面话,想要离开与这徐姨娘的距离,生怕被别人误会两人交好。

涟漪因为正说着,一旁又有一群姨娘们围了上来,足有五名。苏涟漪首先想的便是——逃。

和一群女人搀和,没好事。

那徐姨娘面色尴尬下,“郡主,妾身不会耽搁您太长时间,妾身……妾身确实有事想与您商量。”

苏涟漪见此,心下了然,点头微笑,“徐姨娘费心做了甜点,涟漪也盛情难却,”转头看到了其他几位姨娘,“不知姨娘们来此有何事,难道也要与涟漪商量什么?”刚刚周围没几个人,她不想和这姓徐的姨娘有什么牵扯,但如今周围人多,有了见证人,她倒不怕了。

众目睽睽之下,徐姨娘还想邀请她,说明,此事与后院杂事无关,难道是因商部之事?

若是商部之事,涟漪还真想听听这些姨娘们的问题,毕竟,这些女子要么出身官宦,要么出身巨贾,像重视门第的云忠孝,绝不会纳贫民女子为妾的。

那高瘦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徐姨娘一眼,“是啊,妾身也是有事想与郡主商量,想来和徐姨娘的事也差上不多,我们便一同商量吧。徐姨娘,我们一同去你院中叨扰,不知徐姨娘同意吗?”

涟漪心中好笑,当着众人的面,这徐姨娘又如何好意思拒绝?

果然,徐姨娘同意,一众姨娘丫鬟们簇拥着苏涟漪向徐姨娘的院中而去。在环肥燕瘦之中,涟漪就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一般,在众人中间,被姨娘们不动声色地捧着。

徐姨娘的院子不算大,虽精致,可想,平日里不是最受宠的几人之一。但看徐姨娘的衣着和屋子里的摆设等器物,却又是极为精致昂贵的,想来,应该是娘家有钱吧。

娘家这么有钱,却又不受宠,苏涟漪心中突有了一想法——这徐姨娘,会不会是出身商家?云忠孝那个老东西最在乎的便是门当户对,想来便不会特别宠爱商户女子。

徐姨娘将众人请入了座,命丫鬟们去取在锅中熬制的甜汤,一众姨娘们也都围着苏涟漪坐了下来。

徐姨娘一看周围前来之人,心中也能猜到了大半。

“徐姨娘,您有什么难言之隐?”涟漪道,这徐姨娘虽一直笑着,但从她眼神中,总能看出心事重重。

徐姨娘微微叹了口气,“涟漪郡主,妾身高攀一下您别笑话,我们都是出身商家之人,除了妾身外,这些姨娘也都是。”

涟漪眉头轻轻一挑,难道她们让她想办法争宠?这个……还真是难办。毕竟,一个人的喜好可不是几句话、几件事便能改变,云忠孝一看便是个老顽固,那根深蒂固的门当户对学说,不是她苏涟漪能撼动的。

周围姨娘们都没吭声,那徐姨娘继续道,“涟漪郡主应该也知晓,如今身为枢密院使的老爷,从前是驻守东邬城的元帅,而我们,都是东邬城左右附近城镇的商家之女,后因老爷被调入京,才跟随老爷前来。而东福王叛乱,东邬城被牵连,城内商户也都是元气大伤,如今战事虽定,但商家却都是一蹶不振,急需一笔银子东山再起,所以……所以妾身便斗胆请求郡主,能否在商部开一些门路,救救妾身的娘家。”

涟漪放下心来,只要是不让她参与元帅府后院争斗,一切好说。

东邬城,便是当年东福王驻扎的城镇。

最早驻扎在东邬城的并非东福王,正是赤虬元帅云忠孝。先皇听信人谗言,竟认为外姓人守城不可靠,便将元帅调入京中,将弟弟派去守城,改封号东福。

先皇做梦都想不到,他死了之后,将鸾国闹得乌烟瘴气的没一个外姓之人,都是夏家人,不是他的弟弟就是他的儿子,可笑。

而五名姨娘,想来都是当时云忠孝在东邬城纳的妾。说到这,苏涟漪不觉失笑。从前以为云飞扬风流成性,如今才知原来都是遗传基因惹的祸。还记得那一日敬茶仪式,她一抬头看见呼啦啦的都是姨娘,腿都软了。敬茶仪式到了最后,她几乎都是机械地拿过茶盏,敬过去,以至于后来的一众姨娘,别说记住其姓氏,就算是再迎面走来,她都没有把握能认出。

敬茶仪式是按照受宠程度,而这名徐姨娘,涟漪还能勉强记住她的姓氏,说明徐姨娘还排在前面。其容貌美艳外加一手好厨艺,想来多少能拉拢夫君吧。

“原来如此,这事是徐姨娘的娘家托您来说的?”涟漪问。

徐姨娘连忙摇头,“不是,郡主不要误会,妾身是从家弟的信中得知家中情况,但今日才听说商部的借贷可以分期偿还,所以……所以便斗胆请求您。”

涟漪突然恍然大悟,她原本一直在愁这客户是从哪里找,虽之前有一金姓京城富商曾说呀贷一些银子,但到如今,那金姓富商都未出现在商部明确表示要贷银,所以想来,搞不好那人是捧着说笑。

这便是封建制度经济,从上到下都是自给自足,钱多便做大的生意、钱少便做小的生意,鲜少透支未来的资金来冒险。

所以,鸾国鲜少有暴发户,大半都是通过加过几代人的努力,将资金与生意如同雪球一般滚大。

在这样的状况下,如何将这种长期贷银推广开来,便是个难题。

但因为徐姨娘的提醒,苏涟漪才恍然大悟!

她原本的思路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她原本将潜在客户群体放在了京城富商身上,但此时想来,大错特错!京城富商们根本就不缺钱财,而小商户无论是眼界还是实力,在短时间内也做不到大型生意、不需要如此多的钱财。

那么,最需要钱财的这些人便是鸾国东面和南面的那些曾经的富商们。

他们有实力做大生意、有胆识去投资,胆过去一段时间的战乱却让他们的生意受挫,他们才是银行的潜在客户。

终于找到了目标客户,苏涟漪有一些激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徐姨娘,这个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徐姨娘大喜自是不说,一旁的姨娘们也都激动,有些着急的,甚至站起来就想给苏涟漪下跪。因为在鸾国多年熏陶,苏涟漪练成了一种本领,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是要给她下跪,还是要扇嘴巴。

她赶忙将那名姨娘拽了起来,“你们嫁给了元帅,按理说应该是涟漪的长辈,再者说我们也算是同出商界,便不用这么客套见外。各位姨娘也都是东邬城人?”

其中,有三人表示是东邬城人,有一人则是另一小城,那城也在东邬城旁。

正在这时,丫鬟取了徐姨娘煮的甜品来,徐姨娘则是亲自为众人舀了,送到桌旁。

涟漪品尝,果然味道不错,清甜爽口。在商部忙了整整一天,午饭都没吃好,如今也是饿了,正好稍微填下肚子,等飞峋回来。

而后,几人便一边用着甜品,一边聊天,涟漪仔细听姨娘们讲着东邬城的风土人情等等,计划着有时间定要去派人考察一番。

太阳偏西,刚刚还是白日,这一会的时间便开始慢慢黯了下来。

甜品也用完了,各位东邬城姨娘们的心事也听完了,涟漪便告辞了徐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荀水院。

今日,主母寇氏又吩咐了几名丫鬟小厮前来帮忙,想来,这几日寇氏也是想开了,不能窝里斗,不能天天和自家儿媳妇斗最后被其他姨娘们见缝插针。

其实即便是寇氏真想斗,早出晚归的涟漪也是没时间,更是懒得理寇氏的。

虽然寇氏对苏涟漪改观,但也仅仅是接受,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是那么容易改变?也绝不会主动示好。

“见过郡主。”见苏涟漪一入内,乐蕊和秋灵两名丫鬟便赶忙来打招呼请安。

“恩,你们忙去吧。”涟漪笑着答应,很是和善,而后便入了房,关了门。

两名丫鬟刚想和涟漪郡主说,主母云夫人分来了几名下人帮忙,话还未出口,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郡主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夫人小姐那般喜人伺候。除了打扫庭院以及洗衣等小事,便不用她们二人分毫。而郡主这么急急回房间,想来是要换下那身官袍,两人无奈,只能等涟漪郡主出来后再说这件事。

涟漪刚入房间,走到屏风后准备换衣,又听到房门响动,有人入内。回头一看,笑了出来,“回来了?”入房间之人正是这院子的男主人,云飞峋。

飞峋沉着一张脸,拧着眉,听见苏涟漪的招呼后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冲了过来,涟漪还未来得及发出疑问,他的一双长臂已经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他将脸埋入她的发丝间。虽怀抱很紧,却不发一言。

受委屈了?涟漪一愣,“发生了什么吗?”她也伸手环住他的身子,清爽的气味扑面而来。想来是飞峋操练士兵出了汗,而后洗了澡。她伸手在他宽厚的背部轻轻拍拍,安慰一般。

云飞峋怎么会说,他今日接到任务后,在影魂地牢严刑逼供犯人。

那种带着腐朽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看着被折磨得不成形状的人,他深深反感,十分厌恶这种生活。他怀念在苏家村中的生活,那种宁静安逸,只与自己相爱之人在一起。

闻着苏涟漪发间的清香,仿佛是灵丹妙药一般,烦躁厌恶的心,逐渐平稳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一整日,想你了。”

涟漪失笑,“那现在见面了,心情好了?”

飞峋点头,“好了。”

涟漪伸手将他的发丝分开,轻轻在他颈间皮肤上咬了一口以示惩罚,“让我这新娘子为夫君洗手调羹可好?”带着玩笑的意味。

“好。”他乖乖地放开她,高大颀长的身影却如同一只乖巧的猛兽一般,默默守在苏涟漪的身前。

荀水院中设有厨房,是苏涟漪的安排,她不想和元帅府那些人有过多牵扯,所以除了必须要在大门出入外,不肯踏出自己的小院子一步。

虽名为院子,其实地盘很是宽敞,比从前在苏家村中的院子大了许多。涟漪便很乐观的将着“府中院”想象成独立的院子,和云飞峋过起小日子。

元帅府有一些房屋是专门给下人们居住,例如厨房的丫鬟嬷嬷等。一些伺候主子们的大丫鬟,为了伺候方便,便就近住在主子的院子里。

苏涟漪的院子是不允许有外人在的,丫鬟也是如此。别说在这里,更别说在公主府,单说在岳望县的苏府,苏涟漪的院子都不允许丫鬟留宿,这是个人喜好。

于是,乐蕊和秋灵便成了全府唯一住在下人公共房间的上等丫鬟。

有些人可怜她们,认为她们得不到主子的器重。但她们两人却开心得很,她们虽是丫鬟,但平日里的工作却不多,整日悠闲,主子还极好说话。

换好衣服的涟漪刚一房门,竟见到除了两名陪嫁丫鬟外,还站着四名丫鬟和两名小厮,很是面生。那丫鬟眉清目秀,四肢轻盈,不难看出是精心挑选出的。而小厮也很是机灵。

“这些是什么人?”涟漪问乐蕊。

“回郡主的话,刚刚奴婢便是想说的,他们是夫人派来的,怕荀水院人手不够。”乐蕊答。

涟漪点了点头,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两名丫鬟,若是按照鸾国有钱人的标准,确实也少了一些。“知道了,那你们带他们下去休息吧,以后你们都是如此,辰时上班、戌时下班,下班之后除特殊情况不允许逗留荀水院。”

那四名丫鬟和两名小厮一愣,这伺候人还有上下班一说?

秋灵见那那人不惊讶,噗嗤笑了出来,“你们能来荀水院伺候郡主,是天大的福气,跟我们走吧,慢慢给你们讲。”

于是,乐蕊和秋灵两人便带着那六人离开了。

偌大的荀水院,只留下苏涟漪和云飞峋二人。

飞峋随着涟漪到了厨房,厨房内有新鲜瓜果蔬菜,是白日里两名丫鬟到集市上买的。

涟漪穿上围裙,一边在用带子在腰间打着节,一边对小厨房外的飞峋道,“想吃什么?”

“随便。”飞峋答。

涟漪点点头,“那好,你去将桌子擦擦吧,之后将碗筷刷洗一下。”

两个人分工合作。

谁能想到,在外官职不算低的两人,夜晚回到家中,竟将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自己动手做饭菜?

这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活生生的傻子,但对于苏涟漪来说便是隐私,对云飞峋来说便是生活乐趣。

傻子配呆子,自己乐意,别人也管不着。

夕阳西下,满院菜香。

两人就如同从前的生活那般,吃饭谈天,过着外人无法理解,自己却独享其乐得生活,很甜蜜。

……

第二日,清早。

天还未亮,荀水院中的两人便齐齐起身。

“去点蜡烛。”某女命令到,那还带着困意的慵懒声音让床上另一人心痒痒。

那人长臂将其揽入拽中,皮肤贴合,别样暧昧。他低头碰上她光洁的额头,滑腻的触感让他倍感舒适,而后顺着那鼻梁向下,掠过她的唇。用舌挑开她的唇瓣……

“嗙——”一脚将某人踢下了床,“别闹了,快去点蜡烛,今日是早朝日,难道你忘了?”虽然动作十分粗鲁,但某女的声音还是一派温柔。

地上那人赤裸着上身,下面穿着一条做工精良的丝绸长裤。“知道了。”虽然造型十分狼狈,但语气却还是一片温吞和气。

不一会,灯烛亮。因为这幽幽的灯光,更显得天色的昏暗。正是人睡得正香的好时候,就连苏涟漪也是磨磨蹭蹭的不想起床。好在,这凌晨爬起来早朝三天一次,若是一日一次,苏涟漪非疯了不可。

两人穿好了各自的官袍,一紫一红,极为相配,随意吃了一些早点,便匆匆赶去了元帅府大门。

当到大门时,又看见的众妻妾齐齐送云忠孝的一幕。

一家三人参加早朝,这是从前绝无仅有的之事,但如今在元帅府却真真出现了,更是让人惊奇的出现了女子上朝的怪事。

飞峋夫妻为云忠孝与众妻妾打招呼请安,便出了院门,两人爬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车开了,苏涟漪拽出了一只毛毯,趴在飞峋宽厚的肩膀上继续睡去,用那毛毯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只不过是换了官袍,吃了早点,换了个地方继续睡罢了。

云忠孝在妻妾们的恭敬伺候下上了那高大威严的马车。早晨伺候老爷出门,这是他定下几十年的规矩,因他最是享受这种男子独有的成就感。但今日看见飞峋那小夫妻俩笑呵呵的一同上车,突然也生出一种名为艳羡的情感。

元帅府到皇宫雍门距离不远,乘马车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达到。当到达雍门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有不少朝臣站在雍门外,等候早朝时间的到来。

云忠孝下了马车,看见自己飞峋的马车在一旁,再放眼一望群臣之中,却无飞峋夫妻的身影,有些不解,又有一些放心不下。见飞峋马车的车夫在马车不远的地方站着,便过了去。

“二少爷他们人呢?”云忠孝问。

“回老爷,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在车内睡着呢。”车夫恭敬答。

云忠孝一愣,睡?跑到雍门外,坐在马车里睡觉?“那一会到了朝时怎么办?”

车夫答,“回老爷,一会朝钟响,小的便去叫醒两人。”

一阵狂风吹过,春季风大,将云忠孝的斑白头发吹得凌乱。

他皱眉,而后点头离去,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云飞扬。

云飞扬正与同僚攀谈,见父亲来,自然拱手请安,“父亲大人早。”

云忠孝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大风,云忠孝看着那大风起始的方向有愣了一愣,若有所思。

飞扬不解,“父亲,您在看什么?飞峋他们人呢?”

一旁官员们都凑了过来,如今可没人再去嘲笑苏涟漪了,刚刚他们还想趁着朝时之前,套套苏涟漪的话,详细了解下那银行存银之事,却不想,左等右等,等不来苏涟漪。

“还在马车内。”云忠孝答。

“这都到了雍门,为何不下车?”飞扬问。

“在睡觉。”

云飞扬一愣,“睡?但一会不是要上早朝吗?”

云忠孝点头,迎着大风,看了一眼天际,“但少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朝时吧。”

云飞扬又要问什么,云忠孝却一摆手,“诸位聊,老夫也回车内坐坐了。”说着,转身便向马车走。谁不想睡个懒觉?何况今日却确实风大。

云飞扬轻笑出声,立刻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官员们因路途远近不同,更是恐在半路出现什么状况,早朝时定然早早赶来,而后在此等候。但同样是等候,为何不在车内舒舒服服补一眠?律法是规定了早朝时间,可没规定,不许在车内等候早朝。

对一旁的同僚一拱手,“各位,本官也要失陪一会。”说着,便要走。

有一和他平日交好的年轻官员拽住了他,“云大人,您这是要作什么去?”

飞扬微微一笑,“朝时到时会有朝钟,等朝钟敲响时,便出马车不晚,为何要再此吹尽凉风?”而后,修长挺拔的身材便向着自己马车而去。

有官员恍然大悟——对啊!同样是等,为何不在马车内等?从前竟如此迂腐,无论阴天下雨,都在此苦苦等候?

一众人也纷纷跑到马车里了。

从此以后,鸾国早朝时,群臣即便是到了雍门也不出马车,在马车内睡觉的睡觉,办公的办公,用早膳的用早膳,直到朝钟敲响,才从马车内风风火火地赶出来。

试想,庄严的雍门外,一字排开豪华马车,朝钟敲响,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从一个个马车里纷纷跑出来排队签到,是何等的滑稽场面?而始作俑者便是苏涟漪,带起了多少风潮,这是后话。

苏涟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将毯子收好,而后从一旁小柜中茶壶,抓茶,蓄热水,满车厢茶香,倒了两杯,一杯飞峋一杯自己。

浑厚庄严的钟声响起,苏涟漪和云飞扬从容下了马车,一回头,看见一众大臣们也从马车内出来,难道大人们也都没睡足?不深究,排队,签到,入皇宫。

朝堂内,一身明黄龙袍加身的皇上坐于纯金龙椅之上,面容俊美、气势逼人,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臣子们。与群臣共讨论国之大事。

苏涟漪按照自己的官位,站在中间的位置,飞峋官衔因不若她,站在她身后不远,她一边听着皇上与臣子们的你问我答、争论不休,一边想知道飞峋在做什么。

云飞扬在枢密院,云忠孝的手下,但飞峋虽单有品衔,却没官职,可以说是闲人一个。虽他从前在猛虎营有一职位,但那职位却根本与其品衔无法相配,何况如今他归来,猛虎营中那职位也早已可有可无。

“云飞峋听封。”突然,听见高台之上那人,沉稳磁性的声音传来。

苏涟漪先是一愣,而后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到飞峋的官职,皇上便要封他官职,太好了。

在云飞峋出列同时,涟漪总算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飞峋一眼,想分享其喜悦,但,当看到云飞峋那面沉似水时,她却忍不住一惊。

为什么看起来,飞峋不开心,为什么看起来他心事重重?

云飞峋未注意到苏涟漪正在看他,到群臣前方,撩袍跪地,“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当包括云忠孝在内的群臣都以为云飞峋要飞黄腾达时,人群中的苏涟漪却微微皱了秀眉——为什么总觉得飞峋不开心?他到底有什么心事?难道他发现皇上与她暧昧之事?

想到这,苏涟漪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皇上想算计她、黑她。但若是皇上看她不顺眼,不赐婚就是,既然赐婚,应该就不会将那日在御书房中事说出来。

想到这,苏涟漪头疼的要死,她无辜……她真的无辜的要死!

夏胤修带着淡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云飞峋,“云爱卿,朕知你在猛虎营中长大,对猛虎营的感情颇深。猛虎营,是为御林军输送精兵强将之地,极为重要。朕便封你为正三品骠骑大将军,统管猛虎营、迅鹰营及银狐营三营,如何?”

群臣发出了不小的议论声。

涟漪有些不解,猛虎营她知晓,是为御林军输送兵士的重要营地,那迅鹰营和银狐营又是怎么回事?

见周围官员们小声议论纷纷,她暗暗猜到,这朝堂上应不是噤声的。皇上允许群臣小声针对某事议论,也是一种头脑风暴法。

头脑风暴法,是现代经常应用的一种集思广益的方法,便是一人提出提议,而后其余人纷纷参与讨论,最后用驳斥辩论取得最终的结果。

涟漪也凑到了一旁,听几名大臣小声议论着。

“从古至今,这三个营都是各自为政,从未有过统一的官员进行管理,皇上真是器重飞峋将军,竟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是啊。”

涟漪忍不住道,“各位大人,这三个营到底是做什么的?”

众人一看,是苏涟漪,下意识地对其女儿身有了鄙夷,但想到她的商部,又想到鸾国商业银行,如今其又有了三营骠骑大将军的夫君。没人再敢轻视。

“涟漪郡主您初入仕途应是不知,鸾国除各个军队外,便是这三大营,其中猛虎营最小,位于京城,专门向御林军输送人才。迅鹰营则是培养将领、偏武,在无动乱时,一些小将都是送入迅鹰营培养,而每年秋季,都有各军将领去迅鹰营选拔人才。银狐营则是侧重五行八卦、摆阵军法,不少军师谋士都是从银狐营中出。”

涟漪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这三个营地说是营其实用“军校”一次来形容才更为恰当。

难怪,从前去猛虎营中时便有这种感觉。

那云飞峋的工作,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军校的校长,还是一国所有军校的总校长。

肃然起敬。

涟漪对群臣之后的讨论没了兴趣,回了自己位置上,想到云飞峋平日里不苟言笑那死扑克脸,还有未老先衰的早熟性格,还真适合当校长呢。

想到这,苏涟漪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理智却控制住她,让她强憋了笑。

“云爱卿,怎么?这官职你不满意?”夏胤修还是笑着,这算是突然袭击罢。他了解云飞峋,这孩子太静,不向往名利,却天生奇才。如今,他就是要将他拉到这名利场,让其离不开这名利,从今往后,但愿为他效忠、为鸾国效忠。

跪地的云飞峋沉默半晌,最后抬头之际,紧锁的双眉打开,“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想开了,既然与皇上约定了五年,那这五年的时间,皇上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从来都是给得起承诺之人,再者说,这官职定被人艳羡。

从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兄长云飞扬因有自己的实力,无人可对其约束,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无人可以置喙。而他呢?连自己婚事都无法做主,自己的意见无人尊重。

这个世道,强者为王!

他云飞峋虽不争名好利,但这个世道却逼着他去争,那他就争罢,为了苏涟漪。

见今日的飞峋欣然同意,夏胤修也是心情大好。“云爱卿,平身。”

苏涟漪隐隐能感觉到飞峋一下子从之前的愁苦中脱离,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极为轻松惬意,便以为他之前愁的也是自己的官职。低头笑了笑,是啊,男子汉哪有不想建功立业的,如今这样最好,飞峋开心了,她便也开心。

“商部尚书苏涟漪出列。”

正当苏涟漪低头笑着,突然听到夏胤修的话,一僵,那本带了慵懒的磁性声音听在苏涟漪耳中竟如同催魂符一般。

涟漪赶忙收敛了笑容,沉下心,出列,“臣在。”

夏胤修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又用眼轻轻一扫群臣,乐呵呵道,“中央银行之事,进展的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顺利,营业第一天,储银已有三十余万两。”涟漪大声答。

顿时,朝堂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大臣们都提心吊胆,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套。即便是个套,他们也忍不住想去尝试,毕竟,这诱饵太过诱人。只不过,有不少人都准备按兵不动,先等个几年看看,反正时间,他们有的是。

但皇上好像将这些人的心思都摸透了一般,“苏爱卿,那你可否告知他们,这十年定期存银,只施行三个月,三个月后,十年定期便取消。”

“十年定期”并非说的是一个时间限制,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皇上的意思——三个月后,再存款,可就没有“公开洗白”这一福利了。

还是一片死寂,只不过人人心头骚动。

苏涟漪一挑眉,这皇上也是个做生意的料嘛,还知道威胁。

但随即想到,她也是半路出家,用现代知识来糊弄古人,于是,刚刚那骄傲的狐狸尾巴又老老实实耷拉了下去。“回皇上,微臣知罪,并未告知,今日后定然一一通知。”心中却想,不用通知了,皇上本人已经通知完了。

夏胤修笑吟吟地说,一双冷艳的眸子喊着某种笑意,一扫在场得众人。“诸位爱卿,可还有事?”

见没人吭声,安禄便得到皇上示意,高声唱喝——“退朝。”

众人跪地口呼万岁。

群臣要等皇上离开后,方能起身。而那明黄身影起身正欲离开时,却突然停住,回头对地上跪着的苏涟漪道,“苏爱卿,你来御书房下。”

苏涟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皇上让她去干什么?她自知长相还没美到让男人犯罪的地步,但从前在御书房中发生之事却如一道阴影般挥之不去。

“是。”涟漪的声音很恭敬,却多少带了些矛盾。

没人感觉到两人中的微妙,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但片刻,皇上又来了句,“是为商部之事。”

气氛骤变。

苏涟漪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皇上……他到底想干什么?非要她臭名远播才开心?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夏胤修也是一愣,他后加的一句真心是解释,只是看出了苏涟漪的紧张罢了。但事实表明却……越描越黑。无奈,不能再说了,多说多错。

群臣都是捕风捉影的高手,一下子嗅到了诡异的味道。

------题外话------

【掉节操小剧场:】

向雍门而去的马车内,毛毯下,苏涟漪的小手十分不老实的摸上摸下摸左摸右,直到将某物摸得变了形状。

下了马车,看到其他官员也纷纷从马车中钻出来。

涟:我们在马车里温存,他们都回马车干什么,和谁温存?

【:……

涟:难道和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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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又见叶词

御书房。

当苏涟漪赶到御书房时,见皇上正翻看着手中的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日的商部的汇报书。

按理说,昨日下午,她应亲自到御书房中为皇上汇报战绩,但,她却不想和皇上有过多接触,便能躲就躲。

如今,是躲之不过了。

坐在御书案后的夏胤修见到苏涟漪那略微踌躇矛盾的神情,微微一笑,“苏爱卿,你怕什么?”

苏涟漪见皇上还是如此称呼她,心中已放下大半。“没有,臣女给皇上请安。”只要不是一口一个“涟漪”的叫她,又亲切又暧昧便好。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将眼底的不甘心瞬间压了下,“一日三十万,苏涟漪,你真是个敛财的利器啊。”

涟漪赶忙反驳,“皇上冤枉,用非法手段获得财物才可称之为敛财,而那些财物也不会还给物主。但臣女这里不仅会归还钱财还有利息,所以臣女不算是敛财。”

夏胤修微微一笑,“处处严谨,男子不喜欢如此女子。”

涟漪秀眉微微动了一下,“皇上教训得是,臣女知罪。”

夏胤修的眸子微眯,刚刚那轻松氛围渐渐消失,剩下的唯有认真。低头激昂那翻开的名册又轻轻翻回,“冰山一角就有三十万,真是朕的好臣子。”口吻冰冷。

苏涟漪明了,皇上看到几名在京城中都排不上号的官员都掏出这么多,心情自然不好,何况,这些人绝不会悉数掏出,能掏出一半,便已不错。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相信皇上定然也明白,加之,不为己只为民的官员也许这天下会有那么一两个,当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两个,大部分都是俗人,吃五谷杂粮,有所贪念可以理解。

又归结到那个道理——只要不超过某个度,便好。

“可有人前来贷银?”夏胤修又道。

“回皇上,臣女有一想法,今日正想与皇上商量。”涟漪道。

夏胤修微微挑眉,“你说。”

涟漪道,“因两名叛王,如今鸾国东部与南部经济已经停滞不前,甚至有一些经济已近崩溃,百姓们生活疾苦,若是将贷银放给京城富商,那仅是锦上添花,还不如放给东部南部之地的商人。”她绝不会说,京城人都不稀罕贷银的,她从来都是自尊心强的人。

夏胤修道,“你的意思是,拯救商人?”

涟漪赶忙解释,“皇上您听我慢慢解释。东部南部虽战乱,但百姓们手中的钱财其实未少半分,为何怨声载道?因原本一吊钱可以买到之物变为一两银子,百姓们自然在钱财未变的情况下沦为贫苦,所以这个时候首先要做到的,便是稳定物价,让正经商人们快快振作起来,好来抵制那些投机倒把的劣商。”

“你的意思是,救人先救商?”夏胤修眸子一亮。

涟漪点头,“是,商人在和平时期也许不重要,因百姓们大半都自给自足。但两年多的战乱,壮丁征了不少,哪还有人专心务农?如今百姓们无论吃穿用度都需购买,那社会是否安定便全看物价了。如今春季,谁也不知今年是否有洪涝,本就疾苦若是再碰上天灾,那便只能从国库拨出去银两。但若是如今救商在先,贷银给商人,稳定了物价,尽快休养生息,便能省下国库中的大批银两。”

夏胤修若有所思,缓缓点头,“若贷银之商人携款潜逃怎么办?”

涟漪道,“这贷银不会无限额发放,无论是那人从前的名声到他的抵押物都会成为贷银多少的依据凭证,这个方面皇上您放心,若是您同意臣女的提议,三日内,臣女便会讲具体计划书奉上。”

夏胤修看了苏涟漪一眼,眼中带了迷惑,“苏涟漪,难道你不用休息?难道你不用享乐?”

涟漪苦笑,“回皇上,习惯了吧。”她不敢去幻想所向往的生活,因若是想了,怕就真无法再做下去了。“皇上,刚刚臣女的提议,您是否同意?”

夏胤修轻笑出声,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很是无奈,因能听出苏涟漪的催促,更是知晓她不想与他闲聊,哪怕一句。“朕同意,一切便交给苏爱卿了。”

“那三日内,臣女便将计划书递来。”涟漪又道,说完这句话就准备转身跑了。

“不用,以后商部之事都由你做主,下去吧。”说完,便将那商部汇报书扔再一旁,取了中书院刚刚呈上的奏折随意翻看。

苏涟漪长长舒了口气,赶忙行了大礼,便退出了御书房,在优雅走路姿势的前提下用最快地速度向皇宫大门口冲过去,生怕皇上反悔一般。

此时正好午时,春日的阳光最是美好,暖洋洋的却不炙热,早起那晨风也和煦,阳光一片明媚。

涟漪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宫中的美景。

皇宫之中,无论是一草一木还是一砖一瓦,都是精心设计而出。脚下是雪白的砖石路面,一旁是树木草地。时不时有宫女太监穿梭,各自忙碌,而苏涟漪按照原路返回,临近雍门,便看见穿着黄衣的御林军卫士,把守在道路两旁。

偌大得皇宫,上千嫔妃上万奴仆,都为一人服务,之上皇权,谁不心动?

在走出雍门前,涟漪停在朱红大门口,回头再次看向这画卷,笑了一笑,好大的金丝笼啊。

而后,出了雍门,脚步更为轻快。

门外,早起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停在原地,本来歇息的车夫见一身朱红官袍的苏涟漪出来,赶忙跳下马车迎接。

涟漪快步走去,上了车,一撩车帘,却吓了一跳,原本他在车内休息,竟没回去。

一身官袍的云飞峋安安静静地在车厢内,斜斜靠在一旁的车厢墙壁上,闭目轻眠,俊逸的面容无比恬淡。涟漪微愣后,轻轻一笑,不由得想,睡着得他真可爱。

看了一会,涟漪便轻手轻脚入了车厢,而她一脚刚踏入车厢,那双深邃的眼便缓缓睁开,带着笑意。

“你没睡?”涟漪惊讶问。

飞峋点了点头,“睡了,但刚刚车夫下车时,我便醒了。”他警觉性从来都高,不是后天训练,而是天生如此。伸出手去,那带着薄茧的大掌伸到涟漪面前。

涟漪心领神会,将自己小手放在其掌心中,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一个用力拽了过去,重心不稳,直直摔在他身上。

苏涟漪虽苗条,但却不瘦弱,加之有副高个子,就这么硬生生砸在了他身上,就连那马车也忽悠下动了下。涟漪大惊,“你没事吧,砸疼没有?”

“没有。”飞峋微笑着将她纳入怀中,明明她与男子一般高矮,但在云飞峋的手中,却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小鸟依人。

“去醉贤居。”飞峋道。

车厢外车夫答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车,扬鞭,没一会,马车飞驰起来。

“去醉贤居干什么?”涟漪趴在他怀中,笑道。醉贤居,一听就是一家不错的酒楼,口气不小。京城就是京城,即便是酒楼名字,也是雅致。

“午时到了,请你吃饭。”飞峋答。

涟漪坐在他膝上,斜靠在他身上,歪着头继续胡说八道,“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两人吃饭?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秀恩爱、分得快。”

云飞峋闻此,伸手将她的小脑袋一抓,低头便吻,粗暴的吻,直到她嫩唇红肿才肯放开。“看你以后还胡说吗,记住,我这一辈子也不想和你分开。”

肿着香肠嘴的苏涟漪噗嗤一笑,“我有什么好?”

云飞峋一挑眉,“那我又有什么好?”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狭窄的车厢内,笑声洋溢。“我又想起一句话,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飞峋拧眉,“你这些话都在哪听的?我在苏家村住了两年也未听过,在说,谁是绿豆,谁是王八?”

涟漪微微一笑,“这些话,自是在我所来之处听的。王八绿豆,你先挑,挑剩下的归我。怎么样,我大方吧?”

马车拐入了街市,京城的大街宽敞,较之现代公路还要宽敞,因为中间要并行四台以上马车,而两边满是商铺,商铺前还有一些摊贩叫卖。

车厢内,云飞峋真的十分认真的考虑了那么片刻,“我做绿豆。”

涟漪挑眉,“为什么要我做王八?”

飞峋拦住她的纤腰,“换任何一个骂人的名称我都愿意受,唯王八不可。在我们这里,王八是专指被带了绿帽的男子。其他我都可以忍让,唯有你,我不愿与他人分享。”

涟漪伸手捏他鼻尖,“知道了,我也是,不想与任何女子分享。今生今世,便只有我们两人罢,你是绿豆,我是王八,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人。”

车内浓情蜜意,马车已驶到了醉贤居。

正是人来人往之时,好在,醉贤居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虽佳肴美味,但其价格是十分昂贵,往来者非富即贵,所以一身官袍的两人入了醉贤居,也没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

但回头路是高的。为何?整个鸾国上下,能穿官袍,尤其是四品以上官袍的女子,除了那如同传奇一般的涟漪郡主,便没二人。

店小二急忙招呼,“找一间安静些得雅间。”飞峋道。

涟漪也不吭声,就笑眯眯地跟在夫君身后,虽然惹来频频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但苏涟漪目不旁视,直将众人当做无物。

店小二引着两人上了楼梯,欲到三楼的一间临窗雅间,有人从楼上而下。一个擦肩,涟漪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抬头,一愣。

由楼梯至上而下的一众人,也因人群中的中心人物的停顿,停下脚步。

“叶三公子?”一旁有人询问。

苏涟漪抬头,还是那抹惊艳。

那名男子一身华贵精致的青色衣袍,一双桀骜眉上扬,下是一双桃花眼。那桃花眼精致美好,明亮的眸子中时不时隐隐闪过精明算计。乌发被拢入玉冠中,有发丝垂下在肩头,与青色暗纹衣袍映衬。

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男子,惊艳、俊美。

如今是,从前也是。“叶词,好久不见了。”涟漪微笑道,声音缓缓自然,无丝毫尴尬扭捏。

云飞峋也停下脚步,眸中闪过警惕与冰冷,看向与他并肩的男子。

叶词低头,看着一身朱红官袍的苏涟漪,从来玩笑众生的不羁笑容慢慢隐退,虽嘴角挂着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之中的尴尬与伤痛。“是啊,涟漪,好久不见了。”

围在叶词周围左右的也都是京城生意人,正愁没机会与涟漪郡主攀上关系,却没想到叶三公子与郡主认识,想来是因叶家二公子叶轩在商部工作的缘故罢。

商人最会的便是见缝插针,一旁有一中年男子已经道,“这位便是涟漪郡主吧,幸会幸会,郡主与叶三公子认识?那正好,郡主想来是来用膳的,就由在下做东,我们小聚一下?”

叶词未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也没人能猜到他到底想了什么,是喜?是怒?是悲?

苏涟漪一愣,秀眉微一动,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自己的夫君。若是飞峋未在,所有主张自是由她来做,但飞峋在,她便尽量不出头,恐压了男人的风头。

殊不知,她的视线,深深伤了叶词。他的心,顿入刀割,痛苦难当,疼痛到连一个小小吸气都要小心翼翼。

“刚刚在下的宴请,想来赵老爷并未尽兴满意,叶某人对不住了。”说着,便毅然决然,下了楼去。

一众人穿金戴银的富贵商贾也赶忙跟上。

涟漪看着那一众人远去的身影,出了醉贤居大门,一个拐弯,便观之不见。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失落,而是一种类似于内疚之感,但转念一想,却又了然。

这世上没有完美之事,有缘无分之事多了,这里不是第一件,更不是最后一件。

“飞峋,我们上楼去吧。”她继续笑容,唇角淡淡勾起。

“恩。”飞峋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怒气,一撩官袍下摆,便大步上楼,周身杀气冰凉。

醉贤居外。

出了大门,拐过一个角,确保醉贤居内无人能看见的角度。叶词停了下,周围一众人能感觉到叶三公子的情绪突变,却不知其原因。

刚刚,赵老爷说得没错,酒楼偶见故人,做东请客再来一桌,这是常事,为何一向纨绔嬉笑的叶三公子突然冷了脸,发了脾气?

这一众人都是巴结京城首富叶家的商贾,平日里自然要哄着叶三公子,如今见其变了脸色,也都提心吊胆。

衣袖下,叶词的拳攥得甚紧,颠倒众生的俊美容颜也一片铁青,想到一身官袍的苏涟漪,想到她带着依赖性地看向那青紫官袍的男子,他就心如刀割。

家财万贯又能如何?京城首富又能如何?在权臣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条摇尾巴狗罢了。如果……如果他有地位,如果他有权势,她会不会选择他?今日那依赖的眼神会不会看向他?

“叶三公子,您听我的解释,我……”赵姓商人见叶词面色不好,胆战心惊地道,心中祈祷,万万不能因一句话砸了生意。

叶词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他拒绝了去商部,是因不想在她手下,不想低她一等。他拼命工作,是想借由繁重的工作忘记她。他甚至夜间流连青楼花魁,日里接受闺秀相邀,想借由别的女人忘记她。

本来已经麻木,本以为过去,但今日一见却发现,根本没过去,永远过不去!

“赵老爷,关于那千阑霓裳绸,本少交给别的商家,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着,抬腿便继续走。

那姓赵的商人眼前一黑,千阑霓裳绸,那可是他们赵家布店的招牌啊,叶家丝绸坊只允许他赵家一家卖,若是没了这笔生意,可……如何是好。“叶三公子,刚刚是我的错,叶三公子您等等……叶三公子……”平日里也算威风的大老爷,今日却语调颤抖的追着一名年轻公子哀求着。

同行之人都默默哀叹,却不敢出言相劝,恐引火烧身,心中却暗暗惊讶——这叶三公子,平日里虽纨绔得紧,整其人来也是死里整,但却鲜少这么撕破脸皮。

如今只因一句话便当众甩脸子断商路,可见是真的气极了,或者说,是触及道他心中的一片逆鳞。

难道是因涟漪郡主?

众人年纪多是四十上下,先不说有过几段轰轰烈烈感情,有些都是抱了孙子的人了。回想刚刚叶三公子那伤痛的眼神,心中顿时明了了一些——想来,叶三公子和涟漪郡主从前有瓜葛吧,情葛。

这老赵也是个倒霉的,就这么碰了枪口。

虽然叶三公子在商界呼风唤雨,但他的情敌是谁?那可是三公之一的云家嫡子!高不可攀!

别说是涟漪郡主,就是他们化身为女子,也是选官家少爷,不去选一身铜臭的商人。

赵姓商人还在哭号,若不是叶词一直在疾走,想来都能给他跪下磕头。

突然,叶词停下了脚步,而一直默默跟着的一众人也停了步,疑惑,他要做什么?

人群一停,姓赵的就噗通跪下了,正准备磕头,就听上方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刚刚,我开玩笑,千阑霓裳绸,还给你家卖。”虽说是玩笑,但那语调却一点都没玩笑成分。

清爽磁性略有婉转妩媚的男声,此时语调平稳,稳到了没有情绪,无喜无悲,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想什么,“好了,今日算叶某人招待不周,刚刚给大家添不痛快了,回头叶某再做东,邀诸位不醉不归。”

众人还能说什么?赶忙都笑着拱手告辞,好像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就连那姓赵的商人,也被人拽着离开。

不大一会,刚刚一群人,便只留下叶词一人。街市往来人众多,多少年轻女子见到衣着华贵容貌俊美的叶词不是羞红了脸?不动声色留在一旁的小摊上仿佛购买些什么,实则是对那俊美公子抛着媚眼。

只不过,一身青色衣袍的叶词站立,空洞如同傀儡一般。

在马车旁等候的叶欢跑了过来,“少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隔了如此长的时间,叶词方才缓缓眨了下眼,唇角动了动,“我又见到她了。”

叶欢一时间没吭声,刚刚涟漪郡主和她夫君入醉贤居,留在马车上的他也是见到的,暗暗祈祷两人千万别碰面,但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最后还是见到了,无奈。

“少爷,您想开点,天涯何处无……”

“走。”叶词没等叶欢的话说完,便道。

叶欢一愣,“少爷,去哪儿?”

叶词扬天哈哈一笑,“自然是去千媚坊了,伊琴昨日特意派人来说,今日又宝要献本少,你忘了?”说着,也不管叶欢,更是不管一旁的马车,就这么迈着一双长腿,向青楼街市而去。

叶欢赶忙跟上,还想像往常那般规劝,说生意要紧、健康要紧,少逛花楼,但想到今日自家少爷所经历的一切,便将那车轱辘话吞进去了肚子里。

罢了罢了,找妓子也总比心里难受的强,于是,主仆二人的身影便逐渐在街头。

醉贤居三楼,雅间内。

两人坐定,随意让小二上了几道招牌菜,在等菜时,先是上了极品香茗。

苏涟漪婉拒了为两人斟茶的侍女,命其出了雅间,自己则挽起袖子,为飞峋细心斟茶。“生气啦?”

云飞峋确实是生气,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在他记忆中,从前自己脾气没这么大,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事关苏涟漪,他便很容易火冒三丈,少了理智,正如此时。

涟漪见飞峋不搭理她,一点不生气,还觉得这吃醋的样子怪可爱。

“别生气了,你是绿豆,我才是王八呢。”涟漪道,其意是,不会给飞峋戴绿帽子的。

被她这么细声漫语地哄上几句,云飞峋也觉得不是那么生气了,长叹口气,将面前茶杯一口喝光,“我……不喜欢你和他接触。”

涟漪点头,“恩,不接触。”

“也不喜欢你和李玉堂接触。”

“恩,除了工作外,保证不接触。”她从来都是下班回家的好孩子,绝不在外逗留喝花酒。

“我不喜欢你看其他男人。”

“恩,我不看,在我眼里,他们都不是男人,只是公狗罢了。”

“我不喜欢那些男人看你。”

苏涟漪这回愁眉苦脸,“我的亲亲相公大人,我可以不看外人,但却保证不了其他人看我啊。”眉眼一转,划过狡黠,“要不然我带着面具怎么样,这样就没人看见我了。”

云飞峋摇头,“抱歉,刚刚是我过分了。”

涟漪上前撒娇地抱着他手臂,“哪里哪里,一切刚刚好。”

说话期间,上了菜肴。

菜,做出花来,还不就是那几个样?苏涟漪不觉得这里的菜比岳望县的丰膳阁好到哪里,甚至觉得还不如丰膳阁。提到丰膳阁,免不得想起了艾爷,艾爷对初萤痴心一片,也不知现在从情伤中走出没有。

提到了艾爷,就免不得想起了潇爷,提到潇爷又想起了仙姬,提到仙姬便想起了从前在岳望县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

想着,忍不住叹气出声。

“怎么了?”飞峋一边为其夹了菜肴,一边问。

涟漪幽幽道,“京城虽好,但岳望县才觉得是家。经历了一番风风雨雨,仿佛已度过数年一般,想家了,想那个平静的天地。”

云飞峋也点了点头,“我也是,很怀念从前在苏家村的生活。”

两人随后,默默无言。明明都是向往宁静安逸生活之人,但却鬼使神差,被套上了种种枷锁。

“等商部之事平稳,你可以回岳望县看看。”飞峋道。“或者……可以开公差。”

“开公差?什么意思?”涟漪问。

飞峋微微一笑,“便是与皇上报请,说到岳望县办理一些公事,实则是回乡探亲。”

苏涟漪不怀好意地眨眼,“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不老实啊。”

飞峋有一些尴尬,轻咳两下以做掩饰,“我只知晓,但从未做过。”

涟漪噗嗤一笑,“算了,不逗你了,即便是以权谋私又有什么?扔人抓不到只被人称赞,那才是高手。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过一阵子我也许要去东邬城,顺路回一趟岳望县。”

云飞峋一愣,“东邬城?”随后正色道,“不行,虽战事已平,但东邬城与怀靖城还是凶险,近两年,最好别去。”

涟漪摇头,“非去不可,因银行的存银方面已经解决,这银子也不能只放在手中啊,要贷出去才行,今日在御书房中,我已得到皇上同意,将银子贷给东邬城和怀靖城的商户,以平稳物价,接百姓之忧啊。”

苏涟漪惊讶的发现,之前飞峋或老实木讷,或脸红羞涩,或被她捉弄,但很少在两人单独相处时面色一片深沉,难道其中有什么内情。“飞峋,难道东邬城又要发生战乱?”

飞峋叹气,摇了摇头,“不是,但东邬城和怀靖城,两叛王根基甚深,不是短时间可以清除。先不说东邬城,就说比东邬城还要小的怀靖城,战胜之后,东征军入城内清除堡垒填埋密道抓捕细作,直到今日,都未完成。”

“那么夸张?”涟漪惊呼。

飞峋点头,“正是。”他说的确实不假,但却真心不希望她前去,除了东邬城内的余孽,还有一事,不便说。

苏涟漪想了一想,最终一摊手,“抱歉,那也得去,也不能因为怕危险,银行便停滞不前,虽然我在御书房内和皇上说的什么天下大义,但实际上,我的市场只有在东部和南部。京城富商有的是钱财,谁需要我这几十万两银子?”

云飞峋缓缓放下筷子,眼中有心疼,“涟漪,其实现在我有了自己的能力,你足可以不再这么拼了。”

涟漪却是一挑眉,“笨蛋,男人的心就是粗,你以为我们成婚了战役已结束,其实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别管我了,我的用意,你以后就知道了。”

云飞峋点了点头,尊重她。他如今回归影魂之事涟漪不知,自然以为两人还受制于人,其实不然,他已经有足够的权力保护他的家庭,保护苏涟漪。不过想了一想,便罢了,从认识涟漪之时,她便游走于商界,也许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还记得在苏家村时,便听涟漪说过,人要有方式实现自己价值,想来,这便是涟漪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吧。

“好,那你去东邬城时提前与我说,我尽量排出时间陪你去。”飞峋道。

涟漪又忍不住笑了,那眼神很是促狭,“难道你也想来个开公差?”

飞峋勾唇一笑,“未尝不可。”

苏涟漪低头去喝汤,未见,云飞峋的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涟漪为云飞峋也盛了汤,“这汤不错,我喜欢,你也试试。”

飞峋点头,伸手接过汤碗,随意喝了几口,表面上好像品尝汤品,但实际上,心思根本没在这饮食之上。“涟漪,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也许经常出差。”道。

涟漪挑眉,“开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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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有两千多字,明日直接补在这一章末尾。

明日看新章节时,先刷新看这一章的内容,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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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悍妃,萌夫养成》作者:水千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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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妙计摆平云夫人

商部大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已是夜晚,但商部紧锁的大门内却人头攒动。

院子内有身着官袍的商部之人,也有穿着明黄轻甲的御林军。

在苏涟漪的管理下,商部成为整个鸾国执行力最强最迅速的部门,不肖半个时辰,无论是两百名御林军资料入库还是制度修正、商部银库工作流程和轮值表单都新鲜出炉。

而后便是严格执行。两百名御林军为轮值制,分为五小组,一组四十人,轮流休息,而商部方面,也有相关官员轮值配合御林军。

苏涟漪生怕夜长梦多,当即便组织了人手,从大内国库调出了押运车到商部银库,取了整一百万两,双方清点后送入国库内,一切交接妥当后,签字画押自是不说。

已是亥时,按现代时间大概夜晚九点,将一些都办理妥当后,苏涟漪看着一下子空出许多的银库,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终于可以不怕劫富济贫的大侠了,很想仰天长啸三声。

商部成立虽才几日,却日日人仰马翻,包括今日。

很多人都以为到了商部便是谋了个闲散的肥差,谁能想到,一点油水刮不到不说,顶头尚书大人又是个工作狂,这几日没有一日不加班加时辰,很多人后了悔,这些,苏涟漪才懒得去管。

当回到元帅府时,已近三更。

敲开了元帅府大门,门丁看是涟漪郡主回来,不敢怠慢,赶忙开门,又派了家丁小厮,打着灯笼将郡主送回了荀水院。

荀水院,伺候的丫鬟小厮们按照苏涟漪之前定的时间,早早下了班,回宿舍休息,偌大的院子,几座精致房屋,却空旷无人居住。

卧室房间亮着灯烛,那烛光透过窗棱纸,带着一片温馨。

忙碌了整整一日,连晚饭都没吃,本来脑子带了一些烦躁,但当看到那烛光时,却莫名平静下来……回家了,远离尘嚣的家。

苏涟漪刚想推门,那门开了,是云飞峋从内打开,“回来了?”

涟漪撅着嘴,一片委屈,“恩,累死了,我发现,人的计划再周密,也永远预料不到未来发生之事。”说着,进了屋。

“发生了什么意外?”飞峋问。

涟漪到屏风后换下官袍,“两天,商部竟受到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别说我无法预料,就是皇上都吓了一跳。”

云飞峋自然也是一惊,那么多!?这才短短两日,就他所知,一些权臣还未行动,包括他的父亲。“这银两的存储是个问题。”

涟漪换好了衣服,轻轻一笑,“问题已经解决了,放心,我从皇上那要来两百御林军,以后那两百人就归商部了,而且未来所接银两,逢百万便送大内国库一次,只要国库人员清点好后,就与我无关了。剩下几十万两银子有四十御林军和是商部轮值人员看管便可。毕竟是天子脚下,还算安全。”

“用晚饭了吗?”飞峋问,关于商部之事,他不担心。若是涟漪能做到便好,若是觉得无力承担,便干脆辞官下来,在家中休息、做一些喜欢做之事。

日日见她辛劳,他早就不忍心了。

“没有,你呢?”涟漪问,一边说着,一边挽袖子洗手,准备去厨房给自己随意弄上一些吃的。

“没有,等你呢。”飞峋答。

涟漪一挑眉,“这么大的骠骑将军,没个应酬?好委屈。”调笑道。

云飞峋轻笑出声,到她伸手,伸手从后揽住她的纤腰,纳入怀中。“娘子英明,确实是有,推了。”

苏涟漪被云飞峋这一声“娘子”叫得浑身不自在,有一些惊讶,又有一些害羞,心底痒痒。在她印象里,云飞峋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不会说这些肉麻话的人,但其实,她还是很喜欢听的。

“已是夜半,吃多了恐不消化,蒸一些鸡蛋糕如何?”她也未抗拒,就让他从后拥着。

他今日仿佛有开心事一般,唇角一直淡淡勾着,低头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细嫩的脖上,好像忘了这里是某人的敏感区一般,“今日圣旨下,正式封了官职。”

涟漪被这温热弄得痒痒,却又不忍心推开他,“恩恭喜,你的意思是说,鸡蛋糕太寒酸,我们应该做上一桌子菜庆祝一下?”开着玩笑。

“不是,是皇上除了封官职外,还赐了一座府邸,不知娘子大人你想要吗?若是不想要,我们便继续住在这里。”飞峋道,那温热的气息随着每一字喷洒在她的颈间。他垂眼,看见那娇嫩白皙的皮肤上泛过一丝粉红,惹人怜惜,忍不住在其上轻吻。

苏涟漪先是愣了一下,云飞峋那一句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恍然大悟,伸手将腰间交握的两只手猛地拽开,还未等身后之人反应过来,便一跃而起,跳了起来,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在他面颊上亲了两下。

那两下亲吻,十分响亮。

“要!要!谁说不要!?我要搬出去,我要自己的府宅。”苏涟漪开心坏了,这是几天以来最开心的事了。虽然元帅府之人根本奈何她不得,但却总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她想要自己的家。

飞峋伸手揽着她的腰,半抱着她,“其实你早就不想在这里了,是么?”

事已至此,涟漪便大大方方承认,“是啊,别说我,你在这里住着也不方便吧?”

“那为何之前不对我说?”飞峋问,低头看着对方明眸大眼,其实心中已有了猜想的答案。

“因为不想你难办,我们虽是夫妻,但他们却是你父母。虽然我们如期成亲,但此时想来,从前有些事我处理得太过僵硬,你心中也很难受吧。”涟漪道。

飞峋笑而不答,因为聪明的她什么都知晓,还用他多说什么?

涟漪轻叹口气,“当时我也是被气昏了头,走了极端,直接将他们化为了阶级敌人一般,呵呵,现在想起来自己很是毛躁可笑。有一些事其实可以采用迂回战术,但我却一味硬来,与你母亲曾针锋相对,在朝堂上与你父亲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时过境迁,回想一下,自己真的不对。”

飞峋笑着,还是未答,只不过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涟漪继续道,“其实现在想想,你父母并没错,每个人都有立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他们的喜好就是儿媳妇出身名门,我的喜好便是一夫一妻。当初我觉得你父母苛刻,想来也会有很多人认为我可笑。自己的坚持,外人无法干涉。”

飞峋却突然插嘴,“那是他们的喜好,不是我的。”

涟漪点头,“是啊,但当时我的却无法甚至从未想过去理解他们,想办法开导改善他们,而是直接硬碰硬的对抗,如今皇上赐婚下来,即便我们白头偕老,在他们心中想来也永远有一疙瘩吧。”

云飞峋能不知这一切?元帅夫妻毕竟是他父母,自己的亲生父母郁郁不得欢,难道飞峋心里不难过?

“谢谢你,委屈你了。”涟漪在他唇上,轻吻。

云飞峋伸手轻轻抚了她的脑后,微笑,“娘子懂事,那还搬家否?”

苏涟漪面色一变,杏眼一瞪,“搬,天塌下来也是要搬!”

飞峋忍不住笑了起来,与自家娘子相处得越是久了,越是发现娘子的可爱,真是越来越爱。抱着那纤长的身子,在屋里转了无数圈。直到涟漪头晕得告了饶,才恋恋不舍放下。

为夫君洗手调羹,不一会,香浓嫩滑的鸡蛋糕出锅,两人每餐入睡,自是不说。

……

因为昨日苏涟漪在商部加班,所以不知当时圣旨下到元帅府,引起了多少轩然大波。

皇上赐了府邸,还明明白白地说允许云飞峋立府,又赐了一块御笔题写的牌匾,其意与那赐婚异曲同工,便是云飞峋立府之事有皇帝撑腰,无人可以阻拦,否则便是抗旨。

这一道圣旨可把云忠孝和云夫人气坏了,皇上实在欺人太甚,和那苏涟漪一个鼻孔出气,屡屡插手他们云家之事。

那苏涟漪也不是个好东西,明明是一介卑微商女高攀至云家为正妻,还有什么不满意?如今又煽动云飞峋立府,真是个狐狸精!

可怜了那傻儿子,好好出身的官家少爷,硬是被这心思狡猾的商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恨、可气,却又无奈。

这一日,云忠孝还未归家,应是有应酬在身,而一家主母的云夫人想到自己第二个儿子、仅剩的儿子也要立府,便火冒三丈,又无计可施,恨不得想砸东西泄恨。

菡萏院内,丫鬟们一字在门口站好,胆战心惊,因为主母夫人正发着脾气,无人敢离近主屋半步。屋子内,隐约能听见寇氏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除了两名跟随寇氏许久的嬷嬷,就没一人入屋中,因搞不好便成了泄恨对象。

“那个苏涟漪!那个狐狸精!我寇静文难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竟派了这么个妖精来报复我!”寇氏在屋子中转着,终于一怒之下,抓起了一旁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茶碗粉碎,香茗流了一地,但寇氏却丝毫不解恨。

两名嬷嬷在旁边也是贴墙站着,不知如何劝。

“我命怎么这么苦?就这么两个儿子,大儿战功赫赫,自立府邸,本以为还有小儿陪伴,谁知却被个狐狸精勾引也要离了家去!人人都羡慕我有两个出息的儿子,但……但……”说着,又去寻了个茶碗狠狠摔了,“但一个都无法留在身边,与未生养又有什么区别!?”

“狐狸精!苏涟漪你这个挨千刀的狐狸精!”一声尖锐咒骂,如同划破屋脊一般。

而这句话骂出时,正逢苏涟漪到了菡萏院的门口。

丫鬟们见苏涟漪来,都纷纷请安,“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吉祥。”有丫鬟急急跑入屋内,自是不敢直接通禀,而是将一旁的刘嬷嬷叫了出来,小声告诉了。

苏涟漪听着咒骂,眉头微微一皱。按照从前的脾气,她便直接转身走了,最讨厌的便是热脸贴冷屁(和谐)股,明知对方恨自己要死,还要上杆子找骂。直接视对方于无物,自己过自己的美好生活。

但转念想到云飞峋,飞峋有心事不喜说,尤其是她不高兴之事,他更是埋在心中不说。她心疼!

他越是不说,她便越是内疚,想到两人已成婚,目的已经达到,她苏涟漪也不是那种一点委屈吃不得的,思来想去,便来了,既然他真心爱飞峋,便不会让他处于两难之地。

“郡主,夫人有请。”去通禀的丫鬟已快步出来,恭敬道。

涟漪微微一笑,便身形款动,从容入内,无丝毫尴尬。就好像,刚刚那一句咒骂,根本没听见一般。

当苏涟漪进入房间时,香茗还在,地上可见水迹,但破碎的茶碗已收拾了干净,换上了新的茶盏。

“涟漪郡主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寇氏带着余怒,冷哼着讽刺,按理说,这样的话不是一个公婆对儿媳说的。

虽然口吻不佳,其实寇氏心中却又有一丝怯意。因这涟漪郡主不是个好惹的,先不说其现在权势在身,深得帝宠,只说当日收拾惠姨娘,那真是不要颜面,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让人下不来台。

心中再一次感慨,商女就是商女,没有教养。

苏涟漪能感受到寇氏的恶意,但脸上没有丝毫扭捏,一派温和,云淡风轻。“母亲这是什么话?平日里儿媳本应日日来请安,无奈有公职在身,而商部事务繁忙,今日才能早些回家,特来看望母亲。”

寇氏冷哼,“郡主说的是,您忙得很,妾身怎敢浪费郡主宝贵的时间?郡主请回吧。”

涟漪自然知晓这寇氏是在为难她,而不是真心赶她走。若是不想“浪费”她的时间,刚刚又为何要丫鬟将她请进来?

“既然母亲不愿与儿媳说话,那便不打扰母亲了。”说着,转身就做离开状,但心中却明知,寇氏定然会叫住她。

果然,她刚一转身,寇氏就开了口。

“既然郡主都来了,那便坐上一坐吧,省的外人说我刻薄。”

涟漪微笑,也不挑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丫鬟送上香茗,涟漪从商部回来还未沾滴水,正好渴了。端了茶,好像闻了闻茗香,实际上却是检查其中有没有什么药物,小心驶得万年船。

茶水干净,低头慢慢饮了一口。

寇氏也入了坐,“皇上下旨赐了宅邸,但皇命也通人情,你若是不同意,皇上也不会强求你搬出。”暗示了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抱歉母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儿媳不敢抗旨不尊。”

寇氏怒了,将那茶碗猛地放在桌上,“你……你……”你了半天,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寇氏内心想哭,两个儿媳,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上一个身份压人,这一个却面笑心黑咄咄逼人。

涟漪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不是来给人添堵的。便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柔了下来,“母亲,我与飞峋早出晚归,也许过一阵子因公事外出,住在府内或府外,又有何区别?其实,母亲的真性情是我喜欢的,为何我们又要针锋相对到如此地步,徒增外人笑话?”

寇氏一愣,从未想过苏涟漪说这些话,她本以为其是来炫耀战况的,因一次次战胜她,而后来打击她,难道……不是?“郡主也说了,在府内与府外没有区别,那为何不留在府内?”

涟漪放下茶碗,看向寇氏,双眼很是诚恳,“因为皇上下旨立府。”

寇氏急了,“那还不是你的意思?”

涟漪缓缓摇头,一双明眸清澈,“母亲,您身为一品诰命夫人也是有见识的,儿媳何德何能,能左右皇上?若是说功劳,儿媳身为正三品商部尚书,飞峋身为正三品骠骑将军,根本不若父亲正一品枢密院使的轻重,连父亲都无法左右皇上,儿媳与飞峋又如何能左右?”

寇氏到底是一介妇人,鲜少涉及朝中之事,她的世界是这后院,而在她心中,自己夫君云忠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儿子和苏涟漪也仅仅是三品,其权势根本无法与自家老爷抗衡,所以很快便被苏涟漪说动了心,“但圣旨说,允许飞峋立府,自是也允许留在元帅府,你去劝劝飞峋,不要出府。”

刚刚水热,涟漪没喝几口,如今又是口渴。她伸手端过茶盏,淡笑,“母亲,您真的希望儿媳去劝吗?母亲您仔细权衡利弊,若您坚持,儿媳便真听母亲的话,去了。”

寇氏本来意见坚决,但听苏涟漪这么一说,又慌了一下,忙道,“什么意思?难道留在府中有错?”

涟漪状似无奈,“母亲,有一句话您定然听过,伴君如伴虎。儿媳虽不是出身名门却也算读书破万卷,更是略懂帝王之术。”身价是被吹出来的,现代如此,古代也是如此。

果然,在苏涟漪的小吹一下后,寇氏对她也是稍稍侧目,“你还懂帝王之术?”

涟漪还是一派淡然,略带恭敬地对寇氏点了点头,“凡事都如行兵打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儿媳如今在仕途之中,想要发展,定要揣摩圣意,而圣意如何,便在这帝王之术中。所以,在入仕之前,便想办法找隐士高人指点了一番。”

寇氏的气焰彻底消了下来,或者说,被好奇心所代替,“那你来说说,若是劝飞峋留在府中,会如何?”

涟漪收敛了一派淡笑,面色认真,“母亲请想一想,我们云家,父亲为当朝一品、三公之一、枢密院使,母亲您为一品诰命夫人,大哥从二品参政将军,飞峋正三品骠骑将军统管三营,而儿媳则是正三品商部尚书,这样的家族荣耀,如何?”

寇氏略带骄傲一笑,“自是荣耀无比。”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非也,儿媳却认为,危险无比。”

“何来危险?”寇氏大惊,赶忙问苏涟漪。

涟漪答,“功高盖主。”

寇氏年轻时也是读书的,自是也知此道理,但知道归知道,面对无上荣耀,却自动选择了自欺欺人。如今被苏涟漪拽回了现实,也静下心来,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渐渐苍白。

“如今涟漪已是云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一些事,我便告诉母亲吧。首先说这商部之事。当时飞峋身为东征军主帅到怀靖城外,那炸弹配方是我带去的,您应该知晓,在那里,我见了皇上第一面。”为了家和万事兴,有必要将一些真的假的说给寇氏听。

寇氏惊讶,还有这些故事?从前并未听说!

涟漪将寇氏的惊讶看在眼里,继续道,“皇上微服到怀靖城,无人知晓,如今天下知晓此事的,除了飞峋与我,便只有母亲了。”

寇氏的脸更白,下意识认为其内有阴谋,因为很是紧张,便端起一旁的茶碗,颤颤巍巍地喝一口,压压惊,而后将那茶碗捧在手心,用茶水的温度暖手,手心一片冷汗。

“当时我不知那化名为胤博文的公子便是皇上,便与皇上聊了一些商业之事,后来我随飞峋到京城,被金玉公主带入后宫,被太后认为义女,这时,皇上下旨传唤。”涟漪继续讲。

“皇上找你干什么?”寇氏赶忙问,好像等不及一般,苏涟漪这不紧不慢如同叙述故事的节奏,让她着急。

涟漪还是那般从容,“皇上说要让我为皇商,为皇上做一些事,当时,我没多想,只以为能为皇上效劳是荣幸,便一口答应了。”胡说!明明是她勾搭皇上说要当皇商,如今却成了皇上主动让她当皇商。

没办法,人前背后,信口雌黄,反正皇上不在,她当然可以随口乱扯了。

“那又怎么变成了商部?”寇氏连忙问,刚刚苏涟漪所说的“没多想”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心,那阴谋的味道更浓。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一些不解,“后来便是那晚宴,皇上突然说要嘉奖于我,让我第二日上朝。母亲,当日的晚宴您也在,我没说谎吧?”

寇氏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第二日,上朝,皇上却突然说要立商部,也是把我吓了一跳。母亲,我敢对天发誓,之前对商部一事,一无所知!”没错,她就是对商部一无所知,只以为是皇商,没想到皇上搞了一个商部出来。

寇氏听得入迷,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典故,点了点头,也相信了苏涟漪。毕竟,苏涟漪这厮若是想对她对抗,能将他活活气死,根本用不着骗她。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后来,接下来一件事便是皇上的赐婚。母亲您可曾思考过,为何皇上明知父亲对这亲事的不同意,还要执意赐婚?”涟漪又继续道,循循善导。

寇氏面色更是苍白,摇了摇头。

“那便跳过赐婚这件事,再说为飞峋封官之事。飞峋确实功高,但按理说,皇上已用赐婚之事满足了他,根本不用再破格提升官职,而父亲为枢密院使,母亲想来对这军队系统也是了解,猛虎营、迅鹰营和银狐营在鸾国有多重要不肖我来说,三营从来都是各自为政,为何却突然指派了一个官职,统领三营?”清脆的女声,冷静、利索,好像一部悬疑剧的画外音一般,冰冷不带感情,却又是一种客观的角度,将人的思维,逐渐引领入一个思考的区域。

寇氏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心中的怀疑。

此时,寇氏以为是自己推论得出一些答案,其实却是被苏涟漪一点点牵着鼻子走,寇氏心中得到的答案,其实是苏涟漪潜移默化中灌输给她的。

“皇上一步步,将本就声名显赫的云家更是推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皇上意欲何为?母亲,您想过吗?”

寇氏颤抖着,手中茶碗已经端之不住,开始打颤,最后只能放到了一旁桌上。

“母亲,这个答案,我便不说出口了,但母亲见多识广,应已得到答案了罢。”涟漪声音还是一派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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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加,昨日两千字赠送完毕,今日又没写完。哭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罢了,大过年的,丫头继续赠送,剩下的字都是丫头送的,明儿看新章节前先刷新本章节。

明天要坐车,又是新一轮的拜年,今天必须要熬夜了~妹子们看完文就睡吧,丫头帮你们守着,HOHO!

170,京城立府,新的开端

苏涟漪回荀水院时,荀水院的丫鬟小厮已下班,偌大的院子又是一片宁静。

卷起袖子洗手入厨房,厨房内的蔬菜瓜果已被丫鬟们洗好切好,只等烹饪,而炉火也是温的,想来是细心的丫鬟们特意留的火,只要稍拉风箱,这炤火便能重新燃起。

当菜香在厨房四溢时,云飞峋回,还未入房间换衣服,先是来厨房与亲亲娘子请安。“我回来了。”

照例,从背后抱住,在其白皙柔嫩的脖上亲了又亲,蹭了又蹭,某人反抗,但某人又不愿停手,看到那娇嫩皮肤上又红肿一片,却还是继续蹭着。

愤怒的涟漪操起了炒勺反抗,虽刻意手下留情,但却也能感觉到与对方的差距。云飞峋那厮就仿佛能看穿苏涟漪下一招要向何处一般,总是能提前躲避。

不大的厨房欢声笑语一片,虽处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却又与之十分不相称。

苏涟漪装作翻脸生气,云飞峋这才肯放过她,让其专心炒菜。

不大一会,四菜一汤便出了锅,飞峋将盛放菜肴的盘子端到桌上,一身官袍却端着盘子,很是滑稽的镜头,但云飞峋却做得认真。

涟漪洗过了手,刚刚入房门,又被那人狠狠抱了住。

闻了闻,还是一股子清爽香气,涟漪很是惊讶,虽知飞峋爱干净,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沐浴穿衣吧?而此时的云飞峋身上一股子刚刚沐浴后的清香,这官袍上也无丝毫尘土的气息。

苏涟漪不动声色地低头看去,她还记得今日飞峋所穿官袍的左袖下有一处抽丝,是她不小心弄的,那抽丝甚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涟漪,怎么?”飞峋敏锐发现涟漪情绪不对,也跟着低头看去。

涟漪微微一笑,仰头,“为何不在家中沐浴?”这官袍,并非他早晨穿出去的官袍,男人在外换衣服回家,不是件正常事。

“今日营中演练,弄了一身土,便临回时沐浴换了身衣服。”飞峋答。

涟漪了然,不想深究,“快去换衣吃饭吧。”

云飞峋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而后便取了衣物,大步迈向屏风后,换衣。

苏涟漪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秀眉微微动了一下,敏锐之光流过双眸。但随即,又狠狠自嘲一番——她真是没事找事,回到家中本应全身心放松,但仅仅因为一件衣服便怀疑飞峋,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吗?

屏风后脱衣换衣的声音从容,那声音满是无辜,涟漪自嘲完,便转身取碗筷去了。

当苏涟漪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的同时,屏风后那脱衣人的动作停顿了半下,浓眉一蹙,又继续换衣。

……

相信在这宁静的小院,无人能猜到,身居高位的某对夫妻本应奴婢成群的伺候,实则不然,却过着和乡下百姓们的生活,一切都亲自动手,安宁却又甜蜜。

吃饭时两人闲聊白日里的工作,吃完饭便将碗筷堆在厨房,明日自有丫鬟们来洗刷,而两人则是捧着热茶,在院中吹着暖暖的晚风,赏月谈心。

苏涟漪将下午在云夫人院中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都和云飞峋说了,可以说,连哄带骗,更是带有各种蹩脚的忽悠,此时想来都可笑,糊弄妇人是可以,就怕被云忠孝拆穿。

飞峋静静听着,心头感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涟漪,谢谢你了。”

涟漪叹气,“你若是感谢,只会增加我的内疚,她是你的母亲我却不尊重,有错在先。”

云飞峋缓缓摇了摇头,“若没有你从前的针锋相对,他们不会如此快的接受,没有威慑,之后的诏安不会有效果。”

涟漪噗嗤一笑,“你这儿子真不孝顺,竟将自己父母比作刁民,回头你若是惹我生气,我便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云元帅,让他动用家法收拾你,对了,你们云家家法是什么?”

飞峋无奈,“我怎么舍得让你生气?家法的话……轻则罚跪祠堂,重则军棍。”

涟漪一愣,怏怏道,“还是算了,我舍不得。”

夜幕明月当空,月圆无星,却别有一种一生一世的专一之感。

月下,女子双手捧着茶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而男子身材颀长的男子则是一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将那本高挑的女子如同小鸟一般纳入怀中。

夜色宁静,蜜意绵长。

……

又一日,商部。

有了连续几日的经验,如今商部各部门人员已经能熟练应付存银的官员了,哪怕是再大的额度,也已经脸不红心不跳,只顺手从一旁部门里抓来两个倒霉的帮忙点银子罢了,大不了就是那封条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中又添两个人名罢了。

苏涟漪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前一阵子各种加班的结果,便是本月工资双倍,商部独立于其他部门,又有各种福利,之前觉得不小心掉进深坑的官员,突然又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

苏涟漪最大的能耐不是自己来处理一些事物,而是喜欢定制出一套控制人的……不对,是合理安排人力资源的条例,让众人来遵守,外加三日一次例会洗脑。

中午,苏涟漪将所有卷宗合上,伸手揉了揉眼周围的穴位,因这身子才刚刚十九岁,眼部肌肉还未完全成型,生怕得了近视眼等眼疾。鸾国没有眼镜店,近视眼便等于不治之症。

门外有礼貌的敲门声,苏涟漪马上听出,是叶轩的敲门声。因为人的性格不同,便直接反应在其细节上,例如这敲门声。李玉堂的敲门声从容规矩,带着沉稳,而其他下属的敲门声恭敬居多。

叶轩的敲门声轻快,又带了一股子自信。

果然,门外之人正是叶轩。

“郡主,一起到外用个午膳吧。”正午阳光刺眼,在这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叶轩本就俊美的面容仿佛与阳光羽化了一般,完美笔直的鼻梁挡住了一些光线,才勉强能看清那一侧的容颜。

也是一双桃花眼,柳叶似的眼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褶皱,若有若无,却又勾人心弦。

何为桃花眼?不用主人的任何情绪,只要那双眼睁开,便自动放电无数。

只要一到中午,这叶轩便来找她用午膳,他是叶词的兄长,更是有家室之人,加之平日里从未对她表现出什么别样心思,本来苏涟漪是放心的。但这一日复一日,终究有些不妥。

“不用了,右侍郎,今日我不饿,不想吃了。”先将其打发走,回头再找时间偷摸出去吃点什么。

叶轩微微一笑,而后竟入了屋内。没了那晃眼明亮的光线,其精致的外形更是俊逸非常,带着一种风流倜傥。“即便是没胃口,多少也要吃些,否则饿坏了脾胃,这样吧,我知道一家酒楼的开胃汤不错,我陪你去?”

涟漪无奈,正在纠结想办法推开,却有人进了来,是商部的下面的差役,“禀涟漪郡主,金玉公主邀请郡主用午膳,公主殿下的马车正在大门外。”

苏涟漪心中惊喜,赶忙微笑道,“抱歉了右侍郎。”

叶轩无丝毫失落,还是那般君子之笑,微微点头,“既然有人陪郡主用午膳,下官便放心,那下官告退。”

“……”看着那从容而去的身影,苏涟漪无奈地伸手揉了揉自己额角,向商部大门走去。心中暗暗纳闷,难道姓叶的都这般风流?叶词先不说,直接摆明了追求,而他这二哥却暗里……想到这,苏涟漪又将之前的观点反驳,只因人家确实未开口,别自作多情了罢。

“在想什么呢,如此专注?”苏涟漪还未到出大门,便听见前方有一悦耳女声笑盈盈地对她道,那声音软糯,夹杂着一种撒娇成分,是夏初萤。

涟漪笑着,出了大门,今日的夏初萤并未乘坐皇家明黄马车,而是换了一只稍微低调的马车,低调却奢华。涟漪踩着车凳入内,见到车内那华丽得装饰丝毫不惊讶。

“熙瞳呢?”涟漪问。

“在公主府呢,云夫人上午便来看望熙瞳,我见熙瞳有她陪,便抽空出来找你,我们姐妹好久未聚上一聚了。”初萤笑道,软软的小手拉着涟漪的手,两人坐在刺绣华贵的软座上,马车缓启。

“云夫人确实很疼爱熙瞳啊。”涟漪感慨。

提到云夫人和熙瞳,初萤也忍不住有些动容,“是啊,若不是熙瞳,我真想象不到眼高于顶的云夫人有一日也会如同一名普通慈祥妇人一般。先不说云夫人几乎日日来报道,单说上午,熙瞳竟然将甜汤撒到云夫人身上,而她竟也不生气,乐呵呵的换了衣裙,你是不知,云夫人这人最是洁癖,当初在元帅府,有一丫鬟不小心踩到了她衣角一下,而她下令杖责那丫鬟,差点将人活活打死。”

涟漪惊讶,“还有这事?”

初萤一努嘴,“可不?宫中矫情的妃子见多了,但出现这种事儿,最多是抽两个嘴巴,衣物脏了细细便是,可见云夫人的洁癖。”

涟漪笑着,“熙瞳是她孙子,她自然不会嫌弃。”

因为云夫人疼爱熙瞳,初萤心情也是大好,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受尽宠爱?如今她与云夫人的关系也好了不少。“不是,听云飞扬说,他儿时只因将脏手碰到云夫人身上,云夫人便大发雷霆,虽没怎么惩罚云飞扬,但其随身丫鬟却倒了霉。”

涟漪嗅到了一丝味道,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刚刚,金鹏将军也在公主府?”

初萤面色微微一红,而后神色黯淡了下,“恩,他跟云夫人一同来的。”

正说着,车停了,应该是车夫早被初萤交代了去处。

“公主殿下、郡主大人,到了。”

两人先后下了车,入了这个一处豪华酒楼。京城酒楼林立,这种多则四层的高档酒楼数不胜数,不若岳望县那般凤毛麟角。

往来之人自是权贵,看见并肩款行的两人都忍不住回头观望。一人是绝代风华的金玉公主,虽为人妻人母,但那娇俏绝美的容颜,仍是引人垂涎。另一人是商界奇女、朝堂新贵,商部尚书涟漪郡主,朱红色男装官袍加身,非但没有女穿男衣的尴尬,反倒是英姿飒爽,让人不觉肃然起敬。

两人跟随酒楼侍者上了二楼雅间,很长时间后,众人才缓过心神,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两女,大呼过瘾。

雅间内,本着发扬三八精神的苏涟漪继续追问,“好了,快快和我说说,云飞扬去了你那,然后发生了什么?”她期待着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一幕。

夏初萤无奈,“还记得你大婚吗?”

涟漪点头,“恩,怎么?”

“当时老爹的桌上几乎无人上前,母后离开后我便去陪老爹,那些官员们唯恐得罪了云元帅,无一人来敬酒,我便……便将云飞扬叫了去,而后,那些官员才陆续前来,所以,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初萤道。

涟漪了然,大婚之日发生什么,她根本不知,大礼前后,她都是蒙着盖头的,而后就被送入洞房。若不是初萤说,她还不知前堂发生了这一幕插曲。

苏涟漪是个冷静之人,那样的情况,官员们确实不方便到老爹桌上敬酒,大家在元帅府吃酒,看的是元帅脸面,加之,敬酒也需捧酒陪酒之人,那桌上确实没人。

说内疚,其实倒没多少内疚。处在一个客观的立场,她很喜欢苏老爹、苏皓大哥和苏白小弟,但喜欢归喜欢,说是荣辱与共的家人之情,还差了一些。

毕竟,她确实不是真正的苏涟漪,亲人这种东西,即便是血浓于水,但平日里相处更为重要,而她来鸾国刚刚两年,两年的时间便培养出真正的家人之情,有些牵强。

也许以后会是家人,但还需一些时间,无论是何类感情,都急不得、牵强不得。

“让你费心了。”苏涟漪道。夏初萤的好,她却真真记得,她能感受到初萤对她无私的好,无论是大事到小事,更是每一个细节。

初萤撅嘴,“又开始和我客套了,场面话别在我这里说,我烦得很。”

涟漪笑着点头,“你说的对,大恩不言谢,与你说谢谢,确实无聊得很。我们二人的感情,只有我们自己知晓。”

“这样才对。”说着,初萤为她倒茶。

涟漪将她小手扣下,将那茶壶又按在桌上,板起了脸,“既然不是外人,就别废话,快快从实招来,你与云飞扬怎么样了。”

初萤面色尴尬了下,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笑却又压抑着笑意,“你大婚之后,他便没事前来,有时跟着云夫人来,有时是自己。他若是自己前来,我是不见的,但他还是坚持在大厅中喝完一盏茶再走。”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涟漪又问。

初萤低头,“我也不知。”

涟漪微微歪过头,“说句公道话,我的思想偏激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你是知的,若不是我的出现,若不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向你管束我这种极端的思想,也许你与云飞扬也不会……”

“不,涟漪。”初萤缓缓摇头,“若不是因为你,我虽不会下定决心与其分开,但每一日,我确实不开心的,一个月,只开心五日罢了。”

“五日?”涟漪不解。

初萤苦笑,“是啊,云飞扬是个极有原则之人,无论纳妾多少,但一个月有五日都是在我房中过。”

苏涟漪的眉皱了起来,特么的臭男人,以为行房事也是任务吗?一个月五日,这比丝毫不留宿还要侮辱人!

初萤叹气,“但我对那生活已经厌倦了,所以,我便选择离开了。”

涟漪凝神,神色认真,“初萤,你认真回答我。若金鹏将军他回心转意,独宠你,你可愿意?”

只见夏初萤娇小柔弱的身子猛然一僵,这想法她不是没有过,但每一次刚刚冒出萌芽,便被其狠狠打压下去。希望的越大、失望的越大,有了期待、便有伤害。

若是想做到不受伤,便从开始便没有丝毫期待。

但这一次,却被苏涟漪提出,她不得不去正视。

少女都爱英雄,夏初萤也不例外,尤其是云飞扬这种文武双全又面容俊美的少年英雄。当时她还在宫中时,便已经芳心暗许,起初,先皇是不同意的,只因云家手握兵权,不能再加大其势力。

但夏初萤却苦苦哀求,宁可放弃地位,最终先皇与太后无奈,这才允许下嫁。

虽然多年来的夫妻生活、云飞扬的流连花丛将她的爱恋慢慢磨灭,但死灰中,却也有零星火苗。

一声长叹,“怎么可能?独宠我,那及时美妾怎么办?”

苏涟漪伸手盖在初萤略带冰凉的小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好办,只要云飞扬能独宠你,那些妾室便扔了钱打发了就是。这个世界,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初萤无奈笑了,“你以为那些妾室都出身低贱?有很多都是官家女子,不愁钱财。”

涟漪轻轻一笑,交叉的睫毛间,闪过一丝危险。“我会亲自告诉她们,趁着年轻,我送她们一大笔嫁妆,找媒人帮他们另谋俊才夫婿。若她们坚持不肯走,也好办,现实断其育,而后毁其容,即便是硬留在将军府,也让她们没什么盼头。”冷哼道。

初萤深深地看着苏涟漪,“涟漪,你是善的,这些事,你做不出。”

涟漪回望她的双眼,眼神无比坚定,“不,这些事我能想到便做得出。”说着,伸出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那十指纤纤修长,一尘不染,就如同仙女之手一般。

“救人与杀人,只在一念之间。同样,善与恶也是如此,只看面对的是朋友还是敌人了。我有方法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同样,我也有方法杀人于无形,更有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夏初萤看着苏涟漪认真的的神情,听到她说这些话,非但不会不寒而栗,相反却心中感动十分。

是啊,救人与杀人只在一念之间。当日她产子之时,涟漪对她开膛破腹,其实这与杀人并无区别,但最终,却救了她。

“谢谢你,有你的心,就足矣。”初萤微笑道,悦耳女声潺潺,如流水一般,沁人心脾。

正在这时,门外有恭敬敲门声,是侍者前送来饭菜佳肴。

片刻的时间,两人面前桌上的茶点香茗已被撤下,换上了美味佳肴,两人的话也打断了一些。

待侍者上完菜,又被赶了出去。

“先吃饭吧。”初萤道,夹了菜,放到涟漪的盘中。

涟漪却不肯放下那话题,“快回答我,先别管那些妾,若他真愿独宠你,你愿意回去吗?”

初萤的面色微微红,而后白了一下,最后又泛起粉红。微微点了下头,带了丝娇羞。

涟漪放下心来,夹了平日里初萤最喜欢的菜肴,“好了,纠结的话题到此结束,来来,吃菜。”她突然心情大好,若是云飞扬真能浪子回头,也是个好事。

首先,熙瞳便有了恩爱父母;其次,初萤也有了家,这是最好。

至于那些妾室嘛,虽然女人不能为难女人,但,人活在这世间便要有个立场。而她苏涟漪的立场如此,只能对那些女子们说抱歉了——不巧,今生今世,只能为仇敌。

随后两人的谈话就轻松许多,两人都避免着太过沉重的话题,说一些商部之事,又说一些熙瞳的趣事。

两人用过饭后,饮茶漱下油腻。

初萤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高兴起来。“说来说去都忘了正事,我要恭喜你啊,听说你要立府了。”

涟漪呵呵一笑,“听谁说的?”

“云夫人。”初萤答。

涟漪来了兴致,“她今天上午和你说的?来和我说说,她当时是抱着什么心情,难道是背后狠狠骂我一顿?”

初萤噗嗤笑了出来,“不是,她好像对你们出去立府没什么反感,只是说你们要走了,府中空的慌让我搬过去,也好帮我一同教养熙瞳。”

涟漪了然,看来寇氏应该也将云忠孝的工作做通了,搞不好今日云忠孝就会找她谈话,“那你怎么想的?”

初萤闷闷道,“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又如同想起什么一般,一撅嘴,“你最会打岔,我现在可不想讨论是否回元帅府,我只想说,你与飞峋都这么忙,那府宅怎么办?谁来张罗?”

苏涟漪一歪头,嘻嘻一笑,“不知道,以后再说吧。”也学了初萤的口吻。

夏初萤对其恨铁不成钢,“别闹了,我来其实便是这件事,你那立府之事,便交给我吧。正好云夫人最近日日来公主府,有她来照看熙瞳我也放心,你可有管事人选?”

“没有。”涟漪也不客气,好不推辞。岳望县的苏府便是夏初萤支起来的摊子,而着京城的新府,她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所以,只能……能者多劳了。

初萤点了点头,沉思了下,而后抬头,缓和了口吻,慢慢道。“我手上有这么个人,是名女子,今年三十有二,名为秦诗语,从前是母后身侧的大宫女,照料我长大,与我感情颇深,后因年岁大了,在其二十一岁时,母后将她嫁给了族中青年,后来……”说到这,叹了口气,“后来,成婚十一年未育,她夫君却已纳妾多名,连儿女都有了七个。那些妾室泼辣,好在秦诗语也是个泼辣强硬的女子,加之从前是母后的贴身大宫女,便一直占据正妻子之位。”

涟漪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初萤继续道,“后来突然出现个名医,她夫君便将那名医邀请入家,为其诊治,得到的结果,却是秦诗语无法生育,最终,她夫君便要将一名宠妾抬成平妻。”

苏涟漪听到这,长长叹了口气。为何又是一位悲剧女子?“之后呢?”

“那秦诗语从来都是个要强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竟要求和离,而后,便和离了。”初萤叹气,心中却是赞叹秦诗语的果决,只不过却为她的后半生担心。“那女子泼辣爽利、很有才情,从前也是在宫中伺候母后的,前几日我入宫才听说,便将她招到公主府,若她找不到愿接纳她的男子,便随我过一生。如今,你立府,而你又忙碌,根本没时间料理府宅,我便想到了她,若你不嫌弃她,我便让她去你府上做管事罢。”

虽然寥寥数语,只听了这刚硬女子的大概,但苏涟漪对这秦诗语的尊敬却油然而生,轻笑出来。“怎么会嫌弃?”

初萤微微摇了摇头,“涟漪,你不懂,你与飞峋还未有子,身边伺候之人绝不能出现寡妇或这等病症女子,否则易沾染晦气。”

涟漪哭笑不得,“封建迷信!什么晦气不晦气?这样刚硬的女子正好镇宅,回头我府上,连钟馗门神都不用贴,各路小鬼看见那秦诗语,谁敢入内?”

苏涟漪的话把初萤逗笑了,两人就这么定了下来,府宅之事便直接交给了初萤和那未曾见面的管事秦诗语张罗,涟漪继续忙商部之事。

两人结了账,免不得要争相付账,那场面又令一旁人频频侧目——两美女厮打付账,也是美景一座。

最后,身材高挑的苏涟漪占了优势,将银子甩给了掌柜。她知晓,初萤虽有公主身份很是光鲜,其实她的积蓄都给她填了嫁妆,不说手头拮据,也不是很宽裕。

可惜,她想将银子还给初萤,后者却不肯要。

付账结束的夏初萤撅着小嘴,只恨太后没给她生出长胳膊长腿,从前觉得自己身形娇小,现在却羡慕人家的大个子。

公主府马车先是将苏涟漪送回了商部,而后才转到了公主府,自是不说。

夜晚。

涟漪乘坐马车回了元帅府,面容虽还是一贯的恬淡,但心中却一直猜测,晚间元帅定会找她说上一说。

果然,涟漪刚入大门,边有一直等候在大门的管家上前,先是恭敬一礼,而后道,“小的见过涟漪郡主,夫人邀请郡主于二少爷到菡萏院用晚膳。”

涟漪淡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随后道。”

管事赶忙又见礼,“是,郡主,那小的在这继续等二少爷,一会小的派丫鬟去接您。”

“好。”涟漪从容回了荀水院,见丫鬟小厮们守在门口,到了“下班”的时间,只要知会她一声,这些人就可以下班。

“乐蕊、秋灵,你们二人留下为我梳妆,其他人都下去吧。”涟漪道。

“是。”一众人都离开,只剩下从公主府出来的两名陪嫁丫鬟为苏涟漪选了衣裙,仔细梳妆,不为艳丽决定,也要明媚动人。

一炷香的时间。

梳妆台前,两名丫鬟正为涟漪挑选合适头面,云飞峋回。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话语,便已知晓心意。

云飞峋到屏风后,换了一身便衣,而涟漪也梳妆好,在两名丫鬟的伺候下,主仆四人便到菡萏院赴宴。

……

菡萏院,偌大的圆桌,满是佳肴,桌旁只坐了他们四人。

席间,母慈子孝,一派和乐融融,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这几人还是剑拔弩张?今日,情形竟决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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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峋轻轻推门而入,本不想打扰正在一说一听的两人,但也是引起两人注意。

涟漪回过头,面上是一贯淡笑,“飞峋,你回来了?”

这清丽秀美的面容看在云飞峋眼中,竟是无比惊艳,胜过天仙。在他心中,苏涟漪便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拯救他。

“母亲,您请坐。”涟漪回头看了云飞峋一眼,却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起身对一旁寇氏道。

苏涟漪对寇氏态度恭敬亲密,哪还有从前那般横眉冷对,甚至起身前来亲手将寇氏扶着入了座,一旁云忠孝见苏涟漪这般识大体,也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屋内无外人,一家四口便在涟漪妙手茶艺下热聊了很久。

……

正是十五,夜幕上圆月当空。

告别了元帅夫妻,也谢绝了丫鬟相送,苏涟漪与云飞峋提着灯笼慢慢向荀水院去。

灯笼是飞峋提的,而涟漪则是迎着初夏的夜风,赏着元帅府内夜景,两人默默无言,好像专心享受这难得相处的时光一般。

刚入长廊,涟漪只觉得身侧一阵疾风,还未反应出,便被一旁那人紧紧搂了住,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则是将她狠狠压入怀中。低头嗅着她的发丝,享受着馨香。

“涟漪,谢谢你。”幽幽的男声轻轻,如同夜幕下的灌木丛中,隐隐漂浮的萤火虫,能触动人柔软的心底,无比动人。

苏涟漪自然知道他在感谢她什么,只微笑着伏在他胸前,“这是我应该做的。”

又是好一会,云飞峋不说话,不是不说,而是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这感谢,去表达对她的爱。“我是这天下最幸运之人。”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无比真诚。

涟漪见四周无人,便也大了胆,伸手揽住他的腰,“我也是幸运之人,遇到了你。”

云飞峋无声吻了她的发丝,“我这样的男子,天下很多。”

涟漪笑着轻咬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我这样的女子,天下也不少。”

“不,天下只有一个苏涟漪。”他道。

“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云飞峋?”她反驳。

云飞峋又要说什么,苏涟漪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唇,“好了,别说这么肉麻的话了,大夏天的,我后背鸡皮疙瘩起了不少。”

飞峋一愣,将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在她背上抚了抚,“我帮你抚平。”

涟漪一个转身,便巧妙从他怀中出了来,挽住了他的手臂,“别贫嘴了,回家吧。”

云飞峋笑着点头,“好,回家。”

两人小声谈笑,穿过长廊,过了花园,荀水院已出现在视线之中。

飞峋看着不远处的精致宅院,本应是有奴仆成群,但此时却安静无人。“为何我有种错觉,回的不是元帅府,而是苏家村我们的家?好似将苏家村的家搬到了元帅府一般。”

涟漪噗嗤一笑,“是啊,在这深宅大院中竟有个独立的小院,让我想起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喧闹中的一片安宁。

飞峋轻轻挣脱她手臂的缠绕,继续将她搂入怀中,慢慢向前,“向往我们的新家吗?”

涟漪赶忙点头,“向往,无比向往!”又想起了从前思考过的一个问题,“但有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云大人可否告知在下?”

“什么事?”飞峋轻笑。

涟漪一挑眉,“为何皇上突然要赐宅子?皇上为何要管你们云家的家务事?”

黑暗中,云飞峋将脸上的一丝诡异隐藏,眨眼之间,又恢复到平日里那般。“皇上御赐府邸并非第一次,历朝历代都有皇上御赐府邸一说,或是为皇亲国戚,或是为贡献颇大的朝臣,别的不说,元帅府便是先皇御赐。”

涟漪了然,“原来这样。”

“对,起初父亲出任东邬城驻守将领,后,先皇派东福王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将父亲召回京城为官,便赐给这座元帅府。”飞峋道,

涟漪点头,叹了口气。“当初先皇也是听信了一些谗言罢,元帅刚回京中时,想来也受到了不少排挤。”

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云飞峋感触颇深,两人入屋子,云飞峋将灯笼熄灭放在一侧,捏着涟漪的小手到了床沿坐下。“是啊,当初京中有几大势力,其中最强的两个势力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而太子年纪小,只能单凭其母后家权势。父亲既是被谗言召回京城,先皇自然不会给予其实权,不得已,父亲便投靠了太子一势力。”

原来如此,从前只听片面,如今知晓真相,之前的很多事便能解释了。“那谗言者,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二皇子的人?”

“大皇子的人,”飞峋答,这也是他为何有了与皇上第一次五年之约的原因,若是太子一方溃败,那云家也绝无善终。

涟漪乌黑的眸子瑰丽流转,终于知晓为何云忠孝这么容易便听信了她之前的猜测,原来……他竟已被先皇忌惮过一回。有了从前的经历,如今再说被忌惮,他也不至于太过意外了。

苏涟漪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信口雌黄,也不知会不会在皇上与元帅之间造成间隙。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是被逼无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夜又这么过去。

……

朝中有个天大消息,云元帅竟向鸾国中央银行存了银!

若是说从前还有官员不信任或有顾忌的话,云忠孝的此举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彻底相信了!

因,云忠孝与苏涟漪的水火不容大家有目共睹,两人不可能联起手来使诈,即便是两人关系缓解,两人也属家人,苏涟漪不可能将自己夫君的父亲推入火坑。

所有人已完全信服,都开始纷纷掏出银两,而银两多少,则完全参照云忠孝存银的比例。

这些为官多年的人,很是老奸巨猾,都在顾忌云忠孝的的身家,而后按照这所出银两算出比例,再用自己身家结合这比例,存上银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对了。

商部又是一片忙碌,但在前几日的经验下,有再多的银两过账,也不会手忙脚乱,何况苏涟漪专门针对了这个情况,设置了“预约制”,从今以后,想要存款超过五千两,必须要提前一天预约,否则恕不接待。

鸾国中央银行,最早是求着人们存银,如今姿态高了,还给存银人设了限制。

中午,苏涟漪没等叶轩前来“惯例”邀请,便早早跑了出去,因和初萤有约。

今日初萤并未亲自来迎接,而是早早派人通知了时间和地点,只等苏涟漪赴约、

还是那间酒楼,当苏涟漪赶到时,见到雅间外有随行伺候的丫鬟等在外,才恍然惊悟,原来上一次初萤到商部亲自接她,怕她别扭,所以没带丫鬟。感慨其细心。

丫鬟们见苏涟漪来,请了安,撩了帘子,伺候苏涟漪入内。

只见雅间内,夏初萤正笑盈盈地与一女子低声聊着什么。初萤坐着,那女子却恭敬站在一侧,其身材中等偏瘦,姿色也是中等偏上一点,丹凤眼,小鼻子,薄嘴唇。

按照苏涟漪所了解的面相,这样的人,最是有心计。有心计不是坏事,只看其时好时坏了。

“涟漪来了?”初萤一笑,站起身来迎接,“涟漪,这位便是上回我提到的秦诗语。”

而后,初萤对那名女子介绍,“诗语,这位便是涟漪郡主。”

那女子赶忙上前,规规矩矩福了个礼,那礼虽是民间管用的福礼,但其身姿挺拔、体态优雅,一看就是曾在宫中之人。“奴婢见过涟漪郡主,涟漪郡主吉祥。”

“免礼。”涟漪微笑道,不觉对这人印象极好。首先,她衣着打扮觉悟花哨,朴素却又不寒酸,落落大方,干净整洁。加之,其无论是在初萤身旁,还是此时在她面前,都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入座,“诗语的本事你就放心吧,别说将一个宅子交给她,即便是将一座宫殿交给她打理也是绰绰有余。”

“那便多谢金玉公主的举荐了。”涟漪笑着开玩笑。

夏初萤轻拍她,“找打。”娇嗔。

“秦诗语,既然公主将你引荐给我做管家,以后我便称你为秦管家罢,做吧。”涟漪一指身旁的位置。

“奴婢站着回话便可。”诗语答。

涟漪微微一笑,“既是我的管家,便要听我的,在我身边,没有绝对的主仆,既是主仆又是朋友,坐吧。”

秦诗语并未因苏涟漪的话而表现出什么感激涕零,而是恭敬点了下头,而后在离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身旁不远坐了下来。并未全坐,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还是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

“家中有何人?”涟漪问。

“回郡主的话,父母已不在,上有一姐远嫁峡城。”秦诗语答,不拖泥带水。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回郡主的话,奴婢既做了郡主府上管家,从今往后,便会一心一意效忠郡主、伺候郡主。”

------题外话------

昨天赠送的已经更新,妹子们刷新去看看,今日更的少,明日应该还会有赠送,预计赠送三千。

不瞒各位,从昨日早晨到现在,还未合眼,因赶车从娘家回婆家,跨越数省,悲催。

今天写了昨日赠送的两千和今日的三千,已经耳鸣。好在,婆婆心疼我,用大筐将家里大公鸡蒙头扣住,丫的应该不会叫了…可以睡个好觉了,万幸!

和各位吐槽,勿烦,呵呵。过年辛苦,如果各位也有想吐槽的烦心事,不妨写在留言板上,让丫头也开开心……不对,是让丫头抚慰下可怜的妹子们。

最后,求票。最近新年看文的少,送票的少,悲催的丫头正逐渐滑下月票榜,哭,求月票啊!

172,搬家也要风风火火(欢脱求票)

云府,虽从前如雷贯耳,但一众下人们却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未来的主家,纷纷扔下手中的工作,跑来请安问候。

因为身份的突然变迁,苏涟漪忍不住有一些羞涩,跟在云飞峋身旁,两人慢慢向宅子深处而去,带着各种奇怪心情欣赏着自己未来的家,第一个属于两人的宅子。

两人还是一贯的繁忙,只不过昨夜趴床上闲聊达成了一个共识——也不能将所有事都推给金玉公主不是?实在是太不人道!于是,两人便约了这个时间,一齐赶来,看能帮上什么。

但事实上,在各自岗位上干得都不错的两人,跑到了自己的家,也都没了主意,看着有条不紊忙碌的下人们,不知如何插手。

已有下人跑去通知了管家秦诗语,不大一会,便见到身着素色细布衣裙的女子,快步向两人的方向赶来,到了跟前,便福身下拜,“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苏涟漪干咳了下,压低了声音。“那个……秦管家,能不能还按照从前那般,称呼我为郡主?”这夫人……

秦诗语面容认真严肃,没什么笑意,“夫人,从前未立府便随意,但这立府了便要有个规矩。奴婢知晓您不太习惯,但过几日便会习惯了。”

苏涟漪无奈,回头看向云飞峋。“飞峋,这位便是初萤推荐给我的管家,秦诗语。”

云飞峋点了点头,未说话。

秦诗语抬眼看了云飞峋,虽从前有耳闻,却未见过云飞峋,倒是在宫中见过金鹏将军几次。客观的说,骠骑将军虽也是一表人才,但与金鹏将军是没得比。但,想到那一次午膳时的话,却又对骠骑将军另眼相看。

“乔迁宴请定在十日后,可能筹备妥当?”涟漪问。鸾国有个习俗,乔迁,自由宴席。

“回夫人,定能如期,放心。”秦诗语答,而后又问,“不知老爷和夫人何时搬入新府。”

午时阳光明媚,微热,宅子内的一切都是崭新,那屋外耸立的柱子也是新漆,明亮朱红,站在院中,能隐隐闻到一种味道,是一种新生活的味道。

何时搬家,云飞峋是不管的,全随苏涟漪的,她想住哪,他便跟到哪。

“最早何时能搬?”涟漪问。

秦诗语答,“夫人可曾找人算过?”

涟漪摇头,“没算,我不信那个,与老天安排的命运相比,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努力,事在人为。”

经过这几日的交流沟通,秦诗语也多少了解了涟漪郡主的为人,并未做太多惊讶,反倒是十分喜欢这种恣意的洒脱。“若夫人如此,那何时迁府都可以。”

“真的?”涟漪惊喜。

秦诗语还是那般认真严谨,面容鲜少有笑容,点头。“真的。”

“现在房间中都能住人了?”在古代没有什么甲醛超标吧?

秦诗语诚恳回答,“能住人。”

苏涟漪一拍手,“哈哈,太好了,走,我们搬家去。”

秦诗语吓了一跳,“夫……夫人……您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涟漪笑眯眯,“亲爱的管家小姐,我说现在就搬家啊,有自己的家为何不住?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早搬晚搬都是搬,为何还要等,事不宜迟,回去搬家了啦。”说着,便拽起云飞峋便准备向回走。

秦诗语那惯有的从容又濒临崩塌,目瞪口呆。“夫……夫人,您……不是在说笑吧?就这么决定迁府了?”在她的印象中,苏涟漪是一个万事都把握在手心之人,也是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子,为何今日如此毛躁?

云飞峋见到这秦姓管家的惊讶震惊,心中暗笑——涟漪这个人里外分得很清,若是对外人,便是一贯沉稳端庄的姿态。唯有对朋友才袒露心事,而实际上,她也如其他天真烂漫的女子一般无二。

就这样,两人齐齐旷工,再急急跑回了元帅府,在众人的震惊中,开始找人搬家。

两人并无多少奴仆,唯一要带走的,便是夏初萤送给涟漪的两名陪嫁丫鬟,乐蕊和秋灵。话说,这两名丫鬟也是倒霉的,按理说,其他小姐的陪嫁丫鬟最终都会落个姨娘做做,可惜,苏涟漪的陪嫁丫鬟却永远也是陪嫁丫鬟。

但夏初萤是什么眼光?既然送给苏涟漪,自然是挑人品好的,这两名女子也一直用心伺候,绝无他想,更无勾引云飞峋的丝毫苗头。

荀水院中其他物件,苏涟漪也懒得拿,大半都是元帅府的,让两名丫鬟将她衣服收拾了下,扔上马车便可。小厨房中的锅碗瓢盆,也是不拿,云府中已经置办了新的。

而搬家最大的困难不是别的,而是苏涟漪那九百九十九台嫁妆。

荀水院不小,而苏涟漪又不允许几名丫鬟小厮居住,便省下了大量房间,这些房间没有别的用途,都变成了仓库——装苏涟漪嫁妆的仓库。

苏涟漪正纠结这嫁妆如何搬运,而云飞峋已遣了赵青赶回猛虎营,不大一会,当乐蕊和秋灵两名丫鬟刚收拾好苏涟漪的衣服和一些需带之物,便听到前院嘈杂声一片,原来,是猛虎营中兵士们被云飞峋唤了来。

云夫人寇氏上午照例去了公主府探望宝贝孙子,刚刚乘马车赶回元帅府,还未到大门,便看到一群骑着马的威武官兵,见其训练有素外加服装整齐讲究,便猜想这不是普通兵士,生生吓了一跳——难道是老爷出事了!?

因为苏涟漪的那一套推论和从前的经历,云夫人可怕坏了,这种兔死狗烹之事在史书上太多,可千万不能发生在她家啊!

就这样,寇氏吓得满面苍白,好容易在整齐的队伍一旁找了个缝隙,马车钻了过去,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急急跑入了府中,就见到管家迎了上来。“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寇氏急急问。

事发突然,早晨离府时,二少爷和少夫人还像往常那般,谁能想到这大白天的突然回来死活也要迁府。二少爷被皇上赐府邸众人皆知,但这迁府是件大事,怎能突然随意、如此草率。

管家愁眉苦脸,“夫人,一个时辰前,二少爷和少夫人突然回了府说要迁府,而后便开始收拾随身之物,整个荀水院已经……人仰马翻,您快去看看吧。”

寇氏一愣,抬眼望了望荀水院的方向,而后长长舒了口气,“闹了半天,是要迁府啊。”她还以为皇上白日里找到了老爷的纰漏,降下罪来了。

管家疑惑地看向夫人,平日里夫人最是讨厌这种毛躁,为何今日……虽然这么想着,但却未说出来,而是跟着夫人向荀水院而去。

一路上,见到姨娘丫鬟小厮无数,跑出来看热闹,其中,也有那惠姨娘。

今日寇氏没心思和惠姨娘明争暗斗、冷嘲热讽,而是向荀水院而去,面色逐渐恢复了本色,稍显红润。

荀水院。

苏涟漪看着堆得满满两间房子的嫁妆,只觉得耳边有无数蜜蜂在飞。她真想将这些物件都直接折合成银子,换成银票,揣在怀中。不知京城可有搬家公司,这么多箱子,一时间去哪找人搬运?

苏涟漪平日里工作繁忙,身边也没个贴心的管事,加之早就料到要搬离元帅府,便未将箱子打开,所以此时大半箱子上的封条都还完好无损地封着。

赵青入内,对云飞峋施礼后道,“禀将军,猛虎营兵士已到,由闫墨和李西两位队长带队。”

涟漪一听,惊喜的笑了,“飞峋,你将你营中的兄弟们都弄来当搬运工了?”真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飞峋点头,“是。”

涟漪太过高兴,现实因为有了自己的家而开心,如今相公百依百顺,还能帮她解决燃眉之急,这样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好相公,除了面前这人,还能去哪儿找?

太过开心,甚至忘了身边还有外人,直接扑向云飞峋的怀中,抬头便亲。

赵青还是个少年,哪见过这种画面,一张清秀的俊颜尴尬绯红,偏过头去。

云飞峋丝毫不理会外人目光——他从来都是如此,非但随意她在他面颊上亲吻,还为了她方便,微微福下身去。

这时,云夫人寇氏正带着管家和一群丫鬟们入了荀水院,将一个俯身,一个仰头亲吻的两人看个正着,丫鬟们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呼声,羞红了脸……这光天化日的。

管家年岁颇大,是个老头,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咂舌,心中暗想,一会少不得夫人的责骂。平日里虽和少夫人鲜少打交道,但以他多年识人的本领,却也知少夫人是个心善的,有些担心。

整个院子顿时一片寂静。

其实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并未当中接吻,真真只是亲了面颊,但因为两人的角度,刚刚入院子的众人却都以为两人唇对唇。

苏涟漪感受到气氛变化,一扭头,吓了一跳,因看到以寇氏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顿时,刚刚那欢快愉悦少了几分,理智回归,开始思索着若寇氏询问为何急急搬家,她要编造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理由来说服她。

因为沉浸于思考,以至于那张雪白小脸无一丝因亲吻所带来得尴尬,反倒是严肃认真。

云飞峋背对人群,即便不用回头,也能单凭听觉知晓身后来了多少人,来了什么人。

“母亲,您来了。”苏涟漪叹气,说她任性也好,说她毛躁也罢,这元帅府,她一天也不想呆了,讨厌被各种各样眼神众目睽睽的盯着,讨厌住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家族。如今,寇氏来了,也少不得盘问和解释。

云飞峋也回过身,未说话,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沉稳之气,却仿佛给了苏涟漪力量一般。

实话,寇氏一入院子看见儿子儿媳两人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光天化日之下亲吻,也是吓了一跳。可怜她几十年的女戒教育,要内敛、要自控、要知羞耻,这一镜头,她想都不敢想,更别说看过了。

气氛很诡异,众人很担心。

苏涟漪一耸肩,新仇旧恨,今日算是跑不了她了。

云飞峋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对,上前,“母亲,刚刚是我……”强迫涟漪的,与她无关。只不过,后半句话在嘴边还未说出,寇氏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这就搬?”

苏涟漪一愣,“啊,恩,是,这就搬。”想过千万种骂人的话,却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

寇氏点了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别说苏涟漪,一旁的管家也是吓了一跳,还有一群丫鬟们。

苏涟漪从来都不怕寇氏,无论是从前未见面唯耳闻还是第一次在公主府见面吵架,但今天,她却忍不住吞咽了口水。“恩,收拾好了。”难道寇氏有其他埋伏?

“人手够吗?”寇氏继续问。

苏涟漪心慌了,“人手够,外面猛虎营的兵士是飞峋找来,一会帮忙搬运嫁妆。”

“那边都料理好了吗?”寇氏继续。

苏涟漪心更慌了,“这几日劳累了公主,那边可以住人了。”

“银子够吗?”寇氏继续。

苏涟漪后背开始出了一层淡淡冷汗,今日的寇氏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到底想做什么?问什么?阴谋!大大的阴谋!“够。”

寇氏终于舒了口气,“好,那你们搬吧。”说完,便带人转身准备离去。

苏涟漪一愣,上前几步,“那个……母亲。”

寇氏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突然,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还有何事?”

别说苏涟漪,一旁的云飞峋也觉得浑身发毛。

“那个……母亲,难道你就没别的事了?”涟漪忐忑地问。

寇氏想了一想,笑容凝固了下,那平日里惯常冷厉的眉眼凝注。

苏涟漪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对嘛,这样的气场才对,事情终于回归正轨了。

但那气氛也仅仅“正常”了几秒,寇氏再次绽放的笑容比之前的还要温柔许多,“没有啊,涟漪可还有何事?”

苏涟漪默默向后退了一点点,“母亲,您真的……没事了?”

“没事啊。”寇氏微笑答。

云飞峋上前到,“既然母亲无事,儿子便送母亲回去。”他实在看不下涟漪那般忐忑。

让云飞峋没想到之事也发生了,寇氏立刻拒绝。“不用峋儿送了,你们继续搬家吧,快点搬,这都下午了,要趁着天黑前搬完,若是需要人手或银两,直说便是,娘让管事给你们拨。”

飞峋点头,“恩,那儿子便不送了。”

“呵呵,不用送了,自己家人,有什么可客套的?”说着,便带着一大群丫鬟们笑呵呵地离开了。

当人群离开荀水院后,苏涟漪立刻伸手挽住云飞峋的手臂,“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你娘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飞峋道。

苏涟漪第一次发觉到云夫人的可怕,却不适因为云夫人平日里的高傲势利,而是因为她突然反常的温柔,实在是……太可怕了!

远方,浩浩荡荡的人群。

管事忐忑,“夫人,小人本不应多嘴,但实在想不通。”

寇氏心情大好,“想不通何事?”

“这个……平日里夫人最痛恨的便是办事毛躁,但为何今日夫人却如此和颜悦色?”管事委婉道来,没直说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风风火火的搬家。

寇氏一笑,“年轻人嘛,当机立断是好事,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大事?”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管家觉得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最能挑刺的夫人竟如何宽容大度又和蔼可亲,怪!真是怪!

其实管家怎么能猜到,云夫人心里想的却是——搬吧,快搬吧,只要老爷没事,云家平安,苏涟漪她愿搬哪去就搬哪去,愿何时搬就何时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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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商部右侍郎叶轩

平静的生活,是苏涟漪所向往的,如今,好像已经得到了一般。

商部,照理运行,每一日都有预约的官员前来存银,到今日,半个月的时间,竟筹银达到一千一百余万两,而苏涟漪还是按照从前定下的规定,凑个整数便送入国库,绝不放手中,免得被碰瓷沾包。

商部左侍郎李玉堂,主管银行业务,近一段日子则是广招银行员工,亲自面试选拔,而后严格培训筛选,本就是选拔出的精英,培训考试后留下的更精英中的精英。

李玉堂识人的本领超长,而他经手的每一项业务,都绝无丝毫差错,他手下培养出的每一个人,都被苏涟漪赞不绝口,这些人,甚至比当年各官员举荐而出的那批人还要杰出。

而在这段时间,苏涟漪便与李玉堂商量,逐渐将最关键的位置,放上李玉堂的人,而官员举荐的那批老人,则是放在稍微次之的位置。

虽不重视他们,但又不能让他们丝毫把握不到权力,其原因主要是苏涟漪无法做出卸磨杀驴这种没良心的事,再者说,这些人,她还留着有用。

而右侍郎叶轩,则是参与到商部其他业务上,例如宫廷采买,例如暗暗监督其他各部的财务用度,更是在鸾国经济发展上屡屡提出宝贵意见,切实可行,被皇上极为重用。

因为苏涟漪不愿和皇上走得太近,很多时候为皇上汇报的任务,都是由叶轩前去,而叶轩为人精明睿智、进退有度,言语又风趣幽默,深得皇上喜爱。如今商部有两人需上早朝,除了苏涟漪外,便是这皇上钦点的叶轩了。

不知为何,苏涟漪对这叶轩的忌惮越来越多,因这人实在是太能干了,能干到几乎要喧宾夺主!

苏涟漪自认,不是什么手腕高明之人,她能在鸾国立足,大半是凭借现代的一些先进思想,再来便是一颗诚心罢。

她从来都是先付出而后得到回报,如今得到的所有成就,都是她努力而得,但这叶轩却不是。他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更是真正的商业世家出身,其手段之高明,以及交际的能力,不亚于李玉堂,甚至比李玉堂还要高明几分。

商部,苏涟漪的独立办公室,已是夏季,涟漪换上了夏季薄绸官袍,因为衣料的轻薄和里衣物的减少,即便不是前凸后翘的苏涟漪,也能显出玲珑曲线的窈窕。

窗子和门都开着,虽是夏季,但却有风由南面窗子入、由北面窗子出,屋内虽不算凉爽却也不燥热,别有一种舒适昏昏欲睡之感。

涟漪咽下一口浓茶,继续翻看银行最近几日的收入存银明细。

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门虽敞着,但那人还是细心敲了一敲,待苏涟漪允许,方才入内。是李玉堂。

“李公子,你来得正好。”苏涟漪见是李玉堂,微笑开来。虽然之前李玉堂明里暗里表示过喜欢她,但事情已过去,她也成婚了,他也已为官,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着抓着懵懂之事的一些事让为大家添堵。

所以说,苏涟漪的心态摆得很好。但李玉堂是不是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李玉堂入内,因穿着官袍的原因,已许久未着白衣。那朱红色官袍,如同从前那高高在上的清高姿态落了地,有了人气。“郡主,这里是你要的最新一批人员的履历,这是前两日存银账册细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拿着的两本册子恭敬放到了苏涟漪桌子。

涟漪低头翻看,字迹绵力却又工整,不若武夫那般苍劲洒脱,却又丝毫没有女子笔体的娟秀,是一种柔中带刚又缜密严谨的笔体,正如写字之人一般。

“郡主,若您没有其他事,下官便告退。”李玉堂见苏涟漪接到了所要资料,便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你别走。”苏涟漪赶忙叫住了他,站起身来,从桌案后绕了出来。“李公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正欲转身离开的李玉堂停了下,带了一丝他人看不出的僵硬,沉默了片刻,而后转过身来,神态还是平日里那般淡然,虽无官员之感,也无商贾的精明。“不知郡主叫在下有何事?”

“请坐。”涟漪一伸手,指着自己办公室旁的桌椅。不知为何,从前在岳望县鲜少见面,却觉得如同朋友般亲切。但如今,两人日日见面,她却越来越看不透李玉堂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李玉堂入座,苏涟漪也在一旁坐下,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李公子,我们算是老朋友了,如今你来商部,是你兄长李玉兰推荐,既然你来了,抛弃了家业,便是为了能在仕途上闯出一片天地,但为何我刻意留给你一些面子工作,你全推给右侍郎,自己却总干这些费力不讨好,一辈子也无法出头的工作?”这语气,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李玉堂抬眼看了看苏涟漪,如同思索什么一般,半晌,才答。“知道了。”

涟漪哭笑不得,却也无奈。“下午有三十万两银子押运入大内国库,加之还有将这五日的细目交给皇上,想来皇上也要问一些话,所以下午你便去押运银子,递交细目如何?”

官员存银,怎么说也不算是什么光彩事,而且数目不公开,于是这账目便极为敏感。从商部到御书房,从来都是有人亲递,要么是苏涟漪送去,要么便是叶轩送去,从不假他人之手。

涟漪这是给李玉堂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只有多接触皇上,才能展现实力。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

叶轩为何现在收到皇上器重?还不是因频频在皇上面前露脸的缘故?

苏涟漪相信,若是同样的机会给李玉堂,其也能博得皇上的欣赏。

涟漪的想法是好的,而刚刚李玉堂答应的虽好,但到了这动真格的时候,却又回绝。“抱歉郡主,下午下官还有要事在身。”

“你手下不是已有了得力的五名住手?商部如今除存银没什么大事,按部就班,还用你亲自在着看着?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下午我来做你的工作,你只要跟着押送银车入了宫,见皇上,将细目交给皇上就可以,好吗?”苏涟漪略微着急,更是恨铁不成钢。

如果说刚刚李玉堂还有一些矛盾,此时却如同全然放开了一般。“郡主,下午之事,还是交给右侍郎吧,他定然愿意去。”

“他当然愿意去了!”苏涟漪差不多都要喊出来,从前觉得李玉堂聪明又狡猾,现在为何如此木讷又别扭,难不成是水土不服,将好好的一个精明公子弄傻了?

涟漪站起,跑去关了窗子,而后关了门,刚刚还四下透风的房间,一下子密闭,燥热生,暧昧起。

但这暧昧只是针对李玉堂的,苏涟漪却未发现半分。

涟漪跑了过来,站在李玉堂跟前,“你到底想什么呢?”

李玉堂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室内光线明亮,将他本就白净的面庞更是映射光泽如玉。他的眼狭长,无喜无悲地看着离他距离不到一尺的苏涟漪,那眼神幽幽,仿佛有千般想诉说,又仿佛空无一物的寂寞。

苏涟漪等了半天,只等到李玉堂的沉默。

涟漪叹气,“李玉堂,恕我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现在屋内无外人,只有你我,我们便开门见山不说那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你来京城,为了什么?”

李玉堂继续看着她,还是那般,不发一语。

是啊,他千里迢迢来京城,为了什么?

涟漪再次叹气,理智上,她应该将李玉堂直接踹出书房,眼不见为净,但强烈的责任心使然,让她无法放手。“人活着要有追求吧?而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从前你好胜、虚荣,当然也略有浮躁,但无论如何,却是有拼搏的上进心,而你现在呢?自从来了商部,便默默无闻,交给你什么任务你便去达成,却没了自己的逐渐,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李玉堂,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一句话,在李玉堂脑海里反复游荡。一些话堆在口边,却无法说出。

等了半晌,苏涟漪越来越急,这种“几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最可恨!之前云飞峋已经让她头疼,如今好好的李玉堂也变成了这样。

“李玉堂,你是不是不喜欢仕途?是不是你兄长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后,你爹给了你压力必须要来?若是不开心,便告诉我,你今夜便修书给李老爷,努力说服他。”这是苏涟漪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不对,这个是第二个,还有一个原因,她心底有数,却不敢承认。

李玉堂终于开了口,那薄薄的嘴唇微启,“不是,父亲他希望我在岳望县,接替他,掌管李家。”是他自己想要前来。

“那既然你想如朝为官,为什么如此不进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比我聪明,这些话不用我来告诉你。”苏涟漪急急道。

李玉堂点头,“恩,这些道理,我懂。想在仕途进行,也许我比兄长能走得更远。”因为他占据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涟漪笑了,“你能明白最好,那这押运银车……”

“还是让右侍郎去做吧。”不等苏涟漪话说完,李玉堂道。

得,说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

“郡主,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说着,不顾苏涟漪的反对,站起身来,推门便要出去。

“李玉堂,你最后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涟漪气急败坏。

“恩,郡主请问。”玉堂答。

“你老实告诉我,你来京城的目的。”苏涟漪跟到李玉堂身后,双目炯炯地看着身前那既熟悉,又带了丝陌生的人。

目的?来京城的目的?

李玉堂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个月前。

在苏涟漪离开岳望县到京城的几个月间,他将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说过的所有话,都在脑中反复回忆多次。也许刚开始是数日回忆一次,到最后的一日回忆数次。

苏涟漪耐心等他回答。

终于,李玉堂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一伸手,推开了房间门,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更别提什么所谓的回答了。

苏涟漪愣在原处,惊了半天。后最终理智回归时,恨不得摔桌。这算是什么事?李玉堂怎么变得如此闷骚?这是什么世道,难道闷骚人这么受欢迎吗?

李玉堂大步向自己大厅走着,面容镇静,无一丝情绪。

有人迎面走来,那人李玉堂身形相仿,面容俊美带着淡笑。“左侍郎,郡主可在办公室?”这办公室,是苏涟漪起的名字,商部中,她与左右侍郎三人有独立的办公室,而其他人员,根据其官职和工作性质,决定与多少人共用办公室。

“恩。”随意点了下头,李玉堂并未做停留便离开。

叶轩回过头,淡笑收敛,双眼微眯。

刚刚,他已到了涟漪郡主的办公室外,却见门窗紧闭,其内隐约有说话声,虽能听见声音,却无法听清。

而屋外时不时有往来之人,他不方便贴近,便一直在左右闲转,只想知晓那屋内到底是何人与郡主说话。

果然,是李玉堂。

叶轩薄唇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明明与叶词神似的容颜,其气质却截然相反,叶词是玩世不恭,而叶轩却永远笑眯眯得让人忍不住贴近,但叶轩真就如他表现那般平易近人吗?这个只有他自己知晓。

“左侍郎。”正在工作的众人见到李玉堂到,打了招呼。

玉堂微微点了点头,入了工作之处,离了涟漪的视线,李玉堂的双眼一反之前的茫然空洞,如同注入活力了一般,睿智犀利了起来。

大厅中一片忙碌,写文书的写文书,数银的数银,搬运的搬运,虽银两数额巨大,却永远有条不紊。

李玉堂慢慢踱步,有存银官员上前与其攀谈,而李玉堂则是带了淡笑,一一回复。都是商人出身,场面话说起来,不比那官员次了丝毫。

忙里偷闲,李玉堂到了大厅门前,想外眺望。见到人人忙碌,更是见到商部府邸外圈正在建设中的交易大厅,心中不由得回想起苏涟漪的问题。

他,为什么来到京城,来到商部。

答案很简单,正视因为苏涟漪!

虽然苏涟漪入神相助,虽然苏涟漪有他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奇思妙想,虽然苏涟漪聪颖勤奋,但,有些事并非只是“虽然”那么简单。尤其是实业,而商部这么大一个摊子,也是实业的一种。

而他前来,只是为了帮助她,帮她撑起这个摊子。

他不愿到皇上面前露脸,其中一个最大原因也是他志不在此。李家有兄长一人步入仕途已足够,他应回家继承家业。

默默无闻,待苏涟漪功成名就之时,他才能黯然而退。若皇上注意到他,到那时,他也无法顺利抽身而去。

继续留在京城干什么?看她生后美满?看她夫妻恩爱?看她儿孙满堂?

这些,都是他心底之刺!

到那时,他便离开吧。

……

另一边,苏涟漪的办公室,苏涟漪坐在刚刚李玉堂坐在位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心底那个答案一次次欲涌入脑海,却又被她狠狠压住,将那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自欺欺人的不想去“知晓”、去“相信”,不想被负罪感包围。

想到这,苏涟漪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如果……李玉堂不喜欢她该多好?如果两人能当个不杂糅暧昧的朋友该多好!?

“不知郡主有何烦恼,下官愿为郡主分担一二。”门外,悦耳磁性的男声十分和蔼,怜花惜玉,很是有君子风度。

涟漪伸手揉额头,真是不希望闷骚的人闷得不说话;而喜欢少说几句话的人却是个话唠,例如眼前这位。

收敛了情绪,苏涟漪将心底隐隐的厌恶压了下去,淡淡一笑,“右侍郎你来的正好,本官正愁下午运送银两的人选呢,若是你没事,能否麻烦你下午去宫里一趟?”

虽是这么说,其实心底却是嗤之以鼻。叶轩能拒绝?想必他是了之不得吧。

“好的,下官愿为郡主效力。”叶轩连忙道,垂下了眼,掩住了一丝冷厉。刚刚郡主和左侍郎在房间内到底有什么事?他想知道,很想知道!

“这个明细交给皇上。”涟漪心中还在担心李玉堂,闭了眼,一只手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将两个账本递了过去,这账本,正是刚刚李玉堂拿来的。

按理说,这账本苏涟漪应查阅一遍,但李玉堂的性格及能力,根本不会出现丝毫差错,所以苏涟漪就直接扔给叶轩,让其到皇上面前露脸美言去了。

叶轩低头,精致的眸子看向捏着神色账册那只雪白柔荑,心中那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一颗心憋痒难受。平日里从来都清明的脑子顿时莫名浑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占有!占有眼前这名女子!

因为这一时失神,叶轩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住了那柔荑,大掌将那心中向往已久的小手握在手心,心头的满足感竟令他自己都十分吃惊。

苏涟漪也是一惊,如同触电了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郡主,下官失礼了,下官不是有意。”叶轩后背也是惊了一身冷汗,脸上还哪有之前的从容淡笑,紧张十分,眼神又极为诚恳。

涟漪本来厌恶的心,因见到他诚恳的面容,又平复了许多。她刚刚也是失神,也许右侍郎也是如此罢。“没事,右侍郎你去忙吧。”下了逐客令。

“是,郡主,请允许下官再一次道歉,刚刚真是失礼了,刚刚下官一直在设想与皇上的对话,心中演练,所以失了神。”叶轩更是诚恳。

听到叶轩的话,苏涟漪一愣,少了戒备。“演练?你与皇上对话之前,都提前在心中演练?”从前,对这叶轩不停向皇上身边凑,其实苏涟漪是带有一定反感的,不喜欢这种功利心太强、又喜欢拍马之人。

叶轩苦笑了下,“郡主聪颖,怎会不知其中道理?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吾皇英明,一句失言,怕就惹了圣怒。若是单单自己掉脑袋还好,最怕的是连累家人,也怕连累了郡主。所以下官在见皇上之前,都要打上一两个时辰腹稿,将想说的话都计划好了,才敢去见皇上说出。”

苏涟漪失笑了下,“那你希望见到皇上吗?”

但见,俊美的商部右侍郎叶轩,突然认真了起来。两道剑眉锁住,一双桃花眼也满是认真。“想见,又不想见。相见是因为,只有在皇上面前有了表现,才能彰显自己的实力,才能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短短百年可谓事来去匆匆。那用什么来见证自己曾在这世上走了一遭?那便是美名、那便是史册。我叶轩虽出身商家,其实对钱财却看得很淡,不怕郡主笑话,下官从小的愿望,便是名垂千古,被载入史册。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商界小子的一个幻想,但感谢郡主,您给了下官一个机会,而下官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时的梦想。”

叶轩说到着,笑了,本就俊美的容颜,因这笑容,更是熠熠生辉一般美艳。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和叶轩说这么深入的话题,她原本以为,这叶轩只是为了求名利而去刻意拍皇上马匹,原来,竟是梦想。

名垂千古,这个梦想伟大,值得人们去尊重,而苏涟漪对叶轩的反感也少了几分,多了一丝敬畏。

她最崇拜的,便是有理想,且为了理想努力之人。

“那右侍郎说的不想,又是如何?”涟漪笑着问。

叶轩感受到苏涟漪对他的排斥少了几分,“不想,便是刚刚下官说的,伴君如伴虎。众人都以为郡主将露脸的好任务交给了下官,其实下官想的却是,见了皇上,能不能再活着回来,呵呵。”说着,自嘲地笑了几下。

苏涟漪开始自责起来,从前因为叶轩对她偶尔流露的暧昧,她对他反感。此时想来,应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罢,叶轩也只是一个人,普通人。男女一起,却是不便,恨只恨她的性别罢了。

“那还真要对右侍郎说抱歉了,回头我请客,叫上商部几名干事,我们吃酒去。”涟漪开起了玩笑。

叶轩也顺着她的口吻道,“让郡主破费了,下官过意不去。”

涟漪心中的心结解开了一些,“右侍郎去忙吧,心理负担也不要太重,皇上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之人。”

“是,下官听从郡主教诲,”叶轩打着官腔,口吻轻快地开玩笑,“那我便下去工作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恩,辛苦了。”涟漪道,亲自到门口送客。

叶轩颀长的身影出了苏涟漪的办公室,便向大厅而去,苏涟漪未见,叶轩的唇角勾起了一丝阴险痞笑。

“名垂千古?呵,我瞎扯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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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四日,苏涟漪那九百九十九台嫁妆终于打理完毕,每一箱的财物都与清单上对号,一个不落,又是塞满了整整两大仓库。

商部最外围的圈式建筑已经建成,此时正在内部装潢,而外部式样不同于鸾国的雅致风格,而是一种现代的简洁风格。楼顶,仿佛现代招牌似的架起了六个大字——鸾国中央银行。

如今,鸾国中央银行已经成了京城的标志性建筑物,从前,游客来到京城后都要到皇宫看上一眼,即便是无法入内,也要遥遥看着那高耸的朱红宫墙以及威风凛凛的守卫兵士。

文人骚客看着那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少不得要畅想而后悲天悯人一把,要么书写下建功立业的决心,要么倾述下后宫女子的寂寞。

但如今,京城第一景区已不是皇宫大门外了,而是商部的鸾国中央银行。

在百姓们的心中,这个机构是最神秘的,比大内还要神秘几分。也许皇宫内有奢华,但听说这商部是用银子堆积的,而且投了钱还能赚到钱,商部就是鸾国的摇钱树。

于是,这商部的银行,便成了新一轮的最热景点,每一日都有人来到这怪异、神秘又让人肃然而立之地,向内不住观望。

午时。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皇宫的方向,向商部而来。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都是原木颜色,但在车厢底部却涂着黑漆,有金色浮刻,是金元宝的形状,说明这是商部的马车。

在过往行人的好奇张望下,两辆马车驶入了商部大院。

停稳,从马车内各自出来一人,都是身着朱红官袍,先出来那名男子身形修长,乌发高束,面如冠玉,眼若桃花,美男子一枚,正是商部右侍郎叶轩。

后下来之人是便是商部尚书苏涟漪,她也是一身朱红官袍,因鸾国之前确实没有女子为官,所以她穿的是男装官袍。但因其身材的高挑、周身的英气,却又不觉得突兀。

苏涟漪下了马车后,便向自己办公室而去,叶轩却突然开口。“涟漪郡主请留步。”

苏涟漪站定,回首,淡淡一笑,“右侍郎有何事?”

叶轩微笑,因这温和的笑容,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是让人忍不住贴近,“今日朝堂皇上大悦,对郡主大加褒奖,下官刚刚便想恭喜郡主,但刚在宫中骠骑将军还在,下官便未出口恭贺,恐将军心生误会。”

苏涟漪明白,瓜田李下要避嫌,不由得暗暗赞叹叶轩的细心,“右侍郎别这么说,商部取得的成绩岂是我苏涟漪一人的功劳?是整个商部上上下下每一人的功劳,这几日我筹划一下,要么组织个活动慰劳大家,要么便直接发了奖金。”

“是吗?郡主筹划的活动,下官期待,第一个报名可好?”叶轩状似惊喜。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苏涟漪对这叶轩稍稍改观。从前叶轩若即若离的缠着她,让她心生反感,但如今叶轩因忙于工作,也很少刻意找她。

世间人多种多样,岂是一种性格一种面貌?而叶轩便是那种传统老油条吧,喜欢与上司搞好关系的那种,这样的人无论在官场还是在现代的职场都很能吃开,只不过不巧,他的上司是女性,便有了一点暧昧罢了。

“好,那就多谢右侍郎的捧场了,”涟漪笑道,“我去忙了,右侍郎也去忙把,辛苦了。”

叶轩很想开口邀请其共进午膳,但经过多日的接触,知晓这苏涟漪的性格,便但笑不语,点了点头。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两人分开,去了各自的办公室,处理手上的工作。

商部新设食堂,苏涟漪讨厌顿顿饭都回家吃或在酒楼,反正皇上划给商部的宅子硕大,便干脆建了个厨房,设置了一间不小的用餐食堂,中午可以免费用餐,若是加班也有加班餐,可以算是商部的福利。

涟漪命人将午膳送到了她办公室,一边吃着饭,一继续处理手上事物。

……

同一时间,公主府。

云夫人寇氏照例前来照看云熙瞳——她唯一的孙子,因日日前来,慢慢夏初萤也就习惯,若是某一日寇氏不来,她还不免担心寇氏会不会是身体欠佳。

用过午膳,熙瞳玩了一会便准备午睡。

寇氏见熙瞳要睡了,便依依不舍地告辞回元帅府。

“母亲,若是府中无事,一起赏花饮茶如何?”金玉公主夏初萤出口邀请。

寇氏没想到初萤会对其出口挽留,从前两人的关系虽不僵,但也不算亲密,公主有公主的架子而寇氏这个公婆也是有自己的姿态,两人都不肯服软,婆媳关系不算好。

即便是如今寇氏来公主府天天报道了一个多月,初萤也从未主动开口说过什么,一切都围绕着熙瞳。

而这一日,是夏初萤第一次开口挽留寇氏,后者也是有一些微愣。

“好啊。”寇氏便笑着留下了。

如今的寇氏较之从前,已柔软了许多,不知是因为有了孙子的原因多了慈爱;还是因离开了元帅府,没了那个宅斗的氛围;更或是被苏涟漪治得服服帖帖。

无论是何原因,如今的寇氏,少了往日得高傲凌厉,多了一些温和平易近人。

公主府花园的小凉亭中,在一众丫鬟们的伺候下,婆媳两人在凉亭中央座椅上而坐,桌上摆放着精致茶点,初夏的微风吹起,带来一片花香与茗香,午后惬意。

“听说惠姨娘失宠,最近元帅府后院安宁了吧?”初萤淡淡笑着,咽了一口绿渚清茶道,明人不说暗话。

夏初萤不若苏涟漪,后者性格耿直,表面上虽冷静恬淡,实则脾气暴躁得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根本无法在后院委曲求全、伺机待发,若她的夫君三妻四妾,她也等不到和这些妾室们明争暗斗,直接拍拍屁(和谐)股走人,四处逍遥。

而夏初萤却不是,她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在遇到苏涟漪前,根本未意识到原来爱情婚姻还可以一心一意,她从小被熏染的便是后宫中所有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而接触的也都是后宫之争、后宅之斗。

所以,寇氏的状态,她很了解,却又心生怜悯。怜悯这还在沼泽中匍匐之人。

说起惠姨娘,寇氏忍不住得意一笑,带着十足的解恨之意,“是啊,那惠姨娘仗着为元帅添了个老来子便目中无人,十足可笑。她以为她在元帅心中是特别的?呵,这样特别的女子,本夫人也是见多了,总有一天从特别沦落到后宅众多普通姨娘其中之一。”

初萤挑眉,心中嘲笑寇氏还撑那面子、耍那威风,若不是惠姨娘在敬茶仪式上惹了涟漪,人家怕是要一直“特别”下去吧。

“是啊,但到底惠姨娘母家势力还算可以,母亲也切勿大意了去,这段时间要时刻注意着她母家的动静,别让其翻了身。”淡淡地说完后,初萤又慢慢咽了一口香茗。

“恩,注意着呢,话说回来,”寇氏一提那个惠姨娘就心烦,“她母家的权势,还不是元帅给的?”贱人!只不过在公主儿媳面前,最后一个词没骂出口。

初萤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越是这种底门小户便越不知深浅,贪得无厌。”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一般。

寇氏十分赞同,突然觉得自己这公主儿媳也是十分贴心的,只不过,从前却碍于种种情面,未与其深交。

想到金玉公主九死一生为云家诞下长孙,寇氏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口吻也很是温柔和蔼。“我唤你一声初萤可好?”从前,从来都是称呼公主。

初萤微微一笑,“母亲您太见外了,我不是也早早改口称呼母亲了吗?”从前,她极少称呼母亲,而是一口一个云夫人。原因?自是因为寇氏对熙瞳的真心疼爱。

寇氏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从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梦醒皆变。“既然你称我为母亲,那我便以母亲身份置喙一次。从前你与飞扬好好的,为何这突然回来便如同变了个人?我曾问过飞扬,他对我保证说你们并未吵嘴,而原本……不瞒你说,我以为初萤你在外有人了,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又未发现你身边有什么男子,到底是……怎么了?”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初萤失笑了下,她外面有人?寇氏还真敢想!鸾国皇室女子若红杏出墙,其后果十分严重,一国公主是全国女子的表率,她怎敢做这种事?

“母亲,事到如今,我便与您直说了罢。”初萤幽幽放下茶碗。

“恩,你说。”寇氏忙道。

初萤抬眼看向花园中随风微动的娇艳花朵,一双剪剪水眸微微闪烁,“在岳望县隐居的两年,我的心变窄了,容不下那么多女子了。我改变不了他,便远远离开,不在意便不伤心。”

“不在意?”寇氏惊讶道,夏初萤的苦,她何尝不知?

“恩,不在意。”初萤站起身来,“母亲,今日天暖不燥,我们散散步罢。”

“好。”寇氏起身,婆媳两人便在花园小径慢慢行走。

“有些事,涟漪也许不懂,但母亲您能懂,”初萤道,“那便是,后宅女子的喜怒哀乐。”

寇氏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在后宅几年,喜的是每月几次夫君前来,喜的狠狠打压得宠的贱妾,喜的是看见最恨的那些女子们敢怒不敢言之态,但……”说到这,初萤顿了下,“但,如此多的喜,却因夫君夜晚入了她人之屋,却因夫君又纳了美妾而抵消,最后,也不知是喜还是悲,烟消云散了罢。”

寇氏长舒一口气,被戳了痛点一般。

“由喜到悲,又悲到痛,又痛到恨,而后终于又喜上那么几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您累吗?”本娇俏惹人怜惜的面孔没有表情,不知喜悲。

寇氏也是若有所思,两人沉默了半晌,“恩。”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但随后,寇氏马上发现自己思绪不知不觉被初萤引领,“初萤,但无论如何,熙瞳怎么办?如今他不懂事,若是有一日他找父亲怎么办?”

初萤强笑了下,“那就去见他父亲好了,我从未想过用熙瞳去对他有什么惩罚。”他,指的正是云飞扬。

“京城……不对,即便不是京城而是整个鸾国,哪怕是普通百姓,都没一个孩子双亲分居两府,往后,让熙瞳怎么办?在贵族圈中,又如何能抬得了头?”寇氏语气有一些急。

初萤一时无言,难道对小小的熙瞳解释母亲的悲哀?难道让小小的熙瞳“谅解”父母双亲?难道要让她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的错误让无辜的熙瞳来承担?

若熙瞳长大乖巧懂事能理解她……不对,即便是熙瞳可以谅解他们,那外人能谅解熙瞳?不,外人可不会做什么谅解,他们只会嘲笑。

如今她与云飞扬,已成了京城上到贵族下到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道未来熙瞳也要如此?

人言可畏!而熙瞳,又何其无辜?

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和好,一条便是和离!无论哪一条,都比如今这分开两府好上许多。

寇氏自然希望金玉公主与自己儿子和好如初,其实她早就与儿子因此事谈过,当时云飞扬表示从今往后不会再这么毫无约束的纳妾,定会收敛,只要能和好,一家人团聚。

想到这,寇氏停了脚步,伸手轻轻握住初萤的手,“初萤,男子较之女子便是如此不懂事,但早晚一天会长大成熟,如今母亲就舍了这张老脸求你,给他一个机会可好?就算是给熙瞳也好,飞扬他前几日曾发誓,定会痛改前非。”

初萤垂下了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但微动的睫毛却掩不住心事。

虽然从前恨过,后来决心过,但十几年的倾慕、几年的婚姻,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失得干干净净?

也许心碎了,但却又在废墟中有一点希望。

这些希望,有些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有些则是因云飞扬这隔三差五地到公主府报道喝茶,无论她接受与否频频送来的礼物,还有一个不小的原因,便是熙瞳。

寇氏见到初萤的心动,心中暗喜,又接二连三地说云飞扬的好话,回顾从前两人在京中金童玉女的美谈,说着云飞扬前几日是如何保证悔过自新。

最终,初萤皱紧的眉微微松了一下,遥遥看向远方,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决定是好。

……

同一时间,京城大道上,人来人往。

这一日,是五日一次的集日。

鸾国各大都市城池都有这么个规定,虽平日里街边有人卖货,但也都是一些城里小商人。城池周边有不少务农百姓,若是想卖些自家产的或自家养的蔬菜瓜果或是肉食野味,便要到城里来卖。

京城本就人多,为了更好管理这些临时卖货之人,官府便规定,五日一次为集日,这一日,周围务农百姓可到城内街市卖货。

而每五日,城内几大街市便热闹非常,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云飞峋下了早朝后与随从赵青在酒楼随便吃了口便饭,解决了午膳,而后便骑马赶去猛虎营。

云飞峋与赵青两人骑在马上,宽敞的街市被往来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就连他这马匹都前行困难。

一些马车被困在其中,车夫们无奈都跳下马车,拽着缰绳一点点向前走,期待着能速速离开这条闹市,到一旁偏僻的大道上。

云飞峋坐在马上,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丝绸锦缎的青紫官袍上折射出优雅的光泽,那挺直的脊背、完美的身形,加之英气十足的面庞,和那目不斜视的坚毅双眼,引得一旁行人纷纷侧目。

不少出来赶集的年轻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忘了自己来街市采买什么,只是远远跟着他,遥遥地看着,心情荡漾。

突然云飞峋的踏云战马一惊,发出了嘶吼长鸣,飞峋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勒马。

训练有素的战马接到主人安抚的命令后总算平稳下来,而云飞峋也一个翻身下马,查看到底是为何马匹受惊。

在靠近马臀处,见到一道不小的划伤,好在马匹皮厚,未割破流血,只划掉了一些马毛,整齐的毛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飞峋一时胆颤,若真划破,想来再训练有素的马都会受惊狂奔,那时不免会伤了无数百姓。

那这马是被什么划了?

飞峋一回头,看见有一斑白头发的干瘦老人背着一只大筐,筐中有一些草药山菜,而他的镰刀便斜放入筐中,也许人多拥挤,将那镰刀位置挤歪,刀尖突出,划了踏云战马。

那老头颤抖,看见一身杀气的官爷“恶狠狠”地看过来,知自己惹了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官……官爷……草……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说着便开始磕起响头。

刚刚熙攘的人群一下子静了几分,鸾国人也喜欢看热闹,几乎是瞬间,周围的过往百姓们都促足观看。

老头一看便是京郊贫苦之人,衣服虽干净整洁,但却有几块补丁,想来是割了一些草药卖钱养家吧。

云飞峋皱眉不语,并非是生气,而是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谈——他从来都是很孤僻的一个人。

老头见官爷“更是生气”了,一身杀气将他慑得不敢动,心中暗想今日算是惹了事了,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回去见到家人。

人群静了一下之后,开始逐渐沸腾起来,纷纷议论着。有人说这老头倒霉,有人幸灾乐祸看得罪官爷的下场。

一旁同样被困的轿子马车也干脆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反正,因这档子事,本就水泄不通的街市更是拥堵。

“官爷,您行行好,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老头继续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

有一些妇人,见到此景,心中忍不住酸楚,可怜这老头。

随着老头俯身磕头,他背上那把露头镰刀的刀尖被阳光映射得闪了银光,飞峋被那刀尖吸引,未回答理会老头,而是伸手将那镰刀从老头背上的筐中取了出来。

人群一片骚动,难道这年轻俊美的官爷要用老头自己的镰刀惩治老头?是割掉胳膊还是割掉腿,或是直接割了脑袋?

看那官爷虽然年轻,但浑身杀气却是十足,想来不是个心善的。

老头不磕头了,颤颤巍巍地闭了眼,等待“惩罚”的到来。

飞峋看了看那镰刀,突然想起从前在苏家村,自己也有那么两把。每到夜里,涟漪回来在厨房中忙碌,他便坐在院子当中的大石头上,将镰刀磨得锋利。

其实那镰刀不用日日打磨,而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留在院子中,欣赏厨房中忙碌的倩影,所以,便找到了个好借口——磨镰刀。所以,从前每晚他做的最多之事,便是磨刀。

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都等待看到这既血腥又刺激的一幕,一些胆小的捂住了眼。

因为这镰刀,飞峋的心情大好,想到那道倩影如今真正成为自己的妻,日日相聚,便满足这生活的美好。

经过短暂的回忆,飞峋从马鞍上挂着的布袋中拿出胶绸布。

胶绸布,是一种特质布匹,其布料本身便编制细密,其上又均匀涂抹一种树胶,于是这种布匹便能防雨。

有钱人家的马匹上都放那么一块,为的是下雨时,若是无处避雨便盖在马背上,以防马匹淋浴得病。

旁观众人不解,这胶绸布价格不菲,官爷拿出这个干什么?难道怕一会鲜血飞溅到自己官袍上?……有可能。

想到这,前排人便默默向后退了一点,既想看热闹,又怕被溅一身血。

一旁的随从赵青未吭声,因他了解飞峋将军,知他面恶心善,不会做出什么残忍之事。

令围观众人惊讶之事发生了,这位身材魁梧周身杀气的官爷并未用那镰刀砍老头,而是用自己价格不菲的胶绸布将那镰刀细细包好。

那老头等了半天,既没等到官爷的骂声,又没等到官爷的踢打,惊讶地睁眼抬头看去,正看到这一幕。

包好之后,飞峋又将那包裹严实的镰刀塞回老头背上的筐中。而后,不发一语,牵着刚刚受惊的黑色战马而去。

赵青见将军不再上马,也同样牵着马,跟了过去。

围观百姓见官爷过来,不由自主地纷纷让出了一条路,任其通过。

老头跪着愣了很久,而后才反应过来。一回手,将那缠着胶绸布的镰刀取过,除了惊讶,唯有惊讶。他自然知晓这官爷的意思——人多拥挤,镰刀要包好,否则伤了路人不好。

真是一位好官爷,他虽不发一语,但其威信自立。

老头愣愣地看着拨开人群离去的两人两马的背影,忍不住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向那背影磕了三个头。

一左一右的围观百姓们开始沸腾开来。

“真是个好官爷啊,如今这样的好官少见了,看那官袍,怕是官衔不小吧。”

“是啊,那官袍好像是五品吧?”

“什么五品啊,没眼力,那可是响当当的正三品!”

众人哗然,正三品啊!正三品的官员。虽京中官多,但真正到达如此高位却不多。何况是如此年轻、如此不耍官威不摆官架的正三品大官。

别说鸾国和古代中国,即便是正三品放到现代也相当于直辖市长或军级军队首长之高。

本就有一些年轻姑娘们对这不知名的官爷亲睐,如今更是暗恋有加。莺声燕语纷纷打听着这位官员到底是谁,英雄要用来崇拜,何况是如此俊美的英雄。将来若是寻觅夫君,有这位官爷的一半……或是一点点就可以了。

终于有人来了句,“那位不会就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吧?是金鹏大将军的弟弟。”

因京官,百姓们多少见过耳闻,但云飞峋因从小在军中鲜少出外,知之人甚少。

人群中沸腾开来。

众人未见,一旁有一顶落地的轿子中,一名美丽妙龄少女正双手揉着帕子,贪恋地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口中银牙暗咬。

没错,那正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也是……也是从前她爹爹为她物色的夫君!却被一个不要脸的低贱商女夺了去,更让她在满是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而这名貌美女子,正是户部刘尚书的次女刘穆灵。

想到那苏涟漪,她就恨不得吃了那女人的肉、喝光那女人的血,即便是挫骨扬灰都不解恨!可以说,恨到了极限!

如何会恨到极限,并非是对方对其作出什么天大的恶事,也并非是两人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而是明明仇人就在她眼前,她却无能为力!只因,那女人真是太强了!明明是一介低贱商女,却被太后认作义女,又被皇上提拔为尚书。

尚书!她爹爹也是尚书!好在,这苏涟漪的尚书不是正经官位,只有三品。而她爹爹户部尚书是正二品。

抬头,看向那早已被人群淹没的挺拔身影,她原本对云飞峋是亲睐的,但如今不知为何,竟逐日越发喜欢,到如今的深爱,夜夜要回忆云飞峋身影无数次才能入眠,只为在梦中相见。

她要得到云飞峋!她一定要嫁给云飞峋!即便是……即便是妾,她也要嫁给云飞峋!

白发老头给云飞峋磕了头后,便将那包着胶绸布的镰刀抱在怀中,心存侥幸又万分感动的离开。人群恢复如初,只不过通过这一日之事,年龄俊美又心善的骠骑将军威名远扬。

京中俊才不少,哪个怀春少女不梦想个一个或几个,而如今,少女们梦想中的俊才又多了一个,这自是不说。

……

刘府,鸾国二品户部尚书刘志远之府邸,主母院子吵闹一片,二小姐刘穆灵出外归来,便和自己母亲哭闹,说什么也要嫁给骠骑将军云飞峋,即便是做妾也要嫁进去,这可把主母宁氏给气坏了。

要知,刘穆灵是标准的官家小姐,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出身名门,一母姐姐在宫中为皇上妃子,而她不仅嫡出,更是容貌品行在京中出类拔萃,当时与姐姐刘穆柔两人因美貌与才气并称京城双珠。

当然,刘穆柔依旧如此,但后来刘穆灵的才名却有了瑕疵。为何?自然是因在夜宴之上,其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了更为杰出的涟漪郡主,吃了瘪。

这件事虽在百姓中还未传扬开来,但在京中贵族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为此,这刘穆灵有好一段日子没敢参加各种聚会,面上无光。

宁氏劝也劝了,骂了骂了,软硬兼施,折腾了一下午,却无丝毫进展。刘穆灵这是铁了心的要去云府嫁给云飞峋,更是放话,即便是丫鬟,她也要去做。

刚开始主院里听见宁氏的劝声,而后这劝声演变为骂声,最后又变成了哭声——娘俩哭做了一团。

宁氏被刘穆灵声情并茂煽动得也不忿,她家老爷明明与元帅谈好了这亲事,这骠骑将军本就是他们刘府的乘龙快婿,怎么就突然横空出世个苏涟漪,又变为郡主又变为尚书的,最后嫁给了云飞峋。

想不通,真真想不通!

这一闹,就闹到了晚上,刘尚书回府。

闹腾继续,提到这亲事,刘尚书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和苏涟漪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即便是群臣都闹腾着去什么鸾国中央银行存银,他也没去,憋气。

这样,又是一顿折腾,而折腾的结果便是——提亲!

……

傍晚。

当云飞峋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时,正看到宁静的院落一角,一身浅色素纱衣裙的窈窕女子正坐在刻意排放在树下的椅上静思。

那一幕是多么美好?

许是女子盘发一日累了,竟将发簪饰物一一摘取,任凭浓密乌黑的长发在肩头披散,盘了一日的发丝失了笔直,带了一些波浪,却平添了妩媚。

她的面颊雪白,眉眼英气,眼光清澈有神,纤细的鼻梁挺直,其下是一张不薄不厚未咬胭脂、只有着淡淡粉红本色的唇。不施粉黛,却又浑然天生,彷如与这安宁的傍晚夜色融为一体一般,一侧微微飘起的萤火虫也如同她周身散发出的光芒一般。

她不娇媚、不绝美,却别有一种端庄的恬淡之美。

这一刻,刚刚归来的云飞峋竟看直了眼,好像忘了这女子已是自己妻一般,只想拥有。

他冲过去,将还在沉思冥想的苏涟漪狠狠抱在怀中,一百次拥有也绝不够、一万次拥有也不嫌多,只要想到苏涟漪是他的,他便觉得人生无比满足。

沉浸在思考中的苏涟漪吓了一跳,脸被迫埋入他的胸膛间,闻到了其官袍上微微的土味儿,笑道。“今日未操练兵士?”按照云飞峋的说法,每日操练兵士后就会沐浴换新衣,这洁癖的男人呵。

“恩。”飞峋答应了声,其实是……今日未去影魂总部,未沾染血腥。

飞峋揽着涟漪的背,夏日、家中,她穿得很少,衣料轻柔,即便是隔着两层衣物,好像也能感受到那轻纱下细腻的皮肤以及温热的体温。

他的手忍不住在她背部游移,手背上能感受到她发丝的微凉,这种又温又凉、软香在怀之感,让他爱不释手。

低头闻着她的发丝,那馨香沁人心脾,一天的劳累已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只能感受到她的美好。随着两只大掌的游移,他的呼吸逐渐沉重,而涟漪身子敏感,即便是隔着衣物,也是碰到了她的痒肉,很痒,在挣脱不开的情况下,只能暗暗扭动下身子。

殊不知,这小小的扭动如同燃起了干柴上的烈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居住的院中夜晚不留半个下人,是苏涟漪的规矩,所以虽云府奴仆成群,但夜晚的小院却只属于两人的,飞峋猛地将她抱起,而后向屋内而去。

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拼命挣扎,“不行……云飞峋,你放手……”

云飞峋哪里肯?“我想你了。”

涟漪伸手捶打他的胸膛,“那也不能随时随地吧?我们还没用晚膳呢。”她费力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脸上一片赤红,就好像此时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云飞峋见她真是不愿意,便也不勉强,反正这种求而不得,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已习惯了。对于这档子事,他早就被折磨得没了脾气。

涟漪赶忙转移了话题,“飞峋,今日我没心思下厨,便让府上厨子准备了饭菜,委屈你了。”

无法随心所欲,云飞峋便只能只能抓着她的小手,摸摸捏捏,解解心中之痒。“其实你不用每日下厨的,涟漪你白日工作太忙,别说我们家,即便是别人府上的夫人,也不用下厨。”

涟漪笑着摇头,“这不一样,若两人只有晚间相见,吃着别人准备好的饭食,穿着别人准备好的衣物,那哪还有家的氛围?那样,就不是家,而真是成了府了。”所谓大户人家,就是少了亲密,多了冰冷,便是因此原因。

飞峋了然。

苏涟漪唤来了丫鬟,不大一会,丫鬟将厨房早已准备好的菜肴端了上来,两人也没像其他人家那般讲究,直接在院子中,一边乘凉欣赏夜景,一边便解决了晚饭。

天色已暗,墨蓝色的天际还有晚霞的余韵,晚风吹起,夹杂植物清香,很是舒适。

换好便衣的云飞峋就这么与苏涟漪两人对面而坐,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聊着。

“飞峋,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下。”突然,苏涟漪话锋一转,口吻认真了几分。

云飞峋放下了筷子,也严肃了下来,“何事?”

涟漪见状,噗嗤一笑,“别那么认真,也不是什么大事。”顿了一下,“我想请示皇上,去一趟东邬城。”

涟漪这么说,飞峋便能猜到一二,眉头却忍不住皱起,“但东邬城危险,我不太放心。”

涟漪笑着为飞峋倒了杯酒,是玉液酒,因为苏涟漪如今入了仕途,没多少时间管理自己的产业,于是这玉液酒的推广便搁浅。推广搁浅,只是百姓们不知,其实很多权贵都知晓这酒,喜欢这酒。

只不过,因玉液酒的价钱居高不下,加之没正式推广和包装,此时还是小众,不算特别出名罢了。

“其实危险无处不在,东邬城危险?但城内百姓不还是在平静过日子。京城安全?但也时不时有一些惨案发生。所以,安全或危险,只凭命运便可了。”虽是这么说,其实是苏涟漪安慰云飞峋的,她不太相信所谓的命运。

“恩,我也会奏请皇上,陪你一起到东邬城,正好可以视察银狐营。”云飞峋道,端起了玉液酒,小小的啄上一口。

涟漪继续道,“除了我一人外,还要带几名商部干事,左右侍郎,准备带一个但人选还未定。”一边吃着菜,一边好像闲聊一般说着。

云飞峋眉头又是皱了一下,“左右侍郎?”李玉堂和叶轩?“你准备带谁去?”不知不觉,那话里涌现一股子醋味儿,还有一丝警惕。他对李玉堂,怎么还是不放心。

涟漪自然听出,非但不是生气还觉得云飞峋很是可爱,男人吃醋的样子可比女人可爱许多。“人选还没定下来,回头我找他们二人商量下。按理说,应该是有侍郎叶轩去,但为了周全,还得让两人协商下。”

飞峋听说是叶轩,便舒了口气。叶轩那人,他不太喜欢,那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叶轩没什么交情。

但,对叶轩又没什么方案,早朝时经常能见到,而叶轩与涟漪虽同在商部,却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既尊敬涟漪,又不会有丝毫暧昧。所以单就这一点,飞峋还是很喜欢叶轩的。

想到这,云飞峋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涟漪惊讶问。

云飞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有一个愿望。”他希望,有一日,涟漪不要再抛头露面,只在家中,只因他的醋劲,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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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到元帅府借姨娘

云飞峋的话引起了苏涟漪的兴趣。“愿望?你有什么愿望?”

飞峋自然不肯说。

涟漪见他不肯说,便也不再强求,据她的了解,若是飞峋想说,早晚会说出来。“还有一件事,除了商部同僚,我打算和你父亲借三个人,一同去东邬城。”

“和我父亲借?”飞峋不解。

涟漪点头,“听闻云元帅从前是东邬城的驻守将领,而有几名姨娘都是东邬城人,其中有一名姓徐,是东邬城富商之女,而我到东邬城推广这贷银,总要有几名当地富商带头,所以,我便想带着这几名姨娘一同去,加之,”涟漪笑了一下,“那几名可怜的姨娘,想来也是多年未见亲人了罢。”

云飞峋到底是男子,不若苏涟漪那般悲天悯人,也体会不到什么姨娘的艰辛,他的准则是——只要苏涟漪开心便可,便点头同意。

用过了晚膳,沐浴过后,宽敞贵气的院落,精致奢华的房屋,屋内如何甜蜜,就不多表。

……

第二日,晴,无风。

元帅府一片安静,云忠孝在职上自是不说,云夫人寇氏则是照例料理完家中之事后去了公主府照顾唯一孙子熙瞳。

元帅府,来了个贵客。

鸾国,除偶尔的作坊有女子帮工外,几乎无正经女性职业。原因之一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制度,原因之二是女子成婚后变有繁重的家务与无休止的生育,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外做工。

唯一算得上正经的女性职业,便是三姑六婆。

何为三姑?尼姑、道姑、卦姑。

何为六婆?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而着三姑六婆之职业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媒婆和稳婆,而这两者中地位最高的是稳婆,原因?自是因为这下聘婚娶是人人必经之事,而鸾国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婆极为重要。

而在媒婆中,有一种名为官媒的职业,便是由朝廷特批的一种媒婆,极有权威和地位。官媒没人敢得罪,也没人愿意去得罪,无论这媒婆去了谁家,家里都要盛情招待。

这一日,元帅府的贵客,便是京城有名的官媒——周媒婆。

周媒婆年纪大概四十,身材匀称风韵犹存,能言善辩口绽莲花。她正视受到鸾国户部尚书夫人宁氏的高薪委托,跑来元帅府说媒。

元帅府的门丁见是官媒来,便开了门。

管家亲自迎接,将其引入了大厅中,又吩咐了丫鬟沏上好茶,管家立在一旁陪着说话。

“不知周美人百忙之中来元帅府,所为何事?”虽是一品权臣家的管家,按理说也有五品的地位,但对方是官媒,便也是十分客气。

周媒婆掏出接过茶,“大管家真是说笑奴家了,奴家再忙能有您老忙吗?奴家来,自然是带了喜事的,不知府上夫人可在府中?”

管家陪着笑,回到,“真不巧,周媒人,我家夫人在公主府照料小公子。若周媒人瞧得起在下,便说说您这一趟是为谁保媒?”元帅府除了两位成名的小将军外,还有几名庶子庶女,如今夫人不管府上闲事,若是为庶子庶女保媒,管家便打算直接将媒人领去姨娘的院子。

周媒人掏出帕子轻轻点了点嘴角,“大管家真是说笑了,奴家怎么会看不起管家?奴家是受户部尚书夫人之托,前来为骠骑将军说媒啊,而那女子啊,正是尚书大人的二嫡女,有着京城双珠之称的刘穆灵,大管家说说,这是不是大喜事啊?”

周媒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那笑容仿佛从前训练过,带着十足得喜气。

管家陪笑,但在心中却叫苦。

家中之事,他是了解一些,飞峋少爷从小脾气就孤僻古怪,如今认准了涟漪郡主,无论元帅和夫人如何阻挠,都要强娶回家,而刘二小姐之事……他不看好。

但想归想,主子的事,他这个做管家的也不方便透露。“那真是抱歉,夫人如今在公主府,要么周媒人您约个时间,改日来拜会夫人,或您直接去公主府找夫人?”

周媒人不动声色的笑着,心中却想起刘夫人从容外表下的焦急。干她们这行,在京中消息自然灵通,自然也听闻了在骠骑将军与涟漪郡主成婚前,刘尚书与云元帅有过联姻的打算。

周媒人一笑,站起身来。“行,那就多谢大管家的招待了,奴家这就去拜会下金玉公主与云夫人。”想来,这媒不好说,不然也不会给真么多银子,何况刘夫人交代,越快越好。

管家便引领周媒人向大门外而去。

路,刚走了一半,正巧经过元帅府的一座小花园。只见,假山之后绕过三人,是一名姨娘带着两名小丫鬟,许是散步经过罢。

那夫人年纪三十有余,姿态优雅,容貌妩媚,加之浑身披金戴银,一看就是在府中极为受宠的权贵姨娘。

周媒人定睛一看,认了出来,是元帅府的惠姨娘,除了夫人,是元帅最宠的姨娘。

管家看到惠姨娘时也是愣了下。这一段日子惠姨娘失宠,平日里打扮行为极为低调,但今日为何突然穿着如此华贵?

其实众人不知的是,惠姨娘一直收买了府中下人,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个通知她,而着周媒人前来自然也逃不过她的耳眼,于是,便急急换了衣服,来“巧遇”。

“这位是?”惠姨娘恢复了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雍容地问向管家。

管家赶忙道,“回惠姨娘,这位是官媒,周媒人。”惠姨娘虽失宠,但管家对她依旧客气,后院只是、女子争宠,胜负很难说,不攀高踩低是管家的原则及生存之道。

惠姨娘微微一笑,“是为谁保媒啊?”

周媒人认为惠姨娘是个机会,当初元帅府和刘府有意接亲的人也是元帅,而元帅宠爱惠姨娘,这惠姨娘吹吹枕头风,便事半功倍了。

这媒说成了,那大笔的酬劳,不就到手了吗?

周媒人眼珠子一动,“奴家见过惠姨娘,惠姨娘可还记得奴家?”笑意盈盈。

惠姨娘见到这媒人主动与之攀关系,想来定会有求于她。她不能坐以待毙,定要抓住一切可以翻身的机会。于是,也温和一笑。“这个……看着面善,却不记得了。不过媒人大老远来了,若这么便离开,岂是我们元帅府的待客之道?”

转头对身旁的小丫鬟道,“红儿,请媒人去我们桂香院坐坐,吃吃甜羹,消消暑。”

周媒人道,“奴家谢谢惠姨娘了,那奴家就去叨扰坐坐了。”

就这样,周媒人跟着惠姨娘去了,而管家看着一众人的身影暗暗叹气,总觉得这事有些麻烦。但转念一想,这些又不是他能管、他能操心的。

姨娘是否受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难说,而且以他的经验,惠姨娘重新得宠也是早晚之事,他不能得罪。

于是,事情便这么去了。

一个时辰后,周媒人经过与惠姨娘的攀谈闲聊,敏锐发现这惠姨娘根本不敢做出什么承诺,心中暗暗自嘲,怎么就以为一个姨娘能拿得了正事?还得找云夫人去。

于是,便离了院子,去往公主府。

桂香院,一片死寂。

丫鬟们知晓主子惠姨娘的心情不好,便不敢吭声,消声灭迹一般,一声不吭地隐在一旁。

惠姨娘慢慢饮着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叫来了丫鬟,吩咐了什么。而后丫鬟便退了下去,为惠姨娘去打听去了。

……

那么,云夫人能答应此事吗?

云夫人能不能答应先不说,金玉公主夏初萤是绝不会答应的。

这周媒人出了元帅府便直奔公主府,果然见到正在陪着云家小公子玩耍的云夫人,赶忙跑去道喜说媒。而云夫人听了这媒,虽未说什么,却貌似矛盾十分,倒是被公主一口否决,吩咐丫鬟将周媒人请出了公主府。

碰了一鼻子灰的周媒人在大街上走着,越想心里越纳闷,人家尚书千金都舍了身份下嫁为妾了,云家人又有何不高兴的?

正在边走便思考,便迎面见到一名女子将其拦住,那女子正是元帅府惠姨娘的心腹丫鬟,听了惠姨娘的嘱托收在公主府门前,专等周媒人出来,而后便去打听消息。

周媒人愁眉不展,之前觉得惠姨娘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却觉得其是救命的稻草了,便与惠姨娘的心腹丫鬟找了个地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希望其转达给惠姨娘。

……

夜晚,元帅府又迎来了两名贵客。

说是客又不恰当,因这两人本就是元帅府之人,搬出去没多久,来者是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

他们来的目的,正是和云忠孝“借人”。

寇氏听说两人回了元帅府,很是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赶忙派人将两人迎接入菡萏院,而院内,云忠孝也早早到来,等着两人。

菡萏院,少有的热闹。

“母亲,父亲,我们回来了。”说话的是云飞峋,刚毅冷峻的面孔也带着淡淡暖意,家和万事兴,见到父母和涟漪的关系缓和,他比谁都要高兴。

涟漪静静跟在飞峋身后,带着一派笑容,态度很是恭敬。

“回来了好,快坐。”寇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太寂寞,巴不得儿女日日归来陪伴。

云忠孝心情也很好,“坐。”声如洪钟。

有丫鬟奉上香茗茶点,四人在厅堂座椅上坐下,品茗闲聊。

寇氏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峋儿,这几日任上忙吗?”

飞峋恭敬回答,“回母亲话,还好不算太忙,主要是交接,再过几日,要出京,视察其他几个营地。”

云忠孝心情也大好,两个儿子都如此出息,他也是颜面有光。“好好干,切勿辜负了皇上的厚望。”长辈的叮嘱。

飞峋严肃下来,点头,“是,父亲您放心,孩儿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心情却有一些沉重,想到了他的任务。

涟漪笑着不语,陪在一旁,一幅贤内助的模样。

云忠孝听到飞峋的话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苏涟漪。“你也要努力,皇上对商部寄予很大期待。”

涟漪垂眉颔首,一派柔顺模样,“是,儿媳谨遵父亲教诲。”哪还有平日里的锋芒?因她知,对待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法,这云忠孝,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对待他,便要以柔克刚。

果然,云忠孝见到苏涟漪的柔顺,心情别样顺畅,面色越发好了。“平日里多回来陪陪你们母亲。”

“是。”两人回答。

寇氏也觉得十分满足,身旁有夫君有儿女。加之,自从上一次与大儿媳金玉公主谈起飞扬之事后,如今公主好像对飞扬也不是特别抵触了,这便好。

几人又聊了一些,主要是云忠孝与云飞峋父子俩谈一些公事,两人一个在枢密院一个在三营,都属武官,自是有许多话题。而寇氏和涟漪,便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嘴捧着。

云忠孝道,“涟漪,如今皇上对商部赞叹有加,你功劳不小啊。”

涟漪忙道,“父亲谬赞了,这还要多谢父亲的帮忙,起初大半官员都极为小心谨慎,恐落入一些所谓圈套,但自从父亲存银后,他们便没了顾忌,都纷纷存银,是以儿媳的任务才能完成。”

寇氏也高兴,看见儿子儿媳一个个非富即贵,即便是在贵族圈中,也很是荣耀,“都是自家的事儿,自家人不帮一把,还能谁帮?”

涟漪笑着点头,带了羞涩的样子,便将这顺水人情送了出去,认了。

其实,云忠孝存与不存,她真心无所谓,皇上下了那三个月死令,存银只是早晚的。

“父亲、母亲,二老休要责怪儿媳,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事求二位。”涟漪收敛了笑容,面容多了认真。

两人不解,“何事?”

涟漪便将她的打算,她想借的人一一说出,两人听后了然,自然同意,自是不说。

“你们还未用晚膳吧?”寇氏道。

“没呢。”飞峋答。

寇氏笑着点点头,“今日不知你们来,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做你们喜欢的饭菜,”说着,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涟漪,陪母亲去一趟厨房如何?”

飞峋微微皱眉,吩咐厨房直接让丫鬟去做便好,用得着自己去吗?还非要涟漪也一同去。

涟漪注意到寇氏的眼神,也不动声色地笑笑,“好,儿媳与母亲一同去。”说着,便站起身来,扶了寇氏的胳膊,亲密得犹如母女一般,出了门。

飞峋见到母亲与涟漪的关系如此融洽,心情更是好了,平日里永远抿着的冰唇,忍不住勾起。

门外。

走了十几步,估摸两人对话房内人听不到,寇氏才开口,“今日发生了件事,关于你的。”

涟漪眉头一动,“母亲,是何事关于我?”

“户部尚书夫人宁氏,找了京中有名的官媒,前来给飞峋说媒,对象正是刘家二小姐刘穆灵。”寇氏道,她也不喜欢那个刘穆灵,加之大儿媳如今明摆着讨厌这门亲事,她便直接做了个顺水人情。

想到那个刘穆灵,苏涟漪温婉的眼中便暗暗闪过一丝厌恶,只不过隐藏得极好,不被外人发现。“那母亲的意思如何?”

寇氏微笑,“自然是不同意,如今你与峋儿才新婚不久,怎么好这么快娶姨娘进来?我这边是不同意的,但,就怕尚书大人那里打老爷的主意。”

涟漪心中冷笑,现在不方便娶姨娘,以后就方便?笑话!有她在,她倒要看看有谁敢进门。

“一切都听母亲的,您怎么说,儿媳便怎么办。”苏涟漪还是一派温婉,真就如同大家闺秀一般,但这也仅仅只是表面。

寇氏真信这苏涟漪纯良?若是纯良,当时在公主府和她对着干之人又是谁?将老爷弄得日日回家发脾气之人又是谁?将满朝文武折腾得人仰马翻之人又是谁?

所以,苏涟漪的纯良,看看就好,切勿认真。

用过了晚膳后,涟漪将云飞峋留在了菡萏院,陪寇氏说话,自己则是被菡萏院两名丫鬟伺候着来到了丁香院,那院子,正是徐姨娘所住的院子。

徐姨娘,正是当日守在元帅府大门前,求涟漪救家人的那名姨娘。

徐姨娘自然知晓郡主和二少爷回元帅府,听丫鬟们说的,却未多想。用过了晚膳后,掌了灯,便拿起了绣品准备打发下时间。但不自觉又想到了母家的困难,忍不住叹气出声。

正在这时,有丫鬟匆匆入内通禀,“姨娘,有客到,是涟漪郡主。”

徐姨娘一愣,抬头,“你说是谁?”

丫鬟再次说了一次,“回姨娘,是涟漪郡主来了。”

徐姨娘惊讶半晌,心中如同浓密乌云中,有一丝阳光挣破浓云而出。她与涟漪郡主没交情,唯一的往来便是上一次她无奈硬着头皮去求郡主,难道……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快……快请郡主进来。”徐姨娘紧张起来,甚至都有一些结巴,说完这些话,又觉得不对,赶忙扔下绣品,“不用了,我亲自去接。”

人还未出房门,便看到身材高挑,带着一抹淡笑的苏涟漪从门外入内,“怎么能劳姨娘来接呢?按照辈分,您是涟漪的长辈,岂能让长辈亲自迎接?”

徐姨娘抬眼,只见,在漆黑得夜色中,有一身着白色透着隐绿轻纱衣裙的女子款款入内,因轻柔晚风,她身上那衣裙微微飘起。

也不知是因这苏涟漪的容貌如此,还是因徐姨娘她本身对苏涟漪的期待,此时,苏涟漪看在徐姨娘的严重,就如同从天而降,那面带慈悲微笑,拯救人于水火的观音菩萨一般。

一时间,徐姨娘仿佛看愣了。

涟漪入内,少了漆黑夜色的衬托,但周身的仙气却未减半分,看着徐姨娘那美艳雍容的面孔滞住,忍不住失笑。“姨娘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徐姨娘眼圈一红,都快哭出来了,“奴家……怎么会忘了郡主是谁?”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甚至要从胸口中跳出来,极为忐忑。

涟漪见此,赶忙安抚,“是涟漪的错,不该和姨娘开这种玩笑,姨娘莫怪。”

此时的徐姨娘,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摇着头,“不怪,真的不怪。”

涟漪也猜到徐姨娘在忐忑什么,不想再吊着,让其难受,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这几日我想奏请皇上去东邬城考察一下,看看东邬城百姓们的生活,也与东邬商人们聊聊,这贷银之事,姨娘,可否愿与我同行?”

徐姨娘更是愣住,一时间百感交集,“这……这……这是真的?”眼眶中有泪转悠着,马上便要夺眶而出。

涟漪点头,“是真的,刚刚我从菡萏院来,已与父亲说过,父亲允许我带几名姨娘回去看看,顺便,也去探亲。”

终于,徐姨娘一低头,咬着唇,眼泪哗哗留下,“郡……主,让奴家怎么……感谢你才好?”母家有救了!她……竟然能再回东邬城,真的……可以再回一趟东邬城吗?再看看家人……一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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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惠姨娘的阴谋

京城一座豪华茶楼,顶层,雅间,坐着一名妙龄少女。

少女穿着水蓝色丝绸轻纱,乌黑发丝挽成时下京城最流行的发髻,银钗上镶嵌着与衣裙同色系的水蓝色宝珠,其他的发饰也是水蓝色,整个人就如同一颗晶莹水晶般精致,美轮美奂。

可惜,少女秀眉却狠狠拧着,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狰狞。也许是心中想到了某些心事,也许是想到了憎恨之人,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桌中央的茶碗,伸手就欲抓来摔。

一旁丫鬟赶忙出声提醒,“小姐,这里是茶楼……”

少女惊了下,而后方才想起,自己是应了元帅府惠姨娘之约来了茶楼,不是在家中。而从昨日晚上到今日上午,她摔了不下五十个茶碗茶杯,如今看见了茶碗就想摔。

面色一红,被窥了心中窘迫一般,少女迁怒到了那提醒她的丫鬟身上。“在茶楼怎么着?难道本小姐连几个破茶碗都买不起?”

丫鬟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忍不住颤抖。“小姐,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的错,小姐息怒。”

这少女正是户部尚书二女刘穆灵,而刘穆灵能消气?自然不能,她满肚子火不知道怎么发呢。昨日母亲请了有名的官媒去元帅府说亲,却被元帅夫人一口回绝,怎么办?怎么办?

这就意味着她就不能嫁给骠骑将军了,她不依!她非要嫁!

她一个名门闺秀都舍了脸下嫁做妾,这些人凭什么不同意?还有什么不满意?她实在想不出被拒绝的原因。

如果说被拒绝的原因,那只有一个,便是当日在太后宴席上才艺比试丢的脸,都怪那个苏涟漪!

丫鬟颤抖地跪在地上,刘穆灵举手就要扇丫鬟的嘴巴,但一旁却有一名稍上了年纪的侍女出声阻拦,“小姐且慢,能否听奴婢一言?”听口吻,此人在刘穆灵心中有一些地位。

“说。”刘穆灵没什么耐心。

那上了年纪的侍女道,“小姐,此时在外面,打嘴巴怕是要留手印的,虽我们自己人知晓是这丫头说错了话,理当责罚,但外人却不知,会误会了小姐的。”

小丫鬟面带感激地看了侍女一眼,但心中却忐忑,这蓝姐平日都和小姐一个鼻孔出气,今日怎么能帮她说话?

刘穆灵转念一想,若是现在打了,那贱婢脸上有手印确实不好解释。“那就饶了她?本小姐的气怎么办?”

姓蓝的侍女狡猾一笑,“抽在她胳膊上就是了。”

小丫鬟低下头,以小姐那暴脾气怎么会原谅她?而以蓝姐的为人,又怎么会帮她说清?

可怜的小丫鬟将袖管撸起,露出两条晶莹白皙的手臂,而那姓蓝的便取过一双筷子狠狠在小丫鬟的手臂上,每一下都有着两道红红得印儿,可想而知小丫鬟之疼。

小丫鬟不敢吭声,咬着嘴唇,白着脸,眼泪在眼眶中转悠就是不敢落下来。

蓝侍女抽得越是狠,刘穆灵便越是解气,此时此刻直接将小丫鬟当成了苏涟漪一般,那双手臂也如同苏涟漪的手臂一般,狠狠地抽着。

门被推开,跑上来另一名丫鬟,见此景吓了一跳,想说的话直接咽了回去,不敢说,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蓝侍女。后者稍稍停下,“什么事?”

“蓝姐,是……是元帅府的惠姨娘到了。”丫鬟小声道。

刘穆灵赶忙收起了刚刚那狰狞的表情,干咳两下,而后挤出一抹甜笑。“你们下去吧。”声音婉转如出谷黄鹂,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如同水晶般晶莹得少女刚刚那般凶残。

被打的小丫鬟默默放下袖管,敢怒不敢言,只能期盼着二小姐一会忘记这事,否则回了府去她就惨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开了,正是一身披金戴银满是雍容华贵的惠姨娘。

刘穆灵款款站起身来,“穆灵见过惠姨母。”为其见礼。

这惠姨娘虽在元帅府为姨娘,父亲却也是个官员,只不过从前名不见经传罢了。惠姨娘母家与刘家有一些渊源,按照辈分,刘穆灵确实应该称其为姨母,但是因两家是远亲,即便是不这么称呼,也没人能挑出理,何况刘家确实比惠姨娘母家权势要高。

但这节骨眼,刘穆灵怎么会和惠姨娘摆架子?听周媒人说,这惠姨娘是同意她嫁入元帅府的,而且元帅宠爱惠姨娘人尽皆知,所以,自然与其亲近。

“真是好久不见,一晃穆灵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惠姨娘笑着,一幅慈爱。

两人哪是什么好久不见?在前一阵子的太后宴席上还见过,刘穆灵出的丑,惠姨娘也是亲眼目睹。

但这种客套话,谁能在意?

两人坐下,有侍者换上茶点,而后丫鬟们都屏退,雅间内只余两人。

“是啊,儿时倒是经常见到惠姨母。”刘穆灵道。

惠姨娘微微一笑,“以后也会经常见的,那日我在府中见到周媒人了,听说是收了宁姐姐的委托前来说媒?不得不说,你们家人是个好眼力,飞峋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刘穆灵强装的笑容再也挤不出来,强忍着大小姐脾气。“惠姨母,您一定要为穆灵做主啊,”说着,大眼中晶莹的泪珠便要落下,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惜。

惠姨娘做惊讶状,“穆灵为何如此说?这亲事不是板上钉钉的吗?从前元帅与刘尚书便定下了亲事,可惜那个低贱的商女插了进来,如今我们可怜的穆灵已不要名分了,这亲事还能跑了?”

惠姨娘自然知晓这亲事跑了,她派人给周媒人送了银子,打探了口风,又告诫周媒人切勿将此事说出去。

周媒人自然不会说出去,将雇主之事泄露,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按理说做官媒的不应一事受二主,但惠姨娘的商银确实高得让人垂涎。是以,刘家不知惠姨娘知晓此事。

刘穆灵听出惠姨娘对苏涟漪的厌恶,如同找到知音人一般,更是委屈。“姨母您有所不知,云夫人她……她拒绝了这门亲事。”说着,真的委屈得哭了起来。

惠姨娘心中暗笑,但脸上却很是心疼,抽出了帕子为刘穆灵擦着小脸,“别急,慢慢说。夫人为何会拒绝?穆灵你嫁给飞峋,别说妾室,即便是正室也是门当户对。”

刘穆灵摇头,“姨母,我不知啊。”

惠姨娘好似触景生情一般,“你的苦,我都知道也深有体会,外人都知元帅宠我,但再宠,也是个姨娘……”

刘穆灵梨花带雨赶忙道,“对啊,元帅最宠姨母了,若是姨母在元帅跟前说上一些好话,元帅定然同意。云夫人一定是误会我了,都怪那个贱人!贱人!”一句句咒骂,指的正是苏涟漪。

惠姨娘又是一声叹气,“穆灵啊,无论是不是误会,夫人那边,你算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为何?”在苏涟漪那贱人未出现前,云夫人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还和尚书夫人见过面,刘穆灵想不通。

惠姨娘嗤笑道,“你到底还是年轻单纯,难道你看不出来?如今夫人日日去公主府,早和公主一个鼻孔出气,而金玉公主又被那苏涟漪蛊惑,所以,夫人你就别指望了,夫人已是苏涟漪的人了。”

“啊?”刘穆灵一把抓住惠姨娘的手,“姨母,穆灵只能靠您了,您一定要帮穆灵啊。”

惠姨娘心中是瞧不起这刘穆灵的,好好一个官家小姐非要当人家妾,这不是不要脸倒贴吗?而她当年为妾是被逼无奈,为了自家父亲的前程,只能巴结了回京的元帅,否则她才不当人妾。

虽是这么想的,嘴里却鼓励着,“放心吧,穆灵,姨母自然会帮你,当年,姨母不也是这么傻嫁入元帅府为妾?我的真心元帅自然能看出,所以元帅对我一切不错。”

刘穆灵哪能听出来惠姨娘在下套,若是平日里冷静,也许能听出,但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要嫁给云飞峋,定是听不出来的。不光听不出,还鬼迷心窍的认为只要嫁给了云飞峋,其自然能看出自己的一片真心,而后独宠。

一想到云飞峋独宠自己而冷落苏涟漪,她更是斗志昂扬。

“姨母你最好了,穆灵谢谢姨母了,以后等穆灵嫁入云家,定会好好孝敬姨母。”刘穆灵赶忙道。

惠姨娘却神色一转,“可怜的穆灵啊,若是一个月前,姨母能打包票地答应下这件事,但……哎,但今非昔比了。”说着,黯然神伤。

“怎么了姨母?元帅宠你,整个京城都知道啊。”刘穆灵道。

随后,惠姨娘便将警察仪式上发生的种种为刘穆灵说了,而后者毕竟是个未成婚的姑娘,听见这种话,面红一片,“那个贱人!这种……这种话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真是不要脸!”

确实,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妇人之病,确实不妥。但惠姨娘回忆当时的情景,却又觉得苏涟漪唯有认真,没有半丝羞涩,此外因为她那权威理智的模样,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的反感。

“哎,我们这些普通女子谁好意思和那不要脸得低贱泼妇争吵?穆灵你还小,以后你就会知,只要是成婚的女子,这病多多少少都会有的,而且不会然给男子。”惠姨娘道。

刘穆灵急了,咬了唇,“姨母,那怎么办?您是我最后一个希望了,您一定要振作!一定要争宠啊,穆灵相信凭姨母的品行容貌,得宠势在必得。”

惠姨娘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中的算计一闪而逝,“只要元帅能重新宠我,你入云府这件事,姨母便包了。”

“真的?”刘穆灵惊喜。

惠姨娘笑,“真的,姨母能骗你?但有些事还得宁姐姐来帮忙。”

刘穆灵赶忙道,“是何事?快快告诉我,回头我与母亲说了便是。”

惠姨娘靠近了刘穆灵,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些。而刘穆灵则是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嘴上不停说着,“一定,放心,姨母,穆灵一定会说服娘帮忙的。”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皇宫大内。

苏涟漪硬着头皮来到了御书房,虽然随后的接触,皇上并未对她表现出什么,但心中阴影却总是挥之不去。

“皇上,截止到今日,鸾国中央银行共收银一千七百余万两,这些不仅是京中官员的储银,一些周边地区的官员也纷纷前来储银,但与京城官员的大额储银不同,很多周边官员储银不多,从几百到千两不等,想来是为了那利息而来。”还有一个,便是为了向皇上表忠心。最后一点,苏涟漪不说,皇上也是心知肚明。

夏胤修静静听着,而后淡淡点了点头,“恩。”因为苏涟漪随后的解释,他心情缓和许多,若这一千七百万两银子都是京官所存,他怕最终忍耐不住,砍了他们。

一千七百万两白银!而整个鸾国一年的税收才四千余万两,可想而知,这数额之大!

涟漪道,“皇上,还有一事。”

“恩。”夏胤修又淡淡回答了句,虽然自我安慰许久,但心中不爽却还是挥之不去。

苏涟漪郑重其事道,“如今储银已到了一定数额,是该将银子放贷出去的时候了,所以臣女想请示皇上,过几日,臣女想带几名商部官员到东邬城去,将那贷银之事落实。若是可以,能稳下东部的物价是最好,只请皇上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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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赠送,更新的有些少,亲爱的读者们莫怪,其实加上上一章赠送,今日也发了六千多。

最近丫头很疲惫,这一段时间便稍稍调整一下,字数上稍微少一些,不会永远少下去,放心,只是这几日。

知道你们一直体谅丫头,在这里表示感谢了!过几天恢复过来,会以饱满的热情万更,不见不散。

哦对了,月票……厚着脸皮要月票……╭(╯3╰)╮

177,旺夫?谁旺?

早朝过后,随着总管大太监安禄的一声唱喝,身着或朱红或青紫官袍的群臣扣地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待皇上离开大殿,方才恭敬退出了大殿正厅。

鸾国早朝三日一次,既紧凑了君臣的工作内容,又省却了群臣日日往返之苦,但同样,所有事务堆积三日处理一次,这早朝时间便势必会延长许多,若是碰到多事、难事,群臣便需在宫中解决了午膳,而后下午继续朝议,但不部分的早朝只到接近午时。

下了朝,有些闲散的官员用了午膳便回家休息,有些勤奋的则是午膳过后继续忙碌,看个人爱好了。

苏涟漪照例和云飞峋一同离开,从前群臣觉得这一对在大殿上秀恩爱的夫妻实在扎眼,如今时间长了,却也习惯了,别有一种鹣鲽情深之感。

云忠孝正走着,身后有人却将他叫住,是户部尚书刘志远。

对于刘尚书,云忠孝一直有一些惭愧,当时两家说好了儿女婚事,却因苏涟漪的出现生生搅黄,弄的他很没颜面,更是无脸见刘尚书。这一段日子,云忠孝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刘尚书。

但今日却被刘尚书叫住,看来是躲也躲不过了。

“元帅走着如此匆忙,可有急事?”刘志远接近五十的年纪,身胖肤白微须,面上带着客套的笑意,有着标准的文臣形象。

云忠孝心中苦笑,走得急自然是为了与刘尚书少见面,减少尴尬,但如今若是直说有急事,倒好像将这躲闪挑明了一般。“没什么急事,刘大人呢?”

刘志远道,“在下也没什么急事,一晃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聚,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中午老弟我做东,我们去齐贤居小聚一下如何?”

“好,请。”云忠孝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

“呵呵,请。”刘志远则是笑得自然,好像之前从未有过什么不愉快之事一般。

两人肩并肩,随意谈笑着向宫外走,当出了雍门时,苏涟漪正要上自己的马车,云飞峋在一旁陪着。

“涟漪,你在看什么?”飞峋发现涟漪的动作停住向一侧观望,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自己父亲与刘尚书一同走着。“怎么了?”

涟漪下了马车,到飞峋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元帅从前便与刘尚书交好吗?”因为之前那联姻之事,弄得她心中很不痛快,看见两人在一起就有不好的预感。

飞峋多少能猜到,“是,父亲为人耿直脾气倔强,在朝中除了几名脾气相仿武官外,鲜少与人交好,只有刘尚书平日与父亲走得近。”就是因为如此,两家之前才说要定亲。

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那种不好预感淡了淡,而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自己夫君,上了马车回往商部,准备筹备去往东邬城之事。因为得到了皇上批准,此时干劲十足。

云飞峋照例耐心等待涟漪上了马车,而后见那马车离开了视线,这才神色微微一变,又重新拿入了那雍门,去往宫中。他的方向是,御书房。

……

齐贤居中一个雅间。

云忠孝与刘志远两人屏退了随从,单独吃饭饮酒,如同从前一般,绝口不提两家联姻之事,云忠孝也稍稍放了心。

两人不知不觉从朝堂之事谈到了庙宇,鸾国多信鬼神,上到九五之尊,下到平民百信,都是如此。皇家每年两次大型祭奠,祭天地、祭祖先,若是碰到一些灾荒,皇帝更是需斋戒沐浴,大行祭祀。

“昨日太后请女道师苍鸿子入宫为后宫祈福肃静,元帅可曾听说?”刘志远问。

“自然是听说,传闻道师苍鸿子游历到了鸾国都城,太后请之竟欣然赴约,太后大悦。这苍鸿子道行高深,专能为女子观福避灾,别说鸾国,即便是其他国人也对其极为崇敬,只是听说这苍鸿子脾气古怪,软硬不吃,让不少人吃过闭门羹。”云忠孝道。

“是啊,所以太后大悦。”刘志远笑了笑,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哦对了,即便是苍鸿子到了京城,我们便也投个邀贴吧,为府上后宅观上一观,逢凶化吉也好。”

云忠孝也心动,但却为难,“即便是他国皇家邀请,这苍鸿子有时也是不给面子,我们如何能请得动她?”

刘志远笑着亲手为其倒酒,“元帅应这么想,送不送邀帖是我们的事,而苍鸿子来不来却是她的事。她不来,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她来了,我们倒也捡了个便宜,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说,那苍鸿子脾气古怪,搞不好她就赴约也说不定。”

云忠孝想了一想,点头,“刘大人说的是,估计投邀帖的也不止你我二人,满朝文武搞不好都投了帖子碰运气,即便是未邀请到,也不丢人,是吗?”

“对,别说其他国,即便是我们鸾国,太后也多次邀请苍鸿子,但她来的次数也寥寥,所以我们不丢人。”刘志远笑着,心中暗笑这云忠孝死要面子。

有刘志远的话,云忠孝彻底动心,而后用完午膳后,便匆匆回家写了份邀帖,派人寻着送去了苍鸿子那里。

时间飞逝,两日过去。

云忠孝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满朝文武的邀帖少说也有百封,但苍鸿子就挑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人是云忠孝,可惜,刘尚书的邀贴未被选上。

云忠孝有多开心自是不说,与刘尚书虽不算是知己,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从前的尴尬一笔带过,两人又和好如初,还特意设宴邀请了刘尚书,以安慰他邀帖落空。

……

这一日,一场阵雨后,雨过天晴,因雨水,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干净,一片透明,那阳光照射下来,也仿佛毫无悬浮颗粒阻挡,很是刺眼。

夏初萤见雨停了,便带着熙瞳出外玩。府内路面解释石板拼成,不会有泥泞,因为刚刚的雨,更是十分干净。刚刚出来,就听有下人来报,说涟漪郡主来了。

初萤大喜,因平时见到苏涟漪十分困难,人家是大忙人,可不是她这种闲散公主可以比的,如今涟漪亲自到来,不知是因为何事。

将熙瞳哄着离开,初萤也不顾路面上的水,提着裙子便亲自迎接。

远远的,见到穿着便装浅色衣裙的苏涟漪从门外笑盈盈地入了来,虽她官位不低,是面前的大红人,更受到太后喜爱,但苏涟漪却不若其他女子那般摆架子,永远是笑意盈盈。

只不过,今日她的笑意却带了一些牵强。虽外人看不出,但对涟漪十分了解的初萤能看得出来。

“涟漪,你来了,今日公休?”初萤上前,牵了她的手,两名妙龄女子便这么手牵手地入了公主府,但却没去大厅,而是直接向公主闺房而去。

“恩,这几日未来,可曾想我?”涟漪笑道。

“想,天天想,日日想,每时每刻都在想。”就这么说笑着,两人便入了公主闺房。说着逗趣的话,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愉悦的气息。

夏初萤屏退了丫鬟们,转身将房门关好,刚刚那甜美可爱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一些,“可是有什么事?”

涟漪苦笑,“你看出来了?”

“今日不是公休日,但你却休息在家,定是有大事,而且……”初萤顿了一下,“是元帅府的事吧?云夫人昨日临走时候说今日再来,但清早却派了下人来说,府上有事,今日不来了。结合你刚刚眼底的阴郁,我猜想,定然是元帅府出事了。”

“你知道的真太多了。”涟漪开了句玩笑话,但也不像刚刚那样笑了,收敛了笑容,换上了认真。此时只有她们两人,可以放下防备和小心,坦诚相待。“有个专门给后院女子算命的女道师你知道吧?苍鸿子。最近被太后请入宫中,为后宫去灾的。”

“知道,这人名望极高,脾气也古怪,母后邀请十次,能有两次来就不错了,云游四海,也是名潇洒的女子。”初萤道,而后脑海中突然涌现灵光,“难道是元帅府后院出问题了?前几日我听说,苍鸿子接受了几名官员的邀请,其中有一家便是元帅府。”

涟漪点了点头,“对,昨日晚上我心情便忐忑不安,不知为何事,后来猛然想起这件事,越想越是担心。今日我便告假一天,专门去了元帅府。果不其然,那苍鸿子竟做出了一个十分荒唐可笑的结论。”

“荒唐可笑?什么结论?”初萤惊。

想到这,苏涟漪便忍不住哼出冷笑,“那女人一定是收了刘尚书的好处,来了元帅府后院,竟一口咬定我是命中带煞之人,不仅克夫,还会克云家人,而有旺夫之命的人是谁,你定然猜不中。”

初萤被弄愣了,摇头,“猜不中,是谁?难道是云夫人?”

“是惠姨娘。”苏涟漪嗤了一下,她不是那种容易生气之人,但这一回,是真生气了!

她与那什么苍鸿子苍黑子的根本不认识,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套?难道说是真的?真的个屁!她苏涟漪若是克夫,那飞峋的任务如何完成?那飞峋的脸如何治好?还有怀靖城一站。

惠姨娘旺夫?旺个屁!论为云元帅添丁,她只生了那么一个儿子,若论母家势力,她母家还是靠元帅撑腰,哪来的旺夫?一定是刘尚书!

那一日在用门外临上马车的一幕一次次涌现脑海,如同阴影,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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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抱歉,这几日断更。

今日更的少,出院家人逼着多休息,明日争取多更。

008,三弟

“太甜?”苏涟漪一愣。

男人不再看她,而是由在茶壶里倒水喝,试图冲散口中甜腻。但刚要碰到茶壶,却被涟漪抢了下来,“清晨空腹不能喝茶,不仅会引起肠胃不适,更能损害神经系统,何况这是隔夜茶,更不能喝。”

这话脱口而出,根本不容多想。

别说男人,涟漪自己都愣住了。面对这么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她管这闲事干什么?

但后悔归后悔,话已经说出口,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吧。

端着茶壶到了厨房,将茶壶中剩下的隔夜茶倒光,茶末子掏光,重新倒入开水,回到桌上为其斟满。

“抱歉,很多男性无法忍受甜食,但这糖分却是补充能量的佳品,家里的钱被我用光了是我的错,责任我会承担,钱我会想办法赚回来,红薯饼,你便先忍耐着吃吧,多些喝水。”

经过昨夜和今晨的震惊,男人对苏涟漪这一番话并未表现出什么差异,拿起这名为红薯饼的奇怪吃食又吃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是不喜欢吃的,猛的将一只饼吃完后,喝一大杯水,而后又吃下一个。从头到尾,除了开始的皱眉,便没表现出丝毫情绪。

涟漪也取出一只红薯饼吃,其实,她比他要饿,昨夜喝了一碗汤,彻夜未睡的干活,已经疲惫不堪。换了第二个人,估计早已累趴下了,但身为医生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过去的几年里,她恨不得吃住都在医院科室。就是因为如此拼命,才在短短几年取得了他人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取得的成就。

可惜,她竟那么就死了……

想到自己的死亡,苏涟漪平静的情绪有了波澜,放下吃了一半的红薯饼,端起杯子慢慢喝着热水,平缓下自己的情绪。

既然生命有了新的开始,从前的一切便放下吧。

男人吃完后,也不打招呼,站起身来便向外走,院门旁放着农具,沉重的农具在男人手上轻如鸿毛。

苏涟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着眉,继xù

思考起刚刚的疑问。通过这甜食上便能看出男人强dà

的隐忍能力,这种隐忍除了极少数天性如此,大半是后天训练而来,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应该怎么办?将这男人赶出家门会不会惹恼了他而被害?将这件事告sù

本尊的爹苏峰?算了,这大虎没露陷,想必先露陷的是她苏涟漪。

当把碗筷收拾完,太阳已经冲出云层半挂在天空。少了清晨的凉爽,阳光所到之处一片温暖舒服。

涟漪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困意袭来。

揉了揉自己眼睛,伸手一看,吓了一跳,因为手上不知在哪粘了红色,难道哪里受伤了?

冲到屋内梳妆镜前一看,生生打了个冷颤,原来是本尊脸上白白的粉和红红的胭脂经过昨夜汗水的洗礼,现在画成了花。再看头发,一缕一缕垂在胖乎乎的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配合起脸上红底白头的粉刺,涟漪不得不钦佩那男人的隐忍能力,竟然能面对如此“极品”容貌的自己吃下自己讨厌的甜食,厉害!

本尊最外面的衣服是干净的,可以看出是为了见心上人李府二公子刻意置办的新衣服,但拉开这新衣服一看,里面的里衣却脏的狠,苏涟漪不知第几次有种想呕的欲望。

没有耐心和力qì

烧洗澡水,她便将院子中水缸里见底的水打了出来,倒入浴桶中,脱了个溜干净跳到冰凉水里。她实在没勇气再去看这幅新的肉身,生怕又看到什么东西把自己恶心到。

这幅身子胖虽胖,但皮肤却白嫩柔滑,如同婴儿一般,也算是不幸中万幸。

用尽最后力qì

将自己洗得干净,而后又抓了一大把皂角粉疯狂揉洗头发,只见,一缕缕黑水顺着柔顺的长发流入浴桶中,本来还算透明澄清的水在苏涟漪洗澡过后变得污浊不堪。

用巾子擦干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有种重生了的感觉。

床上的被褥已换成了昨夜新洗的干净被褥,窗子大敞,房间内整洁清新。

闭上眼,因为这两日的惊吓和劳累,一阵阵眩晕袭来,几乎是两眼合上的瞬间,苏涟漪便睡死过去。

田园生活十分安静惬意,白日里,村子中静静的,偶有几名孩童在街上玩耍,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随着孩童跑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院子中扯着绳线,上面挂着的是五颜六色的洁净衣物,在温暖又稍显耀眼的太阳光下,竟带了一丝安然的美感。

苏涟漪呼呼大睡,也许是累极了,也许是肥肉挤压声带,竟微微打着鼾。没了轻浮的胭脂,白嫩圆润恬静得像个天使,长长的睫毛微动,像停靠花瓣上的蝴蝶,粉嫩的唇微张,颜色晶莹剔透。即便是往日看起来扎眼的粉刺,此时也是平添了也许可爱。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到至高点,而后向西落去。

突然,院门被人猛的推开,一个与苏涟漪有一拼的大胖子冲了进来。

“姐,二姐,你在哪里?”如杀猪一般喊着。

涟漪隐约听见有个男人喊二姐,她上有一兄,下有两妹,唯独没有弟弟,所以这人绝不是喊她。

将被子拉起包住头,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这是谁啊……没公德心,公众场合喊什么喊,没……素质……”一边嘟囔,一边又陷入梦乡。

那喊人的胖子找的不是别人,就是苏涟漪。

当胖子看见院子中旌旗招展时,愣了一下,而后转念一想,这想必是二姐命令那傻子洗的衣服,不得不说,洗得还挺干净。

房子的窗子开着,门是关的,并未插门闩,仅是关闭。无论是何人,都会先敲敲门再进,但这胖子却拉开门就冲了进来,毫无礼貌可言。

当胖子看到干净的室内摆设时,又是一愣,而后闭了嘴,转身出了院子,在院门口四下观望了下,“难道我走错门儿了?”

确认了自己并未走错门后,他又冲了进来,撩起床上的被子,看床上睡着的正是自己家二姐,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去推,“二姐,快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起床,爹找你有要事儿!”

涟漪迷迷糊糊的醒来,当看到面前与自己容貌有几分相像的胖子时,愣了下,瞬间便明白过来,眼中带了警惕。“苏……白?”马大叔说过,本尊三弟也是个流氓,身胖体蠢,名唤苏白。

“是啊,二姐你快起来,爹找你有要事,有大买卖。”

涟漪疑惑,“大买卖?”这苏家除了老大苏皓,其他人就是恶棍流氓,能有什么买卖?

苏白点头如捣蒜,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阴险的笑,“是啊,姐,有一家倒霉的被咱爹讹上,咱要来钱儿了!”

初到异世 009,行凶

“爹?讹钱?”苏涟漪惊讶出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白与苏涟漪姐弟俩的长得很像,都是白胖的皮肤,圆圆的大眼黑白分明,一张小嘴微微上翘,可惜了这一身肥肉和猥琐的气质,硬生生将这对本应是帅哥美女的姐弟拖成了两只浑圆的流氓胖子。

苏白流里流气,满是横肉的脸上是阴险又得意的笑。“是啊,爹不去讹钱,我们哪来的钱?姐,你上回不是说要买县城雪百堂的香粉吗,那破粉面子那么贵,要是不靠爹,还靠你家傻子种田给你买?”

“……”涟漪猛然想起,昨夜洗衣服时就发生过的质疑——为什么一个乡下女人竟能买那么多衣服,院子中挂的大半是她的衣服,五颜六色,数量惊人,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都是讹来的钱。

“快起啊,爹等你呢!”姐弟俩的关系一向是好,苏白也不客气,就拽着涟漪的手腕子向床下拖,这让后者十分反感,她讨厌肢体接触。

猛的一甩手,用的力气不小,这本尊本就力气很大,靠一身蛮力打架战无不胜,如今加之涟漪的身手,更是随便一甩,便将苏白甩到一边。“别碰我。”冷冷的厉声道。

被打翻在地的苏白吓了一跳,“姐,你这是怎么了?”

涟漪忍住心中的反感坐起身来,“没什么,爹讹钱关我什么事。”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她能做的除了独善其身,便只能自欺欺人的装看不见。正义感?作为现代人,还有正义感一说?

圆滚滚的苏白费力的从地上爬起,“姐,那家人也真没油水,哪哪找不到财物,连只老母鸡都没有,但我们英明的爹怀疑,他家把所有细软都放到了那家女人身上,无奈男女有别,我们也不能搜身不是?这就想到二姐你了,爹说了,到时候算你一份儿好处。”

听了苏白的话,涟漪只觉得胸腔有一股火没地方发泄。虽然现代也有很多不公,但好歹面上还算一片和平,哪像这里?

“我不要什么狗屁香粉,你赶紧给我滚。”说着,一脚踢了过去,把刚刚才站起身子的苏白又踢了一个跟头。

苏白见二姐生气了,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好眠,连滚带爬的向外跑,“知道了,我错了,姐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了,真的,真的……”

“等等,你回来。”就在苏白要出了房间门时,涟漪又把他叫住。

“额,姐,还有啥事?”面对二姐的淫威,苏白敢怒不敢言。

苏涟漪身上穿着的是里衣,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样穿着已十分保守,“若是我不去,你们打算怎么做?”伸手取过一件干净的米色衣裙,穿在身上。古人的衣服并不难穿,主要看腰带系的水平。

“同去的除了爹,还是王二癞和赵大铁,你要是不去,就让王二癞的媳妇来,只不过爹的意思是,多叫个人就少分一份钱,肥水不流外人田,爹这不是把这肥差第一个想到姐身上了吗?”苏白小心回答。

苏涟漪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走吧。”她还是放心不下。

苏白跟着涟漪出了房门,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还生疼。爹说过女人都是不讲理的,在自家二姐身上,得到了完全体现。

在苏家村,涟漪家的房子算是好的了,还有很多家一贫如洗。墙是泥和石头砌的,仔细看还能发现缝隙,屋顶是没有半片瓦只有茅草,屋外下大雨,屋内便下小雨,院子是用乱石、树枝搭起来的,就如同苏涟漪此时所见的院子。

当涟漪随着苏白赶到时,院中央已经站了三个流里流气、满脸写着“不讲理”的痞子流氓,这其中就有本尊的爹。

因为苏白和她长得像,涟漪便认为本尊的爹,苏峰也应该白白胖胖,但面前这三个人都是黑瘦,两个上了年纪,一个还算年轻。到底……哪个是本尊的爹?她可不能轻易露出马脚,让人发现苏涟漪已换了人。

“涟漪,你来了?”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氓看见了她,脸上笑开了花,如同已经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恩。”涟漪微微点了下头,先不说这人到底是不是苏涟漪的爹,即便真是,她也不想和他过于亲近,更不想同流合污。

“爹,我们来了。”苏白对着那老头叫道。

除了苏峰,其他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纳闷——怎么总觉得今天的苏涟漪,不太一样?

院子中除了一伙流氓,便是这户可怜的人家。

他们真的狠穷,一个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面色苍白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半趴在地上,重病缠身,看起来,这人应该是这家的户主。难怪这家人受欺负,原来是男人病了。

农村便是如此,当家男人决定实力,一个家族中,男丁越多,便越强大不受欺负。

男人身旁是名老妪,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头发花白,也是骨瘦如柴,因长年劳作,背已经弯得不能再弯,她颤颤巍巍的哭着,口中苦苦哀求。

跪在老妪身旁的是名女子,三十左右,看起来应是病男人的妻子,皮肤黝黑干裂,一看就是长年在外劳作晒伤的结果,她一只手扶着病男人,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拽着正挣扎的男孩。

“你们这些畜生、败类、流氓,我要打死你们!”男孩看起来八、九岁,一双乌黑的大眼恶狠狠盯着面前这伙人,满脸是血,想必刚刚已被揍了一顿。

女人吓坏了,赶忙求饶,“各位大爷,孩子还小不懂事,还请大爷大人有大量,奴家给你们磕头了!”说着,手虽然抓着孩子,但却努力弯腰磕头,用力之猛,梆梆作响,黝黑的皮肤也掩不住额头的红肿。

“哈哈哈,我说吴氏,咱都是爷们,自然不会和你们这群娘们孩崽子一般见识,只要老老实实拿出钱,咱也不会为难你们。”同样上了年纪的流氓嚣张的说道。

“我们家……真没钱了,求求大爷……放过我们吧。”老妪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放屁,那女人身上还没搜!咱都是正经人,不会占女人便宜,这不,涟漪来了,让涟漪搜那女人的身,没钱,咱就走,刚刚这孩子撞了我们苏峰大爷的事,就算了。”年轻的流氓道。

涟漪一皱眉,岂有此理,这群人真是猪狗不如!

初到异世 010,搜身

苏涟漪白胖的手狠狠攥成了个拳头,捏了又松,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那群欺凌弱小的恶棍,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们。

“涟漪,你今儿怎么了?”苏峰发现自家二闺女有些不同,忙问。

涟漪长叹了口气,“没什么,刚刚睡觉被三弟吵醒,心情不好。”现在还自身难保,稳定下来再说。

其他几人都了然地点点头,虽然今天的涟漪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怪,但这“凶残”的眼神却未变。

“涟漪大妹子,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去搜搜那女人和老太婆的身,看有没有钱财。”说话之人叫赵大铁,是三人中稍显年轻的,年纪在二十七八岁,驼背,斜眼,一张嘴一口黄牙,豆大的老鼠眼散发出色迷迷的光。

这人虽不能说喜欢涟漪,但总想在年轻姑娘身上占一些便宜。

磕头的女人顿了一下,脸白了下来,浑身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涟漪见此,心中料定,家里的钱财想必真在这女人身上,那苏峰欺负人一辈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好。”点了点头,便向可怜的一家人走去。

苏峰等人对视一望,笑开了怀,今晚又有酒肉吃了。

女人吓坏了,手一松,男孩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向涟漪,“你这个母夜叉,我和你拼了。”

老妪急忙想去阻拦,因太过着急,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涟漪一伸手,便将冲过来的男孩推开。可怜的孩子,本应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面黄肌瘦,轻轻一推,摔倒在地。

“放了我的锦儿,我给……”还没等女人喊完话,苏涟漪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也把她后面的“钱”字捂了回去。借着一个角度,涟漪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身后人的视线。背对着众人,她对女人飞快眨了眨眼,轻声道。“闭嘴。”

女人一下子懵了,直觉没说话。

涟漪放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模像样的开始搜身。

当碰到女人后腰时,稍稍顿了下,因她摸到了一枚枚圆圆的金属,她料想,这便是铜钱。“没有。”沉声道。

“没有!?”苏峰一愣,很是惊讶,凭借他多年坑蒙拐骗的经验,女人身上不可能没钱!

别说苏峰等人愣住,就是那女人一家也是呆愣,怎么会……?

“没有。”涟漪又冷冷地回了句。

“真的?不会是你想独吞吧?”那赵大铁不信,跑了过来,看样子想亲自上手搜女人的身。

女人脸色更白,跪着向后退。

涟漪一个箭步冲到女人面前,那赵大铁刚刚跑过来,她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我苏涟漪!?”

这赵大铁身高体健,正是年轻,不去自食其力却跑来行凶打劫。也许是在现代被压抑得久了,苏涟漪觉得自己来到古代后,更是情绪激动。

这一巴掌够狠,把赵大铁打得转了几个个,好容易稳下身子,低头吐了一口血,血中还有一只黄牙。

“苏涟漪,你别太过分!”名叫王二癞的人跑过去扶住赵大铁,他五十左右年纪,头发花白,本应是德高望重的年纪却眼神轻浮,满脸流气。

“敢质疑我二姐,没打死他就偷着乐吧,过什么分?”还没等苏涟漪说话,苏白先冲上来骂了,“平日里要不是我二姐拦着我,我早就揍这小子满地找牙了,总是色迷迷盯着我二姐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

涟漪一挑眉,这三弟,还挺有意思。

“色你二姐?”王二癞平日里和赵大铁交好,看见赵大铁被打自然生气,“苏白,老子这是给你爹面子,你撒泡尿照照你们姐弟俩,肥的和猪似的,色你二姐?还不如回家上自家大白母猪来的直接!”

“王二癞,你不想活了,敢骂我苏峰的儿子和闺女!”刚刚还置身事外的苏峰一下子火了,他闺女是母猪,那他不就是……

苏峰如今老了不可怕,但这苏家姐弟却是打架的好手,就看刚刚苏涟漪那么一下子把人高马大的赵大铁打掉牙便能看出。

王二癞自然不敢硬碰硬,狠狠向地上呸了一口,“好,苏峰,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说着,便拽着被打得头晕脑胀的赵大铁离开了。

苏峰也向地上呸了一口,狠狠瞪向此时趴在地上的一大家子,“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真他马晦气!”说完,便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苏白拉着涟漪也跟了过去。

“我回家了。”涟漪甩开苏白的手,冷冷道。

苏白一愣,“姐,咱爹心情不好,咱俩不去哄哄?”

涟漪狠狠瞪了苏峰的背影一眼,“要哄你自己哄,他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

“好好好,知道了二姐,今天打扰你睡觉,把你折腾来还白跑一趟,是我不好,那姐你回去睡吧,我去哄爹,回头我给你买香粉赔不是。”

涟漪突然扑哧笑了出来,一是笑着本尊就认识香粉,别人都是用香粉来哄她,二是笑这苏白也是个可爱的人,可惜却走了歪路。

姐弟俩分开,一个回家生气,另一个则是去哄自家爹。

一场悲剧,就这么奇特的平息。

涟漪回家,躺在床上想再睡一会,没想到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那家人的贫苦,心中难受得紧,嗓子里如同堵了什么一般难受。

在路上,她听苏白说了,那家人姓孙,是后迁入苏家村的外来户,平日里日子过的就紧紧巴巴,当家男人却突然病倒,顶梁柱倒了,非但失了一家主要的劳动力,还因抓药花了不少钱,所以现在的日子,更是贫苦不堪。

她虽发过誓不再行医,也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却有最基本的人类良知。

这么一躺,就躺了几个时辰,捻转反侧,无法安眠。

门开了,那男人回来了,当看到整齐的床上,苏涟漪大白天懒洋洋躺着时,眼中闪过鄙夷和不屑。

“你回来了?”涟漪赶忙一个翻身起床,打起了十二分警惕。这男人,似敌非友。

“外面有人找。”男人还是惜墨如金。

“哦。”涟漪低头整理了下衣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只见涟漪家的院子门外站着两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苏峰欺负的那家人。

------题外话------

连续失眠三天,晚上睡不着,白天头疼眼睛干,肿么破啊!?T—T

012,诊病(上)

孙家的女人、老人和孩子都跑到了屋内,惊讶地看着苏涟漪冷静的抢救,其手法十分熟练。

很快,苏家男人醒了。

“爹,您醒了,爹——”坚强的孩子见到父亲醒来,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孙家女人和老妪也跑到了跟前,见到自家男人醒来,激动与感动交汇,甚至都不去怀疑为什么一向不学无术的女魔头苏涟漪竟会医术救人。

虽然男人醒了,神智却未完全清醒。

“家里有糖吗?”涟漪侧过头问。此时的她神色冷静,同样的面无表情,但却不再让人惧怕,相反给人安全感,仿佛有她在,天就不会塌一般。

如此贫苦的家庭,哪来的糖?“没有……”女人唯诺小声道。

“不是有铜钱吗?去买。”涟漪丢下一句话,开始专心查看男人的情形。

“啊?去……买糖?苏姑娘,但……但这可是救命钱啊。”在他们看来,糖这种东西,是吃饱了肚子才能去奢想之物。

“去买糖。”苏涟漪将男人的上衣脱了,本高大的身材,此时已瘦弱不堪。

她的这一举动,让孙家女人脸红了一下,虽然嘴里不敢说,但心里还是惊讶这苏姑娘是想要做什么。

其实,苏涟漪是观察病人身上是否有所痕迹。很多疾病都会在人体皮肤上显现,例如肿块、出血点等,在病人不能开口说话又没有听诊器等最基本的诊病设备时,西医也必须像中医一样望闻问切。

“你这个下流的女人!”女人没说,男孩先骂了出来。

“锦儿,不可以骂!”女人一惊,赶忙一下将孩子拽到怀中,死死捂住他的嘴。

涟漪没理会,“刚刚不是要给我钱吗?就用那个钱买,权当这糖是我买的,速去速回。”她的口吻不算温和,却也不冷,是一种严肃的口吻,带着莫大的说服力。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竟有一种感觉——苏涟漪能治好她相公的病。

涟漪刚想进行下一步诊断,突然微微皱了下眉,偏过头去看女人,“你们这里,可有红糖?”

女人连忙点头,“有的,不知苏姑娘……”

“买红糖。”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

那老妪明白过来,这苏涟漪是要买糖喂给她儿子?忍不住大胆问了句,“苏……苏姑娘,这红糖是……是给女人坐月子吃的。”

涟漪见是老妪问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认真回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这位大婶,红糖不仅是月经不调和坐月子女子吃的,也适合老人及病人,其内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容易被人体吸收,且能快速回复能量。这位……我便称呼为孙大哥,虽暂时还不知什么病,但其严重营养不良、缺乏体力,若不采取静脉注射便只能口服糖分。”对老人,她向来是尊敬

无比。

老妪和孙家女人懵了,互相对望了下,为什么苏涟漪的话,她们听不懂?为什么和其他大夫说的不一样?

孙家女人狠狠一点头,“苏姑娘,我信你,我这就去买红糖。”说着,便转身跑着离开,那孩子担心自己母亲,也跟着跑了去。

女人跑开了,涟漪却一反常态的笑了,欣慰的笑。

也许古代人淳朴,不似现代人的多疑,对人是有信任的,此情此景若是放到现代,想必不会信她吧。

想到这,涟漪神色黯淡下来,垂下眼,满是无奈。

现代社会的医患关系异常严峻,病人不信任医生,认为医生眼中只有钱,对医生的不信任直接延伸到诊治中,质疑医生的诊断及药方,耽误了病情,最后还是要怪罪到医生身上。就是因此,她才发誓……永不行医。

刚想到这,涟漪愣住了,永不行医!?那现在,她又在做什么?

正想着,女人手中紧紧抓着一个油质包跑了回来,她那么小心翼翼又用力地抓着,就好像手中抓的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条生命一般。

苏涟漪抬起眼,往日里淡然的眸子中满是迷茫。

因为那件事,她发誓不再行医,但……现在该如何办?

女人是用着全身力气跑去跑回的,以至于现在正大口喘着气,但当她看到苏涟漪迷茫的双眼时,心狠狠漏了一拍。“苏……姑娘,红糖……买回来了。”除了喘气,还有着强烈的忐忑不安。

涟漪的眉抖动了几下,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开,眼中有了决绝,“用热水泡红糖,要浓,要快。”罢了,这次,就权当特殊情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女人看见苏涟漪眼中的迷茫换为冷静,激动得有哭的欲望,狠命点头。“是,是,我这就去做。”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何时起,已把这有名的女魔头,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涟漪转过头,十分恭敬又认真地问老妪,“孙家大婶,请问,孙大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又是什么情形?”

孙家老妪回想起当时她儿子倒下的瞬间,终于忍不住抹了老泪,“是……大概两个月前,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就这么突然倒下去了,”她掏出手帕,擦了眼泪,“本来,我们都以为是他累了,休息一阵就好,没想到……没想到就没站起来。”

见老妪情绪激动,涟漪便没再问,思索着这人到底会是什么病。

记得刚上医科大学,有中医课程,却是浅显的,只是讲了个大概,所以她不会诊脉。如今才知中医的博大精深,不用医疗器械查看病情是多么神奇。

没有听诊器,她便只能用最老的方法——直接趴在病人胸前去听,在听诊器发明之前,医生都是用这种方法,虽做不到精确,也总比没有强。

孙家祖孙两人都惊讶万分,这……这苏涟漪刚刚脱人衣服,现在又趴人赤裸的胸前,实在是……伤风败俗!

男孩又想说什么,却被端着红糖水赶来的孙家女人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保持安静。

心动过缓、心律失常、心悸。

涟漪抬起头,站起身来,眉头紧紧皱着。

高血压和脑梗第一个排除,男人如此消瘦,得这样的病几乎不可能。心脏病?很大的几率是心脏病,但心脏病又不会这样连续两个月瘫痪在床。

一抬头,看见了孙家女人捧着碗,碗中是红糖水。“孙大嫂,将这红糖水给他喂下吧。”

“哎。”女人赶忙答道,立刻蹲下了身子,一点点为其送服。

“这段时间,孙大哥可有发烧、腹泻和呕吐等症状?只要是有何反常,你们都要告诉我。”涟漪道。

苏家女人开始回忆,老妪先是回答。“回苏姑娘的话,并未发热和腹泻,倒是经常呕吐。”

男孩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苏……苏……姐姐,”孩子是极其聪明的,看出了苏涟漪正在帮他家,便很努力的克服心中的反感开口。“爹他不是两个月前病倒,其实……爹已经病了一年多了,我看见过,爹突然头晕,但……但爹不让我说……”他低下头,十分自责。也许他早早说出来,爹便不会倒。

涟漪点了点头。

一年前便眩晕,两个月前晕倒便瘫痪在床,呕吐无发烧腹泻,心动缓慢、心律失常、心悸,身体还异常消瘦,这些状况,会是什么病呢?

心悸,她决定先从心悸入手,一般引起心悸的病不外乎就是各种心脏病、冠心病、心律失常和贫血、低钾血症、心脏神经官能症等。

服下了红糖水后,男人的神智逐渐清醒。

当看见苏涟漪后,惊讶又气愤,以为她又是来欺凌他家人的,愤恨得挣扎着要起身保护家人,却无奈无法起身。孙家女人赶忙扶住挣扎的男人,为其讲刚刚发生的事,解释苏涟漪是来帮他们的而非害。

屋内有喊叫,却并未将涟漪从思考中拉出。

她低着头,看着男人。

病人能挣扎起身,就否定了刚刚的瘫痪判断,但其站不起来,说明这便是肌无力。

肌无力、呕吐、心动缓慢、心悸……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一个病症,眸中一亮,“我差不多,知道他是什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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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了!你们对于丫头来说,是莫大的鼓励,说那么多甜言蜜语的废话没用,会用努力回报你们的,么么哒!

初到异世 013,诊病(下)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缺少人体所需的一种微量元素——钾。”

在孙家一家人的期待中,苏涟漪神色严谨,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着权威。

“假?什么假的?”孙家女人不懂,这病,缺假是什么意思?

涟漪微笑了下,“孙大嫂,不是真假的假,而是一种微量元素,说多了,你也是不懂。”别说古人不懂,这病放在现代,想必很多人也是不明白。“人体缺钾,其肌肉便无法顺利进行收缩和放松,易倦。此外还会妨碍肠的蠕动或导致浮肿、半身不遂及心脏病。通俗的讲,便是使不出力气,浑身疲倦,且伴随着不定时昏迷。”

床上虚弱的男人,涣散的眼神逐渐明亮,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浮木一般。他这病,多少个大夫看了,都看不出其原因,最多说个气虚,也抓了药,却怎么也治不好。他万万没想到,村里女魔头,竟知晓这病!

孙家老妪及女人都狂喜起来,那老妪更是跪下,颤颤巍巍的磕头。“苏姑娘,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儿的病啊,我老太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孙大婶,您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涟漪赶忙伸手扶住老妪,心中不免感慨这古人真是说跪就跪,很是不习惯。

“那苏姑娘,请问我儿的病,还……能治好吗?”老妪颤颤巍巍地问。

涟漪皱起眉,这病可大可小,若是轻的,只要食补、注意休息就好;但若是碰到重症,便有生命危险。而补钾的药剂——10%的氯化钾口服溶液,在这古代又找不到。让她去配置药剂实在是缺少基本材料,难道要去采矿而后一点点炼制?

“这个……不好说。”苏涟漪实话实说,当病症重到一定程度,就不是单纯食补可以有效的了。

没有西药,那中药呢?

苏涟漪想到了中药,若这里与中国古代类似,那应该遍地草药才是。苏家村旁便有连绵不绝的山脉,其中一座,山高奇险,那种高峰之上,想必会有不少名贵药材,但这用药却不能滥用。

虽然现代很流行中西双壁,但很多中药配合西药非但没有促进作用,相反会阻碍一些微量元素的吸收,中西药搭配需要专门的医生和专业药剂师开出药方,更需要临床试验。具体何种中药会妨碍钾的吸收,她不知道,毕竟这不是她的专业领域,非脑科。

此外更重要的是,她推测孙家男人为低钾血症,也仅仅是从临床角度推断,因没办法具体检查,无法确诊。

刚刚还燃起希望的孙家人,在听见苏涟漪的话后,又是悲上心来,抱头痛哭。

“先别哭,也不是说治不好,只不过需要时间。”涟漪忙道。

“真的吗?苏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相公啊,若是他……他……我家可怎么办!?”孙家女人扑过来跪在地上抱着苏涟漪的大腿。

涟漪无奈,怎么又跪下了?赶忙用力将她拉起来,“孙大嫂你放心,我尽量为之,虽不能保证他立刻能下床行走,但性命是无忧的。”

“苏姑娘,你就是在世活神仙啊,你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啊。”刚把孙家女人拉起来,一旁的老妪又跪下了。此时即便是遇事稳重的苏涟漪,也手忙脚乱,现代人根本无法理解古代人跪啊跪啊的。

涟漪不知怎么去应付这种场面,只能刻意转移了话题。“先别感谢我,我有一些问题,不知你们能否回答我。”

“苏姑娘,您说。”女人忙道。

“香蕉、草莓、柑橘、葡萄、柚子、西瓜、菠菜、山药、毛豆、大葱、黄豆、绿豆、蚕豆、海带、紫菜、黄鱼、鸡肉、牛奶、玉米,这些食物,你们可曾听过?”她把记忆中含钾的食品尽量背出,却不知这时空是否有这些食物,便问孙家人。

她不是本尊这件事,不能被苏峰和大虎知道,但对这户和苏家没关系的家庭应该没问题,顺便,再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孙家人不懂苏涟漪何意,但还是把听说过的食物说了出来。“有葡萄、西瓜、菠菜、山药、大葱、黄豆、绿豆、蚕豆、鸡肉、牛奶和玉米。”

涟漪听后,心中有了个大概,“海带,没听说过吗?”

“没有,不知为何物。”答。

“这里离海有多远?”涟漪问,海带是一个好东西,富含碘和钾,而且在温带海域并不罕见,就不知这个时空是否会有。

孙家女人不懂其为什么问海。“有一段路程,坐马车的话要两天两夜。”

涟漪点了点头,有海就好,有时间她会亲自去一趟,若是有海带,一定要取来用。“这些,都是未来孙大哥要吃的东西,以后他的主食便是用绿豆磨粉与玉米面一同熬成糊,菜的话尽量多吃菠菜和山药,配合鸡汤。饭后水果多吃葡萄和西瓜。”

食补菜单开了出来,孙家两女人却愁眉苦脸,并非找不到这些食物,而是……他们哪有钱去置备这些吃食?别说水果,就是那鸡肉,全家人也已很久没吃上了。

这个问题,涟漪随后也想到了,看着灰暗破旧的房间,叹了口气。“之前的钱,都用来抓药了吧?以后这药就不用抓了,省下的钱就为他置办这些吃食。”

“是。”虽然答应,但是正是春季,又没养家禽畜类,粮食还未收,怎么会有钱财?所以,孙家人还是愁眉苦脸。

涟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慷慨解囊帮上一帮,但现在自身都难保。“先这样吧,天色也晚了,你们吃饭休息,明天我再来看看。”说着,便准备转身走。

孙家女人赶忙掏出剩余的几枚铜钱准备递过去,却被涟漪拦下,“病人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院子。

天色渐黑,村子街上无人,都回家吃晚饭,村子中到处弥漫着饭香。

涟漪低着头,入了院子便钻入厨房,肥硕的身躯挤在一个小角落,脸上哪还有刚刚的沉稳淡定,满是愁眉苦脸。

这可咋办啊,刚当完“救世主”,现在又愁起了自己的吃食。饿肚子?罢了,权当减肥,那明天怎么办?减肥需要节食,但万万不能绝食!

屋里的男人十分耐心地等到苏涟漪回来,见她归来后直接钻了厨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已经习惯了她拿回讹诈的钱财。

等了许久,却未见那肥胖的身影从厨房出来,更是没闻到丝毫饭菜味,一片安静。

男人皱了下眉,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到厨房门前,看见苏涟漪将肥胖的身子缩成一个球,滚在厨房角落,炤台虽然干净整洁,却冷冷清清没有丝毫开火的迹象。

“饭呢?”忍不住问。

------题外话------

缺钾这么可怕?恩,缺钾就是这么可怕,不是危言耸听。这低钾血症是我家遗传病,叔叔因此病危了两次,姑姑有一阵子也时常发作,爸爸有一次在下班的途中晕倒,还不知我到了四十多的年纪会不会发作,T—T。

如果亲爱的们突然眩晕或有相关症状,要及时到医院检查,检测身体微量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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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协议(上)

夜晚,院子中一片凉爽,和畅快的夜色不同,屋内一片压抑。

苏涟漪入了房门,顺手将门口放着的水壶拿去。涟漪不知道这东西应该叫什么,瓷制,双层,方底圆盖,她料想是一种用来保温的容器,就如同现代的暖壶一般。

其内是热水,刚刚她烧的。

男人身姿挺拔的坐在桌旁,目不斜视,一双浓眉微皱,薄唇抿紧,如同一尊杀佛般给人危险感。

涟漪抓了一小捏茶叶到茶壶,又将带来的滚烫开水倒入茶壶中,很快,茗香四溢,将这压抑的气氛生生冲散开来。

“喝茶。”将茶碗递了过去。

男人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又看了一眼手上还端着茶壶的苏涟漪,薄唇突然微微一勾,“不用做这些无谓的提防,若是我想杀你,你以为仅靠这热水便能挡住我?”

苏涟漪心狠狠一紧,果然,这人不是简单角色,竟一下子将她想法看穿。

她端着热水入内并不是随意,而是刻意为之,她选的位置离门口最近,若是两人谈不拢,她便将热水扬男人身上,争取时间跑到大街上呼救。

还记得当时用木棍打在男人身上时,棍子断了,男人却纹丝不动,可见两人实力悬殊之大,尽量别去以卵击石。

而这男人最怕就是声张,委身于此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旦是身份暴露了,想必所做之事就失败了大半,苏家村人有了警惕,再来第二次可就难了。

虽然明知如此,涟漪却未点破,这时候口舌之争是最愚蠢的,既然男人将话直接说了出来,应该事态就未向最坏得方向发展。

为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你不是苏涟漪,但你却是个聪明人。”男人抬眼,直视她的双眼,眸子乌黑深邃。

涟漪点点头,“你也不是什么傻子大虎,但我觉得你是个爽快的人。聪明人打交道便痛快些,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人没预料她非但不惊讶还老神在在,有了一丝兴趣,双眼微微眯着,“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必须死,只有死人才最让我放心,你还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涟漪老实地摇摇头,“我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刚刚就是顺口问问而已。”

男人笑,“还真是个惜命之人。”

“这世上谁不惜命?如果你不惜命,为何还要当一个女流氓的夫君?”她反讽回去。

男人听这话好像有些生气,声音大了几许。“在下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此这番,是为了谨慎而为之。”

“恩,知道了。”你为了谨慎,难道别人不可?除了你,全天下人都是傻子?苏涟漪这么想却未说,不喜欢做那些无用功。

“那你又是谁?”男人问。

苏涟漪噗嗤一下笑了,这男人冷虽冷,酷虽酷,细想想又有那么一点点幼稚。“你都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为什么又必须告诉你?我们合作吧。”说完,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男人。

这男人刚正不圆滑,否则就不会因为她说“惜命”而动怒,最忌讳别人说他贪生怕死,再配上他这一身肃杀之气,不是军人又是什么?当然,这一切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西方有句老话——好奇害死猫,有九条命的猫都因好奇而死,更何况脆弱的人?

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她不关心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和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合作十分危险,但却是一条捷径。她是个冒险派,与平平坦坦的弯路相比,她更喜欢崎岖的捷径。

“合作?”男人一愣,怎么总觉得自己主动权被这外表纯苯的女人抢去?

“恩,合作。”涟漪点头,“你找我来摊牌,目的不也是合作吗?”想来,这男人所做之事重要无比,甚至不能容下丝毫差错与过失,所以才对她的改变提心吊胆,以至于必须直接试探。

这个就好像治疗,病情越是凶险,便越要用激进的方式医治,只有相对缓和的病情才可以采取保守治疗。

“我只想你知道,你是谁,你来苏家村有什么目的。”男人浑身肌肉紧绷,没了刚刚的淡定,极力控制失去频率的呼吸。

涟漪感受到了杀气,但她知道,男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她,毕竟杀了她,苦心经营的保护假象就失去了。

“我真的是苏涟漪,只不过在李家被侍女翠儿打晕后,失忆性情大变罢了,这件事,你可以去李家打听,更可以问马大叔,还有,”她顿了一下,抬起眼,直视他的双眼,“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只要你别在此大开杀戒,我就不会干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

涟漪想了下,而后微笑,“你只能相信我,别无选择。”这是实话。

“那你的医术呢?苏涟漪那个女混子会医术?”

涟漪耐心为其解释,“大虎……如果你真叫大虎的话,你不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吗?我是谁不重要,即便是当初的苏涟漪也未必对你的计划有帮助,相反,一个和你合作之人对你的帮助更大,不是吗?请你衡量一下。”

“你说要合作,你有什么目的?”男人问。

涟漪勾唇,等的就是这句话,“等你事成之后,带我离开苏家村,当然,如果能给我一笔钱财就更好了。”这些都是瞎话,按照她的计划,要抢在男人完成计划前了解这个世界,找到谋生的方法,逃离这里。

男人事成能带着她离开?开玩笑,一般这种情况,为了堵人口舌,她的下场只有死!现在这么说,只是麻痹他罢了。

男人相信苏涟漪吗?自然也是不信。放心苏涟漪吗?更是不放心。

但他别无选择,就如同苏涟漪的推测,若是轻易杀了她,便少了这个最完美的伪装,这也是当初本尊屡次刁难他,他忍下,当街抽打他,他不还手的原因。

“好,我们合作。”男人道。

“有魄力。”涟漪赞扬。

“从今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就杀了你。”男人伸手握住茶碗,手臂上肌肉轻轻扩张,那茶杯啪应声而碎。

涟漪看着碎掉的茶杯,后背一阵冷风。即便是握碎一个生鸡蛋都需要极大握力,何况这厚实的瓷质茶杯,古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劲儿?

“好,如果我失言,你尽管来杀我好了,但你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又要求我帮你打掩护,是不是也需要履行一些义务?”大事谈完,苏涟漪决定就一些小事细节进行继续磋商。

“恩,你说。”男人点头,心中却突然有了兴致的好奇,很想知道这聪明的胖女人需要他做什么。

白嫩又肥胖的小手伸在他面前,“首先,家用。”

男人一愣,家用?

涟漪一挑眉,恨死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家用,就是钱,生活费,银子,铜币,孔方兄,可以用来买粮食等物。”这男人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乡下人,无论他是逃难还是公干,身上一定有钱。

------题外话------

丫头会说自己在火车上码字,而后用手机开移动热点上传文文吗?

这几天在外地参加朋友婚礼,留言不一定能及时回,看官们见谅,么么!

019,农活(上)

019,

春风阵阵,地里绿色的青草飞扬如海浪一般,那种嫩绿色很美。这一场景是现代人最憧憬的美景之一,但苏涟漪两口子却傻愣愣站在一旁。

绿色可以放松双眼,缓解视觉疲劳,但涟漪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一颜色,刺眼的很。

“有什么不对吗?”大虎拧眉,这是他一个月来的心血。

长叹一口气,“虽然我不知具体应该如何种地,但好像听说过有抛垄一说,而且种子要按照一定间距种下,这样既能确保植物受到的日照均匀,又不会使植物间争夺地里的水分和营养。”

大虎浓眉拧得更紧,“日照?水分?”

涟漪哭笑不得,“这个就好比一家几个兄弟,就那么多粮食,兄弟愈多,每个人吃的就越少。”

大虎点了点头,“恩。”

“你懂了?”涟漪微愣,这大虎还很聪明。

大虎摇了摇头。

“……”算了,她没心思给他讲如何种田,何况她自己也不会,“你稍等,我找人问问。”

扭动肥胖的身子,苏涟漪向外张望,本来都在种地的村民们见女魔头苏涟漪来了,都纷纷跑开了,一大片土地,空旷无一人。

苏峰外加女儿苏涟漪、儿子苏白,都是敲诈讹钱的好手,只要沾到他们身上,定然没好,很多村民都吃过这个亏,何况,前几日苏峰等人还跑到孙家去讹钱,众人皆知。

离涟漪和大虎十米远的地方,一对老夫妻撕扯着,不知因何事。

涟漪大喜,终于找到个人了,迈起肥胖的腿,向两个老人跑了过去,想虚心请教如何种田。

十米之外,老头拽着老太。

“老伴啊,那苏涟漪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她已经不是从前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只要被她碰上,少不得要讹些钱财,你忘了两年前,村东头那大庆了?两人就走在路上,明明没碰到苏涟漪半下,非说大庆轻薄她,讹三两银子,大庆不给,苏涟漪就叫了一群流氓砸了大庆的家,最后抢了五两银子。”老头气愤地说起这事,就想给老太一个当头棒喝。

但老太却不听,“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们侄女,没出五福,你是她大伯,当大伯的怎么也躲着孩子,难道你忘了桂花还在时,那孩子还在你身上撒过尿呢吗?”

许桂花,是苏涟漪死去的娘,有名的勤快媳妇,许桂花在世时,苏峰还有所收敛,自从许桂花死了,那苏峰就变本加厉的混帐。

老头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好像一个催命肉球似的向他们跑来,吓了一跳,“你这固执的老婆子,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哭丧着脸,好像已经被苏涟漪讹上了。

“这位……大伯和……伯母,”涟漪看那老头想转身走,赶忙出口叫住,气喘吁吁,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随便称呼,“二老请留步。”

“完了,被抓到了。”老头彻dǐ

愁眉苦脸起来。

老太瞪了自己老头一眼,迎了上去,“涟漪啊,有什么事?”

离近了,苏涟漪这才看清这对老夫妻,老妪慈眉善目,头上盘了个髻,用褪了色的紫红色头巾包着,身上的衣服是蓝色粗布衣服,却干净整齐,一看就让人舒服。老头穿着半褪色的青色短打衣裤,背对着,给人一种沮丧感。

“伯母,那个……如果您有时间,能帮我个忙吗?”

老头摇摇晃晃,有种眩晕的感觉。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彻dǐ

讹上了。

涟漪看了一眼微微摇晃的老头,“大伯,您不舒服吗?”此时为春季,刨除中暑的可能,会不会是低血糖?

“啊,涟漪啊,别管他,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伯母定然帮你?”老妇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将她拉到一边,离那老头远了一些。

苏涟漪只觉得这只沧桑却有力的手十分温暖,很像自己母亲,心中暖暖的,那种难为情的尴尬也少了许多,“伯母,能教教我们种田吗?我和大虎都不会种田。”通过老妪的话,涟漪料想之前两人认识,老妪是她的大伯母,那老头就应该是大伯。

老头一愣,苏涟漪跑来请教种地?不学无术的女恶棍学种地,谁信!?一定有诈!

“好啊。”老妇见苏涟漪虚心好学,很是欣慰,心中暗骂自家老头人云亦云。她虽和苏涟漪鲜少接触,但从前和许桂花的关系是极好的,如今桂花死了,按理说作为伯母应该照顾涟漪,但每一次想上前时都被自家老伴拉了回去,生怕招惹到苏峰等人。

老头又气又怕,“老……老婆子,我们……我们回家还有急事!”一把拉住老太,拼命使眼色。

涟漪见到老头那苍白恐惧的脸色便猜到了一切,微微叹了口气,柔下声来,“伯母,若是家中有急事,您先回吧,回头有时间再教我们,这种田,也不是一天两天急着种的。”她不想强人所难。

“涟漪丫头啊,别听这个糊涂老头说话,伯母没事,你爹是个不务正业的,自然没人教你,走,伯母教你。”说着便拽着苏涟漪向大虎的方向走,直接无视自家快晕倒的老头。

涟漪扑哧一笑,这伯母还是个真性情,敢这么当面骂苏峰,那大伯是个怕事的,这老两口性格互补,天生一对。

“多谢伯母了,我们一定好好学。”她由衷地说。

“恩,好孩子。”见涟漪这么说,赵氏笑容更是慈祥,虽然涟漪跟着苏峰学坏了,但她认为涟漪的本质是好的,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教导下,也算是对得起与桂花当年的情谊了,无奈自家老头一再阻拦。

大虎没想到臭名昭著的苏涟漪竟真能请来人教导,浓眉微微一挑。

“大虎,这位是大伯母。”涟漪介绍道。

大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苏涟漪,又看向赵氏,微微点了下头。

涟漪一下子就火了,“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赶紧问候长辈。”恶狠狠地教训xùn



大虎瞪了苏涟漪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更是怒火中烧,“大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背着我干的那些龌龊事儿都说出来,让你在村子里没脸呆!”她不方便直说两人的合zuò

,就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要是不乖乖合zuò

,老娘泄了你的老底。

那热血赵氏一听,本来笑眯眯的眼一下子立了起来,“涟漪丫头,你说什么?这长得和癞蛤蟆似的货竟然搞破鞋!?”

涟漪一愣,搞破鞋!?

大虎也一愣,搞破鞋!?

两人还没明白过来,赵氏就冲了过去,跳起来一巴掌拍到大虎后脑勺上,“你这个没教养的,怎么能背着自家媳妇搞破鞋,老婆子我今天要好好教训xùn

教训xùn

你这个没娘教的。”那架式,就好像偷吃的是她女婿,当丈母娘的要为自家女儿报仇一般。

“我……我没……”大虎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反驳。

“大伯母,别打了,您误会了,大虎他没有……是……是我乱说的……”涟漪也急了,都怪她口不择言,让大虎被冤枉了。

048,水潭

大虎劝苏涟漪睡一会,这是他第一次劝人,破天荒,就连他自己都惊讶,涟漪盛情难却,入了房内躺下。

她根本睡不着,所有信息都脑海中徘徊,拥堵着,寻求解决办法。

房门外,初萤、孙小锦和苏白陆续来了,从大虎处得知了涟漪一夜未睡刚刚休息,都乖乖到了院旁桌处,压低了声音讲课听课。

大虎见所有人都到了,这才拿了农具出了院门。

初萤看着大虎远去背影,一双亮晶晶大眼弯成了月牙,又回头看了看涟漪房间,笑得暧昧。

“初萤姐姐,您看什么呢?”孙小锦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们开始今日课程吧。”初萤收回了视线,开始认真讲课。

半个时辰过去,苏涟漪仍是睡不着,有件事心头逼迫着她立kè

去做,翻身起床,换了件干净衣服,房间内简单洗漱,推门而出。

“涟漪,你怎么起来了?再多睡一会吧。”初萤见苏涟漪出来,赶忙道。

“涟漪姐姐,早上好。”孙小锦赶忙站了起来问安,很是乖巧。

苏白一脸不高兴,斜眼撇着孙小锦,苏涟漪明明就是他姐,这野孩子抢什么。

“早上好,今日我有事要外出,你们好好学着,房门没关,若是需yào

什么东西进去拿便是。”涟漪交代完,便转身出了院子,去了自家田地。

田上,村民们见到苏涟漪不再像之前那般惧怕闪躲了,虽不知这女魔头为什么突然间学好。

大虎看见苏涟漪来,眉头皱起,“你怎么来了?”

涟漪点点头,“睡不着,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虎略带惊讶,“恩,说吧。”语气柔和了许多。

涟漪看向一旁仙水山,“能带我上山吗,我想看看仙水山水与普通水到底有什么不同。”

大虎犹豫了下,“恩。”终同意,将农具送到了孙家田地,让孙家夫妻帮忙看管,带着苏涟漪便上了山。

仙水山,地势不算高,却陡峭,刚上了大概二十米,便没了路,只能拨开茂密草丛继xù

前行。

大虎走得很,对地形很熟悉,可见他经常上山。涟漪后跟着,只能暗暗咬着牙,量不让自己落后。

隐约能听闻流水声音,涟漪心知,应该是到了仙水潭了。

果然,不出几米,翠荫之后,豁然开朗,这山间,竟有一处泉水从山上涌下,汇集成潭,潭水清澈无鱼,深不见底。令人惊讶是,泉水入了潭便没了支流,好似无论山上涌下多少泉水,都被水潭吸一般。

涟漪水潭边蹲下,伸手拨弄潭水。想必这潭底与地下水是贯通,山上水直接顺着潭底暗道流下,不会溢出。

涟漪双手捧起了水,轻尝两口,细细品了一品,并未发xiàn

什么特殊味道,很是不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一问。“我见你每晚都要出来沐浴,是去哪里沐浴?”

大虎伸手一指水潭,“就是这里。”

“……”苏涟漪面色一白,两只手捧着水哗啦一声摔了下去。

虽然明知dào

这水是循环,但想到大虎天天脱光了里洗澡,她却喝人家洗澡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大虎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竟突然有了恶作剧心里,“偶尔也里面方便一下。”又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

“……咳咳。”涟漪面色白,赶忙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半步,一双柳叶眉蹙着。“这水是循环,从山上源源不断涌下水,而潭底应该有出口,水顺着出口涌出,所以……这潭里一定没有你……呃……那个,这水是。”

苏涟漪强做淡定地解释,却不知是解释给大虎听,还是自己听。

大虎唇角淡淡勾着,这山间空气真是清爽人呵。

过了好一会,涟漪才压住胃中不适。虽然苏皓没将酒厂秘方全部告sù

她,却隐晦地告知——这山泉是秘方关键。

但刚刚浅尝,却未发xiàn

山泉和普通井水有什么区别,怪,真是怪。

想去再尝尝,但大虎话就如同阴影一般她脑海环绕,不敢再喝。

大虎看着苏涟漪跑去接泉水喝而不是潭水,转过身去,终于忍不住笑开了,爽朗笑声山间回荡。

涟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蔫坏!

一盏茶时间,涟漪还是没研究出个结果,脑子里却闪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这个潭子原因?

蹲下身来,伸手去摸水潭壁,果然,是石头,难道是因为这石头有着某种物质,物质渗入水中,常温下察觉不到原因,但一旦是升温或发酵便产生化学反应,从而影响酒水口感和味道?

“大虎,你能不能下水一下?”涟漪问。

大虎发觉捉弄苏涟漪很有趣,忍不住想继xù

捉弄,“你想亲眼观赏男人沐浴?”

涟漪瞪了他一眼,正想反驳,又想到,让大虎下水不如自己下水,毕竟想查看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她是行动派,想到便要做到。只听到一声清脆水音,涟漪已一个漂亮跳水,扎入了潭子中,直接下潜,查看水潭石壁。

大虎一惊,心中后悔,刚刚那句玩笑确实有些过了,很是轻浮,良家女子谁能忍受这些?但直接跳水自也未免过激了一些罢!?

不敢耽搁,他也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水下,苏涟漪正憋着气仔细查看水潭石壁,但突然,一只强有力手臂绕住她腰身,紧接着,便被强行拉上了水面。涟漪着急,张嘴就想喊,却忘了水中,清冽甘甜水一下子涌入口中进入鼻腔,眼前一黑。

陷入黑暗前一秒钟,苏涟漪欲哭无泪——她会水,别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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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滴感谢名单:

感谢看官叶词,夏好,乔依霏霏,初萤,tayata,鬼鬼纯露半半仙儿11,谢谢各位,丫头爱你们!

049,石块

苏涟漪一夜未睡,加之脑子中一直思考问题,于是一时不查,曾经游泳健将就这么马前失蹄,被水呛晕了。

大虎却浑然不知,只以为是自己开玩笑过火,苏涟漪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他自幼长军中,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对女人了解也是通过一些传闻。他知dào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贞洁烈女,哪怕是被陌生男子多看一眼便觉得无法苟活于人世,难不成苏涟漪就是?但,平日里相处并未发xiàn

啊。

大虎水性极好,力qì

也大,即便是身材高挑苏涟漪他手上也如同依人小鸟一般,将她翻转,面朝地面,一手揽肩,另一只手拍她后背。

没一会,随着几声咳嗽,咳出了几口水,涟漪恢复了呼吸。

“苏涟漪,我刚刚是开玩笑,你为什么要寻短见,虽然世间崇尚女子贞烈,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我刚刚只是说了一句话而非真轻薄了你,为何要意旁人眼光而害了自己性命?”从来沉默寡言大虎一下子如同爆fā

了一般,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涟漪无奈,想开口反驳,但头晕乎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生生听着,心头却忍不住惊讶。

原来这大虎,除了是个蔫坏还是个闷骚,平日里看着闷乎乎不说话,其实心中很有主见!甚至他想法之先进,要超越这个时代!

见苏涟漪醒了,大虎自然是不再敲打她背,原本想将她放地上,却发xiàn

仙水潭周围怪石嶙峋,恐伤了她,犹豫再三,只能让她靠自己胳膊上,而他举着胳膊,量不碰到她身体,避嫌。

好一会,涟漪终于喘好了气,支撑着坐起。“我不是自杀,我是想下水看看这水潭石壁有什么名堂。”

大虎一愣,“你会水?”

涟漪无奈地点头,“原理上应该会,刚刚你拉我太突然,我没思想准bèi

才呛水。”

一阵山风袭来,吹湿漉漉衣服上很是凉,涟漪下意识地两手抱臂维持体温,大虎顺着她动作一看,面色通一下红了。原来苏涟漪衣服湿,贴身上,本就单薄衣襟将她身材勾勒,虽然不算曼妙,但那丰腴有一种性感味道。

大虎赶忙转过头,不去看,但她胸前曲线还总时不时出现他脑海。

涟漪根本没将他反应看眼里,一转身,噗通一声又跳了下去,大虎一惊,这潭水深不见底,底部还有暗流,苏涟漪一夜未睡加之刚刚昏厥,体力想必不堪,千万别出什么意wài



想到这,也转身钻入水中。

水下,苏涟漪很认真地查看石块,但这石块与山上石块没什么不同,既没有什么石灰气泡又没有钟乳石特征,而她是个学医不是学地质勘探,哪能用肉眼就分清石质种类?

当看到一旁有个石块突起时,灵机一动,浮上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后游了过去,伸手开始掰那石块。

但看似摇摇欲坠石块实则坚硬无比,任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正当苏涟漪绞脑汁时,一只大手出现石块旁,做了一个让她闪开手势。涟漪大喜,好身旁有大虎。

只见大虎两只手紧握石块,胳膊上肌肉绷起,一个用力,那石块生生被掰下。

水下不能说话,但涟漪还是忍不住给大虎了一个挑起大拇指手势——你真棒。

抓着石块大虎一愣,随后,心头就如同花蕾般慢慢绽放开来,伸手将石块递了过去。

涟漪抓着石块游出水面,上了岸,将石块放地上,开始拧衣服,薄薄衣衫吸了水,千斤重。大虎另一边也拧着自己衣服,但脑海却总忍不住出现刚刚看到那抹诱人曲线。

衣服拧得差不多了,涟漪弯腰捡起了石头,手中踮了一踮,脸上露出满yì

笑,“走吧,下山回家了,”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有了困意,她毕竟不是铁人,意志力终于被身体疲惫所战胜。

“恩。”大虎也过来,跟苏涟漪身后向山下走,一双眼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她,他看来,她薄薄衣服黏身上,就如同没穿一般。

苏涟漪是不乎,毕竟不是真zhèng

古人,前世虽没穿过比基尼却也穿过泳衣,比这要暴露得多。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这满是植物陡峭山坡。

涟漪一只手抱着从仙水潭里掰下石块,另一只手小心拨开面前植物,边走边慢慢探路,但脚下一块石头却突然不稳,身子一下子踩空滑了下去。

“啊——”苏涟漪一声尖叫,这回算是凶多吉少了,从这么高山上滚下去,不死也得残!

就苏涟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胳膊被身后大虎紧紧抓住。看着还不断下滑石沙,涟漪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真是好悬……头晕厉害,头重脚轻。

“用……我扶你吗?”大虎犹豫再三,说了出来。

涟漪摇了摇头,将自己胳膊从他大手中抽了出来,“谢谢,不用了,我可以。”

“恩,那你到我身后。”说着,大虎越过涟漪,走前方,以便涟漪再次不慎失足,他能从前面及时拦住。

两人又继xù

走,小心翼翼,大虎是放慢了脚步,时不时用余光关注着身后之人。

突然,苏涟漪又一声尖叫。

“怎么了?”大虎赶忙停了脚步,回身查看。

苏涟漪蹲地上,手捂着自己脚踝,本就苍白脸是白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疼很。”这两天真是倒霉催,频频受伤,难道要逼着她有时间找间庙拜拜?

大虎赶忙看向一旁草丛,有东西急急钻了进去。“是蝎子。”

扒开了鞋袜一看,果然,肿了一块,“没事,回头等它慢慢消肿。”说着,站起来想继xù

走,可惜,此时苏涟漪真真伤痕累累。

大虎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我背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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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病因

苏涟漪睡了很久,头晕沉沉得,很疼,很热,明明是睡眠休息,却非但不解乏,相反为疲惫。

梦,一个接着一个,乱七八糟,有是重回了儿时,有是回到了学校,有是工作,还有是这异世经历。

额头一凉,她顺势睁开眼,入眼是一名女子,长发挽髻,木簪斜插,五官精致,一双水盈盈大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虽然皮肤黯淡其上还有不少斑点,但单就五官也令人赏心悦目。

涟漪皱了皱眉,大脑混沌,竟考虑许久才想起她是谁。“初萤,你怎么这?”声音无比嘶哑,说完才想起,她不是应该山上吗?被蝎子蛰了,然后大虎说要背她,然后……

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涟漪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说着,水汪汪大眼便滴答滴答掉出珍珠大泪滴。

“傻丫头,哭什么?”挣扎着起身,浑身肌肉疼要死,看来是感冒了。苏家酒厂之事,虽她看似冷静,但也是上了一股火,加之一夜未睡,又上山下潭,应该就是那时着凉。

“你……病了,我好……害pà

。”初萤一边哭着,一边道。

涟漪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病就病呗,没什么大事,养好了就行。”说着,便翻身欲下床。

“你病了……”初萤赶忙上前拦着。

“乖,没事。”涟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初萤小脑袋,“别哭了,对身子不好,都要当妈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忍不住责备。

初萤赶忙努力收回眼泪,撅起嘴。“你才毛躁呢,有什么事让大虎去做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下水潭,女儿家家,怎么做这种有伤风化之事?”一说教,初萤头头是道。

涟漪笑着慢慢走过去将门窗开开,换了换鲜空气,“你是说游泳有伤风化?”向外一看,天已大黑。

“是啊,衣服都湿了黏身上,若是被外人看了去可如何是好?”初萤赶忙抓起一件衣服,跑过去帮涟漪披上。

“恩,知dào

了,下回一定注意。”没力qì

和初萤争辩,她虽是起床却也勉强,头晕脑胀,“初萤,帮我煮一碗姜汤水吧,好么。”

姜汤水暖身发汗,是传统治疗发烧感冒土方子。

“大虎给你抓了药,现正煎着呢。”初萤道。

涟漪一愣,抬眼看向厨房。果然,厨房内灯烛点亮,门开着,大虎修长魁梧身子坐小凳上,用蒲扇扇着小灶,其上有只专门煎药药罐。

思绪回到十二个时辰前,山上,她被蝎子蛰了,又体力透支情况下两次下潭,想必那时伤了风晕倒了罢。是大虎将她背下了山,请初萤来照顾,也是大虎抓了药,此时亲自煎药。

因为突然而来好心情,病痛仿佛消了大半,没想到来到异世,竟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照顾她。

“哦,对了,涟漪你一天一夜没吃饭,喝药前好先吃些东西,否则易伤了脾胃。”说着,便如同小蝴蝶一般冲到了厨房,给涟漪取一直大炤上温着粥。

远远,厨房中,初萤好像和大虎说了什么,后者则是回头向房内看,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涟漪心突然异常地跳动一下,一种莫名其妙感觉荡漾开来。

赶忙退了回去,到了屋子深处坐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胸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涟漪,粥来了,先喝上一些吧。”初萤笑嘻嘻地回来,两只小手捧着碗。

涟漪接了过去,温温粥从食道中划过,好似重带来生命活力一般。

粥刚刚喝完,大虎便提着药罐到了房内,南边厅里,将药罐中浓浓药汁倒入碗中,而后又细心地用勺子轻搅了几次,才端了进来。

涟漪满面通红,一颗心砰砰之跳,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种陌生感觉,难道就是传说中得……悸动?

但她和大虎才认识一个月有余,说话用掰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她怎么就……难道是因为,大虎是除了她亲人,第一个对她好异性?

好,苏涟漪此时发烧,即便是面色再红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大虎刚想将碗递过去,身子也是微微僵了一下,有些尴尬,而后将碗轻轻放了梳妆台上,转身出了涟漪房间,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大虎离开,涟漪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自了许多。

初萤脑子大条又单纯,自然没发xiàn

两人尴尬,欢地端起了碗递过来,“趁热将药喝了,要是觉得太苦,我给你挖一勺子糖去。”

涟漪干咳了两下,缓解了尴尬,“不用。”不就是药吗,她一个医生还怕吃药?说着,便端起碗,一口喝下。

那药汁一入口,饶是再淡定她,也猛地睁大了眼。

初萤一下子就笑开了,“我说吧,药汤很苦,我去给你挖糖。”说着,又如小蝴蝶一般飞走了。

涟漪狠狠将药汁吞下,忍住想吐**,“大虎,你给我过来!”

外劈柴大虎浓眉一皱,放下手中柴刀,走了进来,冷漠表情,一脸无辜。

“说,加了多少黄连?……呕。”她前生喝过中药,却没喝过这么苦中药。

大虎了然地点点头,“大夫说黄连败火,我便将剩下黄连都一起煎了。”

“多少?”涟漪捂着嘴,胃里苦得发疼。

“不多,三两。”大虎道。

“呕……”涟漪终于受不了,推开大虎冲了出去,本想吐到院外,但刚到院门口就忍不住吐了起来,刚刚药汁外加粥吐了个干净。

大虎大惊失色,难道这药中有毒!?也赶忙跟着涟漪到了院门口。

初萤正小心翼翼端着一勺子糖从厨房中出来,看见两人,也好奇地过来,“涟漪这是怎么了?好好怎么突然吐了?”

大虎茫然,“不知dào

,喝完药就吐了。”

涟漪刚想反驳——三两黄连,你怎么不加一斤?但这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因为只要一开口还想吐,只能一只手扶着院墙,一只手捂着嘴。

初萤看了看面色苍白涟漪,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大虎,大眼睛眨了一眨,恍然大悟,“我知dào

是为什么了!”

“为何?”大虎赶忙问,虽然他没表现出来,其实他很担心。

涟漪也捂着嘴好奇看向她,很好奇这天然呆初萤怎么就一下子灵光了。

初萤大眼一下子弯成了月牙,笑得好不开心,“从前我也有过,莫名其妙伤风,之后又莫名其妙想吐,这**不离十,是涟漪有孕了。”

大虎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未同房……

苏涟漪也急了,有什么孕!?她是黄连吃多了好吗!?此时真是应了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这时,苏白来了,他二姐病了,自然担忧得紧,一看三人都院门口很是诡异,好奇道,“姐,初萤姐,姐……夫,你们仨这干啥呢?”

初萤笑嘻嘻,“小白告sù

你个好消息,你姐她有孕了。”

苏白愣了一下,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面色苍白正捂着嘴苏涟漪,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尴尬大虎,转身,撒腿就跑,“太好了,我要回去告sù

爹,我姐有孕了!”

“不……”涟漪急了,张嘴欲反驳,但空气入口,又是浓浓一股苦味,“呕……”

------题外话------

感谢看官:

乔依霏霏,无硝烟xy,shazh,月如弓tayata潇筱菡,帅气土豆a815715

看官们一直问丫头什么时候入V,今儿丫头得知是16日。

字数已够入V,但还有8天,究其原因,原来是加、多结果。

其他作者一章都2字左右,丫头超过25章节就有12章,其中还有很多27、28,所以……还没到入V时间,字数就超了,囧。

有人建议丫头这几天少,一天1字,省多写免费公众文,但丫头决定,该怎么还怎么,就是多写个几万又如何?只要看官们开心就好,么么哒~

丫头爱乃们!

051,虚惊

妊娠初期,抵抗力减弱,身体易疲劳,有贫血倾向,营养不均,压力增加,比未怀孕者具备了多患感冒条件,所以,很多刚刚怀孕还未发xiàn

女性以为是普通感冒,服用了感冒药后,后悔莫及。

孕育生命,母体比从前消耗多热能,管怀孕期间血液份量有所增加,但其增加只有水分,浓度反而变稀,是以免疫能力减弱。

这些知识古人自然不知,作为医生苏涟漪是知dào

,她很想告sù

初萤,她仅仅是伤风,不是有孕,但那股子恶心实难以压下,无法开口。

抢过初萤手上勺子,将那整整一勺子糖塞入口中,嘴里含着,直到口中剧烈苦涩减淡,才将这糖缓缓咽了下去。

“涟漪,恭喜你啊。”初萤挺着肚子,兴高采烈地围涟漪身边,一回头,用一种暧昧眼神看向大虎,“大虎,也恭喜你,要当爹了。”

大虎满是尴尬,欲言又止,脸一片通红,“不……那个……我……”也好像吃了黄连一般。

涟漪赶忙用瓢舀一勺子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好半晌,这才勉强能开口说话,“初萤,我不是有孕,而且伤风和有孕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哪有,当年我刚刚有孕时候,就是伤风了呢。”初萤小脸通红,好像回忆起当初甜蜜。

涟漪刚想给她讲一些医学常识,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心中隐痛。初萤是个多么天真可爱姑娘,怎么就……早早守了寡?命运真是对她不公。

伸手轻轻拍了拍初萤头顶,涟漪僵硬着,量说一些安慰话,“你孩子一定会健康乐成长,放心。”虽然初萤没了夫君,但她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初萤。

涟漪一举一动都落入大虎眼中,他脸上尴尬少了一些,眼中有了别样思绪。

门外,响过一阵子车声,是老马头赶着驴车来了,驴车停下,第一个跳下来是苏白,而后是苏峰,苏皓也急急下了驴车。

“姐,爹和哥来了。”苏白冲了进来。

涟漪有种想晕倒冲动,狠狠瞪了多事苏白一眼。“爹,哥,你们来了?别听苏白瞎说,我没怀孕。”

“胡闹,怀没怀,你自己哪里知dào

?得找大夫!”苏峰胡子一翘,转身对老马头道,“老马,你去找个大夫来。”

驴车上,蒋氏正磨磨蹭蹭地下车,“等会啊,等我先下车了再说。”她为啥跟来?她可不是关心这个小姑子,而是苏皓实搭苏家太多钱,她生怕苏涟漪借这个引子又敲诈一些银子。

苏峰见蒋氏就窝火,作为公公却不能直接骂儿媳妇,便责备自家儿子,“大皓,你看看你妹子比你晚成亲都有了消息,你怎么还没消息?再不行就纳几个妾。”他指桑骂槐。

蒋氏急得直跺脚,是狠狠瞪了苏涟漪几眼。

“爹,现涟漪家事儿要紧,我事缓缓再说。”苏皓也是尴尬。

涟漪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大虎,刚刚听初萤说,你请了大夫了?”

大虎一下子便明白了涟漪意思,点了点头,“请了,说是伤风。”

“说了我有孕吗?”涟漪继xù

道,音量提高,让所有人都听着。

“没有。”大虎斩钉截铁。

而后,苏涟漪便是对院门口那一堆苏家人摊手,“抱歉,爹爹,哥哥,弟弟,让你们失望了,孩子这东西,急不来,既然你们都来了,就留下吃一顿晚饭吧。”看着这群家人,又是可气,又是可笑,还有一股子浓浓感动。

苏峰自然是不信,后还是坚持着让老马头请了大夫。

村里大夫二次到了苏涟漪家,很仔细地为涟漪把了脉,而后摇了摇头,“涟漪丫头除了身子弱了一点,并未有孕。”这是本家村,这大夫也姓苏,算是远亲,所以如此称呼。

苏峰见闺女没有身孕,很是失望,又担心她身体,“听老三说,你**被大虎背回来,是这么伤风吗?”

涟漪点头,“是。”大虎背她回来时,想必初萤等三人正上课,苏白是看到。

“老大不小了,稳当点,注意点身子,我先回去了。”苏峰没责备涟漪,转身就要离开。

“爹,您不留下吃个晚饭?”涟漪赶忙道。

“不了,好好休息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苏白也跟着苏峰离开。

倒是苏皓,应该是许久未见大虎了,到了他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肩,“我妹子确实任性了些,但本质却不坏,大虎你……多担待一些。”他只能这么说,从前涟漪怎么当街打大虎,大家都是见过。

“恩。”大虎点了点头,很郑重。

倒是一旁蒋氏冷哼了下,阴阳怪气。“还真以为肚子有信了,原来是空欢喜一场啊,小姑子,下回可别有事没事儿折腾人玩,我们可是忙得很。”

初萤有些生气,“你这人是怎么说话呢,涟漪没有怀孕已经很伤心了,你还火上浇油,你还算是亲人吗?”

涟漪苦笑,她有什么可伤心?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么!若是真怀孕了,她就彻dǐ

傻了,因为根本不知孩儿他爹是谁。

蒋氏见初萤开口责备她,立kè

掐起了腰,尖了嗓子。“这是我们苏家事儿,你算是哪根葱?一个丧门星寡妇,带了一股子晦气。”

“你……”初萤一下子噎住。

涟漪一皱眉,“大嫂你好留点口德,都是女人,何必那么刻薄?你还是想想怎么留住我大哥心吧,不然明儿我就让爹做主,给大哥纳几个妾,有个一儿半女,抬个平妻也好。”

“你……你……我们家事儿,你管着吗?”蒋氏气得要跳起来。

涟漪有些头晕,身旁有初萤和大虎,她怕初萤小体格扶不住她,何况初萤还有身孕,无奈,便只能伸手轻轻扶了下大虎手臂,“能不能管得着,你大可以来试试。”那语气冷冷,使蒋氏没由来打了两个冷颤。

“你……你……”你了半天,蒋氏也没说什么。

苏皓觉得窘迫,自家媳妇这么不懂事,让他难堪,“涟漪,这些银子拿着,回头自己补补。”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银子,塞入涟漪手中。

一旁蒋氏不高兴了,“苏皓,这可是我们家过日子钱,你就这么不停搭,可让我怎么活啊。”说着,便坐地上拍大腿,准bèi

开哭。

涟漪赶忙将银子推了过去,“哥,不用了,大虎能养家。”头油是一阵眩晕,刚刚好容易吃了点东西都吐了。

大虎听了这句话,身上僵了一下,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涟漪头重脚轻,险些扶不住,下一刻,只觉得一条有力臂膀将她揽怀中,她脸触碰到他坚实得胸肌,双颊火辣辣,却没力qì

推开。

苏皓见涟漪不肯收银子,便只能揣了回去,“行,若是你们缺钱管和哥说,涟漪你休息吧,我们也回去了。”他知dào

,若是坚持给钱,只能有损了大虎颜面。

“恩,哥、嫂子,慢走。”涟漪伏大虎怀中,不敢抬头,脸上火热,想必一定是尴尬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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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史上第一宠婚》作者:姒锦。军婚,伪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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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

叶词,tayata月如弓乔依霏霏渺渺花蚂蚁,谢谢!

*看官们着急不?其实丫头很着急,2多字公众章,好多想说说不完,丫头好捉急啊!入V吧,就可以撒欢文了,555555

052,实验

苏涟漪后来才得知,正如她之前料想,大虎背她回来时,初萤等人正是院中授课,初萤见她晕倒便跟到房内,大虎去请大夫时,初萤便为她换衣服。

天已大黑,涟漪喝下重熬制汤药,长长舒了口气。

大虎归来,他被涟漪打发去送初萤,一入门见到涟漪外厅桌旁坐着,一边捧着药碗,一边愣愣看着桌上放着石块若有所思。他不解,却没说话,也桌旁坐下。

“我刚刚让你准bèi

东西,都准bèi

好了吗?”她问,声音恢复了大半,却还是有些沙哑,不若平日里清脆似银铃,却别有一种诱惑味道。

“你应该休息。”大虎道。

涟漪放下碗,“我睡了一天一夜了,不用休息,再者说,我这个人心中有事便睡不着,即便是躺下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将事情解决了,安稳休息。”

这一个月相处,大虎也是多少了解苏涟漪,知dào

她看似随和淡然,但倔起来不输任何一人。不再反驳,走到院外,将涟漪要东西拿来。

是两只酒坛,一坛是苏家酒,一坛是普通酒。

倒了不同杯子中,涟漪端起苏家酒慢慢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放下了酒杯,用一旁准bèi

好清水认真漱口,又端起另一只酒杯品了一口普通酒水。

“大虎,你也喝喝看,看这两种酒有什么不同。”涟漪道。

大虎点头,取了两只杯子倒上酒,品尝了下,“酒曲味道大同小异,但苏家酒却多了一种味道,这味道独特,细细品来,别有一种滋味。”

涟漪点头,“是啊,但这种独特味道丝毫成为不了卖点,还平添了成本,不知dào

李府老爷怎么就突然喜欢苏家酒,单靠这种口味去打开市场,实是困难。”

大虎认同,“鸾国负盛名酒品莫过于南雀北漠,雀山云雾和漠酒,前者口味清爽香醇,口齿留香、意韵绵长;后者酒性猛烈,给人以酣畅淋漓之感。而苏家酒除了这略微独特口味,却无长处,口味寡薄,丝毫没后劲。”

涟漪无奈地笑笑,“原本我还以为苏家酒秘方有什么特别,大哥说爷爷还生怕秘方外泄,如今看来还真是可笑,即便是泄了,又有谁用这秘方干那费力不讨好买卖。”

“那你打算怎么做,建议苏皓关了酒厂?”大虎好奇地问。

“不,酒厂是哥命,怎能说关就关?”涟漪想到当日李府来人通知不再购买苏家酒时候,苏皓那颓废模样,“秘方不好,就改良,改良成名酒就好。”

大虎惊讶,“你懂酿酒?”这苏涟漪,突然有一天性情大变,还能医治怪病,如今难道还会酿酒?她还有什么不会?

苏涟漪一个医生,自然不会酿酒。抬起头看向大虎,平日里淡然眸子很是无辜,一撅嘴,“不懂,想想都头疼,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是病了,她也卖起了天真。

大虎撇开头去,被她那撒娇眸子看得心头发慌,“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涟漪拿起石块,“煮石头。”

“煮石头?”大虎一愣,如果说之前还能理解她初衷,如今却是真真不懂了,这苏涟漪怎么不按正理出牌?煮石头干什么?

涟漪伸手揉自己太阳穴,头生疼。“我怀疑仙水潭水是因为潭中浸泡缘故才有那种独特味道,如果找到根本,就不用再上山背水,减少了劳动力成本,酒价也能降下来许多。”

大虎恍然大悟,“所以说,即便是不改良口感,靠降低价钱,也能打开一些销路。”

“恩,聪明。”涟漪闭着眼,唇角勾着。

大虎将石块拿到了厨房,锅刷得干净,将石块放入,与水同煮,按苏涟漪话,这便是加温促使两者起化学反应。

“我煮就好,你进去休息。”大虎道,看走路还晃晃悠悠苏涟漪向厨房而来。

“没关系。”涟漪拉了把小椅子,厨房中坐下,很专注地等着水煮沸。

令苏涟漪失望是,水沸腾了,冷却后,却与普通水没什么两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

涟漪满是失望,“看来,这秘方还有那么两把刷子,不折腾了,回头还是我去哥那里套话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向房屋而去。

现代感冒药还需吃上大半天才生效,何况是这古代汤药,苏涟漪真伤风重感冒了,发烧、肌肉疼,头重脚轻。

大虎赶忙上前,伸手扶住她,浓眉一皱,想到此时此地也无外人,便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几步便入了房间。

蜗大虎怀中,苏涟漪睁大了一双眼,一动不敢动,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说没暧昧那是瞎话,如果……如果他真要发生什么,她怎么办?如果她拒绝,他会不会来强?

大虎身材修长健硕,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还算少年,但也许因是习武原因,身上已有了一股浓浓男人味,弄得苏涟漪心,莫名其妙跳厉害。

他用脚踢开她房门,涟漪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脑血管剧烈扩张,所有血液齐齐向大脑涌去。

他伏下了身,将她慢慢搁放床上,小心翼翼。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浑身肌肉紧绷得如同磐石一般,因为大脑急速充血,竟有了一种飘渺幻觉。她又高又胖,但身材伟岸大虎怀中却如同小鸟,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有一种错觉,希望自己如同小鸟一样依靠着他,让他为她遮风挡雨。

将苏涟漪放下后,拉过被子为其草草盖上,大虎转身就走。

出了房门,大虎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肌肉卸下劲来。刚刚……气氛怎么如此尴尬?

大虎离去了,房内那股男人味减淡许多,苏涟漪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到底胡思乱想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怪异想法!?

……也许,多半,可能是发烧引起。睡觉吧,睡醒了就好了,太可怕了,刚刚那浮想联翩女人绝对不是她苏涟漪。

房内静了,涟漪睡了,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题外话------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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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做填房:农家药女》作者:纯露鬼鬼。农家文,刚刚完结,

《天下无“爷”》作者:未央长夜。连载中,女扮男装,女强文。

老规矩,不贴简介,因为丫头以人格担保,这些都是好作者,写不错坑品好,放心去看好了~

*贫嘴丫头感谢名单——

感谢看官:半半仙儿11,ang114,落郗happy,初萤,极目飞飞他姐,tayata,viky9,潇筱菡,乔依霏霏,dbazby,夏好,谢谢!谢谢!含泪╭╮

085,群菁(上)(求票!)

欧阳家,群菁会。

商贾比之官宦聚会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处都是互相攀比、相互攀附,说着场面话,实则是分帮结派勾心斗角。不同处是商贾人家少了一些儒雅,多了一些犀利,当然,也只是一定范围内犀利一些,大半时间都是曲意逢迎。

比之男宾区,女宾区是硝烟弥漫、暗流激涌。

李夫人陶氏,自从用了苏涟漪提供得神仙方试用装紧急调理了几次,皮肤明显紧致许多,因皮肤不再松懈,就那平日里不易擦匀粉,也是涂得很匀。有了这样皮肤,自然可以换一身年轻些得装束。

如果说之前陶氏看起来四十有余,如今看起来便只有三十出头,一扫平日里深沉颜色,身上穿是墨绿色荷叶绣图锦缎长裙,配之粉色含苞待放芙蓉,有蝴蝶飞舞缀着金丝。

没有花团锦簇,却别有一种清淡雅,彻dǐ

甩来了铜臭。她摇着团扇,硬生生将身边左右同龄贵妇们狠狠比了下去。

那些贵妇眼中惊讶,心中嫉妒,却不能直白白地问出口。

其中一名雍容华贵贵妇孙夫人,为青州县富贾正妻,与李夫人交情还算过去,身边坐着一位妙龄少女,那少女眼不大,却妩媚,有一股**精明里面,她叫孙倩儿,孙家嫡女,青州孙家与岳望李家有生意往来,而孙倩儿早就倾慕于李玉堂,誓要作李家儿媳。

孙夫人用团扇微微一遮嘴角,侧过身靠近女儿孙倩儿耳边,说了什么。

孙倩儿眯了眯锐利小眼,点了点头,母亲授意下,热情地到了李夫人身边,一口一个“陶姨”叫得亲切热络,而李夫人也是慈爱回应。一群妇人们说着客套话,那孙倩儿甜甜小嘴便开始奉承起李夫人。

另一位贵妇王夫人心中不免嫉妒,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李夫人当然美丽大方,不仅是自己美,连那儿子李二公子也是美名外,勾了村妇夜半献身,可见其魅力。”

说,正是李玉堂和苏涟漪流言,至于她说李玉堂“美名”,自然按时是“臭名”。

其他夫人们不动声色,其实都竖起了耳朵,心中偷笑,静观其变等着笑话看。

孙倩儿生气了,“王夫人您可不能瞎说,玉堂哥哥可不是那样人,苏涟漪那个村妇是上杆子勾引,玉堂哥哥一直厌恶,这流言,定然是那村妇传,和玉堂哥哥无关。”

王夫人哼了一声,一仰头,“这真是孙夫人教育好闺女,就这么不分大小毫无礼貌,我倒要看看,谁家能娶这么个没规矩姑娘。”

孙夫人面子有些挂不住,闺女到底还是年幼,心中压不下事。

众夫人暗暗笑着,那王夫人继xù

道,“倩儿,本夫人与你娘也算姐妹,作为长辈就好心叮嘱你一声,女子要有矜持,这还没过门就扑过去,与那村妇又有什么区别?”

“你!”孙倩儿面色通红,若不是场合不对,非上去挠这贱妇不可。

孙夫人也不是省油灯,“王夫人,我家倩儿还小,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喜欢亲近李夫人罢了,就不劳您操心了,您还是操心自己闺女吧,嫁到刘家五年肚子还没动静,再这么下去,刘家妾室们儿女都成家立业生子了,你那王小姐也可以直接当祖母,也算是省了事。”

“你!”这回喊出这个字,是刚刚还趾高气昂王夫人。

一群夫人们心中笑着,有好戏看,为何不看?

李夫人未发一言,即便是听见王夫人话,也不生气。并非是她脾气多好,而是心中暗笑,这些没见识妇人,眼高于顶,都不知苏涟漪被邀请来了群菁会,一会少不得要被闪瞎双眼。

“好了,别说了,”李夫人慢慢开口,“王夫人,涟漪那孩子我是知dào

,我儿与涟漪谣言确实是误传,而且,涟漪也不是你口中村妇。”

王夫人冷哼,“看来,李夫人还是很看好那村妇嘛,怎么,难道想讨了村妇当儿媳?”

李夫人微微一笑,“若是孩子看对了眼,讨来又何妨?”

一群夫人都震惊了,这李夫人平日里势利,唯利是图,她眼中只有利用,哪有什么感情?今日怎么大变样了?

李夫人继xù

道,“王夫人,我们也算旧识,有句话必须要提醒你,做人要慎言,别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之人。”

王夫人冷嗤了一下,“不知李夫人说不能得罪之人是哪一位?是孙夫人,还是你李夫人?”气焰嚣张。

李夫人轻轻扫了她一眼,眼中轻蔑,“你可知,欧阳老先生邀请了一位商界秀?”

“哦,是谁?”王夫人问。

李夫人冷笑,“正是刚刚你说,与我儿有谣言那名村妇,苏涟漪。”

众夫人哗然,欧阳老先生邀请了村妇?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也大吃一惊,“不可能,你怎么知dào

?”

李夫人继xù

淡然摇着团扇,“自然是刚刚见到了,话说回来,若是欧阳老先生知晓你王夫人众目睽睽之下侮辱他老人家邀请贵客,不知会不会生气。你刚刚问我不能得罪之人,这欧阳老先生,可算是不能得罪之人?”

众人又是哗然,欧阳老先生,自然是不能得罪。

凌氏面色白了又白,有些怕了,眼角忍不住扫向一旁,生怕这些旁伺候欧阳府下人,将她刚刚话传出去,那样就糟了。“陶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么会说欧阳老先生贵客坏话,都是误会。”那声音很大,故yì

给旁人听,对陶氏,也立kè

改了口。

众人还震惊中。

李夫人有些得yì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道理很简单,妹妹,下回,你可要注意着点。”一下子将王夫人气焰狠狠打压。

孙倩儿脸色却挂不住了,本以为帮李夫人说话讨了欢喜,却没想到,没出气不说还引了侮辱。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母亲孙夫人身边,暗暗咬牙,撕着帕子。

李夫人众夫人中,地位立kè

平地而起,连说话口气也硬实了很多,“刚刚众夫人都好奇,为何我今日看起来年轻许多罢?”

“是啊。”一众人回答。

李夫人笑了笑,“因为涟漪那孩子孝敬,刚刚研发出了可返老还童神仙方,就立kè

给我送了来,亲自帮着我敷面,所以看起来才年轻许多。”

众夫人惊讶,“神仙方?那是什么?”

李夫人回答,“是一种妆品,效果奇佳,涟漪那孩子真是个能干,苏家药酒便是出自涟漪之手,想必你们家家都饮用吧?如今这神仙方,可以想到,不久将来上市时,少不得引人争抢。”

李夫人这么说是有原因,一方面答yīng

了苏涟漪为其宣传,另一方面无形之中将苏涟漪拉成了“自家人”。人人都知晓了苏涟漪与李夫人关系亲近,也都忍不住猜想了那流言真伪。

——想必,为真。

只有一人很生气,是孙倩儿。

她暗暗撕着手帕,讨厌这些妇人将玉堂哥哥和那村妇拉一起,恨,她很恨!

那个村妇,千万别落她手中,否则定要她好kàn



……

与女宾客区得硝烟不同,蜿蜒小路上,锦簇梨花林种,两人聊得正欢。

与其说是聊天,还不如说是一个人讲、一个听。苏涟漪讲,李玉堂听。

涟漪平日不是这么多话,但今日却反常地为这白衣朋友讲解蜜蜂知识,只因她是真真喜欢蜜蜂,喜欢蜜蜂单纯、勤劳以及忠诚。

李玉堂很惊讶,从来未想过,这普通常见飞虫竟有这么多故事。

蜂巢大家族中,有一名女王,而其他蜜蜂都是这女王子女。除了女王,蜜蜂们没有生殖能力,他们日日夜夜辛苦工作采蜜,就是为了养活家中兄弟姐妹,当这些兄弟姐妹长大了,也会参与到采蜜队伍中,以养活即将准bèi

出生兄弟姐妹。

李玉堂听得入迷,又十分震惊,这种无私付出和严谨纪律性,是怎么做到?就如苏涟漪所说,蜂群中不存背叛,是人永远比之不过。

简单生活,远离算计,别说这苏涟漪喜欢蜜蜂,这么听来,他也是很喜欢。

当然,这些事,他惊讶——苏涟漪是怎么知dào

这些闻所未闻之事?

这苏涟漪就仿佛是一个谜,越是深入接触,谜团便越是大,越是无法解开,而却又引人去继xù

探索。

这一刻,李玉堂竟忘了从前苏涟漪,好像那肥胖苏涟漪从未存于世,如同一场噩梦,如今醒了,那人就没了一般。而眼前,才是真zhèng

苏涟漪。

涟漪说了半天,有些口渴了,才想到,两人见了两面,人家又陪着她扯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没介绍身份,“我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李玉堂一愣,气氛顿时尴尬,他……要怎么回答?

“怎么?”涟漪不解,“你方便回答吗?”

“不是……”李玉堂急急道,却又是尴尬。

正当这时,有一名欧阳府下人赶了来,简单行了礼,恭敬道。“两位客人,正宴就要开始,小特来提醒,二位若是不识路,小便为二位引路。”

李玉堂心中长长舒了口气,这小厮来得正好,缓了一时之急,但问题虽暂时解决了,以后可怎么办,难道以后两人再无交集?

不知为何,李玉堂很喜欢听她潺潺之语,听她讲一些奇之事,第一次后悔曾经做一切,活活将自己路堵死。

“那就有劳了。”涟漪道。

小厮点头,走前,为两人引路。

就这三人准bèi

出了这幽静小路时,李玉堂却突然道,“这位小哥,我们到这里便认识路了,你先去忙,我们还有些事,随后便到。”下了决心,他要说出。

涟漪不解,他有事?

小厮答yīng

,又是一礼,转身离开。

树林中,重恢复了平静,还是这两人,一人一身白衣如雪,一人一身水蓝如天,两抹身影颀长,相对而立。

“苏小姐,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坦诚交代。”李玉堂暗暗咬牙,道。

本来还算轻松愉悦气氛,一下子僵持下来。

涟漪秀眉微微一颦,有种不好预感。“恩,您说。”

李玉堂缓缓闭上了眼,挣扎地说出。“我,就是……李玉堂。”

李玉堂!?苏涟漪震惊,看着面前白衣男子,刚刚两人还随意而聊,现却……

玉堂垂下了眼,等待对方反应,不外乎就三种——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冷嘲热讽,要么便是直接甩袖而去。

心中隐痛,刚刚那随性聊天情景,是否将一去不复返。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这人就是李玉堂,那个背后害自己,又宁可赔银子也要打压自己李玉堂。

她曾幻想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没想到,真zhèng

相遇却是如此。

李玉堂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心中愧疚。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不会做那些,对天发誓。

“原来你就是李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涟漪含着笑,慢慢道,听不出什么愤nù

仇恨,但口吻中哪还有刚刚那般随意?

两人凭空出现距离。

李玉堂惊讶抬眼看她,没有责骂、没有嘲讽、没有甩袖而去或者干脆给他一嘴巴,为什么如此镇静?“你不恨我?”

涟漪淡笑着缓缓摇头,“本以为是恨,但见了面才知,其实不恨。从前你对我所为,说实话,与其说是愤nù

憎恨,不如说是莫名其妙。”

对啊,就是莫名其妙,刚穿越来就被人如此针锋相对,她被迫承受本尊报应,很是无辜,也很是莫名其妙。

李玉堂难以置信,“我有一事不解,你真不记得我了?”

涟漪点头,“我曾得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失了忆,”说到这,她也是有疑问,“李公子,你能告sù

我,我从前是如何得罪你吗?”

本尊到底做了什么,让李玉堂如此愤nù



李玉堂不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她从前天天缠着自己,放言要嫁入李府,为他引来了漫天嘲笑?难道要说她扑到了他身上,对他产生了难以磨灭心理阴影?

可恨是他爹还离不开苏家酒,每每送酒,那苏涟漪都要跟来,对他骚扰。

如果面前还是从前那胖子,这些话他能说出来。但面对此时苏涟漪,他却说不出来,总觉得,她与那胖子,不是一个人。

见到李玉堂表现,涟漪心中知晓,看来她猜对了,定是本尊曾冒犯过李玉堂,而后才有李玉堂报复。她,只是背了个黑锅罢了。

她真是……屈啊!

李玉堂沉默,只见他俊美淡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矛盾挣扎。

涟漪叹了口气,“李公子,过去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从今以后,放下干戈,可好?”

李玉堂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同意。

心中却一次次地想问——两人可否还能这样聊天,散步。

苏涟漪想了一想,“李公子,有件事,我想和您解释一下。”

李玉堂赶忙道,“何事?”此时该解释道歉,不应是他吗?

涟漪尴尬,“就是,近传言……呃……关于我和你那件事,想必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吧?这个真是抱歉,但我还是想解释下,当日之事并非像传言那样不堪,我和另一人也是清清白白,并未有过丝毫肢体接触,这是有见证人。”

李玉堂点了点头,“哦,那件事啊,知dào

了。”

他莫名相信,苏涟漪不是那般胡来之人,却未发xiàn

,自己“名声”再一次被毁,却不像从前那般气愤。

涟漪见话说完了,便一福身,“若是没事,奴家便告辞,李公子请便。”说完,便转身欲走。

苏涟漪一声“奴家”,彻dǐ

将残存后一丝欢气氛撕裂,两人中间凭现万丈鸿沟。

“等等,”李玉堂叫住她。

涟漪回身,面容还是那般淡笑,却没了刚刚讲解蜜蜂知识时亲切,相反,是礼貌笑。“不知李公子还有何事?”

这句话,又是一堵透明墙,将李玉堂狠狠推开。

“我……”李玉堂心中焦急。

涟漪又是一福身,准bèi

转身而去。

“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李玉堂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苏涟漪垂下了眼,想了一下,而后认真道,“当然,刚刚我说过了,从前之事都一笔勾销,很高兴认识你,李玉堂李公子。”

李玉堂哪能听不出其中客套,只能心中苦笑,有恶因必有恶果,现他是自食恶果罢了。“你可识路?”

涟漪这才想起来,“不识。”

玉堂轻叹了口气,“若是苏小姐不嫌弃,我来引路,若是坚持独自去,我便先行一步,唤来欧阳府下人,为你引路。”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苏涟漪自然不好再说别,毕竟刚刚是她说过——从前事都放下。虽然这么说,心里没疙瘩是假。

“那奴家便与李公子同行吧。”虽是同行,涟漪还是自动向旁走了离开一步,保持着一段距离。

李玉堂有种失落感,不知这失落感何来,只能顺着往年与会记忆,带着苏涟漪向主宴席场而去。

……

当李玉堂和苏涟漪到宴席大厅时,人们都已入座,欧阳府训练有素下人们有条不紊地端上精致菜肴,李老爷一抬头,看见自己儿子和苏涟漪走一起,有些惊讶,两人不是一向不对付吗?

“玉堂,怎么才到,入座,为这些前辈们敬酒。”李福安道。

“是。”李玉堂赶忙答yīng

,刚想向前走,却想到一侧苏涟漪。停了脚步,“你怎么办?”

此时男女宾客虽都一起,但却不是同桌,女客们都另一侧,家眷区。所有接到请柬之人,都这男宾区。

这苦恼问题又袭上心来,涟漪哭笑不得,“我也不知。”

一些离得进,都回头频频看来,有些奇怪,这身材高挑气质端庄女子是谁家家眷?为何不入席,来这主客区干什么?

李玉堂看了一眼李福安,又看了一眼犯难苏涟漪,耳根莫名一红,压低了声音,“若是……你不嫌弃,我身侧吧,有我照应,也少了尴尬。”

苏涟漪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唯一办法了,也低声道,“好,谢谢你。”

众目睽睽之下,这名身穿水蓝色褂子女子,就随着一身白衣李玉堂入了席,主宾客之人不解,这女子怎么这么没规矩,怎么来主宾区,但出于礼貌,无人真开口质疑。

女宾区也是一片哗然。

“看,李家二公子竟带了名女子入了主宾席。”

“真是没规矩啊。”

“那名女子气质倒是不错,穿着差了些,到底是谁家姑娘?”

“现孩子啊,真是不吃羞耻啊。”

议论纷纷呢。

这可把孙倩儿给气坏了,小手捏着茶碗,恨不得把茶碗捏碎。

所有女客都不约而同看向李夫人,而李夫人只是轻轻看了一眼,便欣慰地笑了。

“李夫人,与你家二公子一起姑娘,你可认识?”有位夫人问。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那姑娘,正是刚刚我们谈到苏涟漪。”

女客们又是一片沸腾,议论纷纷。

之前不是传说苏涟漪又胖又丑吗?如今一看,哪与丑有半丝关系?那身材高挑,气质恬淡,动作优雅,说是官家小姐也是有人信。

有一名夫人赶忙道,“李夫人,苏小姐那千金方什么时候开始卖啊?我都迫不及待地想买了,要不然,一会您牵个线,我也先买些试用装,高价也行。”

被这夫人一提,其他夫人们也都纷纷表示想购买。

李夫人一一客套着,视线忍不住又扫到了主宾区苏涟漪那抹水蓝色身影上,心中是坚定,定是要将这摇钱树弄到李家!苏涟漪商品,加之李家庞大产业,定然能大赚特赚。

又看向一旁李玉堂,此时李玉堂是赎罪也好,真心也罢,很是心细地照顾着苏涟漪。欣慰地笑了一笑,虽然儿子搬出了李府,和她斗了气,但好歹,她话算是听了进去,这样就好。

李老爷那桌,人们有些尴尬,有人不解,有人不屑,李玉堂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一年未见,晚生给各位前辈敬酒了。”

众人都呵呵笑着端酒喝。

玉堂继xù

道,“也许诸位前辈不认识这位姑娘,晚辈来介绍下,她便是苏家酒厂东家小姐,也正是发明名誉天下苏家药酒苏涟漪,苏小姐。”

众人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女子就是传说中苏涟漪。

涟漪尴尬地笑了下,也端起酒杯,“涟漪初入商界,对各位前辈慕名已久,如今一见顿时钦佩,先敬诸位前辈一杯,涟漪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将那一杯酒饮下。

众人也都纷纷喝了酒。

座这些人都是商界名人,层次与李府老爷李福安相当,有些甚至盖之,苏涟漪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他们自然不认识苏涟漪。

但不认识归不认识,名声是听过,就算是没听过苏涟漪,也都喝过苏家药酒。这药酒疗效了得,这些走商之人谁身上多少没个风邪之症,喝了这药酒身子便暖和许多,于是,人人都买,人人收藏。

涟漪坐了下,头微微侧向李玉堂,低声道,“谢谢了。”

被她感谢,李玉堂心中成就感迅速膨胀,“不客气,大家都是朋友。”连忙道。

恭敬不如从命,涟漪点头答yīng

,对李玉堂隔阂少了一些,但距离,却还是存。

李老爷从头至尾未说话,知晓两个孩子之间有矛盾,如今就让玉堂将功补过,也希望两人能和好。

另一边,角落里一桌。

叶词缩一旁,左手拿着扇子,遮着脸,一双桃花眼紧张地看向女宾区,找寻苏涟漪身影,很是矛盾,因既想看到那身影、又不想看到。

想看到原因,自然是想念佳人;而不想看到原因,是怕自己被认出来,暴露了身份。

叶词身后站着伺候叶欢,心中不免一次次叹气——少爷平日里鬼聪明,怎么一碰到苏小姐就犯傻?现这是傻上加傻,吃饭还打着扇子,人家都以为他有病。

叶词身旁一位公子哥道,“叶公子,你这是找寻哪家闺秀?”打着趣。

叶词没搭理他,继xù

一边遮脸,一边找。

正这时,李老爷那一桌正好是苏涟漪敬酒,叶词没看见,因注意力都女客区,叶欢却看见了,赶忙到叶词身边,趴他耳旁。“少爷,我看见苏小姐了。”

叶词一着急,差点向桌子下面钻,“哪里?她哪里?”一边说着,一边用扇子将自己脸遮得严严实实。

叶欢白了一眼,“少爷,别遮了,苏小姐不女客去,主客区,李公子身边。”

“啊?”叶词一惊,呼地一下站起来,把同桌人吓了一跳,不解地看他。叶词顺着叶欢手指方向看去,不看还好,一看恨不得直接冲过去继xù

和那小白脸打起来。

只见宴席上,苏涟漪一身水蓝褂子,青葱玉手端着酒杯,耐心听着同桌人客套,笑意盈盈,而李玉堂则是坐她身边,时不时为其解释介绍,涟漪听到后变微微点一点头,有时则是看向李玉堂一眼。

两人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呸!什么金童什么玉女,他瞎想什么?

天,他……他……他真想找块豆腐撞死,因为自己疏忽,竟被那小白脸钻了空子!不行,他得过去。

李老爷桌上,男人们谈着生意,就这乱世生意发表着看法,边吃边聊。涟漪听得仔细,有些实听不懂,就轻声问身侧李玉堂,后者则是压低了声音,耐心为其解释。

此时苏涟漪很后悔!她刚刚真不应该梨花树林乱转悠,生生错过了这么好机会,她应该厚着脸皮男宾区,听这些人谈话。

这些老生意人经验丰富,随便一句话,就够她和哥哥苏皓探索一年。

有个面貌和蔼中年人,却突然将话题扯到了苏涟漪身上,“苏小姐,老夫得敬你一杯。”说着,举过酒杯。

涟漪一愣,没想到牵扯到自己身上,冷静下来,笑了一笑,赶忙举杯,但那杯中却只有半杯酒,刚刚听得入迷,没想起斟酒,而身后伺候丫鬟想来也是忘了。

就她手忙脚乱地想倒上酒再举杯时,身侧酒壶被人拿起,轻轻一斜,为她斟满了酒,是李玉堂。

“谢谢。”涟漪由衷道,心中汗颜,这一次席,也不知对李玉堂说了多少次谢谢。

玉堂笑着摇摇头。

涟漪端起酒杯,“这位前辈,涟漪有何功劳,让您一定要敬?”

那人哈哈一笑,“老夫膝盖常年冰冷酸疼,到了阴天下雨,是苦不堪言,多亏了苏小姐药酒,如今舒适了许多,只要不是变天,便鲜少疼。”

这人话引起周围人共鸣,人们也都纷纷端起酒,一饮而。

涟漪笑了笑,也端起了酒杯,姿态优雅。“不知前辈腿,疼了多久了?”涟漪道。

那人没想到苏涟漪能继xù

问,便答,“哈哈,有年头了,少二十年。”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这风湿病越是到晚年越是遭罪,搞不好便能股骨头坏死,李老爷风心病也是后果之一,这些人常年行商,看似风光,其实也是有苦难言。

“这位前辈,一会宴席之后,您可将贵府地址留给我,回头我配置一些专门针对此证之药,派人送去。”

那人惊讶,本以为有了药酒就能缓解,却没想到这群菁会能见到创造药酒苏涟漪,没想到这苏涟漪竟要位他专门配置药方,惊喜,实是惊喜!

“那就感谢苏小姐了,老夫定有重谢。”那人高兴,又端着酒,连饮三杯。

其他人也纷纷要这药,涟漪微笑着应允,让他们宴席之后留下地址,她配置好后,便送去。

旁边也有人呼啦啦地围了过来,涟漪微笑着一一允诺,留下地址,药物奉上。

她不公开药方,这些人也不问,大家都是商人,知晓规矩,人人都惊叹着这苏小姐。

涟漪重入座,却想起一旁李玉堂,“李公子,你手好些了吗?”低声问。

玉堂点了点头,伸出了手,白皙指尖还是有些肿。

涟漪看后笑着,“其实你占了便宜了。”

玉堂不解,“什么便宜?”

涟漪继xù

道,“例如刚刚那位前辈寒腿,有一种佳至于方法,便是抓着蜜蜂,让蜜蜂蛰之,那蜂毒活血去风邪,一到两年,便可痊愈。”

李玉堂惊讶,“真这么神?”看着自己指尖。

涟漪由衷地笑笑,“当然,所以说,你占了便宜。”

两人对话声音不大,虽并未靠一起,但对于外人来说,却略略亲昵。

同桌上了年纪之人都是过来人,带着些许暧昧地看着这对金童玉女,有些则是带着暧昧给李老爷敬酒,李老爷就如同见不到一般,默认、默许。

这可怕两人给气坏了!

一个人是叶词,另一个人是那孙家小姐孙倩儿。

叶词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把叶欢吓坏了,“少爷,您冷静,冷静。”他怕少爷和李家公子再打起来。

“冷个屁,再冷,美人儿都让人抢走了,那个可恨小白脸。”气呼呼地过去。“涟漪。”

涟漪刚说完话,一抬头,惊讶,原来这叶词也接到了邀请?“我们又见面了,词。”

李玉堂听见了苏涟漪对叶词称呼,心中猛然一酸,两人关系这么亲密?又想起那传言,虽传闻他与苏涟漪,但实jì

上确实叶词与苏涟漪,难道他们……

不对!李玉堂想起苏涟漪话,两人没有肢体接触,苏涟漪既然说了,就一定是那样!他相信苏涟漪。

其他人见到叶词,也惊讶,这叶词也和苏涟漪认识?

若是普通公子哥,座得众人也许不会过多理睬,但对方确实叶家三公子,自然都立kè

站起来打招呼。

叶家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城首富!是鸾国首富!

其地位鸾国首屈一指,其根基比这欧阳家族还要根深蒂固。

叶词毕竟也是明白人,就算是气愤,还和座得各位招呼,而后从旁拽来一把椅子,对坐涟漪另一侧人道,“前辈,抱歉,晚辈碰见了熟人,麻烦挪挪。”

一众老头都站了起来,开始挪椅子,那场面何其壮观?

好身后有伺候丫鬟下人,赶忙上前帮忙,这才没让秩序乱起来。

明明一张桌子可容十五人,但苏涟漪这张桌子就塞了十六人,叶词那表情态度十分明确——爱咋咋地。

宦官中,官职大小决定地位,而商业,便以影响力决定。虽然叶词年轻尚轻,但其身后代表可是首富叶家,这些人自然都是无奈任其嚣张。

叶词挤了进来,伸手立kè

有丫鬟送上干净碗筷,那叶词便旁若无人,夹起一筷子菜塞到苏涟漪盘子中。“多吃点哈,如果觉得这里东西不好吃,回头出去我请你吃好吃。”大献殷勤,势必要将李玉堂狠狠挤下去。

苏涟漪哭笑不得——大哥,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

旁边人都迷糊了,这苏小姐不是和李家公子是一对吗?怎么又来了叶公子?

李玉堂气坏了,浑身肌肉僵硬,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今日就要和这叶词再打一场。

见叶词大献殷勤,李玉堂很着急,但这种毫无礼节行为,他是做不出,只能一旁干着急。

叶词来这桌目很简单,就是伺候涟漪夺得芳心战胜情敌,至于其他人,他才不乎,除了欧阳老先生,这里没一人都没资格让他严肃下来。

他叶词,从来都是这么嚣张。

苏涟漪终于忍不住了,脸上笑容也挂不住了,板下了脸,“词,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压低了声音道。

叶词一抽鼻子,退了回来,“别……别生气,我不夹了就是了。”

众人暗暗惊讶,这苏小姐真是好本事,颠倒众生!那李玉堂已是个人才,商界神童,如今连这鬼才叶词也能降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叶词乖乖听话。

李玉堂心中不是滋味,他们二人关系竟然……已这么好?

自从知晓了他身份,涟漪对他虽然客气,但却总是保持着距离,但与这叶词,却是真心交往,他能看出。

叶词轻蔑又带着挑衅地白了李玉堂一眼,用眼神说——看好了,涟漪是我,你要是识相就滚远点。

涟漪虽不说,但却能看出面前这些商界前辈都很尊敬、很怕叶词,可见……叶词身份不简单。

众人都没注意是,有一名穿着上等丫鬟打扮女子,端着一碗滚烫汤,面露阴险地混了过来,而刚刚大家注意力都叶词和苏涟漪身上。

那女子是谁?正是孙倩儿贴身丫鬟。

那丫鬟到了众人身旁,“苏小姐,这是我们家小姐特意让奴婢端来珍珠莲子汤,送予小姐,这是女宾席才有,主宾席没有。”

涟漪一愣,她怎么不认识小姐?难道是本尊认识?

刚一回头,就见那丫鬟状似脚下一绊,一碗滚烫汤就这么直直泼向涟漪脸上。

两名护花使者一愣,李玉堂下意识伸手去挡,而叶词反应,一摇折扇,挡涟漪脸上,那汤全部泼向叶词名贵折扇上,

但脸上是避免了,所有汤都顺着折扇流到了苏涟漪身上。

“你是哪家丫鬟?”叶词一下子怒了。

那丫鬟噗通跪下,“小姐息怒,是奴婢笨手笨脚,我家小姐一片好心。”心中憎恨,为何不泼到她脸上?

涟漪才没心思质问这个,她赶忙拉起水蓝褂子,怕这汤透过褂子染上里面那雪白衣裙。那衣裙万万不能脏!那可是初萤心血!

一着急,涟漪一下子站起,赶忙解开褂子前带子,将那褂子脱下。

一旁沸沸腾腾人都静了,因为见到苏涟漪那一身天女散花裙。

------题外话------

今天迟了,抱歉,妹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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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妹子们,呜呜呜呜呜……继xù

求月票~不知苏涟漪这样登场,大家喜欢否?

094,惊惊讶(飞峋准备出击)

初萤分娩,震撼了这世间所有人!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生子方式!原来将人肚子剖开再缝上就不会死!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胆大女子!

而初萤分娩,也震撼了云飞峋!

原来男子和女子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相爱,而要作努力!原来一名男子为了得到女子欢心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原来他竟如此幸运,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她青睐!

好吧,就初萤分娩这件事,云飞峋脑子与正常人不太一样,思路与方向也不太相同。

那一日,苏涟漪为初萤进行了接生手术,而初萤家院子里,云飞峋被两名多管闲事接生婆谆谆教导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涟漪做太少,这么木讷自己,别说女子会不会喜欢,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满意。

于是,云飞峋决定,要和两位接生婆口中“潇爷”学习,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做一些努力。

这几日,苏涟漪日夜初萤家中守着,伺候她坐月子,生怕她伤口感染。虽然涟漪很努力,但初萤还是陆陆续续发烧三日,而苏涟漪则是衣不解带地照顾。

同样旁帮忙孙阿婆和吴氏两人大为感动,自然是不停劝着涟漪休息,但涟漪哪肯?她生怕真睡了一觉,初萤就没了。毕竟,这是医疗条件低下古代。

三日过去,初萤各种高烧、低烧终于褪去,伤口炎症也得到了控制,意识也清醒了,那孩儿也是极乖,除了出声那一日哭喊不止,这三日鲜少哭闹,仿佛知晓自己娘亲病了一般。

云飞峋这几日可忙坏了,除了要送饭,也抽时间遍访苏家村朋友们。

朋友?自然是之前他日日去田地里,周围左右与他年纪相仿年轻村汉,其中关系好还属苏迪宝家,因为两家地挨着,两人同岁,时间长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也就熟了。

这苏迪宝,按辈分与苏峰同辈,涟漪和飞峋还得称呼他一声小叔叔。

正是盛夏,中午太阳火辣辣,人根本无法田地里久呆,村民们都家中睡午觉,而云飞峋犹豫再三,去了苏迪宝家。

路过了一条小河,那河边有不少正洗衣村妇,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

笑着聊着,用清澈河水洗着衣服,一抬头,看见路过云飞峋。

“喂喂,你们看,那不是涟漪家男人吗?”有一中年村妇道,因鲜少见到云飞峋,此时见到,很是惊奇。

一群女子们赶忙停了聊天,齐齐向飞峋看去。

把飞峋弄了一愣,这些女人都看他干什么?很不习惯这种被注视目光,紧走几步,过了这河边小桥,向苏迪宝家赶着。

“是啊,就是涟漪家男人,听说叫大虎。”又人顺着说着。

有一名年轻姑娘道,“我记得从前隐约见过一次,印象不深,只记得那脸很是骇人,为什么现看起来顺眼许多?”

旁边有姑娘笑道,“是啊,他确实比以前好看了,也不知道咋回事?难道是因为用了涟漪神仙方?”

“说起那神仙方,真是个好东西,我家三妹不是神仙方妆品厂吗?听她说,她们装瓶时候,时不时就蹭上一次妆品,没想到那手立刻就白净了。”有人道。

“对,**不离十就是大虎用了神仙方,啧啧啧,这大虎真是越看越英俊,你看那身材,宽肩窄胯,那两条腿啊,怎么就这么长?”

“哎呦,九嫂这是心动了,咱可当啥也没听见,不然九哥找我们算账。”有人笑着叫着。

一句话,引起一片娇笑。

那被称作九嫂女子害羞了下,但到底是结了婚生了娃,比一般姑娘要放得开,此时周围左右又没男子,自然也顺着开玩笑,“九嫂我没动心,就是心疼那涟漪丫头,从前胖,估计也禁折腾,现瘦那小身子骨,搞不好哪天大虎用劲儿过猛,涟漪就下不来床了。”

“哈哈哈——”这种带着荤笑话,引起一群村妇哄笑,而未婚生姑娘们自然不好意思听这种话,抱起了要洗衣服,默默去了别地方清洗,

好,云飞峋没听见这些话。

苏迪宝家。

迪宝媳妇正院中陪着两岁儿子玩着,听见叫门声,一抬头,看见了云飞峋,略微惊讶,“大虎,你这是来找迪宝?”

“是,小婶子麻烦了。”飞峋道。

迪宝媳妇赶忙抱着孩子去给飞峋来了门,“大虎院里坐一会,迪宝正睡着呢,我这就叫他起来。”说着,便脚步轻地入了屋子,隐约能听见她声音——当家,起来了,大虎来找你了。

飞峋有些过意不去,打扰了人家午睡。

苏迪宝个子也高,虽然与飞峋同样日日地里,但云飞峋肤色是古铜色,而苏迪宝则是黝黑,因为黝黑得肤色,显得精壮。

看见飞峋,也是一愣,“呦,大虎,真是西客啊,娟子,去弄些酒菜,我今天和大虎兄弟喝两杯。”

飞峋哪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别,午饭我吃过了,陪我去林间走走,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好,等会,我换件衣服咱就走。”苏迪宝回屋换了件以上,而后出来洗了把脸,就和飞峋出了院子,两人去山脚下树林里。

“啥事啊,我家不能说?难道你和涟漪吵起来了?”到了林子,苏迪宝赶忙问,他也算是这大虎这村子好朋友了。

飞峋摇头,“不是。”如何开口,有一些尴尬。

“那是咋了?”苏迪宝见飞峋面露难看,觉得定然是什么大事。就他了解,这大虎看似平常普通,却身上总散发一种有钱人味儿,觉得他肯定不是普通庄稼汉。

飞峋心中挣扎,哄女子开心……这是他这辈子没做过。从前不屑去做,如今是不会做。再次挣扎,“迪宝,当年……呃……你和小婶子没成亲时,你玩过花样吗?”

苏迪宝不懂,“花样?什么花样?”

云飞峋不知要怎么解释那些手段,便将岳望县城潇爷对醉仙楼仙姬示爱手段挑几个让他震惊说了,苏迪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哦,闹了半天你说这个啊,这个当然要做啊,男人不花心思,女人哪能动心?你以为人人都是李府二公子,只要人一站,女人就疯了似得冲上去?”

苏迪宝话刚说完,猛然发现自己口误了,怎么能大虎面前说李府二公子,这不是找不痛吗?

赶忙改口,“哈哈,那个……大虎啊,其实吧……那个李府二公子吧……呃……也没啥……哈哈。”自己说着都觉得毫无说服力,人家李府二公子要身价有身价,要长相有长相,听说谈吐不凡能力超群,自然比他们这些庄稼汉要好。

云飞峋面色铁青,加坚定了要“做一番事”决心。狠狠一拍苏迪宝肩,“迪宝,你把当年怎么讨好小婶子事儿告诉我,我记你一辈子恩。”

苏迪宝吓了一跳,那大虎分明轻轻拍了下他肩,为何会火辣辣疼?再看大虎那铁青脸,怎么都好像探讨军国大事,“呵呵……大虎,你言重了,这个……这个我说就是了,你别用那种表情。”

云飞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拽着他到了一块大石上,从兜里掏出一张被叠了很多折得纸,又从怀中套出一只炭块,“迪宝,说吧,我记下来。”

这可把苏迪宝吓了一跳,看着大虎那杀气腾腾眼神,后脊梁冒出一层冷汗,“大虎啊,你别这么看我,吓得我什么都忘了。”

飞峋叹了口气,眼神也缓了下来,“恩,不着急,你慢慢想。”这炭块,是可以携带笔,是涟漪发明,他特意带出来,就是为了记录。

苏迪宝想了又想,“首先,你要嘴甜。”

飞峋浓眉微微一皱,“嘴甜?”

“对,就是要经常夸奖赞美她,例如说,我以前追我家娟子时候,曾守她时常洗衣路上,见她到了,便装作路过,好像两人不小心碰见,之后就要夸,娟子衣服真好看,娟子头上花真香,娟子脸蛋就和剥了皮儿鸡蛋,娟子小手好像大葱……”

“大葱?”飞峋不解。

苏迪宝挠了挠头,“呃……不是有句话说什么什么葱手吗?”

“青葱素手?”飞峋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苏迪宝赶忙点头,感慨这大虎平日里不知声不知其,其实肚子里得酸词儿也不少。

飞峋没时间笑话他,低头,纸上奋笔疾书。

苏迪宝一见,“嘿,大虎,你会写字?”他们这些庄稼汉,很多都不识字。

飞峋点了点头,“偶尔习了一些。”不会写字,如何写信笺?不识字,如何看兵书?

苏迪宝是觉得这大虎实是深不可测,身上神秘也越来越多,接触越多,越觉得他不是个普通人。

“还有吗?”飞峋抬头,询问。

苏迪宝赶忙继续想,“还要夸奖她脸什么桃花,眉毛什么柳叶条。”

“面若桃花眉似柳?”飞峋问。

“对对,就这句话。”苏迪宝汗颜,本来想为了挽回面子拽几句词,前几年真心背过,哪知现却忘了。

飞峋低头记录。

苏迪宝又想了一想,飞峋一旁席地而坐。“当然,光夸也不行,那种光玩嘴男人,女人是不喜欢,你要帮她干活,还要帮她家人干活,尤其是她娘,你要知道,这个女人吧受她娘印象很多。”

飞峋皱眉,干活?他之前曾去酒厂帮过忙,帮她娘干活?但涟漪娘已经去世了,不知如何帮,这个可以省了。“还有吗?”

苏迪宝挠了挠头,又一拍大腿,“还有一件事很重要,除了赞美女人,你也要让女人看到你好,当然,这个我有个窍门。”

“窍门?”飞峋来了兴趣,“说。”

苏迪宝暧昧一笑,压低了声音好似神秘,“村里女人都喜欢强壮男人,不像城里姑娘,听说那城里姑娘就喜欢文弱,风儿一吹就倒,当初我吸引我家娟子时,特意找了一天她单独洗衣,我就河对面洗澡,让她见到我健硕臂膀。”

飞峋有些不赞同,“女子面前衣冠不整,不会唐突了女子?”

苏迪宝对着飞峋胸膛就是一拳,本来想一报那“一肩之仇”,谁知道好像杵到了铁板一般,“你这个笨蛋,怎么和城里那些穷酸秀才一样迂腐?你不表现,就等着别人表现,等有一天男人把你心爱女子抢走,你想表现都表现不了了,知道什么叫先占这为王、后占者遭殃吗?”

飞峋狠狠一点头,“你说有理!”

苏迪宝虚荣心暴涨,其实他吹牛呢,他没可不敢女人面前洗澡,会被打成流氓,这么说,就是为了报那想不出词儿耻辱,“不过话说回来,大虎你这是要干啥,你不是已经和涟漪成婚了吗?”

云飞峋神色有些尴尬,“你别管,告诉我就行。”

苏迪宝一耸肩,“成,别出去搞破鞋啊,虽然苏涟漪不认我这个小叔叔,我也是她叔叔,看不得你背着我侄女搞野人。”

“……”云飞峋哭笑不得,“别扯了,我是什么样人,你还不知道?继续说,还有吗?”

苏迪宝挖空心思地想,一拍手,“对了,大虎,如果你是为了讨好涟漪,千万要记得,要赞美她裙子,她换一条裙子,你就要赞美一次,知道吗?”

云飞峋不解,“赞美裙子,她有什么可高兴?”

“要不说你这孩子傻,知道啥叫女为为什么高兴吗?”苏迪宝又想拽词,但这词明明就脑子里,就说不出来。

这回真考住云飞峋了,想半天,“是不是……女为悦己者容?”

苏迪宝面子挂不住,这大虎也真是,他怎么说也是叔叔辈,怎么就这么不给面子?心中坏心起,“后,别说小叔叔我不教你绝招。”嘿嘿嘿嘿,大虎,让你知道知道得罪小叔叔下场。

云飞峋见苏迪宝突然面色严肃,也极为重视,狠狠一点头,“你说。”把苏迪宝自称“小叔叔”自从忽略。

迪宝心中坏笑,一把拉住飞峋,“大虎,你听说过?好男不下十吗?”他开始准备坏大虎了。

飞峋不解,“这个……真没听说过,是什么意思?”

迪宝嘿嘿一笑,“要彻底征服女人,就要床上征服她,一夜不能少于十次。”嘿嘿嘿嘿。

飞峋脸一下子通红,他还没和涟漪……洞房。“这个……是必须?”

“那是,女人找男人,男人找女人,为是啥?不就是床上那点事?你把她伺候离不开你了,还愁不讨好?”这句话,苏迪宝倒是没说谎。

“……”飞峋手中炭块纸上比划了几下,终还是没落下字。这一点,也许苏迪宝是对,但他却不知怎么描写……算了,他姑且就记着吧。

云飞峋头有点晕,被苏迪宝说,后来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便分了开,飞峋将刚刚听到东西脑子里重过了一遍,想到呢一夜十次,一张脸通红通红,神色尴尬。

正走着,一旁路过了两名手牵手少女,见到云飞峋,娇俏小脸一下子涨红,闪到一遍,偷偷地看着。

飞峋不解,低头看看自己衣着,并非发什么不妥,难道是两人看到他面红?窘迫。

“看,那人好面生,却很俊。”其中一名女子小声说。

“是啊,那人是哪一家,为什么以前没见过啊?”另一名女子道。

两人就这么看着飞峋身影越走越远。

云飞峋并未回家,而是因路过了赵氏家,如今赵氏妆品厂帮忙,白天家中便只有苏正一人。

“大伯父,您忙吗?”云飞峋推开院门,询问道。

苏正正拾到院子,见到他来,很是开心,“大虎啊,来来,进来坐。”

云飞峋去做什么?自然继续询问追女经验。

……

初萤家中一片热闹。

经过几天几夜挣扎,初萤身子大好,为孩子喂完奶后,那男孩便一旁睡得香甜,根本不理会另一侧几人聊天,酣睡未醒。

“黄妹妹,给孩子取名字了吗?”吴氏问。

涟漪也坐一旁,笑盈盈。

初萤想了一想,“这名字,涟漪你来取怎么样?”

这可怕涟漪吓了一跳,“那怎么行?名字自然是你这个当娘来取,我取算什么?再说,我也不会取名字。”她打小学理,从来不会咬文嚼字,若是她取,搞不好就弄个现代名,什么红啊,静啊,倩啊,要多俗有多俗。

“对啊,黄妹妹,你自己来取吧。”吴氏也道。

初萤垂着眼,见那熟睡孩童,“熙瞳,就叫熙瞳吧。”

吴氏道,“熙瞳,好名字,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初萤长长睫毛微微动了一动,犹豫了片刻,才幽幽道,“熙和,犹瞳。”

吴氏勉强识几个字,却不知其意,看向涟漪,涟漪也是微微皱眉。犹瞳,是不是回忆、怀念意思?那熙和,是不是团聚合欢?

再看向初萤那若有所思样子,涟漪心中已肯定了大半,想来,定然是初萤怀念起从前美好。长叹一口气,无奈,两情相依古难全,对初萤遭遇,她深表同情。

“好名字,就这么定了,那孩子姓氏呢?”涟漪道。

初萤睫毛又闪了一闪,“跟我姓氏,姓黄吧。”这一次,初萤很坚定。

就这样,孩子姓名算是定了,涟漪三天三夜初萤家中,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便可以和孙阿婆、吴氏,三人换着休息了。

……

与苏家村平静相比,岳望县沸腾了。

两名接生婆回了县城,便将苏涟漪剖腹接生之事传了出去,女人都三八,加之苏涟漪本就是个热点人物,这消息传扬得特,褒贬不一,满是质疑。

褒,自然是赞美苏涟漪高超手艺,贬,则是说苏涟漪有违人常,而质疑,当然一方面有对产婆话质疑,另一方面,则有些人怀疑——那产妇,已经死了。

纷纷争论不休。

李家别院。

当李玉堂从墨浓口中得知近传出之事时,大吃一惊。

他自然是知晓苏涟漪计划,一直忐忑不安,却不知,这一日到来得这么、这么突然,听苏涟漪意思,她那朋友不是一时一刻就能生,却没想到,苏涟漪刚刚回去,就生了。

李玉堂有些担心,细细想了一下,“墨浓,你能确信,那女子确实还活着?”追问了句。

墨浓点头,“确实还活着。”

李玉堂惊讶得不能再惊讶,苏涟漪,为何总能带给他无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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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今天白天家中有事,到6点没写完,又怕妹子等急了,就有多少发多少。

从明天开始,云飞峋要摆脱木讷,讨涟漪开心,会发生很多好玩又爆笑事,妹子们想看到什么镜头,可以留言告诉丫头,如果符合剧情,就塞进去,呵呵~

至于苏迪宝,这名字是不是很眼熟,粉丝榜中能找到出处哦~丫头不会起名,就着自己粉丝榜,哈哈~解元以上用原名客串,其他,丫头就借来用用。

先说这么多,妹子们,看文愉。

对了……关于月票……呃……虽然今天少,但还是想要……

095,鼻鼻血(已跪,求票!)

苏涟漪为黄氏剖腹生子两天后,李玉堂方才知晓消息,还是从墨浓口中得知,当知道时,震惊万分,回想之下,又欣喜异常。

她成功了!这样她就没什么危险了!

她怎么能成功?太匪夷所思!

墨浓退出了书房,只留下李玉堂一人,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看该看账册,脑海中满是那一日别院发生之事,当时苏涟漪眼中坚定让他吃惊,如今想来,想必她是胸有成竹吧。

也不知,她伤,好了没有。

想到那凝脂般玉臂,若是今时今刻再让他用匕首去捅,他怎么也是下不去手。想到那鲜血和伤口,他只觉得心中隐痛,当初自己怎么就狠下心动刀?

为什么苏涟漪总是能逢凶化吉,为何仿佛可以预知未来一般,为什么任何难题都难不倒她?

墨浓一直守书房外,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看了下时间,对着书房里面轻声道,“少爷,今日潇爷约您去丰膳阁,时辰到了。”

书房内还冥思苦想李玉堂听到,点了点头,“知道了。”说着,便出了书房,回了房内,换衣后与墨浓出了别院。

丰膳阁,岳望县好酒楼。

三楼一个包间,潇小耽已等候多时,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潇小耽长得也不错,身子修长,就是因太过留恋花丛鲜少练武是鲜少操心自己小铺子,所以身上满是纨绔之气。因是一根独苗,家里溺爱得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很是滋润。

虽然和李玉堂从小长大到,但他知道,李玉堂是瞧不起他,只因他不务正业,他也懒得理会,既然瞧不起他,两人少接触就好。

今日约李玉堂,却是,有要事!

想到这“要事”,潇小耽烦躁,扔了装儒雅扇子开始没形象挠头。

到底是什么“要事”?

自然是他正追求醉仙楼花魁仙姬,各种法子都想了,人家就是不动心,而此时对女人有杀伤力莫过于神仙方了,那真真千金难求,绝对求不到。

而神仙方是苏涟漪,苏涟漪又和发小李玉堂有那不明不白传闻,所以,他就想从李玉堂那里下手,看看能不能高价买来一套。

又想到自己发小,潇小耽无奈叹气,还不知一会那玉堂兄要怎么骂他呢,罢了,为了美人,他认了!挨骂,就受着。

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二少,您这边请,潇爷已经到了。”

潇小耽听见小二说话,立刻挺直了腰板,严正以待。

门开,精致水晶帘子撩起,一身白衣李玉堂优雅入内,离潇小耽不远地方坐下,垂下了眼,没和潇小耽说话。

墨浓守门外,小二道。“二少、潇爷,请问,现上菜吗?”

潇小耽一伸手,“不着急,你先退下。”

“是,若是有需要,管叫小。”小二说完,恭敬退下。

随着小二离开,雅间内一片忐忑,当然,忐忑是潇小耽而非李玉堂,李玉堂还是垂着眼,想着自己心事。

潇小耽欲哭无泪,这姓李不会是带着一肚子火来吧?一会搞不好就把火撒到他身上,他命咋就这么苦?有些打退堂鼓,但想到那高贵冷艳仙姬,他又有了勇气。

今天,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要去办了。

“咳咳。”干咳两下,“近玉堂忙什么呢?”先扯点别,别直奔主题,爹教,谈生意都这样。

李玉堂抬眼看向他,那眼神若有所思,把潇小耽看得发毛。“我爹将岳望县铺子都交给了我,这几日正接手。”

“……”潇小耽冷场,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这边追求仙姬,人家打理铺子,难怪玉堂瞧不起她。心中有了一丝愧疚感,“那个……我有个叔叔青州,近我也计划将我铺子扩展一下。”为了撑场面,他赶忙道。

其实他小铺子疏于打理,不赔钱就不错了,一分不赚,现吃用都是家里钱,哪有能力扩展。

李玉堂眼中刚要升起鄙夷,却突然,一道冷静恬淡女声他脑海中响起,是苏涟漪说要救下她朋友。

朋友……李玉堂眼中没有鄙夷,只有疑惑,皱着眉,看着面前这还算英俊人,衣着考究。

如今转念一想,潇小耽也是个不错人,从小被他打到大,却从未想过背后阴他,他因性格孤傲,鲜少与其他公子哥应酬,而外界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潇小耽都第一个冲来告诉他。

因为潇小耽,他确实躲过了不少大灾小难。

“包容”

李玉堂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个词,这十几年来,潇小耽对他,不是包容,又是什么?潇小耽虽多情却不好色,虽没有大抱负,为人却也是当当正正不走歪路。

他从前,确实是对潇小耽太过苛刻,如今想来,潇小耽也是个不错兄弟。

想到这,李玉堂将他话思考了下,认真道,“如今世道太乱,不知京城何时可以平息,这战乱还蔓延,如今这一带是安全,却不知未来是否安全,所以,你计划青州铺子好别开。”

潇小耽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张大了眼,眼前白衣人确实是李玉堂,而不是穿着白衣什么女鬼?为什么他有种见了鬼感觉?

“怎么?”玉堂问。

“没……没……”潇小耽不知如何回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姑且先这样吧,你先维持你铺子,而潇家根基也算深,量保住已有财产,无论谁胜,无论这金銮殿坐是谁,对于我们商人都没太大影响,银子才是实。”玉堂道。

如果不是头顶还有天棚,潇小耽估计会吓得跳起来。今……今……今天李玉堂到底怎么了?怎么如此奇怪?非但不鄙夷他、不骂他,还说这些忠告。

放下扇子,轻轻伸手,碰了碰李玉堂光洁额头,“兄弟,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和我说说。”

李玉堂未动,轻轻叹了口气,“小耽,从前,是我对你苛刻了。”感谢苏涟漪,被她所触动,他第一次审视自己朋友,竟发现,他从前做都是错。

原本以为,两人交情,潇小耽占了大便宜。但如今细细想来,真正幸运者是而不是小耽。小耽从小便一直维护他、包容他,而他却从未给小耽过丝毫帮助,是他一直身福中不知福。

潇小耽这回毫不犹豫地将手按李玉堂头上,“不行,不行,这绝对是病,咱不吃饭了,走,去我们县城大医馆,哦对了,你们家周大夫医术也不错,我陪你回家把。”

李玉堂无奈笑着将他手拽下来,“我没病,只不过有人给我上了一课罢了。”让他重审视自己人生。

“谁?”潇小耽好奇问。

李玉堂但笑不语。

潇小耽捡起了扇子,扇了起来,因为心头烦闷。这可咋办?今天李玉堂不按理说牌,弄他方寸大乱。以往只要他挨了骂再磨上一磨,便有希望。但今天可怎么办?

相处这么多年,李玉堂就算是再不珍惜这份友情,也是了解潇小耽,“说吧,有什么事?”

潇小耽狠狠咽了口水,心想,仙姬啊仙姬,为了你我都跑去找冷面阎王了,难道你还不动心?一不做二不休,“玉堂,近我追仙姬,你知道吧?”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始等嘲笑。

潇小耽知晓李玉堂对他留恋花丛十分不屑,问题是,他潇小耽是男人,不像李玉堂那般仙儿,可以没有丝毫**,二十岁,竟从不碰女人。

“知道。”李玉堂点头,若是平时,他定然鄙夷,但今日却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多少可以理解。

潇小耽害怕了,今天李玉堂到底咋了?“好吧,那我就直说了,玉堂,听说你和苏涟漪很熟,能不能帮我买一套神仙方妆品?价钱管开口,无论多少钱,我都要买。”

李玉堂微微点了点头,想必这妆品是要送那花魁,“好,下一次见面,我便试试,若是苏小姐手上有存货,我定然帮你争取。”

“哎呀我妈呀,你……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绝对不是我发小李玉堂。”潇小耽一下子跳得老高,伸手指着李玉堂鼻子道。

玉堂失笑,“就这一件事?若是没事我便走了,家中用过膳,也帮你省些银子。”说着,便站起身来。

潇小耽一把拉住李玉堂胳膊,“玉堂,咱有病一定要治,别怕费事,也别怕费银子,多少药钱,我出了。”

李玉堂一个用力,将潇小耽甩了个跟头,“这回知道我病没病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有点上进心了,回去好好弄弄你那铺子吧,白家商铺正扩展,别被吞了。”说完,便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出了丰膳阁,李玉堂顿了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帮潇小耽买那神仙方,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又有理由见到苏涟漪了?

……

苏家村,黄家。

为孩子喂完奶,初萤也睡了下,涟漪这才轻叹了口气,她也是疲惫不堪。

院门轻响,是孙阿婆来了。

“涟漪啊,我来守着黄氏,你回去歇歇吧,看你眼睛都是红。”孙阿婆看见苏涟漪模样,便十分心疼。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她已经一天一夜未睡了,很疲倦。“那就麻烦阿婆了,我回去稍微休息会,一会便来。”

孙阿婆叹气,“傻姑娘,日头不落山不许来,听阿婆话。”

涟漪点了点头,“好,辛苦阿婆了。”

告别了孙阿婆,苏涟漪便回了自己家。

初萤家离涟漪家不远,走路大概五分钟就到,因之前苏涟漪恶名外,没人愿意和她做邻居,也是这小院子便孤零零地一片空地上。

院子,还是那般整洁,虽然苏涟漪已几日没收拾,但云飞峋家,时刻收拾得干净,随时等待涟漪归来。

“飞峋?”涟漪入了院子,唤了一声。

没人搭理。

难道不家?涟漪又唤了一声,“飞峋,你家吗?”

紧接着,隐隐有一阵类似禽类扑腾翅膀声音,而后只听见房门迅速打开,又迅速关上,“涟漪,你回来了?”云飞峋从房内闪身出来,紧紧关着自己房门,衣服半敞,赶忙整理衣襟。

“你睡觉?”涟漪问,很是惊讶,此时日上三竿,而飞峋根本没有白日休息习惯。

云飞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神形尴尬,“恩,昨夜呃……没睡好,今天就晚起了一会。”

涟漪抬眼看飞峋眼,果然,眼圈通红,眼中满是血丝。“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任务之事。

飞峋赶忙摇头,摇得和拨楞鼓似得,“没事,没事,家中一片太平。”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也许是一夜未睡原因,心情烦躁。若是飞峋任务有变要离开,她怎么办?“恩,那我回去睡了。”

飞峋听她声音情绪不对,赶忙伸手拉住她,“涟漪,你怎么了?”

苏涟漪抬眼,看向他眼,四目相对,满满血丝,“记住,不许隐瞒我,若是你……行动有变,也要告诉我。”她微微撅着嘴,带了些撒娇。

飞峋心中自然惊慌,一把搂住她,“我不会隐瞒你,只要你问,我都会说,真。”包括任务,只要涟漪问,他不会隐瞒。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喜欢这种宠溺,伸手去碰了碰他面颊,“这几日我忙初萤事无法顾上你,你家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按时做药膜,听见了吗?”

飞峋赶忙点头答应,“恩,一定。”

涟漪伸手揽他脖子上,“我这样,像不像管家婆?处处管着你,你会不会很烦?”

“怎么会?你说做,我都喜欢得紧。”飞峋赶忙否认。

“真乖。”涟漪笑眯眯,伸手又摸了摸他刚毅下巴。果然,男人还是自己家好,原本看着不俊,如今却是越看越俊了。“你昨夜未睡吗?要不要一起睡?”她家男人如同大狗,她忍不住逗上一逗。

果然,云飞峋面庞瞬时通红,狠狠一咽口水,这……这是邀请吗?虽然两人还未成婚……不对,明明已经成婚了,是啊,此时是可以那个……洞房,一夜十次?苏迪宝说一夜十次,女子真开心?

可怜云飞峋根本不知一夜十次是什么概念,因为他一次都没有过。

苏涟漪见他面色通红,不知挣扎什么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一起去睡吧,各睡各个房间,等醒了后我们再聊。”说着,便放开了云飞峋,转身入了房内。

云飞峋还沉浸目瞪口呆中,浑身血液飞速涌动,馨香犹鼻尖,但佳人却已经闪身入了房间。

叹了口气,罢了,不……那个也挺好,正巧近太忙,他还有大事未完。想着,关了院门,也回了自己房间,继续刚刚未完成工作。

……

太阳偏西,苏涟漪幽幽醒来,见飞峋房门紧闭,估摸着他还未睡醒,便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烧水洗了个澡,又做了一些饭菜。

这一顿折腾,又一个时辰,但飞峋房内还是悄无声息,很想敲门看看,又怕打扰了他睡眠,便将饭菜放客厅桌上,罩着纱网,一旁留有一张纸条——峋,醒来后别忘了吃饭。

提着食盒,去了初萤家中,见初萤已醒,正喂奶,除了孙阿婆,吴氏也。

涟漪将食盒放下,“阿婆、大嫂,吃过饭了吗?一起吃个饭吧。”好,她带了很多。

吴氏道,“我家吃过了,是这样,涟漪你刚刚守了一天一夜,今夜就让我守着吧,你和婆婆都回去休息。”

涟漪一愣,“不用大嫂,我白天已经睡过了,晚上来守没问题。”

初萤没说话,一双大眼闪闪,看着苏涟漪,意味深长。

“傻丫头,我儿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两个人轮班确实累了些,听我儿媳说近妆品厂也不忙,就我们三个人轮吧,这事,就听阿婆我了。”孙阿婆道。

涟漪心中感动,当初对孙大海救助,真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可以收获一家人如此真正情谊。突然,她竟喜欢上了这个时空,很纯粹,很简单。

初萤幽幽道,“你们恩,我一定会还。”软糯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孙阿婆和吴氏噗嗤笑了,“行了吧,你这招人疼小家伙,好好养你身子就行了。”

涟漪心中却有一种奇怪感觉,自从初萤分娩后,这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原本她真心以为初萤会哭会喊会害怕,但这种剖腹生子发生她身上,她却异常冷静,甚至比她苏涟漪还冷静。

起初,她怀疑是不是女子母性,不过这几日,她冷静下来,却觉得,母性固然伟大但不会这么明显改变一个人。

“涟漪,你怎么了?”初萤道,刚刚那种神秘感突然消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可爱天真。

涟漪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想来,一名女子经历了丧夫守寡,若是还那么一味儿天真,就真是智商上有问题了。“没什么,头有些疼。”

为熙瞳喂好了奶,孙阿婆接过了孩子,初萤双手握着涟漪手,“有你我身边,真好,嘻嘻,早知如此,就早早剖了肚子就好。”

吴氏又回想起那剖肚子场景,面色白了又白。

涟漪苦笑,她床边坐下,“你真是个笨蛋,你以为剖腹产是好事?这里剖腹产,那真是九死一生,即便是你侥幸活下来,但还是有一些不妥。”

“哦?什么不妥?”初萤忙问。

涟漪不想瞒着她,想了一想,道,“先不说月子后会不会落下病,先说你肚子上有一道伤疤,这疤……应该是一生也消不掉。”现代手术有那种无痕创口,但她不会,当时情况紧急,只要初萤能活着就好,根本没考虑这伤口美观还是不美观。

可想而知,初萤之前是没料到,面色猛然一白,“疤……疤痕……?”那声音,很是无助。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

初萤浑身颤抖,唇也是一抖再逗,不再去看面前涟漪,而是低头隔着被子去看自己肚皮。

孙阿婆和吴氏相对一看,没吭声,心中哀叹。

涟漪不解,初萤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这一道疤?她自然做梦都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一道疤,决定了初萤未来坎坷命运。这些,自然也是后话。

初萤看了许久,眼圈红了,大眼中含了泪,后忍了又忍,硬生生将这泪咽了回去,“还有吗?”她声音是柔弱得让人怜惜。

涟漪胸口也是闷闷,“因为你腹部伤口,从今往后你肚子无法承受重压,这一生,你多只能孕育三次,这是第一次,也就是说,你只能再生两次孩子。”虽然初萤是寡妇,但涟漪却不赞成初萤这么守着一个孩子过一生,希望她能找到另一段幸福。

涟漪能感觉到,握着她手小手越来越凉,她惊讶后立刻双手反握,将初萤冰凉小手放手心。

“初萤,你看着我,听我说。”涟漪道。

初萤抬眼,迷茫地看着苏涟漪双眼。

“不要将那些世俗之事放心上,不要过多意外人眼光,我们女人不是附属物,我们也是人,有独立个性、自己生活,不要怕有男人不要你,离开男人,我们照样活得好好。初萤,从今往后,我永远会你身边,不要怕。”

苏涟漪想法很简单,初萤如此反应,就是因为怕以后夫君嫌弃,若是决定不找夫君,守着熙瞳,又有什么可顾忌?

初萤看着涟漪,幽幽叹了口气,娇嫩唇瓣艰难地勾起。“谢谢你了,涟漪。”

“笨,对我不用说什么谢谢。”涟漪垂下了眼。她是不是做错了?“初萤,你会不会……恨我?”

初萤终于噗嗤笑了出来,抽出手,用手指去戳苏涟漪额头,“若不是你,我就死了,有什么恨?这世间美好,有谁不想活呢?”

“是啊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吴氏赶忙道,想将气氛调节一下。

初萤暗暗又叹了口气,“我累了,想稍微睡一下。”

孙阿婆赶忙道,“涟漪回去吧,虽然你白天睡了,但这几天几夜加起来也没睡上几个时辰,一天哪能补回来,这里有我和儿媳就行。”说着,便将涟漪拉向门口。

涟漪回头看着初萤慢慢躺下,安详地闭上了眼,叹了口气,出去了。

……

家中,还是一片宁静,云飞峋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见苏涟漪回来一愣,“回来了?”

涟漪点了点头,飞峋身旁坐下,面色低沉,却拿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入飞峋碗中,“多吃一些。”

虽然能看出苏涟漪今天心情不好,但飞峋还是很开心,他……娘子,真是温柔,而这份温柔却只给自己,越想心情越好,只不过,涟漪为何心情不好?

“出什么问题了吗?”飞峋问。

苏涟漪犹豫了再三,后还是说了,她心里也委屈、后怕、憋闷,不知找谁说。

云飞峋放下碗筷,吃了一半饭也不吃了,就这么静静听着苏涟漪将刚刚初萤家中发生之事说了,长长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涟漪道。

飞峋摇头,“你做没错,若是顾忌这些,想必初萤也活不到今日。”

涟漪又伸手揉太阳穴,这几日日夜颠倒,头生疼,“但初萤若是以后再嫁,这可怎么办?”想到这,她抬眼很认真看着他,“你乎这些吗?若是我身上也有疤痕,或者注定这一生不能多子,你还要我吗?”

飞峋微笑点头,“无论你怎样,我都是要。”

涟漪不解,“为什么?”

云飞峋垂下眼,“这一点,也许我与其他人不同罢,因我从小便面貌奇丑,能体会到那种伤痛者无奈,我心情,普通人根本就无法理解。”

涟漪听见他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伸手抚上他面颊,此时他已恢复了大半,与丑陋毫不沾边。伤口可愈,心伤难愈,飞峋从小到大备受歧视心里阴影,也许就这么背负一生吧。

飞峋伸手抓住她手,爱怜地捏手心,“那我问你,你可嫌弃过我?”

涟漪笑着摇头,“从未。”

云飞峋顿时心潮澎湃,感谢上苍,竟将这样好女子赐给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得紧紧,“苏涟漪,我……我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谢谢你,这一生,我云飞峋发誓,定然好好待你,若是我有丝毫外心,天打雷劈。”

涟漪失笑,“又发这些没用誓,若是你爱我,不用誓言便也爱我;若是不爱我,我也不愿勉强守着一个无心男人。再说,也许有一天不是你变心,是我变心呢?”

“不行!你只能是我!”一反刚刚柔情,云飞峋突然暴躁起来,一嗓子吼出,把苏涟漪生生吓了一跳。

涟漪继续逗他,“那若是我就喜欢外人了,你怎么办?”

飞峋将她身子推开了一些,眯着眼,眼中泛过血腥,“杀了他全家。”

“……”涟漪无奈,“拜托,这天下是有王法,杀人是得偿命。”

但云飞峋今日就咬定了不讲理,“屠一家人,为何要留下证据?没有证据,谁能奈我何?”

苏涟漪皱眉,觉得云飞峋只要提到杀人,那口吻立刻便很是陌生,有些生气。“那我就换一个人喜欢。”

“那我就继续杀。”

“……那我继续换。”

“那我也继续杀。”

苏涟漪终于生气了,一把推开云飞峋,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讲理?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什么?这与野兽又有什么区别?你真是让我失望。”

云飞峋吓了一跳,赶忙收回眼中锋利,满是惶恐,“涟……涟漪,你别生气,我……我不这样了还不行?”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军营鲜少有勾心斗角,凡事都用武力解决,但武力不是一切!不可以做那些违背良心之事!”

飞峋赶忙点头,“涟漪,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那样人,我……我就是听到你说要喜欢别人,我……我就控制不住。”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涟漪一勾眉,心底是不信,因为怎么也无法忘记,两人刚见面时,他对她是动了杀心。“我不管你从前如何,你答应我,以后不许滥杀无辜。”

飞峋欲哭无泪,真是冤枉,赶忙点头,“我发誓,我发誓,不会滥杀无辜,我真从前也没有啊……”

看着慌张云飞峋,涟漪笑了一笑,这事怪她,哪有女人没事拿变心来逗男人。“好了,刚刚是说笑呢。”男人其实比女人还要小心眼。

云飞峋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后背一层冷汗,“涟漪,下回别用这种事说笑了,我真有些……怕。”

“恩,不会了。”涟漪看着面前云飞峋真是越来越可爱,两只手捧着他面颊,踮起脚他下巴处轻轻亲了一下。

心中感慨,她个子已经够高了,但飞峋个子高,“你还没吃完饭吧,继续。”

飞峋哭笑不得,这么折腾一通,他心现还砰砰直跳,哪有心思继续吃饭?

“对了,那个,我们很久没去仙水潭了,我们去……呃……仙水潭怎么样?”云飞峋怀着忐忑,提出邀请。

“去仙水潭做什么?”涟漪道。

云飞峋见她心动,十分开心,去仙水潭自然是去放烟花!

产婆大婶们说了,当日岳望县城外白浪河,那潇爷就是将仙姬请了去,夜色暮暮,流水潺潺,突现漫天烟花,仙姬大为感动,潇爷第一次得到了仙姬吻。

吻……

飞峋尴尬,却不知,涟漪吻是如何。她吻过他额头一次,下巴两次,每一次都将他吻得晕头转向,若是吻他唇上……

云飞峋打了鸡血,对,就要放烟花,夜色暮暮下……等等,夜色!?飞峋猛地回头看向门外。

此时正值晌午,艳阳高照,这烟花如何放?

这几日涟漪也是累坏了,如今有吴氏看护初萤,终于可以松口气。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需要休息放松,而仙水潭,她是喜欢,若是可以有用放松,那就太好了。

“行,你等等我,我换一身衣服就走。”说着,推开飞峋,转身入房间找衣服。

云飞峋看着门外大大太阳欲哭无泪,他只想着如何放烟花,怎么就没想过白天没法放?

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下次了。

涟漪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提了小包裹,不知里面有什么。“难道你不去换衣服?”

飞峋忙道,“不用,这样就可以去了。”他不能回房间,尤其不能当着苏涟漪面回去,因为房间内有……有他精心准备东西,现时机未到,绝不能被她发现。

就这样,两人上了山。

阳光明媚,虽是燥热,但想到山上水潭清凉,心情还是豁然开朗。

河边,有村妇洗衣洗菜,抬头看见小桥上,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都是极羡慕。

“哎,看着如今苏涟漪一家子,都不敢回想一年前,差距真太大了。”有一人感慨道。

“是啊,那时候苏涟漪还是个胖子,而大虎也满脸疮疤,大白天见他都和见了鬼一般,但现两人简直就是变了个样儿,涟漪瘦了,大虎俊了。”

“可不是,那大虎真是越来越俊,从前怎么没发现呢?不过涟漪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群妇人们叽叽喳喳,全是对苏涟漪家艳羡,从前整个苏家村人人避之不及一家,如今竟成了全村人羡慕对象,只能让人感慨命运奇妙。

……

仙水潭还是一片寂静,人们玩水都是山下小河,很少有人上山玩水,毕竟山上有毒蛇蝎子,除了胆子特大人,是没人来。

而恰巧,云飞峋和苏涟漪就都是胆大之人。

水潭只有两人,涟漪便少了拘束,脱了鞋袜,坐潭边大石上,将脚探入冰凉水中。

她很无奈,虽然这个时代比现代要凉很多,没有温室效应和全球变暖,但怎么说也是夏天,而万恶古代人非但要左一层右一层地穿衣服,就连脚上也是如此。要穿上厚厚袜子才能穿鞋,日日流汗早就习惯,每天中衣和袜子都是要换。

怀念现代半袖和短裙,怀念凉鞋和凉拖,自然不能落下电风扇和空调。

造风扇?涟漪突然有了个这个想法。模具可以找铁匠打造,而后电源呢?是用水力发电还是蒸汽发电?如何储备电源?

越想越深入,越想越头疼,后来恍然大悟。她是被迫穿越来,可不是来当改造者和救世主,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疲惫?已经够疲惫了,她不能再给自己没事找事了。

苏涟漪就这么两只白嫩嫩脚儿泡水中,人则是躺潭边大石上,两只胳膊抱着头,很逍遥模样。

好此时没外人,若是外人看见平日里那恬淡苏小姐这种大字型躺着,非惊掉下巴不可。

苏涟漪思考,其实云飞峋也没闲着。

因为太过紧张,本来记得牢牢各种计谋此时已经打乱,竟不知用哪一个。

烟火没法放,难道要赞美衣裙?哦,对了!还要赞美衣裙。刚刚涟漪换衣服时他怎么没想到?现突然赞美,会不会有些突兀和尴尬?

来到仙水潭,本来是放松心情,但飞峋非但不放松,反倒为紧张。

突然,大脑中闪现苏迪宝说过话——向女人展示自己强壮!

一颗心,猛然吊起来。难道他要……脱衣服?怎么展现强壮?苏迪宝说,小婶子洗衣服时,他隔着河洗澡。

洗澡,会不会有些唐突?云飞峋觉得自己干不出这些事,但又想十分想得到那个效果,让苏涟漪对他喜爱、欢心。

“涟漪。”飞峋挣扎着说。

涟漪侧过头,脚丫踢了一下,溅其点点水花,“恩,怎么了?”

飞峋理智和冲动交战,大战了三百回合后,冲动得胜。“我们……游泳……好吗?”说完这话,就想咬舌头,怎么办,她会不会反感?会不会觉得自己图谋不轨?

想到刚刚涟漪那横眉冷对,他就肝颤。

出人意料,苏涟漪非但没生气,反而一下子坐了起来,“太好了,我刚刚正犹豫要怎么开口,没想到你却先开了口。”伸手抓起了那包裹。

“啊?”她反应把飞峋弄了一愣。

涟漪笑眯眯,游泳,是减压好方式,尤其是蛙泳姿势,是锻炼背部肌肉首当其冲好方法,而背部肌肉这块让现代人忽视肌肉,又直接决定了脊椎健康程度。

她很喜欢游泳,若是现代,游泳自然没什么奇怪,但古代,想必就是伤风败俗。刚刚一直犹豫,就是怕云飞峋他接受不了。

“我带了泳衣,我先去换衣服,之后我们游泳吧。”涟漪举起了包裹。

“泳衣?”飞峋不解,那是什么?

涟漪微笑,“就是游泳穿衣服啊?难道你想和我裸泳?”这衣服,是她亲手做,用了上好不透色深色丝绸,缝制了三层,虽然没有现代泳衣弹性,但因为量宽松裁剪,也能游开。

裸!

云飞峋一想到苏涟漪没穿衣服,有一股热潮向上涌,赶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再一次流鼻血。

“不说了,我去换。”涟漪开开心心地抓着包裹就走,但走了几步却想到一个问题,回过头,“飞峋,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伤风败俗啊?”这个,她有些担心。

云飞峋赶忙摇头,“不会,怎么会?涟漪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何况……何况……”何况两人还是夫妻,坦诚相见也是应该……糟,要流鼻血。

飞峋赶忙转过了身去,就转身一刹那,那鼻血就流了出来。

------题外话------

我教练说,现代人腰椎病是因为骨骼外某块肌肉没得到锻炼,具体肌肉名字忘掉了呃…这几天丫头画个图,把锻炼方法写出来,如果有妹子想了解,就加群哦~呃,图图应该明天画出来,囧。

感谢妹子们礼物:小气爵西1399988398tayatayinerr慕泪i潸潸小杜睿睿。篤篤&提拉米苏l。

月票暂时就不拉清单了,但丫头都看见了,记住了,谢谢妹子们了,妹子,你们会越来越漂酿呢!

后,还是以老话题为结束语——妹子们,月票啊!

0996,挑逗

好险!

云飞峋转过身刹那,流出鼻血,而苏涟漪也去了大石后面去换衣服。

飞峋眼疾手,接住了自己鼻血,而后冲到水潭中冲洗,一边冲洗一边纳闷——从前这鼻子健康得很,鲜少流血,为何自从认识了苏涟漪连流两回,难道只要想到她曼妙就流血?

想想就流,实夸张了些,那若是洞房,岂不是血流成河?

云飞峋不知是,若是真成功洞房,就不会流了。鼻属肺窍,同肺、肝,血气上升而肺气过热,便成鼻血,十九二十,正值青年血气方刚,欲而不得,故虚火久持不下。

仙水潭中水质清澈冰凉,飞峋洗干净了鼻子后,又用冰凉水洗了脸,这才将那种莫名感觉压了下去。

石后,低矮灌木丛攒动,涟漪飘着一件大大巾子出来。

飞峋没有准备,抬头一望,不看还好,一看,这虚火再次升腾,好,此时脸上还有冰凉冷水,不会当面流血。

苏涟漪见云飞峋看了她一眼后立刻转过脸去,好像看见她赤身**一般,很是纳闷,低头看了看,身上还穿着衣服。这件泳衣是专门制作,料子是藏蓝色丝绸布,整整用了三层,家中曾做过实验,沾水不透。

连身式、圆领、半袖、与热裤长短相仿,可以说,这件衣服还不如现代炎炎夏日都市辣妹暴露,为什么云飞峋就用这么奇怪眼光看她?

不过想来也是能理解,这毕竟是古代,连脚都不能随便让陌生男子看,何况这手臂和双腿。

这么想着,连她自己也有一些害羞了。皱眉,不知不觉,她也被这时代同化了,也开始过分保守。

云飞峋艰难地呼吸,怎么也没想过,苏涟漪双腿如此修长,双臂如凝脂一般白皙优美,呼吸困难,吞咽是困难。

“飞峋,若是你觉得有伤风化,那我们今天就不游了罢。”她也开始打退堂鼓了。

云飞峋知晓苏涟漪是想游,赶忙摇头,“天热玩玩水也不错,你游着,我帮你守着。”

涟漪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如果自己男朋友面前还无法游泳,想必她这一生也就与游泳无缘了,因为,她即便是现代人,独自上山玩水,也是不敢。

将身上披着巾子摘下,跌得整整齐齐放大石上,而后用小石压住,还未入水先做热身运动,都则水太凉,筋骨未活动开很容易抽筋。这深不见底水潭中抽筋,极为危险。

飞峋躲到了一旁,等了很久也未听见水声,很好奇地、偷偷地、怀着十分一些罪恶感和担心地看了一眼,却看见苏涟漪穿着藏蓝色暴露衣着大石上做一些奇怪动作。

“涟漪,你做什么?”惊讶地问。

苏涟漪抬眼去看他,见飞峋俊脸上粉红,很是可爱,“热身运动,因为多日未运动,突然剧烈运动肌肉会抽筋,何况这水冰凉,肌肉受到刺激以抽筋,你难道不来玩?反正我也不是没穿衣服。”

飞峋赶忙又转过头去,心中是砰砰跳,心动,心动,无比心动。别说和她玩水,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和她一起,睁开眼便想见到她,闭上眼心中有她。

既然她邀请,那他……

云飞峋只觉得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大喊大叫,一个声音喊道:她是你娘子,即便你看到也没什么,去陪着娘子玩吧。另一个声音喊道:是啊,是啊。

于是,云飞峋心动了,慢慢转过身去,很努力地将视线放她身上,但因传统礼教和平日里行为作风,还是心中挣扎。“我……我担心你,所以……所以我也陪着你……”

苏涟漪正蹲大石上,向身上泼水,让自己适应潭水低温。听见了飞峋话,噗嗤乐了出来,这男人别扭起来比女人还别扭,明明就是想一起玩,却还得找一些理由。“是啊,你好我身边,否则一会出了危险就糟了,你知道,我水性不好。”

“……”飞峋无语,苏涟漪水性不好?骗谁啊?

涟漪是极喜欢游泳,背部肌肉直接决定脊椎健康,而蛙泳是针对背部肌肉好训练方式。现代,她为了减压和保护脊椎便经常游泳,后却发现游泳方面有天赋,还考取了救生员资格证。

一声清脆水响,涟漪下了水,身上虽然被冰了一下,但随着逐渐运动开,又舒适无比。

“还看什么?下水啊。”涟漪对岸上还站着云飞峋道。

飞峋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就这么下到潭中?”

“不,脱了衣服,留着短裤下来。”涟漪道。

飞峋哪好意思?他虽是将门出身,但也是礼教大家,难道就这么……苏迪宝话他耳旁又响起,要展现自己强壮。同时,叶词那死皮赖脸向苏涟漪身上蹭,还有李玉堂送涟漪回家时含情脉脉眼神,再一次刺激了他。

不行,苏涟漪只能是他。

一不做二不休,脱了上衣,犹豫了下,一咬牙,又脱了长裤和鞋袜,还没等苏涟漪欣赏到那完美身材,只听噗通一声就跳了水。

……这一惊是云飞峋极限了。

与他想必,苏涟漪倒是十分惬意放得开,一边悠哉地仰泳,一边扭头道,“身材不错嘛。”笑眯眯。

云飞峋脸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难为情。

涟漪看出他不自,心中感慨,她才是女好吗?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看?为了减少他尴尬,水中一个转身,开始用标准姿势蛙泳。

飞峋见她面色严肃,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固定下来姿势,总觉得她不是戏水那么简单。“你做什么?”

涟漪停下游泳,“做背部肌肉练习,虽然路面上也可用很多姿势运动,但效果却全然不如水中好。”也不知这么说,云飞峋能不能听懂。

飞峋点了点头,虽不懂,却不去深问,生怕引起涟漪反感,“那我需要做吗?”

涟漪看了看他精壮肌肉,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用了。”如果他需要做,这天下没几个人不需要了。

就苏涟漪以为回答完云飞峋问题,准备继续训练时,手却被他抓住,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

“你手臂怎么受伤了?”飞峋问,语气急切。

涟漪这才想起,是自己胳膊上伤口,此时早已结痂,当时为了查看麻药和迷药,李玉堂帮助下测试。

这件事,她本应早早告诉他,但因怕他接受不了剖腹生子所以没敢告诉,如今既然被他发现了,她若是不说便真错过了这个好机会。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若是有一天那件事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出来,即便是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了。

所以,为了以绝后患和增加不必要误会,她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飞峋,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但你能不能量保持冷静客观,别生气?”虽然心中坦荡荡,没做对不起云飞峋事,但说出时还是忐忑非常。

云飞峋看着苏涟漪游了过来,心底有种不好感觉,皱眉,“你说。”手上还抓着涟漪手腕,不知不觉有些收紧。

涟漪拉着他游到了水潭一边,一手攀着岩石,犹豫道,“还记得那一日我彻夜未归吗?”那一夜,他等了她一夜。

“恩。”云飞峋浓眉皱得紧,心中不好预感越来越深。

“其实,那一夜我并非酒铺,而是李公子那里。”想开后,苏涟漪反倒是没了犹豫,很冷静地说出,因为她自认问心无愧。

云飞峋睁大了眼,震惊,“你说什么?”

“飞峋你先别急着生气,先耐心听我解释完。”她生怕他一怒之下甩袖而去,或冲到县城找李玉堂算账,不知从何时开始,少言寡语他却悄悄挤进他心房,让她放之不下。“我和李玉堂,没有丝毫暧昧关系,这个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暂时来说,我心中……呃……只有你一人。”

听见自己女人别男人那里过夜,他能不愤怒?此时云飞峋暴怒却又不舍得向苏涟漪发泄,就这么硬生生听着,额头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

涟漪赶忙伸手去轻抚他肩,“还记得我说过李府被李夫人算计,中了春药吗?后来李公子带我去药房解了药,还说过麻药一事,我便放了心上。我去李家别院为就是让李玉堂帮我找到麻药,实验麻药,为是为初萤做剖腹产子手术。”

云飞峋不语,还是那般愤怒。

涟漪叹气,“两个人一起全凭信任,若是彼此真心相爱,坦诚相待,哪能那么容易被谣言所困扰?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吗?”

云飞峋还是不语。

涟漪挣脱了他桎梏,伸手揽他肩上,挤入他怀中,强迫他拥着她。将那一日发生所有事,事无巨细,一点点说给他听。

她伏他胸膛,感受到他胸肌强烈起伏和猛烈心跳,心中却是甜蜜。

当话说完,抬起头,注视着他,“我说完了,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敢发誓并未骗你丝毫,我也没什么理由骗你。我苏涟漪为人,你应该知晓,从不喜欢委曲求全。我与你一起只因喜欢,若是我喜欢不是你而是别人,我此时也不会和你一起。”

云飞峋也不是不讲道理混人,这几日所发生得每一件事,他都看眼中,苏涟漪,他是了解。

长叹了口气,轻轻捏起她锆腕,将手臂拉起,低头看着那已结痂,此时被潭水泡得发白伤口,“你让我全然相信你,那你为何又不信任我?”

“我哪里不信任你了?”涟漪问。

“这件事,为何要去找那李玉堂,为何不找我?麻药,我也知晓,为何要抱着风险李家别院?若是……若是那李玉堂不是个正人君子,你怎么办?”

涟漪认真道,“正是因为李玉堂是个外人,和我丝毫没关系,我才能找他。若当时是你,你能允许我做那手术?想必怕我受牵连百般阻挠吧?若是当日我没试验成功,第二日初萤分娩,我又如何能放心手术?没有麻药,她即便不是难产而死,也是疼死,这个你考虑过了吗?”

云飞峋一时语噎。

“若当时告诉是你,想必此时世上已没有黄初萤这个人了。”涟漪沉重道。现回想事情经过,她还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她怎么也没想到初萤能早产,若前一天她没找李玉堂要麻药,后果真……不堪设想。

云飞峋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揽怀中,拥得很紧,“都是我错,委屈你了。”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去抓云飞峋腰间,果然,虽那肌肉紧实,但该有痒痒肉还是有。飞峋被抓得奇痒,自然松开了怀抱,而涟漪则是趁机将他头狠狠压水中。

见诡计得逞,又哈哈大笑着游了开。

云飞峋挣脱水面,看着已经游出两尺苏涟漪,一愣,而后觉得好笑,也游过去追逐,两人闹到了一起。

苏涟漪纤长身子就如同一尾银色小鱼,水中左躲右闪,就是抓之不到,云飞峋没什么游泳技巧,虽水性还算不错,又如何和苏涟漪这种专业受过救生员训练人相比。

大半都是笨笨被捉弄。

当然,至于他是否故意谦让,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刚那尴尬紧张气氛荡然无存,仙水潭中唯有一片欢。

不巧,苏涟漪到底还是被云飞峋捉了去,一下子报了个满怀。此时只有欢心,没了气愤和忐忑,将她抱住后,云飞峋只觉得怀中那柔软躯体暖暖贴自己身上,一下子又想到了不该想到之事。

面色通红,血液倒涌,连这冰凉潭水也镇压不下他冲动。

涟漪也有些尴尬,伸手想轻轻推开他,但他两条手臂就如同铁钳般搂住她,两人相贴密不可分。

飞峋身上很热,与冰凉潭水截然相反,涟漪只觉得自己一半靠着火热,一半靠着冰冷,“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应说什么。这个时候苏涟漪埋怨自己懂得太多,如果她是那种懵懂无知小姑娘该多好,那就可以将他反应直接忽视。

这么几乎赤身**抱着同样差不多赤身**女子,何况是自己心中喜欢女子,若是无丝毫反应,那他绝不是正常男人。

如果他不正常,刚刚为何又会流鼻血?

云飞峋也很尴尬,却不忍心放开手,紧紧搂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低头一看,怀中之人少了平日里淡定,俏面秀红,一双如水眼尴尬得不知看向哪里,只觉得涟漪小模样一下子将他心揪得很紧。

不知哪来得勇气,他一手揽着她腰肢,另一只手轻捏住她小巧下巴,能看出她大眼中满是挣扎,估计猜到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不想给她再多考虑时间,也不想给自己再多考虑时间,就这么一低头,亲了下去。

苏涟漪挣扎了会,当接触到了他柔软唇,挣扎尴尬心就奇迹般消失。

两情相悦,这种事应该……不为过吧。

就云飞峋遵循自己本能想伸舌探索多时,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抱歉,那个……暂时,我还没心理准备。”涟漪已经说服自己多次,后还是打了退堂鼓,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仅仅满足一吻,也不知道吻过之后会不会发生多事。

她责备自己实没有胆量,白做了一把现代人,但却怎么也是突破不了心中关卡,也许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层无形得隔膜吧。

云飞峋面露大骇,“涟漪,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我……我怎么能坐出这种事?对不起!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轻浮之事,刚刚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两人所担心事全然不同。

涟漪看着云飞峋自责样子,好笑了出来,“我没说你……轻浮,只是呆久了,潭中有些冷罢了,我去穿衣。”说着,便游上了岸,拾起了巾子,回到那大石后换衣服。

云飞峋自然是自责非常!

他刚刚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做那种事?苏涟漪可不是那种随便女子,她怎么能如此轻浮!?她会不会从此不喜欢自己了?

越想,越是后怕,呆呆水中,挣扎着矛盾着,脑子一团乱。

涟漪飞穿了衣,将那自制泳衣包裹中重包好,用巾子擦着自己头发。“飞峋你不用着急,我这里等你。”

云飞峋内疚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赶忙游上了岸,准备穿衣。

涟漪过去,忍不住笑笑,“你身上这么湿,穿衣服也很难受吧?”说着,就用那巾子帮他擦拭。

古铜色皮肤紧致,沾着潭水,阳光下显精壮。肌肉棱角分明,却不是那种大块肌肉,而是一条一条流线型,完美得让人艳羡。

涟漪做着“妻子”该做工作,为他一点点擦干了上身,正准备蹲下为其擦腿,却被他拦住,“我自己来吧。”将巾子抢了过去,哪好意思让苏涟漪来做这种事。

他眼中,涟漪是用来疼。

涟漪乖乖交出了巾子,站一旁,微笑着欣赏着美男穿衣图。

“其实细看上一看,我家飞峋也是很俊美。”由衷道。云飞峋美是一种动态美,一种力量美,一种野性美。

苏涟漪曾幻想过自己另一半无数次,想过未来丈夫是教师、是律师或是医生等等,却怎么也没想过,后与一名武夫一起。很奇怪,也很有趣。

云飞峋苦笑,“涟漪别拿我取笑了,你长得如此,自己清楚。”

“没取笑,其实我并不认为男人脸要多精致绝美,男人看还是气魄吧,赞美之词我也不会说,想能说,这样你,我喜欢。”涟漪微笑道。

飞峋很高兴,虽未表现出来,但内心里却是高兴雀跃,涟漪竟夸奖他!看来苏迪宝说得没错,那人确实要主动出击得到女子欢心,刚刚他那……坦胸露背,想来也是有效果。

将衣服穿好,脸上多了笑容,“涟漪,还想去哪里吗,只要你说出,我便陪你去。”哪怕是天涯海角。

涟漪抬眼看向山顶,“你去过山顶吗?仙水山山顶。”

“去过。”飞峋答,喜欢与苏涟漪单独相处时光。

“我没去过,带我爬一次山怎么样?”涟漪其实也是如此,很喜欢与心思单纯云飞峋一起,这空山之中,与心仪男子一起,被宠着,被疼着,这样生活谁人不喜欢?

“恩,走吧。”飞峋坐大石上穿好了鞋,拿了巾子。

仙水山是野山,鲜少有人村民登上山来,大半都半山腰拾一些柴。因无人上山,所以山上无路,到处都是杂草,偶尔有蛇和蝎,毒蛇也是有人。

飞峋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探路,另一只紧紧拉着苏涟漪手,两人就这么慢慢向山上而去。

当两人终于到山顶时,已一个时辰。

若是没有云飞峋帮助,苏涟漪觉得她是爬不上来,因那山坡陡峭,陡峭之处甚至得四肢并用攀爬。但正是因上山不易,到了山顶后,那成就感才是满满。

已是午后,太阳不像那般毒辣,却也是炎热,刚刚水潭中得清爽全无,两人身上都是一身臭汗。

“累了吗?”飞峋问。

涟漪点着头,坐地上揉着自己发酸发疼腿。

“我来。”飞峋扔了树枝,蹲坐下来,为涟漪揉着腿,手上拿捏着力气,既能缓解她酸疼,又不至于力大伤了她。

苏涟漪会享受,就任凭这飞峋捏着,自己则是将身下石块随便捡捡扔扔,将巾子扑地上,平躺了下来,抱着头,看着蓝天白云,有着俊男按摩,恍然发现,日子悠哉。

“我想睡了。”她突然道,想逗一逗云飞峋,要知,人家辛苦按摩,她要睡,得多可气。

但飞峋哪能生气,点了点头,“恩,睡吧,我轻一些。”

涟漪哭笑不得,“别捏了,其实也没那么疼,过来。”招了招手。

能感觉到,云飞峋浑身又是一僵,十分犹豫。自然是想到涟漪身侧,但又怕有那些尴尬反应。

涟漪忍不住哈哈大笑,“拜托,你不要有那种娇羞表情好吗?好像我会非礼你一样。”云飞峋真是个活宝,明明是个鲁莽武夫,但怎么就能为人这么单纯。

飞峋生气了,“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娇羞?我是怕唐突了你!”说着,直接跑到涟漪身边躺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这个姿势,他日日夜夜幻想无数次,每一夜都想这么拥她如睡,明明喜欢她,她也接受了他,却……他自然也是难耐,有时冲动了,恨不得想冲破了那墙,过了去。

涟漪枕着他强壮手臂,闻着他身上味道,继续观赏蓝天白云。惊叹自己命运神奇,竟这异世找了个男人。

今日,已注定了是折磨云飞峋一日,可怜云飞峋,流了鼻血,生了气,又开过心,如今第一次怀着忐忑和兴奋搂着自己女人,那种百味交杂,谁能体会?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涟漪听着他心跳,感受到他急速涌动血液,恶作剧之心又起,“飞峋不要害羞,其实这种反应是正常现象,要不然,你可以自己慰劳一下自己。”

“……”肌肉僵硬。

“总这样下去,你身体虚火太旺,会生病,偶尔夜深无人之时,可以……”她侧了过去,附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些话。

“……”飞峋脸红得如同艳阳,不知如何呼吸。

涟漪纤细白皙手指爬上了他衣襟,沿着他胸前肌肉纹路慢慢滑动,声音是蛊惑,“要不然,我帮帮你?”

“……”飞峋脑海又有两个声音吵闹,一个喊——他要帮你&*¥%,该不该同意?另一个喊——好啊好啊。

就云飞峋想鼓起勇气同意之时,却听耳畔那魅惑声音噗嗤笑开了,“不行了,哈哈,我憋不住了,你别挣扎了,哈哈,笑死我了。”

“……”飞峋悲催发现,他又被耍了。

长叹气,罢了罢了,被耍就被耍了,只要涟漪能开心,这样也好。长长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制住身体跃跃欲试,但怀中抱着是心爱之人,这一情景,这一姿势已经幻想多时,又如何可以轻易冷静?

涟漪才不管他想什么,是否难受。几日劳顿后,又游泳爬山,此时暖阳照身,别样舒服闲适。枕着飞峋胳膊,调整了个不错姿势,小憩了会。

听见均匀呼吸声,云飞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怀中女子惊醒,今日,他很开心,低头不舍地看着心爱之人恬静睡颜,突然觉得,苏迪宝话果然有用。

他今日能抱着涟漪如睡,不正是因为示好追求?果然,男人还是要主动一些讨人欢心,是坚定了接下来要做事。

……

当山顶小憩两人睡醒时,已是傍晚,天空火红,照得山上树木也是火红一片。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用了一个多时辰,下山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当到家时,已是筋疲力。随便擦洗了一下,而后涟漪将白日穿衣服洗干净挂绳上,正准备入屋睡觉,飞峋却是神神秘秘地出了来。

“有事吗?”涟漪疑问。

这种讨人欢心事,是云飞峋这辈子都美做过,但为了苏涟漪,他也是硬着头皮做了。

“涟漪,今日月,是不是很圆?”

涟漪抬头望月,而后淡淡一笑,“是啊,你若不说我都忘了,又要到十五了。”心中却纳闷,就平日里了解,飞峋不是风花雪月之人,今天怎么管起月亮了。

云飞峋心中尴尬,但为了让佳人欢心,硬生生将脸皮撑厚。

缓缓向前,苏涟漪疑惑目光中,她身前站定,低着头,注视她双眼,“涟漪,明月照我心,涟漪,我想送你我亲手写诗,不知你……要不要接受。”

涟漪心中好笑,飞峋这是和谁学,还学会写情诗了。不过想想也怪鲜,点了点头,“好啊,哪里?”很好奇,这纯情飞峋会写出什么情诗。

云飞峋仿佛是收到了什么鼓励一般,将手放入口中,苏涟漪莫名其妙眼神里,只听一声响亮口号,紧接着,乌黑夜幕中,从他半掩房门猛然飞出一只大鸟。

那大鸟翅膀硕大,撑开足有两尺,双眼是绿油油光,凄凄惨惨。随着飞出,一声鸣叫,如同鬼号。

竟是猫头鹰!

涟漪大吃一惊,还没等躲,只见那猫头鹰便向苏涟漪扑了来。

“啊——”苏涟漪一声惨叫,抱头鼠窜。老天爷,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鸟类,如果被一只鹰和一只老虎攻击,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救命——救命啊——”也管不了云飞峋了,苏涟漪向着厨房就跑。

但那猫头鹰却不知为何就偏偏向她冲了去,又是一声凄惨鸣叫,追着苏涟漪就去了。

“涟漪,别怕,它不伤人!”涟漪哪能冷静下来听飞峋话,刚冲到厨房向关门,但人脚哪里又鸟翅膀,何况是黑漆漆得夜色,人眼和猫头鹰眼根本没得比。

涟漪真是吓坏了,毫无形象大喊、尖叫,与普通女子无异。

那猫头鹰扑腾地向她扑去,好像要给她什么东西。

涟漪吓坏了,蹲厨房角落,缩成一团,两只手抱着膝盖,头狠狠埋腿间,怕得要死。

女人就是这么个奇怪动物,每个女人都有那么一两个怕东西,有人怕老鼠、有人怕蟑螂、有人则是怕蜘蛛,哪怕明知那小昆虫小动物根本伤害不了她,她们也是怕。

而凑巧,苏涟漪怕就是鸟,尤其是大鸟,只要见到那苍鹰尖锐嘴,她就有种被啄破动脉感觉,此时只能蜷缩着,无助着,等待危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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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铁厂(一更,求票)

因为有了艾爷的到来,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那潇爷便是个能说的,艾爷更是个能吹的,山南海北就没他没吹到的,甚至把潇爷的风头也狠狠压了下去。

一旁的李玉堂面色很黑,虽然面容还是一派的淡然,但苏涟漪能感受到其心情不好。

她倒是不反感这个艾爷,只要他不总色眯眯地盯着自己,也是个风趣幽默之人。

艾爷吹了好一会,恨不得把自己吹成齐天大圣孙悟空会七十二变,突然想起,人家客人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上菜?便笨拙的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如同一个皮球一般滚了出去,大嗓门一吼——“人呢?小二人呢?”

小二一听是自己家那不务正业的少东,哭丧着脸赶忙滚了过来,“艾爷,小的在。”

其实艾小然平日里还算是和气,没什么心眼儿、人不坏,但如今在心仪的美人面前,自然要表现出他少东家的威风凛凛。“你还在?你眼瞎了还是脑袋傻了?我们丰膳阁花钱雇你是来装大爷的?客人都在里面好一会了,怎么不送饭菜?”

小二冤屈,“艾爷,是那苏……”话还没说完,就见艾爷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想其丢了一块小银锭,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其实小二想说,是苏小姐说暂时不用上菜。

丰膳楼是顶尖酒楼,雇佣的小二也都是聪明绝顶的小二。只见那小二噗通跪了下来,抬高了音量,“艾爷教训的是,是小的错,艾爷英明神武、睿智大度,小的知错了,小的受教了,小的这就去让客人点菜。”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将那小银锭捡了起来,揣怀里。

艾爷美坏了,心里想着那苏小姐定然对自己另眼相看,一张圆脸红扑扑的如同灯笼一般。“不用进去了,你去将丰膳楼二十八道顶级招牌菜都上来就行了。”

小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艾爷,小的这就去。”说着,便站了起来快步向后厨而去,心中感慨着——好在丰膳楼生意好、艾老爷钱多,不然真实禁不住这艾爷折腾。

让艾爷失望了,他刚刚那一番表现,其实苏涟漪根本就没去欣赏,或者说,没有时间欣赏,她此时心头满满得是自己的计划,看见了潇小耽便忍不住着急。

趁着艾爷在外“英明神武”时,苏涟漪早拉着潇小耽开始商量那铁石的事,而后者听闻苏小姐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谁让苏小姐赠过他神仙方?他潇小耽可是个记人好的人。

当艾爷摇着圆滚滚的身子洋洋得意地回来时,正瞧到苏涟漪与潇小耽坐在一起,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潇爷,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两日内,我便先购入五百斤。”

“好,别的不说,木材和铁石我家多的是,苏小姐尽管开口就是了。”潇小耽也是内心虚荣感膨胀,这种被人求着办事,尤其是被那么出名的苏涟漪求着办事的感觉真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对李玉堂使一个眼色——老兄,我这可算是在帮你啊。

李玉堂又如何看不出?微微一笑——好的,这恩情,记在我身上。

艾爷不乐意了,“我说潇爷,你都有了仙姬了,干啥子还和我抢?”

潇小耽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苏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他指的是李玉堂。

涟漪忍不住轻轻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被追求说明自己有魅力,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魅力?而且这艾爷也确实可爱,在他身上,好像是看到了从前自己那弟弟,苏白。

清了清嗓子。“艾爷是吗?小女子认识艾爷很是荣幸,但艾爷好像有一点误会了,就如同潇爷所说,小女子已有家室了,所以……艾爷错爱了。”

潇小耽一愣,偷眼去看自己的发小,果然,李玉堂的眸中闪过黯淡。

这句话也打击到艾爷庞大身躯下的弱小心灵了,他用一种“失恋了”的表情默默看着苏涟漪,“苏小姐,是真的吗?”

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在外从未隐瞒过自己家室之事,这些,潇爷可以作证,李公子也可以作证。”为表真实性,她将证人拉了出来。

潇小耽有些担忧,谴责自己好心说了错话,李玉堂心中绞痛,却还是开了口,“艾爷,在下可以作证,苏小姐已有夫君,且……鸾凤和鸣。”自己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在自己心口。

艾爷哭丧着脸看了一眼苏涟漪,最后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

众人正式落座,涟漪和潇小耽便开始谈论其铁石生意,潇爷再不务正业,但从小的耳濡目染,也对自家生意了解许多,夸夸其谈,涟漪则是耐心听着,适时提出一些疑问。

第一次被如此专注的询问生意上的问题,潇小耽品尝到了被重视的甜头,也开始对生意有了一点兴趣,暗暗发誓回头要将自己的小铺子也打点好。

丰膳楼招牌二十八道果然名不虚传,苏涟漪很是惊讶,每一道尝起来都赞不绝口,二十八道大菜、四个人享用,自然多了很多。除了苏涟漪,其他三人都是浅尝而止。

李玉堂本身饭量就不是很大,只挑自己面前的几道吃了几口。潇小耽则是在醉仙楼刚刚用过饭,不是很饿。艾爷则是因为被打击到了,全无胃口,再说这丰膳楼是他家的,这些菜他也早早吃腻了。

酒足饭饱之后,涟漪便告辞要回去,还有诸多事要忙。

临走之时,艾爷还不死心,恋恋不舍道,“苏小姐,那个……你和你夫君感情如何?”

李玉堂也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涟漪好笑,“谢谢艾爷的关心,我与夫君关系融洽。”

艾爷彻底哭丧了脸,肉呼呼的脸拥挤一团,如同包子一般,“知道了,哎……为啥就不能晚两年成婚啊?哎……那个……苏小姐,若是你想和离,别忘了第一个考虑考虑我啊,我家优良传统就是惧内,选择我准没错儿得。”

苏涟漪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艾爷也是在太可爱了。

潇爷在一边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论起惧内,我爹第二谁敢说自己第一?”

这句话,连心情不好的李玉堂也被逗笑了。确实,潇家老爷的惧内怕母早就出了名。

众人就此告别,艾爷跟着潇爷跑去醉仙楼玩,李玉堂则是准备回李府,继续之前未完之事。

涟漪目送着李玉堂的马车远去,心中十分担忧,总觉得李老爷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搞不好还要用计打压李玉堂。叹息,她什么都帮不上,能做的也只有祈祷,期望李玉堂成功了罢。

三辆马车离开,涟漪这才上了马车,让车夫赶往神仙方妆品厂,去看看那群能顶半边天的女人们将厂房打理得如何了。

……

岳望县郊,临山而建的大片宅子,便是从前的胜酒的厂址,如今变成了神仙方妆品厂。

灌装的简单铁质机械都是昨日送来的,今日众人到了妆品厂,在吴氏的指挥下开始打扫。这厂子本来就不算脏乱,简单打扫之下便更是整洁。

此后,妆品厂有了更大的操作间和仓库,未来定也是要雇佣更多的人的。

苏涟漪到了后,请众人在一旁小饭馆里用了午餐,饭馆其他客人都吓了一跳,谁见过这么浩浩荡荡十几号女子跑来饭馆吃饭,女人不都是应该在家里呆着吗?

鸾国的女人确实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神仙方妆品厂的女人们可就不不同了。他们时不时被苏涟漪灌输一些女权思想,在适应这个社会的同时,更去爱自己、体贴自己。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物,女人也有女人的生活。

妆品厂的福利很多,除了有满勤奖和计件奖和逢年过节的礼品,更是隔三差五有一次聚餐。一群女人凑到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爽哉?

饭馆里的人都开了眼界,看见这群女人凑成一桌,笑着吃着,拼着酒。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些女人的来历,更是猜测那领头的靓丽女子身份如何。

用过了饭,涟漪又去了妆品厂,厂房空荡荡的,操作间里的物件也不是很多,略微空旷,但足够这些人继续工作。

吴氏将苏涟漪拉倒了一间屋子,这屋子干净整洁,里面的桌椅摆设都较为豪华讲究,雪白墙壁上还有一幅字画。

“涟漪小姐,这个房间以后就留给你了,平日里来此处理事物。”吴氏道。

涟漪环顾一周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她确实需要一间办公室,未来订单定然要多上许多,更要招聘大量人员。

“还有一件事。”吴氏的面色有些不好。

“何事?”涟漪疑问。

吴氏想到那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涟漪小姐,您在县城难道没听说吗?这坊间开始有卖一种叫什么神仙膏的,这分明就是假冒啊,这可怎么办?”

涟漪笑着,“仿就仿呗,这天下哪有独一份儿的买卖?我们做了,其他人也可以做啊。孙大嫂别看我整日在县城,其实根本没时间转悠,回头我有空便买一套那神仙膏试试,见识下是何方神圣。”

吴氏还是着急,“涟漪小姐,这可不行,若是那神仙膏卖得好,我们的神仙方可怎么办?”

涟漪笑得无奈,吴氏聪明是聪明,到底还不是做过生意的,其思想满是小农思想,“孙大嫂,市场这么大,人这么多,它们抢不走我们的客人的。再说,神仙膏才是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妆品,而我们神仙方永远独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安慰完了吴氏,涟漪交代了几句,便坐着马车回了县城。

此时的鸾国还是封建社会,以土地为主,虽有商业但却未成型,他们自然不懂什么市场、不懂什么品牌、更不懂什么市场细化,这些都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她才能成功。

她在现代虽不是商人,但在一个信息时代,随便抓出来个人都懂这些浅显的道理,古人不是笨和傻,而是没接触过这些知识罢了。

欧阳老先生说的对,她成功的原因正是走在了商界的前沿,永远引领潮流,无论是商品、还是销售模式。

……

日子一天跟着一日度过,白天黑夜,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匆匆而过,但苏涟漪却整日忙碌不已,欧阳老先生送来的管家郑荣生帮了大忙,此外李老爷的管家全康也前来帮忙。

第三日清早,经历了连夜搬迁厂房,李老爷半送半赠给苏涟漪的厂房终于倒了下来,涟漪喜出望外,查看过后,到了李府,正式交了银两,将这厂房买了下来。

此时,她手上的所有银两花了大半,其中包括云飞峋当初给她的那些银票都已经全部花了干净。

虽然神仙方赚了不少钱,苏家酒也赚了一些,但到底才刚刚兴起半年时间,原始积累哪是那么容易?加之最近连买了两个厂房和两个宅子,涟漪此时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经济上的压力。

欧阳老先生早就发觉,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在老先生眼中自动便化成了投资额与收益额,笑呵呵地掂量着忙碌的苏涟漪,曾提出要赠送她或借给她银两,却被婉拒。

苏涟漪是个自立、独立的女子,不愿欠人太多。

最后还是初萤左磨右磨,终于说服了苏涟漪用她的银子。在涟漪松口的瞬间,初萤也狠狠松了口气,自己送钱比讨钱还费劲,心中感慨她这姐妹真是个怪人。

欧阳老先生的管事徐昌这三日也是忙得很,他周转与附近各个城市,物色铁匠,终于凑了十人,加之这些铁匠带来得徒弟,一共三十人,赶来了岳望县。

在第四天,苏涟漪的机械制铁厂终于正式开张,潇家也准时将五百斤高品质铁石运了过来。能再这短短四天内准备找到厂房、置办设备、招到工匠、购入原谅,是奇迹中的奇迹。别说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不太可能。

但苏涟漪却做到了,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也必须要牢记欧阳家、李家和潇家对她的恩情。

涟漪与十铁匠签署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若是在商品未上市前,图纸泄露了出去,若是被查出泄露之人,非但要送官,还要进行大额赔偿。

这一点,古代比现代要没有人权,在现代,赔偿不起便宣告破产等等,但在古代,若是真赔偿不起,那面临的便是全家卖身为奴。

但有失必有得,凡事签署了保密合同的工匠,每个月都会得到高昂工资,这工资甚至比那自开店铺收益还高,除了工资外得各种福利自然不在话下。当苏涟漪为他们讲解福利时,众人都惊讶连连,万万没想到给人做工,还有如此好的待遇。

没时间办什么开张仪式,仓促组件起的机械制铁厂迎来了第一份工作——一件炊具。

炊具!?

没错,就是一件炊具。

这种炊具在古代来说定然很稀奇,手拿图纸的工匠们都是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这东西到底有何用途,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东西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火锅。

没错,就是火锅。

只不过这火锅有了一些改良,将传统的红铜炭火锅和流行的单人小火锅加以综合,变为了一种单人炭火锅。

苏涟漪没用红铜,其原因很简单,首先是红铜价格昂贵,其次是不能用红铜!

铜,在现代只是一种金属,因其金属稳定性和自身电阻小等特点被广泛应用,但在古代,这是钱!真真正正的钱、货币!

私自熔铸货币是死罪,苏涟漪如今办了大型的制铁厂已经是冒险走在了律法的边缘,借她胆子也不敢再弄些红铜来做东西,非但把自己搭进去,还会为初萤惹来麻烦。

所以,这红铜火锅变成了铁火锅,涟漪很开朗的想着,用铁质火锅搞不好还能补上一些铁,何乐而不为?

这火锅造型别致,小头、大肚,仿佛一个袖珍版的重庆火锅,但细节处还是做了稍微调整,另外加了一些花样。

还未做出,在图纸上看来,已是十分精致,即便不做炊具,也可做一个玩物摆在百宝架上。

既然拿到了图纸,十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大师傅便开始研究开来,将这器皿分解成多少片铁,制作什么样的模具,最后又要如何拼装?整个过程需要多少工时,最快要多长时间出来。

涟漪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工匠们,微微笑了一笑,“各位师傅,此物名为火锅,第一批先做一百,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可以吗?”

涟漪的话就如同向平静的水潭离狠狠砸了一块巨石,将所有工匠都狠狠吓了一跳,十天?十天做一百只火锅?何况此时刚刚接到图纸,连模具都没有,这模具还需要雕刻,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好在这锅子很小,做起来不费力,这一百只也实在是吃力了些。

众人刚刚知晓苏小姐给出的优越报酬,心中猜想这第一单定然是有难度,以考验他们,一咬牙,接下了。“苏小姐,放心,这一百只锅子,我们十日内定然出货。”

涟漪笑眯眯的,不急不缓,继续道,“若是九日内出货,我便给你们每人增加十两奖金,徒弟一两。”

室内一下子静了,静得如同落针可闻,十名工匠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只要提前一日,便可平白拿到这十两银子。

很是跃跃欲试,“好,苏小姐您放心,我们定然就日内出活。”纷纷表示。

涟漪笑得更深,“若是八日内完成,奖励每人二十两银子,徒弟五两。”

室内一下子沸腾了,这十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交头接耳,最后已不用小声讨论,直接大声喧哗而出,商量着。一是震惊于苏小姐的疯狂,一百只锅子,他们只有三十人,其中二十名还是徒弟,怎么可能七日内完成?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垂涎不已,人人都激动,这任务艰巨、奖励又丰盛,岂能不疯狂?

众人起来,这七日内若是不眠不休,若是无错误率,想必锅子时能出来。

涟漪款款站起身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人将这奖励说出,便不会收回,各位也要量力而行,切不要伤了身体。”这是什么?**裸的风凉话,她就爱你过这奖励抛出来,这些人怎能安心。

其实苏涟漪也不是考虑不周,而是这十名工匠和徒弟都是壮年男子,徐昌管家物色的人也定然都不是什么生手,若是他们熬熬夜,加些紧,这些锅子是能出来的。

人嘛,不趁着年轻疯狂一把,还等何时?

涟漪交代了完后,便出了来,隐隐能听见,这十名工匠大师傅回了操作间,与那二十名等消息的徒弟说完这些奖励,众人沸腾欢呼,有钱谁不想赚?何况是这群血气方刚的打铁汉子。

听着这些欢呼声音,涟漪淡笑,出了制铁厂,上了马车。黑色马车一路向东,回了苏府。

……

当涟漪回了家,入了初萤院子时,熙瞳刚刚睡下,涟漪一入内吓了一跳,只见诗北在庭院里跪着,低着头,当看到苏涟漪时,则是用哀求的目光默默请求着她。

涟漪转过眼,叹着气入了房间,“她又怎么得罪我们初萤大小姐了?”

夏初萤见涟漪回来很是开心,但进屋第一句话就这么质问,忍不兹起了小嘴,将屋内照顾熙瞳的丫鬟们赶了出去,而后关上了门。“今日跑出去嚼舌根了。”

涟漪无语,“那你就责备她一下就好了,这么冰天雪地让她在院中跪着,冻坏了怎么办?”

初萤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涟漪,你实在太善良了,在一般人家,这样嚼舌根若是被抓到是要打嘴巴的,我就是怕你生气所以没敢打,让她跪着你就心疼了?”

涟漪更是无奈,“行行,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若你这么不喜欢她,直接卖了吧,或者放出去,行吗?”她到底是现代人,见不得这么不人道的事,何况对方还是名女子。

初萤幽幽地看着她,“涟漪,你心软我可以理解,是因你还没见到这种人的疯狂。因为没见过,所以还不恨,因为不恨,所以心还不狠。你别着急,我再施些压,那诗北就要开始有对策了。”

涟漪哭笑不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初萤噗嗤一笑,伸手牵了涟漪的手,“就是因为大家是女人,所以诗北才英雄无用武之地,你若是男的,她早就爬上你的床了,还等到现在?”

涟漪后背生生起了一层疙瘩,“应该……不会吧。”

初萤娇嗔地白了她一眼,“如果说猫儿个子矮长相不好拿不出手,卖掉是情有可原的,但以诗北的容貌即便是放在宫中也不算差,何况她伺候人的手段和平日里的举止表明,她从前可不是什么低等丫鬟,搞不好是主子的贴身大丫鬟,大丫鬟被卖,不就是那么几种可能吗?”

涟漪听后点了点头,“这后宅之事,你确实比我研究的明白。”心生佩服。

初萤掩嘴一笑,“你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与男子之间争斗,而我想的都是如何和女人们折腾,自然比你研究得明白。这诗北是个聪明的,在牙婆手中便和猫儿热络,那猫儿是个单纯好控制的,若真出了什么问题,诗北估计也会将猫儿推出去。”

涟漪心中还是放之不下,拉着初萤的手柔声哄着。“先让诗北站起来休息吧,行吗?如果你不解气,回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再罚。”暗暗希望,过了今日,初萤能忘了这个茬。

初萤叹气,走过去,推门让跪着的诗北离开,后者则是千恩万谢的回了去。

“涟漪,你也许觉得我这么做多此一举,但是你若是不将心放狠,早晚有一天是要吃亏的,与其让你在别处吃亏,还不如今日我早早让你见识什么叫贱人。”初萤的小脸儿严肃了下来,满是认真。

涟漪无奈,“我真见识过,当初李府的翠儿不就是个贱人?”

初萤又叹气,“那是明贱不是暗贱,别着急,涟漪你稍等等,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晓,我做的这些对你是有用的。”

涟漪无奈自是不在话下,她更是没想到,夏初萤真的就给她上了一节生动的教育课,彻底改变了她的一些看法,也改变了她处事的手段,这些是后话。

涟漪告别了初萤,回了房内,猫儿的陪伴下开始写邀请信函,写完之后又拿去让管家找抄书人抄下数份,没办法,她的字还是实在拿不出手。

这些邀请函自然就是苏涟漪打算十日之后宴请旅客的邀请函,本来四日前就要发的,如今整整推迟了四日。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郑管家刚刚外出,就有驿站之人送来了信笺,涟漪接到后激动难以,几乎小跑着回了房间,关了门,打开信笺仔细研读。

因为这信,是云飞峋从前线寄回的信,也可以算是家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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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望县北郊,分布着几家农户。

边郊的农户和村中的农户不一样,并非是每一户房子紧挨,而是自家守着自家的田地,于是,房屋排列就较为松散。

此时为冬季,放眼一望银白一片,苏涟漪不知此地的纬度为多少,竟会如此严寒,但听说岳望县在鸾国中部偏东北,想来,是古时没有温室效应,所以比现代要寒冷许多罢。

涟漪将马车帘子撂了下来,回头看向那穿着粉红色披风的娇小女子。“初萤,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初萤微微一笑,算了一下时辰正好,“你别着急,一会便有好戏看。”说完,又交代了车夫,在偏僻的一处停下。

涟漪一头雾水,便又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小缝想外看,只见,马车正前方是一间农家房屋,屋子不大,以她在苏家村居住的经验来看,那屋子虽灯火通明,但其实平日却鲜少人居住,只因,院子中太过干净。

若是住人的屋子,在院子中定然要堆积一些平日里用的工具等,但这院子空无一物,可见这家人已经搬走。

涟漪忍不住又回头问她,“初萤……”

“嘘,”初萤打断了她的话,微微一笑,“你看。”说着,指着前方。

涟漪赶忙看过去,竟发现,从远方来了一辆马车。此时天已全黑,好在月圆光亮,在银色的月光下,那豪华的马车如同从天上来,和这农家小院极为不搭调,初萤到底让她看什么?

当再一次定睛一看时,竟发现,那是李家的马车。

苏涟漪睁大了眼,看见车夫先是下车摆放车凳,而后一袭白衣之人从车厢内钻了出来。若那人穿着别的颜色,也许看不清,但白色的衣服在这黑夜中十分扎眼,何况其衣料是特殊的锦缎,更是被月光照得盈白。

李玉堂!?他来这做什么?

苏涟漪的马车通体为黑色,马车也不大,隐在一旁,两棵树后,无论是车上之人、车夫,还是拉车的那匹黑马,都十分安静,人外根本发现不到。

只见,被李玉堂低声吩咐,待他下了车,车夫载着墨浓便退到了一侧,不再挡在这院子门口。这样,便与涟漪的马车距离拉开,更是无法发现涟漪。

那房内灯火通明,应该有人在里等待,却不知是何人等候李玉堂。

涟漪的眉头微微一皱,好奇地回头看向初萤,“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联合李玉堂打击我?但为何要三更半夜在这偏僻的农户见面?”她只以为是商业阴谋,哪能想到这是初萤想教导她人心的险恶?

初萤微微一笑,“别急,一会你便知晓了。”她的笑容神秘莫测、意味深长。

……

李玉堂怀着一颗忐忑又期待的心下了马车,到了约定的房屋门口,当手刚要碰到那门时,理智终于战胜了那疯狂,开始发挥了作用。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涟漪的字迹因没有自己的笔体,如同孩童的字迹一般,很好模仿。只要稍有些功底之人都能模仿得出,何况,将他半夜叫出私会,根本就不是苏涟漪的作风。

他在挣扎,理智告诉自己这叫他所来之人根本不是苏涟漪;但感性却逼着他去上当,且心甘情愿的上当。

最后一次深吸气,那白皙修长的手伸出,在门上敲了一敲,立刻,那门扉打开,露出了一张妩媚妖娆的脸。

“李公子,快请进。”那声音缠绵,为这夜色增添了几许暧昧,也足够将男人的心抓得痒痒十分。

可惜,李玉堂却未觉得这人、这声有什么美妙,只是冷了眼,“你是苏府的丫鬟。”他还记得这名女子,从前去苏府时,那名为初萤的女子让其在旁伺候,她何为会在此?

李玉堂随即便猜出了个七八分,因他也在深宅大院出生,这种小把戏也见得多了。

若是平时,他转身便走,但如今他却发现这种种漏洞太多,他必须要调查清楚,因为这关系到苏涟漪,这丫鬟只是个引子,其后定然还有人致使,他无法容忍涟漪身边有危险。

挣扎了一下,便入了房屋,那门随即也关了上。

初萤冷冷一笑,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这李玉堂是个情种,原来也是个色胚子。”随后又讥讽一笑,好像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罢了,也许男人也不过如此,送上门来的为何不要?男人呵。”

涟漪能感觉到初萤的悲观,伸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却不知如何安慰。难道要说初萤遇人不淑?这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她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更不会安慰人,她能做的,也许只能是将初萤的手握紧,告诉初萤,她永远都支持初萤罢了。

涟漪心中疼惜自己朋友的命运,但又忍不住纳闷,那房内是什么人,李玉堂敲门,房门开了,李玉堂连问都不问直接入内,看来两人定然是认识、勾结,难道真是初萤发现了什么?

房内。

那守株待兔的女子正是诗北无误,今日的诗北拿出了自己所有积蓄,添置了一件好裙子,面孔上浓妆淡抹,本就妩媚妖娆的容貌此时更是艳美无比。

当看到那俊美逼人的李家公子入了房间时,她简直如同做梦一般,身子都软了半边。

李玉堂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谁让你来的。”冰冷道。

诗北一愣,随后又是妩媚之笑,“李公子,天寒地冻,让奴婢为您暖暖身子吧。”说着,便准备迎上去。

李玉堂一伸手,将诗北推出了好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用涟漪名义将他约出来的信。“这信,是谁写的?”

诗北那双妩媚的大眼微微动了一动,知晓李公子这是准备兴师问罪了,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想着,又是妩媚一笑,“李公子,是这样,二小姐今日太忙,也许要迟上一些,她生怕李公子等得急了,便让奴婢先在此等候,天寒地冻,奴婢这就沏一壶热茶为李公子暖身。”

说完,也不等李玉堂同意与否,直接冲出了屋去,到了厨房,厨房内有水壶,应是从前那户人家留下,便在井中打了水,点火烧水。

这些活,她从前是不会干的,毕竟以她的容貌和眼里,都是伺候主子的。却被那天杀的初萤贱人逼着在厨房中做粗活。

院子外,马车内,涟漪见门开了,有女子从中出来,不解。再仔细一看,那人身形看着眼熟,“她是……”

初萤邪魅一笑,“诗北。”

这一下,涟漪算是彻彻底底明白初萤想干什么了,哭笑不得,“我说我的大公主,你想整诗北我是知道的,至于大费周折吗,还把李公子牵连进来。”

初萤别有神地笑了一下,“若不是李公子进来,你是看不到人心险恶的,别着急,一会我就让你看到,这些贱人心底的卑鄙。”

涟漪虽不是很赞同,但她却知晓初萤是为她好。她确实心软,她承认,因为她和初萤这些在古代从小争斗之人不同。现代社会虽也有一些明争暗斗却根本比不上古代杀人不见血的争斗。

她仅仅是个普通现代人,今日若不是她苏涟漪穿越到此,换任何一个现代女子,也都这样。

在现代连鸡都不敢杀,跑古代就可以丝毫不心惊胆战地夺人性命?好吧,她敢杀鸡,却不敢害人。

不大一会,厨房中水烧好了,诗北从怀中掏出了在苏府偷出的上好茶叶,沏了壶茶,又从腰带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纸包,唇角勾着一抹奸笑,将那纸包之物也投入茶壶之中。

纸包中不是别的,正是春药,只要那李公子喝了这茶,中了药,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不得不认了吧?何况,她容貌自认尚佳,到时候再跪地哀求不求名分,只求为李公子为奴为婢,想必那李公子也不会拒绝。

她可不是想换个地方当奴婢,而是在李公子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一天被抬个姨娘,那样荣华富贵还会少了?

涟漪看着诗北端着托盘,其上放着茶壶茶杯入内,眉头忍不住皱起,“那壶中不会有什么蒙汗药之类得吧?”

初萤噗嗤一笑,“涟漪你也不傻嘛,这些贱人的手段,你也能想出。”

涟漪哭笑不得,“我从来都不傻啊。”这些狗血的镜头,也许对古代人还算是新鲜,但在现代电视剧里,十个故事八个春药,她就是用膝盖都能猜到。

只不过……

涟漪看着那房间,“若真是什么迷药,这诗北就到大霉了。”

“为何?”初萤不解,其实她倒是希望既成事实,一箭双雕,她也算是帮小叔击倒一个强敌。

涟漪微微一笑,“因为李玉堂的鼻子灵得很,无论是迷药、春药,一闻之下都能辨识,诗北最好别搞这些小动作,否则恐怕吃不完兜着走。”

初萤一愣,“他能辨识,为什么?”

反正闲来无事,涟漪便将从前她与李玉堂如何被李夫人暗害,李玉堂又如何带着她去药房解了药,都一一说了。后来也顺便说了为初萤找寻麻药,也是这李玉堂帮忙。

初萤大惊失色,她以为自己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却没想到,涟漪为了她,竟做了这么多。

她赶忙抓住了涟漪的手,将其袖子撸起,果然,见涟漪那修长白皙的手臂上有着两道淡淡的疤痕。又检查了她另一只手,有着同样得疤痕。身子颤抖,一双淡淡小眉皱起。

“涟漪……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初萤的声音呐呐,带了些许颤抖。

涟漪有些后悔将后面一件事说出来,赶忙安慰,“没什么,都是小事。”

初萤抬起头,潋滟的大眼眼圈通红,带着一种说不出得迷茫和感动,看向苏涟漪,“我从未想过,这天下竟有一人能为我心甘情愿做这些事,真的……我从未想过会有……”说着,哽咽得难以再语。

别说她的夫君,就说她的父皇和母后,都不会!

“怎么哭了?至于吗?”涟漪赶忙掏出怀中手帕为其擦眼泪,“你千万别自责,其实我只是抱着对医学实验的严谨态度罢了。”手忙脚乱地安慰。

初萤忍不住哭,心头的感动和幸福感满满。

涟漪叹气,将她放开,哭吧哭吧,哭完了就好了,谁让自己不会安慰人?

就在这时,被监视房间的大门被猛地打开,一袭白衣的李玉堂从房中出来,身后跟着的踉跄的诗北,她哀求着哭着,说自己愿望,等等。

初萤此时有一些后悔,她原本以为李玉堂就是个肖想苏涟漪的富家子弟,但刚刚涟漪将从前发生之事说出她才知晓,李玉堂是个不错的男子,何况他也算是间接救了她和熙瞳的性命。

毕竟,若非李玉堂,涟漪也找不到那些麻药。

她擦干了泪,一撩车帘,下了车去。涟漪也赶忙跟着。

李玉堂正准备向自家马车而去,不再管这不安分的丫鬟,也懒得再去追究那信到底是谁写的,另一侧却有了响动,一抬头,很是一惊,因为,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初萤和苏涟漪。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诗北,又看了一眼苏涟漪,不解。

涟漪只觉得对李公子无言以对,惭愧地低了头去,心中将初萤责备了一百零八遍。

初萤已重新带上了咄咄逼人的面具,似笑非笑地看着诗北,“真是一场好戏,诗北,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怎么不在苏府却出现在这里?”

李玉堂冷冷看了一眼初萤,心中猜想这一切都是这人所为。在他心中,这女子非奸即盗,涟漪待她如同亲姐妹一般,她却在背后做这种小动作。

涟漪也不懂初萤转了一圈到底想做什么。

诗北哑口无言,脑子中转得飞快。惊恐地看了看初萤,又看了一眼苏涟漪,银牙暗咬。

涟漪正想着如何将这场圆了,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回家责备初萤。却看见,那诗北紧走几步到初萤面前,噗通跪倒,“初萤小姐开恩,这些都是……二小姐让奴婢做的。”

苏涟漪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诗北你疯了?我让你做什么了?”她一头雾水,这到底事怎么回事?

李玉堂也惊讶,原本很明了的态势,如今却看不清了。

初萤带着淡笑,“哦?二小姐让你做的?二小姐让你做了什么呢?”好像是配合诗北演戏一般。

那诗北明知前途凶险,但她却自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回初萤小姐,二小姐的意思是让奴婢为李公子下了春药,而后二小姐来……就……就……”

苏涟漪惊讶得忍不住长大了嘴,“诗北,你有神经病吗?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这种事了?”这诗北绝对是疯了,明明一切都是初萤让她做的,难道这也是初萤计划中的一步?初萤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疑问地看向初萤,初萤想害她?但这样下去,她也没什么损害。难道初萤想破坏她在李玉堂心中的印象?但这有必要吗?不解!

李玉堂也是一愣,他彻底懵了。若是换了其他事,他自能明察秋毫,但一旦是牵扯到了苏涟漪,他的脑子就不听了使唤。

那诗北偷偷看了一眼初萤小姐,见她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便坚定了这栽赃的心。“就是二小姐,二小姐难道您忘了?前一日夜晚,您从初萤小姐的院子出来后,将奴婢叫到偏僻处,交代今日让奴婢这么做的。”

诗北心中是怎么想的?她虽不知这二小姐和初萤小姐之间到底是何种情谊,既不是姐妹,又不是妯娌,却日日相处得如此好。但自从前几日二小姐不知何故离开县城半月,而初萤小姐接手了二小姐的生意,她便逐渐有了一种猜测。

初萤小姐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尤其是对她和对二小姐时,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人心险恶,她认为,初萤小姐是在暗暗架空二小姐的势力,将这些生意、财产用巧妙的手段纳为己有。

而如今让她做的,便是挑拨二小姐和李公子之间的关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而诗北的秤便是偏向那种强势的主子。因为只有强势的主子才能护下人们周全,那些心软愚善的,往往自身难保不说,下人们也是护不住的。

她从前在有钱人家深宅后院伺候,这样的事见多了。宁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所以,如今便只能委屈无辜的二小姐了。

她也是苦无办法,若是将初萤小姐交代出去,初萤小姐善于伪装,而二小姐心肠又软,只要初萤小姐花言巧语便能蒙混过关,待最后初萤小姐自能让她生不如死。

但若是将二小姐交代出去就不然,进一步说,这初萤小姐既然如此安排,定有她的法子。退一步说,就算是没蒙混过关,她回头苦苦哀求二小姐,说得苦情一些,想必也能得到原谅。

还是那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李玉堂此时真是懵了,看了看那信誓旦旦的诗北,又抬头看了看苏涟漪。若是她想……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不对,这绝对不是苏涟漪的作风?

虽理智知晓如此,但心中还是期盼,这丫鬟说的是真话。

“你疯了?你个神经病,我没有,李公子……我真没有。诗北,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受什么蛊惑了?”涟漪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诗北心中暗笑,觉得自己猜中了初萤小姐的阴谋。

其实她哪能想到,夏初萤身为公主,有大笔财富,怎么会暗害苏涟漪,谋得她这一点点银两?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好了,初萤,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说吧。”

初萤一耸肩,手一指面前的诗北。“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只是让这诗北来了,却没说让她栽赃你。”

诗北一愣,摸不清头脑。

苏涟漪想不通,“那她为何要说是我指使?”

初萤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头不语的诗北,笑意吟吟,“因为她怕我,却不怕你。”随后,便为苏涟漪细细分析此时诗北心中所想,令苏涟漪大为吃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诗北,因那初萤竟将她心思不分巨细都一一说出,心中慌张,“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都是奴婢的错,二小姐您看在奴婢孤苦上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二小姐。”

初萤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了?”而后回过头看向苏涟漪,“涟漪,你从来都是聪明,一点就透,只不过心地太善,只因没亲眼见识这些阴暗之人。从前我若是给你讲,你非但不会信,还会当成耳畔风,如今亲眼见了,你应该明白了吧?”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明了了初萤的一片苦心。

若非她亲眼所见,想必是不会信的。这些,想必都是在京城时,初萤吃过的苦吧。初萤不忍心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后习得教训,便未雨绸缪,用这种方式让她见识人心的险恶。

她能感受到初萤对她的好,只不过……

涟漪无视给她磕头的诗北,看向前方的李玉堂,“李公子,这件事……抱歉了,竟将无辜的你扯了进来,回头我定然布了酒菜正式赔礼道歉。”

李玉堂垂下了眼,想对其安慰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心中是重重的失落。若是这丫鬟说的都是真话,那该……多好。

失落,无比的失落。

“恩。”随便敷衍地嗯了一声,李玉堂转身便走。

“李公子。”

李玉堂停下脚步,因被人叫住,是那个名为“初萤”的女子,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初萤有一些尴尬,为李玉堂深深地福了身,“今日之事,都怪我,将无辜的李公子牵连其中,对不起了。”她道歉,是因为李玉堂也有份救了她母子的命。

李玉堂连答都懒得回答一下,转身离开。

那抹雪白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在雪地里,在黑夜中,带着一股深深的孤独和失落。

初萤心中愧疚,她若是早知此事,绝不会戏耍李玉堂。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初萤,不知者无罪,虽然你这方式确实极端,但你的初衷我已经完全明了。”而且……也十分有成效。

苏涟漪用眼角扫了一眼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诗北,心中的善良已烟消云散,因为她知晓,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待这种心思阴沉之人,愚善只会害得自己走投无路。

“你上马车吧,有些事,回府再说。”苏涟漪的声音略冷,但还算是温和。

诗北低着头,心中虽害怕,却觉得迂腐的二小姐早晚会原谅她,因从前二小姐对她的维护,她能感受到。便千恩万谢,跑去了马车方向。

诗北不敢趁机逃跑,因她的卖身契还在主人手中,若是逃走被通缉抓回,那后果便极为严重,必死无疑。

空旷的雪地里,便只剩下苏涟漪和初萤两人。

初萤还对着李玉堂远去的方向,微微低着头,自责。

涟漪伸手轻轻拍了她的肩,“别多想了,李公子是男人,有男人的胸怀,会原谅我们的。”刚刚初萤以公主之躯为李玉堂见礼,可见其真是自责。初萤平日里虽未表露身份,但身价却再,从来不对人表示软弱卑微。

初萤回头幽幽看了苏涟漪一眼,小嘴一瘪,点了点头。

……

回苏府的马车走得很慢,车夫在外赶车,苏涟漪、初萤和诗北三人则是在车内静坐,车内气氛压抑十分,诗北一边害怕着初萤,另一边则是认为二小姐定然能原谅她。

这样心善之人,她见多了。

初萤不再多语,因她能做的都做了,能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涟漪的了。

而苏涟漪本人,则是静静坐在车内,面容沉静,外人无法猜出其心中到底想了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到了苏府门前,猫儿披着披风等在门口,因今日初萤小姐和二小姐都要晚归,她闲来无事,便在门口转悠,想第一个迎接到二小姐。

马车声响,在苏府大门前停下,车夫下来叫门,还没等门丁开门,猫儿便冲了过去要开门。

大门开,猫儿蹦蹦哒哒,“二小姐回来,初萤小姐回来了,太好了,咦……诗北姐姐,你怎么跟着两位小姐出门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初萤,她看了看猫儿,心中感慨这猫儿还真是活泼没什么心机,若是人人如此该有多好。

第二个进来的是低着头的诗北,此时她自身难保,懒得去打理猫儿,也懒得去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从开始到如今,她拽着猫儿只因为猫儿心思单纯好控制,若是出了什么篓子,便将其当成替罪羊。

猫儿看着两人一声不吭地入内,也觉察道了气氛的诡异。

最后进来的是苏涟漪,猫儿赶忙跟上,“二小姐您回来,奴婢……”

“回我院子,去打扫。”还没等猫儿说完,涟漪便开了口。

猫儿不解,“二小姐,奴婢早晨打扫了一次,下午也打扫了一次。”二小姐的房间连粒灰尘都找不到的,猫儿从来都是勤劳肯干的。

涟漪无奈,“再打扫一次,快去,一会我要检查,床下柜下,都要检查。”她想将猫儿支开,换句话说,她想努力保留猫儿心中的纯真,不想让看看到接下来发生之事。

“哦,好的,奴婢这就去。”猫儿也不问为什么二小姐让她打扫,转身便泵打打地跑去干活了。

涟漪看着猫儿的身影,笑了一笑,当看到诗北的背影时,这笑容却忍不住消融。

……

初萤的房间,一片死寂。

丫鬟送上了温热的参汤,初萤与涟漪一人一碗暖身,而诗北则是跪在屋子当中。

初萤彻底一语不发,连看都不看面前的诗北一眼,将接下来之事交给涟漪。心中暗暗祈祷涟漪能硬下心来,这是她习惯京中大宅院生活的第一步,虽然残忍,但却是为了涟漪好。

若是涟漪争气,那是最好。若是不争气……

初萤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涟漪还是那般愚善,她也不能不管涟漪,只能打起万般小心,护着涟漪罢了。

诗北见初萤不再说话,心中暗喜,若是只有二小姐便好对付。随后自然是连哭带喊,认着错,求着情。

涟漪心中知晓应该怎么做,她在挣扎,最终,心一横,叫来了管事郑荣生。

少顷,郑管家到,“二小姐。”见礼。

涟漪低头看着诗北,面前女子那精致妆容此时已经哭花,身上的新衣下摆满是泥水,因在雪地里跪着,沾了雪土,到了温暖的室内皆华。

她犹豫十分,世人追求梦想没什么不对,谁愿意永做奴婢?诗北只是想过好日子罢了。但心中另一个声音说,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何况这诗北刚刚还含血喷人,欺软怕硬,就看准了她的善。

苏涟漪讨厌自己被人算计、拿捏,更讨厌有人将她的善良当成愚蠢来摆布。

初萤放下了查看,淡淡看了一眼涟漪,心中在暗暗祈祷。

最终,涟漪深深叹了口气,“郑管家,叫人将诗北绑了,关柴房三天不许吃饭。”

几不可闻,初萤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她未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以后到了京城,她要打起万般小心保护涟漪罢。

诗北低着头,唇角勾起,眼中带了不屑。

二小姐会做生意又能如何?就这等心性,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早晚一无所有,最后连被谁害的都不知道。往后,她定要装作痛改前非,骗骗猫儿在二小姐面前说说好话,去二小姐身边伺候。

“是。”郑管家道。

涟漪抬眼,深深地看了诗北一眼,她的观察一向敏锐,能看出诗北如释重负,“三日之后,卖出去,卖到边关。”

初萤一愣,略带惊喜地看向涟漪,潋滟的大眼带着欣喜的笑意。

“二小姐饶命啊,二小姐……”诗北惊慌失措,刚刚不是已经饶了她吗?怎么又……边关,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带下去吧。”涟漪微微闭眼,再一次睁眼,眼中已没了不忍。

诗北虽然叫嚷挣扎,却被家丁们绑着拽了出去,拖去了柴房。

诗北自然不知边关是何样。边关不比鸾国中部安稳,在鸾国的牙子手中,也许她还会被大户人家看重买了当丫鬟。但边关是为作战而准备,哪有大户人家在边关安家?更别提什么丫鬟。

卖到边关的女子全部充入青楼,有一些更是被军妓营选了去。

边关人皆是走商,可没有钱多的恩客,所以便没有恩客帮忙赎身的可能,可以说,一入边关深似海,永不翻身。

“二小姐,初萤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郑管家道。

涟漪挤出了一抹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没了,天色已晚,管家也去休息吧。”

“是。”郑管家恭敬告退,温暖的室内只剩下初萤和涟漪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火炉燃烧的噼啪声。

涟漪垂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碗。

“怎么,后悔了?心软了?”初萤歪着头,笑意吟吟。

涟漪叹气,“没有,只是在想,人之初性本善,为何她却成了那般模样。”

初萤微笑着,“还记得你从前给我讲的感冒病毒、病菌吗?这世道,本应健康,但却有一些病菌的存在,诗北等人,只是被病菌感染了罢了。因为无法医治,便只能隔离,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

涟漪噗嗤笑了,“你学的到快。”

初萤一撅嘴,“学以致用。”

苏涟漪的微微看向门的方向,“放心吧,我只是从前没经历过那些,并非是傻,如何做,我知道。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更重要得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真惹到我头上,想害我,我苏涟漪也不是甘愿沦为鱼肉之人。我不是上帝,被打了左脸又送去右脸。”

初萤眨了眨眼,“上帝是什么?什么左脸右脸?”

涟漪笑着,给她讲着。

初萤听完,一耸肩,“这世间还有这等傻子?”

涟漪笑着摇头,“这世间没有,所以,上帝只存在于人们永无法接触到的天堂。我也只是……一个俗人罢了。”说着,站起身来,“初萤,谢谢你,这一课,将会使我受益终身。”

初萤娇俏一笑,“只要你永远平安,我便幸福。”

涟漪突然想起一句话——你若安我,我便晴天。“谢谢你了,初萤。”谁说那种歃血为盟的情谊只有男子之间有?她与初萤这种,又是什么?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说着,便起身告辞。

涟漪的房间。

当苏涟漪回来时,正见到猫儿趴在地上,用扫把缠着巾子在掏柜子下面,干得热火朝天。

见涟漪回来,猫儿赶忙起身,“二小姐,您回来的正好,奴婢已经干完了,您检查吧。”

涟漪笑着点头,“不用检查了,打扫得很好。”崭新得有一些晃眼。“对了,诗北她……被我送出府了。”

猫儿不解,“送出府?”

“是,诗北年纪大了,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我便将卖身契还她,让她回老家嫁人了。”一边说着,一边到床上,平躺,身心俱疲。

猫儿欣喜,“就知道二小姐人最好了,最善良了,猫儿喜欢二小姐了。”

苏涟漪失笑,闭了眼,她好吗?“干一天活,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一天打扫了三遍房间,猫儿也够受了。

猫儿“哦”了一声,之后恋恋不舍地退出了房间。

今夜的苏涟漪没有洗漱,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滚入被窝中睡了。本以为会噩梦连连,但没想到,一夜无梦,早晨起来神采奕奕。

清晨,猫儿换了干净衣服,前来伺候涟漪起床,而后者醒来后,却发现神经气爽,心情大好,丝毫没被昨日之事影响。

还是照理晨练,陪初萤用早膳,而后准备出门。今日她要去欧阳府,却发现,猫儿一直跟着她,眼巴巴的,那双大眼里满是哀求,鼻梁上的小雀斑在冬日的朝阳下很是可爱。

“二小姐,早去早回哦,夜晚很冷,奴婢等您。”

涟漪噗嗤一笑,确实,别人家什么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出门都要带几名丫鬟,她从来都是自己出门,身侧不带一人,而猫儿总想贴身伺候,却屡屡不得冤,那小样十分委屈。

“上车吧。”涟漪撩了车帘,从车内向外道。

猫儿一愣,随后惊喜,“二小姐您是说,带猫儿出门?”心中的小兔子已经到处乱蹦,她这贴身丫鬟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涟漪看着面前的猫儿好笑,退到车厢伸出,让猫儿入内。车夫敢了车,马车徐徐开动,向欧阳府而去。

“二小姐,您渴吗?”猫儿星星眼。

“不渴。”涟漪道。

“二小姐,您饿吗?”猫儿继续星星眼。

“……早膳不是刚刚用过吗?”涟漪无奈。

“二小姐,您冷嘛?”

“……不冷。”

“二小姐,您无聊吗?奴婢给你唱支歌解闷吧。”

苏涟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发疼的额头,在马车中赶路时,也是涟漪思考生意时,但却被猫儿这喋喋不休打扰得没了思路。“不无聊,能安静一会吗?”

“哦。”猫儿乖乖闭了嘴。

车内恢复安静,苏涟漪终于可以开始思考。

但没多大一会……

“二小姐,奴婢……奴婢难受……”猫儿面色不好。

涟漪一愣,心中哭笑不得,她好容易心软带她出来,竟会是这样的结果,“猫儿,你这是晕车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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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有妹子觉得丫头这一章多此一举?其实不是这样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只不过丫头不忍心让女主被虐,就委屈我们金玉公主当一把“家教”,教导女主罢了。

因为这深刻一课,女主以后对待身边的女性,就不会盲目心善了,大家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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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军女支营(万更,求票)

辞别了尹泽志,云飞峋拽着还在叫嚷着要去军妓营的苏涟漪进了房子,入了房间。

“别闹了,你是女子,那军妓营是你能去的?”飞峋关了门,二话不说打开一侧的柜子,取出了一只深色陶瓷坛子。

“我有什么不能去?不就是房子、不就是女人吗,男人去得女人就能去得。”涟漪狡辩,打量云飞峋的房间。

房间整洁,就如同两人从前在苏家村的房间一般,无论是家具摆设还是床单被子都一尘不染,房内还隐隐有一股干净的清香。不错,云飞峋的作风。

她一边打量着,一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子很硬,颠得屁股生疼。翻身将床单掀起来,木质床板上竟只有薄薄一层毡子,顿时心疼了几分,“你个傻子,在床板上多垫上几层褥子能死?缺钱和我说,这褥子钱,我报销了。”

云飞峋将那陶瓷坛子打开,坛子一层挂着一只长勺,就如同酒坛子一般。取下了长勺,在坛子中舀了什么东西上来,一颗果子,旁边是黏黏的液体,看起来应该是蜂蜜。“我不缺钱。”

“不缺钱不买几床褥子?”

飞峋连汤带果的放到一旁的小碗中,而后兑了热水,用勺子搅了几下,“男人的床不用那么舒服,来把这个喝了。”说着,走到涟漪身前,微微俯身,将那碗小心递了过去,其动作的轻柔与这魁梧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

涟漪唇角勾起,“喂我。”

这情景若是被外人看见,非惊掉了下巴不可,这人真是苏涟漪?确定是一手捡起神仙方妆品厂和机械制铁厂的苏涟漪?是那个遇事不乱,永远从容淡定的苏涟漪?

没错,此时耍赖撒娇的就是苏涟漪无误。

云飞峋早已习惯了,在她身边坐下,丝毫没有扭捏,就这么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小心喂道其口中,那动作有一些不协调,如同将军绣花一般。

涟漪品了一口那所谓的灵根果,吧唧下嘴,细细品尝其中味道。香甜夹杂着药香,还算可口。蜂蜜是治嗓润喉清肺的良药,所以从古至今的止咳药,都有蜂蜜的成分,这灵根果也不例外。

“男人怎么?男人就是傻子?床软不软舒不舒服难道就不知dào

?”涟漪又道。

“涟漪你不懂,软床能磨灭男人斗志。”说着,又喂其一勺。

涟漪咽下,“这是什么歪理?人们还说温柔乡英雄冢呢,又有多少男人能把女色戒掉?”

飞峋微微皱眉,“不许抬杠。”

“我没。”苏涟漪还想说什么,就见那勺子塞入她口中,而后她再想说,云飞峋就加快了喂药的速度。

终于将浓浓得一碗喝掉,涟漪一个字也没机会说出,咽下最后一口刚想说话,云飞峋却道,“这药饮用后一炷香的时间禁言。”

涟漪一翻白眼,得,她还彻dǐ

说不出话了。

不能说话却没说不能动,她环顾四周,看到了衣柜,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眯起,透露一种坏坏的笑意,跑了过去将衣柜打开,好奇的查看。

听闻云飞峋在军营中比在元帅府中时间要长,这里想必定有他成长的点点滴滴,因为在意一个人,自然想知dào

他的一切。

但是苏涟漪失望了,这衣柜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满满得衣物,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中央,整个衣柜显得有一些空旷。

“涟漪你在找什么?”飞峋也跟了过来,好奇道。

涟漪瞪了他一眼,又不能说话,只能无聊到回到他那不算只勉强容身的床上,直接平躺下去,两手放在脑后,就这么枕着头躺着,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涟漪?”今日的苏涟漪怎么这么怪?云飞峋默默的想。

过了好一会,涟漪算着时间,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也差不多了,两个大活人在一起半个小时不说话,这算什么事?便清了清嗓子,试着发音。

别说,这灵根果还真是有用,才这么长时间,她嗓子已经好了大半,不再嘶哑,恢复了原音,“飞峋,你觉不觉得,你太不接地气了?”

飞峋在她床沿旁蹲下,尽量降低自己视线,与其平行,“不接地气?什么意思?”

涟漪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或善良或邪恶,或狡诈或木讷,人有优点固然也有缺点,但你可好,丝毫没有男人该有的缺点,因为没了性格,所以让人过目就忘,印象不深。”

飞峋皱眉,细细思考苏涟漪的话,“缺点?我没缺点?完美无缺?”指着自己的脸,很是惊讶。

从前,他非但不认同苏涟漪的话,相反,他从前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优点。

涟漪老实地点头,“你的脸除外,我说的是性格。你的性格……呃,怎么说呢,就是中庸之道,太乖了,想来你父母也是十分疼爱你吧,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儿子,从不惹是生非。”

云飞峋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确实,他虽未建功立业,却也没闯什么大祸,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不好?”飞峋幽幽道。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略带失落的脸,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性格,没人能说出好坏,也许就因为你性格如此,你家人才管的那么苛刻吧。”包办婚姻,真是可笑。

云飞峋翻身坐在地上,靠着床,被苏涟漪一语说中,长长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发xiàn

,我还真是……失败。”

“失败什么,别胡思乱想,我都说了,每人有每人的活法,若是你是那般油嘴滑舌之辈,我还看不上你呢。”因为云飞峋背着苏涟漪,后者只能看见其一个大后背,她便伸手轻轻去揪他头顶的束冠玩。

飞峋仰着头,皱着眉,神色凝重,“也许,我真应该去军妓营走走了。”

涟漪一惊,吓了一跳,“你敢!?”好容易从这花花世界里找到个身心干净的小弟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沦落。

飞峋扭头,满是认真,“我算是想通了,就是因为从前我太过老实,才给人一种好欺之感,不就是花天酒地吗,别人行,我为何不行?”

涟漪一下子坐了起来,“别开玩笑了,这玩笑一点不好玩。”

飞峋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被裹着修长双腿的长裤,其实这动作多此一举,因这地面十分干净清洁,即便是刚刚席地而坐,身上也未沾染半丝灰尘。“我没开玩笑,是真的。走吧,你不是也一直好奇军妓营吗?我带你去。”

涟漪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你不许去,军妓营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想啊,就那么几个女人,日日招待不同男人,刚从上一个男人被窝出来你就去碰,这不等于你间接和上一个男人亲密接触了?”

云飞峋像是打定了主意,微微俯身,伸手轻抚上她的面颊,表情认真,“涟漪,从今日开始,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云飞峋也是正常男人,不是那种忍人揉捏的软柿子。”说着,便拽着苏涟漪转身往屋外走。

涟漪欲哭无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今天的自己真是嘴贱,怎么拐来拐去,到了这个话题上?真验证了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要是云飞峋从今天开始真的翻天覆地大变样,她怎么办?接手一个官宦人家的花花公子?

……绝对不行!云元帅的妻妾就不少,云飞扬的花名也是如雷贯耳,按照遗传学来说,云飞峋身上也有花心的基因,搞不好这基因还在潜伏期未被激活,一旦激活,后果不堪设想。

“云飞峋,你要是敢去,我们就分手!”苏涟漪提高了银两,大叫道。

飞峋颀长的身子顿了一下,而后疑惑地回头,“全军上下都去过,只有我没去过,而且军妓营的存zài

就是解决将士的需求,我也不是没需求。”

涟漪涨红了脸,“你……你有我呢。”没有她,不是还有手不是?

云飞峋继xù

道,“但你也不让我碰。”

“我们还未成婚!”涟漪急了。

“恩,成婚之后我就不去军妓营了。”飞峋点头。

苏涟漪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云飞峋平日是什么样人她也不是不知dào

,即便是思想扭转也不会转得如此天翻地覆,何况飞峋从来都是洁身自好。

她盯着云飞峋的双眼,“别闹了,你吓到我了。”

云飞峋其实还真是逗着苏涟漪玩,他沉下声,深邃的眸子翻过一丝笑意,刚毅的唇角勾起,“那,你让我碰一碰,可好?”

若是说之前苏涟漪还有疑问,如今算是真真看明白了,丫就是在逗她!

一挑眉,“不让,不就是去军妓营吗?走,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见识一下,男人怎么玩女人。”

云飞峋顿了下,糟,苏涟漪若是真当真了可如何是好?“涟漪……那个……我们……”他真是不想去那种地方。

涟漪不饶他,越过他一拽门,将门打开,“走,我们去军妓营。”

刚一开门,苏涟漪吓了一跳,因为门外站着三人,看衣着都是军中官员,看身材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其中一人她认识,就是刚刚见到的尹泽志,三人也是刚刚道云飞峋的门前,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拉开了,而后就听见这少年说要去军妓营。

尹泽志惊喜,一拍大腿,“好啊!军妓营好啊,小兄弟真是好见识,今日你在军妓营的一切花销,都算在我尹某头上。”

苏涟漪愣住了,看着面前这年纪相仿的三人,看样子应是飞峋在军中的朋友,“那个……你们误会了,我……”是说着玩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尹泽志一揽肩头,拽了出去。

云飞峋一惊,下一刻已经飞身冲了出去,手法很巧妙地将涟漪从尹泽志的铁掌下“救”了出来,揽在怀中。

后面那两人一人叫闫墨,一人叫李西,官职与尹泽志相仿,与云飞峋一起,四人交好。两人看见自己平日里那洁身自好到可怕的兄弟如今怀中抱着少年,都不忍心继xù

看,皱眉闭眼,怒其不争。

尹泽志心中也大叫不好,心中猜想飞峋是因未碰过女人,所以思想有一些偏颇,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破了那童子身!绝不能在耽搁了!

“走,小兄弟都说了要去军妓营,飞峋啊,你若是还不去,我们兄弟几个都要怀疑你有隐疾了。”说着,便向云飞峋胯下看去。

飞峋苦笑,将涟漪放开,用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苏涟漪——看吧,都是你惹出来的。

苏涟漪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惹个屁,是你先说要去军妓营吓我好吗?

飞峋见她还不知悔改,扬起眉毛继xù

威胁——你就服一回软不行?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真去军妓营了。

涟漪一勾唇,她是厦门大学、厦(吓)大的好吗?——去就去,我怕你不成?就是去了,你还敢上?

云飞峋一惊,有一些后悔,世人都认为苏涟漪极为冷静,但只有他才知,这姑娘泼得很,上来那个冲动的劲儿,绝不输人!正要开口阻拦,但苏涟漪先开口了。

“这位尹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小弟今日去军妓营开眼界涨见识,所有花销都算你的?”涟漪一挑眉头,之后又扫了云飞峋一眼,果然,见其一张俊容有一些白。心中暗想——小样,看你下回还敢将姑奶奶的军嘛。

云飞峋欲哭无泪,真要去?苏涟漪还真是姑奶奶。

“当然,当然,”尹泽志心中猜测,搞不好这名为苏涟的小兄弟是个直的,是飞峋要霸王硬上弓,多亏他们来得早,否则飞峋若是来强的,这小兄弟的体格未必能抗拒得了。

其身后的闫墨和李西也一拥而上,“走走,去军妓营,今日就找那花魁,不醉不归。”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云飞峋,不顾他的挣扎,就如同押犯人一般向军妓营走去。

尹泽志则是陪着这小兄弟,暗暗想,今日不仅要帮飞峋破了童子身,也顺便帮这小兄弟个忙,看起来这小兄弟干干净净的应该还是个雏儿。

“苏兄弟是吧,一会进去了别害pà

,姑娘们都温柔着呢,喜欢什么尽管说,哥哥付账。”

涟漪点了点头,“没问题,多谢尹大哥了,不知军妓营招牌菜是什么?”

“……”尹泽志暴汗,闹了半天,这小兄弟还以为军妓营是菜馆,“那里有比美味佳肴更好吃的东西。”今日,他就要拯救小兄弟于水火。

涟漪故作天真地眨着大眼,“哦?是什么东西比美味佳肴更好吃啊?云大哥怎么没告sù

我?”

别说尹泽志,一旁的三人也是一身汗,尤其是云飞峋,后背是一身冷汗

一左一右桎梏其双臂的闫墨和李西压低声音道,“飞峋啊,你这就不对了,你这是打算趁着那小子什么都不懂,硬上?”

云飞峋欲哭无泪,苏涟漪什么都不懂?开什么玩笑,她懂的比谁都多!

“是女人!”尹泽志道,想到女子那白嫩嫩的身子,这铁铮铮的汉子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好像回味当时的滋味一般,将苏涟漪看得胃中翻滚。

“你成婚了吗?”涟漪问。

尹泽志哈哈大笑,“当然,我儿子都有俩了。”

涟漪微微挑眉,尽量压下严重的嘲讽,“那你在军营中玩女人时,你在家伺候公婆,照顾孩子的妻子可知dào

?”

尹泽志愣了下,面色有一些尴尬,“当然……知dào

了,再说除了妻外,我还有两妾呢,小兄弟,你还未成人,自然不知什么叫男人,不过过了今夜,你就会知dào

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而后伸手去拍苏涟漪的肩膀。

涟漪很巧妙却又不着痕迹地闪了开,抬头,看见被拽着而行的飞峋,长长叹了口气。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时征战几人回。古代军人不比现代,现代的和平年代,即便是参军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古时可不是,谁也不知何时就开战送命。

这些军人比常人更好玩乐,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明日还有没有命去饮酒作乐?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云飞峋能洁身自好,她应该满足。

军妓营,听起来很大,但其实却很小。

也是一座还算精美的房屋,三层楼,在兵营的一角。不若外界青楼那般昭彰,没有青楼女子依窗揽客,也没有老鸨龟公在外应承,总的来说,还算低调,好在屋檐下还挂着数枚硕大的红灯笼,增添了一些暧昧。

“小兄弟,到了。”尹泽志道,一指那红灯笼的房屋。

涟漪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尹大哥,在这玩乐会不会得花柳病?”

尹泽志僵了一下,心中暗说这小兄弟真是犀利的很,怎么问题都这么尖锐。“花柳病嘛……这个得看运气,若是得了也没办法,回头抓些药吃吃就好了。”

苏涟漪一耸肩,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为了玩女人,宁可吃药,真是出息。”她的声音不大。

“啊?你说什么?”尹泽志没听清,追问了句。

涟漪微微一笑,“没什么,刚刚小弟说,尹大哥真是豪迈,呵呵。”

“哈哈。”尹泽志心虚地笑了。

前方,云飞峋终于忍无可忍,也不顾会不会伤和气,一个猛力,将左右两人甩开,“够了,已经到了,你们还想怎样?”有些微怒。

闫墨见飞峋如此,也无可奈何,“兄弟,别记恨我们,哥儿几个都是为了你好。”

飞峋也不是混人,自然知晓,怪只怪,涟漪男装罢。“知dào

,但……嗨,算了。”不知如何解释。

身后,苏涟漪和尹泽志并肩而来,说说笑笑。

“涟……”云飞峋无奈,不能叫出涟漪的名字,一指那满是红灯笼的房屋,“这里便是军妓营,一会我们看看就走,知dào

了吗?”好像大哥叮嘱小弟一样。

这一次,涟漪可没再激云飞峋,乖巧地点了点头,“知dào

了。”

一行五人入了小楼,军妓营管事老鸨见到竟有云将军在,激动得差一些尖叫,“姑娘们,快出来看看,今儿是什么风,吹来了什么贵人。”要知,云飞峋如今也算是新晋风云人物了,何况他从不踏入军妓营,是整个大军中唯一特殊的存zài



一众青楼女子有些探出头来,也都惊叫连连,“云将军”、“飞峋将军”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苏涟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靠,云飞峋是她家的好么,别说青楼女子,即便是正经姑娘也不许肖想。

话音还未落,本就俗香逼人楼内,一股子浓香袭来,让苏涟漪忍不住止了呼吸,云飞峋也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紧接着,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胖的胖,瘦的瘦,齐齐向云飞峋方向冲过来。

不知dào

是谁先发xiàn

,喊了一句,“我的老天爷啊,飞峋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俊了?”

引发了骚动一片。

云飞峋被这些军妓们左右夹击,下意识想反抗,但对方一众女子,他又如何下手?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扭头看向苏涟漪求救。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因为,苏涟漪正瞪着两只圆圆的美眸向云飞峋,那意思是——左拥右抱,开心了?

浓香中,慢慢泛出了一股子醋味儿。

云飞峋欲哭无泪——拜托,若不是你说要来,开了门被他们抓了机会,我会来?

涟漪气得真想冲过去,将那些饥渴的女人们抓着丢出去,隐忍,再隐忍。用眼神继xù

威胁云飞峋——你注意点,要是摸到不该摸的,剁手!亲到什么不该亲的,挖唇!X到什么不该X的,阉割!

虽然云飞峋没百分百的理解苏涟漪此时如此复杂的意思,但也看得**不离十,赶忙点头入捣蒜——放心,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这青楼中,少了外界的伦理道德,在此地,**已不是什么隐晦之事、丢人之事,在这里,**可以无限扩大。

涟漪看了一眼,回头对那尹泽志道,“尹大哥,军妓营什么样,我见识到了,谢谢了,若是没事,我就走了哈。”说着,便对云飞峋使眼色。

这三兄弟那肯?“别,苏小兄弟,既然来了,就呆一会再走。”

涟漪摇头,状似少年懵懂一般。“不好玩,不好玩,我要走,云大哥,我们走吧。”

李西急了,一把捏住苏涟漪的手腕,“小兄弟,你不能走,若是现在走了,今晚你算是彻dǐ

完了,我们也是帮你啊!”若是被飞峋霸王硬上弓,这少年想来也是弯了。

云飞峋一愣,闪电一般突破众妓子重围,冲到涟漪身边,一下拨开李西的手,“说话就行,不许动手动脚。”言辞很是严肃,带着战场勇士所特有得狠戾。

涟漪一惊,她自己都未发xiàn

手腕被抓有什么难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甜蜜得紧。

从来她在外谈生意,都是单枪匹马,但如今才知晓,有男人在身畔保护是多么幸福,这幸福会不会就像毒药,一旦摄入,终生成瘾?

李西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云飞峋,老子这是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救你,老子对男子可没兴趣,你放心吧。”说着,哼的一下,闪到一旁。

飞峋有苦难言,就知dào

李西定然是误解生气了,无奈,回头再解释吧。“哥儿几个,我云飞峋知晓你们对我好,但这事情并非你们想象中那般,实在是……回头我为你们解释好吗?”

尹泽志平日里与云飞峋关系最好,今日算是急了,一咬牙,直接守在了门口,“不行,飞峋,你恨我也好,要和我打一架也好,反正今夜你必须要在这过,今儿哥儿几个就是绑,也要将你这童子身破了,回头你若是想与我们绝交我们也认了,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们多年兄弟情谊!”

墨言与李西见此,也赞同,三人将云飞峋围成一圈。

飞峋武艺高超自是不假,但那三人也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这京郊军营本就是御林军的精英部队,每一人都是精挑细选而出,而这三人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三人练手,即便是云飞峋,一时间也难以应付。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真是糟糕,看来这事儿大发了,实在不行,她就将自己女儿身说出。

刚要说,却被云飞峋拦了住,“不行,若是传开,对你名声不好。”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道。

涟漪心中也是一冷。

是啊,若是平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什么都不怕。但今非昔比,她如今已不是岳望县那女流氓,而是未来的太后的义女、有品衔的皇商,若是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可真不好。

先不说皇商的问题,太后定然震怒,到时候也要连累到初萤。

咬了下唇,足智多谋的苏涟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想了又想,靠近了云飞峋,轻轻道,“我错了,对不起……”

声小如虫,但飞峋却听了去。

“没事,先等等看,他们三人平日也是极为冷静之人,如今想来是真的急了。给他们一些时间。”飞峋安慰道。

涟漪点了点头,有些委屈,但能怨谁呢?俗话说的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作的。

“好了,尹兄、闫兄、李兄,我怕了你们了还不行?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了,我们兄弟四人也很久没痛饮了,正好借此小聚一下,其他的随后再说把。”飞峋道。

三人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也知晓有些冲动,便也就同意了。

老鸨是有眼力的,能看出飞峋将军并不喜欢这些女子,想来也能理解,将军和其他人不同,其出身云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气氛一时间很是僵持,老鸨为了不让这四名俊才将领打起来,也为了不得罪云将军,赶忙将这些莺莺燕燕都赶了下去,挑了五名容貌最好的,最会说话的留下。

“云将军,三位长官,这位……小公子。奴家备了酒菜,请慢慢享用。”说着,便示意女子们将几人迎过去。

危险暂时解除,苏涟漪这才有闲心打量这军中青楼。

总的来说,此地不像外界青楼那般张扬华丽,略微还是有一些军中的严谨。涟漪暗暗猜测,想来鸾国兵士服役时间太长,不像现代部队义务兵三年制,因没有一个盼头,又为了调节这阳盛阴衰的军营状况,便设立了妓院。

今日军妓营来者不多,略显冷清,老鸨为众人安排的桌位也上等雅座,有乐师一旁演奏,还算是冰冷军营中的一座温柔乡。

无人围成一桌,有一些尴尬,不知说什么。

涟漪心中苦想着脱身之法,却发xiàn

,身侧陪伴她的女子有一些坐立难安。好奇地扭头问,“姑娘,你怎么了?内急?”如此这般,多半是憋着尿。

那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惊慌地摇头,低下头去,“公子,奴家为您倒杯酒吧。”

陪伴飞峋和闫墨的女子还好,但陪伴尹泽志和李西的两名女子,也如同苏涟漪身侧的女子一般,略显坐立难安。

涟漪心中暗想,这其中定然有故事,绝不是那么单纯。

五人还在僵持。

尹泽志等人自是不说,心中都纠结着如何去劝说云飞峋放弃男色,这么多白静静得姑娘在,怎么不比那少年强?虽然……那少年容貌秀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纯又勾魂,一只小鼻精巧微微上翘,一张粉嫩嫩的小唇形状精致,带着健康的色泽,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乌黑的青丝柔软亮泽,然人忍不住去抚摸一番,雪白的颈子在衣领中若隐若现,让人有种冲动撕开一探究竟,纤瘦的身子让人有种强烈的保护欲……不对,他在互相乱想什么?

无论如何,那少年无论多美,都不能和少年,而应该与女子!

云飞峋暗暗叹气,想着如何既安全脱身,又不暴露苏涟漪的身份。

而涟漪的思想就简单得很——这些女人到底为何坐立难安?内急?难道他们是细作?难道……想不出来。

突然,有一名兵士从屋子中跌跌撞撞出来,手捂着下半身,骂骂咧咧,“老鸨子你给我出来,给小爷出来!”

众人的精力很自然被吸引了去,看向那一方。

这里是兵营办的军妓营,与外界的青楼不同,不应鱼龙混杂,平日里找事的自然也少之又少,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竟挑事。

那老鸨出了来,一张老脸笑呵呵的,“军爷,消消气儿,有啥大事让军爷如此大动肝火啊,和嬷嬷说说。”军妓营中,老鸨不若外界青楼唤为妈妈,而为嬷嬷。

那兵士年纪看起来不大,十几不到二十,个子不矮,容貌还算端正。他一手捂着胯下,另一只手指着老鸨的鼻子,“你……你这些昧着良心赚钱的,你这姑娘都不干净,难道你不知dào

?”

那老鸨一挑眉头,无一丝恐惧,倒是冷笑了。“呦呵,军爷这话本嬷嬷不懂,啥叫不干净?这里的姑娘们都不是黄花大闺女,如何干净?”说完,引得周围一阵女子娇小。

那兵士咬牙,“自从前几日我第一次来这,就……就……就解手困难,那地方红肿,我原以为病了,后来兄弟们说我才知dào

,原来是花柳病,你这个没良心得臭娘们,这些女人得了花柳病还让她们接客?”

老鸨噗嗤笑了,“得花柳病就不接客?军妓营中的姑娘可都没那么娇贵,这里上上下下谁身上没个病?若是有病就不接客,军妓营早就关门了,还容你来玩女人?”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是花柳病,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还在扭捏的女子。

那女子被苏涟漪那咄咄逼人的眼神看得羞愧,垂下了头,但身子扭动的越来越明显了。

云飞峋看到涟漪的举动,也看出了涟漪身侧女子的扭动,又看到了其他两名女子的反常,皱起眉。

争吵还在继xù

,“你……你……你明知dào

这些女人有花柳病,为何不让她们治!?”

老鸨呵呵笑着,“怎么不知,姑娘们的汤药都没停过,不过我说这位小哥啊,看你这白嫩嫩的是新来得吧?你回头和老兵打听打听,既然敢来军妓营中玩,害pà

得病?真是笑话。”

事情的前前后后,几人都听了明白,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而涟漪身侧的女子终于是忍不住了,惭愧地与涟漪道了个歉,就急匆匆地想后院跑去。

花柳病便是性病,分很多种,有轻也有重,轻者瘙痒难耐,重者会全身溃烂而死,可惜了鸾国没有避孕套,无法防止。

涟漪状似天真,“尹大哥,刚刚那嬷嬷说,这里的姑娘都有花柳病,来这玩女人的也都能背染上,你被染上过吗?”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尹泽志尴尬了下,干笑几声,“那个……曾经……呃……岂是那也不算什么大病。”

云飞峋总算是找到了借口,带着淡笑站起身来,“兄弟,对不住了,如今不是我不顺你们的意,但最近我经常要上朝,若是身体欠佳,皇上问起来,实在难以解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没有办法,长叹一口气,难道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往日得兄弟走上那条不归路吗?

怪只怪飞峋从前的怪病,让其对外人排斥;怪只怪这少年实在太过柔美,别说飞峋,即便是外人也易被其吸引;怪之怪……罢了,还有什么说的,也许这就是飞峋的命。

云飞峋看着垂头丧气的三位兄弟,有一些欺骗而来的内疚,也有心中深深的感动,因为这三人是真把他当了兄弟。

那名不知dào

如何处理身体不适的姑娘急忙回来,对着苏涟漪紧着道歉,涟漪看着对面女子那娇俏却又痛苦的脸,心中有一些不忍。

她不知这些女子为何沦落到此,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她们定然不会喜欢这样生活。她虽不是菩萨,却是个女人,女人对女人,除了刁难掐架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设身处地的同情。

又看向陪伴尹泽志等人的几名女子,也是一幅病容。

苏涟漪站起身来,欲向老鸨走去,却被云飞峋一把抓住了手,“涟漪,你要干什么去?”

众人也都惊讶,这少年什么意思?现在飞峋带着“他”离开,他们三人也不会阻拦,难道少年动了心思,想把玩个姑娘?问题是,如今都知姑娘们有了花柳病。

“没事,我去问问那嬷嬷,是怎么回事。”涟漪温柔对云飞峋道,声音还是沙哑,但听起来却悦耳了许多。

“我陪你一起去。”云飞峋是了解苏涟漪的,知晓她不会莫名其妙地做什么,如今她要作,定是有她的原因。

三人也放下了根本未动几下的筷子,跟着云飞峋过了去。

这军妓营是兵营办的,那兵士自然不敢太过为放肆为难,见讲不出理也只能认倒霉,那老鸨还算是个和善的,还给那小兵士几幅药,小兵士委屈地抓着药包离开了。

老鸨一抬头,见苏涟漪等人来,立kè

热情招呼,“哎呦,长官们有别的吩咐?”

涟漪摇了摇头,“嬷嬷,您刚刚说,这里的姑娘都有花柳病?”

老鸨丝毫不觉得这东西很丢人,神态自然,“是啊,小公子您想啊,这么大个兵营,军妓营就这么几个姑娘,每人每日接待十几二十人太正常了,那事儿干多了,能没个病啊灾的?”

涟漪好奇,又问了句,“这些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老鸨叹了口气,“这些啊,都是罪臣之女,好好的姑娘谁来这啊?这里可不比普通青楼,这里的姑娘,永无出头之日。”她叹气,姑娘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苏涟漪从前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心中难过,却又爱莫能助。“嬷嬷,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尹泽志他们不接,这苏公子找老鸨有什么话说,齐齐看向云飞峋,飞峋也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鸨母见这小公子与云飞峋在一起,不敢折其面子,便将涟漪引到了一个房间。

“公子,不知您找老身,有何事?”

涟漪道,“找几个病情最为严重的姑娘过来,我看看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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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涟漪郡主

致礼过后,晚宴开始。

有曼妙舞女无数,在中央翩翩起舞,鼓瑟吹笙。

皇上举杯敬群臣第一杯酒,几千人呼啦啦地都起身,一同仰头喝酒。

丝竹声,交谈声,欢笑声,太后的晚宴没有皇上举办晚宴那般庄严,闲适了一些,前后左右轻声交谈敬酒,觥筹交错,一派和乐融融。

一支舞蹈完毕,皇上示意,有随身大太监安禄唱喝。众舞女们为高台上的上位者行了伏地大礼,而后如同花瓣一般,随风轻轻飘了出去。

整个长生殿几千人,顿时安静,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前方,哪怕是在末尾处之人,根本听不见遥遥前方说了什么、根本看不见瑶瑶前方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着。

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满面慈爱的笑容,看了一眼皇上,而后低头又对着夏初萤和苏涟漪笑了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说——答yīng

你们的事,哀家办了。

“苏涟漪。”未用安禄,皇上亲自开口,那声音不大,却透露着无比威严,低沉磁性的声音,坚定,与其身份一般。

苏涟漪看了一眼初萤,在其鼓励的眼神下,赶忙起身,到了大厅中央,跪地,低头,等着宣布那令人震惊的消息。

饶是再淡定的苏涟漪,此时都有一些紧张与兴奋。

夏胤修头未低,还是那般仰头,冷艳逼人的五官在灯烛光下显得更为细腻,金灿灿的龙袍在其修长得身子上更显尊贵霸气。“涟漪,你先在金玉公主不幸落难之时照顾她,后,救治公主母子二人有功,太后得知,甚为欣赏你的善心孝义,发了慈悲之心欲收你为义女,你愿意?!”

大厅前方能听到皇上说话之人,都狠狠倒吸一口气。

这苏涟漪到底是拜了什么神仙,走了什么好运,这好运接二连三,太后都要认其为义女,真是太过惊人了!

长生殿后半部分坐在末尾处的人听不清皇上的话,都纷纷交头接耳,向前面之人打听,消息如同潮水一般从头传到尾,其结果都是齐齐震惊。

涟漪磕头,“民女愚钝,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皆应怀有善心,帮zhù

公主是民女的荣幸,岂敢邀功封号?太后娘娘慈悲为怀,皇上恩宠万民,福泽百姓,已经是给民女最好的赏赐。”

皇后崔澜馨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苏涟漪要入宫所以坐在后宫席上,原来是太后要收为义女。

初萤对太后拼命努嘴,大眼睛使劲地眨,那哀求的模样足以令见者疼惜。太后接到了她的信号,想到初萤与那苏涟漪的感情确实是好,而初萤除了有胤修一个哥哥,就没有任何同母姐妹,也确实孤单了些。

加之……

太后慈爱的眸子中隐含了深思,看向那紧紧盯着苏涟漪身影的云飞峋。

她知,皇上要云飞峋完成一项任务,而云家那孩子却不肯接受,飞峋身份特殊,皇上不好深逼。能不能从苏涟漪的身上为切入口,加以说服?

想着,便偏过头,轻轻打断了皇上。

夏胤修俯身,“母后,怎么?”

太后微微一笑,慈爱如在世菩萨一般,“萤儿那孩子与涟漪交好,加之涟漪确实救了萤儿的性命,就破例,封了公主罢。”

公主与郡主,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其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公主之位,皇室正统,而郡主则是等同于皇室旁支,苏涟漪为郡主,则是单单有了个名号;若是成为公主,便可入皇籍,其夫君也成为驸马。

鸾国历史,并非没有直接封为公主者,却是凤毛麟角。太后说着,便向云飞峋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太后对皇上说的话,其他人听不见,但同样坐在高台上的崔澜馨却能听清,她心中更是开心不已,只要封了苏涟漪为公主,便不会入皇室了。

虽没有血缘,但鸾国的规矩,只要封了公主入了皇籍,便不能再以妃嫔身份入宫。她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苏涟漪,后宫嫔妃不乏貌美多才,更不乏权贵之女,但崔澜馨却在苏涟漪身上感受到一股

夏胤修当即明了,但那眸子却沉了下去,好像压抑了什么,又好像在沉思什么。

片刻,皇上开口,封苏涟漪为涟漪郡主。

众人哗然,本以为最多封个县主,却一下子封了郡主,一下子不知连升多少级,怎能不惊讶?

同样惊讶的却还有太后,她虽还在微笑,外人看不出差别,但眸中却一沉,想了很多。

皇后毕竟还年轻,虽努力撑着笑,但那笑容却很是僵硬勉强。

夏初萤不知高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的“抗争”失效,收回了那苦苦哀求的小脸儿,叹了口气,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一种懊恼。

所有人都在惊叹,只有两人在笑。

第一人自是不说,是云飞峋,只要苏涟漪快乐他就快乐,他为苏涟漪而高兴。

第二人是云飞扬,他第一次注意到金玉公主夏初萤,过去的几年婚姻中,他从未察觉过她与其他姬妾有何不同,再美丽的女子在他眼中,只能归纳为两个字——女人。

但今日,他先是看到她十分顽皮地哀求太后,而后如今又是垂头丧气,无比可爱。就算是从来心性凉薄的他,也忍不住想去问问,她求了何事,如今又叹着何事。

可惜,夏初萤从头至尾,根本不去看云飞扬半眼。

涟漪领旨谢恩,正欲起身退回席上,皇上却又说话了。

“苏涟漪。”

涟漪赶忙跪好,“涟漪在。”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潜意识知晓,皇上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夏胤修的眼突然微微眯了下,“刚刚那些,是太后对你的赏赐,明日早朝你也前来,朕也要对你赏赐。”声音一反刚刚的威严,无比温柔。

没错,就是在这大庭广众,当着文武百官,温柔道。

苏涟漪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多想,更不敢自作多情,一时间,便自欺欺人,权当皇上感激她罢。“是,皇上。”

整个大殿,更是死一般的沉寂,皇后崔澜馨笑着,但面孔确实白的。太后也是笑着,但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夏初萤收起了天真无邪的面孔,嘴角虽挂着淡淡的笑,但面沉似水。

在席间的云忠孝看向对面女眷席上的云夫人,两人也是摸不清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涟漪退回了席上,舞女们重新上前,丝竹声起,曼妙舞姿飞扬,那水袖如同注了生命一般,舞得无比好kàn

。只是,没多少人再去观赏。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很是离奇,对于朝中这些习惯捕风捉影的人来说,今日发生之事足够他们三三两两聚集,探讨许久。

这朝中风向,真是怪。

“涟漪,皇兄明日让你上早朝,会有什么事?”初萤也因为皇兄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很是心惊,压低了声音道。

苏涟漪凝神想了一下,而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情绪,“应该是皇商之事吧,明日应该是封我为皇商。”

“那刚刚皇兄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初萤又道,皇兄不算特冷的人,但也绝非温柔之辈,刚刚那语调,让她也十分陌生。

“……”涟漪无语。

按理说,女子被男子如此温柔对待,想来会面红羞涩,但苏涟漪的脸,却是越来越白。

她深深叹了口气,但愿是她多想,看向对面的云飞峋,果然,对方也是担忧地看着她。她对其投注了安慰的眼神——没事,不会有事。

云夫人疑惑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一旁的女眷们有的和云夫人攀谈,都说苏涟漪的好、惊叹苏涟漪的身份。因人人都知云家老二请旨赐婚,而云夫人面色虽僵硬,但心里的抵触却少了许多。

无论如何,宴席继xù

,刚刚的插曲逐渐平息在歌舞升平之中。

太后的宴席,自然是有一个节目的,耳熟能详——才艺表演。

宫廷的歌舞之后,便是女眷们表现的时间。这些官家女子、大家闺秀们,其才艺丝毫不输宫廷艺人,有一些人在京城都是出类拔萃。

闺秀们有人唱歌、有的弹琴,有的则是诵诗作画,都使出浑身解术,在宫廷中表演,以博得众彩,出人头地、谋得好郎君。

有些唱的真不错,有些跳得很精彩,但在苏涟漪眼中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惊艳的神情。

初萤见到,笑道,“你认为她们表演得如何。”

“很好,真不错,很精彩。”涟漪微微笑道。

初萤撅嘴,“装,在我面前你还装。从你眼中,我丝毫看不出什么赞赏好吗?”

涟漪回过头,用正脸面对初萤,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怎么会?你看我这诚恳的眼神,她们演得真心好,我看得很开心!”

初萤才不信,“你确实觉得他们演得好,不过也不过尔尔。”而后看了一眼正在弹着琵琶不知哪位大臣家的闺秀,道,“其实倒也不是让你表现得多惊艳,但毕竟你第一次参加皇家宴席,这些,都是在民间根本见不到的,我知晓你淡定,却从未想过如此淡定。”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很努力地装出惊艳的样子,但她天生就没什么表演才能,挤了半天,还是没挤出来。“其实我是面瘫。”只能用这个来糊弄。

为何苏涟漪不惊艳?答:为何要惊艳!?

在现代,苏涟漪曾有幸得到央视春晚的门票,亲临晚会现场。舞台、灯光、舞美、音响、演唱、舞蹈,每一个都比这大殿上的表演精致数倍。

零八年北京奥运,她曾去鸟巢体育场看过比赛,其能容纳八万人,也比这大殿壮观许多。

所以此时的苏涟漪真的没什么可惊艳的。惊艳与否无所谓,问题出在她实在不会表演,或者说,不喜欢“扮蠢”。

琵琶女子演奏完,博得掌声一片,涟漪也赶紧硬挤出了一些“欣赏的笑容”,鼓掌。

这时,有一女子上前,那女子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头上戴着同色系桂花绿锦头面,容貌标志灵巧,是美人一位。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女子上来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后宫席议论纷纷,初萤也看着那女子微微皱眉。

“怎么?”涟漪小声问。

初萤侧过头,压低了声音,“这人是柔妃的妹妹,户部刘尚书的次嫡女刘穆灵,户部刘尚书前一阵子要与元帅府接亲,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正是这人和……飞峋。”

涟漪闻此,眉头微微一皱,本来还觉得这女子娇俏灵动,但现在却觉得其丑陋了几分——没办法,加入了个人情感。

她确实是公私分明之人,但得分事儿。在感情婚姻上,是人都小气,如果不小气就直接接受一夫多妻了。所以,现在苏涟漪眼中那貌美的绿衣女子,是丑的!

刘穆灵照例先是为高台上三位大礼,而后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刚刚各位小姐表演得不少,想来大家也有些乏味,臣女如今有个提议,略微改变一下方式,添个乐趣,希望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允许。”

皇上点了点头,“说吧,是何提议。”

苏涟漪微微皱眉,想起刚刚刘穆灵看的她那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皇上,单单表演实在乏味,若是两人比赛,那岂不是有趣?”刘穆灵道。

果然……苏涟漪就看这人没安好心。

皇后一下子明白过来,一勾唇,“那你想与谁比试?”

刘穆灵也落落大方,微微回首,看向苏涟漪的方向,“回皇后娘娘,刚刚皇上封了涟漪郡主,想来郡主能被太后喜爱,定然才华出众。臣女不才,斗胆想与涟漪郡主比试,比试是次要,主要还是为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博得一乐。”

大殿上人闻此,都来了兴致,确实,这苏涟漪被云家次子亲睐,与公主交好,被太后收为义女,又与皇上暧昧不明,想来定是技艺过人,众人期待。

皇后深深一笑,这刘家“柔灵”两姐妹在京中以才艺闻名,看来那苏涟漪今日注定是要落败了,有趣。“皇上,穆灵一片孝心,您看?”

“准。”夏胤修道。

安禄唱喝,“皇上恩准,涟漪郡主上前,与刘穆灵比试才艺。”

夏初萤眨了眨眼,“加油!”

苏涟漪叹了口气,“加什么油,你我认识那么久,你见我是唱过歌还是跳过舞?即便是女红也是你教我的,我上去就是出丑去了。”人生何处不狗血!?

“那怎么办?”在初萤眼中,苏涟漪是完美的,无dí

的,永远深藏不露留一手的,她刚刚也是幻想一会涟漪展露歌喉,绕梁三日。不过话说回来,认识快两年,真的没听过她唱过一句。

“凉拌。”涟漪无声叹气,起身,款款走向台前,脑子疯狂运转。对这绿衣女子更是厌恶了,真丑!真难看!

刘穆灵挑衅一笑,但再转向前台时,又恢复了其甜美的笑容。

云飞峋有些紧张,看着苏涟漪的身影,一动不动。

夏胤修很是有兴趣,只要沾了这苏涟漪的事儿,他都有兴趣。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说吧,你们想比试什么?”

那刘穆灵眼中泛过不屑,笑盈盈道,“比试什么,由涟漪郡主来定吧,以示臣女的诚意。”说是这么说,但那真实意思却是——我样样在行,随你比,若是技不如人,就赶紧知难而退。

涟漪抬头看向上位的三人,太后娘娘还是眼中慈爱,带着一丝兴趣。而皇后,笑着,却是一种幸灾乐祸,她哪里得罪过皇后?至于皇上,就十分了然,其无论脸上还是眼中,慢慢的兴致。

涟漪才不会和刘穆灵客套呢,讲究那些客套的结果多半是被挑了自己弱点中的弱点,其结果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但她要选什么呢?唱歌?在现代,隐约记得小学隐约课上唱过歌,但自从入了重点初中、高中,音乐课、体育课都被其他主科侵占,就从未唱过。先不说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几年没唱歌,先说就算回到小学时代,她也是五音不全。

跳舞?这个……真不会!她会一些传统武术,大学期间选修课学了跆拳道,都是以力量与爆fā

见长,与跳舞真真是南辕北辙。

乐器?耍手术刀,她在行,但乐器什么都不会。

这些古代名门闺秀生来就是为了嫁一户好人家,十几年待字闺中无所事事,除了内宅掐架就是学才艺,岂是她这种为了理想和事业学习专业本领之人能比得过。

“怎么,涟漪郡主才艺高超,样样在行,不知选什么了?”刘穆灵的声音轻快,带了一些调皮,好像在开玩笑一般。但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有她自己知晓。

夏初萤很是担心,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柔妃一眼,而云飞峋的双眼则是黏在苏涟漪的身上,双眉皱得甚紧。

夏胤修精致的眉头微微一挑,无所不能的苏涟漪啊,今日朕就要看你出丑。

许久,苏涟漪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刘穆灵刘姑娘,你实在太看得起在下了,岂是我真的不会什么才艺。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我的生活领域不同,所关注之事也不同。”

众人哗然,难道这涟漪郡主拿不出才艺,在找理由?

刘穆灵心中冷哼了下,但面上娇俏,“臣女不才,不知郡主是何意思,你我都是女子,难道不是吗?”其意很明白,是女子就要多才多艺,没才艺就别找理由。

涟漪道,“敢问刘姑娘,你从小到大,有何目标。”

众人哗然,目标?

夏胤修一挑眉,目标?

刘穆灵不解,目标?

“就是每日清早醒来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白日里忙碌所要完成之事,以及心中心心念念所要达成之事。难道,刘姑娘就没有目标,每日睁开眼脑海空白,白日里也是碌碌无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过饭后入睡,等着衰老死去?”苏涟漪的话不算客气,但也不算失礼。

对待朋友,即便不用虚伪的客套对方也知晓自己的好;对待非朋友,即便是将好话说尽对方也以为自己口腹蜜剑,所以,她自从选择了尽量委婉地实话实说。

刘穆灵大惊失色,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谁说我没有目标?”

而后发觉自己失态,赶忙垂头,暗暗自责,瞬间调整了语气,“涟漪郡主,臣女虽没什么品衔没什么作为,但也是有目标的。”

涟漪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众人兴致勃勃,继xù

观望,平日里唇枪舌战见多了,却没看过这么直白白的,果然是商女出身。

柔妃眼中带着戾气,也懒得听丽妃的咒骂,盯着苏涟漪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将其射出几个窟窿。

坐在角落的珍妃淡淡地笑了,涟漪郡主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的盟友果然可靠

151,云飞峋,你真没用!

夜色中,心莲湖平静唯有淡淡涟漪。

湖面虽平静但其下却有暗流,水质清澈,春日晚风吹过,带来一种植物发芽特有的清香。

“皇上答yīng

赐婚了吗?”苏涟漪问。

“答yīng

了。”云飞峋答。

涟漪眉头动了一动,“你说能顺利吗?”

飞峋轻叹一口气,“原本应该是能的,但……”

“但今日看见皇上的表现,就说不准了,是吗?”涟漪接下去,而后压抑许久的疑惑和愤nù

爆fā

,狠狠一拳打在云飞峋的身上,“你,真没用!”

这一嗓子打破了宁静,将身侧树上的春鸟都吓得拍翅惊飞。

那一拳是实打实的,用尽苏涟漪的全力,虽云飞峋魁梧身子仅仅晃动了一下,但苏涟漪的指头却已生疼。

她怒视,睁着双眼狠狠盯着对方,“我们放弃算了,你听从父母之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我明日就和皇上请辞,去他妈的皇商,我苏涟漪也不想被载入史册,更不想富可敌国,钱,我有这些就够了!”

“涟漪,你今日怎么了?”云飞峋伸手欲抓住苏涟漪的肩膀,却被对方灵敏地闪了去。

看着苏涟漪通红的面颊,略微布满血丝的眼,飞峋的眉头皱紧,“我……做错什么吗?”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又袭来,苏涟漪本身是不爱哭的,但现在就是委屈得想哭,“你做错什么?你做什么吗?”

“我……”飞峋答。

“你想说为了我去建功立业?难道没有我,你就不去建功立业?男人连一丝上进心都没有还称什么男人!?你想说为了我在大殿上请求皇上赐婚?那若是他不赐呢?为何你非要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上!皇上那眼神你也看见了,要么是看上我,要么就是我特么长了驴耳朵,他看着稀奇!无论是什么,你做什么了?你有什么能力?你的优点在哪?你不同于其他人之处在哪?你有什么可值得让我苏涟漪为你不要脸地高攀,争取什么狗屁皇商!云飞峋,你有什么!?”

云飞峋站立,睁大了眼,震惊。

这所有话都是苏涟漪喊出来的,这是她来鸾国后第一次如此情绪崩溃。当初她面临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没崩溃,面临生命受到威胁没崩溃,面临他人不正常竞争企图将她生意扼杀在摇篮中没崩溃。

但此时此刻,真的崩溃了!

她受够了这种一头努力的局面,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结果是——她逐渐淡忘了两人从前相处的美好时光,即便是记忆还在,但那感情却不在。

或者说,她此时开始怀疑起从前所谓的感情!

当时的情况特殊,她无助,而他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苏涟漪喘着粗气,不知是因情绪太激动了还是因刚刚喊得缺氧,有一些头晕目眩……哦,对了,刚刚在席间也喝了一些酒。

宫中酒品还是酿造酒,虽她的蒸馏酒已开始售卖,但因价格高昂并未普及开来。苏家从未给过宫中采买人员任何好处,那采买人员自然也不会主动购入苏家蒸馏酒。

酿造酒的度数不高,按理说苏涟漪的酒量不会醉,但今日也许她真的醉了。

“我……涟漪你能告sù

我,我应该怎么做吗?”云飞峋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一丝孤寂,更多的是无助。

话喊出来之后,涟漪也觉得冷静了许多,也许这种单方面努力压抑太久了吧。“你为何会这么乖?”

“乖?”云飞峋更是不解,这个词怎么能用在他这七尺男儿的身上?

涟漪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太乖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任何人。你就如同一块水晶般洁净,你就好像永远在阳光下生长,你是那么透明,你从不做错事。”

云飞峋听着她的话,愣了好一会,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却疑惑十分。“我……洁净?透明?”他忍不住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涟漪点了点头,“抱歉,刚刚我情绪太过激动了,失言了。”说着,转身就走。

云飞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我……”

涟漪猛地甩开,“飞峋,我会累,真的会累。我不是铁人、也不是超人,难道你就不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她低下头,想到皇上那灼灼的眼神。

“我……我……”云飞峋“我”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什么。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下,歪过头。“飞峋,知dào

在苏家村时,为何我喜欢你吗?”

飞峋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

“是安全感,”涟漪仰头望月,长叹气,“那时候无论我白天遇到了什么,无论白日里多么劳累,我都愿赶回家,与你一起,只因那种安全感。但如今,这安全感却消失了,我开始无助、开始迷茫。”

云飞峋欲言又止,浓眉皱起。

“我先走了。”说完,苏涟漪转身跑开。

夜渐渐深了,晚风越来越凉,本来平静的湖面,如今开始粼粼波光,那水浪仿佛越来越大,形成风浪一般。

一旁的柳树嫩枝飞起,唰唰作响,在黑夜与柔和的宫灯背景下,带了一些骇人的气息。

云飞峋就看着苏涟漪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未动分毫。

湖上有无数小桥,有拱形的,有蜿蜒的,皆是汉白玉制成。那桥上隔一丈便有一只树立的宫灯,其光线既能勉强照到路面,又不会太过光亮,失了夜晚的韵味。

宫灯映在湖面上,因湖上被风卷起的小浪,洒下一只只重影。

乱,很乱,正如云飞峋的心。

“云大人,皇上让我来问您,那件事,您有答案了吗?”突然,有一道声音在暗处响起,而后,那声音由远及近,明明是一道很好听的男声,此时却带了些许阴戾,黑暗中,仿佛鬼哭一般。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红边,带着暗纹。这是鸾国皇宫高品衔太监的服侍,而说话之人,便是随行伺候皇上的总管大太监——安禄。

安禄年轻,身材瘦高,面貌清秀斯文。他此时淡笑如常,但又透露着一种阴谋的诡异。

又是一阵风,刮起了飞峋官袍的下摆,修长的双腿入白底皂靴,挺直的腰身束入黑色蟒带,肩膀宽厚,明明是壮硕的男子汉,但此时却迷茫到孤独。

他伸出了双手,无力地放在眼前,“我……无能?”

安禄笑了一笑,“云大人若是无能,这天下便鲜少有能之士了。”

“刚刚她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大风来,水浪起,柳条狂舞,云飞峋的语调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安禄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抬眼,唇抿成一条诡异的弧线,“云大人足可以证明您的实力。”

云飞峋一时间未动,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干净的掌心上看见了什么一般。

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从肺腑而出冲破喉咙,竟比狂风更烈。笑了五声,戛然而止,表情突变,面上没了平日里温暖平和,相反毫无表情,不冷,却也不温;不怒,却也不喜;不悲,却也不欢。

“若是我真同意了,她才会彻dǐ

离我而去!”

安禄狡猾一笑,“但云大人若不同意,涟漪郡主也不会回到您身边。”

云飞峋垂下了眼,一旁的宫灯光线打在他一侧面颊上,那高挺笔直的鼻梁就如同一道分界线,让其俊逸的面容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

安禄知晓他在挣扎,柔下了声音,继xù

道,“云大人,咱家虽与您平日里没有私交,但咱家却也忍不住多一嘴,您从前都做了,为何如今不做?皇上需yào

您!其实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您同意,云元帅便构不成丝毫阻力。”

“今日晚宴上,皇上那目光,不是看向涟漪,而是我。”云飞峋道,那声音平静,听不出其中情绪。

安禄想了想,道,“云大人若是这么想,咱家也不觉有错。”

“皇上在……逼我,用苏涟漪。”飞峋的声音更沉。

安禄不语。

“劳安公公枉走一趟,在下失陪。”说完,云飞峋便转身离开,大步而行,逆风而去。

安禄先是一愣,他原以为这一次云飞峋会同意,却没想到又不吭声。这云飞峋也真是,难怪涟漪郡主着急,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艮得很!

真是,气死人了!

……

晚宴进行到了尾声。

苏涟漪匆匆敢了回来,面色还是一派平静,但真zhèng

熟识她的人,却能看见其眼中的慌张,例如夏初萤。

“发生了什么?有人为难你了?”说着,初萤回首,看向了后宫席间的一众妃子。

涟漪皱眉,喃喃道,“完了,糟了,真的糟了。”

“什么糟了?”初萤忙问。

涟漪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她一入席,对面不知多少双带着好奇的眼睛又黏上她的脸。她伸手,状似喝醉了一般支在桌上,用宽大的云袖遮挡其表情。“真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刚刚怎么就脑袋抽筋的说那些话!天啊,我怎么办,怎么办?”

冲动是魔鬼!

“到底怎么了?快给我讲讲。”初萤也急了,拽着她,非要听。

涟漪欲哭无泪,到初萤的耳边,小声将刚刚外出碰到之人和事前前后后说了,前面那两人,就轻描淡写,主要讲了她与云飞峋说的话。

夏初萤一听,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她,“苏涟漪,你疯了!?”

金玉公主的一嗓子,让周围左右人都惊了那么一下,回头看向两人。

涟漪伸手去捂初萤的嘴,“嘘,别喊!你小点声!”

初萤拨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怎么想的,想甩了云飞峋?”

“我……”涟漪低头,“不是,我不想,我刚刚搞不好是喝多了,怎么就……就胡言乱语了?”

初萤也伸手一擦额头的汗,“怎么办?一会你去和云飞峋赔礼道歉吧,好好说说,你们两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说到这,初萤忍不住伸手轻拍了涟漪手背一下,“你也真是的,飞峋是多好的人啊,对你一心一意,整个京城你能找到第二人?”

涟漪低头,她今天脑子真是抽了,绝对是抽了!平日里冷静的苏涟漪哪去了?怎么就非要说这些话?

“他回来了。”初萤小声道。

涟漪一抬头,果然,云飞峋归来。

青紫色身影,从大殿后方绕到了前方,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从头到尾没抬头看苏涟漪一眼。他身旁有名年轻官员举着酒杯,和他说着什么,想来,是敬酒与之攀谈,但云飞峋却未理他半下,倒了满满一杯酒便仰头喝下。

那年轻官员好像不肯放弃,又换了个话题继xù

喋喋不休。终于,在云飞峋饮下第三杯酒后,将那酒杯狠狠摔在桌上,猛的回眼,那眼中带着杀气。

年轻官员吓了一跳,最终放弃了攀谈,转身找另一人去饮酒。

苏涟漪第一次有了小女子的情绪,将平日里的狗屁平静淡定扔到了天边,紧张地揉弄手指,忍不住轻咬下唇,两道秀美皱得死死。

在高台上的夏胤修正陪着太后说着什么,余光扫到了苏涟漪的身影,忍不住愣了下,凉薄的心被羽毛拨弄了下,痒痒的,看那平日里永远一副表情的女子此时小女儿烦恼,他忍不住想上前安慰。

但看到她的视线一直再对面——云飞峋的身上,又忍不住皱起了眉,看向云飞峋的眼中多了矛盾。

晚宴终于结束。

……

公主府,苏涟漪的房间。

涟漪坐立难安,在桌旁支着胳膊,冥思苦想。

如今苏涟漪发泄也发泄了,酒劲也过了,开始后悔了。她不是那种一旦后悔就纠结一辈子的人,与其那么纠结,还不如想办法去挽救一下。

门外有敲门声,礼貌性的敲了一敲,见房内灯还亮着,便推门进了来,是夏初萤。

“别想了,早一些睡吧,明天约他出来,说开了就好。俗话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吵嘴是正常。”初萤安慰道。

涟漪皱眉,“不行,我等不了,即便是等着我也睡不着。”

初萤叹气,“那还怎么,你难道还要连夜去找他?”

涟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好主意,我这就去。”

初萤哭笑不得,拽住她的胳膊,“别闹了,这都过了三更了,估计云飞峋睡了。”

涟漪摇头,“你不了解飞峋,心中有事,他也是无法安睡,我不管,我去找他。”

“我陪你。”初萤也跟着站起来,准bèi

出门。

“我自己。”涟漪坚持。

初萤更是拒绝,“不行,半夜我不放心,我陪你,再叫上几名侍卫。”

涟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和飞峋一夜**,你们几人在窗外等着?”

夏初萤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大眼猛然注入光彩,如同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真的?今夜你要成全了飞峋?真是好样的,这样飞峋一定就消气了。”

涟漪心中暗笑——不这么说你怎么能放我独自前行?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谁知dào

会发生什么?

好在,上一次穿那小厮的衣服,苏涟漪并非归还,而是洗洗收了起来,将初萤半赶半哄的劝了回去,赶忙洗了胭脂,换上男装,梳了男子发髻,而后出门让管事安排了辆马车,向猛虎营便去。

夜深了,但猛虎营守卫却还是精神抖擞,火把点燃,在春风中随风飘着。

涟漪下了车,见守卫,面生,不是上一次见到的守卫,便过了去。

“这位军爷,打扰一下。”

身穿皮甲的守卫看到,面前是一穿着小厮衣着的清瘦少年,这大半夜的特意跑到地处偏僻的猛虎营做什么?“来者何人?”

涟漪笑笑,“军爷,请问军飞峋将军回来了吗?”

那守卫警觉心起,“将军行踪是你能打听的?老实交代,你是何人,来做什么。”

涟漪下意识想从坏中掏出银子,但猛然想起猛虎营可不是一般的兵营,这里所有人都是在地方军营中千挑万选出,将来冲入御林军的,岂是用银子能收买。“是这样,我与将军认识,之前被将军带来过一次,那一次遇见的还有尹泽志、闫墨和李西队长,此番前来是找将军有要事,请军爷帮忙通禀一声好吗?”

那守卫却不理睬,“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非要晚上?再者说,如何可以证明你与将军认识,可有信物?”

涟漪无奈,还真没有信物,突然灵机一动,“我有证据此前来过这里,军妓营中的花柳病就是我治好,不信军爷随便去军妓营请来个姑娘瞧瞧我就好,若是我没记错,军妓营就就在前方北走百步左右。”

那守卫一愣,军妓营中事,知dào

的不多,再定睛一看,嘿!他曾见过这少年,这不就是和将军在膳堂吃饭的那暧昧少年?

犹豫,是帮忙传唤,还是不帮忙。听尹队长他们的意思,不能助长将军好男风的恶习,但又不好得罪将军。

兵士想了想将军那矫健的身姿,再想了想那三名队长被揍的惨样,当即决定——去通报。

“你等等,我找人通告。”那兵士正欲转身,涟漪赶忙叫住他。

“别,军爷,听我说,”涟漪尴尬地笑了下,真是,这大半夜的挤男子房间,如此丢脸的事她算是做了,但无奈,谁让她今天喝了点酒就乱说话。“军爷,麻烦您直接带我进去吧,反正您也认识我,我……想给将军个惊喜。”

那守卫听见了如此暧昧的话,忍不住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脖子缩了一缩,思考犹豫了一会。

一旁有兵士也帮忙想,最后他决定,就听苏涟漪的,直接带进去吧。省的这厮给将军吹点枕头风,他也没什么好果子。虽然好男风不好,但也是将军的选择。

涟漪命公主府马车原路返回后,自己则是跟着兵士进了兵营。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来到猛虎营,心境却全然不同,心中怀着些许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对云飞峋的担心,那家伙……不喜说话,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心思才重。

没一会,便到了那熟悉的房屋前。

此时早已过了半夜,除了守卫兵士和巡逻兵士,周围无人,一片寂静,带着些许虫鸣草响。

那兵士见到了目的地,便赶忙转身走了,实在不忍心看平日里最崇拜的将军与一男子暧昧,转身之际,狠狠挤了两滴痛心之泪。

房间掌灯,从窗子的影子看,云飞峋笔挺地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如同剪影一般,不知在思考什么。

涟漪站在门前,长叹口气,埋怨自己。都怪自己,没事找事。每个人相处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她与云飞峋也许就是这般平淡,没有轰轰烈烈,而她如今这么质疑云飞峋,逼着云飞峋,想让他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

她是现代人,可以无所顾忌,难道她还能将周围所有人都改造成现代人?

夏初萤,她改造了,其结果呢?却要带着一种现代思维去接受已有的男尊女卑的婚姻,开心吗?幸福吗?不说初萤未来婚姻,熙瞳又怎么办?

现在呢,她又开始逼着云飞峋了。

伸手敲门,却发xiàn

,那门未关,漏了条缝儿。

门,吱哑一声,开了。

屋内的云飞峋听力敏锐,早就知晓门外站着人,却未理睬,或者说,是没心思理睬。

涟漪推开门,见,云飞峋静坐在桌边,身上穿的还是青紫官袍,面色通红,满屋的酒气。但,桌上却还是一片整洁。低头看向脚边,空坛子摆放得整齐,心中好笑这云飞峋连喝醉都还保持着整洁。

飞峋身子僵了一下,虽未回头,但苏涟漪身上独特的气息他是知晓的。本就矛盾重重的眼,更是百感纠缠,一双凌厉的浓眉皱着很深。

两人就这么僵着,一人坐在桌边,一人站在门边。

苏涟漪本以为云飞峋见到她时会十分惊讶,但相反,非但没有一丝惊讶,倒是很是镇定,但他严重的深沉的怎么回事?她不习惯这样的云飞峋,好像从前那般的透明突然不见,好像清澈的潭水中染了沙泥。

“飞峋,我……”

云飞峋的收回了那矛盾重重的眼神,多了意思柔和,“为何这么晚来?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飞峋对她冷,她接受;如果飞峋不理她,她同意;如果飞峋干脆骂她,她也理解。但为何还是这般温柔对她。

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对他说的话——你,真没用!

鼻子一酸,眼眶子有一些想湿的冲动。她赶忙微微仰头,让眼泪顺着泪腺从鼻子里排出去,反正,不许哭出来。

他真是个大笨蛋,大窝囊废,这个时候就应该爷们一点骂她,或直接将她扔出去,为什么还要这么温和地对她?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云飞峋赶忙上前,神色紧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难道刚刚遇到什么事了?”伸手刚想将其搂入怀中好生安慰,但那手在即将碰到苏涟漪胳膊上时,却停了住。

涟漪看着那即将碰到自己胳膊的手,又黯然收了回去,心烦意乱。

一不做二不休,入了屋子,关了房门,扑在他身上。

云飞峋并未拒绝,只是默默俯下了身段一些,让其搂着他脖子的双手不会太过难受。熟悉的馨香又钻入鼻中,他的眸子被一丝别样情绪染色,再一次陷入矛盾之中。

涟漪攀着他的脖子,将脸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官袍虽丝滑柔顺,却又一片冰凉,涟漪不喜欢这种触感,很陌生的感觉。

青紫色的官袍肩上,暗了几滴。

“对不起。”涟漪道,很干脆,没有丝毫扭捏。

云飞峋没想到她是来道歉的,愣了下,而后垂下了眼,想说什么,却没说话,虽苏涟漪在他身边,但他忍不住再一次回到了那个问题。

涟漪以为飞峋不作答,便是默认了,他生气了,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责骂。这个是自然,别说他,若是有人来骂她,她少不得要骂回去或暗暗算计回去。

其实云飞峋并非默认,只因越是与苏涟漪近了,越是无法放手,而其结果,便是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他要答yīng

皇上吗!?若是涟漪知晓了,怎么办!?

------题外话------

今日无万更,其实到下午五点才开始真zhèng

动笔。白天没事,家中也没来客人,但丫头脑子却反反复复思考一个问题——按照之前的预想和大纲,这里要虐上几日,涟漪甩了飞峋,分开了才知dào

想念。

桥段虽狗血,但写出来却会虐。让人难受,只有让读者心里疼了,才会记得本文。

但却迟迟无法落笔,不忍心在大家心里戳上那么一下,矛盾了一天,也在读者群和读者妹子们探讨了一下午,有赞成、有反对。

想得头疼脑子炸,到晚间真zhèng

落笔,还是将那大虐的五天内容一笔勾销。不虐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写吧。

哎,我还是写不出好文啊,心不够狠。苦笑。

164,涟漪发威,整治恶姨娘

用过了早膳,元帅府主院厅堂,便是昨日大婚时拜天地的厅堂,重新布置。

在两个主位旁摆放一众座椅,其上坐着的是云家老爷云忠孝的一众妾室姨娘,坐了整整一排,因为人数众多,甚至拐了个弯,呈现为一条弧线。

而正座,自然是云忠孝和寇氏两人的座位。

除了坐着者,还有不少站立之人,都是一些年轻男女,有丑有俊,穿着比较华贵,想来是妾室们的子女,按照这鸾国的称呼,便是庶女、庶子。

有些人也许比飞峋年长,有些人则是比飞峋年小,年纪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想来是云忠孝的老来子。

在这一场景下,苏涟漪忍不住用科学的态度去分析一个问题——在这个没有B超,不能提前看出胎儿性别的年代,按理说男女出生率应该平等才是,为何会有这么多女子去伺候一名男子?

忍不住想到了现代十分流行的环境污染改变染色体的一种说法。便是,科学家们发xiàn

在重工业污染严重的城市,男婴的出生率远远高于女婴的出生率。但鸾国的重工业几乎为零,又何来污染一说?

即便是如此多的女子去嫁给一名男子,也不见很多光棍,令人费解。

云飞峋见苏涟漪好像在思索什么,便偏过头低声问,“在想什么?”

涟漪小声答,“在想,鸾国这么多女子嫁给一名男子,为何还会男女人数平衡?为何不会出现大批光棍。”

飞峋了然,“因为战乱,边关每一年的战乱都会死伤无数,而死的也都是壮年男子,所以无论是鸾国还是其他国家,女子数量都远远多于男子数量,是以鼓励一夫多妻,多子多孙。”

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时辰到,云忠孝与寇氏入座,而一旁的一众姨娘们也都坐好。

苏涟漪的两名陪嫁丫鬟,一人负责斟茶,一人负责端茶,跟随着苏涟漪,准bèi

这敬茶仪式。

这茶,首先要敬的自然是一家之长——云忠孝。涟漪将那茶端起,微微福身,颔首垂眉,柔顺得如同碧柳,此时说她是大家闺秀无人质疑。“公爹,请用茶。”

因为有了早晨的插曲,云忠孝对苏涟漪心中的反感竟然减淡了不少,在他眼中,习武之人侠肝义胆,不会像文人那般趋炎附势,口服蜜饯。从前他如此憎恨苏涟漪,多少掺杂了一些担心自己老实的傻儿子受骗的想法。

毕竟,商人本就狡诈,尤其是这可将一众男子都玩弄于掌心的女子,而如今却发xiàn

这苏涟漪多才多艺,文武双全,想来她得到的成就也并非单单是因腹黑阴险。

云忠孝接过了茶碗,“嗯”了一声,而后低头饮了一口,便放在一旁的桌上,没去看苏涟漪一眼。

涟漪忍不住惊讶地看向一旁的云飞峋一眼——你爹竟没为难我?

飞峋目光柔和——我家人哪有你想的那般坏?

众人也都惊讶得很,老爷、夫人不喜新媳妇苏涟漪早已众人皆知,免不得在大婚之后的第一日来一个下马威,最少也是要教训xùn

个几句,哪能让她舒服?但事实却是,一切风平浪静。

涟漪转念一想,也许是早晨发生之事罢。此时想来觉得万幸,早晨展露身手,也只是给这些夫人姨娘们看的,为了这清早敬茶能太平点。没想到,是否威慑了夫人姨娘们不知,倒是让云忠孝改了观,想不到竟然会有意wài

的收获。

转眼看寇氏,寇氏的面色不好,开始犹豫,一众姨娘们也都偷偷看向寇氏的脸色。

正这时候,随行伺候的丫鬟已准bèi

好了第二碗茶,涟漪端起,“公婆,请用茶。”那声音娓娓,闻之沁心舒适,让人如何能讨厌得起?

众姨娘都看向寇氏,观察她的反应。

寇氏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实在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即便是金玉公主进门也没有这苏涟漪这般猖狂,竟敢给她这个做公婆的下马威。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精绣广袖下的双手捏着拳。但她又不好发作,清晨苏涟漪那踢破木板,便是告sù

她——她苏涟漪的本领了得,即便是对方“失手”打翻茶碗,也泼不到她身上,即便对方“不小心”没接住茶碗,以她的反应力也能及时补救。

加之,刚刚老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放过苏涟漪?

“公婆,请用茶。”涟漪又道,大大方方的催促,才不会傻乎乎的端着茶接受变相的体罚。计算着时间,隔两分钟便提醒一次,若是对方坚持不肯接受,她也有其他办法。

寇氏一愣,最后一咬牙,端了茶碗,低头喝了一口,算是过关。

公爹没什么关系,公婆却要给见面礼。而寇氏饮完茶,对一旁的嬷嬷一点头,那嬷嬷便掏出已准bèi

好的礼物。

精美礼品盒打开,是一对碧玉镯。

众人暗暗吃惊,没想到寇氏能将这一对镯子拿出,这镯子通体翠绿、几乎无任何瑕疵,最重yào

的是两只镯子几乎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涟漪看了一眼,双手接下,福身,“涟漪谢谢公婆。”感谢完,便将那镯子递了回给一旁的陪嫁丫鬟收好,甚至未多看一眼。

众人暗暗吃惊,想来这苏涟漪平日里也是金银财宝见惯了,若是普通女子见到这镯子想来会爱不释手,但这苏涟漪竟连看都未看一眼。猛然想到她那九百九十九抬嫁妆,个个心中忍不住艳羡起来。

为主母寇氏敬茶完毕,接下来变是这后院最受宠的姨娘、惠姨娘敬茶。

这惠姨娘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那赐婚圣旨下发之日,云忠孝夜晚住宿那院子的主人。惠姨娘是这后院唯一在权力上能与寇氏抗衡的,首先其出身名门,虽是妾,但却也是官家嫡女。

加之,她是自愿跟随云元帅,可以说是对大自己十几岁的云元帅一见倾心,云忠孝自然对其宠爱有加,加之前几年为其诞下了最年幼一子,更是被大宠特宠。

男人,尤其是老男人,最是在意这老来子,因这是其年轻的象征。

话说那一日,安公公夜半到元帅府宣了圣旨,云元帅从惠姨娘的院子出来,转身便去了主母寇氏的房间,这是什么?这是奇耻大辱!虽周围姨娘们不说,但心里却是暗暗鄙夷着,大半夜的能将男人丢了,丢脸、丢份。

所以,惠姨娘是极为讨厌这苏涟漪的,而苏涟漪新房中九名丫鬟嬷嬷,其中七名是寇氏的,而有两名则是她想办法塞进去的心腹,想着借机找找苏涟漪的茬,最好能抓到寇氏的把柄。

但谁成想,那两名丫鬟回来后,一口咬定苏涟漪从头到尾都端坐床沿,这么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无法下手。

气得惠姨娘只能干跺脚又无可奈何。

本来今早想看着一场好戏,但如今看来,老爷和寇氏都接纳了苏涟漪,她就一下子来了火。

苏涟漪、涟漪郡主?再大的名头也是寇氏的儿媳妇,她让苏涟漪下不来台那便是打寇氏的脸。至于老爷那边,她回头就说,帮着老爷出气,毕竟老爷也曾在在她面前表现过对苏涟漪的厌恶。

于是,涟漪并未在老对手寇氏那里碰了钉子,相反在惠姨娘这下不了台。

“惠姨娘,请用茶。”涟漪恭敬地端着茶,微微福身。

那惠姨娘大概三十多岁,出身优等、面容姣好,加之被三公之一的云元帅宠着,与一品诰命夫人寇氏斗着,早已无法无天。

苏涟漪上前恭敬端茶,她非但没回应,还扭头与元帅聊了起来。

云忠孝自是知晓惠姨娘的意思,虽对苏涟漪有了改观,但想到他在朝堂上丢的脸,想到为了这个女人,父子关系几近僵持,也有一些火。内心想,就给个下马威吧。

于是,云忠孝也就与惠姨娘随意说了几句。

众姨娘都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那眼中含着什么情绪,道不便说出来了。

寇氏不知该是喜是气。喜的是,苏涟漪下不来台;气的是,这惠姨娘明着是刁难苏涟漪,暗着是打她的脸。

“惠姨娘,请用茶。”这一次,苏涟漪在“姨娘”两个字上,下了重音,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懂她的意思。

云飞峋眸中寒光一闪。

惠姨娘听见苏涟漪强调她最在意的身份,气愤难当,更是扭头对云忠孝说得欢快。

苏涟漪眸中一冷,看向云飞峋,见到飞峋眼中的凶光,便知飞峋也是讨厌这姨娘的,便没了顾忌。

勾唇一笑,恬淡面容巧笑倩兮,将那茶碗回手又放在了身侧陪嫁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对云忠孝倒是深深一拜。“公爹,打扰一下,涟漪有件要紧之事想说,这关乎到公爹的身体健康。”

云忠孝一愣,停了讲话,“什么事?”是人都惜命,尤其是高位之人。而苏涟漪名满鸾国的原因不仅仅是其做生意的手段,更是其医术。相传她至少将两个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拉回,而金玉公主难产能母子平安,也是苏涟漪的手笔。

剖腹生子,听着便让人胆战心惊,根本无法想象到将人的腹部割开,如何还能活下来。

涟漪一笑,“涟漪早就听飞峋说过,公爹武功盖世,想当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今日晨起见之,也心生佩服。但就如清晨涟漪所说,公爹的出腿力道有余而速度不足。力道,便是身体基本素质,是一个长期健康的表现;而速度,则是一个近期的健康表现。”

众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敬茶还没结束,怎么还诊起病来了?

云忠孝拧眉,“你继xù

说。”

涟漪恭敬点头,“近期,公爹是否偶尔食欲不振,胸闷,若急着站起后觉得头晕,身体偶尔觉得不适?”

云忠孝点头,“是,怎么?”

为什么苏涟漪一猜一个准?因为此时为春季,人的火气大、气压低,是人多少都有这些症状,不仅仅事云忠孝一人。

“涟漪猜测,是被染了一些妇疾。”涟漪道。

“妇疾?”别说云忠孝,周围人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涟漪耐心解释,“公爹切勿着急,妇疾,顾名思义,便是妇人得的病,虽会多少通过房事染给男子,但不会引发大病。但虽无大病,为了健康着想,也得多少避开回避一段时间,等病妇痊愈后再行房事。”

张口一个房事,闭口一个房事,有一些未成婚的云家女儿都羞红的脸。

但苏涟漪的语气却全无猥琐,而是一种科学严谨的态度,此时她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一名大夫。

云忠孝终于明白,“这妇疾可医治吗?是谁得了,能查出吗?”

涟漪心中暗笑,不是查出来的,是栽赃过去的。敢为难她?敢和她苏涟漪公开叫板,那她就要让那人看看,和何后果。

“回公爹,这妇疾自是能痊愈的,放心。而这病谁得了嘛……涟漪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呢?”涟漪微微一笑,垂下的睫毛掩住眸中阴戾,“这病,在几方面所有显现,请各位姨娘自我检查一番。首先是脾气暴涨,无缘无故发脾气而自我无法控zhì

;其次是肌肤恶化,具体体现在额头时不时长出或多或少的痘疮;第三是月事不调,或早或晚,有时甚至几日;第四是突然间莫名肥胖;第五,便是耳鸣,严重者间歇听不见身侧周围人的话语。”

听到最后,姨娘们明白了,这苏涟漪是借机讽刺惠姨娘刚刚对她的敬茶充耳不闻,无奈其有病。

心中暗笑着,向惠姨娘看去。

当他们看到惠姨娘时,才猛然想起,最近几日惠姨娘突然反常地剪了些留海,从前,她可是最喜欢亮出自己光洁的额头的。难道,她在遮掩什么?

惠姨娘一听,五条,自己竟占了四条半!除了最后一句是苏涟漪明显栽赃外,前四条办自己竟都符合,大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厚重的留海,生怕那留海不小心分出道印,将额头上的疮痘露了出来。

其实苏涟漪不是信口雌黄,她说的都是女性内分泌失调时常得的病。而内分泌失调病症众多,苏涟漪挑了几个惠姨娘最有几率有的道出,可谓是“对症下药”。

人体有内分泌系统,其分泌各种激素和神经系统一起调节人体的代谢和生理功能。正常情况下各种激素是保持平衡的,如因某种原因使这种平衡打破了,即某种激素过多或过少,便会造成内分泌失调。

女人,能有几人没有这些症状,何况她从前为医生,面诊的功力是有的,一眼便看出惠姨娘身上的病症。

此时别说惠姨娘,其他也有几人发xiàn

有相关症状,只不过没吭声,大家都知dào

是苏涟漪对付惠姨娘,便安下心来看热闹。

云忠孝半信半疑,一方面怀疑苏涟漪是信口雌黄,另一方面又觉得苏涟漪不是当众说谎,若她真是说谎,惠姨娘此时的惊慌如何解释?自己的胸闷气短又是如何解释?

“呀,公爹,实在抱歉,涟漪这从前行过一阵医,习惯使然,竟不分场合的为公爹诊起病来,真是没个眼力的。”扭头,身后两名陪嫁丫鬟道,“乐蕊、秋灵,还不快换一盏热茶?”

该说的她都说了,就算是不上钩,也给他们添个膈应。

其实她也不算是随口胡扯,内分泌失调的女子有时便伴随着妇科疾病,而与有妇科病的女子行房事,男子本就是有几率染上一些病症,只不过几率小便是了。

两名陪嫁丫鬟已斟了杯新茶,涟漪伸手端着茶盏,递了过去,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惠姨娘,请用茶。”

这一次,打死惠姨娘也不敢再“充耳不闻”了,极力掩住眼中的凶光,面色苍白,努力的挤出一抹笑,伸手接过了茶盏。

看着惠姨娘低头乖乖用茶,一旁的寇氏简直就是兴高采烈、大快人心!真是痛快,看那平日里恃宠而骄又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吃了瘪,寇氏高兴之余,也捏了把汗……若是刚刚刁难苏涟漪的是她,是不是也会有这个下场?

以寇氏对元帅的了解,未来很长一段时日,直到惠姨娘将额头的痘疮养好之前,他是不会入惠姨娘的院子的。

苏涟漪,真是毒!竟抓着人的痛处来打攻击人。

惠姨娘面色苍白泛青,那浅浅一口茶在口中含着,却怎么也咽不下,最终一咬牙,强硬咽下去,却因喉咙的抵抗呛了住,咳得厉害。

“惠姨娘回头去找大夫好好kàn

看吧,若是有病便早一些治。”涟漪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好像针对她的咳嗽,又好像针对刚刚所说的妇疾之症。

众姨娘心中暗暗取笑。

“谢谢涟漪郡主的关心了。”一句话,从惠姨娘的牙缝中挤出,恨得要死,但最终还是让丫鬟取出了事先准bèi

好之物——一条精美的金链子。

涟漪接下,连看都没看,笑盈盈地丢给了身旁的丫鬟。

寇氏身旁的刘嬷嬷见到,心中好笑,这惠姨娘以为打发要饭花子?昨日涟漪郡主赏下的金叶子,若是融成链子,最少能融个三、四条,人家赏下去连眼都没眨一下。

又换了一名姨娘,涟漪收回了刚刚那隐藏的锋芒,重回摆出了平日里恬淡的笑容,她速来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其他姨娘一来是和苏涟漪没什么仇,二来从大清早到刚刚见识了这传说中的涟漪郡主的厉害,谁敢没事找事?都安安分分地饮了茶,送了见面礼,有一些还特意说了一些好话,送上了一些祝福。

听见对方送上的祝福,涟漪也是从心底的开心。毕竟,这是她的喜事,于是,这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众姨娘们在这后宅能呆下,也都是有眼色的,多少都能感觉到苏涟漪的为人,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便也下了决定,今后不再为难,尽量和善待她。

……

敬茶仪式后,两人便回了荀水院。

荀水院是云飞峋的院子,虽他鲜少在元帅府居住,从小到大大半的时间都在猛虎营,但身为嫡子,母亲又是当家主母,没人敢剥夺他的院子,所以一直留着。

回了房间,两人坐在院子中。

春日的暖阳不会燥热,晒得人舒服,荀水院一侧有一颗古树,那树歪着成长,却别有一番景致。树下有精致石桌石凳,那桌面平整晶莹,但却有棋盘在其上,想来是将这桌面先刻了棋盘,用墨填之,而后再由能工巧匠在其上镶嵌一层透明的桌面。

石凳上,因两人要在此就坐,丫鬟便取来了蓄着新棉的丝绸软垫,垫在凳上,人在上面坐着,又暖又软,丝毫不会被石凳冰到。

此时此景,两人对面而坐,正如从前在苏家村那树下小桌一般。恍如隔世。

“涟漪,你在这元帅府想来不自在吧。”飞峋长叹一口气,道。伸手为其斟茶,想到刚刚厅堂发生的种种,心有余悸。

涟漪双手接过茶,笑得香甜,“一切都听你的。”虽然她不遵从男尊女卑,但从来不觉得男女在一起,女子独大。家里琐事她管,至于一些大事,便推给飞峋来做主。

云飞峋忍不住伸手捏住涟漪的雪白柔荑,认真地看着她。“放心,我虽不说,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涟漪点头,“其实也不算是委屈,她们有她们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大家不是一类人罢了。我没时间浪费在后宅之争上,而非不能争、更不是争不过。这才第一日便有了如此风波,若长此以往,早晚有一日牵扯到精力,工作上会落下失误,那样的话,皇上免不得要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说得很委婉,总的来说很简单——鸿鹄与燕雀斗?真真掉价。

“明白,我都懂。”云飞峋垂下了眼,心中有了一些数。

余下得时间,再也无人来打扰两人甜蜜的新婚生活,换句话说,也每人敢来得罪。

敬茶仪式之后,惠姨娘便跑去找云忠孝,去解释一切,她声明自己觉悟什么妇疾,纯熟苏涟漪的栽赃。

但有些问题,不解释便会被人误解;但解释了,却是越描越黑。

云忠孝好生安慰惠姨娘,说苏涟漪说的也仅仅是猜测,再说苏涟漪也未指名道姓,不让惠姨娘再多想。

但是安慰到底事安慰,未来的几日云忠孝死活不肯去惠姨娘的院子,哪怕其使出了浑身解数。同时,还找请了宫中医女为云家后院夫人姨娘们诊病,主要便是诊治女性病,而惠姨娘也是个倒霉的,恰那时候,她犯了一些风火病,被抓了个正着,坐实了苏涟漪当初在敬茶仪式上的断言,恩宠自然少了一些。

这些,也都是后话。

荀水院。

这一日,两人并未像某些人龌龊幻想的那般,大战几百回合,两人这一整日甚至手都未牵一下,下午的时间看书下棋,讨论朝中大事。傍晚,则是飞峋洗菜、涟漪下厨,在荀水院的小厨房中做了几道菜,美美的吃了。

一切平淡又幸福,就如同当年在苏家村中一般。

夜晚,床帐内如何情投意合,如何翻云覆雨,便不再多表。

第三日,省亲。

苏家人早已回了岳望县,而一日之内,根本做不到京城到岳望县的往返,于是,苏涟漪便将这省亲之处放在了公主府。

这个决定,是涟漪早早定下的,而夏初萤也过了一把当丈人的瘾,大清早便安排丫鬟小厮们打扫庭院,安排厨子们炒了两人最喜欢吃的菜,抱着熙瞳便在院中等着。

刚过巳时,门外便有了鞭炮声,那是初萤早早让人备下的,只要涟漪与飞峋到,便开始燃放鞭炮。在欢脱的鞭炮声下,气氛也不由得欢脱了不少。

初萤亲自迎接上前,专门挑了一件喜庆的衣裙,含着笑迎接,“涟漪、飞峋,欢迎回家。”

苏涟漪看到初萤,百感交集,“恩,我们回来了。”不知何时起,公主府俨然成为她另一个家一般。直到这一日,苏涟漪才有一种踏实感,真的就如同从前彼此的承诺一般,成婚了。

涟漪将两人迎了进来,在厅堂,三人坐下。

初萤一反平日天真的状态,娇俏的面上是沉着的笑容。“昨日,如何?”想来,那些人定然会为难苏涟漪吧。她很自责,昨日理智告sù

她,应该回去为涟漪助威,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不想再与云家有所牵扯。

苏涟漪笑着将昨日从早到晚发生之事一件件为夏初萤讲了,把初萤听愣了,顿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想到那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再想到众姨娘们得惧怕眼神,她真后悔没回去看看。

“我说云飞峋,你现在后悔了吧?你娶了一个毒婆娘?以后你家后院可太平不了。”初萤取笑云飞峋,与其逗着乐。

飞峋并未坐两人身旁,此时宽敞的大堂内射入温暖阳光,涟漪和初萤凑在一起,而飞峋则是安静坐在门口品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陪着涟漪。

他听见初萤的取笑,很认真地道,“公主所言非也,云某的后院只有涟漪一人,若她想闹,便自己闹腾,没人管。再者说,”飞峋抿着的唇角僵了一下,而后眼神不自然地飘向门外,“有时是否心狠、是否歹毒、是否杀人如麻,并非是那人心满恶念,而是为了保护最心爱之人……身不由己罢了。”

苏涟漪与夏初萤一愣,没想到他竟说这话,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牵扯到飞峋的心事罢了。

云飞峋生性善良与世无争,鲜少与人发生冲突、待人温和。但为了能让皇上赐婚建功立业,竟主动请缨领兵打仗,东征一路打下,定然死伤无数,心底定然会内疚罢。而刚刚初萤的话,也许是勾起了他心底的伤痛。

初萤一伸小舌头,对涟漪做了个鬼脸。而涟漪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初萤说没事。

之后,两人便立kè

转移了话题,开始说其他事。涟漪为初萤讲大婚那日,在新房中收买丫鬟嬷嬷听到的不好小道消息,而初萤则是给涟漪将朝中大臣们得家室,两名女子三八得开心。

其实她们两人真心想错了,云飞峋从小便长在兵营,上阵杀敌无数,若是在意这个早就惭愧自刎。作为一名军人,他将敌人与朋友分得很清,上了战场,处在不同势力上,便是敌人。

他杀敌人并非敌人该死,而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若敌人不死,死的便是自己人。

云飞峋有感而发的是,为了让皇上速速赐婚,他答yīng

皇上之事——回归影魂。

影魂,暗杀组织,其杀的人不一定是敌人,更也许是忠良!只要是阻碍了皇上前进的道路,损害了皇上的利益,便要杀之!

皇室黑暗,人无完人,身居高位者更是有自己的私心。谁愿千辛万苦爬上权势的顶端,却被人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加之,他有预感,皇上将他急招回影魂,想来还是那皇子之争的余波。

他看不下那手足相残,也不想参与。正是如此,当时皇上才将花名册交给他,让他护送公主而去。众人不知的是,金玉公主只是个幌子,一行人真zhèng

的目的是将花名册带离京城。

皇家人之狠心,让云飞峋胆颤,无法苟同。大业虽重yào

,但同胞妹妹的性命难道不重yào

?何况金玉公主还有孕在身!

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众人都以为云飞峋只是个护送嫂嫂而去的人,却没人想到,最重yào

的花名册就在他这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身上。

如今想来,金玉公主冰雪聪明,定然也早早想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也抱了九死一生的决心。否则,为何公主逃出去后,竟无丝毫彷徨,到了苏家村后立kè

乔装成为寡妇,天衣无缝?

云飞峋看向聊得火热的两人,看向金玉公主夏初萤,奇怪的皇家人啊。兄弟姐妹全无感情,为了那皇位可牺牲自己,可不眨眼地讲同父异母的亲人屠杀干净。

与初萤相比,苏涟漪则是简单许多。他了解她,她虽看起来不苟言笑,心冷如冰,其实最是多情心善。

若不是心善,为何会救下孙家一家人?若是没救下孙家人,就没有随后妆品厂的管事,也没有帮公主生产的婆媳。她若不是医治了李府李福安的病情,又如何医术名扬天下,创下苏家药酒?又如何被欧阳尚默所发xiàn



如今的涟漪已成了甩手掌柜,那制铁厂和妆品厂,就是直接扔给人打理,对那两名管事十分放心。而同样,那两名管事打理得也是兢兢业业。

不说那制铁厂的管事乔六,就说妆品厂管事仙姬,听涟漪说,也是她从醉仙楼带回,总而言之,世人都以为苏涟漪被上天眷顾,但却未看见,在这眷顾之前,涟漪付出了多少。

那些人,都是在报涟漪的恩!

飞峋看着苏涟漪的侧影,想到这睿智善良、独一无二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妻,他便十分满足。为了她,他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去执行平日里最痛恨的皇室内乱,哪怕是残害忠良。

太阳升起,更多明媚阳光透过大门撒向厅堂室内,温暖的阳光披散在笔直坐于门口的云飞峋身上,镶嵌出一层金色光圈。他伸出双手,看了看那大掌,而后紧紧握拳,五年,只有五年的时间。

为了涟漪,这五年,值得了。

……

婚嫁三日结束。

第三日,两名劳碌之人重返工作岗位。

今日是早朝后的第二日,鸾国三日一个早朝,所以两人便不用早朝。

清早,一身官袍的云忠孝在一堆妻妾的簇拥下准bèi

出门乘坐马车,一回头,看见又有两人从一侧拐角而出,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身着青紫猛虎官袍、另一个则是身着朱红仙鹤官袍,两人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真是一堆璧人。

送云忠孝的妻妾人群以寇氏为首,却不见惠姨娘,原来昨日云忠孝将宫中医女请来为众妻妾们查病,果真查出两名妾室有女人之病,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惠姨娘。

其实这个不难理解,只要是婚后女子多少都有妇科疾病,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女子。惠姨娘比之寇氏等人,年轻许多,荷尔蒙分泌旺盛,额头的痘痘也是最近几日才起,说明其此时正在风火期上,只要等这风火势头一过,病情自然痊愈。

但古人哪里懂这些东西?

因为此事,云忠孝对苏涟漪更是另眼相看,而众姨娘也都是对苏涟漪钦佩有加,都暗暗计划着有时间去攀攀关系。

而今晨,众人的眼中再见苏涟漪时,却是另一番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金黄色的晨曦中,一身官袍的苏涟漪款款而来,她身材高挑,就连有些男子都撑不起的官袍穿在她身上,竟有一股别样得帅气飘然。乌黑浓密得头发与男子一般束入发冠中,非但没有惯常女扮男装那种矫揉造作,只有一种中性的潇洒利落之美。

众姨娘心中猛然泛起一种感觉——她们之前以为随着涟漪郡主进入元帅府,后院的格局便会骤然改变,也许郡主会与自己公婆寇氏一起,也许会于寇氏和惠姨娘三足鼎立。

但此时此刻,她们知晓了自己的可笑。因,涟漪郡主根本就不是为后院而生的女子,她那万众瞩目的广袤舞台,是在商界、是在朝堂,也许有朝一日连鸾国都无法拘禁她的脚步。

寇氏看着一身英气的苏涟漪,仿佛也重新认识了她一般。想起当日在公主府她的针锋相对,起初想来是生气的,但如今想想,却又气不起来。为何?因苏涟漪的爱憎分明,若是不喜,便直接表现,不肯杯弓蛇影!

虽然当时气得她要死,但如今想来,苏涟漪真真比后院那些笑里藏刀、口服蜜饯,明里争斗不过但暗里却捅刀让人恶心之人好了许多。

寇氏怎么肯承认,她如今对苏涟漪改观的另一原因是前日苏涟漪狠狠治了她仇敌惠姨娘了一把,如今老爷对惠姨娘也淡了许多,即便以后惠姨娘的病治好,老爷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阴影的。

想来想去,第一个儿媳妇虽高高在上不肯巴结她,却为她添了一个乖孙子。第二个儿媳妇虽与她针锋相对,但却帮她狠狠整了惠姨娘。

如今想来,两个儿媳妇也都算不错,她也满足了。

涟漪一抬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对云飞峋道,“众妻妾一同送夫君出门,何其威风,怎样,你羡慕吗?”

飞峋轻轻勾唇,“只要有人在身边,便敌千军万马。”

涟漪白了他一眼,小声娇嗔。“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作为晚辈,两人自然是要给云元帅、寇氏和一众姨娘请安打招呼。云元帅也心情大好,对两人简单叮嘱了下定要好好干,效忠朝廷,三人便分头上了三辆马车。

其中,苏涟漪自是去商部,耽搁了三日时间,不知商部如何了。

而云飞峋的马车是向猛虎营的方向,还未到达,那马车突然一停,而后挑头,向皇宫方向而行。

……

鸾国皇宫,御书房。

一侧鎏金瑞兽香炉青烟缕缕,燃的是龙涎香。

御书案后的夏胤修拍案而起,哈哈大笑着绕过御书案走向前方,狠狠一拍那挺拔青紫的身影,“好兄弟,有你在影魂,朕便放心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朕都答yīng

你,无论是因这件事还是东征,更是岳望县花名册大功,这是朕应该为你做的。”

云飞峋刚想拒绝,但一个想法却猛然袭上脑海,“臣确实有一事。”绝无恳求的卑微。

夏胤修丝毫不在意云飞峋的口气,因从小看他长大,早就知晓他的脾气秉性,飞峋重承诺,只要他答yīng

之事,无论如何就会完成,他欣赏。“飞峋,说吧。”

云飞峋微微点头,道,“皇上,臣希望在封臣职务时,赐府一座。”既然皇上主动让他提要求,那他也就不客气,用皇上当挡箭牌,也少了与元帅府的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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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飞荀与涟漪的事业

京郊,有一处偌大宅院,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崔鹏毅年纪大概三十上下,黑瘦外表,不苟言笑,一身正气。虽仅官居四品,但为人刚正不阿,深得皇上器重。此人为孤儿,白手起家,无父母家族之牵挂,手持尚方宝剑,专管世人不敢管之不平事。

就是因为崔鹏毅这汤水不进的品性,一众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远远躲着,生怕哪一天那句话说错了,被这“黑面煞神”盯上,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崔鹏毅的府邸很大,却不豪华,可以说是勉强住人。他两袖清风惯了,从没有积蓄,即便是这宅子,也是当年还为太子的夏胤修实在看不下去而送的。

崔鹏毅的薪俸都送去救济灾民以及帮zhù

城中乞丐儿童,也因为这样,没人愿意嫁给他,三十几岁还是光棍一个。

官家女子自然不愿,别说女子,就是那些为官的大老爷,谁敢说真zhèng

两袖清风?而崔鹏毅又是个帮理不帮亲的,所以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而民间普通女子也是不愿的。原因?谁家过日子不攒一些钱财?谁愿意看一家之主的男人发了薪俸就将白花花的银子无条件送给他人?便是气,也得活活的气死了!

而崔鹏毅,就是这么个人。

更可气的是,这宅子当初皇上送给崔鹏毅时好好的,但再好的宅子也得按时修缮,也得精心保养。这宅子几年来从未修缮过,还收留各种流浪汉,弄得满是乌烟瘴气。

一辆马车从城内大道拐上了小路。那马车不小,涂着时下惯常用的暗砖红,乍一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看出那马车用料之上乘、做工之精美,好一个低调的马车。

马车内,别有洞天。

偌大宽敞的马车内,柜子、软椅、奢华毛毯应有尽有,跟马车普通的外表十分不搭调。

马车内有两人,穿着便装。其中一人蓝色浮云暗纹锦缎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系稍暗腰带,垂下了一枚墨玉乌黑,价值连城。看那人的脸,剑眉星目自是不说,一张略带粉色薄唇微微勾着,心情大好。

另一人,一身黑色劲装,那劲装毫无花纹花哨,平平无奇,但穿在那男子的修长健硕的身上,便已是最大的装饰,就如同那画中一般,文物想成、动逸结合,虽不算抓人眼球,但也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那人面容,刚毅、深刻,车内略显阴暗的光线打在他的眼窝与高耸的鼻梁处,洒下一片阴影,带着几分神mì



马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之处,在这比荒郊野外立着一不小庭院,略显陈旧、很是杂乱。大门敞了半扇,掉漆斑驳。

在半敞的大门上,是一块端端正正的牌匾——崔府。

这里,正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爷,到了。”在外驾车之人,身上穿着暗色细布长衫,腰间扎着一条黑色布质腰带,头带了一只遮尘草帽,一身下人打扮。

“恩,下车吧。”蓝色衣袍之人道,到了目的地,可以见到,他更是欢心几分。

那一身黑色劲装之人翻身下车,而后蓝色衣袍之人下了车,从内便走出一醉醺醺的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

流浪汉见到三人先是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只见那车夫打扮之人掏出一块令牌,而醉眼朦胧的流浪汉在见到令牌后,神色骤然一变,眼中满是恭敬与凌厉。压低了声音,“大人,请进。”

车夫将马车缰绳递给了流浪汉,而后便伺候那蓝色衣袍器宇轩昂的男子入内,“主上,请。”这车夫不是别人,正是鸾国皇宫总管太监,安禄。

蓝衣男子心情大好,唇角勾笑,“飞峋,一别两年,如今又重回故里,感觉如何?”

一身黑衣的云飞峋看着这宅院,两年了,更破了,为了掩人耳目。当年的五十人,却不知还剩多少人了。“还好。”

整个鸾国谁对皇上不是恭敬有加?但这全鸾国,也许只有这个云飞峋对皇上不冷不热,或者说,其对谁都是如此,除了苏涟漪一人。

若是其他人,就这一个词,足以拖出去砍头,但因是云飞峋,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走。”说着,带头引着入内。

宅子们,真是乌烟瘴气,破破烂烂的宅子,流浪汉走来走去,有颤巍巍的老头在一旁下棋,有瘾君子在角落抽着一尺长的水烟,更是有神智不正常得老妪在旁神神叨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三人入内,群人好像无人注意到一般,但实jì

上多少双警惕的眼睛扫来,看到安禄腰间刻意挂着的令牌时又垂眼,便是无人得知。

“这里,一切未变。”突然,云飞峋来了这么一句。

夏胤修淡淡一笑,“变了,过去的两年,他们少了灵魂,而未来的五年,他们重新找回灵魂。”

云飞峋自嘲一笑,“皇上言重,微臣如何,心中自知,根本算不上影魂的灵魂,只是……一个比他们更具威力的杀人工具罢了。”确实变了,两年之前,他鲜少来这里,每一次来时都带着面具。而如今,他便这么走了进来,这便意味着,他的身份要曝光,也意味着,如今他便真zhèng

算是影魂一员。

夏胤修的眉头皱起,脚步也慢了许多,“飞峋,你知朕从不滥杀无辜。”

云飞峋未回答,却不代表他没有思想。皇上自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无法保证他不是手足相残之人。他垂下眼,不再说。

越过如同众生相一般的外院,三人入了内院,因安禄腰间的令牌,所以畅行无阻,若是无令牌,想来三人早已被这些外表形形色色,实则是暗哨的众人群起而攻之。

这些人,算是影魂成员,却不是影魂的真zhèng

成员。真zhèng

能被称为影魂者,只有五十人。内院,一道陈旧黑色大门虚掩。

安禄上前,推门入内,立kè

有两名黑衣人上前,挡住三人去路。

那两人,身材魁梧,面目狰狞,虎背熊腰,肩宽、臂壮、腿长。一看便是身怀武艺之人,静无影、动如风。

安禄摘下遮尘草帽,将腰间那凸起龙飞凤舞又让人无法便识字迹的黑玉令牌取下,恭敬交给云飞峋。“云大人,这令牌奴才为您保管两年,如今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两名黑衣人一愣,猛然抬眼看向黑色劲装的云飞峋。只见,那人神态平和,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孔面沉似水,这令牌象征什么?这是影魂的虎符。

影魂虽五十人,但以一抵十不成问题,关键是,这五十人属于暗影,擅长于暗杀,杀人于无形,别说五百人,即便是五千人也是难以防住。

影魂之人不认皇帝,只认首领与令牌。

影魂首领,传闻永远黑色皮甲面具覆面,人称幽冥,即便是当年身为影魂首领,其本领令所有人折服,但还是鲜少露面,只执行最凶险之任务,即便是与副首领崔鹏毅也鲜少见面交流。

但即便如此,影魂五十人对其的崇拜非但没减少一分,反倒是更为狂热,因,影魂之人崇尚实力,只崇拜强者。

两名黑衣人不知对面三人的身份,只关心这令牌。那带草帽的人将令牌递给这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难道这年轻人就是他们新的首领?

影魂有两块令牌,一模一样又一阴一阳。阳字,便是字迹凸起;阴字,便是字迹凹下。这阴阳两块令牌正好重合,而阳字令牌便是首领令牌,其权势大如天,即便是手执令牌者下命影魂人自尽,也不允许有丝毫违抗。

阴字令牌,是副首领令牌,在首领之下,若首领不在,便可号令影魂,若是首领在,便听令于首领。

云飞峋低头看着这枚令牌,眼前仿佛浮现出两年前,将这令牌交还给皇上时的情景。当时信誓旦旦,这令牌交出,便永不再取回。没想到,如今这令牌又道了他手。

长叹一口气,仿佛满是无奈,云飞峋伸手,将那黑玉令牌捏在手中。

这一时间,刚刚只有两名黑衣人的后院已站满了人,这么多人的出现,却悄无声息,如鬼如魅。

众人也如同之前那两名黑衣人一般,惊悚地盯着这黑玉令牌的交接,难道,这年轻人便是他们新的首领!?

而这蓝衣男子又是谁?

当年的五十人,如今只剩十五人,其余三十五人殉职。在过去两年的皇子夺嫡中,在过去两年暗杀与反暗杀中,多少优秀暗卫杀手殒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老人死,自然有新人继。

这三十五人,便是陆陆续续补充入影魂之人。他们也只有在传说中听过从前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幽冥。

别说这三十五新人,即便是那十五名老成员,虽接触过幽冥几次,但都因对方带着面具,不知其真zhèng

身份。

院子中一片死寂,春风过,吹起风沙若干,吹动回忆无数。

正在这时,有人从外院匆忙入了内院,虽然是匆忙,但步伐轻盈从容,却无杂乱。若是普通人自然不觉其中奥秘,但这五十二人皆是训练有素,自是能从脚步中听出一二。

其中,实力最弱者,想来便是皇上本人罢。

那人正是接到信号匆忙赶来的崔鹏毅。

一身朱红官袍的崔鹏毅刚从御史院中出,骑着马便匆忙赶回了宅院,听说有人手执令牌入了影魂,料想便是皇上前来,从前皇上从未亲自来过这里,难道有急事?

崔鹏毅入,正好见到一身便装的皇上与安公公身旁,枢密院使云元帅之子云飞峋捏着影魂令,低着头不知正想着什么。云飞峋为何在此?他拿着令牌,意味着什么?

俯身叩首,“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里没有外人,影魂属于皇上,他认为,皇上既然出现再此,便不想刻意隐瞒身份。

一众人惊讶,原来这蓝衣男子竟是当今皇帝!难怪从刚刚入门,其尊贵威严的气势便让人无法忽视。

随即,只听唰地一声衣袖摩擦之音,院中其余四十九人也齐齐跪倒在地。虽未口呼万岁,但也低头表示自己的敬意。

皇上身旁那身着下人衣着,手拿草帽之人想来便是皇上身旁的安公公,传闻安公公是大内第一高手,其身手甚至凌驾于大内侍卫统领之上,贴身保护皇上,可惜,本应是一代英雄却……是名宦官。

而皇上另一旁之人,那人呼吸绵长,即便是距离如此近也丝毫发觉不到他的呼吸,可见其伸手更是深不可测,虽不知其实力到底如何,但皇上既然将影魂令交给他,想来也是一能人。

只是,一众人虽是平日只专业执行任务绝无他念,却也忍不住设想过,首领之位空缺两年,而副首领崔鹏毅从来兢兢业业,这首领之位会是崔鹏毅无误,只是时间问题。

“爱卿们,起来把。”夏胤修声音淡淡带着笑意,只因心情大好。

又是微微一阵衣袖摩擦声音,众人起身,动作整齐划一。而整个过程,手拿影魂令的云飞峋连眼都未抬一下,还是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崔鹏毅不同于其他影魂成员,他还有另一身份,在朝为官。他知dào

云飞峋这个人,最近朝堂之上这飞峋将军与涟漪郡主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也知晓。只是两人从未直接接触过,更没交谈过一句话,甚至前几日两人大婚,他也未送上任何礼品。

一则是实在没钱。二则是也不想与任何人私交。

夏胤修将众人的惊讶看在眼中。“崔爱卿,你还记得从前与朕说过,幽冥不在,这影魂中便少了真zhèng

的魂吗?”

众人中新人不算,那十五名老成员,提到幽冥,心思免不得激动。当时非比今日,如今已是太平,但在皇上登基之前,他们频繁出使任务,可以说每日都在杀人与被杀之间。

有多少次,面对根本毫无把握的艰巨任务,都是首领幽冥接下,顺利完成?

有多少次,面对影魂被围剿,千钧一发之际,都是幽冥出现,出奇制敌,转危为安?

虽然身为首领的幽冥几年的时间出现在这影魂总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众人包括副首领崔鹏毅的心中却是无法取代。他就如同一个精神支柱一般,幽冥不倒,影魂永在。

但两年前,幽冥却突然消失,无人知晓其到底去了哪里。

副首领崔鹏毅曾问过皇上,得到的答案是,幽冥去行使一项特殊的任务。

但,作为全胜绝无败绩的幽冥,可以单枪匹马潜入轩国皇宫刺杀皇子而全身而出,会是什么任务让其一去几年?

加之,若是幽冥行使任务,那为何影魂令却出现在他人手中?

所以,包括崔鹏毅在内的众人,都暗暗猜测,首领幽冥,想来是……殉难了。

这一想法曾在众人心中心照不宣,但却无人说出,仿佛只要不说,幽冥便真如那消息一般,在外出使任务。影魂人对幽冥的崇拜,如神如祇。

“回皇上,微臣还记得。”崔鹏毅的声音带了一些沉重。他与幽冥之间交流不多于十句话,甚至当如今,他也不知幽冥的容貌到底如何,但他对幽冥的崇拜只多不少。

幽冥曾经救过他一次,曾两次指导他武艺。虽那指导,只是一两句话。

夏胤修精致的眼眸,阴谋暗涌,“如今,影魂之魂,回来了。”

云飞峋愣了下,抬眼看向皇上,虽平静,却藏不住眼底的惊讶。如今看来,皇上是誓要将他留在影魂了。

他本以为,这一次加入影魂会以一个新的身份,却没想到,皇上竟要他将身份公开……罢了,此次不同上一次,这一次有求于人,他云飞峋最不喜欢便是亏欠,为了苏涟漪,这些不算什么。

“什么?皇上您……您是说,飞峋将军他……他……”崔鹏毅身子僵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神色平淡的云飞峋,皇上是何等人?是一言九鼎之人,如何会玩笑?

皇上的意思,幽冥便是云飞峋,云飞峋就是幽冥!

除了崔鹏毅,其他影魂成员也都掩不住惊讶,那十五名老成员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云飞峋,而那三十四名新成员自然也是看着云飞峋不放,震惊难道那些前辈们最崇拜之人,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如今看来只有二十左右,那五年前……难道十五岁便成为影魂首领,难道十五岁便成为鸾国第一高手!?

因为幽冥平日里寡言少语,即便是偶尔出现,也都是带着黑色皮质面具。崔鹏毅敏锐如鹰的眼盯着面前黑色劲装男子的双眼看,渐渐,他认出,此人就是幽冥!

那些老成员也根据幽冥唯一的特点仔细分辨,当他们看出崔鹏毅忍不住的动容时,更是坚信了心中猜想。

因为幽冥的眼神很独特,明明身手了得,但那眼中却无丝毫自负或孤傲,黑色皮质面具下,幽冥的眼神永远是清澈淡然,好像世间俗世不入其眼一般。

“幽冥首领,您……回来了!?”崔鹏毅激动道。

飞峋转过眼,看着皮肤黝黑的崔鹏毅,想起从前若干次并肩作战,也是感慨万千。“恩。”他点了点头,是啊,从未想到,他又回来了。

人群动容,训练有素又处事冷静的众人激动地看着首领幽冥,再也无法平静内心。

夏胤修淡淡笑了,那笑容也是高高在上,充满了王者气息。

这些影魂成员都是孤儿,包括崔鹏毅在内,都是被外公所收养训练,如今转交给他。但正直如崔鹏毅,能将全部感情与忠诚投注在影魂中,除了其出身外,更是有一原因,便是这影魂为一集体。

可以说,有参与感。集体,最能培养出团结一心的忠诚。

但从前云飞峋却一直以蒙面示人,加之从未与影魂成员沟通交流,所以便一直对影魂没什么归属感。

云飞峋的身份与这些人不同,他身世显赫,有云家这个后盾,便无人能威胁到他,而从前飞峋又无虚荣追求,便也不会被利诱。

所以,这一次就让他以真面目示人,让他与影魂一同出使任务,建立情谊,让他在情感上永远脱离不了影魂半分。

“幽冥回归,可喜可贺,但朕却没有奖赏,唯有任务一件。”夏胤修笑着道,虽口吻是玩笑一般,但众人没人觉得是一件玩笑。

接受任务,态度势必严谨。

唰地一声,众人齐齐下跪,除了皇上身旁的安禄,与另一旁的云飞峋。

夏胤修不在乎,他了解云飞峋的忠心,也懒得在飞峋身上找那些虚无敷衍的君臣之礼,只要飞峋专心帮他做事,这虚礼,他根本不在乎。

“幽冥听令。”

云飞峋有一些不适应,因为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底也有一丝反感和抵触。但他性格使然,既是答yīng

了、承诺了,即便是肝脑涂地,也要做到。

他单膝跪地,就如若干年前。

“幽冥在。”还是那平静的声音。这声音、这心境,本应是与世无争之人,但谁人能想到,此人确实杀人如麻。

夏胤修随性的笑容逐渐收敛,剑眉微微蹙起,星目远眺碧空白云,“叛贼夏胤轩,潜逃在外,无论其上天入地,尔定要带领影魂,找出叛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飞峋垂下的睫毛遮过某种的无奈。果然,再无私的明君,也有逆鳞。而皇上的逆鳞便是那夺嫡之战,可以说皇上对其他敌对皇子恨之入骨。

七皇子夏胤轩虽不想争夺皇位,但他却是二皇子一党,为其出谋划策,更是二皇子的同胞弟弟。皇子之争败后,七皇子外逃,成王败寇已成定居,但皇上却还是不肯罢手。

罢了,这不是他应评价之事,是生是死、是胜是衰,有天意,更在人为。

“幽冥接令。”随着云飞峋话出口,这个任务,便是落下敲定。

淡笑重新爬上夏胤修的面庞,“远离京城喧嚣,这里也真是安静。”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摆弄左手上的碧玉指环。

“是啊。”一旁的安禄笑着捧着。

云飞峋却抬眼,顺着皇上的视线,越过稍显破旧得屋顶,看向那碧空白云。

这里,安静吗?

……

影魂总部的崔府是否安静不得而知,但京城中心的商部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整整三日,群臣都在观望,无人敢前来存钱。但这钱若不洗白,又无法花出,人生最痛苦的事并非钱未花完人死了,也并非人未死钱已花完。最大的折mó

是钱在手,人活着,却不允许花出,生生着急!

商部左右侍郎李玉堂和叶轩可以算是苏涟漪的左膀右臂,但只要苏涟漪不在,还是没有官员敢轻易跑来掏钱,毕竟谁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套。

会议室,加了不少椅子。

而苏涟漪则是站在最前,面带淡淡笑容看向在座大小官员。她知晓,真zhèng

的大头还未出现,这些也只是打前炮的一些官员。有一些是自己动心了的,有一些则是被身后势力推了出来,当炮灰的。

“诸位大人,请看这里。”涟漪掏出之前让皇帝签字盖章的合同书。“有玉玺印在,你们有什么怕的?虽然皇权高于一切,但吾皇圣明,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再者说,诸位最担心的便是皇上借机套出你们的家底,更是担心的是,你们这些家底最后说不出来源,被皇上查处吧?”

涟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的面色。

会议室大门紧闭,室内畅所欲言,但都是苏涟漪自己在讲,群臣在听。

“诸位,其实皇上既然能签了这份合同书,盖了玉玺,便是已知了你们手上,都有那么一些不干不净的钱财。”涟漪微微一笑。

果然,众人的面色更是不好,有些白了,有些青了,交头接耳。

涟漪继xù

道,“诸位跟随皇上的时间,比本官要长上许多年,想来对皇上的了解也比本官对皇上的了解多。请诸位想一下,你们既然决定跟随皇上,直接将自己的家底说出来,那便是真zhèng

的效忠,否则,若皇上真的开始猜忌起各位,其结果会如何?”

“诸位大人,你们可有仇敌?无论是因何种原因结下恶交的仇敌都算。各位大人试想一下,每一日皇上那里都堆满了奏折,而这些奏折有大概三成左右是弹劾的,那你们可知,这些都是在弹劾谁?会不会是你们?”

“皇上未定罪,派御史院详查,那便是对你们的信任。而若是此时皇上因对你们不了解,有所误会,那铁面无私的御史院真的查出了什么,怎么办?”

“现在定期存钱,明着是为鸾国经济做贡献,对皇上建立的商部做贡献。但若是被御史院查出,那科就不是什么贡献,而是抄家!充公!”

最后两个词语,苏涟漪喊得很大声,那尖锐的女声在会议室中环绕,余音仿佛回荡数便。

其实,并非是在会议室中回荡,而是在众人的心中回荡。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皇帝登基想来是要烧上三个山头罢。这商部只是烧的第一个山头,接下来又会烧什么?

涟漪郡主说得没错,前有狼后有虎,将钱交出来,摆在明面,便是对皇上的坦诚,虽有风险,但比之抄家被找出钱财来,却已危害减了少之又少。

没人敢肯定皇上的下一座山头在哪里烧。

会议室一片死寂,苏涟漪面色严肃,一双眼如鹰如虎,带着一丝凶光,冷冷扫向在座的每一人。那视线如同能将人看透一般,这些上了年纪在朝为官多年的男子们甚至都不敢去与其对视。

突然,苏涟漪缓和了面容,站起身来,在桌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那笑容一扫刚刚的冷厉,如同冬日严寒而去,换之暖日如春一般。

“各位大人,但是若是你们将那些钱财存入鸾国中央银行十年,十年之后,除了这些钱财合法化外,更是有一些利息,何乐而不为呢?十年的时间,虽然不短,却也不长。若没有中央银行,要么你们真如在下苏涟漪一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赚钱的生意,否则,以那种小米铺、小布纺那微不足道的小店面、小生意,洗干净你们这些大额的数目,别说十年,怕是到你们入土为安,也花不到啊。”涟漪又道。

“那么,到底是抱着这说不明白的钱财,怀着忐忑的心继xù

下去,还是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将银子存入银行,十年后连本带息的取出来花花,各位大人,希望你们能想明白。”

看到在座的官员们有一些动容的面色,涟漪笑了一笑,并未催促,而是慢慢在地上踱步,耐心等待。

苏涟漪心中真是觉得好笑得要死。先吓后哄,这一招是学医人都会的。

记得本科实习时,她被分去了儿科,而小孩子们不敢打针看病让人烦恼,那如何哄这些孩子呢?便是要先吓后哄。

万万没想到,到了鸾国后,竟将同样的招式用在了成人身上,还是一群精明狡猾的官员们身上。

其实并非这些官员们头脑简单到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个词形容得好——当局者迷。就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自己身上,更是危急到了存亡,所以这些官员们都慌了。

而且,他们其实心中早已做了决定。若是不信皇上、未对这十年定期存款洗钱计划动心,今日又如何出现在商部会议室?

他们确实动心了,确实做了选择,如今需yào

的,则是一根稻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关系,她给,还顺便来个顺水推舟。

想到这,涟漪便笑呵呵地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本官未说。”

“何事?”众人惊问。

涟漪轻轻一耸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是无辜,“皇上在御书房交代本官时,说过,要本官详细记录是何人最先存的款,存款之人的先后次序。却不知,皇上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众人大惊,若是顺着涟漪郡主的意思,存钱就是对皇上表忠心,那存钱的次序,便表示了何人最忠心,而何人是顺水摸鱼。

“涟漪郡主,下官要存钱,下官有雪花银一万两千两,现在就存,马上就存,请涟漪郡主写下字据吧!”有一名官员立kè

道。

“郡主,下官也要存,其实下官早就要存了,第一个想存,无奈被周大人抢了先。”

“郡主,下官要存。”

“郡主……”

接下来,众人热火朝天,纷纷表示要存钱,又说自己是第一个存钱,争相恐后地喊着,会议室一片嘈杂。

苏涟漪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微微回首,去看那窗外明媚的阳光。

——也不知,飞峋在做什么,是否忙。

众人还在争抢,涟漪赶忙打断了自己溜号的思路,沉稳微笑道,“存钱是要有白银的,中央银行只认雪花银,诸位大人可带了银两?”

众人一愣,银两?还得带银两?

涟漪一摊手,“来存钱,不带银两,那各位大人要存什么?一手价钱一手签合同,这才是存钱。以本官看,各位大人有争抢的时间,都不如回家去速速请点银两,用家丁护送到商部交yì

,谁先将银子取来签了合同,这名册上的第一位才是何人。”

众人恍然大悟,都匆匆告辞回了去。刚刚还热闹得犹如集市的会议厅,不大一会,便了无一人。

涟漪看着横七竖八的椅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传销,看来她苏涟漪还有当传销犯罪分子的潜质,帮人洗脑。

不过笑了一阵,她便赶忙匆匆出了会议室,到了专门办理业务的大厅。

大厅空无一人,截止到刚刚苏涟漪为群臣“开会”,无一人肯来存款。

叶轩见到呼啦啦赶出去的群臣,上前道,“涟漪郡主,诸位大人可决定将银两存入银行?”

涟漪正思考着头脑中事,一抬头,看见了叶轩,生生吓了一跳。

那明显的一惊,也将叶轩弄了一愣。后者赶忙低头看自己的衣着,朱红仙鹤官袍,并无不妥。再回头看身后,也没什么令人惊恐之物。于是便疑问地看向涟漪郡主。

苏涟漪刚刚为何会吓一跳,只因叶轩的容貌。

叶家三嫡子,叶枫、叶轩和叶词,三人容貌虽不算一模一样,但到底事同父同母,也是有几分像,尤其是叶轩与叶词两人,眉眼十分像。

刚刚苏涟漪正专心考虑到后续事务,猛地抬眼看见叶轩,误以为面前的是叶词,于是吓了一跳。如今定睛一看是认错了,才安下了心。

“右侍郎,麻烦你找人通知下各个管事官员,放下手头一切事,速速来会议室,有紧急会议。”涟漪道。

“是,郡主。”叶轩见又急事,也不再纠结刚刚涟漪郡主因何事惊吓,赶忙去寻人。

不到片刻的功夫,人到齐,会议室中坐满了人。

涟漪在前,少了平日里那淡淡微笑,一脸严肃。“各位,若本官没料错,再有最多一个时辰,边有官员陆续来存银,而之前我们演练过多次的交yì

流程和合同分类签署,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

“记得。”商部官员纷纷表示。

涟漪点头,“今日是我们商部从成立以来真zhèng

面对客人的第一日,不允许有丝毫差错。每一笔交yì

都设立两名交yì

官员,除了交yì

官员外有一名文书外加三名清点员,也就是说,一笔交yì

要动用六人。所以,记得,不许出现丝毫差错,要打起百万分小心。成功,有赏;出差错,赶出商部,甚至会追究赔偿,慎记!”

商部众人见涟漪郡主面色严肃认真,也都不敢掉以轻心,纷纷表示定会认真办理业务,绝不会出现差错。

涟漪知晓,这样的压力很大,但有些行业的高压力不可避免,例如金融银行业,也例如医疗事业。

“其中,右侍郎李玉堂。”涟漪点名安排工作。

李玉堂看了苏涟漪一眼,强硬挤出一丝笑容,“在。”

“你一会的工作,便是巡视交yì

现场,要确保每一人按照流程进行,辛苦了。”涟漪深深看了李玉堂一眼,带着信任的眼神。

李玉堂点头,“郡主请放心。”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苏涟漪为郡主,即便是前几日在上部,他也一直以“苏小姐”相称。即便是知晓,这称呼已经不再恰当,但却还是坚持,仿佛,这样称呼,她便还是从前的苏涟漪一般。

但此时无论何种称呼,也已无法将时间扭转,回到从前。

涟漪的心很细,在听到李玉堂这称呼后,心中也有一些难受。

但他很快将那难过用理智压了下去,告sù

自己,事情总要有个结尾,也许不是很美好,但这世上没了谁,地球照样转。她相信在李玉堂的世界里,没有她,还会有其他适合李玉堂的女子,静静等待。

“右侍郎叶轩。”涟漪又道。

“是,郡主。”叶轩答。

涟漪眉头微微动了下,“一会右侍郎的任务,便是立kè

去京城府尹,借来兵丁五十,虽然天子脚下无人造作,但还是要以防万一。这银子入了账,在入国库之前,都是我们商部的责任,责任重大。而之前并未调集兵士,是因不知会有多少存款,前来准bèi

存款的官员,也是出乎本官的预料。”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贪!?

叶轩站起身,“好,郡主放心,下官这就去。”

“等等,”涟漪叫住了这就转身准bèi

离开的叶轩,“右侍郎,其实这种结冰只是让你去,确实大材小用,但如今商部刚刚建立,其他部门对我们鲜少认可。而你最少有官衔在身,想来不会被为难,事情紧急,辛苦了。”

叶轩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面容更为倜傥。从前,这种干练女子不是他所喜爱,他认为,有些事是男人做的,例如出征、例如生意场上打拼。有些事是女人做的,例如内宅之事。

但如今,却被这女子的干练所折服,刚刚,却被这刚中带柔的女子所打动。

就是因为她平日里的“刚”才凸显了如今这“柔”,她竟考虑到他的心思,耐心解释,就连他也忍不住心头骚动了一下。

这个苏涟漪,有意思。

------题外话------

昨天的章节,有人认为嫡子不该为姨娘敬茶。没错!按照其他宅斗文的写法,是这个规矩。但本文丫头如此设定:架空,鸾国,不同于中国古代。

解释一下:因为本文不想写得太过条条框框,毕竟是一个偏向女强的宠文,无挫折,无坏女配,可以说宠得变态。要想达到这种宠溺程度,便要开各种变态金手指。

试问,如果全文基调偏写实,那女主如何和未来婆婆蹦高吵架?如何几句话便说服皇上成立商部?又如何轻松玩转体系庞大的金融系统?

不能认真,认真就没了乐趣了,呵呵~

丫头希望将这个宠溺的小文继xù

写下去,带给各位温暖,在繁重的工作、辛苦的家事后,开辟一方甜蜜的小空间,宠着每一位妹子读者。

最后……各位妹子,掏掏兜,还有月票没?都扔给丫头吧,么么哒!

171,管家秦诗语

云飞峋轻轻推门而入,本不想打扰正在一说一听的两人,但也是引起两人注意。

涟漪回过头,面上是一贯淡笑,“飞峋,你回来了?”

这清丽秀美的面容看在云飞峋眼中,竟是无比惊艳,胜过天仙。在他心中,苏涟漪便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拯救他。

“母亲,您请坐。”涟漪回头看了云飞峋一眼,却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起身对一旁寇氏道。

苏涟漪对寇氏态度恭敬亲密,哪还有从前那般横眉冷对,甚至起身前来亲手将寇氏扶着入了座,一旁云忠孝见苏涟漪这般识大体,也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屋内无外人,一家四口便在涟漪妙手茶艺下热聊了很久。

……

正是十五,夜幕上圆月当空。

告别了元帅夫妻,也谢绝了丫鬟相送,苏涟漪与云飞峋提着灯笼慢慢向荀水院去。

灯笼是飞峋提的,而涟漪则是迎着初夏的夜风,赏着元帅府内夜景,两人默默无言,好像专心享受这难得相处的时光一般。

刚入长廊,涟漪只觉得身侧一阵疾风,还未反应出,便被一旁那人紧紧搂了住,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则是将她狠狠压入怀中。低头嗅着她的发丝,享受着馨香。

“涟漪,谢谢你。”幽幽的男声轻轻,如同夜幕下的灌木丛中,隐隐漂浮的萤火虫,能触动人柔软的心底,无比动人。

苏涟漪自然知dào

他在感谢她什么,只微笑着伏在他胸前,“这是我应该做的。”

又是好一会,云飞峋不说话,不是不说,而是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这感谢,去表达对她的爱。“我是这天下最幸运之人。”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无比真诚。

涟漪见四周无人,便也大了胆,伸手揽住他的腰,“我也是幸运之人,遇到了你。”

云飞峋无声吻了她的发丝,“我这样的男子,天下很多。”

涟漪笑着轻咬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我这样的女子,天下也不少。”

“不,天下只有一个苏涟漪。”他道。

“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云飞峋?”她反驳。

云飞峋又要说什么,苏涟漪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唇,“好了,别说这么肉麻的话了,大夏天的,我后背鸡皮疙瘩起了不少。”

飞峋一愣,将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在她背上抚了抚,“我帮你抚平。”

涟漪一个转身,便巧妙从他怀中出了来,挽住了他的手臂,“别贫嘴了,回家吧。”

云飞峋笑着点头,“好,回家。”

两人小声谈笑,穿过长廊,过了花园,荀水院已出现在视线之中。

飞峋看着不远处的精致宅院,本应是有奴仆成群,但此时却安静无人。“为何我有种错觉,回的不是元帅府,而是苏家村我们的家?好似将苏家村的家搬到了元帅府一般。”

涟漪噗嗤一笑,“是啊,在这深宅大院中竟有个独立的小院,让我想起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喧闹中的一片安宁。

飞峋轻轻挣脱她手臂的缠绕,继xù

将她搂入怀中,慢慢向前,“向往我们的新家吗?”

涟漪赶忙点头,“向往,无比向往!”又想起了从前思考过的一个问题,“但有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云大人可否告知在下?”

“什么事?”飞峋轻笑。

涟漪一挑眉,“为何皇上突然要赐宅子?皇上为何要管你们云家的家务事?”

黑暗中,云飞峋将脸上的一丝诡异隐藏,眨眼之间,又恢复到平日里那般。“皇上御赐府邸并非第一次,历朝历代都有皇上御赐府邸一说,或是为皇亲国戚,或是为贡献颇大的朝臣,别的不说,元帅府便是先皇御赐。”

涟漪了然,“原来这样。”

“对,起初父亲出任东邬城驻守将领,后,先皇派东福王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将父亲召回京城为官,便赐给这座元帅府。”飞峋道,

涟漪点头,叹了口气。“当初先皇也是听信了一些谗言罢,元帅刚回京中时,想来也受到了不少排挤。”

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云飞峋感触颇深,两人入屋子,云飞峋将灯笼熄灭放在一侧,捏着涟漪的小手到了床沿坐下。“是啊,当初京中有几大势力,其中最强的两个势力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而太子年纪小,只能单凭其母后家权势。父亲既是被谗言召回京城,先皇自然不会给予其实权,不得已,父亲便投靠了太子一势力。”

原来如此,从前只听片面,如今知晓真相,之前的很多事便能解释了。“那谗言者,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二皇子的人?”

“大皇子的人,”飞峋答,这也是他为何有了与皇上第一次五年之约的原因,若是太子一方溃败,那云家也绝无善终。

涟漪乌黑的眸子瑰丽流转,终于知晓为何云忠孝这么容易便听信了她之前的猜测,原来……他竟已被先皇忌惮过一回。有了从前的经历,如今再说被忌惮,他也不至于太过意wài

了。

苏涟漪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信口雌黄,也不知会不会在皇上与元帅之间造成间隙。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是被逼无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夜又这么过去。

……

朝中有个天大消息,云元帅竟向鸾国中央银行存了银!

若是说从前还有官员不信任或有顾忌的话,云忠孝的此举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彻dǐ

相信了!

因,云忠孝与苏涟漪的水火不容大家有目共睹,两人不可能联起手来使诈,即便是两人关系缓解,两人也属家人,苏涟漪不可能将自己夫君的父亲推入火坑。

所有人已完全信服,都开始纷纷掏出银两,而银两多少,则完全参照云忠孝存银的比例。

这些为官多年的人,很是老奸巨猾,都在顾忌云忠孝的的身家,而后按照这所出银两算出比例,再用自己身家结合这比例,存上银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对了。

商部又是一片忙碌,但在前几日的经验下,有再多的银两过账,也不会手忙脚乱,何况苏涟漪专门针对了这个情况,设置了“预约制”,从今以后,想要存款超过五千两,必须要提前一天预约,否则恕不接待。

鸾国中央银行,最早是求着人们存银,如今姿态高了,还给存银人设了限制。

中午,苏涟漪没等叶轩前来“惯例”邀请,便早早跑了出去,因和初萤有约。

今日初萤并未亲自来迎接,而是早早派人通知了时间和地点,只等苏涟漪赴约、

还是那间酒楼,当苏涟漪赶到时,见到雅间外有随行伺候的丫鬟等在外,才恍然惊悟,原来上一次初萤到商部亲自接她,怕她别扭,所以没带丫鬟。感慨其细心。

丫鬟们见苏涟漪来,请了安,撩了帘子,伺候苏涟漪入内。

只见雅间内,夏初萤正笑盈盈地与一女子低声聊着什么。初萤坐着,那女子却恭敬站在一侧,其身材中等偏瘦,姿色也是中等偏上一点,丹凤眼,小鼻子,薄嘴唇。

按照苏涟漪所了解的面相,这样的人,最是有心计。有心计不是坏事,只看其时好时坏了。

“涟漪来了?”初萤一笑,站起身来迎接,“涟漪,这位便是上回我提到的秦诗语。”

而后,初萤对那名女子介绍,“诗语,这位便是涟漪郡主。”

那女子赶忙上前,规规矩矩福了个礼,那礼虽是民间管用的福礼,但其身姿挺拔、体态优雅,一看就是曾在宫中之人。“奴婢见过涟漪郡主,涟漪郡主吉祥。”

“免礼。”涟漪微笑道,不觉对这人印象极好。首先,她衣着打扮觉悟花哨,朴素却又不寒酸,落落大方,干净整洁。加之,其无论是在初萤身旁,还是此时在她面前,都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入座,“诗语的本事你就放心吧,别说将一个宅子交给她,即便是将一座宫殿交给她打理也是绰绰有余。”

“那便多谢金玉公主的举荐了。”涟漪笑着开玩笑。

夏初萤轻拍她,“找打。”娇嗔。

“秦诗语,既然公主将你引荐给我做管家,以后我便称你为秦管家罢,做吧。”涟漪一指身旁的位置。

“奴婢站着回话便可。”诗语答。

涟漪微微一笑,“既是我的管家,便要听我的,在我身边,没有绝对的主仆,既是主仆又是朋友,坐吧。”

秦诗语并未因苏涟漪的话而表现出什么感激涕零,而是恭敬点了下头,而后在离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身旁不远坐了下来。并未全坐,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还是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

“家中有何人?”涟漪问。

“回郡主的话,父母已不在,上有一姐远嫁峡城。”秦诗语答,不拖泥带水。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回郡主的话,奴婢既做了郡主府上管家,从今往后,便会一心一意效忠郡主、伺候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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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永不足够的拥有

整整四日,苏涟漪那九百九十九台嫁妆终于打理完毕,每一箱的财物都与清单上对号,一个不落,又是塞满了整整两大仓库。

商部最外围的圈式建筑已经建成,此时正在内部装潢,而外部式样不同于鸾国的雅致风格,而是一种现代的简洁风格。楼顶,仿佛现代招牌似的架起了六个大字——鸾国中央银行。

如今,鸾国中央银行已经成了京城的标志性建筑物,从前,游客来到京城后都要到皇宫看上一眼,即便是无法入内,也要遥遥看着那高耸的朱红宫墙以及威风凛凛的守卫兵士。

文人骚客看着那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少不得要畅想而后悲天悯人一把,要么书写下建功立业的决心,要么倾述下后宫女子的寂寞。

但如今,京城第一景区已不是皇宫大门外了,而是商部的鸾国中央银行。

在百姓们的心中,这个机构是最神mì

的,比大内还要神mì

几分。也许皇宫内有奢华,但听说这商部是用银子堆积的,而且投了钱还能赚到钱,商部就是鸾国的摇钱树。

于是,这商部的银行,便成了新一轮的最热景点,每一日都有人来到这怪异、神mì

又让人肃然而立之地,向内不住观望。

午时。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皇宫的方向,向商部而来。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都是原木颜色,但在车厢底部却涂着黑漆,有金色浮刻,是金元宝的形状,说明这是商部的马车。

在过往行人的好奇张望下,两辆马车驶入了商部大院。

停稳,从马车内各自出来一人,都是身着朱红官袍,先出来那名男子身形修长,乌发高束,面如冠玉,眼若桃花,美男子一枚,正是商部右侍郎叶轩。

后下来之人是便是商部尚书苏涟漪,她也是一身朱红官袍,因鸾国之前确实没有女子为官,所以她穿的是男装官袍。但因其身材的高挑、周身的英气,却又不觉得突兀。

苏涟漪下了马车后,便向自己办公室而去,叶轩却突然开口。“涟漪郡主请留步。”

苏涟漪站定,回首,淡淡一笑,“右侍郎有何事?”

叶轩微笑,因这温和的笑容,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是让人忍不住贴近,“今日朝堂皇上大悦,对郡主大加褒奖,下官刚刚便想恭喜郡主,但刚在宫中骠骑将军还在,下官便未出口恭贺,恐将军心生误会。”

苏涟漪明白,瓜田李下要避嫌,不由得暗暗赞叹叶轩的细心,“右侍郎别这么说,商部取得的成绩岂是我苏涟漪一人的功劳?是整个商部上上下下每一人的功劳,这几日我筹划一下,要么组织个活动慰劳大家,要么便直接发了奖金。”

“是吗?郡主筹划的活动,下官期待,第一个报名可好?”叶轩状似惊喜。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苏涟漪对这叶轩稍稍改观。从前叶轩若即若离的缠着她,让她心生反感,但如今叶轩因忙于工作,也很少刻意找她。

世间人多种多样,岂是一种性格一种面貌?而叶轩便是那种传统老油条吧,喜欢与上司搞好关系的那种,这样的人无论在官场还是在现代的职场都很能吃开,只不过不巧,他的上司是女性,便有了一点暧昧罢了。

“好,那就多谢右侍郎的捧场了,”涟漪笑道,“我去忙了,右侍郎也去忙把,辛苦了。”

叶轩很想开口邀请其共进午膳,但经过多日的接触,知晓这苏涟漪的性格,便但笑不语,点了点头。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两人分开,去了各自的办公室,处理手上的工作。

商部新设食堂,苏涟漪讨厌顿顿饭都回家吃或在酒楼,反正皇上划给商部的宅子硕大,便干脆建了个厨房,设置了一间不小的用餐食堂,中午可以免费用餐,若是加班也有加班餐,可以算是商部的福利。

涟漪命人将午膳送到了她办公室,一边吃着饭,一继xù

处理手上事物。

……

同一时间,公主府。

云夫人寇氏照例前来照看云熙瞳——她唯一的孙子,因日日前来,慢慢夏初萤也就习惯,若是某一日寇氏不来,她还不免担心寇氏会不会是身体欠佳。

用过午膳,熙瞳玩了一会便准bèi

午睡。

寇氏见熙瞳要睡了,便依依不舍地告辞回元帅府。

“母亲,若是府中无事,一起赏花饮茶如何?”金玉公主夏初萤出口邀请。

寇氏没想到初萤会对其出口挽留,从前两人的关系虽不僵,但也不算亲密,公主有公主的架子而寇氏这个公婆也是有自己的姿态,两人都不肯服软,婆媳关系不算好。

即便是如今寇氏来公主府天天报道了一个多月,初萤也从未主动开口说过什么,一切都围绕着熙瞳。

而这一日,是夏初萤第一次开口挽留寇氏,后者也是有一些微愣。

“好啊。”寇氏便笑着留下了。

如今的寇氏较之从前,已柔软了许多,不知是因为有了孙子的原因多了慈爱;还是因离开了元帅府,没了那个宅斗的氛围;更或是被苏涟漪治得服服帖帖。

无论是何原因,如今的寇氏,少了往日得高傲凌厉,多了一些温和平易近人。

公主府花园的小凉亭中,在一众丫鬟们的伺候下,婆媳两人在凉亭中央座椅上而坐,桌上摆放着精致茶点,初夏的微风吹起,带来一片花香与茗香,午后惬意。

“听说惠姨娘失宠,最近元帅府后院安宁了吧?”初萤淡淡笑着,咽了一口绿渚清茶道,明人不说暗话。

夏初萤不若苏涟漪,后者性格耿直,表面上虽冷静恬淡,实则脾气暴躁得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根本无法在后院委曲求全、伺机待发,若她的夫君三妻四妾,她也等不到和这些妾室们明争暗斗,直接拍拍屁(和谐)股走人,四处逍遥。

而夏初萤却不是,她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在遇到苏涟漪前,根本未意识到原来爱情婚姻还可以一心一意,她从小被熏染的便是后宫中所有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而接触的也都是后宫之争、后宅之斗。

所以,寇氏的状态,她很了解,却又心生怜悯。怜悯这还在沼泽中匍匐之人。

说起惠姨娘,寇氏忍不住得yì

一笑,带着十足的解恨之意,“是啊,那惠姨娘仗着为元帅添了个老来子便目中无人,十足可笑。她以为她在元帅心中是特别的?呵,这样特别的女子,本夫人也是见多了,总有一天从特别沦落到后宅众多普通姨娘其中之一。”

初萤挑眉,心中嘲笑寇氏还撑那面子、耍那威风,若不是惠姨娘在敬茶仪式上惹了涟漪,人家怕是要一直“特别”下去吧。

“是啊,但到底惠姨娘母家势力还算可以,母亲也切勿大意了去,这段时间要时刻注意着她母家的动静,别让其翻了身。”淡淡地说完后,初萤又慢慢咽了一口香茗。

“恩,注意着呢,话说回来,”寇氏一提那个惠姨娘就心烦,“她母家的权势,还不是元帅给的?”贱人!只不过在公主儿媳面前,最后一个词没骂出口。

初萤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越是这种底门小户便越不知深浅,贪得无厌。”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一般。

寇氏十分赞同,突然觉得自己这公主儿媳也是十分贴心的,只不过,从前却碍于种种情面,未与其深交。

想到金玉公主九死一生为云家诞下长孙,寇氏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口吻也很是温柔和蔼。“我唤你一声初萤可好?”从前,从来都是称呼公主。

初萤微微一笑,“母亲您太见外了,我不是也早早改口称呼母亲了吗?”从前,她极少称呼母亲,而是一口一个云夫人。原因?自是因为寇氏对熙瞳的真心疼爱。

寇氏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从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梦醒皆变。“既然你称我为母亲,那我便以母亲身份置喙一次。从前你与飞扬好好的,为何这突然回来便如同变了个人?我曾问过飞扬,他对我保证说你们并未吵嘴,而原本……不瞒你说,我以为初萤你在外有人了,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又未发xiàn

你身边有什么男子,到底是……怎么了?”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初萤失笑了下,她外面有人?寇氏还真敢想!鸾国皇室女子若红杏出墙,其后果十分严重,一国公主是全国女子的表率,她怎敢做这种事?

“母亲,事到如今,我便与您直说了罢。”初萤幽幽放下茶碗。

“恩,你说。”寇氏忙道。

初萤抬眼看向花园中随风微动的娇艳花朵,一双剪剪水眸微微闪烁,“在岳望县隐居的两年,我的心变窄了,容不下那么多女子了。我改变不了他,便远远离开,不在意便不伤心。”

“不在意?”寇氏惊讶道,夏初萤的苦,她何尝不知?

“恩,不在意。”初萤站起身来,“母亲,今日天暖不燥,我们散散步罢。”

“好。”寇氏起身,婆媳两人便在花园小径慢慢行走。

“有些事,涟漪也许不懂,但母亲您能懂,”初萤道,“那便是,后宅女子的喜怒哀乐。”

寇氏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在后宅几年,喜的是每月几次夫君前来,喜的狠狠打压得宠的贱妾,喜的是看见最恨的那些女子们敢怒不敢言之态,但……”说到这,初萤顿了下,“但,如此多的喜,却因夫君夜晚入了她人之屋,却因夫君又纳了美妾而抵消,最后,也不知是喜还是悲,烟消云散了罢。”

寇氏长舒一口气,被戳了痛点一般。

“由喜到悲,又悲到痛,又痛到恨,而后终于又喜上那么几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您累吗?”本娇俏惹人怜惜的面孔没有表情,不知喜悲。

寇氏也是若有所思,两人沉默了半晌,“恩。”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但随后,寇氏马上发xiàn

自己思绪不知不觉被初萤引领,“初萤,但无论如何,熙瞳怎么办?如今他不懂事,若是有一日他找父亲怎么办?”

初萤强笑了下,“那就去见他父亲好了,我从未想过用熙瞳去对他有什么惩罚。”他,指的正是云飞扬。

“京城……不对,即便不是京城而是整个鸾国,哪怕是普通百姓,都没一个孩子双亲分居两府,往后,让熙瞳怎么办?在贵族圈中,又如何能抬得了头?”寇氏语气有一些急。

初萤一时无言,难道对小小的熙瞳解释母亲的悲哀?难道让小小的熙瞳“谅解”父母双亲?难道要让她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的错误让无辜的熙瞳来承担?

若熙瞳长大乖巧懂事能理解她……不对,即便是熙瞳可以谅解他们,那外人能谅解熙瞳?不,外人可不会做什么谅解,他们只会嘲笑。

如今她与云飞扬,已成了京城上到贵族下到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道未来熙瞳也要如此?

人言可畏!而熙瞳,又何其无辜?

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和好,一条便是和离!无论哪一条,都比如今这分开两府好上许多。

寇氏自然希望金玉公主与自己儿子和好如初,其实她早就与儿子因此事谈过,当时云飞扬表示从今往后不会再这么毫无约束的纳妾,定会收敛,只要能和好,一家人团聚。

想到这,寇氏停了脚步,伸手轻轻握住初萤的手,“初萤,男子较之女子便是如此不懂事,但早晚一天会长大成熟,如今母亲就舍了这张老脸求你,给他一个机会可好?就算是给熙瞳也好,飞扬他前几日曾发誓,定会痛改前非。”

初萤垂下了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但微动的睫毛却掩不住心事。

虽然从前恨过,后来决心过,但十几年的倾慕、几年的婚姻,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失得干干净净?

也许心碎了,但却又在废墟中有一点希望。

这些希望,有些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有些则是因云飞扬这隔三差五地到公主府报道喝茶,无论她接受与否频频送来的礼物,还有一个不小的原因,便是熙瞳。

寇氏见到初萤的心动,心中暗喜,又接二连三地说云飞扬的好话,回顾从前两人在京中金童玉女的美谈,说着云飞扬前几日是如何保证悔过自新。

最终,初萤皱紧的眉微微松了一下,遥遥看向远方,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决定是好。

……

同一时间,京城大道上,人来人往。

这一日,是五日一次的集日。

鸾国各大都市城池都有这么个规定,虽平日里街边有人卖货,但也都是一些城里小商人。城池周边有不少务农百姓,若是想卖些自家产的或自家养的蔬菜瓜果或是肉食野味,便要到城里来卖。

京城本就人多,为了更好管理这些临时卖货之人,官府便规定,五日一次为集日,这一日,周围务农百姓可到城内街市卖货。

而每五日,城内几大街市便热闹非常,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云飞峋下了早朝后与随从赵青在酒楼随便吃了口便饭,解决了午膳,而后便骑马赶去猛虎营。

云飞峋与赵青两人骑在马上,宽敞的街市被往来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就连他这马匹都前行困难。

一些马车被困在其中,车夫们无奈都跳下马车,拽着缰绳一点点向前走,期待着能速速离开这条闹市,到一旁偏僻的大道上。

云飞峋坐在马上,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丝绸锦缎的青紫官袍上折射出优雅的光泽,那挺直的脊背、完美的身形,加之英气十足的面庞,和那目不斜视的坚毅双眼,引得一旁行人纷纷侧目。

不少出来赶集的年轻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忘了自己来街市采买什么,只是远远跟着他,遥遥地看着,心情荡漾。

突然云飞峋的踏云战马一惊,发出了嘶吼长鸣,飞峋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勒马。

训练有素的战马接到主人安抚的命令后总算平稳下来,而云飞峋也一个翻身下马,查看到底是为何马匹受惊。

在靠近马臀处,见到一道不小的划伤,好在马匹皮厚,未割破流血,只划掉了一些马毛,整齐的毛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飞峋一时胆颤,若真划破,想来再训练有素的马都会受惊狂奔,那时不免会伤了无数百姓。

那这马是被什么划了?

飞峋一回头,看见有一斑白头发的干瘦老人背着一只大筐,筐中有一些草药山菜,而他的镰刀便斜放入筐中,也许人多拥挤,将那镰刀位置挤歪,刀尖突出,划了踏云战马。

那老头颤抖,看见一身杀气的官爷“恶狠狠”地看过来,知自己惹了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官……官爷……草……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说着便开始磕起响头。

刚刚熙攘的人群一下子静了几分,鸾国人也喜欢看热闹,几乎是瞬间,周围的过往百姓们都促足观看。

老头一看便是京郊贫苦之人,衣服虽干净整洁,但却有几块补丁,想来是割了一些草药卖钱养家吧。

云飞峋皱眉不语,并非是生气,而是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谈——他从来都是很孤僻的一个人。

老头见官爷“更是生气”了,一身杀气将他慑得不敢动,心中暗想今日算是惹了事了,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回去见到家人。

人群静了一下之后,开始逐渐沸腾起来,纷纷议论着。有人说这老头倒霉,有人幸灾乐祸看得罪官爷的下场。

一旁同样被困的轿子马车也干脆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反正,因这档子事,本就水泄不通的街市更是拥堵。

“官爷,您行行好,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老头继xù

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

有一些妇人,见到此景,心中忍不住酸楚,可怜这老头。

随着老头俯身磕头,他背上那把露头镰刀的刀尖被阳光映射得闪了银光,飞峋被那刀尖吸引,未回答理会老头,而是伸手将那镰刀从老头背上的筐中取了出来。

人群一片骚动,难道这年轻俊美的官爷要用老头自己的镰刀惩治老头?是割掉胳膊还是割掉腿,或是直接割了脑袋?

看那官爷虽然年轻,但浑身杀气却是十足,想来不是个心善的。

老头不磕头了,颤颤巍巍地闭了眼,等待“惩罚”的到来。

飞峋看了看那镰刀,突然想起从前在苏家村,自己也有那么两把。每到夜里,涟漪回来在厨房中忙碌,他便坐在院子当中的大石头上,将镰刀磨得锋利。

其实那镰刀不用日日打磨,而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留在院子中,欣赏厨房中忙碌的倩影,所以,便找到了个好借口——磨镰刀。所以,从前每晚他做的最多之事,便是磨刀。

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都等待看到这既血腥又刺激的一幕,一些胆小的捂住了眼。

因为这镰刀,飞峋的心情大好,想到那道倩影如今真zhèng

成为自己的妻,日日相聚,便满足这生活的美好。

经过短暂的回忆,飞峋从马鞍上挂着的布袋中拿出胶绸布。

胶绸布,是一种特质布匹,其布料本身便编制细密,其上又均匀涂抹一种树胶,于是这种布匹便能防雨。

有钱人家的马匹上都放那么一块,为的是下雨时,若是无处避雨便盖在马背上,以防马匹淋浴得病。

旁观众人不解,这胶绸布价格不菲,官爷拿出这个干什么?难道怕一会鲜血飞溅到自己官袍上?……有可能。

想到这,前排人便默默向后退了一点,既想看热闹,又怕被溅一身血。

一旁的随从赵青未吭声,因他了解飞峋将军,知他面恶心善,不会做出什么残忍之事。

令围观众人惊讶之事发生了,这位身材魁梧周身杀气的官爷并未用那镰刀砍老头,而是用自己价格不菲的胶绸布将那镰刀细细包好。

那老头等了半天,既没等到官爷的骂声,又没等到官爷的踢打,惊讶地睁眼抬头看去,正看到这一幕。

包好之后,飞峋又将那包裹严实的镰刀塞回老头背上的筐中。而后,不发一语,牵着刚刚受惊的黑色战马而去。

赵青见将军不再上马,也同样牵着马,跟了过去。

围观百姓见官爷过来,不由自主地纷纷让出了一条路,任其通过。

老头跪着愣了很久,而后才反应过来。一回手,将那缠着胶绸布的镰刀取过,除了惊讶,唯有惊讶。他自然知晓这官爷的意思——人多拥挤,镰刀要包好,否则伤了路人不好。

真是一位好官爷,他虽不发一语,但其威信自立。

老头愣愣地看着拨开人群离去的两人两马的背影,忍不住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向那背影磕了三个头。

一左一右的围观百姓们开始沸腾开来。

“真是个好官爷啊,如今这样的好官少见了,看那官袍,怕是官衔不小吧。”

“是啊,那官袍好像是五品吧?”

“什么五品啊,没眼力,那可是响当当的正三品!”

众人哗然,正三品啊!正三品的官员。虽京中官多,但真zhèng

到达如此高位却不多。何况是如此年轻、如此不耍官威不摆官架的正三品大官。

别说鸾国和古代中国,即便是正三品放到现代也相当于直辖市长或军级军队首长之高。

本就有一些年轻姑娘们对这不知名的官爷亲睐,如今更是暗恋有加。莺声燕语纷纷打听着这位官员到底是谁,英雄要用来崇拜,何况是如此俊美的英雄。将来若是寻觅夫君,有这位官爷的一半……或是一点点就可以了。

终于有人来了句,“那位不会就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吧?是金鹏大将军的弟弟。”

因京官,百姓们多少见过耳闻,但云飞峋因从小在军中鲜少出外,知之人甚少。

人群中沸腾开来。

众人未见,一旁有一顶落地的轿子中,一名美丽妙龄少女正双手揉着帕子,贪恋地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口中银牙暗咬。

没错,那正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也是……也是从前她爹爹为她物色的夫君!却被一个不要脸的低贱商女夺了去,更让她在满是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而这名貌美女子,正是户部刘尚书的次女刘穆灵。

想到那苏涟漪,她就恨不得吃了那女人的肉、喝光那女人的血,即便是挫骨扬灰都不解恨!可以说,恨到了极限!

如何会恨到极限,并非是对方对其作出什么天大的恶事,也并非是两人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而是明明仇人就在她眼前,她却无能为力!只因,那女人真是太强了!明明是一介低贱商女,却被太后认作义女,又被皇上提拔为尚书。

尚书!她爹爹也是尚书!好在,这苏涟漪的尚书不是正经官位,只有三品。而她爹爹户部尚书是正二品。

抬头,看向那早已被人群淹没的挺拔身影,她原本对云飞峋是亲睐的,但如今不知为何,竟逐日越发喜欢,到如今的深爱,夜夜要回忆云飞峋身影无数次才能入眠,只为在梦中相见。

她要得到云飞峋!她一定要嫁给云飞峋!即便是……即便是妾,她也要嫁给云飞峋!

白发老头给云飞峋磕了头后,便将那包着胶绸布的镰刀抱在怀中,心存侥幸又万分感动的离开。人群恢复如初,只不过通过这一日之事,年龄俊美又心善的骠骑将军威名远扬。

京中俊才不少,哪个怀春少女不梦想个一个或几个,而如今,少女们梦想中的俊才又多了一个,这自是不说。

……

刘府,鸾国二品户部尚书刘志远之府邸,主母院子吵闹一片,二小姐刘穆灵出外归来,便和自己母亲哭闹,说什么也要嫁给骠骑将军云飞峋,即便是做妾也要嫁进去,这可把主母宁氏给气坏了。

要知,刘穆灵是标准的官家小姐,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出身名门,一母姐姐在宫中为皇上妃子,而她不仅嫡出,更是容貌品行在京中出类拔萃,当时与姐姐刘穆柔两人因美貌与才气并称京城双珠。

当然,刘穆柔依旧如此,但后来刘穆灵的才名却有了瑕疵。为何?自然是因在夜宴之上,其不知天高地厚地挑zhàn

了更为杰出的涟漪郡主,吃了瘪。

这件事虽在百姓中还未传扬开来,但在京中贵族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为此,这刘穆灵有好一段日子没敢参加各种聚会,面上无光。

宁氏劝也劝了,骂了骂了,软硬兼施,折腾了一下午,却无丝毫进展。刘穆灵这是铁了心的要去云府嫁给云飞峋,更是放话,即便是丫鬟,她也要去做。

刚开始主院里听见宁氏的劝声,而后这劝声演变为骂声,最后又变成了哭声——娘俩哭做了一团。

宁氏被刘穆灵声情并茂煽动得也不忿,她家老爷明明与元帅谈好了这亲事,这骠骑将军本就是他们刘府的乘龙快婿,怎么就突然横空出世个苏涟漪,又变为郡主又变为尚书的,最后嫁给了云飞峋。

想不通,真真想不通!

这一闹,就闹到了晚上,刘尚书回府。

闹腾继xù

,提到这亲事,刘尚书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和苏涟漪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即便是群臣都闹腾着去什么鸾国中央银行存银,他也没去,憋气。

这样,又是一顿折腾,而折腾的结果便是——提亲!

……

傍晚。

当云飞峋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时,正看到宁静的院落一角,一身浅色素纱衣裙的窈窕女子正坐在刻意排放在树下的椅上静思。

那一幕是多么美好?

许是女子盘发一日累了,竟将发簪饰物一一摘取,任凭浓密乌黑的长发在肩头披散,盘了一日的发丝失了笔直,带了一些波浪,却平添了妩媚。

她的面颊雪白,眉眼英气,眼光清澈有神,纤细的鼻梁挺直,其下是一张不薄不厚未咬胭脂、只有着淡淡粉红本色的唇。不施粉黛,却又浑然天生,彷如与这安宁的傍晚夜色融为一体一般,一侧微微飘起的萤火虫也如同她周身散发出的光芒一般。

她不娇媚、不绝美,却别有一种端庄的恬淡之美。

这一刻,刚刚归来的云飞峋竟看直了眼,好像忘了这女子已是自己妻一般,只想拥有。

他冲过去,将还在沉思冥想的苏涟漪狠狠抱在怀中,一百次拥有也绝不够、一万次拥有也不嫌多,只要想到苏涟漪是他的,他便觉得人生无比满足。

沉浸在思考中的苏涟漪吓了一跳,脸被迫埋入他的胸膛间,闻到了其官袍上微微的土味儿,笑道。“今日未操练兵士?”按照云飞峋的说法,每日操练兵士后就会沐浴换新衣,这洁癖的男人呵。

“恩。”飞峋答yīng

了声,其实是……今日未去影魂总部,未沾染血腥。

飞峋揽着涟漪的背,夏日、家中,她穿得很少,衣料轻柔,即便是隔着两层衣物,好像也能感受到那轻纱下细腻的皮肤以及温热的体温。

他的手忍不住在她背部游移,手背上能感受到她发丝的微凉,这种又温又凉、软香在怀之感,让他爱不释手。

低头闻着她的发丝,那馨香沁人心脾,一天的劳累已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只能感受到她的美好。随着两只大掌的游移,他的呼吸逐渐沉重,而涟漪身子敏感,即便是隔着衣物,也是碰到了她的痒肉,很痒,在挣脱不开的情况下,只能暗暗扭动下身子。

殊不知,这小小的扭动如同燃起了干柴上的烈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居住的院中夜晚不留半个下人,是苏涟漪的规矩,所以虽云府奴仆成群,但夜晚的小院却只属于两人的,飞峋猛地将她抱起,而后向屋内而去

178,苍鸿子的秘密

金玉公主夏初萤的闺房,顿时一片安静。

“苍鸿子定然有问题。”沉默了许久,夏初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口吻坚定。

苏涟漪微愣,而后淡淡轻笑,“那苍鸿子不是红尘中人,道名远扬,怎么会有问题?”苏涟漪这话完全是逗夏初萤玩。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这苍鸿子是不是针对她,但无论其是否针对,都惹怒她了!

这些神棍巫婆,信口雌黄,每日装神弄鬼的危言耸听,要是那苍鸿子真是代表神明,为何看不出她是穿越而来?若是那苍鸿子真那么厉害,便把她弄回现代!

初萤娇俏的面容闪过一丝戾气,“我可不管那苍鸿子到底有没有问题,只要她危害你,即便是没问题,本公主也让她有问题!”声色俱厉!

涟漪点了点头,初萤一向是对她好的,这种感动已不是用感谢可以表达,真zhèng

的交心又如何挂在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有疑问,若是苍鸿子有问题,想来便是惠姨娘那里动的手脚,但为何要针对我?即便是我令她失宠,但她最大的敌人是云夫人才是,为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舍大取小?”

初萤皱眉,“想来是云夫人得罪不起罢。”

涟漪失笑,“云夫人得罪不起,我苏涟漪,她就能得罪起?若那苍鸿子没事瞎说便罢,若真是别有目的,我倒是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初萤忙问。

涟漪不浓不淡的秀眉微微动了动,仿佛平静水潭上漂浮的细致柳条突然打了个转,“惠姨娘没那实力左右苍鸿子或改变这个局势,便只能借助外力,而这外力不仅要为惠姨娘行事,更要为它本来的主子行事。惠姨娘使计翻身是早晚之事,我也并未阻拦,让云夫人独大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涟漪的声音顿了下,垂下眼,眼底的厌恶闪现,“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姨娘,刚刚在我身上翻船又想继xù

挑zhàn

,真是勇气可嘉。”

“这个我也认同,那惠姨娘母家几斤几两,众所周知,是靠了元帅的权势才发展起来的官宦人家,借助外力极有可能,”初萤继xù

道。“但捧自己和贬你,怎么看都好像是为她自己牟利。”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我神经质罢,总觉得她别有目的,但到底有什么目的,却想不出。”转头对初萤继xù

道,“所以,我觉得还是从苍鸿子身上下手,找一找到底有什么阴谋。”

初萤一下子懵了,“但……但涟漪,苍鸿子是出家人,更是道法高深的女道师,怎么会被利诱或威胁?”

苏涟漪伸出白玉纤指捏起一只晶莹的葡萄粒,淡淡笑了笑,“你个傻瓜,出家人怎么着?难道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饿她十几天照样必死无疑。出家人也是有娘生有爹养,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然会有牵挂,除非苍鸿子是孤儿。”即便是孤儿,往往也有个养父母,或从小养大的亲人。

若此事发生在几年前,夏初萤定然认为苍鸿子所说为真,但与天意想必更重yào

的是人心,她的心在苏涟漪这,天意又如何?

“涟漪,我知晓你的意思了,苍鸿子是吉州人士,离京城不远,而苍鸿子也非幼年入道,听说是十五岁方受点拨,入道修道。”初萤道。

苏涟漪点头,“这些我也早已打听到,所以很是不解,先不说苍鸿子出自官宦家族,就说其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女子对未来新婚生活憧憬的年纪,就算是真受点拨,真有道缘,从一名出身优良的怀春少女一下子成为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也是不易……”涟漪突然脑子灵光,“亲事!对了,让一名女子心如死灰的就是亲事!”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何况是这封建社会的鸾国!

苍鸿子出身官宦世家,又身为嫡女,幼时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道缘,为何突然就决定出家,这要多大的决心?

夏初萤也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双眼猛地一亮。

涟漪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xiàn

初萤的反常,继xù

推断着——但若是对亲事不满yì

而出家又说不过去,别说官宦人家,即便是普通百姓不喜婚事也可以推开退婚,或干脆就拒绝,难道还用出家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好像……知dào

了。”初萤的声音幽幽在侧响起。

涟漪惊喜,“难道是京城有什么传闻?”

初萤叹了口气,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呼来房门外的贴身丫鬟,那丫鬟是太后送给她的宫女,很是精明能干。初萤低声吩咐了什么,而后那丫鬟立kè

屈膝行礼,“奴婢这就去办。”

涟漪耐心等待。

丫鬟离开,临走又关上了房门,房内又只剩两人,初萤这才慢慢继xù

道,“苍鸿子入道时,我还小,但宫中有一名妃子……应该是我父皇的太妃,正是吉州宋家人,其年纪比苍鸿子还小上两岁,我突然觉得此事与苍鸿子出家有关系。”

涟漪点了点头,垂下了眼,心中也猜到了一些。

初萤吩咐丫鬟煲了养身甜汤,送了上来,因为这甜汤的到来,将刚刚紧张疑惑的气氛冲散了一些。

两人吃着甜汤,又聊了些其他闲事,那刚刚被初萤吩咐确认情况的丫鬟归来,在初萤身侧压低声音说了些话,只见初萤娇俏的小脸上有了一丝了然的表情。

丫鬟说完话便离开,涟漪一边吃着甜汤,一边静静等待,用一双如秋水般得大眼好奇地探向初萤。

初萤放下碗,长叹口气,“我好像知晓原因了,那苍鸿子不得不出家的原因。”

涟漪也笑着放下了甜汤,“是先皇选秀女到吉州宋家,而宋家的人选本应是苍鸿子,但苍鸿子性子刚烈,宁出家也不愿伴随年过半百的先皇,是吗?”

初萤点头,“应该是这样,宋家太妃入宫的时间,正是苍鸿子出家的时间,而太妃的年纪比苍鸿子又小了两岁,想来是苍鸿子为逃避这无法抗拒的皇家婚姻,而选择出家,最终只能让其妹妹顶替吧。”

涟漪不由的感慨,“好狠的一颗心啊。”

初萤却回头看向一旁的精致盆栽。“涟漪你不知,宫中没你想的那么好,但却不知为何,却有那么多姑娘想挤入宫中,这苍鸿子,却是个眼明的,可惜了,如花的年纪却要遁入空门。”

涟漪噗嗤笑了,“我的金玉公主,别怜悯苍鸿子了,先怜悯一下你身侧可怜的苏涟漪吧,那苍鸿子翻身农奴把歌唱,如今不仅不受欺负,还能出口伤人了。她上唇碰下唇,随便飘出的一句话,就要改变很多人的一生命运,她已不可怜了。”

初萤伸手娇嗔拍打涟漪,“我才没怜悯她呢!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难怪那苍鸿子和皇家人不对付,尤其对我们夏家不对付,母后邀请她十次,她能甩出七八次,若不是有一些实在抹不开面,想来会甩满十次。”

“对啊,从这件事看来,这苍鸿子外表为得道道师,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许凡念的,若真那么有脾气有性格,为何不甩满十次?说明,她还是怕的。”涟漪道。

因为这推论,两人从之前的迷茫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话说回来,涟漪,为何你一定认为苍鸿子有问题?也许一切都是巧合,也许苍鸿子说的真是按照她道家的一道推算出的结果?”初萤刚说完,发xiàn

涟漪的笑容顿了下,赶忙一把抓住涟漪的手不松开,急急解释,“不许生气,我只是好奇,我夏初萤发誓,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涟漪无奈,“我并未生你的气,先不说女子的直觉,也不说苍鸿子说我克夫。只说苍鸿子说惠姨娘旺夫,其根据在哪?惠姨娘嫁给云元帅并非一日半日,而云元帅能取得如今的成绩也全因自己的拼搏,与在深宅大院的惠姨娘何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得命,更有每个人得路,那苍鸿子连自己的路都无法把握,又有什么立场来断言其他人的命运?”

顿了一下,涟漪继xù

道,“苍鸿子一共接受了十一家朝臣的邀请,其中有七家是京城人家,而做的都是驱魔净化,祝福点拨,只有在元帅府下了旺夫克服的断言,难道这不诡异?”

正说着,门外想起了恭敬的敲门声,初萤让其入,还是刚刚打听情况的丫鬟。

丫鬟入,又到初萤身侧说了什么。

涟漪看到,那丫鬟额角带着微汗,想来一直再快步赶路。听丫鬟说话的初萤,神色越来越深沉,两道淡淡柳眉忍不住向额间收紧,涟漪也收敛了情绪。

丫鬟出,初萤这才道,声音缓慢。“涟漪,也许你猜测是对的,刚刚我派人去查,苍鸿子在京城确实有亲戚,还是一名从小交好的表姐妹。”

“是谁?”涟漪忙问,难道问题出在这表姐妹上?

夏初萤抬眼看她,“是户部刘尚书的夫人,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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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因肺炎住院,出院后隔一天又低烧,惊动老妈,从东北赶来照顾,死活不让码字(认为是写文累的),一直托到前几天,方才离开。

一直没发公告,发了公告就要承诺恢复更新的日子,因为承诺不了,所以只能这样,当时是这么想的——若是愿等我,定会等待,我会报答。若是不愿等,就离开,不想挽留。

离开了一百多读者,囧,不过更多的读者留下来,谢谢!

恢复好了,继xù

开工一直到完结。为留下来得读者们奋斗,加油!

有二更,时间在18:00,不见不散。

179,苍鸿子(下)

宁氏?户部刘尚书的夫人?

苏涟漪猛然了然,“原来如此。”

大家都是都是聪明人,后院那点事,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件事,夏初萤也大概能猜的七七八八了。“小叔的魅力还真大,把有着才名的刘穆灵迷得不轻。之前刘府雇的官媒,说亲都说到了我公主府,看来还是没死心。”

涟漪也失笑着叹气,“就是因为在公主府碰了壁,想来他们便知晓云夫人是不会支持他们,才开始抱惠姨娘的大腿。”

“也许是惠姨娘抱刘府呢?”初萤道。

涟漪想了一想,道,“也有这个可能,云元帅虽为武将却极为信奉鬼神,惠姨娘钻了这个空子,别说翻身,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准,若是再吹一些枕边风,想来元帅会同意刘穆灵加入云府为妾的。”

鸾国人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初萤很是着急,倒不是怕云飞峋答应,而是担心刚刚平息下来的事态又要紧张,会不会被外人钻了空子抓了涟漪的把柄?

苏涟漪看到初萤那烦躁的样子,笑着伸手抓住她的柔荑,“别担心,一个小妾怕什么?”

初萤一惊,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涟漪,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办?”

涟漪见她那惊慌失措的小样,更是好笑,“那也得先能嫁进来再说啊,”说着,又端起了一旁烧凉了的滋阴甜汤,慢悠悠舀了一勺到口中,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一丝阴霾,“看来刘尚书太闲了,我要为其找些事儿干方好。”

初萤闻此,噗嗤一笑,“你要使坏。”

涟漪放下甜汤,娇嗔地瞪了初萤一眼,“怎么叫使唤呢,最后受益者是你皇兄才是。”

初萤不解,“我皇兄?这又干我皇兄什么事?”

涟漪伸出白玉纤指向初萤勾了一勾,后者如同一只毛茸茸小狗一般屁颠颠跑来。涟漪伏在她耳旁,说了一些什么,只见初萤一双水眸逐渐大睁,“好啊!涟漪加油,定要让这刘志远鸡犬不宁。”

……

夜晚,云府。

云府书房掌着灯,从窗纸上可看一道倩影伏案写作,却不知写着什么。

云府不小,伺候的下人也不少,但到了一个规定的时辰,所有下人们便远离主院,那豪华偌大的院子便只有两道身影。

这是苏涟漪和云飞峋的私密空间,不允许外人打扰。

有人入了院子,那人一身青紫官袍,身材高大挺拔,但魁梧的身躯却是无声无息,可见其功夫之高。

他周身带了一股清爽的气息,有皂角的味道,是因刚刚沐浴换了新衣,为何一日归来非但没有风尘仆仆反倒是沐浴更衣后方才回来。其原因,只有他自己知晓。

院子四周挂着照明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

修长的男子站在庭院中央,一双眼注视着挂着纤细身影的窗子,眼中阴冷狠戾渐渐淡了去,换成了暖色。幽幽的灯烛光映射在他白净的面庞上,竟有一丝恬淡。

他伸出了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掌,低头看了看。

那双手极为干净,虽不若书生双手那般细嫩,但却让人赏心悦目。指甲修整得极为整洁,甚至指甲缝都是极为清洁,可见主人平日里也是个极好干净之人。

但那男人如剑般得双眉却忍不住皱起,好像从双手上看到了十分厌恶的污物一般,眼神中满是厌恶。

他捏紧了拳,抬头望了一眼映射在窗纸上的美丽身影,愣了下,而后缓缓笑了。

那笑容就如同夜色中昙花绽放一般,绝美、璀璨,引人侧目,但他知晓,这笑容只为一人绽放。

手上满是鲜血又如何?只要有她在身边,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服了自己,云飞峋便转身入了屋子,将官袍换下,穿了身舒适的衣袍,入了书房。

苏涟漪还在写写画画,柳眉皱着,有时奋笔疾书,有时又叼了叼笔杆,之后将之前写下的字划掉重写。这一幕,云飞峋并不陌生,她在制定计划时,时常如此。

云飞峋是习武的,熟知呼吸吐纳与步法,若是想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不被人察觉,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此时,怕自己如鬼魂般潜入惊吓到佳人,故意加重了脚步。

涟漪因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即便是来者的脚步重了又重,还是未察觉。

飞峋轻笑了下,而后握空拳放在自己唇边,轻咳两下。

涟漪惊醒,抬头,看见一身淡色衣袍的云飞峋正带着淡淡笑意看着自己,赶忙放下笔,绕了桌案迎了上去。“飞峋,你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临近傍晚时,猛虎营有人来通报,说骠骑将军因事晚归。

“恩,用过了。”飞峋笑着点头,走到桌前,好奇将那涂涂抹抹的纸拿起来看了又看,“这是什么?是去东邬城的计划书?”

涟漪摇头,“不,去东邬城的计划要搁置一段时间了,家务事重要。”自家后院被虎视眈眈,她如何能安心上阵拼搏?什么商部什么银行什么存款什么贷款,一切都是浮云,先捍卫自己家才重要。

“家务事?”飞峋不解,更是好奇地翻看那纸张,但却怎么也看不懂。苏涟漪未完成的计划书可以说是天书,上面勾勾抹抹涂涂画画,有一些被称作“阿拉伯数字”,有一些又被称作“英文”,总的来说,一般人是认不出写了什么的。

涟漪才不要说自己怕云飞峋纳妾,她可是好面子的人,只是一撇嘴,“我说的家是大家而非我们的小家,鸾国要发展,定要从人口上做文章,而我也有了一个主意,让鸾国的人口激增,现在正策划此事,等计划成型后就去宫中面圣,推广此事。”

云飞峋笑笑,“恩,涟漪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其实心中还是有一些惊讶,虽涟漪不是市井小人,但也不是忧国忧民之人,此举定然不会像她说的那般简单。

涟漪一把抢下那纸,从云飞峋那略带敷衍的笑容中,她便知晓其是不信她的,有些羞愧,“暂时还是秘密,等成型之后就告诉你。”

“好。”飞峋点头,很信任、不怀疑。

“这一日,忙什么了?”涟漪将那纸扔回桌上,拽着飞峋便向书房外走,好似很随意的闲聊。

飞峋自是能看出她的不自然,毕竟两人成婚一段时间,彼此了解,却也不点破,便把白日里在猛虎营所做之事说了一说,却没提傍晚时分在影魂总部之事。

“来一些宵夜如何?”涟漪道。

“好。”飞峋答。

涟漪燃起一丝捉弄的情绪,“红豆甜汤?”云飞峋讨厌甜食。

飞峋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淡淡笑了,“好。”

“真的?”涟漪惊讶。

“恩。”只要她想吃的,他都陪着。

最后,没有红豆甜汤,弄了一些清淡的素闷藕片,配以清茶,两人在院中闲聊赏月,无聊却又兴致盎然。

……

元帅府。

云忠孝宠爱惠姨娘并非一日半日,虽之前的事闹得很不愉快,但云忠孝心底还是想念惠姨娘。

云忠孝武官出身,性格耿直,脑子中弯弯路子比一般文臣少了一些,也算是爱憎分明,又因信奉鬼神,对那道名远扬的苍鸿子尊崇有加,于是便对其言论深信不疑。

惠姨娘自然,重得宠爱。

夜晚,惠姨娘打扮得十分低调,一身素衣,乌黑发丝轻挽,极度柔媚。在阳刚的元帅身畔,就如同巍峨青山脚下的一流溪水,就如同绕过峰顶磐石的一缕青烟,以柔衬刚。

而云忠孝只觉惠姨娘楚楚可怜,想到平日里两人的恩爱和那老来子,更是对其怜惜。

一番**过后,云忠孝搂着惠姨娘深情道,“这一段日子,委屈你了。”

惠姨娘想到前一段日子受到的冷落和嘲讽,口中银牙暗咬,却丝毫不恨面前这个冷落她的男人,反而将一切仇恨都推到了苏涟漪的身上。她垂下眼,掩住眼中的恨意,柔媚的调子却慢悠悠地道,“没什么,养病自然需清净。”很是委屈。

果然,云忠孝坚实得臂膀又紧紧搂了又搂,“惠娘想要什么尽管说,为夫补偿你。”

惠姨娘抬起眼,那双眼如同剪剪秋水,闪烁地望着云忠孝,“臣妾什么都不求,只要能在元帅身边便好。”对云忠孝,定要以柔克刚,这是惠姨娘的经验。

云忠孝长叹一声,“惠娘真是贴心。”更是怜惜。

惠姨娘被云忠孝搂着,尽量用意志控制自己的牙齿,生怕咬牙出声。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生怕打草惊蛇,但今日不说不代表以后不说——苏涟漪,我们走着瞧。

……

第二日,非朝日。

涟漪用过了早膳并未去商部,反倒是乘马车去往皇宫。

夏胤修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御书房很静,落针可闻,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

安公公从外悄声入内,到夏胤修身旁,轻轻道,“皇上,涟漪郡主求见。”

夏胤修微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苏涟漪来。自从之前发生了那件事,苏涟漪便处处躲着他,尽量避免单独相处,而此番她来有何事?

“宣。”众人未见,夏胤修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扔下了奏折,心情大好,很是期待。

------题外话------

丫头回来了,HOHO。

明日更新时间也是18:00

180,苏涟漪的幺蛾子(上)

鸾国皇宫,御书房,一身明黄龙袍的九五之尊端坐在御书案后的龙椅之上,桌案一旁是整齐垒起的奏折,蘸饱红墨的狼毫搁置一旁,人则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门口款款而入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窈窕,一身朱红官袍在其身上更显英气。

她束着男子的发冠,面容白净如玉,唇角习惯性勾着,虽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只是客套的笑意,但却足以温暖人心。

到了御书案前,苏涟漪叩首见礼。

“平身。”今日天气清朗,夏胤修本心情就算平和,但不知何因,此时却心情大好,好似雾霾散去,好似万里无云。“苏爱卿前来,所为何事?”人家还没站稳,他便急匆匆地问,哪还有平日里稳重的形象?倒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毛躁。

涟漪收敛了本就若有若无的笑容,换成认真,仿佛要说什么军国大事一般。“回皇上,如今乱世平定、国泰民安,皆因皇上领导之英明,实乃黎明百姓之福。”

夏胤修的唇角再次上调一个弧度,不是因听到这些马屁而开心,而是觉得面前的苏涟漪很有趣,何时她如此奉承过人。一双精致美眸忍不住向一旁窗外看了一看,只见那翠绿成荫、红砖金瓦,却不见从西面而升的太阳。

“说正事吧。”含着淡淡笑意的磁性男声道,将视线收回,又重新放在了面前女子的身上,心中很想说——若是真有拍马的孝心,为何不向前几步,靠他进一些?

没错,苏涟漪此时所站的位置离夏胤修可以说是尽可能的远,别人臣子都恨不得贴皇上身边,但苏涟漪却是敬而远之,生怕再被莫名其妙的骚扰,毕竟这年轻皇帝喜欢尝鲜,不是第一次发生之事了。

苏涟漪自然不是来拍马屁的,客套了一句,便继续道,“皇上圣明,臣女只是突发奇想出一个主意,特来献计。”

“献计?”夏胤修一下子来了兴趣,这苏涟漪的每一次奇思妙想都极为高超,直到今日,他还是对“黄励靖”的身份抱有一丝怀疑,何况是商部。而苏涟漪又有什么主意,难道是关于去东邬城之事?

苏涟漪继续道,“国以民为本,这个道理皇上自然知晓,臣女见识短浅、愚昧无知,从前是不懂这些道理的,而是这几日偶然得到一书,名为《民论》,读完后,感想颇深。”

夏胤修微微挑眉,苏涟漪是来故作谦虚的?“《民论》是前朝学者王学泰之著作,所论之题,便是国以民为本。”而后微微一笑,“难道苏爱卿欲献之计便是与此相关?”

涟漪老实点头,满脸的诚恳,“是,说是献计,其实用献丑一词更为贴切。不是什么妙计,只是读完《民论》后的一点感悟罢了。”

“你来说说。”夏胤修道。

一旁的安禄看了皇上一眼,而后恭敬垂下了眼。皇上对苏涟漪到底还是特殊的,试问,朝中大臣无数,若谁随便抓了本书看,看完后由感悟就跑来和皇上说,那还不乱了套了?

但皇上愿意,他这个做奴才的又能说什么?只希望,苏涟漪能知趣一些。

“回皇上,民论从横向与纵向来分析了国之昌盛的根本,横向列举了天下诸国,纵向纵览了王朝更替,所写事实抛开那些华丽辞藻,用最浅显的话语来总结便只有一句话。”涟漪说完,顿了下。

夏胤修笑了,这妮子还会吊人胃口了,“哪句话?”

安禄也好奇地抬头。

涟漪继续道,“人口,人口才是国家昌盛蓬勃发展的根源。首先要保证人口的数量,只有人多了,才有更多人去耕种、才有更多人服劳役修建民用、军用的一系列基础设施,只有人多了国家军队才能充实,才有更多人去行军打仗,而有了如此多的人口,有了足够强大的后备力量和军队,又何愁没有领土?何愁没有威望?”

“继续。”夏胤修道,苏涟漪的话并未让他怎么惊讶,这些道理别说朝中臣子,就连市井百姓也是知晓,若面前说话的不是苏涟漪而换个人,他将之赶出去都算是心情好大发慈悲,若心情不好,搞不好就拖出去砍了,浪费他时间。

安禄本有一些期待苏涟漪能说出个什么,但随后便失望,也自嘲,就算是什么奇女子,最多也是在商业上有一些建树,这些国之大事若是一名女子随意读读《民论》便能解决,那过去成百上千年的智者都可以重新死一次了。

“皇上,若我们鸾国有一系列的移民政策,我相信,会有不少人愿迁到鸾国的。”涟漪微笑,这个是她要提出的。

“移民政策?”这个词语,倒是夏胤修第一次听说。

涟漪点头,“对,皇上也许会觉得臣女接下来得言论如同天方夜谭,但此时此刻请试着忘掉自己的九五之尊的身份,将自己想象成一名普通百姓。”

夏胤修拧眉,忘记自己身份?虽不解苏涟漪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点了点头,“继续。”

“百姓们最关心的便是衣食住行,最怕的便是生老病死,也许一场病便会让普通家庭积攒多年的积蓄用尽,”她想起了当年的孙大海一家,若是孙大海没生病,一家人和和美美,但一旦倒下,整个家庭都垮了。“所以,我建议成立国立医院和国立学院,国家投资一部分医药费,让百姓们用更少的钱买药看病,得到教育,这样不仅鸾国百姓们受益,也会吸引其他国家百姓前来鸾国定居,何愁没有人口?”

夏胤修突然觉得哭笑不得,“苏涟漪,你说的轻松,朝廷出钱建立医院、书院,那这些银两从哪里来?”他有一丝后悔,这苏涟漪真是个疯子,口口声声说帮他赚钱,现在钱还没赚到,就让他往里搭钱。

涟漪很想嗤笑出来,不过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有生杀大权,还是忍了回去,“皇上,其实您有义务为百姓投资、为百姓办事,如果没有百姓,税收从哪里来?若是百姓们增多,那么纳税之人便也增多,税收又如何不会增长?这是个道理很浅显——羊毛出在羊身上。”

就这一点来说,现代比古代做得要好。

夏胤修愣了下,这苏涟漪说的话,听起来十分有理,但却又觉得不对劲,“但这些税收本就不够用,若是再支出,如何维持整个国家机构的运转?”

“那是因为朝廷的收入方式太过单一,只靠税收自然有限。”涟漪道。

“那除了税收还有什么方式?”夏胤修继续问。

“方法很多,先除去商部和银行,鸾国可以征战可以掠夺可以见哪个肥的流油的贪官抄家充公。”涟漪一挑眉。

夏胤修被气笑了,“你说的还真轻松,鸾国确实有一些附属国,但进贡有限,也有一些产业,却都是小打小闹,至于你说见哪个肥的流油的贪官抄家,你以为那么简单?先不说搜集证据等,牵一发则动全身,势必影响朝廷之安定。”

“后面那句我开玩笑呢。”涟漪一耸肩。

一旁的安禄后背急了一身汗,敢在御书房和皇上信口开河的开玩笑,除了苏涟漪,就没有外人了。

“你来这里,是来开玩笑的?”是来给他添堵的吧。

“自然不是,”涟漪答,“建国立医院和学院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商部吧,让商部来投资,其他各部配合,不知皇上同意否?”

夏胤修拧眉,“贷银之事还没做完,你又往自己身上揽事,难道你就不怕承担不起责任?”

涟漪抬起脸,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清澈诚恳,让周身散发出忧国忧民的圣母光芒,顿时响起歌声阿里路亚,“皇上,圣贤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女只是做了臣女应该做的而已。”

“真的?”夏胤修拧眉,一双精致好看的眼盯着面前那信誓旦旦的女子,为何他就是不信?

“真的!”涟漪十分坚定地点头。“只要有了比之一般药房和书院更低廉的国力医院和国立书院,再加上鸾国中央银行未来向百姓开放的利息存银和诸如生子奖励基金等,未来鸾国除了巩固已有人口外,会大量吸引外来人口,而要享受这些福利的前提便必须鸾国公民,而根据在鸾国居住时间长短,可享受的福利待遇也不同,居住的时间越长,福利越多。这便是臣女刚刚说的移民,不知皇上可听明白否。”

夏胤修听得云里雾里,十分快速地逼着自己接受,而后道,“朕大概算是明白了,那你刚刚又说的移民政策又是什么?”

涟漪答,“既然我们鸾国有了福利,那前来定居之人也定然多,势必会抢我们鸾国原有居民的福利,那就要设置一道门槛,并非人人都可以成为鸾国人,并非人人都能享受到诸多待遇,而移民姑且暂时可粗分两种,一种为技术移民,要求移民者是各行各业的能人;而另一种便是投资移民,要在我们鸾国中央银行存十年的定期存款,这些存款是没有利息的。这两点要满足其一,方可申请移民。”

181,幺蛾子(下)

技术移民和投资移民,又是苏涟漪无耻剽窃现代的知识产物。这些移民等制度都是经过现代几百年发展得到肯定的,又是各方面科学家研究成果所肯定的,有科学依据。

为何不用?

苏涟漪非但不觉得这一套现代理论放到古代鸾国不会水土不服,相反,会讲鸾国的时代进程大大提前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纵观中国古代,从原始社会发展到奴隶社会,又从奴隶社会发展到封建社会,除了技术水平的发展再有就是人口数量的增加。

如何从荒野发展到村落,如何从乡镇发展到城市,首要一个基本条件便是人口数量达到一定标准。

“这个……移民,真的可行?”夏胤修一贯的沉稳坚定少了一些,一双眉微微皱着,一双眼瞪大了一些。

“可行。”涟漪坚定。

“真的可以激增人口?”夏胤修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

“真的可以激增人口。”涟漪点头。

一旁的安禄有一些不安,总觉得这涟漪郡主没事就跑来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忽悠皇上,从最早的商部到现在的移民,她哪来那么多想法?这些想法真的可行?

为什么他捏了把汗。

而皇上也真是的,从小到大,无论是对先皇还是对臣子都极有主见,甚至可以说很是自我,为何到了这涟漪郡主身边,就总被她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牵着鼻子走?

幺蛾子!

安禄突然想起后宫娘娘们经常说的一个词,这涟漪郡主不是在起幺蛾子又是什么!?

安禄想拦住皇上,但伺候多年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极不喜被人左右,当然,涟漪郡主除外。想来想去,他最终保持了沉默。

夏胤修深吸一口气,身子向后,靠在龙椅椅背上,拧眉沉思,双眼盯着面前玉质镇纸,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自觉在桌案上有节奏敲击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他一贯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御书房一下子静了下来,从苏涟漪入内说要献计,安禄便将左右伺候的宫人都遣了下去,偌大气派的御书房便只留下此三人。

苏涟漪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皇上答应了,那她的计划便可顺利实施,若皇上不答应,她便只能表示惋惜,给皇上磕个头,回家躺被窝里继续琢磨,无论如何她都是稳赚不赔。

试问,苏涟漪真的如此忧国忧民!?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苏涟漪自认不是圣母菩萨观世音,思想觉悟还没上升到关心天下苍生之上,而提出这么个理论,自然有她的原因!是什么原因?若是皇上同意,便能见分晓。

夏胤修陷入了思索的困境,他也想有所作为,他也想发展壮大鸾国,他更想名垂千古,有一日史册上记载一代明君夏胤修,而苏涟漪所说的也极为诱惑。

激增人口,发展生产,扩充军队。

难道国立医院和国立书院真的切实可行?苏涟漪说的轻松,建医院和书院,但在全国范围内,要建多少个医院还有书院?这是一笔多么大的工程!?

“苏涟漪……”夏胤修的声音有一些沉重。

“臣女在。”涟漪答。

夏胤修抬眼,看着离他足有三尺,保持着甚至可以说疏远距离的苏涟漪,只见其白净的面容上的淡笑,仿佛可以安抚人心一般,让他莫名其妙地去信任她,哪怕……无论是商部、银行还是这移民,她只为他画了一个美妙的草图、构造了一个完美的梦想,实际上还未丝毫见成效,但,他就是想信任她。

夏胤修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步绕过了桌案,向苏涟漪走去,到了她身前站住,低头凝视着这名身着男装官袍的女子。

苏涟漪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很想向后退上半步,但还是生生忍了。皇上的逼近仿佛在拷问她的良心一般,若苏涟漪真是如此打算做下去,也许会问心无愧,问题是……她别有目的。

夏胤修看出了苏涟漪的淡淡怯意,想到之前她刻意与他保持的距离,便以为其怕他再骚扰。

这个想法令本来沉浸在矛盾中犹豫不决的夏胤修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嗤笑。低首,精致的唇角靠近她的耳畔。

涟漪低头,皱眉,被身材高大的男子如此暧昧的靠近,周身弥漫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有一些尴尬。

“你真以为朕没有女人,非要你这个已为人妇的女子?”他的声音不大,刻意不让安禄听见。

涟漪心中一片羞愧,但脸上却保持着镇静,“臣女不懂皇上说什么。”

“为何我来,你想退?”刚刚离得远,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真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新奇,但如今离得近了,她就在他的面前,伸手便可将着如同灵活兔子一般到处逃窜的女子揽入胸怀,却突然心痒痒起来。

涟漪继续装镇静,“回皇上,臣女虽是商女出身,但毕竟也为女子,从小也是被告诫不得与男子亲近,如今皇上离臣女太近,这……不合礼数。”

夏胤修一愣,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曾几何时,还有女子想与他保持距离?后宫佳丽环肥燕瘦,哪一个不是主动贴上他身?想逃离他身边的女子,除了这苏涟漪,还没有第二个。

夏胤修对男女之事鲜少热衷,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但看着拧眉为难的苏涟漪,却还是默默向后退了几步,“你真有信心可以启动这移民的计划?商部真的可以撑起医院和学院的建设?”

涟漪点头,“臣女有信心。”心中暗暗祈祷,皇上将此事交给她吧。

还守在御书案旁的安禄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现在对涟漪郡主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了,但愿涟漪郡主可以不负皇恩,有一番作为吧。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希望你别辜负朕的信任。”

涟漪心中暗喜,恭敬跪地。“皇上放心,臣女便是鞠躬尽瘁,也定会将此事做好。”说服了皇上就好办,接下来好戏就来了。

可以说,之前的一切都埋伏,都是苏涟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找的事,而接下来,才是她的目的。

“平身吧,那从何处入手,你来说说看。”夏胤修也恢复了之前的镇定沉稳,没了刚刚靠近她时的恍然,修长得身子又绕到了书案后,坐下,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奏折。

涟漪站起身来。“回皇上,首先要做的,便要进行全国范围内的人口普查。”当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是憋着笑的。

户部刘尚书,丫不是闲的蛋疼吗?那她就给他找点事干。人口普查,即便是在现代有计算机录入的基础上也要耗费人力物力进行数月。而在这落后的古代,搞不好时间更长,她非折腾死刘志远不可!

夏胤修拧眉沉思,点了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既然要让鸾国百姓受益,首先就要确定下人数,这真是一次浩大的工程啊。”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夏胤修疯狂谴责自己,真是疯了!他绝对是疯了!人口普查、建立国立医院、国立学院,这是多么大的工程!?若是成了,那便真的是名垂千古!若是败了,别说遗臭万年,便是他死了都无颜面对夏家的列祖列宗!

他疯了,自从第一次碰见这苏涟漪,他就彻底疯了。

但却又无他法,他想有作为、他想有新的建树就一定要面对这诸多挑战,而苏涟漪所提出的草图实在太过美好、太过有诱惑力,让他无法抗拒!就如同她本人一般。

“是啊,是一场浩大的工程,但,成功都是伴随挑战,挑战越大,成就便越斐然!若皇上想保守延续先皇留下的基业,自是不用面对如此大的挑战。”涟漪低头道,自己的目的虽是折腾刘志远,但想来想去,无辜的皇上也被牵扯其中。

她有一些自责,心底安慰自己,若是此事真能成,定会造福百姓,也会兴盛鸾国,一定会的。

但事实证明,事情进展不会如此顺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明明已计划妥当,但老天爷却不想让事态按照计划而发展延续,人,也是苦无办法。这些,是后话。

夏胤修一咬牙,狠狠一拍桌案,“好,此事便是如此定下,苏爱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说吧。”

涟漪这才将手中的计划书恭敬递了过去,安禄快步前来,伸手接住,恭敬转交给夏胤修。

苏涟漪眼中闪现一丝笑意,却被长长得睫毛遮了去,就外人看来,她神色一直未变。“回皇上,人口普查的承办单位自然就是户部,所以臣女提议,将户部刘尚书也唤来,一同商议大事。”

夏胤修对一旁安禄微微点了下头,安禄得到信息,马上快步出了御书房门,着人去办理此事。

而苏涟漪也没闲着,一边等着刘尚书的到来,一边则是十分认真地位皇上详细讲解何为人口普查,如何人口普查,人口普查的好处等等。

心中暗笑,刘志远,不累掉你一层皮,我苏涟漪就跟了你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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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谁敢说媒?

苏涟漪说服了皇上,启动所谓的“移民”项目,而首先,便是要加大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国民福利待遇,可以说,将现代理论生搬到了古代鸾国。

这套理论是没问题的,在现代接受了上百年的考验,但鸾国毕竟生产力低下,苏涟漪心底也是有一些担忧。

口干舌燥地为皇上讲解完毕,将其中利害分成条框细细讲来,夏胤修越来越感兴趣,仿佛可以预料到未来鸾国蓬勃发展之景象。

赐座、上茶自是不说,大概半个多时辰,御书房外有太监通禀,户部刘尚书到。涟漪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他人无法察觉的诡异之笑。

身材肥胖的刘志远入内,发现御书房除了皇上和安公公外,只有一人——苏涟漪,不免有一些心虚,但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了,丝毫没表现出来。

照例为皇上三叩九拜,而后起身问话。

夏胤修命苏涟漪将人口普查之事为身为户部尚书的刘志远细细讲解,后者越听越是一身汗,他以官场多年的经验,此时完全可以确定,这什么狗屁人口普查绝对是苏涟漪想出来折腾他的法子。

刘志远悄悄抬头,用眼角扫了苏涟漪一眼,见其神情专注,即便是那眼神也是极为诚恳,根本没有公报私仇之嫌,加之她所说一切都是有凭有据,有根有源,根本找不出丝毫纰漏。

心中暗道,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若不是真问心无愧,那便是心机深沉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刘大人,人口普查大概就是如此,不知您可有什么疑问。”女声清脆带着谦逊,十分悦耳。

刘志远赶忙缓过神来,正色道,“涟漪郡主,这人口普查是全国范围,可谓是一项大事,要投入不少财力物力、增设人手吧?”他怕的根本不是劳累和麻烦,而是另有他事!

涟漪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不瞒刘尚书,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但为了大计,只能辛苦刘尚书了。”

“大计?”刘志远只听说了人口普查,还不知其他,有些疑惑。

涟漪看了一眼皇上,见其微微点了下头,便将国立医院和学院以及移民计划也与刘志远说了。

刘志远后背更是一层汗。

他在怕什么!?

无论王朝如何交替,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官场却是一贯黑暗。陷害朝臣的手段诸多,而最常用的便是如此——举荐某位官员去行使某项极为重要的任务,只要从中动一些手脚,这官员便凶多吉少。

难道……苏涟漪是如此打算?

想到此,刘志远后背生生出了一层汗,惊讶地审视苏涟漪,后者察觉出他的眼神,微微一挑眉,好似无声地询问——刘大人,有何问题吗?

刘志远肥胖的嘴唇动了一下,瞬间便恢复如常,对皇上见礼而后道,“皇上,臣以为,涟漪郡主所提之议确实高妙,但如此大事应从长计议,万不可草率。”

涟漪看出刘志远要打太极,若今日这事真的撂下,那何时再能提出就是个问题。古代与现代不同,在现代,无论国家还是企业集团,一项大的决议单凭一两个人根本无法做决定。

但封建社会却是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别说鸾国,即便是中国古代也有很多昏君做出一些荒唐的决定而无人可阻拦,最终要么百姓遭殃、要么国家衰败,甚至亡国。

虽然此时面前这个年轻皇帝不昏庸,但他也是个皇帝,绝对有权力单凭自己的喜好去决定某件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官如此,皇帝也是如此。

涟漪笑道,“皇上,刘尚书所言极是,但臣女认为,欲成事,便要把握先机,若是瞻前顾后而失了先机,那优势也许就化为劣势。例如当日在怀靖城一战的炸药,若当时手握配方的不是我们鸾国而是轩国或叛王,那结果如何?”

夏胤修确实早早被苏涟漪说动,但内心却也有一种抗议之声,就如同刘志远所说,从绕过中书院而建的商部到如今的移民计划,他太冲动了!

他不是冲动之人,但不知为何,自从认识了苏涟漪,却一次比一次冲动。

心底的抗议因刘志远的话而放大,但当听到苏涟漪所说的话后,顿时如同泡沫般破裂消失。

夏胤修端坐在御书案后的龙椅之上,面孔严肃,眯着冷艳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看。

刘志远又想说什么,但见到皇上的脸色不好,便将那话咽了回去,心中咒骂这苏涟漪就是个祸事精。

苏涟漪有一些忐忑,也有一些自责,自己确实把皇上好顿折腾。

她抬眼,略带歉意地看了皇上一眼,因这一丝歉意,一向与人划清界限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柔情。

夏胤修被这一丝柔情触动,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已经从口中吐出。“一切就按照苏爱卿所说的办。”话刚说完,惊讶、懊悔!

苏涟漪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刘志远微微一笑,“刘尚书,那接下来就要辛苦您了,您是整个计划的中心人物,若您的人口普查成功,此计划便成功了一半,本官相信,以刘尚书的实力,定能完成任务,为皇上解忧。”心中得意,但脸上还是一片平淡诚恳。

刘志远口中咬了牙,这苏涟漪不仅是个祸事精,更是个狐狸精!以他这个过来人的眼光看,皇上分明就是对她别有情愫!但却还是无法肯定,这苏涟漪到底是针对他而来,还是真的为皇上献计。

事情既已定下,皇上一言九鼎,此事便没了退路。

苏涟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人口普查计划书,一式两份,一份交给皇上,另一份则是交给了刘志远。

刘志远一边听苏涟漪细细讲解,一边翻看,只见那字迹工整方正,虽整洁却没什么美感,心底又有了一丝鄙夷。

一个时辰之后,事情谈妥,接下来的便是身为户部尚书刘志远的工作,两名朝臣叩拜后,告辞恭敬退出御书房,向雍门外而去。

……

一晃,已到了午时。

临近盛夏,太阳炙热,两人距离不远一前一后行走于磅礴壮阔的宫廷大内。

苏涟漪边走边欣赏这宫内美景,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如同出自画中,岂是惬意一词便可概括?

反倒是刘尚书,肥胖的身子穿着丝质官袍,满身是汗。却不是因天气燥热,而是冷汗!

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费力不讨好,若苏涟漪在其中搞一些手脚怎么办?难道……苏涟漪知晓了苍鸿子之事?

这不可能!苍鸿子道名在外,世人从不敢对其质疑!因质疑苍鸿子,就是在质疑苍天一般!

那苏涟漪为何针对他?

或者是……并非针对他,而是碰巧?

而正在观景的苏涟漪,实际上心中也有一些思绪盘旋。

她不喜欢这种明明厌恶、痛恨还必须要与其周旋的处事方式,但官场便是如此。越是高位便越是危险,越是明处便也越是危险,她看似集威望荣耀于一身,但不知暗处还有什么人对她虎视眈眈。

这刘志远只是第一个而已。

她不想和刘志远撕破脸,一个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她想要的只是震慑刘志远让其不敢轻举妄动。根基未深、无法树敌,否则便会被更多人钻了空子。

想到此,苏涟漪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她想追求的是和云飞峋安安静静地生活,就如同当初在苏家村,但为何却越走越远?难道中间什么环节做错了吗?

一旁的刘志远听见苏涟漪的叹气,几步上前,“郡主留步。”

涟漪站定,回首带着盈盈之笑,“刘大人。”

待刘志远上前,两人便并肩缓步而行。

“呵呵,刚刚本官听郡主一声长叹,不知有何烦心之事,不妨与本官说说,以本官的年纪想来与郡主父辈相仿,也许能帮郡主分一些忧也说不定。”刘志远道。

涟漪心中暗挑眉头不屑,但脸上却泛起凄凄苦笑。“是啊,如今我只身京城,父亲兄弟却都在岳望县,很是孤苦,有烦心事都不知和谁去说,景致繁丽锦簇,看着热闹欢快,却与我无关,所以忍不住叹息。”

刘志远才不信这苏涟漪能有什么孤苦,但面容却挤出长辈一般的慈爱。“若是信任本官,本官愿听郡主倾诉。”

苏涟漪又叹气,站住了脚不再向前走,好像要和刘志远长谈一般。“还不是因为家事?我与飞峋成婚还不到两个月,就有一些所谓京中闺秀盯上了飞峋,家中使官媒跑来说亲,我真是不理解,当人妾室有什么好?京城有那么多单身的年轻俊才,而这些女子放着正室不做,跑来我家要当妾,刘大人,您说这可不可笑?”

刘志远心中暗笑,绕了一大圈,还是此事。呵呵笑了两声,“郡主啊,您还年轻自然不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作为男子,为家族开枝散叶之责首当其冲,三妻四妾不可避免……”

还没等刘志远说完,苏涟漪一声冷笑,“别人家我管不着,我们云府,一个妾室都不要!我回头就放话出去,谁来说媒,便是与我苏涟漪过不去,定要与他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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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天大的引诱(二更)

“可笑!真是可笑!”刘志远被苏涟漪说得脸红脖子粗,苏涟漪口中那些放着单身青年才俊的正室不做,非给骠骑将军做妾室的名门闺秀不是他二女儿刘穆灵又是谁?

苏涟漪却一脸无辜,“刘大人,哪里可笑?”

刘志远气愤,面色也不太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小辈多语?再者,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以延续香火又有何不对?”

涟漪幽幽地看着他,那一双大眼似怨似哀,眼底却有着嘲讽,“刘大人您激动什么?本郡主刚刚说的是一些找官媒跑我们云府说媒的人,在本郡主记忆中,刘府并未派人到云府说媒啊?”改了称呼,将自己地位抬升。

刘志远不是一口一个小辈吗?那她就用身份压他一压,告诉他——有些小辈是某些“长辈”所得罪不起的。远了说,当今皇上年纪不大;近了说,她苏涟漪也不是好惹的。

刘志远自然知晓苏涟漪的意思,更是咬牙,这苏涟漪,他真想找找她的晦气!真是气死人也!

但生气有什么用?得罪不起的人就是得罪不起。先不说苏涟漪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势,更不说皇上的器重和太后的宠爱,只说刚刚自己接下的苦差事,便是岌岌可危。

都是这苏涟漪的阴谋!

苏涟漪唇角的笑容再一次加深,“古时如何,本郡主不看;其他人家如何,本郡主也不管。本郡主管的只是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总而言之一句话,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是朋友;若想侵犯我苏涟漪的领地,那我苏涟漪也不是吃素的。”说着,面上从容的笑容收敛,面若冰霜。

刘志远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苏涟漪板下面孔。从前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一派从容淡定,笑容满面,哪怕只是毫无意义的虚伪笑容。

而如今,骠骑将军纳妾一事,她却一改之前委婉的手段,一幅撕破脸的架势。

下一瞬间,刘志远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和蔼”,“呵呵呵呵,看来本官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实则是,不敢与苏涟漪撕破脸。

苏涟漪的手段,他虽未全部知晓却也见识一二,其他都不可怕,怕的是她左右皇上!

涟漪还是那副表情,不言不语,一双漆黑大眼直直盯着刘志远,好像行房中审问犯人一般,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刺透对方。

论身高,刘志远不比苏涟漪要矮;论身材,肥胖的刘志远比窈窕的苏涟漪要魁梧很多;论年龄,刘志远与苏涟漪的父亲年纪相仿,但,尽管如此,刘志远只觉得面前之人纤细的身影隐隐散发出一种压力,这压力让沉浸官场多年的他也有一些不适。

少顷,涟漪突然莞尔一笑,如同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春风拂面,如同上一瞬间还在悬崖陡峭下一瞬间来到满是花草的谷底。

“刘大人别误会,再一次声明,刚刚本郡主所说之人是雇官媒到云府之人,与刘大人无关。你我是同僚,未来更是合作伙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也给刘志远一个台阶下。

刘府雇的官媒去了元帅府、去了公主府,却没去云府。只要没去云府,那便是好同志、好同僚。

“呵呵,是是,那人口普查,本官还得托郡主的提携。”这话,刘志远说得不情不愿。

苏涟漪见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那么咄咄逼人,恢复温婉。“刘大人您这话太过谦虚,本郡主也知道,这人口普查不是个好玩的差事,但本郡主有一些肺腑之言,不知刘大人有兴趣知晓否。”

“郡主您说。”刘志远道,心中却怀疑,这苏涟漪又要耍什么花样。

涟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又继续向前走。“据本郡主所知,中书院邱中书早年便是出身刑部,因先皇登基不久的一个事件被先皇所赏识器重,从侍郎到尚书,从尚书到中书。”苏涟漪的声音不高,因为这低沉,带了一丝严谨。

“是,邱中书为官清廉、正气凌然,满朝文武无不钦佩。”刘志远道。

涟漪直接忽略了他那客套,“听飞峋说,刘大人与元帅交好,若在朝中非要分出个远近,本郡主与刘大人也算是能攀得上关系,元帅如今已位列三公,而我夫飞峋年纪尚轻,邱尚书年岁已大,若是其告老还乡必定有人坐上中书的位置。”说到这,苏涟漪顿了下。

刘志远的心一下子揪起,虽面上并未表现出来——谁不想成为三公之一。

苏涟漪淡淡叹了口气,是人都是贪念,有贪念便有把柄。大棒加甜枣——大棒,自然是人口普查之事,而甜枣,便是为刘尚书画一个美好的饼,想来,刘穆灵肖想飞峋之事,也差不多落下帷幕了。

“是啊,会有贤者接替邱中书为皇上分忧的。”刘志远喃喃道,心中若有所思。

涟漪笑了下,“难道刘尚书不想到那位置上吗?”

刘志远不会将心底想法表露于面,却也忍不住干笑了两下,“谁到那位置,自有圣断,不是我等臣子可想的。”

涟漪叹了口气,“既然刘大人不想,那刚刚就算本郡主多言了,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别……等等,郡主您等等。”刘尚书赶忙追了过去,这回直接少了平日里的模样,多了匆忙。他笃信,这苏涟漪定然有什么小道消息,从刚刚皇上对苏涟漪那贪恋的眼神中便能看出。

直到现在,刘尚书还是认为皇上和这苏涟漪定有一些关联。

见苏涟漪停下脚步,刘致远道,“已是午时了,老夫做东,一起用个午膳如何?”也改了自称。

涟漪歉意道,“多谢刘大人的美意了,但多少有些不便。”话中意思是男女有别,其实心中是十分反感这刘志远。

刘尚书也不再坚持,“老夫为郡主赔罪,刚刚是老夫失言了。”

涟漪笑着摇头,“哪里?”话到此便点到为止。

刘尚书压低了声音,“刚刚郡主说到有人会接替邱中书?那以郡主高见,谁……的几率会大一些?”有一些忐忑、紧张。

涟漪暗暗地嗤笑了下,但面上还是平淡从容,“刚刚我们说到邱中书在吏部出身,当初先皇登基初始,邱中书在某个事件中立奇功,被先皇所赏识,而后平步青云,”说到此,顿了下,“刘大人是否觉得这一场面似曾相识?”

当年是什么事件?一件历朝历代不可避免之事——文字狱。

而当时邱中书在文字狱事件中到底立了什么奇功,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刘尚书被苏涟漪的话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苏涟漪说的对,如今皇上刚刚登基,而当年先皇也是登基不久;如今皇上不顾群臣阻挠做一番举动,而当年先皇决议那件事,也有不少臣子进言;而当年邱中书正是坚定支持先皇,那如今的他……

刘尚书瞬间明白了苏涟漪的意思,若他将此事办好,也许自己也会走上当年邱中书的路子,可以得到器重、平步青云!

刘尚书的双眼猛地睁大,好似发出金光一般。刚刚对苏涟漪的怨言早已一扫而光,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大大的机会!

“涟漪郡主,这人口普查之事,老夫定然会竭尽全力办好!”如同誓言一般。

涟漪点头,“还有一点。”

刘尚书立刻道,“郡主请讲!”

苏涟漪暗暗嗤笑刘志远此时一幅狗腿子的形象,正色道,“其实,皇上要看的不仅的是功绩、更是忠心,所以,有时这勤勉也是表演出来的,例如……亲临指导工作?”只要不在京城就好,釜底抽薪,刘尚书不在了,那个刘穆灵就算是天天闹能闹出个什么?

提到刘穆灵便想到了苍鸿子和惠姨娘,苏涟漪的眉头皱了下又松开。

刘尚书满脑子都是功绩、都是平步青云,哪还记得自家女儿的婚事?何况这婚事他并非完全赞同,之所以答应,除了自己的面子外,再有就是女儿在家的哭闹。

正说着,两人已慢慢走到了雍门,过了雍门,便是出了皇宫,自有各自的马车等候。

出了雍门后,两人随意客套了句,而后便分开,上了各自的马车。

苏涟漪的马车向商部而去,涟漪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嘴角却勾了下。

刘志远这个老东西,现在看起来好似感恩戴德,但她有预感,若他有了真登上了高位,若是他有那个能力,第一个反咬的就是她苏涟漪。

建功?哪那么容易?不知刘志远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低估她了,竟忘了她身上的危险。

“不去商部了,回云府。”

车厢内,优美的女声传出,带了一丝倦意。

昨夜,为了那计划书,她将飞峋哄睡后又爬起才完成,四本册子,都是她一笔一划写出,累死了。

“是。”车夫有些惊讶,郡主一向是勤勤勉勉,白日鲜少回家,今日怎么?

苏涟漪在车厢内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此次旷工,除了要休息外还要处理一些制铁厂和妆品厂之事,京城之事告一段落,是该好好料理自己的生意了。

------题外话------

本来今日想一更,但看到好多读者妹子投月票,尤其是初萤那个二货又不知从哪搞来34张月票,感动激动外加内疚,再发一更。

上的肉也是肉,表达谢意,谢谢了!虽也是三干,但蚊子腿ps:其实喊月票是个习惯,每日更六干实在没想到能喊来月票,再一次表示感谢!谢谢你们了!

184,云飞峋的事

云府。

用过了午膳,涟漪便命人将藤制躺椅搬到了院内树下,将那一摞厚厚的书信取了出来,半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拆信看信。

这些信,都是从岳望县发出,有一些是她兄长苏皓写来,一般为酒厂之事;有一些是苏白的信,可以说是家书;有一些是制铁厂负责人乔六的信,汇报制铁厂的情况以及碰到一些问题后来信询问;有一些则是神仙方妆品厂负责人仙姬写来的书信,书信内容也与乔六相似。

说到这,就不得不谴责一下苏涟漪这个甩手掌柜。

很多书信上面都落了尘埃,可见已送来一段时日了,但是苏涟漪一直没时间和精力开启阅读。可以想象,在碰到一些难题、难事时,乔六和仙姬是如何跳脚,急得火烧眉毛只等东家做出裁决,而东家苏涟漪呢?根本就不碰那些信。

苏涟漪对金钱不是很看重,那两家产业的使命早已完成,如今即便是关门大吉她也不会难过多少,毕竟她志不在此。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少了东家的监督,两名负责人会不会中饱私囊,“疑人不用”什么的那些只是冠冕堂皇之话,说到底,她还是不在乎。及时两个人掏空了厂子又如何,和关门大吉也没有区别。

但苏涟漪是幸运的,她无意中选的这两名负责人丝毫没有背叛她,相反兢兢业业,为她守着产业、发展产业、壮大产业。

其实苏涟漪不知的是,欧阳府早已搬到了岳望县,而欧阳尚默时时刻刻帮忙照顾着苏涟漪的产业,一方面监视这两名负责人会不会对其背叛,另一方面则是在苏涟漪无暇顾着自己产业时,他从中帮忙。

最后那些难题,有一些两名负责人硬着头皮解决,一些实在解决不了的,便只能跑到欧阳府,请欧阳老先生帮忙参谋,岳望县时常人仰马翻,这些都是远在京城的苏涟漪不知之事。

有丫鬟送来了水果,已去皮切成小块,晶莹白盘旁还放着几枚竹签。涟漪则是随意取一些吃吃,一边翻开书信。

午后的院子极为宁静,有风吹树叶飒飒响,更有虫鸟合鸣,涟漪看着看着突然惊了一下,口中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一些,是妆品厂原料腐坏,这等大事!?

刚要坐起身来,但翻看一下日期,竟是几个月前之事,只能无奈笑笑,想来,仙姬一定将此事解决了。

时过境迁,如今她回想当年的制铁厂和妆品厂,竟如同做梦一般,此时看书信上的内容,竟如同旁观者一般的心情,真是奇妙的命运。

……

京郊崔府。

这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因崔鹏毅这诡异又格格不入的性格,好好的一座御赐的宅子,落魄成了半新半旧如同荒野中土地庙一般,而府邸也没什么下人,倒是聚集了一帮流浪汉或无家可归的乞丐。

朝中官员没人去拜访崔鹏毅,除了这个人确实不讨人喜欢外,还有便是,只要想到崔府那肮脏不堪和三教九流就极为危险,谁愿意去?

崔府分两层,里层和外层。

外一层,则是无论何时都横七竖八地布满这些无家可归之人,这些人只是表面乔装,实则是严密监控的探子。而里层,则是皇上手下影魂的总部,其下设刑房、地牢等种种部门。

京城虽为天子脚下,但却也是人口众多,在城内根本无法找一个完全保密的场所,所以当初皇上便设计了以崔府为掩护的影魂总部。

越是大门紧闭,时间久了便越是受人怀疑;而越是大门敞开、人来人往,便越不会引人注目。这与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有着异曲同工的道理。

影魂总部刑房,与所有刑房一般,黑暗、血腥,到处弥漫着一种残忍与死亡的气息。

架子上挂着一人,与其说事人,倒不如说是还留着一口气的一块人形肉。全身上下绝无半块完整的皮肤,脚下的血已经凝结,而身上的伤口裂开,却几乎已无血可流。

铁链,并非束缚他的四肢而是直接穿肉而过,如同将他缝入木架子上一般。

那人低着头,肮脏的头发垂着,毫无生气。

离那人不远便有一张桌子,其上立着灯烛,有一人坐在桌后,拿着纸张看着。那人身材挺拔,一身黑衣,带着半面银色面具遮挡双眼,只能看见其刚毅的下巴和一双冰唇。

“恭喜首领,终于将这个这消息逼问出来,只要有了这条线索,定然会找到二皇子,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一旁之人道,言语无法按耐狂喜。

木架子上这个人是逃走二皇子的亲信,也是找到二皇子唯一的线索。一个多月的严刑拷打,此人都不肯透露半句,影魂之人必须全天十二时辰的监视,唯恐他寻死。

先是用各种刑具,而后再派大夫为其治伤,让他求死不能。绝食?他们便将参汤等物强灌入他口。

虽派了最好的大夫医治,虽用了最好的名药及老参,但一个多月的折磨,也足以将人活活磨死,好在,此人在最后关头高烧之时吐出梦呓,将线索说出,这让绝望的影魂众人惊喜。

带着银色面具之人,不是别人,正视影魂首领云飞峋。飞峋看罢了记录梦呓的纸张,“叫大夫进来。”

“是。”有人答应,转身出了牢门。不大一会,便有背着药箱的大夫入内。

那大夫年纪大概五十上下,头发胡须花白,应也是效忠皇上的隐士,医术虽高明,却从不在外路面。他眼中丝毫没有医者的怜悯目光,一派平淡冰冷。

大夫仔细诊视之后,转过身来对首领深深一拜,“首领大人,此人,再无法医治。”话语间也满是恭敬。

银色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缓缓闭上,其内有多少挣扎与不忍,无人看见。“给他个痛快。”淡淡扔出一句话。

守在那半死人旁的影魂成员一点头,眨眼伸手之际,只听一声骨骼脆响,那还在艰难喘息的生物体颈骨已经断开两截,彻底结束了这人间炼狱般的遭遇。

人死了,一旁影魂成员便将那死尸从木架子上拆下,死尸落地,铁链上却还残留着碎肉,这一幕虽令人作呕,但在场得一众人却连眼都未多眨一下,只因,这一幕太常见了罢。

将纸张折好准备回报给皇上,云飞峋转身出了牢房。

牢房在地下,当走上地面再次接触到温暖的阳光时,云飞峋竟有一丝恍惚,好像从地下艰难爬出再次呼吸到空气一般,终于……又回到人间了。

影魂总部人不少,此时守在牢房门外的成员也不少,却无一人发出声响,这里的每一人都如同鬼魅一般。

云飞峋在接触阳光愣了一下后,便转向一旁的房屋走去。

这房屋不大,却整洁干净,是崔鹏毅专门为云飞峋备下的休息房间。其内有床有家具,但飞峋却从未碰过,他来这房间只有一个目的——沐浴更衣。

每一次执行任务、每一次调查线索、每一次对犯人严刑拷打后,他都要来此沐浴,洗净身上的血腥和杀气,方才回家。

半个时辰之后。

猛虎营。

一骑黑色战马疾奔,马蹄落地卷起飞扬尘土,骑在马上之人一身青紫官袍身材挺拔。到了猛虎营门口,战马放慢脚步,在守卫兵士的问安声中,一人一马入了兵营。

有面目清秀的一少年快步迎接了上来,“将军,您回来了。”说话的正是云飞峋的随从赵青。

云飞峋微微点头,而后勒马停住,翻身下马。

赵青很自然伸手去接将军手上的缰绳,而后者犹豫一下,却未将缰绳交给他。“你收拾一下,我们回府吧。”云飞峋道。

赵青一愣,“将军,您的意思是我们回云府?”惊讶,将军兢兢业业,时常到了夜晚还在工作,却鲜少白日里回家。

“恩,回去,今日我有一些累了。”云飞峋的声音好像叹气一般,末尾处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惫。

“是,请将军稍等,小的去去就来。”说完,赵青便转身跑开了,去牵自己的马。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两马便又出了猛虎营,向云府而去。

……

今日的云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两名主人都公事繁忙,不到日落不回家,但今日,刚过午时没多久,两人前后都回了府,下人们不忍暗暗惊讶议论。

云飞峋回了府,便将马匹缰绳扔给了赵青,自己则是向院子走去,今日的他有些累,非身累而是心累,只要入了影魂总部,他便疲惫不堪,一颗心交战不止。

到了院门口,云飞峋止住了脚步,惊讶看着树下藤制躺椅上,一身水蓝素色轻纱衣裙的窈窕女子躺在其上浅眠,信纸放在身上,如玉的纤指压着。

这一幕如此静怡安详,连周围的风都仿佛止住不忍打扰。

云飞峋在微愣之后,一直矛盾交战慌乱迷茫的心逐渐平稳下来,回复了节奏。他轻轻走了过去,在藤椅旁蹲了下来,贪恋看着那名女子,唇角微微勾起。

任何事都是有价值的,只要让她在他身边。

185,抛弃荣华富贵吧

苏涟漪睡的并不熟,因前一日彻夜起草修改计划书,今日上午又赶去宫中当说客,很是疲惫。但到底没有白日睡觉的习惯,如今只是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虽闭着眼,但能隐约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无声无息,遮住了一些光影。

不用想,一定是云飞峋。

含着笑意的水眸缓缓睁开,果然,离她不到一尺远距离的俊颜正是飞峋。

涟漪将手上那看了一半的信扔开,双手如同孩童一般伸了过去,“叔叔,抱抱。”开着玩笑。

飞峋愣了下,而后失笑,身子前探,让她顺利搂住自己双肩,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虽是夏日,但就这么睡下,也不怕着凉。”说着,将她抱起,向房屋走。

“等等,我的信!”此时此刻的苏涟漪没了平日里的老气横秋,如同调皮的少女一般,很是会撒娇。

飞峋无奈,“放你下来?”

苏涟漪一手紧紧搂着他脖子,另一只手则是指着藤制躺椅一旁小桌上用镇纸压着的一摞信笺,“不,你抱我过去拿信,之后再进屋。”

飞峋失笑,摇了摇头,但还是听她的,走了回去。

到了小桌前,飞峋俯下身,涟漪也毫不客气,一伸长臂,将信笺和镇纸都取了来,搂在怀中,“可以了,走吧。”靠在云飞峋坚实的胸膛前,笑得好不甜蜜。

入了房间,飞峋将涟漪小心放在床上,“若是累了,就睡一会,这些信反正也不着急,等闲了再看。”好在这房间内没外人,若有人听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甚至少言寡语的云飞峋这么柔声说话,非惊讶不可。

涟漪将那信摊开在床上,叹了口气,“你若是知道这些信里说什么内容,可就不会这么安慰我了。”

“什么内容?”飞峋疑问。

涟漪伸手将一封拆开的信笺拿出,“这个是妆品厂仙姬的信,说是下神仙方妆品其中一味十分重要的原料突然腐坏,即便再次购入原料也需要时间,而订单排满,预售日期已经发出。”

飞峋一惊,“那怎么办?”

“别急,”涟漪笑笑,“这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想来已经处理完毕了吧,到底如何处理我也不知道,或者仙姬随后给我写信告知了处理方法,只不过我还没看到那封信罢了,这一封……”

说着,苏涟漪又抽出了一封,“是有人潜入了苏家酒厂,将蒸馏器看了个大概,模仿酿出了一些蒸馏酒,而后冒充玉液酒贩卖。”

云飞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是什么人敢做这等小人之事?让我知道非杀了他不可!”鲜少有这种主动杀人的**。

涟漪无奈地笑笑,“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蒸馏器也只是一种普通设备而非什么精密仪器,被模仿出是早晚的事。从我造出蒸馏器,就没想过做这世间独一份的买卖,我早有准备,而未来要如何发展我也早有计划。”说到这,叹了口气,“只是如今京城之事拖延了我的脚步罢了,这样也好,提醒了我,应该将自己的事业稍微抓紧了些了。”

虽然苏涟漪很是轻描淡写,但云飞峋却依旧是暴怒非常,拳头捏得嘎嘣作响,一双深邃的眼眯着,带着危险。“我派人去岳望县。”他想用影魂,直接让那些宵小消失在这世上。

涟漪伸手抚平飞峋紧皱的眉头,笑着道,“别动怒,这些都很正常,商业间谍什么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存在,今日有人模仿攻击我,也许有朝一日我也模仿攻击他人。人生没那么多君子道义,有时未达目的,便必须要不则手段。”

虽然苏涟漪这么安慰,但云飞峋心中的怒火却未平息。只要牵扯到了苏涟漪,他就暴怒,甚至不希望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解决,只想用最残忍、残酷的方法让那些小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你的眼神……很可怕。”涟漪的声音有些犹豫,带着一些不解。

云飞峋一愣,赶忙轻咳一下掩饰尴尬,将脸转到别处,心中则是心虚紧——难道是在影魂呆久了,染了戾气!?

现在想想便十分后怕,他不希望涟漪知晓他做了什么,甚至于,他对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排斥鄙夷。

涟漪看出云飞峋的惊慌,赶忙道,“是我的错,如今你身为掌管三营的骠骑将军,怎还会像从前那般平和?定然无法服众,刚刚是我少见多怪了,你别往心里去。”

云飞峋叹了口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而后点了点头,“是我吓到你了。”

涟漪失笑,“吓倒是谈不上,我还没那么柔弱,只不过从前未见到你这一面,如今看来……很有男人味嘛。”笑眯眯的,心中暗说,原来云飞峋也有这么酷的一面,有趣,她也算是捡到宝了。

飞峋被她这突然的夸奖有一些尴尬,微微侧过头,又用手握成空拳,放在唇边轻咳两下。

涟浪客中文漪就知道他腼腆,也不再捉弄他,“帮我个忙吧。”转移了话题。

飞峋赶忙道,“什么忙,你说。”

涟漪毫无形象地蹲在床上,看着摊慢床铺的信笺,这些信虽然不比皇上的奏折多,不过也不少,“你来充当我的中书院吧,帮我看信,专挑一些重点用红笔画出来,否则这么多洋洋洒洒的信,我哪有时间一一读?搞不好今晚的睡眠也交代进去了。”

飞峋点头,二话不说,便拿起一摞信到了一旁的桌上,取来了朱墨和笔,开始小心拆信看信,遇到认为极为重要之事,便用红笔标记圈勾,等苏涟漪仔细看。

室内一派安静,只有偶尔撕开信封的声音。

过了好长时间,坐在床上看信换了不同姿势的苏涟漪还是累得脖子生疼,“累吗?”她问。

飞峋抬头,带着淡笑,“还好,你呢?”

“累了。”涟漪一边说,一边将信简单收拾。“我,突然有一些迷茫。”

飞峋微愣,“迷茫?”在他心中,苏涟漪仿佛永远知晓她想坐什么,更是知晓如何做,从未听过她说迷茫。

“恩,”涟漪老实点了点头,“在岳望县做生意,到京城做官,有时迷失了自己,好像忘了当初最向往的生活一般,呵呵。总归是女人,总是多愁善感,是吗?”她自嘲着。

苏涟漪如此,云飞峋又何尝不是?就这么不知不觉选择了自己不想选择之路,做了不想做的决定。

他放下手中信笺,到了床边,在涟漪身旁坐下,伸手将其搂入怀中。后者则如同小鸟一般依靠在他胸怀里。

“若是抛弃荣华富贵,你愿意吗?”停了半晌,云飞峋说出一句话,有一些犹豫。虽然两人已在一起,但毕竟还是两个人,他可以将这些荣华富贵当成过眼烟云,却不知涟漪是否如此。

他一次这般患得患失。

“当然愿意。”涟漪赶忙道,稍稍推开他,很是惊喜。“要不然我们私奔吧,什么事业什么地位都不要了如何?”半开玩笑的说着,其实理智上也知晓这不太可能,或者说暂时短时间内不可能。

她即便是离开,也要将一切安排妥当。

云飞峋没料到苏涟漪会这么痛快便答应,“真的?”惊喜。

“真的。”涟漪笑着点头。“不过不是现在,虽然无法确定时间,但怎么也要将身边之事料理好,对吗?”

飞峋笑着点了点头,“恩,那有一天,我们便离开吧。”他也无法一时间走开,不过既然确定苏涟漪肯放弃一切,他便也定了心。

因为云飞峋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苏涟漪心中的雾霾逐渐散去——从前一直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为何不干脆跳出这个泥潭?

“就这么定了,当圆满之日,我们便离开,去过像苏家村中的平静生活。”苏涟漪重新投入飞峋的怀抱,勾起了唇角。

“恩。”他也收紧了双臂,眉头渐渐放开了。

……

与宁静的云府截然不同,京城中另一官员府邸——刘府,则是闹得人仰马翻。

刘穆灵不知已砸了多少瓷器,哭闹了多少个时辰,但自己父亲就是铁了心的不让她嫁入云家。从前雇的官媒已给钱打发了去,又命管家下令刘府上下所有人都不许提从前与云元帅定了一半的儿女亲事。

刘穆灵不知到底出什么问题了,父亲不是一直与元帅交好吗?上一次父亲不是已同意了她嫁入云家吗?为何这短短的一天,父亲竟坚决改变了主意,更是让她死了心。

她如何死心!?

想到那谦和的男子,想到那洁身自爱的男子,更是想到那本就是自己的姻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野女人突然抢了去,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一哭二闹三上吊,刘穆灵之前用过,其实她也很鄙夷,但除了这些也苦无办法。最后叫上几个人,冲向主院,继续去母亲那里哭闹去,暗暗发誓一定要说服母亲,让母亲来做主。

骠骑将军她嫁定了,这辈子她刘穆灵非骠骑将军云飞峋不嫁!



..

186,宫中暧昧

户部尚书刘志远的府邸——刘府。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舒悫鹉琻

一座豪华奢侈的庭院,住的正是刘府当家主母宁氏。

宁氏四十有五,虽过了不惑之年但因养尊处优,其风韵犹存。加之保养得宜,看起来更是年轻。

这庭院本还算是宁静,但这几日却时常人仰马翻,这不?宁氏不省心的二女儿刘穆灵又风风火火地赶了来,关了房门便丢了在外大家闺秀的气质,开始对一直宠溺自己的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起来。

“娘,爹为何会如此对我?从前爹不是最疼我的吗?之前爹不是已经同意我嫁去云府吗?爹不是一直想和元帅往来吗?为什么……为什么……”哭闹过后,刘穆灵瘫坐在椅子上,一句接一句地质问着。

宁氏忍不住冲过去,恨不得抽自己不成器的女儿一嘴巴,但到底还是下不去手。“灵儿,你怎么就非那么云飞峋不可?你可是尚书之女,你是京城有名的闺秀,更是嫡女,怎么能去做人妾室?京城那么多大家公子,哪个不比云飞峋好?”

刘穆灵此时满脑子都是要嫁的念头,已不知是因为真喜欢还是赌气,“他们都不如飞峋,都不如!都不如!”

宁氏本来满面怒容,被自己女儿这句话气笑了,是苦笑。随后也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了笑,而后忍不住哭了起来。“灵儿,你这是要逼死娘。”

刘穆灵吓了一跳,因平日里鲜少见到母亲痛哭,一下子扑到在宁氏面前跪下,伸手紧握她的手,“娘,女儿不是要逼您……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喜欢飞峋了,”说着,也跟着哭,“娘,您刚刚也说了,女儿是天之骄女,但为何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生呢?女儿从小到大很少这么求您,只有这件事……只有……”说着,泣不成声。

刘穆灵当然很少如此哀求宁氏,因宁氏对其的疼爱程度,还未等她哀求,宁氏便满足她了。而她死活要嫁入云府一事,宁氏虽不同意,但刘穆灵哀求一阵,也算是同意。

如今,不是宁氏不同意,而是刘尚书不同意。

母女俩抱头痛哭,哭了好一阵。

宁氏带着哭腔,长叹一口气。刘穆灵赶忙从怀中抽出帕子,不为自己擦泪,先为母亲擦泪。宁氏心中感动,又是一阵心堵。

“灵儿啊,你也长大了,娘实话告诉你吧。”宁氏缓了一会,将哭意忍住,一咬牙,将事实说出来,希望女儿能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结,坏了名声不说,也耽搁了大好青春。

“娘,您说。”刘穆灵一下子紧张开来。

宁氏本对苏涟漪不是那么痛恨,但想到此时此景,口中也是银牙暗咬,对苏涟漪恨之入骨。“有些事,娘本不应该和你说。但如今,那苏涟漪又想了歪招,说服了皇上又弄什么不知名的计划,而你爹要参与其中,可以说,如今老爷未来荣华甚至是生死都把握在了苏涟漪手中,所以……苏涟漪,得罪不得!”

刘穆灵一愣,还有这等事?为何她没听说?

“娘,是什么计划?”好奇地问。

宁氏摇摇头,“娘只知道有那么个计划,却不知这计划的内容。你爹不肯详说,想来是要保密的。”

刘穆灵一下子急了,“我爹一个堂堂正二品尚书,难道还不如那苏涟漪的权势?”更是羞愧愤怒,越来越讨厌、痛恨苏涟漪。

宁氏欲言又止,有一些话是宫中传闻,上一次入宫探望大女儿刘穆柔时,听其说的。二女儿心思单纯、娇惯任性、口无遮拦,宁氏犹豫要不要将此事说出来。

刘穆灵发现了自己母亲的异样,使劲摇宁氏的手,“娘,有事千万别瞒我,难道您忍心看女儿忧郁成疾?”

宁氏这一次真忍不住伸手抽打了刘穆灵一下,不轻不重打在其肩上,“你呀,真是个恨铁不成钢的!娘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若是传出去,我们娘俩遭殃不说,你爹也会被牵连。”

刘穆灵吓了一跳,也将心收敛了一些,“恩,娘,您说吧,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点头。

宁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上一次娘入宫,听你姐姐说,苏涟漪她……她……”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说出来,是希望能威慑住二女儿,让其知难而退,京中好男儿万千,怎么就非要云飞峋?

而又担心,若真说出来,会不会横生枝节?

“娘,您说啊,急死人了。”刘穆灵急得扭着身子。

“好,我告诉你,你记得,千万别说出去,这个在宫中也是秘闻。”宁氏决定还是说出来,“苏涟漪她,与皇上……有暧昧瓜葛。”

刘穆灵真是吓了一跳,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来。

即便是迷恋骠骑将军云飞峋的刘穆灵都必须要承认,整个鸾国、恐怕是整个天下,最俊美、最杰出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皇上!连自己那才貌双全、清高自傲的姐姐也对其迷恋不已,如此优秀的男子怎么也看得上那贱女苏涟漪?

“娘……这……这怎么可能?苏涟漪她难道有三头六臂,为何他们都喜欢她?”刘穆灵喃喃道。

宁氏见女儿震惊,心中了然——当时她在宫中听柔儿说这话时,也是如此之震惊。“以后我们别提苏涟漪那个晦气东西,娘问你,你还记得御史司马秋白吗?”

刘穆灵点了点头,“司马御史名声大噪,女儿自然记得,其学富五车灼灼其华,为京城四公子之一,母亲您提司马御史做什么?”

司马秋白,是京城闺秀梦中情人之一,即便是当年的刘穆柔,也对其有干好。

宁氏见女儿态度缓和下来,笑着道,“司马御史也未曾娶妻,前几日侯府夫人宴席,娘与司马夫人聊了几句,司马夫人也极为焦急御史的婚事,这几日有不少官媒前去司马府说亲,娘的意思……若是你对其有好感,娘便约司马夫人出来小聚一下,而凭我们灵儿的容貌出身,这亲事绝无问题。”

刘穆灵想到那翩翩君子的司马秋白,愣了一愣。司马御史不好女色,名声也是极好,连皇上也对其赏识,可以说前途无量。若是司马御史……也是不错。

但突然骑在黑色战马之上,面容冷峻的骠骑将军云飞峋的形象又闪现入他的脑海。与黑暗冷酷又透露着一丝神秘气质的云飞峋一比,那司马御史的灼灼其华便烟消云散了。

女人都喜欢神秘的、得不到的,女人的好奇心与征服心,照比男子,不落败分毫。

“不,娘,我只喜欢骠骑将军,非骠骑将军不嫁!”刘穆灵又坚定了信念。

宁氏狠狠锤桌,“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你这个钻牛角尖的女儿?”

刘穆灵却冷静下来,“娘,苏涟漪与皇上……真有暧昧?我不信!若皇上真看上那苏涟漪,为何不纳入宫中,反倒是赐婚?”

“这个,我也不知道。”宁氏道,随后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这个消息,在宫中也未曾传开,很多人都不知晓的。是你姐姐柔妃,一个偶然的机会,安插了个宫女眼线在御书房,那宫女说,有一日苏涟漪见圣后,面满苍白十分慌张地跑了出来,还……衣衫不整。”

“啊!?娘,这是真的!?”刘穆灵这一次真被震惊了,这一句话,差不多是喊出来的。

“那还有假?娘可告诉你,不许说出去,无论如何!”宁氏命令道。

刘穆灵哪还有心思听宁氏说话,满脑子都是“衣衫不整”四个字,震惊得有些发晕。难道……当时苏涟漪和皇上在御书房内行……行……苟合之事?

“娘,那姐姐没事吧?”刘穆灵想到了姐姐,大姐刘穆柔一直深爱皇上,虽皇上有三宫六院,但皇上宠幸妃嫔和与一个野女人苟合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宁氏深深叹了口气,“以你对你姐姐的了解,你说呢?”

刘穆灵想到姐姐平日的音容笑貌,道,“姐姐一定恨死了苏涟漪,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说完这句话,她被一丝灵感惊悟——她的强有力盟友,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她的姐姐柔妃刘穆柔才是!

姐姐足智多谋,定会有方法对付苏涟漪!

宁氏没发现刘穆灵别有他想,只是继续道,“所以,云府这件事我们就算了罢,苏涟漪与皇上有暧昧,所以皇上才对她言听计从。当时成立什么商部,直接绕过了中书院,将邱中书气的两天没吃下去饭,就这么硬生生成立了商部只为了让苏涟漪高兴。而如今又不知那苏涟漪起什么幺蛾子,将你爹也折腾了进去。若苏涟漪从中做什么手脚,你爹会很难办。”

刘穆灵想着自己心事,下意识点了点头。暗暗决定,娘这边算是指不上了,在苍鸿子那件事上,娘

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要靠姐姐了。一会她便要收拾收拾入宫,见姐姐去!

宁氏继续道,“所以,为了你爹,为了我们刘家,灵儿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件事就算了,至于你的婚事,娘定会为你好好张罗,就定下司马御史,如何?”

187,叶轩的伤风药(一更)

商部。

一个月的时间,苏涟漪所设计的银行营业厅已经全部建好,其围绕着商部一周,气势宏伟磅礴,又因其有一种异域风情,更是引人注目,较之气势宏大的皇宫也不逊色。

营业厅本应按计划投入使用,但因刘穆灵一事,苏涟漪推后了计划,专心处理自己的家务事。

商部会议室,一场会议刚刚结束,涟漪让其他人离去,将左右侍郎留了下来,继续开会,而开会的内容便是将移民计划告知两人。虽刘尚书的人口普查还未进行,但商部的计划必须早早让她两名得力助手知晓,以早做准备。

“计划……咳咳……就是这样。”苏涟漪赶忙端起一旁的温热茶水咽了一口,想压下喉间的痛痒,但那茶水刚入喉咙,又因一股强烈的咳嗽,险些将茶水喷了出来。

“抱歉……”涟漪捂着嘴,道着歉,刚刚那一幕毫无形象可言。

李玉堂的眉皱了一皱,内心早已挣扎几次,很想关怀地说上几句,但话到嘴边又盘旋难以吐出,生怕将两人现在还算和谐的关系打破,更怕这关心的话说出口,自己心底的私欲便如同脱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在李玉堂看来,苏涟漪已十分憔悴——其双眼下有淡淡淤青,面色苍白,十分心疼。想到李府自己母亲姨娘们,日日养尊处优,便更是心疼苏涟漪。

心中不免谴责云飞峋,既然已幸运得到苏涟漪,为何好好保护她、呵护她,若娶得涟漪之人是他李玉堂……

极力压抑平静的新湖立刻不平静,生风卷浪一般,“如果”……

“下官劝郡主早些休息吧,您再这样下去恐伤了身子,俗话说留有青山在,您也要保重身体。”

就在李玉堂犹豫挣扎之时,一旁早已有人开口关怀。不是别人,正是右侍郎叶轩。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右侍郎的关心,我还可以,今晚一定好好睡。”虽然嘴上是这么敷衍着,但心里想的是,今天她还有任务在身,要将玉液酒的推广计划书完善好,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失了先机,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李玉堂和叶轩两人心照不宣——苏涟漪她未来几日定然还不会按时休息。

叶轩又道,“要不然这样,郡主下午还有何事直接交给下官与左侍郎便好,您回府休息如何?”磁性的声音掩不住关怀,令李玉堂心中不舒服,微微动了动眉头。

涟漪轻轻摇头,“不用,我还能坚持住,其实我休息得不错,如今咳嗽是因昨夜着凉了一些,想来有一些伤风吧。”

李玉堂和叶轩两人再次仔细看向苏涟漪的脸,那苍白的面颊逐渐染了一些颜色,虽现在还未真正潮红,但以经验看来,再过不了一个时辰,这伤风之症便会席卷而来。

“若是没有疑问,你们先下去吧。”涟漪微笑道。

叶轩也笑了一笑,那与叶词酷似的容貌让苏涟漪失了下神,其声音更是温柔如水,“郡主您可以不休息,但下官命人准备一副药,您总得喝了吧?若是您病倒,非但不会将想做之事赶完,反倒是要耽误了罢。”

涟漪本身就是医生出身,自然知晓这个道理,有病必须及时医治。老实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右侍郎了。”弄药之事,她本随便安排给手下便好,但刚刚已拒绝右侍郎多次,再拒绝就有一些伤颜面。

以她对右侍郎叶轩的了解,他为人热情大方,整个商部之人无不喜欢右侍郎,相比之下对左侍郎李玉堂只有尊敬却有一些距离。叶轩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总是觉得看不透他一般。

每个人都有其心中欲念,而抓住每一人心中所想投其所好是苏涟漪的拿手好戏,包括李玉堂,她都知其到底想要什么。但对这个叶轩,她真真看不透。

财?叶轩出身叶家本就家财万贯;权?最开始叶轩面圣得到皇上喜爱,她本以为叶轩是想在官途所有建树,但随后他又在皇上面前将所有功劳推给她,而在她面前将功劳推给李玉堂,又不像是贪功之人。

色?刚认识初始,这个叶轩曾碰过她的手,她也曾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但随后的一段时间,他再未表现出什么过格得举动,甚至连多一眼都没看她。

怪,这个人真是怪。摸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

得到了苏涟漪的应允,叶轩便和李玉堂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而苏涟漪也收拾了东西,回到自己办公室。

刚刚站起,便觉得有一阵头晕,想来是昨天熬夜着凉。

昨夜,她趁着云飞峋睡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虽已尽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将飞峋惊醒。其自然不让她起床工作,最后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求得了工作的机会。

但到底还是疲惫不堪,伏案工作了一会,她便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了去。

当再次醒来,已被飞峋抱在床上、搂在怀里,再也不让她爬起来了。最后她也只能无奈睡了,睡知道就这么一下下的时间,便着凉伤风。

回到办公室后,涟漪强打精神,开始查看银行营业厅大楼的材料,虽这些收支材料已被李玉堂看过,但她向来事个有强迫性的人,还是逼着自己看一遍,以定心。

一本材料刚刚看完,便有人轻轻敲门。

门半开着未关,但那人还是敲门得到应允后方才入内,可见其礼貌。

涟漪抬头看去,笑道,“是右侍郎,真是麻烦你了。”一股淡淡药香,是端着伤风药来的罢。

满外那抹修长朱红身影正是刚急急派人到药房煎药的右侍郎叶轩,“郡主太客气了,您的健康是我们商部之福。”说着,入了办公室,将那药碗放下。

涟漪端起碗,轻闻一下。自从来了鸾国,她便开始涉猎中医,倍感兴趣,如今也会了闻药味、尝药渣。随意一闻便知是伤风的药物,便喝了下去。

与此同时,叶轩则是走到窗边,“郡主,虽夏日炎热,但越是夏日,这伤风越是难愈,所以未来几日您要受苦了,这窗子就关了吧,别再次受风。若您太热,下官便从家中带一些冰块来为您消暑。”

涟漪心中感动,叶轩的夫人真是有福,在这个大男子主义为主流的男尊女卑社会,像叶轩这样有绅士风度细致入微的人实在太少。虽飞峋也是关心她,却不会如此细致。

“谢谢右侍郎了,热伤风最难治愈的原因便是夏日贪凉再次受风,为了养病,这些热我还是能受得起的,放心吧。”夏日自然见不到冰块,当然指的是一般百姓。但像宫中权贵,或民间富翁却有冬季存冰的习惯,到了夏日便将冰块挖上来解暑。

“好。”叶轩一边说着,眼神忍不住飘向苏涟漪办公室伸出的一个小门。

商部几名主要干事的办公室都是这样的格局——有书架、有客椅、有主人的办公桌,排布的简洁大气,而没一人的办公室都有一个小间,小间中有床等物,为的是让办公室主人小憩之用。

这办公室正是苏涟漪亲自设计,全鸾国除了商部,没人用过这种带卧室的办公室。

其实这种办公室格局是现代经常见到的,为的就是主人加班后又要精神抖擞地准备第二天工作,便设计了这样可以更衣洗漱,也可休息的休息间。

苏涟漪本就因伤风,头晕沉沉的,喝完这药后,更是头晕瞌睡得厉害。想来,是伤风所带的症状,而伤风药物中有安眠的草药,她也是知晓的。

“郡主您先休息,下官先下去了。”叶轩轻声道。

涟漪艰难点了点头,“恩,多谢……右侍郎了。”糟,越来越困。

叶轩转身向门外走去,还没到门口,薄唇便勾起一抹笑意。回过头来看,果然,某人已趴在了桌上,失去了意识。

叶轩轻声叹气,“郡主,您太过拼命了,身为一名女子,为何要如此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了过去。

他低头看着趴在桌上失去意识的苏涟漪,桃花眼中的水亮眸子闪过一种怪异的瑰丽,微微弯起的唇角僵了一下,好像在犹豫。片刻之后,那唇角的弧度恢复自然。

他先是伸手将苏涟漪手中握着的笔轻轻取了下来,那沾了墨汁的毛笔触在纸上,一张好好的纸张就这么被画了个毫无目的的黑点。

因她握得紧,抽出笔时不免染了些墨汁在她手上。雪白晶莹的手指沾了那浓黑的墨汁,反差强烈。

叶轩低头看着那晶莹的小手,失笑了下,而后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其细细擦了去,虽还留了一点点痕迹,但若不细看,已看不出了。

叶轩也是有洁癖之人,像他这种出身富贵的男子多有洁癖。无论是衣衫,哪怕是鞋袜沾染了一些不可洗涤的赃物,都会立刻丢弃,但他低头看着那沾了墨汁的帕子,犹豫了一下,而后又重新揣入了怀中。

此时刚从交易厅巡视回来的李玉堂,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惶惶不安,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涟漪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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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下药(二更求票)

叶轩将染了墨迹的帕子收入怀中,无丝毫鄙夷,而后便伸手将桌上趴着睡得正香的美人抱了起来,带着浓浓怜惜。

她的个子很高,虽没没有叶轩高,但比之女子、或比之一般男子已算是高的。平日里都穿着男装官袍,看不出其身段,但抱在怀中,叶轩却发现,其十分轻,别说是窈窕,甚至可以说是骨瘦嶙峋。

叶轩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眼中带了一丝责怪——这不是照顾自己的女人。

向里屋走去,用脚轻轻将那门踢开,入内,便能闻到一股香气,不知是什么花香,却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一闻再闻。

叶轩愣了下,才发觉,这正是苏涟漪身上的香气。听闻神仙方妆品便是此女研制,想来她对香料也很是有研究吧,他笑笑,而后将她放在了床上。当俯腰准备放下她时,忍不住停住,竟有一些不舍,想永远搂着她一般。

最终,沉睡的苏涟漪还是被平整地放在了床上。

叶轩将一旁小柜中的锦被拉住,盖在她身上,看着那恬淡净美的容颜,心中忍不住再次涌现一股股不舍。

京城女子流行在额前留一些刘海,往往这样可掩饰容貌不足,也显得清纯可爱,但苏涟漪就仿佛从来不参与这些潮流一般,从认识到现在,一直梳着老气横秋的发髻,光洁的额头就这么明晃晃的露着。

叶轩幻想着,若是苏涟漪能将乌丝放下,那定然会是惊心动魄的美。

从光洁的额头一直看到其紧闭浓密的睫毛,睫毛上翘着,惊讶其竟如此迷人。沿着直挺的鼻梁又到了那张微张粉嫩的唇上。她早起应是咬了口红才出的门,虽此时也掉了很多,透了唇瓣原本的颜色。

就叶轩看来,这样的一张唇已经很美了,那口红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

微微张启的唇,好似邀请。

室内很静,叶轩就这么低头看着沉睡的苏涟漪,不知不觉却俯下了身,慢慢接近那张甜美的容颜……

“叶轩,你敢?”

就在他即将碰到那粉嫩的唇的前一秒,从里室门外想起了一道清澈孤冷的声音,与平日的冷淡不同,夹杂了一些愤怒。

叶轩愣了下,他发誓绝不想占苏涟漪便宜,他不是饥渴的男人,家中也是有美眷若干,但刚刚就这么鬼使神差,他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回头一边淡淡道,“左侍郎,您找郡主有事?”语气十分认真,毫无被人抓包的羞愧或愤怒。

来者正是李玉堂。

他刚刚在交易厅巡视完后,便总觉得心中忐忑,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这预感何来,总有种想见苏涟漪的冲动。

以他的风格绝不会真来找苏涟漪,原本只打算远远地看上一眼,但当见到涟漪办公室大门敞开,室内无人,而休息室的门也微敞,才好奇走了进来。

一看之下,顿生暴怒,这右侍郎叶轩是个伪君子,竟要趁机占便宜。

叶轩神色认真,一双桃花眼无丝毫暧昧,“郡主她病了,刚刚我派人为其煎药,她喝过后就睡去,应该是太过疲惫了罢。”

李玉堂怀疑,快步走了进来,到苏涟漪床边查看后方才稍稍放下心来,苏涟漪真的是睡了,其呼吸平稳,但……以他对苏涟漪的了解,她根本不会在外人面前入睡,即便是咬牙忍着,也会保持清醒。

他犹豫了一下,而后伸手推了推她,“涟漪?”轻声呼唤。

但熟睡的苏涟漪连眉头都未动一下,还是酣睡如常。

李玉堂一把揪住叶轩的衣领,“叶轩,你在汤药中加了什么?”翩翩气质不再,换成了一种暴戾的愤怒。

叶轩还是一派君子般淡笑着挣扎,“就是普通治疗伤风的汤药。”挣扎之后却发现,这李玉堂的气力甚大,根本让他挣脱不开。

李玉堂眯起危险的眼,“好,既然你说是普通伤风汤药,那在下便立刻唤来大夫为涟漪诊治,若这汤药中有可惜成分,那叶轩叶二少,我李玉堂就要了你命!”

叶轩倒不怕李玉堂“要他命”,而是怕大夫真来发现了其中的手脚,引人误会。一个猛力挣脱了李玉堂的桎梏,虚假笑容收敛了一些,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道,“没错,这药里面确实加了一种可安眠的药物。”

李玉堂暴怒,一拳便狠狠砸来,“该死,叶轩你这个混蛋!”

叶轩也是习过武的,但伸手全然没有李玉堂好,慌张躲避,“左侍郎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话。”

李玉堂一拳砸在叶轩身旁,木质柜子被生生砸了个印子,发出很大响声。

叶轩一惊,赶忙低头去查看苏涟漪,见其还是安然睡眠,这才放心。“左侍郎你冷静些,我若是想害郡主,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商部?你长点脑子行吗?”

李玉堂自然不是没脑子之人,但现在怒发冲冠,早就没了冷静。

叶轩两只手狠狠握住李玉堂挥来的拳头,几乎用尽全力才挡住其攻势,“我们追随郡主一段时日,难道你还不了解郡主的为人?她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经常劳累拼命,难道你不心疼?”

李玉堂停了下,想收回自己拳头,却发现对方拽得紧,只因怕挨打。“这就是你的理由?”

叶轩点头,一向整齐的发也有些乱了,“这两日郡主又开始拼命熬夜,你看她眼下淤青便能看出。郡主如何做,作为下属的在下确实管不到,但郡主如今又伤风了,必须要休息,但左侍郎你说实话,以你对郡主的了解,她会休息吗?”

李玉堂拧眉,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休息,还会拼命的熬。

叶轩见李玉堂沉默,这才安心放开他的拳头,“郡主她根本不会休息,任务不完成,她便拼命得根本不顾自己身体。但如今她伤风,若再得不到休息,怕这病就要发起来,所以,我才用了这药。”

李玉堂咬牙切齿,但不得不说,这方法确实好用。

没什么药物比睡眠更好,明眼人都能看出,苏涟漪病倒,与她劳累得不到休息有关,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睡觉。

如果苏涟漪不是因这药物,想来是不肯睡的,只有被下了药才能入睡。

低头看着苏涟漪那安详的睡颜,李玉堂也是心中不忍,犹豫挣扎许久,长长舒了口气。“叶轩,那你刚刚的动作又如何解释?”若他没看错,这叶轩想……亲涟漪。

想到这,刚刚冷静下来的火气又上升。

叶轩暗中暗笑,但面上还是一片诚恳,“想试试她温度而已。”

李玉堂猛地转过身,面对叶轩,眉间乌黑,周身散发戾气,“你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叶轩一耸肩,“如何说由我,而信不信由你。在下没什么可怕的,即便你说出去,难道有人信?只有你一人看见而没其他见证人,口说无凭。”口吻中隐藏着一种肆无忌惮。

李玉堂拳头捏紧,口中牙齿咬得咯噔作响,“叶轩,刚刚发生之事便算了,但我要警告你,苏涟漪可不是你能染指的。”

叶轩冷笑了下,“左侍郎是不是每一日都将这句话说给自己听,告诫自己?”

李玉堂的心狠狠一紧,“你!”不可否认,叶轩说中了他的心事!这句话,他确实日日说给自己听。

叶轩伸手拍了下李玉堂的肩,“左侍郎,我没想染指涟漪郡主,您就放心吧。以后,也不会做破格的事了。”这只是半句话,还有半句未说出口——下次做破格之事,定会布置好,不会被人发现。

李玉堂用怀疑的眼神狠狠盯着叶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你说出,就别失言!”

叶轩点头,“一定。”君子一言确实驷马难追,但他叶轩从来都不是君子。

李玉堂不了解叶轩,但对叶词是了解一些。叶词虽看似玩世不恭,但为人做事是极有原则的,例如说……苏涟漪成婚,他便立刻消失。

想到这里,李玉堂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叶轩没那好奇心去了解李玉堂为何叹气,淡笑了下,“若无事,那在下就告辞了,左侍郎可以陪着熟睡的郡主,”淡笑中掺杂了一种暧昧不明,“当然,请放心,在下不会前来打扰好事。”

李玉堂脸一下子红了,“叶轩你以为这世上之人都如你一般龌龊不堪?”

叶轩一耸肩,转身离去,“开个玩笑罢了。”

“等等。”玉堂将其叫住。

叶轩回头,“左侍郎还有何事?”

李玉堂低头看着涟漪,拧眉,“她能辨别各种迷药,为何会中招?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叶轩笑道,“因我下的这味药无色无味,别说放在汤药里,便是放在茶水中也不容易被发觉。而且左侍郎您也放心,这药对身体毫无副作用,是徐家新研发出的一种药物,只是可以让人酣睡罢了。”

“徐家?”李玉堂惊讶,“是药神徐家?”

叶轩点头,“是啊,就是药神徐家的旷世之作,叶家与徐家交好,而在下与徐亦蘭也有些交情,便将这两味药送我了一些。”

“两味?”李玉堂疑问。

叶轩笑了,“是啊,两味,另一味是催情药。若在下对郡主真存心不轨,下的可就不是这酣眠一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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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飞峋的疲惫

徐家是一大家族,整个家族甚至较之普通村落还要大上许多,其延续几百年,以药闻名,而在几百年前前朝的某位皇帝更是御赐“药神”称号。

后,御赐其名的王朝虽败落最终被大鸾王朝所代替,但徐家药神的称号却被延续,是因其高妙的医术以及灵丹妙药被天下人所推崇。

徐家居住于无炩谷,虽四面环山出行不便,但谷中温热无风、潮湿多雨的气候却十分利于珍贵草药的生长,而徐家人立志培植新品种研发新药,于是以种种奇药便陆续被其培育出来。

虽名为奇药,但与志怪小说中那能起死回生的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只不过比一般药物效果更好罢了。

李玉堂听说这是徐家的药,便放下了心,因徐家一向悬壶济世,其从不出害人之药。迷药、催情药,若是对症下药,非但不会害人,反倒会医治一些病症。

“你真没别种心思?”李玉堂狠狠盯着面前不远的叶轩,眼中满是质问和警惕。

叶轩失笑,“再说一次,我若想对郡主有非分之想,那用我的就不是昏睡之药而是催情之药了。”口吻中带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嘲讽。

李玉堂拧眉,他刚刚问的是“别种心思”,指的不是这次下药,而是叶轩是不是喜欢苏涟漪。但,对方却以“非分之想”来回答——是这叶轩真的没听懂,还是装糊涂?

叶轩自然是属于后者,他不想再与李玉堂纠缠,心底是嘲笑他的。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又顿了下脚步,道,“左侍郎也别忘了,郡主她已成婚。”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玉堂愣在原地,双目大睁,心情早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就这么身体僵直地看着扬长而去的叶轩,本填塞满满的心却一下子空荡荡,再无思绪。

室内陷入沉寂,只有某人匀称的呼吸声——不知是这药物太过有效还是苏涟漪确实劳累,睡得十分沉。

李玉堂回过身来迷茫地看着床上熟睡之人,也许是因这短暂休眠的关系,本来其苍白的面颊逐渐恢复了血色。李玉堂长长舒了口气,而后将那薄被为其盖好,而后便转身离去。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刘穆灵梳打装扮后便谎称要散心便离开了刘府,而宁氏自然痛快同意,若因女儿能将这心结“散开”,她自然是愿意。

刘穆灵可不是真去什么散心,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使了银子花费好大的力气才捻转将消息送到柔芝宫、柔妃刘穆柔的宫中,而刘穆柔在宫中也一直担心自家妹妹能否打开心结过了这道坎,听说妹妹来了,十分高兴,立刻派柔芝宫人去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精心打扮的刘穆灵已经出现在柔芝宫,而柔妃则是遣散了宫人,将妹妹拉倒了寝室,关上了门问其情况。

刘穆灵见到聪明温柔的姐姐的关切,一下子又委屈袭上心头,扑倒柔妃身上便哇哇哭了起来,将柔妃名贵的宫装肩头染湿,将柔妃的心都快哭碎了。

“灵儿,我可怜的灵儿。”柔妃搂着妹妹的头,也忍不住心酸流泪。

刘穆灵越哭越委屈,因这一再的阻挠,心中更是想念骠骑将军云飞峋,当日在街上偶遇,骠骑将军那冷酷中又带着温柔的气质,就如同掺杂了毒药的天下美味一般让人无法抗拒。

柔妃掏出帕子,长长叹了口气,而后轻轻推开刘穆灵,“灵儿,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骠骑将军确实是难以多得的俊才,但这样的俊才京中也不少,母亲自会为你觅得一份好婚事。”

刘穆灵也掏出帕子擦着眼泪,摇头。“母亲说想邀请司马夫人,司马夫人正张罗司马秋白的婚事,若是一年前,我定是十分向往,但如今……却怎么也无法接受,心中想的都是将军。”她抬头,哀婉地看向柔妃,“姐姐,难道我是中了邪吗?”

柔妃再一次长长叹气,“是不甘心。”

刘穆灵自然也知,自己就是不甘心!“姐姐,您若是和娘一个看法,灵儿就不打扰了,灵儿来可不是听劝的,是希望姐姐能想个办法整这个苏涟漪,否则……否则即便灵儿放弃了,也会窝火一辈子!”何况,她根本就不舍放弃。

刘穆柔毕竟不是老一辈之人,也是血气方刚。她能理解妹妹的心情,即便不是妹妹,她也会想办法整死这个苏涟漪,不为别的,就因她与皇上的……暧昧!

苏涟漪从御书房衣衫不整慌张逃出的那件事,就如同深埋入柔妃心底的一根刺,只要是不小心想到,便恨得心头刺痛。

尤其是,皇上最近不知为何竟宠起了珍妃!

珍妃,正是当年皇后的侍女,后因太后要求皇上立妃,皇上便随意指其充数,侥幸为妃,有名无实。但这几日,皇上竟真的入了珍妃的寝宫!别人不知是因为什么,但她却知晓。

那个珍妃是个伪善、狡猾的,不知从何时起,她无论是穿着还是发型,或是说话的口吻都极力模仿苏涟漪。身上穿的衣服永远像披麻戴孝一般素,而发型也永远是简单的发髻不留一丝留海,胭脂口红的颜色、包括用的熏香,都极像苏涟漪。

其他人也许还未发觉,但她因知晓皇上和苏涟漪的暧昧,便能看出。

而最主要的是,她竟得知,这珍妃真与苏涟漪有联系,得了苏涟漪不少资助,虽不知珍妃对苏涟漪有何回报,但刘穆柔却恨死苏涟漪了。

她自己勾引皇上还不够,还要帮珍妃那个贱人勾引皇上!

刘穆灵发现姐姐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心中怀疑,难道姐姐也与苏涟漪有瓜葛?死马当活马医,她便继续煽风点火。“姐姐,您身居后宫不在京中有所不知,京中有传闻,皇上喜欢苏涟漪,要纳其为妃呢。若苏涟漪真进了宫,想来皇后也会很头疼吧。”

果然,刘穆柔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精致的锦缎长袖下,白皙纤细的柔荑已狠狠捏成了拳。“真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真的!”刘穆灵点头如捣蒜。

“岂有此理,那个贱人!”刘穆柔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骂出了口,一双美眸迸发出暴怒的恨意,哪还有平日里那般柔情似水?

刘穆灵看着自己姐姐这暴怒的样子,心中暗笑——苏涟漪,惹了我姐姐,你的死期到了。

别人不知,但她却知道得清楚,她姐姐刘穆柔虽看似柔和,实则手段狠辣,当年有一名不长眼的京中闺秀惹了刘穆柔,最终的下场是名声尽失,没正经人家愿上门提亲,最后给人当了续弦。

刘穆灵将恶毒的笑意掩饰过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无辜地看向柔妃,“姐姐,您想对苏涟漪下手?”

刘穆柔一反刚刚的暴怒,却冷静下来。低首垂眉很是温婉的模样,但那浓密的睫毛下却掩饰了阴狠的眼神。“不。”

刘穆灵大吃一惊,“啊?姐姐,难道你就任那贱人嚣张?若是那贱人真入了宫,您怎么办?”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巴不得苏涟漪入宫。因只要那贱人入宫了,将军就是她的了。

刘穆柔不是看不穿刘穆灵的小心思,而是懒得与其计较。其实她早就恨上了苏涟漪,一直在隐忍,而其妹刘穆灵之事,也仅仅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自然不会。”刘穆柔缓缓抬起头,泛起一抹阴笑,“我怎么会直接下手?若是苏涟漪入宫,最有危机感之人不应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刘穆灵点了点头,“姐姐是说皇后,对吗?”

刘穆柔拿起帕子温柔撒去妹妹脸上残余的泪痕,“聪明,若我与苏涟漪斗起来,岂不是便宜了皇后?但若是皇后真那苏涟漪来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隔岸观火斗,岂不是更好?”

刘穆灵心中狂喜,就知她姐姐最有想法,“那怎么让皇后和苏涟漪斗起来?”

刘穆柔笑了一笑,“我自由办法。”

“给人家讲讲嘛。”刘穆灵撒娇。

刘穆柔笑着摇头,“灵儿你年纪还小,心性不够沉稳、保不住秘密,知道得多对你也是一种压力,别问了,就等着看好戏吧。”

刘穆灵疯狂点头,“好,姐姐,我不问了,姐姐一定要收拾了那个贱人。”

“那还用说?”刘穆柔不屑一笑,“天色不早了,下回要进宫早一些来,你现在便回家把,记得,回家要乖乖的,不许闹事,也不许让母亲操心。”

刘穆灵继续点头,“是,灵儿从来都是听姐姐的,我这就回家,姐姐保重。”

“恩。”

随后,柔妃送刘穆灵出了自己柔芝宫的宫门,又派了贴身宫女送刘穆灵与随身丫鬟出宫,这才回到寝宫,冥思苦想。

如何让皇后对苏涟漪燃起斗志?如何安排一幕好戏?

不多长时间,柔妃紧皱的柳眉逐渐伸展,想到了好主意一枚。

她走到紫檀木梳妆台前,白皙的纤纤玉指触碰到其中一格小抽屉,而后,那粉红的唇瓣弯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她,找到办法了。

“来人。”柔妃道。

一旁贴身宫女赶忙上前,“柔妃娘娘,奴婢在。”齐齐答应了下。

柔妃恢复了她平日温柔的形象,笑容如春水一般柔和,“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金阙宫。”是有一些闲言碎语要与皇后聊上一聊了。

“是。”宫女们马上开始为柔妃装扮起来。一旁有宫女道,“娘娘您穿那件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如何?”那件衣服极为美丽夺目。

柔妃摇摇头,“太张扬了,换一件素衣吧。”脑海中突然想到珍妃发现皇上喜欢苏涟漪,刻意模仿苏涟漪的一举一动穿着素衣,心中涌现一种反感,好像她穿了素衣也是为了讨好皇上一般。

但其实她这是为了尽量低调不被皇后注意。

“巧儿。”柔妃唤来一名宫女。

名为巧儿的宫女上前见礼,“娘娘,奴婢在。”

柔妃还是笑着,但温柔的眼底却涌现一种讥讽的神色,“去将丽妃也叫着,一起到金阙宫聊天,热闹一下。”

“是。”巧儿转身离去,去丽妃的宫中了。

丽妃为人骄纵没心计,最是一个可做衬托的好料,柔妃想掩饰自己存在感时,便将丽妃带在身边。只要那丽妃在,仇恨值便无一不被丽妃拉去,她很是省心。

金阙宫,是怎样的一番热闹,此处不表。

……

商部,苏涟漪好像很久没睡得如此香甜,这一睡,便睡到了夜幕。

当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衣衫完好,身上还被细心盖着被子。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屋内虽闷热,她身上满是汗,但不得不说,从早晨起床便晕沉沉的头此时清醒无比,伤风全好!

不过,她最后一幕记忆应该是喝伤风药,那药有问题?

下了床,穿好鞋子,简单梳洗了下出了休息室,见自己办公室竟掌着灯。是谁!?

她最反感有人不经允许进入她的私人空间,无论是起居房间还是办公室,即便是平日里有下人前来打扫,也是在她午休时可短暂入内,平时不允许任何人私入。

走出办公室,整个商部办公楼一片寂静——人们已回家。

“郡主,您醒了?”突然一道磁性悦耳的男声响起,口吻很是文质彬彬,是右侍郎叶轩。

涟漪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两个身影,除了刚刚说话的叶轩外,还有一人则是李玉堂。

“恩,你们为何还未回家?”涟漪刚问完,就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两人要么是加班,要么是陪着沉睡的她,而且此时看来,其答案是后者。自责,看来是睡多了,脑子竟然不好用。

“正准备走。”李玉堂说话了,解了她的尴尬。

“刚刚您突然昏倒在桌上,正好下官与左侍郎都在,便将您送到了休息室,您现在还好吧。”叶轩道,永远是带着礼貌笑呵呵的,十分从容淡定,好像当时意图不轨之人不是他一般。

李玉堂袖下的拳头狠狠捏了一下。

“原来如此,谢谢你们二位了,谢谢左侍郎、谢谢右侍郎。”涟漪真心感动,在最需要帮助时,有人能出手相助。

“不用。”李玉堂道,又转头对叶轩说,“右侍郎,刚刚您说晚上喝一杯,还去吗?”

叶轩微微一挑眉——这小子,生怕他再缠上涟漪郡主,竟用这种方法将他支开。“自然是去,你我二人一向交好,别说喝上一杯,就是一醉方休也不为过。”

李玉堂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而后对苏涟漪道,“马车已安排再商部之外,那我们便先走了。”每一次对苏涟漪说话,他的口吻都忍不住柔了下来。

冰雪聪明的苏涟漪自然能看出两人略微蹊跷的气氛,一人邀请饮酒、一人说一向交好——拜托,交好不交好,不是嘴上说的好么,这两人平日里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和客套话,哪有半丝交好的迹象?

人们都说女人间的友谊很微妙,就她看来,这男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让人捉摸不透。“好,我随后就离开,二位喝好,再见。”她没心思管这两人的关系,告了别后,就转身回了办公室,收拾东西离开。

看着苏涟漪消失在门口,叶轩扬起了一抹笑,“左侍郎,我们去哪喝酒?地点你定?”心中等着被李玉堂拒绝,以他对李玉堂的了解,这孤傲冷漠的人定然不稀罕和他喝酒。

“聚贤楼。”出人意料,李玉堂竟说了一个酒楼名字。

叶轩一挑眉,这好像是在——下战书?“好,就聚贤楼,我们不醉不归?”

“恩,不醉不归。”李玉堂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淡淡道。

于是,两人真的去了聚贤楼,于是,都千杯不醉的两人喝光了聚贤楼半个酒窖的酒,于是,第二日两人双双旷工令苏涟漪大跌眼镜,这是后话。

……

苏涟漪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因下午的一觉睡了一身臭汗,而云飞峋回来时,不若往常那般沐浴更衣才回来,身上穿的还是早晨出门时的衣服,但面色却有些不好,仿佛有心事一般。

“飞峋,你怎么了?”涟漪一边用帕子擦拭自己湿漉漉的长发,一边问。

傍晚,柔和夏风吹过,带着草木植物的馨香。

小院,摆设整洁有序,带着温馨家的味道。

窈窕女子卸下妆容,以返璞归真的美颜面对等待分别一日的夫君,半湿的乌发披散肩头,引人动容。

“没什么,也许这一天疲惫了。”飞峋笑笑,打起了精神,“今天晚膳是什么?”

涟漪一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与你一样,嘴巴都受人管束,生杀大权都在厨子那里。”开着玩笑。

心中却怀疑——按照飞峋的说法,越是参与操练士兵,越是要沐浴后回家,同理,没沐浴便代表着这一日比较清闲。

但今日飞峋明明没有沐浴,为何却一脸疲惫,那疲惫不是装出的,而是从眼神中无法掩饰,飞峋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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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飞峋的任务

傍晚,云府。

因两人工作繁忙,苏涟漪只能将口舌彻底交给了大厨,实在没精力自己做饭。于是,云飞峋夫妻俩便在人口繁密的京城之中,过起了大隐于市的生活。

大气又不失精致的院落,到了一定时间,便不允许下人们出入,这里只有两人的私人空间。

院子一角的树下有一张桌,桌上摆满菜肴,可以看出,这些菜肴皆是大厨精心烹制,色香味俱全。

“你今日很累?”苏涟漪虽白日里忙得和陀螺,其实心中知晓,京中一些夫人小姐们是嘲笑她的。嘲笑她抛头露面,嘲笑她不专心相夫教子。

虽然每每想到这些金丝笼中鸟,涟漪都忍不住冷笑几声,但有一点她确实很内疚——便是确实没有照料好自己的丈夫,云飞峋。相反,很多时候还是飞峋来照顾她,所以如今看见飞峋那隐隐的疲惫,她心中有些焦急,怀着一些忐忑问着。

飞峋心中无奈,他已极力掩饰,但还是被涟漪看出了。

“是啊,今日有些累,”飞峋笑着,端起一旁的茶清清口道,“过几日我也许要离开京城,最少十日,最长……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心中是浓浓的不舍。

涟漪惊讶,很是失落,“你要出差?”

飞峋再也撑不住假意的笑容,他本就不是那种能演戏的人。“是。”

“因为何事出差?”涟漪放下心来,只要知道事因就好。她不敢奢求云飞峋能支持她的事业,她早已有心理准备,有一日云飞峋开口让她不再抛头露面,只在家相夫教子。

这里毕竟是封建社会,而云飞峋也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俗话说入乡随俗,应该是她随他,而不是他随她。

云飞峋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因要开口说谎。“是一年一度为御林军选拔人才之事,在者就是对三营军官的检验,差不多就是这些琐事。”

“哦,这样。”涟漪听后了然,笑了一笑,为他夹了一些菜,“知道了,都是工作上之事,什么时候出发确定了吗?”吊起的心落了下来。

“两日之后吧。”飞峋吃下涟漪为他夹的菜,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卡在喉咙之间。他不想说谎,但如何开口?难道说他要去刺杀逃亡的二皇子?难道要说他要去做刺客?

“多吃一些。”涟漪浑然不知。

“恩。”飞峋略微慌张点头,端起一旁的汤猛喝几口,将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的菜肴强咽下去,心中一片愧疚。

“过一阵子也许我也要出差,”涟漪道,“本来早已应起程去东邬城,但突发了一些状况,如今事情大概已经解决,是时候计划出发了。”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工作。

“恩,路上小心。”飞峋因为心中的内疚,不知该说什么。

涟漪噗嗤一笑,“男人是不是都如同你这般?”

“我?怎么?”飞峋疑问。

涟漪放下筷子,伸手支在面颊,含着笑意看着自己的夫君,“怎么来形容呢?不懂事吧,如同一名孩童一般不懂事。”

飞峋微微拧眉,有些紧张,也放下了筷子。“涟漪,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若你不满意哪里尽管说,我改。”

涟漪失笑,“笨蛋,你做得很好,别紧张。我只是有感而发,不是你做错了,而是这天下男子仿佛都是这般。例如说你爹云元帅,虽不算是老谋深算之人,却也不是愚傻,但后院争斗如此激烈,你娘和惠姨娘几乎都快撕破脸地打起来,你爹却仿佛浑然不知一般。惠姨娘那般虚伪又骄纵,你爹该宠还是宠,难以理解。”

飞峋赶忙道,“涟漪你放心,我只有你一人,绝无二心。”赶紧立誓。

涟漪噗嗤又笑了出来,“别紧张,我不说你也如此。但你也在朝中,定然也是有一些耳闻的,户部刘尚书雇了官媒前来说亲,难道你不知晓?但从未见你因此事烦心或是抱怨,所以觉得你们男人根本是个心中不装事儿的孩童。”

飞峋一反之前的忐忑,却认真严肃了下来。“涟漪你错了,我并非视而不见,而是认为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因我的态度很坚决——我云飞峋的妻只有涟漪你自己无妾,因为不动心便不屑关注此事,仅此而已。”

涟漪心中涌现甜蜜,“那若是元帅同意了亲事,你怎么办?”

飞峋还是那种毫无表情的模样,“他自己娶。”

“噗——”苏涟漪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有你的,让元帅娶?”

飞峋那拿起筷子继续吃,“恩,他同意亲事就他娶,与我无关。”

“他是你爹。”涟漪继续逗他。

“对,他是我爹,而不是我。”飞峋随意回答。

涟漪心中了然。确实,若飞峋真提了这件事或计较这件事,只能说心动了。若丝毫不心动,便也丝毫不在意。这个云飞峋真是的,总是不动声色、不声不响地将她弄得感动得想哭。

苏涟漪自然不会矫情地真哭出来,也不好意思跑去撒娇,但总得找件事表达一下心中的感动和感谢吧?于是,她便执筷为他夹了更多的菜肴,将云飞峋面前盘子堆得满满。

飞峋即便是食量大,也架不住这么生塞硬喂。但这是亲爱娘子夹的菜,他只犹豫了一下,而后便低头吃了起来。

“最近朝中又有个新闻,你可知晓?”涟漪粉嫩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好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般。

飞峋点了点头,“知道,你放出风声,凡是赶来云府上门说亲者,都与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不同戴天。”

“难道你不在意?”涟漪惊讶,她放出风声后,满朝文武都惊动了,褒贬不一,贬大于褒,此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在意什么?”飞峋答,淡漠的声音,哪有丝毫在意的神情。

“他们都盛传你惧内,怕老婆。”涟漪忍不住将实话说了出来。如今朝中之人都暗暗鄙夷骠骑将军云飞峋,竟被一名商女治得服服帖帖,还无法纳妾。

飞峋微微一挑眉,“他们说的没错,我的就是惧内。”

涟漪愣了下,“拜托,别说得好像表扬你一般好么,他们在骂你呢。”心中感慨,这飞峋怎么这么脱线?这分明是有失男子颜面好吗?

“我不在乎,这样落个清净,很好。”飞峋答。他从来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若真在意,他早就在几年前便自刎了,只要涟漪喜欢就好,他只在意她一人的看法。

涟漪心中更是甜蜜,如同一百坛蜜罐子同时打翻了一般。但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直接装模作样地冷哼了下,“妻管严。”这个典故,她从前和他说过。

云飞峋点了点头,继续将最后几口饭吃下。“谢谢夸奖。”

涟漪哭笑不得。

……

苏涟漪真的放话出去了?

答曰,真的放话了!

如今满朝文武无不知晓这霸道的商部尚书涟漪郡主将骠骑将军管得死死的毫无尊严,所有人一边鄙夷云飞峋,一边又可怜云飞峋。甚至有不少多事的,还跑去找云忠孝说了此事。

云忠孝如何?自然是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就连云飞峋的兄长云飞扬都觉得此事实在可笑,堂堂男子,怎能被一名女子管束?后院宅中只娶一妻?

两日后,公主府。

自从惠姨娘得了宠,元帅府后院的势力又重新划分开来,而惠姨娘又吹了枕边风,说云夫人要时常去公主府照料小公子,她自愿为夫人分担一些家事。

元帅其实也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孙儿云熙瞳,但以他的性格做不到太掉身价之事,除非公主带着熙瞳到元帅府,否则他自己绝不会去公主府看望孙儿。

自己无法去,便只能将希望夫人经常去照料孙儿,而惠姨娘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头头是道,最后云忠孝便同意了,将家事分给了惠姨娘一些,两人共同执掌元帅府后院。

其实云忠孝真是一片好心,他怎么会想到越是如此,自己的孙儿越无法得到照顾?

云夫人怕惠姨娘趁自己不在之时架空她的势力,便无奈,只能忍痛减少前来公主府的次数。

这一日,她终于因想念自己孙儿,冒着惠姨娘背后动手脚的机会跑了出来,到了公主府。见到了孙儿,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孙儿奶声奶气地叫祖母,她的心都快碎了。

清高自傲的云夫人终于忍不住压力,抱着熙瞳痛哭了起来。

她不怕争权夺势,而是因这对孙儿的日日想念而哭泣。

坐在一旁的夏初萤也忍不住幽幽叹气,本来她与云夫人感情不算好,一个是清高想坐拥婆婆的威严,一个是高贵无法放下身段,两人虽面子上过得去,但从来不交心。

如今因熙瞳的原因,两个女人真的交了心,因为她们对熙瞳都是无私的爱。

“祖母,不哭。”熙瞳聪颖,奶声奶气地安慰。

百眼大云夫人因乖巧孙儿的一句话哭得更是厉害了,将孩子拥在怀中,不忍松手。度搜夏初萤也终于鼻尖一酸,视线开始模糊,掏出趴在将溢出的泪水擦了一擦,中进发凌厉一一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要找涟漪好好商量一下了。

191,公主府偶遇飞扬

云夫人哭得连夏初萤都开始心疼开来,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张新帕子,为其擦泪。

“母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正室如何会让那些不知好歹的贱人得逞?小人得志只是一时,此时她们越是嚣张,总有一日她们会死得越惨。”初萤耐心安慰道。

云夫人如同想到什么似得愣了下,而后默默抬头,“……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初萤不解,云夫人这话题怎么转得如此快?不是惠姨娘争宠夺势吗?什么时候牵扯道她身上了?“母亲,我不懂你的意思。”

云夫人长叹一口气,而后伸手握住初萤的小手,“枉我寇静文活了快五十年,竟到今日才看得明白,涟漪那孩子才十几岁,竟看了个通透,呵……”摇着头叹气,话未说透。

夏初萤很快便明白云夫人的意思,也是十分认同,“母亲休要自责,母亲年轻时才气了得众所周知,有些事,其实你我都明白,甚至这天下女子没有几人不明白,但却是无人敢面对罢了,很少有人如涟漪那般敢真正将自己想法昭告天下啊,这一点,涟漪确实比我们强了很多。”

这天下女子,谁愿自己夫君三妻四妾?谁愿与众多女人分享爱人?谁愿日日活在争宠的明争暗斗中?

无人愿意,但碍于这礼教,没人敢真正将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罢了。要瞒过亲人、要骗过外人,时间久了,怕是连自己也不知不觉的骗了去。

“飞扬他……太不应该了。”这是云夫人平生第一次不再维护自己的儿子,从前见儿子美妾成群,她唯有高兴,只要儿子开心她便开心。但这一次,她才从自己正儿媳的角度出发,说了一句公道话。

初萤浑身一僵,不知为何,一股强大的委屈感袭上心头,不想自己出窘态,扯了嘴角想嬉笑出来,却无法笑出。

将军府到底有多少美妾?二十?三十?四十?她不知!只记得从自己下嫁给云飞扬,府中便接连不断地涌入美女。她恨极了,却又不敢在夫君面前表现,生怕惹了夫君的不快。

谁能想到堂堂鸾国公主每日都生活在嫉妒与后怕之中?为了掩饰自己的种种,她就越发高傲、骄纵!就在那时,她跑人宫中,对母后和皇兄软磨硬泡的要正皇轿撵,那意味着皇族至高权力与尊荣的正皇轿撵本应有两台——皇上、太后。

但此时的鸾国却有三台,没错,她金玉公主夏初萤也有一台。

她毒辣,只要夫君不在府中,她便想尽办法地折磨这些妾室,哪怕是云飞扬最宠的妾室,只要让她找到丝毫把柄,都会被狠狠剥一层皮下去。

她这么做,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特,更是想引起夫君对她的注意。

往事……不堪回首。

“母亲,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两人沉寂了好一会,初萤这才调整好了情绪,淡淡地说,只不过话音末尾带了一丝颤抖。

真能过去吗?她曾以为自己真能过去,曾以为自己心死了,但此时想起,竟还会痛,心痛。

涟漪曾说过,因为爱才会恨,若是真不爱了,便连恨都不会了。

“飞扬那样,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云夫人道,“听说最近飞扬时常来公主府,初萤你也知道,男子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回头我找时间好好说说他,你们这夫妻分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初萤哭笑不得,赶忙道。“什么时候扯我身上了?还是说母亲的事吧,那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您便没多少时间来我这里看熙瞳了是吗?毕竟元帅府之事才要紧。”

云夫人苦笑,“有时我真想直接将主母之权让给那贱人,我累了,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只想每日陪着我孙儿熙瞳,日日看他长大,此生便已足矣。”

“那怎么行?贱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母亲您要是退了半步,接下来等待您的便是节节败退,最后容身之处都尽失!”初萤赶忙道,回握住云夫人的手,一双大眼十分认真地盯着云夫人。“无论如何,您不能退。”

云夫人叹气,点头,“我知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刘嬷嬷,将小公子带去休息。”初萤偏过头对一旁专门照顾云熙瞳的的嬷嬷道。

熙瞳自是不愿,但还是被强制带走,只因他祖母和母亲两人有事要说。熙瞳哭闹,但初萤还是让嬷嬷将其抱走,鲜少这般狠心。

云夫人见哭闹的熙瞳心疼的要死,想到未来不能经常来看孙儿,本来那股逐渐淡泊凡尘的心情又褪去,燃起了斗志。

屋内无外人,婆媳两人便开始详细聊了起来,从元帅府之事谈到了京中传闻,更是详谈了户部尚书刘家和苍鸿子,聊了很久。

……

一个多时辰之后,云夫人告辞离府,初萤不做挽留,亲自从她到了府门外,这是夏初萤第一次破天荒地送自己婆婆,真正放下公主的架子。

两人手挽着手,虽不会表现得十分亲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的交心。此时的两人不仅是婆媳,也是朋友,也许更是战友。

而就在两人快到大门口时,公主府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从前也是经常来的,只不过公主府的主人从来不亲自接待,用一种不欢迎不拒绝的态度,让公主府管事将他引入厅堂,送上香茗,之后就……任其坐着,无人理。

而那人也怪,即便是被如此对待,还是时不时来,自己独坐在厅堂,有时饮上几口茶,有时却什么都不做,待上半个时辰,而后便告辞离开。

公主府的主人、金玉公主夏初萤,从来没出来接待过,那人也不恼。他不是别人,正视云飞扬。

云飞扬没想到这一次能看见夏初萤,而初萤看到一身便装风度翩翩的云飞扬出现在自己府门前时,也是僵了一下。本来已强制平静的心,又忍不住其了一丝丝波澜。

云夫人很高兴,还真是因祸得福,这样儿媳就找不到理由再刻意回避了。想着,又将挽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捏了一捏,“孩子,如今母亲是与一方势力,若他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尽管与母亲说,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就原谅他一回吧,给他一个机会,就算是为了熙瞳也好。”

云夫人的声音不算大,也却不小,站在对面不远的云飞扬听了去。眉头忍不住微皱,但心里却有一丝期待,希望初萤别再逃。

初萤长叹一口气,云夫人最后一句话真是是蛇打七寸。最后只能勉强笑了出来,“母亲您放心吧,早一些回府,切要保重身体。”嘱咐着。

云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被初萤挽着手臂向外走,云飞扬也赶忙退到一旁,为两名女人让了路,而后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极有君子风度。

云夫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从马车窗子想外看,正好看到自己儿子儿媳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真真的金童玉女。心中祈祷,两人定要恢复如初,回头要找间庙拜上一拜。

马车徐徐而动,越走越远。

夏初萤目送着马车离去,而后不得不面对现实,一咬牙转过身去,向府内走,只不过这一次,并未刻意推开云飞扬,虽也是保持着距离。

“你是……来看熙瞳的?”初萤犹豫道,慢慢向院子走着。

“恩,”云飞扬点头,犹豫了下,又开口。“也是看你。”

初萤的心不免漏了两拍,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两人到了院子,初萤便谴人去看熙瞳是否睡下,若是没睡,确实应该出来见见父亲了。在父子感情上,初萤是个罪人,因云飞扬虽未对熙瞳付出什么,但前提是她根本没给他们父子两人相处的机会。

云飞扬静坐不动,也未主动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呆在屋内,情形有一些尴尬。

丫鬟回了来,说熙瞳小公子已经睡下,刚刚被强行抱走,哭闹了好一会,后来累了就直接睡了。

“看来今日,你见不到熙瞳了。”初萤道,带了一丝尴尬的淡笑。

云飞扬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一般。“没关系,下次。”

初萤拧眉,他还想来下次?

不过想起云夫人的话,理智告诉自己,她确实应该给他个机会,不为别的,为了熙瞳。

“恩,”初萤呐呐地答应了句,“今日所来,可有何事?”问完就后悔,云飞扬能有什么事?她为何要如此问,难道希望他说思念她?来找她?来接她?

但就她对他的了解,他从不会说这么低声下气又深情款款的话。他不是帝王,但在感情世界中,他却高高在上。

“今日上午,皇上召我入宫,与我说了件事。”飞扬答。在将茶碗放在一旁茶几上之时,另一只手握了空拳放在唇边轻咳一下,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十分潇洒,引一旁侍女们连连窥视。

云飞扬便是如此引人注目之人,无论是其俊美的容颜、完美的外表还是那独特的气质。

初萤自嘲,又警告自己,万万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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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吐露心声

公主府,这是几年来,金玉公主夏初萤第一次正式招待驸马、金鹏将军云飞扬,遥想当年相识、相知、相爱之时,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也许云飞扬未变,但夏初萤已变了,不再是从前那眼中只有一个男人的夏初萤了,她受一名自来现代世界的女子渲染,女权思想有了觉醒。她厌恶了一夫多妻,厌恶了明争暗斗,但……

人非圣贤,天下谁人能说理智与情感可完全统一?

——夏初萤有了动摇,正在挣扎。

厅堂内,不再是那名带着孤傲的俊美男子独自饮茶,而有一名佳人伴在身侧。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夏初萤问,语调平稳,但心底却有着忍不住的忐忑,手心逐渐变凉,随即便拿起一旁的茶碗,用茶碗的温度温暖自己手心。

“今日皇上召我入宫,与我说了一事。”云飞扬道。

初萤本以为他能说是来看望孩子的,来看望她的,却没想到对方真有事而来,不自觉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忐忑平复了一些,将茶碗放下,抬头看向那名曾经将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何事?”

云飞扬也看向初萤,竟一愣——她何时变了?

面前的夏初萤还是从前那般娇俏绝美,一双如水眸子璀璨动人,皮肤白皙剔透,五官未变,但却给人截然不同两种气质。

从前她身上散发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和骄纵之气,而如今身上却隐隐散发一种清冷,好像雪山上的雪莲,有着娇艳的外表,却有着沉着冷静的气质。

“怎么?”等了半天,未等到他的回答,初萤追问了句。

云飞扬赶忙缓过神来,“皇上问我,是否愿去东邬城驻守。”

夏初萤一愣,出乎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又能想通。

最早东、南两城都是由将领驻守,其中东邬城起先的驻守将领便是云飞扬的父亲、赤虬元帅云忠孝,后已仙逝的父皇不知听信了何人谗言,将两名将领召唤回京,派了两名亲王前去驻守,最后竟出现了叛王之事。

这件事再一次证明,背叛自己的不一定就是外人、而家人也不一定会忠诚自己。

难道皇兄吸取了这个教训,决定还是延续武将驻守边城的规矩?

“那你是怎么回答皇兄的?”初萤问。

云飞扬眉头微微皱了下,“这件事皇上也还在犹豫,并未定下,今日唤我去也不是下发圣旨,而是想与我商量下。至于结果,皇上给了我一段时日考虑,并未今日就要答案。”

初萤闻此,点了点头,“此事可大可小,皇兄登基不久,若这么快推翻父皇在世时定下的规定,势必会引起朝中波澜,即便是要去,也要过一段时日。”

云飞扬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有一丝惊讶。

初萤被这眼神盯得有一些不自在,“怎么?”说着,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衣着,难道自己何处不妥?

云飞扬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一日我们两人竟有此话题,你……变了。”

初萤随后也了然,从前她因太过迷恋他,日日夜夜心中想的都是他。分开时、日日派人打听他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他有何喜好,便立刻着手去寻,待两人见面时,如同献宝似得搬到他面前,只求他开心。

——迷失了自己。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人也是如此。”初萤道,涟漪说过,不变的是唯心的、变的才是唯物的,虽她不懂何为唯心、何为唯物。

云飞扬的浓眉又动了一动,犹豫了下,而后道,“以后,都要如此吗?”他指的是,两人永远分开,夏初萤带着孩子独居在公主府,明明是一家人却分隔两地。

初萤叹气,“这重要吗?”

云飞扬不解,“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你变了,我未变。”

初萤点头,“是啊,你从来都未变,但如今我变了,所以这样的结果,你便接受了吧。”

“若我不接受呢?”本来沉静的声音夹杂了一些紧张。

初萤愣了下,本来坚定的心重新动摇了,想到了从前的感情,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但她要如何说?

两人再次沉默。

云飞扬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让初萤惊了一下,本来几乎平静的心湖因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再起波澜。她略带惊慌地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云飞扬长叹一口气,“别再让我猜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罢,我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到你因何事在闹别扭,有什么心中不快直接说出来,解决了便回去,你可知我们家事在京中如何盛传?”

夏初萤看着身前那高大身影目瞪口呆……是啊,两人在京中都是有身份之人,如今她带着孩子逃回公主府,给京中之人添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每日在府中不问世事便作罢,但云飞扬却还要应酬交际。

心中有一些不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她看着他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眼让曾经的自己多么迷恋,如今看去,还是能勾人心弦。

云飞扬再一次叹气,“初萤,以你的聪颖,难道会想不出我此时的处境?我没质问你,是因尊重你。初萤,从成婚到如今,我对你一向尊重,难道你不知?你在府中所作所为我都忍了,我云飞扬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夏初萤被云飞扬质问,但压抑的心情却突然放晴。

苦笑,“是啊,尊重我,你只将我当做一个公主而非女子,更不是你的女人。你频繁纳妾时可想过我的感受?每月五日如同完成任务一般,你可曾想与我交流?你问过我每日开心吗?问过我每日伤心吗?你问过我为何要将将军府后院整得鸡飞狗跳吗?哪怕是因我折腾了你的爱妾,你来责备我也好,但你呢?对我永远是不闻不问。”

云飞扬第一次听见夏初萤的心声,惊讶住,原本他以为,那些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公主在宫中的生活,不也是如此吗?

“初萤,我们从前的生活一向和谐美满,我尊重你、你尊重我,当年金玉公主贤惠之名甚至成了京中女戒的典范……”

“贤惠个屁!”初萤终于忍不住了,抛开皇室要求的优雅礼仪,一下子暴骂出来。“我不希望你娶那么多妾室!我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不希望与自己夫君互相尊重得好像同僚,我折磨那些贱人只是为了让你重视我,哪怕是跑来与我吵架也好,但你都对我视若罔闻,我受够了!”暴怒,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面容上的平静早已不在,俏面涨红,是因为愤怒,更是因为羞涩。

……她竟不小心将自己心中想法说出来了……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这一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而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事已至此,她还有怕什么?这事情早已严峻,此时只是更加无以挽回罢了。罢了,罢了,她从来也没想过挽回。至于刚刚心中的一丝悸动,就当是病了罢。

“你……这是你真实想法?”云飞扬已被惊呆,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她的身前,甚至有了结巴。

夏初萤长长舒了口气,鄙夷自己,还是将这丢人的想法说了出来。站了起来,小心绕过云飞扬。“我累了,要休息了,金鹏将军也早回吧。”

“等等,”就在初萤即将转身离开之际,云飞扬一个箭步过去拉住她的手腕,那细致洁白的锆腕握在手心中,惹人爱怜,竟让他不自觉开始鄙视起自己的后知后觉。

初萤慌乱,想挣脱,但对方是武艺高强的将军,岂是她这样娇小女子可轻易挣脱的?“你放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

“你先回答我,这些是你真实想法?”云飞扬又问。

夏初萤哭笑不得,想来这厅堂也无外人,她便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放了下,哈哈笑了起来,无比悲凉,“高高在上的公主心中竟和那些贱女争风吃醋,是不是很可笑?”这些话,她本不想说。

云飞扬拧眉,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是抓着她手腕不放。

“好了,云飞扬,这回你心满意足了,你娶了公主而后置之不理,日日纳妾。如今你的妻已疯了,不要什么皇家尊严了如同泼妇一般和你吵闹,你赢了,真正高高在上的不是什么狗屁长公主而是你金鹏大将军,看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很高兴?心花怒放?”一边说着,一边更是拼命挣扎。

云飞扬早已习惯了两人相处模式,更以为公主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生活,却没想过夏初萤竟然会争风吃醋。眉头越来越紧,握着那洁白锆腕的手也是越来越收紧。

“疼!放手!”初萤忍不住喊了出来。

云飞扬一惊,赶忙放开了手。而夏初萤离开了他的控制,便立刻跑到了厅堂门口,“金鹏将军,今日就到此吧,我累了。”说着,转身就走,但又想起了云飞扬所来目的,便转头道,“至于皇兄询问你之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用问我,如同你从来的所作所为一般。”

193,戳中皇上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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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萤回到房间,明明没说几句话,但却好像耗费了全力心力一般,浑身疲惫地跌躺在床上。

睁着眼,愣愣看着床帐顶那锦绣花纹,大脑一片空白。

“公主,您还好吧。”一旁的丫鬟入内,有些腾特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金玉公主。

“去找涟漪郡主,就说本宫身体不适,马上要见她。”初萤的声音有气无力。

丫鬟真的吓了一跳,“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唤大夫……不,奴婢去请御医?”公主身体虽不算强壮,但也一直健康,若公主病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也落不到好。

长长的叹息过后,初萤慢慢坐起身来,“算了,不用去找涟漪郡主了,想来她也忙。”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依靠涟漪,但在这最为矛盾挣扎之时却只想见到涟漪,只想和她说说。

丫鬟见既不用找大夫又不用去找郡主,一时间也不知做什么是好,站在原地,只能关切地看着公主。“公主,那……奴婢为您煲一些补汤?您的脸色看起来很……虚弱。”小心地劝着。

初萤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情况若放在几年前,就凭这丫鬟的话就足以治她的罪,但如今她经历了如此多,对身边的人也珍惜了起来,包括这些下人。“你去商部打听下,今日涟漪郡主忙不忙。”若是不忙,她想约涟漪用个晚膳。

“是。”丫鬟接到了命令,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间后又第一时间找人去唤来刘嬷嬷,刘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经验丰富,想来能照顾好公主。

这名丫鬟赶到了商部,但一问之下才知,郡主不在商部,而是入了宫。

……

自从苏涟漪放话出去,敢到云府说亲之人就是对商部尚书涟漪郡主的挑衅后,便真没人再敢上门说亲,涟漪高枕无忧。

至于苍鸿子说她克夫之事,她毫不在意,名声而已,从她穿越到这鸾国名声就没好过,女流氓、女商人、勾三搭四、妒妇,虽然说人言可畏,但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没什么可怕。

元帅府势力有变动,但她也不打算多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夫人争不到宠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与惠姨娘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平了账,从此她与元帅府再无瓜葛。

如今她要操心之事有二——一是自己的事业,玉液酒要全面上市、而随着玉液酒的上市,制铁厂真正的作用才能发挥出来。如今的制铁厂还是小打小闹,其营业额苏涟漪根本不放在眼中。

第二个便是贷款之事,因这家事,贷银还没推出去,再这么拖延下去,真正需要帮助的商人得不到帮助,而百姓们也继续身陷疾苦。

这一日午膳过后,涟漪便收拾了相关资料,来到了御书房,准备将此事启动。

御书房。

鸾国皇帝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后,一边听苏涟漪的讲解,一边翻看这些资料。

越是听下去,心中越生佩服,忍不住将那资料放下,抬头看向站立的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笑,“这就是你所说的市场调查?”

苏涟漪点了点头,“回皇上,是的。商人在行商前都要对当地的风俗人情和消费能力、消费习惯进行一系列调研,当然,这个调研没有一个具体的名词,每一处的商人都有不同的叫法,但在臣女这里,便名为市场调查。有了这些数据,能迅速了解市场以及提升成功率。”

今日的苏涟漪还是一身官袍,不同于其他喜在自己身上花心思的女子,苏涟漪的装束永远不变。面容干净整洁,画着淡妆,浓密无法盘在头顶,光洁额头不留一丝碎发,一派的干练利落。

夏胤修发觉,每一次唤苏涟漪来都能听到一些新鲜的名词。鸾国向来官商不同路,他也从未接触过商人,这是第一次接触,让他觉得惊讶、惊艳。

夏胤修站起身来,微微侧身,伸手一指东面墙体上的一片硕大书架,“那里的书,都是鸾国的风土人情,又御史院下设部门搜集,每隔一段时间便修订一次,”说着,又伸手指了御书案一角成叠的奏折,“这些也是类似你所说的市场调研,又各地官员呈上。但有些却与你所写的不同。”

涟漪点了点头,“自然是有不同的,这些官员一般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尖锐的矛盾少了、歌功颂德多了,为了哄您开心。”

夏胤修一挑眉,“这是欺君之罪。”

涟漪摇头,“这算不上欺君之罪,这算是善意的谎言,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官员自己都有益无害。”

夏胤修失笑,“有益无害?此话怎讲?”

涟漪耐心答,“皇上您日理万机,并非事无巨细都要了解,您来抉择大事便可,至于一些小事要留给下面得官员来做,否则若他们毫无选择性将所有问题都如实反映上来,那即便皇上您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是处理不完。再者说,这牵扯到了一个心理暗示问题。”

“心理暗示?这又是什么?”夏胤修来了兴致,新鲜名次越来越多,他下意识知晓,这新名词定然也很有道理,因自从认识了苏涟漪,他便知晓了很多从前所不知晓的东西,如今细细想来,又极为有道理。

涟漪微微皱眉,想着如何用最简单的方法描述出来。“首先,皇上您不得不承认,您是封闭的。您即便是巡视也是一年一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宫中,与您的人身自由相同,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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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隐藏的危险

御书房内,死寂一片。

还好安禄有眼识,见到苏涟漪来,便将其他伺候的宫人们都遣了下去,御书房内除了皇上、涟漪郡主外,只有他一人。否则,此时此刻不知多少人性命垂危。

皇上虽是明君不会滥杀无辜,但为了一些事不外传,灭口之事还是会做的。

安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略带尴尬的表情,显然,涟漪郡主又说中了皇上心事,心中不免为郡主担忧,也为自己担忧。

正在这时,门外有太监发了暗号,这暗号是在不惊动皇上的前提下,引起安禄注意的暗号,安禄感谢这暗号,也感谢这小太监。得到皇上默许后,便悄声退出了御书房,离开了这风暴的漩涡。

“苏涟漪。”夏胤修的声音低沉,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你可知,说出这些话的后果会如何?”有些事,是人所不知;而有些事,是人知后不能说。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略带无奈的表情,“皇上,有句话不知您听说过吗,不知者无罪。谅臣女初犯,请皇上饶过臣女吧,如今臣女知晓皇上的喜好了,以后不敢再多嘴了。”

夏胤修拧眉,而后被气得想笑,“苏涟漪,你这是与朕告罪求饶吗?”

涟漪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自己觉得像吗?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似笑非笑,眼底一片平静丝毫不看出其心中想法如何,停了好一会,继续道,“你继续说。”

涟漪苦笑,“皇上想听臣女说什么?”

“自然是刚刚你说的,说朕……封闭、敏感、脆弱。”话到末尾,其声音都待了一丝异样。

涟漪微微笑着,继续有恃无恐,“皇上,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还是说东邬城贷银之事,我们存异求同。”

“不,继续说……朕。”夏胤修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但只有他自己知晓,外人无法察觉。

涟漪笑道,“皇上恕罪,臣女不敢说了,刚刚您才质问臣女,是否知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固然,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臣女还是知道的,刚刚是口误,从今往后绝不再犯。”

夏胤修愣了下,而后失笑,“苏涟漪,你还真是得理不饶人。老实说吧,你知道朕不会拿你怎样,所以一直有恃无恐。”

涟漪闻此,叹了口气。“算了皇上,臣女不与您打哑谜了,皇上圣明,正如您刚刚所说,臣女一直知晓您不会拿臣女如何,只因您是真正圣明的皇帝。而臣女也不傻,自知说这些费力不讨好,但……臣女还是想说。”

苏涟漪为何要说这些话?是因心里的内疚罢。

不得不说,她因自己的私欲一直用一些现代的奇思妙想将皇上耍得团团转,自己的小心思一个个得到圆满解决,再回头看无辜的皇上,说问心无愧那绝对是昧着良心。

所以她今天拐弯抹角的跑来“忠言逆耳”,皇上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了,当她多此一举,以后也算是安了心。

没想到,就目前来说,皇上还听了一些。

“还是想说?”夏胤修愣了下,第一次这四个字触动了他心弦,莫名其妙的。“朕可不可以认为,你冒着风险说这一番话的初衷是……为朕担忧?”替他着想?

涟漪诚恳点头,“臣女发誓,这一番话绝对是为皇上好,没有丝毫二心。”

夏胤修突然心情大好,唇角也忍不住勾了一勾。“那你继续说吧。”心中惊讶,后宫那么多妃嫔想破头地讨好他,他却没什么感觉,但这苏涟漪随口说一句为他好,他就心花怒放,奇怪。

涟漪微微一耸肩,“臣女的话说完了。”

“说完了?”夏胤修失笑,“你刚刚说朕封闭、敏感、脆弱,这就完了?没有后话了?”

涟漪无辜点头,“是啊,说完了,皇上您还想听什么?”

夏胤修无语,“怎样才能不封闭、不铭感、不脆弱!?”

涟漪想了一下,“诊心如同治病,重要的是对症下药。而皇上之所以有这样的心理,原因是看不到真实情况,只要亲眼见到了,便心中有数,有了安全感,这些不太正常的心理自然痊愈。”

夏胤修微微皱眉,真的开始思索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朕微服私巡?”

“若皇上有时间,偶尔下到民间亲眼见见也好,若没有时间,可以想一些其他法子。办法也许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但总比这样猜忌不安的好。”涟漪答。

夏胤修兴致勃勃,“你来说说,有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主意?”难道民间女子都如苏涟漪这般有趣?

涟漪想到自己这不上台面的小主意,也忍不住笑了下,竟如静莲绽放,吸了夏胤修的视线。

他盯着她,带了一丝错愕,从前便觉得她美,为何今日觉得如此美?美得……让他越来越不舍?

一种奇怪的悸动在他心底流传,这是从前在后宫之中从未有过的悸动。

好在夏胤修自认不太好女色,用理智将今日这反常的悸动狠狠压了下去,自己对自己的解释是——因今日苏涟漪的话刺痛他心底,他不平静。不知这理由正确与否,但此时此刻,他已权当正确。

涟漪调皮一笑,这想法也实在是太阴损,查阅中国古代正史野史也找不到的损招。“皇上,未来一段时日,我们鸾国不是要进行人口普查吗?届时,鸾国近段时间的一切子民资料都尽在您的手中。例如他们的职业、大概的收入和家庭状况。”

夏胤修不解,但被苏涟漪那调皮一笑弄得心痒痒,“继续说。”说完话,干咳了两下,以掩饰自己胸口不停跳动的心。心中暗暗惊讶,今日的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反常?好像是……中邪了一般。

涟漪继续道,“若是皇上有时间出去看看也好,若是没时间,可以派亲信去请几名百姓来来京,皇上想问什么自然就知道什么,而这些百姓们可不会像官员一般欺上瞒下,百姓们淳朴又胆小,基本上,您问什么,他们便会说什么,皇上您更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询问。”

夏胤修一挑眉,确实是个好方法,虽各地不断呈上一些乡土人情等折子,其实他并不尽信,尤其一些折子本身就十分矛盾,总能看出其在掩饰些什么,他确实有不少问题要问。

“那你如何保证,这些百姓不被官员所收买和恐吓?”他提出了自己疑问。

“皇上可突然袭击,责令亲信按照规定的时间到目的地,将人秘密带回,若是掐算好时间,地方官员根本没时间置喙,而且,这些百姓与官员不同,他们心理素质不会太好,到时候恩威并施,他们知道什么便会说什么。”涟漪笑道,鸾国百姓,她还是很了解的。

夏胤修跃跃欲试,“但若官员以百姓的家人相要挟呢?”

涟漪答,“名册在您手中,你要选谁无人能猜到,地方官员难道有能力未卜先知地知晓您要召谁?还是只手遮天可威胁恐吓他管辖的万千百姓?若真如此,那皇上您也不用再犹豫,速速将那官员满门操斩了事吧。”苏涟漪半开玩笑。

在御书房中开玩笑的,除了苏涟漪,满朝文武便找不出第二个人。

夏胤修心情也很轻松,“那你说,选何人?又如何选?”

涟漪笑道,“皇上您可根据自己所问要求在各行各业中找,例如根据年龄、职业及社会地位等等,当然,您也可以闭眼睛瞎找。随意取出一本名册,随手翻到一个页面,而后闭眼睛,手指到哪就叫谁来,就如同你晚上翻牌子一样……哦,不是。”最后一句话说漏了嘴。

话刚说出口,苏涟漪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饭可以乱吃,话怎么可以乱讲?从前她不是乱说话的人,但今日不知为何,在这满是凝瑶香气的御书房,心情无比轻松,不仅对皇上有恃无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还如此口不择言。

她确实不擅长开玩笑,出大事了!

这一次苏涟漪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下,“皇上,臣女刚刚冒犯,臣女罪该万死。”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狡辩,她还能分得清。

但涟漪想错了,因她的一句错话,这室内非但没有什么僵持的气氛,相反平添了暧昧。

夏胤修长长吸了口气,夏日确实燥热得很,不自觉伸手到自己领口,轻拉了几下,将那从来都一丝不苟的领口拉松了一些,“起来,朕没生气。”这话刚说出口,更觉不妥!

何时他的声音如此,带了些嘶哑,如同饥渴难耐一般。

夏胤修更是尴尬,赶忙端起一旁的茶,猛喝两口。本以为用这温茶可压下心头异样,却没想到,喝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没什么作用。

涟漪也发现气氛的变化,恨不得骂自己一顿,揍自己一通。一定要引以为戒,下回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多嘴,开什么玩笑!?有什么玩笑可开!?她本就不是擅长开玩笑之人,这回倒好,出事了吧?

茶碗空了,若是平时,极有眼力的贴身太监总管安禄便早早为其奉上新茶,但就是因为安禄太有眼力,刚刚见情形不对,便早早离开,这偌大的御书房便只有尴尬的两人。

涟漪也觉得燥热起来,每呼吸一次,都觉得吸进去的是火,即便是坐回了位置,还是坐立不安,一种强烈的空虚感袭来。

她是成年人了,也成了亲有了男人,这种感觉自然知晓是因为什么。难道是许久没和飞峋行房事?最近因太忙,要么挑灯处理公事、要么好容易睡下,飞峋又心疼她日日辛劳,让其多睡一会不忍打扰。

涟漪心中叹息,老天爷果然是奇妙的,这男女之事阴阳调和果然重要,从前觉得没有性,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但今日才知,两人分开太久没有那种事,身体也是有需求的。

刚想到这,苏涟漪的脸更红——她今天真疯了,光天化日的,还当着一个男人的面竟胡思乱想这种东西。

赶忙傻傻咳了几下,强迫自己震惊,“皇上,臣女继续为您讲解计划书。”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金阙宫。

今日,柔妃并未叫丽妃前来拜见皇后娘娘,因今日不需要跳梁小丑来做陪衬,而是自己前来,与皇后说一些知心话。

后宫无友谊,但寂寞的女子们也需要陪伴。

皇后很喜欢与这识大体、知进退的柔妃相处,何况皇上雨露均沾,并未独宠某一位妃嫔,后宫气氛不算僵持紧张。

“姐姐这件金丝花蝶细蕊裙衬得您皮肤更为白皙娇嫩,皇上见到一定会大加爱怜的。”柔妃素手执着帕子,带了一丝暧昧笑着哄皇后。

皇后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就你嘴甜,皇上心中满满都是天下大事,哪有心思看我们这群女子穿了什么用了什么?这话,就是哄着我们自己开心就是了。”话到末尾处,带了一丝哀怨的意味。

柔妃也随着轻叹口气,垂下了头,“是啊,但这也不无好处,能伴随如此明君,也是我们的福气。”虽是这么说着,但垂下那浓密的睫毛,却掩饰住了眼底一丝阴狠。

“真不知,皇上此时在做什么。”没了外人,触动了心弦,年轻的皇后忍不住抛下了皇后的架子,眺目御书房的方向,喃喃道。

柔妃也顺着皇后的实现抬眼看向御书房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外人发现不了的诡异弧度——皇上正做什么?问得好!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与苏涟漪那个贱人暧昧着呢。

*……想到皇上要与苏涟漪发生之事,柔妃袖下的手紧紧捏成了拳。那些不是她想要的,只要想到皇上去碰那个贱人,她就恨不得将苏涟漪碎尸万段,但没办法,要除去那贱人就必须要有一些饵,而那饵,就是皇上!

瞬间将思绪整理好后,柔妃又泛起了柔和的笑容,“姐姐为何不去御书房探望皇上?哪怕是为皇上送上一盏茶也好,想来皇上定会十分感动。”

皇上轻蔑一笑,“妹妹好心思,但为何你不去送?”以为她与丽妃一般好煽动?这柔妃也太幼稚了。

柔妃却一脸诚恳,“在皇上劳累之时送上一盏香茗、一句问候,想来会感动皇上,这个妹妹也知。但妹妹身份毕竟只是一名普通妃子,不若姐姐这般为皇上的发妻、尊贵的皇后。皇上为鸾国之王,而姐姐是后宫之主,一凤一凰,自是般配。虽皇上对后宫一视同仁雨露均沾,但……哎……姐姐却永远在皇上心中是独特的存在。”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凄惨无比。

这些奉承话,皇后日日在听,但今日听起来却格外顺耳。柔妃说动她了,尤其是那句独特的存在!

后宫佳丽三千,皇后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是唯一的、最独特的。前朝皇后为体贴皇上自是经常去御书房,有些更是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最终被传为佳话,这些故事她没少听,但却一次没做过。

——没有胆量。

但幻想多了,总有心动的一天,她也想成为皇上离不开的帮手,为皇上红袖添香。而今日柔妃的一席话,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般,彻底将她说服。

皇后的妆容精致完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新衣,刚刚柔妃说,这金丝花蝶细蕊裙衬得人皮肤白皙?皇上看后一定喜欢?跃跃欲试。

皇后的反应看在柔妃眼里,后者心中暗笑。皇后的外表很是沉稳不算轻浮,但到底柔妃是有备而来,带有一种目的性的观察,不难看出她的破绽。

现在御书房中等待皇后的是什么?会不会是巫山*?

无炩谷的徐家被称为药神世家,而近日其百年一遇的药神新掌门徐亦蘭研制的两种药物更是功效了得,一个可使人嗜睡,另一个可使人发情。

这些药物无色无味,只要控制好了剂量和方法,外人很难查到丝毫。而她为了得到这两味药花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是那发情之药。

她派人冒着天大的风险将药放入御书房点燃的凝瑶香中,又刻意弄了些事将太监总管安禄支开,孤男寡女,再加上这催情的神药,她就不信那苏涟漪不中招!

至于御书房为何孤男寡女?自是因只要苏涟漪到御书房,安禄便将宫人们遣散,她早摸清了其中规律。

想到此,柔妃心中有些心疼,因这药原本弄来可不是为苏涟漪准备的,而是为自己,可惜了可惜。

不过再一想到皇后撞见两人后的精彩景象,她便雀跃无比。迫切想见到皇后与苏涟漪针锋相对的场面,一定非常有趣。

“姐姐,您忙着吧,妹妹告退了。”柔妃含着笑,为皇后行礼。

“恩,回去把,你也早些歇着。”皇后巴不得柔妃快快离开,因她着急想去御书房。

……

御书房中,为皇上讲解完毕,苏涟漪觉得浑身力气已使完,轻薄里衫被香汗湿透,突然一声惊雷炸响于脑海——这情形不对!她了解自己,不会如此……不堪,难道是她中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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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了吧?多了吧?多了吧?明日会更多,休息完毕,准备恢复更新了,么么哒!

195,御书房风云

195,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内,只有两人——坐在御书案后的皇上和在离其不远的苏涟漪。

半个时辰前,苏涟漪有了个十分诡异又可笑的结论——阴阳调和十分重要,因最近工作繁忙忽略和夫君的夜生活,于是现在莫名其妙饥渴起来。但此时此刻却发现了情形不对。

这根本不是可以用心理来解释的,问题出在生理!

如果没有当初在岳望县李府中春药的经历,她做梦都不会猜想此时自己又中一次春药。但这春药何来!?

她敢肯定自己没饮用过任何茶品,那是在何处中的药?

与苏涟漪一样,夏胤修也不好受,那凝瑶香离他更近一些,他吸入的时间更久,虽那药物剂量控制得极好,早在一炷香的时间前已消散殆尽,但那药物吸入肺腔会坐用很久。

夏胤修身边的茶早早便喝完,却不忍心唤人来倒茶,一者是要与苏涟漪讨论一些感兴趣得话题,二者是不想人打扰很珍贵的共处时间——苏涟漪平日里鲜少入宫求见,还是右侍郎叶轩代其之职。

“皇上,时辰不早了,臣女便告退了。”这句话从牙缝中挤出,那种恼人又羞人的*如同涨潮般一浪接过一浪,苏涟漪甚至觉得牙根都软了。同时,那种*冲击感官,只觉得眼前逐渐发光、视线模糊,略略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夏胤修拧眉,不动声色用金黄帕子擦去额头的汗,“先别走。”话出口,他自己也惊讶,这是他第一次出口留一个人。

“不知皇上还有何事?”一边说着,苏涟漪一边极力让自己镇定,脑海中一次次回放今日从清晨到现在,所经历的每一件,所吃下的每一个食物,却找不到漏洞。

鸾国医药化工不发达,除了一些在大自然中提炼的毒药外,大半药物以温良为主,鲜少有烈药。同时,药物维持的时间也有限,于是便剔除了在宫外中毒的可能。

难道她是入宫后中毒?但自从她入宫便滴水未进,问题出在哪?

除了吃,那便是接触和嗅觉……嗅觉!?

苏涟漪猛然惊误,记得听人说,后宅女子为了陷害其他人,经常在焚香里动手脚,燃放麝香等物,致其流产。

涟漪忍不住将视线放在那香炉上,只见青烟徐徐,从精雕瑞兽香炉的镂空处冉冉升起,散发的气味沁人心脾,又能醒脑提神。

夏胤修满心思都是眼前女子,仿佛被其陶醉一般。此时此景如同仙境,而面前佳人也如同仙境中的仙女,也许他有一丝理智,但却被扼杀掩埋。

他不自觉站起身来,呼吸带着一丝血腥之气,“苏……涟漪。”他有理智,但心底压抑的*却告诉他,趁机将话说出来,哪怕是威逼和利诱。

苏涟漪见其起身,自己也赶忙站了起来。“请皇上恕罪,其实刚刚臣女便有内急,但正与皇上报告东邬城计划之事……无法说出,现在……现在真的忍不住了。”没办法,只能用这么丢人的理由,也是最无伤大雅外加铿锵有力的理由。

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夏胤修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涟漪竟说又内急,他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她想逃的前奏。

“苏涟漪,聪明如你,应该知晓朕想说什么吧?”他一双精致眸眼锐利入刀,眼周有些红,语气很激动。

苏涟漪一惊,赶忙向门外疾走几步。“皇上,您年轻有为,是一代明君!”答非所问地来了这么一句。

“苏涟漪!”夏胤修大吼一声,也向她的方向快步而去,想抓住她,不想她逃走。

苏涟漪知,有些话坚决不能说出口,话就如水,泼之不回,说出去就再也无法收回。“皇上,臣女真的内急,抱歉了!”话还未落地,疯子似的跑了出去。

御书房再大,也不过几丈深,而涟漪身体素质好外加穿着男装行动方便,几乎迅雷不及掩耳,人已经闪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被砰的一下打开,将守在门外的下人们吓了一跳,安禄也是一惊,瞬间冷静下来,“来人,将苏涟漪拿下!”

涟漪一愣,千算万算却忘了门外还有这么多,她若是被抓住,以安禄的性格定然依皇上的命令将她再丢入御书房,到时候可就逃跑不得了,刚刚皇上那神情她不会看错,他想……不行!

苏涟漪瞬间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一阵清风吹过,让她刚刚混沌的大脑清醒开来。那防御姿势瞬间又卸下,旁人根本看不出,她苏涟漪曾一度想反抗。

涟漪心中长长舒一口气,今日看来她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时间,身手矫捷的御林军侍卫已上前将她制住,双臂被狠狠拧在背上,生疼却抵不消她的心慌——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个个是美人,为何要对她动*?是尝鲜吗?想尝试下宫外的女人。是征服吗?她也自知自己在鸾国确实有些另类,树大招风!

她该怎么办?若真的……被皇上得逞,她*不离十会被软禁在皇宫吧。

飞峋怎么办?以飞峋的性格,搞不好会造反……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苏涟漪仿佛感官世界停止了一般,想得很远。

安禄面露凶光,狠狠瞪了一眼苏涟漪一眼,“护驾!”

涟漪心中苦笑,这样的情景确实好像她刺杀了皇上,对皇上不利。但受害人分明是她才是。

正在这时,一道明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口,那人身材修长,气质尊贵,双眼虽还带着一丝红,但目光已恢复了犀利与清冷。“放开她。”夏胤修道。

安禄一愣,“皇上?”

涟漪镇静下来,虽被压制得狼狈,但对上夏胤修视线的双眼却冷静无比——皇上,您是明君,切勿被私欲所征服。鸾国需要您,历史需要您,想想她苏涟漪的价值,她在宫中只是个普通女子无二,但若是放在宫外则抵千军万马!何去何从,皇上您定有圣断。

此时的夏胤修脸上哪还有刚刚在御书房内的狼狈和动容,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放下开,涟漪郡主是因……”说着,干笑了两下,“内急。”

众人一愣,内急?

安禄一愣,内急?

从来都从容不迫的涟漪郡主刚刚疯了似的从御书房冲出来,原因只是内急?

涟漪面红耳赤,刚刚在御书房内说内急是为了自救,而现在被被人说内急却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可怜她从来都是要面子的。

御林军侍卫赶忙送了手,将她放开。涟漪双臂得到了自由后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只因太痛。

安禄瞬间淡笑了下,“涟漪郡主,刚刚是奴才的不对,让您受惊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涟漪也装作毫不知情一般的无辜,“没有,刚刚是本官失态,安公公沉着冷静又机敏警惕的反应,本官佩服。”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刚刚那计划朕已知晓,一会你便直接出宫吧。”说着,便转身进了去。

涟漪这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安禄唤了一名宫女,低声吩咐了一句,而后那宫女便款款到苏涟漪身边,轻声道,“郡主,这边请。”想来是陪她出恭。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了。”说着便随着宫女去了,无论有还是没有,装模作样的解了手,而后又在宫女的陪伴下出了宫。

苏涟漪不知的是,她前脚刚刚离开御书房的院子,只听太监的一声唱喝,原来是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的来,而离她最近的一名宫女手中还提着一只精致食盒,可想而知,其内定有山珍海味。

若是平时,安禄可以断定,皇上定然不喜后宫嫔妃到御书房来打扰,但刚刚那事态诡异,他却不敢再断定。

“奴才、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一众宫人们请安。

皇后雍容华贵、落落大方,“起来吧。”说着,一伸手,一旁的宫女赶忙将那精致的食盒递了过来。

“安公公,今日天气炎热,本宫亲手做了一些八珍冰品,特送来给皇上消暑,还请安公公入内通禀一声。”皇后道。

“是,娘娘稍后,奴才这就去通禀。”安禄快步入御书房通禀,但心中却认为皇上不会允许皇后娘娘入内。冰品,御书房也不是不准备,隔一段时间便送内一次。

但让安禄再一次惊讶的是,皇上非但没生气,还允许皇后入内,虽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皇上平日里也是这般表情。

皇后知晓皇上允许其入内,惊喜异常,心中暗说看来这一次是来对了,回头也得挖心思的想办法贴近皇上才是。

御书房内,夏胤修翻看奏折,试图平息自己的情绪,听安禄说皇后来了,带着冰品,心底燥热挥散不开,干脆便让其入内,想用冰品让身体冷静下,也想用其他女子转移下注意,只因他脑海中那抹朱红官袍倩影总是挥之不去,心烦意乱。

------题外话------

今日有事外出,更的少,明日多更,T—T

196,到底是谁

皇后只身一人提着那精致食盒入内,周围左右宫女并未跟随。

安禄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未跟进来,还是在门外守着。

皇后为皇上见过礼后,便款款到了御书案一旁,难掩心情的激动,因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身份的独特,并非是地位上的尊贵,而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柔妃说的对,皇上虽雨露均沾,但她这皇后的地位却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正如此时。

夏胤修面色带着潮红,本就绝美的面容因为这颜色更是妖艳,那妖艳诡异的与周身威严的正气融杂于一身亦正亦邪,更是令旁人难以移开视线。

皇后尽量让自己冷静,将那食盒打开。食盒是特制的,盒壁很厚,能隔温保温。眼角却忍不住看向皇上,带着惊艳的目光,觉得皇上虽为男子,但其美貌也足以与女子相媲美。

夏胤修突然抬头,皇后一惊,赶忙低头,正准备端冰品的手抖了下,差点将那晶莹剔透的冰汤洒出。

但夏胤修并非抬头看皇上,而是看向那镂空瑞兽金制香炉。

两道浓淡相宜的眉微微紧了一紧,站起身来到香炉旁,伸手将那盖子掀起查看。

皇后不解,“皇上,您这是?”

夏胤修又重新盖上盖子,眼中带着沉思,“恩,馨儿辛苦了。”随口答应了句,但眼神却丝毫没落在皇后身上,而是顺着那香炉看向了桌上的茶碗。

崔澜馨虽被皇上迷得神魂颠倒,但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皇上,您面色看起来不好,快快用这冰品降降温吧,若您有任何不适,臣妾这就去唤御医,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夏胤修皱眉,伸手碰了碰自己面颊,面颊明明火热,但其上却有一层冷汗,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恩,确实炎热。”他伸手去接那冰品,饮下。

本以为有这冰品可压制一下体内燥热,但除了冰凉了那么一下,便全无用处。就不知,是因这不知名得药物,还是因头脑中不停闪过的那道倩影。

若是旁人,此时应速速就医,但夏胤修却不能。宫中任何消息都不能传出,一者为了宫中人心安定,二者是要维持皇宫固若金汤的形象,万不能被人有机可乘。

皇后身上的馨香让夏胤修身体猛的一紧,那被理智强压下的药效被这香气勾引而出,如同脱闸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崔澜馨甜笑,从怀中掏出帕子,“皇上,臣妾为您擦一下。”说着,便用帕子轻沾高大男子精致的嘴角。

又是一股女子香气,夏胤修恍了下神,当再次清醒时,已伸手拉住皇后捏着帕子的小手,柔嫩无骨。

一瞬间,面前娇羞的女子竟与那清冷女子形象融合,分不出是她,还是她。

“皇……皇上……”崔澜馨惊讶的小声惊呼,因皇上从未主动拉过她的手,或是主动做什么,心中如小兔子一般乱跳。

“来御书房送冰品,是你早早计划好的?”夏胤修面容虽潮红,但眼底却带着冰冷,直直看着崔澜馨,好像要将她看透一般。

神魂颠倒的崔澜馨脑海深处突然燃起了一种危机感,巧笑,“臣妾要是说了,您可不许笑话臣妾。”手被捏得有一些疼。

“你说。”夏胤修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带着一些危险。

崔澜馨虽然手疼,却不忍心挣脱,只要皇上这么握着她的手,哪怕是再更而是能忍的。“其实臣妾本不想来打扰皇上,但刚刚柔妃到了金阙宫,说起夏日炎热,我们乘凉但皇上却要位民辛劳,臣妾才斗胆来送冰品。若是……若是臣妾打扰皇上,下次臣妾就不来了。”好像说了什么,其实什么都没说。

夏胤修舒了口气,将手也松了一些,“恩,别轻易来御书房。”

“是。”崔澜馨的眼神很是委屈,但心中冷静得警铃大作——这其中定有阴谋!她怕是被人当刀用了!

又一股女子馨香传入夏胤修的鼻,茶喝了、冰品饮了,却没什么用处。在不能惊动御医的情况下,想快速恢复正常也许只有某件事。

“啊——”在崔澜馨的一声惊呼下,窈窕的身子已被人反身压在了御书案上。“皇上……”

“转过头去。”夏胤修低沉嘶哑道。

“是……皇上……”崔澜馨一惊,赶忙乖乖地转头过去,面对着书案。

这一刻,夏胤修已完全将身下女子想象成了某人,只有这样,心底那骚动才能平复一些,才会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御书房内,一反平日的安静肃穆,竟隐隐传出女子的婉转妙音。

……

苏涟漪出了宫,直接赶到了公主府,在她眼里,公主府是安全的。

而夏初萤得知苏涟漪不在商部,便屏退了下人,自己坐在院子中纠结沉思,很是矛盾,因与云飞扬之事。一方面不想回到从前那痛苦的日子中,另一方面则担心儿子云熙瞳长大了怎么办。

她生在宫中、长在京中贵族圈,比谁都了解这势力现实的圈子,没人会体谅别人的愁苦,只会在其最无防备之时背后狠狠捅上一刀,能不踢落水狗便已算是好人。

在这么个与淳朴善良丝毫不沾边的圈子中,熙瞳长大后怎么办?要经受多少蜚议?经受多少白眼?以后娶妻怎么办?出身好的人家会不会让嫡女嫁来?

坐在院中树荫下,夏初萤觉得自己瞬间白了头,儿子走路还不稳,她已经开始操心起了婚事。不是杞人忧天,又是什么?

有下人前来通禀,涟漪郡主到。

初萤惊喜,正盼着,没想到她竟来了。

没一会的时间,苏涟漪急匆匆的入内,还没等初萤开始吐苦水,她先是开了口,“初萤,你可认识可靠的大夫?”

初萤一愣,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烦心事中,没注意到涟漪的脸色,而如今一看生生吓了一跳。只见涟漪双眉皱紧好像很痛苦的模样,双颊潮红,光滑的皮肤在阳光的映射下竟闪亮,是汗水。

“涟漪你病了?难道是中暑?”说着便伸手去碰苏涟漪的面颊,入手却是一片冰火两重天。这不是中暑,若是中暑,除了冷汗外,面颊也是凉的,但苏涟漪的面颊却热得烫人。

涟漪长长舒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中了药吧,春药。”

初萤大吃一惊,将院中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亲自扶着涟漪入了屋,又命人去唤大夫。

“春药?刚刚你不是入了宫吗?怎么在宫中中春药?你去了哪里?”初萤一边倒着凉茶,一边焦急的问。一般中了药物都要大量喝水,加速新陈代谢,稀释体内药量,这个方法是从前与涟漪学的,却没想到有一日能用上。

涟漪惊讶为何自己的去向初萤知晓,但现在不是问这种鸡毛蒜皮小事的时候。“我去御书房与皇上汇报公务,却不知怎么中了这种东西,我没……喝一滴水,想来是那燃香。”

“御书房?皇兄?”初萤更是吓了一跳,“皇兄想对你……”

“不是皇上。”涟漪喝完凉茶,那冰凉的茶水顺着食道到尾部,而后仿佛钻入了毛细血管到了身体各个部位一般,引起一片舒适。“皇上也中了那药,何况……若是皇上真想挑明了,即便是没有药,我也出不来皇宫。”毕竟这封建社会皇权至上。

“那会是谁?”初萤一头乱麻,没有头绪。“涟漪你在宫中得罪了谁?不对啊,若是得罪,这种报复手段也太诡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涟漪闭上眼,挣扎地到床上,当倒下时,最后绷着的一股劲彻底卸掉,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初萤也逐渐冷静下来,“你是说,有人想陷害你与皇上,借刀杀人?”

涟漪休息片刻,缓缓睁开眼,看着初萤床帐顶那鸳鸯戏水的刺绣,“害我的方式有两个:其一,让皇上误以为这春药是我下的,想趁机勾引皇上,爬上龙床,而后引起皇上反感,此嫌疑人多半是朝中臣子。其二,下春药后被人捉奸在场,因捉奸人的恨意,借捉奸人之手对付我,此嫌疑人定然是后宫妃子。”

初萤了然,“这个好办,我立即派人入宫打听下,你出宫后,又有何人去了御书房,结果便出来了。”

涟漪点了点头,“恩,虽一切都是猜测,但死马当活马医,一切就拜托你了。”

正在这时,大夫来了。

京中名门大户都有关系密切的大夫,这些大夫收了大户好处后,用心为其家族服务,更是为其保密,就如同现代的家庭医生。

来的大夫是名老者,头发胡须花白,身材消瘦,双目锐利,一看就不是庸医。

初萤命丫鬟入内将涟漪扶上了床躺好,让大夫入内为其诊治,而自己则是吩咐了亲信,立刻入宫,明面是为太后送去一点小点心小礼物,暗着其实是打探到底何人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伺候的宫人自然不会随意吐露消息,但若是有人去,御书房周围定会有人见到,答案自会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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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断更了,今天三千,实在没脸了…。要不然妹子们就养文吧。

最近状态还是无法恢复,加之事情太多,过几天有作者朋友来丫头城市做客,要招待一周,估计字数也不会太多。

最迟下个月一定恢复万更,如果恢复,会在标题上注明。

妹子们养文吧,丫头对不住你们。

197,惹我必还

大夫姓冯,京城名医,医术高明且人品好,口碑也极好,为京中多家名门大户诊治。

冯大夫为苏涟漪诊完脉,夏初萤道,“冯大夫,什么病?”

面部潮红的苏涟漪也扭过头看去,双眼一片清冷,几乎已猜出,如今听冯大夫的诊断也只是为判断自己的推测。

冯大夫自然知晓这床上女子便是金玉公主的金兰姐妹,更是商部商部涟漪郡主。“回公主,是一种催情药。”他对涟漪郡主中药原因的好奇只是一闪而过,而后便打消了探知的**,毕竟这些京中大户哪一家没有些秘密?

夏初萤一下子就怒了,虽未说话,但娇媚的面容隐露狰狞。

“公主莫急,老夫开一幅药,郡主服下两剂便可痊愈。这催情药效虽猛,但药性却温,不会伤害身体。”冯大夫道。

涟漪却比刚刚更冷静,“这位大夫,您可知这药的名字,在何处可以购买?”虽声音略微颤抖,但沉静得让人安心。

“回郡主,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此药。惯常春药效猛性烈,对人身体多少都有影响,可以说是害人之药,但此药虽可催情,但郡主的脉象却十分平稳,可见,制作此药的药师手法极为高妙,可谓高人。”冯大夫说着,一双沉稳的老眼突然带了笑意,有着略微崇拜的眼神,“若是可以,老夫真想见见这位高人。”

涟漪失笑,心中想说——这位老先生您先别搞个人崇拜好吗?我这还难受着呢。

冯大夫开了药后,便告辞离开。

涟漪又猛灌了凉茶冰品,身上舒适了许多。

初萤坐在床沿陪着,突然笑了,“我觉得其实不用找大夫这么麻烦,最好的良药是骠骑将军才是。”

涟漪白了她一眼,“飞峋不傻,我状况如何他能感觉出,难道让他知道我去了一趟御书房就中了春药?事情未查实之前,万万不能节外生枝。”

初萤叹了口气,“觉得你很怪。”

“怪?什么怪?”涟漪喝完冰品,递了过去,直接将高高在上的金玉公主当丫鬟使,还使得十分自然。

初萤也丝毫没觉得自己在伺候人,接过了空碗起身放到了桌上。“别人家都是男子保护女子,但在我眼中,你却一直保护着飞峋,飞峋认识你真是上辈子积德。”

涟漪一挑眉,“别说你有这种看法,如今满朝文武或是京中百姓都觉得,骠骑将军惧内,认为我们将军府女强男弱,我将飞峋狠狠压制了下。”

初萤笑道,“飞峋是个好性子,竟然不在乎。”

涟漪坐起身来,不在躺着,试图让自己清醒,“那只是外界看起来的表象而已,我和飞峋是互相扶持罢,再说,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都不同,不能用一种标准衡量每一个家庭。”

初萤闻此,若有所思,垂下了眼。

涟漪敏锐发现初萤的心思,“怎么了?”

初萤的眉头狠狠紧了下,心中告诉自己不应该用这种小事烦涟漪,涟漪已够疲惫不堪,但还是忍不住说,“我……我……”

涟漪能将初萤的心思猜的**不离十,“若是好姐妹,不许隐瞒我。”警告了下。

初萤苦笑着看她,“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是……”说着,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疼了下,“你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若我吃了回头草,是不是……不妥?”

涟漪瞬间明了初萤想说什么,看着初萤内心交战,笑了一下,“笨蛋,因为我一句话,所以你现在犹豫不决?”

“不仅是你的话,而是……我自己的矛盾。”她有种预感,若真回去,就会回到原本的日子,她也会回到从前的人生,变回从前的夏初萤。

涟漪将初萤拉到身边坐好,直视她的双眼,“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只是一种理想状况。还记得我从前给你讲的,一个现代、文明、理想的社会吗?一个一夫一妻的社会?”

“恩。”初萤点了点头,涟漪口中所描绘的世界,是她所向往的,梦想中的世界。

“即便是在那个世界里,也有很多夫妻二人因性格不合,为了孩子,牵强的走到最后。有些理论是适用于理想世界,若真牵扯到现实,便无法适用。”她也曾为初萤想过和离,但熙瞳怎么办?初萤虽是公主,但公主和离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英雄,但作为好朋友、好姐妹,她不忍心让初萤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苏涟漪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夏初萤的痛楚,对云飞扬的感情也许会有,但分开了近两年,也淡了许多。如今云熙瞳才是她的全部。

初萤长长舒了口气,而后苦笑,“其实若不是碰见了你,也许我会开心的过下去,苦中作乐,就如同宫中所有妃嫔一般,但……”

涟漪垂下眼,“其实,是我害了你。”为古人带去现代人思想却无法实现,求而不得最痛苦。

初萤突然如同使然,“涟漪,我不是好马,你会不会对我失望?”目光复杂,有羞愧有自责,也有一种自我瞧不起的感觉。

涟漪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不会,我会崇拜你,你是伟大的,为了孩子你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母爱伟大,夏初萤你更伟大。”

初萤突然委屈,身子前倾,拥住了涟漪,“谢谢你的理解,只要你不会瞧不起我就好。”

涟漪伸手揽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表示安慰,“但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做此决定?”此事不是一天半天,定然有导火索。

初萤叹气,“什么都瞒不住你。”而后从她怀中挣脱出来,“这几日皇兄将他召入宫中,询问他是否愿意到东邬城做驻守将领,就如同当年的云元帅一般。”

涟漪了然,想来经过两名叛王之事,皇上不再相信这些皇族亲人。说来也是,古人奴役思想严重,一般官员臣子若想叛变需鼓起天大的勇气和决心,但皇族人却不然,他们自小便享受权利,又以皇族人自居,从来都认为自己与皇上血缘身价无二,更易叛变。

“确实,金鹏将军若真去了东邬城,那你们二人更是尴尬,问题更是不可调和。”涟漪道。

“是,所以此时需做抉择,要么彻底分开,要么……”初萤犹豫。

正说着,门外有丫鬟恭敬声道,“禀公主,清热解毒汤药已熬好。”

丫鬟的话打断了初萤,后者如同逃也似的迅速结束了谈话,“进来吧。”命令道。

丫鬟入,将汤药端来,而后涟漪服下。

服下药后,涟漪刚想继续刚刚的话题,又有丫鬟从外入内,见那丫鬟标致的面庞上带着一层细汗,略喘,发髻也稍显凌乱,可见是奔跑而来,涟漪多少能猜到因为何事。

果然,那丫鬟入内,为两人见礼后道,“禀公主,刚刚奴婢已入宫打探清楚,郡主从御书房出来后,皇后娘娘去了。”

夏初萤和苏涟漪两人相视一看,必须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而后苏涟漪道,“皇后入内大概多长时间。”

那丫鬟回道,“回公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皇后离开时的表情如何?”初萤又问。

那丫鬟答,“回公主,据在坤申广场打扫的太监说,皇后表情平静,不喜不怒。”

涟漪的眉忍不住凝住,若有所思。

而后初萤又询问了丫鬟一些问题,包括太后的情况等等,丫鬟一一回答后,恭敬出了房门,房内又重新留下两人。

“涟漪,你怎么看?”初萤道。

苏涟漪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回答,语调沉重十分,“看来,是第二种可能,那人下药希望我与皇上发生什么,而后被皇后捉奸。此结果只有两个,一是皇上强冒风波将我留在宫中,我成为众矢之的,别说后宫后妃们想弄死我,满朝文武也不会放过我。二是,”涟漪顿了下,牙齿咬得紧,“二是希望皇后发现什么猫腻,与我为敌,借皇后的手对付我。”

初萤又不解,“为何那人觉得皇兄与你中了药就一定发生什么?刚刚冯大夫说,此药虽效猛但性温,不会控制人的行为,若是发现中了药,也不会……”说到这,初萤愣了下,她是聪明人,不是未涉世的无知少女。

涟漪看出初萤发现了什么,苦笑着解释,“不许胡思乱想,我没背叛飞峋,是皇上曾经……表达过……呃……”不知如何说,难道说从前在御书房,皇上曾引诱过她?因为那次引诱,她吓得再也不敢轻易单独去御书房?

夏初萤惊讶得瞠目结舌,“皇……皇兄……他……他……!?”

涟漪无奈地点了点头,“恩,曾经暗示过。”实在不忍心毁灭初萤心中好兄长的印象,善意的隐瞒了一些。

初萤缓了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不过想想也是,这天下最优秀的女子都应属于皇兄,像涟漪这样杰出的女子,皇兄动心也是正常。”

涟漪哭笑不得,真是什么歪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应该就是那一次,被那人发现了,如今想陷害我吧。”

“是谁?”初萤问,“会是户部刘尚书吗?但自从你放话说敢打飞峋主意者,你与其不共戴天后,刘尚书已明里暗里表示放弃这婚事。”

“这个我也不知,但与我树敌的除了刘家外,实在无人明面树敌了,能设下这个圈套者,不仅自身要有强大势力,更要对我恨之入骨,那些没明面树敌之人也许会看不惯我,却不会费尽周折冒着极大风险如此陷害。”说到这,涟漪叹气,“时辰不早了,如今这药已解了大半,我体温也降下来了。今日我不陪熙瞳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初萤也不纠缠,刚刚涟漪被那诡异的药折腾了许久,估计也是累了,“好,我派人送你回去,回头我们见面详聊。”

两人分开,这一次涟漪未拒绝初萤好意,便在公主府两名大丫鬟陪伴下回了将军府。

……

另一边。

金阙宫。皇后的寝宫。

皇后崔澜馨可以说是自新帝登基后,第一个白日受宠的后妃,也是鸾国历朝历代第一位在御书房中承恩的后妃,虽此行为低俗,但作为以受宠为荣的女子,这又是天大的荣幸。

但崔澜馨非但不高兴,反倒是恨得咬牙切齿。

伺候崔澜馨的宫女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们不知在御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但自从皇后出了御书房门,便是一种愤怒隐恨的表情。

当然,皇后不会对外人表露,从御书房到金阙宫一路在轿撵之上,面容平淡还带着一丝笑意,但这些时刻伺候在其身侧之人都知晓,皇后很生气。

崔澜馨不砸东西,自从回了房间便静坐在椅子上,袖口下的双拳捏紧。

她恨!第一次这么恨一个女人!

虽然皇上不太好女色,但对后宫雨露均沾,更是对她相敬如宾,让她恨不起后宫的某一女人,但……

刚刚在皇上最动情的瞬间,竟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名字……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明明是一场欢爱之事,为何让她觉得无比屈辱?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被皇上反身压在御书案上,她刚回头,却被皇上要求不得回头。为何不得回头?

崔澜馨想到这,只觉得一股怒气无处发,将身侧茶几上的茶碗狠狠扫落在地,进贡上号的青瓷茶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碎了一地,茗香弥漫在室内。

她不回头,只给皇上一个背影,被其当成一个替身,在皇上脑海中的她不是崔澜馨,而是另一个女人,所以在动情之时才喊出另一女人的名字——苏涟漪!

她第一次如此恨一个女人,天大地大,她与苏涟漪不共戴天,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

夜晚到来,涟漪独自用过晚膳后,便在书房中挑灯批阅一堆文件,这些文件已被扔至很久,而起草送达这些文件的主人若知晓苏涟漪如今终于肯开始看这些文件,非感激涕零到跪地向西方京城方向磕头一百不可。

这些文件有妆品厂的,有制铁厂的,也有一些是苏家酒厂的。

针对每一个问题、每一份文件,涟漪都做了具体批示,就如同皇上批阅奏折一般,在其下写上建议意见和未来方向。

书房四周点着艾草,即便是开着窗子也鲜少蚊虫飞入。一阵夹杂植物清香的晚风吹过,入了敞开的窗子,吹散了屋内的热意,也分了苏涟漪的心。

她长叹一口气,放下了笔,看向屋外。

是谁下药,查这件事不难。公主府的冯大夫是京城名医,见多识广,就连冯大夫都没见过的药,说明其珍贵程度。越是如此珍贵难得的药物,越是一条明显的线索。

她已派人去追查这药物是什么,是何人研制、从哪流出,流向哪里。只要顺藤摸瓜,定能找到下药之人。

若是找到怎么办?

涟漪自认还算善良,从不会主动害人,但却也不是被人打了左脸又将右脸送上的圣母天使。有些人,越是对其心软便越是被其骚扰,对方不会以为她不会报复,反以为她没能力报复。

永远挂着微笑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是苏涟漪自认第一次燃起仇恨心理的一件事,哪怕是从前被害险些被强暴也没有如今的仇恨。

人的心理很诡异,当初身为一无所有的村姑时并未如此仇恨,但如今有了地位和名誉,仇恨之心暴涨,难道因为所谓的身价?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若抓到是何人如此陷害,她绝不会手软,定要他家破人亡!

牵连无辜?那就牵连无辜罢!善人被人欺,恶人被人惧,而她苏涟漪也不想再做什么瞻前顾后的善人了。

啪的一声,苏涟漪惊讶地低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将一根笔生生掰断,再一抬头,顺着窗子看见云飞峋正从院外归来,风尘仆仆。

涟漪赶忙调整了下情绪,将刚刚那诡异笑容生生掩了回去,换上平日里温柔的笑容——她不想被飞峋发现,也不想让飞峋操心。在她心中,飞峋是这世界上难得的一片净土,一个未受污染的好人。

她很珍惜他,爱护他,守护他。

“你回来了?”涟漪如同蝴蝶一般出门迎接,如同其他普通人家贤惠的妻子无二。

云飞峋抬头看见自己想念一天的人,平日里面无表情的面庞生生挤出笑容温暖,“恩。”

将云飞峋迎入房间,赶忙伺候着自己夫君换下官袍,“为什么心事重重?”随意问着。

飞峋叹气后,长臂一探,将其搂在怀中,“舍不得你。”

涟漪不解,“舍不得?”

飞峋点头,“事情有变,为配合地方政务,巡视三营的时间提前,明日清晨便出发。要分开月余,我舍不得你。”搂着她,将脸埋入她的衣间,眼神疲惫。

涟漪笑着安慰,“出差嘛,小别胜新婚,几日之后就相见了。”虽如此安慰,但心中却总有一种感觉,飞峋这巡营,不会那么简单。

198,叶词出事

清早,云府。

今日无早朝,又未到去商部的时辰,苏涟漪未着官袍,只穿着一身浅绿轻纱长裙,朝阳照在上好轻纱衣裙上折射淡雅光线,将其窈窕身材尽显。

苏涟漪是送即将出差夫君云飞峋,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习惯了日日相见夜夜守候,分开了还是不舍。

周围丫鬟家丁们围了一圈,在旁伺候,有些年纪大的嬷嬷或一些多愁善感的丫鬟还偷偷摸了眼泪,替涟漪郡主伤心,为涟漪郡主难过。

其实她们完全是多此一举,苏涟漪不同于古代女子一般,沉浸在封闭的宅院之中,对于她来说,丈夫出差是很正常之事,今日也许是云飞峋出差,明日搞不好就是她出差。

与苏涟漪盈盈微笑相比,云飞峋却显得十分动容。眼中满满的不舍。

“涟漪,这几日我在不京中,照顾好自己。”深邃的眼盯着面前深爱的女子,眼底的复杂旁人根本发现不得。这是他第一次惧怕任务,从前出使任务多次,即便是单枪匹马独闯轩国都没怕过。

任务自然带着危险,即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很正常之事。他从前是不怕的,因做的一切都未了云家,他不在,还有兄长尽孝道。但如今却不是,他若是有什么意外,涟漪怎么办。

涟漪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倒是你,在外一定要照顾自己,若是水土不服或头疼脑热,要第一时间吃药,药品都放在你包裹里了,还有,若是工作忙也要记得吃饭,不许饿肚子。”

一旁的丫鬟下人们暗暗惊讶两人的相处模式,别人家主母都对家主十分尊敬崇拜,甚至有一些讨好之感,但云府的主母涟漪郡主对家主骠骑将军,却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

好像是哄孩子……

没错,就是一种哄孩子之感。虽听说将军比郡主年纪要大上一些,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郡主在照料将军,甚至整个府宅的支柱是郡主。

下人们的直觉惊人相似,有些更是面面相觑交换眼神达到了共识——云府果然就如同外界传闻的那般,女强男弱,唉……

不过强势如郡主,即便家主不是将军换了别人,也会被其压了气势,只不过将军平日沉默寡言更是明显罢了。

依依惜别的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后,云飞峋便上了马,与随从赵青两人两骑向猛虎营而去,集结部众,从猛虎营出发出京。

随着两人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头不见,苏涟漪这才缓缓收回了眼神,将那柔和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双眉微微紧了下——为何她总有种预感,飞峋心情很沉重?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舍不得罢,冷静如她自然能看出,两人在一起,飞峋对她的感情深过她对飞峋的感情。飞峋也许是喜欢她,但她对飞峋除了一些喜欢,更是一种依恋和在特定状况下结识后的独特情节罢。

苏涟漪一转身,正好看到一群下人们面面相觑的交换眼神,下人们见被抓了个正着,赶忙慌张低下头。

涟漪看着众人惊慌的神态,多少能猜到他们想着什么,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管不着。想着,嘴角又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入府换衣服,准备去商部上班了。

……

几日后,商部,苏涟漪办公室。

有人敲门而入,“禀郡主,您吩咐下官打听的事,打听到了。”

正在批阅文件的苏涟漪抬头,“进来,说吧。”

那人是商部一名中层官员,入内简单见礼而后道,“回郡主,不知您是否听过药神徐家,其几百年定居无炩谷,以药材医术闻名于世,名震列国。其药千金难买,而天下奇药神药,大半都出自药神徐家。”

涟漪点了点头,“听过,你是说,最近药神徐家推出了春药?”徐家之名她自然听说,从前在岳望县研习古医书时,无论哪一本都要提上徐家一二,就好像是现代医术无论中医西医都是不是提起《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一般。

那人又道,“这个……下官无能,即便是下官捻转多人也没能打听出这一次徐家出的是什么药,只知最近几日徐家推出了两种药,无人见识过。”

涟漪放下手中笔,靠在椅背上,细细思索。“这药京中名医都未耳闻,看来搞不好便是新药,其效烈性温,又与徐家一向悬壶济世的风格相似,也许正是徐家的药。”自言自语。

那名帮忙打听的官员站在原地未语。

涟漪幽幽叹气,“辛苦你了,你先去忙吧,若有其他消息第一时间来告知我。”

“是郡主,那下官告退。”说完,那人又恭敬行礼,出了苏涟漪的办公室。

那人离开之际,已有人拿着文件在门外守候。

思索中的苏涟漪一抬头,正好与那门外等候之人看了个对眼,微微一笑,“李公子。”虽两人身份上已变动,但从前的习惯使然,还是称呼李玉堂为李公子。

李玉堂点了点头。“郡主,这是您要的交易细目。”不知从何时开始,李玉堂已改了称呼。

苏涟漪接过了文件,随意翻看了一下,李玉堂却想起刚刚在门外隐约听到的一些词语,眼中闪过沉思。“郡主,您刚刚命张官员打听的是何事?”隐约听到了药神徐家,难道涟漪发现了上回那药?

上回?自然是右侍郎叶轩对苏涟漪下的催眠药,虽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但作为知情人,总有种为虎作伥之感,心虚。

虽然李家为商家走南闯北,但苏涟漪却没对李玉堂抱有什么期望,“我听人说,这世上有一种催情药,无色无味,可散发在空气中,虽效烈但性温,我很好奇这是何药。”

李玉堂的眼底,忍不住闪了一下,“郡主要这药,做什么?”

苏涟漪很是尴尬,是啊,要用什么理由?李玉堂和刚刚那官员不同,她对官员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也不容其多问。但李玉堂却不是,两人虽是上下级却又是朋友,李玉堂问起,她无法回避。

“咳咳。”涟漪尴尬地干咳两下,开始找理由。难道说为了治病?不行,若被人误解飞峋不行,怎么办?难道说她找那药想去勾引谁谁谁?不行,她的一世英名。无论是何借口,最不能说的便是实情——她中过此药。

她在李玉堂面前中过普通春药,在御书房中了高级春药,她苏涟漪难道就是个软柿子,天天中春药玩?

“那个……”涟漪的脸红了一下,眼神更是尴尬,声音压低了一些。“李公子,你能不能帮我保密?”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刚刚是李玉堂立在桌案前,苏涟漪坐在书案后,两人是明显工作关系。但如今,苏涟漪站起,便无形中放下了上级的架子,两人的关系融洽了许多,有种朋友之感。

李玉堂本来用理智压抑平静的心,随着苏涟漪的逼近,开始起波澜,但又无法逃避。“郡主放心,下官是何样人,您知晓。”难道是……将军不行?

当这一可笑想法突出脑海时,更为怪异之感瞬间传遍全身。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默默守候的深爱之人受到伤害,自己想冲去呵护一般。

苏涟漪最终一咬牙,“是……我大哥不行。”心中默哀,苏皓,对不住了,为了大业……委屈你了。

李玉堂一愣,涟漪的大哥?苏皓?脑海中忍不住闪现苏皓的形象。

他对苏皓的印象极好,身材修长魁梧,皮肤黝黑,为人老实勤快,又极讲信誉。但怎么想苏皓都体格健壮,怎么会……不行?

当艰难迈出第一步后,而后的第二步到第一百步就容易了。涟漪语气轻松了一些。“是这样,你也知晓,我兄嫂和离后,大哥一直单身,可能是受了打击,就……那个……那个了。前几日收到的家书中,三弟苏白隐晦的让我帮忙在京城找药,又不能明着告诉大哥。而之前我隐约听说,有一种药无色无味,效烈性温,对身体无害,所以我想着弄到这药,给三弟送过去。”越变越离谱,心中对这世便宜大哥道歉一百次。

李玉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确实有这药。”

“你知道?”涟漪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那官员打听了几日都没打听来的消息,李玉堂竟然知晓?

“是,无炩谷药神徐家最近十几日前新研制了两种药,一种是催眠之药一种是催情之药,两者都是无色无味极难被人发觉,而徐家的药对人无害,可医病。”李玉堂道。

苏涟漪官袍袖口下的手狠狠捏了拳,找到了就好办,只要顺藤摸瓜,不信找不到那下药之人,无论是谁,哪怕是天皇老子,这一次她苏涟漪也不会忍气吞声。

拳头捏得紧,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甜,“那李公子可知,那何处可以买到此药?”要找到经销商。

李玉堂拧眉,“徐家的药有个特点,在未确定具体疗效之前不会命名,在命名之前不会出售,所以这药还买不到。”

涟漪暗暗挑眉,买不到?更好。这样线索更是清晰明了,因为没公开售卖,能真正拿到药的人便如凤毛麟角,她好像离那凶手又进一步。

想着,一幅愁容,“李公子,那你可知如何能得到这药?最近爹已开始为大哥物色女子择日成亲,毕竟大哥年纪已大,不能单身下去,这药……我急啊。”有了一两次谎,这第三次早已习惯成自然,好像是真事一般。

李玉堂犹豫了下,最终默默叹了气,“抱歉,下官爱莫能助。”他不想告诉苏涟漪,右侍郎叶轩有这药,叶轩那人心思不正,他不希望两人有什么瓜葛来往。

苏涟漪忍不住懊恼,走回自己桌案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李玉堂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隐忍的苏涟漪有如此过激的行为,难道苏涟漪真的很急?“涟漪,那药对你很重要吗?”

若是面前之人不是苏涟漪而是外人,也许李玉堂会冷静思索这诡异行为,但关心则乱,在苏涟漪身上,李玉堂一切冷静都化为泡影。

苏涟漪一看有戏,立刻转过身将那愤怒掩饰得干干净净,面上只有楚楚可怜。“是啊,李公子,我们苏家的情况外人不了解,你能不了解?当时我不懂事,我爹和弟弟也如此,我们苏家只能靠大哥操劳,也许正是如此,大哥因压力太大才……患了如此难以启齿之症。大哥在我心中的地位就与父亲一般,所以这药,我说什么也要得到。”

李玉堂的眉微微动了动,十分矛盾。

苏涟漪就知李玉堂有线索,难道这药剂保密?“李公子,若你不知就算了,我已派几人去打听,实在不行,我这几日便亲自去一趟无炩谷拜访徐家人。”

李玉堂终于叹了气,心中不舍。“无炩谷在鸾国西部边境,离京城路途遥远,而要入无炩谷便必须翻越无炩山脉,山势陡峭又常年有毒霾之气,郡主还是打消念头吧。至于那药……我知晓有人能得到。”

“谁?”苏涟漪惊喜,赶忙问。

李玉堂挣扎了下,“右侍郎。”

苏涟漪拧眉,叶轩有这药?这世界真是小,“右侍郎在哪?我要见他。”

“今日右侍郎外出不在商部,若您不急,明日再问不迟。”李玉堂道。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此事,她一刻也等不了。先不说那愤恨,那人能害她第一次就能害她第二次,她不允许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右侍郎今日去哪了?”

李玉堂神色有些尴尬,犹豫着不知如何说。

“怎么,有什么为难?”涟漪不解。

李玉堂叹气,“郡主,这一次听我的罢,明日清晨你便能见到右侍郎,又何必急于一时?”

李玉堂越是这么说,苏涟漪便越觉得其中有事,因对其的了解。李玉堂如此三番的阻挠,绝不是因他与叶轩的交情,想来此事与她有着不小关联。

“李公子,告诉我吧,到底何事?早晨还见右侍郎,下午并未与我告假便离开商部,作为商部尚书,我有权知道他的去向。”这是明显的旷工。

李玉堂见苏涟漪追问,无奈只能又长长叹息,不免认为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一个时辰前,叶家管家亲自到商部来找二少爷叶轩,因叶家出了急事。叶轩那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接触苏涟漪的机会,但这一次出外,只因这家事是关于叶词的。

自从苏涟漪大婚,叶词便流连醉梦楼,与那天价花魁日日厮混。京中鲜少有人见过那花魁,只因其身价太高,传闻那花魁才貌双绝,竟将叶词吸引了去。

花魁身价虽高,但叶家钱财也是富可敌国,作为曾经的商界神童的叶词自也有巨额财产,一掷千金不在话下。叶家人自不希望嫡三公子日日流连青楼,软硬兼施却无法阻止。

“李公子,请告诉我。”苏涟漪追问,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这件事,百分百与她有关,到底事何事?

李玉堂第三次叹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一个时辰前,叶家有人来找右侍郎急急处理家事。”他不懂,当时叶词对苏涟漪如此迷恋,为何突然间消声灭迹?难道心死?呵呵,心死之人又何尝只有叶词一人?只不过叶词选择逃避,他李玉堂则……

“什么家事?李公子你别吊我胃口了,能否一次说完?”苏涟漪鲜少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

李玉堂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叶词真的迷上了花魁?他是不信的!若真喜欢一个女人,为何天天在青楼中而不直接为花魁赎身?以叶家的钱财和势力,别说赎身,即便是买下那青楼也不在话下。

——叶词他,是在逃避罢,那种心情,他可以理解。

“叶词日日流连青楼,无论何人无法劝阻,刚刚更是在醉梦楼中突发失心疯,叶家家主不在京城,所以叶家主母便遣人急唤右侍郎去处理。”

苏涟漪大吃一惊,“叶词出事了?失心疯?”

李玉堂点头,也是有一些担忧。他曾经那么痛恨对他一句一讥的叶词,但如今却怜悯他,就如同怜悯自己一般。

涟漪二话不说,转身便要入休息室。“你陪我去看看,我换件衣服,你也换一件,我不想我们穿着官袍出现在青楼。”说完,便转身入了休息室,磅的一下关了房门。

李玉堂看着那门,竟情不自禁的想——苏涟漪,你在关心叶词吗?那你是否也关心我?

199,醉梦中见到你

酉时,下午临近傍晚,最是闷热,天空半亮半暗,带了一些暧昧。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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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为京城,但到底还是古代,夜生活不发达,还没到夜晚,一些商户便纷纷落板关业,只留一些酒楼等娱乐场所。与这些关业的商户相反,另一行业却姗姗开始一日中的营业——青楼。

京城城大人多,烟花柳巷自然也多,一条街装自然无法装下,足足有五条街之多,此地被称作五柳。

五柳中有几家尤其大的青楼,醉梦楼便是其一。每家青楼都有头牌,视青楼大小定头牌多寡,而醉梦楼便是五柳几大青楼其中之一,有六名头牌,皆以梦为名。

一辆低调的驿站马车势入五柳,在富丽堂皇的醉梦楼前挺稳,与周围那些豪华马车形成反差,连醉梦楼门前专门拉客的龟公都没多做理睬,想来这坐驿站马车前来之人也没什么前,最多是到大厅随便喝喝酒过过眼瘾便罢,毕竟这醉梦楼的消费不低。

驿站马车帘子聊天,一白衣男子下了马车。

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气如谪仙,浑身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仙气,与这红尘格格不入。

在二楼对下抛媚眼娇声招呼客人的盛装女子们都看直了眼,眼巴巴地看着这名俊美出尘的男子,震惊从前未看过如此男子,与他相比,更是显出自身的污秽。

一旁青楼的女子都眼红,这男子怎么就去了醉仙楼,若是来她们楼,别说免费,就是倒掏钱也是愿意的。

李玉堂面容虽未变,但眉头却忍不住拧紧,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女子们顶着,心情烦躁。但无奈,他是陪苏涟漪来的,即便再心烦,也只能忍下。

他先下了马车,而后回身接后下车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材窈窕高挑,水蓝色轻纱衣裙不招摇,一举一动也中规中矩,就连那发髻也是十分老气,硬生生将妙龄女子打扮得老成许多。但,她周身沉稳优雅的气质却不是能装出,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高贵之气。

青楼女子们鲜少出青楼,自然无人知晓这女子正是名满京城的涟漪郡主,而苏涟漪也鲜少到京城招摇,能认出她了,都是有官衔不低,平日里有往来的官员,那普通小官都没资格见她一面。

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周围路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一白一蓝两人身上,两人一个出尘一个高贵,生生将这纸醉金迷的五柳显得龌龊轻浮。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两人是谁?这女子是谁?看打扮是已婚之人吧,难道来抓相公的?那她身边那俊美出尘的男子又是谁,是何关系?

李玉堂站在马车下,驿站马车自然比不了商部马车或私家马车,台阶太高而车凳又太低,他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接,但如此众目睽睽,又不符礼仪。

苏涟漪蹭地一下跳了下来,身手矫捷又不显狼狈,没发现李玉堂面色的尴尬,自顾自地抬头打量这醉梦楼。

她为什么跑来?自然不是想与叶词藕断丝连,而是以一名医者的身份。

鸾国医疗水平落后,很多病无法解释最终被定位失心疯。失心疯便是精神病,精神病种类繁多,处理起来必须查清病因分清种类才能得以医治。

但在青楼花天酒地得精神病?这个不太可能,会不会是其他病症?会不会是中毒?就好像她之前中的药神徐家还未命名的催情药一般?

苏涟漪做梦想不到,药神徐家的未命名的两种药,她都试过了。

两人离得近了,苏涟漪惊讶的发现,醉梦楼的女子和龟公看她的眼神都掺杂了一些惊讶,虽这惊讶隐藏在眼底深处,但她观察素来敏锐,自然能发现。

“怎么了?”李玉堂轻声问。

“没什么。”苏涟漪淡淡笑了笑,而后转头去看其他青楼之人看她的眼神,发现无异样。看来只有醉梦楼的人看她眼神不一样,但为何不一样?

老鸨前来,眼中惊讶一闪而逝,其见多识广手段圆滑,自然不会喜形于色。这女子来青楼不外乎就那么几种可能,无论哪种可能都不能硬来——天子脚下,谁知道来的人有什么背景?何况这两人气度不凡,非富即贵。

“两位贵客是来醉梦楼的吧?快快请进,小青小红快招呼两位贵客。”

一股浓烈胭脂水粉味儿让李玉堂的眉头?更紧,苏涟漪则是神色未变,两步到老鸨面前,压低了声音,“请问叶词可在醉梦楼?”

老鸨一愣,“姑娘,您……”

苏涟漪没等老鸨说话,又快速道,“别声张,我是鸾国正三品官员,商部尚书苏涟漪,与叶三公子算是旧识,听说叶三公子身体不适特来看看,速度带路。”

老鸨面色大变,这人竟是传闻中的涟漪郡主?但对方虽是郡主,也不是说来就来、说闯就闯的,“涟漪郡……”

“主”字还未说出,苏涟漪又道,“叶三公子若真出事,即便是醉梦楼东家可保下醉梦楼,却未必能保得下你,若想安稳活着就别废话,带路。”说着,一反刚刚那温和从容,清冷的双眼射出两道犀利的视线,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刺入老鸨。

老鸨惊讶,自己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但这女子周身散发出的压力却从未碰过。涟漪郡主未摆官威,但其气势却不容人抗拒。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郡……郡主这边请。”说着,便恭敬为其让路。

苏涟漪瞬时收回犀利的眼神,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清冷优雅,对老鸨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大步入了青楼,目不斜视。

因苏涟漪的声音不大,周围吵闹,别说众人,就连一旁的李玉堂也未听清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只跟着涟漪入了去。

周围人默默让出了一条路,心中纳闷,老鸨怎么面色不好,又对这女子如此尊敬,甚至有一些……惧怕的成分?这女子是谁?

此时此刻,叶轩正唤了家丁准备绑了叶词走,但叶词身手了得,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丁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叶轩不善武力,也无法与之抗衡,便只能等下一批家丁来。

既制服弟弟,又不伤害弟弟,也是难事一件。

步伐从容的苏涟漪跟着老鸨顺着楼梯上了三楼,在三楼深处一件精致奢华的房间,聚集了不少人,而一身便装的叶轩则是捂着脸站在一旁。

到了三楼,苏涟漪更是惊讶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很怪,十分怪,特别怪。为什么怪?

她也是越来越不解,一头雾水。

叶轩一回头看见苏涟漪,愣了下,赶忙快步赶来。“郡主,您怎么来了?”不小心放下捂着面颊的手,只见一片红肿,想来是刚刚撕扯间被叶词误伤。

“叶词怎么样了?”涟漪问,又看到叶轩的脸,忍不住追问了句,“你没事吧?受伤了?”

叶轩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眉目间带着一种异色,面容更是俊美。“谢谢郡主关心,我没事,”被苏涟漪这么关心一句,他发现这一下挨得值了。“叶词他不是失心疯,是醉了,正闹腾着呢。”

涟漪点头,“准备醒酒药了吗?我去看看。”

李玉堂立刻拉住涟漪的手臂,因太过着急并未多想,但真正拉住,又觉不妥,赶忙放开。“别去,叶词武力超人,从前我与他切磋过,还是我去吧。”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道。“一起去吧。”

叶轩见两人前去,也跟了过去,而周围醉梦楼专门在这头牌房间伺候的下人们回头看见前来的苏涟漪,都大吃一惊。

房门内,打砸一片,而后听到歌声。

苏涟漪皱眉,看来这古人喝醉了也和现代人一样喜欢唱上几句,而后感慨这叶词也真是,从前那般有节制的人,现在怎么就喝多了?

叶词的歌词含糊不清,听不清具体字眼,只能勉强听见调子,无比的凄凉悲壮,带着一种落魄和无奈。

众人即便是没问苏涟漪的身份,也默默让出了一条路。涟漪虽未表现,但此时此刻已断定,这醉梦楼定有什么渊源,搞不好还与她有关,就从这些人的反应中便能看出。

入了房门,一抬眼,香气与酒气,红色薄纱撂下遮着窗子,室内燃着瑰幽的灯烛,奢靡暧昧。

一身青色绸纱的叶词,正半躺半坐在桌子上——没错,就是桌子上,而桌上原本的美酒菜肴水果则是扔了一地。

他一边唱一边笑,桃花眼中无焦距一片迷茫,好像在看着什么,又好像在想着什么。衣衫虽稍显凌乱,但绝不衣衫不整,没有苏涟漪之前幻想的那般衣衫半挂**。

;涟漪原本是听说叶词“失心疯”才来,如今怎么看都是醉酒,失笑两下,觉得自己来错了,不该来,便想转身离去。

“涟漪……?”歌声戛然而止,一道呼唤虽带着一种如同在梦境中的迷茫又有着怀疑似得惊喜。

苏涟漪眉头皱了下,更加后悔自己不该来。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祈祷叶词喝酒什么的,千万别和她相关,这醉梦楼诡异什么的,也别和她相关。

叶词一下子翻身坐起,面容虽还是醉红,双眼虽还布满血丝,但声音已清朗了一些,哪还有刚刚酒疯的形象。“醉梦楼,我今日……终于醉了,只有在醉梦中,才能见到你吧?涟漪……”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无奈笑了笑,“叶公子说笑话了,我每日都在商部,若你想见我,哪那么不易?既然您没事,那我便先走了。”

“不,别走!”

就在苏涟漪转身的瞬间,刚刚还醉如烂泥一般的叶词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捏住苏涟漪的手腕。“别走,为什么总要离开我,在梦中也要离开我?”那声音哀求得如同孩童。

苏涟漪面色先是一红,而后立刻转白,“别说醉话了,放手。”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挣脱,但对方手劲硕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李玉堂一惊,想上前帮忙,但叶词却恶狠狠盯着他,那双桃花眼瞬间变得狰狞。

两人从前是不对付的,明嘲暗讽,但叶词却第一次表现恨意。

李玉堂犹豫了下,失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想说——叶词,若是恨,你应该恨骠骑将军才是,我们是同病相怜,你也可怜,我也可怜。

他并未去帮忙,而是带着一种外人看不出的凄凉之笑,视线落在了捏着苏涟漪手腕的叶词手上。这行为他也想做,却做不出,就好像从前叶词可以死皮赖脸的一次次对涟漪表白,而他说不出,只能选择在旁守候一般。

也许叶词说的对,他李玉堂没出息……真的很没出息。

涟漪见挣脱不开,也未恼——最起码是脸上没恼,反倒是淡笑。李玉堂看了苏涟漪一眼,心中赞叹不已。苏涟漪此时定然焦头烂额,但却还是能保持冷静,不愧是苏涟漪。

涟漪无视手腕,对叶轩道,“右侍郎,叶公子真是失心疯,为恐伤了他人,请房门关上吧。这失心疯我从前曾医治过,可以试上一试。”失心疯想来是醉梦楼中人为叶词下的判断,既然人家都下了判断,那她就随手用用好了。

毕竟,酒后吐真言,但失心疯可不会吐什么真言,叶词说的话都不算数。

叶轩立刻明了,转身去吩咐家丁。

就在这时,人群又沸腾开来,让出了一条路。一种沁人的清香飘入,涟漪抬眼去看。

惊!

很惊!

来者是一女子,那女子一身绫罗千层裙,素白色,缀着淡紫锦纹花边,梳着最流行别致得仙子采花髻,发髻之上是闪闪银质发簪发饰,那饰物之上是淡紫色宝石,正好与衣裙相配,清而不冷、妖而不艳。

但令苏涟漪惊讶的并非是女子别致得装束,而是她的脸!

那女子身材高挑窈窕,有一张瓜子脸,鼻梁纤细高挺,一双不浓不淡两道峨眉如同嫩柳般服帖在两侧眉骨,其下是一双黑白分明又透露清雅的眼,唇不薄却也不厚,是个美女。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涟漪看这女子极为眼熟,这女子竟与她容貌有七八分相像,尤其是那镇定淡然的神情!

同样震惊的,还有李玉堂。

此时的李玉堂哪还有之前那神色,平日里沉稳的脸少见的瞠目结舌。这女子,真的太像苏涟漪了!难怪叶词突然流连青楼,难道是因这女子?

叶轩长叹一口气,坏了,彻底坏了!

他为何今日被家中急事找出只告诉了左侍郎而不敢惊动涟漪郡主?一是叶词之事,二就是这名女子。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涟漪郡主与骠骑将军大婚,三弟叶词倍受打击。叶家虽不是官宦,但也是叱咤风云,叶词更是天之骄子,但这一次却活生生体会到自己与骠骑将军云飞峋身世上的差距,是铺面打击。

p;那时候他开始嗜酒,不少人借着机会请他喝酒、陪他喝酒以溜须叶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叶词被请到了醉梦楼,那做东之人更是一掷千金的请来了花魁如梦来陪酒,这与涟漪郡主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子,就是如梦。

此后之事便如眼前这般,叶词日日跑来醉梦楼,夜夜留宿醉梦楼,外人不知其故,只以为他迷上了花魁,但他这个当哥哥的知,弟弟真的将醉梦楼当成了醉梦之所,醉了、梦了、梦到了求而不得的女子。

“如梦姑娘。”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声呼唤,因那如梦也是目瞪口呆,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涟漪。

涟漪只惊讶了一下,便立刻回神——不就是长得像吗?少见多怪。在现代,很多明星脸,有的像周杰伦、有的像梅艳芳,特型演员也比比皆是。

她心情还平静?不,她心中难受。但难受又能怎样?

这世间之事并非完全理想化,有得意便有失意,而失意就如同伤口,破了、伤了、流血了、疼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愈合,便好了。

“右侍郎,叶公子失心疯,唯恐伤了他人,请关门清场。”清冷悦耳的女声道,是苏涟漪。

叶轩点了点头,立刻命人将所有人推了出去,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决不允许留他们在原地看热闹,就连头牌如梦的贴身丫鬟也被扔了出去,留下一片鬼哭狼嚎。

如梦留了下来,紧紧抿着唇,虽故作镇静,但面色却是惨白一片。

她看了看苏涟漪,又回头看想叶词,双眼中款款深情。

可惜,叶词却多一眼都未看她,而是只盯着面前的苏涟漪看。

叶词还在酒醉未醒?苏涟漪才不信,就她对叶词的了解,这狡猾的家伙也许刚开始醉了,但看她第一眼时已经被惊醒,现在多半在借着酒劲……

苏涟漪心中无奈叹了口气,道。“叶公子,放手吧。”

200,如梦似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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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正是这样的头牌之一,她容貌与苏涟漪有七八分想象,尤其是清冷睿智的眼神,虽不算是一顶一的美女,但因其特殊的高贵气质外加其才气,也跃居头牌之一。

如梦的房间,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只留几名当事人——叶词、苏涟漪、李玉堂、叶轩和这房间的主人如梦。

如梦面色带着苍白,看向叶词的眼神很复杂,但其中的深情显而易见。苏涟漪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能看出这如梦的想法——想来,如梦是喜欢叶词的。

不过可以理解,叶词的出身优越、容貌出众,又这么日夜给她捧场,别说是个青楼女子,换了任何姑娘都会心动。

叶词这么追捧如梦的原因,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联想到,虽然看到如梦与自己容貌相像有些别扭,但苏涟漪转念一想又能原谅。她不能给叶词什么,若是如梦能给,也是一种缘分。

但此时此刻,叶词却是抓着苏涟漪的手不放,一双眼也是紧紧盯着苏涟漪,不肯转眼半下。

“放开。”涟漪用力挣脱开来,用一种朋友只见相处的感情温柔道。“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但商部事务繁忙,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聚吧。”说着,转身就想走。

叶词又要抓她,苏涟漪一个巧妙的转身便转了开。

“等等,你别走。”叶词赶忙说。

涟漪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向叶词。“我祝福你得到幸福,真心的。”今日,她确实不应该来。

叶词平日里含笑的桃花眼满是悲伤,“没有你,我如何能幸福?”他声音不大,带着哀伤。

苏涟漪无奈,“叶词,缘分并非天注定,且不是唯一。有人失去一份缘分后,下一份缘分会在其命运之路不远处静静等候,所以你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的健康,你可知,你如此做,为你担心的人有多少?”

涟漪的意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但这话听在叶词心里却又变了个味儿。他本呆滞的双眸突然有了光彩。“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机会?”

李玉堂也深深看了一眼苏涟漪。

涟漪无奈,很想直说——你死心了吧。但这话又说不出口,只能道,“叶词你别钻牛角尖,也别自欺欺人,你那么聪明,我的意思能听不明白?既然现在周围无外人我就直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多得很,希望你给她们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不给,我只要你。”叶词孩子气道。

涟漪抽了抽嘴角,“抱歉。”一个词,说明了一切。

叶词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刚刚才有了些许明亮的眼又黯淡了下来,而后是笑,一种很诡异复杂的笑声。

苏涟漪心里也过意不去,却知多说多措。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便不能再勾起他任何希望,“对不起,今日我不应该来,从今往后,你我不见”。说着,转身离去,再也没丝毫犹豫。

叶词看着苏涟漪那绝情的背影,诡异的笑声停止,再也不发一语。

李玉堂回首看到叶词那落魄,仿佛在叶词身上看到了自己,长叹了口气,也跟着苏涟漪离开了。

叶轩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弟弟根本没什么失心疯,分明就是借着酒劲耍酒疯,苦笑不得。之前也怀疑失心疯,原因是弟弟的酒量确实好,最起码他没见叶词酒醉过。

他蹲下身来,在叶词肩上拍了一拍,“叶词,当哥的也不知如何安慰你,但郡主一句话说得很对,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到这,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如梦,又道,“若真喜欢她,就为她赎身带回去,就算是……”修长得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就算是当个提神也罢。”

兄弟两人都清楚,苏涟漪是一生求之不得之人了。

叶词哈哈笑了起来,叶轩拧眉,“怎么?”

叶词止住了笑声,双眼通红却冷静认真。“二哥,你以为我会玷污对涟漪的感情?”

这话声音不大,一旁如梦听得清楚。她大睁着眼,用一种震惊又复杂地眼神看着面前的叶词。

她知这俊美男子是有故事的,但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当她看到苏涟漪时,一下子懵了,但当知晓苏涟漪的身份时,竟燃起了一种深深的自卑。她是那么清高,但在苏涟漪面前,她却成了一道影子。

叶轩本就是商人,不是迂腐的读书人。周围无外人,叶轩便收起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精致的眼角闪过一丝轻蔑,“三弟,不用投注感情,只是个发泄工具罢了,将她想象成她。”她与她,不用提名,对方足以知晓指的是谁。

叶词嗤了叶轩一下,“二哥,你还是不了解我,若我说,这么多日子,我没碰过她,你信吗?”

叶轩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就你这倔脾气,我这个看着你长大的兄长能不知晓?早猜到了。”

如梦身子晃了一晃,即便是性格坚毅,也受了不少打击。她能看出,即便是她这个大活人站在一旁,这叶家兄弟二人也视若无睹,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是个人,而是只花瓶一般。

叶词看着奢靡的房间,道,“这里只是我逃避的一个地方罢了,如同一个梦境,若真将如梦带回叶家,岂不是将梦境打破?得不到她,难道连最后的梦境都保留不住?”声音不大,很平淡,无掺杂任何情绪。

叶轩叹气,“那你何时能从梦境中走出?”

叶词摇了摇头,“不知。”

叶轩因来得太过着急,还穿着一身朱红官袍,当他站起身来的瞬间,之前那略微奸诈之气消失,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官员风范。“如梦姑娘是吗?”

如梦将恨意深深埋入眼底,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微微福身,“回大人的话,民女正是如梦。”

叶轩点了点头,“舍弟便托你照顾了。”话的内容虽好像求人,但那语气却是高高在上。

如梦脸上的笑容差一点僵住。她是什么人?虽沦落青楼,但以她头牌的身份,哪个男人不是对她尊敬呵护,何时被人如此对待?“是,大人请放心。”

叶轩直直地看着如梦的脸,视线锐利。这女子乍一看与涟漪郡主神似,但越是仔细看,越是不如涟漪郡主,就如同赝品放在真品面前,时间越久、漏洞越多一般。

“三弟,二哥相信你,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离去,再未看如梦半眼。

当叶轩离开,将叶家家丁也带走,原本醉梦楼的下人们呼啦啦的涌入,如梦的贴身丫鬟们也赶忙哭喊着跑来查看自己主子有无受伤。如果如梦姑娘伤了,她们就死定了,会被老鸨收拾。

如梦还是一派温柔,亲自伸手去扶叶词。“叶三少,地上凉,您快站起来。”吐气如兰,音如夜莺。

叶词也没抗拒,就任由美人亲自扶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又拿起酒杯。

如梦花容失色,“叶三少……”

叶词未看她一眼,面容沉静,再无刚刚那失落的凄凉,外人根本看不出其心中所想。“放心,这点酒,还醉不倒我。”千杯不醉,岂是十几坛酒就能醉倒?刚刚,只是压抑许久,想发泄一下罢了,却没想到,见到了她……

“小姐,您没事吧?”丫鬟们来查看如梦的情况。

如梦自然没失忆,刚刚的羞辱未忘。若面前是第二个男人,她就让人将那人活活扔出去,但对叶三少,确实不舍。

微微偏过头去,众人可见如梦那完美的侧面及优美得颈子,“你们都下去,再上三坛酒,既然叶三少想喝,那我如梦就舍命陪君子,陪三少喝个够。”她就不信,捂不热叶三少的心。

众人一愣,如梦姑娘主动提喝酒?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立刻有人去取酒。

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如梦的话刚刚说完,只见叶词一仰头,将杯中剩下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那杯子扔桌上,“不用了,在这儿我也呆了一个月,是时候回家看看了。”说完,站起身来,看了不看便向门外走,毫无留恋。

如梦手中的酒刚刚倒满,还未饮下一口,笑容还僵在嘴角,但面前叶词人已不见。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了尾。

老鸨来了,众人见到了这青楼权势最大之人,都不敢吭声,一声令下,都乖乖离开,房门重新关上,只留下了老鸨和如梦两人。

“如梦闺女,你没事吧?”老鸨陪着笑,一脸慈爱,毕竟这如梦也算是个摇钱树。从前她不知叶三少为何如此迷恋如梦,但如今知晓,更是开心。

并非是因叶三少这个大主顾,而是只要稍稍将此消息散播出去——如梦姑娘与涟漪郡主容貌好似姐妹一般相似,那何愁不来钱财?

男人就是个贱痞子,郡主高高在上无法染指,便将一种征服的快感迁到如梦身上,何愁不来钱?

想到这些,老鸨更是眉开眼笑,那脸上的慈爱,就好像如梦是她亲生闺女一般。

如梦将老鸨的心思看在眼里,丝毫不在意,“妈妈放心,如梦没事。”垂下了眼,也盖住了一些情绪。

老鸨点了点头,而后有了讨好的笑,“闺女,我们醉梦楼后院的花园,妈妈想专门建个如梦居,往后你就住那里,你有什么想要的想添置的,回头拉个清单给妈妈送去,别怕花钱啊,妈妈疼你。”

如梦淡淡一笑,如同幽兰,“谢妈妈了。”其实心中比谁都清楚,这是老鸨想投入更多,赚更多的银子。但她不在乎,若是有了单独的院子,想来未来行动也更自由一些。

两人又虚伪的说了一些什么,老鸨这才笑眯眯的离去——她对摇钱树从来都是慈爱的比亲娘还好。

老鸨离开,如梦的笑容也卸了下,只不过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受伤,而是下意识地眯起了眸子,长长的睫毛交错,掩住了眼中的深思。

……

商部。

苏涟漪刚回到商部,便将右侍郎叶轩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叶轩以为苏涟漪是要询问他叶词之事,但令他意外,她问的竟然是药神徐家最新研制的两种还未命名的药物。

“郡主为何突然对徐家的药有兴趣?”叶轩笑着,但眼中却无笑意只有谨慎,心中暗想,难道是郡主发现他曾对其下药?难道是左侍郎出卖了他?但以他对左侍郎的了解,其不会。

涟漪很淡定地将之前对李玉堂编出的理由再说一次,可怜的苏皓后背的黑锅又多了一层。这一次苏涟漪再没之前的忐忑和内疚,说得十分自然,别说叶轩信了,现在连苏涟漪自己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苏涟漪请求帮助,叶轩自然乐意帮之,只要不拆穿自己从前做的事便好。其实,即便是拆穿了又如何,他是一片好心。至于那个未得逞的吻,也无人证物证,不可信。

“原来如此,”叶轩笑了笑,“这种病确实难以启齿,这药我有,明日便取来送给郡主。”

苏涟漪自然不是想要那药,“右侍郎,有件事我很好奇。”

叶轩道,“何事?只要郡主问,下官定然知无不言。”

涟漪点头,“这药既然还未命名,便说明其药效还未得到肯定,还在临床试验阶段,想来得到这药的人不多吧?”

叶轩不知什么叫“临床试验”,不过大概理解其意,“是啊,据我所知,徐家家主只送出了十份,其中流入我们鸾国的只有两份。”

涟漪顿生惊喜,“真的?”因太过惊喜,声音忍不住提高。

叶轩一愣,点了点头,“是,因我与徐家家主交好,这消息自然准确,就不知为何郡主如此惊喜?难道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涟漪伸手掩住嘴角,笑得温婉,垂下的眼却无丝毫温度。“确实很开心,那药神送了十份珍贵药剂,其中只有两份流入鸾国,而我竟有幸得到一份,岂能不开心?岂能不惊喜?一切,还要感谢右侍郎。”

叶轩隐隐能感觉到涟漪郡主话未说全,却也未深问,“一切都是缘分罢,也许是郡主的诚心感动上苍才能机缘巧合得到此药,苏公子有郡主这样的妹妹,真是三生有幸。”

涟漪自从将叶轩那夸奖忽略不计,道,“那除了右侍郎,我们鸾国还有谁有幸得到了这药呢?”

叶轩却轻笑着,“郡主放心,这一份药量,足够用上一阵时日,再过一阵,徐家的药命名后便能出售了。”

涟漪不知这叶轩一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继续装糊涂,“无病乱投医,这种心情右侍郎定要理解,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右侍郎告诉我,这另一份药在谁那里?若真不够,我便去寻。”本来还想用“女人就是三八”来搪塞叶轩,但没想到对方无意间给她找了个借口。

叶轩若是想刁难苏涟漪,定是有方法,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是道师苍鸿子,苍鸿子大师精于丹药,而药与丹又相通,加之徐家家主本就对丹药很有兴趣,两人便经常探讨,虽男女有别却也是一种莫逆之交,惺惺相惜,另一份药便送给了苍鸿子。”

涟漪一皱眉,怎么又是苍鸿子?

叶家是商人,嗅觉极度灵敏,自然能看出她苏涟漪与户部刘尚书不对付,若非背叛她,则万万不会与刘尚书一边走得近。

而有了前车之鉴,苏涟漪此时此刻可认定想害她之人定是与苍鸿子有关系。

苍鸿子?看来她定要会会这个女神棍了。

“怎么?”叶轩见涟漪皱起了眉头。

涟漪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与苍鸿子没什么交情,看来想再多弄一份药,不会太容易了。”

叶轩道,“是啊,那苍鸿子为人古怪得很,没人能摸清楚她的脾气,听说,若是她喜欢之人,她便十分纵容;若她不喜欢之人,即便对方再怎么努力求和,她也不会将关系缓和。”

纵容?

叶轩的一个毫无意识说出的词语,在苏涟漪脑海中深深烙印,那双清冷的眸中又有了一丝了然,点了点头。

“对了,郡主,舍弟之事?”叶轩想探口风。

涟漪笑道,“叶公子还年轻,有些事还看不开,以后就好了。”一句话说明,她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她不想继续说,而是她知晓,有些事既然无法解决,再胡搅蛮缠下去,只会伤害彼此。

虽然她穿越了、成婚了,但她却还是认为,什么缘分爱情并非注定一生一世,无论是婚姻还是爱情,缘分重要,但更重的是经营。

“我今日有事可能提前离开,右侍郎可还有其他事?”涟漪道。

“没有。”叶轩知道了苏涟漪的态度,便不再深入。

……

苏涟漪今日还未到下班时间便离开了商部,去了公主府。

入了公主府,两人还未寒暄,苏涟漪便开门见山,“初萤,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动用你宫中的力量,帮我查一下,苍鸿子和柔妃可有关系?”她潜意识认为,那件事,就是柔妃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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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釜底抽薪(看眼题外话)

宫中嫔妃虽多,但直接与苏涟漪有关系的除了皇后外,便只有局指可数的几名妃子,其中柔妃、珍妃和丽妃渊源最深。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ww◎w.l◎w◎x◎s◎.o◎r◎g◎)网址记得去掉◎哦



珍妃算是苏涟漪的在宫中的同盟,时刻帮她留意宫中的动向。也许有人会问,若是揣摩圣意,为何要从后宫妃嫔入手?难道皇上能讲国家大事说给嫔妃们听?其实并非如此直接。

皇上的后宫就如同常人的家,皇上不会将国事带到后宫,却能将心情带入后宫。所以只要苏涟漪知晓当日皇上心情是否高兴,再结合当日朝堂之上或每日大事,便能看出皇上的偏向喜好。

所以,无论是鸾国还是中国,无论是哪个朝代,后宫妃子尤其是宠妃权妃,收受大臣贿赂不少,便是这个原因。

而苏涟漪也扶持了几名这样的妃子,其中最大的便是珍妃。珍妃本就聪颖,加之涟漪为其出了一些吸引人目光的噱头,其在后宫发展势头良好。

丽妃自是不说,这样头脑简单之人只是小恶而非大恶,若是丽妃真恨极了苏涟漪,怕是找机会当场让苏涟漪下不来台,要么便直接暗中买杀手杀人,不会做这种下春药借刀杀人之事。

柔妃。涟漪与柔妃的交往不多,只寥寥见过数面,但能看出其工于心计。加之最近苏涟漪和刘尚书的折腾,这柔妃便是第一嫌疑人。

……

已入夜了,苏涟漪未回云府,直接在公主府借宿。

云飞峋出差在外,涟漪便自由了很多,正好姐妹叙旧。

夏初萤的心腹从宫中匆匆回来,却带来消息说宫中一切无恙,找不到丝毫线索。

就在夏初萤抱怨,苏涟漪安慰时,公主府外又有人求见,说是宫中的一个宫女。

“宫女?”涟漪微愣,诧异地看向夏初萤。

后者也是不解,询问丫鬟,“是母后身边的人?”

这丫鬟是初萤身边最得力的丫鬟,算是最新培植的心腹,“回公主,奴婢不知,她不肯说出自己身份,对容貌也是遮遮掩掩,好像不想暴露身份一般。之前在府外不肯说自己身份,后来我去,又亮了公主的令牌,她才说自己是宫女。她的身份只有我自己知晓,其他人不知。”

涟漪却有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她宫中耳目发现了什么猫腻,前来通禀?遂对初萤道,“我去看看,你在房中等一会。”

初萤自然不干,一把抓住涟漪手腕,“我们一起去。”

涟漪摇了摇头,“不行,那人不肯说自己身份,谁知到底是不是宫中人?你身份金贵不得损失,我去看便好。再者说,我也算是有身手之人,别说一名女子,怕是一般男子都不是我的对手。”

初萤哪肯?“我远远看着还不行?涟漪你了解我,即便我在房中等着也是坐立不安,生生折磨。”

涟漪一想也是这么回事,等人很痛苦、等消息更是痛苦,别说度日如年,说是度时如年也不为过。“好,那要记住,远远的在门口,发现有什么危险立刻就跑。”

初萤连忙点头答应,心中暗暗想着,答应归答应,但一会如何做,便是她的自由了。

那神秘宫女被请到了大厅,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便也到了大厅,未带下人。毕竟公主府和宫中人勾结不算好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涟漪一见那人,笑容便泛开了。初萤连忙低声问,“这人是谁?”

涟漪笑着回答,“她是珍妃的心腹,忠心耿耿。”

初萤好奇,“若我没记错,珍妃出身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而一般心腹都是自己陪嫁或母家带来的下人,一无所有的珍妃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培植出忠心耿耿的心腹?”

涟漪笑着撇了一眼初萤,“我们草根,自有草根的方法。”何况那珍妃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说完,苏涟漪便不再理会初萤,而是向那宫女而去。

“草根”一词,初萤曾从苏涟漪口中听过,每每涟漪自嘲,初萤都急躁得很,但今天却觉得这一词最为贴切。

这宫女正是珍妃的心腹,从前见过涟漪几次,见两人入了大厅门口,赶忙从座椅上站起来,为两人行了十分标准的宫中礼节,“奴婢见过金玉公主、见过涟漪郡主,金玉公主吉祥、涟漪郡主吉祥。”

“恩,起来吧,你这么贸然来,定是有什么急事罢?”涟漪道。她了解,珍妃那人十分隐忍、行事小心,若非大事、急事,不会这么晚贸然出宫跑来公主府。毕竟宫中人不能轻易外出,何况是在外过夜。

那宫女并非直接回答涟漪的问题,而是回身给夏初萤噗通跪倒,“公主恕罪,奴婢代珍妃娘娘向公主赔罪,珍妃娘娘要奴婢转达,娘娘并非刻意留心公主,一切都是为了涟漪郡主的安全。”

夏初萤先是一愣,而后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你起来吧,谅在你们为郡主好,本宫便不再追究。”想来,是今日她派人在宫中打探之事被珍妃发现了,果然是个聪明的角色。

那宫女见公主原谅,这才起身,对苏涟漪道。“涟漪郡主,珍妃娘娘今日得知您想打探柔妃平日与谁亲近,不知您是否得到答案。珍妃娘娘却知晓柔妃的一件小事,就不知是否对郡主有所帮助。”

涟漪笑道,声音温柔,“娘娘真是细心,本官佩服。什么事,你说吧。”

那宫女继续道,“珍妃娘娘的可靠消息,苍鸿子与户部尚书夫人刘夫人是发小,幼时便义结金兰,后,苍鸿子拒绝入宫便出家,但与刘夫人的感情却有深无浅,尤其是刘夫人的长女、如今的珍妃,更是得苍鸿子的喜爱,两人感情情同母女。不知这些,是否会对郡主有所帮助。”

涟漪了然,回头看了初萤一眼,而后道,“还有别的吗?”

宫女摇头,“回郡主,娘娘交代的只有这一件事。”

涟漪点了点头,“这个时辰你也不能回宫中了,晚上在哪休息?”

那宫女答,“回郡主,奴婢本就是京城人士,这一次事发突然,娘娘便让奴婢告了病假回家休养几天,趁机来告知郡主。若郡主再无其他吩咐,奴婢便要回家了。”

涟漪笑着从怀中掏出银两,“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罢。”整个大厅无外人,只有这三人,便没有丫鬟从中接手。而那宫女也不客气,双手恭敬接下,而后又行了个宫礼,便离开。

大厅便只留下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

初萤冷哼了下,“珍妃确实不容小窥,这种秘密都被她打听到。苍鸿子和刘夫人从前手帕交,京中之人都知晓,谁又没有几个朋友?但自从苍鸿子出家后便断绝红尘,与所有人不再往来,谁知,竟与刘夫人还有来往。”

涟漪微笑,“人人都说女子之间无友谊,其实女性只是很少轻易将感情交付罢了,若真的交了心,其用心比男子更深。如此的感情,又岂是说断就断?”例如她和夏初萤一般,两人可以说已做到了无私。

初萤又冷哼了一下,“那柔妃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她若与苍鸿子有这般渊源,当时母后多次诚心相邀,她怎么不从中说些好话?”她自然是希望自己母后开心。

涟漪呵呵笑了笑,“笨蛋,你真是被气糊涂了,若柔妃真帮了太后的大忙,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别说后宫嫔妃,第一个对她有防心的便是皇后,不是吗?”就是因为柔妃隐藏得太好,现在皇后也乖乖上套。

“那药,定然是苍鸿子交给柔妃的。”初萤道。

涟漪也同意,“但苍鸿子给柔妃药时,是希望柔妃自己用在皇上身上以得圣宠,却没想到柔妃用在了害人之事上。”事到如今,嫌疑人是柔妃已是**不离十之事,苏涟漪本对柔妃没什么敌意,但尚书一家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挑战她的耐心,她也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初萤疑惑地看向涟漪,“苍鸿子不是已经出家的人吗?为何还要管红尘俗世?外界传言苍鸿子已是活仙,就差羽化,她怎么就自甘被这红尘牵绊?”

涟漪笑着伸手轻轻戳了初萤的额头,“封建迷信,什么活仙?什么羽化?若这天下真有鬼怪,你可见过?她只是个人,是个普通女人,只不过是被你们神话了罢了。”

这件事,彻彻底底将夏初萤的世界观颠覆了。她毕竟是古代人,从小便浸于鬼神之说之中,那种大和尚女道师,自是极为尊敬,但……

涟漪继续道,“若是这么说你不理解,那你想想之前在元帅府发生之事。那惠姨娘明显是个攀附富贵的女子,又是无事生非的女子,但苍鸿子因某种原因硬是说她有旺夫之相。如此看来,你还觉得苍鸿子是个活仙吗?”

惠姨娘旺夫还是克夫,初萤没兴趣知道,但一想到那苍鸿子说涟漪克夫,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神棍!涟漪,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涟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垂下的睫毛掩住那与她周身气质十分不符的狠戾,“我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题外话------

抱歉,时常断更,因为还是调节不好,就是身心疲惫的感觉,心理影响生理,身体也不太好,一直断断续续的小病。

之前断更是因为写不出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宁可不写,也不想糊弄。

最近作者后台不看,亲爱的们别留言了,我就是因为太在意大家的看法所以压力太大,自私又幼稚的想,先试试这样的随性创作,减压。

不会弃坑,放心,支持养文。

下个月争取恢复万更,谢谢你们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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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好戏慢慢来(万更)

雨后,一扫燥热,处在鸾国中部内陆的京城竟有了水乡烟雨蒙蒙之感,连绵不绝如海浪般的屋顶被刚停的雨水洗刷一新,用石板拼成的街道路面也如同理石一般洁净平整。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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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行人越来越多,逐渐熙攘的人声被一道窗子关于外,室内只有隐约琵琶锦瑟之音乐,两名上了年纪的贵妇人在品茗闲聊。

这是一间茶楼,京城五大茶楼之一,前来品茗之人非富即贵。

这茶楼名为竹香楼,楼如其名,整个茶楼都是有竹构成,绝无砖石,很有南方水乡的味道。除了吸引文人骚客,也吸引了不少女子。

“司马夫人,从前在聚会中相见便有一见如故之感,却从未深接触,今日送了邀帖,真没想到您竟赴约,很是惊喜。”上了年纪的温和女声缓缓道。说话的正是户部刘尚书的夫人。

司马夫人消瘦,虽上了年纪,但在其容貌上不难看出年轻时美貌的影子,司马秋白的容貌也与其母亲相似。“刘夫人真是客气了,我哪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从前未单独聚聚,只是没机会罢了。”

对于为何要邀请自己出来,司马夫人明白不过,两人之前在聚会上也就儿女亲事聊了一些,并未深聊。

虽然刘尚书的二女刘穆灵的名声之前和骠骑将军牵扯过一段时间,但一家女百家求,这些也都是可以理解。若是按照条件来说,刘穆灵确实与自家儿子门当户对,这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又随口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大半也都是京中姻缘,为一会的话题做准备。

两人又聊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刘夫人认为这铺垫也差不多了,准备渐渐引上正题,却在这时,在隔壁传来了几名女子交谈的声音,其声音之大,即便是隔着竹墙也能清晰可闻。

竹墙自然不如砖石那般隔音,但来此品茗之人也都是出身富贵,惯于轻声低语交谈,只要刻意提高音量,隔壁之人便能听清。

只听有一道尖锐的女声道,“听说了吗,户部尚书府的二小姐最近看上了户部一名年轻员外,啧啧啧,刘二小姐出身那么好、容貌也不错,怎么总喜欢上杆子巴结男人呢?”

司马夫人一愣,而后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一旁刘夫人。

只见刘夫人面色苍白,户部的年轻员外?她怎么没听说?灵儿去巴结男人?怎么可能!?虽然……呸,云飞峋那件事除外。

刘夫人正欲对司马夫人解释,就听隔壁又有女声道。

“听你说得和真事似的,那你说说,那年轻员外是谁?你能说出来,我们才信。”

随后又有一群人附议,“是啊是啊,是哪家公子?”“你倒是说个名字啊?”

司马夫人虽审视地看了一眼刘夫人,其实也不是全信的。刘夫人则是竖起了耳朵,等答案。

那尖锐女声道,“行,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听好啊。”说着,还顿了下,仿佛吊人胃口。

不仅倾听那尖锐女子说话的几名女子等着听这答案,司马夫人和刘夫人也不吭声,眼巴巴等着这答案。

于此同时,在那几名嚼舌根女子的隔壁雅间,坐着两名上了年纪的夫人。这两名夫人身上穿着的虽也是绫罗绸缎,其款式虽不旧、却也不新,既不显眼,也不会让人看低。

其中那身材娇小的中年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涟漪,你说,司马夫人会相信吗?”说话的声音软糯,完全与其外表不相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容了的夏初萤。

她身旁那身材高挑看着略带清冷,面上还有很多斑点的中年夫人,则是苏涟漪。

苏涟漪微笑,虽刻意打扮得其貌不扬,但其优雅的气质不是可以丑化的容貌可以遮掩,“让这几名长舌妇三八,不是让司马夫人相信刘穆灵轻浮,只是让她怀疑一下。一下子弄死一人无趣,要慢慢来。”一边说着,一边亲手为初萤将茶碗斟满,那声音轻描淡写,好像说天边云彩一般。

初萤笑了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她也不是什么善茬,英雄所见略同。

吊人胃口的尖锐女声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笑嘻嘻地继续说,“那人名气不高,说了也许你们也没听过,张维,可曾听过?”

其他人纷纷摇头,“没听过,这人是谁?”

司马夫人也对这名字十分陌生。按理说,尚书小姐的眼光应是高的,即便是喜欢,往往也是喜欢那些出名的才子,但这张维是真没听过,看来真是这女子在背后乱讲。

刘夫人的面色却一白,只不过圆滑的她还是瞬间恢复了自然的表情,笑了一笑。“呵呵,即便是雅致的竹香楼,也挡不住这些颠倒是非的妒妇,想来是嫉妒吧,竟编出这么毫无根据的谣言,司马夫人我们换个地方吧,别污了耳。”不动声色地想迅速将司马夫人带走。

司马夫人也温和地点了点头,对刚刚那言论丝毫不相信,准备起身起来。

没想到隔壁声音继续,有人道,“别闹了,以尚书小姐的身份怎么会看上毫无名气的男子?”

“是啊,是啊。”

刘夫人心中大叫不好,起身的动作加快了一些,“司马夫人,我们去游舟吧。”

司马夫人站起身来。

那尖锐的女声继续道,“啧啧啧,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们以为那张维是个路人?错,他原本是刘尚书的门生,从前借住在刘府,那小子唇红齿白诗书礼义样样出类拔萃,若出身好些早就名满京城了,即便是没什么出身也在下层学子圈比较出名,刘家二小姐能看上他也是自然。”

“真的?”有人追问。

那尖锐女声道,“那还有假?随便打听打听便知道的,张维是刘尚书门生对外并不是秘密,但张维和刘家二小姐之事是被硬生生压下来的。”

有人问,“为何要压下?那张维如此有才,又是刘尚书门生,这不正好养个贤婿?”

一旁有人反驳,“养个贤婿怎么能比得上攀上大树?刘尚书大女儿入了宫,二女儿自然也要攀大树啊,不然纠缠着骠骑将军干什么?”这话刚说完,那说话之人面色就白了一下。

包括那尖锐女声的女子在内,一桌上的长舌妇都狠狠瞪了这口无遮拦的女子一眼——金主在隔壁,金玉公主事先提醒过不许牵扯骠骑将军,你想死?金玉公主和涟漪郡主是你能得罪的?

隔壁的夏初萤眼中闪过杀气,“一会看我不拔了这泼妇的舌头。”

苏涟漪却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吃起了水果,“一会我不仅不罚她,还要奖励她,说明她真正入戏了。你想想,刘穆灵之事京城沸沸扬扬,若这群人不提飞峋,岂不是更有破绽?”

夏初萤一撅嘴,“那也不行。”

涟漪将剥好的葡萄塞入初萤撅着的嘴里,“我都不在乎,你瞎操什么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初萤无奈吃起葡萄,“安禄确实喜欢瞎操心……”刚说到这,才意识到涟漪骂自己是太监,气得直瞪眼。

与此同时,另一房间的司马夫人也注意到了刘夫人略显僵硬的容貌。那个张维,她是不在意的,但听到骠骑将军便有些不舒服。按照她们的说法,那刘小姐是别人不要的,自己儿子才捡。

但想到对方家事确实好,也确实门当户对,司马夫人也忍了,笑了笑,“谁人背后不被说?才子佳人确实易成为外人心中遐想的对象。”其意很清楚——她不在意。

刘夫人心领神会,“是啊,这些长舌妇,下了地狱是要被拔舌头的,司马夫人请,我们去游舟。”就没想到,刚刚两人也长舌了别人家的姻缘,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女人便是如此,谁人背后不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但司马夫人的动作却被那尖锐女声扔出的下一个惊人消息弄僵住。

“刘家二小姐和张维可不那么简单,都珠胎暗结了,啧啧啧,就是因为这个,刘家夫人才把那张维赶出去的,刘尚书实在爱其才,便弄到户部做了个小员外。”

“胡说!”刘夫人气得满面通红,狠狠一拍桌。

司马夫人拧紧了眉,冰冷地盯着刘夫人。

刘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跑去对峙,若此事真传扬开来,死的也被传成活的、没的也被传成有的,京城贵族圈便是如此,表面粉饰太平,其实人人都在时刻留意其他人的破绽,随时踢落水狗。

无论司马夫人信与不信,这件事在她心中都深深落下了个烙印、阴影。

别说司马夫人,现在刘夫人自己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女儿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司马夫人,您可不能听这些长舌妇的瞎编乱造,我们刘家家教甚严,不然柔儿也不会入了宫。”刘夫人道。

司马夫人思考了下,虽心中不舒服,但也相信刘夫人所言。

不再听这几个长舌妇颠倒是非,司马夫人与刘夫人携手离开,上了马车,向京郊静湖而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那房间中四名妇人便悄悄入了隔壁的一个雅间,与那一高一矮两名易容过的女子答话。

其中,刚刚那名口无遮拦,提了骠骑将军之事的女子浑身发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

“民女见过金玉公主、涟漪郡主,金玉公主吉祥、涟漪郡主吉祥。”轻声齐声道。

夏初萤深深地看了那低头女子一眼,正欲说什么,一旁的涟漪道。“你们做得很好,赏金加倍,继续在这附近守着吧,若那两人再回来,你们便找机会继续聊天给她们听。”

没错,这些人就是埋伏在这竹香楼附近!

不仅竹香楼埋伏了人,京城中所有刘夫人经常去之地都埋伏了一伙人,平日里这些人日日徘徊、守株待兔,待见到目标出现,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目标身边,开始按涟漪郡主之前安排下去的内容,声色并茂的表演。

赏金?自然很多,但这些女子都明白,若表现得好了,便不单单是赏金这么简单。

涟漪郡主是什么人?是鸾国开天辟地,草民出身、不靠男人又能飞黄腾达的女子,没有之一。

而涟漪郡主也提拔了不少女子,在这些女子们眼中,涟漪郡主就是女子中的英雄,更暗暗期盼郡主能伯乐识马,重用她们。

刚刚说了错话的女子能看出金玉公主的愤怒,但涟漪郡主却丝毫未表现出什么不快,将心放下了一些。

几人告退后,便继续按照之前的任务,在周围巡视。

涟漪站起身来,“好了,我要回去继续忙了。”

初萤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们去静湖嘛,去看好戏。”一边说着,一边嬉皮笑脸,一双明亮的大眼中满是期待。

涟漪哭笑不得地轻瞪了初萤一眼,“你自己去看戏吧,我时间宝贵的很,不能浪费。”

“不行,看戏也要一个人陪我,你今日休沐,就休息休息嘛,走走,我们去看戏。”用了吃奶的劲儿将涟漪拽了出去。

涟漪无奈,只能任由着她,两人也登了马车,马车开动,向京郊静湖而去。

车上,初萤兴致勃勃地聊着,涟漪笑着耐心回答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也许刘夫人不是个简单角色,但到底是后院之人,其能力见识也局限再后院之中,哪能与苏涟漪这种运筹幄的商场女子比较?

早在几天前,苏涟漪已用了各种手段将刘府打探得清楚,无论是明事还是暗事、无论是美事还是丑事,包括刘府中主人们的品性喜好都了如指掌,所以,今日刘夫人能入了陷阱,根本不是偶然。

静湖位于京郊,是内陆京城少见的湖泊,湖面平静故称之为静湖,湖底有暗流故水质清澈,吸引了不少才子佳人文人骚客。

湖上,有一只只精致画舫,画舫上吹拉弹唱,而刘夫人和司马夫人便在这湖上最大的画舫之中。

刘夫人脸很黑,因自从上了画舫,隔壁雅间又碰到了长舌妇,而这些长舌妇又开始说起了起家二女儿。而这一次的话题不是什么张维骠骑将军,转移到了京中最嚣张高调的贵族女子。

没错,就是她二女儿刘穆灵。

京中贵族圈子有不少聚会,这聚会是展示的平台更是一个无硝烟的战场,年轻女子们有时结成利益联盟,有时则又互相挤兑,为了争名。

此好处一是为自家扬眉吐气,二则是博得未来婆家的另眼相看。

刘夫人之前听这些人讨论自家二女儿刘穆灵如何在某某聚会上大显才气时还洋洋得意,因每一次夺得名声,都意味着胜利,有时更是踩着其他家闺秀而上。

司马夫人面色微僵,好像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刘夫人发现了,却未多想。

突然,那些人话锋一转。

其中一稍显粗哑的女声道,“你知道京城四公子之一司马秋白吧?”

司马夫人不解为何突然提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而刘夫人也是不解。

“知道,司马公子才气了得、容貌英俊不凡,如今身为御史又深得皇上器重,真是难得的男子啊,就不知谁家女儿好福气能嫁入司马府。”一旁有中年女子迎合道。

司马夫人闻此,刚刚那僵硬的面色得到了缓解,自家儿子确实优秀。

那粗哑女声又道,“其实司马秋白有一妹妹也很有才气,叫司马秋儿,你们知道吗?”

其他女子道,“当然知道,司马秋儿可是京城十大才女之一,兄妹俩真是天上日月。”

刘夫人心中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那粗哑嗓音女子说开了。

“那司马秋儿是个可怜的,虽是个才女,怎么就遇到了刘穆灵?两虎相遇必有一伤,还记得一年前乞巧节盛宴吧,刘穆灵将司马秋儿狠狠击败,可怜的司马小姐呦,那俏脸好像绣线似得,千种颜色。”说完,开始邪邪笑了起来,满是幸灾乐祸,哪有她口吻中的怜悯心疼?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是啊,那一场太精彩了,京中百姓谁不记得司马小姐惨败那样儿?就算是忘了刘家小姐也会记得司马小姐,真是有趣,就不知何时能再看一下,哈哈。”更是尖酸刻薄。

刘夫人倒吸了口气,这件事她想起来了……之前未想起,是自家女儿从来都不给其他闺秀留情面,只要是有才名的小姐,都是她的敌人。而她敌人多了,打败的敌人也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别说她忘了司马小姐的事,恐怕连刘穆灵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吧。

司马夫人狠狠一拍桌,女儿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她能不心疼?

这种京中闺秀的争斗多了,她年轻时自然也参加,而秋儿确实在乞巧节因疏忽败给了刘穆灵,但在更多的场合却赢过刘穆灵,甚至秋儿赢的次数远远在刘穆灵之上。

事实虽如此,但如今听到却气愤难当。

刘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而后道,“司马夫人,其实论才气,我们家灵儿真不如秋儿,孩子们争强好胜,记得有几次秋儿得胜,灵儿回家后不吃不喝的闹,更有一次直接跑到宫里,让她姐姐帮忙报仇呢,呵呵,你看这孩子。”拿着帕子,掩了嘴角笑着。

司马夫人听见刘夫人的话,揪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也宽了心。“是啊,孩子嘛。”想想刘穆灵跑到宫中找柔妃让其帮忙报仇,确实也很有喜感。

但隔壁雅间那些人哪能放过刘穆灵和刘夫人,一边捧高刘穆灵,一边狠狠贬斥司马秋儿,骂得好不欢乐。

好在司马夫人出身名门,有教养,否则非冲过去撕这些长舌妇的头发不可。自然,司马夫人对刘夫人也没什么好脸。

刘夫人叫苦不堪,最后悔的事便是邀请司马夫人来游船。因若是在茶楼,大可以说几句话哄着离开,但这画舫一个时辰登岸一次,除有特殊情况乘小舟离开,便只能等下一次靠岸。

而他们这种有身份的贵妇如何乘小舟?传出去怎么办?加之两人带了不少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小舟也根本乘不下。

于是,刘夫人便只能请司马夫人到甲板上去,耳不闻为净。

刘夫人好生建议,司马夫人冷哼一下便站起身来出了雅间向甲板上走,根本不顾刘夫人,无奈的刘夫人陪着好脸跟着。

甲板上,没了那些专门刺人伤口挑拨离间的长舌妇,刘夫人终于可以开始声情并茂的演说,劝说司马夫人,捧高司马秋儿和司马秋白。哄了很长时间,司马夫人的面色才逐渐缓解,两人再次可以勉强交谈。

同时,甲板的另一边,也站着这么两名中年妇人,一高一矮,只不过是易容后的。

那身材娇小的妇人便是乔装后的金玉公主夏初萤,她斜眼撇了像哈巴狗哄人的刘夫人一眼,冷哼道,“为什么不让那些女子继续跟着,继续刺激司马夫人?”

苏涟漪根本未瞧那些人一眼,剪剪秋水的双目远眺,欣赏静湖美景,“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恰到好处才天衣无缝,若过了那个度,难免会画蛇添足,有了漏洞。”一边说着,一边手中把玩着一只青色的果子。

初萤讨厌涟漪这老神在在,抢了她手中的果子便咬,“这么做真不过瘾……哎呦……”

涟漪噗嗤一笑,“很酸是吗?”

初萤酸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酸死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果子是酸的?”

涟漪一挑眉,“自然,若是甜的,早就入了我腹。”说着,眨了下眼气人。

初萤想将那咬了一口的果子扔到湖里,却被涟漪夺了过来,迎着天际明媚的阳光,将那果子转了过来,只露完好无损的一面,“初萤,你看。”

初萤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看一眼就觉得牙齿酸的发疼。”

涟漪笑笑,继续道,“看,若表面完好无损,才让人无法察觉其内里,”说着,转了个圈,让初萤咬了一口的果子展现出来,“若有了缺口,便表露无遗。”

初萤皱眉,“你想说什么。”

涟漪纤长的手指一弹,那果子便顺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抛落水中,“我不会轻意出手,一旦出手,便要置其死地!”

夏初萤瞬间眉开眼笑,“难道你还有其他计划?快说来听听。”

涟漪微笑,微微俯身,伏在初萤耳畔,将心中想法简短说了一些。只见初萤面露惊讶,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向涟漪,“涟漪,从前你在我心中无比善良正直,但今日才知,你真是满肚子坏水。”

涟漪尴尬了下,她也不想这样,忍不住无奈的吐了口气,“我也……不想如此……”

初萤非但没失望,却兴奋,“你早就应该如此了,从前你虽对抗命运,但都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你知道吗,有时候对付小人,就要以牙还牙才过瘾。”

涟漪轻轻耸了下肩,“就当你在安慰我吧。”说着,一双明眸目光复杂。

“我是真心的,不是安慰你。”初萤更是兴致勃勃。

一炷香之后,刘夫人终于将司马夫人哄的差不多,画舫也终于靠岸了,两人赶忙急匆匆的下了画舫。

这画舫行,是刘夫人最喜欢的消遣路线之一,但如今,刘夫人真是不想再来了,最起码两年之内再没勇气来画舫游舟了,心中阴影深刻。

……

刘府。

刘夫人一入自己房间,便终于忍不住了。

“去将灵儿给我叫来!”刘夫人在府内鲜少表露出如此气愤。

一旁的刘夫人的心腹嬷嬷心中大叫不好,屏退了小丫鬟,自己亲自去二小姐的院子,一者是叫二小姐,二者则是提醒二小姐,夫人心情不好,也试着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尽量帮两人排解。

毕竟刘穆灵姐妹也是这些嬷嬷看大。

可惜,刘穆灵哪知道自己母亲为何如此生气。

刘穆灵忐忑地进了刘夫人的院子,入了房间。身子还未完全进去,便听到刘夫人厉声道,“跪下!”

刘穆灵一头雾水,“母亲,到底何事?”

“让你跪下!”刘夫人气坏了。

刘穆灵只能跪下。

刘夫人一下子冲了过来,“说,你……你和那张维,到底发生了不该发生之事没有?”雍容气质荡然无存,如同炸毛的母鸡一般。

刘穆灵一下子懵了,猛地摇头,“母亲,女儿没有!女儿真的没有,女儿是处子之身,不信您可以让嬷嬷检查。”贞操之事十分严重,甚至会威胁生命,刘穆灵不敢疏忽。

她虽幼稚骄纵,但脑子也算聪明,否则也不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名在外。一下子就猜到,想来母亲在外听说了什么。

几年前,她确实和张维情投意合,但母亲千般阻拦,她最后也顺从了,不该发生了,从来没发生。

刘夫人终于松了口气,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一旁椅子上,喘着粗气。

刘穆灵站起身来,到母亲身边,为其倒茶压惊,“母亲,您在外面到底发生何事了?您今日……”刘穆灵心中一颤,“不是约了司马夫人吗?难道……”

刘夫人喝了茶,细细回味刚刚今日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对劲儿,这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吧。于是,便将这一日所发生得一切细细与刘穆灵说了。

刘穆灵也大吃一惊,小脸吓得雪白,“母亲,这……这可怎么办?司马夫人她会不会听信了?老天爷,我怎么知道以后会要与司马家……不然也不会和司马秋儿争……母亲,怎么办?”

刘穆灵虽还惦记着云飞峋,但也知道自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顺从了母亲。从前她也喜欢张维,母亲阻挠,她也认了,如今只是故事重演罢了。

刘穆灵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方面对云飞峋不放弃希望,只要姐姐的计划成功,皇后弄死了苏涟漪,云飞峋自然是她的。另一方面,也将司马秋白做了个备用。若皇后一时半刻弄不死苏涟漪,她也就在司马秋白那里将就了,毕竟司马秋白也有名声,不会太过丢人。

刘夫人逐渐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灵儿不怕,有母亲呢,只不过以后……要倍加小心了。”说完,将贴身嬷嬷唤了进来,让其准备了两份十分贵重的礼物送去司马府,一份送给司马夫人,另一份则是送给司马秋儿,以刘穆灵的名义送出。

这件事办妥后,刘夫人又仔细吩咐了刘穆灵,近一段时间不许外出,唯恐被人抓了把柄,而刘穆灵也赶忙同意。

刘穆灵拧了拧眉,“母亲,您说这一切,会不会是苏涟漪所为?”

刘夫人想了一想,而后轻轻摇头,“我认为不会的,如今你父亲着手的人口普查正是苏涟漪的提出的计划,可以说两人如今是共事,而且我与司马夫人谈亲事,便撇清了你和云飞峋的关系,苏涟漪只会高兴,怎么会无事生非?”

刘穆灵心虚了下——苏涟漪有嫌疑?自然是听说姐姐加害苏涟漪成功,虽不知姐姐用什么方法加害。

难道苏涟漪发现了这件事?难道姐姐的行动败露?不可能!姐姐心思缜密,怎么会败露?

刘夫人见到刘穆灵面色不对,心中一惊,双手狠狠抓住刘穆灵消瘦的双肩,“灵儿,你不会又去招惹了苏涟漪吧?你不是答应母亲再不去招惹那个女魔头吗?”

刘穆灵赶忙否认,“母亲,我没有……没有……真没有……”那件事不能告诉母亲。

刘夫人这才送了口气,放开了刘穆灵,“灵儿,记住,别去招惹苏涟漪,你我只是女子,但那苏涟漪甚至强过男子,别说我们不是她的对手,连你父亲此时都要仰仗她过活。她……不是你能招惹的。”

刘穆灵顺从的点头,心中却燃起了怒火——凭什么?那苏涟漪凭什么?不就是有一堆歪点子吗?她凭什么这么唯我独尊?

“好了,灵儿只要听母亲的话,大好姻缘母亲自然为你筹划,”刘夫人长长舒了口气,“下去吧,母亲累了。”

刘穆灵掩住眼中的愤恨,声音更是乖巧,“那灵儿下去了,母亲早些休息,明早灵儿来为母亲请安。”

刘夫人点了点头,无力地挥了挥手,“恩。”

……

第二日,刘夫人怎么想都觉得是苏涟漪的诡计,派人在竹香楼和静湖查看,但哪还有那些守株待兔的女子身影?苏涟漪早就将那些女子遣散了。

所谓,一计不可二用也。

……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两日,苏涟漪也忙里偷闲,就在这平淡的两日中,苏家的玉液酒正式上市。

精致的瓷器、高档的包装,和每一盒附赠的说明书,这些都是之前秘密筹备的,上市这一日才展现在世人面前,这种整体包装,让人耳目一新。原本众人以为只有神仙方妆品才用如此包装,没想到玉液酒也是如此。

从前不乏识货之人,即便未正式上市,也卖遍了五湖四海,甚至国外,但如今如此声势浩荡的造势和包装,更是将玉液酒推上了神坛。

这一段时间,别说权贵,即便是小康家庭,谁要没个玉液酒,谁都不好意思出门开口,整个鸾国都在谈玉液酒,仿佛所有人一开口都满是那玉液酒香。

这一次苏涟漪没搞什么饥饿营销,将玉液酒的产量最大化,而因为之前数月的积淀,苏家酒厂也不再是从前的小作坊或大作坊,也不再是一家酒厂一家分厂,而是包下了整个一个村子的土地。

故此,那村子原本的名字逐渐被人忘却,被人命名了一个新名——玉液村。

整个村的村民都是酒厂的工人,只要踏入玉液村半步,便能闻到酒糟味儿和浓郁的酒香。

难道苏涟漪的志向就是大规模制酒、卖酒?不,若是如此,也许她便只是个普通鸾国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古代人。她的眼光更长远,有朝一日,她会把握这国家的命脉、会把握这时代的命脉!

但凡事不是一蹴而就,在条件尚未成熟之前,她有的是耐心,慢慢筹备、慢慢积淀。

苏涟漪的生活很平淡充实,商部之事已平稳,只等最后到东邬城考察,人口普查也逐渐开始运行,每日都有资料传来,京城有大批人汇总统计,皇上也十分高兴,日日都要开查看这些汇总资料。

苏涟漪能看出年轻皇上有一番大作为的**,不免为之感动,国家进步、时代发展,正是需要这种敢大刀阔斧改革之人,何况皇上对她的信任。

原本她是不在乎的,但后来每一次看皇上对她的提议十分重视,也有了一种成就感,有了一种被人认同之感。

如果说之前她的提议都是信手拈来没什么考究,随便说些新鲜玩意、勾画出一幅蓝图忽悠皇上,那如今她的提议都开始重新研究起来,不说对皇上负责,首先要对百姓们负责。

这些是公事,白日里忙的,而晚上,她则是直接住在了公主府,陪伴初萤,与熙瞳玩耍。

初萤自从上一次和她提过云飞扬之事,便不再提,即便是她故意挑起话题,初萤都不动声色的岔开。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苏涟漪也不是什么清官,更不是管家务事最拿手的村妇女主任,于是便只能作罢。两人到底会如何,是两人的缘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罢。

只有一件事美中不足,便是云飞峋。

这么一算,云飞峋已“出差”了十天。除了第三天来了一封信,就再了无音信,等的苏涟漪心中焦急。

为何说心中焦急?开玩笑,以她高贵冷艳著称的苏涟漪怎么能表现出来思念男人?如果不是晚上某人口中念念有词的摔枕头,没人会以为苏涟漪正暗暗和骠骑将军云飞峋憋着气。

而此时,这家书为何未发京城,也只有云飞峋自己知晓了。

……

这一日,天气大好,燥热,就如同某人烦躁闷热的心。

自从那一日刘夫人叮嘱刘穆灵不可外出后,刘穆灵便真的没外出——装给自己母亲看的。

刘穆灵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如何做能让母亲开心,如何做能当个乖乖女。只要刘夫人在府中,她就安安静静在自己院子绣花、习字、看书、弹琴,那知书达理的模样,让刘夫人欣慰不已。

这一日,有人约刘夫人去庙中上香祈福,原本刘夫人打算带着刘穆灵一起去的,但后者却说前一日看书晚了,第二日疲惫不想动,刘夫人便好生安慰她休息,自己则早早出了府,赶往山上。

刘夫人前脚刚走,刘穆灵则是派人将消息传入宫中,就说姐姐想妹妹了,接妹妹入宫相陪。

柔妃接到消息后,无奈笑骂这鬼机灵,而后便遣了宫女前去接刘穆灵,就这样,刘穆灵“只能”入宫陪伴姐姐,那叫一个乖巧。

宫内。

刘穆灵见到了姐姐后,便赶忙大吐苦水,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给刘穆柔听,后者还是一派温柔,一边认真倾听,一边双眼闪烁。

刘穆灵紧张,双手抓着自己姐姐,“姐,你说会不会是苏涟漪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巧合?”

刘穆柔沉声道,“我做的天衣无缝,无人发现……而且后宫风平浪静,今日早晨,我才去给皇后请安,也未发觉她有什么不妥。”

刘穆灵摇头,“姐,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虚,你到底对苏涟漪做了什么?”

刘穆柔笑着,伸手轻轻抚摸自己妹妹的面颊,“你心思单纯又是未婚女子,有些东西你不方便知晓。”想到将苍鸿子姑姑私密送给她的药物用掉,她就懊恼不已。真是活活便宜了皇后!

不过转念一想皇后得知皇上对苏涟漪动情之事,又觉得这药用的值。

想到苏涟漪,刘穆柔心中就充满反感恨意。

刘穆灵还是放心不下,“姐,要不然……我们告诉母亲?让母亲帮……”

刘穆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这件事知道的越多,越是不妥。”心中暗暗却想,那件事难道真是巧合?为何她脑海中不停浮现苏涟漪的身影,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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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整整一天,好久没这么过瘾了,恢复了一个半月,再一次和妹子们道歉,也对守候的妹子们表示感谢。

这个月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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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摔得更狠(又是万更)

刘穆灵趁着自己母亲去山上烧香之时跑来宫中和姐姐哭诉,而柔妃也提起了警惕,难道这真是苏涟漪所为?

难道皇后对苏涟漪动手了?却未听说。

难道苏涟漪知晓了皇后随后到了御书房?若真是如此,刘穆柔就必须要忌惮其警惕性。

难道这药物泄露?但苍鸿子姑姑说,这药无色无味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加之,这药根本未向外界公开,除了送出十份,就无人知晓了。

十份!?

刘穆柔突然惊住了——十份!也就是说,苍鸿子姑姑能得到药,其他人也会得到,只要那人与苏涟漪有瓜葛,保不准苏涟漪便顺藤摸瓜……不对,她这是自己在做贼心虚,哪有那么巧合之事?当时药量控制得很好,若事先不知,鲜少会有人以为自己中了药的。

不说别人,她曾旁敲侧击皇后多次,皇后至今都不知自己中药。

她乱了……整个脑子乱了,越想越怕,好像苏涟漪就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般。

“姐姐,您怎么了?”刘穆灵见刘穆柔的面色有些不好,担心地轻声问道。

刘穆柔泛起了温柔的微笑,“没什么,今日太过燥热,也许有些中暑吧。”神态瞬间自然,声音柔和得如同微风一般。只不过将双手不着痕迹的缩回了长长云袖之中,因那双手比冬日的冰块还凉上几分。

刘穆灵对自己姐姐从无防备,便没多想,“这夏天就是热,姐姐可让宫人煮些绿豆汤,或姐姐不喜欢宫中的,回头我让我们府上厨子煮,我明儿给你送来。”满是关切。

刘穆柔心中温暖,喜欢这贴心的妹妹,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刘穆灵的头顶,“灵儿,姐姐今日不舒服,就不和你多聊了,你快快回去,省的母亲担心。”

刘穆灵有些不甘心,今日来宫中是想得到答案的,本以为万能的姐姐能解她的疑惑,没想到话刚说完姐姐就赶她出宫。无奈,只能离开,回刘府自己装乖乖女去。

刘穆灵走了,临走还叮嘱了宫女去准备绿豆汤,不大一会,便有宫女将刚煮好又冰好的绿豆汤端了来,刘穆柔也顺势喝了几口。

室内一片死寂,过了半晌,突然一声清脆响音,刘穆柔将那盛着绿豆汤的碗放在了桌上。“来人,为本宫梳妆,准备去金阙宫。”她要再去一趟,说是心虚也好,说是不自信也罢,再去皇后那里探探虚实,以安心。

……

两个时辰后,金阙宫。

行了宫礼后,柔妃又带着贴身宫女们离开,吊着的心总算是平稳落下,嘴角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而宫内的皇后崔澜馨,在柔妃离开的瞬间,雍容华贵的笑容逐渐淡了,双眼若有所思。

一旁贴身嬷嬷姓品,是崔澜馨的乳母,看着崔澜馨长大又随之入宫,可以说是崔澜馨的第一心腹。

品嬷嬷年纪四十上下,身材不胖不瘦,双目敏锐,浑身透露着一股干练劲儿。她发现崔澜馨的表情严肃,便将其他宫女遣散,将房门关上,只留下她与崔澜馨两人。

“嬷嬷,你觉得今日的柔妃,怪吗?”崔澜馨微微回过头,看着此时已空,但刚刚还坐着柔妃的椅子,道。语调有一些怪异。

品嬷嬷点头,“怪,很怪。”

崔澜馨微微扬眉一下,原本以为是她自己的错觉,“那嬷嬷你说,怪在何处?”

品嬷嬷道,“首先是行为怪。柔妃早起已来请安一次,请安后又陪着娘娘聊了好一会才离开,现在借着送一幅绣品又来一趟,若真是按她所说的,这绣品是早起忘了带了,如今送来,那为何又拉着娘娘聊了好半天?”

崔澜馨勾唇,“是啊,欲盖弥彰。”

品嬷嬷道,“奴婢觉得,这柔妃来是套话的。”

崔澜馨冷笑了声,“本宫岂是被人说套就套?”

皇后哪能想到,她自认什么都未说,但柔妃已得到了答案。

品嬷嬷道,“皇后娘娘心思七窍玲珑自是不说,只是平日这柔妃举止得当,今日怎么如此冒失?不管柔妃所来到底为何事,有一点却可肯定——这件事对柔妃来说极为重要。”

崔澜馨眯起了眼,细细思索刚刚两人的对话。山南海北的乱扯一通,哪能找到什么线索?从前便知这柔妃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更是觉得其滑的很,整个对话连个人名都未提,到底线索在哪?

品嬷嬷道,“娘娘,奴婢有个猜测。”

“你说。”崔澜馨道,品嬷嬷心思缜密,加之其上了年纪有些见识,她很重视品嬷嬷的话。

“刚刚柔妃说,今日天气燥热心神不宁,又问了娘娘身体如何,心情如何,是否也有过莫名燥热,会不会是这件事?”品嬷嬷道。若在宫外,如此问候不会引起人疑问,但问题是这是宫内,何况柔妃拐弯抹角的问了三次。

“莫名燥热?”不知为何,皇后猛然想起了在御书房中的一切,那种羞辱与愤怒重新燃烧!

苏涟漪!

这个名字就如同一根火辣辣的刺,横插在崔澜馨的心中,让她疼痛难忍,“难道柔妃她听说了什么?为何一再询问本宫身体情况?”

品嬷嬷见状,赶忙去安慰,“娘娘,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平日里嫔妃们为娘娘问安,也少不得要问,娘娘您别多想了。”这么说,为了让皇后安心。

崔澜馨长长吸一口气,她曾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轻易与苏涟漪为敌,但如今看来,她根本忍不下这口气,就算不弄死苏涟漪,也要让她好看,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

夜晚,随着太阳的落下,终于结束了一整日的炎热,吹过的风中有了一丝名为凉爽之物。

公主府,搬来小住的苏涟漪与夏初萤两人用了晚膳,将逐渐调皮的云熙瞳哄去睡觉后,两人便在花园小凉亭中乘凉赏景。

凉亭四周有下人们细心燃放的艾草,花丁有特意搬来了一些香气可驱虫的艾花围在凉亭周围,于是在凉亭中人只能闻到清新艾香与花香,鲜少被蚊虫骚扰,很是惬意。

“今日柔妃去找皇后了。”初萤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水果入口。从前是参与其中与女子们你死我活,如今是隔岸观火看大戏热闹,倍感兴趣。

涟漪没用水果,而是喝了清茶,“那件事将刘氏母女吓怕了,刘穆灵自然会去宫中和刘穆柔说,刘穆柔就急了,这人一旦是着了急,就慌张没了分寸,做了平日根本不会去做的事。”

初萤呵呵笑了两声,“你在给她们下套,一步一个套,每一个套不会让她们死,但却让她们越陷越深,涟漪,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结尾会是如何,太期待了。”

涟漪也放下茶碗,陪着初萤吃了一颗水果,“好饭不怕晚,好戏也是如此,慢慢看吧,有他们刘家好受的。”虽然口中放着狠话,但单看其面容却无丝毫狠毒,云淡风轻。

“哦,对了,”初萤想起了什么,孩子气的舔了下自己手指上的果汁,“飞峋给你来信了吗?”

噗嗤——

苏涟漪失手将一颗饱满的葡萄粒捏得粉碎,刚刚那云淡风轻哪还有?眼中渗了杀气。

初萤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抽,埋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呵呵……呵呵……”开始想办法挽救,“那个……就是吧……涟漪你有所不知,出皇差都忙得很,还有就是……就是……哦对了,是律法规定皇差期间不许写家书,对,就是这么回事。”——云飞峋,我夏初萤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涟漪斜眼看向初萤,一双明眸此时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若是如此,那为何他出差两日时给我写了一封信,难道他不知这条例?若是不知,那为何随后就未写家书?”

初萤干咳两下,“这个……可能是他起初不知,而后得知了,恩恩,应该如此。”

涟漪淡然地扔掉手中那捏烂的葡萄粒,优雅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汁液,“初萤,我知你是好心安慰我,但下回也想一些靠谱的理由好吗?律法如何规定,律例写得清楚,我身为朝廷命官能不去读律法?再说,出差不许写家书,制定这条规定之人,也实在脑残得很。”

初萤尴尬,“好吧,我不说了。那个……涟漪你别生气,男人都是粗心的。”

苏涟漪又捏起了一颗葡萄,笑盈盈的,“放心,我不生气。”说完,那葡萄又被碎尸,其状岂是用一残暴可形容?

初萤——“呵呵。”

涟漪暗暗吸了口气,微笑开来,就如同此时穿过凉亭的微风,就如同此时在天际闪烁的繁星,就如同在星光之下幽幽绽放的昙花。

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果汁,淡笑着拿起一颗葡萄,但那两根纤纤玉指几不可见的颤抖,紧接着——啪、果汁四溅。

初萤——“呵呵。”

涟漪硬装的淡然僵在了脸上,深吸一口气,“我就不信,我还捏不起一颗葡萄。”说着,又去拿葡萄,结果很显然,惨不忍睹。

初萤叹气,“生气就生气,为什么非要装作不气?”

“当然要装,”涟漪将那葡萄扔了,“他出门在外把我忘了,我还天天惦记着他,这公平吗?这么上杆子的女子真丢人。”

初萤惊讶,“男子在外,妻子惦记,有什么不对?”家家如此。

涟漪无奈地瞪了初萤一眼,“你们追求之事,我不追求;我要追求之事,也许你们想都不敢想。”你们,指的是古代女子。

初萤了然,伸手拿葡萄剥皮,“这么长时间相处,我能不知你?你求的不多,只是公平二字。男女平等,夫妻平等,仅此而已。”说完,温柔将剥皮的葡萄塞到涟漪口中。

想了一下,初萤又道,“我羡慕你的自信和洒脱,我虽处高位却根本未达你半分,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但其结果……唉……”叹气,“也许,你苏涟漪是这世间唯一罢。”

涟漪内心知晓,初萤虽自从上次说起云飞扬之事便不再提,但心中却一直矛盾挣扎。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涟漪道。

初萤知晓她的意思,笑了一笑,“谢谢了,但这件事,最终做决定的,只能是我自己。”

涟漪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好。”初萤顺从地站起身,两人便在一旁丫鬟们的伺候下,离开了凉亭,回了屋子休息。

我是内,穿着特质断袖睡衣的苏涟漪盘腿坐在床上,满脑子又是某个面瘫冷漠的家伙那丑陋的嘴脸。可怜的枕头,已被苏涟漪百般蹂躏,早成了某人的替罪羊。

在鸾国的枕头分两种,一种与中国古代的硬枕想类似,有钱人家用玉质做枕,一般人家用瓷制,穷苦人家直接捡块形状大小吻合的石头将就。

另一种则是软枕,大半女子用软枕,其内填充着破布,而苏涟漪的枕头内是棉花。

涟漪深深吸了口气,“不行,你是苏涟漪,不许做这种掉价又幼稚的行为。”在她的想象里,这种用枕头撒气的行为完全是小女生的做法。但……

下一瞬间,她已将那可怜的枕头抓起各种摔,“云飞峋,你这个二货!你这个木头!你这大脑缺弦的!”

“哗啦——”一声响。

涟漪的动作定住了,原来是那枕头被床边专门勾床帐的金属钩子勾住,而在她拉扯之下,那枕头被活生生撕开一道,雪白棉花露出。

苏涟漪——“……”

将那枕头从金属钩上小心卸了下来,而后将露出的棉花向内塞了一塞,反扣,之后若无其事地枕上,盖被,睡觉,一切都未发生过,一切正常,一觉到天明。

……

同一时间,鸾国边境某处。

夜黑风高,风吹虫鸣,鸦声连连。

在众民居之中,一间毫不起眼的宅子隐在其中。那宅子不大,外表看来十分普通,但若是看了其内摆设,却十分考究。

院中安静,除了几名门丁守在院内,其他人都在屋内睡了去。无人发现,在院墙之上,有五人穿着夜行衣在墙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首领,今夜是否行动?”声音略低,听声音便知主人严肃,对其口中的首领,十分恭敬。

被其称为首领之人,处在正中央。同样一身黑夜,但蒙住口鼻的黑布边缘,隐约可见一丝金属闪光——那人带着银质面具,只不过面具上下都被黑布掩盖。

黑帽黑布之内,银色面具之下,一双深邃眼眸盯着院内一举一动,其锋芒如鹰。

包括问话之人,其他四人都屏住呼吸,只等为首之人下令。

别看他们只有五人,但这五人足以悄然无息血洗百口之门。影魂是鸾国皇帝手下的精英杀手组织,而他们五人——影魂首领、东南西北四杀,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也许在光天化日下无法做到以一敌十,但在夜幕的掩盖下足以以一敌千!

他们是属于夜色之人,杀人机器。

云飞峋习惯性屏着呼吸,透过银色面色审视这宅子。

这一次他的任务,明着是巡视三营,做常规工作。但暗里却是借助三营找寻逃亡在外的二皇子一党,杀之,不留活口一个。

整整十五日,耗费了无数心血,调动了无数线索,终于在这平静的小城找到二皇子与其妃子子嗣,他们用了一日一夜的调查得知,这宅子只有明处的这些防守而无过多暗卫,行动,他们五人足矣。

而二皇子并未布置严密防卫只有三种可能——一是黔驴技穷、二是空城计、三是另有埋伏。

这些,除了云飞峋外,其他四人也都想到,四人屏住呼吸,等待首领的一声令下。

黑布之下,云飞峋那双冰唇微启,“撤。”

刚刚问话那人愣了下,“首领,您是说……”

“撤。”说着,不等其他人反应,云飞峋已如同夜幕中一只黑鸟,悄然无息消失在墙体之上。

那四人对视一眼,而后眼神恢复坚定,也跟着首领离去。

一家不起眼客栈。

几人并未从正门而入,而是在夜色的掩盖下,几个纵身,借助超常的臂力和技巧翻上了客栈三楼。一间房间窗子微敞,几人前后从窗子翻入。

少顷。

几人先后扯下面上黑布,刚刚询问首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崔鹏毅。“首领,虽影魂应无条件服从命令,但属下依然想问,为何今日不行动。”

其他三人虽未说话,但是其实心中也是如此想。别说那院子无人防备,即便是有,以他们五人之力足以杀光这院中所有人。只因,这院中之人比他们影魂更见不得光!

二皇子等人不敢声张,因一旦身份暴露,便不是暗杀这般简单。

云飞峋摘下面上黑布后,神色未变,没因下属无理质问而发怒,声音冰冷平淡。“这是饵,此时虽可确认皇妃世子的身份,但二皇子本尊却一直遮遮掩掩,我们根本无法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二皇子。”

崔鹏毅问,“饵?您是说,二皇子以亲人为饵,引我们现身,而后诛灭我们?”

在场所有人都未因这推论而惊讶丝毫,这些官场之人便是如此,阴险狡诈面善心黑,为了自己的活路出卖妻与子不足以引人震惊。

崔鹏毅刚说完,便发现了自己的矛盾所在,“但我们只是杀手,即便我们死了,皇上还会下一批杀手来,下一次二皇子又能拿谁做饵?”

云飞峋道,“他的目的并非杀了我们,而是让我们亲手杀了皇妃世子以及他的替身。只要我们将其死讯带到京城,追杀结束,二皇子便可高枕无忧。”

这一次,其他四人略带惊讶,“首领,您何出此言?”

云飞峋继续道,“首先,这周围未见七皇子。”

四人了然。二皇子文韬武略较之七皇子根本不值一提,而后可与大皇子、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一较高下,全因自己这亲弟弟的支持,如今若二皇子若非有诈,真想活下去,根本不会离开自己七弟。

云飞峋见四名手下领悟其意,便继续道,“你们定然会疑惑,我们行动杀了二皇子,便会割其首级来回禀皇上,其计定然揭穿是吧?”

崔鹏毅等人点头。

飞峋继续道,“但若他们烧死在我们面前呢?你们可注意到房屋周围的水缸?”

四人道,“注意到了。”

“那是油。”云飞峋道。

四人惊讶,“首领,您怎么知晓那是油?”若是水缸,确实也多了一些,但这宅子的设置都与宫中差不多,宫中每个院子正中都有水池,白日里有荷花鱼游观赏之用,一旦起火便有灭火之用。

他们起初都以为这些水缸用来防备火灾,谁也没想到是油。

云飞峋神色还是那般,“闻到的。”好像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众人惊讶,“闻?”他们潜伏墙上,离那水缸少说有两丈,别说里面是油,就算是鲜花,也根本闻不到。

但云飞峋就是能闻到。他天生体力、速度都远超常人,视觉与嗅觉更是如此,皇上正是发现了他的这些异处,几年前才软硬兼施的让其加入影魂,成为首领。

这件事鲜少人知晓,即便是父亲与兄长也不知,算上一算,普天之下只有两人知——皇上和苏涟漪。

他与涟漪两人坦诚相对,涟漪告诉他,她是借尸还魂;而他则是告诉涟漪,他与常人不同之处。

他厌恶自己的能力,但涟漪曾说过——上苍在关闭一人的房门同时,为其开启了一扇窗。其意便是,上苍是公平的,他容貌虽丑陋但能力却超常。

当时的他,厌恶自己的容貌,更厌恶自己这能力。但被苏涟漪这一说,却好像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一般,非但不再厌恶,还有些欣喜在其中。

涟漪……真是会安慰人,别说当时他十分感动,如今不知多少次回忆开来,还是觉得胸口暖暖。

“首领?”一旁崔鹏毅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不是他想催促,实在是四人已等了很长时间,首领这么严谨的人怎么在分析敌情如此紧张之时……溜号。

没错,首领就是在溜号!不知首领想到了什么,从来冰冷抿紧的嘴角竟稍微动了动,若不是崔鹏毅出声提升,四人公认——首领绝对要笑出来。

四人心知肚明,能让首领笑出来,不是女人,还是女人。定然是涟漪郡主。

云飞峋忍不住有些窘迫,赶忙调整了情绪,继续道,“此时能跟着二皇子的都是心腹,那些门丁防不住我们,但足以在我们杀入屋子之时点燃油缸,他们不会要我们的命,而是让我们成为见证人——亲手杀了皇妃世子后,亲眼目睹二皇子活活烧死,这才是他的目的。”

又有一人忍不住道,“首领大人请恕罪,但今日您既已解属下们之惑,属下也有一个疑问。”

“说。”飞峋平淡道。

那人第一次提出质疑,声音有些颤抖。“首领大人,您所说的一切都是您的推论,并无更具体证据指向这个结论,若您推论有错,怎么办?”

飞峋淡淡笑了下,“判断正如行军打仗坐镇帐中,一些靠的是将领高超的推理能力、一些靠的是将领的丰富经验,还有一些则是靠将领的直觉,换句话说就是运气。敌我形势瞬息万变,若要将一切证据找出,多半会耽误了时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此解释,你可明白?”

那人十分感动,影魂中,命令便是一切,上级令下级立刻自刎,后者决不允许询问其原因,没想到,首领竟能回答。

此时此刻,众人非但不会轻视首领,反倒是更为尊重。

这一情景若发生在几年前,云飞峋绝不会浪费口舌解释一切,但如今,他已被某人改变。

见属下已没了疑问,飞峋便道,“我们如今能确认皇妃世子们的身份,但却无法确实二皇子是真是假,未来任务便是辨别宅子中二皇子身份的真伪,若是真,便行动;若是伪,便要找到其真身。不行动则以,一旦行动,定要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

“是。”四人跪地听命,而后便陆续离开了房间,其方式自然不会被外人发觉。

云飞峋换下了夜行衣,摘下了银质面具,清水涤洗后的容颜带着少年的青涩和成年人的沉稳,容貌虽不算十分俊美却别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走到了窗边,当时之所以选择这件靠西厢房便是因从窗子可看向西侧。西,京城的方向。

涟漪,我每日想念,不知你是否也想念我。

……

金阙宫,皇后愤怒!

苏涟漪之事还未彻底解决,竟又出新事——皇上这几日连宠柔妃!岂有此理!

身在不同位置,其立场不同,思想也是不同。

就柔妃来说,尚书家与苏涟漪新仇旧恨,而她本身为妃子而非皇后,既然不能得到独宠,短时间也无望攀上皇后之位,她所希望的便是固守已有领地,不再允许皇上有新鲜血液注入。

也就是说,皇上雨露均沾,她虽暂时无优势却也无劣势,在这基础上博得圣宠比较容易。但相反,若有个女人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局势,她连那优势也便没了。

所以,柔妃眼中可容皇后、珍妃等等,却容不得苏涟漪。

但皇后却不是如此想。她已是六宫之主,在她看来,苏涟漪确实需要防备,但更重要的是不可后院失火。

苏涟漪没那么容易入宫,无论是因云家还是满朝文武或是天下舆论,别说皇上惦念苏涟漪,即便是偷偷宠爱一两回,又能如何?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但后宫这些嫔妃们却非如此,更何况皇上无子嗣。

皇后曾请过名医,名医曾说,他听闻绝世高人说过,越是如此雨露均沾越是无法有子嗣,相反若是独宠,其怀子的几率便大上许多。

皇后深信不疑!

皇后做梦都不会想到,那名医口中的“绝世高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涟漪。当然,这些又是后话。

如今,皇上这雨露均沾的格局竟被打破,柔妃竟逐渐得到宠爱,皇上已连续三夜留宿在柔妃那里,怎能不急?

别说皇后着急,整个后宫都议论纷纷,当然,是暗地里议论。

皇后真急了,真怒了,她第一次对一妃子产生如此大的敌意,她发誓,定要将刘穆柔那个狐狸精伪善的面目撕破,让每一人都来看看柔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日子,又过了两天。宫中看似平静,其实血雨腥风只是在暗处罢了。

这两日,皇后的战果丰盛,将柔妃布置在各处的眼线一一挖出,其中,竟有御书房的眼线。这让皇后大吃一惊,又后背发凉!

在少女时期,刘穆柔与刘穆灵两人便以姐妹才气闻名京城,刘穆灵骄纵跋扈自不用提,刘穆柔却是个老谋深算的角色。平日里永远温柔似水,其实心思深沉。

不说别的,就说这么多眼线,一名小小的妃子为何要培植如此多眼线?其目的自然是为攀高位!

崔澜馨心惊于柔妃的野心,也佩服其耐心。

那为何柔妃精心埋下的眼线在两日之内被皇后一一发现,难道都是偶然?对,最起码表面是偶然,而实际则有某两人在推波助澜——苏涟漪和夏初萤。

……

公主府,两名隔岸观火看热闹的女子一边乘凉看星星,一边闲聊说着风凉话。

“涟漪你说,崔澜馨要是知晓挖出刘穆柔眼线的是我们,会不会对我们表示感谢啊?我真想去邀功一番。”初萤声音甜美,好似一名懵懂少女,其实说出的话若是被事主听见非气得口吐鲜血。

涟漪在躺椅上半卧,“你何时想去讨好皇后了?说吧,你又看上什么了?”

初萤嘻嘻一笑,“生我者父母,知我着涟漪。几年前从外域进贡来一对璀色珠子,后父皇命人制成了一对耳坠送给了母后,我很喜欢,母后不肯给我却送给皇兄,而皇兄竟将那耳坠作为聘礼之一送给了崔澜馨,哼。”

涟漪轻笑,“何为璀色?”

初萤一下子坐起来,想到那对耳坠就心痒痒。“那珠子可怪,在不同方位用不同光线,那珠子的色泽也不尽相同,你说奇不?”

涟漪微微皱眉,“能再详细说说吗?最好举个例子,这样我听起来也贴切些。”

初萤仔细想了下,“就好像猫的眼睛似得。”

涟漪“哦”了一下,而后问,“是不是觉得那石头中央有个亮点,无论如何换角度,中间那亮点都闪闪发亮?”

“对呀对呀,涟漪你知道璀石?”初萤惊喜,冲上涟漪的躺椅上。

涟漪哭笑不得,初萤说的搞不好是猫眼石,在现代不是什么稀罕物,也许鸾国不多见。“恩,以前确实见过,若以后再遇到,定会帮你弄来。”

“涟漪你太好了。”初萤扑倒涟漪身上,弄得苏涟漪花容失色,生怕将着梨木躺椅弄塌,两人摔伤。好说歹说,才将初萤劝了过去。

初萤慢慢收回了狂喜,恢复了冷静,道,“涟漪,现在刘穆柔那贱人定然如同惊弓之鸟吧,会不会跑去和皇后示好求饶?”

涟漪笑了一笑,“我不会给她机会的。”

初萤一挑眉,“哦?此话怎讲?”

涟漪躺平,看着天上美丽的点点繁星,“若柔妃现在慌张去求饶,岂不是证明她埋如此多的眼线是别有用心?若我没猜错,这几日柔妃应该是理直气壮,等皇后的火气消下一些,事态平稳,她再去金阙宫口绽莲花,说眼线为自保,人人都埋,只不过她的多了一些罢了。”

初萤一惊,“那怎么办?”

涟漪笑着伸手碰碰初萤的头,“我说过,不会给她机会的,知道我为何要挖她的眼线吗?”

初萤皱眉,“难道不是因为你怕自己行动被监视?”

涟漪噗嗤笑了,“自然不是,我挖她眼线是为了让其腹背受敌,将她压到最低。当到最低点时,我会将她高高捧起,飞入天际。当一个人从低谷猛然高处时,往往迷失自我,没了理智。”

初萤笑盈盈的听着,此时真想把苏涟漪也弄进宫当个妃子,那样的话,后宫一定更热闹。

涟漪看着苍穹,淡淡道,“她今日飞得越高,到时摔得便越狠,这样才能讲她一击毙命。”

初萤忍不住又问,“那你想如何捧她?”

苏涟漪将视线从美丽的星光上转移到初萤娇媚的面容上,而后神秘一笑,“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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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喊着万更,其实不是万更,不是骗人,妹子们听丫头解释。

今日坐长途车刚到家,时间实在不够了,还有一千字未写完,今日先发这些,一千多字是欠着的,明天在本章末尾处接上,是赠送给大家的,不另外收费。

明日也是万更。

断更这么久,没想到万更第一天就有妹子送月票,太感谢了!也太内疚了!

不知说什么是好,之前确实状态不佳,如今恢复。我会用努力回报你们的月票的。

谢谢!

明天见。

204,涟漪震惊皇帝(正式恢复日万更)

有喜!?

这一消息如同惊雷,在整个柔芷宫炸开,就连躺在床上的柔妃也被震惊住,顿时觉得视线模糊。

有喜……有喜……她有孕了?

宫女们因太过兴奋,甚至忘了宫中礼仪,炸了锅一般欢呼,而平日里为人严格苛刻的嬷嬷也都生不起气来,忍着笑告诫,“小声些,娘娘还在休息。”宫女们这才收敛。

太医开了安胎补身子的药方后,有柔芷宫的宫女取药煎药,而嬷嬷也取了银子送给太医,又命人送太医和御药房的太监离开。

同时,嬷嬷自然也是要吩咐人去御书房将此等大喜事禀告给皇上的,柔芷宫就差张灯结彩了,甚至比新年还要热闹。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刘穆柔的房间却一片安静,除了嬷嬷留下的两名宫女守着,其他人都出了去,人人都以为柔妃还在昏睡,其实她已经醒来许久。

此时此刻,刘穆柔觉得自己在梦中,毫无现实感,幸福来得太突然,几天前还在筹划步步为营,但却突然得到皇上的独宠,如今又有了身孕。如果这是梦,便永不想从梦中醒来。

“来人。”柔妃突然起身,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柔媚。

一旁立刻有宫女前来,“娘娘,您醒了?”

柔妃心情大好,“帮本宫梳洗打扮。”

正在这时,嬷嬷入内,见“昏迷许久”的柔妃刚醒来就要打扮,吓了一跳,但还是喜悦难掩地跪下,“恭喜娘娘,刚刚钱太医来,说是娘娘有喜了。”

柔妃笑容更是甜美,“本宫已知晓了,起来吧,今日柔芷宫上下都有重赏。为本宫梳洗吧。”

嬷嬷忍不住埋怨,“娘娘,您刚刚醒来身体还弱,多躺一会休息下,一会皇上来了该心疼了。”

柔妃低头看着宫女为其穿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嬷嬷你未与男子深入接触,也许不知。子嗣虽重要,但女人若想单凭用子嗣拉住男人的心,也实在幼稚可笑,什么才气修养都是用来自欺欺人的,只有容貌才是吸引男人的唯一利器。”说完,宫女为其穿好了鞋,柔妃则是站起身来,款款向梳妆镜而去,那身姿优美、赏心悦目。

嬷嬷心领神会,“娘娘真知灼见,奴婢受教了。”随后,便吩咐宫女们为其梳妆。

消息传到了御书房,皇上震惊,立刻放下了手中之事前来柔芷宫。

柔妃有孕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在宫内传来,本来酒不忿的嫔妃们此时更是心如死灰。金阙宫中,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怕什么来什么,这几日她刚刚开始对柔妃施压,那柔妃明里暗里表示定会收敛,谁想到竟突然有孕!

皇上长子不是皇后所出,真是个笑话。

皇后发现自己从前真是可笑,非和那苏涟漪过不去,树立了个假想敌却忽略了身旁真正的劲敌!现在即便是悔恨又能如何?为时已晚。

不行,她绝不允许那孩子生出来!

此时此刻,苏涟漪的危机彻底解除,没人再去认为苏涟漪是什么绊脚石。

……

傍晚。

公主府。

“涟漪,大事不好了!”

苏涟漪刚从商部归来,下了马车迈入公主府大门,便见如同小蝴蝶一般的夏初萤冲了出来,一把拽住涟漪的手腕,小脸惨白。

涟漪一惊,“熙瞳出什么事了?”厉声问。

初萤摇头,“不是熙瞳,是宫中。”刚说完这句话,便怕隔墙有耳,将苏涟漪拽到了自己院子中,入了屋,关了门,这才肯继续道。“刚刚母后传来消息,说宫中发生大事了,有妃子有孕了。”

苏涟漪一听,刚刚那慌张神色便平缓下来,轻轻挣脱初萤的手,跑去倒杯水给自己喝,“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后妃们身体健康,皇上也年轻力壮,后宫有喜岂不正常?”虽这么说着,但那双眼眯着了个月牙,邪邪地笑着。

初萤因太过着急,没发现苏涟漪的异样,在房间走来走去,“老天真是瞎眼,哪个后妃有孕不行,为何非要柔妃有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样柔妃更难对付了,涟漪……”看了一眼笑眯眯喝茶的苏涟漪,初萤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一把将苏涟漪手中茶碗夺下,“你……你长点心吧。”

“噗嗤——”苏涟漪终于没忍住笑喷了,从前自己以为夏初萤是可怜的小寡妇时,为其灌输了不少现代思想和词汇,而如今初萤学以致用,竟比她这个现代人表现得更现代人。

“你笑什么?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初萤跺脚,“涟漪你不懂,后宫看似封闭,但其实与朝堂却密不可分,那些朝臣都有支持的后妃,同样也支持那后妃所诞下的子嗣,就如同押宝一般,关系到未来自己家族的前途荣耀。从前朝堂官员未表现的特明显是因皇兄无子嗣,但如今……”

涟漪继续帮她说,“如今柔妃有了子嗣,那些朝臣就会有不少投靠她,最终针对我,是吗?”与初萤的慌张不同,苏涟漪的口吻很是平稳,云淡风轻好像谈论当天的天气一般。

初萤气得眼前发黑,“既然你知道,为何不着急?你现在已经木秀于林了,多少朝臣只等着你漏出破绽,只要皇兄保不住,下一刻你就会被人碎尸万段!而现在,若柔妃真建立其权势,只要她的一声令下,也许皇兄都无法保全你。”

听完初萤的话,苏涟漪的笑容逐渐减淡,视线闲闲地盯着手上杯子,“初萤你错了,保全自己的,只有我本人。你皇兄如今偏向于我,并非是他大慈大悲,也非我倾国倾城,而是他在我身上可见利益。”

初萤腿一软,“苏涟漪,你现在还有心思挑我语病?我都要急死了,你难道真不怕死!?”

涟漪收回刚刚那诡异的眼神,笑眯眯地对初萤,“你先别急,耐心听我说。”

初萤狠狠白了她一眼,“你说!我今日就要看你如何口绽莲花!”

涟漪一耸肩,“首先,现在最着急的不是我,应是皇后才是,你生在宫中难道不知晓?历朝历代,怀子容易生子难,她能不能生下来,可不是自己能说话算。”

初萤叹气,“若此时怀子的是其他人就罢,但那人是刘穆柔,涟漪你从前不在京城不知,刘穆柔没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涟漪噗嗤笑了,“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吗?”

初萤一愣,“什么话?”

涟漪继续道,“我说过,先要将柔妃压到人生低谷。因她被皇上独宠,定会引起以皇后在内的群妃仇视,定会受到无形排挤刁难。从低谷瞬间攀上高峰,往往令人迷失自我,失了警惕,这样……就好对付了。”

初萤愣住,好像从涟漪的话中找到了信息点。“你是说……她有孕正在你计划之中?”

涟漪老实点了点头,“是啊,不仅是在我计划之中,更是因我的计划,她才会有孕。”

初萤一下子懵了,“涟漪,你怎么越说越悬了,你计划她有孕?刘穆柔何时有孕其实你能计划得出的?还是……还是……”心底有种猜测,但这猜测也实在太离谱,让她怎么也无法相信。

涟漪见状,笑道,“对,她不是真怀孕。”

初萤又想说什么,转念一想,苏涟漪不是乱说大话的人,如今既能说出刘穆柔是假怀孕,便定有证据。“岂有此理,刘穆柔那个贱人竟假装有孕?这是欺君大罪!我要告诉皇兄。”

“别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假怀孕。”涟漪道。

初萤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自己一颗心起起伏伏,如今被折腾得都开始疲惫了。“好涟漪,别卖关子了,将你的计划前前后后都说给我听吧,好吗?”说着,拽着苏涟漪的胳膊轻轻摇着。

涟漪自不再卖关子,这胃口被吊的感觉很糟糕,她也知晓。便简单将这件事前前后后说了,那夏初萤的双眸越睁越大,“好!太好了!我都快等不及了,想马上看那贱人惨败的模样!”

初萤说完,却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只见苏涟漪双目凝视一旁桌上的茶碗,表情严肃,双眉锁紧,一双眼仿佛要迸发火光。

初萤猜想,涟漪定是想其了与刘穆柔的新仇旧恨,也是,被人如此算计能不生气就假了。

只见苏涟漪的双眉越来越紧,仿佛心中愤怒燃烧,越发无法平息,终于爆发出来,一掌拍在桌上。

一声巨响,桌上那茶杯震上三震。“这该死得云飞峋!”

“啊?”初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云飞峋?这和云飞峋又有什么关系。“涟漪?云飞峋怎么了?”

苏涟漪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十七天了,他连续十七天没给我来信,气死我了!”

“……”夏初萤有种想晕倒的冲动,涟漪的思维也太过跳跃了吧?刚刚不是在说刘穆柔吗?怎么突然又说起云飞峋了?

在初萤看来,云飞峋是七天没写家书之事与刘穆柔有孕之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吧!?涟漪放着这么大事不想,竟溜号去想自己家那鸡毛蒜皮的小事,真不知涟漪脑子到底正不正常。

“那个……我们说刘穆柔吧?”初萤小声提醒。

苏涟漪忍不住哼了一下,“刘穆柔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来一起骂云飞峋吧。”

“……”初萤无语,“那个……飞峋想来定有要事在身,或者……对了,或者那信在路上,衙役不小心将信弄丢了?或是驿站马车坏掉了……呃……原因很多。”

听了夏初萤的安慰,苏涟漪的火气终于消了一些。

——没办法,在处理自家家事时,苏涟漪智商便自动直线下降,与其他女子智商无异。都是那般天真、霸道、蛮不讲理,在自家男人面前如同女王一般掌控一切。

“那个……我们继续说刘穆柔吧。”初萤生怕涟漪继续生云飞峋的气,赶忙叉开话题,心中祈祷云飞峋那木头快快写信来吧,哪怕是几个字也好,难道巡视三营真忙到连几个字也没时间写?

“你说,飞峋他会不会因寂寞逛青楼?”涟漪拧眉,声音有些不自信。

初萤白了她一眼,“云飞峋从来都是洁身自好之人,再者说,就我的了解,他并不偏好女色。当初公婆为其安排了通房丫鬟,都被云飞峋拒绝了。”

涟漪惊讶,这些事,她还第一次听说。“真的?通房丫鬟……难道元帅府也有?”为什么胸口难受?酸酸的感觉。

初萤一耸肩,“普通小官小吏,甚至是一般富裕一些的家族都会给自家男子寻通房丫鬟,你以为元帅府这种财势双全的家族,会没有通房丫鬟?虽普通男子二十冠礼、权贵男子十五冠礼,但男子十三岁左右时,家中主母都会为其安排通房丫鬟,若是能有幸得子那就更好。”这种事别说在鸾国,即便是其他国家,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此时的苏涟漪哪有刚刚那般老神在在的淡定,忍不住微微咬了下唇,神态很不自然,平日里清冷的双眸带了些孩子气,“但……但飞峋他不是有面疾吗?”声音呐呐如蚊,辩解着。

初萤无奈笑,“以云飞峋的家事,别说有面疾,就算他是个傻子,也会吸引一群女子趋之若鹜的。云飞峋没通房丫鬟,不是因为没人肯跟他,而是他躲在猛虎营中拒不回家,公婆无奈才妥协的。”

苏涟漪听后,心中暖洋洋一片。全天下男子谁最好?自然是她家的云飞峋!看,多么洁身自好!她还真算是捡到便宜了。

女人就是这么好哄,刚刚还因对方不写家书而吹胡子瞪眼,甚至怀疑其跑去青楼,此时却又因这点小事便沾沾自喜。

夏初萤见苏涟漪转阴为晴,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初萤和云飞峋从前毕竟还做过叔嫂,而后在苏家村也受过云飞峋的保护,也算是有交情了。

初萤对着窗外暗暗叹气第二次心说——云飞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看着心智直线下降的苏涟漪,初萤也不期望两人谈论什么高深话题,便随便扯扯三八乱事,便各自回屋睡觉了去。

……

事实证明,苏涟漪的推论完全正确。

在被皇后和群妃明里暗里挤兑过后,如今得知自己有孕,柔妃便在狂喜之时,心中委屈感倍增,从前那些人对她明朝暗讽的画面历历在目。

若是从前,她定不会表露出来,而是维持最佳关系。但如今也不知是因欢喜还是因怀有身孕的反常,她脾气比平时暴躁许多,根本压抑不住。

得到了便无法接受失去,而柔妃尝到了独宠的甜头,便再也不想过从前那雨露均沾的日子。

她舍弃了从前那些雅致的衣服,不再顾忌怕抢了皇后的风头和无形中树敌——反正如今无论她如何低调都无法避免地成为众矢之的,干脆便如何美丽、如何能吸引男子眼球如何穿。

她的妆容是最精致、最夺目的,只要她站在人群中,便能将人的视线牢牢锁再她的面容之上。

她的衣着是最华丽、最繁琐的,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站在素雅的群妃中间,就如同绿野间的一朵鲜花般。

群妃气愤难当,又无可奈何。有一些妃子见状,甚至逐渐增加了去柔芷宫的次数,柔芷宫门庭若市,好像第二个金阙宫一般。

皇宫,热闹非凡。

……

人口普查在紧锣密鼓中进行,有很大进展,夏胤修第一次如此详细的掌控到自己的天下,通过这些数据显而易见的得出了不少他从前想得到的结论,也是十分开心。

而操作人口普查之事的是户部刘尚书,这也是皇上这几日留在柔芷宫的原因之一。

一个地区的信息汇总后,苏涟漪被皇上传唤入宫。

关于这入宫,是苏涟漪十分矛盾之事。一方面是明知皇上对她有别样意思,另一方面又明知皇上为了江山不会破格逼迫她。可以说,她不想入宫,想省却尴尬。

一次又一次的想,若自己是个男儿身便好了,没了许多麻烦。

无奈,宫中太监跑到商部去传唤苏涟漪,她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去。

正当这时,正好看见路过的右侍郎叶轩,灵机一动,将叶轩叫上,一同去御书房回话,这不正好?

叶轩不算是局外人,如今商部左右侍郎分工很明确,左侍郎李玉堂专管入账,而叶轩则是管理其他业务。

这几日,叶轩一次次催促苏涟漪应尽快去东邬城,将贷银之事落实,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救民于水火,其实际上是捉住商机。

涟漪也发现自己太拖了,因为一个刘家竟将正事一拖再拖。但若是时间重回,她还是会如此办,不是她不分轻重,实在是那家人实在犯贱。从家主到主母,从大女儿到二女儿,一而再、再而三,若她不反击,她们还非以为她苏涟漪是软柿子好捏!

叶轩知晓苏涟漪不喜面圣,尽量少入宫,但这一次却执意要带着他一同入宫,从中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叶轩自然是顺从,与苏涟漪一同入宫,只不过留心观察,想知晓其中有什么原因。

御书房。

苏涟漪与叶轩两人叩拜后,被夏胤修唤起,后者开门见山,直接扔给了苏涟漪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是人口普查刚刚完成一个地区的调查数据。皇上唤苏涟漪来,便是想听听苏涟漪对这一地区的看法。

却没想到,叶轩也跟了来。

叶轩隐约可感觉到皇上身上散发的隐隐敌意,起初是不解的,甚至以为这是不是牵扯到了机密,但随后,根据男人对男人的了解,他发现,皇上对他的排斥并非是这人口普查的数据,而是因苏涟漪。

有趣。

叶轩尽量将自己存在感缩到最低,一声不吭,果然,皇上对他的敌意减淡了许多,一双视线总若有若无地扫向苏涟漪,尽量在不引起苏涟漪注意的情况下多看上几眼。

叶轩忍不住想要,赶忙低下头。笑皇上虽是九五至尊,但在情事面前也如同个毛头小子一般。

苏涟漪接过了材料,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这些数据还都是汉字而非阿拉伯数字,可想而知根本很难看出其中规律。

“如何?”夏胤修道。

叶轩自然知晓人口普查之事,他转过头用余光看向苏涟漪手中的册子,忍不住皱眉。心说:皇上这真是刁难人,难道真将苏涟漪当成了神仙?弄了一堆数字让其说看法?

其实夏胤修就是有意刁难下苏涟漪。

对于夏胤修来说,苏涟漪就是一个求而不得之人、之物,更是一个挑战。他从未对一名女子有过如此多的注意,他曾反思,最终认为,之所以对苏涟漪惦念不忘是因为从未战胜过她,或者说从未难为住她。

也许苏涟漪在他面前惭愧认输后,魅力便会消失吧,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夏胤修心中竟隐隐希望苏涟漪此时羞愧认输,当她身上那神秘面纱消失,他也不用再这么牵肠挂肚。

苏涟漪做梦都想不到皇上的脑子里想的竟是这个,如果她有读心术,想来现在立刻不顾形象地跪地磕头,大喊小的该死小的什么都看不出小的是弱智脑残。

但可惜,苏涟漪没读心术。

安禄多少能猜到皇上的一些心思,因商部右侍郎叶轩同来,他便也留在了御书房内,这一次没遣散伺候在御书房中的宫人。

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苏涟漪呵,别说表现出什么为难的模样,此时就连眉头都没紧上半下,十分从容淡定地翻看,眼中不停将汉字转化为阿拉伯数字。

夏胤修本来注视苏涟漪的目光还带着躲闪,但此时,却一动不动地凝视在其身上,满是惊讶和疑惑——难道,这苏涟漪真能瞬间便能得到结果?

他不信!

这些数据,也是他翻看了许久才逐渐缕出头绪。

涟漪轻轻呼一口气,而后抬头道,“皇上,臣女有个请求,不知皇上可否批准。”

叶轩的瞳仁也忍不住缩小了一些,微微转头,视线中满是震惊和期待。

“准。”夏胤修道,面前苏涟漪那自信与从容,将他深深迷住。

苏涟漪就是这么个人,脑子中有两种物质——智商和情商,当智商占据主流时,情商便自动隐退到角落,就如同此时。

满脑子都是数据,谁能留意道叶轩眼中的异样?谁能留意道皇上眼中的惊艳?谁能留意道一旁大太监总管安禄眼中的担忧?

“多谢皇上,臣女希望用一张桌,一叠大纸,一直笔直细竹竿,还有女子画眉用的黛笔若干。”涟漪道。

叶轩拧眉,苏涟漪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竹竿、大纸,难道要做纸鸢?苏涟漪不是那种乱开玩笑之人,不会做这种荒唐事。

夏胤修也很是期待,精致的眉头微挑,点了点头,“安禄,可听清?”

安禄俯身道,“回皇上,奴才听清了,这就去准备。”

“恩,去吧。”夏胤修道。

安禄不敢怠慢,恭敬出了御书房大门,而后便叫上几名太监,一溜小跑向内务府而去。因他深深知晓,只要牵扯到苏涟漪之事,便不容丝毫差错和怠慢,皇上无法容忍。

御书房内,叶轩终于忍不住看了苏涟漪一眼,那眼神好像在问——苏涟漪,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来也巧,苏涟漪正好看了叶轩一眼,见他那疑惑的眼神很有喜感,嫣然一笑——稍安勿躁,一会你便知我想做什么了。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对叶轩如此笑,叶轩只觉得其绚如夏花,即便是走遍大江南北、见识过美女无数,却无一人能给他如此震撼的美感。

此时此刻的御书房,沦落的岂止夏胤修一人?

涟漪与叶轩对视一笑后,便继续翻看资料不再理会其他人,工作中的她便是如此专注。

与她相反,与此同时的另两名男子,视线却忍不住飘向她身上。

不大一会,略带粗喘的安禄便带着太监们将所需之物搬了来。

“安公公辛苦了,各位公公辛苦了。”苏涟漪温柔笑道,女子柔美的声音竟让众人心中舒适。

这些太监们因身体残缺,感官便也十分敏锐,加之在宫中伺候,见多了人类最丑陋的嘴脸,见惯了或巴结、或鄙夷的态度,却鲜少见到涟漪郡主这样的人。

他们能看出在涟漪郡主的眼中,他们不是身残的太监、不是伺候人的奴才、也不是可得到好处信息的工具,他们只是人,就和民间大街上随意的一个路人一般。

众人对涟漪郡主更是尊敬。

观察敏锐的叶轩将一切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苏涟漪,真是个独特的人……不对,她从前便是如此独特,如今只是越发独特罢了。

涟漪拿起了笔直得细竹竿,那竹竿很细、很薄,颜色更是浅的。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当做“尺”最是不错了。鸾国并非没有尺子这种东西,但都是短尺,只要超过了一尺便用尺绳来代替。

更何况,鸾国的尺寸刻度太大,她需要更小、更精确的。

放下了竹竿,她又检查了黛笔。黛笔也都是新的,用黛笔来画图,总比用软趴趴的毛笔要好——没错,她现在想制表,分析数据最直观的方法,没有什么比柱状图更直观和简单得了。

放下黛笔,苏涟漪看了纸张,表示对安禄的工作能力十分认同。因安禄取了最大号的纸张,平日里可用作泼墨作画的那种。

最后,涟漪对着小桌子皱起了眉头。

“苏爱卿,有什么不妥吗?”夏胤修问。

涟漪道,“回皇上,这竹、这纸、这黛笔都是臣女想要的,但这桌实在小了一些,一会恐怕施展不开,可否换一张大桌?”直言不讳。

安禄不解,这桌已不小了,刚刚四个太监才将其抬进来,再大的桌子很难搬运。涟漪郡主平日体恤温和,今日怎么提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

“皇上,奴才这就去换。”虽心中不解,但安禄还是轻声道。

夏胤修脑子里却萌发一个可以说破天荒又可笑的念头,这念头刚刚在脑海中燃起,就不慎吐口而出,“不用换了,就在朕这御书案上吧。”

别说安禄、别说叶轩,就是连苏涟漪也被吓了一跳!

御书案就如同龙椅一般,只有皇上可用,其他人岂能用?

夏胤修却丝毫不顾忌这逐渐诡异的气氛,“朕说可以,就可以。”说着,还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苏涟漪只觉得后背一层汗,怎么?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她用御书案坐龙椅?她这个现代人没那么大的奴性,自然是敢用,不就是桌子和椅子吗?有什么大不了?

但,若是用了,会牵扯不少麻烦,到时定会打扰她的正常生活。

“皇上,臣女不敢。”涟漪低头道,不是不敢,是不愿。谁愿意没事扯一堆麻烦在身后?

“这是朕的命令,苏爱卿要抗旨不尊吗?”夏胤修竟希望自己平日里处理国事的桌上,出现她的倩影,是否便是红袖添香?

涟漪无奈,这狗屁封建规定!“臣女不敢,臣女用就是。”

叶轩眼忍不住睁大,心中暗说——涟漪郡主,千万别!你这样会成为众矢之的。

安禄也惊了,一旁的太监宫女们都狠狠低下头,不敢看。

“将案上闲物都清理下去。”夏胤修道。

叶轩后背冷汗,皇上的御书案上哪有闲物一说?除了文房四宝便是堆得工整的奏折,奏折啊……这哪是闲物?

宫女们赶忙一拥而上,搬奏折的搬奏折,取四宝的取四宝,端茶盏的端茶盏,几乎眨眼之间,刚刚还摆放有序的御书案上空空如也。

苏涟漪顿时想起了若干年前,自己还在现代时看过为数不多的电影之一——《满城尽带黄金甲》,当初那些宫女们搬菊花洗刷皇宫血迹时也是如此迅速、有条不紊,难道这是宫女太监必修课?

不再纠结这些,苏涟漪先是将册子放在了御书案一角,而后将那硕大纸张在御书案上铺开,撕下一块纸做标准,用黛笔在竹竿上十分仔细的画起了刻度。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这又细又直的竹竿便成了一只尺子。

众人看着苏涟漪的行动,无人询问,看出来苏涟漪是要制作长尺,却不解其有何用,都期待地看着。

而后苏涟漪做出之事,对于古代鸾国人来说十分稀奇,但对于现代人来说却稀松平常。

叶轩看着苏涟漪的背影微笑,欣慰其只是用了御书案,其方式又十分巧妙,身子与御书案保持着距离,是一种恭敬的距离,丝毫不失规矩。聪明的姑娘。

夏胤修也发现了,挑眉未语,真想再找些事来为难她。

苏涟漪很认真的花两条线,横、纵两条直线,横轴标注人口数据,纵轴标注其他数据,不大一会,就画出了柱状图。只不过这柱状图只能反映出单纯一种数据,苏涟漪此举没指望通过一张图概括出一切,只是演示一种方法。

“皇上您看,”苏涟漪道,伸手一直这奇怪的图形。

夏胤修也认真下来,将视线投注在纸张之上。

“这一张图便可反应出一个地区的情况,”说着,指向圆柱。“这里的每一根圆柱图形都代表了一个村子,这图形的宽度相同,长度越长,其收入水平便越好、村子越富裕;反之,长度越短,收入便越低、村子便越是贫穷。”

夏胤修点头,“但这能反应出什么问题?”

涟漪答,“若分析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等,仅凭这一种数据、一张图形无法全方位分析出,但有一些结论也是能看出的。皇上您请看这些很数据很高的村落,和这些数据很低的村落。”

夏胤修的视线随着那纤纤玉手游移,叶轩也排除杂念,仔细看这图形,虽然一头雾水。

“恩。”夏胤修答。

“这些数据低十分贫穷的村落,也许是土地不够肥沃,也许是基础设施建设不够好,更也许是其他原因,但如今最显而易见的原因已呈现在我们面前,便是人口稀少。”涟漪道,“鸾国人有一个特点,不愿背井离乡,只要家中可勉强过活便不肯迁徙寻找更加适合居住的地方。当然,也有其他原因,例如每个村落都有排外的情况,远离自己熟悉的土地到了一个陌生之处,白手起家确实很难。”

叶轩点了点头,这些事,他是知晓的。

苏涟漪继续道,“皇上您再看这些数据高的村落,又有一个特点,大半人口在七百到两千人,其中,当千人村落比数百人村落的数据有些差距,但千人村落与两千人村落的差距却不大,若将这些财富平摊到每一人头上,会得到一个结论——两千人的村落看似很富有,其实村民们很穷。”

夏胤修立刻明白了苏涟漪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村落超过千人后,人口便达到了饱和,再徒增人口非但不会富有,相反越发贫穷?”

涟漪点头,“回皇上,正如您所说。”

叶轩也有些惊讶,自古云,家若盛、丁须旺。就是说,人口越多其家族发展越好,但从这图像看来,发展人口也是有一个度,超越了这个度后,非但不会起正面作用,相反还会起反作用。

有趣。

这图形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就不知这图形是否可用在商业之上,得意直观、准确地反映出是否盈利、盈利是否达到最大化、投入与盈利之间的度在哪里,投入多少才能做到既要盈利又不会浪费。

——这便是商人的思维。

叶轩哪能想到,在几千年后,这些图形被广泛应用在商业之上,但不是这柱状图,更多的是用一种曲线图。

夏胤修顿时兴趣被调动起来,“这图形,真是奇妙。”

涟漪笑笑,继续道,“若是没有这人口普查的准确数据,这些人口稀少的村落便继续土地资源浪费,而这些人口拥挤的村落便继续劳动力资源浪费。正如刚刚臣女所说,鸾国人不喜迁移,但若朝廷想出办法,派专门官员去安顿迁移百姓,用特殊政策鼓励人口过多的村落中贫穷家族迁移寻求新生,那样,便可大大减少贫困百姓人口。”

夏胤修笑着点头,“对。”声音略显激动,想要百姓富足,光用减税是无用的,要采用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从前他虽意识到,又与众多相关官员探讨,却无一人提出办法。

没想到……今日竟被苏涟漪提出!

苏涟漪做出炸弹、苏涟漪提出商部银行、苏涟漪畅想移民政策,如今苏涟漪又为他想到如此切实可行的办法!

苏涟漪,真是朕的智囊!

苏涟漪,朕真是越来越不想放手!

涟漪继续道,“让全天下百姓过上富裕安康的日子确实是个好口号,但朝廷最切实的利益便是税收,只要百姓们人人有钱,国家偶尔增加个苛捐杂税又有何不可?”

夏胤修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叶轩起初是不解皇上为何大笑,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轻笑了起来。

“……”苏涟漪终于第一次皱了皱眉,“臣女愚钝,请问皇上在笑什么?可否说出来君臣同乐?”其意是,有什么笑话就说说,让咱也笑笑。

夏胤修仿佛是被人狠狠戳中了笑点一般,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平缓了下来。“苏涟漪,你可知,你是自朕登基以来,第一个在朕面前说增加苛捐杂税之人吗?”

涟漪一愣,摇了摇头,“不知。”

夏胤修继续道,“先天下之忧而忧,一些关心百姓的臣子都一再进谏希望减少杂税,即便是庸官也为凸显自己为官清廉进谏减少杂税,却只有你一人今日对朕说增加杂税。”

涟漪瞬间明了,她这是间接做了“奸臣”啊!

试想,一般跑到皇上面前谗言说修什么行宫、开什么运河、建什么面子工程、增加什么苛捐杂税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奸臣!要臭名远播的!但她刚刚却建议皇上增加杂税,这个……罪过啊,罪过!

“那个……”苏涟漪面红了一下,“臣女的意思是,在百姓们富足的情况下增加一下……不对,是偶尔增加,恩恩……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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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涟漪这般窘迫,夏胤修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大男子主义之心暴涨,一旁的叶轩也抿唇而笑。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罢了,笑话就笑话吧,坚持“大女子主义”之人往往占不到便宜,何况她本身不是什么大女子主义拥护者,只要能带来利益,被稍微取笑下又如何?

因为夏胤修抓了苏涟漪的一个“把柄”取笑一番,御书房少了一些尴尬多了一些轻松的气氛。

为何会尴尬?试想,在一个严重的男尊社会环境下,两名身居高位的男子被一名女子教导、听其夸夸而谈,即便女子尽量压低姿态,男子也会觉得自尊受到挫伤。

这些事,苏涟漪想得很清楚,便任由众人笑话,后来觉得自己姿态还不够低,又补了一句,“皇上,看在臣女忠心耿耿、为国鞠躬尽瘁的面子上,今日之事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臣女岂不是祸国殃民?”

夏胤修的笑容顿了下,一双精致的双眸缓缓抬起,放在苏涟漪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略带邪魅的笑,“祸国殃民者多祸水,苏爱卿你可想做红颜?”

叶轩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苏涟漪,皇上这是赤裸裸得……勾引。

涟漪面上丝毫没停顿,装疯卖傻,“皇上取笑了,这天下女子谁愿做被人咒骂的祸水?不能名垂千古就算了,怎能遗臭万年?”

夏胤修勾起的唇没有放下,“放心,苏涟漪,你不会遗臭万年,你所做之事足可以名垂我们大鸾青史。”

“皇上言重了。”涟漪微微低头,好似害羞,其实是不想装出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皇上每一句话都好像一个试探,或问她的意愿、或让她间接做些承诺,但她无论对皇上还是对鸾国都做不出承诺,再直接些,便是没什么感情。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命运所逼,逼着她一步一步走来,但……苏涟漪心中猛的一沉——不知从何时起,生性淡泊名利的她,竟开始习惯了这种呼风唤雨,习惯了将一切权利把握在手中之感。

涟漪闭上眼,不停告诫自己——她如此,只是为了自保。

夏胤修微眯的双眼毫无喜悦,因这苏涟漪竟躲闪了他的问题。“继续来说其他吧。”声音也严肃了许多。

一旁的叶轩看向苏涟漪的眼神十分不赞同,如果按一般情况,皇上如此试探,只要人不傻,都会立刻跪地叩首发誓效忠皇上罢?平日里如此聪明的苏涟漪,今日为什么要装糊涂?

苏涟漪只当听不出皇上的语气,按照刚刚的方法,又画出了不少表格,以不同角度分析这些数据,让御书房中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好,苏爱卿,你这天书真是妙!”夏胤修忍不住赞叹出口。

涟漪道,“皇上,这不叫天书,而是名为柱状图。若皇上认为这柱状图之法行之有效,臣女便找时间将此法教给户部官员,”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其实这方法不仅户部可以用,其他部门都可以,若皇上批准,臣女可将此法在全国推广。”

夏胤修心情又好了起来,之前心情不快是因苏涟漪没立誓效忠他,而如今,苏涟漪虽未表明,但其却用实际行动表明忠心,所以他心情又好了起来。

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此时此刻鸾国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夏胤修的心情才如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的,谁能想到?

“听你的。”夏胤修道,心中又对苏涟漪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平日里大臣们动不动酒跪倒立誓,如今与苏涟漪想必实在是轻浮敷衍,“这天书,就叫涟漪书。”

“……”苏涟漪后背一层冷汗,涟漪苏?她还密斯苏呢。“多谢皇上厚爱,但这命名,臣女真的受之不起,要不然就叫鸾图吧。”以国命名。

“涟漪图?”夏胤修又道。

苏涟漪一皱眉,终于没忍住,万般无奈地跪了,“皇上别捉弄臣女了,臣女不想如此招摇,好么?”

夏胤修哈哈笑了,“苏爱卿,你可知,朕很少题字命名,若朕的墨宝拿出去售卖,定千金难求,而如今朕亲自以你名字命名,你应觉荣耀才是。”

荣耀个屁!苏涟漪在心中默默地骂了句。

叹了口气,“皇恩浩荡,臣女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涟漪自知,这皇上就是想捉弄她,属实无奈。

“起来吧。”夏胤修心情大好。

叶轩面上是笑着,心中是担忧着,但那看向苏涟漪的眼神却越加奇怪。

随后,夏胤修亲自就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提出一些疑问,苏涟漪当场找数据分析,为其答疑解惑,欢快的气氛不在,代之严谨。

工作中的女人是美丽的,最起码在苏涟漪身上便是如此。安禄看着皇上的眼神,忍不住心中担忧不已。

苏涟漪是个隐患,他早已预料,就在第一次在怀靖城外便有所感觉,皇上从未与一名女子交谈那么久,而后回京后还是不是提起,真不知……是福是祸。

事情已到了尾声,该说的说了、该分析的也分析完了,说得口干舌燥的苏涟漪准备与右侍郎叶轩打道回府,却在这时,御书房外有太监通禀,柔妃娘娘到。

苏涟漪心中暗笑,还真是冤家路窄。

夏胤修双眼闪过一丝阴郁,但是瞬间便消失不见,无人捕捉。“让爱妃进来吧。”

苏涟漪不想与柔妃当面接触,但此时此景,按照宫中礼仪,她与叶轩要见过柔妃,并为其见礼后才方可离开,便只能耐性子等。

少顷,一阵花香袭人,环佩叮当,在妙龄宫女们的服侍下,美得犹如天人一般的柔妃刘穆柔款款入内。

苏涟漪来未回头便能感受到身后太监宫女暗暗的惊艳声,一抬头,也被猛地惊到——太美了!这女人……真是刘穆柔!?

从前的刘穆柔很打扮恰到好处,既不会高调惹人注意,又不会低调到被人忽视,如同一支幽兰,安若在谷中,有着自己一方天地、一方魅力。

但如今的刘穆柔,身着精致华丽的宫装,艳红底色外加金线勾勒,无丝毫花纹,因红色层纱由圆润珍珠点缀,在那相间得红白映衬下,世事万物都暗淡失色。

再看其妆容,精雕细琢,无论是眉还是眼,无论是鼻还是口,都仿佛出自大师手笔,那种咄咄逼人的美,狠狠震撼人的眼球。

叶轩也被惊艳住了。

只不过……

苏涟漪为其跪地叩拜后,被那温柔的声音唤起,再次看向柔妃时,却隐隐有一种排斥感。

在现代,有一个词语叫“信息爆炸”,还有一个谐语叫“审美疲劳”,说的便是如此罢。每一个载体的信息量都是有上限的,当突破了这个上限达到饱和、甚至是超过饱和达到溢出,非但不会起到传播信息的作用,相反会引起人感官的排斥感,传达的信息反倒是少。

而刘穆柔此时的穿着便是如此,因她太过强烈的想吸引皇上的视线、抓住皇上的爱,从头到脚都是用上最美之物,其结果虽会令人惊艳,但随后会引人排斥之感,可惜,她本人却浑然不知。

夏胤修看着面前一身白珠金边大红千层宫裙的刘穆柔,再扫了一眼一旁傲然站立朱红官袍的苏涟漪,竟觉前者令人发腻,后者却浓淡相宜。

“爱妃不在宫中休息,来这里做什么?”夏胤修恢复了一贯平稳深沉的声音,少了刚刚的欢快。

刘穆柔笑道,“今日天气闷热,臣妾想着皇上为国事操劳,特准备了百合绿豆汤,为皇上解暑。”

苏涟漪心中嘲笑,柔妃以为皇上是没人伺候的?柔妃前来可不是送什么汤,想来是为凸显自己地位吧,在后宫立威。毕竟,御书房不允许后宫之人前来,即便是来,也只有皇后一人有资格,她一名妃子前来,真是看不清自己身份。

让苏涟漪才对了,柔妃前来正是为此目的。无论之前是否被她煽动,但皇后是后宫中唯一来过皇上御书房之人,也彰显了其地位。

而如今,她刘穆柔也要来。

从前她不争宠,是因时机未到,但此时自己肚中怀着的是皇上的长子,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皇上笑了下,“爱妃辛苦了。”但那笑容却有丝冰冷。

苏涟漪见状,对皇上恭敬道,“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女便与右侍郎告退。”

夏胤修见苏涟漪要走,面上的笑容更少,“恩,下去吧。”

为皇上、柔妃跪地见礼后,苏涟漪与叶轩便恭敬退出了御书房,向宫外方向走去。

但在两人还未出门,苏涟漪与刘穆柔交错的瞬间,涟漪耳尖的听到刘穆柔冷哼了下,虽声音很小,但其示威却清晰可见。

其意是——苏涟漪,看本宫如何弄死你。

涟漪微微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穆柔那平坦的小腹,口型动了两动,未发出声,下一瞬间,已与刘穆柔擦肩而过,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之内发生何事,无从得知,但远离御书房,确定两人说话无人能听见时,叶轩却追问,“郡主,下官有一事实在好奇,不知郡主可否告知下官。”

涟漪微笑道,“今日真是辛苦右侍郎了,陪本官来御书房,生生站了半天。有何事不理解尽管问,本官知无不言。”

叶轩好奇道,“刚刚您与柔妃交错的瞬间,您口中念念有词,下官想知道您当时想说什么。”

涟漪噗嗤笑了,她刚刚看着柔妃的小腹无声地说了一个成语——子虚乌有。但对叶轩却说,“我刚刚说,柔妃真漂亮。”

叶轩无奈地笑了,“既然郡主不想说,下官也不为难了。”

涟漪想到人家叶轩好好的被抓来当挡箭牌,自己蹦蹦跳跳的给皇上讲了半天没发觉累,叶轩却生生“罚站”两个时辰,想来腿都酸了吧。如今她又随口说了这么荒诞的话,实在太不人道了。

罢了,好好编个理由吧,上上心。

“我认为,柔妃刚刚那借口实在无聊得很,解暑用的绿豆汤是安公公的职责范围,她虽是想表达爱意,但却无形中越俎代庖了。”

叶轩一挑眉,“那若郡主是柔妃,会说个什么理由呢?”

这一下子把苏涟漪难住了。她边走边想了好半晌,才答,“人家都说母子连心,若我是我嘛……”说到这,狡黠一笑,双颊闪过粉红,“我会说,儿子想爹了,命娘亲来找爹。”

心中不免开始幻想开来,若自己有孕,那飞峋一定会十分开心!那么冰冷木讷如同大木头的云飞峋若是知道自己当父亲了,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越想越好奇,幻想了无数种可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午时的艳阳高照,刺目的阳光照射在苏涟漪的面颊上,让其本就美丽的面庞更为动人,甚至……叶轩忍不住陶醉了,直直地看了那美丽好半晌。

他虽不花心,却也不痴心,从来认为女子只是男子附属物,但如今却越来越被面前女子所吸引。

“哦,对了,我也有个问题。”涟漪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抬头看向叶轩,正好与叶轩的视线相碰。从来都诡计多端的叶轩,慌了神,狼狈。

“郡主您问。”

涟漪道,“刚刚在御书房中,我所有注意力都在数据上,没注意到一些细节。那个,刚刚御书房中可燃了什么香吗?例如凝瑶?”像这样嗜睡的季节,御书房中凝瑶本是不应断得,但她却总有种错觉,御书房内没有凝瑶。

叶轩回道,“没有燃凝瑶,这个下官可以肯定,因刚刚入了御书房,下官也很奇怪,为何房中无香。”

苏涟漪的眉头微微抬了下,眼中沉思。为何皇上突然放弃了凝瑶?是皇上发现了什么?还是偶然?

“郡主你为何要问这个?”叶轩问。

涟漪知晓这叶轩心思细腻,若不编出个十分有说服力的理由,搞不好会引他注意,“是这样,之前来御书房曾闻过凝瑶,觉得那熏香实在神奇,这一次本想再见识,可惜,皇上竟未用。”

叶轩了然,面上笑容温柔,“郡主喜欢凝瑶?”

“说不上喜欢,有些兴趣。”涟漪道,心中想的却是,凝瑶是好东西,若没有凝瑶加催情药,她还下定不了决心对刘家痛下杀手。

叶轩哪知苏涟漪心中一片阴暗,只以为她很喜欢。“下官家中有些凝瑶熏香闲置,明日带来送郡主。”

苏涟漪吓一跳,“不用了右侍郎,凝瑶价格昂贵,本官受之不起。”一点凝瑶、百两黄金,此话不假。燃一天的凝瑶,折合了银两就要千余,哪个疯子没事烧凝瑶玩?

一千两黄金!整整一下箱子,足以砸死个大活人,但若是换了凝瑶,只够闻一天的。

“无妨,刚刚下官说了,是闲置的,下官偶然得到一些凝瑶,却不喜其味。”叶轩的声音柔和,低沉带着磁性,一种成熟男子的魅力。

“真不用……”涟漪怎能接受?

“郡主不要拒绝了,下官虽不算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说出的话,也是不想收回的,若郡主真看得起下官,便不许拒绝。”为博美人一笑,别说万两白银、即便是万两黄金又能如何?

苏涟漪心中感慨——这才是有钱人呢!人家说话的底气多足?虽然她最近手中也有些钱,但最多算个暴发户,与这种富二代比起来就是个爆发屌丝,真心无法相提并论。“那我就先谢谢右侍郎了。”罢了,反正人家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她就接受了又能如何?

此时此刻,在苏涟漪心中,叶轩送她礼物绝不是因男女之情,最多算是——官场贿赂。

……

柔芷宫,柔妃回到自己宫中,便懒洋洋趴在躺椅上。

伺候她的孙嬷嬷上前,“娘娘,您身体不舒服吗?”很是担心。

柔妃道,那声音慵懒,“不知是不是有喜的原因,最近嗜睡得紧。”

孙嬷嬷喜逐颜开,“娘娘,有孕的女子都是如此,瞌睡、嗜酸。”

柔妃一愣,“嗜酸?酸儿辣女?”

孙嬷嬷道,“是啊。”

柔妃朱红的唇勾起,“孙嬷嬷,去给本宫寻一些梅子去,本宫想吃酸,越酸越好。”

孙嬷嬷赶忙笑着答应,“是,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寻。”说着便迅速转身离开。

柔妃侧卧在躺椅上,一只胳膊支着头,眼中迸发嘲讽。她为何要去御书房?这事情还要回到两个时辰前,皇后那边的几个不长眼的妃子当着她的面说,皇后是唯一可入御书房的。

哼,可笑。

她刘穆柔就去不了御书房?她如今便让这些贱人们瞧瞧,她与皇后,丝毫不差,甚至……比皇后还要得宠。而皇后之位,早晚都是她的!

突然又想到了刚刚碰见的苏涟漪,双眼中的嘲讽变为阴戾。苏涟漪,想要欺负灵儿,也得看看她刘穆柔允不允许。

孙嬷嬷这时已带了梅子回来,头顶渗着细汗,一看就是慌张去寻。

其实刘穆柔并非想吃酸,只不过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她便要逼着自己吃酸,这腹中的孩儿,必须要是皇子……不对,要是太子!

白皙纤长的手指捏了梅子放入口中,顿时酸得刘穆柔狠狠皱眉,但一咬牙,还是将梅子悉数咽下。“孙嬷嬷,本宫有孕之事,在宫外传开了吗?”

孙嬷嬷答,“回娘娘,在京中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人人都知娘娘已怀有龙子,娘娘您有所不知,自从您有孕之事传开,刘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踩平了,夫人仓库都堆满了礼品。”

刘穆柔顿时觉得这梅子不算了,甘甜无比,“好,那个司马夫人不是对母亲甩脸色吗?如今就看看,她还如何甩脸色,还敢不敢看不起灵儿。”

孙嬷嬷也得意一笑,压低了声音。“娘娘说得是,如今整个鸾国,除了皇家,第一家族想来就是刘家了,娘娘怀的龙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谁敢与刘家过不去?”

刘穆柔未说话,只是笑着,将吃了一半的梅子放下,伸手在自己平坦得不能再平坦的小腹上一再抚摸。

……

宫外、京中,正如孙嬷嬷所说的一般。

刘府门庭若市,京城中贵妇都纷纷前来拜访,与刘夫人家常叙旧好不亲热。

管家通禀,司马夫人到了。

刘夫人思索了下,最终也没拿架子,亲自跑去迎接,只不过其身段,自然是要比从前高了许多。

其他夫人都有耳闻,两家想定亲家,便了然。

刘夫人将司马夫人迎入大堂,特意将其让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两人的手就没送开过,如同亲姐妹一般。

司马夫人十分感动,因之前听信一些谗言,认为刘家二小姐刘穆灵行为不端,还对刘夫人甩了脸色,但如今刘家得势,刘夫人非但没有记仇,如此待她,让她怎能不动容?

众夫人聊了会家常,就有一最快的夫人道,“看两位夫人金兰情浓,想来两家结为亲家的传言也不为假吧?”

司马夫人笑得僵硬,因之前刘夫人屡次派人询问两家儿女亲事,都背她搪塞敷衍过去,如今……

刘夫人笑道,“自然不假,不瞒各位,从前我便与司马夫人投缘,没想到有一日会结为亲家,此番想来,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刘夫人说得是,我听庵里住持说过,有缘之人必有眼缘,从前您与司马夫人投缘便注定了以后命运密不可分。”有人道,真真假假不重要,让巴结之人开心才重要。

司马夫人心中激动,心中也感慨刘夫人的宽容大度,相反觉得自己势力得很。从前在人家未得势时甩了脸子,如今人家得势非但不因此报复,还既往不咎,更是坚定了与刘家结为亲家的决心。

“那请问两位夫人,刘小姐和司马御史的亲事,打算何时办?到时候我们定来讨杯喜酒。”又有夫人道。

刘夫人意味深长地笑着看着司马夫人一眼,“这个,就要问司马夫人了,若我去追问,我家灵儿该害羞了。”

一群夫人们笑开了。

司马夫人也笑了,自然也知晓刘夫人的意思——让她表态。“这婚事,自是越快越好,其实我儿秋白也早中意刘小姐多时了。”

刘家大堂一阵喧闹,各家夫人们开始展现妙舌,说着各种吉利话,将司马秋白和刘穆灵捧到了天上自是不说,整个刘府比新年还要热闹喜庆十分。

……

柔妃有孕,刘家得势,而刘家与司马家节了亲事,司马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商部,听闻此事的苏涟漪的只是笑笑,心中暗道,刘家也高兴不了多少时日了,便不再将心思放在这上。

虽然复仇可以解气,但却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的心胸虽不如男子,但却较之女子更为宽广,不屑只容下那些鸡毛蒜皮的掐架事儿。

自从那一次在御书房中为皇上演示了柱状图,皇上便根本不管苏涟漪平日里到底是否忙碌,手头还有何要事,直接将培训官员分析能力的重任交给了她,而且无法拒绝。

无法拒绝到何种程度?甚至是在早朝之上,当着所有文武群臣,十分隆重地拟圣旨又由安禄宣旨,将这神圣又麻烦的任务堆在了苏涟漪身上。

而此时苏涟漪在做什么?答,编写培训资料。

鸾国没有电脑、没有录音机、没有电话,甚至连个扩音器都没有,苏涟漪便打算先组建一个培训组,专门用来培训各地官员的。而着培训组的组员则是由她亲自教导。

待她将培训组的组员培训合格后,便让这些组员拿着这些成批复写的培训资料培训其他人。

扔了笔,苏涟漪甩了甩手腕,又动了动肩胛骨,而后伸手揉了揉自己脖子。“真累啊,自从来了鸾国,我都快成了全方位人才了,什么都会!如果在现代我的才能被这样全方位开发,别说主任,我都能干上院长。”嘟囔着。

门口有人礼貌敲门。

涟漪一抬头,看到了叶轩,“右侍郎,请进。”

叶轩微微一笑,修长身材从容而入。“郡主辛苦了。”

“是啊。”涟漪真的累了,在心里把皇上咒骂一百遍,骂那个死男人不知怜香惜玉,不仅将任务丢给她,还限定了时限。虽这圣旨不像军令状,到期限内完不成任务就要有什么惩罚,但苏涟漪这种既好面子又有强迫症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完不成任务的。

叶轩入内,环顾四周后,有些惊讶,“郡主为何不燃下官送您的凝瑶?”

“因还不是特别疲惫,便未燃。”其实心中想的却是——凝瑶贵得要死,她如何舍得燃?若是有机会,她就想高价卖出去,但凝瑶却有价无市。试问,那么一点点的东西就卖几千上万两,除了叶家这种巨富和皇上,谁能买得起?

烦恼。

叶轩笑了笑,“凝瑶虽以醒脑之功效著称,但平日里也是可燃一些的,若郡主用光了凝瑶,下官便再送来一些。”心中猜到苏涟漪心中所想,却未说出。

苏涟漪再一次感慨,原本自己沾沾自喜的财富,在叶家面前,却是九牛一毛。“好,那就多些右侍郎了。”等这块卖出去,就和叶轩讨要下一块。

叶轩看着苏涟漪清冷双眸闪过狡黠的眼神,便猜到她有了一些馊主意,笑笑未点破。“不知郡主召下官来,所为何事?”

涟漪恍然大悟,都把正事忘了,该死的凝瑶,只要一想到凝瑶,她满眼都是银子,哪还有所谓的正事?“这一份培训草稿已写好了,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或需要补充的地方。”说着,将桌上的草稿送了去。

叶轩接了过来,随便翻看了下。

他一直都不解,为何这几乎完美的苏涟漪却写一手坏字。这字迹虽不算丑,方方正正,却绝不美观。

“下官算不算郡主第一个学生?”叶轩笑道。

其实外人不知,这培训资料是她熬了两天一夜赶出来的,虽然粗糙不够细致,但对于鸾国这种古代人早已足够了。“好啊,若右侍郎愿当我学生,求之不得,就是太委屈右侍郎了。”

大功告成之后,苏涟漪的心情十分轻松,加之和叶轩相处的时间长了,也熟悉了,在这种时候,说话也没了客套疏离。

“不委屈,若下官能学到郡主的十分之一,足矣。”这句话,是叶轩由衷说的。

若说从前叶轩是被苏涟漪的冷静睿智所吸引,那如今早已被深深迷住,甚至不知到底因何而迷。

苏涟漪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动,活动腿脚,“算了,叶轩,别这么文绉绉的假惺惺了,咱们都是年轻人,也算是朋友,你的能耐如何我能不知道?连皇上对你都赞叹有加。”

想到皇上,便忍不住想起御书房中发生之事,叶轩的眼微眯一下,而后又恢复如初那般沉稳清明,“既然郡主将在下当朋友,在下便有个疑问,骠骑将军何时回京?”

不问还好,一问这个问题,苏涟漪心中就有火!

云飞峋之前曾说,最快十五日,最慢月余就能回来,但如今已过了二十日,别说他是否回来,连封信都没有,气愤!

“我也不知,可能是工作繁忙吧。”涟漪没了心情,坐回了椅子上,准备整理下情绪,继续工作。

叶轩微微一笑,一双眼闪过邪魅,“骠骑将军管理三营,而着三营又位于鸾国三角,其重要性等同,也就是说,往后这样的出京差事会只多不少,你们新婚却聚少离多,在下也为之感慨。”

涟漪皱眉,怎么总觉得叶轩很怪?别说这是古代,即便是现代,两人男女有别,也不好问家中私事。但转念一想,却没法发作。因刚刚说要与人当朋友的是她,如今嫌人家管的多的又是她,不好。

“没什么,这样的生活我早已习惯,再说,我也忙得很,丝毫不孤独。”虽然是为了敷衍叶轩,但苏涟漪说到这,自己心中也酸酸的。

——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她和云飞峋刚认识的时候还好,日日相见。自从定了情,他便远走怀靖城出征,而她留守岳望县;她到了京城,两人又遇到阻挠无法完婚;而如今好容易完婚,没几日他便出了远差,半个月没有音信。

如今回想一下,她和云飞峋真的是聚少离多。人家嫁人,便找了个老公照顾,而她嫁人却……

虽然苏涟漪表情动作细微,却被叶轩看在了眼中。

幽幽地叹了口气,配合叶轩那低沉磁性的声线,就如同优美的大提琴一般扣人心弦。“在外人眼中,涟漪郡主穿着男装官袍、从容出入官场,虽非男子却胜男子,其实有很多人早已不将郡主看做女子,而直接将您看成了大丈夫,呵呵。”

涟漪一耸肩,是啊,最早还有一些有着男尊女卑思想的官员们鄙夷她、排斥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态的发展,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官场,与这些官员无二了。

并非是这些人扭转了男尊女卑的思想,而是这些人直接将苏涟漪当成了男人。

在早朝雍门外等待雍门开启时,甚至有一些不入品的官员之间讨论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苏涟漪面前讨论,就差没问问苏涟漪——你觉得哪家青楼姑娘的滋味最好了。

苏涟漪为此……很无语、很无奈,她希望得到的是男女平等,但前提是“男”、“女”平等!而不是“男”、“男”平等!

“唉——”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眼间穴位,“是啊。”口吻中有几多无奈?

“其实,郡主虽强势,到底也是女子,需要男子的照顾、呵护。”叶轩道。

涟漪有些尴尬,“那道不用……”

叶轩笑着摇头,“虽你未要求,但在我看来,男子对女子便要好好照顾、呵护,此为君子。试问,便女子都无法保护,算什么男人?”

“右侍郎,你言重了。”苏涟漪在叶轩身上看到了英伦风——绅士!活脱脱的绅士!

但虽然对叶轩的这番理论表示赞赏,却总觉得在这封闭的房间,一男一女谈论这样的话题,有些……尴尬。

苏涟漪自我谴责,她真是枉做现代人,竟然比人家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还要封建!难怪在现代时,那么大的年纪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刚刚您不是才说,我们要轻松相处,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吗?叫我叶轩。”叶轩道。

“咳咳……”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吗?苏涟漪生生认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可以,叫你涟漪吗?”叶轩慢慢道。

不对!这气氛不对!苏涟漪觉得浑身别扭,十分别扭!叶轩他明明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她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抬眼,看向办公室的房门,却发现,那门是关着的,刚刚明明是敞开的!?何时关上?难道是叶轩刚刚入内时……

苏涟漪心中的慌张平复了许多,本来欲站起身来夺门而出的身子,又坐回了椅子上,神态冷静。“好,叶轩,此时放下我们的公职,将你想说的话说出来吧。”

凡事带有两面性,就如同苏涟漪此时要做之事。

她也不是懵懂少女,经历了情感、成了婚,有些事她能看出来。

叶轩对她百依百顺,甚至可以到了溜须拍马的程度,但就她所知,这叶轩起初根本不想步入官场,而之前递交申请表的是叶家老大,叶家原本是希望叶词来入官场。

可惜,这顶头上司不是别人而是她苏涟漪,叶词自然不肯来。但若无人来商部,那便是欺君之罪,叶家老大如今已是叶家商业的灵魂人物离之不开,最后将远在他方的老二叶轩叫了回来。

苏涟漪曾得到一个可靠的小道消息,说叶轩即便在入了商部之后,成了有品衔的官员后,还与友人说过,等商部稳定下来,他便请辞。

综上种种,叶轩根本没理由如此卑躬屈膝地跟着苏涟漪,甚至从前还有人嘲笑他和李玉堂两人是被她苏涟漪一个女人拿下的软种。

好吧,这一点先不谈论,姑且就当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叶轩喜欢上了商部,那平日里那炙热得眼神又如何解释?

李玉堂主管商部前厅存银之事,平日里也尽量避免和她相处,于是经常跟随她的便是叶轩。例如到御书房,需要一个保镖兼挡箭牌,她第一直觉就是将叶轩带在身边。

有时不小心两人的视线相碰,她总觉得叶轩的眼神太过专注、炙热,却无法肯定。

毕竟,眼神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未在瞳孔上面写上“炙热”二字,一切都是直觉。

直觉这东西,有时很准,有时却十分不靠谱。苏涟漪不想冤枉他人,更不想自作多情,所以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也许是错觉,自我安慰也好。

想到这,苏涟漪猛然想到了之前的一个镜头——叶轩紧紧握住过她的手!

天!

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从前自己从未重视过?到底是粗枝大叶,还是头脑大条?

苏涟漪一团乱,她真心不希望事情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叶轩就这么低着头,带着淡笑,淡定地看着苏涟漪面色变来变去,并不着急继续说下去,也不逼问她的答案,因他知,事情要如何发展才能对他更有利。

苏涟漪深深叹了口气,“好,你可以唤我涟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叶轩的笑容却突然加深,眼神别有深意,“难道你就不怕,若是将这话说破,便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涟漪哼了下,而后苦笑,“叶轩,若一个真诚的敌人与一个虚伪的朋友让你选择,你选谁?”

“真诚的敌人。”叶轩答。

涟漪点头,“我也是如此,所以今日,办公室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不妨将话挑明,未来怎样,听天由命。”虚伪的朋友,比敌人有更大隐患!

叶轩一挑眉,“好,这是涟漪你说的,不要后悔。”说着,向前几步,双手支在桌上,身子微微向前。

涟漪点头,“你说。”

叶轩笑意更深,那带着微笑的俊美容颜,多了邪魅,“涟漪你是特立独行的奇女子,生性自由。骠骑将军常年在外,你若是寂寞,我来陪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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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嘴丫头怕挨骂,所以提前剧透,女主不会同意的,虽然男女主聚少离多,但爱情洁癖,既已付出便不容杂质。

有朋友在留言区问,为何男配比男主有魅力。其实这文主要侧重女主奋斗史,男主是一个理想化的忠贞(重点戏份还未到,莫急),男配的出现要么是线索,要么为了表达一些观点。

很多都是伏笔,不方便透露,但若干章节后,你们就知,为何要如此写,定会莞尔一笑。

一晃又到23:15了,收拾收拾准备发布。妹子们晚安,好梦!

206,再见司马秋白(月票君呢)

商部,办公室。

苏涟漪低估了叶轩节操的下限!

她从现代到古代,接受到最直白的表白想来就是叶词那种半天玩笑似的表白,却没想到,与他的兄长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苏涟漪此时不禁在猜测,叶家人到底在接受什么样的家教,为何都如此?

叶轩的话说完便不再语,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很耐心地等着。

苏涟漪没了冷静,满脸都是惊讶。

“咳咳……”好一会,涟漪才勉强缓过心神,干咳了两下,“叶轩,听闻你已成婚了吧?”

叶轩笑着点头,“是,一妻三妾。”回答的口气十分坦荡,绝无羞愧之类的感情。

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的穴位,“叶轩,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说到这,竟不知自己还要如何说、怎么继续说下去。天,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之事!任何一个大脑正常的人都不会做之事好吗?

叶轩看出苏涟漪的语噎,贴心地继续接话下去,“涟漪你也许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过,你是特立独行的奇女子,你可用女子身份出入朝堂,可做男子都做不了之事,你不应受到迂腐的束缚,你应得到的更多。”

苏涟漪也是人,是人都有虚荣心,而叶轩这些话,竟也说到了苏涟漪的心里。若说不沾沾自喜、若说不洋洋得意,那是虚伪。

叶轩见涟漪未反驳,便继续道,“你曾放话说,敢来云府提亲之人,都与涟漪郡主不共戴天,但涟漪你可曾想过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能今日能叱咤风云,不代表你永远一帆风顺。即便没有大灾,也总有一天没了如今的风头。男子别说正当壮年,即便是耄耋,都纳妾不断。例如说,前几日边有一富商送一妙龄歌姬与我父,正是如此。”

苏涟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叶轩说得没错,她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谁知将来如何,也不知到时的威严能否压住这些人。

本来苏涟漪是用一只手揉太阳穴,如今另一只手也抬了上来,一起揉。好吧,此时此刻她只想爆一句粗口——她苏涟漪怎么这么特么的倒霉?正是因为担心这种情况,她才准备找一个最低调、最没背景、最老实巴交的男人嫁了。最好是美才美貌、无父无母、不好女色的那种。

当时云飞峋正好符合了这个条件,而当时的她怎么能想到,那个丑陋不堪的大虎会是什么元帅的儿子。

真该死的命运!

叶轩垂着眼,睫毛浓眉,眼神也是十分温柔,带了些许怜惜、暧昧。“涟漪,你不甘于此吧。”

苏涟漪放下双手,眼中无奈,“叶轩,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叶轩唇角勾起,“接受我。”

涟漪哭笑不得,“我说叶轩叶右侍郎,你今天早晨忘了吃药才出门吧?我们两人都有家室,我如何接受你?难道要私奔?你该不会让我跑去和云飞峋和离吧?你知道这要牵扯到多大的风波吗?”这一大段话是她差不多喊出来的,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喊完这些话甚至开始有些大脑缺氧,“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听好,我不喜欢你。”

让苏涟漪惊讶,叶轩非但没有什么“受戳”的表情,相反轻轻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叶轩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磁性,是一种成年男子性感的嗓音,带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你笑什么?”涟漪一头雾水。

叶轩直起了腰,收敛了笑声,“涟漪你误会了,我并非让你与将军和离,你与将军身份特殊,正如你刚刚所说,你们二人和离会引起硕大风波、甚至会影响朝堂的安稳。”还有一句话,叶轩未直说,那便是——若苏涟漪真与云飞峋和离,恐怕也轮不到他叶轩。当今圣上也正整焦急等待着。

涟漪一下子站了起来,“叶轩你今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逗我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手上工作太少?若是那样,本官立刻给你安排工作,本官保证你最少三个月没法踏入家门。”

叶轩面色未变,丝毫没因苏涟漪的恐吓而服软,还是那般意味深长的淡笑,“涟漪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云将军时常在外,难道你不寂寞?我来陪你,偷偷地、私密地、不告诉任何人、不会让任何你知道,当云将军回来时,你还是将军夫人,而云将军离开时,我陪你打发寂寞。”

苏涟漪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起初她以为叶轩要勾引她,让她离婚后和他在一起,现在明白,原来是想偷情!两人在不破坏彼此家庭的情况下偷偷……

苏涟漪震惊了!和小伙伴们一起震惊了!

目瞪口呆地震惊!大半天说不出话的震惊!

她苏涟漪枉在现代活了一世,与面前的叶轩比,她才是个古代人,对方才是个现代人好么。

叶轩见状,耐着性子慢慢诱导,“涟漪,我们在一起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首先,我叶轩自认容貌不差,虽未名列京城四公子,但那种虚伪的排位也不是我所追求的,别看我出身商家,但以叶家之财富、以我叶轩的容貌才华,也很少有女子不为动容。”

“其次,我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你想做的一切,我都理解;你的抱负,我可帮你达到。我们日日相见,最了解你的人,便是我叶轩。”

“再次,涟漪你虽外表强悍,但也是名女子。是女子都需要人呵护,昨日,我可送你凝瑶,明日,我便可送你更珍贵、更稀有之物。只要你开出来,我叶轩便能拿来送你,无论是什么。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最后,你的事业。你名下有玉液酒厂、有神仙方妆品厂、有机械制铁厂,可以说,前景无限,但。若以我叶家之力推你一把,是否会更好?今日你是鸾国第一奇女子,明日便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苏涟漪微微皱了皱眉,别说,这叶轩的口才还不错,思路清晰善于捕捉人的心理,多么大的诱惑呵。

叶轩带着微笑,一步步绕过桌案,向涟漪走去,“而这一切都不需要你丝毫付出,你只要安然享受便可,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如何?”

就在叶轩道了苏涟漪身边,伸手欲将她抱入怀中时,涟漪却一个巧妙转身,十分利落的离开叶轩的控制范围而到了桌案的另一侧。

“真是一场不错的洗脑演讲,但针对你刚刚的问题我来进行解答一下。”涟漪的声音很是轻松,没了刚刚的惊讶,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首先,你说你容貌好、家势好,我从了你也不吃亏。但叶轩叶右侍郎,容貌、才华,对于一个欣赏你、喜欢你的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于一个与你无关、对你没兴趣的人便无丝毫意义。即便是你富可敌天下又如何?我苏涟漪的钱自己来赚,花着也踏实。再者,你即便是貌比潘安又如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只爱我夫君云飞峋,其他男子再俊美也与我无丝毫关系。第二,”苏涟漪继续道。

“第二,你说你是我得力助手、懂我、了解我,呵呵……”涟漪忍不住笑开了,轻笑中带着蔑视,“从你这句话便能看出你叶轩太过自大、自信,你认为了解我,那我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我如何,你不知。”

为什么她可治众人无法医治之病?为何她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为何她知晓蒸馏工艺?为何她会柱状图分析?

不是她苏涟漪有多聪颖天才,是因她在剽窃现代的一些知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自大的叶轩啊,既不知她只是个借尸还魂的现代灵魂,也不知她前身是个又胖又蛮横的流氓,才想出了寥寥数日,便夸下海口说了解她。可笑!真可笑!

“第三,”苏涟漪也不紧不慢,学着刚刚叶轩的口吻,一条一条回答他。“叶轩你记住,女人确实需要人呵护,却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呵护。可呵护女子的只有她的夫君,这不是什么可笑愚蠢的贞操观念,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尊重、信任,和对爱情的忠贞。”

“忠贞?”叶轩不懂,鸾国女子遵守三从四德,而苏涟漪这种特立独行的女子定然不稀罕那些,从前他曾预料过。却没想到,苏涟漪却别有一种思想。

“最后,”懒得回答叶轩的问题,涟漪继续道,“我名下确实有不少产业,但我从未想过将那些产业发展到何等地步。说出来也许你不信,其实我无心从商,而如今那些产业已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不需再刻意的发展。”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你说的什么奇女子怪女子,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不想成为那种人,我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炫耀,我想幸福、开心、仅此而已。说了这么多,你也应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叶轩面色有些僵硬,在他看来“这桩生意”简直就是他叶轩贴给苏涟漪的,苏涟漪什么都不用付出,安享其成,却没想到对方能直接拒绝。“你不再好好衡量一下?”

涟漪摇头,“不用,叶轩,爱情不是生意,不能用做生意的套路去衡量。”

叶轩心头一团乱麻,“你误会了,我不想和你谈什么爱情。只是一场平等的交易,我欣赏你、甚至可以说对你有些许好奇,想接近你。你可以在我身上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交易而已。”说完这些,叶轩竟觉得心头发堵。

苏涟漪愣了下,而后哈哈笑了起来。不是爱情就好。

“怎么?”叶轩问。

涟漪慢慢收敛了笑容,“不是爱情,又要在一起,那是什么?肉体交易?背着我的夫君、你的妻妾进行肉体交易?难道你不嫌脏吗?”

叶轩浑身僵直,再也笑不出来,苏涟漪的表情、她的话,让她很不舒服!

涟漪心情也不好,但却不想将彼此关系闹得太僵,若此时传出去,最后受伤的还是她。

女人就是这么可怜,男人有错有人来担,女人有错百倍来担。

无奈地笑了一笑,“叶轩,通过今日这些,我知晓你欣赏我了,我苏涟漪表示十分感谢。但今日的一切,就这么过去吧,将它忘了。从今往后,我还是商部尚书,你还是商部右侍郎,如何?”

叶轩面色青紫,好像无法呼吸一般,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只有工作关系。

涟漪点了点头,无比果断,“恩,通过今日之事我也反省了下。虽我不愿承认男女隔阂,但今日却体会到瓜田李下之说的意义,从今往后,我会与所有男子保持一定距离。”很不甘,女子永远是弱势,无奈。

叶轩闭上了眼,口中牙齿咬紧,“涟漪,你会需要我的。”

苏涟漪冷眼一撇,“你我是上下级,作为商部尚书,我自然需要右侍郎你。”

叶轩猛地睁开眼,眼中隐见血丝,“即便不是商部之事,有朝一日,你也会需要我。”

涟漪觉得好笑,这叶轩是哪来的自信就认为她一定需要他?“没事了,你出去吧。”下了逐客令。

叶轩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就在叶轩即将出房门时,涟漪无奈道,“右侍郎,若是你想……请辞,我会同意。”闹了这么一出,她觉得叶轩也不会再干下去。

商部毕竟不同于其他部。其他部门是官员,但商部却如同一个金融机构,除了有官员的名额,其实没什么权利。而已叶轩的家世,确实没必要留在这里。

叶轩冷笑了下,“我不会走,我会耐心等那一日,你求我。”

说完,打开门,大步而出。

苏涟漪看着叶轩越走越远的修长背影,卡了半天,不知自己要有何种表情。

但突然,心头一种委屈感涌了上来,好像是被人猥亵了的感觉,却无处去说。

对初萤说?不行,初萤定会十分气愤,搞不好会禀明皇上,或采取其他报复。这件事万万不能传出去,她这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太过敏感,隐藏的敌人太多,绝不能被人抓到丝毫把柄。

涟漪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夏日炎热,她却突然很冷,双手抱住双臂,试图让自己温暖,也试图给自己安全感。

飞峋……你到底在哪?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从前在苏家村,最无助时你出来、最彷徨时你在身边,但如今我们已成婚成了一家人,为何却没了从前的安全感?

苏涟漪不是喜欢哭之人,她生性要强。可以因感动而哭,可以因欢乐而哭,绝不能因困难而痛苦。但今日,因空荡荡的心,她的鼻子也发酸得很。她拼命忍耐,绝不让那泪流下来。

……

短短几日,刘家的势头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高涨。

下雨了,冰凉的雨水将连日的燥热压下,在晶莹的雨滴中,弥漫热气的京城仿佛也入了水晶宫一般。

公主府,苏涟漪趁着午膳时,跑来与初萤一同共进午餐,顺便聊聊天。

用过了午膳便下了雨,涟漪干脆便稍微翘班一会,与初萤赏雨。

夏初萤让丫鬟去她房中取一样东西,而后那丫鬟便用托盘端着,上面盖着帕子,平平的。

涟漪不解,“这是什么?”

初萤神秘兮兮地抽出在丝帕下的信笺,“是请帖,京城有两大家族要联姻了,就不知道涟漪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涟漪失笑,“人家成亲,关我何事,我为何要高兴或是不高兴?”刚说到这,笑容却僵住,“不会是刘家吧?是刘穆灵?”

初萤将那信笺递了过去,笑眯眯,“涟漪真聪明,正是刘家和司马家,刘穆灵和司马秋白。”而后又开始感慨,“可惜了司马御史,司马御史真是个好人,虽身在朝中却为官清廉、行事磊落,才气自是了得,位列京城四公子之首,虽然不像其他官员那般圆滑,但也因其端正的作风受到同僚的尊敬。怎么就要和刘穆灵那草包成婚?可惜。”

苏涟漪将那信笺抽出,仔细阅读了一遍,而后又阅读了一遍,“糟了!这可怎么办!?”

初萤一愣,“怎么?我不懂涟漪你的意思,难道他们成婚会破坏你的计划?”

涟漪面色略显苍白、眼神惊慌,“不是破坏计划,而是……而是……而是我不想牵连无辜。他们还有一个月就成婚?开什么玩笑,为何会那般仓促?难道就不会缓缓再说?”

“到底什么事,你快说给我听,急死我了。”初萤急得直跺脚。

苏涟漪觉得头晕目眩,为什么这几日烦心事如此多?

拿过一旁的茶盏,喝了些茶,温热液体入了口划过喉咙,才逐渐将她身子暖和。“初萤,我计划一个月后收网。”她缓缓道。

初萤勾唇,双眼迸发金光,“收网?你是说想整那刘穆柔?”

涟漪缓缓点了点头,“是啊,但一个月后,刘穆灵就和司马秋白成婚了,这不是牵连了司马家吗?刘穆柔一旦落败,刘家也不会有好结果,司马秋白怎么办?”

初萤了然,“是啊,司马家确实无辜,”不过转念一想,又道,“涟漪你别太过自责,司马家倒霉也是自找的,若不是司马家贪图刘家的权势,又为何同意这门亲事?”

涟漪叹气,“初萤,话不可这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即便刘家未得势,但单就门第来说,两家也算合适。之前司马夫人没立刻同意婚事,还不是我们派人在一旁放出风言风语?再者说,我在朝中一段时间,司马秋白的口碑是有耳闻,他真是个心思单纯又一心为民的好官,我不忍心让他受到伤害。”

初萤一耸肩,“那还能怎么办?早知道我去找司马夫人好好聊聊,帮司马御史介绍个女子就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请柬已经发出,木已成舟。”

“不,还没有。”涟漪突然道。

初萤吓了一跳,“涟漪你傻了?人家请柬都发了。”

涟漪将那请柬捏在手心,因用力不小,那平整考究的请柬逐渐被捏成一团废纸。“只要他们未成婚,一切都还来得及,只不过,我计划要改变一下。”

“涟漪你可要想好,这是你之前计划好的,若改变……会不会有所差池?”初萤焦急。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双眼闪过狠戾,“没关系,只是提前了罢了。这样也好,与刘穆柔早一些清算,我也早一些去东邬城,那边之事不能再拖了。”

初萤点了点头,“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但一定要慎重。”

涟漪一低头,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纸团,而后失笑,“知道了,我一定慎重。”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整理那纸张,将纸团展开,尽量将褶皱碾平。可是,已恢复不到之前的模样了。

这时,雨小了。

涟漪将还是皱皱巴巴的信件重新放入信封中,又递给了初萤。“熙瞳也快醒了,你去看看吧,我回商部。”

初萤“哦”了一声,便令丫鬟取伞,在丫鬟们的伺候下,亲自将苏涟漪送出了公主府大门,直到商部马车远离,才转身回自己院子。

一边走,夏初萤一边将那信笺丢给一旁的心腹丫鬟。

那丫鬟细心问,“公主,这信笺是不是重新放回梨木瑞柜抽屉中?”公主的接到的信笺,按赴约与不赴约,区分这保存在那柜子中。

初萤一边赏着雨后美景,一边随意答道,“不用了,烧了吧。”

那丫鬟一愣,“公主,这……”

初萤笑了,未回头,只不过语调中充满了一种称之为感情之物,“这请柬已注定用不上了。”说完,便继续向院子而去,不再因此事回答。

丫鬟见状便不再问,想着一会抽时间将请柬烧了。

初萤为何这么自信这请柬用不到了?因她对涟漪的信任。涟漪不是随口乱说之人,涟漪若是说出,便一定能做到。她相信。

……

自从上一次事件后,叶轩便不再像从前那般有事没事围着苏涟漪转,相反好像还刻意躲着她一般。

涟漪丝毫不在意,相反还觉得十分惬意轻松,只是……

苏涟漪心底却不知从何时有了一道阴影,那阴影是一句话,不是别的,正是当时叶轩说的一句话——总有一日,你会求我。

一日的工作过后,涟漪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走,边走边活动活动胳膊手腕,却听见门外有人禀告,有客人到。

涟漪一愣,客?

虽她是商部尚书,但一些与外人商讨交际之事,她大半都推给了叶轩来做。因男女有别,她日日与陌生男子相见,确实不好。而有访客时,门卫人便自从将客人引给了叶轩。

所以说,苏涟漪很少待客,更没有多少客人主动找她。

“所来何人?”涟漪有了好奇。

“回郡主,是御史院的司马御史。”对方答。

司马秋白?涟漪很是疑问,有很是内疚——这可怜的无辜路人。“让他进来吧,顺便送来好茶。”吩咐完,便赶回桌子,着手收拾一下桌上的文件,尽量让环境干净整洁,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

苏涟漪耐心等着,心中一直纳闷,她与司马秋白绝无半点交往,司马秋白来找她干什么?难道司马秋白调查到了一些线索?难道司马秋白是来威胁她的?难道司马秋白是来为刘家求情?

俗话说,做贼心虚,就如同此时的苏涟漪。

忍不住回想,两人根本没交流过,虽早朝时偶尔在朝上相见却未交谈,司马秋白到底所来何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遥遥可见远处有一道修长身影。此时雨已很小,只有零星小雨,可以不打伞,但那身影还是撑了一把硕大的伞,其姿势也很怪。

涟漪将笔放下,略带好奇地眺望。

只见那人很怪,将头和上半身深深缩入伞中。好像现代小女孩抱着雨伞一般……不对,那人怀中抱了什么。

离得近了,涟漪看清楚了,确实是司马秋白。他抱着一个圆柱型的物体,那物体用油纸精心包裹了数层,可见其贵重程度。而司马秋白撑伞不是为自己挡雨,是为了这圆柱型的物体挡雨。

甚至,他还不放心伞,干脆用自己身躯为那物品挡雨。

他抱着的,到底是什么?苏涟漪一边看,一边默默研究着。

司马秋白入了苏涟漪的办公室,看到坐在书桌后的苏涟漪,神情十分兴奋。“涟漪郡主,您在真是太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伞折起,小心放在门口。

涟漪吓了一跳,但还是礼貌地站起身来,“司马御史,不知是何等大事,让您不辞辛劳来到商部。”

司马秋白未穿官袍,而是一身便装。青色略白、用料考究的衣袍,穿在他清瘦颀长的身上,很是儒雅。他的五官不算夺目逼人,但与他周身气质一般,淡雅如风,偏偏君子。

“涟漪郡主,您还记得我们从前有一次谈话吗?”司马秋白道,脸上是一种按耐的狂喜,本来略带迂腐陈气的一双眼,此时却带着别样光芒,很是迷人。

涟漪一愣,而后开始回想,他们之前的一次谈话。

瞬间,涟漪便想到了,那次也是他们两人唯一的一次谈话。

事情还要回到太后举办的宴席上,她应邀参加,不想,竟被刘穆灵当堂刁难,要与她比试才艺。她这个现代人不会什么琴棋书画,最后就用素描对付过关,并让刘穆灵大出洋相。

可以说,那一次是她第一次与刘穆灵针锋相对,也许也是因此,刘穆灵姐妹开始记恨她。

而后,她出殿透气,却碰见了这个司马御史,非要与她讨论什么画艺。当时她哪有心情?便敷衍了几句,将司马御史赶了走。

没想到啊,没想到。时过境迁,与她针锋相对的刘穆灵就要与这个欲与她探讨画艺的司马御史成亲,不得不说,这命运的安排,真是……诡异!

“记得,”涟漪心存内疚,不仅是因为此时之事,还因为当初之事。“本官要与司马御史道歉,当时答应择日与御史探讨画艺,却不想,拖到了今日。”

司马秋白连忙摇头,“不,郡主言重了,不是郡主的错。当时在下真欲投拜帖到公主府,但皇上却临时委派了个不小的任务,在下便连夜出了京城为皇上办事。当回京时,也正是郡主与骠骑将军新婚燕尔,在下也不方便打扰,便拖到了今日。”

涟漪不免感动,窥叶知秋,短短几句话,足以表明了司马御史的大度与坦荡,是个好人、好官。“御史请坐,不知御史今日来,所为何事?”

涟漪亲自将司马秋白送入了一旁客椅,下人也送上了上好香茗。

司马秋白根本没心思去喝茶,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郡主公事繁忙,在下本不应在任上时间打扰,但郡主有为女子,在下更不能夜晚冒昧求见,最后斟酌再三,只能此时前来,希望不会耽误郡主的公事。”

涟漪笑道,“御史不用这么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司马秋白见苏涟漪这么好说话,丝毫没有上一次相见那么咄咄逼人,也没有平日里她表现的那么高贵冷艳,便安了心。“是这样,在下得了一副墨宝,这墨宝可不是平常得墨宝,而是先代大师虚怀方丈的墨宝,特来让郡主品评。”

涟漪心中无奈,她会品评什么墨宝啊?在鸾国流行的画风搞不好是国画一类,她一窍不通,即便是素描,其实她也是半个门外汉,仅仅是能画出个外形罢了。

“司马御史,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便说实话吧。”涟漪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懂什么书法绘画,当时晚宴上我所画的素描,是我当初为了学医才学的。”

司马秋白却全然不信,“涟漪郡主您实在太过自谦了,您的才气如今在鸾国上下独一无二,您万万不要自谦,就算是……就算是我求您,帮我品评一下好吗?”

涟漪赶忙解释,“不是自谦,是……”

司马秋白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时间,立刻打断她的话,“涟漪郡主,说实话,这墨宝我已找了不少名家品评,却总觉得找不到根本,我也告诉自己不应打扰您,但您若是不帮我品评,我觉得日夜难安。”

苏涟漪无语,一个破画,至于吗!?

她从前便听说这司马秋白是个画痴,但也仅仅是当笑话听了,如今亲眼所见才真发现,传言为真!

两人又纠缠了好一会,涟漪都解释得口干舌燥,但司马秋白就是不听,态度越来越诚恳、卑微,苏涟漪觉得,若此时她说只要下跪便帮忙品评,这司马秋白绝对二话不说噗通就贵。

涟漪看着司马秋白,既好笑,又心疼;既欣赏、有内疚。

这么一个心思单纯,为了心中所好不顾一切的男子因她苏涟漪的恩怨牵扯进了一个家族丑闻、风险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吧,我只能说是尽力帮你品评,但若是说得不好,希望御史不要太过失望。”涟漪道。

“好,好,太谢谢郡主了,若是有时间,在下定要请郡主喝酒。”司马兴奋道,但话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人家是姑娘家,又是嫁了人的,赶忙改口。“那个……那个,在下的意思是,等骠骑将军回京,在下做东,请郡主与将军喝酒,对,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涟漪噗嗤笑了,这司马秋白真可爱,既有一种专注的痴迷,又有一种敏锐得细心,是个不错的人。

无论如何,她定要提前将刘穆柔之事解决,不能让司马秋白被刘家牵连。

得到了苏涟漪的允许,司马秋白便将那一层又一层的油纸打开,其中确实是一幅画,裱得仔细。将那画再苏涟漪清理好的桌上展开,即便是对国画毫无研究的她,也忍不住为之惊艳。

“好画,真是好画。”涟漪忍不住道。

司马秋白也很高兴,“郡主可否详细讲解,此画,好在何处?”

涟漪道,“从前在学习素描时,自然对其他种类的画风有所涉猎,但不深。既然司马御史非要我说,那我便献丑,若是说得不好,还请御史别笑话。”

“您说,在下洗耳恭听。”司马秋白赶忙道。

涟漪低头看向那画,画的是重峦叠嶂、苍山秀水,“画,讲究的是笔、墨、形、神、意。笔,指的用笔,此画作者用笔苍劲、取舍有度,有着十分深厚得功底。墨,便是墨法,黑白灰三色的层次与渲染、画作干湿浓淡的合理变化,而此画,将这三者应用灵活,生气盎然。

形,便是整体构图。此画的构图可以说趋于完美,上有苍穹下有碧水,其间群山环绕,有松柏弄姿,有瀑布飞溅。再来,就是神,神,便是说所画之物是否鲜活,而更多画者往往用静来衬托动,用动来点缀静。就如同这图,山为静,水为动;山为死物,而松柏为活物,正是如此彼此衬托、互相点缀,才有了完美的构图。

最后一点,便是意,意者,意境也。令人回味无穷、令人浮想联翩,令人余音绕梁。而这幅画,引人入胜,使观者仿佛置身于画中,自然,这一点,他也是做得很好。

综上五点,我认为,这是一幅好画。”

笔、墨、形、神、意,是品评国画的基本点,此外还有诗、书、画、印、情。既然司马秋白磨着她来品评,她便尽量说了,至于后面五点,就算了,毕竟别自找事干。

司马秋白听闻苏涟漪的评论后,既高兴又失望,表情复杂,双眉拧紧。“郡主,您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却又好像没说什么。”

“……”被发现了吗?苏涟漪汗颜,呵呵地干笑两下,“刚刚我都说了,我水平有限,御史您还不信……”他么的,这孩子真找抽。

司马秋白摇了摇头,“郡主您说的笔、墨、形、神、意五点,确为首创,在这之前,觉悟人说出。鸾国虽有相似的品评方法,但郡主您的品评无法,却更为准确妥当,毫无纰漏,但……在下却认为,郡主的品评不应局限在这表面,在下……在下略感失望,本以为郡主能品评出与众不同之处。”

涟漪无语,与众不同……哪来的与众不同?难道她苏涟漪脸上就写着“与、众、不、同”四个大字?为什么人人在她身上都想找到所谓的与众不同?

苏涟漪确实不好面子,确实不是虚荣心高涨之人,但也不是一点虚荣心没有。被司马秋白这么一出,搞得她十分不甘心,好像说不出什么独特见解便十分丢人一般。

这一次,苏涟漪不再抱着敷衍的心情,而真是认认真真地研究起这个画。

一般来说,用画风、画艺来品评,只是针对初学者。既然司马秋白都认为是大师的画作,便说明其基本功早已如火纯情,那剩下的便是——情!

画师想表达何种感情,想抒发何种情怀,是高兴?是悲伤?是满足?是空虚?是矛盾?是豁达?……

突然,山顶的一只飞鸟引起了苏涟漪的注意,她猛然想起了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苏涟漪有了灵感,再低头看那画,只见,这山峰直入苍穹,连那云都在半山腰飘动,但山顶却有一只鸟。

按理说,鸟类都喜在半山腰活动,山顶因海拔过高、气压太低,即便是鸟类也不能说完全适应,何况是低温。一般小鸟是不行,能在山峰翱翔的只有雄鹰。

但一般雄鹰都为表壮志,这青山碧水的和雄心壮志又丝毫不沾边!怪!真是怪!这人到底想表现什么?隐世而居却不甘心,胸怀天下?这个可以考虑,但理由太牵强,毕竟这两者搭配起来很别扭。中国古代隐士高人的作品她也不是没看过,例如陶渊明、例如王维,也没这么怪异过。

苏涟漪顺着苍鹰向下看到松柏,再看到山下碧水,终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幅画到底怪在哪,而这画者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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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画中语

虚怀方丈的画闻名天下,至今流传十几幅,但此时司马秋白手中这幅画却不在这流传的十几幅名画列表中。也就是说,这幅画并非对外公开,只是留作了私藏,临终时留给了自己弟子保管。

虚怀方丈的弟子最终也圆寂,而后将画在留给自己的弟子,一代一代。随着时代变迁,这幅画也几经易手,最终便流传到外界,被私人所收藏,而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被这画痴司马秋白求得。

“涟漪郡主,您看出了什么,请快讲。”司马秋白惊讶,惊喜,焦急地催促。

苏涟漪看着画,皱眉凝思,“正如我刚刚所说,我对画研究并不深,只是说出直觉罢了,御史您看这里,”说着,手指山顶那飞鸟,“最大的矛盾点便在这里。像虚怀方丈这般高人,不会犯低级错误,像这样高万仞的山峰,山顶不会有飞鸟,若说真有鸟,那只能是苍鹰。

而鹰,是为表达雄心壮志、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象征,可以翱翔在天际、可以盘旋于高原、可以叱咤于战场,但在山顶的松柏间飞,意味着什么?”

司马秋白自然也早就注意,却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是虚怀方丈的笔误?因此这幅画并非公开于世,而是转交给亲传弟子?”猜测着。

涟漪摇头,“不,若真是笔误,定第一时间销毁。既没销毁,又将此画让最亲近的弟子保存,只有一个原因——这幅画讲的是一个秘密,一个方丈心底的秘密。”

司马秋白惊讶,“秘密!?这幅画……说明了什么?”他双眼直视苏涟漪,一动不动,眼中满是疑惑、期待,还有钦佩。

涟漪一时间未语,看着这幅画,将自己想象成当时正在画此画作之人,却觉得越来越心酸。

司马秋白吓坏了,“郡……郡主,您……您这是怎么了?是……是在下哪里做错了吗?您别哭,别……”说着,从怀中掏出随心手帕,慌张地递给苏涟漪。

涟漪也没想到自己看着看着便流了泪,苦笑了下。为何流泪?也许是方才太过专注,忘了那种心底的压抑,忘了高耸的心墙吧。或者,她体会到了画此画作之人当时心底的苦闷欲求。

“不用了,谢谢。”涟漪婉拒了司马秋白递过来得手帕,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丝帕,将面上泪轻轻擦干。“是顾忌,是思念。思念爱人,求而不得。”

“啊!?怎么可能!?”司马秋白被深深震住了,“郡主可不能乱说,这画是出自……”

“出自一名方丈、一名得道高僧之手。”涟漪整理好了心情,那动容已不再,面上是淡然的笑容。

司马秋白急得结巴,“是……是啊,虚怀方丈可是得道高僧,四大皆空的高僧,怎么会……会……爱人?”

涟漪噗嗤笑了,“谁说高僧不会爱人?高僧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只不过,在他们思想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信仰罢了。司马御史,千万别把人想得那么简单,人是最复杂的,有时别说无法了解一个人,也许他自己也无法了解自己。”

司马秋白面色苍白,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过无数猜想,却从来没向虚怀大师红尘未断的方向考虑。

涟漪继续道,“这山,便是虚怀大师所居住之地的化身,而着山峰高万丈,从山脚起便有浮云环绕,想表现这等高峰并非存在于世间,而是存于方丈的心中。这是对佛主的敬爱。

这鸟,便是虚怀大师本人的化身。他本应是翱翔在天际,如今却只能在山顶徘徊,陪伴它得也只有这山顶唯一的松柏。御史您看,这鸟的视线,并非是俯瞰大地,也非是仰望天空,而是痴迷地盯着这颗松柏,想来,这松柏代表着一名女子吧。”

司马秋白急了,“郡主您的推论在下无法苟同,没有规定,松柏便一定是女子,也许……也许……”

涟漪笑了,“是啊,一般以花来比喻女子,但如今这鸟却痴迷地看向松柏。不知御史可亲眼见过松柏。”

司马秋白点头,“松柏主要分布在北方国度,例如轩国与木神国,在鸾国与木神国交接处有上一些,在下曾见过,不知郡主何意。”

涟漪道,“御史说得没错,松柏分布在北方,耐寒惧暑,四季常青无落叶,正是因此,松柏一般有两种寓意。一为长寿不老,二位纪念逝者,永垂不朽。”

司马秋白低头看着那画作,那松柏枝叶茂密,姿态婀娜,若是细看,根本不像什么寿星而真如同一名女子,“郡主的意思是,虚怀大师画中的松柏是一名已不在人世的女子,是他心底所爱?”

涟漪点头,“我的猜测便是如此。虚怀大师最爱的女子不在人间,他便遁入空门,一心向佛。虽四大皆空,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或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忍不住思念那名女子。信仰与爱情,现实与思念,虚怀大师日日矛盾、夜夜思索,最终出了这幅矛盾重重的画作。”

司马秋白被苏涟漪说得迷糊,云里雾里,“不……我还是不信郡主您说的,您说的也都是推理,有没有更切实的证据?”

涟漪无奈地笑,抬头看向司马秋白的双眼,竟发现那双眼无比纯净,带着十足的执着,“很重要吗?”

司马秋白一愣,“啊?”

涟漪又补充,“这幅画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到底是方丈红尘未断还是报国无门,更是其他原因,很重要吗?斯人已逝,无论是英雄也好、伟人也罢,最终化作一捧黄土,后人再去追究这些逝者的对与错、他们的成就与遗憾,还有意义吗?”

司马秋白被苏涟漪说得更愣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摇头。

涟漪笑道,“与其有花心思和时间研究这些毫无意义之事,都不如将精力放在现实中,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在自己有生之年,帮助更多的人。”

司马秋白听见苏涟漪这话,十分赞同地点头,“对,涟漪郡主说得对,追求自己心中理想、帮助需要帮助之人,这样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涟漪心中好笑。这司马秋白才名在外,更是列为京城四公子,她原本以为他是多么高傲之人,却没想到,他如此单纯和热情。突然想到今日京城盛传的婚事,她忍不住问。“司马御史,今日我听闻金玉公主说,您很快便与户部尚书二千金刘小姐喜结连理,可有此事?”

司马秋白点头,“恩,是啊,还有月余我便成婚了,请柬已送到了云府,到时郡主与将军都要来喝杯喜酒才是。”

涟漪看着司马秋白不喜不悲的表情,疑问,“你喜欢她吗?”

司马秋白带了一丝羞涩,道,“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其实我都未和她说过话。”

苏涟漪不解,“你既然不喜欢刘小姐,为何要同意这门婚事?”

司马秋白还低头研究着画,反复将刚刚苏涟漪的话映照在画中,越看越觉得她的猜测有理,虽没什么具体根据。“在下年纪也不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家母的意思,在者说,我虽不喜欢刘家小姐,也没有其他喜欢之人,所以既然娶谁都是娶,便顺了母亲的意罢。”

涟漪道,“那若刘家小姐品行不好,跋扈无礼怎么办?”说完这个,猛然发现自己今天真是多嘴了,“抱歉,御史家的家务事,我不应多言。”她今天话很多,不知为何,也许是刚刚那幅画真的让她窝心吧,同样的寂寞。

“没,郡主您这是关心在下,在下能看得出。”而后,很认真地想了下,“她若对母亲无礼,在下定不饶她。但若她对在下无礼,那便简单,只要与皇上多请下一些出京的差事便解决了。”

涟漪心中暗暗叹气,之前一直矛盾是否要将事情提前解决,但如今看到为人耿直心思单纯的司马御史,便最后下了个决心。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会遇到何等困难,定要提前!绝不能让御史一家被牵连其中。

苏涟漪在这边想着,司马秋白却还在纠结那画,“涟漪郡主,我越发觉得你说的在理了,以虚怀大师的习惯,其作上必有诗作,但这幅画既是欲流传的成品,为何不提诗?还有,这空白处……我竟有种猜想,这空白处是大师留给懂他之人的。”

涟漪顺着司马秋白手指的方向看到山峰一侧的空白,点了点头,“是啊。”

司马又有了新兴趣,“那若虚怀大师当时创此画作时真如同郡主所说的一般,大师会提什么字呢?”

涟漪这一次并未推脱,垂目颔首,视线一次次扫过那痴痴望着松柏的鸟儿,那种隐隐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郡主您怎么了?为何面色不好?”这一次,就连司马秋白也看出来了。

涟漪苦笑着摇头,轻轻吐出。“思绪万千,下笔无言。”

“什么?”司马一愣,追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涟漪未抬头,还是看着那鸟儿,“思绪万千,下笔无言。”又重新说了一次,咬字真切。

“好!好!真是太贴切了!”司马秋白拍手叫好,“这八字,虽无辞藻华丽,却真切将那矛盾心思表了出来。郡主,若之前我怀疑您的猜测,但因这八个字,我真的相信了,也许正是这种矛盾心情,才做出了这矛盾的画作吧。”

雨停了,但天却未放亮半天,因已近傍晚。

已经近一个月,为何云飞峋还未有第二封书信?难道他不知她是如何思念?难道他就毫不想她?

从前也分开过,也思念过,与此次相比却丝毫不值一提,难道是因如今已成婚了的原因?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如此空虚、寂寞,竟发生在婚后,无比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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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苏涟漪吗?还是……皇后?

刘穆柔惊恐地看了一眼皇后,但见皇后看向她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得意的笑,瞬间便认为不会是皇后。若布下这局之人是皇后,她之前便不会被她逼得如此狼狈。

夏胤修看着自己手心上的纸条,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又弯。

太医院院长刘太医跪地磕头,“皇上请明察,就如同刚刚老臣所说,一些饮食、药物都会引起女子的身体变化,最终造成喜脉这种假象。而柔妃娘娘之事也正是如此。请皇上明鉴。”

其他太医都跪地磕头,齐声道。“请皇上明鉴。”

太医们心很齐,都在极力保钱太医,只因这太医一职十分危险,历朝历代因不遂皇上心被错杀冤死的太医很多,今日他们是在保钱太医,明日也许便是众太医在保自己。

其实,刚刚太医院众人秘密开会的结果是,无论到底因何原因出了喜脉假象,所有太医都一口咬定,就是饮食变化惹来的。

这些太医们深深知晓,这些后宫妃子们为保容颜,为得圣宠,为早怀龙子,什么偏方秘方都肯吃,食谱极为复杂,这样做准没错。

如今得知这胆大包天的柔妃娘娘竟然敢对皇上用春药,自然更是一口咬定,用春药可造成假喜脉。

夏胤修看向跪地的刘穆柔,目光复杂,外人看不出其息怒。“柔妃,你还有何要说的吗?”

跪在地上的刘穆柔不哭不喊,相反头脑异常冷静。是要将所有事说出来?不可!此时若是反驳,皇上定会要找苍鸿子来问话,而搞不清楚状况的苍鸿子姑姑难免要将送她药之事说出,毕竟,给皇上下药是小,欺君之罪是大!

毕竟,一名妃子给皇上下药是因心中的爱意,虽有罪,但罪不至死。但若是用身孕这种事欺骗皇上,失宠是一定的,搞不好还会被打入冷宫!

其实她是冤枉的,苍鸿子给她的药,都被她一股脑下到了御书房了。有口难言,这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否则其后果难以想象!

衡量再三,刘穆柔一咬牙,将这是担了下来。顿时,声色俱下。“皇上,臣妾一时糊涂,那纸条正视臣妾给彩香送去的,臣妾实在太爱您了,臣妾希望您能多来臣妾这里,臣妾……只想为有一个与皇上的孩子,仅此而已。”

美人流泪,赏心悦目,一旁的宫女太监们看得都有些心软,但夏胤修却连多看一眼都未看,只是盯着自己手上纸条笑着。

凝瑶之事,他早已察觉,自从那件事后,凝瑶已被扯下,御书房中再无丝毫香气。

御书房中有这柔妃的眼线,这件事也让他惊讶愤怒,但也未做声响,任由皇后处置了。

他为何随了柔妃的意夜夜到柔芷宫?其直接原因是,在柔芷宫中了相同感觉的催情药,只不过,柔芷宫中的催情药比当日在御书房中的药剂要少了许多,仅凭那一点药剂,还不能让他失去冷静。

其次,他想确定当日御书房中的催情药到底是不是柔妃下的。当然,这一点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若他真的急切想知,完全可派人去找。

最后,还是最关键的一点——他想看苏涟漪的反应。

以他对苏涟漪的了解,那个女人绝不肯吃亏。并且以她的聪明才智,难道发现不了当日御书房中有鬼?难道发现不了是谁下的药?难道发现不了那人是想借刀杀人?

若苏涟漪发现不了,那她便不是苏涟漪了。

宫中生活很是单调,但因这件事,让他看了一场好戏,原来女人间的争斗,别有一番风趣。

“哈哈哈哈。”想着想着,夏胤修不自觉地大笑了起来。

众人都惊呆了,皇上怎么突然笑了,这代表着什么?看皇上的表情不像是生气,难道皇上原谅了柔妃?难道皇上爱柔妃到丝毫不介意柔妃给他下药?

皇后急了,“大胆刘穆柔,你竟敢在后宫用这种肮脏的东西伤害皇上,其罪当诛!”她怕了,真怕皇上喜欢刘穆柔,想到这几天刘穆柔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的模样,若刘穆柔重新得宠,她皇后地位都要危险。

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刘穆柔都必须死!

“皇上!臣妾是爱您的啊,求皇上看在臣妾因太爱您了一时糊涂犯了错,您酒原谅臣妾了好吗?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刘穆柔边哭便道,并无声嘶力竭之狼狈,姿态优雅,只因刚刚皇上突然的笑声,她也认为皇上是喜欢她的。

若皇上不喜欢她,之前为何夜夜留在柔芷宫中?

苏涟漪,若她刘穆柔翻过身来,定要让这贱人死!

“皇上,按照鸾国律例,柔妃此举是在淫(和谐)乱后宫,应将其妃位,乱棍致死。”皇后道,声音中隐藏着一种乞求,心里却七上八下,一是怕皇上心软饶过柔妃;二是怕在皇上心中留下自己心胸狭隘阴险的印象。

却不成想,夏胤修忽然站起身来,“皇后,凤印是否在你手?”

皇后面色一白,难道皇上要收回凤印?立刻跪倒在地,“回皇上,凤印自是在臣妾手中。”隐隐后悔刚刚实在操之过急。

夏胤修面色猛然严肃,眼底隐隐闪过一丝鄙夷,“既在你手,如何处置后宫之事,还用朕来费心?”

皇后顿时惊喜,叩头,“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职,皇上请放心,臣妾定会严惩罪妃,以儆效尤,整治后宫邪风!”声音无比激昂。

刘穆柔愣住了,痴痴地看着皇上,那面庞如此迷人,那身材如此颀长伟岸,她还记得他夜里在柔芷宫时品尝她亲手熬制的汤品,如今竟冷着脸,让皇后好好处置她。

“皇……皇上……臣妾不懂,”此时此刻,刘穆柔已不再演那苦情戏,真真正正泪如雨下,双眼迷茫失了焦点,“皇上如此圣明,定然知晓臣妾有多爱您,臣妾可为了皇上不要自己的命,为何您能对臣妾如此……狠心?”

刘穆柔的凄惨话语听在众人耳中,让人动容。

正欲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大堂的夏胤修闻此,停住了脚步,而后慢慢踱步到刘穆柔面前。俯身,伸手轻轻将刘穆柔精巧的下巴捏起,低头,两人的姿势、距离无比暧昧,令旁人面红耳赤。

刘穆柔喜欢皇上对她如此霸道,哪怕事在众人面前,十分乖巧地闭上眼。

却不成想,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一转,将刘穆柔的头生生拉偏了去。伏在她耳边,用一种只能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你不应动她。”

“她”是谁,天知、地知,夏胤修知、刘穆柔知。

刘穆柔双眼最后一丝光亮消失,身子疲软,连跪着的力气都失去。

夏胤修放开她,不再理会,大步而去。

……

是夜。

公主府。

这一日很反常,不是夏初萤等待苏涟漪,反倒是苏涟漪等待夏初萤。

书房中南北窗子敞开通透,晚风穿堂,虽没有现代的空调那般凉爽,但别有一种夏日的惬意。

苏涟漪在掌灯的书房处理妆品厂与制铁厂的事物,偶尔有小虫钻入灯罩中,只见那火苗微动,小虫不见。而涟漪却浑然不觉,十分专心。

“涟漪,涟漪,你在书房吗?”人未到,夏初萤欢快的喊声先到,如同一阵旋风似得冲进了书房。

涟漪头未抬,还是批阅着从岳望县专程送来的账册,好笑道,“我在哪里,你问问丫鬟们便知了,用这么大呼小叫吗?”

初萤冲过来,将涟漪手中的笔一下子抽出,“宫中发生大事了!你成功了,刘穆柔那贱人要死了!”

涟漪一愣,瞬间抬头,“真的?”

初萤挑眉,“你自己布下的局,如今你自己收网,哪还有假?”

涟漪眉头却皱了起来,“确实我收的网,但其中漏洞甚多,怎么就顺利成功?我以为这件事最少要审问个几个月,怎么?”

初萤坐到一旁,因为回来得急了,浑身香汗淋漓、口干舌燥。有丫鬟送上了温热的香茗,她喝下后,便将今日在宫中听到之事,前前后后一句不落地描述给苏涟漪听。

涟漪听到后,不知是应喜还是应忧,长长叹了口气。

初萤不解,“涟漪你怎么了?难道不应高兴?”

涟漪苦笑了下,而后认真地看向初萤,“聪明如你,难道你看不出我在忧虑什么?”

初萤点头,“是皇兄吧?这件事其实漏洞颇多,若是往常,即便犯人供认,但皇兄还是要派人从头彻查此事,而这一次,除了皇后的急功近利外,还有一个便是皇兄刻意的隐瞒。没有丝毫震惊与愤怒,就好像是已知了凶手,只等着最后招供一般。”

苏涟漪又叹了口气,将那账册放下,砖头看向窗外夜景,“初萤,若有一日,鸾国我无法呆下去,我走了,你一定要原谅我。”

初萤吓一跳,赶忙跑了过来,紧紧拉着苏涟漪的手臂,“不行,你不许走,这里有我呢,你不会有呆不下去的一天。我知道你心里怕什么,但相信我,有我在,他不会怎样的。”

“他”的身份,两人心知肚明,正是皇上。

涟漪将手放在初萤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也许我是杞人忧天吧,若他真想拿我怎么样,就不会让我们大婚,更不会等到我名声鹊起了。如今,他根本无法勉强我,别说云家的势力,就是天下舆论,他也抗衡不了。”

初萤见涟漪如此说,一颗心才放下,“是啊是啊,我了解皇兄,她可没有为了一个女人扔下天下抛掉颜面的魄力。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云飞峋,便没第二个人。”

涟漪噗嗤一笑,“你若不提他,我都忘了他是谁了。”

初萤娇嗔道,“你会忘了飞峋,鬼才信呢!”

涟漪好笑,“有什么不信的?一晃已经月余,他音信全无,起初我还想念他,后来十分气愤,如今连气也懒得生了,用工作充实自己,就想不起来了。”

初萤挑眉,“别逗我玩了,当初你在岳望县,他在怀靖城时,一分就是大半年,如今才一个多月,怎么就那么夸张?”

涟漪解释,“今非昔比,当初是未婚,而如今是已婚;当初我知他在前线作战,而如今我知他仅仅是常规巡视三营;当初他给我的感觉是即便分开再远,我们心都是在一起的,但如今……”

“如今什么?”初萤心中猛地一惊,连忙问。

苏涟漪愣住了,自己这到底在做什么?苦笑了下,“没什么,你就当我在发牢骚吧,其实没什么。”发觉自己确实多言了,不能再说下去。

初萤也是聪明的,半真半假的就信了,伸手一拍涟漪的肩,“讨厌,又在逗我,我不理你了。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熙瞳。”说着,便离开了。

涟漪看着初萤逐渐远去的身影,也没心思再处理什么生意。随便收拾了下,便出了房门。公主府左右都有丫鬟在伺候,涟漪不想任性的屏退,毕竟夏初萤身为一国公主的安全是十分重要的。

自动忽略丫鬟们在旁的陪伴,她顺着幽静小路慢慢走着。

公主府毕竟不若皇宫,并无四处掌灯,到了偏僻处,便一片漆黑,只能靠着隐约的月光和丫鬟们打着的灯笼来照明,涟漪处在黑夜之中,听着虫鸣,竟忍不住想起从前在苏家村中的种种。

还记得那一夜她被歹徒袭击,最无助时,是云飞峋冲出来,挺身而出,救了她。还记得每一个惬意的夜里,两人虽默默无言,却不约而同坐在院中,仰头望星空,想着自己心事、享受平静生活。

但如今,她心中竟没了安全感,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出现如此大的鸿沟。

是他变了,还是她自己变了?或者这世界变了,一切都变了?

……

多事之秋!

柔妃怀有龙子,刘家水涨船高,刘家二女与司马家定下亲事,这一切京城众人还未完全消化完毕,事情却急转而下。

柔妃根本没有身孕,是为争宠编造的谎言,犯下了欺君大罪,又因其服侍皇上有功,便免去了灭门之灾,一杯鸠酒结束了一名才女年轻的生命,引京城才子们暗暗惊叹,惋惜其香消玉殒。

皇上虽未追究刘家之责,但户部刘尚书也成了罪臣,无言面对圣上,便将所有精力倾注在人口普查的任务中,甚至不留京城,不归家门,以求戴罪立功。

刘府一片愁云惨淡,因柔妃待罪而死,刘府不敢公然挂孝,只有刘夫人的房内,供上牌位,结下挽联,刘夫人哭晕哭死无数回,大夫都常驻府上,不敢离开半步。

刘穆灵也彻底傻了,再也不敢刁蛮跋扈,再也没有有恃无恐。她背后的靠山轰然倒塌,直到现在她还无法相信,前几日还活生生的姐姐,怎么就说没就没了,那孩子哪去了?姐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会拿欺君之罪来邀宠?

但那又能如何?人死了,时间也不能倒退了。

刘家和司马家接下的亲事呢?自然作废!在柔妃欺君之罪赐死,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司马家便派人前来取消了婚事,可谓,墙倒众人推。

门庭若市,高朋往来的刘府不见了,如今的刘府,人人退避三舍,如同躲避瘟神一般躲着,没人敢去招惹,恨不得立刻与其断了关系。

断了与刘家的亲事后,司马夫人为扫晦气,暗地里寻了不少媒人,准备为爱子司马秋白说亲,但这一次,司马秋白终于对自己母亲放言说,不可随意找寻妻子,要重视他的姻缘,除非碰到自己所爱之人,否则不会轻易接受。

司马夫人自然不同意,但司马秋白也来了横的,说如今自己名声也坏了,既然司马夫人非要他娶妻,那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娶刘穆灵。

司马夫人怕了,只能作罢,司马秋白的婚事总算有了喘息的余地。

……

这一日,傍晚,苏涟漪乘坐马车从商部而出,车夫询问,是要去公主府还是回云府。

自从骠骑将军离京,苏涟漪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公主府,说公主府是她家也不为过。

果然,这一次,苏涟漪略略思索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去公主府。

马车在行人渐少的道路上疾驰,不大一会便到了公主府门前,涟漪撩了帘子刚下马车,便见到一身材笔挺之人在公主府门前徘徊,手中还抱着圆柱型物。涟漪见此一愣,心说,这司马秋白找她鉴赏画难道还上瘾了?

上一次的画,不知是她怎么蒙混过关的,这一次可怎么办?棘手!

司马秋白一回头,看见刚从马车上归来的苏涟漪,大喜,赶忙几步跑了过来,当着所有公主府下人和来往行人车辆的面,对苏涟漪深深一鞠躬。

“师父在上,弟子司马秋白有礼了。”

众人大惊,不大一会,周围便有行人促足观看。这司马秋白可是京城四公子之首,才华了得,但如今竟对涟漪郡主口唤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苏涟漪哭笑不得,“司马御史别开玩笑了,您是大才子,您的师父小女子可担当不了。”

不料,司马秋白直起身来,非但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那脸上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师父,弟子没开玩笑,上一次在商部时弟子便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容反悔?”

苏涟漪无语,“但司马御史,我实在没什么可教给您的啊,您无论诗词歌赋,都远在我之上。”除非他想学西医。

“师父您太自谦了,弟子不学别的,就学您之前所说的素描之法。”司马秋白略带羞涩,哪有当学生的指名道姓地让师父教什么。

苏涟漪恍然大悟,“那个啊,是我臭记性,素描本就是我应该教你的,答应过的事。”

司马秋白连忙拒绝,“不,不是,师父是因白日事物繁忙,贵人多忘事罢了。”紧着帮苏涟漪找借口,生怕人家不教他。他就是这样的人,饭可以不吃,但画必须要画,可谓画痴。

涟漪不免感触,好学生啊好学生。但紧接着又有事犯愁,教他素描是好,但在什么地方教?无论是自己家还是商部,孤男寡女影响都不好,难道是……公主府?也不太妥当吧。

院子内的夏初萤早就听下人说了涟漪回来,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最后便自己跑了出来,正好见到两人交谈,听司马秋白的意思,好像还叫涟漪为师父,有趣。

“师父?什么师父?”初萤笑着问。

苏涟漪就知道夏初萤要凑热闹,“是这样,司马御史想跟着我学素描,就是那一日太后娘娘举办宴席,我与刘穆灵比拼时画的那个,但如今却找不到合适的场所去教习。”

初萤笑着一指公主府大门,“就在我府上教就行,还要找什么合适的场所?”她知晓,苏涟漪认为男女不便,找不到地方。

涟漪皱眉,“不行,你府上也没男主人,不方便。”说完后,觉得有些尴尬,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初萤却浑然不知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谁说我府上没男主人?我家熙瞳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可别小瞧了我家熙瞳,那可是未来世子呢,搞不好将来也能成为一代名将。”

司马秋白明白过来,原来说的是金玉公主与金鹏将军之子。“下官多谢金玉公主了,金玉公主大恩,下官没齿难忘。”他学画心切,既然有了条件,自然不肯放过。

初萤看着这迂腐的司马秋白很是好笑,“行进吧,我们府男主人正等着各位呢。”说着,又笑了起来。

于是,苏涟漪真就教起了司马秋白画素描,自然,如同现代素描技法一般,也是从画球开始。纸,挑的最厚、最硬的纸张,可与现代素描纸想当。而笔,则是涟漪早早准备好自制的铅笔。

当司马秋白看着面前这立体逼真的球体在自己笔下绽放后,十分惊喜雀跃,连连对苏涟漪鞠躬行礼,就差跪下感恩了,把一旁看热闹的夏初萤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时辰后,苏涟漪为司马秋白布置好了作业,便将他打发走,用了简单晚膳,在夜幕下,与夏初萤聊天乘凉起来。

喝了冰凉的甜茶后,涟漪放下杯子,“未来一段日子,你有何计划吗?”

初萤笑嘻嘻的,“没什么特别计划,就这样开心地生活啊。”

涟漪很想问问关于云飞扬之事初萤如何打算,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我也许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所为何事,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一段时间,商部银行筹集了大量资金,有官员们存入的银子,最近也吸纳了一些百姓大额的存银,这些银子都应有它的去处,应该贷给最需要银子的人。”

初萤自然知晓此事,表情也认真了下来,“你要起程去东邬城了?”

涟漪点头,“是啊,我与刘家的一些私事,硬生生将这行程拖延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啊,也不知东邬城如何了,百姓们定是否在水深火热之中……都是我的错。”

“涟漪你休要自责,百姓们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与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些叛乱王!”初萤安慰。

涟漪叹息摇头,“不,就是我错。如今事情已过去,回头一望才发觉自己的幼稚可笑,因与人斗气竟不顾众多百姓的生死,我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如此斤斤计较、小气,我真是越来越像后院的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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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更这些吧,今天写了太多,时间来不及了,头也晕沉沉的,明天应该也会在这章补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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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云飞扬的秘密(万更勿养文)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目瞪口呆,这学富五车的司马秋白怎么开口说师父?但若众人没记错,司马御史师承吴太傅,而吴太傅于去年已西去,这师父又是谁?

苏涟漪很想照个地缝钻进去,这厮,她不认识!

司马秋白是夏胤修登基后栽培的几名年轻官员之一,对这三元御史十分看好,又因其廉洁公正对其极为器重,可以说之前将司马秋白祖宗十八代查了个清楚,怎么就不知司马秋白除了吴太傅还有其他老师?

“司马爱卿,你口中所说的师父,指的是何人?”夏胤修问。

死涟漪后背冷汗流了下来,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司马秋白一眼,威胁其不要说出来。人都说枪打出头鸟,她不仅出了头,连屁股都出来了,觉不能再跑到风口浪尖了。

司马秋白浑然不知,对皇上深深一拜,“回皇上,正是这位涟漪郡主,”说着,还笔画了个尊敬的手势,而后洋洋得意道,“郡主已答应臣,教习臣那素描之法。”

“素描?”皇上疑问,众人不解。

司马秋白继续殷勤地解释,“回皇上,正是当日太后娘娘举办百官夜宴时,刘家二小姐与涟漪郡主比拼才艺,而涟漪郡主所用得绘画技法。”

苏涟漪忍不住了,赶忙打断他,“启禀皇上,臣女认为,还是派一为德高望重、上了年纪的御史吧,”转念一想,在现代可以和领导商量下,但古代皇权至上,这么对皇上指手画脚搞不好要人抓了把柄,又加了一句,“但无论皇上委派哪位御史,臣女都愿意。”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群臣们议论纷纷,有褒有贬,贬大于褒。

夏胤修低头看着苏涟漪那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好,就听苏爱卿的。”

苏涟漪惊喜。

“司马秋白听旨,朕便命你任督查御史,随同商部尚书苏涟漪到东部,了解民情、发放贷银,可听清了?”虽是向司马秋白下旨,但眼神却似有似无地看着苏涟漪。

看着苏涟漪平日里冷静淡然的面容,如今十分无可奈何,夏胤修突然觉得这早朝也生活有趣了起来,憋着笑。

“臣领旨,臣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定会尽全力协助涟漪郡主。”心中想的却是,这一路上能学多少艺?

旁人不知,刚刚苏涟漪向皇上请旨说要去东邬城时,司马秋白愁得都要哭了。从太后娘娘的夜宴上,他看到郡主的画作时便惊为天人。无奈因公事出京,当回京城时,适逢郡主与骠骑将军大婚,自是不能打扰新婚燕尔的两人。

随后,郡主又成为商部尚书,每日忙碌,他也不好冒昧打扰。近一段时间终于找到机会拜师了,郡主又说要离开京城去那遥远的东邬城,他怎能不急?

当时郡主说需要名御史同行,他就眼前一亮,真是天助我也,自己不正是御史?还是皇上极为信赖的御史!

于是,边有了刚刚的毛遂自荐的场面。

将此事处理完后,已近晌午,夏胤修也不听那么多歌功颂德的折子,直接退了朝。

群臣待皇上离开大殿,方才恭敬退出,形单影只的苏涟漪早已习惯,而一同早朝的叶轩,不远不近地跟在其身后。

“涟漪郡主请留步。”

苏涟漪生怕那一碰到画作,智商便直线下降的司马秋白追来,加紧脚步而去,但有人却将她唤住。

那声音十分年轻悦耳,不算低沉,别有一种磁性与清澈相糅之音。

涟漪一回头,略微愣了下,竟是云飞扬。云飞扬与她虽算一家人,但几乎鲜少单独交谈。

“云将军。”涟漪道,心中猜测,多半是初萤之事。

一身青紫官袍的云飞扬几步到了涟漪身侧,保持一个十分礼貌的距离,“涟漪郡主可有时间,在下有些话,想问郡主。”

涟漪暗暗叹了口气,她应该为初萤做一些什么。“商部距此不远,若将军不嫌弃,便到商部用个便饭吧。”倒不是她请不起一顿午饭,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好好谈谈初萤之事。

半个时辰后。

两人已到了苏涟漪的办公室。

涟漪命人送上香茗,“将军有什么问题,请讲吧。”两人的称呼与关系,一直保持着距离,好似陌生人。

爱屋及乌,因初萤的关系,苏涟漪对云飞扬可以说又极大反感。

“皇上想恢复从前东邬城与怀靖城武官驻守的规矩,希望我到接替从前父亲之职,到东邬城为驻守元帅,这一事,不知公主与郡主说过没有。”云飞扬开门见山。

涟漪也不拐弯抹角,“说了。”

“那……”云飞扬犹豫了下,脸上出现一丝平日里少见的慌张,“那公主的意思如何?”

“我也不知。”苏涟漪实话实说。

云飞扬自然不信,金玉公主与涟漪郡主关系之密切,别说京中老幼,整个鸾国怕是没几个人不知吧。“郡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涟漪表情未变,轻轻摇头,“没有难言之隐。”

“那既然公主告知过你,你们两人难道不以此谈论一番?”云飞扬道。

涟漪摇头,“没谈论。”

云飞扬急了,他根本不信苏涟漪的言论,在他的眼中,苏涟漪便是个狡诈的商女,“我称你为郡主,那是尊重。无论官衔还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你都在你之上,你可知晓?”

论官衔,一个是二品,一个是三品。而论关系,苏涟漪还得恭敬尊称云飞扬一声大伯。

苏涟漪失笑,“好吧,大伯,你想听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今日,她苏涟漪便要做一个插手人家家室的闲人老大妈。不为别的,只因初萤的矛盾与纠结。

云飞扬一愣,不解苏涟漪态度为何转变如此快。“皇上询问我的意见,但我还未对皇上表态,你可知因为什么?”

涟漪点头,“因初萤还未给你答复。”

云飞扬心中不免略微恼火,这精明的苏涟漪什么都知,为何刚刚装糊涂,难道戏耍他?“那你是否知晓,初萤为何迟迟不给我答复?她心中到底想的什么?”

涟漪一挑眉,为自己倒了杯茶清理肠胃中午膳的油腻,“因为初萤在挣扎,一方面,她顾及你们二人的因缘,从前对你的爱恋,以及云熙瞳未来的处境;另一方面,她看着你后院不停纳入新人,又怕再次陷入从前痛苦的沼泽。”不是想听实话吗?那今天她苏涟漪就将着血粼粼的实话说给你云飞扬听!

果然,云飞扬不解,“痛苦的沼泽?那么……痛苦?”女子见夫君纳妾吃醋,他是知晓的,但无法理解何为痛苦。毕竟,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都很正常,而女子贤惠之标准,除了为夫君开枝散叶,便是为其广纳美妾。这分明是荣,怎么会痛苦?

涟漪无语,云飞扬就如同这世间其他未被开化的男子一般,在他们思想中,三妻四妾太平常,平常到是用筷子来吃饭,用勺子来喝汤。

“你爱夏初萤吗?”苏涟漪道。

云飞扬虽有妻妾,但身为武将,从不与人谈论这种儿女私情的话题,何况对方还是弟媳,略微尴尬。

涟漪道,“现在,我不是你的弟媳,我也不是女子。我们只是人,超越性别,或者更甚,你将我当成商部尚书,你的同僚可好?”

云飞扬一双剑眉皱起,“好。”

“那你现在回答我,你爱夏初萤吗?爱这个女子,而非她的公主身份,她是熙瞳母亲的身份,单单是这名女子。”涟漪问。

云飞扬还是十分尴尬,俊颜虽未红,但还是僵硬乌黑,“还好。”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还好。”涟漪否决。

云飞扬的眉皱得更深,一时间未语,而是忍不住想到那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在他的回忆中,无论在何聚会、宴席,都会看到她的身影。她身为公主,自是穿着华美夺目,而当有一日先皇赐婚时,他也未有何异议,毕竟,以他与太子的交好程度以及无量前途,配之公主也不为过。

“看来,你不爱她。”涟漪苦笑。也许,初萤的挣扎该结束了。

云飞扬否认,“在所有女子中,我最尊敬的便是她。”

涟漪噗嗤笑了,“尊敬?你们是夫妻,是白头偕老的夫妻,你们之间难道只有尊敬吗?还有件事我很早以前便想说了,你从来都未称呼过她的名字吧?从来都以公主称谓相称。”

云飞扬点头,“难道这不应该吗?”公主与驸马之间,难道不应如此称呼?

涟漪无奈地靠在了椅背上,“也许从前没错,但后来,初萤变了。”

“变了?”云飞扬惊讶道,“确实,从苏家村回来后,我也发现了公主的变化,难道在苏家村中发生了什么?”

既然这一日苏涟漪打算把话都说开,就不在隐瞒。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对,我来给你讲讲吧,在你所知的世界外,另一个世界。”自然不会给他讲现代世界。

“苏家村,是一个封闭贫苦的小村,因为它得贫苦,村中之人没钱纳妾,又因其封闭,这无妾的习俗便一直流传至今。苏家村的家中,没有夫人姨娘间的勾心斗角,没有争风吃醋,有的只有用自己力气和夫君一同劳作,将贫苦的日子过得红火的场面。夫妻两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种田、赚钱,养育儿女。”顿了一下,而后笑着对云飞扬道,“这些,你是不是很难理解。”

令苏涟漪惊讶的是,云飞扬面色未变,“我不是京中衣食无忧、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领兵多年,自是吃了不少苦,也见了不少贫困,怎会很难理解?”

“好,你理解更好,那我继续说。”于是,苏涟漪便继续道,“初萤在苏家村中很有感触,对那种恩爱生活十分憧憬,厌恶从前与妾室们争风吃醋,每每想到自己最爱的夫君夜晚留宿在其他女子房内,便心如刀割。我说到这,见多识广的云将军,你应该也知晓初萤的心思了吧。”

云飞扬犹豫了下,微微点了下头,“是吃醋?”

涟漪不恼,换了个角度。“若初萤有其他夫君,与你共享她,可好?”

云飞扬一下子怒了,“岂有此理,开天辟地便没有一妻多夫的道理。”

涟漪突然冷笑了下,“她是公主,是堂堂鸾国公主,若她想要些面首,应该也不是难事吧?而且……”声音带了威胁,“有我在,我会帮她。”

云飞扬惊了,面色微变,看着面前冷笑连连的女子,有些心怯。毕竟,他人不知这女子的厉害,但他却是将她的演变看在眼中,一个能在断时间内从无到有,随心所欲的女子。

涟漪一耸肩,“放心,初萤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但,云飞扬,你抛开什么身份与伦理,只想着你与初萤之间的感情,试想一下,若她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男人,你能接受吗?”

云飞扬不语。

涟漪继续道,“若她昨日与别的男子缠绵床榻,今日与你共赴云雨,你愿意吗?”

云飞扬面色猛然涨红,“当然不行!”

涟漪又忍不住冷笑,“女子不行,难道男子就行?你日日轮换美妾,每个月五日好似恩惠似得入了初萤的房,你以为初萤很开心?她一想到你刚从别的女人床上滚下来,她便心如刀割!但她还是忍痛接受你,因为爱你!”

苏涟漪的话十分不客气,虽极力压抑不想太过分,但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云飞扬也有些恼了,“女人和男人能相提并论吗?男人要开枝散叶自要多妻多妾,而女人若有太多男人,那是什么?青楼女子?”

涟漪哈哈笑了起来,“对了,听说云将军你虽妻妾成群,但从不去青楼,是何原因?”

云飞扬面色通红,若对方不是个女子、若对方不是自己弟弟的妻子,他真想动用武力,“这个……与公主之事有关吗?”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涟漪微微偏头,有恃无恐,“我来猜猜,是嫌青楼女子脏吧?那些女子在伺候你前,不知要伺候多少个人,不知伺候的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香是臭?”

云飞扬认为自己完全被这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打败了,想转身离开,但无奈,对方却是金玉公主唯一的闺蜜挚友,只能耐着性子。“恩。”

苏涟漪姿势未变,还是那微偏着头的痞子状,只不过脸上的种种情绪消失,换成了面无表情,别有一种严肃、压抑之感。“你也脏。”

“什么?”云飞扬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也,脏。”一字一顿,将每一字咬得真切,“你从一个院子转到另一个院子,从一个女人的床上滚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与那青楼女子有何不同?青楼女子脏,但她们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而你脏,是不尊重爱情没有忠贞自甘堕落,你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只要无灵魂的躯体来满足你就行了,你就是个被下半身操纵的无脑生物,你的心是空的只有性。”

也许这些赤裸裸的话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封闭的鸾国那便堪比污言秽语!

云飞扬被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着端庄淡然的苏涟漪一开口竟说这些污言秽语。

“苏涟漪,再说一次,我是男人!”云飞扬终忍不住咆哮了。

“爱情面前分什么男女?男女是平等的!”苏涟漪的声音更大。

云飞扬震惊,而后哈哈大笑,“苏涟漪,你是个疯子。”

涟漪也无奈地笑,“云飞扬,你是个傻子,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你试图用你那迂腐的男尊女卑来说服初萤是吧?但若初萤不去选择呢?你又能拿她怎样?就好比有人喜欢吃馒头,但你非要用各种道理去说服他去喜欢吃面条,你以为一个人的喜好与选择是用你无理取闹的道理可改变?

而如今,初萤不再拘泥于男尊女卑的无理伦常,她现在渴求的是一个真正爱她的男子,一个拿她不当公主只当心爱女子的男子,一个对她一心一意,不去三妻四妾的男子。你不要觉得她可笑,世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而这就是她的选择。

如今,我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了也说了。如何办、如何选择,你自己衡量罢。”

经过苏涟漪的一番吼后,室内陷入一片死寂,持续许久。

过了很长时段时间,云飞扬终于缓过了心神,试探着道,“你说的……都是她心中想的?”

“八九不离十。”涟漪拿了茶杯,慢慢饮了一口。

云飞扬的眉又重新皱起,“你是说……她不满足我有其他妾室。”

“不是不满,是深恶痛绝,”涟漪纠正,“还有,又回到了我第一个问你的问题,你爱她吗?”

云飞扬面色更为矛盾,“我……从未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涟漪道。其实心底却已有了答案。云飞扬这人,在感情方面确实空白,别说对初萤,连对自己亲生儿子都没见多少热情。感慨,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云飞扬沉思半天,“也许……喜欢吧。”

涟漪心中松了口气,“那你身边其他女子呢?”

云飞扬沉默不语。

涟漪无奈,“今天的谈话就到此吧,有些道理,你得慢慢明白;有些事也不是一口气能说得清,下午我还有其他事,便不留你了。”下了逐客令。

云飞扬想了想,而后站起身来,“好。”说完,便也没什么客套,转身离开。

苏涟漪看着云飞扬的背影,想到他离开时连最开始的客套都省了,便觉得好笑。算了,她也不打算和这大种马有什么交情,这样更好。

就在云飞扬打开门时,犹豫了下,而后又将那门关了上,回过身。“苏涟漪,有些话……不知我说了,你是否能懂。”

涟漪一愣,这云飞扬终于要开始狡辩了吗?“你说。”

云飞扬长长吸了口气,双目看向苏涟漪身后的书柜,那目光悠远,又好像不是在看那书柜。“当初,我父帅在东邬城为驻守将领,以身作则、为国为民,对先皇也是忠心耿耿,但先皇却听信小人谗言,将父帅骗回京城,收回虎符,委以一清闲官职,明着是调回京城为先皇分忧,实则是软禁,你可知为何?”

这些事,苏涟漪从前听飞峋谈过,也于飞峋分析过种种,“是因元帅无丝毫错误,引起了先皇的忌惮,便中了小人的诡计。”

云飞扬轻笑了下,自嘲的笑,“是啊,当时飞峋年纪还小,对此事并无太多感触,但这件事却将我父子改变。也许你认为父亲迂腐蛮横,我只能说,从前的父亲并非如此。”

涟漪略微惊讶,还有此事?从前并未听飞峋说。不过转念一想,飞峋自打懂事便在军营中,与父兄接触都很少,也许有些事,他不知吧。

云飞扬继续道,“其实那时,我的年纪也不大,但却深深知晓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过完美,若真让人找不出把柄,那便是……最大的把柄。后面的事,你想听吗?”

涟漪点头,“洗耳恭听。”

云飞扬也没回到苏涟漪的面前,还是站在门旁,“那件事后,我父亲变了,也生生影响了我。为人臣子,既要完成上位者的每一道命令,又要留一个把柄给上位者,让其随时能够把握我们、掌控我们。”

缓缓的男声停顿,苏涟漪并未打断。

“最浅显的例子,当日我率兵东征,一路过兵斩将无往不利,沿途百姓歌功颂德,将我奉为救世天神。我虽与皇上共同长大,有着不浅情谊,但自从皇上登基为帝,这情谊便也逐渐消失。试想,我收百姓爱戴之事若传到皇上耳中,他会如何想?若再有小人谗言,我该怎么办?”云飞扬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悲痛。

涟漪叹气,是啊,别说在鸾国,在中国古代历史,只因皇上的顾忌而被小人谗害的忠良不在少数,云飞扬说的对,为人臣子太难,既要在事业上完美,又要在皇上心中不完美,让皇上以为随时可以掌控到臣子。

说到这,云飞扬笑了,笑得很是轻蔑。“但比歌功颂德景象传言更如雷贯耳的,想必是我带两名美妾坐镇帐中吧?”

苏涟漪恍然大悟,难道……云飞扬从来的花心、对女子的来之不拒,是为了造成一种荒淫无道的假象而自保!?

确实!云飞扬年轻俊美、出身名门、无往不利堪称天将神帅,又迎娶当朝公主为妻,手中重权在握,这一切都可成为皇上忌惮的因素,但,云飞扬却已花名远扬,每每出征更是随身携带美妾,无形中便将明珠蒙尘。

好一个自保!好一个自黑!

“这么说来,你纳妾只是假象,其实你是爱初萤的,是吗?”苏涟漪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忍不住问。

云飞扬慢慢转过身,看向苏涟漪的眼神失了焦距,思考好半晌,才答。“不,我……谁都不爱。”

不知为何,苏涟漪在得到这个答案后,竟丝毫不觉惊讶,因听到云飞扬说起童年往事、童年阴影。

在现代,读医科大学时心理学是必修课,她深深知晓,成年后的阴影也许有一日会散去,但童年时的阴影将深深烙印在心中……一辈子。

当时云家被急召回京,后被软禁,期间应该发生了更多事,只不过云飞扬未说。也许曾被暗害,也许险些被灭门。否则,当年刚正的云元帅又为何突然投靠了太后一方,全力为如今的皇上夺嫡争皇位?

起初两人的话题十分激昂,但此时的话题却十分沉重。

如果说,云飞峋当年的伤在面部,那云飞扬的伤便在心中;云飞峋的阴影会随着面部疮疾的治愈而逐渐好转,但云飞扬的阴影也许一生盘踞心头挥之不去。

云阳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涟漪虽然觉得此时有这样的想法实在不人道,但还是忍不住想——还好当年飞峋年纪还小,躲过了这场心灵上的灭顶之灾。

“话说完了,我走了。”云飞扬转身欲走。

涟漪出声唤住,“云将军,请留步,我也有几句话想说。”

云飞扬停住,点了点头。

涟漪道,“这世间百病都可治愈,虽心疾难愈,但水滴石穿,若是长久努力定会有痊愈康复的一天。你还年轻,身边还有一个爱你的女子,为何不试着改变?至于你刚刚说的自保之策,是否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实现?”

云飞扬哈哈了两下,也许是嘲笑苏涟漪妇人之心,“其他方式?什么方式?故意输几场不痛不痒的小仗,你可知?每一场战役的代价吗?那是将士的命!就因我欲保护自己,就让他们冤屈而死?”

涟漪摇头,就凭云飞扬这一番话,她早已没了从前对其的鄙夷,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不是,云将军,您是否可以试着放权?可以培养一批又一批年轻将士,将集中的权力发放一些,这样,目标不会太过集中,自然不会引起皇上的敌意。”

云飞扬一时不语,默默地思考着。

封建社会的中央集权不仅体现在皇权的集中,也体现在一种意识上。例如三省六部制的行政制度,例如军队虎符权力集中制度,而在现代,这种权力便分散了许多。

自然,在可以不发达的古代,皇权势必要集中,否则便会出现九王之乱这样的混乱场面,但苏涟漪认为,除了皇权的集中,在其他部门权力分散也不算坏事。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现代管理思想,苏涟漪才将商部之事务按照项目分发给李玉堂和叶轩两人主管,而两人手中的项目再继续向下分发。

“这样……可以吗?”云飞扬有些不确定,毕竟,军中之事与其他部门之事又不相同。

涟漪道,“若云将军真答应了皇上出使东邬城驻守元帅,不妨试试这一办法,云将军智谋过人,既然可决胜于千里,想来这种小事也不在话下吧。”

云飞扬点了点头,“多谢涟漪郡主的点拨。”

涟漪轻笑,“云将军太客气了,您是飞峋的兄长,我们本应是一家人。”

“至于郡主刚刚所说之事……我会好好考虑,也会努力改变。若无事,我便告辞,不多做打扰了。”云飞扬道。

涟漪起身相送,“将军慢走。”

……

云飞扬离开了,苏涟漪心情却带着波澜。

她慢慢在室内踱步,感慨着无奈的命运。

这时,门外有敲门声,涟漪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抹让她不知是躲还是迎的身影。

下意识叹了口气,“右侍郎。”

带着一抹淡笑的叶轩入内,“郡主,是否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在下说说。”

涟漪直接忽视了他的攀谈,正色道,“右侍郎,从前曾听您说过,叶家商队在东邬城有商会,是吗?”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了桌案,在位置上坐下,用一种公事的态度与叶轩对话。

叶轩点头,“对。”影响力还不小,是东部三大商会之一。

涟漪盯着面前微笑的叶轩,对方明明面容俊美,看起来文质彬彬如同绅士君子,但她知,这人才是最危险的。他能屈能伸,能收能放,有时躲藏在阴影中丝毫不引人注意,而有时却突然跳出来,出其不意。

叶轩看这苏涟漪这防备的眼神,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么怕我?”

涟漪老实道,“恩,怕。”

叶轩丝毫不拘谨,在苏涟漪桌案面前找了把椅子坐下,将手中资料放在桌子上,一只胳膊自然搭在桌上,手心向内,撑着自己下巴。

这分明是个很流氓的姿势,但在叶轩身上却很是自然潇洒。加之其专注的眼神,想来若是他对面坐着的是名鲜少见男子的后院女子,定会脸红心跳吧。“为什么要怕我,我有什么可怕?”

可惜,她苏涟漪不是。从前在现代,那些男明星们对着镜头抛媚眼放电见多了,早已有了抵抗力。

“除你之外,所有人都受到礼教的束缚。但你却不是,你是一个生在鸾国,但思想却不被这时代束缚之人,你这种人,没有上限、没有底线,让人无法捉摸、无法估量,最为可怕。”苏涟漪说出心中所想。

叶轩那妩媚的表情顿了下,眼中糅杂认真,“涟漪,你不也是这样的人?”

涟漪失笑,摇头,“不,我与你不同。我的思想虽不符合鸾国这个时代,却属于另一个时代。而你是真正的无所顾忌。”

她还有一些话未说出——像叶轩这样的人,若将其思想放于正途,那足以推动一个时代思想的前进;但若是放到歪路,定会成为被人恐惧的恶人,也许会成为鸾国的希特勒也说不定。

叶轩闻此,挑眉,“那你的思想属于哪个时代,可以告诉我吗?”

“不告诉。”涟漪直接否决。

叶轩也不恼,一伸手,将刚刚苏涟漪用过的茶杯握于手心,把玩着,“其实涟漪,你根本不用防备我,我不会害你。”

就苏涟漪对叶轩的了解,知道这家伙定是有所指,便没吭声,继续等他说下去。

果然,叶轩将视线从茶杯中转移到苏涟漪的双眼,“宫中之事,我听说了。”

涟漪一惊,“听说什么了?”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

叶轩轻笑,“柔妃为何会假孕,徐家的催情药绝不会造成女子假孕的现象,而柔芷宫中的药,也定不会是苍鸿子的那一份,想来,是我的那一份吧?”

涟漪心中猛地一沉,但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你在宫中埋了眼线?”

叶轩却答非所问,“我派人去了岳望县,你兄长苏皓也根本没有什么不举之症,或者说,你和我讨的催情药,根本未到岳望县,而是捻转到了宫中吧。”

涟漪笑了笑,“有证据吗?”

叶轩继续道,“其实你完全可以部署得更好,但因收网太过仓促,有了不少漏洞,是因司马秋白吧?你喜欢他?”

苏涟漪哭笑不得,“我有夫君,我只爱我的夫君云飞峋,为何要喜欢司马秋白?我……”

“不喜欢就好。”叶轩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即便你喜欢也无妨,我无所谓。”说着,看着苏涟漪刚刚用过的茶杯,便欲低头饮那茶杯中剩余的一些茶水,而他准备饮茶之处,正好是苏涟漪刚刚饮茶的位置,上面隐约带着胭脂印。

苏涟漪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茶杯。“叶轩,你正常点好吗?我是有夫之妇!”

叶轩却直接忽略了她的话,“涟漪,我不想害你,若我想害,即便是皇上想保你,我也会让他保不住你。”说着,邪魅一笑,“我可以将研制那药方的徐亦蘭亲自请来,这样,这个事件便有了新的线索。”

涟漪不屑地笑了下,微眯了眼,“叶轩,你是在威胁我?”确实,那件事太过操之过急,因司马秋白与刘穆灵的婚事,让她将整个事件生生向前提了半月有余。

“记住,我不会害你。”叶轩又重复了句。

涟漪长叹口气,“好,不会害人的叶右侍郎,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叶轩一挑眉,“问问你去东邬城时,带哪些官员,有我的份儿吗?”

苏涟漪冷冰冰道,“没有。”口吻拒人以千里。

叶轩一愣,“那你刚刚为何要问我们叶家的商队?”

涟漪冷哼了下,“以你们叶家为目标,本小姐要建立苏家商队,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叶轩笑开了,“好啊,那在下真要拭目以待了,我们叶家也有几百年历史,其财富可不是几十年甚至百年可积淀,在下真想看看苏家如何超越叶家?”

苏涟漪一下子火了,叶轩这是什么意思?就好比豪门之家在嘲笑暴发户一般。“叶轩,你记住,我会让你在有生之年看到苏家在商业上超越你们叶家!”不为别的,就位叶轩这险恶的嘴脸!

叶轩越来越觉得这苏涟漪可爱,“好,那在下拭目以待。”

叶轩怎么会想到,在他有生之年,真的看到苏家超越叶家的一天,但并非因为叶家的衰落,而是因苏家的崛起,而着崛起,也全因一人——苏涟漪。

苏涟漪在如今这三个产业的基础上,发展出的事业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的模式,甚至推动了这个时代,成为各国国君都不容小窥的天下首富,这些,是后话。

苏涟漪稳定了下情绪,决定不和这叶轩扯嘴皮,严肃开来,“右侍郎,请你准备下,东邬城一行中所随行官员,有你一个。”

叶轩愣了下,完全没想到,苏涟漪这分明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他已经明白地表现出对她的意思,但她却还敢将他带在身边,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低看他叶轩了?

涟漪看出他眼中的惊讶,懒懒地补了一句,“别误会,我只是想利用叶家商会的势力罢了。”

叶轩勾起唇角,“我与三弟都喜欢你,而相比来说,三弟对你丝毫没有威胁。若你说需要帮助,想来,三弟定会万死不辞吧。”

叶轩口中的三弟,正是叶家三少,叶词。

苏涟漪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叶轩,而后道,“正是因此,我才选择带着你,而非叶词。”

“为何?”叶轩饶有兴致。

“因为,我不想他受伤害,不想他越陷越深,所以,这一生,我都会永远躲着他。”涟漪道。

叶轩挑眉,“那你就不怕,你我相处,日久生情,你……沦落?”

苏涟漪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丝毫没有优雅可言,如同听见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放心吧,叶轩,这一日你是看不到了,我苏涟漪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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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内容,丫头早就想写了,一直压到现在,憋的好痛苦。但今天写完后,又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抓头皮,苦恼),把云飞扬写的这么惨,如果换男主,会不会被一群读者妹子们追杀!?苦恼……苦恼……苦恼……

最后,要月票,我是买火柴的小姑娘……不对,我是要月票的小丫头,美女,来张月票否?

210,元帅府请兵(万,票)

苏涟漪办公室的硕大房间,两人一坐一立,一个比一个老神在在。

虽然苏涟漪站了起来,叶轩却依然未动,用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不会沦落?为何你有如此自信?”

涟漪哭笑不得,微微俯身,严肃认真地盯着面前之人,咬牙切齿道,“最后说一次,叶轩,你我不是同样的人,我有自己的原则,违背原则之事,我不做。”

叶轩眼中多了一丝不屑,“你可知,就凭你这一句违背原则,便注定了你在商场之上的发展空间,虽人人都披着伪善的外衣,但聪明如你苏涟漪,应该知晓,真正成就大事业、大产业者,皆不会被这所谓的正义、原则来束缚。”

苏涟漪不想再与这叶轩绕了,绕得头疼,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行了行了,这种关于人生、事业的大道理我们来日方长,去往东邬城路有很多时间去谈,你此番来到底想说什么?”

叶轩想到未来一段时日都要与苏涟漪在路上过,那枯燥艰苦的行程也仿佛顿生滋味,变得期待了起来。“来说服你,带我前去。”

涟漪点头,“好,我带你,还有事吗?”

叶轩伸手将那一叠资料递了过去,“还有这个,请郡主过目。”

苏涟漪低头狂翻,一目十行,在资料最末尾处提笔签上自己大名,“还有吗?”

叶轩无奈,“没了。”

“恩,好走不送。”苏涟漪丝毫不客气,看到这叶轩便一个头两个大。

叶轩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涟漪郡主,在下十分期待东邬城之行,我会让你认识一个真正的叶轩,想来定会让你动心。”

苏涟漪唇角抽了一抽,“你觉得我真怕自己贪赃枉法,所以主动与皇上请派一名御史?”

叶轩偏着头,“若同行的是其他御史,也许我会有些顾忌,但司马御史却不在我顾忌范围之内。司马御史虽才华横溢,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如未开化般,加之其为画痴,只要我随便送他几幅珍品名画,想来他瞬间对我称兄道弟、推心置腹。”

“这样啊,”涟漪了然,丝毫没有什么恐惧的神色,“这样更好,本来还在担心你们二人谈不来,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你俩相处了。”

“我俩相处?”叶轩一愣。

苏涟漪冷哼下,“是啊,东邬一行不能太过张扬,随行马车有限,所以你与司马御史一辆马车,可有异议?”

叶轩问,“那你呢?”

“我自然要与元帅府姨娘们一个马车了,应该会带三名姨娘吧,她们都出自东邬城,有些是名门望族之后,有些是巨商之后,会对我们东邬之行有所帮助,顺便,她们也十几年未回家省亲,带她们回家看看。”苏涟漪很耐心地为其讲解。

“等等,”叶轩有些急了,“你还要带云元帅姨娘们,之前怎么未曾听说?”

涟漪噗嗤一笑,看着这老神在在的叶轩慌乱,很是得意,“你未曾听说之事多着呢,年轻人,记住,虚心万事能成、自满十事九空,好了,右侍郎,慢走不送。”

看着叶轩变了色的脸,苏涟漪十分无奈地想,难道这厮真以为她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会创造出机会让他骚扰?她既能带着他同去东邬城,自是有她躲避骚扰的方法。

叶轩怏怏地离开,少顷,苏涟漪也出了商部,上了自己专属的马车,但目的地既不是云府,也不是公主府,而是她自立府后便鲜少踏入的元帅府。

……

马车停,有元帅府下人急急跑去通知云元帅及夫人、惠姨娘,涟漪郡主到。

为何除了云元帅和云夫人,还加入了一个惠姨娘?此事还要回到当初那苍鸿子受邀为元帅府后院驱邪祈福之时说起。当时卜出云府两人的命相,一人是惠姨娘,说其有旺夫之命;另一人则是苏涟漪,说其有克夫之命。

苏涟漪下了马车,身侧未带半个丫鬟或小厮,即便是独身一人,但那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势依旧不容人小窥。元帅府管事亲自出来迎接,一旁伺候下人们纷纷为其见礼自是不说。

“小的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吉祥,夫人在菡萏院,小的命人送郡主前去。”管家恭敬道。

涟漪却问,“徐姨娘可在家中?”

管家一愣,涟漪郡主找徐姨娘有何事?“在,郡主是来找徐姨娘的?”

涟漪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去菡萏院吧。”

管家不敢怠慢,赶忙命几名机灵的丫鬟伺候着苏涟漪穿过前堂,入了后院,一路向菡萏院而去。

菡萏院,是元帅府主母、一品诰命夫人寇氏的院子,依旧是雍容华贵,但苏涟漪还未踏入院子,便隐约能感觉到周围弥漫着一种与外表不同的衰败之感。

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这建筑物可散发,而由伺候在院中的每一人的精神面貌而来。

若这院中主人权势独一无二,伺候的下人们往往也是洋洋得意的高傲,有恃无恐。但如今伺候着的下人们,眼神中透露着警惕,可见有人的地位已严重威胁到了这院中主人的地位,菡萏院从上到下严阵以待,生怕被抓到丝毫漏洞及把柄。

苏涟漪不用猜也知,定是那惠姨娘吧。

从前,她从未想过元帅府的历史以及变化,一直以为云元帅也是个抛弃糟糠之妻只喜新人的负心汉。但自从知晓了,便另有一种看法。

惠姨娘是云元帅刚被骗回京软禁时所迎娶的一位姨娘,苏涟漪不知云元帅此举是为了麻痹先皇还是真喜欢上了这年轻貌美的女子,无论是何种原因,惠姨娘在云元帅心中地位定然不同。

即将步入菡萏院大门时,苏涟漪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刚过门,那敬茶仪式。因惠姨娘对自己的刁难,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一些女子羞于启齿之病,令惠姨娘失宠。

如今想来,为何如此宠爱惠姨娘的云元帅随便听几句谗言便冷落惠姨娘,这行为太过诡异离奇。当初只当是云元帅大男子主义眼中毫无女子地位,但如今想来却觉得,云元帅是不是故意为之,做给她看的?

毕竟,当时她与金玉公主情同姐妹,被太后收为义女,又被皇上委以重任,怎么看,她都是归顺皇上。云元帅之所以如此反对她与飞峋的婚事,会不会以为她是皇上的眼线,是安在元帅府的细作、一枚定时炸弹?

云元帅在演戏,云飞扬也在演戏,不为别的,只为能继续生存下去。

古人实在不易,既要忠孝两全,又要防备上位者的顾忌而韬光养晦,有时不禁在想,古时的英雄,才是真的英雄。

一边想着,一边感慨,这个时间便不知不觉已穿过那庭院入了菡萏院厅堂。

夕阳西下,天空虽还是明亮,但却带着一种被动的消极,就好像端坐在大堂之上身着华丽衣裙的中年女子一般。没有那咄咄逼人的斗志,唯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哀怨。

“涟漪,你来了。”还未等苏涟漪请安,寇氏已开了口,声音温和,带了些暖意。

苏涟漪眉头微微动了下,有些不习惯,“儿媳给母亲请安,商部公事繁忙无暇日日前来看望母亲,还请见谅。”说着,为其规规矩矩行了个福礼。

寇氏看着面前永远冷静安然的女子,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起来吧,涟漪你为皇上分忧,为国事操劳,云家以你为荣,我怎么会怪罪你?”说完,一指身边的座位,“来,坐这里。”

一向淡定的苏涟漪也忍不住后背生生有了冷汗——这老妖婆要干什么?怎么总觉得这是大棒前的甜枣、暴风雨前的平静。

倒不是苏涟漪怕她,实在是没时间与她折腾后院这点事,难道云夫人憋着气要在她身上撒气?还是要对她大吐苦水求得帮助共同抵御“外敌”?

无论是哪件事,苏涟漪都表示,全无兴趣,她来元帅府是“借”徐姨娘等人,可没时间参与元帅府后院乱事。

但想归想,涟漪还是十分恭敬地坐在了寇氏身边,安静地找机会脱身。

有丫鬟送上了香茗与点心,而后寇氏暗暗一个眼神,便有嬷嬷将周围伺候的丫鬟遣了出去,略微昏暗的大堂里便只剩下苏涟漪与寇氏两人。

涟漪端起了温热的茶,一边环顾这华丽却但款式略显落伍的家什摆设,一边猜想着云夫人一会要说什么,无论其说得如何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她都没兴趣插手元帅府之事。

就如同云元帅此时的处境一般,她只是个旁观者,最多感慨下生命的不易,却没权利为其出谋划策或提供帮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之路,这便是命运。

云夫人一时间也未说话,幽幽地看向门外,丫鬟们或恭敬在旁听候差遣,或忙碌自己手中工作。

涟漪也专心品茗,以不变应万变。

大堂死寂一片,唯有茗香缭绕。

好半晌,云夫人终于道。“涟漪,你与飞峋如何?”

涟漪从容放下茶盏,带着淡笑恭敬回答,“回母亲,儿媳与夫君很好,劳母亲费心了。”

云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而后,转过头来,用一种极为复杂、极为矛盾的眼神看着苏涟漪,“涟漪,也许,你是对的。”

苏涟漪一愣,“母亲是何意?儿媳不懂。”

云夫人神色未变,那双目好像是看着苏涟漪,又好像是只将苏涟漪当成了一个视线的寄托,在思考着什么。“你反对飞峋纳妾,宁可成为京城贵族圈的笑话,也执意放言不允许任何人为飞峋提亲,你是对的。”

苏涟漪优雅的眨眼动作忍不住加快了几个节拍——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云夫人的苦肉计?用对飞峋婚事的妥协来换取她的同情,而后联合一致对抗惠姨娘?

抱歉,她还没这么好骗。“母亲,人生看似由命运安排,其实更多的,还是自己的把握。”意味深长。

云夫人细细品了品苏涟漪的这句话,好半晌,慢慢笑了,那保养得宜又略带清高苛刻的面容,带了一丝松懈,面部皱纹好像也多了起来。

“是啊,涟漪,你年纪虽小,但人生之事,看得却比我透彻。我寇静文白活了快五十年,我总以为自己所为是正确的、是名门女子所应做的,但如今才知,原来都是自欺欺人。”云夫人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门外的夕阳。

“我恨过张姨娘、恨过孙姨娘、恨过徐姨娘,这后院前前后后被娶进来的女人我都恨过,但同时……我又不断告诉自己,要推崇女德、要遵从女戒,要为云家开枝散叶,这便是正室之荣、正室之责,于是,我只能生生忍下。”

涟漪暗暗挑眉一下,心笑云夫人拐来拐去,不还是回到了正题?看来她也得想办法结束谈话,借机会离开了。

不料,云夫人话锋一转,“但如今想来,我为何要无视自己的内心,一再说服自己?为了那贤惠的虚名,为了不挑战伦常?但苦了一生、憋了一生,又得到了什么?美名?有何用!?”

涟漪笑了笑,忍不住说了一句现代人耳熟能详的话,“婚姻好比穿鞋,鞋如何,只有自己的脚知道,外人看的只是个表面、只是个热闹。”

云夫人深有感触,“是啊,若时光可以重来,我的选择也许……也许会与今日不同吧。”

说苏涟漪是踢落水狗也好,说风凉话也罢,她忍不住又插了句嘴,“那母亲若回到几十年前,难道也与涟漪这般,放言出去,与为元帅提亲者不共戴天?”

云夫人无奈地笑了,而后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就如你刚刚所说,人生看似由命运安排,实则更需要人为抗争。我当初不去抗争,还哄骗着自己。如今又反对你的抗争,这难道就是……为虎作伥?”

涟漪心中很赞同——这便是为虎作伥。女人便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多年媳妇熬成婆,非但不体恤自己儿媳,反倒如同从前自己婆婆一般欺压自己儿媳。穷极一生与妾室们斗,但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却又想办法为儿子纳入妾室。

寇氏心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你与飞峋幸福,便好。”

“多谢母亲祝福。”涟漪道,“母亲,我此番前来有事找父亲说,不知父亲在何处?”

寇氏苦笑了下,“这个时间,应是在惠姨娘那里用晚膳吧。”

涟漪点了点头,但看到寇氏那落魄的神情,以及与飞峋有些相似的面庞,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母亲,今日我与父亲有要事相商,可否请您派人将父亲叫来?”这也算是帮了寇氏的忙。

苏涟漪本以为寇氏会欣喜的答应,没想到,对方却只笑笑,“今日我身体欠佳,便不伺候老爷了。管家,”对一旁的管家道。

管家赶忙上前。

寇氏道,“将涟漪郡主送到老爷书房,派人去找老爷。去吧。”

涟漪疑惑,“真的……不用?”她相信,云夫人定明白她的意思。

寇氏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去吧。”自己的苦果,要自己来品尝。

涟漪深深地看了寇氏一眼,在其脸上却丝毫找不到伪装的痕迹,有的只有反思与释然。

无奈,暗暗叹了口气,便跟着管家出了菡萏院,向云元帅的书房而去。

走在路上,细细回想云夫人的每一个表情,品云夫人说的每一句话,却不知,这女人是真正对人生有所感悟,还是因争宠受到挫折,临时的想法。

笑了笑,路遥知马力,云夫人到底因何说出这样的话,以后便知了,而她现在确实没什么闲心去管云夫人的事。

没多一会,便入了云忠孝的书房。管家道,“郡主请稍等,小的早已派人去通知老爷,想来老爷随后就到。”

“辛苦管家了。”涟漪随意答应着。

光线越来越暗,已入了傍晚。丫鬟们如鱼贯入,有端上茶点的,有掌灯的,有在书房四周燃艾草熏蚊虫的。管家退了出去,苏涟漪未入座,而是在云忠孝的书房中慢慢走着,观赏其布置。

不知为何,看着这书房,从前对他的反感却莫名消失。难道是因听云飞扬说起从前云家之难?难道是因云忠孝好歹是飞峋的父亲?或者是因,这书房竟与飞峋的书房很像,也许这些舞刀弄枪之人的书房都一个模样的。

不一会,只听门外管家恭敬道,“老爷,郡主正在书房内等候。”紧接着,便是沉稳带着节奏的脚步声。

涟漪转过身,对云忠孝深深拜了下去,“儿媳为父亲请安。”

来者正是赤虬元帅云忠孝。

就如同他的称号,云忠孝留有美虬,但却不适红色,而是略显发黄,其称呼难免美化,于是便成为赤虬。而如今,那威武的元帅也日渐衰老,美虬几乎半数为白。

云忠孝武将出身,身材自然魁梧,虽如今天命之年,又转为文官,但因日日操练,并未发福。因面部一半都被胡须覆盖,无法窥其全貌,但那双眼却极为深邃,笔直的鼻梁高挺,这是苏涟漪第一次仔细观察云忠孝的容貌。

云夫人的双眼精致略显狭长,而云飞扬便是遗传了云夫人那双精致美丽得眼,将女子勾引得心神不宁。

而云飞峋的双眼深邃粗狂,有着一种神秘与野性,不似云夫人,原来是遗传自他的父亲,云元帅。

苏涟漪看到云忠孝的眼,忍不住又想起了云飞峋。转眼快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毫无音信,罢了,她念也念过、怨也怨过、恨也恨过,如今早淡定,顺其自然了。

云忠孝闻此,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一旁的座位,“坐。”自己则是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多余的客套,没一句废话。

涟漪入座,既然云忠孝这么直来直去,那她也省了一些功夫,开门见山。“父亲,这一次儿媳夜中叨扰是有事相求,想借父亲的几名姨娘。”

云忠孝能猜到苏涟漪是因东邬城之事而来,原本以为她会求自己想办法,却没想到,是来借姨娘的。“是因东邬城之事?”

涟漪点头,“对,不知父亲对商部之职责是否了解。”

“恩。”云忠孝答。

苏涟漪也不管云忠孝这一声回答是了解还是不了解,继续道,“自打先皇病危,东福王便加紧了剥削,搜刮民脂民膏以招兵买马只等叛变夺权。东邬城百姓生活艰难,又经过战乱,如今更是困苦不堪。”

云忠孝浑身僵住,深邃的眼猛地一涨,但瞬间,又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将自己的情绪压抑了回去,恢复了平日里那顽固的模样。

“虽我没亲自去过东邬城,但在一个月前派人去东邬城考察过情况,其经济受到重创,物价飞涨,一些投机倒把份子更是发这战争财,趁机哄抬物价,百姓们的存粮早被东福王搜刮了干净,甚至连城外野菜也被挖了干净,虽东邬城暂无天灾,但下一批粮食也要几个月后方才收获,何况,收获的粮食也未必够东邬城几十万人食用。”苏涟漪平静地复述东邬城的状况。

“恩。”太阳已彻底落下,室外一片黑暗,书房内靠着灯烛照明。灯烛光照射在云忠孝的脸上,在其深邃的眼窝处洒下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眼神。

“而此情况不仅东邬城一座城池,周围几大城池皆是如此,可以说涵盖整个东部地区。如今即便是朝廷拨粮下去,别说是车水杯薪,更是治标不治本。若想真正平稳物价,便要发动东部人民自救,援助濒临破产的守法商人,以抵御投机倒把的非法分子,辅以向贫苦百姓资助以及捉拿危险分子。”苏涟漪也不管云忠孝是否在听、是否愿意听,只是将她未来所要做之事,一一说出。

她刚刚隐约看到云忠孝眼底的挣扎,如今正好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想——他无法真正相信她,信任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自己效忠一生的君王所欺骗谋害,也难怪云忠孝不能轻易信任她。

无妨,她苏涟漪也不用强求他人信任,她从来都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商部正是要针对濒临破产的商人进行贷银援助,将商人们扶植起来,商业才能正常,而物价才能平稳,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但虽是将银子贷给商人,为了保险起见,却不适白贷的,其需抵押之物要远远比所贷之银的数量要高。也许是传世祖屋,也许是传家之宝,为恐商人们以为朝廷借机抢夺他们财务,便要找一些德高望重之人做担保或做一个领头人,而我听闻,徐姨娘便是出身当地富商大户,于是便想和父亲借了几名姨娘去,看看能不能说服她们家人,做这领头人。”

苏涟漪的语速不快,不急不缓地慢慢说,而云忠孝一动不动,十分认真地听着苏涟漪的话。

少顷,云忠孝点了点头,“好。”

涟漪知晓这“借人”不会遭到拒绝,毕竟她可是有着皇命之人,但却未想到,云忠孝这么痛快,从头到尾说过的话未超过五字。也罢,她从来也没有和云忠孝纠缠的打算。

站起身来,恭敬对其见礼,“那就多谢父亲了,若无事,儿媳便去找徐姨娘等人。”

“等等。”就在苏涟漪准备离开时,云忠孝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涟漪好奇看去,只见云忠孝铺了纸,磨起了墨,而后执笔蘸墨,在纸上快速地写了什么。

几十个字写罢,将那未干字迹的纸放于一侧,又写了一张。一盏茶的功夫,便写了五张纸——原来这是五封短信。见墨迹干,云忠孝将那纸小心折好,而后放入五只信封中,信封上写了名讳。

涟漪不解。

云忠孝将那装了信的五只信封递了过来,“这五人,从前与老夫有些渊源,也许能帮到你。”

涟漪没想到云忠孝竟能帮她,也不推迟,伸手便接了下来。“儿媳多谢父亲,若父亲无事,儿媳便去徐姨娘的院子了。”还是和云忠孝亲切不来。

云忠孝点了点头,“看着苏涟漪即将出书房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涟漪。”

苏涟漪又停住脚步,难道这厮还有什么宝贝送她?来者不拒。

这一次,云忠孝没掏什么宝贝,而是犹豫再三,即便是有胡须掩盖,但其面部表情还是十分明显,他在挣扎。

“涟漪,辛苦你了,东邬城的百姓,就拜托你了。”好半晌,一句话才从云忠孝口中慢慢而出。

苏涟漪知,这句话虽看似简单平常,但对云忠孝而言却很难。也许他已多年未表达过自己真正的内心了。

苏涟漪还知,云忠孝此番话并非是对她的信任,而是因他真正心系东邬城的百姓,毕竟,当初他是受人爱戴的驻守元帅。

“父亲请放心,儿媳定当尽全力。”涟漪道,而后轻声补了句,“我发誓。”

云忠孝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好像一副背负许久的重担可以安心放下一般,伸手做了一个手势,那手势好似在赶人走,但实则却掺杂了一丝亲切。“去吧。”

涟漪点了点头,这一次并未再折回,而是跟着门外等候的管家一路向后院的深处而去,那里有一个院子名为丁香院,正是徐姨娘所住得院子。

……

对于苏涟漪的来意,徐姨娘一无所知。她是一深宅妇人,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认命。而从希望到失望最后至绝望之事,也并非一件半件,早已习惯。

至于涟漪郡主之事,她起初是十分期待的,日盼夜盼,只盼着能救救自己母家,但十日过去了,二十日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什么商部贷银却石沉大海。

她出身商户,自不是那么单纯,思来想去,便以为是皇上借机搜刮官员们的存银罢。

她远离母家,跟随元帅到京城,后院姨娘众多,她不是失宠的那个,也不是得宠的那个,日子平静,自找乐子安然度过。

“姨……娘,姨娘,涟漪郡主……来了。”伺候的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喘着粗气。

而徐姨娘正在房内架着绣架,用刺绣打发着时间。

丫鬟说完,徐姨娘还未反应过来,“青儿,你说什么?”

名为青儿的丫鬟急急道,“是涟漪郡主来了,正在管家等人的服侍下,此时估计都进了院子吧,姨娘快去迎接啊。”

徐姨娘一愣,而后指尖一松,细细的绣花针顿时从指尖脱出,被丝线连着,垂在绣架上。“真的?”

丫鬟急了,“真的真的,姨娘您看。”

这时,管家率先入了屋子,“徐姨娘,涟漪郡主来看您了。”恭敬道。紧接着,一转身,只见一抹淡蓝色的高挑身影,一袭轻纱长裙,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如仙一般。那匀净的瓜子脸带着淡淡笑意,不娇艳不夺目,却美得出尘。

“郡主……”徐姨娘语噎,双手忍不住轻轻捂住唇,一双柳叶眉皱着、抖着,红了眼圈。难道郡主没忘那件事?难道徐家还有救?

涟漪微笑,“徐姨娘多日未见,进来可好?本早就应来看望姨娘,但公事繁忙,今日才得以脱身。”客套话。

徐姨娘的眼泪在眼眶中闪着,而后突然从绣架子后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苏涟漪身前,双手紧紧抓住苏涟漪的小腿,“涟漪郡主,请您救救徐家吧,我徐雪怡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郡主的恩情。求求郡主救救徐家吧,您若是救了徐家,我这条命便是您的。”

管家吓了一跳,随行丫鬟们也吓得不知所措,丁香院伺候的下人们自然知晓自己主子日日夜夜最操心的事是什么,也跟着徐姨娘跪了下来,磕着头。

苏涟漪的心被狠狠一击。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内疚——多少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能拯救家人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京城徐姨娘都如此,想来东邬城的情况定然更糟。而她却因争风吃醋,几个跳梁小丑而生生耽搁了行程。

这一个月的时间,多少人因贫困而死,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她是罪人。

涟漪赶忙蹲下了身子,“徐姨娘快快起来,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这几日稍微准备下,我们即刻便要起程去东邬了。”

“真……真的?”徐姨娘本已死心,却没想到,徐家还有救。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奔流而下,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而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也陪着哭起来。

“这还有假?我此番前来,正是与元帅借人。”涟漪答。

徐姨娘一愣,不顾擦脸上的泪,“借人?借什么人?”一脸迷茫。

涟漪道,“自然是借你徐姨娘,还有其他一些出身东部城市、母家在当地有影响力的一些一娘们。”

徐姨娘连连点头,“只要能救徐家,只要能帮上郡主,妾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要郡主一句话,让妾身做什么都行!”急急道,本远离家人已无法尽孝,十几年未见更是十分想念,如今只要能救她的家人,即便是死,她也是愿的。

涟漪将徐姨娘扶起,慢慢将其扶到床上,“姨娘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讲。”而后让管家将丫鬟们都遣散了去,只留下徐姨娘和徐姨娘贴身的几名丫鬟伺候。

“不用徐姨娘刀山火海,只是得劳驾您和其他几位姨娘随我去东邬城。”涟漪笑道。

徐姨娘的双眼更是睁大,满脸难以置信,张着嘴,半天不知如何说,说什么。那种震惊与惊喜夹杂,甚至大脑空白,一度认为这是在做梦。

她能回东邬城了?她能回家了?她能见到垂暮的父亲母亲?

这一定是在做梦。

涟漪在她身旁坐下,回头轻轻对徐姨娘贴身丫鬟吩咐弄一些俞草水,为徐姨娘压惊。而后陪着等了好半晌,徐姨娘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更是泪如雨下。

涟漪哭笑不得,抽出帕子,为徐姨娘擦泪,“我知姨娘是太过激动,但还请先平稳下情绪,毕竟天色已晚,还有另外几个名额未确定,还需抓紧时间啊。”

徐姨娘羞愧难当,抽出自己的帕子,不敢去用苏涟漪的,“郡主别生气,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耽搁郡主的时间了。”止了哭意,擦了脸。

这时,丫鬟已煮好了俞草水冰了,为徐姨娘端了喝。而后提了水,徐姨娘简单洗了一洗,苏涟漪这才收敛了刚刚的笑意,认真了几分。

“徐姨娘,您统计一下,元帅府后院有多少东邬城或周边城镇的姨娘?嬷嬷也算。”涟漪道。

徐姨娘也认真下来,掐指统计,少顷,道,“回郡主,算上妾身在内,姨娘共有五人,嬷嬷四人。其中母家是东邬城的姨娘四人,周边出自旺县姨娘一人。”

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除你之外,其他四名姨娘的母家家势如何?”

徐姨娘道,“当时元帅在东邬城为驻守元帅,其位高于城主,能嫁入元帅府的,母家家势在当地都不算小,其中除了我与其他两名姨娘出身商贾外,皆是当地名门。”

苏涟漪一下子心动,有了这些姨娘们当探路灯,想来东邬城之行应该会顺利罢。但当时计划是带着三名姨娘,这五人……如何取舍。转身对徐姨娘的丫鬟道,“去将管家叫进来。”

丫鬟答应而出,不一会,管家带着几名丫鬟入内,而涟漪便让徐姨娘报上了名字,将这些出身东邬的姨娘嬷嬷们悉数叫来。

没多大一会,这些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女人们都被唤了来,见到苏涟漪后,都愣了半晌,从前便听徐姨娘说过,但却没想到这一日真的来了。

而后听说东邬城之行可以带三人而去,更是惊喜万分,一时间丁香院哭喊一片,面对这些思乡多年的可怜女子,苏涟漪便只能坐在一旁,耐心地等着,期盼着徐姨娘能将这些人快快安抚好。

终于,夜半十分,丁香院终于平静了下来,这些姨娘们止住了哭意,而后带着期待的眼神,眼巴巴地盯着苏涟漪看,自然都是希望苏涟漪能代自己一同前往,毕竟她们已许久未曾回家。

每个人都期待,每一人皆忐忑。

而苏涟漪灵机而动,伸手轻轻敲了下自己额头,“各位姨娘让你们受惊了,刚刚是涟漪的错,我钻了牛角尖,一直认为自己只能带三名姨娘走,其实全然不用顾忌这么多,不就是多带几个人吗?也没人规定只能带三人。这路费,我苏涟漪出了。”

众人大喜,对着苏涟漪更是感恩戴德,又是一顿下跪磕头,将苏涟漪弄得焦头烂额。

苏涟漪没想到的是,正是因这些姨娘和嬷嬷,解决了她东邬之行的一大难题,这些,在不久之后便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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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好像除了求月票不会说别的了。恩……还有,明天开始便是下一卷了,老实说,这一卷《京城风云》没什么意思,大半都是在铺垫,因为故事的完整性,还不能省却。从下一卷开始,故事会开阔一些,希望大家喜欢。

211,启程东邬(未完)

庚午月,辛亥日。

宜:祭祀、祈福、求嗣、开光、出行。

忌:嫁娶、开市、交易、行丧、安葬。

一列马车队前行,出了京城东门,一路向东而去。

车队由十辆马车组成,马车按照驿站普通马车标准配置,与华丽丝毫不沾边,虽车辆众多,但却毫不起眼,可以说低调至极。

除中间两辆马车乘着女眷外,其他马车则一水的青壮年男子,这低调的车队怎么看,都好像是平常大户远行的车队,与高高在上的官爷不沾边,自是没人能想到,这车队所属部门可以说是整个鸾国最有钱的商部。

商部,除了银子,便是银子。

“徐姨娘、周姨娘,委屈你们了,此行没带半个下人,这一路上所有事都需要你们自己亲力亲为了。”说话之人正是苏涟漪。她乘坐车队中央的一辆马车中,与她同乘的是元帅府的两位姨娘,徐姨娘和周姨娘。

徐姨娘脱下一身绫罗绸缎换了一套极为低调的衣裙,长发盘好用同色系的头巾包裹,虽还是富贵气质,但外人却想不到其是一品大员的妾室,只以为出自一般家族。

“郡主千万别这么说,您能对妾身母家出手相救,如今又能带妾身回家省亲,您的大恩大德妾身便是做牛做马也还报不请,这一路上,应是妾身服侍郡主才是。”

周姨娘也赶忙称是,“徐姨娘说得对,论身份自是郡主身份高贵,若恩德,郡主对我们有着大恩,我们理应服侍。”

苏涟漪却笑着摇了摇头,“千万别这么说,也许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你们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出身平民商户,没这受人服侍的习惯,再者说,你们是我夫君父亲的妾室,也应是我的长辈,我一名晚辈怎能让你们服侍?这一路上,我们便彼此照顾,安全到达便好。”

两人再次称是,在马车中重新坐好,想到即将回到阔别十几年的故乡,见到十几年未见的亲人,又忍不住湿了眼眶,掏出帕子无声地流了泪。

苏涟漪见此,心中也是幽幽叹气,掀了帘子,到了马车外。

此时车队已出了京城,再走一日,便能到第一座城池。

因已是盛夏,官路上燥热一片,毒辣的阳光照在路上,一路望去,路面上仿佛有冉冉升起的青烟一般。每辆马车上套着两匹壮马,车夫赶着车,时不时还要向马背上喷一些清水,为马匹降温,因这样的盛夏长途而行,即便是牲口也极易容易中暑。

车夫见苏涟漪撩帘而出,赶忙问道,“郡主大人,您有什么需求吗?还是累了,需要停车休息一会?”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只是车内烦闷,我出来吹会风,不用太拘谨。”

毕竟苏涟漪是“官爷”,高高在上的郡主,又是名女子。她坐在一旁,车夫有些紧张。

赶车的是名上了年纪的壮汉,皮肤黝黑,虽马车外有个可遮阳的探棚,但阳光还是晒在其身上,汗水将那黑皮肤映得更黑。淳朴的车夫搓了搓手,最后还是忍不住劝说,“郡主您……还是尽到车内吧,别晒坏了。”

“好,我再吹一会便进到马车里。”涟漪笑道,不想枉费车夫的一片好心。

迎风吹了好一会,苏涟漪才将刚刚压抑的心情逐渐缓和开来。

徐姨娘等人自是可怜,但她苏涟漪呢,岂不是更可怜?徐姨娘等人最起码还能和家人通信,哪怕是相隔千里,但也同在一片蓝天下。但她却不知自己家人可好,这里到底是什么时空或是位面。

“郡主,车外风大,您快去车内吧。”随着马蹄声,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涟漪抬头望去,是叶轩。穿着便装的叶轩比平日里少了一些精明多了一些洒脱之感,驱马、勒马、掉转马头,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可见其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是只会拨算盘的商人,想来也是有武艺在身罢。

“车内憋闷,我透透气,”而后想其,叶轩不是和司马秋白乘坐一辆马车吗?何时下车骑马了?“司马御史呢?”忍不住问。

“师父,我在这里,师父您是否口渴,师父您饿了吗?师父有什么需要?”人未到声先到,一连串铺头盖面的奉承。话音落了,骑着一匹白马的司马秋白也赶了过来,骄阳之下,帅气逼人。

涟漪无奈地笑笑,“司马御史,与您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叫师父了。我苏涟漪的才学甚至抵不上您半分,您再这样便是在笑话我了。”

司马秋白不肯,“不行,师父您既已收我为徒,我们便是师徒关系,您不许抵赖。”

涟漪一耸肩,罢了,爱叫就叫吧,“你们二人不在马车中,为何开始骑马了?”虽是车队,但随车队也有几匹轻骑,目的为这长车队传递信息用,而骑马之人则是随行的侍卫军官。

司马秋白见苏涟漪不再抗拒自己唤她师父,便赶忙回答。“半个时辰前,右侍郎说侍卫们轮流值班,他过意不去,便下车骑马。不得不说,右侍郎为人十分仗义,令在下另眼相看。”一边说着,骑在马上的司马秋白对着叶轩一拱手。

叶轩微笑,也对着其拱手回敬,但他下车的真正目的,却与司马秋白所猜测的完全不同。拱手之际,一双眼若有若无地看向苏涟漪。

几人正说着,突然听见身后马车有人一片吵嚷,而后便听见一道女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涟漪一惊,而叶轩与司马秋白两人立刻对视一眼,齐齐策马向苏涟漪所在马车之后的马车而去,那辆马车上,载着的是同行元帅府的另外三名姨娘。

“发生什么事了?”叶轩大声道。

处在车队中央的车夫还在赶着车,有一名姨娘神色慌乱地半跪在车门前,“右侍郎,杨姨娘突然昏迷不醒,求求右侍郎快快通知涟漪郡主。”这车队指挥便是苏涟漪。

叶轩见此,立刻道,“司马御史,麻烦您通知车队靠路边停下,搞不好杨姨娘突发了什么急症。”

“好。”司马秋白答应后便策马,掏出一面红色三角小旗从车队末尾一直跑到车队为首的马车处。车夫接到命令后便缓缓停了马车,而后面九辆马车车夫也随之停车。

车刚停稳,苏涟漪便迅速翻身下车,跑到了后一辆马车上,“出什么事了?”

那杨姨娘赶忙道,“郡主,是乔姨娘,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说喘气困难,之后脸越来越白昏迷不醒,这可怎么办?”

“将车帘与窗帘都撩开,保持车内通风。”苏涟漪无奈,这大热的天,早就让这些姨娘们掀开车窗以避暑,但这些姨娘非说有伤风化,宁愿闷着也不肯让路人看见她们,加之这些女子非要穿得严实,八九不离十便是中暑了。

因有人昏迷,那清醒的杨姨娘和万姨娘稍稍挣扎了下,便掀了帘子,虽礼教重要,但人命更重要。

苏涟漪上了马车,那车厢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心中无奈这些女人们死要面子活受罪。再看平躺着的乔姨娘,面色苍白如纸,双唇抿紧也毫无血色,天气虽热得很,但乔姨娘苍白的脸上却冰凉一片,更有一层冷汗。

苏涟漪二话不说,立刻掐其人中,好半晌,才能感觉到自己指尖有了温热的呼吸。

“拿俞草水。”涟漪赶忙回头吩咐。

俞草,是鸾国特产的一种草药,煮成的水可以降暑败火,是鸾国上到贵族下到百姓家庭夏日必备的一种草药。有些类似于在现代时常可见的鱼腥草。

苏涟漪带了不少药,其中俞草最多,怕的就是这些身子娇贵的姨娘们中暑。

因闷热的车厢内通了风,昏迷的乔姨娘也逐渐恢复了意识,而涟漪则是让其靠在自己身上,接过急急赶来的徐姨娘递来的水壶,为乔姨娘喂下了冰凉的俞草水,好半晌,乔姨娘才缓过来。

“郡……主,谢谢……郡主了,妾身为……郡主添麻烦了。”乔姨娘气若游丝。

涟漪将水壶交还给徐姨娘,“乔姨娘快别这么说,谁愿意病倒?现在怎么样,还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是否头晕、耳鸣?”

乔姨娘虚弱地摇了摇头,“劳郡主操心了,妾身真……过意不去。”

“郡主,是要通知车队休息一下,还是继续赶路?”叶轩问。

涟漪看了一眼面色还极为苍白的乔姨娘,又看了一眼同样气色也不太好的杨姨娘和万姨娘,无奈道,“通知下去,就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好。”叶轩接到命令,骑上马前去通知。

苏涟漪回头看见,除了徐姨娘外,周姨娘也跟了过来,便当机立断。“各位姨娘,请上车,我们有个小会要开。”

几名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懂苏涟漪的意思。

涟漪又对一旁的车夫说,“麻烦你到前面我的车上,一会通知你再回来。”而后又对一旁的司马秋白道,“一会我要与姨娘们说些私密话,你就站在五步左右的距离,在车旁守着,不允许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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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只能更这些了,哭。明天补全,一定会早更。

亲爱的们不要去留言区谴责丫头,最想哭的是我!因为明天要赠送几千字啊!心里在流血!不要拦我,我要去跳楼!跳楼,2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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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安慰苦逼的丫头?呜呜呜!

212,天平座的叶轩(月票君在哪里?)

官道上,车队疾驰。

苏涟漪所救下的妇人口中的东邬城,竟令苏涟漪大吃一惊。

徐姨娘惊讶地看向苏涟漪,而涟漪却微微一挑眉,换了一种十分亲切的表情。“这位大姐不要一口一个恩公的叫我了,就称我为涟漪吧,大姐怎么称呼?”

苏涟漪没用什么化名,鸾国毕竟不同于现代,交通、信息都十分闭塞,而她从被封为商部尚书到现在,也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很多百姓都不知这号响当当的人物,何况是这饱经战乱的边境城市。

果然,那妇人真就没听过苏涟漪之名,“妾身姓丁,恩公姑娘……哦不,是涟漪姑娘,您救了我们母子,妾身真的太感激您了,待回了城,您一定要去我家,妾身一定要好生招待您。”

涟漪笑笑未答应,又问开了,“丁大姐,难道那东邬城以后就归奉一教管了?朝廷的官员呢?从前的知府呢?”

徐姨娘也紧张听着,因知府是其远房亲戚,当初就是因这亲戚的缘故,才捻转让她嫁入了元帅府,若那知府亲戚还在,自己家便不会太过遭殃。

丁氏答,“知府还在啊,自从东福王被打跑了后,东邬城便只有知府在了,虽也有驻扎军队与将领,但皇上还未正式册封,就不算是正式驻守将领,不敢管事儿,而知府知府没有军队支撑,腰杆子也不硬,现在也是半管不管的。”

涟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甜甜一笑,“看来这东邬城已是奉一教的天下了,那教主岂不是和城主一般喽?”好像随意攀谈一般,口吻亲切。

徐姨娘略带惊讶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因第一次看见苏涟漪这种普通少女一般娇俏亲切,虽然与平日差距甚大,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别扭,但不得不说,又别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只是,为何涟漪郡主突然变了态度?

丁氏自然是看不出的,只当是熟络了,这名为涟漪的姑娘放松了。“具体的我也不知,但听与东邬城有联系的邻居说,现在东邬城可乱,奉一教是最大的教派,其他大大小小还有很多教派,多则百人,少则不到十个人。”

“他们成立那么多教派做什么?”涟漪故作不懂。

“最开始,是有个江湖骗子,编了个名目骗钱,而后这样的骗子越来越多,最后出现了个奉一教,不仅不要信徒的钱反倒会给馒头,之后大大小小的教派,妾身就不知怎么回事了。”丁氏只以为涟漪与她聊天。

“丁大姐,给我讲讲那个教主吧,他多大年纪,是哪里人士,有什么通灵的事迹吗?”涟漪微笑着道。

“这个……我也不知,传言很多,有说教主是个白发白须的老神仙,又有说教主是个长生不老的美男子,还有人说教主外表看似孩童,实则已几百岁,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丁氏回答。

苏涟漪能看出丁氏根本就不信什么奉一教,她期待的,也许只是一份平稳的日子,一个安宁的家。

而后,两人又聊了很多,到了驿站,涟漪便给丁氏一些盘缠,让其自行赶路,只说临行前家主交代不能随意带外人,而丁氏也是个通情达理的,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拿了盘缠,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苏涟漪。

直到车队采买完了补给,重新上了官路,丁氏才想起,她除了知晓恩公姑娘名为涟漪,其他一概不知,甚至包括恩公的车队要去何方都不知,整个路上,都是涟漪姑娘在问,她在答。

看着官道上车队远去的背影,丁氏心中感慨,就不知再何时能碰到恩公姑娘,何时可以回报恩公姑娘的恩惠。

……

入了夜,车队在官道旁的一片小树林停下,升起了篝火,摆上了炊具,万姨娘等人亲自动手做起了晚饭。

别看这些姨娘们平日里饭来张口,但实则都是女红的好手、烹饪的行家,因这些对于她们来说是得宠的资本,自然比一般女子更用心练习。

而苏涟漪则是在篝火旁坐下,身旁坐着的是叶轩、司马秋白,和同来的几位商部官僚。

“叫你们来,是有事相商。”苏涟漪趁着姨娘们准备晚饭之时,把几名管事的叫来,开了个小会,“从现在开始,我们便不再曝出商部之名,对外只说是京中人家来探亲,若有人刨根问底询问,便说元帅府的几名姨娘回来探亲,我们自然也是有凭有据,不怕深究。”

司马秋白不解,“师父,为何不能暴露身份?”

“你们听我慢慢讲,”涟漪叹了口气,“还记得今日所救的妇人丁氏吗?从她口中得知,战争平息这么久,东邬城非但没恢复生息,相反社会势力更为复杂,除朝廷下设的知府和驻守将领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许多宗教教派,其中最大、最诡异的便是奉一教,这奉一教非但不收信徒的钱财,反倒定期发放粮食等物,更是大力召集青壮年,分发银子、劳役操练。”

众人吓了一跳。

司马秋白赶忙道,“师父,这是真的?这哪是什么教派,分明就是变相的招兵买马!”

涟漪点了点头,面色极为严肃。“对,这就是招兵买马!这比东福王的招兵买马更可怕。用钱财收买人身,用信仰收买人心,久而久之,这些信徒怕是要被洗脑,成为一批不要命得死士!”

众人更是心惊,终于知晓为何涟漪郡主突然要求众人不暴露朝廷身份了。

叶轩道,“郡主的意思是,先悄悄打探情况,而后制定策略行事?”

涟漪点了点头,“对,这些教派最可怕之处除了招兵买马外,更是因其潜于阴影中。朝廷势力在明,他们在暗,已是占据了优势;加之东邬城及周边百姓因东福王之事,对朝廷已产生不信任感,若朝廷此时大肆剿灭奉一教,非但没有正面效果,相反会引起百姓们的逆反心理。”

司马秋白突然想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面色大变,“师父,为何东邬城出了这种大事,当地知府去隐而不报,皇上一无所知!”

涟漪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熊熊篝火,眉头越皱越深,在两眉之间,甚至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我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语调很慢,很沉重,让人不寒而栗。

几名商部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颗心都砰砰乱跳。这些新提拔上来的商部官员虽都是有谋略之人,但因是京城人士,生在和平年代,哪碰见过这种乱世之景?

“什么猜想?”叶轩心中也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所有人都屏气吞声,等着苏涟漪的说出。

火光照在苏涟漪的脸上,平日里的恬淡冷静已不在,剩下的唯有一片狰狞和一种诡异。挣扎了好半晌,苏涟漪才缓缓说出。“我的猜想是,知府按时递交折子,但这折子却未到京城,或者说,到了京城的折子已被人半路篡改。”

众人大惊,有一名官员道,“这怎么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可是鸾国的土地!”

涟漪未看他一眼,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成真,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据我所知,这徐知府是连任的老知府,从云元帅在任时便任知府,经历了东福王,又到如今的战事平定,能平安度过如此大风大浪,自是有自己的手段和一套独特的行为准则,他知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这时,叶轩却无声地笑了下。

司马秋白疑问,“右侍郎,您笑什么?”

众人也因司马秋白的问话,看向叶轩。后者笑着答,“我确实对徐知府有所耳闻,别看当朝为官,却是个老油条,若说有人八面玲珑,这徐知府便是百面玲珑,若我猜的没错,对这什么奉一教,徐知府先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包括司马秋白在内的几名官员都愤愤然,只有叶轩和苏涟漪一片淡然。

叶轩是商人出身,受到教条本就少,而苏涟漪是个现代人,脑子里自然也无“迂腐”二字。也许这些官员们认为为官要有傲骨、要有气节,但苏涟漪和叶轩却认为,徐知府只是适者生存罢了。

若徐知府如同这些年轻官员们一般,想来已不知道投胎了多少回了。

“涟漪郡主,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还去东邬城吗?”有人问。

又有人问,“郡主大人,我们是否应回京奏禀皇上,让皇上派下人马。”

苏涟漪未回答他们,坐在折叠梨木小凳上,迎着篝火,双手抱膝,双眼盯着篝火出神。

本是一幅柔弱无助女子的动作,但用在苏涟漪身上,却有一种严谨沉着之感。

“我在矛盾。”涟漪道。

司马秋白问,“师父,您矛盾什么,弟子愿帮师父参谋一下。”

涟漪道,“有几条路,我不知如何选择。其一,回京禀明皇上,派人去东邬城打探,待打探消息后,我们再重新出发。但这一折返少说月余,两个月前,我派去的商部官员到东邬城考察情况,还没有这些教派,仅仅两个月,几乎已成气候。若再耽搁一个月,真不知后果会如何。”

叶轩也缓缓点了点头,其他人不知,但做生意之人都清楚——胜便胜在先机,有时若失了先机,便已注定了失败。

涟漪继续道,“其二,回京禀明皇上,派人马与我们共同去往东邬城,这样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但缺点是,打草惊蛇。朝廷在明,奉一教在暗;朝廷处于被动,奉一教处于主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奉一教的监控范围,若他们暗地里下毒手,恐怕我们根本无处可躲。”

司马秋白沉重思索起来,“是啊,去年我到西锦城时便遇到这么一伙土匪,从不与朝廷正面冲突,总是出其不意,每次对碰都是朝廷吃亏,在最后歼灭一役上,朝廷虽胜,但代价却惨重。”

众人又陷入一片沉默中,有一名官员道,“涟漪郡主,难道只有这两种办法?就没有一种,既不会耽搁时机,又不会打草惊蛇?”

涟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眼,眼中带着决绝,“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我们继续前行,但隐瞒我们身份,对外一致表明是元帅府女眷探亲。有凭有据,外人绝不会起疑。而后,我们暗中行事,调查奉一教的真相,与徐知府里应外合,要么不出手,出手了便要将奉一教等教派一网打尽!”

叶轩却不同意,“不行,这样太过危险。”

涟漪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认为,如何决定最好?”

众人一片沉默。

突然有一名官员道,“涟漪郡主,下官听您的,您如何决定,下官便如何追随,哪怕是有危险,下官也在所不辞。”

众人都是聪明人,虽然苏涟漪未直说,但都猜到了她想做何种决定。

另有人又说了,“下官也想成就一番,趁着年轻,豁出去,大干一把!”

有了人带头,几名官员们便纷纷表示,要跟着苏涟漪干,装成元帅府家丁侍卫,潜入东邬城,铲除奉一教,建得功勋,回京后收皇上嘉奖。

司马秋白自然不用说,师父要向东,他就绝不会向西;师父要上月亮,他就绝不会上太阳。跟着这群官员们一起嚷嚷着要潜入东邬城,平复乱世、铲除邪教,恢复大鸾国朝廷的威信。

所有人中,也许只有一人不太甘心冒风险,那便是叶轩。

虽人人都想当官,但凭叶家的钱财与地位,即便不入朝为官日子也是锦绣奢靡,起初入商部是为顶替个名额,怕落下个欺君之罪,而随后并未请辞是因为对商部尚书苏涟漪有了兴趣。

但女人诚可贵,却不足以冒险。没了性命,再好的女人也是玩弄不到了。

苏涟漪看叶轩有些犹豫,忍不住有些担心。倒不是非叶轩前去不可,但此番带着叶轩是有原因的——叶家商会!若叶轩不肯去,便少了个助力。“右侍郎,若是怕的话,你可以立刻折返,无人会笑话你。”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叶轩看。

除了苏涟漪,其他几人也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叶轩看。

叶轩嘴角抽了一抽,额间一枚冷汗划过,干笑了两下,“涟漪郡主真会开玩笑,下官怎能不去?”心中想的却是——苏涟漪,算你狠!他叶轩要真这么折返,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还如何见人?

苏涟漪笑盈盈地看着叶轩,用眼神威胁他——你若是不去,我苏涟漪敢保证,立刻传信回去,把你骂成一个缩头乌龟,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叶轩接受到这威胁的眼神,气得七窍生烟。第一次后悔招惹这女人,这女人不要命,他还要命!

他有挥霍不完的金钱,享用不尽的美人。但此番可好?非去什么鸟不拉屎的东邬城,又要斗什么邪教,加之那徐知府是个有名得老油条,还不知那墙头草在最关键时刻是投靠朝廷还是投靠那邪教。

一个没搞好,就不是商部和徐知府里应外合剿灭邪教,而是邪教和徐知府让他们几个人有去无回。

这时,徐姨娘走了过来,看着围绕篝火的几人面色严肃,犹豫着小声询问,“涟漪郡主,这晚膳早已准备好,再不去用,一会便凉了。”其实现在已经是半凉。

涟漪点点头,“辛苦各位姨娘了。”后又对众人道,“那便就决定第三种方法,至于具体措施,随后再开会统一告知。”

“是,无论郡主如何决定,我们义无反顾地追随。”官员们纷纷表示。

涟漪笑了笑,她不想太过热血的宣传洗脑,毕竟未来所做之事确实危险,她更希望的是众人冷静选择,“各位,若真的不便,我不会勉强各位、更不会为难各位,我苏涟漪发誓。但每一位愿跟我去东邬城之人,事成之后,我苏涟漪也定会保证其高官厚禄。”

“我们都誓死跟随郡主。”有人来了句。

“对,我们都誓死跟随郡主。”群人都高呼起来。

涟漪松了口气,“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早一些休息,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都纷纷起身,向另一堆篝火而去。苏涟漪正要站起,就听身旁有一道魅惑人的磁性男声,“为何他们都有选择的余地,我没有?”说话的是叶轩,刚刚苏涟漪赤裸裸的威胁,真的震慑他了。

涟漪头也没回,“你也有啊,你若是现在离开,没人拦你。”

叶轩一皱眉,见周围无人,开门见山道,“我若是回京城,你就放过我?”

涟漪正欲离开,听他的话后,站住了脚,慢慢转过身,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叶轩,“我会放话出去,身子骨娇贵的叶轩右侍郎禁不起劳累,折返回京。我还会放话出去,势利精明的叶轩右侍郎见东邬城之行无油水可捞,拍拍屁股走人。若我们成功归来,我更会放话出去,胆小如鼠的叶轩右侍郎见有危险,趁着夜色临阵脱逃,夹着尾巴回了京城,钻了被窝不敢出来。”

这是什么?大大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叶轩气得脸儿都青了,这些话要是放出,他的一世英名尽毁!

不过转念一想,叶轩又变了脸色,用一种足以令苏涟漪浑身鸡皮疙瘩长三层的深情款款地神情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老实说吧,是不是我叶轩在你心中地位独特,你……”说着,抛了个媚眼,“不舍得我离开,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有安全感。”

苏涟漪很认真地盯着叶轩看,心中感慨,若条件允许,真想建立个课题研究下叶家的基因,为何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厚脸皮,叶家基因真是诡异!“你想听实话还是想听真话。”

叶轩失笑,“实话和真话有区别吗?”

涟漪道,“实话是,你确实很特殊。若没了你,叶家商会怎么会乖乖听话,全力以赴配合我?”

叶轩一愣,“闹了半天,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

涟漪一挑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叶轩幼小脆弱稚嫩的心灵被狠狠一戳,他原本以为,这女人也如同其他女人一般,苦口婆心!但现在才知,原来是苦口苦心。“难道你不觉得我叶轩英明神武,办事果决,可以为你独当一面?”

涟漪道,“凡事都有利弊,若没有叶家商会之故,带着你便是弊大于利,最好不带。”

“就因为我缠着你?”叶轩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对苏涟漪。

涟漪面色认真,极为诚恳地点了点头,“就这一点,还不够?”

叶轩伸手扶住自己额头,“奇怪的女人,我叶轩有什么不好,想搭上我的女人从京城东门能排到京城西门。”一抬头,哪还有苏涟漪的身影?人已离开。无奈,跑了几步,一个转身拦在苏涟漪面前,“女人,别走,我话还未说完你就走,不觉得太不礼貌了?”

涟漪道,“刚刚我看右侍郎你在孤芳自赏,恐打扰你的雅兴,所以识相的离开,怎么会不礼貌?”

叶轩发现今日的苏涟漪嘴皮子特厉,“那我不顾生命危险跟着你前去,有何好处?”

涟漪眨了眨眼,“你想要什么好处?”

叶轩微微一笑,又重新恢复那情圣一般的深情款款,压低了声音。“很简单,同意我。骠骑将军不在,便让我在你身边陪你,可好?你是……财色兼得。”他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

苏涟漪冷笑下,“若你提别的要求,也许我会尽力满足你。但唯有这件事不可,叶轩,你记得,这世间并非每一人都如你一般游戏人间,尤其是我苏涟漪,我的爱情绝对——不容瑕疵!”说着,便懒的理这个没下限的男人,转身欲离开。

叶轩又用身体拦住了苏涟漪,“因为你不容瑕疵,所以对外方言,不允许任何人为骠骑将军提亲?”

“恩。”涟漪敷衍着回答。

“那若骠骑将军不爱你了呢?或者说,除了你他还有所爱的女子?若是他想纳妾,怎么办?”叶轩挑衅地问着苏涟漪,心中已猜到结果——鸾国并非未出现过所谓奇女子,但在家庭一事上,最终也拗不过道德伦常,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涟漪抬头,盯着叶轩的双眼,“这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次,听好。我,苏涟漪的爱情不容瑕疵,若云飞峋有了其他喜欢的女子,我会祝福他,与他和离。若我苏涟漪有了其他喜欢的男子,也会和离,找寻真爱。”

叶轩大惊失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他听说过,但这么大大方方说自己若喜欢其他男子便和离的女子却第一次见!

这苏涟漪分明就是个疯子!将女戒、女德、女容完全不放在眼中,甚至将整个道德伦常也不放在眼中。从前只觉得苏涟漪是内敛的、严谨的,今日才知,她是狂傲的、自大的。

苏涟漪冷笑了下,“有那么惊讶吗?这世间缘分本就不是独一份,缘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经营。若两人不去努力,即便缘再好,也枉然,这便是所谓的有缘无分。”说着,心里猛地冒出了一堆火——云飞峋这个死人,到底跑哪去了!?

叶轩震惊得瞠目结舌,“你……你这儿疯女人!”

苏涟漪一耸肩,“你才疯呢,勾引有夫有妇,还专喜欢偷偷摸摸。不和你贫嘴了,我饿了。”这一次,没再给叶轩机会,而是转身大步向徐姨娘等人出而去,吃晚饭去了。

离开了叶轩的视线,苏涟漪放慢了脚步,微微回头扫了叶轩一眼,嘴角含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叶轩是疯子?当然不是!叶轩挑战伦常?当然更不是!

叶轩是个精明的人,是个善于比较衡量的人。他对她有兴趣,却不想压抑自己心中欲望;但同时,他又深切知晓两人绝无可能。若她真与飞峋和离而与他在一起,便是叶家对云家的宣战,叶轩他是不敢的。

最终,叶轩这家伙退而求其次,想偷情,既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又不会惹来太大的麻烦——有贼心没贼胆!

徐姨娘等人不愧是元帅府后院的姨娘,手艺了得!虽食物原料极为普通常见,但烹饪出的菜肴却色香味俱全,将一众人吃得赞不绝口。

涟漪也端了碗细细品尝。

正在这时,叶轩也闷闷地走来,在旁坐下,接过了碗,正准备开吃。苏涟漪却想起了一个问题,“右侍郎,你的生辰是不是九月末?”

鸾国与现代极为不同,即便是为官档案,也只写出生之年而不写生辰,这生辰算是私密,只有说亲时才拿出八字。

众人见苏涟漪问,都一惊,但最为惊讶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轩。

他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执着筷子,面上掩不住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哦,猜的,”涟漪了然,原来是天平座啊,难怪喜欢将所有不利条件与有利条件多加比较,看来这西方星座还是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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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俏丫鬟小涟(照例求票)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商部车队便用过早膳,收拾妥当上了官道。

昨夜晚膳后,苏涟漪将包括姨娘们在内的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会,会议内容与之前同几位官员所商之事的内容相同,便是让众人选择是去是留。

匿名进入东邬城,暗暗考察情况,是苏涟漪已决定之事,觉不会反悔。而苏涟漪不想强迫众人,又不想欺骗众人,便将其中利害一一讲明。

不得不说,这一行为定是有风险。鸾国有着极强的信息滞后,加之统治阶级为了便于管理的愚民政策,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次文字狱,更是有大量反映现实的书籍被列为禁(和谐)书。

所以,此时这个车队绝大多数人是不知这东邬城有多危险的。

苏涟漪知,因在现代了解太多这样的起义,起初都是以宗教为起点,而最终都少不得武装斗争。

叶轩知,他身为商人走南闯北,见的事多了,处理的事多了。

司马秋白一知半解,他作为御史确实了解不少民间疾苦,见过不少阴险歹人,但这种带着叛乱起义嫌疑的组织,他却从未接触过。

其他人,便完全一无所知。

同行之人几乎都是京城人士,商部官员大多是文人,而侍卫们籍贯也大半在京城左右,无论战乱如何,京城周边都是安定的,加之朝廷的愚民政策,他们自然无法想象到东邬城之景,

苏涟漪尽量将自己在现代接触过的知识、看过的电影画面都细细讲解,众人半信半疑之际,却发誓要追随苏涟漪,无论生死。

马车内,涟漪靠着厚厚的垫子昏昏入睡,只因前天夜里考虑之事过多,竟失眠。

苏涟漪哪里会想到,这些人此番追随誓死追随,并不单单为了建功升值,更大的原因是对她的个人崇拜和敬仰。而真正让他们崇拜苏涟漪之处,也并不单单是因从前在商部之时,更大的原因是昨日晚膳时苏涟漪所讲的十二月份与人的性格。

因为这一次讲解,拉近了她与众人的距离。

也许这正是验证了一句话,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苏涟漪只觉得刚刚如睡,忽然感觉到马车急剧震动后,停了下来。耳畔的声音不再是马车行进时车厢内的隆隆声响,而是人声鼎沸的哭喊声。

涟漪猛地睁开眼,见身旁的徐姨娘与周姨娘也都紧张状,一把撩开车帘。“发生了何事?”问向车夫。

车夫道,“回郡主,半个时辰前,我们便入了林州地界,从这里开始便是几个月前的战乱区,官道沿途不少人行讨,刚刚又有一些人冲到了官道上拦车。”

涟漪听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此时谁在前方处理?”

苏涟漪的反应令车夫惊讶,车夫本以为就涟漪郡主定会前去查看,帮助百姓,却没想到,她听闻情况后只是平淡地回答了句。

“是司马御史和右侍郎。”车夫答。他并非毫无根据地猜想,而是因郡主救过那妇人。

“恩。”随意答应了句,便放下了帘子,回到了车内。

因为车队停下,在车厢内的侍卫们都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围在车队左右以做防护,其中保护的重点便是车队中央的几辆马车。

徐姨娘见苏涟漪又回到车厢,倒了杯茶清口,却未外出查看情形,忍不住惊讶问,“郡主,这一次,您为何……不帮助百姓?”

涟漪放下茶碗,拿了块帕子,用水壶中清水湿润后,轻轻擦面。“有时做善事,也要尽力而为,在我们能力范围内自是要帮,但若超出了能力范围而提供帮助,便很勉强。因要不断停下马车帮这几名零星的灾民,而扔下东邬城那么大的隐患不去解决,岂不是弃本逐末?”

徐姨娘听罢,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郡主说的是。”

苏涟漪放下帕子,眼中没有冷酷、也没有怜悯,唯有冷静。“有些话虽说出来很残忍,但这都是他们的命运,他们怨不得人。与其将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还不如仔细想想,如何自救。”

徐姨娘与周姨娘相似一看,微微点了点头,“是啊。”这些,她们也都经历过,在深宅后院,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是一个无硝烟的战场。

有马蹄声越来越近,是司马秋白。在马车外的司马秋白犹豫再三,最终一咬牙,道,“师父,师父您醒了吗?”

“醒了,御史可有事?”苏涟漪未撩车帘,便在车厢内说话。

可以听出,司马秋白的心情十分悲愤,“师父,叶右侍郎竟命人将前来乞讨的灾民扔出官道,这……这……”

“有什么问题吗?”涟漪问。

司马秋白一愣,“师父,您……难道您认为叶右侍郎所做之事正确?”

“那依你看,要如何做?”涟漪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地笑容。

“自然是要慷慨解囊,帮助受苦百姓了!”司马秋白惊讶道。

涟漪叹了口气,“这才刚入林州地界,这才是万千灾民的第一波,若我们停下救灾,恐怕两个月也到不了东邬城,在这说,我们所带得干粮够救灾的吗?我们所带的钱财够救灾的吗?难道我们要这回京城运出白银救灾?”

苏涟漪一连串问题将司马秋白难住。

涟漪继续道,“去往东邬城就好比完成一项任务,过程中会有无数诱惑,这些诱惑会展现出不同假象,攻击人内心的弱点,但你若禁不住诱惑而停下,那便无法达成事先定制的目标,也就是说——任务失败。当失败之时,你再一次次提中途发生何种事故、有何种原因,那也是狡辩,那么我现在问你,你是要停下救助沿途百姓,还是赶往东邬城拯救更多的百姓?”

司马秋白愣住了,想想这十几名百姓,又联想到东邬城若真被邪教霸占后,为鸾国所带来得隐患,叹了口气,“师父,我知道了。若无其他事,我便去前方看看事情处理的怎样。”

“等等。”涟漪叫住了他。

“师父?”司马秋白疑问。

车帘挡得严严实实,车内再次传出苏涟漪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柔了许多。“你带着一些多余的干粮,待车队离开后,便扔给百姓。切记,不可逗留,不可靠近百姓,扔下干粮后,立刻快马追上车队。”

司马秋白一惊,而后一扫之前那丧气,兴高采烈了起来,“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我代百姓们谢谢师父了。”

涟漪叹气,“司马御史,一会你就会知道,这些逃难百姓们是帮不完的,若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能是迅速赶到东邬城,平息掉纷乱的根源。”

司马秋白此时哪能听懂,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师父。”说着,便策马离开。

徐姨娘道,“郡主,妾身有一事不明。”

“有何事不明?”涟漪问。

“您怎么就知道,前方还会遇到求助的百姓?”为何所有事都仿佛尽在把握,难道涟漪郡主是先知吗?后面一句话,徐姨娘没问出口。

虽没问出口,但苏涟漪多少能猜到她到底想说什么,便道,“因为这样的情景,我曾经遇到过。”涟漪叹了气,继续道,“东邬城与怀靖城还未平复时,我便与我弟弟驱车赶往怀靖城,沿途所遇的救助百姓,比现在多上很多,当时我每到一处驿站,都要大肆采购无数干粮,但即便如此,干粮还是根本不够用,到后来,自己的口粮都要一省再省。”

“原来如此,”徐姨娘轻叹道,而后,看向苏涟漪的眼光带了一丝疼惜,“涟漪郡主,您……真是苦了您了,如此小的年纪,竟经历了这么多。”

苏涟漪笑笑,“没什么。”而后,便不再语,不想再说话,闭目养神了去。

……

正如苏涟漪所说,这一路上,车队即便可以忽视沿途求助百姓,但还是被一些贸然冲到官道的百姓拦下多次。

司马秋白原本还是心软的,但到后期,因见得多了,也逐渐麻木开来。当彻底冷静下来,才真正理解苏涟漪的那一番话。

终于,快马加鞭,经过了快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东邬城。

……

已是下午,车队在官道疾驰,想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东邬城。

就在东邬城即将关闭城门的前一刻,车队抵达。

涟漪忍不住从车厢中钻出,抬眼望去,狠狠倒吸了一口气!

东邬城,传说中的东邬城原来是这般!

硕大的城池一眼望不到边,高耸的城墙威武雄壮,城墙上是威风凛凛的守城官兵,城门之大,让见识过现代无数建筑的苏涟漪都惊艳连连。

她不知这座城到底容纳多少人,也不知这座城到底占地多少,满脑子只有反复一句话——太大了!太大了!

东邬城若放到现代世界,足以申请世界奇迹!与这城池相比,任何古城遗址都如浮云,其给人的震撼,甚至可以与中国的万里长城相媲美。

先不说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就说这城门,都给人以超级震撼!以宽两米的马车为一个单位,若城门皆开,足可容五十辆马车同时经过,这才是真正的军事重镇,这才是真正的弹丸之地,这才是真正的边界枢纽。

身边往来之人的穿着已是不同,也许是民族不同之故,更也许根本不是鸾国人,甚至有些人带了白种人的体貌特征。

与此同时,苏涟漪除了震惊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竟有如此大的城池外,更震惊这么一个易守难攻、固若金汤的城池,云飞扬到底是如何拿下的!

非特殊时期,城门并非全开,但所开的小城门,也可够几辆马车同时并行。

因为东邬城太大,城门太宽,城门间立起了若干栅栏,令一排排马车和行人可有秩序地接受检查。

司马秋白策马到了苏涟漪身旁,“师父,看起来这城池井然有序,根本不像遭遇叛乱,更不像有邪教蔓延。”

涟漪神色未变道,“最怕的便是这样表面光鲜、内里腐朽。当然,我们也不用太过悲观,也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车队排着队,很快便到了车门口。有守城兵丁前来盘查,仔细询问是哪里人士,为何到东邬城,停留多久等等。而苏涟漪等人就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回答说是京城人士,几位姨娘回来探亲,姨娘们都是东邬城人,有凭有据。

男丁们都是家丁侍卫,而苏涟漪身份更好解决,是徐姨娘的贴身丫鬟。

这一点,徐姨娘起初是万般不肯的,但涟漪自降身价,因她知,若地位太高引人注意,很多事情便无法打探得到,就是这毫不起眼的小丫鬟,才如同泥鳅一般行动自如。

有一人脱离了姨娘们的阵营,便是叶轩。因他除了商部的身份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叶家二少,在商圈太过有名,整个东邬城商会可以不认识皇上,但一定要认识叶轩,自是不能冒充家丁,于是,叶轩便以自己的身份入了东邬城,直接去了商会。

车队顺利经过了盘查,入了城门。

入了城门,苏涟漪的心却一下子落了下来,因入城前的还期盼着城内繁华,但如今看来,确实万分萧条。

城内的路面甚至不如来时的官路,坑坑洼洼,可见已许久无人修缮。那路面虽宽,但有些地方甚至有了泥泞,别说一座大城,就连那小小的岳望县也不如。

再看周边的商铺,大半都是关着的,有些是资金周转不开临时关闭,而有些则是连招牌都卸掉了。

招牌对于商家来说万分重要,一块招牌往往从挂上之日起便一直到关店,若有人碰了招牌,别说老板,连掌柜都会与之拼命。

但此时,很多家的招牌已彻底关闭,可见,再也没法经营下去。商人无法做生意,那便是断了活路。

再看向那些开着的店,也往往门可罗雀,鲜少人光顾,想来就如同之前的情报,物价太高。百姓们买不起,而商人们因进货的本钱等,也无法降下物价。

何况,就如同丁氏所说,东福王将这城里所有人洗劫一空,商人们也早就没了本钱,去远方重新置办货物。

周姨娘是官家小姐出身,看着这惨淡景象,心有疑问,但因生性内向又不敢直接问苏涟漪,便轻轻扯了扯徐姨娘的衣袖,道,“我有个问题。”

徐姨娘问,“什么问题?”

周姨娘道,“刚刚那位右侍郎是叶家的公子,而东邬城也有叶家商会,以叶家的实力怎么会压不下物价?”

徐姨娘闻此,笑了笑,“周姨娘,你不懂,无奸不商。”

涟漪却摇了摇头,“不对,就是因无奸不商,叶家才应即刻调出大批货物到东邬城以牟利,而叶家同样太高了价钱,只有一种可能。”

徐姨娘同样不解,“什么可能?”

涟漪回过头,通过车窗看向在几家商户门外闲逛一般的壮汉,“我倒认为,是有人再控制物价,用武力。”

徐姨娘大吃一惊,“武力?那是谁控制物价?”

“也许是奉一教,也许是其他势力。”涟漪道,“东邬城自东福王接手后便一不是从前的东邬城了,到底有多少势力盘踞于此,我们不知。而这些势力,也许也是当地官府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黑白势力正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苏涟漪不知刚刚解放的上海是什么样,但当看到这座城市时,却忍不住想到上海那座城市。

自入了城门,车队便已分散,每一位姨娘都分出了两名侍卫予以保护,其他侍卫便全部聚集保护徐姨娘。外人只会一位徐姨娘是最受宠的姨娘,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晓,这些人保护徐姨娘是假,保护涟漪郡主是真。

按照周姨娘的记忆,先是找到了周姨娘的家。

周姨娘家族世代为官,也许在京城不算什么大官,但在东邬城也算是有些影响,如今周家家主为周姨娘的嫡亲兄长,掌管官府的刑牢。

周姨娘家流传几代的老宅,虽华丽,但却显而易见,近几年已无暇修缮,上好的木料已经蒙尘,守在门口的门丁也无精打采。

周姨娘带着两名侍卫下了车,临下车,鼓了好半天勇气,终于对苏涟漪说了一句保重。实在是以苏涟漪的地位和作风,她不敢直接面对。

离开了周家,便是最后这一批人的目的地,徐家。而未来一段时间,苏涟漪也会以徐姨娘贴身丫鬟的身份住在徐家。

路上行人稀少,几乎没有衣着华丽之人,大部分人衣服上都带着补丁,可见生活之贫苦。

“当年那么光鲜的周家都这番模样,真不知我们徐家……”徐姨娘说不出话来,唯有哽咽。

涟漪看着她,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徐姨娘的手,“别担心了,人在便好,钱没了还可以赚。再者说,只要将东邬城的根本问题解决了,将国库中大量银两派下来,何愁无法翻身?”

徐姨娘用帕子擦了擦泪,“谢谢您了,涟漪郡主,只要有郡主在,妾身什么都不怕。”苏涟漪就是给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想来,其他人也是这般想。

徐姨娘怎么也不懂,为何当初云家受迫害时,她在威武的元帅身上得不到安全感,却在这还不到双十年华的女子身上得到安全感。

涟漪突然一惊,“糟,百密一疏,竟将这么大的事儿忘了!”

徐姨娘不解,“郡主,您忘了什么?”

涟漪笑道,“我的穿着啊,我现在的穿着哪像是丫鬟?”

徐姨娘打量了苏涟漪的衣服后,破涕而笑,“妾身说些实话,郡主不生气。”

“什么实话?”涟漪问。

“您穿的根本也不像个主子啊?实在是太素了。”徐姨娘道,又看向苏涟漪的发型,“衣服倒无妨,主要是这打扮。在东邬城,只有嫁为人妇才将长发盘起,未成婚的姑娘都梳着披发。”

涟漪伸手摸了摸自己一丝不苟的发髻,“这样啊,那我散开就是。”

“妾身帮您。”徐姨娘立刻伸手去帮忙,而涟漪也未来阻拦,便静静坐着任由徐姨娘来弄。“徐姨娘,以后也别称呼我为郡主了,就叫……小涟吧。”为了避嫌,苏涟漪这个名字,她暂时也不会再用。

徐姨娘手一抖,“这怎么行?太不尊敬郡主了。”

涟漪无奈地笑了,“难道你希望人人都知晓涟漪郡主给你当丫鬟?此时情况特殊,别计较什么身份,在者说,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你是元帅的妾室,也算是我的长辈,昵称我为小涟,没什么不对。”古代人的阶级意识,是现代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徐姨娘闻此,心中暖暖,以两人的年龄,苏涟漪真可以做她女儿,可惜……她竟无所出,心中暗暗在想,可不可以偷偷将涟漪郡主想成女儿。“郡……小涟,头发已疏好,您……你看看。”说着,取了铜镜来。

涟漪对着铜镜一看,惊讶地大睁眼睛,面前这个稚嫩可爱的姑娘……真是她苏涟漪!?

如果说,从前盘着妇人发髻的苏涟漪是二十余岁,那此时的她,最多也就十五岁。

徐姨娘的手是巧的,将涟漪浓密如海藻般的发丝梳理而下,在头顶之处,编了一些辫子,这些小辫子再彼此缠绕,形成一只小小的发髻,在发髻的与额头发丝的交界处,点缀了几枚银质的小簪,俏皮可爱。

苏涟漪无刘海,徐姨娘便分出了四缕头发,耳前两缕,额头左右两缕,竟给人一种虚幻的美感,多了仙气。

“郡……哦不是,小涟,其实你这样极美,即便是回了京城也别梳妇人盘髻了罢,很多年轻夫人也都不梳盘髻的。”自从徐姨娘暗暗将苏涟漪想象成女儿后,真就放下了之前心中的尊怕,相反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亲切。

涟漪放下铜镜,微微皱眉,“我梳盘髻并非是因为我为人妇,而是那样的发型容易打理,更不会遮挡视线。”

徐姨娘笑着摇了摇头,“女人,要打扮才能吸引夫君的目光不是?难道你就不希望飞峋被你迷住?”

涟漪愣了下,而后恍然大悟!

云飞峋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是不是对她没兴趣了?如今想来,她也确实没什么情趣,既不会撒娇卖萌,又不善于温柔缠绵,平日里还丝毫不打扮。多亏这是在古代鸾国,若是现代,搞不好自己为了省事,直接剪了短发。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云飞峋一定是因为自己不打扮所以渐渐没了兴趣!

徐姨娘幽幽叹了口气,“男人啊,也许是重情义,但却更重女人的容貌。而女人却一定要有魅力,万万不可成婚后变疏于打扮,成了黄脸婆。”

苏涟漪狠狠一击掌——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终于找到原因了!

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男子,有两个女子可供选择,其一是懂得打扮会撒娇;其二是每日总是一种妆容、一个发型,沉默寡言,偶尔谈话便只会谈公事,更过分的是时常深夜工作,连最起码的房事也不去满足男人,白日里还频繁与其他男子打交道,对谁都是趾高气昂的命令,更给外人一种女强男弱的假象……

天啊!不能再想了!

别说是云飞峋,就算是她苏涟漪变成个男人,只要脑子正常,也会喜欢第一种千娇百媚的女子好吗?

“小涟,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不要抓自己头发!”徐姨娘吓坏了,只见苏涟漪疯狂地抓头发,好像是极为痛苦一般,赶忙将其拦下。

涟漪发丝凌乱,面色略显苍白,“没什么……”

苏涟漪就是典型得智商高情商低之人,尤其是处理爱情的情商,更尤其是处理已有爱情的情商。也许这便是当局者迷吧。

说话的期间,徐家到。

司马秋白赶了过来,“师父,徐姨娘,到了。”

徐姨娘激动得浑身颤抖,坐在车内,却不敢出去车门,甚至不敢掀起车帘。苏涟漪知,徐姨娘是怕看到自己家道中落的情景吧。

涟漪钻出车门看了一眼,而后回到车内,温柔地安慰她,“徐姨娘别怕,看外观,徐家应并无多大牵扯,家宅还在,也没见什么挽联。”没有挽联便说明,家人还平安健在。

徐姨娘这才送了口气,颤抖着起身。

涟漪先跳下了车,而后伸手去扶徐姨娘下车,徐姨娘自然是不习惯,但最终还是将手交给了苏涟漪。

涟漪只觉得一片刺骨的冰凉,可见其心底的忐忑。

当车队到达徐姨娘家门口时,已有家丁跑进去通报,而徐姨娘下车时,只见已有一大批人冲了出来,为首之人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身材消瘦,面色蜡黄发暗,眼下是厚厚的黑眼圈。

此人与徐姨娘有几分相像,正是徐姨娘的弟弟,徐金盛。

“大姐。”徐金道看到徐姨娘时,忍不住喊了出来。

徐姨娘颤抖着,热泪盈眶,“金盛,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说不出话来。

涟漪叹了口气,徐姨娘已是十几年未回家,又碰到如此之事,定然心中难过。伸手搀扶住,温柔道,“徐姨娘,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别哭坏了身体,让家人担心。”

徐姨娘看着苏涟漪点了点头,而后快步而去。“金盛,父亲呢?母亲呢?”一颗心提了老高。

徐金盛道,“在屋里,父亲母亲腿脚不便,姐你快进去看看吧,父亲母亲……很想你。”说着,也有些哽咽。

“好。”徐姨娘根本顾不上和周围弟媳、外甥等打招呼,在苏涟漪的搀扶下,急急向宅内跑了进去。

徐家宅子也很大,因在东邬城也算是大户,但这十几年来,却几乎没什么修缮,十分陈旧破烂。如此大的宅子,下人却不多,零零星星,大半都是上了年纪的下人,想来,是徐家已负担不起众多下人,打发的打发,卖掉的卖掉,只将多年的老忠仆留了下来。

徐姨娘已有四十多岁,而其父母也是七十上下。七十岁的年纪,在现代也算老人,何况是在古代。古代人的寿命普遍不高,七十岁也算是半个寿星。

“徐姨娘,您与老人叙旧,我想在这周围转转。”徐涟漪压低声音道,她没有太多时间浪费,要以最快的时间了解东邬城的一切。

徐姨娘虽激动,但理智尚在,在临入门口之时,顿下了脚步,清了清嗓。“小涟,你与小白去马车中将行李取来打理好,之后就随意去街上看看,看我们需要什么便置办什么。”这是找理由放苏涟漪自由。

众人都能看出,这身材高挑又貌美的女子是徐姨娘的丫鬟,心中暗暗惊叹,果然是京城官家,连丫鬟也能如此高贵、落落大方。

“是,徐姨娘。”苏涟漪装模作样地给徐姨娘福了个身,而后转身就走,见司马秋白还站在原处,便压低声音道,“还站着干什么,和我走啊?”

司马秋白一愣,回道,“师父,我不是要装家丁吗?没有允许,我能私自离开?”他虽没做过家丁,但司马府也有不少家丁,照猫画虎。

涟漪白了他一眼,“刚刚徐姨娘特意交代,小涟和小白,这小涟是我,小白自然就是你。”

“……小白!?”司马秋白眼前一黑,自己这名字可是大儒亲自赠的名,怎么到了徐府,就成了小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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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诡异东邬(票)

214,

素香阁是东邬城中几大酒楼其中之一,以素食闻名,本就价格不菲,因东邬城的特殊情况,此时更是叫到了天价。

虽战乱已平顶,但城内之人已被东福王几乎搜刮了干净,哪还有人可来此奢侈?越是,苏涟漪等人便是素香阁这几日内迎来的第一批个人。

素香阁几乎快睡着的小二立刻打起了精神,殷勤找到,而皱眉紧锁许多天的掌柜也冲了上来,亲自攀谈,陪着叶轩等人到了三楼。

素香阁共有三层,正如鸾国所有酒楼一般,一楼为用餐大堂,而二楼和三楼则全是雅间,其中,三楼的雅间更为奢侈豪华,其费用也自是高。

素香阁掌柜也自知自家店价格实在离谱,却因成本的原因,苦无办法。本未期待这几名年轻人能到雅间,没想到,为首的俊美男子摇着折扇,直接点了三楼雅间。

掌柜神色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咬牙道,“这位客官看起来不是东邬人吧?您所有不知,如今东邬的物价有那么一点……一点高,所以这三楼的雅间嘛……”与其一会因这价钱发生争吵不快,还不如早早说明了事。

“好。”叶轩随意答应了下,继续向楼梯上走。

掌柜面色又变,只当这是年少轻狂的年轻人,又快走几步,将三人拦下,神色有了焦急。“这位公子,实话说了吧,若在三楼用膳,每个千两银子根本下不来啊。”

这掌柜也是个正经生意人,不去求那歪财产,更希望几人在大厅中用餐。

苏涟漪也司马秋白都惊呆了,随便用个素食晚膳就要千两白银?别说百姓,便是皇上也鲜少这么奢侈吧。

叶轩将折扇抵在掌柜肩上,稍稍用力,将其推开。“掌柜的放心,在下从不赖账。”叶家二公子能赖账?真是笑话。

掌柜见其减持,也叹了口气,“好吧,各位请。”亲自引路。

直到入了三楼雅间,司马秋白都没缓过来神,“师父,难道我们真要用这千两的晚膳?”

涟漪轻轻笑了笑,压低声音答,“反正也不用你银子,叶家的银子,花几辈子也是花不完的,你操什么心?”

叶轩听见了,未语。

素香阁既有如此高的消费,其舒适自不用多说。

三人坐下后,边有数名妙龄女子入内服侍,皆穿着雪白纱裙,如仙一般,配合这素食之楼,让人放入进入另一种意境。

但这三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都一边状似闲聊,一边偷眼扫向楼下。

点了菜,并刻意交代了不用留人服侍,便将侍者们敢了出去,雅间内只有三人。

“你被人盯上了?”涟漪急急问,而后低头看了一眼窗外暗中巡逻监视的壮汉,“是他们吗?”

“恩。”叶轩也收敛了表情,换之严肃,轻轻摇着折扇,“据叶家商会的林掌柜说,这些人极为无法无天,消息也很灵通,整个东邬城中有些影响之人,都被他们所监控,而我以叶家人的身份入城后,便隐隐发觉有人跟踪我,”说完,笑了一笑,“想来,我也被人纳入监控名单了吧。”

司马秋白皱了皱眉,“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刚刚车队到徐府,我下车时,好像看到几人鬼鬼祟祟地盯着我们,当时我未多想,还以为是看热闹的人。”

涟漪对这一切都没察觉,因下马车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徐姨娘身上。

叶轩继续道,“我质问林掌柜,东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第一时间发消息到京城,让这么大的商会在东邬城停摆,你猜他的回答是什么?”

涟漪摇了摇头,“猜不到。”

叶轩淡淡笑了笑,而后双眼突然眯住,迸发了出杀气,“只要是这些人盯上之人,便不允许出东邬城半步,也就是说,有来无回。”

即便是平日遇事沉稳的苏涟漪也忍不住轻呼出来,“什么?有来无回?”

司马秋白脊梁立刻绷直。

叶轩的脸上再无笑意,盯着路上那壮汉暗哨,“对,林掌柜曾派出两次商队回京,一来将东邬城情况汇报给叶家,二来自然是运货,而其结果……那两只商队就这么凭空消失,再无音讯!”

苏涟漪面色一白,“你是说……商队被……”

司马秋白也惊恐地看向叶轩。

面色凝重的叶轩缓缓点了点头,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沉重表情,此时的叶轩,已与平日嬉笑奸诈全然不同。“我还记得,当时林掌柜见到我时那绝望的眼神,他说——您怎么来了。”

苏涟漪了然,叶家商会林掌柜的意思是,叶轩为何来送死。但……却还有其他疑问。“若城中之人有进无出,那丁氏为何会接到她丈夫的消息?”

叶轩答,“你错了,有进无出的并非是所有人,而单单指的是他们所监控之人,例如我。”

苏涟漪即便有再多的现代知识、即便再见多识广,但此时心底也忍不住涌现一种浓浓的恐惧。这东邬城,便是一个天大的陷阱,无形盘踞于城上之人,如同死神一般玩弄着手中垂死挣扎的每一条生命。

他在暗中控制着一切,更是精挑细选放出许多饵,引更多人前往。

但,真正了解真相,真正能改变、拯救东邬城现状之人,他却将他们牢牢圈禁在城中,一旦这些人离开,便让其消失。

而这些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里,是被软禁还是干脆被杀掉,却无人可知。

“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司马秋白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不知如何说下去。

涟漪叹气道,“这便是天高皇帝远,皇上刚登基不久便逢两王叛乱,南方又有了水灾,已是焦头烂额,而这些人便趁此机会,控制了东邬城。”

司马秋白道,“难道就这么任由他们所为?”

涟漪道,“暂时来说,便是放任他们所为。”

叶轩收回了视线,看向苏涟漪,“那你说,这些人会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目的如何?”

涟漪轻笑一下,不用思考,脱口而出,“他们有雄厚的资本、有周全的准备,更有对一国政治动态的判断本领,看这些人,”说着,伸手一指楼下监视之人,“他们虽打扮成普通百姓,但其腰身的挺拔和那种特殊的眼神,我敢断定,这些人定是军人,其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特殊的眼神?什么眼神?”司马秋白问。

涟漪道,“一种带着纪律的眼神,军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其服从性,他们的眼神炯炯、执着,只有常年操练之人才会有这种眼神。相反,我们常人的眼神,却带着散漫。”

苏涟漪的话说完,整个雅间一片可怕的死寂。

涟漪长叹一口气,“我现在不知是应庆幸还是悲哀。”说着,抬头看向雅间墙上的名人字画。

“有何庆幸?又有何悲哀?”叶轩问。

涟漪答,“庆幸的是,当时并非用商部之名来到东邬城,否则,想来我也会被严密地监控起来。而悲哀……”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叶轩和司马秋白,“是我的错,只凭我个人的喜好,将你们和商部其他官员、侍卫引入凶险。”

叶轩笑笑不语,凭借商人敏锐得直觉,他原本便不想来,只是苏涟漪威胁他,不得不来。

而司马秋白却拍案而起,“师父休要这么说,我司马秋白乃堂堂朝廷命官,国家有难、百姓遇险,我自当赴汤蹈火救在所不辞。”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应是上了菜了。

司马秋白赶忙闭了嘴,坐回了位置上。

雅间门开了,侍女们如鱼贯入,没人手上捧着托盘,其上是一盘精致素食。虽名为素香阁,其以素闻名,但其实也是有荤菜的。不大一会,整个桌上便摆满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引人大快朵颐。

侍女们退了出去,三人执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吃着,心思都不在这美味佳肴上。

“商会掌柜还说了别的吗?”涟漪问。“例如,东邬城为何会变成这样?有没有一个具体事件?如今这城内可有什么势力划分?”

叶轩放下筷子,饮茶清口后,道,“这一点便毫无悬念,如今可与官府分庭抗争的,只有奉一教。当然,除了奉一教,还有一些小教派,都是小打小闹,这奉一教,绝对不是一个宗教这般简单。”

“何出此言?”涟漪问。

叶轩笑了下,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可怕,“你可知,这城内一半百姓都是奉一教的教徒?”

苏涟漪张大了眼,司马秋白也一下子惊悚住。

“只要是有任何人敢逆反奉一教,便有人集结教众前来闹事,同样,城内大半商户都受到过威胁,轻则教众围堵,重则直接哄抢,甚至出过人命。”

“官府的态度呢?”司马秋白问。

叶轩叹了口气,“徐知府今年已六十有余,之前屡次上奏想告老还乡,都被东福王驳了回去,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官府有捕快,但难道能将半个东邬城之人都抓了?”

“那驻守军队呢?”司马秋白又问。

“如今驻守的是高志杰高将军,他手下有兵,但他的职责却是守城,与从前云元帅或东福王的驻城职责全然不同,若徐知府出面请求他出兵自是可以,但徐知府却……装聋作哑。”叶轩想到那不作为的知府,便怒火中烧。

涟漪垂下眼,目光凝重,若有所思。

少顷,“吃饭吧,既然我们已入了东邬城,便不用再急于一刻了,一路上大家也都劳累了,今天先回去休息,接下来如何办,我们从长计议。”

司马秋白见苏涟漪的突然转变,有些不解,“师父,您有主意了?”

涟漪笑笑,“难道想不出主意就不吃饭了?吃吧,先不说保重身体才能解决问题,就说这千两银子的膳食,若你不好好享用,如何对得起右侍郎的心意?”其实心中想的却是,叶轩的钱,不花白不花。

“恩,师父教育的是。”说完,司马秋白便低头开始用心享用美食。

叶轩心情十分不舒服,他有大好的前程、有享用不尽的财富,但如今却深陷危险,说不埋怨是假的。但看到面前两人,一个是前途无量受皇上器重的年轻御史,另一个则是有着尚书之职的郡主,心情又好了起来。

为何?因有垫背的了。

用过了晚膳,三人告别,叶轩自是回了叶家商会住宿,而苏涟漪和司马秋白则回到了徐府。

……

夜间,作为徐姨娘“贴身丫鬟”的苏涟漪留下为徐姨娘守夜。

苏涟漪刚刚关上了房门,一直坐在床沿的徐姨娘便一下子站了起来,“涟漪郡主,刚刚妾身多有冒昧还望郡主原谅,郡主快快坐下。”说着,拉着苏涟漪不容反抗地坐在床上。

涟漪笑笑,“徐姨娘别自责了,演戏自然要逼真,作为丫鬟,为你打水洗漱也是极正常的事。”

徐姨娘面色通红,“这……妾身哪能劳驾郡主……”

涟漪摇了摇手,“徐姨娘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本就不是金贵身子,再说你也是长辈,为你打水又能如何?”看了看床铺,“姨娘你就在床上睡,我在榻上就好。”

徐姨娘哪肯?“不行,妾身怎么能让郡主睡榻上?还是妾身睡榻上吧。”

涟漪无奈,“若你睡榻上,明日清晨,徐府丫鬟入内,少不得要露馅。在这说,我这么一个年轻人睡榻上又有何不可?姨娘被客气了,就听我的吧。”

徐姨娘又推拒了几次,但见苏涟漪态度坚决,没办法,便依了。

涟漪洗漱过后,又将贴身衣服洗了干净,而后才欢了睡衣,在榻上躺了下来。虽很清醒,但大脑却一片混乱。反复思索着,面对这样的情景,要如何入手,从哪一方面突破?还要搜集什么信息,要如何调配这些仅有的侍卫。

也许是快半个月的时间在马车上颠簸的缘故,她还是累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睡了去。

徐姨娘在床上一直忐忑,直到听到榻上苏涟漪均匀的呼吸声,才放下心来,翻了个身,睡了。

夜里。

苏涟漪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内容模糊,记忆不清,但却清清楚楚记得梦中之主角,一个是她本人,另一个则是他——那个曾经梦到过的银色面具男子。

为何……又梦到他了?

……

第二日。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苏涟漪便醒来。她刚穿好衣服,徐姨娘也醒了。

“郡主,早。”徐姨娘略带羞涩地打了个招呼。

涟漪微笑,初升的金色阳光透过薄薄窗棱纸射入房内,正如苏涟漪微笑那般温暖宜人。“早,徐姨娘。以后即便是无人之时也别称呼我为郡主,叫我小涟就好。”

徐姨娘知,苏涟漪是怕不小心被人听到,点了点头。

当推开房门时,门外已有两名丫鬟等候。打了水,伺候着徐姨娘洗漱后,便引着徐姨娘入了饭堂去吃早膳。

饭堂,徐家两位高堂早已坐好,下手边是徐家家主,徐姨娘的弟弟徐金盛,其妻妾、子女们也都做好,只等徐姨娘的到来。

涟漪伺候徐姨娘入座,为其布菜、夹菜,为其填羹舀粥,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既伺候的人舒服,那动作也是十分赏心悦目。

徐家人暗暗称奇——不愧是一品高官家的下人,果然与这普通家族的下人不同,就这等容貌与气质,说她是名贵族小姐也是有人信的。

徐姨娘心中愧疚,一次次偷眼用眼神对苏涟漪道歉,哪有姨娘吃饭,让郡主在旁伺候的?涟漪微笑着用眼神安抚她,继续无微不至地伺候,直到结束。

用过了早膳,徐姨娘便被徐家二老叫着去花园赏花,而涟漪则是去了厨房——这个时间,是下人们吃饭的时间。下人们吃饭自然不会有专门的膳堂,在厨房随便拉条凳子吃了就是。

如今物价高昂离谱,因战乱,粮食被东福王抢了干净,而周边农户,这一年的粮食还未收割,自然那么充裕的食物。

好在徐家也算是大家族,有些底子,主子们的饮食并未受影响,但下人们吃的可就不是那么丰盛了。一小碗杂粮粥,几根咸菜,还有半只馒头。

当苏涟漪到时,丫鬟们都投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涟漪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却未受到丝毫回应,不由得纳了闷。

这种集体排外情绪,她是可以理解的,但一般都是针对有竞争关系之人才排外,她的身份是徐姨娘的丫鬟,与这些丫鬟们没有丝毫冲突,她们为何如此排挤她?

不解。

苏涟漪没时间和精力研究这么小丫鬟们心中到底想什么,而是拿了自己应得的早饭,找了条凳子,将几跟咸菜放在粥碗中,而后一直手拿着半个馒头,一只手执着汤匙,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旁丫鬟见其优雅的食相,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涟漪隐约听到她们在说“装模作样”、“狐假虎威”等字眼,却未有表示。吃过后,专门抓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小丫鬟,笑眯眯道,“这位姐姐,用过的碗,需要自己洗刷吗?”

那人愣了下,这碗自然都是有专门的粗实丫鬟洗,“不……不用,放着就好。”

没办法,苏涟漪无论在岳望县还是京城,见的丫鬟多了,却从未研究过丫鬟们吃完饭要不要洗碗的问题,只能询问了。

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开之时,丫鬟堆里突然站出来个人,那人趾高气昂,想来是有些资历的。“喂,那个……徐姨娘的丫鬟。”

涟漪回过头,看了一眼,而后招牌微笑,十分无害,“我叫小涟。”

那丫鬟道,“谁管你叫什么,你留下来,这些碗都你洗了。”一指一旁堆着的碗。

其他丫鬟都吓了一跳,悦儿姐姐也太大胆了,这名为小涟的可是徐姨娘的贴身丫鬟,想来是大丫鬟吧,怎么能干这粗活?

但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谁让这小涟这么招人恨?于是,人人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瞧着事态发展。

涟漪挑眉,“洗碗倒不是不可以,但我确实没时间,徐姨娘刚刚叮嘱我说,用过早膳后立刻出外采买给老夫人的礼物,若我没买回礼物,徐姨娘怪罪下来,这责任谁担?”

那名为悦儿得丫鬟却有恃无恐,她们有什么可怕?不就是洗个碗吗?难道这小涟还能因洗了个碗跑到徐姨娘那告状?东邬城的规矩,姑娘回了娘家,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她们的经验,徐姨娘才不会因这点小事去闹腾呢。

悦儿哼了下,“还京城的丫鬟呢,就这几只碗还能洗一天了去?大家都是丫鬟,你身份怎么就那么金贵?我还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呢。”

苏涟漪微微一皱眉,总觉得这女子定是有些原因才针对她,难道有什么误会?

不过转念一想,误会便误会吧,此时的情况,她哪有时间和这些小丫鬟折腾?但又必须得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否则这些小丫鬟还以为她好欺负,以后搞不好还有其他麻烦。

笑了一笑,“昨夜我伺候姨娘时,姨娘说这府上丫鬟既少又良莠不齐,实在太不像话,便想为老夫人换一些能上得了台面的丫鬟,至于一些不上台面的,便卖了或打发出府,我话已至此,你们可明白?”而后,用含着笑却带着赤裸裸威胁的目光扫向每一个人。

别说其他丫鬟,就连那悦儿都浑身僵了一下。

徐姨娘确实不会在娘家嚼舌根,但若真如这小涟所说,买丫鬟入府,将他们赶出去,那……可还有什么活路!?

如今世道乱,外面的人有些连饭都吃不上,而她们在徐府好歹还能衣食无忧,可千万不能被赶出府啊。

悦儿面带惧色地看向苏涟漪,小脸雪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一旁一个年级稍大的丫鬟立刻笑道,“小涟快去吧,这些碗我来洗就是了,千万别耽搁了徐姨娘交代的事儿。”

徐姨娘虽是个嫁出去的姑娘,不会在自己娘家闹腾,但决定她们这些丫鬟们的命运,足以。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留下一堆忐忑不安的姑娘,越想越怕。

……

苏涟漪不知司马秋白被分去了哪里,也没兴师动众地找他,而是独自出了徐府院子,慢慢走上了东邬城最繁华的街道。

虽说是最繁华,其实却是十分萧条,就如昨日在马车上所见,整条街,只有大概三两家商铺还开着门。

涟漪看见一家布店,便快步走了进去。

店内,没有伙计,只有掌柜的一人。

涟漪看了看陈列的布匹,即便是对衣着布料丝毫无研究的苏涟漪,都能看出来,这花纹和料子是极为过时的。再伸手摸了摸布料,能感觉到这布料上满是尘土。

掌柜见有一名穿着讲究的年轻女子看布料,喜逐颜开,立刻上前殷勤招呼,“姑娘,是来看料子吗?我家料子是全城最全的料子了,价格也是十分公道。”

涟漪顺手便指着刚刚摸过的布料,“这个怎么卖?”

“这个很便宜,”掌柜道,“只要一两银子一尺。”

苏涟漪惊呆了,即便是知晓这物价高,但却未想到过如此高。就这布料,其花色及质地,若是放在京城,最多也就半吊钱。

那掌柜见苏涟漪惊讶的神色,有些慌张,连忙道,“姑娘,我小老儿也火了几十年了,不会为了赚这点钱损了阴德,小老儿绝对没多要,这真是我们东邬城最便宜的料子了。”

而后,那掌柜又想说什么,但是却有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入了布店。

涟漪回头看去,只见那男子衣着普通,状似低头看布料,但实则却是听来年个人的对话。

掌柜看见那男子后,便闭了嘴,将想说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其实那掌柜不说,苏涟漪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这东邬城已没几家店铺,这一两银子一尺真真便宜,东邬城的银子,根本不是银子。

“大叔,我再转转。”涟漪对掌柜微笑道。

那掌柜见好容易才上门的一个客人这就走了,唉声叹气。但那又能如何?别说客人不买,若自己是客人,也不会去买这贵的离谱的布。

涟漪出了布店后,又顺着街道走着。

却惊讶的发现,趁转过一个拐角之际,回头一看,见那名男子从布店里出来,若无其事的继续在周围走动。

街上行人实在是少,大半都是女子或老者,很少见到年轻男子走在路上,除了店铺旁转悠的那些男子。

又向前走了走,看见了一家米铺。

入了米铺后,米铺掌柜也如同刚刚布店掌柜一般热情,涟漪问了价钱后,状似要还价,就在即将与掌柜攀谈时,守在门旁的男子又走了进来,而掌柜见那男子,便也如同布店掌柜一般,闭了嘴,什么都不敢说。

涟漪的唇角勾了勾,心中已明了。

出了米铺,继续在街上闲逛,一样物品引起了苏涟漪的注意——公告栏。

古代鸾国城池的公告栏,就如同现代的书报栏一般,更如同报纸一般。一般官府有什么重大消息,或发放皇榜等,都在公告栏上张贴告示。

涟漪快走几步到了公告栏,抬头一看,却十分失望。因,公告栏上贴着的公告,还是三个月前,剿灭东福王后的胜利公告。

涟漪看着这褪色破烂的红纸,狠狠叹了口气。徐知府,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如此不作为?为何不联合驻守将领剿灭这邪教?难道作为一个在任几十年的知府,真的就能眼睁睁看着东邬城屡次易主?

“姑娘,信奉神天教吧,我们神天教有上灵大神护佑,只要信奉我们神天教,便能长生不老,能修炼渡劫,能羽化成仙,能位列仙班。”一道略显尖锐的男声突然出现在苏涟漪身后,那声音怪里怪气,就好像现代跳大神的神棍一般。

涟漪转过身,看见一人穿着改良后的道袍,黄色的道袍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咒,略带肮脏,在衣摆的一角,还打了块深颜色的补丁。

苏涟漪想起了丁氏所描绘的东邬城现状,大小教派林立,都在拉教徒。

“神天教?”涟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灵感——与其这样暗暗观察、猜测推理,还不如直接打入奉一教一探究竟。外人说的也都是片面,若想掌握最准确的情报,还得自己去找。

这宣扬“神天教”的男子身材矮小,甚至不如高挑的苏涟漪高,若放到现代,最多只有一米七左右,因为身子太过瘦弱,那宽大得道袍在其身上如同麻袋套在了一根筷子上,十分滑稽。

别说什么仙风道骨,便是说这人是江湖骗子,都活活侮辱了江湖骗子这个职业形象。

“对,神天教!姑娘,我们神天教有上灵大神护佑,只要信奉我们神天教,便能长生不老,能修炼渡劫,能羽化成仙,能位列仙班。”这矮小男子又说了一次,好像除了这句,便不会其他一般。

涟漪点了点头,“那要如何加入神天教?”

那人一看有戏,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只要交一百两银子就能加入神天教,就会受到上灵大神护佑,便能长生不老,能修炼渡劫,能羽化成仙,能位列仙班。”又说了一遍。

涟漪忍不住笑了下,“就是说,不交银子,那上灵大神便不会护佑是吗?”

“这个……这个……”矮小男子词穷,“也不是,但……但也总得有点诚意吧?不然随便找个人就信,这个……这个……上灵大神也是很忙的,对,很忙,哦对了,交了钱,我这里还有一道符送你……”说着,矮小男子开始翻衣服找灵符。

涟漪道,“谢谢了,但我看还是算了吧。”说着,便转身欲走。

那男子急了,“姑娘,你要是嫌一百两太多,九十两也成……啊不,七十……六十行吗?三十……二十?不能再少了,一斗米都买不了了!”

涟漪噗嗤一笑,“这位大师,既然您都要位列仙班了,怎么还要吃米?修炼之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吗?”

想来那男子是第一次出来行骗,急的抓耳挠腮,“不是,是……”

苏涟漪暗暗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五两银子,压低了声音。“那你给我讲讲,你为何要用这神天教的名目骗银子吧,至今为止骗了多少人,若你讲得好,这银子便赏你了。”

路上行人本就不多,苏涟漪声音压得很低,纤长手指将银子包裹得严实,却给面前这矮小男子一条缝隙,让其看出这是银子。

那矮小男子一见银子,顿时眼红。“这……这……”

“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你,后会有期。”将那银子捏紧,放回了袖中,转身欲走。

那男子急了,伸手便欲抓住苏涟漪,而涟漪一个巧妙闪身,隔着男子肮脏的道袍,抓住其骨瘦嶙峋的手臂,再一个巧妙施力,那男子就“哎呦呦”地叫了出来。

“你要动手抢?”涟漪微笑道,“那我们去官府走一圈吧。”

那男子赶忙求饶,“姑奶奶饶命,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也是实在赚不到钱,小的从前是一家酒铺的小二。”

涟漪放开了他,“继续说。”

那矮小男子就差哭了,“姑娘,如果不是小的饿的受不了了,也不会跑出来骗人,这道袍……都是小的用最后一点钱租来的。”

噗——这东西还有租?

苏涟漪很想笑,但想到刚刚抓住那根骨瘦嶙峋的手臂,心中已相信了他的话,因那胳膊细的,哪还有男子的模样?比女子的胳膊还细。

“继续说。”涟漪道。

苏涟漪没想到,在这矮小男子口中,竟真的探出了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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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信徒真相(照例求月票)

人之所以饿昏,是因长时间未摄入糖分或常年营养不良,血糖过低无法维持正常人体器官运行时候所需能量,便会出现昏迷现象,自动降低血糖需求,以维持其生命特征。

当矮小男子太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见自己已被拖到了街道一旁,在一旁房屋的阴影下,以遮挡毒辣的日光。

之所以确定自己是被“拖”来,是因后背一片火辣辣的,手臂也是生疼。

还未来得及检查自己发疼的胳膊,矮小男子先到处张望,找寻那抹高挑的身影。虽然不知道那姑娘为什么买粮食给自己,但现在他已顾不得这些了,那粮食是救命的!

“你在找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男子听见那声音,激动得欲热烈盈眶——菩萨还在就好,菩萨在、米就在,米若是在,便能救人了。

“你叫什么?”在刚刚矮小男子昏迷之时,苏涟漪做了个决定——对这小子进行摸底,从一个东邬城社会最底层人的视角,探究整件事。

那男子很努力地坐起,但头晕眼花,浑身使不出力气,“小的……小的叫李胜。小姐……怎么称呼?”

“你家在哪?”本来苏涟漪是想找个地方,仔细问李胜一些问题。但如今改变了主意,他要去李胜的家看看,东邬城百姓们如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到底有多少人加入各种邪教组织,这些人是因宗教信仰而加入,还是因生活所迫?这些人是否受到一些人的监视迫害,就如同各个商铺受人监视一般。

李胜挣扎着坐起,“在城南。”

“远吗?”涟漪道。

“还……还好。”其实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李胜生怕这冷面小姐嫌远不去,便撒了谎。

“走吧。”涟漪说着,便准备向南面而去。

其实李胜心中也纳闷,这么个体面贵气又聪明带着一种霸气的姑娘,为何帮自己买米,为何要去他家?难道不知这妙龄女子不能随便与陌生男人走吗?

不过现在饥饿当前,李胜也不想再深究了,那女子是真傻还是有何目的他不在乎,只要他能吃上饭,和……他娘能吃上饭便好。这也是刚刚为何他开口让女子买米去他家的缘故,他眼瞎的母亲也……几日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再者说,就刚刚那女子的敏捷身手,别说现在的自己打不过,即便是当初健康时也未必是对手。

李胜艰难爬了起来,头重脚轻地向南边走,而苏涟漪则是提着米,一言不发地跟着。

周围时不时有暗中监视的男子,苏涟漪不想在大街上便引起他们的注意。

路途遥远,整段路大概有半个时辰,换成现代时间,便足有一个小时。因这东邬城太大,加之李胜确实体力不支,脚步缓慢。

李胜很忐忑,十分怕这姑娘不耐烦,转身离开。时不时地回头去看,只见那姑娘却永远是一种表情,默默地跟着,不言不语。

李胜怕姑娘无聊,努力想了一些话题,想陪她聊聊,但对方也只是“恩”、“啊”地答应,没什么兴趣攀谈,李胜便识相的闭了嘴——他从前的酒馆小二,在看人脸色方面,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半个时辰后,遥遥可见,一片连绵不绝的住宅院子映入苏涟漪的眼脸。根据院子的规模和装饰程度可以知,这并非是贫民区,是东邬城普通百姓们的宅子。

但,为官的周府和富商的徐府都已没了辉煌有了落魄,何况是这普通百姓们的宅子。

远远望去,整片建筑群如同蒙尘一般,走近了,能清楚可见房屋都十分破败。屋顶的瓦片没的没、碎的碎,有些更是直接捡了石头压在屋顶,想来是再无钱财购置。

杂草丛生,并非只有院子,还包括整个房子。

有些院子的栅栏已破烂,有些直接大门紧锁,想来屋内早已无人,主人都如同丁氏一般逃荒去了。

“小……小姐,这里,小的家在这里。”李胜小心翼翼道。

涟漪点了点头,跟了进去。

李胜的眼睛黏在苏涟漪身上,不,仔细地说是手上,因涟漪手中的米袋子。而苏涟漪不交给李胜,也并非是怕李胜拿了米不办事,而是怕这一升米,给体质孱弱的李胜带来负担。

“儿啊……”一道微弱的声音,是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涟漪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瘦弱的老妪扶着墙,艰难地向外挪着。

李胜见状,赶忙冲了过去,“娘,您怎么出来了?您身体不好,快回屋躺着。”

老妪艰难地笑笑,脸上如同沟壑一般的皱纹,却带着慈爱。“娘身子好着呢,儿别担心,今儿……可找到什么活儿干?”

涟漪了然,原来李胜骗老妪说出外找工作,其实是去行骗了。

若世道太平,李胜本是个遵纪守法之人,如今行骗也是被逼无奈,“呃……呃……找到了,呵呵,娘,我找到活干了,是……是……是一家米铺。”在编造谎言时,突然想起了苏涟漪刚刚进入的米铺。

李胜扶着老妪,而老妪则是伸出如同干柴一般的老手在李胜瘦如鸡爪的手上拍了一拍,“儿啊,好好干,卖些力气。”

李胜很是心酸,拼命点头,“娘您放心吧,我是什么样人,您还不知道。”

老妪笑道,“是啊,我儿从小就乖。”

“请问厨房在哪?”

一道淡然却极为礼貌的女声打断了母子两人的对话,苏涟漪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方面觉得心里堵着难受,另一方面是没时间再拖延下去。

这名为李胜的矮小男子刚刚已饿晕一次,她还不知之前是否有相同情况。这种情况应立刻注射葡萄糖补充体力,但却无丝毫救助措施,此时李胜的身体会越来越透支,当透支到达一定程度,再一次晕倒,便是致命的。

加之,面前这老妪失明,想来也与饥饿有关。

老妪一愣,这贫苦的家中只有母子相依为命,何时有一名妙龄少女?

李胜赶忙道,“娘,那……那是我们掌柜。”

“恩。”涟漪答应了声,算是帮李胜圆了谎。

老妪赶忙挣扎着欲走出院子,“掌……掌柜小姐,我们家李胜给您添麻烦了。”

涟漪笑笑,“没有,他很能干,只不过今日铺子走货数量太多,他从早干到现在累昏了过去,铺子伙计都在忙,于是我便亲自送他回来了。”编得有声有色,极有说服力。

李胜汗颜,自己刚刚还想骗这名女子?人家才是行骗的行家、骗子的老祖宗。只不过,这位小姐却是在做善事。

“啊?这样?”老妪忙道,“儿啊,你身体没事吧?”

“没……没事……”李胜慌乱安慰。

涟漪道,“已请过大夫了,说只是体力透支,稍加休息便好了。厨房在哪,我去煮粥。”

李胜一愣,“小……掌柜,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动手呢?”让他生生始料不及。

老妪也道,“是啊,掌柜您快进屋坐吧,儿啊,快去拿茶水。”

苏涟漪估计,因老妪眼睛看不见,李胜应该隐瞒了许多,搞不好老妪还以为世道已缓和了。看起来也是如此,老妪虽也有些营养不良,但却不像李胜那样危急生命。

“不用,大妈您眼睛看不到,李胜今日在铺子里干太多活,这煮粥我就来吧。”涟漪道,“我也是给东家干活的,不是什么金贵人。李胜,快扶大妈进去休息。”

李胜眼含热泪地对苏涟漪点了点头,而后一边安慰着,一边扶着老妪入了房屋。

苏涟漪自己找到了厨房,这厨房先不说干净与否,早已空空如也。

好在,一旁水缸中水还是充足的,便舀水刷了锅,随意淘了下米,便生活煮起粥来。

但干吃粥也不行,无菜可配,在这空空的厨房找了好半天,才从门后的钉子上找到几缕吊着的干菜。

盐罐子早也空了,苏涟漪干净将水和干菜一起塞入那盐罐中,希望能泡制出带一点点咸味的菜肴。

当锅中煮了米饭,干菜在盐罐中侵泡,苏涟漪便是也忙乎一通累了。毕竟刚刚走了半个时辰,虽速度不快,但也是疲惫。

在厨房角落里找到个瘸腿的凳子,随便擦擦,便坐在其上,一边看着锅,一边打量着厨房。从进入这院子时候,苏涟漪便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心底深藏的某段记忆被不小心激活一般。

这院子、这厨房、这空空如也的粮袋,这巧妇苦恼无米之炊,好像从前发生的一切,重新来过一次一般。

涟漪突然轻笑出声,是啊,这样的日子她经历过。就在她刚刚穿越到这时空时的苏家村,那里也有个肮脏的院子,空空的厨房和一个……面貌丑陋的夫君。

没想到,时间飞逝,那样贫苦的日子竟不知不觉已远去,如今丑陋的夫君成了武将,而她一个现代医生竟成了以商起家的文官,命运真是个奇异的东西。

就是不知……云飞峋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突然一个灵感响入脑海——对啊,她人已不在京城了,就算飞峋有了音信,她也无法知晓,那信更是不能转到这遥远边境的东邬城啊。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飞峋一定是写信了,搞不好人已经回了京城,可惜,她不在京城罢了。如此想,苏涟漪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那个……小……小姐,菩萨小姐。”李胜在门边站着,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看着苏涟漪,有感激,也有疑问。

苏涟漪“恩”了一声,站起身来。“来这里坐吧。”一指刚刚自己做过的凳子,她自己则是蹲在了炉灶旁边,添了些碎柴,让火更旺一些。

“不……不用。”李胜忙道。

“让你坐就坐下,你已是严重营养不良,在补充能量前,你每一次晕倒都有生命危险,难道你想看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涟漪道。

“哦……恩,知道了,谢谢菩萨小姐。”李胜被苏涟漪吓住了,赶忙蹒跚地跑到屋内,坐在凳子上,心中忍不住纳闷。这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看其气质,就是城内的官家小姐气质都不如其高贵;但见她用这种平常人家的大锅却十分熟练,好像经常干这些活一般。

难道是大夫?听这小姐说他身体状况时的口吻冷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她周身散发出的高贵之气,又不像是大夫这么简单。这位菩萨小姐到底是做什么的?

“东邬城内有多少教派?”涟漪问。

李胜赶忙严正以待地回答,“有……可能是有十几个,也可能有二十几个,每天都有教派解散,每天都有新教派成立,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

“固定下来的,有多少?”涟漪又问。

李胜想了一下,“最大的便是奉一教一个,他们很有势力,整个城大半人都在那奉一教中。只要加入了奉一教,每天都能发一个馒头,如果是年轻男子服役,还有银两可拿。”

涟漪打开了锅盖,一股浓浓的米香,“既然有银两可拿,那你为何不加入奉一教。”

李胜闻到这久违了的米香,狠狠咽了口水,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响。“我……因为我娘还在,我放不下我娘。”

涟漪见米已熟,但想到老妪与李胜都是营养不良之人,尤其是李胜身子孱弱,若是米粒太硬,其非但无法充分摄取到影响,相反会造成肠胃的负担,便又盖了盖子,将炉灶里的火熄了一些。

李胜长叹了口气,“我是独子,我娘也早早守寡,城内更没半个亲戚。加上我娘眼瞎,当初很多人都跑出去逃荒,但我娘这情况却禁不起折腾,我便也留在了城内。至于奉一教……”说着,李胜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苏涟漪将李胜神态的变化捕捉入眼,有了深思,“奉一教怎么?”

李胜欲言又止,但看到那沸腾的锅,便决定继续说下去,说出心中的秘密。他并非是为了这口粥而冒险,实在是……对这不知名女子的帮助,很是感激。

“菩萨小姐,我说了……您可别害怕。”李胜本就蜡黄的脸,又苍白了一些。

涟漪点了点头,“说吧。”

李胜长长叹了口气,“这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叫大力,他家,”又叹了口气,“就在我家隔壁。”

涟漪皱眉,如果她没记错,李胜家隔壁院门紧锁,她以为那一家人已逃荒去了。“他们人呢?”

李胜缓缓抬起头,那眼神很是奇怪,是一种憎恨、是一种恐惧,“被……灭门了。”声音压得很低,两人距离不远,但苏涟漪也险些听不清楚。

涟漪眉头动了下,垂了下眼,声音更为冷静。“这灭门,与奉一教有关?”

李胜惊讶,一般女子听见什么凶杀案或其他,不是应该大惊失色吗?即便是再见多识广的女子,毕竟也是后院的女子,她怎么就?“恩,是被奉一教灭门。”而后慢慢讲了起来,“我李胜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从小便在各种铺子里当学徒、当伙计,自然也听了不少往来旅客或大侠们的谈话内容,更别说从前在茶楼里当伙计时,天天都能听说书先生说天下奇事。我除了大力便没什么朋友,白日里听了故事,晚上无聊就将那些故事反复回忆,思考。”

涟漪知道李胜说这些话想表达的是,他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未说话,继续听他说。

李胜继续道,“最开始,奉一教到处传教拉教徒时,大力就去了。自从大力入了奉一教,就总神秘兮兮的,我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却总是神情恍惚。当时东邬城战事刚刚平定,所有人都以为好日子要来了,而店里的货物也没像现在这么贵,我还是继续当伙计,便没太关注大力,只是偶尔晚上回家后赵大力俩聊天,喝喝酒,直到有一天……”

苏涟漪看着李胜越来越僵硬的表情,心中猜想,难道这奉一教还会催眠?这样的邪教在现代也是数不胜数,用一种集体心理暗示,将教徒催眠得走火入魔,之后干一些离谱之事。

“那一天,店里正好点货,我忙到很晚才回家,已经筋疲力尽。大力来我家了,说要找我聊聊,我说今日太累,想改日再说,但他却死活不肯。没办法,我们便到了一旁的树林里说,他说……他……不想在奉一教了。”李胜说到这,颤抖的声音压得更低,警惕又惊悚地抬眼看向门口。

“怎么了?”涟漪也看向门口,但门外却没人。

李胜颤抖得更厉害。

涟漪不解,难道李胜是因李胜太过饥饿,有了幻觉?看了看锅里的粥也可以了,“你先吃了饭吧。”

“不,让我说完。”李胜继续道,“一会……一会搞不好我就没勇气说了。”

涟漪惊讶,难道真是鬼神之说?毕竟鸾国人都怕这个。“好,你说。”又重新将锅盖盖上。

李胜如释重负地深深呼了口气,“奉一教的年轻教徒都要服役,而服役会给银两,服役的内容是去东邬城周边地区传教,更有一些开垦荒地等。但其实……其实根本不是去传教和开垦荒地。”说着,咬牙切齿。

“那是去做什么?”涟漪追问。

李胜拧紧了干瘦的拳,“是去杀人,是去越货!奉一教阻止这些年轻壮年教徒蒙面打劫来往商队,或者便是杀一些奉一教要杀之人。教徒们根本若反抗,立刻便被奉一教的红衣护法杀死,因为怕死,他们便只能听从奉一教的指令,而且……他们回城后,没人敢泄露他们做过之事,因即便是告到了官府,他们也都是帮凶。”

苏涟漪虽之前被很多人告知这奉一教势力硕大,但毕竟是三个月内发展的组织,怎么也没想到这般无法无天!

“难道不能秘密通报给官府?”涟漪神色凝重,小声问。

李胜痛苦的摇了摇头,“一看小姐您就是外来人,刚到东邬城不久吧?这整座城,都在奉一教的严密监控之中,街上往来的行人,很多都是他们的眼线,只要发现了什么不对,他们便……便……”说着,痛苦地低下头。

涟漪想到刚刚李胜说道大力的下场,冷冷道,“便将其灭门?”

李胜想到自己兄弟,想到那么亲密的邻居,点了点头,“对。”

“奉一教除了用教徒的生命相威胁,也拿他家人的生命想威胁对吗?那些教徒甚至都不敢对家人说,他们干了什么勾当?”涟漪问。

李胜痛苦地点了点头。

“若将此事泄露出去,便被灭门,若是说给外人听,那听闻此事之人,想来也会被灭门,对吗?”涟漪又问。

李胜继续点头。

苏涟漪抬眼看向墙的一角,若有所思。“像奉一教这种丧心病狂的组织,想来也不会讲理,即便是在教内,应该也是滥杀无辜。教徒们敢怒不敢言,时刻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又不敢迁移,因他们知晓了秘密,若轻举妄动,随时便被人杀害,还会牵连家人。而你口中的大力,便是再也受不了这强大的恐惧,将秘密告诉了你,以求发泄?”

李胜猛地抬头,“不,菩萨小姐,您误会大力了。我与大力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弟,却胜是亲兄弟,他告诉我……是怕一无所知的我也加入奉一教,而他这一段日子的心神不宁也引起了红衣护法的注意,他怕……他怕被灭口,屡次交代我,若他真被灭口,让我照料好他家人。”

红衣主教?这名字苏涟漪又听了一次。

“可是……可是……这些畜生!”李胜握着拳,低着头,悲愤交加又不敢喊出,只能一再压抑,“这些畜生,最终还是没放过大力,还……灭了他们一门!我恨……我好恨……”

涟漪叹气,“你恨奉一教?”

李胜摇头,“不,我最恨的是我自己,当日夜深,我起身小解,就听见了大力家有人进来,之后大力一家人好像被捂了嘴,声音不大,折腾了片刻,就……就没了声音。我当时很怕,我想去救他们,我不怕死,但却怕连累我的母亲,我……我……就在我挣扎之时,他们一家就……就……”

李胜鼻音很重,不知是不是哭了。

涟漪看向窗外,想到那平静的院子,“别想了,你去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只不过为他们屠刀多添了两抹冤魂罢了。”而后,又想起,“而后,奉一教就将大力家伪装成全家逃难?”

李胜低着的头点了一点,“门锁了,清早在大门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着无法在东邬城度日,去西面逃难了。所有街坊邻居都以为逃难,但只有我知道,他们全家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涟漪神色一凝,加重了语气,“难道这城中许多逃难家庭都是被奉一教灭门了?”

李胜犹豫了下,而后道,“其他人我不知,我只知大力家,但我猜想……应该如此。”

苏涟漪双眼猛地大睁,奉一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只手遮天!

“官府呢?官府为何不管?”涟漪追问。

李胜摇头,“官府如何管?徐知府那个老糊涂,那个睁眼瞎,老天爷就白瞎给他一双眼!先不说那个徐知府,即便是官府管,也得有些证据,但人人都怕死,人人都怕被灭门,谁敢出来做证?”

“这种情况,徐知府就应与驻守将领联合剿灭奉一教,人命关天,还要什么证据!?”涟漪气愤道。

李胜无奈,“问题是,徐知府他……不管。”

涟漪将一双拳捏紧,口中银牙暗咬,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将锅盖打开,“别说了,先把粥喝了,继续活下去才能打败奉一教,为你朋友大力全家报仇。”

李胜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盯着面前这容貌绝丽的华贵女子,“菩……菩萨小姐,您这话以后可千万别说了,我刚刚都说了,这整个东邬城都被奉一教控制,若你说出去就糟了!”随即,又想到一些事,神色疑问,“菩萨小姐,小的还不知您是什么身份呢。”

涟漪笑了笑,“我叫小涟,是云元帅宠妾的贴身婢女,昨日有探亲车队入城,你应该听说吧。”

李胜大惊失色,用一种如同崇拜神明一般的眼神看向苏涟漪,“难怪菩萨小姐这么与众不同,不对,是涟小姐,原来您是元帅家的丫鬟。元帅……元帅他老人家还好吗?”

涟漪不解,“元帅还好,怎么?”看来,云元帅在东邬城人的心目中,地位很高。

李胜狠狠咽了口水,很是紧张,“那……元帅他会不会回东邬城?”为何紧张?仿佛怕听到否认的回答。

苏涟漪不忍心看其失望,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会。”

李胜从凳子上一下子跌落到地上,双眼更是无神,“完了……完了……东邬城彻底……没救了,我原本还期盼着元帅能回来,赶走奉一教,为大力家、为冤死的百姓报仇雪恨,但……元帅他竟不回来了。”

而后李胜扶着凳子缓缓站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着门外,“人们说得没错,东邬城是一座死城,东邬城是一座被老天遗忘的城,连元帅都不要我们了……”

涟漪一把抓住李胜瘦得隔手的肩,将其粗鲁地扔到凳子上,“元帅不要了就是死城了?真笑话,告诉你,这城,老天没忘!”一边说着,一边为其盛粥,塞道了李胜手中。

李胜手握着碗,但却没吃,而是带着一种期盼地看着苏涟漪。“涟姑娘,您说的是真的?”

苏涟漪勾起的唇角,点了点头,“我从不随便说空话。”

面前的看起来只是名少女,但不知为何,李胜就是相信这女子所说的一切,女子周身散发的便是这种令人折服的感觉。

“好,我吃,我吃。”李胜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活下去不是为了苟延馋喘,而是背负着艰巨使命一般。

涟漪查看盐罐中的干菜,只见那干菜已发开,夹了一根扔到李胜的碗里。“都吃了,不许留,米没了再买就是。”她能看出李胜有个想法,留下一些粥。

李胜双肩抖了抖,而后低头,狠狠点了点头,开始吃起来。

涟漪又盛了些粥,将带了咸味的干菜放到粥上,去了另一间屋子——那老妪所在的屋子。

屋内很黑,没有窗,没有灯。也许是没钱买窗棱纸,窗子从外已被封死,而老妪便坐在床上,手中缝着什么。

“是……掌柜的吗?”老妪眼睛虽看不见,但耳朵却是灵的。

“是啊。”涟漪找了一圈,没找到灯,便只能借着门口微弱的灯光入一步步试探着向前,“这位大妈,您还没吃饭吧,这里有粥,我帮李胜拿过来的,您吃吧。”

老妪一愣,“粥?这……这很贵吧?是掌柜带来的粥吗?”

涟漪了然,李胜虽瞒着老妪,但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例如空空如也的厨房。“不贵,这是李胜应得的,您快吃吧,吃过后到院子里,我看看您的眼睛。”

老妪又是一惊,“掌柜的,您会医?”

涟漪笑着点点头,“家父会一些医术,我便也跟着学了点皮毛,大病不行,一些小病我还是可以的。”

老妪激动起来,“掌柜小姐,这……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家李胜已经麻烦您了,我还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涟漪笑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说着,将碗塞入老妪的手中,“您先用吧,我过去看看李胜。”

苏涟漪出了老妪的屋子,但并未去厨房,而是在院子中走了走。跟着一道破败的栅栏,能看到一旁大门紧闭的院子,那是大力家。

为何李胜不离开东邬城,想来,一方面是老妪眼瞎不方便行走,另一方面是想亲眼看着奉一教覆灭,为兄弟家报仇雪恨吧。

涟漪目光逐渐坚定,赤虬元帅虽未归来,但她苏涟漪来了,既然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回,定要为铲除奉一教,将拯救东邬城所有百姓!

突然,门外有一人影闪了一下,苏涟漪立刻看向门外,只见有一身着普通粗布衣服的男子迅速闪开,没一会便消失无踪。那男子行动如闪电,一看便是训练有素,但却也被苏涟漪捕捉到了。

——眼神!

那不是普通人的眼神,是一种极有纪律性的眼神,即便不是军人,也是受过严密训练的组织中人。

正在这时,李胜喝完了粥,从厨房中出来。因为填饱了肚子,竟觉得身子有力气了许多,蜡黄苍白的脸也红润起来。“涟小姐,您看什么呢?”好奇地问。

片刻后,苏涟漪这才缓缓将视线移回,淡淡道,“有眼线,我被人盯上了,应该就是奉一教的人。”因这人的神态气质,与商铺门前暗中监视之人相同。

李胜大吃一惊,而后浑身的力气也如同抽空了一般,僵了好半晌,才勉强干笑了出来,“呵呵……呵呵……到底还是……没逃过……”

涟漪若有所思。

李胜继续道,“我死就死了,可惜了我娘,她是无辜的,她苦了一辈子,竟要有这等下场……娘活着没过过好日子,难道死了也无法轮回?”

苏涟漪知,鸾国人的思想中生命有轮回,但只有自然死亡之人才能轮回投胎到下意识,凡事自杀、他杀之人都名为“横死”,尤其是他杀之人,横死之时多有怨气,而因这些怨气,别说轮回,即便是地狱也不收,只能在世间游荡成为孤魂野鬼。

所以鸾国人很怕死,不仅仅因为死亡,更怕死后的遭遇。

“你为何要死?”涟漪问。

李胜苦笑,“涟小姐,您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出现在我家,难道这不诡异?那人此时定然是回去报告奉一教,说我家中出现可疑之人,我与娘……在劫难逃。”

涟漪突然噗嗤一笑,“我穿的好,是因我是徐姨娘的丫鬟,穿得再好也是个奴才,有什么可疑?再说,我来你家很好解释。刚刚你不是说你家在这东邬城中没有亲戚吗?现在就出去放出风声,说我小涟就是你们家的远方亲戚,如今随着徐姨娘到东邬城认亲。”

李胜不解,“涟小姐,您为何要说是我家亲戚?”

涟漪的笑容逐渐收敛,唇角勾了一勾,严重迸发出阴谋的气息,“若不说是你家亲戚,以我是元帅妾室丫鬟的身份,又如何加入奉一教?”

李胜吓得生生后退了几步,而后一下子冲了过来,到了苏涟漪身旁,压低了声音。“您……您……您要加入奉一教?涟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您没疯吧?如今您已知了真相,躲还来不及呢您还要加入?”

涟漪身高比这李胜还高出许多,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男子,“记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因为涟小姐对李胜好,李胜自是不忍心看涟小姐发生危险,“涟小姐您别意气用事了,您也没什么权力、您也没什么人手,您还是名女子……涟小姐,我可以放风出去说您是我的亲戚,来探望我娘,但您要加入奉一教的心思,我劝您趁早打消。”

涟漪一挑眉,“我这人有个怪毛病,我认准之事,”说着,唇角勾起更深,双眼带着一种瑰丽,“没人可以阻止。”

李胜急了,正欲说什么,老妪已扶着墙出了来,“胜儿啊,你是和掌柜小姐说话呢吗?掌柜小姐可有时间?”

涟漪答应了句,“大妈,我有时间。”而后转头对李胜道,“如何说服你娘不露馅,便看你的本事了,记住,做好了大大有奖。”说着,神色猛然一变,从刚刚那面色严谨变为了威风拂面,“大妈您慢一些,我先去取只凳子。”

说着,涟漪便去厨房中,将刚刚坐着的凳子取了出来,放在院子当中。“大妈,您坐在凳子上。”扶着瘦弱得老妪坐在其上。

李胜不解,“涟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涟漪未看他,而是为扶着老妪调整角度。“为大妈诊治眼睛。”最理想的方法是用手电筒,既可看得清晰,都能准确观察到瞳孔收缩情况。

但如今却没这条件,别说手电筒,就连一盏油灯都没有。

李胜觉得今日真的被吓住了,这一年所受的惊讶都没这一天多,“涟小姐,您……您是大夫?”

涟漪帮老妪确定好位置后,轻轻扶起老妪的下巴,让其抬头,一只手扶住老妪的侧脸,另一只手则扒开老妪的眼睛,“恩,会些皮毛。”

李胜顿生崇拜,“涟小姐,您真的是菩萨小姐啊,不仅心肠菩萨,还能救死扶伤,小的……小的佩服您,小的以后发誓要跟随您,小的这条命就是涟小姐的了,涟小姐一定要收下小的。”

——不收,麻烦。

涟漪没说话,但瞪了李胜一眼,将心中的想法用眼神表达了出去。瞪了一眼后,便没再搭理他,而是低头看老妪的眼睛。

只见其双眼晶体皮质极为浑浊,已成了不透明状,两只眼都如此,病情极为严重。“白内障,按照鸾国的医疗技术水平,无法医治。”下了结论。

------题外话------

照例求月票,求……各种求……拼命的求!

这几天很累,改文,因为文化部追查网文,大家在《新闻联播》上应该已经看到了。

丫头在改之前写的两部作品,是NP文,但丫头的文没那么多……咳咳……那种镜头,大部分走的还是感情路线和故事情节。

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将原本清汤寡水的文改成了18道过滤的哇哈哈纯净水。

好了,不废话了,妹子们看完文早些休息,晚安~

最后,月票!月票!月票!月票!月票!月票!

216,请看题外话

李胜家破败的小院,太阳正足,是晌午。

院子正中摆着凳子,李母坐在其上,苏涟漪为其调整角度后扒眼观看。只见其玻璃体极为浑浊,早已看不到瞳孔。若放在现代,用激光手术,也许还有恢复视力的可能,但以鸾国的医疗水平,却无治愈的丝毫希望。

“抱歉,无法医治。”苏涟漪又说了一次。

李胜从起初的疑问到惊讶,再到抱有希望,最终希望落空。

“涟……小姐,我娘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吗?”李胜颤抖着,比之前说起恐怖的奉一教还要惧怕,是一种绝望的惧怕。

李母却慈祥地笑了,“儿啊,娘这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早习惯了,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涟漪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李胜,“虽失明却不会致命,再说,这个乱世,眼不见为净岂不是更好?”

李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

“至于我交代给你的事,你记下了吗?”涟漪问。

李胜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母亲,对苏涟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记下了,涟小姐放心,我李胜定将此事办好。”

“恩,明日这个时间,我再到这里,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涟漪道,而后又走到李母面前,面容没了刚刚的严肃,换成温和的笑意,“大妈,我走了,明日我再来看您。”

李母自然听出这“掌柜小姐”和自己儿子定有什么协议,虽不懂却也未问。“好的,掌柜小姐慢走,儿啊,快送送掌柜小姐。”

“知道了,娘。”李胜装模作样地送苏涟漪出了院门,涟漪见两人距离老妪已有一段距离,便道,“不用送了,今日我用了一半的米,剩下的都放在灶台一旁的架子上,你身体虚弱早些回去休息,尽量想办法说服你母亲圆我这个谎,若事成,你自然还有其他好处。”

李胜赶忙道,“涟小姐,我李胜要帮您可不是为了那些好处,一是为了报您刚刚给我的施米之恩,二是……”说着,黯淡的双眼突然闪过一种坚定的光,他仰头看向面前这端庄的女子,“若涟小姐真要对付奉一教,哪怕是刀山火山,我也要追随涟小姐。”

苏涟漪用一种不信任地眼神一扫李胜,唇角勾了勾,“你刚刚不是还说,无法忍心丢下你母亲吗?”

李胜一咬牙,压低了声音,“涟小姐,无论您信不信,我都告诉您,自从大力全家被灭门后,我便夜夜噩梦接连,不是大力来喊冤,而是我自己一次次谴责我自己。如今我也想通了,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光明磊落!死有其所!若我死了,我娘即便是说着也是活受罪,还不如与我一同死了,我们母子俩即便成了孤魂野鬼也可相互依靠!”

涟漪见此,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明日这个时间,我再来。”说着便转身,快步离去。

街角无一人,李胜独立站在冷凄凄的街角,想到几年前人来人往的繁荣,想到从小到大与大力两人的嬉笑逐闹,心中悲愤交加。

看着那女子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李胜才转身回了院子,挣扎了半晌,“娘,我扶您进屋吧,有些事,我得和您商量。”他决定了,将一切坦白。

老人的面上还是一片慈爱,双眼浑浊虽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又给人一种通明之感,好像能讲这世间万物看个通透一般。

“好。”老人慈祥地笑笑,便任由李胜扶着,入了屋子。

而李胜将自己母亲扶入了那张仅存完好的椅子后,挫了挫手,

……

李胜家破败的小院,太阳正足,是晌午。

院子正中摆着凳子,李母坐在其上,苏涟漪为其调整角度后扒眼观看。只见其玻璃体极为浑浊,早已看不到瞳孔。若放在现代,用激光手术,也许还有恢复视力的可能,但以鸾国的医疗水平,却无治愈的丝毫希望。

“抱歉,无法医治。”苏涟漪又说了一次。

李胜从起初的疑问到惊讶,再到抱有希望,最终希望落空。

“涟……小姐,我娘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吗?”李胜颤抖着,比之前说起恐怖的奉一教还要惧怕,是一种绝望的惧怕。

李母却慈祥地笑了,“儿啊,娘这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早习惯了,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涟漪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李胜,“虽失明却不会致命,再说,这个乱世,眼不见为净岂不是更好?”

李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

“至于我交代给你的事,你记下了吗?”涟漪问。

李胜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母亲,对苏涟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记下了,涟小姐放心,我李胜定将此事办好。”

“恩,明日这个时间,我再到这里,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涟漪道,而后又走到李母面前,面容没了刚刚的严肃,换成温和的笑意,“大妈,我走了,明日我再来看您。”

李母自然听出这“掌柜小姐”和自己儿子定有什么协议,虽不懂却也未问。“好的,掌柜小姐慢走,儿啊,快送送掌柜小姐。”

“知道了,娘。”李胜装模作样地送苏涟漪出了院门,涟漪见两人距离老妪已有一段距离,便道,“不用送了,今日我用了一半的米,剩下的都放在灶台一旁的架子上,你身体虚弱早些回去休息,尽量想办法说服你母亲圆我这个谎,若事成,你自然还有其他好处。”

李胜赶忙道,“涟小姐,我李胜要帮您可不是为了那些好处,一是为了报您刚刚给我的施米之恩,二是……”说着,黯淡的双眼突然闪过一种坚定的光,他仰头看向面前这端庄的女子,“若涟小姐真要对付奉一教,哪怕是刀山火山,我也要追随涟小姐。”

苏涟漪用一种不信任地眼神一扫李胜,唇角勾了勾,“你刚刚不是还说,无法忍心丢下你母亲吗?”

李胜一咬牙,压低了声音,“涟小姐,无论您信不信,我都告诉您,自从大力全家被灭门后,我便夜夜噩梦接连,不是大力来喊冤,而是我自己一次次谴责我自己。如今我也想通了,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光明磊落!死有其所!若我死了,我娘即便是说着也是活受罪,还不如与我一同死了,我们母子俩即便成了孤魂野鬼也可相互依靠!”

涟漪见此,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明日这个时间,我再来。”说着便转身,快步离去。

街角无一人,李胜独立站在冷凄凄的街角,想到几年前人来人往的繁荣,想到从小到大与大力两人的嬉笑逐闹,心中悲愤交加。

看着那女子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李胜才转身回了院子,挣扎了半晌,“娘,我扶您进屋吧,有些事,我得和您商量。”他决定了,将一切坦白。

老人的面上还是一片慈爱,双眼浑浊虽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又给人一种通明之感,好像能讲这世间万物看个通透一般。

“好。”老人慈祥地笑笑,便任由李胜扶着,入了屋子。

而李胜将自己母亲扶入了那张仅存完好的椅子后,挫了挫手,

……

李胜家破败的小院,太阳正足,是晌午。

院子正中摆着凳子,李母坐在其上,苏涟漪为其调整角度后扒眼观看。只见其玻璃体极为浑浊,早已看不到瞳孔。若放在现代,用激光手术,也许还有恢复视力的可能,但以鸾国的医疗水平,却无治愈的丝毫希望。

“抱歉,无法医治。”苏涟漪又说了一次。

李胜从起初的疑问到惊讶,再到抱有希望,最终希望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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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却慈祥地笑了,“儿啊,娘这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早习惯了,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涟漪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李胜,“虽失明却不会致命,再说,这个乱世,眼不见为净岂不是更好?”

李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

“至于我交代给你的事,你记下了吗?”涟漪问。

李胜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母亲,对苏涟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记下了,涟小姐放心,我李胜定将此事办好。”

“恩,明日这个时间,我再到这里,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涟漪道,而后又走到李母面前,面容没了刚刚的严肃,换成温和的笑意,“大妈,我走了,明日我再来看您。”

李母自然听出这“掌柜小姐”和自己儿子定有什么协议,虽不懂却也未问。“好的,掌柜小姐慢走,儿啊,快送送掌柜小姐。”

“知道了,娘。”李胜装模作样地送苏涟漪出了院门,涟漪见两人距离老妪已有一段距离,便道,“不用送了,今日我用了一半的米,剩下的都放在灶台一旁的架子上,你身体虚弱早些回去休息,尽量想办法说服你母亲圆我这个谎,若事成,你自然还有其他好处。”

李胜赶忙道,“涟小姐,我李胜要帮您可不是为了那些好处,一是为了报您刚刚给我的施米之恩,二是……”说着,黯淡的双眼突然闪过一种坚定的光,他仰头看向面前这端庄的女子,“若涟小姐真要对付奉一教,哪怕是刀山火山,我也要追随涟小姐。”

苏涟漪用一种不信任地眼神一扫李胜,唇角勾了勾,“你刚刚不是还说,无法忍心丢下你母亲吗?”

------题外话------

读者朋友们,实在抱歉,丫头的右手腕疼了一天,贴了风湿膏、擦了药酒还是不行。有朋友说是这两天劳累过度(这半个月万更,丫头都是全天码字)的原因。

今天写了一千多,实在坚持不住了,因为手腕疼无法集中精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占坑,明天丫头会修改好内容,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明天早晨还不行就得去医院了。

答应你们不断更了,丫头真的不想再断更了,只能如此,明天丫头早起,早更,抱歉了!

217,不作为的徐知府(下)

徐府。

半个时辰后,重新梳妆了的徐姨娘在苏涟漪的陪伴下,携了礼品,带了几名侍卫,乘车到了另一徐府——东坞城知府徐文成的府邸。

此时的徐文成刚从任上回家,在丫鬟和夫人的伺候下,换下了官袍,穿了一身便装在厅堂坐了下来,有丫鬟送上了徐文成最喜欢的冰镇乌龙茶。

徐文成的正室夫人甄氏已近六十,与京中夫人们保养得宜不同,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微胖,虽姿态雍容但却不显年轻。圆脸满是皱纹,一双柳眉下,眼也是半月牙型的,看着和善、慈祥。

但这样一幅和善的面容,却满是愁思,欲言又止。“老爷,今日我听人说,又有一批百姓搬离了东坞城,去西边逃荒去了,这城内的人越来越少了。”说完,便看向徐知府一眼。

徐知府六十有余,个高清瘦,尖脸,一双老眼眼皮垂着,花白的胡须稀稀两两,挂在鼻下与唇下。他垂着眼,一边喝这冰镇乌龙茶,一边盯着手上的紫砂壶,好像这紫砂壶是精品一般。

甄氏见自己夫君不吭声,心中叹了口气,继续道,“听说,那邪教势力越来越大了,今日又从东坞旁的小县拉了一批信徒,这……这以后会不会越来越难以控制,危机鸾国……”

“闭嘴!”徐知府终于出声,厉声道。将那紫砂壶狠狠扔在一旁桌上,茶汁流了一桌,“你这个大门不出的妇人懂什么?你怎么就敢肯定奉一教是邪教?不懂就少说几句,若觉得日子太空,就多念念经拜拜佛,真是扫兴!”说着,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甄氏被自己夫君骂得半天不敢说话,诺诺地不敢吭声,但看见徐知府离开,还是忍不住追问道,“老爷,您要去哪儿?”

徐文成停了脚步,狠狠冷哼了下,“絮絮叨叨地让人心烦,我去赵姨娘那,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老爷,老爷,妾身错了,切身失言了!”甄氏悲从心来,忍不住哭了出来,上前想拦下徐知府。

就在这时,管家从外匆匆而来,“老爷、夫人,从京城归来探亲的元帅府徐姨娘到,说是来探望老爷的。”来者虽只是一个姨娘,但却是元帅府的姨娘。云元帅是何等人物?当初在东坞城时便是数一数二的驻守元帅,如今更是一品大员。云元帅的姨娘自是身价不低,何况着姨娘与他家大人还有亲戚关系。

徐文成停了下,“徐姨娘?”神色滞了滞。

甄氏站到了徐文成身侧,不再出口说话。脑海中忍不住浮现那个文静腼腆的小姑娘身影。

徐文成愣了半晌,仿佛才想起来那人是谁一般。“元帅府徐姨娘那可是贵客,你还跑来通知我干什么?直接让人迎入厅堂啊,”一回头瞪了甄氏一眼,“你也跟我过去,记住,不该说的别说,别老了老了就絮絮叨叨。”

甄氏低头,红着眼圈,“知道了,老爷。”声音唯诺,其实刚刚那一番话,她已挣扎了许久,早就想到了老爷定然不想听。

“哭什么哭?我死了吗?你有什么可哭的?”徐文成一拍袖子,对甄氏狠狠道,“头发长见识短!”说着,也不等甄氏,自己迈着大步离开,向徐府厅堂而去。

甄氏十分委屈,却又不敢顶撞夫君,便掏出了帕子,一边擦着泪,一边快步跟了过去。

厅堂。

徐姨娘已到,正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徐知府的到来。而苏涟漪则是站在徐姨娘身旁,恭恭敬敬地就如同贴身丫鬟一般。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文静的徐姨娘身旁的这名丫鬟,绝对不是普通人物。先不说其容貌与气质,就说那双眼,带着犀利的锋芒,一直在打量着这厅堂,如同能将物看穿、将人看透一般。

“徐姨娘,我们家老爷到了。”管家先入内,恭敬对徐姨娘道。

苏涟漪不解,徐知府若是来了,自己进来大堂便是,为何先让管家进来通禀,难道在摆官架?若真是如此,那官架还不低。

很快,苏涟漪便知道自己料错了。

之间管家对徐姨娘说完后,便又转身到了大堂门口,叮嘱道,“慢着点,都慢着点。”

徐姨娘和苏涟漪两人对视一看,交换了眼中不解,而后看向大堂门口。

只见,两名丫鬟扶着颤颤巍巍的瘦弱老头慢慢地挪进了厅堂。是“挪”而非“走”,因着老头的虚弱状况,仿佛土已经埋到了脖子,随时一命呜呼一般。

在两名丫鬟身后,还跟着几名丫鬟,都小心谨慎地盯着,好像随时候命,老头倒下,他们便一齐抬老头似的。

苏涟漪之前幻想了徐知府多次,想象其要么奸诈、要么虚伪,或干脆有恃无恐,无论何种景象,都与面前这般差距甚远。

“怡儿……”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即便是如此慢地挪着,但徐知府还如同上气接不到下气一般,说话艰难。

徐姨娘赶忙站起身来,“五舅爷……”刚说出这句话,眼圈红了,如同当初见到自己老父老母一般,感触颇深,亲自上前搀扶。

一旁丫鬟立刻让开了手,小心将徐知府交给徐姨娘,让出了位置。

苏涟漪也自然跟在徐姨娘身旁,装模作样地帮忙,其实一双眼却不停打量着这徐知府,以及低着头默默跟随的老妇人,看着一身名贵丝绸的打扮,想来是徐知府的正室夫人罢。

但着老夫人情绪十分低落,垂着头,嘴角的笑容很是僵硬勉强,眼圈红红的仿佛是哭过,难道……

涟漪又重新看了一眼衰老的徐知府。难道是因徐知府生命垂危,徐夫人才心情低落?

将徐知府扶入了椅子,徐姨娘终于忍不住流了泪,用帕子擦着,“五舅爷,您老身子最近可好?您老一定要……长命百岁……”她哭,并非是因徐知府哭,而是看到徐知府,便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想到自己逝去的青春,想到自己落败的家族,忍不住哭了起来。

徐知府缓了半天,将气喘匀了,“傻孩子,五舅爷……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不然,怎么会……再看见怡儿呢?”脸上满是慈爱。

苏涟漪微垂着头,一边细细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态,一边心中暗暗在想,如今这奉一教无法无天,难道并非是徐知府不想管?而是根本管不了?或者根本无能去管?

从前也听说过,东坞城徐知府屡次三番和皇上请辞,想告老还乡,但皇上却屡次驳回。原因是,东坞城位置关键、情况复杂,除了这徐文成,短时间内无人可以胜任。

即便是不换人、也不能换错人,着便是古代人的行为准则,而古代不同于现代有退休制度,很多白发苍苍之人还在为官,真是有人直接老死在任上。

“怡儿啊,元帅身子可好?”提到元帅,颤颤巍巍的徐知府激动了起来。

“五舅爷放心,元帅他很好,身体健康,心情舒畅,但是就是您……”徐姨娘犹豫道。

徐知府勉强笑了笑,“傻孩子,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我老了……干不动了。”

甄氏的头更低,好像要硬生生消失在这厅堂一般。

苏涟漪伸手轻轻扶住徐姨娘的胳膊,看起来好像怕主子因收太大打击倒下,但实际上,徐姨娘却接受到了苏涟漪的提醒,赶忙将万千复杂的情绪收了一收,按照之前苏涟漪叮嘱她的问题,不动声色地问了。

“五舅爷,您如今为何如此衰弱?难道是有病症缠身吗?”徐姨娘问。

徐知府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人老了,就……会这样。”

徐姨娘皱眉,“五舅爷您有所不知,人身子骨不好,很多时候不是什么娘胎带的或上了年纪,而是五脏或血气的缺失,虽咱东坞城大、名医很多,但有些见识还是不如京城。”说着,伸手一指苏涟漪,“五舅爷您别看她只是个普通丫头,实质上受过名医点播,前些年我怪病缠身,还是着小丫头给我治好的,您也让她诊下如何?”

苏涟漪乖乖站在一旁,低着头,十分羞涩内敛的摸样。

“身体孱弱”的徐知府抬起了老眼,看了徐姨娘一眼,那眼神中闪过锐利的锋芒,但那犀利一闪而过,让人捕捉不得。“有什么可诊的?老舅爷老了,呵呵,年龄如此。”

徐姨娘却不依不饶,“五舅爷,您也许看她年纪太小不信任,但若是您信任我,便让她诊一下罢,好吗?”

苏涟漪还是保持着垂头的姿势,若这徐知府再拒绝,便是不信任徐姨娘了。徐姨娘虽一口一个五舅爷的唤他,但如今以云元帅的官职,徐知府可没资格去拒绝徐姨娘。

甄氏担心地看了一眼徐知府,而后又低下了头,轻叹了声。

徐知府面色暗暗一沉,“好吧,既然怡儿如此有孝心,五舅爷又怎能折了怡儿的一片好心?”心中想的却是,即便是诊出他身上毫无病症又如何?他就一口咬定浑身使不出力,其他人也耐不得他。

苏涟漪嘴角微微勾起一下,而后又迅速恢复,款款到了徐知府面前,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诊脉袋道,“知府大人,请。”

------题外话------

对不住各位了,这两天更的少一些,右手腕还是疼,缓过这几天会恢复万更。

这个月绝对不会断更,贫嘴丫头发誓,各位放心。以后也永远不会断更,爱你们!

218,甄氏(求票)

东坞城知府徐文成府内,厅堂,一片寂静。

在正位上,年迈的徐知府坐在凳子上,将手放在一旁桌上的诊脉袋上。清瘦的身体,花白的胡须,加之其面上层层皱纹,无不显示着其年迈古稀。

切在他腕上的手白皙纤细,十分赏心悦目,只不过因“身份的问题”,并未坐在知府身旁,而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半蹲着。

切脉片刻,苏涟漪神色未便,但心中已一片了然。收回了手,待徐知府将手腕收回时,将事先准备好的诊脉袋收了回来。

甄氏面上忍不住带了忐忑,自家老爷装病哪能瞒得住大夫,若徐姨娘真将老爷装病不作为之事告诉了元帅,而元帅又告诉了皇上,那可怎么办?会不会治罪?老爷都上了年纪了,若真降下罪来可怎么办?

甄氏是个性格柔心肠好的,这一想,又忍不住低头红了眼圈。

“怎样?”同样忐忑的还有徐姨娘,她内心十分复杂,毕竟徐知府是她亲戚,从小对她也不错,她生怕徐知府真是和某些势力勾结、中饱私囊,暗暗祈祷徐知府真是身体欠佳。

徐文成目光复杂地看了徐姨娘一眼,不懂她是真心关心他,还是猫哭耗子的白眼狼。

涟漪点了点头道,“回徐姨娘,知府大人身体健康,无丝毫病症。”

顿时,整个厅堂死寂一片,此时在厅堂中的除了这几名当事人外,还有众多下人们,无论是徐府的下人,还是徐姨娘带来伪装成元帅府家丁的侍卫们。

时间好似顿时停止了一般,徐文成从始至终面容未变丝毫,平静、诡异。而甄氏却一下子面如死灰,一旁的管家也是大惊失色,眼中悲恨交加。

“但,”苏涟漪的一个但字,却有了天大的转折。涟漪没在多吊众人胃口,继续道,“知府大人虽身体无疾,但毕竟年岁大了,无论是身体外部还是内部器官都定有老化的迹象,所以不太灵活。”

苏涟漪话一出,这几名当事人外,仿佛除了苏涟漪外,所有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甄氏心中想的是,也许这姑娘查不出老爷的病情,又怕徐姨娘责怪,便随口乱说,不过乱不乱说已不重要,只要老爷装病之事未拆穿便好。

徐姨娘如释重负,心中暗暗清醒,五舅爷真是身体不好,而不是不作为,放下了心。

徐知府抬起了一双老眼,眼皮耷拉着的老眼本应一片浑浊,但相反,却明亮犀利。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徐姨娘一眼,以他阅人无数的见识,能看出其没什么阴谋,而有看了苏涟漪一眼。

之间那高挑恬静的女子,看起来是十五六的年纪,但其举止气质却十分优雅从容,其沉稳就连几十岁的贵妇都不如,若此人不是大有来头,那便定然前途无量。

徐姨娘虽松了口气,但心头却还是难安,“小涟,这几日你给老妇人开的食补房子疗效非常好,她老人家这几日呼吸顺畅了许多,你有没有方法为五舅爷医治一下?”她还是希望五舅爷能身体康健的。

涟漪状似腼腆地点了点头,“回姨娘的话,知府大人需多运动,有句俗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人体衰老后机体老化虽无法抗拒,但用一些特殊运动的方式却可以延缓其衰老,做到四肢灵活,再配合健康的饮食,延年益寿并非空谈。”

徐姨娘大喜,“小涟,那你可会这延年益寿的运动?”

甄氏虽知晓自己夫君是装病,却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徐知府自也是看着苏涟漪,只不过那双眼却带着沉思。

“师父曾教过奴婢一套太极拳法,着套拳法可以协调四肢,更可促进血液循环,最适合老年人来做。”涟漪微笑着说道,十足的甜美小丫鬟状。

徐知府心中戒心放下了大半,轻轻笑了一笑,“怡儿别闹了,五舅爷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怎么打拳?你的好意,五舅爷心领了。”

别人不知道苏涟漪的本事,但徐姨娘却知,既然这涟漪郡主能说出拳法,那拳法便定然有效,“五舅爷,您就试试看好吗?小涟真是受过大师的点拨,即便在京城,登门拜访小涟者都络绎不绝呢。”商部尚书,自然人人求见。

徐知府哈哈笑了几声,“一个小丫鬟竟许多人求见?那老夫今日便见识一下,”而后,对向苏涟漪,“小丫头,若这拳法真名不虚传,本大人便定要重赏你。”

涟漪状似赶忙福身感谢,“小涟先谢过知府大人。”眼帘垂下,遮住了冷冷的目光。

几人移步院子,众丫鬟们真就扶着颤颤巍巍的徐知府出了院子,一旁跟着依旧忐忑的甄氏。

而苏涟漪也认认真真教给了徐知府太极拳,整套拳法动作不多,行动缓慢,真就十分适合老年人打,而徐知府一边装病,一边被迫跟着这“小丫鬟”打了套拳法,不得不说,四肢竟微微发热,一套拳法下来,肌肉也十分放松。

教完拳法,已是傍晚,甄氏已命人备好了酒菜,非要留徐姨娘用晚饭,徐姨娘盛情难却,便只能留下。

苏涟漪本是安静“伺候”在徐姨娘身后的,但徐姨娘却总是心中过意不去,食不下咽。

甄氏看到自己平日臭美紧锁的夫君,今日红光满面,心情也大好。

“怡儿啊,着小丫头叫小涟?”甄氏微笑道,满面的慈爱不掺假。

徐姨娘放下手中筷子,“是啊,五舅奶。”

说话期间,苏涟漪又为徐姨娘添了一些菜肴,垂目颔首,很是恭敬。而徐姨娘趁着无人发现的角度,也用眼神对苏涟漪表达歉意和谢意。

“今日我看你五舅爷的气色很好,是这小丫头的功劳,我准备了一些礼物,一会你们一同带走,现在让着丫头一起坐下来吃饭吧,反正家中无外人。”甄氏道。

确实,整张桌子只坐了他们三人,像有徐姨娘这种贵客,妾室们是没资格上桌的,着便是俗话说的“宰相管家三品官”,而徐知府的女儿早已嫁人,儿子却在外为官,便只有老两口招待徐姨娘。

徐知府未说话。

徐姨娘却早已心动。她巴不得苏涟漪能和她一起坐下用餐。苏涟漪在一旁伺候,不知情的人心安理得,她却实在是如坐针毡,“小涟,既然五舅奶发话了,你便也坐下来吃一口吧。”

苏涟漪连忙摇头,“不行,抱歉徐姨娘,但这不合规矩。”转头又对甄氏道,“谢谢老夫人的美意了,但奴婢怎么能和主子一起用膳?”说着,投出一个无辜的眼神。

甄氏打心眼里喜欢这容貌清秀绝丽、举止得当又身怀绝技的女孩,忍不住站起身来到了苏涟漪身边,握着她的手,将她强硬按到了桌上,“刚刚你陪着老爷打拳也累了,就听老身的,一起吃饭吧。”

同时,有伺候的丫鬟送上了碗筷,苏涟漪心中苦笑,实在是盛情难却。虽然徐知府一直不说话,让人捉摸不透,但着甄氏却是实打实的好人,她能看出,并非是伪装。

徐姨娘见苏涟漪终于肯坐下吃饭,才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能将食物好好咽下了。而苏涟漪无奈,便也极为礼貌地不声不响地用餐,一边用餐,一边不断打量着徐知府。

饭后,又随意聊了几句,徐知府便因体力不支,被丫鬟们扶着去休息了,而甄氏则是带着下人们亲自将徐姨娘送到了门外,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徐姨娘在东坞城期间,多多来徐府玩。

苏涟漪被迫拿了甄氏送给她的礼物——一副首饰,虽这首饰不算名贵,却也不菲,但对于一名丫鬟来说,已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伺候着徐姨娘上了马上后,苏涟漪也告别了甄氏准备上马车,却被甄氏一把拉住。

“小涟啊,我听怡儿说了,你无父无母甚是可怜,平时也多来府上玩,我女儿嫁出去多年,也很是孤单,来给我做做伴也好。”甄氏慈爱的声音,让人心中暖暖。

但这暖心的话听在苏涟漪心中却只觉得后背起了疙瘩——这知府夫人到底是怎么了?对一个只见一面的女子……而且还是个丫鬟,如此过分的亲切,亲切地十分诡异!

“是,小涟记住了,夫人请回吧,请注意身体。”苏涟漪头皮发麻,声音略显僵硬道,为什么总觉得甄氏是婆婆看未来媳妇的眼神?不解,真是不解,这老太太还真是奇怪。

“好,记得常来。”甄氏终于肯放开小涟的手,目送着这名少女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开动,她这才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入了府,回了院子。

马车上,苏涟漪从车窗看到甄氏离去的身影后,脸上少了平日里的淡然,满是惊讶,“姨娘,这徐府夫人……”涟漪想到甄氏那眼神,便觉得头皮发麻。

“郡主,怎么?”徐姨娘轻声问道。

可有儿子或孙子?儿子、孙子的婚姻状况如何?

苏涟漪很想问这个问题,实在是觉得这甄氏的眼神目的性太明显。但转念一想,却认为自己想多了,话锋一转,“徐府夫人是个好人,配这么个夫君,可惜了。”

------题外话------

手腕恢复良好,明天会多更,抱歉各位妹子们了。

推荐好友的种田文《极品农门之夫君养成》,作者:纯露鬼鬼。丫头推荐的,都是好坑品的文,放心看吧~

最后,求票,谢谢,么么么么!

219,亲人相见

从一个徐府到另一个徐府,马车上,化身为小丫鬟的苏涟漪和徐姨娘聊了开。

“涟漪你误会了,从前五舅爷不是这样的,他虽是文官,为人和善,但也是爱憎分明之人,若非如此,怎么会与元帅交好?”徐姨娘慌张的反驳,为苏涟漪解释。

涟漪眼中藏着一丝深究,“那么爱憎分明的人,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装聋作哑之人?”刚刚她为徐知府诊脉,分明就听那老家伙的身体健康得很,甚至可以说比徐姨娘还要健康。

“也许……也许是老了吧,上了年纪。”徐姨娘也不是那种单纯人,苏涟漪已说得如此清楚,其中内幕她多少也能猜到。

夜深了,马车还在路上,车厢内的声响也不小。涟漪坐在摇晃的车内,盯着面前小桌上油灯。

“云元帅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涟漪问。

徐姨娘无奈笑了笑,“若我说得多了,郡主定会认为妾身爱屋及乌,但若是郡主想知道,只要随便问问城中老人便知了。”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明了,再一次确认了从前的推测——先皇听信谗言,将云家全家骗回京中加害,无论对云元帅本人还是对与他交好的徐知府都是一深深的打击。

涟漪伸手摸了摸怀中,那里有一封信,是她临出京城时,云忠孝给她写过的五封信其中一封,而这信封上的大名正是着徐知府徐文成。

当时她来见徐知府时候刻意带上这份信,便是找机会将信交给徐知府,让其立刻联合驻城将领缉拿邪教。但随后,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有这个预感。

当马车到了徐府时,夜更是深了,徐家主人都已休息,苏涟漪装模作样地伺候着徐姨娘洗漱完后,便也躺下。

她躺在小榻上,愣愣看着桌上放着的守夜小灯,身体十分疲惫、两条腿酸得发疼,但脑子却一刻也停不下,不停地在想、在猜、在计划。

……

第二日午时,李胜在自家院中,院子已经重新打扫过,不同于昨日的破烂杂乱,今日十分整洁干净。别说院中的杂草,就连泥胚房上的草也被清理了干净。

李胜今日也是穿了一套干净衣服,因填饱了肚子,干瘪发黑的脸有了红润,最起码像了活人。

直到今日,他还不敢确信昨天发生的一切。怎么就在他即将走投无路时出现个美丽女子,怎么那女子就买了米到了他家,怎么那美丽女子就亲自下厨,在空空如也的厨房中准备了这顿他们全家几年也没吃上的一顿美食……这一切的一切都如梦。

想着想着,李胜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生疼,却未醒。李胜笑了,太好了,不是梦。

记得昨日名叫小涟的女子说要再来,他早早的便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就等那涟小姐的出现。

李胜心中很忐忑,既怕涟小姐来、又怕涟小姐不来。

若是她来,按照涟小姐的意思,他们便要涉险加入奉一教,他自己死不要紧,却不忍心涟小姐有危险。但,他又怕她不来,这生活已经过不下去了,涟小姐是他唯一的希望,若她真不来,想来他便会带着母亲离开。

毕竟,昨日他挣扎半晌,还是将东坞城的真实现状告诉了母亲,却没想到,母亲很平静,即便是说了明日要和涟小姐加入奉一教,母亲非但没有阻拦,相反还鼓励他、支持他。

一切的一切,对于李胜来说,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就在李胜胡思乱想之时,只听一阵马车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驶来。

李胜不解,因现在东坞城马车太少,城内有钱人早被东福王洗劫一空,剩下能拥有马车的家族屈指可数,就这几家,谁能来这几乎空了一半的贫民窟?一边想着,便一边出了院门张望。

与李胜相同,还居住在此的居民们也都从家中出来,好奇张望。

马车在李胜家院门停下,帘子一撩,果然,窈窕女子从马车中从容而下,无比优雅。

围观人群免不得议论纷纷,东坞城还有这种绝色女子?

倒不是说东坞城太过贫瘠,实在是情况特殊,有钱人被抢的抢、没被抢的都逃了,而所谓才子佳人也只有在太平时才出现,乱世贫城,哪有美女?

李胜一看,整颗心如同爆炸了一般,激动得难以自已,“涟小姐。”忍不住冲过去迎接。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苏涟漪。

一旁围观百姓们都惊讶地看向李胜,“这位小姐是谁?”有些和李家关系还不错的,出声询问。其他的也都小声议论纷纷。

涟漪微微一笑,声音不大不小,清脆的女声足够被周围人所听到,“胜表哥别开什么玩笑,小涟哪是什么小姐?小涟只是丫鬟罢了。我们姨娘心善,听说我找到失散多年亲人,特意派了马车送我来,胜表哥,姨妈呢?”

众人听女子的一番话,都明白了,原来这女子是李胜的表妹,在有钱人家做丫鬟,从前断了联系,如今刚刚寻到亲。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都在说李家真是命好,能摊上这么个好亲戚,别看只是个丫鬟,但看这穿着举止,也定不是一般丫鬟,别说钱财什么,就是给个一些粮米,也都能救了人命。

人们何其艳羡,自然不肖去说。

李胜尴尬了下,“那个……那个……叫习惯了,小涟啊,我娘……哦就是你姨妈正在屋里呢,等你半天了,快来。”说着,十分恭敬地迎着其入了房屋。

面黄肌瘦的邻居们并未离开,也都跟了进来,呼啦啦地到了院中,透过破损的窗棱看向昏暗的屋内。

李母坐在床上,神色凝重,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她一双眼虽看不见,但那神态无比淡沉着,是老者、又似智者。

涟漪见李胜的神态便知晓,他定然是做通了自己母亲的工作。“姨妈,小涟来看您来了。”说着,声音带了哽咽,纤纤玉指轻掩唇角,让所有观者忍不住怜香惜玉。

李母的神色也是一变,稀疏的双眉慢慢收紧,伸出了一双沧桑老手,“小涟啊……是小涟吗……”

众人只见,名为小涟的女子咬了咬下唇,缓缓点了点头,放入在承受着多大痛苦、被痛苦回忆折磨一般,那声音更是颤抖,“姨妈,是……是小涟啊……姨妈,这么多年,您辛苦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而下。

李母浑浊的双眼中也留下两行泪,“傻孩子,姨妈不苦,倒是苦乐你了,我可怜的涟儿……”

名为小涟的女子终于情不自禁快走几步奔了过去,投入李母的怀中,失散多年的娘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在门口、窗外看热闹的邻居们也很是感触,想到这几年来的苦日子,想到这段时间失散的亲人,神秘消失的亲人,想到从前那和平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一些眼窝浅的,也开始抹了眼泪。

大部分观望看热闹的都是女人,但也有那么几个好奇的男子,此时忍不住长吁短叹,不知这乱世何时才能停歇,不知好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整个场景十分悲壮,令人无不动容。

除了一个人。

李胜!

只见李胜傻傻地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抱在一起痛苦的母亲和涟小姐两人,别说邻居们,就算是他这当事人也差不多相信两人正是失散多年的亲戚了。

那涟小姐先不说,这是他见到涟小姐的第二面,只觉得其睿智聪颖、深不可测。为了达成目的,涟小姐如何演戏、又如何将戏演得逼真,他早有预想。

他现在更是惊讶自己母亲的行为,那演的……真的比大戏演得还好!这真是他娘?真是从小守寡将他拉扯大的娘?

其实李胜不知道的是,从古至今,女人都是天生演戏的行家。

苏涟漪哭得十分悲伤,倒不是她真的多么悲伤,更不是因为触景生情,而是为了让这些邻居们信服,只有他们信服了,整件事才能天衣无缝。

哭了好一会,两人终于忍住了哭声,涟漪掏出帕子,还未来得及给自己擦眼泪,先给“姨妈”擦了起来。“姨妈,如今小涟回来了,就跟着表哥一起照顾您,以后再也不让您受苦了。”

李母也笑着,满脸的慈祥,“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家后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围观邻居自是又是动容。

而“小涟”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泛起笑容,视线一扫门口的邻居们,“叔叔、婶子、大哥、大嫂们,我姨妈眼睛不好,又守寡,多谢你们这么乡亲邻居的照顾了,按理说我们亲人相见应摆下丰盛宴席招待各位,但小涟没能耐,只是大户人家姨娘的小丫鬟,只能用一些白饭青菜招待,若各位不嫌弃,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众人都一愣,随后大喜。

白饭、青菜,若几年前也许真是常见的东西,但这几年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别说白饭了,就是连白粥也喝不上。都纷纷表示要留下。

苏涟漪就是想做给外人看,这顿“宴席”摆完,她的身份便就是东坞城的人了。

220,李家的侄女

东坞城,本一派凋零破败的房屋间出现了久违的欢声笑语,此时此刻衣衫褴褛的人们仿佛忘了惨淡的现实,回到了从前平淡安详的时光。

东部人性格便是如此,朴实单纯、安于现状,若现实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便能继续咬牙忍下去。苏涟漪面带淡淡笑容看着这些将简单饭食吃出山珍海味般滋味的人们,心中感慨万千。

东坞城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容易知足,自然,最大的缺点也是容易知足。

一顿饭下来,这亲便算是认下了,大家族家的丫鬟小涟,也成了李老太失散多年的侄女。

饭也吃了,碗筷也收拾了,厨房和院子缭绕的饭香逐渐散去,人们也将笑脸收回,重新将愁眉苦脸覆在面容上,一一散去。

“涟……涟小姐。”李胜一边暗暗掐自己的腿,一边尝试着呼唤。

苏涟漪将李母小心扶入房内,“记得以后唤我为小涟,若叫顺了嘴,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慢慢道。

李胜尴尬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小……小涟。”心中纳闷,这女子明明穿着一身毫不繁丽的简单衣裙,为什么周身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其气场之大,经常让他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将李母扶入了房内,苏涟漪轻声让其先休息一下,而后便款步出了房间,到了一旁收拾妥当的厨房,找了张干净条凳坐了下。

“以后你就称呼我为小涟,我就叫你表哥,正事当前,别计较这些虚称。”

李胜点了点头,心中满是疑问,脸上更堆满了不解,“好,那我李胜就不客气了,但那个小……涟啊,我还是不懂,你一个弱女子,非要管这闲事干什么?”如果对方是个男的,李胜便会认为此人是微服出巡的大官,问题她是个女的,还独身一人。

苏涟漪淡淡道,“如果我想告诉你,我便与你说了。”现在不说,便是不想告诉你。后半句,她未说出口。

李胜自然听懂其意,尴尬了下,“知道了,涟小姐……不是,是小涟。”没办法,在这种逼人的气场下,实在无法亲昵地称呼她。

涟漪见李胜变了脸色,顿时发觉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

她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没有那种无法逾越的阶级,本应该没什么架子,但现在竟不知不觉被摆起了官威,暗暗嘲笑自己,赶忙放下了身段。“如今既然我称呼你为表哥,便真的将你当成表哥了,虽是如此,有些事还是不方便说明,还请表哥谅解。”微笑道。

李胜脸上一红,赶忙摇手,“哪里……哪里,既然涟……小涟不方便说,我不问便是,谁还没个不方便说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竟和一名女子计较,这样不对。

涟漪巧笑,没接话,少顷,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未来要做之事,应是带了一些风险,但若是事成,论功行赏是一定的。”

李胜想到要加入那个奉一教,忍不住抖了下,但他也不傻,从前当店小二的经历让他很擅长看人脸色,面前这女子口气坚定,根本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命令口吻。

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小涟,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反正我李胜也是烂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为了一袋米,他算是将自己的命卖了。

苏涟漪看李胜那视死如归又无可奈何的摸样,差点笑出来,“今天算是把我的身份落实了,给你一天时间,你去找个可靠的人,透露你想加入奉一教的消息,顺便说可以将刚相认的表妹也感化入教,想来那人为争功劳定然积极将我们引领入奉一教。”

李胜叹气,“小涟,为什么我有种找死的感觉?”

“你从前的亲戚朋友,定会有加入奉一教的吧?就从他们入手,亲戚朋友之间少有警惕性,甚至会帮你美言。这个,算是给你的活动经费。”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只还算精致的布袋,那布袋满满的,不是金银,而是米。

在如今的东坞城,金银钱财都已是浮云,只有这粮米才是最实在的,东坞城仿佛回到了那个以物换物的原始时代。

李胜接过那足有三两的小米袋,抓在手中,有些不舍,“奉一教巴不得我们都加进去,哪还用什么经费?”嘟囔着。

“为了给人一种我们人傻钱多的,不谙世事的假象。”涟漪好心解释。

李胜眼珠子一转,苏涟漪又道,“别想着将这些米扣下,你就听我的将这些米都送走吧,你与姨妈的口粮,我不会少拿一分。”

李胜惭愧,自己堂堂男子竟耍这种小心机,又被一名女子发现。

涟漪站起身来,“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能看出你也是个机灵不迂腐的人,交代给你的事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明天的这个时间我再来,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李胜也跟着站了起来,抓着那小袋米,“放心,小涟,我一定做好。”

涟漪点点头,出了厨房又到了主屋,和李母轻声告了别,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回去徐家。

午后,阳光毒辣,李胜早已晒黑的脸再次被晒得火辣辣的,但浑然不知。

“儿啊。”李母扶着门,从屋子走了出来。

李胜赶忙赶了过去,“娘,外面日头太晒,您快回屋歇着去。”

李母笑着摇了摇头,“出来晒晒也是好的,”而后那已没了光亮的眼中透出深思,“这位涟小姐交代的事,很难办吗?那涟小姐看起来也是讲道理的人,若你真办不了,便直说,大不了将这宅子赔给她,我们娘俩去要饭也行。”

李胜鼻子一酸,他知道自己的娘是不想离家的,试问谁想有家不归四处飘零?

看到眼瞎的母亲,又想到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大力。他狠狠一咬牙,“娘,您老就别操心了,小涟安排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加入奉一教,刚刚我在想是去找北边的刘大叔家,还是找三柱家,他们两家都加入奉一教了,让他们介绍我们入教。”

李母的眉皱了一下,而后深深叹了口气,“胜啊,难为你了。”好像瞬间懂了什么。

李胜将米袋塞入袖口,扶着自己母亲又入了屋去,“娘别担心,这都是小事,虽然晒太阳对身子好,但现在太阳太毒了,等晚些您再出来。我想好了,去刘大叔家吧,你着就准备去了。”

李母回到床上,半躺下,又叹了口气,“快去快回。”

李胜告别了母亲,便快步出了院子。面容上满是坚定。

……

苏涟漪回了徐府,在丫鬟口中得知,徐姨娘正陪着徐老爷和老夫人,她便回房休息。

隐约间,好像听到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不外乎便是徐姨娘带来的丫鬟怎么怎么不守规矩,不贴身伺候主子,却乘着马车到处游玩。有些则直接猜测苏涟漪的身份,因其貌美气质高贵,众人都认为她是徐姨娘勾引元帅的工具等等。

捕捉了几个词语,涟漪便将她们的话猜了个大概,一笑置之,不予理睬。

“小涟,你在吗?”

门外,有人轻声呼唤。

涟漪赶忙起身迎了去,将虚掩的门打开,抬头一看,是司马秋白。

“司马御史,有什么事吗?”涟漪轻声问。

司马秋白见周围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师父,您可回来了,弟子担心死了。”

“我这么个大活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涟漪笑笑,“既然御史来了,我们便去那边走走吧。”不是她想散步,而是孤男寡女没办法在屋里呆着说话,会被人说三到四。

“师父,虽然我们师徒二人相处时间不多,但以弟子对您的了解,您着白天定然是去做一些危险之事,弟子……弟子……”司马秋白有些急了。

涟漪微微挑眉,这平日里迂腐的御史很敏锐嘛,“不算危险,我结识城中一名百姓,这几日打算混入奉一教,我倒要看看这奉一教到底是何方神圣。”

司马秋白一听,后背一层冷汗,“我的好师父啊,之前您不是推断奉一教不是简单邪教,是一些有组织的势力吗?明知如此凶险,您为何还要只身涉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涟漪耸肩,“再说,你没发现我这人有个极大的缺点吗?”

司马秋白立刻摇头如拨楞鼓,“不会,师父大人您是着天下最完美的人,怎会有缺点?”

涟漪扑哧一笑,“从前我只听闻司马御史刚正不阿,没想到御史也如此懂人情世故。会奉承拍马不是坏事,只要用在正处便也算特长,”说着,用一种嬉笑的眼神瞥了司马秋白一眼,“记住,下回在皇上面前,多多拍马,多多奉承。”半褒半贬。

司马秋白面色一瘪,“师父休要说笑,溜须拍马岂是大男子所为?”

苏涟漪耸肩,“越是尊敬一个人,才越要说一些好话,让他开心,不是吗?例如说……”

司马秋白急了,“师父,我知道您故意在岔开话题,您想说的道理,弟子本应洗耳恭听,但现在弟子更关心的是您的安危!您不可只身涉险,要不然……您想做什么,让弟子去怎么样?”

苏涟漪无奈地笑了,“是御史你先岔话题的好吗?刚刚我对你说,我这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喜欢亲自搜集信息,或者说,更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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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久等了,今年多灾多难,几个月的时间才算养好身体。多了话就不说了,说多了矫情,千言万语,感谢读者的默默守候,感谢潇湘编辑的信任和体谅,谢谢。

今天更的少,逐渐恢复正常更新,不求成绩,只求圆满,我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写下去,将心中的故事完美表达。谢谢!

221,司马的重任

“不行,师父,太危险了!”司马秋白忍不住喊了出来,引得苏涟漪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小声点,”涟漪压低了声音,“周围左右少不了耳目,难道你想身份暴露?”

两人正说着,已走到了徐府的花园。

花园不小,因如今人员缩减,徐府已没有专门的园丁,平日里只有管家随意打发几个下人来拾到,自然没了从前的精致。如今情况特殊,即便是徐府的老夫人也是忧心忡忡,哪还有心思逛花园?

一阵微风吹过,花朵簌簌,别有一种自然的美感。

“记住,以后无论人前人后,都要称呼我为小涟。”涟漪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看向四周,观赏花朵的摸样。

司马秋白压低了声音,“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怎么可以随意呼唤您名字?以后……大不了我小声一些就是。”

苏涟漪不想在这小事上和这个年纪不大、思想却足以与愚翁相媲美的司马秋白计较,转移了话题。“入奉一教之事,我已决定,你就别阻挠了,你也是有任务在身之人。”

司马秋白一愣,“任务?”随后又惊喜,“师父,您交代的任务,弟子一定做好!”

涟漪点了点头,“此番我们前来,姨娘们自然是指望不上,真正能行动的也只有三个人,你、我和右侍郎叶轩。其中,我去奉一教一事已定,叶轩主要负责城内消息的打探,而给你的任务便是在徐府内。”

“徐家虽是东坞城首富之一,却也只是个商户,徐府内能有什么要紧之事?”司马不解。

“从前也许只是普通商户,但如今却不是了。”涟漪目光悠远,看向徐府主屋的方向,“徐姨娘身份特殊,是元帅的妾室,如今代表元帅府回家探亲,而元帅又是从前的驻城将领,虽入京十几年,但余威仍在,那群人定是防备着姨娘的。”

“还有,”苏涟漪又继续说道,“记得当时我们在商户门口看到监视的人吗?那些零散的小商户都有人监视,何况是徐家这种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别说是徐家,包括周姨娘家或是其他大户,也定会有人监视,而你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监视的人,防备他们、反监视他们、顺藤摸瓜找到所有信息所流向的终点。”

司马秋白自然懂苏涟漪所指,但还是不赞同,“师父,您委派给弟子的工作固然重要,但所有人中,加入奉一教是最危险之事!弟子斗胆请缨,希望师父留在徐府内,弟子去加入奉一教如何?”

涟漪一挑眉,“好啊,那给你两天的时间加入奉一教,打探到可靠的消息,若两日之期一到而你没成功打入内部,便罚你速速离城回京,东坞城之事再与你无瓜葛,如何?”威胁。

司马秋白忍不住塌了脸,“师父,您这是为难弟子呢!弟子在东坞城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是勉强找到奉一教组织,最多也是触碰到皮毛,那奉一教对弟子定有防备,两日的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涟漪笑笑,“虽然你耿直但还好不迂腐,没有丝毫铺垫自然做不到,但如今我小涟已是城中某户人家的远方亲戚,有城内百姓担保,自然能省去很多麻烦。”

司马秋白一愣,“师父,您有亲戚在东坞城?”之前为何没听说。

“从前没有,不过今天有了,”紧接着,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给司马讲述了一下。

司马秋白大惊,“师父,在无一熟人的情况下,才短短两天您就能伪造身份?师父,弟子发觉要与您学习之处太多了!”

涟漪嘴角忍不住抽了下,心中暗笑,这个很难吗?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熟人,“创造”出身份,也许对外人来说很难,但对于苏涟漪来说已是习以为常了,这手段,从她穿越到这古怪的时代便已熟能生巧。

“司马御史实在言重了,”涟漪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结,继续道。“御史你出身官家,周身散发的贵气很难掩饰,虽你行为低调可糊弄住百姓,但真正有眼识的人不难发现你的身份,所以,你不适合做探子。这装百姓打探消息之事,也只能我来做。”

司马秋白依旧不甘,“但再怎么说,师父您也是女子,怎能将如此危险的任务让一女子去做,而我这堂堂男子却窝缩在徐府……”

“并非窝缩,”涟漪摇摇头,“徐府是我们的根据地、指挥部,是整个东坞城最需安全的地方!试想,若徐府出了事,我们便失去了伪装的屏障,便无处容身处于危险,所以说,你的任务也是极为重要的。”

被苏涟漪这一说,司马秋白终于勉强同意了,“弟子明白了,师父放心,弟子定当保护好徐府,省却师父的后顾之忧!”

涟漪点了点头,突然微微一笑,因为看到花园一侧的树丛不自然动了一动,见那翠绿之间隐约有粉色,“那司马御史打算从何处着手?”

她很清楚,这些官家办事一般都从官方入手,调查宅子第一件事就要将官家唤来问话。如今司马秋白无法用身份,看样子也很难放下身段,为之担忧。

司马秋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皱着眉,半天不语。

涟漪伸出雪白柔荑,微微一指万绿丛中一点粉,“那些丫鬟好像对你很有兴趣,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大丫鬟,伺候徐府老夫人的,如果我没记错,叫悦儿吧。”前几日在厨房用餐时为难过她,后来机缘巧合,她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司马秋白皱眉,“师父别开弟子的玩笑了,她们对弟子有什么兴趣?”

涟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别装糊涂了,你是京城四公子之一,不说家势与官职,单说容貌便也能吸引一群蝶燕。”说着,一反平日里的清冷,略带暧昧地对司马秋白眨眼。

司马心中立刻明了,面色通红,“师父,您……您的意思是……是……”难以启齿。

苏涟漪才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黑猫白猫抓到耗子是好猫,“没错,适当用用美男计,从姑娘们下手,也不失是个办法。”

司马秋白瞠目结舌,“师……师父,堂堂男儿怎么可以……可以……”

“最短的时间内,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涟漪言辞坚决道,“徐府其他下人定有防备心理,但对着暧昧对象的女子却智商下降、防备松懈,当然,这不是命令只是建议,若司马御史有其他好方法,便按照御史的方法也行。”

司马秋白能有什么好方法?本以为最简单的任务,谁知道竟有如此大的难度。

正说着,有两名丫鬟入了花园。

“小涟姐姐,老夫人休息了,徐姨娘回了院子,想来正找你呢。”其中一名看起来很机灵的丫鬟道,眼神闪烁。而她身旁的另一丫鬟则是低着头。

涟漪见此,微微一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说着,也不多做理睬,与两名丫鬟擦肩而过,向徐姨娘所住的院子而去。

司马秋白正要跟上,却见苏涟漪顿了脚步,微微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别有深意的抿唇一笑,不自觉地站住了。

涟漪眼神从一旁抖动的树丛转移到两名“好心”通知她的丫鬟,而后不着痕迹地又收了回来,翩然而去。

就在苏涟漪离开的下一刻,那通知她的丫鬟对另一丫鬟眨了眨眼,“碍事的人终于走了。”小声嘟囔了句。

另一丫鬟欣喜若狂,极力压抑心中向往,尽量得体地款款向司马秋白走了过来,“小白公子,奴家名为青儿。”

树丛后的粉色身影终于现身,身旁还跟着两名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悦儿。

因为这个帅气的小白公子,她今天刻意和老夫人告了病假,怎可被别人捷足先登?

紧接着,从花园四周角落,又三三两两出来了精心打扮的丫鬟,齐齐而来。

司马秋白暗暗咽了口水,有种为“师”捐躯的感觉。但那又能如何?为了师父交代的任务,现在他也……不要脸了,努力从丫鬟们口中套出信息,早日完成师父的命令。

……

第二日。

平静又破败的房屋间,一辆马车轻车熟路地停在了其中一间毫不起眼的大门前,车停下的瞬间,立刻有人开了大门迎了出来,自然是李胜。

而从马车上款款而下的素衣女子,也正是苏涟漪。

一旁有诸多道目光张望而来,是一些好奇的邻居们。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探究的目光,因已知道了女子的身份——李家远方的亲戚。

“小涟,你来了?”李胜这一次没再扭捏称呼,很自然的唤了出来。

“恩,表哥,姨妈今日身体可好?昨日徐姨娘赏了一些补品,特别叮嘱带来给姨妈补身子。”一边下车,一边拍了拍提着的小食篮。

“徐姨娘真是大好人,徐姨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李胜满脸的感激。

苏涟漪下了车,“是啊,徐姨娘待小涟好,小涟也会好好伺候姨娘一辈子。表哥,我们先进去看看姨妈吧。”

“好,娘一直等着呢。”李胜把涟漪迎入了大门,回身关了门。

就在大门关上的下一刻,从几个隐蔽角落,出现几名身着粗衣的彪形大汉,互相交换眼色,满是警惕与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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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圣像的奥秘

李家房内,苏涟漪将补品为李母送上,寒暄了几句,便与李胜出了房门,来到院子角落。

“小涟,入奉一教的关系已经找好了,在我家北面有个姓刘的人家,从前与我家关系素来不错,但自从……大力的事发生后,我家便与刘大叔家断了往来,只因刘大叔全家都信奉奉一教。”提到大力,李胜脸上的猥琐少了一些,多了认真。

涟漪点了点头,“什么时间方便去拜访刘家?”

李胜一愣,本以为涟小姐多少会追问他刘家的情况、叮嘱会不会露馅等等,没想到竟直接欲拜访。其实他不知的是,苏涟漪便是如此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随……随时,昨天我已和刘大叔打好了招呼。”好半天,李胜才缓了过来。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别耽搁时间了。”说着,涟漪便从条凳上站起身来,向门外而去,根本不与李胜客套。

李胜也赶忙跳起来,想到自己兄弟大力一家,又想到这已无退路的境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跑到苏涟漪身旁引路。

昨日,李胜到了刘家,透露了自己想加入奉一教的意愿,而刘家全家喜出望外,这令李胜很是失落。

因从前两家交好,他本以为自己说要加入奉一教,从小疼爱他的刘大叔会反对,却没想到对方一家人都十分高兴。

刘大叔年纪大概五十上下,虽加入了奉一教有馒头领,日子比李胜家好了许多,但毕竟还是贫苦,一家四口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家什也是破旧不堪。

简短的交流,刘大叔家只以为李胜最终是想开了,刘大叔本人则是欣喜地跑去找自己上面的神户,让两人在自己家中小坐。

刘大叔跑了,李胜心中憋闷,脸上的笑容也挤不出来,便提议要陪着表妹出去走走,刘家媳妇同意,又叮嘱其早去早回。

周围一片安静,两侧房屋如同废墟一般陈列。

“怎么了?”涟漪开口问。

“没……没什么……”李胜慌张回答,挤出笑容。

涟漪见其吞吞吐吐,微微皱眉,“如今你我在同一条船上,若因你有事隐瞒,而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事情失败的那天,你也逃不了干系,其后果我也不想多说。”

李胜吓了一跳,赶忙摇手,“小涟你别误会,我李胜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男子该有的担当是有的,既然决定与你一起,怎么还会退缩?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李胜才缓缓道来,“那奉一教根本就是个火坑,昨日,我本以为刘大叔能阻拦我跳入火坑,但没想到,刘大叔竟那么高兴,唉……我如何不失望?”

涟漪笑了,“原来是这件小事。”

“小事?”李胜不解。

涟漪道,“原本我的想法也与你相同,认为奉一教教徒是因生活所迫才加入奉一教,但今日看见刘家的虔诚才意识到,我对宗教与信仰了解得太少了。他们如今根本不是被逼入教,很可能是已被洗脑。”

一边说着,苏涟漪忍不住回忆起在现代所接触过一些邪教和传销,自然,都是在新闻中所见到,在现实中并未接触,总觉得这种邪教离自己很远,却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要经历邪教。

“洗脑?”李胜对这个词语不解。

涟漪放缓了脚步,“对,洗脑说白了,便是奉一教成功说服了教徒、蛊惑信徒,奉一教披着信仰的外衣,蛊惑百姓是件很简单的事。而刘家已被蛊惑,如今他们非但不认为你入火坑,相反还认为你被救赎,他们的高兴,是发自肺腑的。”

李胜站定了脚,想了一想,“小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苏涟漪笑笑,“聪明、不固执,是你的优点。”

李胜腼腆地挠了挠头,“小涟过奖了,我娘也说我,从小脑子就活,还不认死理儿!可能因为这个,我不信奉一教吧,这么多教派,我没有信的。我信的只有我自己,只有自己的双手才能养活家人。”

苏涟漪看着面前黑瘦矮小的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小涟你有什么信奉的教派吗?”李胜好奇的问。

涟漪摇了摇头,“没有。”马克思主义算吗?

李胜一挑大拇指,“不愧是小涟,年纪小小的却什么都懂,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苏涟漪无奈,“表哥言重了,我们还是回刘家吧,向来刘大叔已经回来了。”

“好,我们回去吧。”放下了心理包袱,李胜的脚步也快了许多。

“小涟,我有个问题。”在快要进入刘家院子大门时,李胜小声问。

“什么问题?”涟漪问。

刘家大叔刚到家,正询问自家媳妇那兄妹俩的去向。

李胜问,“如果刘大叔他们一直被蛊惑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揭穿奉一教的阴谋?”

这个问题把苏涟漪难为了一下,因在大众媒体十分发达的现代,国家大力宣传科学反邪教的情况之下,还是有众多人误入邪教,何况是这信息不流通又十分愚昧的古代。

李胜看见面色沉寂的苏涟漪,心中咯噔一下。本以为这个万事掌握胸中的女子定会有妙计锦囊拯救乡亲于水火,却没想到她也被为难住。

少顷,涟漪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又恢复了从容的神色,“有的,表哥别担心了,刘大叔来迎接我们了。”

李胜正想问是什么方法,但见刘大叔一家已迎了出来,“大胜啊,还有小涟啊,你们回来得正好,神户正巧在家,神户他老人家听说你们被天神召唤前来信奉奉一教,十分高兴。我们现在就去神户家吧。”

神户是个职称,若放到现代宗教中,便类似于神父、传教士一类。只不过在奉一教中,神户手握实权,对一定区域的信徒进行管理。

“好,麻烦刘大叔了,我们这就去。”李胜因放下心理包袱,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涟漪笑着不语,低着头,跟着众人出了大门,向众多房屋中的一座而去。

……

神户家相对其他人家整洁华丽了许多,也许要招待信徒,院子中央盖了座大厅,入了大厅中央墙面上挂着一副彩色画像。那画像画工精致、惟妙惟肖,画上的年轻女子美丽大方,用一种悲悯之美笑着看着大厅中的每一人。

刘大叔见苏涟漪盯着画像看,便轻声讲解,“小涟啊,着圣像中人,便是圣女!圣女是天神女儿的化身,被天神派遣到东坞城拯救苍生的。圣女法力无边,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来来,随我先拜下圣女。”

说着,刘大叔便双手合十在胸前,拇指相交,而后双手由胸前上升到鼻翼处,双目紧闭,面容虔诚。

李胜眼中闪过深深的反感与厌恶,想到大力一家惨死,根本不信什么其拯救苍生,更是不想做什么参拜。

但他一回头,见苏涟漪已经模仿者刘大叔的摸样,颔首垂暮,一双雪白柔荑放在俏丽的鼻尖下,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优美地铺在面颊上,美得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花。

这一刻,李胜只觉这名为小涟的女子周身散发一种金色慈悲的光芒,仿佛眼前这女子才是真正天神派遣而下拯救苍生的圣女。而画像上的女子,如此做作,那怜悯的摸样好像是假装而出,仿佛刻意摆出一个姿态以掩盖身后见不得人的秘密。

神户见到虔诚参拜的苏涟漪,笑着点了点头。

李胜惊觉,赶忙也低头参拜,只不过心中多少不甘不愿,只有他自己知晓。

神户惊讶,只见面前这气质非凡的女子参拜圣女过后,竟还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圣像看,就好像阔别已久的亲人相见,就好像寻宝之人在历经千险后猛然得到了自己所寻之物。

刘老汉也惊讶地看着苏涟漪。

最惊讶的莫过于李胜了,很想抓着小涟问原因,却又不能问。

在场出了他们几人,还有一些前来拜访的信徒,更是有神户的同僚——其他地区的神户。都惊讶地盯着面前美丽女子,不解其故。

没人敢打扰,一个是画外女子,一个是画内女子,两名女子便如此神秘对望。

李胜突然心中涌现出一个想法——难道这也是小涟的计谋之一?她到底要做什么?谜一般。

许久,苏涟漪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而后“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面色“羞红”,低下了头,对着神户微微一拜,“神户大人见笑了,小涟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神户名为张朝正,年纪四十有一,身材不高微胖,穿着干净整洁,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曾经做过教书先生,是奉一教虔诚地信徒,笃信天神一说。

“小涟姑娘,刚刚你为何注视圣像许久,能说给在下听吗?”张神户竟期待有“神迹”的出现。

涟漪面容虔诚,双目谦逊,羞涩一笑,而后微微点了点头,“回神户大人的话,刚刚小女好像听见圣女与小女说话。”

众人惊喜,果然是神迹!是神迹!

“小涟姑娘,圣女大人与你说了什么?”有另一位神户前来问。

涟漪双眉微颦,摇了摇头,“抱歉,小女没用,很努力地听了,却听不清。”

张神户哈哈大笑,而后道,“这是天意,小莲姑娘,你果然与我们奉一教有缘。”

众人连忙冲过去,虔诚参拜。

李胜则是跑到苏涟漪身旁,压低了声音,“小涟,你这是……演戏吧?”主要是,着小涟太过虔诚,也让他惊讶住了。回想刚刚小涟那专注的目光不容掺假,那一刻,他也相信了神迹。

苏涟漪低下头,唇角勾了一下,“刚刚我在研究那副画的笔法。画风、笔法,不同地区或流派有着不同的特点。”这些都是一路上,画痴司马秋白天天缠着她探讨的。

多亏了司马秋白,苏涟漪对各国的画风有所了解。

“什么?画风?我不懂。”李胜小声道。

涟漪并未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一般,“果然就如同之前的猜测,这奉一教,根本就不是出自鸾国,繁丽写实的笔法……轩国,实在是擅长乘虚而入啊。”

223,马家村瘟疫

单就笔法,鸾国画风主写意,寥寥数笔勾勒意味无穷,即便是人物写实画像不得已用繁丽笔法,但在细节处理上依旧有鸾国写意风格的痕迹。

而地处东北的轩国受到外域人的影响,加之轩国人热情奔放的性格,其画作多用大红大绿等颜色,画风细致、写实。

刚刚苏涟漪似乎是与“圣像”中的圣母通灵,其实是在专心研究其画风。

这种大批量画作不会是在东坞城完成,涟漪推断,这些画作统一制作而后运送而来。

想到店铺门外监视的人,再看着面前这画作,此时此刻,苏涟漪可确定奉一教之事定是和轩国有关。轩国与鸾国自古以来便摩擦不断,只不过涟漪不敢确定的是,这是轩国一国所为,还是有其他国参与,试图分一杯羹。

“神迹啊!这是神迹啊!”参拜过后,几位神户大人都满面红光,激动得难以自已。

张神户转身而来,激动地看着苏涟漪,而后语不成调道,“从刚刚小涟进来,老夫就有一种预感,没想到,小涟果然与我们奉一教有缘。”

苏涟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张神户,笑而不语。

李胜不知应喜还是应悲——喜的是,两人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悲的是,离危险又进一步。

随后,刘家大叔、其他信徒们和另几位前来拜访的神户逐一告辞离开,大厅内除了神户家帮佣的几人,便只有张神户、苏涟漪和李胜三人。

张神户是认识李胜的,便没多问,主要是盘问了苏涟漪的情况,而涟漪自然是有问必答,不急不缓、落落大方,无丝毫破绽。

张神户将其信息仔细登记后,便笑着合了宗册。“果然有缘!圣女大人潜心清修、为天下苍生祈福,鲜少露面,而昨日老夫才刚刚得到消息说圣女大人这几日要来东坞城为马家村去除瘟疫,没想今日便遇到小涟。小涟与圣女有缘,这是天注定。”

苏涟漪面上淡笑,心中却了然。现代邪教无不抓住人类最惧怕的心理——生老病死,进行扩散。

要么是可医治百病,要么便宣传死后可上极乐世界,原来古代的邪教也是如此,皆是换汤不换药。

“明日便是集会,有神司布教,辰时在此地集合,切勿迟了。”神户道。

“是,是,神户大人放心,我们兄妹如此虔诚,不会迟到的,肯定不会。”李胜殷勤道,回头看见苏涟漪,见其还是但笑不语,心中纳闷,小涟不是最着急入奉一教吗,怎么一点不热情,反倒好像是他跑来入教,拉着小涟一般。

神户见名为小涟的女子稳重大方,对其更是有好感。“小涟啊,你与圣女有缘,明日老夫便于神司商量下,看可否让其为你多布教一些时间。”

涟漪眼中放出感激的目光,微微一福身,“神户大人明察秋毫,小涟正由此意,多谢神户大人了。”在信徒们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听什么布教感化更让人激动的事了吧。

张神户对小涟尤其喜爱,在两人临走时,还特意让人取了一些瓜果。“小涟啊,老夫知晓你是元帅姨娘所器重的丫鬟,财物应是不需要的,这是老夫给你的见面礼,拿去吧。”

“神户大人厚爱了,小涟谢谢您老人家了。”苏涟漪心中哭笑不得的接了下来,也没拒绝,只不过对这奉一教实在好笑。

按理说,宗教都是靠着信徒的供奉过活,但奉一教正好相反,非但不要求信徒们缴纳香火钱,还送钱送粮的。

而这些钱粮正是穷苦信徒们所急需的,人在温饱无法解决之时,哪还有理智可言?此时人们根本不想去追究这些细节,只是更为笃定,奉一教是来拯救苍生的。

“去吧。”张神户慈爱地笑着送客。

“谢谢神户大人了,那我们兄妹二人就先走了。”李胜纳闷,自己这么殷勤,张神户不多做理睬,而小涟鲜少说话,怎么就得到张神户的偏爱,真是邪门。

出了张神户家,两人便向李家慢慢踱步走着,李胜眼角时不时扫向苏涟漪手中的瓜果袋子,想着如何将那瓜果讨要来。并非自己嘴馋,是想给老母亲。

而苏涟漪则是捧着瓜果袋子,眉头微颦,仿佛在思索什么。

“表哥,你在马家村可有亲戚?”涟漪突然放缓了脚步,回头问。

李胜摇头,“没有,我家亲戚很少,怎么了小涟?”说着,又看了一眼涟漪手上的瓜果袋子。

苏涟漪直接忽视李胜的眼神,“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在马家村的亲戚或朋友,哪怕是关系托关系,不怕关系远,只要能搭上个边就好。”

李胜大概知晓了苏涟漪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小涟啊,你是不是想去马家村?”

“恩。”涟漪点头。

“不行啊,你没听神户说吗?马家村正由瘟疫,你不要命了?”李胜表情夸张。

涟漪不以为然,“我决定去马家村自是有我的原因,你只要为我找到个接口去就好。”

李胜无奈,面前这小姑娘分明就是找死,无论是加入奉一教还是要去马家村。“若小涟想去,我们现在就去,还用找什么关系?”

涟漪笑笑,“去马家村自然是要有个借口,否则怎么和那些一直监视我们的人解释?”

李胜一愣,有人在监视他们?刚要回头,却被涟漪制止。“别看了,从我第一次到你家,这些人便一直盯着。没办法,我的身份实在特殊,他们防的不是我小涟,而是云元帅吧。”

如今这些人唯恐苏涟漪是元帅派来的人。

李胜愁眉苦脸,“小涟啊,你这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你明知道有人监视我们,你还非要做这铤而走险的事?”

“所以说,希望你能找到一些马家村的亲戚朋友,给我们找一个摆放的理由。”涟漪笑笑,声音却坚定。

李胜无奈,几日的相处,早就知道这涟小姐说一不二,与其试图让其改变主意,还不如赶紧想想马家村有什么朋友。

两人就这么迎着烈日慢慢走着,李胜较劲脑汁,好半晌,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涟漪微微一笑,“小声些,后面监视的人都听见了。”

李胜面色一白,赶忙压低了声音,“我娘从前有个姓周的寡妇姐妹,后来日子苦了就改嫁到了马家村,小时候那个周姨对我不错,就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了。”

涟漪挑眉,“好,那我们就帮姨妈去拜访周姨。”

两人说一路走一路,慢慢走到了李家,涟漪将瓜果留给了李母,收拾了些粮食礼品,便拽着不情愿的李胜坐上马车,向马家村而去。

……

马家村位于东坞城外,是一座不小的村庄,超过千户。因此地人皆姓马,故名马家村。

物价动荡影响最严重的是城内,乡下情况虽较之城内好些,但也很是萧条,加之张神户口中的瘟疫,偌大的村子竟少有人影,只有几家高耸的烟囱冒出缕缕青烟。

村口坐着几位老人,也是无精打采,见到一辆豪华马车向村子驶来,都好奇张望,毕竟已经许久未见如此豪华的马车了,连牛车都少见。

马车到村口老人处停下,李胜从车厢跳了出来,和老人们问路。老人们自然知晓前些年嫁过来的周寡妇,指了路。李胜感谢过后,跳上马车,马车又行进,一路向周寡妇的新家。

没多一会,马车便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李胜跳下车,少顷,便跑着回来,“小涟,这里正是周姨家,下车吧。”

出了李胜的声音,伴随还有几名孩童的声音,两名四五岁的男娃跟在李胜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威武的大马车。

涟漪撩帘而下,看到两名一摸一样的男孩,惹人喜欢,忍不住从怀中掏出两颗糖球分给小孩,男孩结果糖球欢天喜地地跑回院子,扎入随后而来妇人的怀中。

“小涟,这位便是周姨,”李胜赶忙介绍,“周姨,她就是我娘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儿,名为小涟。”

涟漪抬眼看去,见到一名年纪大概四十上下的中年女子,因常年劳作,其皮肤黝黑,虽消瘦却也健硕。想来她嫁过来,生了儿子也少不得干活吧。

“周姨,初次见面,小女叫小涟。”涟漪为周氏恭敬福礼。

周氏看见苏涟漪时,只觉得这美丽的女子是在晃眼。她有多少年没见到这么漂亮大方的姑娘了?自从东福王之乱后,入眼的出了乡亲就是流民。

“小涟,大胜,快快屋里坐。”周氏双手在围裙上赶忙擦了一擦,将两人迎入屋子。

两名一摸一样的孪生男娃就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盯着苏涟漪看,既惊艳又害羞,手中捏着刚刚接到的糖球,不舍得吃。

涟漪又从怀中掏出糖果,塞给两个小家伙,两个孩子开心的在院子里蹦跳。

本来周氏对苏涟漪的敬畏感一下子消了很多,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大家闺秀——在她眼中,小涟就是千金小姐。

“听说最近马家村有瘟疫,我娘便赶紧打发我和小涟来看您了,周姨您没事吧?”李胜道。

“唉……”周氏叹了口气,“我没事,只不过我夫君他……染病了。”说着,眼圈又红了。

涟漪面色未变,“周姨,如今姨夫在哪,可以带小涟去看看吗?”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瘟疫。

周氏一愣,“小涟你会医?”

涟漪笑了笑,“从前和先生学了一些,只是皮毛。”

周氏虽有些失望,但还是满眼感激,“那就麻烦小涟了,我夫在里屋躺着,随我来。”

224,人心的弱点

周寡妇改嫁的夫君是马家村人,名为马二祥,之前的婆娘一直没生养,后来婆娘因病去了,便经人说媒娶了周寡妇。

没想到的是,两人成婚没多久,周寡妇竟有了身孕,这让本不报希望的马二祥欣喜若狂,对周寡妇越发的好了。

十月怀胎,周寡妇一举得男,还生了两个男孩,马二祥更是拼命干活了,而周寡妇本来也是勤快之人,马二祥家便越来越红火,让人羡慕得眼红。谁知,这一场瘟疫,却把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马二祥病倒在了床上。

苏涟漪入了房间,见到了马二祥。

马二祥年纪与周寡妇相仿,也是精瘦黝黑,看起来便十分能干,但如今却满脸蜡黄、双眼凹陷,嘴唇惨白。

苏涟漪不用问病情,便能看出,其已脱水,估计是腹泻。

瘟疫,换个简单易懂的词语便是传染病,分很多种,而在卫生条件落后的古代,最常见的瘟疫便是痢疾。小小的痢疾,足以让人丧命,尤其是未成年的孩童。

“周姨,马大叔有何病症,可否找大夫医治?”涟漪一边问,一边扒开马二祥的眼皮看,又撬开马二祥的嘴观察其舌苔,伸手到其额头试体温。

李胜好奇张望,他没想过小涟还会医。暗暗纳闷,真是奇了,这神秘的小涟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什么都会?

周寡妇本来是不信这年轻的小姑娘会医,但如今见其一举一动无比熟稔,也信了,赶忙道,“就是跑肚子,人都已经脱了相了,前几日大夫来过,开了药就走了。”

涟漪检查了下,也认为是痢疾。此时天气炎热,又没有足够的食物,城内城外人食物很杂,得了痢疾也不为怪。

“小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李胜见苏涟漪双眉紧皱,眼中满是深思,便压低声音问。

涟漪给李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去询问周寡妇。“周姨,马大叔已病得如此虚弱,但看起来您并不是很担心。”马二祥的情况若是放到现代,二话不说吊了盐水,但周寡妇的态度愁虽愁,却不着急。

周寡妇眼中闪现出希望,“是啊,听说明日圣女大人就会到马家村了,我们村的神户说,这瘟疫是对马家村人的惩罚,只要大家虔诚信奉奉一教,便能得到救赎,而圣女大人便是来救赎大家的。”

涟漪了然,“周姨,那你怎么就肯定圣女能治好大家的病?”

周寡妇道,“这个还用怀疑?圣女是无所不能的!”与其无比肯定。

涟漪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奉一教对这马家村也是势在必得了。“大夫开的药还在吗?”

周寡妇道,“在,怎么?”

“将药方或药渣给我看看。”苏涟漪正色道。

当苏涟漪说出这句话时,周寡妇只觉得刚刚温婉可人的小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浑身散发莫大气场的女子,那女子说极具威严、说一不二,根本不容人反驳。

“好……好,我这就去取。”周寡妇不敢迟疑,赶忙去将厨房中的药渣拿来。

屋子到厨房的距离不远,没多大一会,周寡妇便将药罐端了过来。

苏涟漪用勺子将药渣舀出,放在手心中仔细辨别药物,而后放在鼻尖闻闻,再放入口中浅尝。

“有什么不对吗?”李胜好奇地问。

周寡妇也弄了一头雾水,这大胜兄妹不是来探望她,怎么搞的好像是看病断案?

涟漪放下药渣,“这些药都是清热解毒止泻的药,请问周姨,马大叔服用这些药后,可有好转?”她心中有个不小的疑惑。

周寡妇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没有,不仅我家男人没什么起色,这药对其他家病人也没什么作用,所以说,真就如神户说的,这场瘟疫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

涟漪微微挑眉,看了演十分讨喜的双胞胎男孩,又看了一眼他们虚弱的父亲,而后道,“周姨,出了腹泻外,病人可还有其他症状。”

周寡妇道,“出了呕吐和跑肚子就是浑身无力了,就像现在这样。”

“表哥,帮我个忙。”涟漪突然回头对李胜道。

李胜略微吃惊,“什么忙,小涟你说。”

“把马大叔的上衣解开,我要看其皮肤。”涟漪道,神色认真。

别说李胜,一旁的周寡妇都吓了一跳。

无论称呼如何,无论两人年龄是否有差距,这男女之别还是有的,何况小涟只是个年轻女子。“小涟,这……不太好吧?”

李胜也用担忧的眼神看向苏涟漪。

“周姨,虽然你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您与小涟姨妈情同姐妹,您便也算是小涟的亲姨妈了。而周姨您可否想过,圣女前来救人,若真能成功固然是好,若是没成功,或天神执意要用几条姓名来做血祭,马大叔怎么办?马大叔没了,您就得再做一次寡妇了。”涟漪笑着,慢慢说着,柔美的话语传入周寡妇耳中就如同刀子。

寡妇最怕什么?最怕的便是二寡!

若第二任夫君再死,寡妇便会永远背负一个克夫的骂名,很难有人再敢娶她。

“周姨,圣女法力无边,但您的夫君只有一个,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谨慎为妙。”涟漪又道,“虽然小涟医术不高,但多检查下,固然没有坏处。”

“好……等等,小涟……”周寡妇也怕了,赶忙将两个儿子送到一旁的房间中,小心关了房门,而后进来。“涟丫头,周姨相信你,你检查吧。”

李胜闻言,便将昏睡的马二祥上衣脱了去。

涟漪低头仔细观察,而后道,“周姨,马大叔身上一直长有斑吗?”说着,便伸手指向马二祥的腹部。

周寡妇一愣,“斑?我家男人黑是黑了些,但身上没什么斑啊。”说着,走近去低头一看,果然,在其身上有一些褐色的斑点。因马二祥皮肤黑,之前她并未察觉,但其腹部的斑点因为太过集中,如今却很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着斑点是哪儿来的?”周寡妇大吃一惊。

李胜也有些纳闷,回头看向苏涟漪,“小涟,这……”

“好了,将马大叔衣服穿上吧。”涟漪说着,便拉着周寡妇到了房间的另一侧,仔细盘问马家村到底有多少人染了瘟疫,情况如何,这些人身份怎样,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周寡妇不敢怠慢,一一答了。

半个时辰后,苏涟漪与李胜告辞回家,坐上了马车。

在马家村人好奇的目光中,马车出了马家村,向城内而去。

微微摇晃的车厢内,苏涟漪透过半透明车窗帘向外望,目光直直的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李胜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口,“小涟,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小心翼翼。

苏涟漪微微一笑,回过头来,“表哥,你我如今是一条战线,不用那般小心翼翼,有什么疑问直接问便是了。至于我在想什么,”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在怀疑,马家村的疫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瘟疫,更不是什么天神的惩罚。”

“不是瘟疫,那是什么?”李胜惊讶。

涟漪不急不缓,淡淡道,“我怀疑,是有人下毒。”

“下毒?”李胜更是惊讶,“有什么证据吗?但如今这情形看起来,是瘟疫不差。”

涟漪道,“何人最易生病?答曰,妇弱老幼。因这一类人的免疫力较之成年男子弱上几分,尤其是孩童。表哥你回想一下,瘟疫到来,最先染病的是什么人?”

“是孩子。”李胜答。

“对,”涟漪点头,“但如今你看周姨家,两个孩子健康、女主人也无恙,病倒的偏偏是本应身强力壮的男主人,不觉很奇怪吗?”

李胜点了点头,“是啊,平日里来场伤风什么的,都是我娘先病倒,我能扛过去的。”

“后来我询问周姨才得知,这一场瘟疫病倒的大半都是青壮男子,因这些男子病倒,地里的农活都没了人去干。”涟漪又道。

“所以你觉得是下毒?”李胜问。

“为什么老人孩子没有病倒,而只有平日里下田干活的壮年男女病倒?我猜测是因为下毒之人将毒下在了农田附近,例如说田地间的一口井,等等。人们下田干农活很少带着水,渴了一般都就近在田旁水井打水喝,正因为这些井被下了毒,所以壮年男女中了毒,而被误解为瘟疫。”涟漪道。

李胜如同想到了什么,“小涟你的意思是,奉一教先下毒使人们中毒,在人们误以为是得了瘟疫后,奉一教的圣女再前来救治大家,其实便是来解了毒。而人们却以为天上对他们惩罚,被奉一教的圣女救赎了,对吗?”

“对,”涟漪点头,“这是个简单拙劣的手法,却又是行之有效的手法。试问天下,谁不怕死?被死亡威胁过后,人们往往对救命稻草笃信!想必,这也是奉一教能在短时间内成功拉拢众多信徒的原因之一。”

“但我不懂,”李胜又有疑问,“既然奉一教想下毒,为何不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毒倒,而单单毒年轻人?”

“因为他们抓住了人心的弱点,”苏涟漪微微一笑,“别急,我慢慢给你讲。”

225,行动中止

“其实道理很简单。”

摇晃的马车内,苏涟漪淡笑着对一旁李胜道。“水井的位置。村中人饮水所用的水井在村中人口繁密之处,左右都有房屋,加之家家户户养狗,想不动声色地下毒并非易事。但田中只有百日里有人,到了夜晚便没人看守,在田中水井下毒便容易得很。

加之,一个村子的中流砥柱并非老人孩童,而是壮年男女,所以要在最短时间内造成最大恐慌,让一个村子立刻陷入困境,便是对这些壮年男女下手。”

李胜顺着苏涟漪的思路想了下,而后一拍大腿,“是啊,若村子里老人孩子病倒,年轻人该种田的种田,该干活的干活,最多是分出一些人手来照顾,但影响不是很大。但如果壮年病倒了,那整个村子就大乱了!”

涟漪点了点头。

李胜奇怪道,“小涟,有一点我不解,你是怎么知道马家村人田间有井的?”

涟漪很自然地回答,“田间有井并非马家村独有,任何田间都有井的,这些井可以打水上来吃,若田地周围无沟渠河流,更可以提水灌溉。”

李胜继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小涟你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会知道这些?就连我这个长在城内的男子,都不知。”

涟漪了然,笑笑,“在被卖到元帅府前,我曾随爹娘下过田,自然知晓。”思绪不自觉飞回了苏家村,她也是种过田的,自然知道庄稼人的习惯。

忍不住又想到那时平静的生活、和睦的家人。

时过境迁,平静的日子竟也来越远。

李胜对苏涟漪的心思浑然不知,继续絮絮叨叨地问着,“小涟,那刚刚你说的他们抓住了什么什么人的什么弱点,是什么东西?”

涟漪打断自己思绪,对李胜耐心解释,“奉一教为了快速拉拢信徒,其使用的方法十分巧妙。首先,将身强力壮、头脑清晰的青壮年人毒倒,使整个村子运作停滞不前,而老人们因太过担忧自己亲人,便会失去理智。这个时候,出现了救世的圣女,老人们便会笃信。

其次,待年轻人解毒病愈后,老人们已成为了特殊的传教士,向年轻人鼓吹天神的法力。年轻人们即便是不信,日日夜夜被自家家人洗脑,慢慢也就信了。最后,整个村子上下便彻底信奉奉一教。”

李胜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苏涟漪拱手,“小涟,看你年纪轻轻,但心思竟然这么缜密,我李胜佩服你!”

涟漪面色逐渐认真,摇了摇头,“不,并非心思缜密,而是我已知了结局向前推测罢了,真正缜密的是做出这些事之人,难道……是那个圣女?”

说着,涟漪不由得想起了在张神户家看到画像中的女子,那女子艳丽,面容虽满是怜悯,但其眼角的锋芒却被画师捕捉。

李胜突然笑了起来,而后道,“在我心里,最厉害的女子便是小涟了,小涟定是比圣女厉害。”

苏涟漪哭笑不得,“别拿我和一个下毒的女子比较好吗?”姑且就当是圣女所为了。苏涟漪心中默默对未来的对手有了防范的心里。

在马车即将进入东坞城时,李胜又有了问题,“小涟,那毒你可以解吗?”

涟漪谨慎答道,“我可以用一些方法稀释病人血液中的毒性,缓解中毒症状,但若是真正找到解药,还需一段时间。”

“小涟悲天悯人,为何今日不帮马大叔解了毒?”李胜道。

涟漪笑笑,“为何要解毒?如今我们要打入奉一教内幕,捧着他们还来不及呢,怎可拆他们的台?”

马车已入了东坞城,在离近李家的路口,李胜下了车,而后马车一路向而行,去往徐府。

……

傍晚时分,东坞城北部一座偏僻的宅子,低调、毫不显眼。

宅子周围有有众多荒宅,杂草丛生,树木茂密,在晚风下,簌簌作响。

宅子大门上挂着牌匾,上有两字“孙府”,斑驳的红色大门紧闭,门外挂着两只灯笼,其中一只不知何原因已灭,只留另一只,别样诡异。

在树丛的掩盖下,一群黑衣人躲在其后。这些身材高大男子隐藏在树后,毫无声息,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大人,属下已查清,二皇子此时正在这宅子之内。”说话之人声线低哑语调沉稳,虽蒙着面,但一双眼却透露着干练。此人正是御史崔鹏毅。

崔鹏毅在朝中有御史之职做掩饰,实则是皇上手下暗卫组织影魂的骨干,其地位仅次于影魂首领。

而影魂首领,正是赤虬元帅云忠孝的二子云飞峋。

夜色浓了,圆月初上,皎皎月光洒下,透过枝叶照在黑衣为首之人银色的面具之上,面具被月光映得闪亮,更显得面具下仅露出的一双眸子深邃神秘。

“大人,行动吗?”崔鹏毅见首领望着大门半晌不语,又轻声追问了句。

他们几个月来从京城追踪到东坞城,只为诛杀逃亡的二皇子一家,而这二皇子夏胤征十分狡猾,用替身做诱饵与妃子们一同居住,想借影魂的手造成被杀死的假象,后被识破。

狡兔虽有三窟,但也逃不过猎人的双眼。

而面前着毫不起眼的宅子,便是二皇子夏胤征的藏身之处。

“他们有多少人。”银色面具之下,传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音色虽清澈动听,但冰冷得犹如千年寒霜。

崔鹏毅答,“这前前后后的荒宅实则隐藏的都是精兵,足有三百人。”而他们一行只有二十人。

二十与三百,极为悬殊的差距,但对于影魂来说,二十人已足以。

崔鹏毅有些激动,不仅是因为即将完成皇上下发的任务,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即将结束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及远离家园。“大人?”

云飞峋的眼更为深邃,双眉皱了皱,“撤退。”

崔鹏毅一愣,“撤退?”

与崔鹏毅相同,一旁的影魂卫也是一愣。

云飞峋未多做解释,周围众人只觉得一阵微风,再一转眼,人已经不在。

黑暗中,崔鹏毅捕捉到云飞峋的身影,先是错愕,而后从心底涌发强烈的愤怒,黑色面罩之下牙齿狠咬,愤怒无从发泄,最终狠狠一拳砸在了树干上,偌大的树干被砸得轰鸣。

一旁影魂卫一惊,赶忙压低声音道,“崔大人,您息怒。”

崔鹏毅瞬间便找回了理智,警惕地向周围看去,看到无人发觉他们行踪方才松了口气——刚刚他确实冲动了。

“走。”短促的命令后,一众人也瞬间消失。

……

夜晚,装模作样地伺候了徐姨娘休息,苏涟漪溜了出来,在白日里与司马秋白约好的隐蔽地点集合。

当苏涟漪到时,司马秋白已“蹲”了多时。

“有什么进展吗?”涟漪也很自然地“蹲”了下来,两人藏在低矮的树丛中。

“有。”说完有字,司马秋白的脸红了,好在月光虽凉,却也没照出来他的红脸。

“说说。”涟漪浑然不知。

司马秋白暗暗咬了咬牙,想到今天为了师父交代的任务,硬着头皮和姑娘们周旋,有种卖身的感觉。“就目前得到的信息,许府宅内没有奸细。徐府老爷也不是好惹的,之前曾经潜入过鬼鬼祟祟的人,但随着徐府裁剪人员,那些人都被赶了出去。如今徐府的下人们都是几代在许府为奴,很多都是家生子。”

“可靠吗?”涟漪问。

司马秋白低下头,“应该……可靠,是伺候徐家老妇人的悦儿说的。”

苏涟漪扑哧一笑,伸手狠狠拍了司马秋白的肩,“司马御史好样的,男子汉能屈能伸,回头我和皇上美言,一定会好好提拔你的。”

司马秋白哭笑不得,“师父,别说了,弟子无地自容。”

玩笑过后,涟漪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悦儿跟在老夫人身边,又是管家的家生子,知道些内幕不为过,但未必为真,接下来还得辛苦司马御史亲自去探查。”

司马秋白点头,“师父您放心,有我司马秋白在,定会保证徐府里里外外干净。但师父,您那边怎样了?会不会有危险?师父,要不然我们偷偷派人回京城禀告皇上吧。”

涟漪摇头,“暂时应该不危险,禀告皇上也不是什么妙计。毕竟官家在明,这些邪教在暗,即便皇上派人来也是无能为力,这些邪教会打游击战,更会蛊惑百姓进行抵抗,最终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司马秋白叹气,“弟子明白师父的意思,邪教在暗,我们就要成为暗中之暗,是吗?”

“恩。”涟漪肯定。

“但还是太过危险!”司马秋白焦急。“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万全之策?”

涟漪站起身来,伸手抚了抚衣裙,“既要铲除邪教又不能伤及无辜,若司马御史有好方法,我们便按御史的方法,但在这之前,便委屈你们先听我的了。”

司马秋白明白苏涟漪的意思,很是惭愧,自己堂堂一名男子非但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还对涟漪郡主屡屡阻挠,这不是添乱又是什么?

“师父您放心,只要您的命令,无论对错,弟子都会遵从。”司马秋白由衷道。

涟漪抬头看向天空明月,“我对东坞城百姓十分愧疚,因东坞城一行我拖延许久,只因自己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如今既然我来了,就定会想办法除去邪教,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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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飞峋的心思

夜色深了,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飘来,遮住皎皎明月,如同带来一片阴霾。

一阵疾雨将至,顿时狂风怒号,茂密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

房屋内,灯火明亮,即便是有着灯罩,狂风仍将蜡烛上的火苗吹的四处跳跃若逃窜,因这忽明忽暗的光线,屋内本就压抑的气氛更为诡异。

只听噗通一声,有人跪倒在地,却不是因臣服。

“首领大人,属下愚钝,实在不懂大人为何要我们撤退!”声音愤怒、压抑,这跪地质问之人,正是崔鹏毅。

影魂组织绝对权威,作为下属是不允许对上级发布的命令有丝毫质疑,哪怕是让他们去死。

与崔鹏毅相同,一众影魂卫也跪地,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影魂卫跪地不语,别有一种悲壮。

云飞峋慢慢踱步到窗子,狂风过后便是硕大的雨滴砸下,如同冰雹一样砸得人生疼。

他伸手摘下自己银色面具,面具之下俊美的容颜毫无表情,一双乌黑的眸子深邃如同黑夜,让人无法探究其内丝毫。

“不想服从命令者,即刻回京。”半晌,才淡淡飘出一句话。

首领对影魂卫有生杀大权,众人刚刚都以为首领会震怒,他们非死即伤,没想到的是,等了半晌,竟只有这一句毫无情绪的话。首领是什么意思?他懒得自己动手,让他们回京向皇上受死?

崔鹏毅对皇上、对鸾国忠心耿耿,从来都是不顾性命之人,一咬牙,抬头道,“云将军,您从前便是影魂之人,论资历您最老,您武功您最高。我们本无条件遵从您的命令,但……但今日之事……”

云飞峋未转过身,仍面对窗外。豆大的雨粒砸在他脸上,他却未躲,仿佛享受这种略微疼痛的存在感。

崔鹏毅预想过首领勃然大怒,预想过首领语重心长地位他们解惑,却怎么也没想过,首领不发一语——虽然这几个月,首领一向如此。

三个月的时间,首领与他们说话绝不超过五十句,其中还有少说四十句是下达领命。崔鹏毅自觉自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直到遇见了首领大人,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沉默寡言。

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接话,本来认为自己在理的众人,也慢慢心虚了。……难道,是他们错了?

“为了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这三个月我们风餐露宿、屡经风险,这一切属下无怨无悔,只为完成任务。但为何在最关键的时刻,您却下令撤退?”崔鹏毅痛心疾首道,“大人,您可知为了这一个宝贵机会,我们等了多久,筹备了多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又过了许久,久到众人怀疑窗旁站立的是尊雕像而非一个人,云飞峋才慢慢回过头来。

被雨水冲洗后的面庞略显白净。他垂眼看着跪地众人,“影魂首领之位,并非我意,而是履行对皇上的承诺。”

众人一愣,心中惊讶,忍不住面面相觑。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影魂首领之为,云飞峋将军不稀罕?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飞峋垂眼看向崔鹏毅,无人可见,瞳孔骤然缩小,本就深邃的目光更是如同永不见底的深潭。“我这便飞鸽传书给皇上,影魂首领之位,云某无力担当,让位给崔御史,如何?”

“属下不敢!”崔鹏毅立刻重重磕头。

重影魂卫心中感叹,云将军虽沉默寡言,但脾气还是有的,这以下犯上之罪,足以令崔鹏毅人头落地,可惜了忠心耿耿的崔鹏毅。

云飞峋将众人的心思捕捉入眼,长长叹了口气,“你们起来吧,我给你们解释。”

众人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一眼云飞峋,迟疑许久,方才起身,恭敬站立。

崔鹏毅却跪地不起。

云飞峋几步上前,一伸手,将身材魁梧的崔鹏毅直直拎了起来。“崔大人,你也起来说话。”

崔鹏毅不解其到底想做什么,“是,大人。”

飞峋关了窗,而后淡淡道,“终止行动有两个原因,一者为公,一者为私。”

众人大吃一惊!为私!?

他们并非惊讶首领大人以公谋私,而是惊讶其竟如此大方地将自己的私人理由说出来。

“你们应该都知晓,二皇子夏胤征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是由七皇子夏胤轩出谋划策,无论是之前的谋反篡位,还是如今狡兔三窟的逃跑策略。夏胤征之前找了个傀儡做饵,殊不知他本身也是个饵。”云飞峋慢慢道。

众人心中肯定,这些事,他们每一人都心知肚明。

二皇子易杀,真正难对付的是七皇子。

“你们可知,为何二皇子到了东坞城后便不再逃亡,反倒是不畏凶险地留了下来?”云飞峋问,看向崔鹏毅。

崔鹏毅浓眉微皱,“首领大人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七皇子的计划?”

云飞峋点头,“如今东坞城的情况,你们也都了解,名为奉一教的邪教蛊惑城中百姓,操控城内一切。而奉一教的目的性明确,且有计划、有纪律,哪会是一个普通民间组织这么简单?

东坞城向来是鸾国与轩国纷争的弹丸之地,结合种种,难道你们不认为,这奉一教大有文章?”

这些,崔鹏毅自然都能想到,眉头一紧。“首领大人的意思,属下已明白一二,但任务就是任务,皇上下达给影魂的任务便是诛杀逃亡的二皇子,首领大人若想继续下去,恐会横生枝节,先不说会不会铲除奉一教、解除东坞城之危,恐怕最后连我们的任务都会受影响。”

云飞峋的面色有些阴沉,微眯了双眼,一丝杀气浮现。“就如同我刚刚所说,这首领之位,让给你做如何?”

崔鹏毅又重新跪地,“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别越主代庖。”飞峋冷冷道,突然却语调一转,“崔御史,二皇子如今只是个傀儡,死与不死有何区别?二皇子死,七皇子定会加紧脚步,但若二皇子不死,那便可以麻痹七皇子,即便无法麻痹,最起码也能为她争取一些时间。”

“他?”崔鹏毅一愣。他,是何人?

云飞峋想到那个“她”,面容的冰冷少了几分,唇角微微勾起,多了温暖。“商部如今潜伏在东坞城,而以商部尚书的脾气,她不会放任奉一教胡作非为。她带领商部隐姓埋名进入东坞城,定是有她想做的事,而我,便想为她争取一些时间,帮助她达成心愿。”

如今,“她”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已明了——是云飞峋的发妻,商部尚书苏涟漪。

崔鹏毅刚刚的气焰小了很多,皱起眉,脑海中浮现出那抹颀长的身影。那女子端庄却透露着干练,智慧中却不减女子的柔情。抛出影魂的身份,他与苏尚书也算同僚,加之听闻司马御史对其尊敬有加更尊其为师,他也不得不对该女子另眼相看。

“但是,大人,我们的任务?”崔鹏毅仍旧放不下心。

因为想到苏涟漪,云飞峋心情好了许多。“二皇子必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我们任务也定会完成,若完不成任务,我云飞峋自会提头去见皇上,诸位不用担心。当然,着也是我做此决定的原因之一。”

崔鹏毅疑问,“敢问大人,还有其他原因?”声音已柔和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强硬。

云飞峋也点了下头,神色沉重。“有些话,我本不应累诉,但诸位将性命交给了我,我便不想你们不明不白。没错,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父帅。”

众人没想过一向沉默寡言的首领竟为他们解释,心中暖意骤起——他们早已习惯了毫无条件地服从命令,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如今影魂因首领的解释而慢慢溢出一种人情味,让他们都有些别扭和……感动。

想到刚刚的质疑,众人心中略有惭愧。

“我父帅从前便是东坞城的驻城将领,后虽因公调入京城,但却一直放心不下城中百姓。奉一教在暗,操控百姓,而鸾国在明,处处被动。城中百姓、甚至东部百姓们便如同奉一教的工具,若赢,奉一教得利;若输,奉一教也无损,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无辜百姓。

官府对付奉一教,就如同以拳击沙,击之不中,握之不住。与其抱希望于正面交锋,还不如暗中釜底抽薪。而如今商部所做,便是后者。

各位可进入影魂,说明其胆识见识皆过人,这些浅显的道理,想必你们都能明白吧。而我做次决定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为解父帅之忧,解东坞之危。”

云飞峋的语调不高、语速不快,就这么从容的一字一句说出。

这些道理,谁能不知?

崔鹏毅作为御史,心中自是有百姓,这些道理更是知晓,从前,只是自欺欺人地一叶障目罢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倾盆大雨。

突然,角落里有一不起眼的影魂卫道,“属下愿听首领大人行事。”声音坚定铿锵。

众人一愣,而后也纷纷表示,遵从云飞峋的命令。

崔鹏毅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云将军是我们首领,我们自然是要听云将军,刚刚是属下越矩了,请云将军责罚!”

云飞峋摇摇头,又看向窗外,“我只是解释下而已,不会责罚。崔御史也没有错,诸位兄弟更没有错,其实若没有你们,商部怕是早已露馅。”

众人不语。

其实就连苏涟漪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很多暗暗调查徐姨娘一众人底细之人,都被影魂暗暗解决掉,不声不响,这也是商部众人身份成功隐蔽的原因之一。

“涟漪,”飞峋看着窗外,唇角微微勾起,“想做什么就去做,为夫支持你。”

227,圣女

奉一教三日一次小型集会,十日一次大型集会。

小型集会是地区性的,在神户家进行,大半都是布经祷告,十日的集会则是聚集了几个地区信徒进行。

这一日,苏涟漪早早便与李胜赶到神户家,与众信徒一同听从神司大人的布经。

信徒们虽在认真祷告,但都忍不住偷眼去看这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众人有耳闻李胜家攀了个好亲戚,有些却未眼见,如今亲眼见过后,忍不住咂舌——李家这是有什么好命,竟能攀上这样的亲戚,这姑娘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命。

祷告集会之后便是分发粮食,神户将早已准备好份数的粮食取出,命人分发给众信徒,信徒领到后,又是对大厅中那女子神像磕头跪拜,方才一一离去。

神户并未失言,真的说服了神司专门为苏涟漪和李胜进行布教释经。神司听说了“神迹”后,也是大为感动,更是诚恳地为两位有缘的新教徒讲解。

讲解的内容,不外乎是人类作孽多段,天神看不下去了,降罪给人类,而这时有了救世主,前来救赎人类,让人类加入奉一教后便会洗去罪恶,最终死后能上极乐世界。

李胜对奉一教的黑暗勾搭心知肚明,听神司那自我陶醉的演说心中暗暗嘲笑,低着头很是虔诚,但脸上是何种讥讽便只有他自己知晓。

反观苏涟漪,垂目颔首,一派如春风般温和。

年纪大概五十上下,身材消瘦的神司合上手中册子,伸手捋了下雪白的胡须,“正如张神户所说,小涟确实极有慧根,与我们奉一教有缘。”在释经时,他曾提出一些问题,而小涟则一一回答得体,令他满意。

张神户也是十分高兴,“有劳神司大人了,遇见小涟,在下也是十分惊喜。那还请神司大人在护法面前美言一二。”神司直隶于护法,而护法则是在圣女之下。

神司看了眼时间,而后道,“申时,圣女便会贲临马家村为瘟疫的村民解病祈祷,不知张神户要不要一同前往?”神司是有机会面见圣女,但神户却没有机会。今日神司心情愉悦,自然想“提拔”下张神户。

神户自然知晓。而神户更是知晓,他能受到如此提拔,全因这小涟的缘故。

“能面见圣女大人,是小老儿的荣幸。”张神户因激动满面红光。

涟漪向李胜使了眼色,李胜顿明其意,对着神户与神司拱手,“神户大人、神司大人,那个那个……既然咱们都有缘,那个那个……就带着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个圣女大人行吗?搞不好那个……我们这等草民也能献一份力。”他没读过几年书,哪会文绉绉的说大道理,但涟小姐交代的事又不能不完成。

张神户与神司眼中哪有李胜?见这李胜不懂规矩的瞎要求,顿生反感,正要说什么,只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

“表哥休要为难神司神户两位大人了,圣女大人日夜操劳为民祈福,我们怎能去添乱?我们对圣女大人崇敬,只能有劳神户大人代为转达。”

李胜心中一堵——这小涟真是的,明明是她要去,现在搞得好像他想去,而她成了好人。

苏涟漪淡淡笑着,好人她来做,坏人你来当。

张神户暗暗一想,平日里自己只是众多神户之一,所管辖的区域是最小的、所管理的教众也是最少的,就连神司也嫌少来他家,分明的瞧不起。

但今日,神司竟主动提出带他面见圣女,这是多大的荣幸?一切都是因为昨日的“神迹”,没错!他不能让这“神迹”消失,他要在这“神迹”上大做文章,凭借小涟这个“神迹”,他要爬上去,他不甘于小小的神户,他也想成为神司!

“神司大人,”想到这,张神户对神司拱手道,“小老儿愚钝,但却觉得,昨日小涟与圣女大人心有感应,今日圣女大人便要贲临马家村,这都是缘分。所以,小老儿有个提议,今日的马家村一行,能否带上小涟?”

李胜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无声道——还有我。

再看苏涟漪,还是那般温顺,仿佛对两人的决定丝毫不期待一般。

没想到的是,神户也欣然同意。

于是,众人在神户家中用了午饭,只等着时间,乘神户的马车去往马家村。

……

午饭过后,苏涟漪被安排到后院休息,而涟漪则到神户宅子一角的小花园中散步,与之相伴的还有李胜。

“小涟,我真搞不明白,你是用什么法术让神户和神司两个人都听你的?”李胜疑问道,“从昨日你来神户家到现在,你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但为何在他们心中却极有分量?时刻说你是神迹。”

涟漪闻此,笑了笑,“有时候,太过恬噪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价,适当的沈默,会引起人的猜测与重视。”她向来不喜欢喋喋不休。

李胜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道,“那个神迹又如何解释?为何他们都嚷嚷着你是神迹?难道不是你对他们施了法术?”

“若是我有法术,便灭了奉一教让你的兄弟大力复活了。我哪有什么法术?”涟漪无奈地叹气,“他们也只是编造了个噱头,想向提升自己的地位罢了。”

李胜听着苏涟漪越来越冷得声音,惊讶,“噱头?”

“神户想成为神司,神司想继续向上攀爬一步,少不得要邀功,而如何邀功?自然就因我这个神迹。”午后闲来无事,苏涟漪也就耐心为其解释,“为何他们需要神迹?因神迹出现,便更能说服众人信奉奉一教。换句话说,无论是神户、神司,还是所谓的圣女或者更高的统治者,他们都巴不得出现神迹,多多益善。”

李胜皱着眉,还是听不懂。

涟漪又道,“你不懂,是因接触的太少。别说一个小小的邪教,在朝中亦是如此。皇帝为了让众人信服其为真龙天子,便搜集各种证据来证明。不说远的,只说当今皇上登基之时,后阳城出土了块古碑石,碑文刻着——修为皇、天下昌,皇上大喜,将后阳城知府一系官员连升两级。我如此说,你懂了吗?”

李胜恍然大悟,又大为惊讶,“小涟你怎么会知道京城朝廷的事?难道你是朝廷中人?”话说完,自己有觉得可笑,小涟只是个女子,怎么可能是官员?

涟漪笑了笑,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我从京城而来,这种小道消息自然知晓一些,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神司等人是否要上路。”

李胜一边慢慢消化刚听到的故事,一边跟着涟漪向前厅而去。

一过午时,众人便上了神司的马车,出了城,向马家村而去。

……

今日的马家村不同于昨日两人来时那般萧条,男女老幼都守候在村口,甚至搬出了大鼓唢呐,只为迎接前来救苦救难的奉一教圣女大人。

苏涟漪等人到来时,离申时还远,便也在大门口等候。

马家村人是不认识苏涟漪的,虽有些人知晓昨日有豪华马车去马二祥家,但因苏涟漪一直在马车中未露面,今日自然认不出。

加之,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奉一教圣女身上,谁还有心思想什么马车的事?

因为马二祥的病太重,所以周寡妇没出来迎接,涟漪扫视了人群一圈未见其身影,便也安了心,专心等待所谓圣女大人的到来,想知道圣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人群熙熙攘攘,不仅是马家村村民,同来的自然还有各地的神司神户,看其穿着也能发现其三六九等,如今李胜也明了,难怪这张神户死活要把小涟塑造成神迹,原来是因攀比之态、攀爬之心。

申时一到,熙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从远处隐约传来一种奇怪的乐曲,那乐曲亢长而悠远,古典的调子传达一种异样的神秘。

“装神弄鬼的人来了。”涟漪唇角勾起,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喃喃道,但表情依旧虔诚温顺。

李胜伸长了脖子向远方观看,只见,道路的尽头逐渐出现乌压压的人影,是身着红色奇怪衣服的人,排成四排前进。紧接着,是手拿乐器演奏古怪乐曲的人。

突然,一座豪华满是漫纱的撵车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雪白的轻纱层层叠叠,随风轻飘,衬得撵车中身着红衣的玲珑女子神秘得犹如下凡仙子。微风一过,阵阵花香,不知从何处飘来片片花瓣,配合那乐曲,只让人呼吸一滞,肃然起敬。

这就是氛围。

这神圣的氛围别说将无见识的村民,哪怕是各位神司、神户都吸引了去,低下头,虔诚祷告。

李胜哪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忘了呼吸,唯有直勾勾地看着那若隐若现的圣女,心中竟情不自禁地想——圣女搞不好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子,解救苍生。

涟漪看了一眼,便也低下头与神司、神户做起祷告,没有最入戏,只有更入戏。

神圣的乐曲声越来越近,乌压压的人群竟静无一声,默默让出一条宽敞的路,容圣女一行人通过。

被几十壮汉齐抬的撵车缓缓而过,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伴随着微风、花瓣。

涟漪不着痕迹地伸出雪白柔荑,抓住空中飘下的花瓣,垂目一看,笑了——这“圣女”为了闪亮登场做足了功课,从断口来看,花瓣是清早采摘,也难为她了。

228,敌意

马家村,即便是“病情”最为严重的村民都被抬了出来,在马家村村口不远的广场上,生病的村民无精打采躺在地上,垫着草席子。

在众人的东侧,立着一只早已准备好的案台,台上铺着鲜红的丝绸桌布,其上拜访纯银香太、果盘贡品、和一些叫不出名却又极为神秘的法器。

身着红衣的壮汉们齐齐将硕大撵车放下,又见几名年轻俊秀的男子快步跑到撵车前,趴下。

“这是做什么?”李胜一边观望,一边好奇地问。

涟漪心中能猜到许多,却未说,还是一派谦和。

张神户是不愿理李胜的,觉对方轻浮又没见识。但小涟的面子却不能不给,毕竟他还指望着这“神迹”能为他带来一些好处,便低声解释。“圣女是不能沾染凡尘的。”

李胜回头去看小涟,想知道她有什么看法,却发现,小涟只是用一双剪剪秋水望向远方,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

“哦,知道了。”李胜怏怏道,也不再吭声,专注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层层雪白轻纱飘起,只见其内红色玲珑曲线微动,而后从撵车的边缘伸出一只小巧的脚儿,穿着丝绸红袜镶着金边,慢慢踩在离撵车最近、弓着背趴在地上的青年男子身上。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谁见过这等架势?

就是这样的架势!

神秘崇高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便这样踩着年轻男子的背,一步一步走向神坛,直到能碰到临时搭建的神坛上铺着的红毯,方才不再踩人背而行。

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一些村民对奉一教半信半疑,如今已被这神秘的行为完全说服。

苏涟漪的眼微微眯了下,唇角勾起——信仰建立在人类不解、惧怕之中。例如原始社会,人们不懂火却又害怕火,于是便有了火神、人们要祭拜火神。因惧怕猛兽,便祭拜兽神图腾等等。

这些道理,是她从前在课本中所学,如今却亲眼见证。

乐曲再次奏响,在神司、神户的带领下,教众与百姓们皆纷纷跪倒,用一种期盼、惧怕以及崇拜的心情见证完整个祈祷的过程,这神秘庄严的仪式,一次一次洗刷众人的大脑,如今所有人屏气吞声,生怕再次触惹到天神,更是希望圣女可以解救苍生。

妙龄圣女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美艳会说话的眼。她伸出一双雪白纤手,手心反转,呼的一下,一团火光骤起!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胜也被唬得一愣愣的,涟漪则是好笑——中国古代被方士骗子用烂了的白磷,原来在鸾国如此有市场。那一团火想来就是燃点低的白磷吧,而圣女手上应是涂着防烫伤的药物。

就在众人的视线所牢牢锁定圣女手上的火团时,苏涟漪则是微眯起美眸,盯着圣女手下的香炉,心中竟有一种预感,那香炉有问题。

圣女雪白的纤手翻转的瞬间,火光骤然消失,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一切都那么令人惊讶无法理解。

又是一阵花瓣,圣女收回了手,一个优雅地转身,翩然而去,又回了撵车里,隔着厚重的雪白层纱,继续接受百姓们的朝拜。

待香炉中香火烧尽,一名红衣护法上前将香炉高高举过头顶,先是高声朗诵了一堆听不懂的奇怪语言,而后道,“这便是天神恩赐给我们的圣药,望大家谨记这一日,从此以后,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以消除自己的罪恶。”

“是,我们一定一心向善……”百姓们跪地,七嘴八舌的启事。

李胜不屑地歪过头,“胡说八道,这些百姓们能做过什么恶事?”

涟漪不动声色地低声回道,“人吃五谷杂粮,谁人没私心私欲?只要有私心私欲便会做恶事,只不过分大恶与小恶罢了。当初你租了道袍哄骗我加入什么教,难道就不是恶事?”

李胜一听,脸腾的一下红了,低了头,不吭声。

苏涟漪也没踢落水狗的欲望,继续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

只见已有人取了一口大锅,锅中有沸腾的水,而红衣护法则是将香炉中的香灰倒入锅中,用勺子搅了几下,道,“拿下去,分发给瘟疫的病人吧。”

百姓们千恩万谢,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碗,一一接下“圣水”,赶忙捧着给一旁草席上躺着的家人喝了。没多一会,病情轻的人已经可以站起来了,而病情重的人,面色也逐渐有了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李胜惊讶道,“这圣女连看都没看大家的病,怎么就能治?这香灰也实在太神奇了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药解毒药,有什么可神奇的?”涟漪看着一众跪地千恩万谢的百姓,嘲讽到。

李胜一惊,瞬间便明白她说什么。“你是说,这毒是奉一教下的?”之前听小涟说过,马家村的是毒而非瘟疫。

“对,”涟漪点了点头,“先下毒,让人们以为是瘟疫,而后跑来演戏给解药,让人们以为圣女真能救苦救难,奉一教为了将人们蛊惑真是不择手段。”

古人较之现代人的缺点并非智商低下,而是见识少。现代媒体发达,现代人可以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很多信息,扩展眼界。而古代买一本书都极为昂贵,何况是新闻。

李胜从前不懂,但被苏涟漪说完后,便也懂了。咬牙切齿,“这奉一教真是好手段。城中人苦于没有粮食,他们便用发馒头来拉拢信徒。而乡下不太缺粮食,他们便用人们怕死的心理拉拢信徒。”

“恩。”涟漪对他的见解表示肯定。

李胜又疑问起来,“但奉一教到底有何目的?敛财?但就目前看来,奉一教一直在搭钱啊。”

苏涟漪想到商铺门外监视的,受过训练又极有纪律的彪形大汉。又想到画着圣女画像那隐藏的轩国笔法,心中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牵扯到了国家纷争,这件事便不容易解决。

“他们有他们的目的,你暂时就别猜了。”苏涟漪是为李胜好,知道的越少,危险便越少。

两人正说着,张神户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小涟,李胜,你们在这真是太好了!”

李胜一愣,“刚刚张神户不是在我们身边吗?什么时候离开了?”

此时人生喧沸,张神户从人海中挤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涟漪淡笑着看向张神户,暗暗压低了声音。“就在你被圣女手火吸引的时候,神司和神户离开了。”想来,神司想为神户引荐,而将神户带到了撵车旁。

李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涟漪,“小涟,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你有什么不知道吗?”

涟漪叹气点了点头,“不知道这场风波如何平息。”而后又道,“我们去迎下张神户吧,向来张神户要带我们去见一位大人物。”

“难道是圣女?”李胜惊讶。

涟漪已动身向张神户处挤过去。“见了,你便知道了。”

果然,事情就如苏涟漪所想,神司带张神户去面见圣女,将神迹一事禀告,而张神户现在便是要带着“神迹”去见圣女。

今日的马家村人山人海,艰难挤过人群,三人终于到了撵车之前。

苏涟漪不着痕迹地放眼打量,见围绕在撵车四周有彪形大汉把守,而撵车周围也沾满了一些形形色色的男女,众人穿着统一,都是红色调,根据不同款式,可以猜测到其不同地位。

越是地位高者,衣服款式便越是繁琐华丽、用料更为考究,而最底层者,则是衣着简单,衣物用红色细布制成,例如张神户。

张神户面对众多地位高于他的神司们,很是紧张,更别提雪白纱帐中端坐的圣女大人。

“小……小涟,你的事,神司与我已……已……已向圣女大人汇报,圣女大人也……觉得你与奉一教极为有缘,所以……所以将你带来,快快见过圣女大人。”一段话,被张神户说得结结巴巴。好在,他声音不大,专门说给苏涟漪听,省却了外人笑话。

反观苏涟漪,还是那般温顺的摸样,低头垂目,一派恭敬虔诚又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场的摸样。

她上前几步,见到撵车面前早已备好跪垫,二话不说,噗通便跪下,丝毫没有什么不甘或扭捏的表现。

“小女子小涟,见过圣女大人。”一字一句,清晰、恭敬。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李胜真想给小涟竖起大拇指——这家伙真是能屈能伸,刚刚还语气鄙夷,现在竟能这么诚服,他算是服了。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怀着各种心态低头看着跪在跪垫上的女子,只见这女子身材高挑仪态端庄,其容貌也是绝色有一股出尘的味道,众人都是有眼识的人,心中暗暗断定,此女子定不简单。

为张神户引荐的神司有些紧张,希望这女子能讨圣女的欢心,他与张神户也可被提拔提拔。

可惜他们哪知,他们心中无私的圣女其实也只是个普通女子,而女子见到另一名出众女子后,往往没有欣赏,而是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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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装神弄鬼(一更)

“你便是小涟?”

在经过众神户与神司各种眼神的许久打量下,那抹红色玲珑曲线终于淡淡地说了句,声音优美妖娆,但其语调却异常复杂,听不出其中情绪。

苏涟漪一直是低着头的,表现得极为顺从。听到了圣女的询问,便微微点了点头,“回圣女大人的话,小女正是小涟。”

李胜也是低着头,并非什么顺从,而是紧张!虽对奉一教极为不屑,外加憎恨,但说实话实说,他现在紧张得很。

周围那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有些人是嫉妒,有些人是厌恶,李胜敢保证周围站着的绝大多数人没揣什么好心。而他和小涟是什么?随意被人揉捏的蝼蚁——若圣女喜欢他们,他们便是神迹;若圣女不喜欢他们,后果……难以想象……

这些装神弄鬼的,随口说个理由,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抬起头来。”

圣女的声音是清冷的,好似丝毫没情绪在其中,但苏涟漪却隐约感觉到其中带着些不耐烦。

乖巧地抬起头。

李胜能听见周围一片小声抽气,因为小涟的美貌。

小涟是美的,他早就知道,即便是如今小涟不想争风头,丝毫不施粉黛,却依旧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美。

她的美是端庄、大方,美得坦然,让人舒服,

苏涟漪抬眼看了所谓圣女一眼,而后迅速垂下眼去,不肯与其交流。

动物行为学上,在没有语言、肢体沟通的情况下,眼神是最易引起事端的交流方式,尤其是对已带着偏见的圣女。

圣女看了一眼名为小涟的女子后,见其态度谦卑,联想到其身份为婢女,料到其作不起什么风浪,便收回了警惕心。“神迹?”说着,微微偏过头去看为其引荐的神司。

神司立刻道,“回圣女大人,确实是神迹啊!当时小涟第一眼见到您,便如猛雷击面……”

旁边有道声音,“郑神司,当日您没在场,这说得怎么好像神迹发生在您自己身上?”赤裸裸的嘲讽。

周围人也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好像苏涟漪、李胜和张神户、郑神司为逗乐的小丑一般。

张神户低着头,花白的胡子动了一动,最终没敢反驳。

郑神司气得跺脚,恶狠狠地瞪了那始作俑者,“在下自是听张神户说的,而张神户自是亲眼所见!”

“一个是看的,一个是听的,当事人小涟姑娘都未说话,你们两个在这说来说去,不妥吧。”又有人道。这千载难逢面见圣女的大好机会,竟被面前两个老匹夫抢了风头,众人心里都憋着气。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嘲讽起来。

“安静,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喧哗?”一旁的红衣护法突然出声,周围迅速恢复了安静。

圣女神色未动,又将视线放在了苏涟漪身上。“小涟,你来说说,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请圣女大人恕罪,”涟漪好似诚惶诚恐,“当日之事,小女也还在惊讶中。那一日,小女随表哥到张神户家,而后见到了……圣女大人的圣像,小女只觉圣女大人容貌倾城、慈眉善目,唇角微动,好像要对小女说什么,小女却听不清,只能更努力去听,后来……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众人又开始低声议论纷纷。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信天神的存在的,在这种氛围中,一名懵懂少女说一些引人费解的话,他们自然也相信。

众人未见,圣女眉头轻蔑一挑,但瞬间,这讥讽的挑眉动作又回归了庄严。“那一日,本座见到的,果然是你。”

众人哗然。

别说这些神户、神司,就连李胜也吓一跳,惊悚地转眼盯着苏涟漪,用眼神疯狂询问——你不是想混进奉一教吗,你不是随口编的见到神明吗,怎么这狗屁圣女也有什么神迹了,快回答我!

苏涟漪用余光看到李胜的摸样,忽视掉,心中暗笑——圣女的目的是让所有人相信她便是神明,有神迹出现,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顺杆爬。与其说神户希望神迹成真,怕是连圣女本人也希望有神迹罢,哪怕是装。

众人只见,名为小涟的女子慌张抬头,淡然不再,大眼中满是惊恐,“圣女大人,您……您也见到小女了……是真的见到小女了?”

圣女面上是圣洁慈悲地笑容,点了点头,“是,那一日,本座正打坐祈福,便觉察到一抹纯洁灵魂飘然而至,本座顺着那抹灵魂望去,便看到了你。”

此时,众人再也按耐不住,齐齐跪倒,“天神仙灵!天神仙灵!”

人荒马乱中,郑神司扭头对着正跪地的张神户狠狠一捏拳,两人眼神交换——升迁有望。

随后,自然是尊贵的圣女大人安抚众人,释经布道,更是对张神户与郑神司嘉奖,而后便将允许苏涟漪候在自己身边谈话。

神迹的出现,瞬间传开,无论是奉一教内外还是马家村,都知晓了这神迹,更是对奉一教以及天神深信不疑。

圣女又回到了雪白纱帐中,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帐与撵车外的小涟对话,不外乎是问小涟的籍贯,身份,平日里都做一些什么,以及对奉一教的感悟等等。

苏涟漪带着十足的恭敬以及少女的慌张,一句一句回答圣女,不敢怠慢。

太阳西下。

马家村最后一名“病人”都已痊愈,整个村子都在惊喜、感激以及对奉一教无上崇拜之中。此时马家村上上下下、男女老幼,都已成为了奉一教的教徒。

而圣女当即决定,张神户发现神迹有功,晋级为神司,专门负责马家村。而之前的郑神司,晋级为高级神司,等等。

马家村是大村,即便是如此灾害,在马家村中影响都不算大,而能掌管马家村的教徒,自是权力、油水不小,张神户迁升引众人羡慕嫉妒,自是不说。

“小涟。”透过层层纱幔,圣女优美的声音传来。

“是,圣女大人。”苏涟漪恭敬道。

“既是与我教有缘,便加入我教,到本座身边吧。”圣女的声音高高在上,语气透露着恩典。

李胜抬眼,惊恐外加惊喜地看着苏涟漪——这丫头走的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怎么就能如此一帆风顺,在神户家随便装装样子便被称为神迹,见到奉一教的圣女随便说说话,便被圣女留在身边。

李胜突然有种想法,当初他就不该成立什么什么教来骗人,就应该直接成立个小涟教,就让小涟当什么圣女——这丫头也实在太神了!

苏涟漪也装出惊喜的样子,但随后又满是苦恼。“承蒙圣女大人厚爱,而徐姨娘虽喜爱小涟,待小涟如亲生女,但毕竟小涟已卖身入元帅府,非自由身。”

“这个无妨,赎身多少银两,只管与我说便是。”圣女道。

涟漪赶忙装作慌张跪地,“小涟多谢圣女大人,多谢天神,圣女大人对小涟是再生父母,小涟愿一辈子为圣女大人做牛做马。”

周围所有人都纷纷惊叹、赞扬纷纷,就如同圣女故意做给众人看的一般。

这件事便告一段落,在马家村人的崇拜敬仰中,圣女一行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苏涟漪和李胜则是搭乘郑神司的车右回到张神户家,如今张神户已成为神司,狭窄的马车中摁奈不住的欢乐。到了张神户家,张神户又给苏涟漪和李胜拿了不少礼物,两人大包小包地拿回了李家。

夜已深了。

李母已睡下,厨房中掌着一盏小油灯,苏涟漪和李胜两人用过晚饭,围在炤台前,喝着张神户送来的茶。

“小涟你真是太厉害了!”李胜忍不住挑大拇指赞叹。“原本我以为你想打入奉一教,少说也是十天半月,没想到三天就能让圣女主动留你在身边。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你小涟做不到的?小涟,你果然是神迹,神迹啊!”

苏涟漪慢悠悠地吹了口漂浮在茶碗中的碎茶叶,若有所思。许久,莞尔一笑,“圣女没你想象中那般喜欢我,今日她做的一切,只是表演给众人看罢了。”

李胜一愣,“表演?”

“对,为了彰显其慈悲胸怀,”涟漪道,“加之,天时地利人和,也注定了圣女重视这一次神迹。要知晓,马家村瘟疫便是圣女在装神弄鬼,而此时出现神迹,便更有说服力,圣女没理由也没办法反驳。”

李胜一拍炤台,“无论怎样,要祝贺小涟马到成功,我便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头,一杯茶见底。

苏涟漪笑盈盈,将茶碗碰到唇上抿一下,“没什么可庆祝的,到圣女身边,只会更危险。”

李胜一愣,“危险?”

涟漪微微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晚风骤起,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圣女身边并无妙龄女子,多为男子,越是近其身之男子,越是年轻貌美,”涟漪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一个细节——圣女从撵车而下,皆踩着美少年红衣护卫的背,这一幕让她隐隐不安。“虽无凭据,但我担心……这身为圣女的女子,心狠、善妒、好色。”

若想调查奉一教,在圣女身边是一条捷径,但却极其危险!

------题外话------

前几日去医院复诊,未更,这几日会慢慢补全。

230,玉容(二更)

夜幕,李家,点着一盏小油灯的厨房。

听罢了苏涟漪的话,李胜也不由得想起今日的一幕,再看她严肃的神情,即便是不十分理解,却也有所察觉。“对啊,即便是圣女,身边也得有几名丫鬟什么的跟着吧,但这圣女身边全是清一色的男人,这……”突然李胜猥琐一笑,“小涟的意思是,圣女是个淫娃?”

苏涟漪白了李胜一眼,“我的意思是,圣女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其他女子存在。”

看着一贯严肃认真的小涟,李胜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是亵渎了她,赶忙正色道,“那圣女为何要把你留在身边。”

苏涟漪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看向李胜,“今日在马家村,众目睽睽之下,张神户与郑神司将神迹说出,圣女本着慈悲的态度根本没理由拒绝,可以说不得不展现出其友好。至于她为何出言要我留在身边……”涟漪沉默了下,而后认真道,“怕是将我留在身边更易控制,也更易铲除吧。”她也不敢肯定,毕竟一切都只是猜测。

李胜大惊失色,“更易铲除?你是说,圣女会杀了你?不能把!那么慈悲的圣女……”刚说到这,突然想起被杀的大力一家,后面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

涟漪放下茶碗,“天色不早了,我回徐府,你也早些休息。”说着,站起身来。

“等等,小涟。”李胜突然站起叫住她。

正欲出门的涟漪停住脚,回头看向李胜,询问。“还有何事?”

“你真要去圣女身边?那样你会不会有危险?”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李胜却不希望小涟出事。

苏涟漪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晚安。”说完,也不等李胜的反应,出了李家院子,上了等候的徐府马车,马车开动,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胜追到了院门口,看着已消失在黑暗中的马车,叹了口气,很是担心。他不知道小涟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却觉得一名女子再聪明,又怎能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抗争?

与忧国忧民的小涟相比,他李胜只是个渺小狭隘的小百姓,他这个小百姓只希望亲人能健康,朋友能平安,仅此而已。

……

与平静的李家不同,同一时间,另一地点,火辣辣的一幕却如火如荼。

一顶红色的大帐,外有红衣彪形大汉把守,入了大帐,便可见一幕幕红色轻纱垂下,层层叠叠,大帐深处满是春色。

红色的垂纱如同花瓣一般,将最中央雪白大床包裹其中,床上,两具年轻躯体交缠,酣畅淋漓,这一幕无论在其画面上、还是发出的声响上,都极其刺激人的感官。

“啊……宝贝……你好棒……”白日里那神圣庄严的女声,如今却嘶哑性感。

女子趴在床上,雪白的美背展露。她抬起头,没有红色薄纱掩面,露出其妖娆性感的面容。一双桃花眼,左眼下有小小泪痣,丰唇,艳红。

趴在其身上的年轻男子浑身肌肉紧张,认真于自己的动作。

一盏茶的时间,随着两人情不自禁的低吼娇叫,这一场激烈战斗方才平息。

“下去吧。”女子性感的声音不再,恢复了高傲。

那名年轻男子容貌清秀,跪拜后,丝毫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尊贵的圣女大人,赶忙取来衣服,根本来不及穿上,便掩在重要部位,匆匆离去。

在男子离开没多久,从外进入一名青衣年轻男子,在这红色的海洋中,如同万红丛中一点绿般,吸引人眼球。

圣女见到青衣男子,非但不遮掩自己姣好的身体,相反展现出更诱惑的姿势。“玉容……”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勾引。

名为玉容的男子身材消瘦颀长,容貌虽不算绝美,但细致的眉眼与薄唇,别有一种魅力。

玉容隔着几道红纱,不前,“安莲,主上对你今日所做表示满意,还有,那名成为小涟的女子,你不应收揽在身边。”

安莲扭动了下身体,带着香汗的身体扭成了另一种诱惑的姿势——她正是想勾引这名为玉容的男子。“玉容,人家听不清楚嘛,你离近一些?”

玉容充耳不闻,“你可知,那女子的身份。”

安莲伸手掩住自己的红唇轻笑,“那小蹄子会是什么身份?就是个元帅府姨娘的丫鬟呗,那摸样也是不上台面的。”想到名为小涟的女子之容貌,她便满心厌恶,她身边绝不允许出现比她貌美的女子!

东坞城难道没有美貌女子?当然不是,但只要她安莲在,所有美貌女子都要死!

要么失踪,要么便成为对天神的祭品而献祭。

失踪?自然也是她安莲的手笔!别怪她心狠手辣,要怪只怪她们自己未长一副安全的好容貌。

玉容细长的眉微微一挑,更是讥讽。“姨娘的丫鬟会来去自由,整日与那名为李胜的男子在一起,又有大把的时间呆在马家村?”

安莲一愣,声音虚了下来,“那你说,她是什么身份?”

玉容想到派出打探那女子身份的探子,要么杳无音讯、有去无回,要么根本查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一双细眉微微拧紧,“我也不知。”

“呵呵呵呵……”一阵娇笑,安莲从雪白大床上慢慢起身,娇躯一丝不挂,一边慢慢拨开垂下的红色纱幔,一边妖娆地走过来。“闹了半天,你不是也什么都查不出吗?以我看,小涟就是个小丫鬟。”

玉容将今日在暗处观察那名神秘女子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仔细探究。而他挺拔的背,已被一条如同水蛇般的手臂缠绕。

“玉容,我美吗?”安莲踮着脚,攀上男子。这男子清冷,就如同他那更为冰冷的主子一般,激起了她无限征服欲,她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将这些男人都纳为裙下臣。

“那名为小涟的女子气质高贵,进退有度,尤其是她的眼,”玉容脑海中浮现出那双睿智的美眸,“她绝不是简单人物。”

“哈哈哈……”安莲大笑,用手指在玉容背上画着圈,“不是简单人物?你忘了今日她跪在我脚下的画面?卑微的像条狗!一条野狗!”一边说着,那只如同水蛇般地手一边向玉容的身下慢慢摸去。

“啊——”只听安莲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娇美的身体如同一块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很是狼狈。

而始作俑者正是玉容,他收回自己修长的手臂,淡淡道。“越是如此,我便越是担忧。”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仿佛处理一块垃圾般。

“你……你……”安莲被惨摔,谁能想到白日里高高在上的纯洁圣女,晚上赤条条地被男人扔出去,甚至压掉了几根纱幔。

“你”了半天,安莲也没敢说出什么咒骂的话,她再傻也知晓,她这圣女仅仅是个傀儡,而面前的玉容却是主子的心腹,地位远在她之上。

玉容懒得再去看跳梁小丑一般的安莲,心中不解主子怎么选了这么个货色充当圣女,直接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气质那般高贵的女子,竟可轻易表现得如此卑微,她这一举动更令人无法捉摸,知觉其深不可测。”何况,为何查不到她的底细?

“说了半天,还不是说那个小浪蹄子!”安莲愤怒地从床上拽过几条轻纱围在身上,“她有什么厉害的?等她到了本小姐面前,本小姐就让她生不如死!”

“你将那名女子纳入身侧,等同于埋了隐患。”玉容冷冷道。

“什么隐患不隐患,玉容我告诉你,本小姐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你信不信!”安莲气急败坏,对着玉容坚挺的背影喊着。

玉容双眼微眯若沉思,而后冷哼了下,“安莲,你好自为之吧。”他自觉今日行为可笑,竟与这胸大无脑的女人说了半天废话。

“玉容你别走!”又是杀猪一般的尖叫。

“还有何事?”玉容未转头,冷冷道。

安莲紧张地咽了口水,努力调整语调,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诱惑性感,“玉容,我美吗?你想我吗?”

只见,名为玉容的男子狠狠闭上了眼,额头青筋暴起,口中银牙暗咬。若不是主子交代的任务,他绝不会出现在这女人身边百丈之内。

“唉,你别走啊,玉容,你别走!”安莲想出声阻止,但怎么也拦不住对方离去的脚步。碍于身份与对外的假象,安莲又无法追出大帐去,只能气得跺脚。

“姓玉的,你记住!有朝一日,我安莲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生不如死!”大帐内,唯留下女人疯狂的尖叫。

……

马车在徐府大门前停稳,仿佛马车停下的瞬间,大门便立刻打开。

司马秋白带着商部护卫冲了出来,夜幕中,众人放下白日里的伪装,对苏涟漪恭敬十分。

“师父,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司马秋白焦急道。

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是商部的护卫,伪装成车夫,保护着苏涟漪。见到了徐府,赶忙跳下车,恭敬放下车凳,迎接郡主下车。

马车帘子撩开,苏涟漪瞬间冲了出来,食指轻放在唇前,“嘘,有人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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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只有二更,无三更了,亲爱的们早些休息,晚安。

231,暗中保护

“有人跟踪?”众人大惊。

商部一行人被苏涟漪分成几路,有些人被分去保护几位姨娘,而徐府相对来说最为危险,于是被留在徐府中的人,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众人虽吃惊,但都很冷静,并未大声喧哗,更未东张西望,沉着以不变应万变。

苏涟漪神色突然一变,很是慌张,语调也带着颤抖,“小白,今日我与表哥有事出了城,哪成想现在才回来,姨娘是不是生气了?”

司马秋白也立刻领会其意,高声道,“这不是废话吗?姨娘很生气,今天都打烂了杯子,小涟啊小涟,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姨娘确实疼你,但你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涟漪心中暗暗称赞司马秋白的聪明,其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她提到了姨娘生气,自然便是希望得到姨娘生气的结果。

“天啊,那怎么办?”顿时,苏涟漪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般慌张,“谢谢小白哥了,谢谢众位哥哥,我得快回去。”说着,便跳下马车,冲回了府去。

众人暗暗交换了眼色,也回了徐府,徐府大门关闭。

在街角处,几名黑衣人将徐府门前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待徐府大门关了,便转身离去,回去将这些禀告给他们的主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衣人自以为自己监视了小涟,殊不知,他们也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如海浪般连绵不绝的屋顶,很巧妙地躲藏着另一伙身着夜行衣之人。

这些人无论其隐藏的角度或是吐息,都远在刚刚那群黑衣人之上,更为训练有素,武功更为高强。

“大人,这些人应是奉一教之人。”说话之人声音低沉,从其声音判断年龄不小,已过而立。此人正是崔鹏毅。

黑衣人的首领,同样以黑布蒙面,只留一双深邃的眼。如鹰隼般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微眯,“你说,奉一教会不会是轩国的人?”

崔鹏毅没想到沉默寡言的首领云飞峋竟会与他商量交流,“大人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东坞城确实与轩国接壤,但也与神木国比邻。鸾国与轩国自古摩擦不断,但这些都无法作为轩国化为邪教暗中入侵鸾国的根据。

“这仅仅是猜测,”云飞峋道,“二皇子在七皇子的授意下逃亡轩国,但到东坞城后却突然停布不前,二皇子生性怕死,能说服他留在鸾国的唯一的理由,便是七皇子也身在东坞城。”

“七皇子也在东坞城?”崔鹏毅大惊,皇子夺嫡,七皇子俨然是二皇子派,但众人都暗暗猜测,二皇子只是一个替罪羊,此派真正想做皇帝、最终能做皇帝的,除了七皇子没有别人。

也就是说,即便是当初二皇子夺嫡成功,七皇子也会找机会除掉二皇子,自己登上帝位。虽然一切都未发生,但这是所有明眼人的共识。

“二皇子有恃无恐地留在东坞城,只能用七皇子在东坞城一事来解释,”云飞峋继续道,“而以七皇子的性格,绝不可能做一些漫无目的之事,他若真在东坞城,只能说明他在东坞城欲掀起风浪,而如今东坞城最大的隐患便是奉一教,所以我刚刚忍不住猜想,这奉一教会不会与七皇子有关?”

虽然毫无根据,但所有矛头指向,也让人不得不去思考。

崔鹏毅恍然大悟,之前所有心思都在追查二皇子行踪上,几乎不关心东坞城中所发生之事,如今被首领一提,便察觉出其中蹊跷,而首领的推断也不无可能。

额头忍不住流下一滴冷汗,若之前真的倾巢而出杀了二皇子,其结果只有两个——一是中了七皇子的埋伏,影魂定会受到重创;二是没了二皇子这个累赘,以后再也找不到狡猾七皇子的行踪。

“首领大人,也许……”铁铮铮的汉子崔鹏毅很少折腰认错,“也许之前您的决断是对的,二皇子确实不应该杀。”之前因此事与首领针锋相对过。

云飞峋丝毫不想追究崔鹏毅以下犯上之罪,甚至于根本不去看崔鹏毅的惭愧,继续专注自己的推论,“七皇子身份特殊,其母妃正是轩国公主,二十年前,轩国与鸾国一场冲突,轩国战败,将公主送入鸾国皇宫和亲,以缓两国矛盾。

先皇为表诚意,以公主国名来为其子命名,故七皇子名为胤轩。如今,七皇子夺嫡失败,最有可能投靠的,就是轩国。”

崔鹏毅内心更是惭愧,若当时影魂真采取行动,诛杀二皇子带其首级回京,也许就得不到这些猜测。而七皇子若真勾结轩国、与奉一教有关,那东坞城便……其结果,难以想象。

影魂众人回京复命,却将东坞城以及广大东部百姓弃于水火之中。崔鹏毅突然面红耳赤,因为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御史!

鸾国御史之职责——上,监督文武百官之行为作风;下,体察百姓之风土民情。百姓们富足,御史们应为皇上高兴;百姓们困苦,御史们应为百姓请命。

但如今,他身为一名御史,自诩清廉无私,却欲弃百姓们于不顾,他惭愧、他无地自容。

崔鹏毅压低了声音,“云将军胸怀百姓,下官惭愧。”改了称呼,变了视角。

云飞峋顿了下,声音也柔了几许,“别这么说,我没你说的那般有作为,我如今所想所做,只是为了她,罢了。”

“涟漪郡主?”崔鹏毅略带惊讶,本以为能听到一些真知灼见或冠冕堂皇,没想到竟听到这个结果。

云飞峋点了下头,“崔鹏毅,有个任务交给你。”

崔鹏毅立刻正色,“是,大人。”此时,对首领已是发自内心的信服。

飞峋将视线停在徐府大门,深邃的眸中带了外人察觉不出的温柔。“你带人正式调查奉一教,尤其注意在奉一教中追查七皇子的势力。”带着目的性去调查,总好过大海捞针。

“是,属下遵命。”崔鹏毅声音简短有力。

“还有,”云飞峋挣扎了下,也压低了声音,带了些许羞涩,“今日她与奉一教圣女碰面,以她的脾气和能力,未来两日定会只身混入奉一教,你注意下她的安全,保护她。”

崔鹏毅大吃一惊,“什么?只身混入奉一教?”

云飞峋终于长叹了口气,无奈地伸手捏了下额头的青筋。“恩。”

“郡主她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身混入奉一教会不会太过危险?”崔鹏毅深深担心。

黑色面罩之下,飞峋无奈地勾起唇角,“她行事向来如此。”当初也是只带了弟弟,便千里迢迢跑去怀靖城找他,一路上流民土匪无数,她胆子就这么肥。

崔鹏毅淡定不了了,“大人,您……若真如此,您快快现身去劝劝郡主,混入奉一教太过危险。”

云飞峋摇头,“你不了解她,只要她想完成之事,便从不考虑安危,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都会想尽办法克服,最终完成。在外人眼中她很随和、善解人意,其实却倔强得很。”

崔鹏毅没想过从来沉默寡言的首领竟和他话起了家常,硬汉有些扭捏,“恩恩,是是。”他这个年过三十的单身汉哪懂什么女人,更不会话家常。

“所以,接下来她的安危,便由我们影魂来保护了。”云飞峋抿了双唇,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何况是以权谋私——没错,他此时的行为不正是以权谋私?将皇上交代的任务扔一旁,专心保护自己女人。

“大人您放心,属下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涟漪郡主。”崔鹏毅衷心道。

“好,我们走。”云飞峋一声令下,影魂众人又如同一阵风,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

徐府内。

“师父,您今天到底去哪了?”司马秋白焦急地问。

涟漪笑道,“去了东坞城外的马家村,还记得我和你讲的奉一教吗?今日我见到了他们的圣女,三日之内,我应该会离开许府投入奉一教。”

司马秋白大吃一惊,“什么?去邪教?不行!师父,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涟漪将今日说给李胜的话又说给了司马秋白听,“针对这件事,就别劝了。今日徐府可有什么大事?若没有,我便去休息了。”折腾了一天,很累。

司马秋白无奈,“徐府中没大事,倒是叶右侍郎来找过您。”

“他说了目的吗?”涟漪停下脚步,问。

“没有。”司马秋白追问过右侍郎,但后者就是不肯说找苏涟漪何事。

涟漪疲惫地点了点头,“恩,他不说,便只当无事发生。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她尽量不与叶轩牵扯太多,有正事便办正事,没正事便不联络。

司马秋白赶忙同意,“好,师父您快去休息,明早我来找您,我们再详细谈。”他还没死心,想劝说苏涟漪放弃打入奉一教的念头。

司马秋白怎么会想到,当第二日他来寻自己师父时,对方早没了踪影,让他懊恼跺脚。

房内,徐姨娘未睡,一直等苏涟漪归来,两人商量,用何种理由,大方离开徐府,加入奉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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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二更,祝愉快。

232,无用武之地

清早,司马秋白还未用早饭便跑来徐姨娘所住院子,本想继续劝说苏涟漪别只身涉险,却没想扑了个空,得知苏涟漪已出了府去。

东坞城外百里,一片红色营帐,在杂草间,很是突兀。

居于中央的营帐最为硕大,比普通营帐大了两倍有余,让苏涟漪忍不住想起现代马戏团的帐子,再想到圣女那一举一动都好似演戏,顿觉可笑。

想到昨日圣女眼角掩不住的高傲与讥讽,苏涟漪实在不觉得此女子有多深的城府、多大的阴谋。这样的圣女往往都是幕后黑手的傀儡,就不知,跟在这样的圣女身边会有什么收获。

她不知是否应庆幸。值得庆幸的是,若是圣女真如她所想,便不会太过猜忌她;但同时又担心——假如圣女真只是个摆设,会不会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苏涟漪自认她的行为漏洞百出,其原因还是一切太过仓促。

站在苏涟漪身旁的李胜有些紧张,“小涟,你说圣女能收留你吗?”小声道。

“我也不知,听天由命吧。”苏涟漪老实回答。

她真的对此毫无信心,就算圣女当时开口要她跟在身边,就算当时亲眼见到圣女眼神对她的嫉妒与狠戾,但如今若是圣女翻脸不承认,她也苦无办法。

快速混入奉一教,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跟在圣女身边,一条是成为神司。论快捷,还是跟在圣女身边为好。

生平第一次,苏涟漪对上天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帮她一次,无论圣女未来对她是好是坏,让圣女留下她吧。

李胜见苏涟漪低头皱眉好像在祈祷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天——这圣女怎么还不出现?不会是还没起床吧。

事实证明,李胜猜对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但安莲还在酣睡,只因夜战太过激烈。

红纱垂下,雪白的大床中央睡着体态妖娆的女子,在其左右,各躺两名赤裸男子。男子年轻貌美,身材健壮,或白皙或古铜的皮肤上布满了女子指甲的抓痕,可见是经历了如何一番激烈的混战。

张神司耐心等在大帐门外两尺,已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

张神司毕竟年纪大了,天不亮就被小涟吵醒,被小涟口绽莲花地劝说半个时辰,而后简单用过早点,便马不停蹄地寻到圣女大人所扎寨的营地,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整整站了一个时辰,此时有些体力不支,头重脚轻起来。

“护卫大哥,”张神司伸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请问,圣女大人的早课还没完吗?”

守卫的彪形大汉不耐烦,“圣女大人早课完自会宣你,圣女为天下苍生日夜祈福,你身为神司不体谅其辛劳还百般催促,一会看我不禀告圣女大人。”威胁道。

张神司吓坏了,赶忙慌张摇手,“护卫大哥,老朽不是这个意思,您误解老朽了。”

暗处,有一人冷眼旁观,挺直的鼻尖中发出一声冷哼,而后转身入了红色大帐。

“安莲。”入内的男子声音中压抑不住鄙夷与愤怒。

安莲未醒,身旁的两名男子却被惊醒,立刻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拽着衣服跪在名贵的地毯上,不敢出声、不敢抬头。

酣睡的安莲懒洋洋“嗯”了一声,而后妩媚地睁开眼,眼中是未清醒的迷离,她迷恋地望着门口那抹修长的身影,“玉容,来……嘛……”说着,慢慢抬起腿,露出一片春色。

玉容终于忍不住动容了下,脸上是一片红,不知是因气愤还是羞涩难堪,“安莲,你可知谁人等在帐外?”

安莲逐渐清醒,“谁?”

玉容的面色逐渐平缓下来,心中暗骂自己,对这种货色竟也能动欲望,自我鄙夷。“那个小涟来了。”

安莲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小涟”是谁,想到名为小涟的女子那张完美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暗暗咬牙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出去。”玉容对着跪地两名赤裸男子恶狠狠道。

“是,是。”两人赶忙抱着衣服,从大帐的后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安莲嫣然一笑,“吃醋了?只要你肯来,我就不要他们了。”说着,对玉容猛抛媚眼,妖娆的身子更是扭成各种姿势。

玉容深深吸一口气,压抑各种反感的情绪,“我是来提醒你,小涟,不许留。”

安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根本没将那小涟放在心上。而后慢慢爬到床尾,“玉容,来嘛……我会让你舒服。”说着,就爬到玉容身边,伸手顺着他小腿向上摸去。

玉容终于忍无可忍,抓过身侧一块纱帐,几下缠在安莲身上,而后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到床上。“我最后说一句,小涟,不许留。”

早已被人捧得不知高低的安莲顿时火了,刚想大骂,却又想到这玉容得罪不得。只能咬牙切齿道,“玉容!你是阳衰!一定是阳衰!”

玉容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再一次质疑为何主子会选这么个货色当圣女。“闭嘴,你这个荡妇!”

“你说我是什么?荡妇!?”安莲指着自己鼻子。

玉容不想和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继续折腾下去,“我最后说一句,小涟,不能留。”说完,一撩帘子,大步而去。

安莲愣愣看着其背影,好半晌才缓过来,“这个不要脸的,竟敢说我是荡妇!我……我……我要杀了你!”虽嘴上说说狠话,其实她对玉容丝毫无办法,只能撕着红纱,泄着气。

有两名老妪入内,伺候着安莲梳妆打扮,不一会,刚刚那气急败坏的淫娃消失,眼前只有一名高贵清冷的女子。

大帐外。

有人出来,对门外护卫低声说了什么。

护卫得到消息后,对已经摇摇欲坠的张神司道,“圣女早课已结束,宣你与小涟入内。”

“多谢守卫大哥了,多谢。”张神司的声音虚弱,抱拳感谢。

同时,有人跑去到大营门外通知还在等候的小涟。

只见,在红衣护卫的包围中,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一般高低。那男的累坏了,虽勉强站着,但疲惫显而易见,而一旁的女子却依旧亭亭玉立,颔首垂眉,未见任何失礼。

“谁是小涟?圣女宣小涟入内。”传达之人高声道。

苏涟漪微微福了下身,“小女正是小涟。”

李胜嘟囔了句,“圣女就宣了小涟,没宣我?”

没人搭理李胜。

涟漪微微一笑,“辛苦表哥在此等候,我先进去了。”说完,便跟着传达消息之人款款而去。

……

红色大帐内,除了圣女的起居室,最大的一个空间便是会客大厅。

大厅未悬挂暧昧的红纱帐,整个空间干净整洁。帐子有窗子,从窗子投入光线,但光线却被红帘子遮盖,没有暧昧,却有一种神圣的神秘。

大厅摆设了不少灯具,灯具纯铜制成,做工精细、设计巧妙,灯身是神女像,每一盏灯都仿佛一人高的神女手举圣洁火焰。

地上依旧是名贵地毯。

在大厅深处,有一金丝楠木的台子,鎏着金边,其上铺着五彩丝绸,而圣女正盘腿坐在丝绸之上。

张神司与苏涟漪为圣女行了跪拜之礼后,便站在大厅中央。

面盖红纱的圣女微微睁开眼,幽幽看向苏涟漪,“有何要紧之事?”

张神司担心地看一眼苏涟漪,而后低头。

只见,涟漪顿生凄苦,应声跪地,带了哭腔,“圣女大人救救小涟吧,徐姨娘她……她……”哽咽得无法言语,用帕子捂住了脸。

安莲暗暗一挑眉头,“到底发生了何事?”心中竟欢快了起来。

苏涟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圣女大人,小涟不想嫁啊……从前徐姨娘待小涟如亲人般,谁成想,徐姨娘是想将小涟嫁给徐老爷为小妾!”

安莲心中取笑,这小涟是个傻子,人家姨娘凭什么对你好?但嘴上却幽幽叹气,“万能的天神啊,可怜下子民吧。”

“圣女大人,徐老爷是姨娘的兄长,如今已五十有余,小涟未到二八,小涟不想嫁啊……圣女大人,如今只有您能救小涟了,求求您救救小涟吧……”一边说着,一边大哭,很是悲惨。

安莲心中十分痛快,这小涟漂亮又有何用?一辈子被个老头子玩。虽然她之前打算趁着献祭天神把小涟弄死,但如今想想,看着小涟一辈子生不如死,这结果好像更佳。

这时,背对着张神司与苏涟漪,从大帐角落闪出一个青色人影,正是玉容。

他仍然放心不下,用口型对着安莲道——不许留下她。

若玉容不出现,也许安莲就真不留小涟了。但只要一想起早晨发生之事,安莲便怒上心头。她不敢与玉容有正面冲突,但却一直想做些什么给其添堵!

“天神慈悲,怎能眼看子民疾苦?”圣女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跪地的小涟,“既然你已是我奉一教教徒,天神便不会弃你于不顾,孩子,起来吧。”

正在努力演苦情戏的苏涟漪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真要收留她?就这么简单便被说服?她本来还留有后手,根本没指望圣女同情,难道下一计无用武之地了?

233,又有瘟疫

苏涟漪从来没指望这个诡异的圣女会大发慈悲地收留她,是哀求还是威胁,是奉承还是说服,她准备了一共三计。却没想到,第一计还没完,她就被留了下来。

涟漪第一次愣住了,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圣女,因为这一时间,她竟觉得看不穿这个圣女了。难道……浮夸是其表面,实际上这圣女城府亢深?

安莲洋洋得意,挑衅地看向那抹青色身影。

玉容僵在原地,一双细眸恶狠狠地瞪着安莲。

安莲顿时觉得心头痛快无比,一扫这几日的窝火。

青色身影不再,安莲心情大好。“小涟是吗,你且安心留下在本座身边修行,至于徐府之事,本座自会派人去处理,而你的卖身契,本座也会命人赎回。”

苏涟漪冷静下来,赶忙千恩万谢。“小涟多谢圣女的大恩大德,小涟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圣女。”心中还是暗暗不解,圣女为何会突然留她下来,看刚刚圣女的眼神,仿佛还有些得意。

不解!

张神司见小涟被留下,更是高兴,自己因小涟这“神迹”升迁,如今小涟留在圣女大人身边,那他更是前途无量!

想着,张神司便赶忙赞扬圣女的慈悲,恭贺小涟找到体恤的新主等等。

寒暄了一会,张神司便告辞离开,苏涟漪请示了圣女,而后送张神户出去。

营外一直等候的李胜得知小涟被留下来,丝毫不觉意外,在他眼中,这世上便没有小涟做不到的事,只不过更是担心她的安全。

……

看着张神司与李胜远去的背影,苏涟漪非但不觉得安下心来,却觉得刚刚圣女的行为十分古怪,直到现在,她也想不出其留下她的原因。

回到红色营帐,得知圣女在打坐修行,涟漪便静静守在帐外。

午时,当对外谎称修行,实际上补眠的安莲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时,闻到了一股香气,是菜香。

平日里伺候她的两名老妪上前,“圣女大人,午膳已准备好,是小涟姑娘准备的。”

安莲一愣,而后突然想到,她把名为小涟的小浪货留了下来。顿时怒了,“这午膳,为何是她准备?”瞪向两名老妪,指责两人擅离职守。

她是故意让小涟送张神司离开的,目的是让小涟扔阳光下暴晒!一看到小涟那白皙娇嫩的皮肤,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她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自己睡觉,让小涟在帐子外被烈日晒烤。

圣女脾气不好,两名老妪都吃过亏,吓坏了,噗通跪地,“圣女大人息怒,是小涟姑娘听说您为天下苍生祈福耗费心神,既敬重又崇拜,好说歹说要为您准备午膳,以表达感恩之心。不是我们偷懒,圣女大人息怒。”

安莲气得跺脚,本想找机会晒坏小涟白嫩皮肤,毁了她的容貌,却没想到被她躲了过去。不得不深思,这小涟是幸运还是有心机。

两名老妪还是磕头,安莲冷冷地哼了一声,没理会两人,直接从两人身上迈了过去,顺着饭香便去了膳厅,想看看这小涟到底有什么能耐,做出了什么。无无论做出什么美食,都少不得她的刁难。

膳厅,苏涟漪已将精心准备好的饭菜一一摆放,此时更是不停搅拌一份晶莹剔透的白粥。

见圣女来了,嫣然一笑,“圣女大人为民祈福辛苦了,小涟不才,为您准备了午膳,还望圣女大人不要嫌弃。”她给圣女准备午饭可不是因为讨好,而是为免除日晒之苦。

在厨房中可以偷懒,随便编一些理由便可以慢慢拖延,顺便可以在两名老妪口中套一些话。而结果表明,她大有收获。

安莲静静眯着眼,冷冷道,“本座的膳食并非人人可准备,你可知?”

涟漪点点头,道,“回圣女大人,小涟自然是知晓的。小涟刚刚跟随大人,本不应插手膳食这般重要的事物,但小涟跟随姨娘多年,跟京城养颜大师学了不少女子美颜永葆青春的手艺,大人对小涟有恩,小涟自是想报答圣女大人恩恩情。”

“京城的养颜大师?”安莲一愣,心思根本不在小涟报恩与否,而是更在乎这“永葆青春”四个字——她尤其爱惜自己的容貌。

涟漪笑了笑,“正是,京中达官贵人众多,夫人姨娘小姐们也多,为了保护自己美貌,更是销金无数请美颜大师帮忙调理。调理过后的女子,皮肤白皙娇嫩,明眸锆齿,年轻的女子容颜美过鲜花嫩蕊,上了年纪的妇人则是年轻如少女。”

安莲顿时动了心,双眼发出惊喜之色,看向桌上的膳食。

不看还好,一看便没了胃口。“食用这些菜肴,能有什么好处?”安莲是北方人,口味较重,喜欢鱼肉,但眼前桌上的,除了青菜就是青菜,即便是有肉,也是薄薄几乎透明的肉片,让她如何有胃口?

涟漪笑着耐心解释,“是这样,圣女大人。刚刚在厨房,我听两位嬷嬷说,大人喜爱燕窝,每一餐都要有燕窝。同时,大人还喜欢辛辣膳食,无辣不欢,但这辛辣油腻与燕窝却是冲突,同时食用为大忌。”

安莲一愣,“你是说,吃燕窝不能吃辛辣?”

涟漪点头,“非但无法同时食用,而且在服用燕窝期间也要忌口辛辣。”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本座就不能吃辣食物了?”安莲无名火冒了出来。

涟漪点了点头,眼神诚恳,“人体需阴阳调和、相生相克,阴盛阳衰不好,阴阳偏阳也不佳。油腻辛辣会生阳,阳过盛而阴气不足以牵制,便会虚火过盛,女子属阴,故此为大忌。

至于燕窝,则是补阴极品。在食用燕窝时又食用催生阳气的辛辣,岂不是矛盾?这入腹的燕窝,功效也自然抵消许多。

大人从前喜食辛辣,虽未诊脉,但观您的赤目及双颊之红便能看出。并非辛辣不能食用,在冬季食用辛辣可御寒增阳气,但春、夏、秋还是少食,尤其对容颜不好,会使皮肤粗糙,更有可能长一些痘疮。”

安莲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太阳穴附近的几颗痘,“这是吃辛辣食物的缘故?”

涟漪垂下眼,“有一部分是,另一部分是圣女大人日夜操劳,熬夜所致。”在一个崇尚早睡早起的鸾国,圣女因熬夜起的痘,让苏涟漪忍不住多想……这大半夜的,忙些何事。

安莲尴尬了下,干笑两声,夜里做什么?自然是与众美男子翻云覆雨。

涟漪见圣女入座,便继续介绍,“整个午膳以燕窝为主,因圣女大人体内虚火过旺,小涟便炖了杏仁燕窝,其既有燕窝的滋补,又有杏仁清热解毒的功效。”一边说着,一边将之前搅拌晾凉的白粥放到安莲面前。

“这是百合粥,加了些许冰(和谐)糖,口感爽滑,又能养阴润肺、宁心安神,与杏仁燕窝搭配起来最佳,更能发挥出杏仁燕窝的功能。”苏涟漪不紧不慢,将桌上所有菜肴都介绍而出,外加其功效,在她的巧嘴中,好似吃了这些菜肴,便会让人更美一般。

安莲被忽悠得心花怒放,心中暗暗惊叹,还是京城贵妇们会养生,一顿饭竟吃出这么多名堂。和那些山珍海味比起来,她更喜欢这些养颜膳食的功效。自然,刚刚想借机对小涟发的火,也顿时消失。

苏涟漪很仔细地观察圣女表情的细微变化,见其脸上少了邪念,才放下心来,细心伺候圣女用膳。

苏涟漪从来不在乎是否卑微,她眼中只有结果,只要最终成功,过程再艰辛,都是值得的。

安莲用完午膳,扫了小涟一眼,估计没自己的允许小涟应该还未用膳,突然坏心眼起,丝毫不提午膳的事,目的让她饿肚子。

“随本座来。”安莲自认为姿态优雅地起身,向自己起居室而去。

苏涟漪看着所谓圣女的背影,微微一笑。祈福修行?圣女无论神态还是打扮上,都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圣女头脑简单便好,好控制。

苏涟漪怎么会想到,自己这想法竟与某人不谋而合,更不会想到,那个人会与她牵扯许多瓜葛,这些,都是后话。

……

圣女的卧房,红色薄纱条条垂下,中央大床雪白,早已没了男女欢爱后的痕迹,已被伺候圣女的两名老妪打扫了干净。

在窗口燃了焚香,随着吹入窗口的微风,室内满是香气。

涟漪不动声色地仔细识别,总觉得这香气仿佛在掩盖什么。

“这个,你可曾经见过?”说着,安莲随手一指一旁梳妆台上放着的木箱,那口吻很是高傲。

涟漪顺着圣女的手指看去,扑哧一下,差点没笑出来。

原来,梳妆台上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的妆品厂所出售的神仙方妆品。她研制的货物,自己怎么会补认识?“回圣女大人的话,小涟伺候姨娘时见过,是神仙方妆品,京城贵妇小姐们人手一套。”

安莲本以为让小涟难堪,没想到最终难堪的却是自己。“恩……恩,既然认识就好办,伺候本座梳妆吧。”转过身去,掩住尴尬。

苏涟漪看着圣女的背影,重新为其打分评断,如今她已可以确定,圣女真是头脑简单的女子,这样最好。

就在这时,有红衣护卫入内,“禀告圣女大人,卧龙村出事了,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瘟疫,卧龙村村民听说马家村之事,派人找到了营地,请求圣女大人前去救赎。”

苏涟漪一愣,又有瘟疫,难道这圣女又下毒?

安莲一下子慌了,“瘟疫?主上并没……”想到有外人在,赶忙闭了嘴。她想说——主上并没吩咐她。

苏涟漪装作没听到,不过唇角勾了一钩:果然,圣女背后有黑手。

234,小涟的圈套

在圣女说出“主上”的瞬间,从角落中闪出一人,“圣女大人辛劳,属下建议圣女大人休息几日再动身。”

苏涟漪顺着声音看去,见一年轻男子,身着青色衣,身材颀长挺拔,面容干净清秀,细眉细目,给人一种与世无争之感。

回头看圣女,只见圣女已没了起初的慌张,神情稳定了下来。微微一笑,对那前来通禀的卫士道,“就按玉护卫所说,你先将卧龙村前来求救的村民安顿好,随后本座自会定夺。”不急不缓,一派从容。

涟漪的眉微微动了动,再偷眼看向那青衣男子。玉护卫,他是谁?为何慌张的圣女看见了这人,便如同定下了心一般。虽不知此人身份到底如何,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被称为“玉护卫”之人,定是幕后黑手之一。

前来通禀的护卫离去,青衣男子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涟漪只装作不小心与其视线碰撞,而后惊恐地低下头,对其福身,希望用这种懵懂的小女儿姿态蒙混过关。

本以为男子会质问她一些问题,却没想到,男子又转身离去,神出鬼没。

圣女的表情极为复杂,仿佛厌恶青衣男子,却又仿佛离不开他。

室内一时间死寂下来。

沉默了许久,安莲好像与谁赌气一般哼了下,而后躺在了床上。“小涟,既然你会用这些妆品,之前定帮你的姨娘保养过吧。”

苏涟漪心中好笑,这东西都是她搞出来的,当然知道怎么用。“是,从前经常为姨娘做保养,姨娘还夸赞过小涟手艺好了,若圣女大人不嫌弃,小涟帮圣女大人保养如何?”恭敬道。

“好。”安莲脱了外衣,好似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目。

而涟漪则将所有妆品有条不紊地在圣女脸上涂抹,还为其进行全身按摩。“圣女大人,小涟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圣女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什么话?”

苏涟漪一边按着她的背,一边道,“从前与养颜大师所学,女子若想永葆青春、容颜娇艳,便不可有太大操劳,养尊处优方可。但圣女大人日理万机,忧劳苍生,心中之事太多,这是养颜大忌。轻则,面容苍白无血色,皮肤粗糙暗沉;重则,加速色衰。京城有位欧姓贵妇人,夫君早逝,她便拉扯独子长大。内,家中产业需要操劳;外,有财狼亲戚妄想瓜分其家产,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如同五十老妪,满头银发,皱纹横生。”一边按摩,一边顺嘴胡诌。

最爱惜容貌的安莲一听,狠狠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真的?”

涟漪心中有数——若治病需要对症下药,这下毒也要对其弱点。“是真的,欧夫人与徐姨娘交好,两人经常一同拜仙祈愿,小涟也是跟着的。”

安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的皮肤和纵欲过度苍白的面颊,“可有方法医治?无论花费多少银两都可以!那燕窝也不好用?”

苏涟漪的笑容是亲切甜美的,但一双美眸深处却让人猜不出其心思。“燕窝是滋补品并非圣品,不知圣女是否听过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什么意思?”安莲拧眉,不解。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这圣女脑子还真是简单。“小涟也是不懂的,不过小涟跟在徐姨娘身边,将欧夫人的变化看在眼里,果然按照姨娘的做法,欧夫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非但年轻了,容颜还美了许多。”

“到底是什么方法,别吊胃口。”安莲一下子坐了起来,在床上与苏涟漪面对面,妩媚的大眼中,满是焦急。

涟漪认真道,“女子、尤其是心事重重的女子最易衰老,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心中秘密找可靠的人倾诉。一般京城贵妇们出嫁时都带娘家的嬷嬷和打小的丫鬟,便对这些心腹倾诉。当心头不再压抑心事,问题便自然迎刃而解。”

安莲心思虽简单,但该有防备心理是有的,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这小涟。“小涟,你到底从何而来,又有何目的?你想知道本座的秘密?”

涟漪赶忙装成小女孩样摇手,“圣女大人您真的误会了,小涟怎么会想知道您的秘密?小涟是从徐姨娘那里来,圣女大人神通广大,随便派人打听便可知,再说,小涟自知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圣女大人找人倾诉,也有两位嬷嬷,根本轮不到小涟这个黄毛丫头的。”

安莲又盯着苏涟漪看了一会,而后眯起了眼,“真的?”

涟漪赶忙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小涟只是寻个安身之所,别无他求。”

安莲哼了一下,又重新趴了下,对小涟防范心理更强。

涟漪压根就没想过用一两句话哄骗一人,说服一人靠的是引导和心理暗示,若圣女真吐露出一些事,她反倒还不信。

涟漪按到圣女腰侧的两个穴位,“圣女大人,这里是否微酸?”细声问。此时,她已被所谓圣女当成的贴身丫鬟。

“恩。”安莲趴在床上,声音从软被中传出。

“这样啊……”涟漪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安莲一下子抬起头,脸色不好,就怕从这小涟嘴里再听不到不好的话。

苏涟漪自是要说难听的话,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些隐晦的话。

安莲一下子面色通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涟漪,“你怎么知道?”

涟漪表情还是一派无辜,“因为刚刚触碰到圣女的内穴。这个穴位直接反应女子的内分泌,若身体健康,这穴位应是舒服的,但若酸疼,便说明内分泌失调,加速衰老。”也是瞎编的,不过刚刚她在为其按摩时,顺便为其诊脉,得知其实火郁结,加之分析其喜辛辣的饮食,八九不离十,定有便秘。

“内分泌失调?那也是你们京城的说法?”安莲惊讶道。

涟漪点了点头,“是,这些都是养生大师教给小涟的,养生大师还说……”吞吞吐吐。

安莲急了,捏了捏粉拳,“那狗屁养生大师还说什么了?快说!”

“养生大师还说,”涟漪状似十分为难,“这些病症分早、中、晚期,早起可预防,中期可医治,晚期大罗神仙便也没了办法,最多维持那年老色衰的摸样,不能再恢复其美貌了,可以说,美貌便于她一生无缘。”

此时,苏涟漪心中都暗暗汗颜,她太能扯了!

从前也很能瞎扯,弄一堆现代人耳熟能详的道理忽悠古代人。但如今她第一次用严谨的专业医学忽悠人,让她心中很是惭愧。早、中、晚期,若这圣女再不信,她怕自己连放射性化疗都扯出来。

“好了好了,不用按了,本座累了要休息了,你在这守着。”说着,便又翻身,抓起薄被该在身上,闭上眼已掩盖自己的心虚。

“是。”涟漪笑着道,心中却好笑,圣女不是刚刚才起床吗,又要睡?心中却也知晓,圣女如今还是对她极为反感,想方设法地折腾她,就连睡觉也让她在旁边看着。

圣女呼吸匀称,仿佛已睡去。

苏涟漪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面颊——圣女不喜欢她,真的仅仅因为她的脸?早知如此,她应该易容得很丑才是。突然想起当时刚刚穿越来时肥胖的身体,若非意外减肥,想来圣女看到她肥胖的摸样,定与她快速成为知己!

这一次,苏涟漪发自肺腑地怀念那一身肥肉。

圣女越睡越熟。

苏涟漪却心情糟糕起来。她来到奉一教可不是为了伺候这轻浮的圣女当丫鬟的,是想追查到一些有用信息,打入奉一教内部。但用何种方法才能最快速成为奉一教核心呢?

苏涟漪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投注在了圣女身上,本来柔和的视线越发犀利,其锋芒中透露着阴狠,一双不浓不淡的柳眉也拧紧在额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此时她的表情如夜叉鬼厉。

下一瞬间,苏涟漪惊醒。慌张伸手触轻抚自己胸膛。刚刚那狠毒的想法怎么肯能是她的?她苏涟漪虽不算什么圣母,也自认不是恶人。慌张摇了摇头,将刚刚那可怕的想法忘却。

睁开眼,眼中狠戾不再,恢复平日里的平静。她相信,即便不用那种极端的方法,她也能达成目标。

这在这时,圣女却突然惊醒,面上带着些许冷汗。

“圣女大人,您怎么了?要不要小涟为您倒一些水?”涟漪的声音柔和,给人春风拂面之感。

安莲慌张坐起身来,眼中还是惊慌,“……好,给我……倒些水。”

涟漪为其倒水,递了过去。

安莲喝下了水,汗已消了,却心有余悸。刚刚她半梦半醒之间,总觉有一道如鬼魅般地视线盯着她,那视线比毒蛇更厉,她即便想挣扎,仍挣脱不开。

安莲突然狠狠盯着涟漪,“是你?”狠狠道。

涟漪眨着无辜的大眼,“小涟不懂圣女大人在说什么,您让小涟在旁候着,小涟便这样静坐未动。”

安莲想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玉容的监视下,若这小涟真心怀鬼胎想对她不利,玉容早就出现了。看来是……噩梦。

“圣女大人,向来是做噩梦了吧?”涟漪突然温柔地开口,而后压低了声音,“心中藏事太厚,噩梦是难免的。”她有预感,圣女不日,便会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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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伏笔……恩……再过一阵子便会揭露。

235,保护

“梦,很多时候都是身体健康情况的反应,”苏涟漪接过圣女用过的杯子,将杯子细心放在一旁的桌上。“例如有人梦到很多水,其实是口渴的反应。有人梦到发财,怕是在现实中囊中羞涩。甚至在儿时,有时梦到找茅厕,最后竟尿床。”说着,掩嘴轻笑。

听着苏涟漪的打趣,安莲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一张脸阴沉沉的,满是心事。

“圣女大人,您怎么了?”涟漪很是关心道,“圣女大人是不是因太过消耗心神,身体不适?”

安莲眼神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未说出来。

涟漪也不急躁,“圣女大人,小涟为您按摩下头部好吗?您是压力太大了,若长此以往,别说容颜,只怕……”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安莲终于开口问询。

“只怕,对身体健康也是个隐患,易得失心疯。”涟漪慢慢扯着,什么医德医风都扔于脑后。

“失心疯!?”安莲吓了一跳,一张妩媚的小脸也吓得雪白。

苏涟漪微微偏过头,带着淡笑看着圣女,给她一种安慰及鼓励的眼神。

安莲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只想将压在心头的秘密一一倾诉,但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

涟漪等了半天,见圣女还是未发一语,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圣女大人,让小涟为您按摩头部穴位吧,可放松心神。”温柔道。

“好。”安莲疲惫地闭上眼,刚刚那种被感觉仿佛还围绕在她周围。

涟漪慢慢为其按摩。

安莲见小涟不再追问,刚刚的警惕心也放松了许多。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涟进退有度,是个伺候人的好料子,被小涟伺候了才几个时辰,她竟觉得离不开小涟,想让小涟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只是……

安莲正眼看,看了一眼小涟那张清纯端庄的容颜,又狠狠地闭上了眼。

只是,这小浪货的脸实在招人恨,若小涟丑一些就太完美了。

苏涟漪为圣女按摩头部时,发现其额头微微起了青筋,心中明了这圣女发狠想害人了,就不知是害他人,还是自己。不觉好笑,这世界便是如此,即便能保证自己不去害人,却防不住其他人的害人之心。

安莲心中主意已定,小涟这个人,她要了!小涟这张脸,她毁定了!只要小涟没了美貌,就如同失了翅膀的鸟,只能安心呆在她身边。

想着想着,闭目养神的安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笑容,让苏涟漪很不舒服,“圣女大人,小涟曾经与人学过解梦,若圣女大人放心不下,可以说出来,让小涟帮您解一下。”

安莲慢慢睁开眼,“刚刚,本座梦到,有一双阴鸷的眼盯着本座,很不舒服。”

涟漪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地思考一会,而后慢慢道,“因圣女心中压力甚大的原因罢。”

“压力甚大?此话怎讲?”安莲眯起了眼,眼神耐人寻味。

涟漪笑了,“圣女大人太高看小涟了,小涟只是个小丫鬟,怎知您到底有什么压力。至于解梦,也只是与师父学了些皮毛而已。”她岂是那么容易被套的?

安莲见小涟如此回答,终于放下心来。“有些事,本座慢慢会告诉你。”只有毁了小涟的脸,她才能安心。

“圣女大人对小涟有恩,小涟定会一心一意伺候大人的。”涟漪微笑。

安莲微微侧过头去,看向房间的一个侧门,压低了声音。“好,既然你说跟随本座,那本座便姑且信你一次,记住,信任只有这唯一一次,若你胆敢背叛,本座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苏涟漪心中大喜,等的就是这一天。连忙爬下床,跪地,“圣女大人,小涟怎么会背叛您?”心中却暗暗寻思,才几个时辰,圣女便准备接受她,其原因定然是情况紧迫。

那到底是什么事,迫使圣女这么着急拉拢心腹?为何圣女身边没有半个心腹的摸样?

突然,苏涟漪眼前一亮,想起了那青色衣着的男子——玉护卫。

从眼神便知,周围所有人,对那玉护卫都极为敬畏,难道是他?

“你起来,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本座有个任务交给你,若你做得好,本座便会留你在身边。”圣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迫。

涟漪用尽全力掩饰住自己心中的狂喜,脸上满是严肃,站起身来。“圣女大人有什么任务直接吩咐小涟便可,小涟定会用尽全力去做。”

安莲欣慰地点了点头,小涟说的没错,她确实压力很大。她今天能走到这个位置,靠的是主上,而截至到目前,她丝毫没有实权,每日处在玉容的监视下,她知晓,自己在主上心中没有丝毫地位。

她有深刻的危机感,若有一日主上成事,她这个“圣女”,定然会与之前“祭天”的女子一般,香消玉殒得悄无声息。只因,她知道的秘密太多。

所以,为了能活下去,她必须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刚刚的玉护卫,你见到了吧?”安莲问。

涟漪点了点头,“见到了。”

“有些事,本座告诉你了,你便听着,不要多问。”安莲声音沉了下来,透露了阴狠。

“好。”涟漪点头得乖巧。

自从小涟说完积压心事的种种坏处,安莲便总想找人吐露下心中的秘密。如今见到小涟又聪明又听话,十分热切地想拉拢她成为自己心腹。

“玉护卫如今应是去见卧龙村前来求救的村民,本座交代你的任务,便也是去见玉龙村的村民,监视玉护卫,将所发生的一切如何回报给本座。”安莲的面色严肃。

涟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喜悦。“是,小涟定会圆满完成任务。”正合她意,犹如天助!

“下去吧。”交代完,圣女便直接将苏涟漪赶出了房间,丝毫不去关心其用何种借口靠近村民。

自然,苏涟漪也根本不用圣女操心。

……

徐府。

叶轩又来了,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

司马秋白出府迎接。

“叶公子。”司马抱拳,在外,带着敬语。

“白公子,”叶轩也是如此,“小涟姑娘可再府中?”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司马秋白就愁眉苦脸,将叶轩拉到一旁,“叶右侍郎,这可如何是好?师父她只身加入奉一教当探子,我怎么劝都不听,今早更是天不亮就出了府,到了李家后,直接吩咐车夫回了来。”

“那她呢?”叶轩一听,焦急。

“联络不到,今天师父特意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暗中保护,生怕被奉一教监视之人看出,这可怎么办?太危险了!”司马秋白虽着急,却无计可施,在徐府已经转悠了一天了。

叶轩也急了,“这个苏涟漪,平日里看起来办事稳妥,现在为何又如此令人担心。”

“但车夫带回来口信,师父吩咐又不允许我去找。”司马秋白怏怏道。

“司马御史,你还是按郡主吩咐去做,我去找她。”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司马秋白一把拉住他,“别,右侍郎稍安勿躁,若你真去,惹了师父生气怎么办?”

叶轩对这司马御史很是无奈,从前并未接触时,只知晓其才气,加之刚正不阿的行为作风,如今却发现愚得可爱。“郡主确实交代不让你们去找,却没说不让我去找。”而后伸手拍了拍司马秋白的肩,“放心,我定会保护好郡主。”

司马秋白叹气,“是,那就麻烦右侍郎了。”

“那你是否知道郡主今日的行程?”叶轩问。

“好像是……去见奉一教的圣女。”司马答。

“好,知道了。”叶轩说完,便转身跳上马车,车夫扬鞭,马车在宽阔又了无人影的大道上疾驰,向叶家商队而去。

商人的耳目最为灵敏,没有商队不知之事。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红色大小帐子围成的营地,周围皆由红衣侍卫把守。

营地的规模不算大,可见是个临时营地,隐约可见,中央一顶最大的帐子,最为豪华。

离营地不远却也不近的一片树林,有五人隐在树上,以树木茂密枝叶做掩盖,为首之人带着银色面具,五人十目,警惕地盯着远方红色营地。

“大人,郡主她只身一人进了奉一教营地,直到现在也未有音讯,早晨与她同来的两人都已回去,我们怎么办?”铁铮铮的汉子崔鹏毅,如今紧张得犹如孩童。

达官贵族他见过不少,喜欢寻找刺激的闺秀小姐也见了很多,但像涟漪郡主这般真正只身涉险的却是头一次见,此时他也为涟漪郡主狠狠捏了一把汗,“要不然,属下潜入将郡主救出来?”

云飞峋却突然笑了,仿佛想到什么好玩之事。

“大人,您笑什么?”崔鹏毅不解。

飞峋道,“突然想起从前年少轻狂时做的一件事,当初我只身一人杀入轩国皇宫,而今日她却只身一人潜入奉一教营地,即便不信鬼神的我,也忍不住想到缘分二字。”话语间掩饰不住的笑意。

崔鹏毅嘴角抽了一抽,“年少轻狂”?说得好像自己七老八十一般!若他没记错,云将军如今也只有二十有二,这让已过三十而立的他多么无地自容。

云飞峋的笑意猛然消失,一双鹰目盯着远方,因为,最中央的大帐中走出一人,虽离得甚远,但那抹身影令他魂牵梦绕,又怎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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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字数少,但却修改了错别字,是不是阅读起来更顺畅了?2333

236,心机(一更)

奉一教营地,在角落一个帐子内,休息着几人。几人千里迢迢从卧龙村而来,向奉一教圣女求救。

卧龙村虽然是个大村,但与东坞城距离相对较远,而奉一教传教以东坞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如今卧龙村还未完全涉及,只驻扎了几名神户,信徒不算多。

苏涟漪出了圣女所住的大帐子,跟着一名嬷嬷,到了几名卧龙村村民休息的营地。

涟漪已经想好了说服玉护法的的理由,但当到营地时却被生生吓了一跳——即便她早已猜想了所有可能,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生生愣了许久。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涟漪一把抓住一旁的嬷嬷,心中虽已猜想到一些,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嬷嬷看着面色些许苍白的苏涟漪,微微叹了口气,“小涟,以后你就会知晓,这里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呆在这里,还不如你呆在徐府,嫁给徐家老爷当妾。”在营地呆久了,草菅人命的事见多了。

“嬷嬷,麻烦你帮我去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要……”涟漪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嬷嬷手心。

“何苦呢?小涟。”嬷嬷手中捏着银子,“以后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求您了,嬷嬷。”苏涟漪不敢自己前去询问,生怕引起其他人怀疑。

嬷嬷见小涟坚持,一方面实在喜欢这讨巧的小姑娘,另一方面也实在拿了人家的钱财,也没多想,就上前去,找了一旁的年轻侍卫,低声询问。

嬷嬷是营地的老人,又是伺候在圣女身旁的人,众人都给几分薄面,没一会,嬷嬷便问出了信息回了来。“前来求救的四人中,有一人发了瘟疫,那瘟疫太可怕了!连懂医术的玉护法都束手无策,便放火烧了那营子和……那四人。”

没错,面前一景象正是如此:

隐约可听见帐子里人的哭喊,帐子周围站满了守卫的人,不停有人将干柴干草堆到帐子周围,那柴草越堆越高,想来等不了多久,就要放火烧了那四人。

刚刚的惊讶已过,苏涟漪慢慢冷静了下来。“嬷嬷,从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嬷嬷犹豫半天,不知该不该说。但想到圣女对小涟的喜爱,最终还是说了,“玉护法神通广大,大部分问题都能想办法解决,若实在解决不了,就……这样,今天这样的事,从前也发生过一次。这便证明,玉护法也没办法。”

涟漪微微眯了眼,回忆起刚刚那青色衣着的清秀男子。“刚刚玉护法入了营帐,检查了病人的病情?”

“恩,检查了。”嬷嬷道,“听护卫说,那人的病,把玉护法也吓坏了,白着脸跑出来,只说这病传染性太强,立刻烧死。”

涟漪点了点头,“走,我们找圣女。”说着,也不管嬷嬷,立刻转身跑向圣女的大帐子。

营地外不远处的树林,那几名黑衣人一动不动潜伏在树上观察,仿佛紧盯猎物随时准备出击的猎手。

“大人,郡主她跑得那么急,会不会出什么事?”崔鹏毅焦急地询问首领,“要不要我们现在行动,将郡主救出来?”

云飞峋一双鹰目望着远方,看着那道让他迷恋的身影,银色面具下薄唇微动,“不用。”

“看起来,这些人要少了那帐子,会不会和郡主有关?”崔鹏毅本不是这般慌张之人,但对面那女子身份特殊,他忍不住着急。

“我也不知。”云飞峋淡淡道。

崔鹏毅愣住,不解,“大人,为何属下看您,丝毫不担心郡主的安危。”

那道倩影入了营帐,云飞峋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我了解她,这点突发情况根本难不倒她。”

“但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崔鹏毅急了。

“稍安勿躁。”云飞峋道,“苏涟漪比你想象的要强大。”

说完这句话,运费便闭了嘴,不再言语,只留崔鹏毅的焦急和周围影魂卫的不解。

营地中央硕大的红色营帐。

圣女半躺在床上,吃着水果,喝着镇着冰块的梅汤,享受着另一位嬷嬷为她的腿部按摩,十分惬意,与营帐外的慌乱完全不同。

“圣女大人,小涟回来了!”苏涟漪从容入了营帐,面带微笑,一举一动哪有半点着急。

安莲懒洋洋地抬眼,“恩,”咽下冰晶水果,“如何?”

“回圣女大人,想来那疫症十分棘手,玉护卫也苦无办法,竟下令连人带营烧一同烧了。”涟漪道。

“哈哈哈哈……”一串银铃般地笑声,安莲的声音还是很动听的,笑得花枝乱颤,“玉容啊玉容,又碰见你摆平不了的事了,本座真开心!”

就这一句话,涟漪心中了然——圣女与名为玉容的玉护法不对盘,又想到刚刚玉护法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关键时刻,只能说明,那玉护法是来监视圣女的。

可怜的圣女,看似好像高高在上,其实只是个傀儡,想来更是个随时被献出去的炮灰。

垂下了眼,涟漪已将之前的计划默默改变。“圣女大人,小涟不懂,若烧死了那些人,卧龙村怎么办?我们还去不去卧龙村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懵懂的大眼无辜地看向圣女。

安莲因心情愉悦,竟十分耐心地位苏涟漪解答,“傻丫头,还去什么卧龙村?玉容都解决不了的疫情,难道我们去送死?”

苏涟漪似乎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玉护法的意思是,烧死了这四人,只当这四人没来过?我们权当不知情?”

安莲得意地看了苏涟漪一眼,“算你聪明。”

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无人发现,好像从未发生过,“圣女大人,小涟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说着,低下了头,有些委屈样。

“说。”安莲还在笑,伸出涂着艳红豆蔻的手指,指了涟漪一下。

苏涟漪欲言又止,东张西望地仔细看了周围后,吞吞吐吐道,“自从小涟来到这,总有种有人看着的感觉,却还找不到人,好害怕……会不会是鬼?”说着,小脸又白了。

安莲的笑容戛然而止,妖娆的眼中逐渐爬上了愤怒,“不是鬼,是人!”咬牙切齿,仿佛将那人狠狠咬死。

“人?”苏涟漪继续环顾四周,“但小涟看了,没人啊,总有种被人狠狠盯着,无法翻身的感觉,小涟有些……害怕。”

因为小涟的话,安莲猛然想起了那个梦。小涟虽然说过,梦是身体的反应,但她也是半信半疑,如今她更相信的是——玉容时刻监视她,而她反抗不得,最终做了那样的噩梦。

安莲猜对了,她的梦,正是因为有人盯着她的原因,不得不说,她的感觉还是十分敏锐地。

只不过,当时盯着她之人,并非玉容,而是那如同无辜少女的小涟。

“哼!”安莲冷哼出声,“不用怕,总有一日,本座会让玉容好看!”此时的仇恨,早已赤裸裸,懒得掩饰。

苏涟漪眨了眨无辜大眼,“小涟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安莲一脚踢开正为她按摩的嬷嬷,将那略瘦得嬷嬷狠狠摔了一下,自己而坐了起来,双眼满是狠戾。

涟漪道,“刚刚玉护法已经见到得了瘟疫的村民,下令放火烧了村民,还说那疫症传染性极强。小涟在想,既然那疫症传染性强,玉护法会不会也被传染上了?”

想到玉容被传染了疫病,安莲阴狠地笑了,“若玉容被传染,本座就大摆筵席,祭天、祭地、祭万物生灵!”

“但……”涟漪慢慢道,不动声色地牵着圣女的思路走,控制她的思维,“若玉护法真的传染上了,那我们岂不是都会被传染?”

安莲猛地睁大了眼睛,如同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苏涟漪。“你是说,趁机控制玉容?”

涟漪状似惊慌,摇着头,“圣女大人,小涟不懂您说的。小涟只是觉得,玉护法认为疫情传染性太强,生怕村民传染给我们,放火烧死村民,但玉护法已触碰了村民,搞不好现在已经带了瘟疫,只不过还没发作,若任由玉护法自由行动,那只要与玉护法沾染的人都会得瘟疫,最后……最后……我们也都得死。”声音越来越颤抖,楚楚可怜。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安莲忍不住狠狠捏了一下涟漪的胳膊,而后松开,“玉容,你也有今天!?”

涟漪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这养尊处优的圣女力气这么大,捏得她胳膊生疼,不过这圣女脑子也不算笨,举一反三,可惜,心思却不正。

“小涟,快为本座梳妆,”安莲从床上跳了下来,“杨嬷嬷,你立刻命本座的亲卫队到大厅集合,还有将玉护法也召来,就说本座有要事相谈。”

刚刚那被踢倒在地的嬷嬷赶忙答应了声,转身跑了出去。

涟漪一边为圣女打扮,一边心中好笑,看来好戏来了,一切都在计划中,希望这个圣女给力一点,千万别白费她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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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的发烧是因为食物中毒,最后在床上趴了三天,不知你们信吗?

无论你们信不信,我是不信!我就不信邪了,今年怎么可以这么倒霉,也不是本命年,为何这么犯太岁!

说多了都是眼泪!

一会还有二更,趁着暂时的健康,一定多写多更,早一天结束故事。天啊,给我个痛快吧!

237, 妻唱夫随

已梳妆的圣女蒙着面纱,端坐在那精雕细琢的梨木台子上,盘腿,双手放在静静搁在双膝,轻轻捏着指花,双目微闭。配合幽幽的光线以及焚烧的烟香,确实营造出一种神秘的圣洁感。

一旁穿着诡异服侍的亲卫队列在两旁,清一色貌美年轻的男子,放眼一望、赏心悦目。

苏涟漪低着头站在一旁,也听圣女的话,头上垂下红色薄纱。这一事实足以证明,圣女已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或者说,正努力将其拉到自己身边。

因这红纱,苏涟漪也给人一种神秘感,只不过红纱下的涟漪觉得好笑——好像在现代婚礼时配合婚纱戴的头纱,没想到自己大婚时没带头纱,如今却戴了。

“玉护法到。”有人在外通报了一声。

不一会,帐子的帘子撩起,有一青色颀长身影出现,刚欲抬脚迈入大营门口,安莲猛地睁开眼,“亲卫,听本座令,速速拿下玉护法。”

周围站着的两排护卫一愣,拿下玉护法?

别说护卫,连玉容都愣住了。

“没听到本座命令吗?”安莲的音调抬高,越发威严,“拿下玉护法,本座自会解释原因!”

虽然营地中高级护法们都知玉容比圣女的地位要高,但最底层的侍卫是不知内情的,加之,此时圣女身边的亲卫们情况更为特殊。

这些亲卫,都是当初安莲在护卫中亲自挑选“合眼缘”之人,其目的自然是满足自己的私欲,可以说,这些年轻美男子们几乎没有人能逃出圣女的魔掌,与其有染,这一切,玉容是知晓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有过亲密接触,天平便微微偏向了圣女一边。

事发突然,众人没时间过多考虑,不知谁率先冲了过去,而后群起而攻之,没几下便将玉容拿下,五花大绑,按着跪在地上,很是狼狈。

涟漪透过红色面纱,仔细注视面前名为玉容的人,心中惊叹此人定不是那般简单。

即便如此狼狈,玉容神态却从容,眼神冷静,唇角抿紧,若不是额头微起的青筋,根本令人无法发现其愤怒。

“圣女大人,请给属下一个解释。”玉容的声音清澈又冰冷。

“自然,”安莲微微一笑,“刚刚你接触了染了瘟疫的卧龙村村民,又说那瘟疫传染性太强,说明现在你自己也有被传染的可能。玉护法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将你和村民一起烧死,但瘟疫不得不防,所以,本座的决定便是——将你隔离,观察一段时日。”

这些,自然都是刚刚小涟的交代。

安莲觉得小涟的到来,是上苍送她的礼物,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玉容眯着眼,似乎在沉思什么。而后,冷笑道,“观察后呢?圣女大人准备做什么。”

同样的话题,在半个时辰前,安莲已在小涟身上得到了答案。此时更是有条不紊地慢慢道来。“一般瘟疫潜伏期在四到十日,便取中为七日。七日自后,若玉护法未染病,那便皆大欢喜;但若玉护法真的染病了……”

听见圣女声音拉长,周围护卫屏气吞声,紧张了起来。因人人皆知,后一句往往就是要人性命。

玉容薄唇勾起,冷笑。“若属下染病了,又如何?”说着,微微抬眼,挑衅地看向安莲,但那目光,却时不时扫向静立在一旁,蒙着红色薄纱的女子,眼神中隐藏着考究。

原本在暗暗观察玉容的苏涟漪,立刻垂下眼去,无比的顺从,但心里却有些焦急——若真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圣女只是个傀儡,而面前这名男子是监视圣女的眼线的话,那圣女反抗就等于螳臂当车,不妥。

被玉容那冰冷的眼神一扫,安莲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娇笑了下,“若玉护法染病,本座自然用尽一切办法医治,毕竟……”嗲腻的声音,靠近玉容的耳畔,“毕竟……人家的身和心都是你的嘛……”

清晰可见,向来从容不迫的玉容,眉头抽了下。

帐外传来嬷嬷的声音,“圣女大人,卧龙村村民已按您的指示安置好了。”

玉容原本以为安莲是要夺权,但嬷嬷这一句话便推翻了之前所有预想。

这一次,他不再掩饰,而是视线狠狠射向那名高挑的少女——难道是她!?

安莲有几分能耐,他自然知晓,而如今安莲有所变化的原因,便是这名少女的出现。

这少女到底是谁!?

她到底想做什么!?

嬷嬷的声音拉回了安莲的理智,她直起身,重新端庄起来,“将玉护法送到暗室,好生照顾,若玉护法哪里不舒服,本座要了你们命。”

“是。”一旁护卫严正以待,上前拉起玉容。

玉容深深看了安莲一眼,还是那般从容,“圣女大人,切记神谕。”

安莲知道玉容是提醒她,主子是不容背叛与反抗的,忍不住抖了两抖,但即便再愚蠢也知此时已无回头路,咬了牙,“神谕永在本座心中。”

“那就好。”玉容不动声色地冷笑下,而后眼神又忍不住飘向了蒙着红色面纱的高挑女子,额头的青筋动了动,而后便被侍卫拉走。

当室内人都走光,只剩苏涟漪和安莲两人,那安莲已顾不得装出气势,直接瘫坐在蒲垫上,脸色极为难看,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涟漪微笑着缓步走来,跪坐在安莲面前,纤手掀开头上薄纱,露出白净美丽的面容。“圣女大人会成功的。”脸上的笑容带着安抚,但音调却坚定如磐石。

“我不想反抗主子的……我不想……但……但现在……”安莲虽然肤浅,但该有的脑子还是有的,刚刚她并非贪恋玉容美色而调戏,那么做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如今事情发生过后,她越来越后悔。

主子?

苏涟漪对圣女口中的主子身份十分感兴趣。

“你这么做并非反抗某一人,只是为了证明你的存在罢了,证明圣女大人的实力。”涟漪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慢慢平抚了安莲心中的焦躁。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安莲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几乎忘了几个时辰前对其的趾高气昂。

涟漪微微一笑,“很简单,只要向他们证明你的实力就好了。”他们,指的有玉护法,也有所谓的“主子”。

安莲能有什么实力?如今也只能眼巴巴等着苏涟漪。

涟漪起身,走到房门旁的案台,其上有纸笔,平日是书记神官用来记下圣女转达神谕所用。

研磨,镇纸,书写,一气呵成。

唤来门外守着的嬷嬷,将半干纸张交给嬷嬷,要其按照纸上所列举之物悉数准备。在嬷嬷转身而去后,苏涟漪便被安莲一把拽了过去,按在梨木台子上坐下,而后安莲自己也坐在一旁,其状便如同聊天的闺蜜姐妹一般。

“小涟,以后别叫我什么圣女了,就叫我安莲。”安莲笑眯眯道。

苏涟漪对圣女要做之事已猜出一二,装出惊恐状,想从台子上站起来,却又被安莲按了回去。

“别怕,以后我们明为主仆,实际上就当姐妹吧,”安莲表现得更为亲热,“小涟你没发现我们很有缘吗?我叫安莲,你叫小涟,说不定我们就是失散的姐妹呢,你说对吗?”

涟漪无奈,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安莲又拽着苏涟漪说东说西,不亦乐乎,而苏涟漪也只能陪着笑,时不时回一句,其实心思早就飞出了帐子。

“那疫病来势汹汹,嬷嬷可千万要快些准备好东西。”望着帐外,涟漪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呢?”安莲没听清涟漪嘟囔的那句。

“没什么。”涟漪笑笑,无奈继续耐着性子被圣女拉拢,心思却早已飞出帐外。只有嬷嬷将她所需之物准备好,做成了简单防疫措施,她才能进入营帐进行检查。

……

奉一教营外。

“大人,营内好像有了新变化。”

在外监视的几人已从树上下来,蹲坐在半人高的草丛间。

云飞峋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直到有影魂卫前来通禀情况,才微微睁开眼。银色面具下的唇角勾起,笑容很是惬意。“不出所料。”

若此时营地中进入了其他人,短时间内不会有显著进展,但对方是苏涟漪,情况便定会有天地之别!

直到如今,云飞峋都不知其原因,到底是苏涟漪的实力使然,还是其受到上天眷顾。

“看来,她是决定在这奉一教大干一场了,”飞峋低声语,带着笑意,“既然爱妻如此坐下决定,为夫自然也得妻唱夫随。”

云飞峋的声音不大,周围人嫌少听清他的话,却除了离他最近的崔鹏毅。

崔鹏毅黝黑的眉头不自然动了一动,为什么在沉默寡言的首领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童真?就好像一个男童准备玩竹马一般……首领想干什么?一丝不祥感于心底涌动。

“我也要进奉一教,”说着,云飞峋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用什么身份好呢?”

“大人,此举不妥,”崔鹏毅立刻反驳,“您身份特殊,容不得闪失……”

“若我猜的没错,她应该以侍女身份留在奉一教,妻唱夫随,那我便去做侍卫好了。”说着,飞峋眼中的笑意更深,将一旁阻拦的崔鹏毅视为无物,对刚刚那名手下道,“迅速安排个身份,我要入奉一教。”

238,奇怪的疫病

奉一教营地,外出的嬷嬷已按照小涟的交代,将物品准备好,有纱布、烈酒,甚至还有石灰粉,却很是不解这小涟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自然都是苏涟漪为进入疫病营帐所做的准备,毕竟瘟疫危险,若她自己真不幸染病,怕是凶多吉少。

安莲派了四名护卫给苏涟漪,另安排了一名嬷嬷给她打下手。

几乎眨眼间,无论明暗,奉一教营地都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先不说玉护卫被暗暗软禁,就说这住着卧龙村村民的营帐,也很是诡异,让人不安。

只见,营帐周围一圈被撒了厚厚石灰,原本把守四周的护卫也被安排在了最外沿,营帐孤立如同与世隔绝的小岛,不知何时云遮阳,前一刻白昼,后一刻却如同黄昏——乌云蔽日。

“这位是圣女大人的贴身侍女,名为小涟,小涟受圣命,前来查看村民的病情,你们都让开吧。”孙嬷嬷对把守在瘟疫营帐外的侍卫道。

众侍卫自然都听说了圣女身边的新宠,只是不解她为何不怕死的跑到这里来,众人还记得刚刚玉护法面色苍白的狼狈逃离营帐的摸样。

“是。”众侍卫让开了一条路。如今玉侍卫被隔离,营地之中权利最大便是圣女,无人敢反抗。

蒙着两层白色棉布口罩的苏涟漪忍不住凝眉,而后咬牙,心一横,快步走入了营帐。

孙嬷嬷是个惜命的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见过瘟疫的可怕,再者说,她伺候圣女多年,早知圣女几斤几两重,哪会什么医术?这瘟疫若是染上,怕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吧。但话虽这么说,圣女交代监视小涟的事……

就在孙嬷嬷犹豫是进还是不进的时候,苏涟漪却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头,只见优美的侧面露出浓密的睫毛,“瘟疫危险,孙嬷嬷年岁大抵抗力弱,最好还是别进来了,否则易染病。”

这正中了孙嬷嬷的下怀,一张老脸笑成了花,连连点头,“好,好,小涟姑娘真是体贴,那小涟姑娘也注意着些。”心中却想——谅这小丫头片子也折腾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让嬷嬷担心了。”涟漪微微一笑,而后进入。

帐篷帘子聊下,孙嬷嬷只觉得她又重新安全了,伸手在胸口上拍了又拍,松了一口老气。

苏涟漪自然知晓圣女让孙嬷嬷跟着是为了监视她,但她将孙嬷嬷留在帐篷外却不是怕被监视,而是真为其着想,毕竟,医者父母心。

卧龙村四名村民如今已死了两个,只余两人躺在简陋的床上,有气无力。

涟漪靠近一人,观察其面色,而后扒开其眼脸看了看,而后为其诊脉。

“圣……圣女……救……救救我……我不……想死……”被诊脉的村民从昏睡中醒来,见到自己身旁宛如神一般的圣洁女子,使出浑身力气挣扎着要起来,怕是要为她磕头。

“躺好。”涟漪道,口吻公式化的清冷。诊脉需静,病人不可随意乱动,甚至忌情绪波动,这些多少都会影响诊断。

那村民哪能冷静下来,就在一个时辰前,眼睁睁看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同村人死去。“圣女……大人……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我不能……死……”

苏涟漪眉头微微动了动,有些动容,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我不是圣女大人,我是大人身边的侍女小涟,放心好了,圣女定会救你们的,还会救你们卧龙村。”

村民激动,泪水从满是分泌物的眼中流出,而后有陷入昏迷。

脉象很是紊乱,忽而漂浮忽而亢沉,她虽在这时空学了中医,但毕竟不精,根本无法判断其病因。

将昏迷的村民扶好平躺在床上,被子掀开,将其上衣扒开,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了一只竹筒。

这竹筒不是普通的竹筒,而是她自制的听诊器。借助竹筒的拢音功能,又在其中请制造乐器的工匠加入可产生声音共振的膜片,便可扩大声响数倍。可以说,这是中式听诊器。

在听诊器还未发明前,西医都是靠耳朵直贴病人胸前来做出诊断,后来的听诊器也只是放大了其声音而已。

涟漪收回了竹筒,将竹筒在丝绸袋子里小心放好,而后再一次观察昏迷村民的,见其眼角满是分泌物,还有其说话时,时不时散发出一种金属气味,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怀念现代西方医学的精密仪器,若这种病例放在现代,应该不难诊断出其病因,就算是从前并未出现过的病症,也可以根据各种数据对症下药,治好病症。

可惜,这里是古代!

涟漪又去另一张床上看另一个昏迷的人,这人病症明显比之前的要重。只见其面色铁青泛黄,额头发暗,双眼紧闭,眼中的分泌物更多。

涟漪凝视其面一分钟,而后从随身小箱子中掏出雪白柔软的细纸,卷成了卷,慢慢探入那人的鼻腔,轻轻转了几下,而后取出。

当见到纸张上分泌物,更是不解。

就她所知,一般瘟疫不外乎两种——高烧、痢疾。即便是天花的外部表现也是高烧,但卧龙村村民的病症既非高烧、也非痢疾,却是心律不齐不外加分泌物增多。

若这不是瘟疫而是一般病症,道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向免疫系统方面思考便可,问题是,这种奇怪的症状又具有强大传染力。

靠什么传染?染源又在哪?是何种病原体变异?到底是什么病?

虽然来到这时空后,前前后后治疗了不少大小病症,但那些病症在现代也都不算什么疑难杂症,但这一次,苏涟漪真的难住了。

虽然前世十分认真的研读医学,但此时却有种书到用时方很少的感觉,恨不得重回医大图书馆,翻阅医书和案例。

营帐帘子一动,苏涟漪从营帐中缓步出来,面色凝重。

帐子外的孙嬷嬷狠狠吓了一跳,看向苏涟漪的眼神很是诡异。

别说孙嬷嬷,就连一旁的侍卫也忍不住向后退步几步,好像要和苏涟漪拉出最远距离一般。

毕竟,他们刚刚见到了那死的两人的惨状。

涟漪回首看向帐子一周洒满的石灰粉,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先保证疫病不传染才好。

“小涟,你……没事吧?”孙嬷嬷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带着颤抖,能听出其对苏涟漪有多害怕。

涟漪将思索深埋脑海,伸手取下口鼻上覆盖的两层面罩,露出端庄清丽的面容,微微一笑,“让嬷嬷担心了,小涟没事。”

孙嬷嬷松口气般地点点头,“没事就好,那我们回去和圣女大人复命吧。”

“别忙,我还有事未做。”涟漪突然微微一笑,“孙嬷嬷,一个时辰前刚死去的两名村民尸体,所在何处?”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这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孙嬷嬷一脸的惨白,“小涟,你找那尸首干啥?死人晦气,更别说那是瘟疫病死的人了,咱别染了晦气!”她年轻时见识过瘟疫,自然知道瘟疫病死的尸体有多可怕,怕是比活人更容易染上疫病,而非她口中说的晦气。

苏涟漪自然知道孙嬷嬷所想,“抱歉,帐子内两名村民昏迷,小涟得到的信息是在有限,时间便是生命,如今为了诊断病因,便不得不对尸体进行解剖。”

“解剖!?”这词语从前孙嬷嬷并未听过,但直觉告诉她,小涟这是要做仵作才做的那档子事。

一旁的侍卫们也都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名亭亭玉立的女子,不敢相信看似柔弱的姑娘能干出那种可怕的事。

涟漪点了点头,“对,其实死者身上的信息比从活着的病患口中得到的信息更为重要,只有剖开死者的身体,才能看出他身体到底何处发生病变,得到病因。”

众人面色白了,用见鬼的眼神看着面前这淡笑的女子。

“不行!这怎么行?这……这……这……”孙嬷嬷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说服小涟。

苏涟漪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口吻冷淡带着一种莫名威严,“搜集疫病村民的一切信息是圣女大人交给小涟的任务,更是关系到卧龙村几百人的存亡。若孙嬷嬷或是其他什么人阻挠,耽搁了,圣女大人怪罪下来,小涟可担不起。”

圣女大人脾气暴躁,手段毒辣,营地众人皆知,被苏涟漪这么一说,人人也都怕了,没人再敢阻拦。

涟漪见威慑目的达成,又恢复了恬淡的笑容,“那么,那两具尸体在哪?”

过了好一会,一旁有黑瘦的侍卫走了出来,操着一口浓重口音道,“在营外小山坡上,看这时间,估计已经埋了吧。”

“事不宜迟,快带我去找那些那尸体。”涟漪松一口气,埋了也比烧了好,只要不烧,一切好办。

那名侍卫赶忙带路,引着苏涟漪、孙嬷嬷和圣女派来的四名亲卫向营地大门口走。

就在几人出营地门口之时,有一队人从营外进入营地。这一群人个个年轻强壮,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人。由营地专管训练的侍卫长领着,想来是奉一教营地新选拔来的一批侍卫。

人群中有一人,身材最是挺拔健硕、器宇轩昂,虽面色蜡黄带着斑点,但一双眼神却犀利如鹰聿。

他看着那抹倩影离开营地,唇角勾笑——涟漪,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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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更新了三千字,第二天……又病了,这一年就在各种病症中度过,当重写此章的时候,不觉挂了两行清泪——我是写名医贵女,不是写名病人贵女!

病例什么给网站编辑发过,所以编辑体谅长时间断更养病,本来想发在群里,但牵扯到隐私,想想还是算了。

这文本来读者众多,但因断断续续断更半年,如今估计已没了读者。但没关系,我还会认认真真,竭尽所能写完,这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更是给之前读者的一个交代。

对之前支持我的读者,我想说:对不起了!

无论以后还有没有人看此文,无论你们还是否支持我,我都爱你们!

239,剖尸

出营地前行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登上附近的一座小山,当苏涟漪一行人到达时,正见到身着奉一教营地侍卫衣着的四名大汉从山上下来。

“左侍卫长,您怎么来了?”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大汉道。

引着苏涟漪等人前来的正是营地的左侍卫长,这时鸾国东部称呼的习俗,某一职位之下皆有左右称呼的职位,便是副职的意思。

“李三壮,刚刚那两名卧龙村村民的尸首,你们怎么处理了?”左侍卫长问。

被点名的李三壮道,“属下按照左侍卫长的吩咐,埋到那边的山头了。”甘冈埋人的四人一头雾水。

左侍卫长回头用一种略带遗憾的口吻问苏涟漪,“小涟,人已经埋了,算了吧。”

涟漪自然能听出左侍卫长的敷衍,一双笑眼盈盈地看向对方,但那眸子确是极认真无比,“想来左侍卫长误会了,搜集卧龙村村民病情信息这件事并非是小涟的主意而是圣女大人,若小涟回去,圣女大人问起,这罪责要由谁来承担,小涟还是左侍卫?”

左侍卫作为营地的官员之一,自然多少知晓一些内幕,那圣女看似高高在上,职责营地中把握重权的是玉容玉护卫,这也是他为何亲自跟来的原因——监视。

毕竟,无论是小涟还是孙嬷嬷,更包括其身后跟着的四名护卫,都是圣女的人,不得不防。但……

左侍卫想到了两个时辰前,圣女借瘟疫的引子将玉护卫“隔离”软禁,犹豫不前,总觉得这一切十分离奇诡异,圣女到底要干什么,而他又要怎么做?

涟漪看出左侍卫的犹豫,顿时心中了然。“左侍卫,如今情况危急,早一些了解到卧龙村的病因极为重要,远了说救治卧龙村的村民,近了说……”她顿了下,笑容甜美了一些,“玉护卫刚刚未做任何措施直接进入病疫营帐,怕也是染了病了,若玉护卫有个三长两短,这罪责谁来负?”

无论苏涟漪的意思几何,听在左侍卫耳中,这些话便是赤裸裸的威胁,用玉护卫的安全做威胁。

“小涟姑娘说得对,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小莲姑娘快这边请。”左护卫的态度大变,变得极为急切与严肃,“李三壮还等什么呢?快快带小涟姑娘上山找尸首。”

“找尸首干啥?”名为李三壮的人迷惑地偷眼看向这名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刚刚女子与左侍卫的交谈,他几乎没听进去,一颗心都贴在这女子身上——这女子太漂亮了!比天仙都漂亮!虽然圣女也美,但这女子浑身散发出的恬淡与仙气是圣女根本比不了的。

“咳咳。”一旁的孙嬷嬷不耐烦地咳了两下,实在是这李三壮一双眼睛都快贴小涟身上了。

而苏涟漪呢?直接将这一群年轻男子的眼神忽略。她早就习惯了被男人偷窥注视,她也不想如此,但这一身皮囊却越发出彩,一日比一日漂亮。虽偶尔窃喜,但更多时候都希望自己长相低调一些,毕竟——红颜薄命。

左侍卫长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自然都懂,营地里都是一票汉子,很少见女子,更别说如此出色的女子。“小涟姑娘要验尸。”

“验尸!?”埋人的四人惊讶。

涟漪顿时收敛了笑容,一双锐目看向左侍卫长,唇角下压,“没时间了,还请左侍卫长快快下令带路。”声音清冷,带着一种说服的威严。

“啊,是!”左侍卫长一愣,因小涟突然的转变,“别废话了,快带路。”命令道。

“是是。”以李三壮为首的几人不敢怠慢,赶忙转身带路,一个个心中却惊讶——这名为小涟姑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刚刚那一道命令,竟有种当官的威严。

他们自然不懂,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威。

片刻,几人上了山,山坡不算高,爬起来并不困难。

“这里。”李三壮指着一处新翻的土地道。

左侍卫长无奈,这李三壮功夫好、人老实,但缺点也是太老实了,与机灵二字丝毫不沾边。“还愣着干啥,赶紧挖啊!”

“哦,哦。”四人赶忙挥起了手上的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没多一会,两具尸体便被挖了出来,其身上别说棺材,连个席子都没有,尸体直接被扔到土坑。

待侍卫将尸体放平,苏涟漪一撩裙子,在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

拨开尸体脸上的泥土,观察其眼、鼻、口、耳,与还活着的两人相同,也满是分泌物。

涟漪将拿着的小箱子小心放在了一旁的地上。不知从何时起,她有一个习惯,随身带着药箱,并非是想随时随地悬壶济世,而是为了救治自己!

拥有强大现代知识的坏处便是在落后的古代没有丝毫安全感,待救不如自救,所以这小药箱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却没想到如今却用上了。

左侍卫、孙嬷嬷等人不解,伸长了脖子看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只见其将那小木箱打开,箱内是红绸子包括的一些物品,却不知是什么。

苏涟漪先是从木箱中取出了一副奇怪的手套,仔细带上,而后将红绸打开,从中拿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

没错,这正是当初在岳望县那名仵作送给她的一套验尸刀具,涟漪选了几柄放在了自己随身药箱中。

围观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小涟姑娘拿刀做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于苏涟漪来说十分习以为常,但对外人来说便是骇人听闻、惨不忍睹!

只见她先是恭敬对两具尸体鞠躬,而后口中念念有词,随后解开一具尸体的上衣,那柄小刀毫不犹豫在那尸体上一划……

顿时,殷红的血如泉涌般流了出来。

尸体还未完全僵硬,血液也未凝,这一幕十分血腥。

“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孙嬷嬷也忍不住不适了,杀鸡杀猪见过,这杀人……不对,杀尸确实第一次见。

这才是刚刚开始!

剖开了尸体腹部皮肤后,待血流干,涟漪手中的刀有熟练地划了记下,只见,尸体腹部的皮肉直接翻开,腹腔的五脏六腑皆露在外。

“呕……”这回是跟在孙嬷嬷身后,圣女身边的年轻俊美的侍卫。

左侍卫长杀过人,但见到眼前的一幕,也觉得很是不适,却强忍下来,继续观看。

涟漪忘我工作,全神贯注,丝毫没将周围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即便是看到,她也不会理会。

她将尸体的几个重要器官割下,而后一件件取了出来,仔细观察。

“这是什么病!?”苏涟漪一双秀眉狠狠拧着,面色凝重。尸体的内脏有出血、水肿的情况,若其中某一器官如此,病因不难判断。例如肝脏如此便是肝病方向,出血最严重者为肝癌,但……肝癌却没有传染性!

有传染性的出血症状最典型常见的便是肺结核,但……尸体除了肺片病变,其他器官也伴随着病变,最严重的个别器官直接坏死。

难道这是心肝脾肺结核!?

苏涟漪面色铁青,将尸体内脏小心摆放在地上,而后有对另一具尸体做了解剖,其结果与上一具尸体相同。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病!?”冷静如苏涟漪,如今也烦躁了起来。

难道是下毒!?也不太可能,因为这四名村民赶了几日的路来到营地,后在营地也进食了,可以说是远离了毒源,但怎么会离开毒源后突然毒发身亡?

“小……小涟,你……没事吧。”说话的是孙嬷嬷,已经吐了几次回来,她第一次见人把玩人的内脏,更何况是一名年轻女子。

孙嬷嬷身后的几名侍卫也跟了回来,一张张小脸也都雪白。这些侍卫都是皮囊好的,被圣女选出来,白日里装模作样当侍卫,晚上做什么,不可告人。

苏涟漪深吸一口气,将烦躁压下,恢复了平日里淡淡甜笑,“让嬷嬷担心了,小涟没事。”说着,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左侍卫长目光复杂地看向苏涟漪,眼中带着思考和防备,“小涟姑娘,你验完尸了吗?这两具尸体怎么处理?”

涟漪摘下手套,将染了血的手套扔进土坑中,“麻烦左侍卫长了,小涟验完了,这就回去向圣女大人如实禀告,万能的圣女大人定知晓如何拯救卧龙村。”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将木箱中瓷罐子中烈酒润湿棉花,小心擦拭刀具。

李三壮看向名为小涟姑娘的眼神更是火辣辣的,惊艳中掺杂了无数崇拜。

左侍卫长对李三壮等人道,“重新埋回去。”

“是。”众人得令,又将尸体扔进了土坑,掩埋。

苏涟漪将刀具等物收拾好,重新拿起了小木箱,亭亭而立在一旁,笑盈盈的,让人丝毫无法将她与刚刚给人开膛破肚之人联想在一起。

本来阴暗的天,猛然闪了两下。

“怕是要下雨了,我们快回营地吧。”说话的是孙嬷嬷,有气无力的,因为刚刚呕吐过。

“好。”涟漪微笑道。

一众人快步向山下走,尤其是孙嬷嬷等人,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小涟姑娘,这木箱挺沉的,我帮你拿吧。”李三壮大献殷勤,一旁几人只能眼馋,谁让李三壮是小队长呢?

左侍卫长瞪了李三壮一眼,却没吭声。

涟漪微笑婉拒,“不麻烦侍卫大哥了,小涟自己拎着就好。”嘴上敷衍着,心中却反复思考……卧龙村到底是什么毒?什么病?病因在哪?

240,天意

话题回到奉一教大营。

就在苏涟漪等人出营地之时,有一队人与其擦肩而过,那一队人是奉一教营地新选拔而来的侍卫,都是周围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年轻力壮,如今被引领着遵循惯例面见圣女。

为何面见圣女是惯例?自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圣女随身侍卫皆是年轻俊美的男子,白日把守大营、夜晚帐内魂销,也都是从这一批批新近侍卫中挑选。

被小莲怂恿软禁了玉容,安莲一直处在不安之中,十分后悔!如果有后悔药,怕是安莲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她本就是没什么野心的女子,只要吃得好住得好、夜晚有俊美男子陪伴,她就满足了,根本不想夺什么权。

听说有一批新侍卫前来,安莲喜出望外,也将刚刚那些烦恼丢开,专心致志去挑选她的新宠。

硕大的营帐外,一队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男子恭敬站在营帐之外,人数大概二十人左右。能看出,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而出,身材挺拔、面容端正,绝无太矮、太胖之辈。

“你们都听好,一会面见圣女大人,不许抬头瞻窥圣容,除非圣女大人要求你们抬头,记住了吗?”一人喊道,看样子,应是队长之类的小官。

“是!”男子们齐齐回答。

那队长满意地点点头,“能跟随圣女大人左右,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天神送给你们的礼物,更是你们祖宗十八代积的福,记住了吗?”

“记住了。”男子们齐齐回答。

“圣女大人到!”有嬷嬷在一旁高声唱和。

在刚刚那队长的一声令下,众男子齐齐跪倒,低着头,有些人更是紧张得微微颤抖。

安莲依旧一身红衣,轻薄的红纱幅面,只露出一双勾魂魂魄妖媚的眸子,浓密的睫毛盖住如瑰水般的双瞳,半张不张的,甚是妩媚迷离。

安莲有信心,即便是不露容貌,只用这一双眼,便能将男人勾得五迷三道。

众人低着头,因之前的警告,没人敢抬头看圣女到底是方是圆,只能闻到其身上浓郁的香气。

“你,抬起头来。”安莲对最左面第一个男子道。

那跪地男子十分紧张,但还是遵照圣女命令抬起了头。当看到身材如同水蛇般曼妙的红衣女子时,被惊艳住了,再见到其一双勾引的双眸时,更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安莲低头看着男子的面容。

两只小眼睛一大一小,单眼皮,鼻梁很趴,嘴唇厚得好像咬了香肠……真丑!失望!

“恩。”若有若无地哼了句,一旁的队长马上心领神会,对男子命令道。“低下头去。”

男子依依不舍,一双眼仿佛黏在圣女身上拔不下来,甚至……口水都要流了出来。毕竟此时乱世,哪有那么多美女可看,何况圣女还是这种尤物!

没错,就是尤物,与其说她是圣洁的圣女,还不如说是勾魂的女妖来得切帖。

还没等男子欣赏够,只觉后背剧痛,被领头的队长用棒子狠狠打在了后背上。男子不敢再放肆,只能不甘地低下头去。

安莲将一些看在眼中,却不在意,她喜欢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感觉。

“你,抬起头来。”安莲又对旁边一名男子命令道。

那男子怯怯地抬头,与刚刚那人一样,也被吸引住了。

安莲低头瞥了一眼,还是失望——浓眉大眼倒是不错,可惜一只发红的蒜鼻头让人倒尽了胃口,丝毫没留恋地离开。

队长命令那名男子低头,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这名男子不敢怠慢,饶是再不舍,也低了头去,只不过在脑海里细细回味圣女大人的妩媚和妖娆。

就这样看了几个人,都达不到安莲的标准,不仅失望,还很烦躁,心中暗暗在想……难不成是俊美男子都死光了,怎么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

“你,抬起头来。”安莲不抱任何希望,随意道。

此时安莲面前跪着之人身材魁梧健硕,脊背挺直,虽是卑微的跪姿,却别有一种傲骨。

那人好像没听见一般,根本没有抬头的打算。

安莲和一旁的队长都一愣。

安莲有些生气地质问队长,“这便是刘队长选来的人?选来个聋子!”

姓刘的队长后背吓出一层汗,噗通跪地,慌忙解释。“圣女大人息怒,这人不是聋子,真不是,就是……就是反应比较慢。”

安莲白了一眼,“反应慢还选来当侍卫?刘队长,你就只有这点能力?”

刘队长有苦难言,愁眉苦脸,“圣女大人息怒啊,实在是……周围乡县,年轻人也被挑得差不多了,稍有能力有钱财的人要么去鸾国西面,要么直接去了别国逃难,实在是……”

安莲没心情听刘队长抱怨,“好了,本座知晓了。你,抬头。”又对那跪地之人道。

她本来对这人的容貌没什么期待了,打算随便应付应付看一眼算了。

“小的容貌实在不堪,恐污了圣女大人的眼。”语调虽刻意装作卑微,但却别有一种不卑不亢之感。

安莲眉头一动,被这人的态度勾起了兴趣,“本座原谅你的无礼,现在,抬起头来。”再一次命令道。

那人宽厚的肩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好似在挣扎什么一般,而后放松,整个过程发生在瞬间,无人看到。

他缓缓抬起了头,让圣女能看到他的容貌。

安莲满怀期待地低头一看,换来的却又是失望。原来,这人皮肤蜡黄得惹人厌,在那蜡黄得皮肤上,还有无数大小斑点,看着就让人倒胃口,可惜了他的一双眼。

这人的一双眼异常深邃,一双剑眉浓黑,向两侧发鬓斜去,眉骨很高,一对眸子乌黑如同玛瑙。这张脸型也是极其好的,额头不宽不窄,鼻梁细细高高,鼻尖干净整洁,双唇不厚不薄,抿紧微微下垂。

他的五官本应是俊美,可惜了……那张蜡黄带着斑点,看着便让人倒胃口的面皮。

安莲有一丝动摇,因面前这男子浑身散发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再加上其刚毅的面庞、挺拔的身材,还有那种隐隐不屑的姿态,成功燃起了她的征服欲。

再者说,虽然男人的脸很重要,但关了灯只摸不看,眼前这男人也算是极品吧。

想归想,安莲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她还是偏好小白脸居多。

当圣女移步的瞬间,还没等刘队长恶狠狠的下达命令,男子立刻低下头。

安莲脚步顿了下,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名男子。为什么怪?因为其他人见到她时都无比惊艳,只有这名男子神色如常。

安莲有种冲动,但当见到接下来那名男子的面容时,把刚刚欲多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接下来看到的这名男子,身材纤细,面容清秀俊美,一双大眼如同小鹿,能激起人的保护欲——这正是安莲最喜欢的类型。

顿时,安莲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名男子身上,把刚刚那人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直接喜形于色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本座的贴身侍卫,”安莲笑盈盈地说,对一旁的嬷嬷点了点头。

嬷嬷心领神会,走上前来,“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被圣女选中,站起来跟我来。”

众人艳羡地看着那名受宠若惊的男子,心中巴不得跟嬷嬷离开的是自己,但只有一人依旧低着头,仿佛对此事根本不屑一般。

安莲多少算是有收获,把之前失望的心收了一收,继续饶有兴致地看这二十几人的容貌,那驾驶,就好像皇帝选妃一般。

没多一会,二十几人的容貌已尽入安莲眼中,除了刚刚选中的清秀男子,又勉强选出了一名男子,二十几人中挑选出了两人,收获甚微。

“圣女大人,这些侍卫您都看过了,若大人您没其他要求,属下便将这些人带给教头训练了。”刘队长殷勤道。

“恩,去吧。”安莲叹口气,懒洋洋道,被嬷嬷扶着准备回营帐休息。

就在刘队长带着二十几人正欲离开时,安莲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等等。”

众人停步,刘队长小跑过来,“圣女大人还有何吩咐?”

安莲看都没看这队长一眼,视线直接穿过人群,定格在人群中一抹挺拔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轩昂的器宇,哪像是庄稼汉?而且越回味,越想征服这个带着桀眼神的男子。

那名男子在人群之中,低着头,众未发觉的是,男子的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衣袖下的双拳捏了又松、松了又捏,额头的青筋也是如此,想来在抗拒心中的某种厌恶。

“你……”正当安莲要说什么,只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圣女大人,奴婢回来了。”是孙嬷嬷。

跟在孙嬷嬷身后的除了带走的四名侍卫,还有一人亭亭玉立,便是苏涟漪。

安莲看着面色苍白的孙嬷嬷,下意识后退两步,“你是不是染瘟疫了,别过来,出去!出去!”惊叫道。

孙嬷嬷一愣,而后赶忙解释,“不是,圣女大人别误会,奴婢没染瘟疫,是……是刚刚小莲姑娘验尸……”

“验尸!?”还没等孙嬷嬷说完,安莲又是一声尖叫。

涟漪的眉头皱紧,这圣女也实在没有圣女的模样,轻咳几下,“圣女息怒,小莲未经圣女许可私自验尸是小莲的不对,但这一切也是为了搜集更多瘟疫信息,方便圣女大人拯救欧龙村。”后半句话加重了语气,像是提醒。

“哦,恩,小莲做得对。”圣女即使拉住了失态,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傲形象,与之前那轻浮表现截然相反。

苏涟漪看着眼前的圣女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圣女也就是在偏僻的东邬城郊偏偏无知百姓吧,若到了满是人精的京城,怕是没一会便能露陷。

不过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越是单纯愚蠢,便越好煽动掌控,这圣女正是她瓦解奉一教的突破口。

人群中,那一直低着头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看向苏涟漪的方向,犀利的锐目慢慢放缓,唇角勾起了一抹他人察觉不出的淡淡温柔。

“发现了什么吗?”安莲追问。

涟漪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具体情况,奴婢入了营帐再细细交代给圣女大人吧。”那到底是什么病,一路上她一直在捉摸。

见到苏涟漪的愁容,男子唇角的笑意消失,锐目中带了一些担忧。

“好,进来吧。”说着,安莲转身入了营帐,很是急切。至于那名桀骜男子,早被她忘得干干净净了,即便她再好色,也知轻重,尤其是这种关乎她性命、不容闪失之事。

想到被软禁的玉容,安莲心底不知第几次的欲哭无泪,因为这件事实在无法挽回,如今是逼着她继续向前走。

苏涟漪也跟着带着沉思低头进了营帐,一双秀眉紧缩,没放松过一刻。

“看什么看?走啊!圣女大人可不是你们能高攀得起的。”刘队长呵斥这群新进营地的年轻人,告诫他们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这些人的视线根本不在圣女身上,换句话说,自从那名穿着白衣的淡紫色衣裙的清丽高挑女子出现,就没人再去看妖娆的圣女。

一队人进了圣女的院子又出了去,留下两人,自是不说。

圣女的帐子内,安莲一本正经地盘腿坐在雕花木台上,双手捏指,在杳杳焚香中,很是有模有样。

“有什么发现?”又问。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懊恼,“线索很多,例如死者五官分泌物增多,体内器官感染坏死,病症存在潜伏期,发作剧烈致死,存在强大传染性,预测传染途径为呼吸道传染……”

“停,停,”安莲不耐烦,“别和本座说这些,说了本座也听不懂,本座更是不想听!本座听了你的主意把玉护卫软禁闯下大祸,就不许失败只能成功,否则本座第一个让你小莲死!”

苏涟漪的话被打断,却没恼怒,更没因圣女放下的狠话而害怕,脑海中却一直思索着病因。

安莲见苏涟漪不吭声,吓得花容失色,再也无法端坐装模作样,从台子上连滚带爬地起来,“小莲,你可别开玩笑,这件事与我们性命息息相关,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她怕了,这小莲是条做婢子的贱命,死就死了,但她安莲可不能死!

事到如今,安莲都不敢在去恐吓苏涟漪了,生怕对方一放横鱼死网破。

“小莲啊,你有什么困难说说看,你我姐妹情深,本座能帮肯定帮,本座……本座也希望小莲你成功不是?”安莲蹭到苏涟漪身旁,用她自认最温柔的话语道。

苏涟漪没理会她,将脑海中两人感染的器官在脑海中细细筛选,企图与某种病对上号。

安莲是欺软怕硬的人,见小莲不理会她,她更是害怕,“小莲妹妹,你……有什么烦恼的事?”称呼一改再改。

苏涟漪垂下了眼——肺方向的病症一般通过呼吸系统进行传播,其中,肺病多是肺炎球菌、甲型溶血性链球菌、金黄色葡萄球菌等细菌或冠状病毒、腺病毒、流感病毒、巨细胞病毒、单纯疱疹病毒和一些真菌、非典型病原体引起;肺结核由结核菌等引起。

传染性肝病通过分泌物传播,也是由一些病毒引起!

难道卧龙村村们们同时患多种传染性疾病?但每种疾病的潜伏期不同,为何又同时发作?难道多种病毒相遇,结合变异出了一种可同时致人体多种器官同时感染的新型病毒?

按理说,随着各种污染加剧,现代人受病毒、变异病毒的侵害几率大很多,那在几乎零污染的古代,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病毒肆虐!?

好吧,就算是之前离奇古怪的推理真的成真,那其他部位器官的感染又从何解释?难道这种变异病毒可横扫人体所有器官?若是如此,岂不是奉一教整个大营都十分危险?

安莲眼睁睁见到苏涟漪的面色一变再变,急疯了,双手死死掐着涟漪的双肩猛摇,好像要唤醒她一般。“小莲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涟漪被逼的无奈,只能老实道,“是这样,若卧龙村村民身体某一处被感染,都能找到病因,但却是全身器官齐齐感染,这病因实在是……”

安莲猛翻白眼,“病因,病因,破病因有什么可找?直接治好不就完了?”

治病先找病因,而后对症下药,这是道理。可惜,安莲这个门外汉根本不懂。

苏涟漪双眼猛的一睁,玉拳狠狠捏紧,“没错!现在已没时间找病因了,现代诸多病因病理好似牢笼,将我思维禁锢,还不如放开病因,直接下药!”因为太过惊喜,面前的圣女安莲好像也漂亮了几分,她狠狠拍了下安莲的肩,“妹子,你帮了我大忙了!”

安莲被苏涟漪拍得生疼,赶忙揉自己的肩,也没心思管苏涟漪对自己什么称呼,急忙道,“你能治好卧龙村村民的病?”

涟漪笑了笑,“死马当活马医。”

安莲哭笑不得,“小莲你可知道,我们要是不成功,就不是我要你的命,是玉护法要我们的命!玉护法也许不可怕,主上才可怕!”不知不觉透露了太多信息。

这些马脚自然入了苏涟漪的耳,但她没时间追究,治病才重要,“圣女大人别哭,十六年后咱又是一条好妹子!”说着,反常地对安莲开起了玩笑。

如今,苏涟漪已有了主意,就用那个东西!她之前在京城研发使用过的东西,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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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本来想用三千字恢复几天,没想到今天写着写着刹不住闸了,囧…

241,靠什么让人折服

“小莲,你有主意了?”虽平日里接触不多,但小莲给安莲的印象一直是文静乖巧,虽隐隐觉得这小莲不是简单人物,但却不像这般热情急躁。

“恩,有了,这还多亏了圣女大人。”苏涟漪真的喜出望外。

“亏了我?”安莲一头雾水,伸手指着自己鼻子,“我对行医一窍不通,怎么就亏了我?”甚至都忘了时刻端着的身份。

涟漪慢慢平缓下了狂喜的心情,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虽有了一点思路,但到底这方法有没有用,只有试过才知道。

“圣女大人,我需要嬷嬷重新为我准备一些材料,还请您允许。”涟漪很反感“奴婢”二字,如今两人熟悉了些,便不动声色地纠正两人的称呼。

“行,只要能成功,你要什么本座就给你什么!”安莲恢复了常态,端起了高高在上的架子。

她的内心隐隐不安,因在这偌大的营地中,除了玉容对她不用毕恭毕敬,其他人都要仿若神明一般崇拜她。但面前这小莲却非如此,小莲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散发一种不被外界影响的气场。她总想将小莲身上这股劲儿狠狠压下去,但却找不到方法。

没读过多少书的安莲不知,这种气质可以称之为不卑不亢。

“多谢圣女大人的支持,若卧龙村的疫病可完美解决,那便证明了圣女大人的能力,即便是没有玉护卫,也可以独当一面的能力。”涟漪恬淡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深意,一双明眸亮晶晶地直视安莲,放入直入其心一般。

此时的安莲利欲熏心,不仅是想提升自己地位,更是因为自己已无后路!此时的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而小莲便是她大海沉浮中的救命稻草。

安莲下了软禁玉容的决定并非完全听从小莲,小莲只是一根导火索罢了。

“需要什么,你直接交代给孙嬷嬷就好,从今日开始,孙嬷嬷便权当你的助手,下去吧,我累了。”安莲叹了口气,觉得身心疲惫。她头脑简单不适应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但为了未来的安全,她又不得不如此。

“是。”苏涟漪微笑,恭敬转身欲离开房间。

“等等。”安莲出口叫住了苏涟漪。

涟漪驻足,回首微笑,“是。”

安莲将烦恼抛于脑后,放软了身子,半靠在木台后的椅背上,眼神迷离妩媚,艳红的唇微启。“去把今天那两个小鲜货叫来。”

涟漪一愣,“小鲜货?”那是什么?海鲜?

安莲发觉自己失言了,小鲜货,自然是今日从新晋护卫中选出的两名俊美的男子。此事她平日里都是交代嬷嬷们去办,今日不知为何就对小莲说了出来,有些尴尬。

苏涟漪是何等人?见到安莲面色不好,便猜到其中有什么典故,声音温柔善解人意。“抱歉,小莲初来乍到还有很多营中事物不了解,怕是伺候圣女大人不周,小莲这就将孙嬷嬷请来。”

涟漪的话是何等贴心,顿时将安莲应付得妥当,安莲越来越惊艳这小莲了——真是个伺候人的好料子,竟让自己不想离开她。“不用,叫李嬷嬷来就好,孙嬷嬷全力辅助你处理卧龙村瘟疫之事。”

涟漪点头应允后,便转身离去。

小鲜货到底是什么,苏涟漪丝毫没兴趣。直觉告诉她,这小鲜货与奉一教核心没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她便懒得探知。

李嬷嬷接到了消息,入了安莲的房间。

同为贴身嬷嬷,李嬷嬷因能说会道,比孙嬷嬷更得安莲的心,与安莲的关系也更亲密一些。

“圣女大人圣安,”李嬷嬷身着赭色干净细布衣裙,年龄五十上下,头发稍显花白,整齐盘在头顶,用与衣服同色头巾包裹好,容貌平常但一双眼却有着精明。“两位侍卫已在帐外候着了。”眼神深处带着暧昧。

若是往常,安莲早就急着唤小鲜货进帐来温存下、品一下味道,但今天却明显不在状态,愣愣看着一旁桌上的古董花瓶,若有所思。

“李嬷嬷,你说……小莲能对本座忠心吗?”喃喃道。

李嬷嬷自然是顺着主子说,哄主子开心。“小莲自然能忠心于圣女大人,能伺候圣女大人是小莲祖宗阴德的福分!其他人还求不来呢!”

安莲皱眉,叹了口气,“为何本座总有预感,这小莲绝非池中物,本座留不住她呢?”

李嬷嬷老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险,“那小莲容貌端正身世干净,自然前途光明。留住她就如同留住一只鸟,只要折断了鸟的翅膀,它自然是没法子飞走。”

安莲渺茫的双眼也逐渐有了焦距,红艳艳的唇勾起一抹毒辣的角度。“这个,本座也想到了。”只不过再一次肯定了她的想法,“本座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嬷嬷自然知晓圣女不是个好鸟,“圣女大人圣明睿智!”

解决完心头一大难题,安莲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想到今日那骨骼纤细的俊美少年,兴奋了起来,“快快让他们两人进来。”

李嬷嬷老脸笑成了一朵未开的菊花般,更是暧昧促狭,“是,奴婢这就下去请两位侍卫进帐。”转身快步离去,恰好似鸭馆的老鸨一般。

……

另一边。

即便是明察秋毫的苏涟漪也没发现安莲的奇怪举动,或者说,她根本没闲心观察这些勾当。

此时的苏涟漪满脑子都是如何治疗卧龙村疫病的方法。

之前,她的思维一直被禁锢,认为要治疗疾病首先要查明病因,对症下药方可。但刚刚圣女的无心之语让她恍悟——最紧急的时刻再去追究这些复杂的病因,那便是老学究、顽固不化!白白浪费了治疗时机!

无论是肺炎、肝炎等等,只要是与感染、坏死相关的治疗,最离不开的药物便是抗生素!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便是制作出可口服的抗生素,死马当活马医!

“孙嬷嬷,您能不能帮我安排个单独、宽敞的帐子,我想做药。”涟漪道。

外人没见识这小莲的真面目,以为小莲只是个笑盈盈的小姑娘,但孙嬷嬷看见小莲的时候,脑海中却永远浮现小莲冷面剖开人肚皮的样子,还有面色严肃地摆弄人五脏六腑的样子。

血淋淋的一幕,就烙印深深刻在了孙嬷嬷脑海,根本忘不掉。甚至忍不住在想——从前故事里说,妖精为了能勾引到年轻男子往往都化身为年轻貌美的女子,难道这小莲事实上是个妖精?妖精最喜欢吃的,便是人的五脏吧!?

“孙嬷嬷?”涟漪见孙嬷嬷面色苍白的直勾勾盯着前方,口吻中带着担心道,“孙嬷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与圣女大人告个假好好休息下吧,圣女大人慈悲,定会同意。”

孙嬷嬷吓了一条,见小莲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开,“没……没事,老身没事……”离小莲越远越好。

涟漪点头,“那刚刚小莲提出的要求,孙嬷嬷能办到吗?”

“什么要求?”孙嬷嬷根本没听见小莲刚刚说了什么。

涟漪微微一笑,很是耐心。“我需要一件宽敞干净的独立帐篷,期内最好设施齐全又通风,不知孙嬷嬷是否能帮小莲安排,用来制作治疗卧龙村疫病的药物。”

孙嬷嬷连忙应允,“没问题,包在老身身上,不知小莲姑娘还有其他要求吗?”制药?这小莲真的神通广大?

涟漪笑笑,“再有,就是多多准备一些白馒头,先准备五十个吧。”

孙嬷嬷一头雾水,“馒头,小莲姑娘,你要馒头做什么?”自然不会认为她要吃馒头。

“小莲说了,想来孙嬷嬷一时间也不会明白,嬷嬷只要按小莲说的去做便可。”涟漪道。

“好,好。”孙嬷嬷虽不解,但还是按照苏涟漪的要求去准备了。

……

在奉一教营地最西侧有个独立的院子,便是新侍卫营。其地位与作用,就好像军营中的新兵营一般,新来的侍卫都要在这院子中接受教头的训练,练成后,才能成为真正的侍卫。

本来这一批人有二十二人,被圣女挑选两人做贴身侍卫后,剩下二十人。

教头的训练严格,甚至可与真正军队相媲美,即便是做粗活惯了的年轻庄稼汉,操练过后也是十分疲惫。

教头一声令下,众人歇息。坐地的坐地,喝水的喝水,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互相认识闲聊。

有一人十分不合群。

那人一身深蓝色粗布短衣裤没有补丁,虽衣料不算精致但干净整洁,加之其身材挺拔,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他坐在人群角落,用一双鹰目审视着众人,更是不着痕迹打量着整个营地。枯燥繁重的训练后,在他身上却丝毫看不出疲惫。

有人鼓起勇气想凑过来与之攀谈,但当靠近他身侧时,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墙壁一般将众人挡在其外。

“哎,你们说,是圣女好看,还是后来那姑娘好看?”有一人操着浓重口音道。

“当然是圣女了,那眼神儿,太勾人了!”有一人垂涎道。

又有一人持反对意见,“我倒觉得是后来那姑娘好看些,有种高贵的感觉。”

他的话引起众人一片哄笑。

“高贵!?你知道啥叫高贵吗?”

“你见过高贵的人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半玩笑半攻击。

“话说,我咋怎么看都觉得后面来的那姑娘才是圣女呢?反倒是圣女有点像……”有一人凑过来讨论。

“闭嘴,”有好心人恶狠狠道,眼神警惕地扫视了四周,尤其是向独立人群那男子的方向。“你傻啊!不知道啥叫隔墙有耳?你信不信,咱们里面搞不好有上面拍下来的眼线,暗暗观察我们呢。”说着,向器宇轩昂的男子努努嘴。

众人心领神会,刚刚还热闹的人群,一下子静得很是诡异。

那名器宇轩昂的男子是谁?正是追妻而来的云飞峋。

如今已身居要职的云飞峋匿名潜入奉一教营地,却丝毫不见狼狈或不适,就好像当初指挥千军万马之人不是他一般,就好像锦衣玉食之人不是他一般。他安静顺从得好似根本就是个庄稼汉。

与苏涟漪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多少受到其影响,将之前眼中的杀气收敛了许多,只要他不想让外人发觉,其他人便很难看出其身份,用苏涟漪的话来说,这便是演技。

如今这情形让人好笑,夫妻俩双双跑到奉一教,潜入底层搜集信息。

想着想着,云飞峋忍不住唇角勾笑,因为这真真验证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与涟漪,果然是两口子,命运如此、上天注定。

这时,教头进了院子,众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以为休息时间结束,又要进行训练。

教头破天荒和蔼笑笑,伸手压了压,示意让众人休息,还未到训练的时间。众人这才又重新坐下,只不过不太闲聊,时不时用余光扫向教头,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教头来到云飞峋身旁,“你是苏大虎?”

飞峋站起身来,“是。”

显然,教头是拿了什么好处的,对这名为苏大虎的男子还算亲切,“你哥苏大熊来看你了,就在营外,我已和那边侍卫打好招呼,你快去快回,别误了训练。”

飞峋心中好笑——他名为苏大虎,其意是苏涟漪的大虎,而来者定是来汇报情况的崔鹏毅,却起了个苏大熊这个好笑的名字。

“多谢教头。”说着,便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教头很喜欢这名为苏大虎的年轻人,体格好、面容端正、态度也是极其好,无论多严格的训练都完成得一丝不苟,从不叫苦。当然,苏大虎身上散发的莫名贵气也让人不解,但教头转念一想,搞不好是这苏家家境不错的原因吧。

毕竟,刚刚苏大虎的哥哥苏大熊出手阔绰,送他一柄做工十分精致的短剑,让他爱不释手。拿人手短,他自然要多多照顾其弟。

奉一教大营外,崔鹏毅已等候多时。

见到从里面而出,易容后的影魂首领云飞峋,本就严肃的面容上多了恭敬。“大人。”低声道。

云飞峋点了点头,“东邬城有何动静?”

崔鹏毅认真回禀道,“东邬城风平浪静,没什么大的变动,但……但随涟漪郡主同来的司马御史和商部右侍郎却急坏了,短短一日,两人竟会面了四次,右侍郎更是发动叶家商队的势力到大营中打探消息,属下有些不安,怕他们最后找到大营,或是如同大人这般潜入大营。”

飞峋自信地笑笑,“别担心,他们不会。”

“不会?为什么大人这么肯定?”崔鹏毅道。

“因为涟漪她不会允许。”飞峋继续道。

“不允许?”崔鹏毅惊讶,心中暗想,即便是涟漪郡主智慧超群,但一名女子又如何有那种威信令两名出色官员对其言听计从?

“她的本领,你还未见识到,待这件事过后,你应该就了解了。”说着,飞峋回首,目光扫了一眼卧龙村村民所在的营帐。“卧龙村的疫病,你打探到消息了吗?”

“打探到了,”崔鹏毅想到亲自赶往卧龙村探查情况,面色苍白,“那个疫病,名为……天疫!”

“天意?”飞峋不解。

崔鹏毅点头,“既为天疫,又为天意!凡得此症者,初期毫无症状,待发作之时,从身体内向外溃烂,传说这是千年前,有一氏族得罪了上天,天神大怒降下诅咒,得此诅咒之病者,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药可医、必死无疑!”

“无药可医?”飞峋面色逐渐严肃,一双剑眉皱紧。

崔鹏毅肯定,“对,不仅是我们鸾国,其他国家都曾有过这样的疫病,此病一发,几乎就是……灭村之疫,全村上下绝无活口,跟可怕的是……此疫病传染性极强,所以我们无论是哪国,只要发现这样的疫病,便……便……”

飞峋双目大睁,面色铁青,“便由官府做主,烧村,对吗?”

崔鹏毅痛苦地点头,“大人说的对。”

云飞峋不语,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大人,要不然……我们趁夜将郡主救出来,直接将东邬城诸事禀告皇上?”崔鹏毅道。

飞峋身体僵直站立,如同寒风中刚毅的一棵松般,过了许久未动分毫,让人不忍担忧。

“她……不会允许的。”飞峋抿紧的双唇,淡淡吐出一句话。

崔鹏毅有些头晕了,司马御史是何人,他了解,即便是皇上都要让耿直的司马御史三分;商部右侍郎叶轩是何人,他有所耳闻,狡兔三窟,让世人捉摸不定;而眼前的首领大人,他更是了解。

为何这些男子不肯轻举妄动,只因一名女子的“不允许”!?为何这些男子要对一名女子马首是瞻!?

天下奇女子众多,而涟漪郡主又靠什么让这些杰出可独当一面的男子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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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的太晚了,跟文的朋友肯定等急了。

我干了件蠢事,大家别笑话。因为在外地养病,从家中出来,忘带了笔记本适配器,又不能这回去取,便在网上买了一条,但今天还没给我发货,哎。昨天和今天码字,用的都是住处的台式机,先不说键盘是否习惯,输入法问题,就说空格键经常按下去跳不起来好闹心。

本来应该多更的,养病半年,大家等待,如果我脑子正常点都应该多更补偿大家,但这键盘实在不给力。

希望适配器快快邮到,用笔记本就能舒服很多,到时候肯定多更。

抱歉。

一晃已经晚十点了,大家看完更新早些睡觉,晚安。

242, 夜探玉容

严格意义上来说,培养提炼青霉素,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鸾国是十分困难的,因很多步骤都需要真空操作,且培养提炼周期为十五日以上,短时间内无法得到高纯度青霉素。

何况是在毫无医疗设备的奉一教营地,更何况,这青霉素是苏涟漪所急需的。

此时此刻,涟漪根本不敢奢望能提纯出高纯度青霉素结晶用于口服,只要能做出差不多的东西,以汤剂的形式让病人服下便可了。

没有专业培养菌丝的器皿和营养液,苏涟漪便用在猛虎营中的老办法,将馒头润湿,闷在瓷罐中,瓷罐密封,在外覆上厚实的棉被加温,以营造培养青霉素真菌的环境。

青霉素的发现并非是西方独有,古时中国人虽未钻研此物,却已有了应用的记载。

早在唐朝时,便有裁缝将长了绿毛的浆糊涂抹在被剪刀割破的手指伤口上以促进伤口愈合,这便是最简陋、也是应用最早的青霉素。

孙嬷嬷为苏涟漪准备了一间设置齐备的豪华营帐,如今玉护卫被软禁,整个营地便是圣女的天下,所以只要苏涟漪开口,圣女定是会满足其要求。

天黑了下来。

乌云蔽日一整天,终究是没能下雨。

无风一丝,无雨一滴,闷热无比,被树荫环绕的营地就如同剪影一般静立,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被苏涟漪当做试验室的帐子周围也洒满了石灰粉,帐子内有淡淡的酒香。并非有人品尝美酒,而是有人用烈酒消毒。

帐子内很静,苏涟漪仿照日式和服挽袖子的方法,在双肩系了一条带子,将宽大的袖管撩起,露出两条如同嫩藕一般的优美手臂。

若此时有外人观看,定会被其专注的容颜所打动。

浓密的睫毛微垂,借着明亮的灯烛光,仔细检查罐内的馒头状况,再三确定后,方才用油纸小心盖在瓷罐口,再用细麻绳绕了两圈而后捆住,绝无半丝缝隙。但这样还不够,在其上,苏涟漪又用棉布再次包裹了一层,方才安心。

当为保温用的棉被盖住所有瓷罐后,涟漪这才放松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接下来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

一切都做好,涟漪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帐子。

帐子可以算是豪华,帐帘用金线绣着花边,桌椅都是上好梨木,就连那灯烛也都是雕工精美的纯铜灯具。但再豪华的帐篷也是帐篷,非宫殿!

帐篷有何用?军队用来行军打仗、安营扎寨;牧民用来方便迁徙,放牧羊马。但受人敬仰的圣女为何如同牧民、军队一般居无定所地住在帐篷中?只能说,圣女对于她背后的“主子”来说,仅仅是一个工具。

换句话说,这个圣女在奉一教并没什么重要的地位,只是被推到前台的一个戏子罢了。

玉容……

涟漪想到那个谜一般的男子,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玉容被抓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在玉容身上可得到更多的消息。

想到这,苏涟漪猛然被一个念头惊醒——玉容未做任何防护措施便进入了病患的营帐,又恰巧碰到病人病发,会不会已被传染!?

无论怎样,这个玉容千万不能有所闪失,潜意识的,涟漪觉得若玉容死了,这营地必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混入奉一教营地的心思就白费了。加之,四名卧龙村的村民死的死、昏迷的昏迷,她根本得不到任何与病情相关的有用信息,若玉容真不幸染上,也不算一件坏事。

打定了主意,涟漪便收拾了木箱,出了营帐。

门外,孙嬷嬷站在帐子门口。

“孙嬷嬷,这么晚,您老为何不去休息?难道是圣女找我?”涟漪惊讶道。

孙嬷嬷赶忙挤出笑容,“不是,圣女已经歇息了。”心中暗想,听说圣女又选了两名“贴身侍卫”,这个时间想来正在快活。

“那是……?”涟漪佯装惊讶,其实内心已经知这孙嬷嬷是圣女派来监视她的,怕是最近几日都会于她“形影不离”吧。

孙嬷嬷笑得尴尬,“是……哦对了,老身怕小涟姑娘还有什么需要,事关紧急,老身在便随时候着,以防小涟姑娘找不到用的家伙事儿。”当看到涟漪提着的小木箱,立刻转移了话题,“小涟姑娘已做好药了?这是要去给人治病?”

夜色的火把光照在涟漪温婉的笑容上,更显恬淡。“这药,最快也要两天两夜的时间,卧龙村的村民已服了我刚刚开的汤药,祈祷上天可以让他们多撑两天。而我现在要去玉护卫的营帐。”

“玉护卫!?”孙嬷嬷大吃一惊,“小涟你找玉护卫干什么?”心说,玉护卫可不是人人都可接近的。

“我怕玉护卫真的染病,虽我今日来到大营,但也能看出玉护卫对圣女大人十分重要,若玉护卫有个三长两短,想来圣女大人会很伤心吧。”涟漪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

孙嬷嬷一下子为难住了,按理说,没圣女的允许是不能随意接近玉护卫的,但小涟说的又十分在理。瘟疫如何可怕,她早就见识过,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请示圣女,但此时的圣女正在……

“我去为玉护卫检查下,仅此而已,”涟漪道,“即便是圣女大人知晓,也会批准的。”

孙嬷嬷转念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如今只要这小涟姑娘开口提出要求,圣女便全部答应,那为玉护卫检查之事,圣女应该也能同意吧。

“小涟啊,今日已经晚了,别说圣女大人已歇息了,怕是玉护卫也睡了,咱明儿白天去怎样?”孙嬷嬷道。

“这病症来得急,一天之内,卧龙村四人便死了两个,明日如何谁也不猜不到,今晚我能抽出时间,明日也许就没了时间。”涟漪道,这是实话。

孙嬷嬷最后挣扎了下,“好吧,小涟你跟老身来。”

说着,便引着苏涟漪向离圣女营帐不远的帐子而去。

夜很黑,无月,好在沿路满是照明的火把。

涟漪脚步很慢,一边走一边暗暗回头,总觉得有人监视她。不过转念一下,便释然——孙嬷嬷不也在监视她吗?就凭她此时敏感特殊的身份,若不被监视才是怪事。

想通了后,涟漪便不再纠结此事,安安心心地跟在孙嬷嬷身后,向玉护卫所在的营帐而去。

一个火把照明死角的暗处,有一人藏身与此,一双锐目仅仅盯着那抹高挑的倩影。

那人双眼深邃,在黑暗中更是有种莫名神秘之感。他不喜欢笑,但此时唇角却淡淡勾着,有着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温柔。

玉护卫所在的营帐,漆黑一片。

孙嬷嬷与小心看守玉护卫营帐的侍卫们低声交谈后,便到帐子门口,小声询问,“玉护卫,奴婢是圣女大人身侧的孙嬷嬷,您休息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孙嬷嬷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苏涟漪,“小涟姑娘,玉护卫怕是睡了。”

涟漪微笑,“叫醒就是。”

“……”孙嬷嬷无语,“小涟姑娘,玉护卫……可不是普通的护卫。”委婉道。

涟漪提着木箱上前,“孙嬷嬷别担心,若玉护卫睡了,我便简单检查便是,您可以在门口等我,也可以跟我一同入内。”

说着,也不等孙嬷嬷做出什么反应,已撩帘子入内了。

孙嬷嬷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刚想跟进去,只听见漆黑的帐内传出一声低吼,犹如被吵醒的危险猛兽一般——“滚!”

孙嬷嬷后背吓了一身汗,但小涟已经尽到了帐子内。最终,孙嬷嬷还是没有勇气跟进去,心中暗想——小涟啊小涟,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孙嬷嬷我已劝你了,是你自己非去老虎嘴上拔毛,也怪不得我,你自己送死就好,我就不去了。

想着,孙嬷嬷仿佛没听到玉护卫的咒骂一般,走到一旁,找了张凳子坐下休息,老实等待小涟了。

……

帐内很黑。

好在,奉一教营地的帐子都是统一规格,其内的布置也十分相像。即便光线不足,涟漪还是成功找到了桌子,摸到灯台下放着的火石。

一声脆响,火光从小到大,越来越亮。黑暗的帐内也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涟漪将木箱放在桌上,像床上看去,只见,那名为玉容的年轻护卫笔直躺在床上,身上严实地盖着被子,一双眼却恶狠狠地盯着她,满面愤怒,仿佛下一刻便将她挫骨扬灰一般。

“你到底是什么人?”玉容额头青筋暴起,声音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

涟漪有些不解,白天捉捕玉护卫时还未见其有如此大的愤怒,为何现在暴怒如此,还……有些狼狈?

但这些不重要,涟漪也没兴趣深究,反倒是面色平静,笑盈盈地对那人道,“小涟见过玉护卫,我是圣女身边的丫鬟,因略懂医术,被圣女委派负责卧龙村瘟疫之事。”

玉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名容貌绝佳的女子,心中嘲笑,安莲那个头脑简单的女人看不出这小涟身上隐隐的贵气,不代表他看不出,这小涟……定大有来头。

同样的想法也存在在苏涟漪的脑海中——这玉容也定不会是普通侍卫,他到底是谁,这奉一教到底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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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听诊器

软禁玉护卫的帐子从漆黑一片,变得慢慢有了光亮。

帐子左右撒着石灰粉,没有护卫敢靠近营帐,就连跟着苏涟漪的孙嬷嬷也远远的找张长凳坐着乘凉。天闷热无风,孙嬷嬷便用随身的帕子扇着风。

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闪过,躲在了帐子旁的一处死角中,其位置的刁钻,正好能避过营地中照明用的灯火。这人速度有多快?众侍卫根本无法发现,若非石灰上有浅浅两个脚印,饶是谁,也无法相信眨眼间身侧已潜入一人。

营帐内,苏涟漪将灯燃好,木箱小心放在桌上,而后,便面带无害笑容看向床上笔直平躺的玉容,“小涟斗胆请玉护卫息怒,圣女大人的手段也许极端了些,但一切也是为了玉护卫好,更是为了整个营地的侍卫们好。”

清脆声音缓缓,加之恳切的语气,沁人心脾,无论谁人听见,都会情不自禁产生怜香惜玉的冲动。

玉容慢慢平复了暴怒的心情,稍显平静地躺在床上,侧偏着头,冷冷盯着名为小涟的女子,一张脸毫无温度。“伪善。”

涟漪收敛了笑容,一双水汪汪大眼里满是无辜,“小涟是圣女大人的丫鬟,若玉护卫对圣女大人不满,就发泄在小涟身上吧,但圣女大人真是为玉护卫好。”

玉容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女人,我劝你还是闭嘴的好,你说的越多漏洞便越多,你才认识安莲几日?安莲是什么人你能知晓?我懒得和你绕圈子,快快交代,你到底是谁?来奉一教有何目的?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苏涟漪收回无辜的表情,面容带着习惯性地淡笑,“我是来为玉护卫诊脉的。”玉容说的对,这圈子没什么必要饶,却也没必要撕破脸。

“诊脉?我没病诊什么脉?出去!”玉容狠狠下逐客令。

涟漪丝毫不为所动,慢慢向其款款而去。“听嬷嬷们讲,玉护卫的医术很是高明,既然如此,玉护卫心中定是有数。那瘟疫传播性大、又来势凶猛,玉护卫应是亲眼见到,而今日您未做任何措施便接触了病人,便有几率被传染。”

“别过来!我命令你别过来,不然我要了你命!”玉容面上有了一丝诡异的红,双目充血地瞪着已靠近他的苏涟漪。

涟漪正欲掀开他身上的被。“玉护卫别发怒,现在你只是个病人,无论如何也不丢人的。”一边说着,唰的一声,被子已被无情的掀开,根本不考虑被子下那人的心情。

“滚!你给我滚!”玉容更是恼羞成怒,他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时这般狼狈过,却被这个女人看到,“女人,记住,我玉容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涟漪低头一看,忍不住轻笑起来,“玉护卫,您虽被绳子捆着,但穿戴整齐,为何反应那么大?”

玉容口中狠狠咬牙,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女人,我玉容可不会怜香惜玉,刚刚我已给你机会,如今你没机会了,准备死吧。”

涟漪轻轻叹气,“玉护卫放心,小涟绝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半分。至于您是否要小涟的命,待卧龙村瘟疫风波过去,便悉听尊便吧。”心中暗想,想要她苏涟漪命的人多了,就看这玉容有没有什么本事了。

玉容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如今不想再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多废一句话,只用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早就将这女人挫骨扬灰。

涟漪自动忽略了他的眼神,时间已经很紧迫,实在没有可浪费的余地。

如果说五花大绑可以牢牢捆住一个人,那此时玉容则是被三层五花大绑。涟漪秀眉皱紧,可以想象到当时捆绑玉容的情景。大概就是——安莲见贴身护卫捆了玉容,又因太过紧张和不安,又命人捆了一层,但最后还是放不下心,于是便捆了第三层,而且是……紧紧地。

涟漪叹了口气,伸手去找寻最外层绳子的节,“玉护卫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今日来,便见不到您被捆成这样?”找到了扣,可惜是个死结,涟漪用力试图解开这节。

“女人,终有一日你会为今日的嘲讽付出代价!”玉容的语气不能再糟。

涟漪的手指生疼仍未解开结扣,便起身到木箱中找出那把解剖用的锋利小刀,“玉护卫别幼稚了好吗?既然您懂医便应该知晓,这般捆绑几个时辰的后果,轻则说身体受伤,重则部位坏死,您青春年少,难道想早早失去一只胳膊或一条腿?”声音严肃认真,没有丝毫的玩笑成分。

玉容立刻闭了嘴,他好面子却也有理智,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女人说的是实话。

割断了扣子,涟漪将绳子一层一层小心解下来。

“你为何不将所有绳子都割断?这样一层层解,不觉得多此一举吗?”玉容忍不住道。

涟漪手上动作未停,“我只想解开你两层绳子,若绳子都解开而你跑了,我如何向圣女大人交代?”

玉容语噎,暗自运气。

一盏茶的时间,玉容身上的绳子也只剩下了一层,虽还未脱离束缚,但已轻松了许多。之前一直屏气对抗身上的不适,如今也能稍稍松了口气。

涟漪抓住了他的手腕,诊脉。

玉容闭眼,只当没看见,也许因为舒适了许多,刚刚那愤怒的心情也减少了。

诊脉完毕,涟漪从小木箱中取出一个装订整齐的小本,还有一只好似笔似的东西,那物奇特,不用蘸墨便能在纸上书写。

灯光下,女子颔首垂目,纤手握笔,那认真的专注足以让人动容。

玉容却根本不去欣赏,只平躺着,闭着眼,额头的青筋时不时鼓起一下。

突然,玉容只觉得眼皮被人翻起。“女人,你要干什么?”

“检查你的眼白颜色以及眼脸情况,是否有出血等症状。”涟漪一边仔细翻看,一边耐心回答。

“……”玉容强忍怒气。

“张嘴。”涟漪道。

“什么?”玉容一愣。

“查看你舌苔。”涟漪道。

“放……啊……”还没等玉容的“放肆”的“肆”字说完,嘴已被人眼疾手快的扒开。

“伸舌。”涟漪没去看他脸上愤怒的表情,专注观察他口腔。

“玉(女)恩(人),卧(我)啊(不)黑(会)昂(放)欧(过)一(你)!”因为嘴被人强制撑开,玉容一句话都说不完全。

涟漪眉头微微一动,“嘴都被人撑开了还这么倔,听话伸舌头,早点检查完你也能早点结束痛苦。”

鬼使神差,玉容真的伸了舌头。

涟漪看完后,放开了他,点了点头。到一旁的水盆中洗了手后,先是用沾了烈酒的棉花擦拭,而后再用巾子擦干。拿起笔,又在写着什么。

帐内两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全然落入了帐外潜伏那人的眼中。

那人一身夜行衣,脸上覆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警惕地透过帐子的缝隙向内看。

他看到床上玉容那暴怒的眼神以及听到其欲夺人命的咒骂,冷冷一笑,但在心中已判了这人死刑。再当他眼神落在那抹倩影上时,冷笑缓缓加温,变为一个温暖的笑容。

“女人,你要做什么?”突然帐内一声暴怒。

只见苏涟漪双手抓住玉容的领口,正在解其衣服领口的暗扣。

如果说苏涟漪刚入营帐时,玉容是因捆绑的不适而面色铁青,那现在便是红,又怒又羞的红。

难道这小涟也和安莲一样好男色?从前那安莲想方设法地在他身上占便宜,如今这小涟也要趁火打击!?难道他真要贞操不保?……不对,贞操不是女子才有的吗?

涟漪根本不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她只想拉开玉容的领口,用她自制的听诊器观察其心声。“说了你也不懂。”敷衍道。毕竟一个西医向中医解释心声,有些麻烦。

“住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玉容的喊声有些一丝破音,在这愤怒的吼叫中,隐隐有种无力。

帐外那人也急了,差点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毕竟自己妻子三更半夜到一男子房间,又脱其衣服,这件事只要是男人都忍不了。对苏涟漪的信任归信任,但感情之事上,人人都是自私的。

涟漪也恍然大悟,而后便是轻笑出声,那声音清脆优美又坦坦荡荡,顿时平复了帐外那名男子的焦躁。

“玉护卫放心吧,小涟不是想趁机占玉护卫的便宜,而且……小涟心中已有人了。”嘴上说着,手上没停,领口已被扒开,露出厚实的肌肉,极为健美。

“哼,”玉容冷笑,“你还不如安莲,最起码她敢作敢当。”他认为苏涟漪定是贪恋他美色。

涟漪懒得和他解释争吵,回身从木箱中取出精致的小竹筒。

帐外,那人听见苏涟漪说,她已有喜欢的人,烦躁之心彻底平复,心情大好。因为她最喜欢的人就站在此地。

“这是什么?”玉容见她将竹筒立在自己左侧胸口、心脏上方,有些不安。

“嘘,”涟漪让其噤声,而后将耳朵靠在竹筒另一侧,“这个也是用来诊病的工具,我独创的,名为听诊器。”

244,谎话连篇

夜黑,帐外,云飞峋气得咬牙切齿!

他自然不会幼稚的以为涟漪在占床上男子的便宜,论美色,当初叶词的容貌远在那男子之上,而涟漪并未选择俊美富有的叶词,而选了当初面容还未恢复的自己,足可以说明涟漪不是好色的女子。

他是接受不了自己妻子与其他男子发生那种暧昧亲密的动作,横生飞醋。

无论帐外那人酸溜溜的的火冒三丈到如何,帐内之人却丝毫未有所发觉。

玉容瞠目结舌地盯着面前这名端庄清丽的女子,但事情并未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女子用冰凉的竹筒贴在他胸口,附耳倾听,片刻,抬起头来,秀美的眉微微动了一动,浓密的睫毛也微微眯着,好像在仔细思考着什么,而后,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已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走到桌旁,拿起那支笔状之物,有写下了什么。

玉容皱眉,不解。

一切都写完后,涟漪将小本和笔重新放回木箱,而后到了床边,“今日小涟有多得罪,还请玉护卫多多包涵。从脉诊和听诊的情况来看,玉护卫身体一切正常。”一边说着,一边将玉容的衣服合好,还耐心地系了暗扣。

玉容没理她,闭上了眼,心中也长长舒了口气,庆幸自己没被人乘人之危。

涟漪将捆着玉容的绳子整理了下,尽量移了位置,避开了之前的勒痕,这让玉容觉得舒服很多,刚刚不解、愤怒、羞愧的心情也平复很多。

“玉护卫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为其盖好了被,涟漪提着木箱便准备力气。

本来双目紧闭的玉容突然睁开眼,“站住!既然今日已确定我没染上瘟疫为何不放开我?”

涟漪依言停住脚步,微笑回首,“虽我不知这瘟疫到底是什么病,但看起来应是有不小的潜伏期,今日未发作不代表明日不发作,所以明日我还会来。”其实她为玉容体检是一方面,想借机观察其病情是另一方面,换句话说,她现在已把玉容当成了小白鼠加以研究和观察。

行医的人都有这种诡异的习惯,喜欢研究各种疑难杂症,钻研、记录、再加以治疗。

这个就好比建筑师喜欢收集名建筑的图纸、设计师喜欢收集其他优秀的作品一样,习惯性使然。

“你……到底有何目的。”玉容冷静下来,声音没了之前的暴躁起伏。

涟漪微微挑下眉,“想将病人的病治好,仅此而已。”

“我问的是,你来奉一教到底有何目的。”玉容一双眼明亮,盯着苏涟漪看。

涟漪叹了口气,“玉护卫,既然您不信我,为何还要问我?”

“现在你说,我信。”玉容道。

涟漪重新转过身来,将木箱放在桌上,自己则是在桌旁找了张椅子坐下,“我是京城元帅府徐姨娘的贴身婢女,从小便伺候姨娘,如今随着姨娘探亲来到东坞城。但……”说着,语调转而淡淡悲伤,“姨娘却想将我嫁给她的兄弟。”

玉容静静听着,这些信息,他早就找人核实过。

“按理说,像我这种丫鬟,能给老爷做小算是修来的福分,但我最终还是接受不了老爷的年纪,老爷他……”涟漪的眉皱得更紧,“老爷他的年纪,足可以做我爹了。”

帐外的云飞峋听着,唇角淡淡勾起,爱妻演技见长。

“难道京城的丫鬟都会医术?”玉容道。

涟漪做势苦笑,“玉护卫您不懂,这后宅的女子们使起手段,不比男子仁慈多少,甚至,更为心狠手辣!徐姨娘年轻时极为受宠,却未有子,便是被元帅正妻暗害的结果。徐姨娘是东坞城人,在京城无丝毫靠山,大夫攸关性命,姨娘她经历了那件事后哪还肯相信京城的大夫?她便命我去和京城名医学习医术,实则要求我夜夜将习到的医术交予她,或者说,是姨娘暗自学医术罢了。”

帐外,云飞峋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一双深邃的大眼如同见了鬼般盯着帐内的女子。

人都说女人假话多,但这也太多了吧!?

姑且不说徐姨娘无子与他母亲有没有关系,只说徐姨娘怎么可能会医术!?扯谎不罕见,罕见的是这种扯得一本正经有无懈可击的谎!

别说什么颠倒黑白,苏涟漪说起谎编起故事来,简直就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再一次重新审视了伴在自己身侧多时的妻子。

“还有一点我必须纠正,”涟漪补充道,“我到奉一教并非有何目的,或者说根本不是我刻意进入,而是奉一教的神司和圣女大人本人留我在此。”

玉容没回答,静静听着,双眼眯起,长长的睫毛交叉,看不到其内眸子,在思索。

涟漪心中暗笑,接下来的一番话,便是决定玉容是否相信她的关键。

“我到东坞城后,机缘巧合,竟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姑母,而适逢表哥被人引荐到神户家中听教。那一日我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圣女像极为亲切,便多看了几眼,那神户便大喊神迹。”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涟漪一脸的无辜。“我也不懂什么叫神迹,神户送了我不少礼物,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按时再去。

其实我对神户口中的神迹丝毫不懂,但却盛情难却,便再一次去了神户家,没想到第二次却遇到了神司。神司见到我后,也大喊神迹,我更是一头雾水。”

说到这,涟漪便问向玉容,“玉护法,听闻您在奉一教多年,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看到我就喊神迹吗?”

玉容一时语噎,他能怎么解释?难道直说神户与神司那两个骗子为了能晋升,拽了小涟当工具?还是说,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天神、圣女,一切都是奉一教编造出来愚弄百姓的故事?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诚恳的小涟,玉容竟不忍去欺骗这个身世波折的姑娘。“这个……也许便是缘分吧。”结结巴巴,说了这么一句话。

帐外,云飞峋伸手覆在自己结实的腹肌上,强忍着笑。论起骗人扯谎,这男子明显不是涟漪的对手。涟漪啊涟漪,平日里见你都是一本正经的摸样,原来背后竟如此调皮,何时在夫君的面前展现?他很期待。

涟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至于我留在奉一教,也不是我的要求,而是圣女大人认为与我有缘,而我……也正好为了逃避那桩婚事。圣女大人说,徐姨娘那边,她帮我摆平,圣女大人对我来说便是再造父母,我发誓定要好好伺候圣女大人,用尽一切办法为圣女大人排忧解难!”

掷地有声,苏涟漪说得好像发誓一般。

这么一番谈话,玉容能相信吗?自然是不能!

但也不能说丝毫没变化,之前玉容十分肯定这名为小涟的女子接近安莲、进入奉一教别有目的,这个小涟定是大有来头。而如今,他则是半信半疑。

涟漪见玉容眼神中的防备放松了大半,心中暗笑,今日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她也根本没想过自己一番瞎扯能把人彻底唬住。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让人信服,那这世上便不需要英雄,只需要演讲家罢了。

“玉护卫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没有,那我便告退了。”涟漪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她这几日忙得很,一会除了要查看那两名卧龙村村民的病情,更要看培养的白馒头牌青霉素如何。

初次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休息!

人最大的敌人并非传染病,而是自身身体素质!若自身抵抗力弱,便更容易被传染,反之,若身体强健,被传染的几率便小上很多,即便被传染,病情相对也轻微许多。

在奉一教营地,没有合格的消毒措施,更没有隔离服和防护面具,虽然系了两层面部口罩,但她还是相当于无防备接触病患,实在危险。

人是否休息好直接影响免疫力的强弱,很多传染病也都是因患者本身劳累才染上,例如肺结核,例如天花等等。

“别费心了,那个病,治不好的。”玉容微微叹了口气,开口。

涟漪眉头一动,心知这玉容搞不好知晓此病症,毕竟玉容是这个时空的人,只要这病症不是第一次爆发,便定会有相关记载。

想到这,涟漪有重新坐回了位置,“玉护卫,您知道这是什么病?”

“天疫。”玉容道。

“天意?”涟漪心中纳闷,这是什么名?“能具体给我讲讲吗?”

“传说这不是病而是一种诅咒,千年前,某一氏族部落惹怒了天神,天神降下诅咒,只要染了这诅咒的村庄便无人能活。”玉容道,“染了此病者,初期无任何症状、无痛无痒,但一旦发作,便从身体内部开始溃烂,两日之内,必死无疑。”

涟漪听后,点了点头。

古人便是如此,将无法解释的现象都归为鬼神,这世上哪有鬼神!?哪有诅咒!?

有潜伏期,从身体内部溃烂,发作后无药可解,这与天花十分相像,只不过这天疫比天花更为可怕一些。

此时,苏涟漪更是肯定了自己想法——抗生素!这抗生素定会有效,只不过祈祷,她能成功培养出可口服的青霉素吧。

245,青霉素

苏涟漪一夜未眠。

虽给卧龙村病人开了清热解毒的草药汤剂,但用处不大,病人的病情持续恶化。

两人病情一轻一重,轻的是之前涟漪去诊病时醒来的那个,另一个病人从始至终未来醒来一下,到了后半夜更是开始吐血。

吐血,便是肺部已受了感染!

一夜的时间,涟漪一直在照顾两名病人,尤其是病情较重的那人,苏涟漪要时刻观察,因病人随时会在昏迷中因咳血而窒息而死。

清晨,闷热的一天终于下起了小雨,整个世界也清爽了许多。涟漪从卧龙村病人帐子中走出,扯下双层口罩,终于松了口气——病人的病情好歹算是稳定住了。

“小涟,你一夜没睡?”打着哈欠,孙嬷嬷走了过来。

涟漪勉强笑了笑,“正准备去睡,一会这两名病人便只能交给嬷嬷照顾了。”

孙嬷嬷的哈欠打了一半,僵住,面色白了一些,“这个……这个……”

涟漪知晓她担心什么,便从身上掏出备用的自制口罩,“如何防护,我已教给你了,如今只要带上这个口罩便不会太大问题,昨日你休息的不错,今日我再和圣女大人要求调剂下饮食。”

孙嬷嬷哭丧着脸接下了涟漪手中的口罩,她哪有立场拒绝?她若是不听小涟的话,圣女大人绝不会放过她。

涟漪再一次将何时巡房、何时喂药的时间叮嘱了孙嬷嬷后,方才回帐子休息。

帐子内,涟漪小心查看了青霉素样本培养情况后,方才按下了心,简单梳洗后,换了干净衣衫而后躺在床上,一边在心中打计划草稿,一边逼着自己睡觉。毕竟,休息是免疫力的基础,即便她不困,为了降低传染率,也要逼着自己休息。

清早的奉一教营地有些慌乱,不知是因为一夜闷热的结果,还是因玉护卫被软禁的原因。无人发现,苏涟漪所在的帐子一角,有人窥视。

苏涟漪浑然不知,已慢慢睡去。那偷窥之人见苏涟漪睡着,方才放下了心,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

前一日的闷热天气,这一日的凉爽天气,为苏涟漪的白馒头牌青霉素创造了极大的有利条件,如同催化剂一般,取得了很好效果。

这是给苏涟漪的“苏醒”礼物,虽然当苏涟漪起床时,已是下午。

听孙嬷嬷说,圣女大人期间来过一次,见苏涟漪正睡着,便“贴心”的未打扰。涟漪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她本以为按圣女骄纵的脾气,定会将她吵醒,没想到竟出乎她意料。

其实苏涟漪不知的是,安莲这个甩手掌柜已将所有事推给了苏涟漪,而后便与新来的两名男宠温存。

简单用过饭,长了一层青霉的馒头也已风干晾亮,涟漪消毒过后,便开始了接下来的工作——将青霉素简单提纯。

若放到现代,这一过程需真空无菌操作,为提高药物的纯度以更为有效,更是需要真空蒸馏成结晶,用这青霉素结晶制成口服药等物品。

但特殊地点,特殊对待,涟漪不知这简陋粗糙的方法到底能否有效,但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最终,青霉素被稀释成汤药,未加热,恐破坏其药性。

在用量方面,涟漪决定第一次加大药量,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她培养的青霉素毕竟无法同现代真空无菌提纯的青霉素相媲美,即便是同等药剂,其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其二,当青霉素从血液中消失后,仍有一部分会被组织吸附,在感染细菌周围的组织液中较持久地呈现抗菌作用,而且剂量愈大,被吸附的量也相对增多。因此,适当增大剂量可延长青霉素的作用时间,所以临床静脉应用青霉素就会给足量的剂量,例如,现代有些医院便一次把全天的剂量一次静脉注射;再例如,在治疗肠炎上,很多一次便把全天的剂量口服,效果显著,就也所谓的顿服。

一切准备完毕后,涟漪便将两碗绿油油犹如苔藓般地汤药小心放在食篮,亲自提到卧龙村病人的帐篷中。

人到夜晚时,新陈代谢较慢,这也是很多疾病深夜易发作的原因之一。到了白天,虽然两人仍旧昏迷,但面色已比夜里好了许多。

涟漪在孙嬷嬷的帮助下,将两碗汤药小心为两人喂下,因汤药珍贵,为免浪费,两人费了好大劲方才喂药完毕。

涟漪将汤碗放入食篮中,看着两人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叮嘱孙嬷嬷多加照料,自己则是去了圣女的帐子,欲向圣女汇报事情的进展。

但令苏涟漪意想不到的是,当她求见圣女时,却被李嬷嬷告知圣女在休息。

撑着油伞的苏涟漪实在不懂圣女这诡异的作息时间,此时已是傍晚,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夜里休息的时间,正常人这个时间不应休息吧。

她做梦都想不到,圣女平日里的作息便是如此,只要不被玉容吩咐出外做戏,便在自己帐内和俊美侍卫们淫(和谐)乱得昏天暗地。

不算厚德帐帘垂着,帐帘内满是香艳,帐帘外一片萧条。

涟漪转身有去了一个营帐,那营帐昨夜来过——正是软禁玉护卫的营帐。

昨夜天黑事急,涟漪未仔细观察具体情形,今日虽是傍晚,但天色还不算暗,她看清了,把守营帐的都是圣女的贴身护卫,而其他护卫则被安排远远守在其他处,涟漪心中明了,原来圣女也是有自己培植的势力。

帐子内依旧漆黑,寂静一片,当涟漪入内时,发现玉容还是老实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笔直笔直,一动不动。

蹙眉——难道这厮就这么躺了一天一夜?不,是被帮着躺了一天一夜。

床上那人也许听见有人入内,却没睁眼,仿佛熟睡。

涟漪将一旁帐帘撩起,一阵清凉的威风入内,将室内的浑浊冲散。

“今日,你有何不适吗?”慢慢开口,语气似关切似担心,但更多的还是不掺杂情绪、严谨的公式语气。

玉容听到是来者是苏涟漪,这才缓缓睁开了眼,不屑地看着她。

涟漪直接忽略了他的眼神,点灯烛,撂木箱,一切从容。“今日有用餐吗?”

床上那人还是未语,眼神中的防备未因她关切的话松懈丝毫。

涟漪走到床边,将被子掀开,见这可怜的男人还是被绑着躺在床上,看那床单工整嫌少有褶皱,大惊失色道,“玉护卫,你从昨日到现在难道连动都没动一下?”

玉容鼻子里微微喷了下气,有重新闭上眼睛。

涟漪张着嘴,惊讶地半天合不上,“快十二个时辰,你未如厕!?你疯了?要面子也没有这么要面子的,你知道不排泄对人体的危害有多大吗!?”很多泌尿系统疾病都是因小小的“憋尿”开始。

床上仍旧不理睬。

涟漪看到帐子门旁的桌子上,放着两个托盘,其上有精致饭菜时,眉头皱得更紧。“玉护卫,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为了不去如厕不吃不喝!”

几不可见,玉容身子僵了下,默认了。

涟漪哭笑不得,冲到门旁,指着离门最近的一名年轻护卫,“你,过来。”

年轻护卫赶忙过来,嬷嬷们交代了,这女子是圣女大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深受剩女宠爱,自然不敢怠慢。“小涟姑娘,有何事?”

“我要给玉护卫松了绳子,一会你陪玉护卫去梳洗一下。”涟漪道。

年轻护卫不解,“小涟姑娘,您得到圣女大人的允许了吗?”

涟漪摇头,“圣女大人如今还在休息,我没去打扰。关于玉护卫之事,你只要听我的安排去做便好,若出了事,责任由我承担。”

当玉容听见苏涟漪说安莲在“休息”时,嘴角的弧度是赤裸裸的嘲讽,但当听见苏涟漪说责任有她承担,嘲讽的弧度却逐渐消失。

年轻护卫哪敢自作主张,耐心劝道,“小涟姑娘你不知,玉护卫的身手了得,所以那一日圣女才命我们足足绑了他三层,若是放开玉护卫,怕是……”

“这位护卫大哥,有一点你怕是弄混了。”涟漪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圣女大人是担心玉护卫染病所以才将其隔离,以方便我诊病,而非囚禁!再者说,你们那么把玉护卫绑得那么紧,又扔床上一日一夜,你们就不设身处地的想象,玉护卫是否难受?看来我真应该建议圣女大人将你们也这么绑着,看你们舒不舒服!”

玉容愣住了,笑容消失。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涟竟真的关心他。小涟不是应和那些侍卫一样,担心他逃走吗?

“但……但……”年轻护卫挣扎,此时此事,应去请示圣女大人,但这个时间,圣女大人恐怕是在……

涟漪没理他,在木箱中取出锋利小刀,到了床上,看着面色憔悴苍白的玉容,心中暗暗惊叹其强大的忍耐力,声音也忍不住温柔了许多,“玉护卫,我不知你武功是否高强,我也不知你是否会逃走,但为了不染病,你必须、立刻把饭吃了!我小涟只是个普通女子,我不想看到身边任何人生病、死去,仅此而已,拜托了。”

246,奇药奇效

“小涟姑娘,你可要三……”年轻护卫的“思”字还未来说出来,只听唰的一声,玉容身上的绳子已经割开。

玉容微微睁开了眼,细长地看盯着苏涟漪,若有所思。

涟漪未关心他的反应,而是唰唰记下,将捆在玉容身上的绳子都割断,她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其方便活动,省却将绳子一点点解开的麻烦。

“好了。”涟漪收起小刀,放入木箱。

但床上那人却未动。

“怎么,身体有何处不适?”涟漪转而问,心中感慨这人被绑一日一夜竟一动不动,难道他就不会不舒服。

室内静了许久,玉容就是用一双审视的眼冷冷盯着苏涟漪。

涟漪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以不变应万变。

终于,玉容开口,“你就不怕,我趁机逃走?”

涟漪道,“我说过,我不想见到身边任何人生病、死去,仅此而已。”话虽然说得无私大方,但其实苏涟漪知,这名为玉容的男子根本不会趁机逃走,只因他强大的——自尊心!

试问,若非又强大的自尊心,怎么会被束缚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不如厕甚至不动上半下?如此自尊有自负的人,应根本不屑“趁机逃走”这种类似鼠辈才做的事。

之间玉容从鼻尖不屑的哼了那么一下,而后起身,伸手稍稍凌乱的衣领和腰带,站起身来。其优雅就如同一名君子清晨早起一般平常,哪能看出被束缚了一整日?

“玉护卫,你先整理梳洗,用过饭食后最好在营帐附近稍微走走活动下筋骨,一个时辰后我再来为你诊脉。”说着,便提了小木箱,出了营帐。

玉容看着那抹高挑窈窕的身影,眉头皱起,因看不懂这名少女,她到底是谁,到底有何目的。到目前为止,他根本猜不到其目的。

若是主子派来的自己人,她为何会煽动安莲软禁自己,再者说,主子若是安排人手定会与他知会;若是敌人,为何昨夜不结果了他。对于一名医者,想掩人耳目的弄死一人实在轻而易举,何况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他真的染了病。

若是为钱财,她不会笨到与人树敌,应是左右逢源;若是为权利,她应暗害的是安莲而非自己才是。

怎么想,他都想不明白。

苏涟漪已离开,玉容则是还站在原地看着其背影思索。

被冷落的年轻护卫暗暗吞了口水,心说自己定是已得罪了玉护卫,看来以后的日子难过了,更得好好巴结下圣女了。“玉护卫,属下让厨房备下新饭吧。”亡羊补牢。

玉容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下,便举步出了帐子——解内急去了。

这一点,也让玉容对者名为小涟的女子好感倍增,因她知晓如何给人留颜面,如何顾忌他人心情。若当时小涟真守在房内,他如何好意思去如厕?

苏涟漪离开真是因此事吗?正是如此!

但这一个时辰,涟漪也没闲着,回了卧龙村病人的帐子,查看其病情。

虽被交代照料病人,但苏涟漪前脚离开病人的帐子,后脚孙嬷嬷便桃之夭夭。孙嬷嬷一把年纪,见过不少瘟疫,更知瘟疫传染力之大,她惜命得很,最怕自己被染上。

见苏涟漪突然折回来,孙嬷嬷尴尬了下,一张老脸勉强挤出笑容,“小涟姑娘,那个……我刚刚……恩……”想编出个理由。却没想到,小涟只是温和对她笑笑,转身入了帐子。

用膝盖想都知道孙嬷嬷的想法,但苏涟漪真是善解人意?不,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水……水……”

一道微弱的声音,引起了苏涟漪的注意。男子嘶哑的声音根本算不上好听,但在苏涟漪或医者的耳中,这声音却宛如天籁——病人醒了!

只要苏醒,便是青霉素汤剂有了效果!

果然,发出声音之人正是之前病情较轻的那名病人。

涟漪惊喜地小跑到病人身边,查看其情况,扭头对刚不情不愿进入帐子的孙嬷嬷道,“孙嬷嬷,速速去准备温水和米汤。”

孙嬷嬷听说让她出帐子,喜出望外,立刻高高兴兴地跑出去准备。

帐内,涟漪仔细查看这名有了意识的病人情况。

肺结核与天花等传染疾病伴随的都是高烧,但卧龙村两名村民却没有高烧,体温微微发热,却不明显。涟漪怀疑是低烧,因身体感染所引发的持续低潮,可惜此地没有体温计,无法做出准确测量。

涟漪伸手覆在病人额头,发现其温度终于降下来了,心中激动得想哭——她的青霉素成功了!

为了防止病人再次陷入昏迷,涟漪从木箱中取出银针,在病人合谷、太冲、人中、内关、足三里这五个穴位埋针,刺激其神经,让病人尽量保持清醒。

剩下的事,便是暗暗期盼孙嬷嬷快将她叮嘱的东西准备好。

苏涟漪很少用银针,虽在鸾国自学了古中医,更请教了名医大夫,但毕竟根基甚浅,除非最紧急的情况,否则她不动针。

所幸的是,孙嬷嬷这一次办事很利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两样东西都准备好,用食篮提了进来。

水是温的,不冷不热,病人因昏迷多时,胃肠蠕动过慢,若直接用冷水恐刺激其肠胃,温水最佳。

在孙嬷嬷的帮助下,为卧龙村的那名病人喂下了温水。

饮下过后,那人出了薄薄一层汗,而后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些红晕,神智也逐渐清醒了起来。

“醒了!醒了!小涟姑娘,你真是个神医啊!”孙嬷嬷惊喜,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人。

涟漪温和笑笑,“嬷嬷过奖了,接下来这些米汤,还麻烦嬷嬷为这人喂了,我去查看另一人的状况。”

“行,行,交给老身吧。”孙嬷嬷为何会如此高兴?因为如果顺利把卧龙村的两人救活,那不仅是小涟的功劳,更算是孙嬷嬷的大功一件,能不开心?

另一人虽未脱离昏迷,但体温下降,情况转好。涟漪试着用银针刺激其穴位将其唤醒,发现无效后,便停了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能期待病人瞬间痊愈。

短短时间,青霉素便在两人体内发生了作用,这是超出苏涟漪想象的。在现代,即便是临床上普遍反映良好的赖氨匹林也很少有这种奇效,何况是苏涟漪自制的简陋青霉素。

关于这一点,苏涟漪对其的判断解释是古时人体缺少抗药性的原因。现代人从出生起便注射各种疫苗,每一次生病也都要服用大量抗生素药,加之随着环境污染和食品污染,饮食中也掺杂了少许抗生素,其结果是在人体中产生抗体不等,这便是抗药性。

鸾国人平日里鲜少服药,最多服用草药汤剂,其身体可以说相当于一张白纸,这也是青霉素快速起效的原因。

第一个人逐渐清醒,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变为清晰,映入其眼帘的除了一名看似慈爱的老妇人,更是有一位身材高挑容貌端庄的妙龄少女,其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亵渎的气质,是神圣!

那人自然知晓自己昏迷,如今能从这可怕的病症中苏醒仿佛再生一般,热泪盈眶。“小人多谢圣女大人,多谢圣女大人!”若非身体还虚弱,他非跳下床给圣女大人磕头不可。

孙嬷嬷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立刻垂下眼去。别说这病人,即便是她,也觉得奉一教神圣纯洁的圣女应是小涟而非……想到这,孙嬷嬷赶忙打断自己这可怕想法,暗暗骂自己,真是越老越糊涂,难不成是不想活了!?

孙嬷嬷哪会想到,有一日,她的预感竟然成真!自然,这是后话。

苏涟漪微微笑着,此时天色已越来越暗,帐内即便掌灯也是略显昏暗,但淡笑的涟漪却如同光源一般,让人无法移开注视其的视线。

“这位大哥误会了,我不是圣女大人,我是圣女大人身边的丫鬟,名为小涟。你们的病能康复,全因天神的恩泽与圣女大人的仁慈,待你们病情好转,去谢圣女大人便可。”安安静静的话语,不卑不亢,缓缓如流水,沁人心脾。

孙嬷嬷偷眼看了苏涟漪一眼,心中暗道:这小涟果然不简单,竟比她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会办事,以后定会前途无量!

这卧龙村村民名为赵十二,他听了苏涟漪的话后更是膜拜无比,试问,连贴身丫鬟都如此圣洁引人膜拜,何况是圣女大人,简直无法想象。

虽苏醒,但苏涟漪却无法保证其病症的康复程度,立刻对其细细诊查。

当用了那奇怪的竹筒时,赵十二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在少女面前光着上半身,但奇怪的是,在少女认真的态度中,他竟一丝促狭之心都没有。

“太好了,已有了康复的迹象。”因为自己的青霉素起了效果,苏涟漪无法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双颊淡淡粉红,惹人喜爱。

这时,从帐外传来一道声音——“玉护卫到!”

涟漪猜到玉护卫不会趁机逃走,却没猜到玉护卫能再次到卧龙村病人营帐来,他来有何目的?

247, 是何身份

听见玉容玉护卫到来的消息,孙嬷嬷大惊失色,顿时脸白了下来。“玉……玉……玉护卫怎么会……”

苏涟漪则是淡定地笑笑,柔声道,“既然玉护卫到了,孙嬷嬷便去备茶吧。”

孙嬷嬷慌张地点头,而后尴尬对玉容施礼后,匆匆出了帐子。

帐子内死寂一片,玉容一双细长的凤眼大睁,死死盯着床上半卧的卧龙村村民赵十二。当日,他亲眼所见这四人病发,而按照医书记载,天疫发作,绝无生还,但这人怎么没死?

玉容懂医,自然能分辨出发病与康复的区别。健康人若是患病,精气不足体力流失便会有双颊下陷印堂发黑之表象;反之,若病人逐渐康复,即便是病弱憔悴,也会有面色渐润双目渐明之表象。

床上这人,一看便是大病初愈。

难道天疫真的被小涟治好了?这不可能!

赵十二见到玉容后,面色顿时苍白,浑身颤抖不已。他永远记得当日发作,便是这名年轻男子进入他们营帐,而后便面色大变地冲出营帐,高喊将他们四人烧死在帐内。

“你怎么了,有何不舒服吗?”涟漪发现赵十二的异常,柔声询问。

即便是虚弱的赵十二也拼了命的掀了被子,身子一歪栽倒在地,因没力气下跪,便半趴着对地狠狠磕头,梆梆作响,“菩……菩萨姑娘,求求您救救小的……一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不能死……”

这一套话,在初见时便听赵十二说了,涟漪无奈,赶忙上前搀扶,“大哥别担心,药效已经起作用,你的病情已得到控制,你不会死的。”极力为病人鼓足战斗病魔的勇气。

赵十二自然不是担心病死,而是……

涟漪发现赵十二眼神恐惧地偷看看向玉容,而后身子蜷缩,不停向涟漪身后靠,想起之前发生之事,顿时明了。

“这位大哥,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平心静气好好休息,至于其他事,交给我好了,切勿担心。”涟漪的声音不高不低,如风和煦,让人听着便身心舒畅。

赵十二看向苏涟漪,狠狠点头,眼中满是祈求和无助。

叫来护卫将赵十二扶上了床,涟漪命赵十二闭眼休息,而后转身来到玉容身边。

此时随着时间的流逝,玉容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只见他薄唇抿紧,喉头上下动了一动,半晌,才将这口气惊叹出来。

涟漪道,“玉护卫,如您所见,卧龙村村民的病症已得到了控制,这两人虽身患瘟疫,但不能杀之。否则,我的药剂效果得不到验证,他日若您病发,我便无能为力了。”威胁道。

玉容并未因威胁而生气半分,“你是如何做到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说治疗天疫?”涟漪问。

玉容终于肯将视线从赵十二身上收回,放到苏涟漪身上,眼神满是复杂,各种情绪。

苏涟漪微微一皱眉,停顿半晌,不知自己应如何回应玉护卫,是认认真真讲解还是敷衍了事。想到玉护卫懂医,自己若真敷衍,对方定是能看出来。这玉护卫身份神秘,得罪不得。

但若是认真讲解的话……

涟漪一双秀眉皱得更深,因为她不知应该从何讲起。是从细胞组织到病原体还是从解剖学到西医理论,对一名古人说肉眼看不见的病菌,也不知对方会不会以为她是失心疯。

玉容顿时恼火,“难道小涟姑娘觉得在下不配听你的高论?”

“不是,玉护卫您误会了。”涟漪赶忙拒绝,而后诚恳地看着他,“玉护卫,能看出您是杏林高手,但我学的医术属旁门左道,与您得医术可能有些出入,说出来,怕您不信。”

玉容火气平息了一些,“天下之大,流派众多,任何一支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没有高低之较更无主次之分,医者首先应做到海纳百川才能做到集百家精华与一身,小涟姑娘若瞧得起在下,便请知无不言为在下讲解。”

涟漪再一次长叹口气,“稍等。”先是去查看了两病人情况,而后叮嘱了照料两人的护卫,便对玉容微微点头,“玉护卫,请随我来。”

说着,出了帐子,引玉容到了她制药和居住的帐篷内。

……

两人走后,照料病人的护卫离开的瞬间,有人已潜了进来。

那人也身着护卫衣服,浓眉大眼,五官方正大气,一双锐目犀利,正是暗暗观察保护苏涟漪的云飞峋。

床上的赵十二只以为照料他的护卫又折回来,因听从苏涟漪的叮嘱,闭目修养一动不动,唯恐自己再次病发丢命。

天疫之症,云飞峋自然有所耳闻,却未亲眼见过。之前虽信誓旦旦地对崔鹏毅说涟漪定会治疗此症,但说归说,内心却是万般担心。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高兴之余,内心对自己娘子又是极为崇拜,不知多少次感谢上苍将这么优秀的女子许配给自己为妻,又一次次发誓定要爱护她、呵护她,宁可自己刀山火海,也绝不会让涟漪受到丝毫伤害。

桌上,放着刚刚的药碗。

飞峋端起药碗,见雪白的碗底有淡绿色的残药,好奇心起,用手指沾了一些药汁,拿在鼻尖闻闻,无味;又小心放在舌尖上舔了下,也是无味。心中感慨,涟漪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他所不知的。

突然,一丝记忆跃于脑海,是之前两人在猛虎营,涟漪用馒头上的绿霉治疗军妓的私病,难道这也就是那种绿霉?

想到这,刚刚有些低落的心情又高涨起来,也许是想到之前两人相处时光。

隐约听到有人向营帐走来,虽那人距离营帐还有几丈距离,常人丝毫无法发现这几乎不见的声音,但云飞峋感官远远超出常人,自然能发觉。

片刻之后,刚刚离去的护卫重新回到营帐中时,帐内除了两名病人已空无一人。室内依旧安静,病人呼吸安稳,仿佛其间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一般。

……

营地中央硕大的红色营帐。

孙嬷嬷跌跌撞撞地跑来,见到守在外面的李嬷嬷,赶忙求见圣女。但李嬷嬷自然不会应允,因此时圣女刚与美男们戏水玩乐过后,昏昏入睡。

“大事不好了!玉护卫刚刚跑到瘟疫营帐了。”孙嬷嬷激动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嬷嬷听后一愣,“什么,玉护卫去瘟疫营帐?”之后压低了声音,小心道,“他不是被圣女软禁了吗?”

孙嬷嬷哭丧了脸,“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今天那两个卧龙村的人被救活了,小涟姑娘也正高兴着,忽然玉护卫就来了。”

李嬷嬷浑身一层冷汗,虽然她已决定投靠圣女,但却也知玉容的势力。“玉……玉护卫说了什么吗?我们……”说着,抓住孙嬷嬷的手,“我们会不会遭殃!?”

孙嬷嬷从之前的恐惧中冷静下来,皱着眉毛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玉护卫刚进了营地,小涟便让我备茶。”

李嬷嬷到底是有点心计的人,放开孙嬷嬷,抚了抚心口,“看来小涟是让你出来通风报信,不管了,我这就进去将这件事告诉圣女,你在这守好。”为什么让孙嬷嬷守着?自然怕有人不小心闯入,看见“圣洁”的圣女正赤身裸体地搂着男子睡觉的情形。

孙嬷嬷站在原来李嬷嬷在得位置,守着帐子门口,而李嬷嬷则是冒着惹怒圣女的风险进了去,禀告这不妙的大事。

安莲是否会因被吵醒而大怒,不得而知;而众人做梦都想不到,放开玉护卫不是别人,正是小涟,苏涟漪。

孙嬷嬷和李嬷嬷也未再深一个层面思索这件事——玉护卫被放,前来通报的为何是孙嬷嬷而非守卫营帐的圣女贴身护卫!

……

再说另一边,苏涟漪的一边。

“这是?”玉容看着苏涟漪掀开蒙在的棉被,将其中一只仔细密封的罐子打开,取出一只发霉的馒头,不解。

涟漪道,“这便是治疗天疫的特效药。”

玉容瞠目结舌半天,还是无法将这消息完全消化,“你没开玩笑吧。”

涟漪无奈摇头,“事关人命,我怎么会开玩笑呢?”对方的反应,早在她意料之中。“我说过,我学的医术是旁门左道,即便是认真为玉护卫讲了,您也不会信。”

玉容垂下了眼,片刻,缓缓抬起了眼,“你说,我信!”郑重其事。

涟漪忍不住轻笑,“我讲可以,只要一会您别把我当成失心疯便好。”轻松打笑,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岂料,玉容却是一脸的严肃。他狭长的眼中早没了不屑,更无丝毫戾气,目光极为诚恳,带着浓浓求知欲。

这一刻,苏涟漪却突然好奇起了玉容的身份——他暗暗管理着整个营地,操纵着奉一教的圣女,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下令烧死还未死的病人,他懂医术却无慈悲之心,满眼戾气却对医学又有着浓厚的求知欲。

他很像是武侠小说中那种不医人反杀人的鬼医,那么他到底是谁?奉一教真正的主子是何身份,目的又何在?

248,圣女的诱惑

帐内宁静,唯闻女子柔美的嗓音,不高不低、不骄不躁、不嗲不腻,就这么清清爽爽、认认真真地讲解简单人体知识、细胞的构成、病原体的分类等等。

每讲完一个知识点,苏涟漪都要想尽办法的找一个例子来说明,以达到形象的目的,让听者更能理解。

馒头牌青霉素分培养、提纯两个阶段。培养阶段时,馒头自然是密封在罐子中用棉被加温,而已成功长出菌丝的馒头,则是被整齐摆放在离帐门口不远的桌上,风干晾凉。

一炷香的时间,涟漪讲得口干舌燥,终于将大体的知识讲解完毕。

“玉护卫,今日就说到这吧,一个人的接受能力有限,尤其是接受这种从前闻所未闻的知识。凡事要讲究循序渐进,改日我们再继续这一话题可好?”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在旁倒了些凉茶,也没给玉容让,自己慢慢喝了起来。

玉容从之前的瞠目结舌到后来的逐渐接受,回想起苏涟漪举得例子,越发觉得其口中的“西医”甚是神奇,而且也不无道理。

“敢问小涟姑娘,您师从何人?”玉容的语气变得十分客气和尊重。

涟漪放下茶碗,状似认真地想了下,最后无奈摇了摇头。“实在抱歉,并非小涟想藏珍,而是我从未系统习过医,所知的知识也都是跟着京城大小大夫学来的,有些大夫是京城名医,有些大夫却是乡间赤脚医,更有些是游历鸾国的外邦医者,前前后后跟了不少于三十位师父,而我所知的医术,便是集百家经验所得。”

“原来如此。”玉容对这名为小涟的女子的话,深信不疑,只因这医术让他折服不已。

涟漪将茶碗放下,起身到帐子门旁查看馒头的冷却情况,发现已适合提纯,便从木箱中取出了那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十分小心地将霉菌刮下搜集在碗中。

涟漪手上的刀是仵作用来验尸用的刀具,玉容认识,想起刚刚侍卫长向他汇报的关于小涟在山顶验尸的行为,他更是对小涟信任有佳。

“安莲给了你什么好处?”玉容突然开口问。

涟漪专心工作,头未抬,“圣女大人并未给小涟什么好处。”

玉容微眯了眼,“那你到我这来,条件任你开。”

背对着玉容的涟漪唇角勾起笑了笑,是诡异的笑。但那笑容只存在瞬间便消失,换成一脸的无辜。她放下刀具和馒头,“诧异”道,“小涟不懂玉护卫的意思,玉护卫和圣女大人难道不是一起的?”

玉容狭长的眼盯着苏涟漪许久,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本来清秀白皙的面容满是狂妄戾气,“小涟啊小涟,装的可否辛苦?”

涟漪面色未变,“恕小涟愚钝,虽之前在元帅府见惯了姨娘们的明争暗斗,但怎么看,玉护法与圣女大人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也互相……挖墙脚?”更是无辜。

玉容不屑地嗤笑,“将我软禁以夺权,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涟漪摇头,“玉护卫太看得起我了,我才刚到营地两日便可平地起波澜,若我小涟有这能耐,为何还会沦落到祈求圣女大人的庇护?京城多是达官贵人、青年才俊,若小涟真有这种手段和野心,也不会现在被逼嫁给姨娘的兄弟为妾。”

玉容站起身来走到门旁,闲适地伸手拿起一只满是青霉的馒头,一边观赏,一边冷冷道,“小涟,我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只问你一句话——跟随安莲还是跟随我。”

苏涟漪眨了眨眼,“我进入奉一教,难道不应效忠天神?”

玉容冷哼了下,重重摔下馒头,“小涟,你可认真想好,若你决定跟随安莲,便是我玉容的敌人。”

涟漪脸上装着无辜,但心中却激动不已,她就等着玉容撕破脸,只要其撕破脸,便不怕内幕不渗漏。但正当她准备继续开口刺激玉容时,却见到帐子门口一道火红倩影,声音立刻柔弱下来,“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玉容全然未发觉,求才心切,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安莲淫、乱好妒,劝你还是弃暗投明,来我这里,我玉容承诺你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玉容!”只听一声尖叫,一道火红身影窜进了帐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玉容口中淫、乱好妒的安莲。“你……”

玉容丝毫不理会,只冷冷地撇了她一眼。

安莲即便是火再大,也被他那冷眼打压了大半的气势。首先,玉容是主子的心腹,其次是自己软禁玉容理亏在前。但无论如何,小涟她绝不放人!

“小涟,这两日本座身体不适,并未见你,但你的成绩,孙嬷嬷和李嬷嬷都及时通报给本座,本座为你感到骄傲。”安莲轻拉起涟漪的手,笑眯眯地柔声道。

玉容嗤笑,“身体不适?是因男人太多,吃不消了吧?”

男人太多?涟漪没太听懂,虽之前也觉得圣女身边侍卫皆年轻俊美,但她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女私情上,所以也没多想。如今被玉容说懵了。

安莲心中焦急,手上力气也紧了起来,“玉护卫这人便是这般爱开玩笑,没轻没重。小涟,随本座回去,我们姐妹俩好好聊聊知心话。”顿时成了“姐妹”。

涟漪的手被安莲捏得生疼,也能感觉到其手心的一层冷汗,心中雀跃不已。虽圣女来的很不是时候,扰了她套玉护卫消息的好事,但却因祸得福,因玉护卫的刺激,圣女对她更为亲近了。

“好,多谢圣女。”涟漪表现得有些受宠若惊。

在被安莲拉着出帐篷时,涟漪微微回首,对玉容挤出一抹歉意。

……

圣女安莲的红色营帐,已打扫一新,焚香重燃。

“李嬷嬷,去拿最上好的雨后芳露来,还有备一些茶点。”安莲吩咐,对苏涟漪很是热情。

涟漪也不抗拒,便是静静坐着。若圣女和玉护卫让她选,她更愿在圣女口中套话,毕竟圣女虽骄纵,但城府还是浅上一些。

“小涟,你真是没让本座失望,竟真的治好了卧龙村村民的病。”安莲拉着涟漪的手道。

“圣女大人过奖了,卧龙村村民的病情确实得到了良好的控制,但是否可痊愈,目前还是未知。”涟漪道。

“哎呦,那么谦虚干什么?小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了!”安莲继续吹捧。

涟漪垂下了眼,双颊挤出了一抹绯红,“让圣女大人夸奖,小涟好荣幸。”摸样十分乖巧。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吗?只要你说出来,本座定会应允你。”安莲道。

涟漪抬起眼,目光诚恳,“哪敢要什么奖励,昨日我被徐姨娘逼迫,来到这里,圣女大人能收留我便是最好的恩泽了。”

安莲本身出身市井,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大义,更不信什么恩情,与那些虚情假意相比,她更信任的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妩媚的大眼一转,“金银钱财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但你拒绝了徐姨娘为你安排的婚事,如今,又有何打算?”

涟漪心中了然——美男计。“圣女大人,小涟还小,暂时还未想过婚姻之事。”

安莲嫣笑,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轻轻戳了涟漪的额头,“笨蛋,早晚都得想,早想便是比晚想要好。你还小,自然不懂男人的好,等你懂的时候,便会欲罢不能了。”那声音,越发暧昧。

涟漪忍不住皱眉,还好因要装扮成小丫鬟,她将额头留了一些刘海下来,既降了自己的气场,又能减龄,如今更是发现了新的妙处——可以掩饰某些表情。

受不了安莲越扯越远,涟漪赶忙转移了话题,“圣女大人,我不懂,您和玉护卫不都是奉一教的人吗?为什么玉护卫非让我在你们两人中选择一个?”

“是因为……”安莲刚想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不住了。小涟再能干,表现得再亲切,毕竟也是刚来两天,底细未清。何况,小涟拒绝了她所提出的好处,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安莲讨厌这种不接地气儿的人,这样的人最难操纵!

“以后你就知道了。”安莲突然咪咪一笑,借着李嬷嬷送上了茶点之机,岔开了话题,聊起了服饰、饰品和一些养颜的话题。

涟漪心中有些失望,但也知晓,她不能太过操之过急。圣女虽城府少,但毕竟不傻,怎能轻易透露秘密?只可惜……涟漪心中着实着急,东坞城百姓还在水深火热,皇上交代下商部贷款之事还停滞不前,她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安莲摆了几下手,将李嬷嬷唤来,附耳说了什么。

只见李嬷嬷面带暧昧的笑容,福身出了营帐。

涟漪燃起了一些预感。

果然,没多一会,由李嬷嬷引领,一队精挑细选的美男便出现。

安莲身边的男子容貌都不错,而这几人又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

苏涟漪顿时坐实了刚刚自己那预感——圣女这是想拉她下水,只有两人同流合污,见不得人的秘密才好交流,这就好比卧底警察也要逢场作戏一般。

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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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三千,竟然日日有人跟文却没人催更,顿时觉得好幸福!人间处处是真情,哈哈!

知道大家是体谅我,谢谢了,么么哒。已是月末,下个月打算多更,为了跟文的读者也为了报答一直体谅支持我的潇湘书院编辑,明天见吧,可爱的美女们!

249,侍卫游行

奉一教,临时营的训练刚刚结束,还如往常那般,众人三三两两聚集,一边休息喝水,一边闲聊。

谁说男人不八卦?八卦起来比起女人丝毫不逊色半分!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刚刚圣女大人贴身侍卫紧急集合,挑选了几个相貌好的入了圣女大人的帐子,你们猜能发生什么?”有一人道,语气酸溜溜的。

训练营的人都经历过“圣女贴身侍卫甄选”,没被选上的自然心中有怨言,毕竟同样为侍卫,那些相貌俊美的在圣女身边好吃好喝,他们则是要严格训练,谁心里能平衡?

而且奉一教营地毕竟不比军纪严明的军营,这种小道消息在底层多少有所流传。

云飞峋在人群角落,靠着墙壁小憩。训练营中的训练强度,他丝毫不放在眼中,平日里只要有机会便抓紧时间休息,入夜后,其他人睡觉,他则是换上夜行衣去暗中保护苏涟漪。

“呵,还能干啥,干那些男女之事呗。”有人暧昧地笑笑,想到圣女那妖娆的身段,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给你们说个秘密!”有一名身材矮小的人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秘密?”

“关于什么的?”

“快说,快说!”

众人纷纷催他,不让他卖关子。

那身材矮小的人声音更低,伸手轻轻捂住嘴,让自己声音不至外泄,“我同村本家的一个弟弟就在圣女的贴身侍卫营,他偷偷告诉我,那些侍卫都是要伺候圣女的,就是那种伺候,床上的伺候。”

声音很小,只有他周围几个人能听见,听见之人都狠狠咽了口水,只恨爹妈没给自己一副好皮相,先不说训练的事,就是和妖娆的圣女春风一度也好。

云飞峋离他们不算近,但飞峋天赋廪人,有超出常人的视力与听力,这些话自然也入了他耳。

即便是听见,但云飞峋也未做出其他反应,靠着墙角、双手抱臂,低头小憩,甚至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一来,他确实不太关心圣女的私生活;二来,从第一眼见到圣女,他便能猜出一二。清心寡欲之人和长期浸于淫、欲之人的眼神有着天壤之别。而圣女,自然是后者。

他们的话题吸引来了更多的人,又有三人加入,几人一边讨论、交换小道消息,一边意、淫着,仿佛自己便是圣女的贴身侍卫,一会便要享用圣女那曼妙的身躯。

突然有一人笑得尤其猥琐。

“赵六,你这么笑肯定知道了什么,快说!”有人催促道。

那名为赵六的人也不客气,“还记得圣女身边那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小涟吗?”

当“小涟”两字说出,墙角那状似熟睡的云飞峋突然睁开了双眼。

“记得,那小妮子也是个绝色啊。”有人接话道。

“相比圣女,我更喜欢小涟。”又有人说。

赵六不耐烦道,“别岔话题,你们还听不听了?”

“听,听,赶紧说。”众人流着口水催促道。

“刚刚我帮右侍卫取东西,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圣女和李嬷嬷还有小涟几人回红色大营,这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圣女贴身侍卫们集合,选貌美的进去,你们说,这些人是服侍圣女,还是连小涟……”越说越是猥琐。

云飞峋双眉皱起,眼底一丝杀气。

赵六还没说完,只觉得后背剧痛,已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踢赵六的不是云飞峋,而是另有他人。

那人长相粗陋,身材健壮,力气奇大无比。这一脚把赵六踢得在地上打滚。“老子踢死你这个嘴里喷粪的老小子,谁都是你能编排的?小涟姑娘为了卧龙村村民治病日夜难眠,就为了让你在背后这么乱说?你们村儿没闹过瘟疫?你们家没个病死人?小涟姑娘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你还他妈瞎说,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话还没说完,这粗壮之人的如同锤子一般的拳头便开始砸赵六。

周围人不敢怠慢,赶忙过来拉架,说着好话缓和气氛。

过了好一会,打人的汉子火气才消了些,原来这人原本就是卧龙村人,几年前随家人迁到东坞城郊,这才免于这灭顶之灾。听说圣女身边的丫鬟小涟治好了瘟疫病,他对小涟感恩不已,所以今日见到赵六背后编排小涟,这才火大地上手打架。

飞峋收回了视线,心中已定下了赵六的死期。周围人群乱哄哄一片,云飞峋心却逐渐冷静下来。涟漪在圣女的帐内?为何涟漪一去,圣女便宣貌美侍卫?难道是……

……

虽是乡间的男子,但自从被圣女选拔后,贴身侍卫们每日锦衣玉食,更是有圣女的夜夜滋润,加之穿着量身定做的得体衣着、用着按时发放的护肤品,往日这些小有姿色的男子如今也多少有了贵气。

来者一共十人,身高体重相似,衣着相同,容貌或俊朗或清秀、或阳刚或阴柔,排列一起很是赏心悦目。

苏涟漪心中暗暗苦笑。

从前便知卧底的苦,卧底黑社会的难免要杀人,卧底缉毒的难免要吸上几口,有些卧底扫黄的不是冒充嫖客便是装成三陪女。难道今日,她也要献身?

想到这,苏涟漪心底涌现出一阵阵反感,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为难自己跑来奉一教,直接找皇上发兵征讨东坞城便好了。

话虽这样说,但理智上知晓,这样不行!

首先东坞城并未被外邦占领,守城官员和将军也都是鸾国之人,其次奉一教在暗、朝廷在明,若真动起手来,吃亏的是皇上、损失的是百姓。

“小涟在想什么?”安莲伸手拦住涟漪双肩,柔魅一笑,“有没有喜欢的?”

涟漪尴尬,“圣女大人,我……我还小,并未想过男女之事。”

安莲白了一眼,“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早想晚想都是想,你还不知道男女之事的快乐,若你体验到,便会欲罢不能的。”

苏涟漪垂下眼,“圣女大人恕罪,小涟这几日真的日夜钻研如何治疗卧龙村村民瘟疫的方法,没有心思考虑男女之事。但圣女大人的好意我已经心领,待卧龙村瘟疫之事结束后,定会听从圣女大人的安排,选一名如意郎君,好吗?”

若是几个时辰前涟漪这么说,安莲会同意,但此一时彼一时!安莲眼见玉容拉拢苏涟漪,她坐立难安。

“不行!”安莲道,声音很是严厉。但随后发现自己这态度不妥,赶忙又柔和下来,抓起涟漪的手,“小涟啊,男女之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看对眼了就能过上一辈子,也需要感情的培养。这样可好,你现在选一个对眼的,我便让他当你贴身侍卫,感情慢慢培养,等以后风平浪静了,便由本座亲自主婚,置办一份大礼,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可好?”

苏涟漪心中哭笑不得,“这样……不妥……”

安莲暗暗一咬牙,“小涟,这十个人都分给你当贴身侍卫,全部交给你处置,你让他们往东他们便不会往西,以后若是你全看上,就由本座做主,都给你了。”把十个人都送出去,安莲很是不舍得。

涟漪心中暗说,她一个都不想要好么!

正在苏涟漪被困,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摆脱窘境时,只见李嬷嬷从帐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圣女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帐外有不小的吵闹声,声音从之前的杂乱无章到后来的井然有序的喊起口号——“圣女不公,还我公平!”“圣女不公,还我公平!”

“发生什么事了?”安莲半疑半怕。

李嬷嬷因为跑得急,差点摔倒,喘了好半会的气,“圣……圣女大人,是……营地侍卫们,这些大胆的混蛋都围在营帐外,死活说要讨公道!”

“讨公道?”安莲大惊,“讨什么公道?”

“是……是……”李嬷嬷有些犹豫,不知如何说,帐外口号一浪高过一浪。

“说啊!”安莲大叫。

李嬷嬷只能咬着牙说,“他们说,圣女大人对待侍卫们不公平,圣女大人的贴身侍卫每日不用操练也无任务,却能拿到高薪俸,住最好的帐子还有独立的厨房提供膳食。但其他侍卫每日要辛勤操练,随时不顾生命冲锋陷阵,却薪俸很低,每日的膳食也都是粗茶淡饭,他们希望圣女大人能一视同仁。”越说,李嬷嬷的声音越小。别人不知内幕,她能不知道?那些贴身侍卫说是侍卫,其实就是圣女的男宠。

“放屁!”安莲不顾身份地狠狠骂了句脏话,“他们要钱还要山珍海味?也不自己撒泼尿照照自己的德行!长得不比猪好看多少,还要公平对待?”

“圣……圣女大人,您小声点,千万别被他们听见!”李嬷嬷吓坏了,生怕这些粗鲁的汉子们冲进来。

好在因声音嘈杂,安莲的话并未传到外面去。

涟漪长长舒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想来圣女要处理这些事便没心思让她选夫了吧,暂时算是得救了!

苏涟漪如何会想到,发动侍卫们起义游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云飞峋。

250,夫妻默契

“圣女不公,还我公平!”

“圣女不公,还我公平!”……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营地里除了把守的几个侍卫没来,其他都齐齐聚在此处,不断有侍卫加入抗议游行的阵营中来,侍卫们早已对圣女不满,如今真正发泄了出来。

安莲跟着李嬷嬷从帐内而出,刚想破口大骂,但看到这些粗鲁的壮汉侍卫面带煞气地对她时,忍不住腿软了,骂人的脏话活活咽了回去,被李嬷嬷扶着,两人一同微微发颤。

涟漪也尾随着出了来,见到抗议的侍卫,双眉微皱,心中飞快思索,发动这场抗议之人到底是谁!

苏涟漪怎么会想到发动侍卫抗议来解救她于水火的是暗暗保护她的夫君云飞峋,她只以为是得到自由的玉护卫开始行动,拆圣女的台了。

涟漪的思路没错,平日里竟然有序的营地一时间能聚集所有侍卫,也是得到了一人的默许——玉容。

玉容自由后,本想立即将消息发送给主上,直接要了安莲的命,但这几日发生之事又让他觉得新鲜有趣,尤其是这名为小涟的女子,他很想亲自抽丝剥茧将小涟的真面目揭露,所以便压下了消息。

今日,他听闻从临时营传出了圣女不公的抗议,便暗暗通知心腹煽风点火,于是一场小规模的抗议便成了整个奉一教营地的抗议游行。

“圣女不公,还我公平!”

抗议声还在继续,安莲越来越怕,红色面纱下,红艳艳的唇被自己要咬得有些发白,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这些粗鲁的野蛮人冲上来,将她撕个粉碎。

苏涟漪视线越过圣女和李嬷嬷,扫向人群,去找寻玉容的身影,但还未找到玉容,却与一人的视线对了上,身子忍不住猛地一震。

是他!

那张脸用了鸾国皇室独有的易容方法,将原本皮肤掩盖,造成粗糙的假象和一些有碍容貌的斑痣,一个人的皮肤最为重要,往往皮肤糟糕便可掩盖美貌。但容貌再变,一个人的眼神却无法改变。

苏涟漪顿时将刚刚的猜测推翻,因为她已知晓,真正发动侍卫抗议以解救她的到底是谁。

涟漪低下头,眼圈竟微微红了,唇角忍不住勾起,心中更是暖洋洋一片。

她已习惯了单枪匹马的作战,无论是最早出现在鸾国拯救苏家酒厂,还是后来发展酒厂壮大,振兴苏家,更是入了京城争取婚事,逃避皇上的追逐,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独立面对。

曾几何时,她以为她的命运便是如此孤军奋战,虽和云飞峋成婚,但更多的只是让疲惫的自己夜晚找到一个停靠的港湾,而非其能真正进入她的命运。但今日,她推翻的不仅是心中的猜测,更是她自认的命运。

她的内心很强大,强大到即便情同姐妹的初萤、自己的夫君云飞峋也很难真正走到她内心深处。她的内心又很脆弱,脆弱到从不敢深究自己内心,时刻用繁忙的事物填塞自己的生活,只因不想面对那种孤独。

但今日,云飞峋的出现,就如同黑暗中一只明星,让她看到了希望。

人群中的云飞峋确定苏涟漪已发现了他,见她低下头去,有些担心,怕自己未经过她允许的冒然潜入会让她不快,但如果时间重回,他还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孙嬷嬷也是怕的,一回头,看见了低着头仿佛事不关己的苏涟漪,赶忙到安莲身边,“圣女大人,也许……也许小涟会有办法。”

安莲恍然大悟——对!她还有小涟!小涟那么足智多谋甚至能治疗玉容都治不好的瘟疫,小涟一定知道怎么解决这一窘境。

如今的安莲全然将苏涟漪当成了万能的法宝!

“小涟,你快为本座解决此事!”安莲急躁道,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丝毫不许涟漪拒绝,更不许涟漪失败。

涟漪抬起头,细碎的刘海下,睿智的双眼明亮,如瑰石一般吸引人。“是。”微笑着答道。

而后向前走几步,对着人群翩翩施礼,“诸位侍卫大哥,我是圣女大人身侧的丫鬟小涟,初来乍到,还请侍卫大哥们多多照顾。”没有趾高气昂,也没有一板一眼的官方用语,就这么随意地聊着,好像邻家小妹和哥哥撒娇一般。

无论古今中外,无论学问高低,男子对女子天生便有一种爱护谦让的心里,在西方称之为绅士风度,在东方名为君子作为。何况对面女子亭亭玉立,笑颜如花,让人忍不住想怜香惜玉。

刚刚吵闹的人群声音越来越小,而后竟逐渐安静了下来。

隐在人群角落中的玉容微微一挑眉头,有趣。

云飞峋则是丝毫不担心涟漪应付这种场面,当初在京城,再大、再混乱的场面也难不倒涟漪,何况是这小小的营地、寥寥几百人。

“各位侍卫大哥,你们这样左一言右一语,别说圣女大人听不清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就连小涟我也是一头雾水,能否派出一名代表将大家想说的话说给圣女大人听?圣女大人定会给大家公道的!”对付一人总比对付一群人好很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选谁上去。

一旁的玉容对小涟的医术很是折服,但如今很好奇其雄辩的口才,如何将这明显的不公说成公正。他微微瞥了眼离他不远的一名高瘦男子,这男子名为周立,挂名左侍卫长,实则是玉容的心腹之一。

周立一举手,高声道,“在下名为周立,愿做代表向圣女大人表达为何我们有如何不满。”

涟漪微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周大哥上前。”直到现在,苏涟漪一直大哥长大哥短的拉关系,毕竟自己是刚来营地两天的人,与众人距离感是存在的,被排斥也是应该的,她不介意用这种手段来拉近和大家的距离。

周立上前,来到苏涟漪身旁。

“周大哥,请讲吧。”涟漪柔声道。

亭亭玉立的少女笑颜如花、柔声细语,百炼钢成绕指柔,谁还能粗声大气?即便是周立,声音也不免斯文了几分。

“小涟姑娘你初来营地不知情况,营地侍卫分两种,一种容貌好的年轻男子被圣女大人选在身侧,名为贴身侍卫。这些贴身侍卫每日不用辛苦操练,只偶尔为圣女站站岗便可,大部分时间都在游手好闲、涂脂抹粉。但就是这些不学无术的侍卫,却拿着远比我们侍卫长还高的薪俸,更是锦衣玉食。相反,我们这些辛苦操练、随时冲锋陷阵的侍卫们,却吃着大锅饭,拿着淡薄的薪俸。相比之下,哪有公平可言!?”周立道。

“对!圣女不公,还我公平!”众人有开始喊起了口号。

如果说之前苏涟漪还没注意到那些俊美的侍卫,如今已多少猜到了这些俊美侍卫到底是做什么的,圣女为什么要对侍卫们如此好。

安莲和李嬷嬷互相扶着,腿更软了。因为,安莲知道周立是玉容的护卫,她认为玉容定是要通过这件事将她置于死地。

其实安莲想多了,玉容若想置她于死地,根本不需要如此铺张的手段。玉容只是对名为小涟的女子的反应有兴趣罢了。

“哦,原来如此。”涟漪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啊。”

误会!?

刚刚还愤愤不平的人群一下子更静了,都好奇地盯着丫鬟小涟。本以为她会据理力争,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没想到说是误会。大家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就想知道是什么误会。

“哦?那小涟你说说,误会何在?”周立道。

涟漪点头,“这个误会源于圣女大人的心善。”

众人又一片哗然。小涟因医治卧龙村村民之事得到营地侍卫们的爱戴,毕竟侍卫们也是出身农家,感同身受。但如今却有些反感于其颠倒黑白。

周立冷笑,“圣女大人心善?那小涟来说说,圣女大人哪里心善了,让我们开开眼界。”

涟漪笑道,“因为圣女大人给她周围的人创造最好的环境、提供最好的饮食、付出最多的俸禄啊。”

众人笑了,这哪里是心善?分明是自私好吧。小涟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李嬷嬷和孙嬷嬷暗暗瞪了苏涟漪一眼,安莲也是气得暗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苏涟漪的嘴撕烂。

“哈哈哈哈,好,我们心善的圣女大人给伺候她的人提供高俸禄、锦衣玉食,但可否想过我们这些用生命保护她的侍卫们?我们难道不是人,我们难道擅离职守?”周立说着,讽刺地看了一眼安莲。

安莲赶忙惭愧地低下头去。

“这便是误会所在,”涟漪继续道,“圣女大人以为营地中所有侍卫们都是拿着这样的薪俸,吃着可口的膳食呢。别说圣女大人,其实从前小涟也是不知两种侍卫有着区别。”声音越说越委屈。

云飞峋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一个不知者无罪,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玉容也是一挑眉头。

周立冷笑,“圣女大人能不知其他人的薪俸?笑话!这种骗孩童的话能骗我们?”立刻将舆论扭转。

果然,众侍卫的负面情绪有重新高涨。

涟漪也不示弱,但声音确实温温柔柔,丝毫不动怒。“周大哥,小涟是贴身伺候圣女大人的丫鬟,这几日圣女大人的言行也是看在眼中,她日日在帐中修行祈福,几乎都不踏出帐子半步,如何得知众侍卫大哥的薪俸多少,待遇如何啊?”

玉容嘴角讥讽——安莲不踏出营帐半步可不是祈福,而是和男宠们花天酒地吧。

周立也不是省油的灯,“圣女大人是何等人也,自然应足不出户知天下万事,若自己身边的侍卫们待遇都不知,有如何料事如神、成为天神化身的圣女?”

玉容面色不好地深深看了周立一眼,责怪其失言。

周立每说一句话都要看玉容的眼色,当接受到玉容的信息时,气焰灭了几分。

玉容虽责怪周立,但也体谅其真正身份,并未太过怪罪他失言,只是祈祷小涟万万别抓了这把柄去。

但苏涟漪怎会抓不住!?

涟漪的表情更为无辜,有着少女的无知和懵懂,她微微偏过头去,“周大哥,小涟昨日才因心中信奉的天神进入奉一教,也愿为天神奉献终身。之前便听神司布教说圣女大人不食人间烟火,只潜心修行。但若按周大哥今日所说,神女大人要关心营地每一位侍卫,甚至管其吃喝拉撒,便和我们民间婆娘相似满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那还如何修行,与天神对话?”

周立语噎。

玉容心中叹气,周立确实是一位好军官,可惜却不懂宗教,无法从信仰的角度思考,难免被人抓到把柄。

众人未见的是,苏涟漪笑盈盈的大眼中闪过一丝阴险,那阴险转瞬即逝,仿佛从来都未曾出现一般。

“周大哥和诸位侍卫大哥不要自责,圣女大人慈悲为怀,不会怪罪各位的,各位若是没事便散去吧。”

苏涟漪那眼神,旁人未发现,但人群中有一人却捕捉到了,那人从始至终都贪婪地看着涟漪,享受她的一颦一笑,这细微得变化自然发觉,也知晓——涟漪需要一人配合她,一唱一和将戏继续演下去。

“难道此事就到此为止?难道贴身侍卫无所作为的混吃混喝,而我们这些勤于苦练的侍卫初茶淡饭多年,就这么草草算了?”一道清朗的男声从人群中跃出。

这声音很美,非阴柔之美,而是清澈中带着磁性的美。

任何人听这声音,都会想象出一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朗朗而语,但顺着那声音望去,却看到一个面色蜡黄,满脸不堪斑点的男子,这男子身材修长健美、五官端正硬朗,一双眼深邃犀利,若非这张面皮长得不好,绝对从容貌上艳压群雄,只可惜了。

涟漪见有人前来配合她,笑容加深,“那依这位大哥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办?”用眼神鼓励,让云飞峋继续说下去。

两人眼神交流,无比的默契,云飞峋继续道,“追究原因,找到应负责任之人,严惩!”“”

251,影帝还是影后

红着眼圈的苏涟漪终于没控制住眼泪,晶莹的泪珠唰地一下低了下来,抬头望向玉容,秀眉颦颦,“玉护卫,圣女大人好可怜,竟被如此欺负!小涟定会好好保护圣女大人的!”

“小涟姑娘,你怎么了?”玉容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涟漪,态度不明。

苏涟漪不是个爱哭的人,但现在很想哭。理智告诉自己,情况危急容不得她泄露个人感情。

尘埃落定,苏涟漪目送着侍卫们纷纷散去,回归临时营,内心波澜却死活也无法平息,她的云飞峋来了,她不是孤单一人了,那种久违了个安全感,如同天鹅绒般将她温暖包裹,内心中蠢蠢欲动是因什么?难道这就是幸福感?

李嬷嬷,自然无好,被打了五十大板,生命垂危。

侍卫们的薪俸涨了,圣女贴身侍卫的薪俸降了,整个奉一教营地薪俸只按官位高低设定,而不分侍卫种类。此外,圣女贴身侍卫也都要接受操练,齐齐送入了临时营,与新近的侍卫们一同训练。

接下来之事,便顺理成章。

玉护卫和安莲之间,苏涟漪决定从安莲下手,因安莲单纯轻浮。而对安莲下手第一件事,便是将她身侧之人一个个排挤走,令安莲孤立无援,只能将所有事都托付给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苏涟漪。

这,正是苏涟漪所要的结果。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见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了,这在深宅后院是时常发生的,忠仆为了主子背上黑锅,而主子再找机会救下忠仆。可惜,圣女和李嬷嬷两人,一个不是聪明绝顶的主子,一个不是经验老道的仆人,便注定了两人关系的决裂。

虽然她不算天下第一忠仆,但对圣女也算是尽心尽力,圣女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见圣女遇到危险毫不犹豫将自己卖出去,很伤心。

李嬷嬷傻了,圣女贴身侍卫的薪俸确实是圣女决定,但普通侍卫的薪俸根本不干圣女的事,别说她是无辜的,圣女也是无辜的!

“对!苏……苏大虎说的对,就是李嬷嬷!对!就是李嬷嬷她不告诉本座,她瞒着本座,本座毫不知情!”安莲面色一变,对着平日里悉心照料她的李嬷嬷厉声道,“李嬷嬷,你可知罪?快快认罪,本座谅在你伺候本座的面子上,可对你从轻发落。”

苏涟漪心中为李嬷嬷怜悯地画了个句话,此事已经到此为止,无翻盘的可能。安莲定会将李嬷嬷贡献出来,以解自己燃眉之危。

人群深处的玉容眯着眼,审视着云飞峋,低声唤来心腹,让心腹重新查云飞峋的底细。他可用生命打赌,这人绝对不简单!先不说其他,单单说他散发出的杀气,便不是普通男子可有。

安莲只觉得一种强大压力压得她喘不来气,这种压力从前她也见过,是主子!在这种莫名压力下,她根本无法思考,满脑子只有一个字——怕!

“这就要问圣女大人了,圣女大人到底是对不公待遇视而不见,还是因身侧人而不知内情。”说着,云飞峋一双锐目射向安莲。

飞峋微微一笑,本来蜡黄粗糙毫无看点的一张脸却突然如同破云而出的阳光般耀眼,令人无法直视其光芒一般。

最终,涟漪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这位侍卫大哥,既然您说不武断,请拿出证据。”

当苏涟漪听到云飞峋的新名“苏大虎”的时候,差点噗嗤笑了出来。这是什么怪名?苏涟漪的大虎?

云飞峋是何等人物?在猛虎营中多年,对于鼓舞士气这种小事信手拈来,。果然,在云飞峋气势的带动下,侍卫们的情绪高涨,纷纷举起拳头喊,“严惩责任人!”“严惩责任人……”

“我苏大虎并非发表个人言论,代表的是诸位兄弟的态度。”飞峋一边说着,一边用鼓舞的眼神语气扫向周围侍卫们。

苏涟漪的每一次开口都是一种引导,这些职责的话语虽都是出自云飞峋口,但飞峋却都是跟着涟漪的意思说的,例如这一句。

“不!李嬷嬷不会是这样的人,侍卫大哥您太武断了!”涟漪为其争辩道。

苏涟漪真想给云飞峋鼓掌!平日里云飞峋很少说话,一声不吭仿佛闷木头,但真正用他说话的时候,绝对不含糊。其条理清晰、有主有序、逻辑严谨、言辞恳切,谁说他是傻子她和谁急!

云飞峋继续道,“此人日日伺候圣女大人,其出发点本应一切为圣女着想,但她眼睁睁看着圣女偏爱贴身侍卫、忽视普通侍卫而不告知,最终因待遇不公而爆发侍卫抗议,有损圣女大人形象与威信,此人会安好心?”

苏涟漪还嫌火不够大,继续扇,“侍卫大哥,您的话实在太过武断了吧,李嬷嬷平日里用心伺候圣女大人,怎么可能居心叵测!?”乍一听仿佛为其说好话,实则已定下了李嬷嬷的罪,在轻重罪责上,还定下了重罪。

“老……老奴是冤枉的!”李嬷嬷终于知道火引到了谁身上,噗通跪下,对着安莲磕头,“圣女大人,老奴是冤枉的,您要为老奴做主!”

众人继续哗然,议论纷纷。

云飞峋不紧不慢,声音依旧朗朗,“圣女心善,体谅身边人的辛劳,为其提供良好膳食、丰厚薪俸,而又因圣女专心修行,忽视了其他侍卫的待遇,这些自然都可以理解。但,伺候圣女之人便有难以推卸的责任。那人明知两种侍卫两种待遇还从未与圣女进谏,退一步说,那人是擅离职守无所作为;进一步说,便是——居心叵测!”

众人也都好奇地听着。

“圣女大人身边的人?小涟不懂,这和圣女大人身边之人有又有什么关系?”苏涟漪继续道。

而如今,苏涟漪认为,云飞峋便是逗哏之人,自己则是捧哏之人。为了他能表演顺利,自己定是要好好捧的。

现代有种艺术形式名为“相声”,其中有一种分类是对口相声,由两名演员表演,一种名为捧哏、一种名为逗哏。两人互相协作缺一不可,没了逗哏,相声便没了吸引力;没了捧哏,逗哏也无法将相声完美的继续下去。

孙嬷嬷越想越觉得感激,看向苏涟漪的眼神也满是崇拜。

小涟的神奇,孙嬷嬷在这两日算是亲眼见识,如今见到小涟给她暗示,便立刻安下了心来。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当初圣女是将她分给了小涟,两日的相处必有感情。若当时是李嬷嬷被分了去,怕是小涟今日所帮之人不是她而是李嬷嬷吧。

此时,圣女安莲和心腹李嬷嬷在前,苏涟漪和孙嬷嬷在后,涟漪便利用这个地形,于一个众人视觉死角,对孙嬷嬷做了一个手势,其意便是——稍安勿躁。

孙嬷嬷毕竟这两日一直跟着苏涟漪,加之刚刚求饶已被李嬷嬷抢了先,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偷眼向苏涟漪看了去,暗暗向涟漪求救。

还没等孙嬷嬷有反应,李嬷嬷先慌了,“与老奴无关啊,老奴是冤枉的!”

李嬷嬷和孙嬷嬷吓了一跳,圣女身边的人?除了贴身侍卫便是她们俩,怎么突然扯到她们身上了?

又是一片哗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云飞峋会说责任人是圣女大人时,飞峋却突然话锋一转,“在下认为,与圣女大人身边的人绝对逃不了干系!”

安莲双眉紧皱,眼神中满是哀求——只要能放过她一马,这人要什么她都给,金钱、地位、权力,只有她有,她立刻会双手奉上。

安莲对上了云飞峋的眼,只觉得对方一双犀利的眼神刺穿了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害怕!那种害怕,就如同一只奔跑于草地的野兔,抬头望见天空虎视眈眈的雄鹰一般。

涟漪心中为云飞峋拍手——越是这种神转折,越是出乎人们意料,人们便越是失去判断的能力,不知不觉被人牵着鼻子走。

“责任,自然是多年来两种侍卫的不公待遇,而责任人嘛……”云飞峋刻意将声音拉长,吊了人胃口。

而刚刚的一切,无人发觉,就包括玉容在内,也都下意识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安莲,没人发现苏涟漪和云飞峋的眼神沟通。

就在这一瞬间,苏涟漪向安莲身侧使了个眼神,云飞峋立刻接受到信息,心领神会。

众人见云飞峋都看着圣女,也都纷纷看向圣女的方向,这是人的潜意识行为,并没有实质的含义。

云飞峋视线放在了安莲身上,后者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角落中的玉容,一双眼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云飞峋,不知在想着什么。

人群从之前的喧闹逐渐平静,最后鸦雀无声,感觉这件事要闹大,怕是要不可收拾。

安莲看见角落中冷笑连连的玉容,双腿更颤了,她如今真的后悔软禁玉容、想通过卧龙村瘟疫之事夺得主子的重视,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说话这名男子一定是玉容的心腹,而他的目的绝对是置她于死地!

苏涟漪一脸笑意伪善,不明真相的人却觉得其亲切可人。“这位大哥,小涟不懂您所说的追究责任是什么意思,责任人又是谁。”

男子话音刚落,人群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252,收服孙、李嬷嬷

下个月万更,一定要万更!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什么身体不好,什么压力都是借口,没抗住压力更文,这个才是事实,对不起了,读者们,你们用行动指责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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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恢复更新,但丫头一直不敢给自己施压,算是惜命吧。每日写完三千更新上去就不看作者后台,更不看收入,订阅什么只当浮云。

------题外话------

李嬷嬷叹了口气,“小涟,我……我对不起你,我曾给圣女出过主意,去……去……害你……”

涟漪微笑,“李嬷嬷又善良又慈祥,怎么会是坏人?”

李嬷嬷紧闭的唇抖了抖,最终说了出来,“小涟,别对我这么好,我不是个好人。”

涟漪惊讶,“李嬷嬷,为何不喝?”

涟漪端起汤,半蹲在李嬷嬷床边,“李嬷嬷上了年纪又受这么重的伤,首要的便是补元气。这是小涟炖的人参鸡汤,嬷嬷趁热喝了吧。”说着,便用汤匙喂李嬷嬷,却没想到,李嬷嬷不肯喝。

食盒打开,浓浓香气四溢。

李嬷嬷动了动嘴,想说感激的话,却说不出。

“李嬷嬷,您醒了?”涟漪还是微笑,声音温柔无比。

一炷香的时间,正当李嬷嬷默默承受痛苦时,只见苏涟漪又回来了。这一次,苏涟漪没提她惯用的木箱,而是一只食盒。

原本打算效忠的主子毫不犹豫将她出卖,她活了一把年纪,早有了通过一些事看清一个人的能力,她知道,圣女安莲就是一颗石头心,捂不化的。相反,这个小涟却单纯善良,可惜了……

苏涟漪离开后,床上的李嬷嬷便缓缓睁开眼,眼神复杂。

处理完伤口,细心撒上金疮药后,涟漪为其包扎,之后便提着木箱离开。

苏涟漪不知的是,她视线刚刚转开,李嬷嬷的眼角动了一动,而后一滴老泪流了下来。

说完后,也不管“昏迷”的李嬷嬷有没有听见,便开始动手为其伤口消毒。

她半蹲在床头,看着李嬷嬷苍白的脸,轻声道,“李嬷嬷,我现在要用酒精为你伤口消炎,伤口沾到酒精会有些疼,你先忍忍,我尽量手脚快一些。”

而后,换了一张巾子,沾了一些酒精,犹豫着要不要为其擦拭消毒。毕竟,最近几日天气闷热,虽偶有小雨,但却不凉爽,伤口易感染。

见李嬷嬷未动,涟漪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在木箱中掏出小剪刀,将李嬷嬷血肉模糊的下裙摆剪开,打了温水,用干净的巾子小心擦拭,将伤口上的血迹尽量擦干净。

“李嬷嬷?你还好吧。”涟漪伸手轻轻推了推李嬷嬷。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虽不是将领,但为了达成目的,牺牲一些人是必要的,何况李嬷嬷等人本来也算不上是好人。想了这些,苏涟漪心情平复了许多。

看着呼吸已十分微弱的李嬷嬷,苏涟漪心中再一次内疚起来。

涟漪入内,血腥味入鼻。

一处简陋肮脏的小帐内,有一人趴在用木板搭起的简易床上。此时已入夜,气温降低,四处透风的帐内很冷,那勉强称之为床的木板上只有一张淡薄的单子,那人浑身是血的人就如此趴着。

圣女喝下了这加料的安神汤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因苏涟漪送了汤后,便借口探望病人病情,出了安莲的帐子。

加入大量石菖蒲的安神汤丝毫起不到安神的作用,只会让人越来越清醒,将脑子中最惧怕之事反复重演,让人陷入歇斯底里之地。即便是勉强入睡,也会噩梦连连。

换句话说,适量的石菖蒲是医病的良药,而过量的石菖蒲却有着兴奋剂的作用。

这是当时给卧龙村病人开的消炎草药的其中一味,最大作用是醒脑,令昏迷之人逐渐清醒,但同时,它也是一味刺激脑神经的草药。

石菖蒲,可化湿开胃,开窍豁痰,醒神益智。用于脘痞不饥,噤口下痢,神昏癫痫,健忘耳聋。理气,活血,散风,去湿。治癫痫,痰厥,热病神昏,健忘,气闭耳聋,心胸烦闷,胃痛,腹痛,风寒湿痹,痈疽肿毒,跌打损伤。

只不过,这一次苏涟漪加入了一味草药——石菖蒲。

安神汤不是药,而是一种甜汤,因加入了有着清心、镇定和宁神作用的百合,故成为安神汤。做法是先将百合蒸熟,加入蛋黄用水搅拌,伴少许冰糖,煮沸后用凉白水调制。既甜淡可口又温和易饮。

苏涟漪唤来孙嬷嬷,让其照看圣女,自己则是去厨房煮汤。

“好,去吧。”安莲也累了,靠在床上。

涟漪笑着点头,“小涟全指望圣女大人栽培了,但现在,圣女大人为身体着想最好还是听小涟的话,好好休息下,养足了精神才能奋斗不是?小涟亲自去熬一碗宁神汤吧。”

“对!”安莲想起了整件事的初衷,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小涟,一切都靠你了!只要本座能得到主子的重用,取得实权,以后本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涟漪叹了口气,“圣女大人是自己吓唬自己,如今卧龙村瘟疫已得到了控制,只要治好了卧龙村的瘟疫,圣女大人的地位自然要高于玉护卫,到时候就不用怕玉护卫了。”

“今天的事都是玉容搞的,他记恨我软禁他,逃脱时杀了所有看守他的侍卫,他……他……总有一天要杀我的。”安莲越说声音越是颤抖,本来已红润的面庞又再次苍白起来。

“这个……小涟不懂。”涟漪不动声色,手上动作轻柔。

“玉容!”一个名字从安莲牙缝中挤出。

“受人指使?”涟漪惊讶。

安莲咬牙切齿,“侍卫们薪俸本就不是我定的,如今他们跑来刁难我,是受人指使。”

涟漪乖巧地过去,为安莲按摩头部,“圣女大人受惊了,那些侍卫也真是的,圣女大人日理万机,有一些照顾不到的地方也应谅解,找代表私下说说就算了,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安莲见涟漪来了,赶忙扔下手中的安神汤,“快过来给本座按按头,本座的头好疼。”

“小涟见过圣女大人。”涟漪为安莲福身。

涟漪也不多语,跟着孙嬷嬷转身回了红色营帐,帐内,安莲正捧着安神汤喝着呢,虽已缓和得差不多,面色已是红润,但眼神还是惊慌不定。

“哪里,快回帐子吧。”孙嬷嬷道。

涟漪也不急,孙嬷嬷口中的信息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信息却在安莲口中。“小涟确实有很多事不懂,但却知道孙嬷嬷是为小涟好的。”

孙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罢了,你才来两日自然不知,先去回了圣女吧,回头有时间了我慢慢给你讲。”

涟漪继续装无辜,“防玉护卫?玉护卫刚刚还耐心安慰我,是个好人啊。”

孙嬷嬷叹了口气,“小涟你还是个黄花闺女,这些污秽的事儿就别听了,但要记住,圣女要防,玉护卫更要防!”

“妓子?”涟漪装作惊讶,心中却已做好了孙嬷嬷交代内幕的准备。

孙嬷嬷冷笑,“救下?李嬷嬷那么一把年纪被打了五十大板,你见圣女阻拦过半下吗?在那个低贱的妓子眼中,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就只有男人,日日淫、乱哪会对身边的人有半点同情心?”

涟漪心知,孙嬷嬷算是拉拢过来了。“孙嬷嬷切勿这么想圣女大人,圣女大人那般仁慈,想来回头也会想办法救下李嬷嬷的。”

孙嬷嬷想到当时的情景还胆战心惊,再想到李嬷嬷,心也是凉了一片,“只可惜,我们两个老姐妹用心伺候的主子,竟然如此心狠,遇到危险便把我们卖了。”

“只可惜了李嬷嬷,”涟漪有叹了口气,“李嬷嬷当时慌张地跪倒在地,我想救也是……晚了。”语气中带着深深内疚。

孙嬷嬷自然称是。

涟漪叹了口气,“小涟父母早逝,命如纸薄,来到奉一教两日也都是孙嬷嬷在照顾我、陪伴我,我自然不想见到孙嬷嬷有何闪失。”

“小涟,刚刚,多谢你了。”孙嬷嬷低声,结结巴巴道。

苏涟漪微微皱眉,这玉容也是个怪人,刚刚还温柔的安慰人,现在却又冷酷的好像另外一人,怪,真怪。

“恩。”玉容答应了一声,而后转身便走了。

涟漪对孙嬷嬷点了点头,而后对玉容道,“玉护卫,您若没其他事,我便去圣女大人那里了。”

这时,孙嬷嬷过了来,“小涟,圣女大人唤你。”

玉容眼中,那神秘坚强的少女绽着腼腆的笑容,眸中含着泪水,比天下任何美景都要美,比任何花朵都要娇艳。“客气。”

如此想着,果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玉护卫,谢谢你安慰我。”

有人温柔的安慰,苏涟漪更想哭了,心中暗暗骂着自己——涟漪,要理智,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就连他自己也未发现其声音的温柔。“一切都过去了,好在事情解决了。”若是与玉容熟识的人见到这一幕,非吓掉下巴不可,因玉容玉大公子从来都以生人不近而著称,更不知什么叫怜香惜玉,但今日却温柔安慰一小姑娘。

玉容的心,一下子软了。

两人根本算不上熟,甚至只有几面之缘,但玉容却能看出眼前名为小涟的少女不是软弱流泪的女子,其冷静、坚强、遇事不慌。那双睿智的眸子中有许许多多他所不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新奇知识,但此时,这眸子中却满是委屈的泪水。

玉容是带着嘲讽的心来试探小涟,却没想到,见到这一幕。

女人的眼泪分两种,一种是柔弱女子无助的泪,一种是坚强女子动容的泪。两种眼泪都能撼动人心,尤其是后者,极具杀伤力。而苏涟漪的泪,便属于后者。

253,深夜相见

明日有万更,不多说了,埋头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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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护卫,这么晚为何不睡去休息?”问话的语调平稳冷静,但苏涟漪却心惊——玉容为何此时出现在此地?会不会是一路跟踪她来?刚刚自己与飞峋相见的一幕,他会不会见到!?

那人私自从她木箱中取出了小刀,拿着已冷却好的青霉素馒头,慢条斯理地刮青霉。

苏涟漪没想到丑时回自己营帐,帐内竟有人。

……

涟漪竟一时语噎,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搂住他的腰,紧紧相拥。

云飞峋无声地笑了笑,“不想问也不用问,我是你的。”

“你不问问,我是否想你了?”涟漪道。

只觉得那怀抱更紧、更热烈。

涟漪垂下了眼,“恩。”

“涟漪,知道我有多想你吗?”飞峋一反刚刚狡黠地语调,认真道。

两人默不作声,黑暗的角落相拥,如同世界上只有两人一般,唯有彼此。

苏涟漪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人家都说改了,她再抓着人家不放那不是得理不饶人又是什么?以柔克刚不是女子常用的招式吗?为何云飞峋用着如此游刃有余。

这分明就是以柔克刚!

飞峋叹气,“没,我错了,是我的错,娘子大人息怒,我改。”

“你在狡辩?”涟漪声音带着浓浓威胁。

“我那是为了演戏。”云飞峋不紧不慢地回答,而后还小声嘟囔了句,“还不都是你的意思。”

“我那是为了诊病!”涟漪有些脸红,急急辩解,生怕云飞峋误会。

云飞峋不再油嘴滑舌,反倒是轻轻哼了下,“某个夜深人静之时,有个女子解开陌生男子衣领观其胸口,难道我也瞎了?”直接踢翻了醋坛子。

涟漪愣了下,在其结实的肌肉上狠狠掐了一把,“你除了趋炎附势溜须拍马,还学会了油嘴滑舌奸诈狡猾。几个时辰前,某人当着大伙的面,直勾勾盯着圣女半天,你当我是瞎子?”有些醋味弥漫。

云飞峋还是那般一板一眼的语调,“红衣女子?没听说、没见过,整个营地除了娘子便没见过可称之为女子的人。”

“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妙龄女子啊,很妩媚妖娆的那个,正对你们男人的口。”涟漪道,丝毫没发觉什么不对。

“圣女是谁?”云飞峋回答得一本正经。

“好啊,那你觉得,我和圣女谁漂亮?”涟漪挑眉问。

飞峋低头贪婪感受涟漪身上馨香,“娘子曾经一再告诫,做人要活到老学到老,为夫不仅会趋炎附势还学会了拍马屁,娘子要不要检验一下。”

苏涟漪失笑,“多日不见,夫君趋炎附势之能越发强悍了。”理智上她知道,云飞峋的做法没错,潜伏奉一教未与她打招呼是情况所逼,换句话说是没条件与她打招呼。而现在深夜突然“掳”她,也是因两人关系不能被外人发现,不得已而为之。

云飞峋闭着眼,努力深呼吸,以缓和心头这种激动得难以自已之感,“涟漪你说的都对,你不喜欢,那便是我错了,我改。”

涟漪任由他抱着,埋在他胸膛的脸也是带上了笑容,“两次,我不爽的是你两次出现的方式。”

“出现的方式?”飞峋趁机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冷静如他,如今竟激动得微微颤抖,“刚刚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但最终,苏涟漪还是没下得了狠手,也未过多做反抗,任由他制服自己。

涟漪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原本也没打算叫,用膝盖想都是你,只不过不爽你出现的方式罢了。”刚刚云飞峋不顾一切捂涟漪嘴的时候有颇大破绽,涟漪一击之下,饶是云飞峋,也会疼上半天。

那人如同早有提防,收回手臂。黑暗中,那人双眼深邃明亮,只见那锐目中带了惊慌,不顾苏涟漪的攻势,一把捂住涟漪的嘴,“别叫,是我。”

涟漪双眼微眯,毫不犹豫扔下食盒,手指化作手刀,由下至上大力击其腋部。

黑暗中突然一阵凉风,苏涟漪只觉得肩膀一紧,有人抓住其肩膀,欲将其制服。

两个人提防总比一个人要稳妥,安全系数更高,何况她也不是孤单一人,而是有云……

还有一点,既然李嬷嬷将其和圣女的秘密告诉了她,也就是说,李嬷嬷已经从圣女身侧叛离到了她身边,她若是“相信”了李嬷嬷的话,便只能自己提防;相反,若她“不信”李嬷嬷的话,李嬷嬷便不得不帮她提防——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只要她真的“相信”了,有些事便不方便做了。最方便的状况是“无知”,无论古今,不知者无罪是一条真理,屡试不爽。

为何她要装作不信李嬷嬷,为何她要夺门而出,只因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离开李嬷嬷帐子的苏涟漪行走在小路上,蒙蒙小雨已停,虽无风却也算凉爽,心旷神怡。

……

突然,李嬷嬷眼神坚定起来,“不行,只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就决不允许小涟被害!无论如何,我要保护小涟!”

撂下的帐帘遮住了苏涟漪的背影,床上趴着的李嬷嬷看着那帘子,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老天啊,你为何不开眼?这么好的姑娘,你为何要让她来营地,为何让她到了圣女身边!?”一边喏喏地说着,老泪忍不住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我……我不信,李嬷嬷你伤口发炎说胡话了,今天你说的我都不信,我也不会告诉圣女大人,你放心,我……我走了,明日再来看望李嬷嬷,嬷嬷早些休息。”说着,转身拿着食盒逃也似的跑出了帐子,即便如此匆忙,还是细心地将帐帘撂了下,生怕其内的李嬷嬷深夜受凉。

“我这么大年纪还能骗你这个小丫头不成?”李嬷嬷对小涟又怜又恨,“圣女先要将你嫁给她的男宠之一,得以控制,还要害你瘸腿毁容,你这个傻丫头!”

李嬷嬷再一次叹气,不忍心将残酷的真相告诉单纯善良的小涟,打破小涟心目中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圣女形象。但,小涟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说便是害了小涟。

“是……真的吗?”涟漪喏喏道。

人之初性本善,但一个人被周围环境及命运改变了,便很难改变回来了吧。灵魂的救赎说起来简单,但真正恶人变好,又有几人?

虽然苏涟漪猜想过这一切,但真正从别人口中得到证实,心中还是难免不舒服。她还曾偷偷怜悯过安莲,曾多次为安莲找些理由免责,但如今看来,是她多此一举了。

李嬷嬷叹气,“圣女她容不得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抢她风头,加之,她认为你不会永远留在她身边,她便想害了你,让你……残疾,终身无法离开她,无条件伺候她一辈子。”

苏涟漪乖巧地蹲在李嬷嬷床头,用手指为其简单梳理花白的头发。

“我李婆子活了一把年纪,你就信我一次吧。”李嬷嬷道。“小涟,过来。”

背对着李嬷嬷的苏涟漪,垂下了眼,面上的笑容淡了淡,“哪里,这些都是小涟应该做的。”

李嬷嬷扭着头,愣愣地看着苏涟漪,迎着帐内烛光,她的双眼也是忽闪忽闪的,“小涟,你太过善良了。”

“是啊,麻,无色无味却可抑制中枢神经减缓疼痛,少用为良药,多用则上瘾。”涟漪解释道,“虽然麻行之有效,但嬷嬷切勿私自用,毕竟一般人拿捏不好分量,待吃上了瘾可就真的不好了。”

“麻?”李嬷嬷一愣。

涟漪顽皮一笑,“那是因为我在粥里放了一些麻。”

李嬷嬷点了点头,“是啊。”

“嬷嬷是不是觉得不是那么疼了?”涟漪一边温柔询问,一边将碗筷放回食盒中,取出特意带来的薄棉被,为李嬷嬷小心盖上。

在苏涟漪悉心照料着用完晚餐后,李嬷嬷只觉得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身后的伤口应是疼麻了,感觉不到多少疼痛,身体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前前后后,苏涟漪在李嬷嬷这里折腾了快两个时辰,已入子时。

当苏涟漪再一次回到帐子中时,又是半个时辰后了。

“那嬷嬷稍稍休息下,我去给你煮粥。”说完,涟漪又等了一会,见李嬷嬷不再言语,便转身离开。

李嬷嬷自然也知这个道理,为了减少病痛和早日康复,又闭着眼点了点头。

“那嬷嬷肚子饿吗?如果你现在能吃下东西,最好多少还是吃些。”涟漪又道,温和的声音比刚刚鸡汤更暖人心。

李嬷嬷苍白的面色逐渐有了红润,闭着眼点了点头。

“嬷嬷现在觉得好一些了吗?”涟漪轻声问。

李嬷嬷这一次没抗拒,不再说话,很顺从地喝了苏涟漪手上的鸡汤。没多一会,一碗汤便见了底。

“李嬷嬷别说了,怕是你伤口发炎了,说一些梦话吧。”涟漪笑得纯真又无辜,耐心喂李嬷嬷喝着温热的鸡汤。

此时,满室都是鸡汤的香气,让这简陋营帐也有了几分温馨。

小帐子的帐帘撩起,本来慢慢的血腥味慢慢被稀释、冲淡,为人参鸡汤的香气腾出了空间。

254,深夜有惊无险(一更)

11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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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承诺的万更是必更的,这只是一更,下午四点左右有二更五千,完成承诺。

昨天努力了一天,码了五千。许久不码字,手脚不利索了,诸多故事想讲,就是这手指不听使唤。今日继续。

------题外话------

为何?自然是那加料的安神汤的作用。那汤中又什么?黄菖蒲!

苏涟漪自然知道安莲能早起,她还知道安莲非但会早起,还彻夜难眠,只要是勉强入睡,便会噩梦连连。

“圣……圣女大人,老奴绝不是擅离职守,是……老奴是怕圣女大人受惊,去和小涟讨一些安神药剂为圣女大人备着。”孙嬷嬷捂着头,颤抖着说。心中惊讶小涟的料事如神,小涟怎么就知圣女大人会破天荒的早起?

两个病人对苏涟漪千恩万谢自是不说,只说孙嬷嬷回了圣女安莲的帐子后,还未请安,就被盛着半碗安神汤的瓷碗砸中了额头,顿时鲜血哗哗流下。

病情较轻的那人已能站起行走,只不过身体仍旧虚弱,疾走后易咳。苏涟漪端来重新调制好的青霉素汤剂,只不过剂量比之前淡了许多。

那病重之人在黎明十分清醒过来,照顾两人的侍卫为其喂了汤药,又睡了去。

两日的时间,两名病人竟然恢复飞速。

涟漪用过早饭,提了木箱去了李嬷嬷那,照例和颜悦色为其换药,闲聊几句便离开,去了卧龙村瘟疫病人的帐子。

孙嬷嬷本来是趁圣女未起床,抽时间与小涟套近乎,但如今听小涟的话也十分有理,便告了辞,回了去。

苏涟漪垂下眼,掩住眼角的精光。“孙嬷嬷,虽然圣女大人平日里没有早起习惯,但今非昔比,昨日李嬷嬷那般,她定然心中难过,今日或许是要早起。我劝嬷嬷还是回去守着,若圣女大人醒来不见你,怕是要责怪的。”

孙嬷嬷楞了下,不知为何,她猛然有种感觉——小涟并非表面那般简单,正如此时的小涟,竟让她怎么也摸不透。

涟漪笑了笑,“嬷嬷真的想多了。”一句话,将孙嬷嬷应付了回去。

孙嬷嬷尴尬,“玉护卫对你很好啊。”

“恩?”涟漪疑问。

孙嬷嬷呵呵笑了几声,喝了几口茶,“你和玉护卫……”

这一次,苏涟漪并未假意“纯真”,小小惊讶后,温婉一笑,“看来圣女大人也是命运坎坷,再者说,圣人也得婚配繁衍后代,何况我们俗人。”

孙嬷嬷嗤的一笑,“傻丫头,你别总以为圣女是什么纯洁的种儿,之前啊……”压低了声音,“她只是个妓子,后来被上面的选上才来当圣女的。当虽当,本性还是个淫的性子,自然少不得男人。”心中的算盘打得直响——圣女和玉护卫如今已撕破脸了,圣女想拉拢小涟,玉护卫也拉拢小涟,如今怎么看,都是玉护卫占了优势。反正,无论怎样,和小涟拉好关系准没错。

“男宠?厮混?”苏涟漪装作惊讶,其实心中已猜了七七八八。

孙嬷嬷想起刚刚一直纳闷的事,如今已经恍然大悟。这茶,多半是玉护卫送的,因凭圣女那抠气劲儿,怎么舍得好心送小涟好茶?

孙嬷嬷闻了下茶香,眼珠子转了一转,“圣女啊,正和不知哪个男宠厮混呢,哪会早起?”这茶,分明是上好的茶叶,平日里在圣女的帐中都少见,何况是在一名小丫鬟这。

“这个时间,嬷嬷怎么没去伺候圣女大人早起梳妆?”涟漪问,从门旁取了侍卫们送来的开水,沏了茶为孙嬷嬷端了过来。

孙嬷嬷入了苏涟漪的帐子。

涟漪笑着伸手,“嬷嬷进来说吧,清晨晨露大。”

孙嬷嬷立刻满脸笑容地转过身来,“小涟你醒了,我没啥事,就是清早来看看你,看你有什么需求没。”

“孙嬷嬷,这么早来,可有何事?”一道悦耳女声从帐内传来,与清晨相同的清爽。

一边纳着闷,孙嬷嬷一边慢慢地向回走。

孙嬷嬷纳闷,性情凉薄的玉护卫为何对小涟如此关心,而小涟又有什么能耐能拿下玉护卫,毕竟,圣女安莲对玉护卫的垂涎不是一日半日,无论明诱暗诱,玉护卫都不上钩,怎么短短两日,玉护卫就对小涟上了心。

第二日,孙嬷嬷穿戴整齐后来苏涟漪的帐子,却被侍卫们告知玉护法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小涟休息。

……

帐内传来匀称的呼吸声,云飞峋这才安下心,准备离开。但那姓玉的人的仇,他算是记下了。不久的将来,此事解决,他若不要了他的命,誓不为人。

但最终,云飞峋还是忍了下来,只因对涟漪的信任。

苏涟漪不知的是,从始至终,都有人隐在帐外角落,监视帐内发生的一切。不知多少次,那人都想冲进来,将桎梏涟漪的两个侍卫外加他们的那神经兮兮的主子一同扭断脖子,送他们去见什么奉一教所谓的天神。

人人都是血肉之躯,谁能不累?仿佛头沾到枕头的瞬间,她便睡了。睡梦中才是真正的放松,不再斟酌度量、不再思考对错。

将玉容刮下的青霉小心收拾好后,涟漪这才洗漱铺床,将疲惫的自扔在床上。

看来,以后的行动都要多加小心了。

众人未见,就在玉容离开帐子的瞬间,苏涟漪那懵懂甜美的笑容消失,面色冷了下来。半晌,长长舒了口气。

出了营帐,玉容细心叮嘱把守营帐的侍卫,天明时除非小涟自己从帐内出来,否则任何人不许进入营帐打扰其休息。侍卫们惊讶地接受了命令,不免觉得平日里严肃的玉护卫与小涟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

“恩,那你好好休息。”玉容说完,便转身离开营帐。

“等玉护卫走了,我也要休息了。”苏涟漪笑眯眯的,心中暗说——有你在,我怎么睡?

“那你呢?”玉容站起身来,微微低头看比自己低了半头的女子。女子明明身材高挑,不比男子矮上多少,但却别有一种惹人怜惜之感,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保护欲。

“至于如何治疗天疫,待有时间,我定会为玉护卫好好讲解。但这个原理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讲明白的,而且时候确实不早了,玉护卫也应休息了。”涟漪道。

玉容点了点头,“我也是好奇,明明是腐坏了的馒头,怎么就能治疗天疫。一边看着,一边便顺手将青霉刮了。”

“我需要将青霉素剥离……啊?这些都是玉护卫您做的?”苏涟漪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本来在门旁冷却好准备亲手剥离的馒头,其上青霉早已被人刮下,搜集在碗中。

玉容皱眉,“你还有何事要做?”这一折腾,已到了寅时,再过一会营地人们便要起床了,难道小涟准备彻夜不休?

涟漪道,“一会我还有些工作要做,玉护卫还是早些休息吧。”

玉容伸手握空拳在唇前,尴尬地咳了两下,“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那真是谢谢玉护卫了。”涟漪为其认认真真做了个福礼。

“自然是真的。”见到小涟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玉容心情也好了,唇角微微勾起。

而她有幸能见到平日里只有书目中才出现的《百草经》,当然高兴。

说到这,苏涟漪很是埋怨鸾国的文化——出版业极为不发达。一些书目别说出版,便是手抄本都少之又少。因没有出版费和版权,创作之人创作出书籍后便高价卖给感兴趣的达官贵人,而这些有权有势的贵人自然不肯将手上的宝贝随便借给外人阅读,于是很多书籍都无法广泛流传,甚至有些失传。

“真的?”苏涟漪一愣,抬起了头。《百草经》是之前她在《医序》中读过的名字,只闻其名未得其文,只知《百草经》是记录百种罕见奇药的著作,却因其书根本不在市面出售,而无法获得。

等了半天,玉容等不到小涟的回答,只以为小姑娘吓坏了,不免心中一丝疼惜。“我那里有一本《百草经》孤本,明日派人拿来给你。”

得到了诸多结论,苏涟漪便放心大胆地继续作戏,光明磊落一般。

最后,玉容唤来两名侍卫再一次验证了苏涟漪的想法。两名侍卫一直把守左右,若真有人通风报信,两人多少也能猜到原因,不会在接到命令后表露不解。两人莫名其妙地接受命令拿下她,只能证明一点——玉容根本不知任何内幕,只是诈她。

再次,她观察了自己附近的地面,只有她一人略带湿润的脚印。虽不排除玉容未出帐而有人通风报信,将她的行踪告诉玉容。但,若真有报信之人,比她稍早来到帐内,必会留下脚印,时间短暂,天气潮湿,根本不会干。

其次,这两日天阴,蒙蒙小雨断断续续,即便是雨停,但地面仍然潮湿。而玉容的鞋,雪白不染一尘,甚至连那微露的鞋底也都白净,根本不可能是外出刚回,而是一直在帐内等候。

刚开始,她还真以为玉容发现了些什么,她起初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拖延时间。若玉容真有所发现,定会质问,而非一直试探性施压,企图让她自己说出来。

苏涟漪低头,心中却冷笑连连。

玉容叹了口气,“小涟啊,在这乱世,单纯如你,如何生存?”

涟漪叹了口气,抬起头。“为何要生气?李嬷嬷被打也是圣女大人的指示,从前在元帅府,下人们被主子惩罚,没人敢明目张胆帮衬那罪人的,否则便是得罪了主子。我私自为李嬷嬷疗伤,是我的错。”

玉容突然失笑,“你就不生气?”

涟漪点了点头,“知道了。”

“刚刚,我以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之事。”玉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下。天知道,从前的他最懒得与人解释,就连主子也曾向他都抱怨过,但不知为何,今日却只想说出来。

苏涟漪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那双含着精光的眼,“没……没有。”

玉容尴尬地咳了两下,声音温和了许多,“刚刚……受惊了吧?”不知为何,心情却突然好了,好像拨开乌云见明月一般,莫名其妙的好了。

那两名侍卫立刻逃也似的出了帐子,顿时,帐内便只有玉容和苏涟漪两人。

“你们出去。”玉容伸手轻轻挥了下。

涟漪丝毫不动怒,轻声回道,“侍卫大哥言重了,都是误会。”

两名侍卫心中也纳闷,玉护卫平日沉稳,今日所做怎么让人摸不到头脑?想归想,还是放开了苏涟漪。“小涟姑娘,得罪了。”有一人轻声道。

玉容一愣,而后有些尴尬,将苏涟漪的小刀放下,“放下她。”

涟漪哭笑不得,“真的啊,营地这么小,侍卫那么多,我去哪随便问问把守的侍卫就知道了。再说,我刚来营地两日,人生地不熟,我能去哪儿啊!?”

玉容见此,心中的疑惑也逐渐解除,那股让他几欲作呕的厌恶感奇迹般的慢慢消失,“真的?”

涟漪急得跺脚,“玉护卫,您便是用大刑,我也哪儿也没去啊。”

玉容心中一顿,“小涟,你在逼我用大刑?”

苏涟漪抬起头,一扫之前的惧怕,清澈大眼好奇盯着玉容狭长的双眼,“我不懂玉护卫到底说的什么,除了李嬷嬷帐子和厨房,我哪也没去啊。”

玉容眼底扫过一丝阴险,突然加重了语气。“小涟啊小涟,难道除了那,你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记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涟漪摇头,“并非一直在李嬷嬷帐中,还往返了厨房两次。第一次为李嬷嬷熬了些人参鸡汤以补元气,人参是从平日给卧龙村村民的药剂中匀出的,鸡……是从圣女大人的膳食中……偷的。第二次是为李嬷嬷准备晚饭,李嬷嬷年岁大了,又施了重刑,身子抵抗力固然是弱,空腹的话怕是伤口很难愈合。我在李嬷嬷粥中加了少许麻为其止痛,希望能为李嬷嬷减少些痛苦。”

玉容暗暗一愣,他只是看小涟神色诡异,故意诈她。“从圣女那出来到现在,两个时辰,你一直在李嬷嬷那里?”

涟漪终于有了动静,缓缓抬起头,一双大眼清澈无比,带着委屈。“玉护卫,求您别去告诉圣女大人好吗?李嬷嬷她……虽然罪有应得,但毕竟年纪大了,若我不去管她,怕是她撑不过今晚。”声音颤抖,惹人怜惜。

此时,连侍卫们也都愣住,因第一次见玉护卫这般发怒,不免好奇小涟到底因何事将玉护卫激怒。

“难道非要大刑伺候你才肯说!?”这句话是玉容喊出的。

小涟还是默不作声。

他还记得,就在两个多时辰前,他还震惊于女子的纯真善良,被其眼泪所打动——那是他平静的心第一次被一名女子牵动,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女人啊,这种下贱的畜生怎配得上纯真一词?

“小涟,难道不为自己解释下?哪怕是狡辩。”玉容心底早已涌起波澜,一种深深的厌恶从轻到重,从少到多,渐渐占据了他心头,让他恶心、欲呕。

即便是侍卫,也忍不住将手上动作放轻,不忍心伤害这无助的少女。

在两名彪悍的侍卫手中,苏涟漪就如同一只任人揉捏的小鸟,一根柔弱无助的羽毛。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在灯烛光下闪着优雅的光泽。

顿时,从帐外冲入两名侍卫,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苏涟漪制服。

玉容轻笑出声,眼神中越来越冰冷,突然高声道,“来人,将这女人拿下。”

涟漪盯着他的鞋看了许久。

干净得一尘不染,干净得如不食人间烟火,别说衣襟上从来如此,便是那鞋都是洁白得好像从不放在地面上一般。

若给每个人都安上一个特征,那这名为玉容的男子的特征便是——干净。

涟漪便迟疑地将视线艰难地挪到玉容的身上。只见,那消瘦颀长的男子一身素衣,闲适地坐在藤椅上,雪白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锋利的小刀,那小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男子指尖或飞舞或跳跃,唯独不伤男子丝毫。

“怎么?不敢看我?心虚?”许久,玉容带着嘲讽的笑意道。

苏涟漪垂着眼,一副做错事的少女摸样,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脚尖下的地面。

玉容嘴角是笑的,但狭长的双眸冰冷,绝无笑意。

室内陷入一片僵持,无人肯语。

涟漪心猛地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玉容放下手中的馒头,把玩着苏涟漪的小刀,“小涟,有些事,你现在交代还不算晚,若给你机会而你不说,待事情闹大,便无法挽回。不知在下这么说,你能听懂吗。”玉容的语调轻松,却带着浓浓的威胁。

“李嬷嬷那里。”涟漪道。

玉容微眯着一双凤眼,睫毛交错,其内眸子闪着耐人寻味的光芒,“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玉护卫为何不去休息?”饶是震惊的苏涟漪,也免不得心慌,因怕自己与云飞峋的身份泄露,坏了大计。

苏涟漪刚与云飞峋相见,回到帐子发现玉容稳坐帐中,其惊悚之心可想而知。

此时已是丑时,正是人熟睡时,死寂无声,即便是把守的侍卫们大多也在偷偷打着瞌睡。

255,催眠术(二更)

二更奉上,今日完成万更任务,好兴奋(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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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看向不解和惊讶的李嬷嬷、玉容等众人,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缝合。用针线将孙嬷嬷的头皮缝上,帮助皮肤愈合。”

“缝合!?”趴在地上的李嬷嬷一愣。

涟漪检查孙嬷嬷的伤口后大吃一惊,“伤口太大、太深,根本难以自然愈合,必须要进行缝合!”

在玉容的示意下,老大夫站起神来,为苏涟漪让出了位置。

苏涟漪大惊,原本以为孙嬷嬷因疼痛而紧闭双眼,现在才知竟是昏迷。“这位大夫请让让,让我看看。”

李嬷嬷见苏涟漪来,不顾自己后背的伤,挣扎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就哭开了,“小涟姑娘,你可算来了,快救救孙嬷嬷吧,她自从被圣女大人打了,头部就血流不止,现在更是失去意识了。可怜可怜我们这对老姐妹吧。”

身材消瘦、花白发须的老大夫正给面色苍白如纸的孙嬷嬷包扎头部,而玉容则是离得远远,冷眼观看这一切。

“玉护卫,你们这是……”涟漪惊讶道。

撩了联系,苏涟漪惊讶发现,帐内人还不少。除了两位嬷嬷外,还有一名上了年岁的老大夫,就连玉容也在。

当到李嬷嬷的帐子时,苏涟漪内心尴尬了下。毕竟这难姐难妹因为她的到来,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她有很大责任,抛开两人是否是好人这一问题,单凭从她个人的角度出发,都很是过意不去。

回自己帐子取了药箱,抓了些备用的金疮药,苏涟漪便随意抓了侍卫们问,很快便得知,孙嬷嬷去了李嬷嬷那里。

涟漪想起了离开时满头是血的孙嬷嬷,有些担心,毕竟孙嬷嬷上了年纪,收如此重的伤,还是有些危险的。

孙嬷嬷……

出了安莲的营帐,呼吸了新鲜空气,苏涟漪决定暂且将这麻烦的问题放一放,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当务之急,还是卧龙村的疫病。即便是不因奉一教的原因,只要的疫病,她都应去治的。

截止到目前为止,奉一教都没发出什么反政府反人类的教义,更没向教众们敛财,还向教众投放粮食和生活用品。其做出最大的恶事便是包围东坞城,切断东坞城与京城联系、抬高物价,但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背后的主子实在诡异又狡猾,在青楼杀人时发现有舞妓跳舞《圣女》,便将舞妓带回来冒充圣女;随便投了些钱财,便将好好的东坞城耍得团团转。但最让人气愤的是,这人竟没什么直接的目的性。

事情怎会越来越复杂?从前只以为将贷款送到东坞城帮助经济运作便好,但当到东坞城时却发现了流行的奉一教。到了奉一教,以为只要摸清了其底细、找到其老巢,再联合徐知府和东坞城守城将军发兵将其一举攻下就好,谁知其幕后黑手竟如此神秘,根本无法摸清其到底有何目的。

苏涟漪站起神来,双手放在自己太阳穴旁轻轻的揉着,思考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将安莲小心安放在床上,为其轻轻盖好被,而后对着她耳际,涟漪缓缓道,“安莲,睡吧,一切都是梦,睡醒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此反复多次,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直到安莲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苏涟漪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安莲身上,不得不说,以安莲的心智和能力,如今能得到这些答案,她已是十分满足。

随着时间的推移,催眠的效果越来越弱,安莲从之前的痛苦到现在的从容回答,涟漪觉得她离清醒也不远了。

“要求……要求……当圣女,听玉容的安排。”安莲答。

“那主子和玉容要求你做什么?”涟漪问。

果然,安莲皱眉,“不知道。”

“奉一教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召集这么多百姓?”涟漪试探着问,根本没抱有其能回答出的幻想。

“玉容,他与主子很特别,听说是主子唯一和颜悦色所对之人,和主子一同长大,情同兄弟,这些……都是听说……”安莲道。

“说说玉容吧,玉容的身份。”涟漪道。

苏涟漪长叹一声,她在现代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医生,穿越到鸾国后变成一个商人,就算是现在勉强入朝为官,也犯不上为国际关系伤脑筋,但如今用一个满是医学知识的大脑思索国际间利益,头疼,很是头疼。

古代与现代不同,现代科技发达,已是信息时代,战争皆海、陆、空、文化、信息等多方位同时交战,但古代因生产力落后,人们活动范围相对狭窄,一般国家矛盾大半拘泥于接壤的两个邻国。北秦与轩国接壤,关系好不到哪去,根本没理由帮轩国对付鸾国。

但这神秘主子若是北秦国人,又为何跑到轩国、鸾国边境来破坏与自己国境丝毫不沾边的鸾国城市?这样做非但自己得不到直接利益,反倒是为轩国做了嫁衣。

但轩国人跑到强大的北秦国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胆子也太大了吧。

神秘主子的目的又在何处,若他为轩国人,那其目的便很自然地扰乱鸾国边境秩序,为轩国进攻创造有利空间。

但现在问题再次出现,这神秘主子到底是哪方势力,是北秦?轩国?还是其他虎视眈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之前还在怀疑,为何背后的主子选了这么一个妩媚妖娆心思轻浮的女子做圣女,如今这谜底终于揭开了。

结合安莲描述的前后,苏涟漪加入了自己的想象,得到了一个推论——背后的主子是个手握权势、杀人不眨眼的人,而他发起这个奉一教的邪教组织,以瓦解鸾国东坞城的百姓凝聚力,灵感竟来自安莲的一个名为“圣女”的舞蹈。

面色苍白的安莲顿了下,仿佛回忆,“主子说……圣女?有趣,本殿想到个好玩的游戏……然后,我就……得救了……”

涟漪追问,“什么奇怪的话?”

“主子从始至终都仿佛坐在二楼的贵宾席间,隔着一道珠帘,观看黑衣人的杀戮,好像是……观赏表演。他看到我时,突然说了句话……奇怪的话……”

涟漪屏住呼吸,继续听着。

“后来,我被发现了,他们将我从舞台下拖了出来,刚要杀我,主子……出现了……”

涟漪静静听着,未打断。

“我……我躲在,镂空舞台的下方……满地都是血,我害怕……我想呕,却不敢动,我怕被杀。”

“当时,你在哪?”涟漪问。

“他们不仅杀了那大官,更是……见人就杀。无论楼里的姑娘还是客人,无论是老鸨还是龟公,就连……引天下垂涎的四大名妓也被……杀了,血……好多的血,留在地上,好像……小河一样……”安莲面色苍白,回忆那可怕的一幕。

“他们杀了官员?”涟漪轻声引导话题的方向。

苏涟漪垂下眼,看来,安莲背后的主子多半也是北秦国人,非但是北秦国人,怕是与朝政力量有着亲密联系。否则,他如何会有那么大势力屠杀一家满是达官贵人的青楼?又如何将与官员有了牵扯?

“那些黑衣人……”安莲无意识地呐呐回答,“便是……主子的人……他们杀的人,是……庆生的神秘官员……为什么……我不知道……”

“那些黑衣人是谁,他们为什么到青楼屠杀?”涟漪问。

涟漪不敢再想,毕竟安莲是出自北秦国,但却无法证明其背后的“主子”来自哪里。

这是巧合还是……

北秦与齐兰国、木神国、轩国三大国和诸多小国接壤,却与鸾国无丝毫瓜葛,为何在鸾国与轩国矛盾频出的东坞城竟出现了北秦国城市的名字。

北秦,是她所知这片大陆最大的国家,在整片大陆的西北方,幅员辽阔、地势宽广,因其以平原为主,土壤肥沃、水资源丰富,故其农业极为发达;又因与木神国交界处山脉矿产丰富,故其冶铁工业先进,兵器制造业也是发达,军事力量强大;再加之,其国内政治稳定,人口密集,所以整体实力为整片大陆最强,没有之一。

这是什么情况!?

苏涟漪大吃一惊!

北秦!?

过了许久,就在苏涟漪放弃询问,打算回头翻阅各国地理志时,安莲突然开口。“……北……秦……”

安莲愣了下,颤抖的声音停止,好像在思考。

“月驹城,是哪里?”涟漪轻声问,却不知神智不清醒的安莲能否回答。

她对鸾国地理志已熟知,因东坞城特殊的状况,她也将轩国情况预先做了了解,在其主要城市与大型城市行列中并未见到月驹城这个名字。

苏涟漪双眼猛地睁大,难道……是其他国家的城市!?

既然有如此大的青楼,便说明那城市非但不小,还异常繁华,但如此繁华的城市为何她却丝毫没有印象?

这个词语跃入苏涟漪的脑海,响起了警笛。月驹城是哪里,为什么她没听过?像安莲这般美貌的女子仅仅是个暖场舞娘,可见那青楼的规模和日日招待宾客的身份。

月驹城。

苏涟漪停下手上轻得不能再轻的按摩,在安莲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双眼审视地盯着安莲。

“我第一次见到主子,也是……唯一的一次……”安莲的声音空洞,毫无目的地说着,“那时我还是一名舞妓,在月驹城最大的妓馆。我很红,但在四大花魁跟前却只是个暖场女子,那天,我跳了一支舞,名为圣女,那是舞师精心编排,只为某位神秘大官庆生。我的舞还没跳完,就见到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入,杀人……他们在不停的杀人……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骨肉被劈开的声音……”安莲的声音抖得已不成调。

“讲讲你第一次见到主子的经历。”涟漪不想操之过急,由浅入深,慢慢诱导安莲的思维。

想到这,苏涟漪心中有了淡淡失落,预感在安莲口中也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自己的计划怕是要做稍做调整了。

苏涟漪失笑——灭门和杀人有区别吗?只不过分杀人多少罢了。在安莲眼中,杀一个人便不可怕,杀许多人便很可怕,足以见得她的眼界仅此而已。

“灭门!得罪主子的人全族上下没一个能留下活口,甚至,只要与那人有所瓜葛的人也无法幸存。”安莲表情逐渐痛苦,好像见到了梦魇中的一幕一般。

“还有什么比杀人更可怕?”涟漪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主子身份。”安莲皱眉,“我甚至不知主子长什么样,唯一一次见到……也是隔着帘子,但主子真的太……可怕了,他稍不开心,不仅是杀人那么简单。”

“你主子是谁?”轻轻问。

苏涟漪之所以将黄菖蒲下到安莲的安神汤中,目的便是让她长时间经受惊讶、睡眠不足,以至于今日状态不佳、神色萎靡。只有如此,才能成功接收催眠,催眠的效果也会更好。

催眠术能否成功的关键,并非催眠的方法是否先进、催眠的语言是否诱惑,而是施受双方能量差距是否足够大!也就是说,施展催眠术之人的能量要足够大,身体必须强健、精神状态必须饱满,同时,接收催眠术之人的能量要小,主要是身体孱弱或意志力薄弱。

这便是《易经》所提倡的学说——能量学说。

催眠术是以诱导引起的特殊、类似睡眠而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催眠术是一种心理暗示,更是一种能量交换,施放者与接收者只见的能量交换。

涟漪松了口气,唇角勾了一下,催眠成功。

只见,安莲无论面部还是身体,完全放松,在听到苏涟漪指示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享受,“好香,浓浓的香气。”

“再仔细闻一下,香气是不是更浓了?”涟漪慢慢道,声音好像吟唱歌曲一般。

安莲只觉得头部被按摩得很舒服,而闭着眼,顺着优美悦耳的女声指引,她仿佛真的走入了草地,真的见到了花海,真的闻到了花香。“很香。”

“安莲,你努力闻一下,会不会闻到花香?”涟漪一边轻轻按摩,一边垂下眼,诡异的眼神盯着安莲逐渐放松的面部。“回答我,花儿香不香?”

安莲继续幻想,自己置身与那片紫色的花海中。

“我们继续慢慢向前走,是一片花海,紫色的罗兰花随着清风飘来清香。”涟漪道。

安莲顺着涟漪的语言,幻想着自己走入了一片草地。

“你来想象,出了我们营地,前方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天空很蓝,略有白云,草地旁有几颗郁郁葱葱的树。”涟漪语调很慢,缓缓地说,那语气比风还轻。

她听从苏涟漪所说,闭上眼,放松了身体。

没了李嬷嬷,没了孙嬷嬷,安莲身侧只有小涟一人,也只能对其放心。

“闭上眼。”涟漪轻轻道。“全身放松,我来帮你解除痛苦、疲惫、恐惧。”

将地面清理了干净,涟漪将散落在四周的衣服收集起来,顺手叠放好,涟漪来到安莲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安莲的头上,双拇指轻轻按压百会穴,而其他手指轻轻按摩头两侧的头维穴。

“玉容当然不可怕,我怕的是主子!”安莲因为失眠,双眼下有着深深的淤青,又因长时间处在恐惧之中,稍稍失去理智,语序也是有些紊乱。

涟漪一边不慌不忙地将地面清理干净,一边慢条斯理地继续问着。“玉护卫,有何可怕?”此时的态度,并无平日里的恭敬,慌乱恐惧的安莲未发现,苏涟漪的语气带着一种的审问。

“玉……容,我怕玉容!”安莲的声音越发颤抖。

涟漪取了一旁的抹布,蹲下将地上血迹擦了干净。“圣女大人在怕什么?”淡淡地问。

“小涟,我该怎么办?我好怕!”安莲将火红的丝被缠在自己身上,双手抱臂,颤抖着。

几人见是小涟说的话,也不管圣女有什么反应,都纷纷跑了出去。顷刻间,刚刚一团乱的室内便只有苏涟漪和安莲两人。

“你们做什么事让圣女大人如此生气?还不快快下去?”柔声道。

涟漪依旧淡淡微笑,一切都在掌握中。

当苏涟漪的身影出现在营帐中,孙嬷嬷和受伤的男宠侍卫们仿佛见到了菩萨一般,就差热泪盈眶为其磕头了。

……

听闻圣女大人发了很大的火,苏涟漪也不敢怠慢,赶忙收拾了木箱,跟着侍卫过了去。

当安莲的侍卫赶到时候,苏涟漪刚把病人处理好,叮嘱其适当运动、多休息等等。

门口立刻又侍卫疯跑地去卧龙村村民营帐找苏涟漪,生怕这救苦救难的小涟不来,一会战火便要烧到他们身上。

“小涟……对,小涟。”安莲突然想起那名足智多谋的女子,就如同在大海中寻到救命稻草一般。“快去将小涟给本座叫来,快去。”

除了孙嬷嬷外,还有两名男子衣衫单薄,也跪在一旁的地毯上,脸上、身上,只要是能露出的皮肤都是片片淤青,足可见之前安莲在他们身上泄了多大的火。

地上有血迹,是孙嬷嬷的血,刚刚被圣女扔出的瓷碗砸中,即便用巾子捂着伤口,依旧血流不止。这伤分明很重,但孙嬷嬷却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圣女安莲起居室,一片狼藉。可见,不久之前圣女发了不小的脾气。

256,博美人关注的比试

好久没一口气写这么多了,好一个酸爽!咳咳咳。绝对酸爽!

------题外话------

赵钦硕本就是个狡猾虚荣之人,根本输不起。无人知晓,他袖管中常年备有一柄匕首,匕首上有毒,如今,他就打算用这匕首要了苏大虎的命。

若按飞峋真实实力,这场比试早已结束,但为了不暴露自己,他还是耐着性子和赵钦硕比划着。

但已无回头路,赵钦硕即便强忍疼痛也飞奔上前,这一次不敢轻敌,稳扎稳打,与对方缠斗起来。

“哼,原来还几把刷子嘛,有趣。”嘴上虽轻飘飘地说着,其实双脚多疼,只有他自己知晓。

毕竟,赵钦硕是练过的,在落地瞬间,调整了个姿势,顺利双脚落地,并无摔倒的狼狈。

赵钦硕大叫一声不好,这苏大虎的力气太大,在空中他根本无法停下。

没错,刚刚面对赵钦硕的飞起一脚,云飞峋丝毫没躲闪,只抓其脚踝,如同扔沙包一般将其扔了出去,简单利落。

涟漪下意识皱眉——飞峋出手怎么这么重,这人要是真这么摔过去,不骨折也得趴床上几天。

世界仿佛停顿了,彻底安静,而下一秒,只见赵钦硕向另一方向诡异飞去,那速度比其之前的速度更快、更疾!

云飞峋身如磐石不动,就在赵钦硕踢到他要害的前一秒,如闪电般迅速出手,抓住赵钦硕脚踝。

众人惊呼一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刁钻的腿法,岂是笨拙的龙虎拳可比?大虎可千万别被踢倒,若被踢倒,肯定好不了!

“别说废话了,我们开始吧。”左侍卫的话还没说完,赵钦硕便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距离云飞峋三尺,突然跃起,身子如同离弦之箭,那脚尖便是箭头,直直射向云飞峋。

这回左侍卫真被赵钦硕狂傲的态度激怒了,但因圣女在前,他只能咬着牙忍了。“好,既然如此,若一会出现伤亡,大家伙做个证,权当误伤。”

倒是赵钦硕自大地笑了笑,“左侍卫,拳脚无眼,谁知道一会谁死谁伤?”

云飞峋点了下头,“好。”

“但是,这只是比试,点到为止,不可故意伤及对方,”左侍卫继续道,“你们两人可同意?”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大半都认为赵钦硕能赢,苏大虎能输。

“是,是。”左侍卫下意识地说道,说完却发觉,苏大虎明明是他下属。赶忙轻咳了几声,“既然双方都同意不拘泥于龙虎拳,那就按照双方的意思,随意用拳法。”

还没等那人的话音未落地,云飞峋道,“左侍卫,就按照他所说的办吧。”声音不大,语调不高,却有一种上司下发命令之感。

“赵侍卫长,这样不妥吧,你从前学过拳法而大虎兄弟他没学过,这太欺负人了。”普通侍卫群里有人喊了出来。

“这个……”左侍卫犯难。一方面,这比试是针对白日里所学拳法的衍生练习而搞的活动;另一方面,他也是不喜贴身侍卫那群咄咄逼人的小人,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苏大虎,毕竟,赵钦硕从前便学过拳法,不是一般庄稼汉的猛劲可以打得过的。

“我抗议,”赵钦硕道,“左侍卫,若有朝一日我们上阵杀敌,难道只能拘泥于龙虎拳?我认为,无论是何种拳法,只要能打到对方便可。”

“我来讲一下规则。”左侍卫高声道,“今日比试,双方用的拳法必须是今日所学的龙虎拳。”

涟漪扶着安莲到左侍卫所交代的座位上坐好,而在左侍卫的安排下,所有人都想周围退去,将操场中间留出一片空地,以阵营为单位分开,围绕着空地。

安莲一直未说话,神态飘忽不停,一双眼时不时地看向云飞峋,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打起来?苏涟漪从贴身侍卫的咒骂和左侍卫的话中,终于明白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而刚刚又发生了什么。心中对云飞峋既钦佩又心疼,钦佩其为大局忍耐,不会意气用事;心疼他太能忍了,只让人想冲前去保护他。

“圣女大人,小涟姑娘,那边有椅子,你们两人坐到那边去,省的一会打起来伤到。”左侍卫恭敬道。

人群安静了下来。

“好,静一静,静一静。”左侍卫高声喊道,心中暗暗自责,他今天就不应搞什么比赛,现在可好?不可收拾了吧。

苏涟漪很不爽!换任何一人,有这么一群人骂自己夫君都会不爽。

贴身侍卫群们则还是各种嘲讽,话怎么难听怎么说,怎么脏怎么骂,将云飞峋骂得狗血淋头。

普通侍卫群们欢呼,高喊着苏大虎的名字,都认为苏大虎有勇气挑战赵钦硕,无论输赢,在他们心中苏大虎已经赢了。毕竟赵钦硕从小便是练武出身。

苏涟漪不解云飞峋那起誓一般的眼神,更是迷糊——等等,你到底要参加什么?她只是一路找寻安莲,顺便想来临时营远远看一眼就走,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云飞峋的双眼中只有苏涟漪一人——参加决斗,我云飞峋只为你一人而战。

苏涟漪更是一头雾水——参加?参加什么?

“我参加。”三个字,充满了轻蔑,充满了居高临下藐视众生。

众人觉得,此时此刻的苏大虎才是真正的苏大虎,才是昨日那不畏强权用于表达自己态度的苏大虎,才是众人心中所钦佩、甘愿被其代表的苏大虎。

只见,刚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摸样的云飞峋目光猛然一变,那本就锐利的目光更因这变化犀利得仿佛刺穿人心。

比试?苏涟漪不解,抬头疑惑地看了赵钦硕一眼,而后又看向云飞峋。

“苏大虎,你还是不是男人,就知道欺负柔弱女子,今天你要是男人就出来比试!”因为苏涟漪的出现,赵钦硕的嗓音更高。

越是如此想,越觉得小涟定是也看上他了。

赵钦硕很自负,论容貌,他在营地男子容貌中是佼佼者,即便是玉护卫又如何?一副娘娘腔的样子。论武功,他赵家拳法可不是盖的。论地位,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钦硕不得不承认,在圣女和小涟之间,他更喜欢小涟多一些,这种女子更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见小涟低头,他只以为对方见他害羞,难道……小涟对他有意思?

在京城,两人关系世人皆知,而如今,没人知道两人是夫妻,甚至没人知道两人认识。这种偷偷的感觉很刺激,有个现代词语叫什么来着?隐婚?

两人在京城也有各自的工作,但两种感觉完全不同!

苏涟漪也是见到了云飞峋,顿时心底甜蜜蜜的,低下头,掩饰不住的羞涩,总觉得这种感觉就好像新婚妻子跑到丈夫工作单位来探班一样。

如果说,刚刚那闹哄哄的场面,云飞峋可以做到置身事外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整个世界,便只有他与苏涟漪两人了。

二话不说,立刻回头。

本来眼观鼻鼻观心,将乱哄哄的周遭事物抛出意念之外的云飞峋一愣——小涟?苏涟漪?

赵钦硕扭曲的脸瞬间回归正常,摆出自认为最英俊的表情,朗朗道,“小涟姑娘,昨日你也是气坏了,我见你都气哭了,都因这个苏大虎,今日我便为小涟姑娘……和圣女大人报仇!”

虽然圣女很美,但却是一种妖娆的美,很能激发男人的欲望;但圣女身侧的女子的美,是一种隽永之美,让男人无法舍弃无法离开,愿永远伴之所有。

赵钦硕哈哈大笑,笑得本还算英俊的脸扭曲得丑陋不堪。“圣女大人,看这窝囊废……”话还没说完,见到安莲身后出现一道倩影,那女子身材高挑修长,面容恬淡气质端庄,嘴角永远带着笑,那女子有一种魅力,让见到她之人都忍不住靠近她,感受她的温柔和呵护,离不开她的魅力。

云飞峋还是不理。

又有一人跑来云飞峋面前,“大虎别忍了,小白脸都指名道姓地找你,就算是输,也得应战啊,输了总比当窝囊强。”

云飞峋没理。

站在云飞峋身边的人有些听不下去了,伸手捅了下飞峋胳膊,“喂,大虎,难道你听不到他们骂你吗?看你平日里训练刻苦,体格又这么壮,去和赵钦硕拼上一拼啊,搞不好还真能侥幸赢了呢。”

“打就打,老子怕你们?你们昨天那能耐劲儿哪去了?现在连一个比试都不敢。”贴身侍卫群有人嗤笑。

“喂,你们说什么呢,想打架是吗?”普通侍卫群里,已有人受不了这谩骂。毕竟,这人骂苏大虎是窝囊废的代表,而昨日苏大虎代表的是他们这些普通侍卫,也就是说,这人骂普通侍卫为窝囊废。不是人人都像云飞峋那样能忍。

“哈哈哈哈,窝囊,废物!还代表呢,原来是窝囊废的代表。”贴身侍卫人群嘲笑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全是脏话,越说越难听。

安莲愣愣看着苏大虎的背影,昨日的一幕幕仿佛又重现眼前。

再难听的骂声,他都早已习惯,无论是儿时他那不堪的长相,还是在苏家村时被骂成傻子,更时不时挨打。何为潜伏?为达目的忍气吞声,方为潜伏。如因一两句骂声便愤怒失态,如何可完成任务?

云飞峋还是那般站在原地,即便被那群贴身侍卫们骂的再难听,情绪也无丝毫波动。

所有人都啧啧有声,赵钦硕话说得这么难听,真是有恃无恐。那个……那个苏大虎怎么还不吭声?难道真是个窝囊废?难道真怕是赵钦硕?

赵钦硕只当云飞峋不敢应战,“哈哈,大家来瞧瞧昨日上蹿下跳的小人。苏大虎,看你长得像个人,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只敢欺负个弱女子,不敢和男人对决?”

云飞峋半眼都没瞧安莲,“最后说一次,我不参加。”几个字,慢慢说出,不紧不慢,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苏大虎?”安莲愣了下,顺着赵钦硕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眼神看到云飞峋时,一双妩媚的大眼闪过一种奇异的眼神。

赵钦硕为何会出声留住安莲,自然是想在圣女面前狠狠教训苏大虎,甚至可以“失手”结果了苏大虎,上演一番英雄救美的好戏。

“圣女大人留步,”说话的是赵钦硕,安莲对他的声音自然不陌生,“临时营中正准备举行比武大赛,有苏大虎参加定会十分精彩,属下建议圣女大人留下观看,定不会失望。”

“恩。”安莲对侍卫训练什么的没兴趣,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左侍卫小跑着过去,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道,“不知圣女大人大驾,属下未曾远迎,是属下的错。”

临时营再次沸腾,因众人第一次见到圣女的真容,平日里便觉得圣女很美,但毕竟是带着面纱,如今没了面纱,只觉得看她一眼,浑身骨头都酥了。

她因为精神恍惚,并未戴面纱,一路上,那张妖艳娇美的面庞迷得所见之人如痴如醉。

安莲本想出帐走走,却顺着热闹的人声,不知不觉走到了临时营。

本来热闹的红色大帐,如今一片萧条安静。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都去养病了,小涟因卧龙村村民病情而无法时刻照顾安莲,就连平日里围绕她左右的贴身侍卫们,也都不得已在临时营中训练。

安莲这两日脾气暴躁,不仅打了贴身侍卫,更是将孙嬷嬷打伤,最后在小涟的细心照顾下才勉强睡着。当她醒来时,只觉得世界飘乎乎的,一切好像做梦一般。

正在这时,人群后方有了小小沸腾,那声音越来越大,众人回头望去,惊讶,原来,竟是圣女来了。

左侍卫拿了崔鹏毅的好处,自然是照顾云飞峋的,便对赵钦硕道,“赵侍卫长,刚刚我也说了,这活动自愿参加。”

云飞峋连看都不屑看那人一眼,干脆连回答都懒得说了。

赵钦硕道,“不参加也得参加。”

众人为其松了口气。

云飞峋从来都不是那种要面子的人,“我不参加。”

此时,所有人都开始担忧、怜悯的苏大虎,被赵钦硕盯上,准没好下场。

如果不是因为昨日苏大虎为侍卫们的利益站出雄辩,可能没人会注意到他。但想到昨日苏大虎不畏强权的勇气,众人对他又暗暗佩服。

这苏大虎虽日日与大伙一起训练,可以说同吃同睡,但其身上那股神秘感却挥之不去。他沉默寡言,从来不与人沟通,传言也是家境富裕,他哥哥苏大鹏时常给左侍卫好处,所以左侍卫对苏大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们又看向另一个人——苏大虎。

说话这人名为赵钦硕,是圣女贴身侍卫的侍卫长,不仅长得帅气,更是身手了得,传言其入奉一教前,家中便有祖传功夫,后被圣女看中,盛宠不衰。

刚刚还沸腾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正准备找机会开溜的云飞峋愣了下,而后看向那人。那人应是从前练过什么功夫,身材结实,四肢修长,若是将身上戾气磨练掉,会是个可造之材。

“左侍卫,我要和苏大虎比。”那人盯着云飞峋,恶狠狠的眼神,嚣张道。

人们顺着声音望去,见到贴身侍卫一堆人中,站出一人。这人不是小白脸类型,面容英俊,皮肤也是健康的古铜色,五官端正,可惜一双眼中却满是戾气,不难看出,其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好,我也参加。”有一男子的声音洪亮,那声音也是磁性好听。

这一下午,云飞峋一直在找机会溜出去,但贴身侍卫们将他看得紧,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听说要办比赛,还自愿参加,很是高兴,因能找到机会溜出去找涟漪了。

“好,我参加!”

“好!”

众人一愣,比赛,但一听赏钱和加菜,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左侍卫一笑,“我们办一个比赛,比赛内容便是今日所教的龙虎拳。现在开始抽签,两人为一组,胜出之人再次抽签,最终那名获胜者,除了有额外的加菜,更是有赏钱,如何?是否参加,全凭自愿”

“什么活动?”众人好奇。

“接下来,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负责训练的左侍卫道,“白日里教给你们的龙虎拳,你们掌握的都不错。学习拳法的目的便是与人搏击,而非空打。玉护卫的教导,我们临时营要赏罚分明,现在我们便办个活动如何。”

想到每日的膳食,贴身侍卫们更将苏大虎恨到了骨头里。因为自从昨日的事闹开了,他们特殊的膳食也被取消了,也都开始吃大厨房做的饭菜,那粗茶淡饭的,是给人吃的吗?

而贴身侍卫们则嗤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个酱骨头就美成这样。他们之前日日山珍海味吃惯了,才不稀罕什么酱骨头。

“哦,太好了!”“酱大骨!”人们一个个极为兴奋。

左侍卫是个圆滑的人,不愿去明显得罪圣女,于是对贴身侍卫们也给足了面子。“这一日训练,兄弟们表现良好,我也上报给了玉护卫,玉护卫为了表彰大家,特命厨房今日晚饭加菜,有酱大骨吃。”

普通侍卫们立刻跳起来小跑集合,一个个精神抖擞。反之,贴身侍卫们一个个好像被催命了那般无奈。

“休息时间结束,集合!”负责训练的左侍卫长一声高喝。

云飞峋也是头疼。他倒不怕这些扶不上墙的贴身侍卫将他怎么样,而是这些人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只要他有什么不对,立刻添油加醋地向上级汇报。飞峋也不怕这些恼人的苍蝇暗害他,而是因这些人的视线,他行动没了之前那般自由。

贴身侍卫一派,早已闲散惯了,哪能受得了这种操练?怨声连连,一个个心中恨死了苏大虎,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整个营地分两大派,一派是普通侍卫。众人都已习惯了这种训练强度,训练态度也是极为端正,一边游刃有余地训练,一边则是看贴身侍卫一派的热闹。

专门用来训练新近侍卫的临时营,如今人满为患。为何?自然圣女身侧的贴身侍卫们加入了训练。

……

“抱歉,玉护卫,小涟就是如此迂腐的人,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玉容有何反应,飞也似的逃了出去。生怕,多说多错。

后半句话,玉容未说出来。

玉容唇角扯了一丝冷笑,“小涟,你是个聪明人,去为何执迷不悟?你亲眼所见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的下场,为何还坚持在安莲那边,而且……”而且,安莲连个工具都算不上,只是主子一个寻开心的点子。

涟漪垂下眼,道,“圣女大人对小涟有收留之恩,玉护卫一定会理解的。”

玉容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你真的确定投靠安莲?”

涟漪只觉得矛盾大、烦恼越来越多,问题越来越难解决。“玉护卫,若你没其他事,我便去看望卧龙村村民了。只要村民基本康复,我便会建议圣女大人准备人手,扩大青霉素的培植,准备动身去卧龙村。”

果然,玉容听见涟漪的话,轻轻拧眉,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原来这样。”语气中,多少有着失望。

“大少奶奶容貌中等偏上,喜穿朱红色七彩锦缎绸,带翡翠黄金瑞兽百鸟头面,用自家的神仙方妆品,周围有十个大小貌美丫鬟伺候,两名精干的嬷嬷。大少奶奶每周都要陪金玉公主去戏院看戏三天,参加京中贵妇聚会两次。哦对了,大少奶奶尤其喜欢女红,绣那鸳鸯蝴蝶活灵活现,被元帅夫人连连称赞。”苏涟漪讲得滔滔不绝,将京中贵妇的喜好综合综合,来描绘一个人——一个俗得不能再俗,丝毫没什么特色的人,希望玉容赶紧打消对她的好奇,千万别派人搜集她的消息。

玉容点头,“自然。”

苏涟漪眉头忍不住抽了一抽,“玉护卫想听实话吗?”

“她的摸样,如何?”玉容又问。

涟漪心中失笑,来到鸾国,不知不觉自己竟做了这些事,她从未想过出名或者得利,只想安安稳稳当一个衣食无忧的妇人,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被命运逼的?

玉容轻轻笑笑,“是啊,我对苏涟漪太过好奇了,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可经商可为官,可制造火药那般杀人万千的武器,又可酿出药酒和施用各种极端方法以救人。”

涟漪不着痕迹地跟了上,“我不知玉护卫指的是什么,为何你对大少奶奶那般好奇。”

“苏涟漪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看起来,玉容的心情已得到了平复,背着手,重新慢慢踱步。

涟漪尴尬地扯嘴笑了下,“恩,正是大少奶奶。”后面又补了句,“只不过大少奶奶不希望我将此事说出去。”

玉容的表情,复杂得难以描述,“真的是苏涟漪?”

涟漪已有了打算,“没错,这些医术正是大少奶奶交给我的,但大少奶奶交代过,不能将此事泄露,所以我才一直没说。”

“之前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剖开腹部后,如何做到愈合。如今我见了你才想到,原来是缝合。”玉容用一种诡异地眼神看着苏涟漪,“你若想在营中呆下去,最好还是说实话。”

涟漪不语,以不变应万变。

“因之前我听说过一个传闻,苏涟漪为金玉公主剖腹取子,这传闻虽未验证其真假,但凡事都不会空穴来风。世人都认为,剖人胸腹便会害人性命,但我却认为只要避开一些主要经络,便不会有致命危险。其关键在于,施刀之人的手法。”玉容眯着眼,想象苏涟漪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会有那般精湛的刀法。

“玉护卫为何会如此怀疑?”涟漪问。

玉容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意思。“你实话说吧,你的医术、缝合之术,是和谁学的?是否就是苏涟漪。”

“是大少奶奶,我自然是见过的。”涟漪道。一般她在元帅府,众人都称呼她为涟漪郡主,但如果奉一教背后的主子不是鸾国人,玉容也不是鸾国的人话,想了解鸾国相关之事便全凭调查来的信息,信息有多有少、有真又假,她不想给玉容任何额外的信息。

低着头的涟漪,面色忍不住白了几分。其实她编造的身份漏洞太多,若有心人去用心调查,不难发现其中许多马脚。

“苏涟漪嫁入云家,应也算是元帅府的人,你见过苏涟漪吗?”玉容停下脚步,语调认真。

涟漪吓了一跳,心中狠狠一顿,玉容怎么突然提了她的名字,难道发现了什么!?虽心中震惊,但脸上却保持着平静,也不言语,只等玉容把话说完。这玉容实在太会诈人,上一次诈得几乎天衣无缝,直到现在她还很是心悸。

“苏涟漪。”玉容慢慢开口。

涟漪未语,静静听着。

“若我没记错,那个名字应该是……”玉容微皱其不浓不淡的细眉。

“我们走走。”玉容的话与行为,根本不容人反抗,苏涟漪只能跟着他慢慢出了营地,在营地周围的小林子里踱步。

“等我?”涟漪没太多惊讶,心中猜想,八成是玉容想继续请教医学的问题。

玉容慢慢收回视线,“等你。”

“玉护卫,您在等什么吗?”涟漪问。

苏涟漪到现在都觉得,玉容根本与这个营地格格不入,无论从修养还是气质都能显出其出身名门,又与神秘主子情同兄弟,那为何却被安插在这个小营地中。

帐外,苏涟漪提着木箱出来时,却见到一身素衣的玉容站在门口旁,双目遥遥看向远方,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摸样。

……

李嬷嬷手抓着涟漪的手不肯放开,哽咽地点了点头。

涟漪呵呵笑着,“好,那小涟再此便多谢李嬷嬷和孙嬷嬷了,但无论怎样,李嬷嬷别想太多,修养好伤口愈合的才快,答应我,早一些痊愈好吗?”

李嬷嬷眉头一立,眼中迸发阴险的精光,“小涟放心,有我们俩这把老骨头在,没人能害得了你!”

涟漪笑笑,“李嬷嬷别这么说,我不希望见到两位老人家痛苦,希望你们健康的长命百岁,仅此而已。”

古人便是如此,无论好坏,无论奸诈或者忠诚,很是知恩图报。

李嬷嬷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小涟,我们老姐妹的命都是你救的,我们该如何感谢你!?”声音越加哽咽。

“还好并未发炎,伤口恢复的不错,看起来再过两日,李嬷嬷便能起身行走了。”涟漪温柔道。

孙嬷嬷沉沉睡去,涟漪则是解开李嬷嬷身上的本带,为其换药,重新包扎好。

血止住了,涟漪扶孙嬷嬷躺倒李嬷嬷身侧临时搭建的一张小床,老大夫已收拾好东西,被侍卫们送了出去,帐子内只有李嬷嬷、孙嬷嬷和苏涟漪三人。

与老大夫比起来,玉容则是好学很多,刨根问底一般。

苏涟漪见老大夫记下后,欢天喜地地将纸张小心折好,放入怀中,并未开口询问这馒头上的青霉为何可以治病等等,心中松了口气。这便是中西医的区别之一:西医更侧重于药物的构成及作用,发现了药物则要仔细分析此药物为何会有疗效,其中又包含了什么物质。而中医则是以黄帝内经等为基础,侧重于研究人体生病的原因,至于药物只要能确定疗效便可,嫌少钻研诸如为何金银花可以消炎等等。

“哦,老夫知道了!”说着,又拿笔记下——馍之生物,刮之搜集,色绿中带暗,无味,无毒,与金疮药功效略同,名之青霉素。

涟漪想了下,点点头,“对。”

“换而言之,这青霉素与金疮药的作用相同?”老大夫道。

现代医学词汇,老大夫自然听不懂,但亲眼所见这别出心裁的治疗方法,也是十分认可。谁能想到,女子们的女红,竟然能用在治病救人上。

苏涟漪将小瓶递给老大夫,“是白馒头表层生的青霉素菌,临床证明,可抑制许多病毒的繁殖,有强大的消炎作用。”

“青霉素,那是何物?”老大夫问。

“其次,针线必须要消毒,用烈酒消毒。酒越烈其酒精纯度便越高,消毒效果便越好。最后,我用的是金疮药配合青霉素为其消炎止血。”涟漪继续说。

像面前这位老大夫和玉容这般愿意接受新鲜事物者,如凤毛麟角,天下难觅。

涟漪丝毫不吝惜这些知识,若这些方法可以减少病人病痛,医治、拯救更多出在痛苦中的病人,她愿意将这些方法对外推广。但,方法固然好用,鸾国人却不见得接受,毕竟古人的守旧心是现代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老头听见配方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掏出笔唰唰记了下来。

涟漪点头认真为老大夫解释,“老人家过奖了,小涟这都是和师父学的。缝合前,首先为减少病人病痛使用麻药,麻药成分最理想的是生草乌、生川乌、生南星、生半夏、蟾酥、川椒、荜拔、细辛、樟脑,用烈酒浸泡三日,可外用。但今日事发突然,这些药一时间便无法凑齐,加之孙嬷嬷昏迷,我便用直接用生草乌、生半夏配之少许的麻,调入红糖水中为孙嬷嬷服下。这种口服麻药不能常用,因麻有依赖性,易上瘾。”

那名老大夫本来见苏涟漪是名女子,虽还不至于讥讽看不起,但多少是有些持怀疑态度的。如今,见到这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止住血,大为惊艳。“高,这位姑娘,您这缝合方法真是高!小老儿可否请问姑娘,这缝合可有什么说道?”

金疮药有十分有效的止血作用,加之两种药剂为粉末,当苏涟漪将药均匀撒在孙嬷嬷头上的伤口上时,血立刻便止住,即便没有爆炸。

“对,”涟漪便用小棒细心搅拌,一边慢慢为其解释,“青霉素有强大的消炎作用,防止伤口发炎、溃烂,还可加速伤口的愈合,可内服也可外用。”其实还可静脉注射,但苏涟漪不想为自己徒增麻烦,便没吭声。

“是青霉?”玉容问。这东西他自然认识,还曾亲手从馒头上将此物刮下来。

金疮药是浅褐色,而后倒入的粉末则是绿色。

涟取出一只小盘,先是将金疮药倒入其中,而后取出一只陶瓷小瓶,向小盘中倒入。

几乎眨眼之间,刚刚那几乎见骨的可怕伤口便被缝合。虽还在流血,但无论是谁看都不难发现,血已真正止住了。

苏涟漪在现代时手术技术便十分了解,其手法堪比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而到了鸾国后又在苏家村随着初萤学了刺绣,如今行针走线更是熟稔无比。

倒是玉容看得饶有兴致,干脆搬了张椅子在旁,兴致勃勃地观赏。

别说侍卫们,便是刚刚为孙嬷嬷包扎的老大夫也忍不住皱了眉,呲牙咧嘴地小声发出倒吸气声。

李嬷嬷最终还是捂住了眼,浑身抖着,看也不敢看。

涟漪将配置好的麻药放入红糖水中,为孙嬷嬷喂下,而后便立刻从木箱中取出针线,先将针线都用酒精消毒,而后穿针引线。

头发剃完,正好侍卫将苏涟漪交代的红糖水端了来。

一只手拿着妆刀,一只手窝着巾子。一边为其小心剃发,一边为其将流出的血擦拭干净。

她不想孙嬷嬷被人笑话,故,虽为其剃发,却尽量留住头顶的头发,待伤口缝合,只要将上面的头发放下,小心梳成发髻,便看不出其内剃了许多头发。

其实苏涟漪自然也知,在鸾国,女子的头发多么重要,哪怕是垂暮的老人,也是十分在意自己头发。别说鸾国,即便是古代中国,也是如此。

玉容不语,就这么眯着眼看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

李嬷嬷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点了点头。

涟漪无奈地回头看向李嬷嬷,眼神中带了责怪,“李嬷嬷,现在人命关天还管头发长短做什么?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孙嬷嬷死吗?若你不想见孙嬷嬷有什么意外,便要相信我、信任我,李嬷嬷放心,我定会尽全力救治孙嬷嬷,没有斑点玩笑的意思。”

“剃……剃……剃发!?”李嬷嬷惊吓,“小涟,这可使不得啊!不出家怎可剃发?这是晦气,不吉利!”

“为孙嬷嬷剃发,”涟漪道,“若不剃发,无法缝合不受,更易感染。”

“小涟,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李嬷嬷知道自己不该怎么大惊小怪,但小涟的动作实在是诡异。

涟漪将孙嬷嬷头上包裹的纱布解开,因撒了厚厚的金疮药,血不会疯流,但却也不止。用梳子将其头顶的头发向上梳,而后将其头发在其头顶熟练地挽了个髻,用刚刚的梳子卡上。

调配好麻药,苏涟漪又取出一把小刀,比之前解剖的小刀更小、更锋利。其实,这是一把妆刀,女子用来修剪眉毛等使用。

玉容理解,点了点头。

“麻药。”涟漪头也不回,答道。“引用或外用麻药,便会减少疼痛。”

“你在调配什么?”玉容忍住不问。

虽然孙嬷嬷已昏迷,但苏涟漪怕孙嬷嬷因疼痛突然清醒,不想孙嬷嬷受到惊讶是一方面,若孙嬷嬷乱动,她不小心将针刺到其他部分便不好了,毕竟,要缝合的是头皮而非其他部位,敏感又危险。

李嬷嬷见苏涟漪胸有成竹,又见一旁的玉容默不作声,也乖乖闭了嘴,忍着痛,努力爬回了床上。

侍卫看向玉容,玉容微微点了下头,侍卫得令后便转身出了帐子。

“麻烦你交代厨房,熬一碗红糖水,越浓越好。”涟漪转身对其中一名侍卫道。

涟漪将孙嬷嬷小心安放在床上,伸手打开随身木箱,“若再不缝合,血流不止,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孙嬷嬷便能因失血过多而死。”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箱里整理摆放的瓶瓶罐罐一一摆在桌上。

在肉上缝针,除了肉体上的痛苦外,更是精神上的煎熬。

“这……这……小涟姑娘,人皮可不是布匹,怎能说缝就缝呢?再者说,在人肉上穿针引线,孙嬷嬷她……能受得了吗?”李嬷嬷虽被打了板子,但要是让她选择被打五十大板还是在肉上缝五十针,她绝对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257,圣女的爱恋

今日权当休息一下,明天继续,晚安!

抱歉,今天更得又晚又少,不知为何精神无法集中。

------题外话------

难道,这就是爱慕一人的感觉?

安莲愣愣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只觉得那人既冷酷又神秘,双手抹上自己双颊,只觉得热热的,心里跳得厉害。

飞峋冷着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几个大步便消失在傍晚的夜幕中。

安莲赶忙阻拦,“别,你别走啊。”

前脚入了院子,后脚云飞峋便变了脸色。“到了,我走了。”

圣女的红色大帐。

临时营再不没心思训练,呼啦啦地开始议论纷纷,今日这事够大家茶余饭后谈上三天的,比说书还要起伏,比故事还要跌宕!

于是,继圣女与苏大虎主仆走后,玉护卫和小涟也离开了临时营。

涟漪赶忙收回情绪,调整了心态,“好,我们走吧。”

“小涟,还不走?”玉容道。

苏涟漪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人群,这一刻,她都忘了生气,除了惊讶唯有惊讶。

安莲笑着将手收回,心中对苏大虎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别的男子见了她都如同苍蝇一般,只有苏大虎老老实实,还这般害羞,实在是……让人喜欢。

可惜,这“木讷”的苏大虎却视而不见,脸上有笑容,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却不肯上手搀扶圣女。非但不搀扶,连碰都不肯碰上一下。

“好啊。”安莲喜滋滋的,伸出手去,示意让云飞峋搀扶。能搀扶她安莲,触碰其玉手,那是多大的荣幸,搀扶她从来都是对侍卫们最大的褒奖。

云飞峋在一边也不甘示弱,“圣女大人,我们回吧。”

涟漪口中咬牙,闭上眼,将怒气压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玉护卫,我们走吧。”

苏涟漪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向云飞峋,而飞峋则是赌气回给她一个眼神——都是你逼我的。

“好,苏护卫,本座有你就放心了。”安莲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安莲确实喜欢上了苏大虎,那种感觉十分奇妙,那种喜欢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超越肉体,之前苏大虎容貌丑陋,这种感觉便已强烈,如今在赤红的夕阳下,苏大虎的面容英俊,更是将安莲迷得神魂颠倒。

云飞峋五官本就俊美,只不过从前得疮疾时,皮肤溃烂让人不忍直视;如今皮肤蜡黄带斑,让人看了倒胃。但如今光线暗淡,无法看清他皮肤只能看到其分明的五官,只觉惊艳。

一晃,一日过去,夕阳西下,已到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却没黑,营内还未掌火把。

飞峋堵着气,挤出一抹微笑,对上圣女安莲。

涟漪一愣,惊讶地看向云飞峋。

“圣女大人,您今日也是受惊了,属下陪您回房间好生休息吧。”云飞峋的声音不小,故意给苏涟漪听的。

云飞峋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甭提多生气了!他恨不得冲过来把姓玉的人碎尸万段,之后速速回京搬兵取虎符前来歼灭奉一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至于百姓们是否受伤那便听天由命!

玉容忍不住轻笑,“我也与你一同去。”

“玉护卫,那我便失陪了,我要去为那名病人进行一次体检。”苏涟漪已经迫不及待。

心中不免在想,若小涟真能收为己用就好了,那样主子也会开心。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想办法在不伤害小涟的前提下,让小涟投靠他,小涟的存在定会大大帮助主子。

玉容尴尬了下,他这么积极可并非为人治病,而是并有他因。在纯真善良的小涟面前,玉容只觉得自己十分卑微、渺小,这种感觉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哪里,拯救苍生,本就是我们奉一教的教义。”

“玉护卫真谢谢您,我代表所有天疫病人感谢您。”苏涟漪这时由衷的感谢,因为玉容是除飞峋外,第一个主动用心帮她的人。

只要这青霉素真的有效,也许,他可以将此药加入那项秘密研究中。

“恩。”玉容眼中的笑意更深,“从营地到卧龙村,行车大概两日两夜,我们可以在车上进行青霉素培植,可节省大量时间。”他倒不是急于救人,只因他从小酷爱医术,迫不及待将这灵丹妙药放在病人身上试验。

“真的?”涟漪惊喜。这么长时间,她等的就是这个,只要确定她培养的青霉素有效,便准备扩大生产,拯救饱受“天疫”的病人。

玉容见云飞峋答应了安莲的要求,冷笑了下,讥讽之意溢于言表,但当低头对上苏涟漪时,声音却柔了一些,“小涟,卧龙村病种的病人已神志清醒,实验证明青霉素确实有效,我已安排下了人手加大青霉素的培植,近两日便可动身前往卧龙村了。”

苏涟漪一再告诉自己,云飞峋是为了演戏才会如此。但两日熟稔,她从未见过飞峋对哪个女子郑重其事说过如此多的话,包括他母亲云夫人和嫂子金玉公主。心底不爽的醋意,抑制不住的蔓延。

说着,云飞峋抬眼看向苏涟漪,果然见到涟漪气得小脸发白,心中暗爽——你不是能和那个姓玉的交头接耳吗,那我便和圣女来个主仆情深。

云飞峋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确保安莲的双手不碰到自己,哪怕是衣襟。“圣女大人言重了,能保卫圣女大人,本就是我们侍卫们的荣幸。”

“苏侍卫长,快快请起,以后本座便全靠你了。”声音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哽咽。一边说着,一边亲手扶云飞峋起身。

安莲顿时激动得想哭起来,她从未如此渴望过的一个男人,也从来不知道,被一个男人答应,竟会如此满足、如此感动。

安莲只觉得眼前人影消失,原来那高大威武的男子突然半跪下,“苏大虎感谢圣女大人抬爱,决定接下贴身侍卫长一职,伺候定会好好保卫圣女大人。”

云飞峋见两人低声有问有答,男子清瘦仙风道骨般,女子高挑亭亭玉立,配在一起便扎眼得很——苏涟漪明明是他的妻子。

涟漪苦笑了下,“也许吧。”那一日不会到来的。

玉容眉头一挑,非但不觉得苏涟漪顶撞他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觉得她的愚忠很是可爱。“有朝一日,你会对我这么忠诚吗?”

果然,玉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涟漪。涟漪赶忙低声解释,“对于玉护卫的错爱,小涟只能说声抱歉,但小涟是圣女大人的人。”

涟漪说这些话时,心砰砰直跳,生怕玉容看出她与飞峋有所瓜葛。

明着,是帮着圣女说话,暗着还有一层意思——云飞峋若想留在奉一教,便只能委屈在圣女身边,都则便无法隐身下去。

苏涟漪却开了口,面色严肃,声音严厉,“苏大虎,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昨日你公然挑衅圣女大人,今日圣女大人不计前嫌求才若渴,你又拒绝。既然你瞧不起这里,那我们奉一教这间小庙也不留您这位大神,请离开吧。”话里话外,两层意思。

玉容已下定了决心,即便今日除不掉苏大虎,来日方长,他绝不会留此人在营地。“圣女大人,既然苏大虎志不在此,这贴身侍卫长,您便另选他人吧。”

苏涟漪暗暗瞪了云飞峋一眼——还不都是为你。

一抬头,看见人群中对面两人——圣女安莲不知道对云飞峋说着什么,急得小脸儿通红,看来是对云飞峋真的上了心。而云飞峋则是盯着苏涟漪的方向,好像质问自己妻子,为什么和陌生男子走得如此近。

涟漪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两人才见了三天,哪有那么多暧昧,果然是自己思想太复杂了,罪过。“多谢玉护卫了。”

“亦师亦友。”玉容正色道。

苏涟漪也愣住了,她可以安慰自己说,两人的情谊是因这几日交流医术而来,但即便如此想,还是抵挡不住阵阵暧昧来袭。

玉容皱眉,急急反驳,“怎么会?你与他们不同。”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紧接着,是窘迫的尴尬。

涟漪心中了解,声音低落。“也就是说,有朝一日,若没了圣女大人的庇护,您也会除掉我,是吗?”

玉容听后,矛盾了下。以他本身的凉薄性子,本不会作答,但对方是这两日耐心为他讲解各种医术的小涟,他又不想见小涟失望伤心。最终,他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将无法掌控之人留在身边。”他摸不透苏大虎。

“苏大虎被赵钦硕暗害,别说侍卫们和圣女大人,我本人也是亲眼目睹。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我认为玉护卫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分黑白的人,今日却为何非要认为苏大虎害人?”涟漪问。

玉容一愣,嘴角的讥讽少了几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哪里看不懂?”

她看了看身边的玉容,“玉护卫,我有些看不懂你了。”

安莲的话,苏涟漪并未听见,不过,苏涟漪的想法与安莲不谋而合。

只不过,云飞峋并未因安莲的话有何反应,还是那般事不关己。

飞峋见安莲冲过来,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距离。但即便有距离,还是听清了安莲的话。

安莲气得跺脚,直接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苏大虎,以我对玉护卫的了解,他今日攻击了你,便说明想除掉你,你不来我身边,便没人能保得住你!”声音很小,生怕别人听见。

玉容则是冷笑,“如何,人家不卖圣女大人的面子,我们尊贵的圣女大人现在还有何话说?”

苏涟漪看见安莲的脸色后,差点笑出来。

云飞峋不为所动,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就让所有人眼巴巴等着他说出什么天大的拒绝理由时,云飞峋就这么原地站着不吭声。

涟漪低头,无奈,如果安莲知道飞峋在朝中的职位,这些话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安莲大吃一惊,“你拒绝?你为何拒绝?做本座的贴身侍卫,这可是天大的荣幸,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吗?”

短短几个时辰,临时营高潮迭起。

哗然!

还没等众人发出惊呼,云飞峋已开口,“我拒绝。”

安莲也是豁出去了,“赵钦硕思想狭隘,品行不端,本座免去他贴身侍卫一职,从今日起,本座贴身侍卫便是苏大虎。”

玉容听后,薄唇一抿,将想要说的话有咽了回去。

就在玉容准备继续用话讽刺安莲时,苏涟漪不动声色到了玉容身边,两人贴得很近,近到苏涟漪能闻到玉容身上一股淡淡的皂香,“玉护卫,您与圣女大人恩怨,小女子本不该多嘴,但若这么吵下去,让侍卫们看了笑话,不好收场。”

既然云飞峋出现在此,想来他的部众也离此不远,她不担心云飞峋的安全。问题是,若真闹开了,她不知未来的局面会如何,这几日为了打入安莲身边的心血会不会白白浪费。

苏涟漪垂下眼,自从她来到这营地,营地确实被她搅合的天翻地覆,但她的目的绝不是覆灭这个小营地。奉一教营地、奉一教圣女,都是标而非本,她的目的是找到奉一教背后的势力、那个神秘主子的身份。

安莲气得小脸雪白,“你们要反了不是?昨日你们抗议侍卫们薪俸少了,本座便提高了侍卫薪俸;你们说本座的贴身侍卫疏于训练,本座便将贴身侍卫送到临时营来训练;你们说选拔贴身侍卫不应只看外表而应看才干,本座便选了容貌不佳但身手了得的苏大虎,本座这么做还不够?”

玉容嗤笑,“既然希望我们拥护您,那圣女大人便以身作则,廉洁正直,为属下们做些表率。”

涟漪好笑用眼神安慰云飞峋——我不会乱吃飞醋的。

云飞峋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就直勾勾地盯着苏涟漪,用眼神表态——我是无辜的,我和圣女没关系。

涟漪也认为,安莲不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刚刚从见到她时候便觉得安莲有些不对劲,如今也恍然大悟,该不会是安莲看上飞峋了吧。

安莲脸红地尴尬了下,立刻反驳,“放肆,玉护卫,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座这个圣女,本座确实有意让苏大虎接替贴身侍卫长这个职位,这个……又有什么不对?”

玉容哈哈大笑,那笑声极为狂妄、轻蔑。“圣女大人,若属下没猜错,您看上他了吧,几日不见,您口味变了,眼光降低了。”说的是苏大虎容貌不佳。

安莲有些胆怯,尾音有些抖,“本座说的只是……实情。”

人群鸦雀无声,这下热闹了,圣女和玉护卫挑明着打起来了。

玉容眯了眯眼,“圣女大人,您这是故意与我作对?”

安莲丝毫不退让,“众目睽睽见到的并非苏大虎害人性命,而是赵钦硕欲暗害苏大虎,最后害人不成终害己,难道自我保护也要偿命?难道要眼睁睁被人害了才算遵纪守法?”

玉容深深地看了安莲一眼,“众目睽睽,苏大虎害人性命,难道不应偿命?”

云飞峋读懂了涟漪的信息,回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他确实也一头雾水。

趁人不注意,苏涟漪与云飞峋交换了个眼色,涟漪暗想,难道是自己不在之时,飞峋与安莲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自己方才到临时营时,安莲已经到了,从前从未听说过安莲来过临时营。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这年头怪事多,鱼虽然没上岸,兔子虽然没游泳,但圣女竟然帮昨日针对她的苏大虎说话,玉护卫竟然要置帮他针对圣女的苏大虎于死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涟漪也很是不解,为什么圣女帮飞峋说话?昨日,分明是飞峋将安莲逼入绝地。

就在众人担心时,一道让所有人意外的声音出现,竟是圣女安莲。

“本座可以证明,这毒不是苏大虎下的。”

云飞峋面色越来越冷,回过头来,也是一双冷眸,对上玉容的视线,两人就这么僵持,一触即发。

玉容却冷笑,“害人性命、扰乱营地秩序,苏大虎,你可认罪?”

“这个……这个,苏大虎他并无下毒的时间,而且众目睽睽的……”左侍卫一下子懵了,拿捏不了事态,只是老实解释。

别说左侍卫,就是在场所有人都不解,为何玉护卫竟针对苏大虎。

哗然!

玉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再抬头看了看云飞峋,半晌,慢慢开口,“又有谁能证明,这毒不是苏大虎下的?”

左侍卫犹豫再三,衡量利弊,怎么都认为玉护卫是帮着苏大虎的,便小跑过来,“玉护卫,是这样的,情况就如同小涟姑娘所说,这只是切磋,是赵侍卫长先心怀不轨暗害苏大虎,苏大虎也是正当防卫。而且在切磋之前便定下规矩,拳脚无眼,不追究责任。”

营地中两个重量级人物安莲和玉容都没说话,各有所思,场面陷入尴尬。

玉容眯着眼,盯着一旁站立的苏大虎看。那苏大虎,即便是面对众多讨伐之声,依旧面目如常,眼中闪过淡淡不屑,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玉容心中不知为何竟涌现不安,总觉得这苏大虎在营中,就如同一枚毒瘤一般。

苏涟漪恨死了这些靠女人吃饭又颠倒黑白的小白脸,但玉容当前,她又不好发作。

紧接着,就如同潮涌,贴身侍卫们仿佛面对的是杀父仇人,纷纷抗议,坚决要将苏大虎处死偿命。

“苏大虎是杀人凶手,严惩杀人凶手!”贴身侍卫群有人高喊了句。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代表侍卫们抗议不平的苏大虎。

那男子身材魁梧修长,朴素粗糙的衣衫下肌肉结实,容貌虽不引人注目,但若仔细观察,其五官端正俊美,尤其一双眼,深邃黝黑,眼神犀利。男子的态度淡漠,散发这一种生人勿进的压迫感。

顺着安莲的眼神看去,玉容又见到了那名男子。

“赵钦硕?”玉容眯了眯眼,赵钦硕是安莲身侧的红人,他自然认识。抬头看向了安莲,竟发现安莲没有丝毫愤怒表情,好像不认识死者一般。相反,双颊粉红,双眼含春。

“临时营举行切磋大赛,这名侍卫与另一人切磋,输了后恼羞成怒,用早已准备好的侵毒匕首企图置人于死地,却不慎伤了自己,中毒身亡。”涟漪道。

涟漪站起身来,退到一侧,让玉容得意看到赵钦硕的尸体。

一身素衣的玉容从容而至,见到苏涟漪半蹲着检查一具尸体,道,“小涟,发生了什么事?”

“玉护卫来了!”随着一声喊,沸腾的人声逐渐平息了下来。

害人不成终害己。

涟漪仔细检查,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其中毒而死。毒,在其匕首上。赵钦硕原本用有毒的匕首准备加害云飞峋,但飞峋不仅躲开,将他踢飞瞬间,那匕首竟扎到了他自己身上。

赵钦硕死了。

苏涟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到赵钦硕身边,伸手在其鼻下探了探,而后扒开眼睑查看。人们慢慢围了过来,临时营这一下更是热闹,左侍卫派人去通知玉护卫,因此事他已经处理不了。

所有人都顺着那人的喊声望去,只见,赵钦硕躺在地上,身体猛烈抽搐,眨眼之间,其仿佛经受巨大痛苦一般,身子狠狠地打了个挺,最后再没动上半下。

“赵侍卫长!”贴身侍卫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涟漪的眉头忍不住抽了一抽,为何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只见安莲脸上的迷茫已逐渐消失,那惯有的妩媚重新爬上娇美的容颜,一双眼动也不动地黏在前方云飞峋的身上,红艳艳的唇勾着漂亮的弧度,整个人就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找到了目标一样。

苏涟漪见飞峋脱离的危险,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忽然想起安莲刚刚的尖叫,赶忙看向安莲。

云飞峋不慌不忙转身,还是那般面无表情,好像如此芝麻小事不值上其心一般,在赵钦硕飞奔来的瞬间,飞起一脚,将赵钦硕又踢飞了回去。

“啊!”一声尖叫,不是苏涟漪,竟然是安莲。

整件事瞬间发生,人们只能出声提醒,却没有能力前来阻止。

“小心啊,大虎!”

“大虎,小心!”

就在云飞峋即将出人之时,赵钦硕如发了疯一般,左手捡起匕首,疯狂向云飞峋冲了过来。“我要杀了你!”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贴身侍卫群顿时都如打蔫了的茄子,没人再敢吭声。

七嘴八言、乱七八糟,但都是喊着好话。

“大虎兄弟是我们的楷模!”

“对,大虎兄弟太厉害了!”

“让这些吃软饭的小白脸看看我们侍卫的厉害!”

“大虎兄弟好样的!”不知是谁喊了以嗓子,紧接着,侍卫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大虎会愤怒地暴打赵钦硕,最次也是狠狠骂他时,云飞峋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地上打滚的人一眼,转身而去,潇洒又高傲。

赵钦硕带着惨叫摔倒在地,众人一边鄙夷赵钦硕的不择手段,一边惊叹苏大虎是真人不露相,竟有如此好的身手,加之昨日其挺身而出为众侍卫勇于发表言论,都默默生出崇拜之情。

本不想下狠手的云飞峋见此,一声冷笑,就在匕首刺入自己咽喉瞬间,身子向左闪现,右手顺势抓住赵钦硕持刀的手腕,只听一声脆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人骨断裂,本声音不大,但这时却可以穿越鼎沸的人群传到每一人的耳朵里,听得自己都觉得疼。

即便云飞峋身手了得,但毕竟赤手空拳如何对抗对方的匕首?何况,赵钦硕本身便有些底子,并未毫无功底之人。

只见,赵钦硕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匕首,那匕首锋利,在下午的艳阳下闪着冰冷的光芒,直逼云飞峋要害。

人群中一声惊呼,苏涟漪也赶忙将注意力拉回到缠斗的两人。不看还好,一看,整颗心顿时吊了起来。

催眠术,她从前在学校时选修课曾接触过,再来便是医学期刊看过相关文章,但实际操作的话还是第一次,很怕因自己操作的失误造成安莲神经上的损害。

从始至终,安莲都未发一语,苏涟漪暗暗观察安莲,见其连惯有的轻浮气质消失,只有满眼的迷茫,心中有些担忧。难道是催眠的副作用?

场中央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激烈,不懂行之人只觉得赵钦硕攻势激烈,苏大虎疲于应对;只有懂行之人才能看出,苏大虎其实很是悠闲,躲闪得也是游刃有余,反倒是赵钦硕的攻击,只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258,墙角要看牢

抓到了时机,云飞峋飞也似的逃了,他必须要牢牢看好他家娘子,不怕红杏出墙,就怕有人故意挖墙脚,还是看牢的好。

“有……”安莲赶忙改了口,“又开玩笑,苏侍卫总喜欢开玩笑。”尴尬地看向四周,还好,没人注意到他们。

“解手,”飞峋嘲讽地看了安莲一眼,“圣女大人有兴趣?”

飞峋又要走,却再次被安莲抓住。“大……苏侍卫,你这是要去哪?”

安莲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一口一个大虎,怎么会有威严?还是大虎想的周到,看起来那么莽撞,心思却细腻,她喜欢。

飞峋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又不能将场面弄得太过尴尬,“难以服众。”

安莲娇嗔了下,“讨厌,大虎不是更亲切。”

云飞峋只觉得胃中起伏,很后悔起这个名字。他只喜欢“大虎”二字从涟漪的口中唤出,其他人都没那资格。“叫我苏侍卫。”三个字,不绕口。

“别,等等。”安莲一把抓住飞峋的披风,“苏侍卫长……好绕口,本座称呼你为大虎如何?”

云飞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是属下应做的。”说完,便准备离去。

“苏侍卫长,昨夜你彻夜未眠保护我……我们车队,大大有功,本座要奖励你,你来说说,金钱、美女,你喜欢什么?”金钱,她安莲有;美女,她安莲是。

之间,红色的营帐旁边。

云飞峋没来,并非是放心玉容,而是被某人缠了上。

“多谢玉护卫关心,昨夜睡得很好。”涟漪招牌微笑,刚说完,笑容僵住,赶忙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某个醋坛子千万别突然蹦出来,刺激她脆弱的心脏。

“小涟姑娘,昨夜睡得如何?”玉容也是踱步过来,依旧是一身白衣不染,清瘦却很有精神,丝毫看不出熬过夜。

涟漪睡眠质量很高,昨夜进了车厢便沉沉睡去,车队停了,她已清醒,起床洗漱后,跳出车外散步,舒展身体。

厨子们支锅做饭,侍卫们喂马休整,每次连夜赶路最劳累的便是马匹,只偶尔休息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要赶路,好在速度不快。侍卫们则是轮班休息,轮流去车厢中睡觉。

连夜赶路后,到了清晨,路过一片空地,车队才休息。

……

没人见到的是,周围一路林间,时不时有黑衣人出现。这些黑衣人身手高超,神出鬼没,他们在跟随自己的主子,他们的主子便是影魂首领,云飞峋。

云飞峋面无表情的随意回应,而后漫不经心地欣赏夜幕中的美景。

马车尾,云飞峋不紧不慢的跟着。因他被提了职位,外加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了实力,营地中所有侍卫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倒了车队末尾,几名侍卫也赶忙跟他打了招呼。

玉容则是步伐依旧,只不过回过头,用审视地目光盯着云飞峋看,直到两人的距离远了,才将头转了回来,若有所思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云飞峋见苏涟漪钻入马车,这才收回了视线,勒了勒马,放慢脚步,准备装模作样巡视车队安全。

苏涟漪在最后狠狠瞪了飞峋一眼后,这才回身钻入了车厢,铺了毯子,安安稳稳地睡了下。

好在,车队行进声音很大,木质车轮声撞击地面声加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掩盖了云飞峋的刚刚说话的声音。

苏涟漪提着的一颗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恶狠狠瞪了云飞峋一眼。她终于知道老人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沉重代价!她当时嫁的体贴又老实的大虎哪去了?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个喜欢吃醋又不讲理的云飞峋。

“涟,美梦。”云飞峋带了一丝坏笑。

“好,小涟姑娘早些休息。”玉容道。

“玉护卫,苏侍卫长,那便辛苦你们了,我先回马车休息。”涟漪略带歉意地对上两人。

还好苏涟漪没完全读懂云飞峋的意思,不然非气个好歹不可。

飞峋也毫不客气,轻蔑地撇了涟漪一眼——为夫来探望娘子,顺便看看有没有红杏攀墙。

趁人不备,苏涟漪回过头来,瞪了云飞峋一眼——你来干什么?你不怕玉容那狐狸看出来我们两人的关系?

画面就是这么尴尬,涟漪和车夫坐在马车前端,左边,是一身白衣骑着无尘的玉容,右边,是一身黑衣骑着踏血的云飞峋,涟漪被夹在中间,很是尴尬。

那人与玉容正好相反,一身黑衣,将他本就魁梧的身材显得修长,胯下一匹纯黑骏马,马蹄上有几撮棕色发红的杂毛,名为“踏血”,此马一直在营中,却无人能骑,只因马性子太烈。但几个时辰前,踏血却被人征服,成为那人坐骑,此人名为苏大虎。

正说着,涟漪所乘马车的另一面,又有一人策马上前。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玉护卫关心,我正准备休息。”

“有时间关心别人,倒不如关心下自己,你日夜操劳,难道就不需要休息?”玉容问,语气中带了也许责怪。

玉容一身素衣,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白马名为“无尘”,是玉容的坐骑,其便真如它名字一般,雪白无一尘。那骏马票肥体壮、四肢修长有力,一看便是名贵马匹,怎么看都不像一名护卫应骑的马。

涟漪看了玉容一眼,叹了口气,“我在担心两位嬷嬷,她们带着伤,如今又熬夜不得休息,我怕她们撑不住。”

就在苏涟漪频频回头观看时,有人骑着马快步上前,与她并列。那人的声音无情绪无语气,但话的内容还是带着一丝关切。是玉容。

“在看什么?”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也许孙嬷嬷说得对吧。

苏涟漪所乘坐的马车在圣女撵车的前方,一路上,她总不停回头看后面,因为她担心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位老人带着伤,还要伺候着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

确实方便的很!刚刚如同一片小城的营地,一个时辰后已变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最显眼的撵车是大红色纱帐撵车,正是苏涟漪第一次见到圣女时,其所乘坐的撵车。

当看到营地侍卫们熟练地收起帐子,将账布和木头支架有条不紊地放在马车上时,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奉一教搞得好像蒙古牧民一般住着营帐,原来是为迁徙方便。

一个时辰之后,车队启程了。

但孙嬷嬷却铁了心的非要去,谁也拦不住。最后,两人还是搀扶着跌跌撞撞向那红色大帐而去,涟漪看着两人背影,不知是应该心疼,还是应说一句罪有应得。

“是啊,孙嬷嬷,你伤口确实太严重了。”涟漪也担心。

“不行,你头上的伤还没好。”李嬷嬷拦住她。此时的孙嬷嬷,头上还抱着白花花的纱布,距离被砸伤,一日不到。

“我也去。”孙嬷嬷道。

李嬷嬷咬着牙从床上站了起来,“不用,我倒要去看看,这贱人能唱什么戏出来。”

“那……要不然,我回给圣女大人,便说两位嬷嬷的伤太过严重无法伺候她?”涟漪迟疑道。

孙嬷嬷冷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个妓子除了她自己,在乎过谁的命?”

“贱人!那个贱人太过分了!”李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我们两人被她打成这样,差点丢了命,这两天不到她竟让我们带伤去伺候她?难道非看着我们死了才高兴?”

苏涟漪尴尬了下,无奈,“是这样,卧龙村村民的病已经治好,玉护卫的意思是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卧龙村,圣女她……”涟漪一咬牙,“圣女她让你们二位回去为她收拾行李,伺候她前往卧龙村。”

孙嬷嬷也赞成,“是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李嬷嬷道,“小涟姑娘,你这白天黑夜忙着,可要保重身体啊。”

涟漪心中愧疚,两人的伤其实都是她害的。“别这么说了,我初到营地,都是两位嬷嬷照顾着我,我为你们治疗也是应该的。”

孙嬷嬷眼中含泪,“我们老姐妹俩的命都是小涟姑娘救的,我们……不知如何感谢小涟姑娘是好。”两人聊了几个时辰,将话都谈开,从前两人一同伺候圣女,圣女偏爱李嬷嬷,两人的感情不算好。但如今,因为相同的命运,两人重修于好。

涟漪上前拦住两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两人看见是苏涟漪来了,赶忙整理整理衣服,起身准备给苏涟漪跪下。

“李嬷嬷、孙嬷嬷可休息了吗?”夜晚,随着柔和的晚风,还有苏涟漪温柔的话语。

这时,苏涟漪到了。

李嬷嬷的帐内,孙嬷嬷已经醒了,听完李嬷嬷描述的前前后后,心中百感交集。

苏涟漪叹了口气,实在懒得和安莲再沟通半句,便出了帐子,向嬷嬷们的住处所去。

安莲哼了一下,“所以嘛,让她们俩回来吧。”

苏涟漪嘴角抽了一抽,“小涟也想亲自伺候圣女大人,但确实忙得很,抽不开身。”

“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没死嘛。她俩不伺候我?难道小涟你来伺候我?”安莲白了一眼。

涟漪一惊,“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还有伤在身!”

安莲本就不是有主意的人,之前也一直听从玉容的指示,如今顺便就听了苏涟漪的。“恩,这些小事你定了就行,顺便让李嬷嬷和孙嬷嬷回来给本座整理行李。”

“圣女大人,卧龙村村民已康复,玉护卫的意思是即刻启程去卧龙村,您还是准备一下吧。”涟漪也不管安莲到底意见如何,直接下了命令。

涟漪长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暗骂自己真是自找麻烦,眼前的事都忙不开,还有心思管人家守候的人,哪怕玉容是超人在世保卫地球和平,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安莲只当苏涟漪是失落,也不理会,专心摆弄她的妆品去了,时不时将妆品抹在脸上,而后再擦去。

苏涟漪时间未言语,脑海中不断浮现玉容双眼赤红时的情景,她总觉得,玉容心中所守候的人不会是未婚妻那么简单。但不是未婚妻又会是谁?

安莲见到苏涟漪略带失落的表情,冷哼了下,“小涟啊,即便是你漂亮会医术,但你也别忘了自己的出身。贵族们最看出身和家世背景,你这种身份能做妾就不错了,别痴想成为玉容的正妻了。再者说,即便玉容有门当户为的正妻,妾室也是少不了的,这便是女人的命。”

“未婚妻?”涟漪一愣,仅仅是未婚妻那么简单?难道是她想多了?

安莲想了想,而后击掌,“哦,我知道了。是玉容的未婚妻。”

涟漪垂下了眼,“玉护卫曾经和我说过,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十分重要的人要守护。”不知为何,她对这句话记忆犹新,总觉得话中有话。

安莲眼神中带了防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涟漪嘴角抽了抽,“哦。”突然一个想法猛的燃起,“等等,圣女大人,你知道玉容的身份?”

安莲岂是那么容易就听她的?眼神暧昧道,“小涟我告诉你,玉容可不是普通的侍卫,他是贵族,真正的贵族,是那种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贵族!”

苏涟漪长叹一口气,“圣女大人,忠言逆耳,但现在根本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卧龙村多少村民生命危急,难道您不想立威得到主子重用了?”

“说啊!快说!”安莲哪给她说其他话的机会。

“……”涟漪,“卧龙……”

“那玉容可是个难啃的骨头,当初本座屡次三番勾引,他都不上钩,”安莲撅着嘴道,“小涟你快说,你怎么勾引上的。”

“……”涟漪无语,“圣女大人,卧龙村……”

“哼,谅你这黄毛丫头也不敢抢,抢也抢不过本座,”安莲自负道,“话说回来,我说小涟,你这丫头有几把刷子,说吧,怎么搭上玉容的。”

虽然明知道一切都是在演戏,但苏涟漪就是十分不爽,此时此刻她只想冲到飞峋面前狠狠揍他两拳——浪什么浪?骚什么骚?现在好,勾搭上圣女了吧。

涟漪哭笑不得,“我不抢。”用得着抢吗?飞峋本来就是她的。

安莲狠狠瞪了苏涟漪一眼,“小涟你要记住,苏大虎是本座的,若你想抢,本座饶不了你!”

苏涟漪僵住,好像被人抓到了什么漏洞,尴尬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莲酸溜溜地撇了她一眼,“说了你不信,本座上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都多,本座一眼就能看出什么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苏大虎就喜欢你这样的。”

涟漪一愣,“像我这样?”

“小涟,你还没回答本座问题呢,什么妆品会显得本座既稳重又端庄?”安莲哪有心思提什么卧龙村?“就像你这样。”

“圣女大人,卧龙村村民已经……”

苏涟漪越听越觉得安莲的话刺耳,越听越难听。什么叫温柔只属于安莲,云飞峋的温柔只属于她苏涟漪好么!?

“直到现在,我永远忘不掉他眼中的温柔,我想占有他!让他时时刻刻都那么温柔的看着我,眼里只有我,对外人都冷冰冰的,他的温柔只属于我。”安莲越说越开心,双手捧着胸口。

涟漪的眉头抽了一抽,昨日她也是当事人,敢肯定,飞峋的眼神一直是那种德行,绝对没变过,而圣女口中的“一丝温柔”怕是她自己的幻想罢了。

“当时我怕极了,一颗心纠得生疼,”安莲的瞪大了眼,拧紧了眉,表情痛苦,“忽然,我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丝温柔,而后他竟然说,凶手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人,当时我的心都乱了。”

涟漪皱着眉,听着。

“大虎的双眼就好像苍鹰一般锐利,”安莲仿佛陷入了回忆,“昨日,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说要严惩凶手,我……我以为我死定了。”

“恩。”涟漪点头,那些都是她授意的。

安莲也是女子,女子都喜欢找闺蜜等人分享自己感情历程,见苏涟漪问了,她也来了精神,将苏涟漪一把拖到床上,自己也跳了上去。“小涟啊,你还记得昨日他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吗?会不会觉得很冷酷无情?”

饶是镇定的苏涟漪,也张嘴愣了半天,“等等,圣女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懂,你为什么喜欢苏大虎?苏大虎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再者说,昨日苏大虎对你针锋相对,难道你都忘了吗?”

安莲鲜有的羞涩一笑,“对啊,就是苏大虎,本座……好像喜欢他了。”

“大虎?苏大虎?”苏涟漪目瞪口呆,几个时辰前的一幕幕重回脑海,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安莲一边摆弄着五颜六色的妆品,一边自言自语,“我总有种预感,大虎他喜欢稳重又端庄的人。”

“稳重又端庄?”涟漪愣了下,怎么圣女换了口味?

“哎呀,小涟你终于来了,”安莲扔下妆品,扭过身子,一张脸上写满了期待,“小涟你快来帮本座看看,这些怎么上妆才显得本座稳重又端庄?”

“小涟见过圣女大人。”涟漪为安莲福了个身,清了清嗓子准备将卧龙村村民痊愈的事告诉安莲,想来安莲也会十分开心。

当苏涟漪到安莲的房间时,安莲正摆弄着众多妆品——自然是苏涟漪生产的神仙方妆品。

……

玉容看着苏涟漪的背影,拳头捏了又紧,紧了又松。

每个人心底都有痛,苏涟漪理解,“不说了,我去圣女大人那里了。”说完,也不等玉容回答,赶忙逃也似的溜了。

玉容发现了自己失态,眼中带了一些懊恼,“小涟,对不起。”

涟漪看见,玉容的眼球是带了血丝,“我……玉护卫,请您理智一点,病人我还没见到,如何保证定会治好!?”她大力挣脱了玉容的桎梏,“我不喜欢随意立誓,但我所承诺的,我都会尽我全力,哪怕是付出自己生命。玉护卫,我这么说,您能懂吗?”

放在涟漪肩上的大手突然收紧,紧紧捏着苏涟漪的肩,“不是尽力,是一定要治好他!”这句话从牙缝中挤出,却好像在呐喊。

“……”涟漪表示无语,闹了半天原来是这点小事,不就治个病嘛,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嘛。“好,我一定会尽力。”

玉容迟疑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好像放弃了挣扎。“我尽量将他……带来,你帮我医治。”

“好,你说。”涟漪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急不缓,极力控制自己情绪。

涟漪放弃了挣扎,心跳得厉害,她下意识地知晓,玉容求她帮忙之事是一个转折,她即将能真正走入他的世界,那样她所想知晓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玉容将手轻轻放在了苏涟漪肩上,涟漪下意识想躲开,却听见他沉闷的语调,“小涟,我求你一件事好吗?”

苏涟漪被玉容看着有些别扭,加之玉容说着明显吹捧的话,多少有些害羞。尴尬地低了头去,“玉护卫,您严重了,我只是个普通小丫鬟。”

“不过想想,小涟你说的很有道理。”玉容突然转移了话题,用一种惊艳的眼神看着苏涟漪。“天疫,从来都是无药可医,染之必死。但因为你的青霉素,染了天疫之人竟康复,我相信有你在,便有奇迹在。”

所以说,人的好坏也非绝对,而是相对。

她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但潜入奉一教营地,利用众人对她的信任却处处暗算、欺瞒;在她眼中玉容虽是邪恶的一方,但他却有着自己的坚持,用尽全力守候他重要的人。

苏涟漪看着玉容坚定的双眼,心中有种感悟——再好的人也有坏的一面,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

虽然对苏涟漪的话不信,但玉容还是明白了她想要传达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放弃过,从前没放弃,现在没放弃,未来也永远不会放弃。”

心怀了便换心,眼睛坏了便换眼睛?玉容忍不住笑了,这小涟看似沉稳木讷,却也有少女天真烂漫的一面,脑子里的幻想还真多。

“医学的万能的,”涟漪突然终止了话题,“玉护卫,也许你现在认为人命天定,但你见不到的是,未来百年、或者千年后医学的发展,那一日,瘟疫已不算什么大病。人的心脏坏了,便换颗心脏来用,眼睛坏了便是换颗眼睛来看,绝症只是相对而非绝对,所以,你要相信医学。即便今日你治不好他,但明日也许可以。即便今年你治不好他,但明年也许可以。所以,只要不放弃希望,终有一天会成功。”

涟漪竟对他产生了怜悯。玉容口中最重要的人,怕就是他的爱人吧。

呼吸了新鲜空气,玉容的面色却未因为缓和,那股浓浓的悲伤,与他那张凉薄的脸丝毫不协调,“对,很特殊,很重要。”

“那个人,对你很特殊?”等了许久,都不见玉容继续说,涟漪小心翼翼地追问了句,生怕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玉容走了几步,出了营帐,涟漪跟了上,两人一前一后在空地上慢慢踱步。

这是玉容第一次谈起自己的事,苏涟漪立刻有了警觉,“是谁啊?”好似随口问出的话,其实涟漪心中却紧张得很。

玉容也跟着笑了,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即便是没兴趣医素不相识之人,但却有一个人一定要医。”说到这,玉容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那副凉薄的面容不知不觉爬上了哀愁。“我学医,是因有个人要医。”

“无论是大夫还是只学医理的人,便有他的理由,即便不想医治不认识的人,也总有个人想守候,不是吗?”涟漪微笑道。

这问题戳了玉容的痛处,他从未想过日日救人。

涟漪笑着解释,“为何厨子的厨艺精湛?因他希望自己做出的食物可口;为何裁缝的技艺超群?因他希望自己做出的衣服受大家喜爱,这些都是人进步的源泉。同样,医者学医的愿望便是为人医病,若不想为人医病,没有一个救人于水火之心,又为何行医?”

“医者的天性?”玉容微微皱眉,眼神满是不解和迷茫。

涟漪被问住了,是啊,她压根都不认识卧龙村的人,为什么非火急火燎的要救人?但想到那么多无辜百姓时刻被瘟疫威胁,随时送命,她又放心不下。“这可能是医者的天性吧。”她突然想起,当初考入医科大学,开学典礼上,由校长带头,众人宣誓为医学事业奋斗一生的一幕。

“卧龙村之人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着急要救他们?”玉容问,语气出奇的认真。

涟漪道,“是啊,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玉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涟漪,待她完完整整说完后,则慢慢开口,“只有这个原因?”

涟漪无奈,“因为我们送的不是别的,而是救命的药。这四人从卧龙村赶到营地至今,已经七日了,整整七日,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在瘟疫中。”

“小涟为何这么急。”玉容问。

正准备出门的苏涟漪顿了下,回过头,“玉护卫,您说……若我建议圣女大人即刻出发,会不会太过仓促?”

玉容也好像被苏涟漪感染,心情少见的愉悦。“也好,你去通知圣女,我去安排人手准备马车,只要你说个时间,我们便出发。”

涟漪停止了自然自语,“没什么,我要将此时禀告圣女大人,想来圣女大人也定会高兴。”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兴奋之情无法掩饰。

“小涟,你在说什么?”玉容问。

当苏涟漪为两个卧龙村病人体检完后,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笑容满面。“看来青霉素确实有效,太意外了,真没想到自制的青霉素竟也可以医病,照这样发展,青霉素在很多领域都能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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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玉容冷着脸,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小涟,将你的画,交给我。”

涟漪将画藏在身后,看着提着食盒的玉容,面带惊慌,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在画什么?”直到那人说了句话,涟漪猛然惊醒,但一切却晚了。

因为太过专注,有人撩帘子入内,她都未发现。

苏涟漪在房内并未休息,掌了灯,桌上铺着纸,涟漪用她自制的木炭笔,按照她的记忆,将玉容的容貌画下来,打算随后交给云飞峋,让其根据这画像寻人。

另一只帐子。

……

回味,慢慢回味,永远回味无穷一般。

想到苏侍卫那冷酷的外表,安莲只觉得越发着迷。

安莲躺在床上,抱着丝被,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幕——她缠着苏侍卫将她送回营帐,苏侍卫真的将她“送”回来了。一进门,便将她狠狠摔在了床上,还说,“到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只不过下巴处有一处淤青,轻轻触之略疼,那是云飞峋捏的。

一间精致的豪华营帐内,红色大床上,安莲翻来覆去,一会愁眉苦脸,一会笑得甜蜜。

……

“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涟漪心里很想说——论起清瘦,玉容比她还要瘦很多好嘛。

玉容温和的笑笑,“你太辛苦了,那般清瘦……”话刚说出口,却觉得有些不妥,“你对奉一教有功,自然要论功行赏,便别推迟了。”

涟漪赶忙道,“玉护卫太客气了,不要为我单独准备晚膳,我和大家吃一样的便好。”

玉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若我能帮他分担痛苦,便好了。”突然转了话题,“整整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已命人为你专门准备了一份晚膳,回头派人送去给你。”

涟漪垂下眼,掩住沉思,“玉护卫的私事,我不该问,但……玉护卫很痛苦吗?”

“痛并快乐着?”玉容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觉得很新奇,但想到心中的那个人,却长长叹一口气,“有些人,却永远处在痛苦之中。”

涟漪苦笑,“伺候人不一定辛苦,被人伺候不一定便是享福,人活在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快乐也没有一味的痛苦,都是痛并快乐着。”

“那种伺候人的辛苦日子,你以后不用再作了。”玉容的话,好像承诺。

玉容心中多少愧疚,小涟对他从来坦白,但他却对她一防再防。

涟漪抬头,温和笑了笑,“我说的是这种劳累已经习惯了。”将收拾好的木箱拿在手里,涟漪望向门外,好似想到从前生活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每日要早早起来,伺候姨娘起床、梳洗、用饭,而后陪着姨娘绣花、看戏、看书,下午陪着姨娘聊天,晚上伺候姨娘入睡,每一日都如此繁忙,所以……便习惯了。”

玉容一挑眉,“这样看诊之事,你从前便经常做?”那话中带了试探。

涟漪一边收拾,一边随意答道,“还好,早已习惯了。”从前在医院,也是这样流水线般的看病人,从早到晚,仿佛眨眼之间。

“累吗?”玉容突然对正在收拾木箱工具的苏涟漪道。

一天的时间,仿佛眨眼般过去,当侍卫们将剩下的村民劝离后,天色已是半黑。

为节省时间,四人只针对天疫病情进行看诊,其他病症都搁置不看。又因涟漪事先分工安排妥当,卧龙村村民便仿佛进入了一条流水线般,一层一层,高效快速地完成看诊、取药、用药的过程。

营帐搭建好,药品已备好,青霉素粉末按照剂量摆放好,门诊便开始忙碌起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四人分工明确——两名营地大夫,专管病情相对较轻的。而病重之人则是交给玉容和苏涟漪两人。其中,玉容主诊男性村民而苏涟漪则是主诊女性村民。若遇病情重中之中,那便只能由苏涟漪来处理。

偌大的门诊营帐,进入后有四张桌,每个桌有一名看诊的大夫。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为开药方用,脉枕自然也在其上。只不过,苏涟漪的桌上又多了一只小木箱。

安莲已陷入甜蜜的单恋期,满脑子都是她的贴身侍卫长苏大虎,至于其他,都推给了苏涟漪。人都说,恋爱的女人智商下降,自有其道理。可怜的安莲,本智商便不高,如今又一降再降。

至于安莲是否有怨言,答案是:自然没有。

靠近村口的营帐入口,左手便是一座最大的营帐。此时,最大的帐子再也不是安莲的营帐,而是门诊部。

两个时辰后,营地已经重新建造好,侍卫们严谨按照苏涟漪图纸上所规划,安排营帐的位置及功能。

……

飞峋低头看着那娇俏的笑脸,粉红的嘴唇,终还是没战胜理智,低下头去,覆盖其上。

涟漪也懒得和他再去解释,狡黠一笑,“好,辛苦你了。”学着云飞峋的语气。

“好。”飞峋答。“委屈你了。”

“去查玉容的身份。”涟漪双眼微眯,“我总觉得,找到背后神秘主子身份的关键便是玉容。而且安莲曾说,玉容是贵族,其身份自然不会难查。救从北秦和轩国同时入手,稍晚一些,我会画一张玉容的画像,你将画像交给影魂卫,让他们按照画像来找人。”玉容,定是化名。

“你说。”云飞峋赶忙认真起来。

“对了,有件正事需要影魂去做。”涟漪突然道。

涟漪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人家夫妻日日恩爱,他们夫妻聚少离多。

“恩。”飞峋也是同意,薄薄的帐帘外人来人往,那垂着的帐帘形同虚设,只要有人随手掀开或不小心进入,两人都无处遁形,“这种小聚,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知为何,竟有种夫妻许久未曾见面之感。

过了一会,涟漪轻声道,“我们……以后再聚,”声音带着不舍。

两人不在谈话,就这么静静相拥,用一个潜伏者的身份,在一个四面埋伏之地享受片刻的宁可美好。

涟漪想起飞峋的视力、听力过人,这才又重新放松下来。

飞峋低头轻轻在其额头一吻,“别怕,三丈之内的声音我都能听清,若有人进来,我会提前做出应对。”

两人正说着,帐外传来脚步声,涟漪顿时紧张起来,惊慌地看着帐子门口。

“不许瞎说话,”涟漪伸手掐了他的嘴角,轻轻惩罚,“疮疾给你带了多少痛苦?若让我选,我宁可不遇见你,也不想你经受那些痛苦。”

飞峋叹气,“涟漪,我能遇到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有时我在庆幸,庆幸当时上天给了我那么一张鬼面,才有了今日,才能遇见你。”

涟漪笑着摇摇头,“都说了,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而且既是自己选的路,无论多难、多危险,我也不会抱怨半分。”

飞峋思考了半晌,才道,“也许这一次,你潜入奉一教是对的。只是……”他将怀抱紧了几分,“只是,委屈你了。”

涟漪摇头,“我也不知,北秦过于鸾国并无直接瓜葛,且与轩国并无联盟,若北秦真想插手轩国与鸾国之事,怎么看都应帮鸾国而非轩国,所以我想不通。”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北秦国人?”飞峋道,声音还带着一种怀疑。

苏涟漪在飞峋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脸上激动的红逐渐散去,换之认真的神情。“我给安莲催过眠。”随后,涟漪将为安莲催眠后听到的所有信息,前前后后说给云飞峋听,而云飞峋的神色,也是逐渐凝重下来。

飞峋一惊,“那会是什么?”

涟漪摇摇头,“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人。再者说,如今我十分庆幸来到这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奉一教不会是普通邪教那么简单,甚至……也不是轩国与鸾国两国纠纷那么简单。”

“你受委屈了。”飞峋低声说。

“我也是。”奇怪的两人,刚刚还剑拔弩张,下一刻已柔情蜜意。

“我也没。”飞峋道,低头,唇在她发间轻轻一碰,“永远不会对不起你。”

涟漪轻轻哼了两声,便开始享受这温暖的怀抱。“我没对不起你。”

云飞峋想了想,“不管,他抱你,他就该死。”说着,重新将她搂入怀中,只不过这一次的拥抱满是温柔。

涟漪也咄咄逼人起来,“就因为我见到她扑你怀里,才没注意到脚下石头,差点摔倒,这才被玉容抱住,你自己说,怪谁!?”

飞峋面色一黑,“之前的已成功躲了,后来是看你被姓玉的拽走,失了神,才不慎被她撞上。”

涟漪哼了一下,“你说你躲开,我可没见你躲开。”

云飞峋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无理取闹,她说她头晕,非靠在我身上,我已经躲开了。”

涟漪赶忙打断了他的话,“玉容以为我身体不适,那是逼着我休息。你呢?暖香在怀,舒服吧?”

飞峋愣了下,“谁和那个女人拉拉扯扯,你别随便冤枉人好吗?我正要找机会溜出去和影魂卫联络,就见那个姓玉的拽你去帐子……”

涟漪一把抓住飞峋的衣领,“你还有脸说?你和安莲拉拉扯扯的,当我没看见?”

“他抱你,关我什么事?”飞峋也一跳老高。

苏涟漪终于怒了,咬牙推开,“云飞峋你够了,他抱我,还不是因为你!?”

云飞峋能因此消气?自然不可能!“他抱你。”他在思索,是剁了那厮的手,还是干脆要了他命。

涟漪见状,顾不得自己被他搂着有多痛,“飞峋你听我说,抱分很多种,刚刚我和他之间绝无儿女私情,他真的以为我身体欠佳,仅此而已。”

“他抱你。”云飞峋又道,自言自语,好像在积攒某种负能量,双眼的杀气也是越来越浓。

苏涟漪叹气,“虽然我和你说男女平等你一定以为我是疯子,但女子也是人,犯不上为被男子多看一眼或不小心碰一下便被认为失贞。”

云飞峋黑着脸,“他抱你。”

“飞峋,你冷静,听我解释。”涟漪赶忙道。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怒容,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到如今,云飞峋从来没对她发过火,如同小狗一般的忠诚温顺,哪像这般?这哪是可爱的小狗,明明就是猛虎!

当抬头看见那人的脸时,她笑不出来了,因为见到云飞峋的一脸怒容!

不用想,苏涟漪也知道这人是谁,“飞峋。”她惊喜。

就在苏涟漪纠结得快撕烂毯子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间,已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与其说是怀抱,不如说是桎梏,那人有力的双臂几乎要将她捏碎。

并不是担心玉容如何,而是云飞峋!换位思考,若她是男人,见自己老婆被人抱着进入房间,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若单单生气还好,千万别因此产生什么误会,在这个没相机、DV的时代,光用嘴说,谁能相信。

玉容走了,苏涟漪总算是松了口气。脱了鞋子,屈膝坐在床上,拽了一张毯子围着自己,瞪着的大眼满是慌张。

……

出了营帐,玉容深吸帐外新鲜空气,本来舒畅的心,却又多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奇异感觉,从前并未经历,不解。

玉容解释完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好,你好好休息。”说着,看了涟漪一眼,便转身离开。

涟漪叹气,不着痕迹向后移了移,“我相信你,玉护卫对我一直照顾有加,那么……玉护卫能否让我休息一下?”

玉容愣了下,而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如同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解释,“小涟,我并不想对你动手动脚。”话一出口,平添暧昧。

刚入了帐子,没了外人的视线,苏涟漪终于忍不住反抗,双手抵在玉容胸前,“抱歉,请放我下来。”

帐内。

有人伤心,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玉护卫拿了下;有人则是看热闹,圣女勾引玉护卫几次不成,最后还是小涟手段高超。

因安莲刚刚的叫声,本在忙碌的侍卫们,有几人跑来探究竟,没见到云飞峋拎着圣女而去,只见到玉容抱着苏涟漪进入了营帐,一时间侍卫们炸了锅,众说纷纭。

但苏涟漪等到的并非是放开,相反那怀抱更紧了几分。几个大步,已被抱入营帐。

“玉护卫,放……放我下来,好吗?”涟漪道,平日里端庄恬淡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充满了尴尬和无奈。

涟漪很想看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但此时的姿势却不允许她夸张地扭头去看,很是好奇,更是担心。

玉容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下,“安莲的口味,真是越来越怪了。”

云飞峋就这么拎着安莲,迅速向另一个营帐而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拎了一袋垃圾,就好像一个人提着一个臭气熏天之物一样。

“好。”云飞峋松开手指,而安莲还未能伸手揉自己下巴,下一刻便被飞峋拎了起来。

“疼……疼……”安莲下意识伸手想掰开飞峋的手指,但那明明是血肉的手指,却硬得好像铁钳一般,根本掰之不动。“是……是啊。”这一刻,安莲仿佛见到了死神,让她惧怕。

他冷笑着伸手捏住安莲小巧的下巴,手指的力气甚大,捏得安莲下巴雪白没了血色。“要我送你回房间,是么?”

飞峋心中醋意、怒意、杀意糅杂一体,双眼更深邃,眼中充满血丝。

苏涟漪未想到的是,玉容转身的瞬间,云飞峋也背转身去。

苏涟漪死死闭上眼,心中暗说,一切都完了,接下来发生什么已超出了她的掌握,罢了,听天由命吧。

此时,四人距离已很近,而安莲的一声惊呼,前方的玉容自然听见,他回过头去,寻声而望。

“哎呀!”安莲只觉得自己撞倒了一堵墙,硬邦邦地。

想着,云飞峋终于停下了脚步,而正飞奔追逐飞峋的安莲毫无防备,硬生生地撞在其背上。

因安莲的叫唤,外加涟漪低头的迅速反应,云飞峋终于从翻天覆地的醋意中找到了一丝冷静。发现刚刚是自己反应过激了,他必须要相信涟漪的能力,涟漪能走到今日,绝不是随意被人揉捏玩弄的弱女子。

再看另一边。

苏涟漪用尽全力,用理智控制自己不从玉容的怀中跳出来,告诫自己——一切都是演戏、一切都是演戏,忍一时风平浪静。

前有狼后有虎,苏涟漪暗暗叫苦、哭笑不得,“……恩。”两人姿势满是暧昧,苏涟漪很是尴尬,她将脸小心从玉容的肩上移开,却几乎碰上玉容低下的头。两人甚至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玉容只觉得肩头一暖,停下了脚步,低头,“怎么?更难受了?”

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将脸埋在玉容的肩上,祈祷刚刚圣女千万别见到她对云飞峋挤眉弄眼,千万别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苏侍卫,你要去哪?”飞峋的身后,安莲追了上来。

苏涟漪都快哭了,饶是冷静如她,现在也是愁眉苦脸地对上云飞峋,用口型比划——求求你了,别冲动!别冲动!

云飞峋哪能冷静下来?自己的妻子被一名男子抱在怀中向营帐中走,这是什么?天上掉下的绿帽子!

苏涟漪被一名陌生男子抱着,浑身不舒服,所有肌肉都僵硬着。她咬着牙,趁玉容行走之时,透过其肩头,对云飞峋拼命使眼色——冷静!冷静!千万不要冲动!如果冲动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玉容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刚刚便说要你去休息,还嘴硬。”声音已柔得不能再柔。一边说着,一边向营地而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云飞峋赶来和玉容打成一团,而后玉容追问其原因,云飞峋边说玉容抱了他老婆,最后……事情败露……

涟漪狠狠咬着唇,生怕自己惊叫出来。这一刻,她敢肯定,自己几万脑细胞已壮烈牺牲。“没……我……我头晕。”她现在根本不敢挣扎,只要玉容放下她,定会发现身后正赶来的云飞峋。

“怎么了?”玉容低头问苏涟漪。

玉容将涟漪抱起,苏涟漪刚想反抗,透过玉容的肩,见到某人杀气腾腾而至,吓得脸都白了,赶忙用夸张的表情阻挠那人。

远方的云飞峋没心思管在他身上蹭的安莲,眼中的杀气更浓,不管不顾,直向苏涟漪的方向赶去。

玉容在苏涟漪摔倒在地的瞬间,将其拦腰抱住。

预计的疼痛并未到达,反之,一股清新的皂香直入脑海。

“啊——”因为扭头看云飞峋,苏涟漪未发现自己脚下石头,随着一声尖叫,涟漪脚一空,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摔去。

苏涟漪见到,吓了一跳,本来对安莲又可气又可怜,但此时此刻只有可气没有可怜了。谁都是她能勾引的?

安莲并未发现云飞峋不对劲,见有机可乘,一下子扑到在云飞峋的身上,“苏侍卫,送本座回营帐嘛,本座头好晕,搞不好是……旅途劳累。”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被拽着不好过分挣脱的苏涟漪也回过头,恰巧对上云飞峋,两人遥遥相望。

飞峋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一抬头,正好看见玉容拽着苏涟漪的胳膊向远方的营帐走,顿时面色变了,深邃的眼中闪过杀意。

低着头的两人听见,心中惊讶安莲颠倒黑白的本事。

安莲抛了个媚眼,“两位嬷嬷有伤在身,本座自当要体谅她们,让她们多多休息。”

两人都微低着头、垂着眼,眼中满满的厌恶与反感。

距离两人不远,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陪伴其左右,李嬷嬷无法挺直腰背,因身后伤口未痊愈,疼痛难忍;孙嬷嬷为掩饰头上伤口,在纱布上面包了一块与衣服同色系的头巾,头巾包住半颗脑袋,格外突兀。

云飞峋耐着性子,“不是有两位嬷嬷伺候你吗?”

安莲虽愤怒,但声音中撒娇的成分居多,“苏侍卫,作为本座的侍卫,本座身体不舒服难道你视而不见吗?”

飞峋无奈,站定了脚步,“圣女何事?”惜字如金。

“苏侍卫!”安莲提高了音量,“你给本座站住!”

飞峋身子不着痕迹一侧,安莲扑了个空。好还安莲舞娘出身,手脚灵活,又迅速找到了重心,未摔倒失态。

“苏侍卫,本座突然头好晕,你送本座回车里。”说着,身子一软便向云飞峋身上倒去。

既已达到了目的地,云飞峋自然不肯继续跟在安莲身边,他见前方正搭建营地,便想过去帮忙,顺便找机会和自己属下碰头,交换一下信息。

“苏侍卫,你昨夜一夜未睡觉在保护本座,本座好感动,你的忠诚……本座要怎样回报你?”一边说着,安莲一边抛着媚眼。

不远的地方。

“那怎么行?”玉容道,声音认真,“走,我送你过去。”说着,不由分说,抓起苏涟漪的胳膊,便将她拽着向前走。

涟漪拒绝,“谢谢玉护卫关心,但不用了,我能挺住。”

玉容不浓不淡的细眉微微皱起,看向远处已搭建好的帐子,“距离安札完毕还有一两个时辰,那一处的营帐便安排给你,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苏涟漪正暗暗生气,想冲过去亲自将安莲踹飞,被玉容这一问,赶忙调整了神态,双眉微颦,“也许吧,昨夜画图纸,没太休息好。”歉意一笑。

“你的面色,有些不好。”玉容道。

苏涟漪敢打赌,安莲敢站在飞峋前方挡路,飞峋便敢一脚将其踢飞。

只见安莲小脸儿上满是羞涩的笑容,一双眼亮晶晶地贴在飞峋身上,兴致勃勃地在其身侧绕来绕去。反之,云飞峋大步向前走,目视前方,就好像周围根本没人一般。

涟漪一愣,抬头见玉容笑着看向远方,她也顺着其延伸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身火红的安莲正缠着一袭黑衣的云飞峋,不知在说着什么。

“别安排仪式了,”玉容道,“圣女此时根本没心思祈祷。”

玉容一直低着头看着苏涟漪为难的摸样,抬起头,竟发现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精神气爽,虽然,他昨夜彻夜未眠。

苏涟漪面色白了一白,即便是找到了台子位置,那跳大神……不是,是祈祷仪式又安排何时?救人如救火,难道看着病人经受痛苦,还要先跳上一场?或者说,同时进行?……这个实在困难些,这边诊病,那边举行仪式,不说别人,圣女本人都不会高兴。

玉容见到涟漪咬唇的摸样尤其可爱,忽然轻轻笑了,玉容这人,平日里冷笑不少,但这种正经的笑容却很少。他笑了,笑得纯洁如同还在书塾中的少年,斯文雅致。

“……”苏涟漪暗暗无语,他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做戏的,就治疗个瘟疫难道还得找个圣女跳大神?想归想,但那是人家奉一教的传统,她也不能随便打破。忍不住咬着唇,四处张望着找地方搭台子。

玉容突然一挑眉,眼角多了一丝玩笑的戏谑,“那圣女的祈祷仪式,你又安排在何时进行?圣女的祈祷圣台,又搭建在何处?我在图纸上并非见到。”

“不是,昨晚在车厢内画的。”涟漪答。

玉容斜眼看着苏涟漪,“这图纸,是你准备多时的?”

涟漪嘴角抽了抽,“抱歉玉护卫,这个不用学,其实细想想就能画出来了。”实在不解画一个破图纸有何难的。

“这图纸布局完整、条理清晰,小涟,难道这也是你从苏涟漪那学来的?”玉容道。

后勤侍卫长明了其意,带着图纸离开后,玉容这才慢慢将自己问题问了出来。

苏涟漪为后勤侍卫长讲解治疗区分布的用意,玉容则安静地在一旁聆听。

苏涟漪经过询问那两名村名和翻阅大量书籍后总结出,天疫并非无时无刻传染,或者说,首次发病是其传染性最强的时候,处在首次发病时的病人必须进行隔离治疗。

而隔离区,则是大有讲究。

住院区的几个帐子,是针对病情较重之人设立,方便涟漪观察病情。

救治区的作用便是分发药品药剂,以及为村民讲解药品的用法等。

医疗区专门用来医治卧龙村村民,又可划分为门诊区,救治区,住院区和隔离区四大区。门诊区,顾名思义,便用来诊病,根据村民病情的轻重酌定用药方案,而在门诊区诊病的有私人,出苏涟漪和玉容外,还有营地中的两名大夫,这大名大夫事先也被涟漪临时培训过。

图纸上,将整个营地分为两大块,临近村子的一块营帐,为医疗区;另一篇区域为居住区。

涟漪将专管后勤的侍卫长官叫来,抽出了一张图纸交给他,让其按照她图纸所画安排营帐的功能和布局。

得到了命令,熟练地侍卫们不一会便将刚刚的一片平地变成了一处营地。

“是,谢谢小涟姑娘了。”两人再一次表示感谢后,带上苏涟漪分拨下去的十名侍卫小跑入了村子。

涟漪观察了下地形,参考之前在东坞城郊那第一次见圣女时的场面,想到了一个妥善的处理方式。“一会,我们在前方空地安营,你们二人则是带几名侍卫入村,将所有村民无论老幼都叫到前方广场来,若身体情况实在无法行动,便命侍卫用担架将病人抬过来,一切要快。”涟漪道。

众人都未发现,卧龙村村民明明去奉一教求的是救苦救难的圣女大人,但如今,搬来的救兵确实小涟,而与圣女相比,两人更相信小涟多一些。

玉容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觉得小涟话里有话。

涟漪出了马车,潇洒跳下,将两人扶起,“二位不要如此,拯救苍生本就是我们奉一教的天职,天神圣明,不会让任何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卧龙村的两人下了马车,跑到苏涟漪马车的跟前,“小涟姑娘,玉护卫,我们俩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好,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谢谢你们肯跟我们来拯救全村老少的命。”说着,两人齐齐磕头。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心中难受。

“这就是卧龙村?与我想象的不一样。”涟漪喃喃道。在她想象中,瘟疫横行的村子应一片荒凉,满是废墟,尸横遍野,但眼前树木郁郁葱葱,街道打扫干净的一幕,实在不像村庄正遭受大难。

骑着无尘白马的玉容微微颔首,“憩了两个时辰。”

涟漪礼貌地笑着点了下头,“是,玉护卫辛苦了,昨夜睡了吗?”

就在苏涟漪钻出马车的下一刻,一道淡淡的问候跟到,那语调没有过多情绪,听着却让人舒服,是玉容。

“小涟,你醒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虽在圣女的撵车旁,却抓紧每一个机会,看向前方那辆好不出奇的马车,因那车上有他朝思暮想的人。

为了不暴露身份,更为了不引起玉容的怀疑,他也只能如此。

至于他为何要在红车旁边,自然是因安莲当所有人面下的命令——贴身侍卫长便是要贴身保护她。

云飞峋在苏家村时便训练出了一个本领,外界的谩骂、挑衅、嘲讽,他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专心于自己的事,此时便是如此,他策马而立,直接将身旁庞大的红纱撵车当成透明的。

这是安莲一路上吃的不知第几次闭门羹,若是按照以往,她早发了脾气,但不知是安莲这一次反常还是因一物降一物,这恶劣的态度不仅不让安莲生气,反倒是更喜欢、崇拜苏大虎了。

骑在马上的云飞峋昂首而立,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捏着一柄缠着硬皮刀鞘的大刀,环顾四周,默默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造出这样的世外桃源。至于安莲的话,他只当没听见。

红色纱帐帘子撩开,安莲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面带享受的笑容,“这真是个好地方啊,比光秃秃的东坞城好看多了,你说是不是?”转头,对向骑着黑色踏血的云飞峋。“苏侍卫,你认为呢?”又问了一次。

进入了谷地,车队放慢脚步。

可以说,卧龙村几乎没受到东坞城的影响,若不是这一场天疫,也许卧龙村人还过着自给自足的快乐生活。

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卧龙村相对独立,仿佛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一般。因群山环绕,谷内气候宜人,少风沙、多雨水,谷内无论是庄稼作物还是野花野草,都茂盛得好像此地根本不是鸾国东部。

此地地势平坦,三面环山,山虽不高,却连绵不绝,将中部平原围绕好似谷底。身处谷中环顾四周,只觉连绵山峰犹如一条苍龙醉卧,故曰卧龙。中部有一村,也因此名为卧龙村。

抵达卧龙村时,已是黎明。

快马加鞭一日两夜,到了卧龙村。

260,误会

昨日因为时间匆忙,写的实在不满意,今日重新修改如上,囧。

------题外话------

就这样,苏涟漪装模作样的推辞两次后,便在众人的关切中离开了门诊帐,但却未回自己的住所,反倒去了圣女安莲那里。她怎么会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一幕,让她活活火冒了三十丈。

“听我的,回去休息吧。”玉容的声音更柔,低垂的眼神中带了更多心疼的意味。

到目前为止,苏涟漪还将希望压在安莲身上,怎会想到过后安莲的反应也超出了她的计划。即便是几十年后,苏涟漪将自己从前所做种种重新反思评分,也认为在奉一教一事上,她实在太过被动,变故连连。

“这……”涟漪佯装为难,其实心中早已雀跃,她正要找机会去见圣女,为圣女策划出个什么事件,让其建立威信,引起背后主子的注意,好有机会引出背后的主子。

他的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帐内其他人都能听见。没人说话,都竖耳听着,偷眼打量着两人的来往。

玉容轻轻点了点头,“如今天疫已控制,你也不用守在这里,下午回去休息下。”

涟漪赶忙打断了思路,抬头正见玉容,“我……恩,确实有一些累了。”

“累了?”一道男声在其身侧想起,淡淡中带着温柔。

苏涟漪想着想着,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烂泥扶不上墙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时间和圣女谈谈,这建立威信的好机会,不能错失。

事到如今,圣女本人的威信非但丝毫没建立,反倒让卧龙村的村民们认准了她才是圣女,可笑。

她成功离间了圣女与身边人的关系,让其孤立无援后,竟阴差阳错,圣女的贴身侍卫长死,而圣女选了云飞峋成为新的贴身侍卫长。自那以后,圣女便对整个事情不闻不问,完全推给了苏涟漪。

既有第一步,便有第二步。

这是失败的第一步,而追究其原因,苏涟漪不知是应归罪于圣女的无能还是感慨玉容手段的高明。

原本,苏涟漪为玉容体检的目的真是怕他被传染上瘟疫,但虽圣女安排了贴身侍卫看守玉容,但玉容一旦获得自由,便立刻脱离了圣女的掌控,甚至……圣女安排的贴身侍卫们也不见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事情却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到底从何时开始脱离的?……应该是从她为玉容体检开始罢!

苏涟漪摊开之前玉容送她的药书,佯装阅读,其实心中却反复思考——事态早已超出了之前的计划,之前她计划的内容是,将玉容软禁,而后圣女全权做主卧龙村瘟疫之事,建立奇功而后向幕后的主子邀功。此计划,不仅能取得圣女的信任,更能引出其背后的主子。

玉容也听见了刘大夫的话,却未回答,平静的面容也捕捉不到一丝怒气,只是在偌大的帐内慢慢踱步,到了门口时,眺望门外风景,静立许久未动,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苏涟漪能看出,在场所有人都很怕玉容,虽然玉容对外身份只是侍卫长之一,但其威信却已远超圣女。

张大夫赶忙瞪了刘大夫一眼以警告,前者发现自己失言,也赶忙闭了嘴,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玉容。

刘大夫突然说了一句,“也不知圣女大人今日在忙什么,为何一直不见踪影。”

虽如此想着,但苏涟漪却知,同样的事情若放在现代,没人会相信;相反,放在鸾国,只会因为鸾国人的虔诚膜拜。这不仅是因村民的淳朴,更是因落后而生的愚昧。

苏涟漪心中只觉好笑。卧龙村的瘟疫已治好,并非用什么鬼神之术,而是用正当医术,但末尾却非要追加一个仪式,分明就是画蛇添足、无中生有。

“好了,”玉容终于开了口,也不知是不忍心见苏涟漪害羞还是自己害羞,“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明日,卧龙村村民的药物便可发放完毕。大概今晚,二十名神司便能到达,而后连夜搭建祭台,明日申时进行祈祷精华仪式,为卧龙村扫除污秽鬼怪。”

“当日玉护卫将你抱到……不对,是送入帐内,很多人都看见了,早就在营地传开了。”刘大夫道。

“咳咳。”别说苏涟漪,就连玉容也觉得尴尬。

“啊?”涟漪只觉眼前黑一片。

张大夫笑着回答,“自然是你与玉护卫心心相映之事啊。”

“什么……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涟漪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作死的问。

另一名大夫也接道,“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家都理解,丫头不用害羞了。”

张大夫笑得更欢,“小涟就别害羞了,你与玉护卫之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张大夫,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苏涟漪大惊,想解释,心中暗暗在想,昨夜的画像之事只有她和玉容两人知道,玉容并不像到处炫耀之人,怎么会信息泄露?

两名上了年岁的老大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一人更是对玉容道,“我们的小涟姑娘还很有脾气,看来玉护卫以后要辛苦了。”那意思便是,让玉容好好调教下苏涟漪。

“教内大事,怎容玩笑?”涟漪严肃道。

苏涟漪尴尬,暗暗计划定要找机会将这误会解除,否则被飞峋知道,就麻烦了。

室内除了两人外,还有两名营地大夫加助手若干,见两人的话,都眼中暧昧地看向两人,好像其两口子在打情骂俏一般。

玉容将最后几个字写完,而后一边待纸上字迹晾干,一边开起了玩笑,“确实是我说话算,但以后,便让小涟你说话算如何?”调侃的声音也满是温柔。

苏涟漪皱眉,奉一教前来治病的目的便是布教,发展新的教众,而时间安排自然是玉容说话算,关她什么事?“这个……我不知,布教安排,不应是玉护卫的工作吗?”

一旁在小册上记着什么的玉容停下了笔,“小涟你认为呢?”

“玉护卫,请问何时安排布教?”苏涟漪问。

苏涟漪的桌前堆满了礼物,有些礼物贵重,包括铜质的精致灯具,包括全新丝绸的衣裙,有些礼物则重在表现其心意,例如蔬菜瓜果,例如一筐鸡蛋等等。

午间,因患病村民已逐渐减少,并无着急救治之人,门诊大帐终于有了午休时间,一个时辰。

原来,除了前来看病的村民外,更是有一些村民带着礼物前来,欲赠送给“圣女”以表达感激之情,但这“圣女”却不是安莲,而是苏涟漪。即便苏涟漪强调多次自己不是圣女,但村民们仿佛选择性失忆一般,非认准了苏涟漪便是圣女。

第二日,本应病人逐渐减少的门诊大帐,涌入的村民更是多了,为此,玉容更是增加了六名侍卫前来维持秩序。

这便是对症下药的结果。

青霉素作用快、药效明显,短短一日,一些病情较轻的人已恢复了健康,而病情较重之人,也得到了缓解。

……

夜深了,越挫越勇的苏涟漪重新拿起画笔,继续画玉容的画像,无论发生什么,这画像她必须准时画出,好按时交到飞峋手上,让其着手调查玉容的身份。

随便搪塞了李嬷嬷几句,终于将李嬷嬷送出了帐子。

“……”涟漪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无奈,如今误会已酿成,难以解释也没时间浪费在解释上。

“倒是你这丫头走桃花运了。”李嬷嬷话锋一转,暧昧地笑道。

“哦,这样,”这样我就放心了。后半句,苏涟漪没说出来,想到飞峋只对她一人温柔,心中美滋滋的。

李嬷嬷听到这个话题,冷哼了下,“苏侍卫可不是轻浮的男子,自然看不上那勾三搭四的圣女。小涟你是没见到,苏侍卫对圣女有多无礼,平日里爱搭不理,若圣女想动手动脚,苏侍卫更是丝毫不怜香惜玉,每一次都将圣女甩得老远。”

涟漪在心里点着头,是啊是啊,飞峋便是这种踏实的好人,嘴上却说这,“是吗?原来这样。那苏侍卫喜欢圣女大人吗?”

李嬷嬷好像找到了八卦话题,拉着涟漪便聊了起来,“要我说啊,这一次圣女的眼光算是有了长进,这回看上的人比之前那些都好,苏护卫虽容貌看起来丑了些,但给人的感觉踏实,这样的人过起日子来舒心。”

苏涟漪的假笑卡在了脸上,僵硬住,“这样……呵呵,那苏侍卫有什么好?”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揉自己面颊,肌肉有些扭曲。

李嬷嬷嗤笑了下,“怎么可能?现在圣女大人一颗心都在苏侍卫身上,即便你去了,她也没心思见你。”

“李嬷嬷以后不许这么说了,为嬷嬷上药疗伤,哪有那么大的功劳?”涟漪话锋一转,“这几日太忙,都没去伺候圣女大人,圣女大人会不会生气?”

李嬷嬷笑道,“小涟姑娘别这么说,老婆子这条命都是您的,送个饭又能怎么的?”

“李嬷嬷,你有伤在身,还麻烦你为我送饭,我真的过意不去。”苏涟漪扶着李嬷嬷,让其坐在自己柔软的床上。

换了衣服,苏涟漪将打翻的菜饭收拾干净,没过一会,李嬷嬷真的来了,提着食盒。食盒打开,饭香四溢,见那菜色便知,这些菜肴皆是精心准备。

喜的是,玉容不再怀疑她画其画像的目的,危急解除;悲的是,这误会越来越大,这可如何是好?

悲喜交加!

直到玉容的脚步声在室内消失,涟漪这才敢抬头望去。见房内已无第二个人影,长长舒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伸手不停拍胸口,为自己压惊。

“好,谢谢玉护卫了。”涟漪低着头,小声道。

“罢了,你早些休息,一会我让李嬷嬷送些点心过来,不要拒绝。”玉容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

“没有。”涟漪低头道。

玉容见到其满身油质,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轻轻叹气,“今日是我不好,你受惊了。”

“不……不用了,”涟漪赶忙道,脸上带着羞涩。“玉护卫,其实……今日我确实不太舒服,也没有胃口,只想……早些休息。”

玉容很想伸手抚摸涟漪滑嫩的脸蛋,却又觉得这行为太过轻浮,终收回了手。“你的晚膳被我打翻,我陪你去厨房,你想吃什么,让厨子立刻做给你。”

“啊?”涟漪不解其意,被玉容屡次三番地试探摸底,如今苏涟漪将玉容的每一句话都细细思量,反复琢磨。

“我在门外等你,你换件衣服。”玉容将冰玉揣回怀中,话音比之前温柔许多。

这玉,是慕容家的传家宝,送给历代备选主母。拿出这价值连城的宝物,目的依旧是——试探。而如今,试探的结果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涟这个姑娘,他玉容看上了。

玉容只觉倔强的小涟更是可爱,见其坚持,便将冰玉收了回。

将冰玉又塞回其手中,“玉护卫,请您不要逼我,我承认之前真的爱慕你,我偷偷画你的画像,但那也仅仅是爱慕。我知道,收了这昂贵的冰玉便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不能收。”

苏涟漪苦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玉容依旧在试探。

“论医术,你比我高明,就连这无人能医的天疫,也是你找到的方法;说起珍本,你给我讲解的西医术比这些珍本更有价值;而说起帮忙,你我共同效忠奉一教,为奉一教而尽忠,谈不上帮忙。”玉容道,“小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苏涟漪垂下眼,开始编,“玉护卫医术高明,送了我医学珍本,还帮了我不少忙。”

玉容眯着眼,却笑了,“崇拜我?那小涟你来说说,你崇拜我什么?”

涟漪抬起头,无辜的看着玉容,“我承认,我对玉护卫很崇拜,但……那种崇拜还未到爱恋的程度,所以,这玉佩我不能接受。”

玉容不解其意,“自然。”

“……”苏涟漪更觉得这玉烫手得很,暗暗祈祷此话万万不能被云飞峋听到,否则她真不知就云飞峋现在这般暴躁脾气,会不会不顾左右直接要了玉容的性命。“玉护卫,您会尊重我,对吗?”

“这也证明,你是我的人了。”玉容慢慢道。

“这么贵重的玉佩,我……”涟漪正想拒绝,却又被打断。

玉容牵起了涟漪的手,将冰玉轻放其掌心,“从今往后,这块冰玉,便是你的了。”

“我……毕竟从前伺候元帅的宠妾徐姨娘,姨娘喜爱玉石,搜集了玉石无数,但姨娘一直遗憾自己未拥有冰玉,时常给我描述冰玉的美丽与价值,所以……”涟漪又将一切推给了徐姨娘。

苏涟漪后背又一层冷汗,面前这个男人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明明好像已信任了她,却又时时持着怀疑。

玉容却勾起薄唇,“你能看出此物的价值?”

惊慌抬头,“抱歉玉护卫,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涟漪下意识觉得这玉佩绝不简单,他收了她的画,又送她玉佩,这不是交换定情信物又是什么?

“送你。”玉容道。

而面前这玉佩,竟是如此大的冰玉雕琢而成,即便是见多了珍宝的苏涟漪,也惊讶得瞳孔放大数倍。

传闻鸾国太后有一双耳坠便是冰玉制成,价值连城。

在京城,苏涟漪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自然也是识货。冰玉,顾名思义,透明如冰的玉石,而玉石又如何能透明无杂质?传说数千石的玉石中,有可能出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冰玉,是以冰玉珍稀而昂贵。

雪白的冰玉玉佩。

就在苏涟漪心中默默篡改剧本时,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却进入她的视线,那手上拿着一枚玉佩。

若她没记错,刚刚玉容说对她有好感?这可麻烦了!但如今,针对画像一事,她也只能佯装成爱慕而私自画其像,随后再找机会表态对玉容死心了罢。

涟漪点头,“好。”心中窃喜,看来危急解除,但另一个危急却正袭来。

“这张,能赠与我吗?”玉容道。

玉容家族富可敌国,在北秦国根基甚深,北秦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即便北秦改朝换代,慕容世家也绝不会被撼动半分。玉容见多了勾引他的女子,甚至包括一国公主,但却没一名女子这般,牵动他心。

“对……对不起,小涟身份卑微,不……不应该如此……”平日里那自信悦耳的女声,此时带着颤抖的哽咽,“玉护卫能……原谅我一次吗?以后小涟再也不敢……这样了……”

“……!”苏涟漪终于知道了玉容误解什么,也知道了整个屋内的暧昧气氛从何而出。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她敢对天发誓,她对玉容绝没有丝毫遐想!她……她冤枉!

“小涟,我对你也有……好感。”玉容说得结结巴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名女子说这种话。

心意!?苏涟漪头上的雾水越来越多,若说玉容知道她潜入奉一教的目的,也不能用“心意”二字来描述。混沌的思维中有一个答案,那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不肯真正浮现。

玉容长长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了解了。”

本修长玲珑的身子,此时蜷缩在墙角,平日里整洁得体的衣裙上,也满是油质污垢,既狼狈又……引人疼惜。

等了一会,玉容得不到苏涟漪的回应,低头看见那女子。

此时苏涟漪的脑子已完全进入了死胡同,无论考虑何事,都情不自禁地向玉容加入奉一教的目的靠拢。

刘海下,涟漪的眉头皱了皱,未婚妻?他提未婚妻做什么?难道玉容是因未婚妻才被迫效忠奉一教的?难道玉容加入奉一教另有隐情?

虽男子三妻四妾是自然,但玉容认为,还是将此事早早挑明为好。即便那未婚妻,他只见过一面,甚至连话都未曾说过一句;即便那个婚姻只是家族的安排,他虽同意,因为根本不在乎。

“……”涟漪心中疑问,玉容未婚妻之事在安莲口中早已得知,但他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说有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僵持了半天,玉容终于说了出来,“我……有未婚妻。”

想到这,涟漪没了之前的慌张,整颗大脑异常亢奋、蓄势待发,无论对方说出什么奇怪言论,她都会第一时间按将其圆满。

山穷水尽已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直觉告诉涟漪,玉容定是误会了什么,而误会的内容是她所不知的,但玉容到底误会了什么?也许,她可以将此事的推给这个误会!

“你……”玉容欲言又止,正因这欲言又止,尴尬的气氛多了一些暧昧。

涟漪一愣,不懂玉容这种平静的态度表带了什么。

玉容慢条斯理略带凉薄的脸,染了一些无措,“我不应……扔食盒,但……你突然出现在奉一教营地,营地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不得不生疑。”声音平静,不带丝毫愤怒。

未接玉容的帕子,涟漪后退了一些,依然垂着头,心中不断猜疑其到底想做什么。

见其不再为她擦衣服,苏涟漪这才敢活动下僵硬的身体,尴尬得低头一看,见自己胸前衣襟也满是油汤菜叶。

片刻后,玉容将帕子递了过去,“你自己擦擦吧。”

心中疑惑却未表现出,苏涟漪垂着眼,以不变应万变,任由玉容将她肩头的饭菜擦去。

涟漪愣了下,有些不解,此时玉容不是应质问她吗?

玉容将画轻轻放在桌上,而后蹲了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雪白帕子,温柔擦去涟漪肩上的菜叶。

两人又僵持了许久。

苏涟漪闭着眼,也不答。

“你……”玉容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

画中之人长发,白玉发冠束发,瓜子脸细眉淡淡,双眼狭长微微上挑,鼻梁窄细,薄唇抿着,似笑非笑。画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玉容。

玉容一时间不知如何说,不知说什么。他静静站在原地,手中拿着画——那张惟妙惟肖的肖像画。

昨夜画了图纸,将计划反复思量,今日白天又为病人看了一天病,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遇到突发情况,她疲于应对,若不是天生意志力惊人,刚刚那一瞬间,怕是已晕了过去。

从她进入奉一教开始,便未曾睡过一天好觉,即便是偶尔休息,也是日夜颠倒,对身体损害甚大。而来时的路途艰难,没有橡胶轮胎的木质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行驶,即便车厢内垫再厚的毛毯,也是难以休眠。

此时的苏涟漪已逐渐冷静了下来,闭着双眼,慢慢恢复体力。

室内很静,悠长的静,好像死刑犯被判刑前那煎熬的宁静。

只是可惜……可惜了摸底奉一教的大好时机,苏涟漪不知第多少次感慨、惋惜。

苏涟漪不担心能否脱身的问题,因她相信飞峋的实力。若她出事,飞峋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影魂卫潜伏左右,传闻其可一敌百,带她逃离营地应不是难事。

……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懊恼自己缺乏警惕,她惋惜之前的努力,她将奉一教营地搅合得天翻地覆,她暗中挑拨安莲与身边人的关系,她害得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挨打,她费尽心思给安莲催眠,以取得信息。

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化为泡影,百密一疏!

苏涟漪嘴角带着一种绝望的笑,慢慢闭上眼。

完了……

苏涟漪本打算画四张交给飞峋,之所以准备多张,是怕鸾国画师临摹无法做到写实,这与鸾国流行的画风有关系,而玉容进到帐时,她画的却是第二张,如今玉容手中的便是第一张。

糟糕,她竟忘了自己画了两张!

一身雪白的玉容带着冷笑,慢慢走向前,散落的精致佳肴踩在脚下,直到桌旁才停下,弯腰,伸手捡起桌下的一张纸。

食盒盖子大开,饭菜四溅,那碗滚烫的汤更是直接泼向她的脸上。涟漪侧过身躲这滚烫的汤,但汤是躲开了,脚却一滑,狠狠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画刚撕破,涟漪只觉得忽的一声,眼前一黑,那硕大的食盒已砸上了她。

苏涟漪一不做二不休,将手上的纸张揉得稀碎。大不了撕破了脸、鱼死网破,反正她也未将希望放在玉容身上。只要这画撕了,便没了证据,没有证据便不能认定她是潜入奉一教的细作。

“用我自己动手去取?”玉容加重了声音。

苏涟漪真的慌了,即便是巧舌如簧,也因事发太过突然,大脑一片空白,没了主意。

玉容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涟漪,更觉得其中有鬼。他一直在努力信任小涟,但却在每一次即将信任她时,发生些什么,撼动他的信任。

事发突然,又被人抓了包,苏涟漪只觉得血液被抽干,浑身冷汗,就连吸入的空气都冷得冰肺。

“你到底画了什么,交给我。”又说了一遍,本清澈如少年的嗓音,因压低,增了危险许多。玉容清楚的看见,她画了个人,却因帐内昏暗,未曾看清。

一身素衣的玉容,静立在门口,左手提着一只食盒,右手则是伸向前方、苏涟漪的方向,那修长的手指就如同锁魂符一般。

261,小涟的暴怒

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心知,安莲找周海,定是商量如何暗害小涟,两人必须多加留意,及时通知小涟。

周海是安莲的贴身侍卫之一,不高偏瘦,面容白净阴柔,声音尖细高亢,说话总捏着兰花指,性格也是阴险狡猾。

周海为何人?

两人互视一眼,交换了下眼色,“知道了,奴婢下去了。”两人推了下,按照安莲的吩咐唤来周海。

“好了好了,别说了,怪怕人的。”安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顺便把周海叫来。”

安莲突然想起,来时就听人说了,卧龙村死了不少人,定会有野鬼。

安莲只觉得房内气氛一片诡异,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实在不寻常,先是平日柔顺的小涟变得强势,紧接着两个嬷嬷也是阴阳怪气,难道是卧龙村这鬼地方不干净?

李嬷嬷慢慢抬起头,布满深深皱纹的老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阴森森的,“大夫说,人受伤了便容易做噩梦,到底是梦还是真,奴婢也分不清。”表情突然似笑非笑,“圣女大人觉得,那是不是梦呢?”

安莲吓了一跳,“胡说八道。”

李嬷嬷伸手扶了扶自己后腰,“回圣女大人,奴婢上次挨打丢了半条命,阎王殿也走了一圈,阎王爷对奴婢说,坏事定要少做,否则入地狱下油锅不说,下辈子投胎只能投猪狗!”

“李嬷嬷,你呢?”安莲换了个人,“平日里,你的主意也不少,今天怎么想不到整治一个小小的贱人?”

安莲语噎,但又有什么方法?孙嬷嬷的头就是她砸的。

孙嬷嬷心中冷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为掩饰纱布而包的突兀头巾,“是这样圣女大人,自从奴婢的头被砸伤了后,脑子便总不灵活,想不出什么法子。”

安莲岂能信?她指着指着孙嬷嬷道,“孙嬷嬷,平日你最能出主意了,那么多损招都是你出的,你现在怎么能想不出来?”

孙嬷嬷和李嬷嬷两人相视一看,而后低头,“对不起,圣女大人,奴婢不知。”

“好了好了,本座不和你们这帮下人置气了,你们赶紧为本座想想,怎么惩治小涟这个贱人。”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安莲就火大。

安莲听说是被玉容叫走的,也没法发火了,她还不敢和玉容对抗。

两人自然没被玉容叫走,从头到尾,两人都在门外看好戏。之所以这么说,是小涟的安排,两人感激小涟心思细腻,连理由也帮二人想好,实际上也是保护二人。

孙嬷嬷恭敬道,“回圣女大人,刚刚玉护卫将我们二人叫去问话了,询问圣女大人最近休息如何、饮食如何。”

能扔的都扔完了,再无东西可扔,安莲只能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生着闷气。“刚刚你们两人去哪了,本座唤你们,为何不立刻进来?”

李嬷嬷暗暗冷笑,脸上还是一派恭敬,“圣女大人息怒,我们不是有意的,下意识就躲了。”

“你们……你们还敢躲!?”安莲更是气急败坏。

这事放到从前,两人是不敢躲的,但如今小涟交代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两人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于是,两人不着痕迹的躲了躲,躲不开的便伸胳膊挡一下。毕竟都是小物件,不会伤到两人。

果然,两人刚刚进房间,还未没站稳,只觉眼前一黑,各种各样的东西便向两人砸了过来。有茶杯有茶壶等等,只要是安莲伸手能摸到的,都毫不犹豫抓起来就扔。

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心知安莲定会将火发在两人身上,心中痛恨,却也没办法,两人进了来。

“李嬷嬷、孙嬷嬷,你们都给本座进来!”总算回过神来的安莲,尖着嗓子大喊。

之前弥漫的靡靡暧昧不在,换之清爽;昏暗的光线不在,四处明亮。此时的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安莲的。

苏涟漪人走了,安莲的房内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是一阵清风入窗,吹在安莲的脸上。安莲的表情很怪,既带着因催情药而肉欲之红,又带着恐惧加惊讶,还有,是一种愤怒和懊恼。

“话,我已经说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苏涟漪也懒得再和安莲多说半句话,转身离开。

“懂……懂了。”安莲面色黑中带红,低着头,咬牙说道。自从脱离了青楼,她已经多久没这么低声下地过,何况对方是自己的丫鬟。

虽然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安莲只觉得从小涟浑身散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觉得不甘心。小涟明明是她的丫鬟,怎么可以爬到她的头上!?

苏涟漪慢慢向前走两步,到安莲身前,微微低头,面色阴沉没有丝毫笑意,“既然不想做傀儡,那便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而非肉欲,懂吗?”

安莲摇头,“不,本座不想做傀儡。”

此时即便是苏涟漪,也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怜悯地看着安莲,“玉护卫拿你当成傀儡,自然不用你建立威信。但你想做傀儡吗?凡事都要按照他人的意思,生死也捏在别人的手中?”

“啊?还要我去村子里?”安莲不满起来,“从前玉护卫可从没让我干过这些事。”

一口一个本座,苏涟漪知道,安莲对权势、地位极为贪恋,“玉护卫的意思是两日后要进行祈祷仪式,你好生准备下,还有,这两日,你带人在卧龙村走走,体恤民情,建立威信。”

安莲被说的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来,“那是因为本座信任你嘛,你做事,本座放心。”

涟漪失笑,“难为你还记得,那你反思下近两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按照计划行事吗?”

安莲赶忙点头,“这一次不借用玉护卫的能力,单靠我来解决,以此得到主子的重用,夺得实权。”

“罢了,我们说正事吧,你还记得我们前来卧龙村的初衷吗?”涟漪问。

美男计?糖衣炮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沟通。苏涟漪已放弃了和安莲讲道理,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

安莲被她说得脸红,眼神飘忽,“那个……妹妹你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也有欲望……当时姐姐不也给你介绍了很多美男子吗?只要妹妹你同意,那些都送给你。”

涟漪再次冷笑,“那我再问你,你来卧龙村的目的是什么?来玩男人的?”提到男人,苏涟漪咬牙切齿,因为不巧,安莲想玩的正式她苏涟漪的男人。

刚刚那句话只是安莲口不择言骂出来的,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想过小涟去投靠玉容,甚至是……不敢想!“小……小涟妹妹,刚刚是本座……姐姐开的玩笑,你我姐妹情深,你怎么会舍得我?”

涟漪冷笑了下,“安莲,你刚刚说,我有了玉护卫便攀高枝?那我现在问你,我若是去攀了高枝,你还有什么?玉护卫会放过你吗?主子会重用你吗?你想没想过自己的后路?”

安莲向后爬了一爬,勉强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发出的声音,已没了之前的底气,“小……小涟,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我们有话好说……”

“安莲,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苏涟漪不恼不火,音量不高不低,淡淡地飘出,却别有一种威严。

反观安莲,狼狈地躺在床上,气急败坏,又带着不解和恐惧。

只见小涟高高在上,面容绝美清冷,眼神孤傲锐利,何等尊贵?

门外,李嬷嬷和孙嬷嬷扔了手中瓜子,总算是按耐不住,趴门缝来看。

涟漪是何等身手?即便是与云飞峋也能对上几招,怎会像安莲这样挠脸拽头发?之间她飞起一脚,并未施多少力,安莲便被踹飞到床上,“啊”的一声惨叫。

“放肆,你这个贱人,跑到本座这里为非作歹!”一声尖叫,安莲张扬舞爪地冲了过来,想与苏涟漪缠斗。

苏涟漪才不管这些!她绕着帐子走了一圈,将可通风的帘子都拉了开,微风顺势吹入帐内,冲散了香气,总算是将好好的帐子恢复成原样。

门外,正嗑瓜子的两个嬷嬷见这害人的香炉被扔出摔了粉碎,忍不住拍手叫好,同时,又十分担心小涟的安危。

“小涟,你到底要干什么?”安莲惊叫,因苏涟漪很是粗鲁地将香炉提了起来,走了几步,将香炉扔出门外。

做完这些,苏涟漪拿起桌上的一碗茶,对着仙女夜明珠的香炉便泼去,只见优雅的紫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狼狈的白烟——熏香成功扑灭。

涟漪轻蔑扫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将层层垂下的红色轻纱都一个个挽起打结,昏暗的室内明亮了许多,暧昧气氛也逐渐散去。

“苏侍卫……”安莲赶忙叫道,“别走!”想站起身追,但自己也是吸了过多催情香,四肢疲软。刚从床上爬起来,又跌坐回去。

飞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转身离开。

涟漪伸手轻拍飞峋胳膊,压低了声音。“别冲动,这女人还有利用价值,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云飞峋迷茫的眼中慢慢涌现清明,回头冷冷地扫向安莲,眼中带着嗜血。咯吱作响,是拳头拧紧骨骼之声。

“没事吧?”涟漪问。

十指连心,飞峋猛的被疼醒。

苏涟漪在宫中便见识过催情熏香的可怕,见云飞峋的神态,更是担心。她暗暗从怀中摸出一只香囊,香囊中藏着几只银针。拿出一只在云飞峋指甲嫩肉处狠狠一扎,殷红的血豆冒出。

两人听着小涟的话,很是解气,即便两人进去,也不会对小涟怎样。

这些,都是小涟事先交代的,除非小涟呼唤两人,否则两人便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门外听着安莲大呼小叫的孙嬷嬷和李嬷嬷两人自然都听见了,但两人却搬了板凳抓了瓜子,津津有味的嗑着,丝毫不为所动。

安莲万万没想到苏涟漪能直接与她对骂,惊讶愤怒,长着嘴半天竟不知从何反驳,“你这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勾搭上了玉护卫就敢对我大呼小叫,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孙嬷嬷!李嬷嬷!快进来撕烂这个贱人的嘴!”

眼红了的苏涟漪也丝毫不示弱,“安莲,别一口一个本座,你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什么货色难道忘了?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真以为自己是圣女下凡,醒醒吧!你以为我治疗卧龙村瘟疫是欠你的?如果你为我带不来丝毫好处,我凭什么要帮你?”

“放肆,小涟,你这是用什么语气和本座说话呢?你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本座?没有本座的收留,你还不是要嫁徐家老头?怎么着,如今和玉护卫勾搭上了,就要另攀高枝了?”安莲的声音尖锐高亢。

安莲一愣,终于发觉今日的小涟与往日有所不同。往日,小涟都是细声慢语,说话也都是顺着她说,每每和小涟聊天都十分顺心惬意。但今日,小涟却横眉冷对,一字一讥,对她的鄙夷也是赤裸裸的。

涟漪哈哈笑了两声,“迎刃而解?圣女还真是圣女,会说天书,而非人话!”

安莲扭着水蛇腰上了床,摆出一副最惹火的姿势,“本座这不是来了吗?本座一来,瘟疫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吗?”一边说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云飞峋,但见云飞峋已成功中了催情熏香,但却一直盯着小涟。

苏涟漪也哼了下,声音比安莲的哼声更大,“卧龙村村民前往奉一教营地,是请仁慈万能的圣女解救卧龙村,但事实呢?为卧龙村,圣女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

安莲尴尬过后,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尴尬?哼了下,“小涟,今日你不忙吗?那些病人都看了?”

云飞峋没想到突然见到了苏涟漪——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本晕乎乎的脑子,更如同入了梦境,站在原地,低着头,愣愣看着那张美若天仙的面庞。

涟漪不听还好,一听简直火冒三丈!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进来。

安莲做这种勾当定会派人在门外把守,而把守之人也自然是李嬷嬷和孙嬷嬷。当苏涟漪到时,两人早已将屋内发生的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苏涟漪,因两人虽是伺候安莲,其实却是苏涟漪的人。

站在门口的苏涟漪明媚的脸上,笑容却是阴阳怪气,“有门有路我有脚,自然就走进来了。”哪还有平日里那般客气!?

“小……小涟……你怎么进来的?”安莲惊讶,如同被抓了包似的尴尬。

说话的自然不是苏大虎,而是赶来与安莲商量立威的苏涟漪。

“苏侍卫你真讨……”厌字还没说出来,安莲发现不对劲。刚刚那声音……不是苏大虎!

“圣女大人很美,十分美!”

这香,安莲因多次燃放,已有了免疫力,但今日的剂量天大,自己也有些醉了。“苏侍卫,你觉得……我美吗?”本就妖艳的外表,配合迷离的眼神,足以让普通男子魂牵梦绕。

苏大虎是唯一的一个,吸了如此多的香还能保持清醒,可见其自制力之强。

“苏侍卫,”这熏香安莲用的次数多了,自然根据对方面色便能看出其火候,不得不说,苏大虎的反应已超出了她的预想。从前那些侍卫中,有一些也是不愿的,但只要这熏香一燃,她再稍加挑拨,没一人能抗拒她。

云飞峋只觉得脚踩到了棉花上,没了知觉,而同时,又觉得室内越来越热,身上已慢慢出了汗,里衣黏在身上,因为那薄面的里衣,皮肤变得更为敏感……

“苏大虎!你说本座徇私枉法,本座还说你擅离职守呢!”安莲装作生气。

“等圣女想好了,再叫我,我走了。”说着,又准备转身离开。

“那个……怎么用语言描述呢?”安莲一边用尽全力拖延时间,一边偷眼打量云飞峋的状况,“那个……”

已转身的云飞峋无奈,只能又回到之前的位置,但身子却忍不住摇晃,头重脚轻。“还有何事?”

“别……别走。”安莲赶忙阻拦,“还有呢,这只是其中一件事。”

云飞峋装模作样的思考,而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这就着手去查,我走了。”他对安莲几乎没有下属对上司的一丝客套。

“恩,那个……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嗓音特点如何?”

“年龄嘛……年龄不大,听起来二十到三十……”

“能听出年龄吗?”

“男的。”安莲道。

云飞峋冷眼盯着安莲的摸样,不太相信。“声音是男是女?”

“这个……”安莲的眼珠子转了转,“是这样,苏护卫,每天夜里……那个,我总能听见有个声音说,我要杀了你,对对,就是那个声音。”开始编了起来。

安莲见到飞峋刚毅的面庞爬了一丝红,心知那催情熏香起了作用,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他吸入的越多,催情效果便越浓烈。她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让苏大虎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因这香气,飞峋一直尽量屏住呼吸,胸闷得紧,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却吸了更多,头更晕了。“什么正事,请圣女长话短说。”

安莲听见这硬邦邦的话,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越发喜欢。“好,好,我不会徇私枉法,我找你是有正事。”

安莲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飞峋生生打断,“圣女,你不是说有要事找我吗?我虽是你侍卫,却不是你的家奴,若你的命令无关营地或你本人的安危,我有权拒绝,若圣女你企图徇私枉法,那我也不介意集合全营侍卫们,请大家做个公正的裁定。”

“苏侍卫……”

“圣女,请!自!重!”每一字,都好像从牙缝中挤出。云飞峋有种想呕的欲望,不仅是反感这种轻浮女子,更是因为这浓香,让他很不舒服。

“过来嘛……”安莲伸手欲拉住飞峋的手臂,但却被对方躲开了。

飞峋怕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若真被迫离开营地,便无法保护苏涟漪。最终,他入了圣女的房间,被这浓烈的香气熏得头晕脑胀。

其实安莲自己并不知道成功威胁了苏大虎,她只是随口说了句——“身为贴身侍卫不听她的命令,那要来也没用,直接赶出营地算了。”却没想到,这句话成功将云飞峋威胁到了。

飞峋很想离开,但想到安莲的威胁,便咬牙忍了。

“苏侍卫,你劳累一天了,坐下休息一下嘛。”安莲一边说着,一边巧笑着慢慢向云飞峋而去。

云飞峋不肯入座,直直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眉头毫不客气地皱着,用尽全部理智抑制自己强烈的厌恶。

为何要过量燃放?因今日安莲费尽万般心思才请来一位客人——苏大虎。

香炉内燃着的名贵熏香,由杜衡,月麟,甘松、苏合、郁金、捺多、和罗、丁香等组成,但其中除了麝香外,还燃放一种名为刹陀罗的香料,此香料来自木神国,其催情效果比麝香强上几倍,平日里安莲用来助兴,但今日燃放的尤其多。

这香炉造型别致,其用处更是大。

墙角有一只角柜,上有铜质香炉,香炉镂空,边壁雕刻仙女,三位仙女藕臂高捧,共同举着一枚夜明珠。而杳杳香烟从镂空飘出。淡紫色的香烟缭绕,为夜明珠蒙上一种妖娆之美。

安莲的房内更是如此,专门聘请能工巧匠用上等梨花木制成可拆卸拼装的大床,床上层层叠叠柔软被褥,皆是上等面料,整个大床柔软舒适。此外,其他家具也都是同色系梨花木,暗红色,雕花精美,造型独特,美轮美奂又别有一种神秘的外域气息。

为凸显圣女的尊贵与独特,外加圣女本人的喜好,整个营地只有圣女的帐子为红色,帐内,红色轻纱垂下,配合精心摆设的灯具,普通的空间被布置得若暖香仙境一般。

虽为方便迁徙的帐子,但其设计却格外精巧,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帐子既是营帐,又是一间设施完善的房屋。

“苏侍卫,这几日风大日晒,你每日往返巡视,好辛苦。”一道嗲腻的声音在红色帐内响起。

262,圣女挨揍(彻底回归,勿养文)

丫头身体基本康复,彻底回归,这一次一口气写完。老读者们,丫头想你们。新读者们,丫头欢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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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心中已有了人选,但脸上还是装出一片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正睡得香,听见圣女你的喊声才来的。”这件事,定是他做的!没有错!

“小涟,你知道是谁打我吗?”安莲哭丧着脸,问苏涟漪。

李嬷嬷摇头,“没,我们俩都没被打。我们被麻袋扣住,封了嘴绑住,之后就没人管我们了。那些人一起进了圣女的房间。”抬头看见安莲猪头一般的摸样,李嬷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活该。

“李嬷嬷,您与孙嬷嬷也被绑了,可否挨打?”涟漪问。

“是,这就来。”李嬷嬷让孙嬷嬷在外拦着侍卫,自己则进了去。“小涟姑娘,有何事吗?”

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孙嬷嬷,李嬷嬷,你们可否进来一人?”对着外面喊。

安莲抽着鼻子,“好几个人,但我听不出到底几个人,反正不是一个。”

“圣女大人,你能听出,是几个人在打你吗?一个,还是很多?”涟漪问。

苏涟漪思考着,此人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让安莲丢脸,报复成分居多。

安莲抽泣着,摇头,“没有,我天天在自己房里呆着,我能得罪谁啊。”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安莲面露恐惧地抓住涟漪,“小涟,你说我会不会毁容?我的容貌……我的容貌……”声音越来越颤抖。

“最近,你可有得罪的人?”涟漪问。

涟漪总觉得此事不对劲,安莲好好的为何挨打,打人者是谁,打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按说,若是奉一教或安莲的仇家,夜袭营地,要么将安莲掳走,要么直接要了她的命,活活揍一顿是怎么个意思?

安莲听见涟漪的话,也冷静了下来,止住了哭声。

涟漪为其擦泪,“好了,别哭了,再哭被人笑话了去。”

帐外人声鼎沸,营地的侍卫们听到安莲的哭喊声,都跑了过来,被李嬷嬷和孙嬷嬷挡在外面,毕竟圣女的闺房,不可让人轻易进入。

安莲摇头,“没伤,伤都在……我的脸上……哇……!”又哭开了。

涟漪叹了口气,看来安莲这一次是真的吓怕了,连平日里“本座”“本座”的抬架子也不抬了。“你将上衣脱了,我帮你检查下伤。”

安莲顿了一下,哇的一下又哭开了,边哭边说,“我已经睡了,突然有人冲进来灭了灯了,然后将被子蒙我脸上,对着我的脸就开始……就开始打,呜呜呜呜……”

苏涟漪失笑,“也就是说,你被揍了,其实还不疼,对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讲给我听。”

安莲哭着点头。

涟漪一愣,“不疼?”

安莲一边嚎着,一边想了下,而后摇了摇头。

“这是谁下的毒手?”其惨状,连苏涟漪都开始心疼安莲了。一边用帕子将安莲的鼻血擦去,一边检查安莲鼻骨是否受伤。“圣女大人,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此时的安莲哪还是那么妖娆妩媚的舞娘,整张脸好像猪头似的肿胀,青一块紫一块!出了脸外,脖子、手,都被打得凄惨。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涟漪觉得奇怪,按理说,安莲已是成年人,即便是挨打也不会哭得如此凄惨。赶忙找到火石,点了灯,帮安莲验伤。

“呜呜呜……我不好……”安莲毫无形象的哭着,捂着脸,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是嚎。

涟漪放开李嬷嬷,冲进了安莲的房间。“圣女大人,你怎么样了?”

李嬷嬷狼狈地喘了几口粗气,“小……小涟姑娘,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扣了麻袋,然后就绑了。”

“李嬷嬷,孙嬷嬷,这是怎么了?”焦急问。

当苏涟漪赶到时,见外屋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用麻袋扣着,被捂住嘴绑得结实。涟漪没管鬼哭狼嚎的安莲,先动手为两个默默松绑,取下了塞住嘴的布条。

苏涟漪刚刚入睡不久,听见喊声立刻翻身下床,将床旁衣服披在身上,几下便穿着妥当,夺门而出,直向安莲的营帐。

尖叫过后,便是凄惨的哭喊声,是圣女安莲的声音。

一声尖叫,响彻晴空。

丑时,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

神台刚刚搭建成功,劳累了整整一天的侍卫们终于可回营帐休息,除了把守的几名侍卫,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整个营地宁静而安逸。

是夜。

……

谁也未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夜,发生了一件大事,奉一教两名高官,被夜袭。

“苏……”安莲正要再叫人,之间云飞峋已转身离去,怒气冲冲,不想再看那性玉的黏在涟漪身上,又无法出手,便只能眼不见为净。

云飞峋眼中满是厌恶,一扬手臂,将她扔出好远。“关我什么事?”语气也是带着怒气。

“苏护卫,人家冷嘛。”一边说着,安莲直接抱住云飞峋的胳膊,柔软如的身子直接贴上飞峋的手臂,慢慢蹭着。

周海哪能不懂?一边心中埋怨安莲翻脸不认人,一边心中暗恨苏大虎,发誓定要找机会让这苏大虎好看。

“不用,你哪儿凉快滚哪儿。”安莲把在云飞峋身上的火都发周海身上了,但一转身对上云飞峋,又是一股子娇媚。

周海连忙脱下自己披风,“圣女大人……”

云飞峋不为所动。

安莲看见前方,苏涟漪身上披着玉容的披风,眼红得很,嫉妒得要死。但想到身边的男子,火气又都消了——玉容就让给那贱人了,她只要大虎自己就好了。“苏侍卫,人家好冷。”娇柔的声音。

若眼神能杀人,云飞峋早已将玉容千刀万剐!这该死的!

一边想着,安莲一边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身旁那抹高大的身影——云飞峋。

安莲下午刚与周海缠绵过,但怎么也觉得不尽兴,她胃口变了,不喜欢那种阴柔的男子,必须要那种强壮的男子才能满足她。

这一幕,也落入了一个人的眼,那人眼含杀气,不甘不愿地跟在安莲身边。

送茶的侍卫们趁这时候,将茶分了,还将小涟的心意,以及这茶的功效一一描述,正施工的侍卫们听后大为感动,心中对小涟姑娘的爱戴越发加深。众人看见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的披风体贴的披在女子身上,都觉其真是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很是相配。

“……”苏涟漪赶忙下意识偷眼寻找,看飞峋在不在。没找到云飞峋的身影,涟漪终于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某人又要踢翻醋坛子了。“多谢。”

“不许拒绝我。”玉容低声道。

身上满是暖意,心中却别有尴尬。“不,这披风……”连忙推却。

涟漪身旁的侍卫们见此,都默默的退了下,一个个虽心有不甘,但也知晓,像小涟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不是他们这些糙汉子能得到的。

见她披着安莲房内装饰用的红纱,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走进了些,“夜晚少在外走动,若着了凉怎么办?”说着,脱下自己身上,亲手为其披上。

玉容懂医,自然顿时明了这茶的功效,更是惊叹其心意,心中不觉感动。

“秋日燥热,侍卫们还熬夜赶工,我担心他们上火,晚来无事,便用金银花和薄荷叶煮了水沏茶,送来给侍卫们降降火。”笑道。

涟漪抬头,看见披着一件素色暗纹锦缎披风的玉容正走过来,原来玉容一直在亲自监工搭建神态之事,涟漪不得不钦佩玉容的责任心。之前便感慨过,玉容定下的计划定会如期进行,如今看来,都是其操心的成果。

玉护卫这个称呼,不知是谁第一个叫起的,后来大家也都跟着这么叫了起来。整个营地,出了玉容外,没第二个人被称为护卫,而都称为侍卫。而玉护卫这个独特的“官职”也远远高出侍卫长,甚至圣女本人。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众人皆知之事。

“玉护卫好。”一众人赶忙敬礼打招呼。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有一人道,声音清澈如冰泉一般。

涟漪笑得开心,“和你们开玩笑呢,我不走。”边说边聊边笑,一众人很快便到了正在挑灯施工的神台现场。

急坏了一群人。

“我们不说了还不行吗,小涟姑娘别走。”

“唉,别走别走。”

涟漪哭笑不得,“侍卫大哥们,小涟请你们来帮忙已是感激了,你们再这样夸下去,小涟更是无地自容,你们再这么说下去,我可就走了。”说着,便转身。

“哇,就这么一个茶,竟然有这么大的讲究,小涟姑娘,你心真细致。”有人感慨,引发一众人的赞扬。

涟漪点了点头,“古医术上有句话,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季阳气渐收,阴气生长,故秋季必要保养体内阴气,而保阴的关键便是降燥。秋季本就易燥,连夜施工的侍卫们熬夜又劳累,更易上火,绿豆、金银花、薄荷等,都是降燥极品,故以此水煮茶更能为侍卫们去除体内燥火。”

“小涟姑娘,你这茶是用金银花和薄荷叶煮的水,难道有什么讲究?”又有人问。

一群人慢慢向神台走着,说着笑话,嘻嘻哈哈,每人对小涟越发崇拜,更喜爱洗温和谦逊。

涟漪笑着摇摇头,“从前我是大家族的丫鬟,自然跟着姨娘太太开了一些眼界,并不是懂得多。”

“小涟姑娘懂的真多。”有人惊讶道。

“对,”涟漪忍住笑,挤出了几分认真,为众人讲到,“鸾国南部有种名茶,名为忍冬蓝莲,忍冬,便是忍冬水,蓝莲,便是蓝莲茶,只有用御灵山上的忍冬水泡的蓝莲茶才是忍冬蓝莲,缺一不可。其中,忍冬便是金银花的别名,金银花初开为白,后转黄,故名为金银花。其三月开花,御灵山人便将金银花新开出的嫩蕊泡在御灵泉中月余,泉水汲取嫩蕊之味,浅尝不出,但煮了蓝莲茶,便别有一种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金银花?”有人追问。

涟漪被他们逗得笑起来,那笑声比风铃还要悦耳。“这茶好喝,可不是我的手艺,是因其中有金银花的缘故。”

一堆人又开始起哄。最后起哄演变成追打。

“对,马屁精!”

随后立刻有人嘲讽,“你这厮真会拍马屁,马屁精。”

“小涟姑娘啊,你这茶真的好喝,比我之前在县太爷家喝的茶都好喝。”又有人道。

大家伙都十分喜欢小涟,不仅是她医术高明、人长得漂亮,更因这平易近人的态度,给人一种春风般的感觉。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人人都想在她身边。

涟漪也被这些小伙子们的氛围染得开心,拿着红纱的一角,轻轻掩住嘴,“哪用得着偷喝?今日的茶便沏得够多,随你们喝个够,回头若还想喝了,只要与我说,我煮给你们喝便是。”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已有人敲了那人的头,“偷喝?瞧你干着不入流的事儿,还好意思说出来?真给我们侍卫丢脸。”嘴里虽责怪,其实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有一人挤在涟漪身边,殷勤讨好道,“小涟姑娘,刚刚我偷喝了两口,这茶真好喝啊,小涟姑娘的手真巧。”

“好,出发喽。”一声口号,几人抬起盛满茶的缸子,向正搭建的神台而去。

“好,出发吧,辛苦侍卫大哥们了。”涟漪心情很好,和淳朴的侍卫们相处,几乎已忘了诸多暗算阴谋。

十个大小伙子围着一名披着红纱的少女,更显得少女柔美可爱。

“小涟姑娘,茶沏好了,我们现在出发?”本来下值休息的侍卫们,听说小涟姑娘找人帮忙,都急匆匆赶来,本来要四个人,一口气竟来了快十人。

毕竟为秋日,夜晚有些凉,涟漪未带多余衣物,在仓库中见到圣女房内红色的垂纱,便取了一片,披在身上以御寒。

齐齐的口号声,热火朝天的干劲儿,竟也燃起了涟漪的兴致。秋日本就天干物燥,人体也因换季原因干燥虚热。涟漪命厨房熬了一些金银花薄荷水,用那水沏了茶,找了一些侍卫们抬过去。

苏涟漪用过晚膳,本想在卧室里看看医术,但帐外侍卫们加班加点工作搭建神台,口号声不断。

夜里。

另一边,在靠近村口的空地上,后勤的侍卫们开始着手搭建祈祷神台,一切都有条不紊。

就按玉容的要求,神户神司准时到了卧龙村,开始对村民进行传教。

苏涟漪对玉容的办事效率很是欣赏,只要玉容定了计划,便严格按照计划施行,绝不含糊。

……

周海也是有好本事,那双男儿手比女子还要柔软,还故意去捏安莲的敏感处,果然,没一会,安莲便觉得浴火焚身,拉了床纱,两人宽衣解带,滚成一团。

“恩。”安莲懒洋洋的答了,而后躺在床上,任由周海又捏又柔。

“对,对,我们圣女大人最仁慈了。”周海谄媚道。“圣女大人走累了吧?海儿给您揉揉腿?”

被周海这么柔声细语的安慰完,安莲心情也好了很多,“若不是本座的计划,本座才不稀罕救这些人呢。”

“哎呀,”周海语调拐了个弯,兰花指捏得更柔,“所以说嘛,为啥那么多地方都不得天疫,就这卧龙村得了天疫?还不是遭了天谴!?这种穷山恶水配刁民,得了天疫那是活该!还是我们圣女最仁慈,要不是我们圣女大人驾到,这些人一个个都得病死!”对苏涟漪的功劳,只字不提,只当因为安莲来了,天疫就解了。

安莲将气发在自己的大床上,狠狠砸着,“之前本座无论去什么地方,哪个人不都是给本座毕恭毕敬的,你看看卧龙村那些刁民,对本座爱答不理的,他们难道不知道本座的身份?”

阴柔的周海,捏着兰花指在旁安慰道,“圣女大人息怒,别跟这群傻子一般见识,果然就是山沟沟里的人,没教养的很。”

“愚民!刁民!没教养!”安莲大喊着。

安莲心里也不爽,走了一大圈回来,入了房间便开始大发雷霆。

安莲身旁的贴身侍卫介绍圣女的身份,村民们也是不信的,在他们眼中,圣女的摸样应该是与那名为小涟的女子无二的,即便是眼前这妖艳一身火红的女子真是圣女,他们也自动认为,奉一教许多圣女,眼前这只是恰巧也是一个。

加之,安莲趾高气昂的摸样,自然也博得不到村民的爱戴,村民们听说她是奉一教的人,也都给奉一教面子,收下了财物,嘴上多少也说些感谢的客套话,但安莲前脚一走,村民们便把送来的财物扔在一边。

可惜,卧龙村与马家村不同,更是不同于东坞城那些贫瘠的村子,卧龙村人根本不缺粮食也不少钱财,自给自足十分富裕,自然也不稀罕这些干粮。

安莲真听了苏涟漪的话,带了两个嬷嬷外加四名贴身侍卫,携了一些干粮钱财,为村民们送温暖、送爱心去了。

……

屋外已有秋意,屋内春色正浓。

一个乖字说完,便再不言语,专心解毒大业。

飞峋将哨子揣回怀内,“娘子,乖。”

“好了,我不怕有人来,总可以了吧。”为了阻止这个疯子,苏涟漪投降了。

苏涟漪哭笑不得,总觉得云飞峋不能做出这荒唐的事,但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其又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怕!她真怕!她怕云飞峋这个疯子真把影魂卫叫来,以后她还用什么脸面见人?

飞峋一抬眉,“为了娘子,为夫偶尔滥用下职权,影魂卫应该也是理解的。”

果然,苏涟漪一张小脸更红,“你疯了?”

飞峋邪邪一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然让这些影魂卫为我把守四周,我好安心与夫人进行解毒大业。”其实只是装装样子,吓吓涟漪。

“联……联系他们干什么?”涟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联系影魂卫。”飞峋道。

“等等,飞峋你这是要做什么?”涟漪疑惑其诡异的行为,这只铜哨很是陌生,从前未见过,但即便不知此物的用处,仍旧放心不下。

腾出一只手在怀中取过一只精致铜哨,放在嘴边。

飞峋回头看了一眼,木屋的窗子确实缝隙太大,不用开窗,只要趴着窗缝就能将其内春光一览无遗。屋子的门也太过简陋,别说有无锁,能打开关上,已谢天谢地。

如何能不想?苏涟漪咬着唇,闭着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摸样。女子要矜持,就算真要……那个,也要被动不是?涟漪心中狡猾的想着。“不是不想,而是怕有人来。”

“解毒,为何要舍近求远?”他离开她的唇,看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深邃的眼中满是柔情。“这么长时间不见,难道你不想我?”声音带着也许嘶哑。

热字还没说话,唇已经被人封住,用唇。

涟漪双手抵在他胸前,“绿豆、金银花熬制成汤,早晚饮用,既可解除催情药,又可除去秋日的燥……”

“解毒?”飞峋将手臂收紧,将她贴在自己身上。“娘子打算,用什么方法为我解毒?”

“恩,加了催情药。”涟漪说完,再次担心起飞峋的身体。“我们回营地,我帮你解毒。”

“若我没猜错,那燃香里有料吧。”飞峋问。

“那也……不行。”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一波一波,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本悦耳的女声,夹杂了一种呢喃的味道。

“卧龙村瘟疫横行,谁有闲工夫来这?不会有人来。”他低头,靠在她面颊,用唇轻碰。

“飞峋,别闹,若一会有人来怎么办?”俏脸红了,羞得一双眼不知应看向何处。心中暗暗自责,成亲不是一两天了,老夫老妻的害什么羞,想归想,脸确实越来越红,越来越热。

苏涟漪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知道对方这种带着欲望的笑容隐含了什么。但她是个十分传统人,别说在现代,哪怕是扔回封建社会也传统得很,哪习惯随便找个荒屋便……

“刚刚你问我,有没有事?”只见云飞峋带着一丝坏笑,俯身,居高临下,用臂弯将涟漪圈在了小榻上。

“哦。”苏涟漪点了点头,却没感到丝毫危险。

“看起来是砍柴人用来休息的。”云飞峋扫视四周,见出了窗外,只有一张木根雕成的小桌,桌上一个旧茶壶,一只旧茶碗。既没炉灶,便说明只是临时休息而非久住。

涟漪被放在了小榻上,“这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我刚刚发现的。”飞峋道,见到木屋内有一张小榻,说是小榻,其实只是一块被磨平横放的木桩,其上铺了些被褥,床单还算整洁,但上面一层薄灰,应是许久未有人来。

“这屋子是?”涟漪任由他抱着,环顾四周打量着小屋,“这时你们搭建的?”你们,自然指的是影魂卫。

木屋的门被人打开,冲入两个不速之客。

林子离近村口,自然频有人来往,在林子中,有一间小屋,小屋用木头搭成,很是简陋,但在林中却别有一种可爱。

眨眼之间,两人已入了树林,来到林子深处。

涟漪自嘲,自己这幅身高放在现代,少说也有一米七五,但在云飞峋那里,却好像娇小的孩童那般,随他任意摆弄,丝毫不吃力。她喜欢这种感觉,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柔弱的女子。

“来。”苏涟漪只觉得飞峋口中的“来”字还未落地,天旋地转,已被拦腰抱起。

“飞峋,那药……你没事吧?”涟漪担心的问。

为何有个“又”字,只因这样情形发生过数次,远的不说,两日前的夜里便发生一次,便是两人在奉一教营地相认的那次。

面色涨红的飞峋也笑了,将她扣在怀中,闭上眼,“是啊,又是我。”

涟漪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又是你。”

“是我。”两个字,淡淡传来,按耐着种种感情。

心中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条件反射,苏涟漪还是奋起反抗。

就在苏涟漪准备动身回营地寻找云飞峋时,只觉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猛的一拽。那人力气甚大,加之苏涟漪丝毫没心理准备,整个人顿时被拽了过去,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苏涟漪惊觉到这个问题,站住了叫,焦急地看向营地之处。鸾国的催情药虽不像武侠小说里必须阴阳调和否则蹊跷流血那么夸张,但催情药中若带有一些兴奋类药物的成分,也会让人神志不清。

对了,飞峋去哪了?

不过刚刚的情景回想起来也是让人心惊胆战,那催情香虽比不上之前在皇宫中所中的加料龙涎香,但药效也不容小视,别说云飞峋吸入那么多,就连没吸多少的她也觉得略微难受。

要问涟漪是否担心云飞峋被安莲勾引,答案是——丝毫不担心。这是她对飞峋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眼光的信任,换句话说,她认为安莲根本没资格做她的竞争对手。

涟漪出了忙碌的营地,在营地旁的小树林逛了逛,忙里偷闲。

卧龙村因特殊的地理环境,气候宜人,虽已是秋季,但气温依旧温暖,植物郁郁葱葱,与马家村的萧条截然相反。

263,新的圣女

李嬷嬷也是为难,点了下头,“对,玉护卫说,今日的圣女就是你,小涟。”

苏涟漪大吃一惊,“什么?我?”

李嬷嬷咽了口气,总算将气喘匀,“玉护卫说,圣女病重无法做仪式,营内年轻女子便只有你一人,让你代替圣女上台祈祷净化。”

涟漪一愣,“梳妆打扮?”什么意思?

李嬷嬷面色焦急苍白,哪能慢下来,“小涟……姑娘,咳咳……刚刚玉护卫下令,让……让我们为你梳妆打扮。”

涟漪赶忙上前扶住,“嬷嬷你身上伤还未好,慢着点。”

突然李嬷嬷匆匆赶了过来,拨开了人群,“小……小涟姑娘……呵……呵……”因为跑得太急,几乎喘不来气。

卧龙村的村民已齐齐聚到,男女老幼将整个神台围得水泄不通,手中拿着神司发下的单子,十分虔诚,等待圣女登台,为村子祈祷净化,扫除妖魔鬼怪,还以安宁。

苏涟漪抬眼看向离她不远的云飞峋,眼中掩饰不住的疑惑和不解,云飞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那玉容能耍出什么花样。

与神司神户同来的有一队人马,专门唱诵圣曲,犹如现代宗教的唱诗班一般。

神台之下,燃放了一圈灯烛,灯烛的光芒耀眼,加之四角的大型焚香炉,紫色烟雾被灯烛光反射出一种梦幻般的光泽,带着蛊惑。

神台高三米,如金字塔一般,在最前方,有一条笔直楼梯直通神台顶端。长长楼梯上铺着红毯,那红毯从下向上,一眼望去,如同直入云霄。

神台虽是临时搭建,但侍卫们早已轻车熟路,神台做工精美、造型别致,在木质接连处,放置鎏金饰品,更显庄严。

日落,夜来。

戌时。

……

一时间,屋内再无人说话,只有安莲时不时在梦魇中呻吟。

涟漪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

李嬷嬷急了,“但刚刚有人来通知说戌时祈祷仪式照常进行,圣女昏迷不醒,这仪式又如何进行?”

涟漪叹气,“这高烧除了因为伤口发炎外,更多的还是圣女受到惊吓,如今只能静养,急不得。”

孙嬷嬷上前来,“小涟姑娘,圣女到底是什么病?”

“没办法,我也束手无策了。”涟漪无奈地跌坐在椅子上。

苏涟漪努力为安莲降温治病,几乎是中西医结合,无论是为其服用了汤药,还是服用青霉素。无论是针灸治疗,还是用物理降温治疗方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温度降下来了,但安莲仍旧神志不清。

安莲的房间。

涟漪想到了安莲,又去了安莲的帐子。不去还好,一去更是忧心,因为安莲竟然……发起了高烧!

安莲……

苏涟漪没见到玉容,整颗心吊了起来。那是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虽不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但涟漪却知道,怕是无好事发生。

“好,辛苦二位了。”涟漪告别了两位大夫,急匆匆向玉容的营帐而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玉容竟拒不见她,只让她好好休息,等戌时再见。

“这样也好,”张大夫道,“小涟姑娘也别着急,这里有我们两人便可,路上小心。”

涟漪摇头,“我也不知,”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一会便麻烦两位大夫在门诊营顶一下,我亲自去问问玉护卫。”

“小涟姑娘,这……?”刘大夫问。

周立诡异一笑,“这个,小涟姑娘便不需操心了,神台那边,属下也去吩咐安排妥当,只要戌时小涟姑娘按时参加便可,话已传到,属下便告退了。”说完,也不等苏涟漪反应,直接转身离去。

苏涟漪想到安莲,那张脸肿胀得很,即便是盖着面纱,声音却也无法清晰发出。“但圣女她……”

张大夫和刘大夫面面相觑,这种情况还如何进行祈祷仪式?即便是玉护卫强撑着来主持仪式,那谁来祈祷净化?圣女吗?但听说,圣女也被袭击,伤的很重。

苏涟漪大吃一惊,“照常进行!?”

周立笑笑,“小涟姑娘妙手回春,玉护卫他已醒来,特命属下来告知小涟姑娘,戌时仪式照常进行。”

两位大夫也都闭了嘴,只等着听周立的回答。

涟漪赶忙站起来,她认识这个人,这人正是凌晨时,玉容命其唤来的四名心腹之一,名为周立。“周侍卫长,玉护卫情况如何?”

“小涟姑娘。”一入内,便恭敬与苏涟漪打了招呼。

那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从衣服上看,应是左右侍卫长的等级。

正在三人讨论之时,有一人进了帐子。

苏涟漪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为何事态越来越诡异?自从入了奉一教,接下来的发展几乎都超出了她的预想,如今她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根本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

“依我看,这祈祷仪式八成是办不了了。”刘大夫道。

张大夫也是一筹莫展,“唉,我也不知道啊,如今连到底是谁袭击也不晓得,卧龙村真是个邪门的地方。”

“张大夫,刘大夫,若按照玉护卫的计划,再过几个时辰便是祈祷仪式,但圣女大人和玉护卫都……这可怎么办?”涟漪问。

涟漪看罢最后一个病人,长长舒了口气,如今玉容和圣女同时被袭击的消息对外封锁,除了几个主要人外,便只有门诊营内张大夫和刘大夫知晓。

如今第三天,病人稀稀两两,几乎没什么人了。

今日的病人明显不多,直到现在,卧龙村村民都认为天疫并非疾病而是诅咒,觉得门诊营里很晦气,只要身体康复一些,便不肯再来。这样也有好处,便是大大减少了涟漪等人的工作量。

门诊营帐内,原本四个位置,如今空着一个,只有三人在位置上为卧龙村民看着病,那空着的位置,自然是玉容的。

在奉一教没来卧龙村前,村里一天便能死上八九个人,甚至有时能死十几个、几十个人,但自从苏涟漪等人到来,三天的时间只有四人死去,而且都集中在前两天。

这是到卧龙村的第三日,经过这三日的忙碌,卧龙村大部分人的病都已得到了救治。一些病情较轻的,如今已经痊愈,而病情较重的,病势也被控制了住。

……

涟漪站定了脚步,遥遥看着圣女的营帐,越来越不解,是什么人用这种手段来捉弄圣女?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圣女和玉容两人的遭遇有着天壤之别,其一,圣女身边的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都被绑,却毛发未伤;相反,玉容身边的侍卫都被狠狠打晕,下手极重。其二,玉容脸上没有一丝伤痕,所有伤都在身上,而且伤得极重,除了骨折便是内伤,这才是真正的报仇;相反,圣女的伤都集中在脸上,看起来夸张,其实都是皮外伤,修养两天便能痊愈,那感觉就好像……故意捉弄人。

但圣女的伤又是何人所为?

如今已知,玉容是被云飞峋打的。其中右臂骨折、左腿差一点断,肋骨也是断了两根,其伤之狠,若影魂卫们手再重上一些,玉容定然归西。

苏涟漪却丝毫没有睡意,迎着晨起的清凉,在营地里慢慢走着。

安莲应是哭累了,睡了,整个营地又恢复了平静。这一折腾,已到了寅时,天空放亮,村子里的公鸡接二连三的叫了起来。

苏涟漪见玉容已得到了妥善处置,则退出了房外。

张大夫第一次见玉容伤成这样,赶忙使出了全部本事给玉容治伤正骨,又找了薄木板,将玉容骨折的左腿固定好,而后缠上绷带等等,自然不说。

古医不分科,行医者不仅要懂医理会开药,更要擅长推拿按摩和针灸术。

涟漪先是将床单取下,小心拉入玉容身下,而后让四个人拽着床单四角,将玉容安安稳稳抬上了床。吩咐好四人看护玉容,涟漪自己则是去找营地张大夫去了。

当涟漪将四人叫来时,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麻药起了作用,玉容止了痛,疲惫的睡了去。

因玉容多处骨折,苏涟漪不敢轻易动他,只能在床上拿下一张被子,为其盖上,而后才出门,按照玉容所交代的名字,将人一一叫来。

“恩。”玉容细眉皱紧,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少顷,睁开眼对涟漪说出几个名字,让涟漪将这几人叫来。

涟漪道,“都被打晕了,我没时间救助他们,想来现在也应该醒了,用我去叫他们吗?”

玉容睁开眼,惊讶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又垂下眼去,“你做的没错,此事确实不宜声张,我的侍卫们怎么样了。”

“不知玉护卫是否会责怪我没找营地大夫,”涟漪道,“因为我不知玉护卫是否想将此事声张,便自做了主张。”

过了好半晌,玉容才又挤出了一个恩字。

涟漪欣慰地点了点头,“因为你全身多处骨折,我不敢轻易移动你,地上有些凉,委屈玉护卫了。”

玉容的面色也有了红润,“恩。”勉强挤出了一个字。

看着疼得快昏厥的玉容,涟漪忍不住叹气,“玉护卫,疼痛是不是好一些了?”麻药应该起了作用。

为玉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后,涟漪确认了病情,为其进行了简单医治。包括包扎伤口,固定骨折部位,喂了一些止痛用的麻药。

人生在世便必须要有个态度,她是飞峋的妻,便要义无反顾的支持云飞峋。在这里,她只能暗暗责怪玉容,谁让他没事总做那些引人误会的暧昧之事,最后终害了己。

苏涟漪看了一眼玉容,同情心刚准备泛滥,但想到飞峋那委屈的摸样,所谓同情心便已烟消云散。

“嘶——!”即便是忍耐力强的玉容,也忍不住疼出了声音,全身肌肉紧绷几乎到痉挛。

将手移到其胸膛处,轻轻按下了下,“这里,疼吗?”为其检查肋骨是否断裂。

“别动,我先简单为你检查下。”涟漪一边轻轻触碰玉容肿胀的手臂,一边道。手臂肿胀,应是淤血,千万别粉碎性骨折。

玉容身材虽不若云飞峋那般健壮完美,但结实修长的身体也是极为养眼,可惜,在苏涟漪眼中,玉容只是个病人,没有性别。

只见面色苍白的玉容双颊突然爬上红色,忍不住睁开眼,忍着疼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做什么?”

玉容本在睡眠中,穿得单薄,苏涟漪几下便将他剥得干净,只余亵裤。

涟漪见玉容还未言语,犹豫了下,“抱歉,玉护卫,得罪了。”说完,便动手解玉容的衣服。

这一次,玉容也是在忍耐疼痛。

她想起了上一次帮玉容松绑时的情景。明明一日一夜未吃未喝未如厕,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但玉容依旧在床上安静的躺着,其惊人的意志力,是苏涟漪从未见过的。

涟漪不敢怠慢,赶忙将其身上的绳子解开。“玉护卫,您……醒着吗?”涟漪小声、迟疑的问,因能感觉到玉容浑身微动。

袋子内,玉容面容毫无损伤,只是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眉皱紧,脸上有薄薄一层冷汗,想来是在忍受无比疼痛。

“玉护卫!”涟漪一边惊叫,一边将玉容头上的袋子取下。

涟漪摸出火石,点上灯,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借着亮光,涟漪看到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玉容,和李嬷嬷孙嬷嬷两人的待遇很是相像,头上蒙着袋子。

室内一片黑暗。

到了门口,涟漪调整了下情绪,而后装作慌张一般,一下子冲了进去,“玉护卫,玉护卫您在哪里?玉护卫您没事吧?”声音满是担忧。

帐内一片漆黑,为玉容把守的侍卫都被打晕,即便营内发生如此大声响,侍卫们都没醒,可见影魂卫们下手之重。

苏涟漪匆匆赶往玉容的营帐。

最终,云飞峋无奈同意,为了减少嫌疑,他未出营帐半步,而是蒙头睡了大觉。但真正能否睡着,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能将云飞峋内心猜的七七八八的涟漪扑哧笑了,“好了,别吃醋了,我只是去看一眼,圣女还等着我回去呢。”

飞峋却笑不出来,心中酸溜溜的,“那你要去玉容那里?”心中却后悔,为何不直接交代影魂卫把玉容活活打死。

涟漪挑眉哼了下,“现在说你口才不好,我才不信。只不过我说得更有道理罢了。”

云飞峋失笑,“罢了,我说不过你,你赢了,行了吧?”

涟漪扑哧笑了,“飞峋你错了,一个人到底是否有用,是看能否管住自己而非其他人。若按你的理论,那些朝三暮四的男子都没错,错在他妻子,是因其妻没能力所以男子出外拈花惹草,你说对吗?”

云飞峋挣扎了下,最终叹了口气,将涟漪放了开。“我真没用,看着你被其他男人纠缠,却束手无策。”

涟漪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胡茬的下巴上轻轻一吻,看着他赌气吃醋的样子实在可爱,“事到如今,若轻易放弃那便真是前功尽弃,你也不希望我们最后空手而归回到京城吧?你也不希望看东坞城百姓继续被这诡异的奉一教愚弄吧?难道你不想知道奉一教背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云飞峋不语,但倔强的眼神已经逐渐柔和。

“我知道,最近我和玉容走得近了一些,我也不想这样,”涟漪也是苦恼,“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我会加紧进度,一旦拿到我想要的信息,我们便立刻离开营地。”

云飞峋听涟漪的表白,开心雀跃,却依旧不想放人。

涟漪自然知晓云飞峋在吃醋,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那胡茬很好玩,“飞峋难道你不信任我吗?我已嫁给了你,便身心都是你的人,一生一世,绝不会背叛你,哪怕是再大的诱惑。”

“不!许!去!”云飞峋双臂撑着,将涟漪压在身下,低头认真盯着苏涟漪的爽呀,一字一顿道。

“哦,对了,”苏涟漪猛的想起,“飞峋你在房内千万别乱动,以免被人怀疑,我现在去看看玉护卫的情况……啊!”话还没说话,便是云飞峋一个翻身,狠狠压在床上。

云飞峋也思考这个问题。

苏涟漪跌坐在床沿,“那会是谁打了圣女?圣女平日里真是鲜少出门,哪有机会得罪人?”首先,苏涟漪想到的是两个嬷嬷,毕竟两人都恨着圣女,但刚刚的情形她亲眼所见,两个嬷嬷也是被绑得结实,已经排除了可能。

飞峋狠狠点头,“我云飞峋对天发誓,若派人打圣女,便不得好死!”

“也就是说,圣女不是你下手?”涟漪头上雾水越来越多。

“……”飞峋一愣,“自己被揍?”赶忙解释,“我可没让影魂卫对圣女出手,我一个男人怎么和一女人过不去?而且我敢保证影魂卫的执行能力,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擅作主张做其他事。”

涟漪摇头,“不是,不是,圣女哭,是她自己被揍了!”

飞峋一挑眉,“听见啊,圣女与玉容关系暧昧,那女人定是见到玉容被打才哭的,不是吗?”

涟漪哭笑不得,“飞峋,圣女的鬼哭狼嚎,难道你没听见?”

飞峋见涟漪作势要袒护玉容,开始吃醋,“对啊,不可吗?”

“啊!?”苏涟漪终于没忍住,惊讶出声,“你派人打了玉护卫!?”

“对,我确实让他们出手了,但打的是玉容,”云飞峋答,一提到玉容,便想起他将披风披在涟漪身上的情景,若非条件不允许,他非亲手杀了那人不可。

苏涟漪也站了起来,到云飞峋面前,满是惊讶,“你不是说……你派影魂卫动手打人了吗?”

飞峋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涟漪,难道你就如此看我?我云飞峋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会对一名女子动手?”

苏涟漪也是一愣,“圣女安莲啊,因为她平日缠着你,还对你下了催情药,所以你派影魂卫趁夜打了她。”

本来准备默默被责骂的云飞峋突然抬起头,“等等,涟漪你说什么?什么缠着我?”

涟漪又道,“就算是她平日里缠着你,但也是因为爱慕你,即便你再厌恶,也不能派人揍她。还有,她挨了揍,作为贴身侍卫长的你,难道就能脱离干系?”

飞峋低头,不吭声。

涟漪赶忙从飞峋怀中挣脱出来,重新正色道,“言归正传,无论你如何强词夺理,但这件事分明就是你的不对,你承认吗?”

安莲鬼哭狼嚎声越来越小,营地逐渐恢复了平静,到处有走动声,想来是看热闹的侍卫们逐渐散去,回到各自岗位。

飞峋所有火气,彻底平息,一头雄狮已成功转化为柔顺的小猫,舔着爪子,讨主人的好。“涟漪,我会终其一生,对你好。”双臂环绕了她。

涟漪继续道,“圣女对你的心意,我也知道,起初我也担心,圣女容貌不错,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个老手,怕你禁不住她的诱惑。但随后我发现,我真是大错特错,云飞峋永远那个云飞峋,永远是那个值得我委以终身的云飞峋。”

飞峋哼了一下,带着傲娇的成分——知道就好。

伸手拦住他结实的细腰,将脸埋在他的胸怀。“飞峋,你平日极是洁身自好,自从认识你到现在,从未听说你与某家闺秀有丝毫瓜葛,这一点,别说鸾国,即便是整个天下,也不会有第二个男子做得有你好。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真的。”

苏涟漪自责,奉一教之事与飞峋全无关系,但他来此完全是因为她,而她还对飞峋如此苛刻,想来,是自己的不对。

涟漪感受到偌大的木床微微颤抖,可见其忍耐的艰难。

云飞峋也知,出了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往后他的行动不会太过自由了。“但……今日见到……算了,我……没亲自动手,已是强忍的结果。”断断续续的说着,想到脑海那一幕幕,他连将其挫骨扬灰之心都有。

“飞峋你说得没错,但报仇也要看好时机不是?若现在我们二人并非潜伏身份,那你大可以派影魂卫出手,甚至杀了她也行,我苏涟漪也不是慈善的圣母。问题是,你现在动了她,整个营地戒严,有更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还如何行动自如?”涟漪反问。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听到云飞峋如同洗脑一般的长篇大论,第一次是在那次针对圣女的聚会上。如今,她也忍不住反思,关于男人是否表里如一的问题,为何当初的成亲,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飞峋扭过头,“涟漪你说的没错,人活在世不会处处顺心,但人生短短百年,为何又要无休止的忍、无理由的忍?若无力与之为敌,即便委曲求全也不为过,但既然有能力,又有什么理由让那人无忧无虑的活着?”

涟漪哭笑不得,为什么觉得云飞峋此时和孩童一样无理取闹?她松开了他的耳朵,坐在他身旁的床上,“人活在世,怎么可能处处顺心?只要没抵触原则,能忍便忍。从前,这一点你做得比我好,你的忍耐力比我要强上几倍,为什么现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你却如此冲动?”

飞峋见涟漪都猜到了,也就不瞒着了,“还能因为什么,得罪我了。”

涟漪见他吃痛,赶忙放轻了手劲儿。“回答我,为什么让影魂卫打人?”

“哎呦呦……”飞峋呲牙咧嘴,其实耳朵上这点疼,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的忍耐力比一般人不知强多少倍,但此时他硬是装作被捏得很疼,只为博得美人的欢心。“好疼好疼……”

苏涟漪哭笑不得,见他贫嘴,本来怒气腾腾的火气,一下子也消了大半。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冲到云飞峋身边,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为什么派影魂卫打人?”

“影魂卫啊,”飞峋一拍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很久没见了,不知他们最近过的好吗。”

苏涟漪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是你派你手下人做的,对吗?”

飞峋挑眉,一脸的无辜加欠揍表情,“不知,我正睡着,什么都不知道。”

涟漪拳头再次捏紧,“云飞峋,你说实话吧,外面发生什么事,你可知道?”

“变?”飞峋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下巴,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非但不觉野蛮,反倒让他有种平易近人的可爱。他真的好像很认真的思考了下,而后皱了皱眉,“我的人是没变的,只不过从前一直憋着。但涟漪你也知道,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憋啊憋啊,有一日就发现自己憋不住了。”

飞峋坐起身来,身上穿着淡薄里衣,纯白又合身的里衣,将他完美身材勾勒得更为修长,宽肩,细腰,窄胯,即便是随意一个坐姿也能入镜,何况还有那一双吸引人的长腿。

苏涟漪气得捏紧了拳头,“飞峋,为何这一次东坞城一见,我发现你变了?”

云飞峋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眼,带着许多戏谑,平日里锐利的目光此时化作温柔,贪婪地黏在自己爱人身上,不忍离开。“为夫有什么让娘子失望的?说来听听。”

“飞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涟漪压低了声音。

苏涟漪脸红了下,赶忙向窗外张望。好在,窗外无人。

本来面容暗想的飞峋勾起了唇,带着许多狡猾。“涟漪声音这么大,是不是怕别人不知我们的身份?”

“云飞峋!”涟漪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她能不气吗?潜伏入营求的就是一个潜伏,巴不得透明到让所有人当自己是空气,但云飞峋可好,大半夜把人家圣女给揍了。

苏涟漪见状,更是落定了云飞峋的罪状。

云飞峋安安稳稳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前,紧闭双眼、呼吸绵长,让人不知其到底在安睡还是装睡,毕竟屋外声音不小。

帐内,桌上点着油灯,不是很亮,但守夜已足够。

若是以往,营地中满是巡逻的人或把守的人,但今日营地却是静悄悄的鲜少有人,那些好事之人都跑到圣女那里看热闹,而不好事之人还在睡觉。于是,苏涟漪就这么大摇大摆又无人察觉地进入了云飞峋的帐子。

自从被提升为贴身侍卫长,云飞峋的待遇顺势提升,其中包括有了独立的营帐,方便了他许多,行动也自如了许多。从前,云飞峋想见苏涟漪或到营外与手下们碰见,都要十分小心地溜出去,提前还要编好理由。但现在却不用,入夜后直接行动便可。

终于摆脱了安莲,又对两位嬷嬷交代相关事后,涟漪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奔向了云飞峋的独立营帐。

“好,办完事就回来。”涟漪无奈道。

“那……那你办完事马上回来好吗?”安莲就是不想让小涟离开。

“恩,我发誓不会毁容。”涟漪向其保证。

安莲的哭声真的小了一些,“真的……不会……毁容?”

涟漪低头看安莲的摸样,非但没有平日里的淡淡反感,还觉得可笑又心疼,“圣女大人别哭了,这些都是皮外伤不会毁容,一会我交代孙嬷嬷她们为你消肿,我有急事必须出去。”

“小涟,你去哪里?”停止了哇哇大哭的安莲一把抓住正准备离开的苏涟漪。

懒得理会安莲的苏涟漪,无奈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揉着自己太阳穴——飞峋啊飞峋,你最近吃错了什么药?从前那稳重又懂事,胸怀如海的飞峋到底哪去了,请不要把这狡猾易怒的男人扔来霍霍人好吗?

试问,若不是云飞峋手下的影魂卫,谁能在戒备森严的营地来去自如?而为何单单对圣女下手而两位嬷嬷安然无事?为何不伤圣女却只打脸?

虽然并未得到证实,但在苏涟漪心中,已经定了云飞峋的罪。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冲入奉一教营地揍了圣女,还把圣女活活揍成了个猪头?不是云飞峋又是谁!?

264,苏涟漪的神训

结尾处,算不算留悬念?也不知会不会吊到人胃口,很担心啊!

------题外话------

苏涟漪惊喜,“快告诉我,玉容到底是什么身份?”

见涟漪如此,云飞峋也不忍心捉弄,放开了她,收敛嬉皮之色。“影魂卫的消息打听来了,玉容的身份也查出来了。”

涟漪有些惊吓,愁眉苦脸,“求你别吓我了。”

“夫妻之间、夫妻之事,有何不对?”云飞峋听苏涟漪说完,情欲已被理智压下,消了很多,但还是故意说惹人误会的话,捉弄自己心爱的妻子。

“别……别闹了,”苏涟漪满脸羞红,再不制止某人,怕这私下碰头演变成少儿不宜的某种活动,“时间有限,我欺上瞒下的溜出来,难道就为了干那事儿?”语气带着责怪。

树林中,等待苏涟漪的除了那对其朝思暮想的夫君云飞峋外,更是有其热烈的拥抱和激情的亲吻。

……

在吴神司的千恩万谢中,涟漪出了人群,向着云飞峋小时的方向而去。

涟漪笑着点头,“好,回头我抄一份给你,放心。”

吴神司老脸有些尴尬,“那个……小涟姑娘,关于那个……心经,能否麻烦小涟姑娘给我一份?听完小涟姑娘诵读心经后,我便觉有种心驰神往之感,很想找机会再研习心经。”

“麻烦吴神司了。”涟漪谢过后,转身准备离去。正要走,却有被吴神司叫了住。

吴神司对苏涟漪的崇拜简直便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般滔滔不绝,立刻答应下,“好,小涟姑娘放心的去吧,一会玉护卫问起,我便回他。”

“知道了。”涟漪告别了李嬷嬷,向吴神司而去。当看到李嬷嬷的身影逐渐消失后,涟漪才对吴神司说,“一会若玉护卫叫我,便说我去查看圣女大人的病了,圣女大人高烧昏迷不醒,我有些担心。”

李嬷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行,向来圣女大人也不会这么快醒,你先去玉护卫那里,回了玉护卫的话,一定要来圣女这里。”以她对圣女的了解,十分担心小涟的处境。

涟漪没想到李嬷嬷的意思,“不了,估计一会玉护卫要找我问话呢。”

李嬷嬷道,“那你去做什么?要不然我们一同去看望圣女吧。”心里想的却是,圣女醒来后怕是要大发脾气,小涟还是早点去亲自解释一下为好。

涟漪余光见到云飞峋对她使了个眼色,而后向人群外走去,心领神会。“对了李嬷嬷,也不知圣女大人醒来没有,你快去看看吧。”

李嬷嬷笑了,在涟漪手上轻轻一拍,“鬼丫头。”

涟漪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呀,我瞎说的话竟然连嬷嬷都糊弄住了,我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庆祝下?”

李嬷嬷叹了口气,“小涟你太过自谦了,听完你说的,我也反思了下,也许从前很多事情都做错了,活的久了经历得多了,不知从何时就没了原则了。可能就像人们说的,越老越糊涂吧。”

涟漪面露无奈,“赶鸭子上架子,我也是苦无办法的瞎说一通,也不管对错,说出去便算了交了任务了。”

“小涟,你刚刚表演得太好了!”李嬷嬷跟了过来。

至于他守护之人是正是邪、是对是错,这些不重要,她说这些意思便是告诉玉容:守护一人不能无休止的纵容,要对其负责,衡量其对错,只有为其人生方向负责才有资格说自己在守护,而不是如同一只哈巴狗一样,主人要他做什么,便不分对错的去做。

玉容那般痛苦守护一人,涟漪虽不知他到底守护的是谁,但若玉容真像安莲所说其出身显赫贵族,如今蜷缩在见不得光的奉一教营地,怕也是因他守护那人的意思。

苏涟漪走了下来,余光扫向玉容的位置,见其苍白着脸,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中冷笑了下,玉容不是想她当圣女吗?那她就当一把圣女给他看看!玉容不是想听圣女神经兮兮的说些假大空的神训吗?那她就说给他听听。

云飞峋站在人群中,从头到尾听得认真,极为赞同,苏涟漪说出的是她的心声,更是他的心声。只觉得,也许这便是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吧。

苏涟漪长舒一口气,而后将厉声收敛,回归平日里那般温柔谦和,“这些,皆不是本座之语,本座只是代天神转达,是为神训,望诸位多多反思、多多自省。”说完,对着目瞪口呆的吴神司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不卑不亢,从容走下神台。

玉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瑰丽眸子,若有所思,又让人捉摸不透,嘴角似笑,又非笑。

苏涟漪说道这,声音戛然而止,就停在高潮,绝无下语,众人只觉心里吊着,从之前的激昂变为沉思。苏涟漪的话是针对玉容,但众人却觉得圣女说给自己听,虽不完全懂其意,但却别有一种理解。只因,正如圣女所说,每人心中都有一个守护。

既然守候,便遥想身后之名!人生百年皆有一死,后代如何评价自己?史书如何记载自己?说书之人如何消遣自己?是留一世光明磊落还是留遗臭万年?自己如此,守候之人亦如此!”

既然守护,便要自律,一日三省,一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自己;二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守护;三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苍生。

既然守候,便要对其负责,要约束他,要引导他,要见其在光明大道、在天地间问心无愧地活着,而非以守护为名纵容他,忽视其对错、其善恶,终有一天,酿成大错,却不知,最终到底是守护还是伤害!

涟漪嘴角笑容更深,讥讽转瞬即逝,换之严肃,“但,守护虽可贵,却不可不分善恶!不明黑白!不应手染鲜血!不能丧尽天良!既是守护,又怎可眼见他越走越远,越走越黑,直入罪恶深渊!?

玉容眯了眯眼,好像知道苏涟漪要说什么。

涟漪嘴角带着一丝笑,慢慢道,“人人心中都在守护,也许守护一个物,也许守护一个家,也许守护一个人。为了心中守护,人往往可以刀山火山、往往愿血雨腥风、愿做好事愿做坏事,只为那个守护。但……”那个但字,语调拉长。

玉容却觉得,苏涟漪话里有话。

众人明白圣女所说之意,目露感激,其祈祷更为虔诚。

苏涟漪看着面露欣赏的玉容,心中冷笑,视线若有若无捕捉玉容的双眼,继续道,“红尘乱世,身不由己。天神慈悲,体谅众生,为你们驱散邪魔、洗涤罪恶。”

玉容不知苏涟漪要说什么,但不得不说,她将“圣女”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人活在世,七情六欲,又有谁没私心?私心尔尔,谁又敢保证自己没有害人之人?也不知到底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天神慈悲,你们都是天神子民,在天神面前,你们便放开包袱、敞开心扉,直视自己内心,且问,这天疫从何来?做人,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良心。试问,你们可否私藏祸心?”

今日她诵读心经,并非要将佛教在鸾国传播,而是如同压堂诗一般,引起下文。

从前,苏涟漪在无法静心时都要默默诵读心经,每一次读完都会觉得耳聪目明,思想开阔,不知何故。

宗教人士对心经有万般解释,不同年代不同大师对心经也有不同注释。但无宗教人士对心经却有个人理解,心经只有一部,但每一人心中却都有其自己的心经,独一无二。

苏涟漪诵得很慢,没有夸张的抑扬顿挫,只是按照平日里对心经的理解,不急不缓,慢慢诵读。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苏涟漪并没被天神附体,也不会七步成诗,更没有被神灵点拨开天眼、通慧根,自然创造不出什么心经。她想诵念的,是从前在现代时为平心静气而诵读过的心经,名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众人依苏涟漪之言,闭上眼,静下心,等着圣女唱诵心经。

玉容也忍不住面露惊奇。

心经?吴神司一愣。他没给小涟什么心经啊,再说,奉一教的教义中,出了一些神曲与祷告词外,并未听过什么心经。

涟漪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方才继续道——“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哀鸿遍野、红尘纷乱。万能天神、俯瞰众生,大慈大悲、怜悯世人,特赐心经一卷。尔等闭目精心,听我诵来。”

李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只觉得平日里亲近可人的小涟瞬时与她拉开了距离,那距离似鸿沟一般,将两人隔离两界,一界是人间、一界是神界。

玉容稍稍动了动身子,眼露不解,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

正在唱诵圣曲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起伏的调子停下,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人头攒动,却无一声,针落可闻。众人带着无比虔诚,抬头瞻仰圣女圣容。

台上的苏涟漪未说话,口型也未动了一下,但吴神司却仿佛冥冥之中得到其授意,“圣乐,停……”亢长男声唱和。

突然,吴神司见苏涟漪向他看了过来,捏着纱巾一角的芊芊玉指慢慢抬起,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若圣女大人再此,都是由他来唱喝,圣女祈祷后再舞一曲神舞,净化众生。

吴神司被苏涟漪刚刚那一番话震撼了,瞠目结舌。这姑娘刚刚不是说不知怎么办吗?为什么做得比圣女大人还要好?

云飞峋放下合十的双手,以人群为掩护,遥望玉容的方向,脑中将刚刚与影魂卫碰面时得到的信息,细细琢磨。

步辇上的玉容,微微抬起头,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大些许,薄唇淡淡勾起,眼神饶有兴致。

优美的女声悠远,不急不缓,铿锵有力又温柔包容。

苏涟漪登上神台顶端,缓缓转身,面向卧龙村跪地众人。缓缓伸出双臂,红纱在双臂垂下,随着晚风轻轻飞扬。“奉一教的教众子民们,我代表天神,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你们通过净化与祈祷,获得新知,重新审视自我、认识自我,重新找到未来人生之路。现在,都起来吧。”

苏涟漪刚刚说——“圣女存在每一人的心中”,如今,他在膜拜,却不是膜拜奉一教的圣女,而是膜拜自己心中的圣女,只属于他云飞峋一人的女神。

无论是她北上造火药以救北征大军,还是入京城成立商部,或更多……

后来,发生了太多。

他也有脾气,他也有不忿,他见到李玉堂、叶词等人对她纠缠不清时,几乎在醋海里淹死。但当面对她时,他却不想发作,甚至不会让她发现他一丝愤怒情绪。因为他怕表现出来后,她会伤心、她会为难,所以,便一人咽下。

那个夜里,从酒厂归来的路上,她被袭击,衣衫被匪徒撕烂,最无助的时候,她竟叫了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深深发觉强硬的苏涟漪,其实也只是一名普通弱女子,需要男人保护、呵护。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任劳任怨,照顾她一生。

她挑起苏家大梁,上要发展家业教导兄弟,下要照顾金玉公主,更要防范外人的暗算,她早起晚归,即便再过劳累,每日也做好饭菜笑意盈盈待他回来。不知道从何时起,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他竟然主动帮她。

她不再欺负金玉公主,反倒是对其照顾有加,如姐姐照顾妹妹一般,那种温柔与谦让,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亲近她。

那个夜里,他回到苏家村的房子中,胖婆娘突然出手袭击他,那时他就知,涟漪已非涟漪。

云飞峋看着神台上的苏涟漪后,突然笑了出来,他从不信鬼神,但也学着村民的摸样,双手合十,低下头,虔诚膜拜。伴随着低沉男声的圣曲,飞峋的心竟平静下来,往事如梦,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不用神司的唱礼,人们已经双手合十,对着涟漪圣女膜拜。

村民们跪地,抬眼看着身披红纱的苏涟漪,只觉那道高挑身影披着的不是一张红纱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庄严的神圣。这是圣女,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女,是将他们的生命从天疫手中抢回的圣女!

从容的笑容,从玉容脸上转到苏涟漪的面庞。她深深看了玉容一眼,而后转身踩在柔软的红毯上,顺着红毯,由下至上,慢慢走上神台。

玉容坐在步辇上,由四人抬着。他虽强撑着不被人发现伤势,其实那钻心刺骨的疼,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静静看着苏涟漪,面上的笑容已消失,面上带着淡淡疑惑,不知苏涟漪要做什么。

她走到玉容面前。

苏涟漪将红纱随便在身上一批,而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慢慢踱步,向前。

涟漪看到神台一旁飘扬的红纱,伸手拽住一角,一个用力,那红纱挣脱了木杆的束缚,来到涟漪手中。

李嬷嬷被苏涟漪说懵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那……”

玉容听见苏涟漪的话,苍白的面上,淡眉轻挑。

苏涟漪突然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夜幕中、在连绵不绝低沉的唱诗中,很是嘲讽。她看向一种虔诚跪地的卧龙村村民,“圣女并非打扮而出,圣女的存在绝非其美丽、绝非其万能,圣女存在每一人的心中,不同的人心目的圣女也不尽相同。”声音不小,说给某人听。

李嬷嬷不解,“打扮了,才能当圣女啊。”

涟漪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打扮?为何要打扮?”

李嬷嬷擦了老泪和额头上的血,拉着涟漪,“小涟,没时间了,我们快回去梳妆打扮吧。”

吴神司一愣,为何觉得面前这少女让人无法看透、无法琢磨?她一会要做什么?

苏涟漪抬头看了看神台,又回头看了眼玉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知道应如何做。”

李嬷嬷惊喜,赶忙忍痛起身。吴神司也惊喜的起身,额头上还留着血。“小涟姑娘,你终于想通了?你别怕,听我的,你只要上了神台低头祈祷,什么都不用说,剩下的都我来说!”

“李嬷嬷,起来吧。”涟漪低头对李嬷嬷道,没了刚刚的愤怒,也没有无可奈何,是一种淡漠的平静,让人无法猜透她到底想着什么。

苏涟漪回过头,见到云飞峋,面露无奈。长长舒了口气后,投给其一个眼神——如今我也后悔,为何你当初不杀了他!

刚刚趁乱溜出营地和影魂卫碰头的云飞峋匆匆赶回,见到这诡异的一幕,惊讶地看着站在跪地人群中央的苏涟漪,用眼神询问其原因,万般担心。

苏涟漪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眉头轻轻皱着,若有所思。

只见玉容优雅地坐在步辇上,笑容更深。

没了人群的阻挡,苏涟漪更能轻而易举地看见玉容。

唱诗班继续,紫色香烟缭绕,烛光彼彼闪烁,乌压压的人群跪地,低着头,场面更是诡异非凡。

——也许在卧龙村人的眼中,奉一教的圣女从来都是苏涟漪一人。

跪下之人越来越多,知情人希望小涟千万别得罪玉护卫,而不知情的卧龙村百姓,见奉一教所有人都对大慈大悲的小涟姑娘下跪,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无比虔诚。

一时间,伴随着男声低沉的嗓音,神台一角,苏涟漪面前所有人已是跪成一片。

李嬷嬷见此,不顾后背疼痛,也跪下磕头。而随后赶来吴神司的手下听闻此事,都吓得魂不守舍,跟着吴神司为苏涟漪磕头。

玉容啊玉容,难怪他不计较她投靠安莲,安稳帮她医治病人,原来他早有安排。

苏涟漪看着玉容,本惊慌睁大的双眼,慢慢恢复了正常。她好像知道……安莲是被谁袭击了。先袭击安莲,而后在实现不通知的情况下以人命为要挟逼着她登上神台,待安莲醒来后得知此事定然大为恼火,认为她苏涟漪抢了安莲的饭碗,最后两人决裂,成功将她从安莲身旁赶走。

玉容的坐姿是优雅的,一双狭长眼眸带着别有意味的笑,看着苏涟漪,无比从容。

吴神司也狠狠咽了口水,回头看向苏涟漪,二话不说,噗通跪了下来,对着地上的石头便狠狠磕头。“小涟姑娘行行好,我吴进代神台的所有人求你了!”短短三次磕头,石已见血。

李嬷嬷已经快晕过去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此时涟漪已经完全相信了吴神司的话,玉容若真发起怒来,其后果怕是真的相当严重!因为,能对自己都下狠手的人,她不知其还能对谁心慈手软。

苏涟漪的眼中,满是惊讶和震撼。惊讶全身骨折的玉容竟可以忍住如此疼痛,毕竟,即便是在步辇上,那颠簸根本不是骨折病人能承受的起!同时又震惊,震惊其强大的忍耐力。

苏涟漪看着玉容,玉容也看着苏涟漪。

只见,玉容坐在一个步辇上,步辇是一只太师椅临时改造,将锯掉四腿,搭了双杠,由四名强壮侍卫抬着,而玉容则是安安稳稳坐在太师椅上,面露从容笑容。

苏涟漪见到的不是鬼,正是玉容。

抬头,顺着李嬷嬷的眼神看去,苏涟漪顿时睁大了双眼,如同见到鬼了一般。

玉容的伤势十分严重,全身多处骨折,别说站起行走,即便是动上一动,也会疼得要了人命,更是极为危险。

涟漪一愣,玉容来了?这不可能。

“玉护卫……是玉护卫来了……”当李嬷嬷抬头看见远方那抹素色身影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

吴神司听李嬷嬷说,这小涟救了卧龙村几百条命,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小涟姑娘,刚刚是我太急了,我先和你道歉,但你也体谅下我们,帮帮我们。从前我没见过你,想来你是新来教里的,玉护卫的脾气,你怕也是不知道。玉护卫下的命令,下面人必须执行!但玉护卫也不是丝毫不讲理的,只要下面的人做了,即便是失败,他也会原谅。”

“李嬷嬷,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不帮,而是……”说来说去,苏涟漪竟有种感觉好像自己真是见死不救一般。

涟漪因李嬷嬷的袒护,火气小了一些,再看见李嬷嬷到现在还因伤不敢直腰,心里也内疚起来。无论李嬷嬷从前为人好坏,但这伤,却确确实实是她造成的。

李嬷嬷见两人快吵起来,赶忙擦了眼泪拦住两人,“吴神司你误会了,小涟姑娘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这卧龙村的几百条命,也都是小涟姑娘救下的。”

苏涟漪被逼得火了,“这位神司,不讲理的不是玉护卫而是你好吗?现在要把人逼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好吗?我说过我不帮忙吗?若我能歌善舞能言善辩懂神学会演讲,我现在就冲上台去,但我什么都不会!若我能做,我定然做,但我不能做,难道逼着我就能做成?”

李嬷嬷哭了起来,吴神司也急得快哭了“我不逼你,但求求小涟姑娘给我们一条活路好吗?玉护卫发起怒来,那真比天皇老子还吓人!小涟你看看这么多人,都是有老有小,难道你就眼睁睁因为你的不愿意,害的这些人丧命?”

苏涟漪个巧劲挣脱开了吴神司的手,对这强硬态度极为反感,“您别逼我行吗?”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吴神司拉住涟漪的手,“你是叫小涟是吧?别担心,只要你上台静思就行,其他的都由我来说。”说着,便欲将涟漪拽到神台方向。

涟漪再次哭笑不得,“李嬷嬷,不是我不帮忙,是我真不会唱歌跳舞,对你们这奉一教的教义更是一点不懂,让我上台,我能做什么?”

李嬷嬷幽怨地看了苏涟漪一眼,“玉护卫说,让小涟姑娘先上台顶一下,但小涟姑娘不肯。”直接把责任推给苏涟漪。

吴神司也紧张了起来,按照玉护卫的行事作风,若仪式泡汤,别说李嬷嬷等人,就连他们这些人也定会遭殃,“玉……玉护卫怎么说?”

“知道,知道……”李嬷嬷抽泣着。

吴神司也是吓了一跳,“什么?圣女高烧?这事儿玉护卫知道吗?”

李嬷嬷目若呆鸡,看到吴神司,顿时眼圈一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吴神司,这可如何是好啊……圣女大人她高烧未醒,没人可上台……”

“李嬷嬷,好久不见啊,”吴神司笑呵呵道,“不知圣女大人准备好了没有,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祈祷仪式了。”

这时,有人挤了过来,那人年纪五十上下,面目和蔼,穿着一身深蓝袍子,看那样子,是接到命令来传教的神司。

李嬷嬷听着唱诗的吟诵,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高耸的神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即便小涟你现在去找玉护卫讲理,那一来一回少说一炷香,仪式没有圣女,这仪式便是砸了,出了我外,所有人都有责任,所有人都要连坐……”李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连之前的焦急都没了,好像已经认命一般。

苏涟漪又能如何?“李嬷嬷你先别慌,我觉得玉护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然我现在去找玉护卫说说可好?”

李嬷嬷都快哭了,“连坐!营中若有人失职,往往都是连坐!小涟姑娘您行行好,再救救我一次,我身上还带着伤,不能再受惩罚了!”

“李嬷嬷是怕玉护卫追究你的失职?”涟漪问,“你来找我,是我没能力,与你无关,玉护卫有什么理由追究你的责任?”

“那可怎么办?”李嬷嬷脸上都出汗了,急得在地上转圈。“小涟你不知道,玉护卫那人,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但他的命令若没人执行,那人绝对没命!这也是为什么玉护卫在营中说一不二的原因。”

涟漪也是无可奈何,“李嬷嬷你别怪我,我不是不想帮忙,是真的爱莫能助!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即便是现在让我冲上台子,我能干什么?”在学校时,她是用功的书呆子,在医院,她是没日没夜的工作狂,到了鸾国,她也忙于经商,最多,她和初萤学会了绣花,但此外实在没什么特长可言。

李嬷嬷可急坏了,“小涟姑娘,快随我去换衣服吧,仪式开始后一炷香的时间,圣女就必须要上神台,若到不见圣女,这祈祷仪式便算是砸了!”

远的奥运会开幕式、年年春晚场面热烈不说,近的,她也是看过一系列大型真人舞台表演,例如印象刘三姐。见惯了那种场面,再看掩面的一幕,也只能称赞下,而无法被震撼。

苏涟漪虽觉得这场面安排很是神圣,但心底却未有丝毫震撼,为何?

鸾国落后,村民眼界狭窄,平日里见到的最大场面便是新年时请来的戏台子,台上几人十几人吹拉弹唱,村民们便已觉得热闹非凡。如此眼界的村民又如何抵抗眼前这种“壮观”一幕?

唱诗班已经开始诵唱,没有歌词,只有语调,亢长低沉的男声,如悲鸣,加之夜幕中刻意营造的神秘氛围,别有一种神圣之感。

265,神秘主子到底是谁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抱歉……抱歉……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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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莲正想发火,但接到身旁周海的暗示眼神,生生将火气憋了回去,而后道,“不用了,本座的伤已自行换药了,你坐吧,本座问你。”

“圣女大人,我来给您换药。”涟漪提着木箱,笑呵呵道。

画上之人如今正在做什么呢?其身披厚重的纱巾,遮住脸,只露着一双眼睛,其已努力平息怒气,但眼神深处还是透露着阴狠与戾气。

淳朴的村民,竟没人想过,画上之人与他们所崇拜的圣女根本不是同一人!

只不过,村民们一边赞美惊叹,一边心中不免嘀咕——这画师手艺真差,竟将那么圣洁美丽的圣女画得如此不堪,很是难看!

说是神像,其实就是安莲的圣女画像,虽是简简单单一张纸,但因其代表的意义,如同迎接亲人一般,众人将神像迎入神户的家中,在墙上挂好,以供众人膜拜。

在请神像仪式上,村民们纷纷跑来观礼。

神司负责传达教义给神户,而神户则是在家中为村民传授神意。

营外,奉一教此行目的已经圆满达成,几乎整个卧龙村的村民都成为了奉一教教徒,众人对奉一教圣女更是膜拜非常。村中,选了几名长老成为神户,发以神像与教义。

苏涟漪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安莲既没闹,也没叫,虽算不上何其,却也是安安稳稳。

……

苏涟漪睡了,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好应对第二日安莲的无理取闹、玉容心存诡异的挑拨离间。

营地宁静下来,该值夜的值夜,该休息的休息,风来,树叶响,别有一种诡异又安宁之感。

苏涟漪的营帐内,刚刚点起的灯烛又重新熄灭,只剩一盏暗得不能再暗的守夜小灯。

涟漪决定不再去想,琢磨再多,也没有答案,还不如好好休息,明日看看他们能有何反应,以不变应万变。

北秦那么一个大国,却处处透露着诡异,怪,真是怪。

视线不自觉又到了玉容营帐的方向,眉头忍不住皱起。玉容、端木珏,若真如猜想的那般,他与北秦太子建立奉一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又为何要守护北秦太子?

苏涟漪遥遥看着安莲营帐的方向,长长舒了口气。今日必须要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搞不好要被怎么刁难呢。

“小涟姑娘也早些休息。”李嬷嬷得到了主意,便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涟漪笑笑,“嬷嬷们也辛苦了,回去吧。”

李嬷嬷不知从何时起,小涟变得如此犀利,只让她又敬又怕。想到自己已“弃暗投明”选择站在小涟这一边,又无比庆幸。“好,以后我们两个老姐妹便全听小涟姑娘的。”

涟漪轻轻笑了笑,“这好办,就说你们两老在营地中整整找了一夜,彻夜未眠。”顿了下,眼角带着一丝讥讽,“她一个年轻人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却让两名老人不分白天黑夜的伺候,既然她不去体谅别人,那就休怪别人不尊敬她。”

李嬷嬷听后,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小涟说的太对了!那安莲从前也是个妓子,当了圣女立kè

就离不开人伺候了。“但明天圣女问起来,我们怎么办?”

苏涟漪冷笑了下,“她那么个大活人,还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怎么还离不开人伺候?难道有什么事,是你们两人能做而她做不了的吗?所谓主子,便是惯了一身臭毛病的懒人。”

“那圣女若半夜没人伺候,怎么办?”李嬷嬷担心。

涟漪无奈摇了摇头,“李嬷嬷,你还不了解圣女大人吗?以她现在那副容貌,你认为她敢出房间半步吗?”

李嬷嬷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那圣女要是发xiàn

我们俩去睡觉了,还不打死我们?”

涟漪轻蔑一笑,“这样更好,你与孙嬷嬷说一下,若圣女要你去找我,你便什么别管,先回去睡觉。见你不回去,圣女定是要孙嬷嬷再去找,而后让孙嬷嬷也回去睡。你们两位年纪大了,精力和年轻人没法比,别折腾病了。”

李嬷嬷一愣,“依圣女的脾气,怕是得让我满营的找啊。”

涟漪垂下眼,想了一想,再抬起眼时已是淡笑连连,“麻烦李嬷嬷了,你就回去告sù

圣女大人,我不在房内。”

李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也是跑过来的,“圣女醒了,听说今日仪式是你上台,这会正大发脾气呢,非让我来找你,这可怎么办?”

涟漪将刚脱下的外衣又披在了身上,站起开门,“李嬷嬷,这么晚还没休息?”

“小涟,小涟你在吗?”是李嬷嬷。

梳洗,换衣,准bèi

如睡,去突然有不速之客造访。

苏涟漪小心翼翼的回到了放假,见房内无人,整个营地也极为安静,稍稍安心。

这一折腾,已是半夜。

……

“放心吧。”云飞峋笑着安慰她。其实涟漪不知dào

的是,云飞峋安全得很,因影魂卫无时无刻不在其左右加以保护。

苏涟漪笑着点头,“好,我先走,你注意安全。”

飞峋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拍了拍,“笨蛋,从前支持,现在支持,未来也支持,一生一世、再生在世,永远支持你,爱你。”声音更是柔得直比晚风。“前面便是营地了,你先走,待你如营后,我再出发。”

涟漪抬头,看着飞峋易容后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谢谢你,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支持我的。”心生感动。

“逗你呢,”他笑了下,月透过树枝将银色光芒洒在他脸上、身上,修长健硕的身材,深邃刚毅的面庞,越发迷人。“涟漪,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好在,云飞峋还是有理智的人。

苏涟漪面颊滴了一滴冷汗,“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她吻他的耳朵,是带着安抚的意思,如今只希望云飞峋万万别兽性大发。

飞峋突然站住了脚步,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涟漪,“难道你……想了?”这般挑逗。

苏涟漪嘻嘻一笑,抱着他耳朵就亲了起来。

云飞峋回头白了她一眼,“耳朵……”震得很疼。

涟漪见周围没人,放开了胆子,狠狠叫了两声。悦耳清脆的女声回荡在树林之间,透着愉悦。

风呼呼而来,将她身后的头发吹到面颊旁,在面颊上蹭啊蹭,另一种舒服之感。

林间有股香气,是大自然的草木香。

苏涟漪见他不听劝,也干脆不劝,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透过他的肩,看着不断向后飞奔的树木,刚刚沉重的心情竟轻松了起来,越来越开心。

“害pà

就闭上眼。”云飞峋未因苏涟漪的惊叫放慢脚步,反倒是更快了。

“别……把我放下,”涟漪惊叫着,在飞峋的怀中点拨,有些惊吓,更多的却是畅快的开心,“你慢一点,我害pà

。”抱着个大活人飞奔,总觉得两人要一同来个狗啃食。

话音还未落,涟漪只觉身子一轻,已被云飞峋抱起,“我送你回去。”说完,迈开长腿便奔跑起来。

“恩,累了。”涟漪道。

飞峋也是赞同,“今日累吗?”他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在飞峋的大手衬托下,涟漪的脑袋小巧可爱。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时候不早了,若再继xù

下去,怕营内人发xiàn

我们两人不在,横生枝节。”涟漪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道。

苏涟漪先是被迫上台当圣女,而后借机责骂点拨玉容,现在又和云飞峋讨论这些不知何时才能揭开谜底的问题,如今只觉得头晕脑胀。

天色乌黑,晚风越来越凉,已是半夜。

飞峋一愣,“北秦国上上下下,乃至皇宫里,太子乔依非都好像是一个谜,所有只知其存zài

,却从未见过,而皇宫内外对太子也是只字不提已成规矩,但若太子真身患有疾,北秦国君为何还让其在太子之位上?”

“北秦国太子乔依非……”涟漪离开云飞峋的怀抱,“飞峋,可有消息称,乔依非是否身患绝症或者怪病?”

云飞峋半晌未言语,“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苏涟漪将之前为安莲催眠前前后后为云飞峋讲得仔细,“神mì

主子权势遮天可光天化日下屠尽青楼上上下下包括宾客,因安莲的圣女舞而将其留下充当圣女,玉容与太子情同兄弟,同时玉容在离家的情况下执掌奉一教事物,其又曾痛苦的表示内心守护一人。将这些信息前后串联,便得到一个结果——玉容守护的人是太子,而奉一教背后的神mì

主子也是北秦太子。”

“涟漪何出此言?”云飞峋惊讶。

“太子乔依非?”涟漪又猛然想起那一次为安莲催眠时所得到的信息,主子屠了整个青楼,却因见到安莲的圣女舞时有了兴趣,最后便留下安莲的性命,成为奉一教的圣女。“难道奉一教背后真zhèng

的主子是北秦国太子乔依非?”

云飞峋摇头,“在影魂卫送回的信息中,并无端木珏和乔依菱伉俪情深的丝毫字眼,反倒是提了两次端木珏与太子乔依非情同兄弟。加之,以端木家族的地位,端木珏根本不用为了一个女人委身与此,我倒是认为他来执掌奉一教是太子乔依非的意思。”

“不是玉护卫的未婚妻,又会是谁?”涟漪答。

“你怀疑是乔依菱?”飞峋惊讶。

涟漪在思考,“玉护卫曾说过,他有一人要守护,而当时情景,看起来那人对他十分重yào

。”

“北秦国太子的亲妹妹,长公主乔依菱,怎么?”飞询道。

“端木珏的未婚妻是谁?”涟漪问。

苏涟漪却没借机嘲讽,脑子里猛然涌现一个画面——玉容双眼赤红的说要守护一人。

“他在躲避家族搜查时,来到奉一教,而见其的地位,俨然是一副管事摸样,所以我有个猜测,他是因为某人才来到奉一教,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为了帮那人或听其命令。”毫不知情的云飞峋就这么老老实实准bèi

和苏涟漪探索这个问题。

“什么猜想?”记仇的苏涟漪已准bèi

好了各种犀利词汇,准bèi

对其大大嘲笑一番。

“确实是马蜂窝,”云飞峋主意已定,也不怕事儿多,原原本本将实情都告sù

了苏涟漪。“不知端木家到底发生了何时,致使端木珏离家。但离家出走之人往往都找一处安静之地躲避,端木珏却参与了奉一教之事,所以我有个猜想。”

此时此刻,云飞峋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动上,都将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致使云飞峋人生历程上第一次任务失败,此为后话。

一只手揽着苏涟漪,另一只手轻轻抚其发丝,云飞峋低头看着心爱女子的脑瓜儿顶,眼中闪过狡黠之光。老人都说夫妻要同进退,那他这样陪涟漪经历风风雨雨,是不是也能增进感情呢?

但如今却不同……

事态复杂与否、严峻几何,只看人是否被牵连其中,野心越大者、牵连的风波便越大。但对于云飞峋这种毫无野心的人来说,再纷乱的局面,他也可以当成太平盛世一般度过——事不关己。

飞峋低头看着苏涟漪的苦恼,只觉自己娘子越发可爱,可爱得让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从前他毫无目的的茫然活着,如今有了心爱的人,他生命的全部重心便转移到了爱人身上,只要涟漪开心,他便也开心。

但,现在既已入了局,又如何全身而退?又如何退得问心无愧?

国际纠纷、强dà

势力对决,这些明明是政客们的工作,怎么变成她一个小医生来操心?

马蜂窝啊马蜂窝,真是越捅越深,越捅越乱,现在她也是一头乱麻。

原本以为奉一教只是骗钱的民间组织,却不成想其背后势力强dà

;原本以为奉一教是轩国派来扰乱鸾国的组织,却不成想,根本没轩国什么事;原本以为北秦国隔山打牛,却不成想,背后的秘密又这么多。

苏涟漪叹了口气,伸手环住飞峋的窄腰,趴在其厚实的胸膛前,汲取温暖和安全。“为什么我觉得……我捅了个马蜂窝?”

“对,”飞峋点头,“端木珏出现在这营地,其目的应该是藏身与此吧。毕竟,鸾国与北秦毫无瓜葛,鸾国东部动乱,消息堵塞,没有什么地方比东坞城更安全。”

“端木珏离家出走?”涟漪惊讶。

被推开的云飞峋故yì

面露委屈,但下一刻,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刚刚你的猜想不可能为真,因为如今端木家乱成一团,发动了所有力量企图找到端木珏。”

涟漪一把推开他,“我没时间和你发神经,你刚刚费劲口舌做了铺垫,最关键的话却不肯说,难道想吊我胃口?”

“好。”云飞峋欣然同意。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笑,笑,像傻子似的,等忙完了,回头姐姐给你扎两针治治。”

飞峋又笑了起来。

涟漪在他怀中哭笑不得,“拜托,这句话应该我说好吗,请别抢我台词!没台词说,很尴尬的。”

飞峋低头吻涟漪清香的发丝,“不知为何,竟觉得重新认识你一次。”

“……”涟漪无语,“就多想了些呗,那有什么好笑的?”无奈。

在拳头击中云飞峋胸膛的前一秒时,飞峋伸手将涟漪的拳头轻柔包在自己大手中,顺势向回一带,将她纳入自己怀中,报得紧紧。“我并非听见你的猜测后发笑,而是觉得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涟漪,竟可以展开如此跳跃性的想象。”

苏涟漪生气了,对其胸膛狠狠一拳,“笑什么,猜错就猜错了,犯得着如此嘲笑我吗?”

“哈哈哈哈……”云飞峋突然笑了,好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前仰后合,一介沉稳男子瞬时变成了玩世不恭的少年。

苏涟漪头有点懵,“飞峋,今天晚上的谈话,我总有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即便玉护卫身份了得,但和奉一教又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是端木家见正面无法对抗北秦皇室,便曲线救国,从侧面企图蚕食鸾国,从鸾国出发征战轩国,最后结合两国之力对抗北秦吧?”

“那是因为,在十一年前,应北秦国君的要求,命端木珏入宫成为太子伴读,后端木珏与太子交好,有被太子笑封为北秦第一护卫,于是,在奉一教营中,端木珏才自称自己为护卫。”云飞峋答。

“不知。”涟漪答。

飞峋冷笑了下,“知dào

为何营中所有人都称呼为侍卫,而玉容被称为玉护卫吗?”

前方有一条小溪,飞峋伸手揽住涟漪,稍一用力,如同提起羽毛一般,将她移到小溪另一层,怕其湿了鞋子。苏涟漪见云飞峋将她当成普通柔弱女子那般对待,既好笑又可气,但更多的是小小感动。

苏涟漪有些疑问,“既然玉护卫身份如此特殊,承载着这么大家族的希望,按理说应在北秦继承家业,为何出现在鸾国,跑到奉一教当什么侍卫?”

“端木珏是私生子,其母是端木家族一个权势女主子的丫鬟,被宠幸后,便被女主子施刑赶了出去,随后,端木家唯一的幸存下的男丁,也发病死了,端木家族再难诞下男丁,青黄不接又听闻被赶出去的丫鬟生了个男孩,只能将丫鬟找回,随便给了个名分,只为端木珏延续端木家血脉。”

云飞峋说到这停顿了下,涟漪也不急,一边陪其踱步,一边静待他整理思路,继xù

说下去。

“对,”飞峋继xù

说道,“这些事,只要稍加调查便能查出,北秦国之事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端木家族虽越来越强盛,但却如同遭受诅咒一般,端木家族男子一旦成年,便十有八九会得怪病而死,于是端木家男丁越来越稀薄,直到端木珏这一代。”

涟漪听云飞峋讲着,顺着其思路猜到,“而后,皇族乔家却逐渐衰败,端木家势力却越发展越大,是吗?”

飞峋继xù

为涟漪讲着北秦历史,“端木家族在于北秦始帝的争夺中,元气大伤,而始帝未北秦着想,便定了个联姻的规矩,从那时开始,皇族乔家便和端木家世世联姻、代代不止。”

苏涟漪静静听着,心中惊艳,原来这个时空也如同中国古代那般峥嵘壮烈。

“说来话长,”飞峋答,“北秦如今的国姓为乔,开国皇帝为北秦历史上最出名的名帝,传闻中,其文韬武略早已超出凡人,甚至可以用神人来形容,其计策出神入化、其为人光明磊落,他从北秦上一个腐朽王朝手中抢过政权,又吞并周围列国,将北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国一举发展为举世无双的北秦帝国。而当时,端木家族也在争抢政权的行列,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神一般的北秦始帝!”

涟漪还是疑问重重,“端木家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不直接推翻北秦国君,改了国姓,自己当皇帝?”

飞峋答,“无法容忍又如何,举全国之力也无法撼动端木家的根基。”

苏涟漪忍不住惊讶,“北秦国君能容忍端木家的存zài

?”

“岂止是望族这么简单,”飞峋道,牵着苏涟漪的手,两人在林间漫步。“北秦国虽大,政事看起来也是最为稳定,但其隐患也最大。这隐患不是别的,正是在皇权之外,另一个独立势力——端木家族。端木家族势力延续几百年,比北秦皇室乔姓更为久远,其势力盘根错觉,暗中控zhì

整个北秦国。端木家族半明半暗,虽存zài

于北秦国,被北秦国人所耳熟能详;但却又低调神mì

,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见证北秦朝代更替、皇权交置。”

涟漪想起安莲曾经说过的话,猜想云飞峋想说的也是玉容家势如何显赫,“你是不是想说,玉容是望族之后?”

云飞峋见苏涟漪的反应,微微一笑,“你不吃惊,是因为你对北秦国国情不太了解,否则绝不会这么容易便接受此事。”

苏涟漪并未太过惊讶,也许早有了心里准bèi

。“果然,他是北秦人。”

飞峋眸色一凌,收回了嬉笑的神色,将苏涟漪从怀中放了出来。“北秦镇国公之子,端木珏。”

“玉容到底是什么身份?”回归正题后,苏涟漪迫不急追问云飞峋。

266,你是不是在乎我

玉容问,“小涟,你是不是在乎我?”

就在苏涟漪以为玉容睡着之时,他却突然开了口,问了个问题,令苏涟漪大为吃惊又无法回答。

玉容微微闭着眼,半晌未语。

涟漪微微皱眉,“这样不妥吧,你的伤需yào

静养,实在不能承受旅途颠簸。”其实她想要的结果很简单,车队按计划回程,但将玉容一行人留在卧龙村。没了玉容,安莲便是可随意摆布的傀儡,她离开东坞城几日了,需yào

回去与众人碰头,做接下来计划。

“恩。”玉容答。

“我听李嬷嬷说,玉护卫下令明日车队出发回程,是吗?”涟漪问。

周立见主子情况好转,心中自然开心。主子从来都喜默默忍受痛苦,不肯对外人表露,每次见到那种情景,他都忍不住为其担心、心痛。

一碗药喝完,周立命手下将药碗拿了出去,平躺在床上。也许因温热汤药的关系,玉容面色红润起来。

苏涟漪见其没回话,自己也不好继xù

纠缠这个话题。

周立对苏涟漪的印象不错,也隐隐担心这口无遮拦的小姑娘遭殃,正要冒着被迁怒的风险为其说话,却见玉容平静了咳喘后,继xù

安静喝药,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一般。

涟漪心中冷哼——做贼心虚了吧?

果然,玉容猛咳了几下。

周立暗暗瞪了涟漪一眼,心中骂道,这小涟姑娘看似懂事听话,怎么这么没眼力价,难道看不见主子正喝药吗?

“玉护卫,袭击您和圣女大人的匪徒身份,可曾查出来?”涟漪刻意在玉容喝药的时候问这个问题,目的是提醒其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玉容是被害者,但同时也是害人者,而玉容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苏涟漪。

周立不敢怠慢,赶忙叫人将汤药热了,待温了,便送了上来,喂主子喝下。

让周立惊掉下巴的是,主子竟然还做出了回应。

“恩。”

涟漪一时间也忘了玉容的身份,只当他是病人,而自己是在巡床的大夫,见病人痛快同意接受治疗,心情愉悦,笑容也多了。“这样才对嘛,积极配合治疗,保持乐观心态,才是康复的保证。”

“好。”让周立意wài

的是,玉容非但没有丝毫火气,反倒是痛快同意了。

周立有些担心,以主子的脾气,会不会对小涟姑娘……

一旁的周立也是惊呆了,因这是他追随主子多年,第一次见有人敢滔滔不绝教训xùn

主子,别说是外人,即便是那位凌驾主子之上的人,也是对主子客客气气。

躺在床上玉容没想到自己被质问,呆呆的看了苏涟漪好半晌。

苏涟漪不解,“玉护卫,您也懂医,患病了便要治,有疼痛便要镇痛,为何您明知故犯?止痛并不代表你不够男子汉,盲目忍痛对病症没有丝毫好处。正例如你的闭合性肋骨骨折,此时你需yào

的除了固定、静养外,更要注意呼吸。若呼吸不畅极易造成急性心力衰竭,直接危害生命。还有,因你要忍受疼痛,势必造成肌肉紧绷,而随着呼吸与疼痛轻重,肌肉紧绷程度也不同,更易造成骨骼错位,严重者伤及肺部等五脏,难道你真想因小小的骨折丢了性命?难道你就因可笑的习惯而不去服用止痛药?”

“没那习惯。”玉容答。

涟漪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玉容,“为何不服止痛药?”

玉容垂下眼,停顿了下,正要说什么,身旁的周立突然说话。“小涟姑娘,玉护卫他怎么也不肯服用你开的止痛药。”满是焦急。

“止痛的药,可否服用了?”涟漪又问。

玉容唇角淡淡勾了下,不易被外人察觉,“服了。”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好,未伤及肺。”又问,“可有服用治血化瘀的药剂?”

“没有。”玉容平静道。

“是否有呼吸困难的情况?或咳血,多痰?”涟漪问。

玉容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对一旁周立点了点头,周立立kè

让人将玉容身后的垫子撤了下去,只不过将其枕头垫高了些,方便他与人说话。

涟漪入内,微微皱眉,“玉护卫,你刚刚受伤,建议不要坐起,还是平躺为好,否则骨错位便不好了。”涟漪道。

玉容面色依旧苍白,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柔软的垫子。

一入玉容房内,扑鼻而来的是松香和冰片味,这时跌打金疮药的成分之一,气味略大。

临时营地不大,不到一会,便到了玉容的帐子。

想到平日里闷声闷气的云飞峋竟因为吃醋以权谋私,调用影魂卫夜袭玉容,苏涟漪便忍不住发笑。男人的醋劲,其实比女人更甚!

这么做的原因不仅是因相比玉容,安莲更好控zhì

,更大的原因是——云飞峋不喜欢她与玉容多做接触。

如今苏涟漪已知了玉容身份,也多少猜到了其背后主子身份,按理说,她大可在玉容身上下工夫,套得信息,针对其真实情况做出对应之策。但苏涟漪反复思索,最终还是决定从安莲处入手。

“好。”涟漪微笑点头,便跟着周立向玉容的营帐而去。

那人是周立,苏涟漪认识他,为玉容的亲信。

“小涟姑娘,玉护卫有请。”有人疾步而至,到苏涟漪身边,恭敬道。

无人知晓,这小小的插曲,也将苏涟漪一直谋划的恶毒计划打乱,虽形势所迫无法取消,但也已努力将其伤害降到最小。

涟漪对着远处那抹女子身影,轻轻点了点头,即便那人也许因距离太远无法见到。

女孩如同得到奖赏一般,高兴的飞奔而回。

“谢谢,我也喜欢你们。”抚了抚女孩滑嫩的脸蛋。

“圣女姐姐,娘亲说您还忙,不让我缠着您,我最后想说一句,我们都很喜欢您。”小女孩道,音调愉悦高亢,比曲子还好听。

她虽不是圣母,但作为人最基本的正义感必须坚持,不能因为他人的邪恶而轻易扭曲了自己的灵魂。

涟漪伸手在女孩头上轻轻揉了一揉,未说话。其实她想说的是,因为女孩的到来,将她内心深处涌起的种种恶意成功净化、纠正了她正准bèi

偏离轨道的方向。

小女孩摇头,“圣女姐姐怎么对我说谢谢?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是。”

涟漪心中一动,长长舒了口气,“好,谢谢你们。”

女孩年纪不算小了,虽猜不透涟漪话中深意,但表层意思是能理解的。“我不管圣女到底是谁,但在我心中,和我娘心中,或是我们村子人心中,圣女大人就是大姐姐您。”

“谢谢小妹妹,这个簪子我便收下了,也替我感谢你的娘亲,帮我转达:她的手真是巧,”涟漪见簪子不是贵重物品,便收下了,心意难却。“只不过再次纠正你,我不是圣女哦。”

不得不说,真是好手艺!与京城工匠师父不相上下。

再低头看女孩手上的簪子,极为精巧可爱。簪子是铜丝制成,本不是值钱的玩意,但巧在其上用贝壳、彩石所拼成的蝴蝶造型,极为生动、惟妙惟肖。以贝壳雕成蝶翅形状,其上镶嵌小巧彩石,蝴蝶的两根触须上也是如此。

涟漪一愣,抬头一看,果然在远处有一抹女子的身影。

小女孩见美女大姐姐温柔待她,也是高兴地紧,一双大眼笑成了月牙,“圣女大人,这个是娘亲做的花簪,娘亲要感谢您救了我们卧龙村,说送上亲手做的礼物更能表示心意。”

原来来者是十岁左右的可爱少女,阳光照耀下,小女孩头上的花簪亮晶晶,配合女孩水灵灵的大眼,十分可爱。

涟漪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那声音离得近了才发觉是叫自己。“小妹妹,我不是圣女大人,上一次只是顶替真zhèng

的圣女大人进行祈祷仪式的。”涟漪笑呵呵地位其解释。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突然有清脆童声从远处而来。

苏涟漪遥遥看着侍卫们工作,再看着已恢复平静欣欣向荣的村子,思绪飘得越来越远。

精心搭好的神台,如今已全部拆卸完毕,装回马车,以备再次使用。

……

待苏涟漪走远了,周海这才敢回过头来狠狠瞪,捏着兰花指跺着脚,好像能将苏涟漪踩死一般。“贱人,不让你好kàn

,老子就跟了你姓!”恶狠狠的低声咒骂后,一溜小跑又跑到安莲的帐中。

涟漪望着周海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让人无法捉摸的笑意,眸中精光转瞬即逝,垂下了睫毛掩住眸中锋芒,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谦和温婉。

在离帐子大概两丈远的地方,周海焦急转着圈等待。一抬头看见苏涟漪,又怕又恨,回过身只当没见到她。

房外,李嬷嬷和孙嬷嬷守着,见苏涟漪出来,用眼神暗暗对其表达敬意。涟漪对两人温和笑笑,便离开。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客套话,拎起木箱转身出了房门。

“没了,小涟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安莲巴不得苏涟漪快走,小涟已便是从前那聪颖顺从、善解人意的小涟了,如今其成了一尊大佛,无人敢惹的大佛,安莲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

见安莲如此,涟漪也是爱莫能助,“圣女大人还有事吩咐吗,若没有,我便告退了。”

“啊!”安莲发泄似的尖叫,狠狠砸床,“若让我知dào

那人是谁,我一定要让他死一万次!”

只是玉容做梦都没想到,在他派人夜袭安莲之时,其自己也被袭击。也许这便是恶人自有恶报吧。

这也能解释,为何那么多人可不惊动营内守卫而袭击安莲。并非他们身手堪比影魂卫那般高明,而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奉一教营地中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容。

苏涟漪浓密睫毛微微动了一动,“没有。”即便没查,也能猜出那人到底是谁。那人先是派人夜袭安莲,在仪式之日又怕安莲带伤上阵,为其下了草药,在最紧急时刻,用周围无辜人性命对她加以威胁,让其顶替圣女之位,既挑拨两人她与安莲关系,又用至高无上的圣女之位对她诱惑。

“有,”安莲叫住了她,“你查出,到底是谁袭击我的吗?”隔着厚厚面巾,小心触碰自己面颊,若让她知dào

是谁,定要和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样才对,”涟漪道,“不知圣女大人,还有何事吗?若没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最后内心挣扎一下,安莲便屈服,“好,就按你说的,我加。”

涟漪还是一派温婉,“我发誓,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投靠玉护卫。”

“你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也永远不去投靠玉容!”安莲焦急道。

涟漪郑重其事,“我发誓。”无神论者,从来不怕发誓。

安莲想到玉容和小涟的暧昧关系,已信了七分。“你敢发誓对本座的忠心?”

涟漪挑眉,“最后说一次,我对圣女之位没丝毫兴趣,再者说,若我真想要权势地位,为何不直接向玉护卫要?你认为,若我开口,玉护卫会拒绝?”

安莲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替代我,成为圣女!”

涟漪无害的微笑,“我为何要害你?”

“我害pà

……你……害我。”安莲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安苏涟漪,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趾高气昂。

安莲重新坐回原本的大椅子上,仔细考虑,衡量得失。如今她得罪了玉容,没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看能不能得到主子器重。不敢说与玉容平分天下,只想分得一杯羹,让她将来有所保障。

“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给我的,其他人又能奈我何?”涟漪道。

“主子能信吗?”安莲心动了一下,本来对苏涟漪的厌恶憎恨,也平复了一些。

涟漪直视安莲双眼,“若你的主子来,我便说,治好卧龙村村民的药物,是你给我的,就这么简单。”

“啊?”安莲不解。

“我说有,你就有。”涟漪道。

安莲自然没忘之前两人定的计划,想到自己因高烧昏迷而未参与祈祷仪式,便气得想摔东西,“主子来了又怎会给我实权?全营上下都眼睁睁看着,是你将卧龙村村民治好,现在又是你进行祈祷仪式,整件事丝毫没有我的功劳!”

涟漪一挑眉,“但若主子不来,你大费周章的软禁玉护卫,又折腾到卧龙村,岂不是白折腾了一番?”

安莲心中惶惶不安,“不行,你一定要告sù

我,不然到时候你把我兜进去怎么办?”

涟漪神mì

道,“现在不能说,若主子来,你便知dào

了。”

安莲不解,“什么新奇事物?”

若涟漪没记错,在安莲的描述中,“主子”是个权势滔天又顽劣无理之人,能屠杀青楼,能因一个圣女舞而成立邪教,想来,也是一个追求刺激与新奇之人。

“在你述职中,加一句话,”涟漪垂下眼,细细回忆当日为安莲催眠时,她所说的一切,“就说,期盼主子贲临营地,属下已为主子准bèi

了件最新奇的事物,绝对不会让主子失望。”

安莲一愣,“好。”小涟竟没提出观看。

述职内容,苏涟漪不用看都能猜到,也没心思去看。“听好。”

涟漪看着安莲笑了笑,安莲不自觉低了头,生怕其要看自己写的述职,毕竟述职里,她将小涟的功劳都一一归到自己名下。

“已……已经写完了,这几日便准bèi

交给玉护卫了。”安莲咽了口水,被小涟强dà

的气势压得喘不来气。

苏涟漪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下一份述职何时写?”

安莲乖乖回答,“每半个月,都要写一份述职,再由玉护卫转给主子。”

周海离开后,涟漪收回了视线。“圣女大人平日用什么方式与主子联系?”

安莲看见苏涟漪的摸样,只觉得小涟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即便再傻再单纯,安莲也意识到,她再也控zhì

不住小涟了。顿时,心中如同万只蚂蚁啃咬,疼痛难忍,却又无计可施。

苏涟漪看着周海离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面容好像在算计着什么,却又不像算计,让人捉摸不定。

周海无奈,丢尽了脸面,一张脸红一会白一会的灰溜溜出了房门,心中对苏涟漪更是恨得滔天。

“出去,立kè

给本座滚!”安莲指着门外,大喊道。

周海一脸的哀怨,“圣女大人,属下……”

安莲哪能让苏涟漪走?“周海,还没听见?出去,出去啊!”

“既然他不是,那我是,”涟漪轻轻站起身来,“圣女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安莲也拿不定主意,“周海他……不是外人。”

周海不停对安莲使眼色。

涟漪对安莲一耸肩,“还记得我们从前的计划吗?如今第一步已顺利完成,接下来便要进行第二步了。”

周海一愣,他怎么会出去?他现在可刚取得圣女大人的信任,成为圣女大人的心腹。

“此一时,彼一时。”涟漪自然不会与她多说没用的废话,伸手一指角落里的周海,“你,出去。”

安莲被苏涟漪问得哑口无言,硬生生半天没说出话来。“你……明明是你不想嫁给老头,来投奔本座的。”

涟漪轻轻嗤笑了下,“不然呢?”

安莲一愣,“交往?合zuò

?放肆!你以为你在与本座平起平坐!?”

“两人交往,全凭一个信任,若你不信任我,那我们的合zuò

便到此结束吧。”苏涟漪面容严肃,认真道。

苏涟漪将微笑收回,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她来东坞城是为商部贷款,来奉一教是想摸清其底细,但最后自己竟和这个无知又善妒的女子争吵,可笑!

“哼,谁信!?”安莲愤愤道。

“不想。”涟漪答。

一段小插曲并未浇灭安莲心中的妒火,“小涟啊小涟,现在你风光了,整个卧龙村的人都以为你是圣女了,搞不好以后营地里的人也认定你是圣女,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取代我?”

周海见圣女不上当,安下心来,起身站在角落,余光狠毒地盯着苏涟漪看,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其弄死。

安莲不耐烦地瞪了周海一眼,“我知dào

,一边儿呆着去。”

周海从安莲口中听说了苏涟漪的种种手段,吓了一跳,赶忙跪下,“圣女大人,属下对您绝对真心……”

“这位侍卫如此着急,是不是想对圣女大人表忠心?”涟漪带着冷笑,“圣女大人,要不然我为您出个主意,检测下这位侍卫的忠心如何?”

苏涟漪见这娘娘腔的周海就不是好东西,她已将两位嬷嬷和众贴身侍卫从安莲身边赶了出去,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周海。她不介意……再赶走一人。

周海在一旁着急,对安莲不停使眼色。

“我……”安莲想说,她能,却心虚。

涟漪忍不住轻蔑一笑,“难道神女大人也学会了那副迂腐?忠贞不屈,先不说别人,圣女大人自己能否做到忠贞不屈?”

“既然选择投靠我了,难道就你就没有忠心?”安莲叫了起来。

“圣女大人,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您说的没错,吃水不忘掘井人,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涟漪认真道,“平日里有您撑腰,我大可不听玉护卫的命令,但昨日您昏迷不醒,玉护卫让李嬷嬷通知我上台,我又如何抗拒?”

同样的话听在安莲耳中,却成了耀武扬威,“你个贱……”人字没说完,一旁的周海咳了一下,安莲这才又将怒气吞了回去。“吃水不忘掘井人,你眼中可还有本座?”

“是,昨日玉护卫通过李嬷嬷下发命令,圣女大人您不在,我无法抗命。”先是将事件的始作俑者大名提出来,再说了“证人”李嬷嬷,涟漪并非惧怕安莲,只是不想和她正面冲突,横生枝节。

“昨夜,本座昏迷,听说是你上台进行的祈祷仪式?”安莲阴阳怪气。

安莲哪像苏涟漪这般能沉得住气,许多次都想发作,好在被身旁的周海制止,方能勉强平静的说话。

安莲脸上缠着厚厚面纱,包裹得犹如阿拉伯女子一般,只留两只眼睛,但在这一双眼中搜寻信息已足够。苏涟漪带着礼貌的笑意,安详看着安莲。

苏涟漪将随身木箱放在身旁地上,而后在距离安莲不远不近的椅子上坐好。

267,不得已而为之

这几天更的少,惭愧,明日一定多更,保证!

------题外话------

苏涟漪猜到周海为安莲出了阴毒的主意,却没想到是那般阴毒。不过周海和安莲却未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话自有道理。

因第二日便要启程离开,整个营地侍卫们都很忙,没人注意到两人离开。两人便去了前日那的片林子,一边互述相思,一边解释暧昧的误会,一边商量未来的计划。

而苏大虎此时正在做什么?答曰,正和自己妻子柔情蜜意中。

安莲闭上眼,不去看周海的脸,幻想在她身上的不是周海而是苏大虎,一边解决需求、一边欺骗自己。

苗条白嫩的周海在床上努力着,以取悦安莲,但其下的安莲却怎么也心不在焉。她真想一脚将周海下去,她只想要苏大虎!但现在苦无办法,脸上伤害未痊愈,拿什么去面对苏大虎。

周海性格阴险、长相阴柔,虽然个子够高,但却不够壮实,是书生类型。按说从前,安莲是极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但如今却换了口味,喜欢强壮冷酷的,就好像……苏大虎。

周海为得宠爱,自然是攻身攻心同时进行。他变着花样的,挑逗安莲。没多一会,房内的怨恨之气消失,暧昧取而代之。

房内,周海面带阴险和安莲商量了一遍又一遍未来的计划,两人很是谨慎,将计划无限周全。最后一次敲定后,安莲才稍稍放下心,也将心中的怨恨放下了一些。

看罢了伤,安莲便说要休息,涟漪出了其房间。

安莲看见苏涟漪的笑容,心里更是火大了,但被周海告诫,硬憋着没将火气表现出来。

涟漪欣慰的笑了,“没有太大问题了,恢复得很好。”

而安莲想的却是——为什么伤的不是小涟?为什么我的容貌……看着眼前这张细嫩白净的脸,真是可恨!还好我有周海,小涟你别得yì

,再过不久……

苏涟漪想的是——还好都是皮外伤,恢复得不错,基本已消肿还有一些淤青,再过几天淤青消失便可痊愈了。

两人到了安莲卧室,将面纱拆下时,面对面的两人心中想法竟是天壤之别。

“好。”安莲承认苏涟漪医术,自然同意。

“好。”苏涟漪放下心,只要有人担下这责任便可。这件事落实了,涟漪心情舒畅,看安莲也不会太过反感了,反倒是觉得其可爱。“圣女脸上的伤,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怎么会?”安莲对苏涟漪的心理很复杂,既对其恐惧,因无法掌控;又很是不舍,因为对其依赖。“本座的意思是,现在别惊动玉护卫,明日启程时,我们直接走就行。这样……这样……这样有利玉护卫养伤。”安莲极力编着。

涟漪却不干了,“圣女,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玉护卫那边?你真决定了?”半威胁。

果然,安莲被说服了,微微一笑,“行,就这么办吧。”

苏涟漪不知两人在耳语什么,却有种预感,周海那娘娘腔定是给安莲出什么馊主意了,自己最好提防着些。

周海嘻嘻一笑,贴近安莲耳畔,低声道,“圣女大人,今日先别通知玉护卫,只当同意小涟留下,明日出发时,让小涟直接跟着我们。一方面,玉护卫会觉得小涟不可靠;另一方面嘛……这样的结果最好,玉护卫不在旁边,我们那计划,才能顺利实施。”计划二字,周海下了重音。

安莲烦躁地瞪了周海一眼,“那还能怎么办?”

“圣女大人三思!”一旁的周海突然开口了,嘲讽地瞥了一眼苏涟漪后,方才转而向安莲,“圣女大人啊,若您现在去找玉护卫,那岂不是撕破脸?这样……不妥啊。”

“气死我了,他这是明摆着与我抢人,我要找他评理!”安莲一下从台子上跳了起来。

苏涟漪无奈地摇摇头,“这些话,我早已说了,但玉护卫却不同意,执意我留下。”

“小涟,你是我的人不用听他的,你现在立kè

回去告sù

他,明日你跟我一同启程回去。”安莲怒道。

涟漪暗笑,不语。

“玉容!”安莲愤nù

的差点将这名字喊出来,她猜想的可不是玉容与小涟的关系有多暧昧,而下意识认为玉容是在拉拢小涟,趁此机会将小涟彻dǐ

从她身边拉走。

涟漪如实道,“不知为何,今日玉护卫非要留我和他一起在这养伤,其实论医术,骨伤方面医术最高的张医师才是,我留在此时,对玉护卫伤情并无多少帮zhù

。”

“还有什么?”安莲追问。

这话题,正和涟漪心意,“玉护卫恢复情况不错,但怎奈伤情太严重,明日怕是无法与车队一同启程了,还有就是……”面露为难,迟疑得不说。

安莲脸上缠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隐约见其眉毛拧紧。“玉护卫情况如何?”

周海无声地嗤笑下,白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得yì

洋洋地看向安莲,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涟漪笑答,“去了玉护卫那里,为其检查伤情。”

许久,安莲冥想结束,方才睁开眼。“小涟,刚刚我让孙嬷嬷去找你,你不在房内,去哪了?”

涟漪也不着急,亭亭而站于一旁,静静等待。

大厅内,安莲盘腿坐在梨木台上,看样子像是在打坐冥想。周海站在一旁守着,捏着兰花指,一副小人得志之状。

李嬷嬷赶忙道,“和我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

涟漪点了点头,“谢谢李嬷嬷了。”

在进入大门瞬间,李嬷嬷拉了涟漪的休息,低声道,“最近几日圣女和周海走得近,那个周海不是好东西,阴损得很,你要小心。”

在营帐左右装模作样巡视的云飞峋见到苏涟漪,又冷漠的转过眼去,任是谁,都无法联想到平日毫无交集的两人,其实大有关系。

涟漪也笑得亲切,“那还真是巧了,我正要为圣女大人检查下伤口。”

“小涟你来得正好,圣女大人正要去找你呢。”李嬷嬷看见涟漪来,笑着迎了过来。

让苏涟漪没想到的是,云飞峋是见到了,但还没找到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便被李嬷嬷守在门口的李嬷嬷叫了进去。

苏涟漪就是这么个不会浪漫、没有情趣的女人,从来不肯和爱人耍心机、玩深沉,踏踏实实过日子,有什么说什么,问题摆在明面大家一起解决。

婚姻不比爱情,求的是一个稳定、相守,而非激情、猜忌,生活也非小说,玩不起琼瑶那套误会、解释,再误会、再解释的循环,若事先彼此理解,随后矛盾便会大大减少。

事态发展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玉容对她的上心程度也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未来多少还会有这种暧昧之处,她怕飞峋伤心。

方向依旧是哪个方向,但苏涟漪的目的却不是找安莲,而是想找云飞峋商量、忏悔、外加表忠贞。云飞峋作为安莲的随身侍卫长,在白天人多之时,必要好样子,在安莲帐外守着。

与门口周立打了招呼,涟漪便向安莲的营帐而去。

玉容睡了,涟漪出了其房间。

“好了,止痛药服完了,玉护卫稍稍休息下吧,我也得去为圣女大人伤口换药了。”这才是苏涟漪的目的,为何让玉容服药,是药物里含着催眠成分,否则她怕自己被玉容套出马脚。

涟漪内心最怕的便是这样的人——对自己都如此残忍,何况对他人!?

在现代,骨折病人非但需yào

服用镇痛药物、打镇痛针甚至用上镇痛泵方能缓解疼痛,但玉容全程不肯服药,可见其忍耐力。

但玉容却不是,清瘦白皙的男子薄唇微张,将苏涟漪用汤匙盛来的汤药一一喝下,全程面部无二表情,即便苏涟漪与之距离如此近,都未发xiàn

他面部肌肉有丝毫抽动。

药是苦的,苏涟漪是吃西药长大的人,来到鸾国后吃了不少中药,但即便次数再多,每一次服用时,都要做很久的心理斗争。即便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服用汤药也都需yào

蜜饯等甜点,忍耐力再强,引下汤药也都得皱皱眉。

一只手执汤碗,一只手用汤匙轻轻搅拌,待药温之后,得到玉容的允许,苏涟漪将软垫子折完轻轻塞于玉容脑后,半跪在其窗前,为其喂药。

玉容闭目养神,却未睡去,面上依旧略显苍白——肋骨骨折,是最痛的病症之一。

止痛药药量小,于是煎药时间也不会太长。

苏涟漪再一次回到玉容房内时,已经是一盏茶的时间了。

找到理由的苏涟漪立kè

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去了厨房,抓了药装模作样的煎了起来,其实内心却起伏无比。不仅是因当着狐狸一般的玉容面扯谎的心理压力,更是因自己第一次为了目的降低了底线。

“恩。”玉容答。

“我去煎止痛药给你,好吗?”涟漪问。

玉容笑笑,未语。

涟漪低头,看着玉容,佯装生气。“又不听话?”

“没。”玉容答。

“今日的止痛药,吃了吗?”涟漪看着桌旁干净的空碗道。其实不用问,她也知dào

,这药定然没服用,只要她进来吻一下房内的药味,差不多就能猜到今日玉容到底吃了。

“好。”这一生淡淡回答,含了多少娇羞?涟漪心中想的却是,若让她离开,丝毫不用她自己开口。谁开?自然是安莲。如今安莲生怕她投靠玉容,玉容开口留她,安莲能同意就怪了!

“……”果然高兴地不能太早!苏涟漪心中哀叹,但此时她却不能找理由离开,否则按玉容这等多疑的脾气,定会有所怀疑。

玉容睁开眼,“恩。”

“……我?”苏涟漪的笑容僵在脸上。

但她的高兴还未多坚持一秒,玉容又道,“你也留下。”

苏涟漪眼中忍不住一亮,心情愉悦,太棒了!

玉容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好,就听你的,车队按时出发,但我留下养伤。”

苏涟漪心中翻起大大白眼,难道无论古今中外,高富帅都喜欢玩这套?“若我是爱慕虚荣的女子,便不会出现在营地了。”钱,她自己会赚;势,她自己会争。不忍心说出违背底线的话,苏涟漪换了一种角度。

玉容的笑容加深,“若我一无所有,你还会在意我吗?”

苏涟漪在做人底线上下浮动挣扎,那“在乎”二字始终手不出口,“您不是……明知故问吗?”换了一个角度。

“现在周立不在,我再问你一次,你,在乎我吗?”玉容唇角勾着一抹笑意,问。

“……”苏涟漪浑身僵了一下,她虽不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但也从未用美人计勾引某人,这一次……她破例了,也降了自己底线,难免要自我鄙夷一番。但为了目的,苏涟漪还是咬了牙,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床上的玉容。

“看着我。”玉容道。

玉容抬眼,苏涟漪立kè

回过头佯装整理木箱。

“玉护卫,虽然您身体底子不错,但这伤实在太过严重,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涟漪道。

查看舌苔、眼睑,诊脉,检查骨骼位置,用自制听诊器听其心跳。从头到尾一一施行,有条不紊,全部检查完后,正好一盏茶的时间。

周立离开,苏涟漪便真的认真为玉容检查起来。她不怕玉容对她怎样,此时玉容全身多处骨折,就算是有金刚不坏之躯,也不会在伤痛期对一女子动手动脚。

苏涟漪立kè

低头,不忍让外人见自己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嘴脸。但她这一行为在外人看来,却别有一种惹人怜惜的娇羞。

“是。”周立心中高兴,只因主子高兴。临走时,他赞叹地看了苏涟漪一眼,那意思是:小涟好眼力。

“周立,你先下去吧。”玉容道。

“是。”心中万般不愿,苏涟漪还是一脸顺从。

涟漪却无奈地皱眉,她已经低三下四卖节操到如此了,难道玉容就不会直接留下?

“我有些胸闷不舒服,你要是不忙,便来给我看看吧。”玉容道,声音没了之前那般冰冷,夹杂了柔和。

玉容愣了下,方才想到,除了两人外还有周立在,而小涟并非像安莲那般轻浮女子,若是真如此,自己也不会在她身上上心。如今看来,是自己的不对。

高挑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当着周侍卫,您让我如何说?难道非撕破我的矜持,让人人都笑我轻浮,您才开心?”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吗?”玉容不急不缓的追问。

周立低下头,抿着嘴,憋着笑意,很用力的憋着。

苏涟漪未回过身,并非害羞,而是怕自己演技不佳被人拆穿,还不如用背影给对方一个极具幻想空间的画面。“你若是真没了,我……怎么办?”

“我没听清。”玉容道。

周立愣住,这是怎么回事?小涟不是刚刚拒绝主子吗?他看了看门口的苏涟漪,又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主子,却见,不知何时,玉容狭长的双眼已经缓缓睁开,半垂着,薄唇微微勾了下,带着一抹很难让人察觉的笑意。

“就算是……为了我,”涟漪低着头,声音不大,但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却仿佛放大无数倍,“……行吗?”

“小涟……”周立还未催促完,苏涟漪突然说话了。

拎着木箱的手捏紧有松,松了又紧,很是挣扎。

周立见她站在门口不离去,不耐烦道,“小莲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还有最后一步便踏出门口,苏涟漪站住了脚步,面色犹豫。

室内气氛极为尴尬,因床上平躺那人的心情,整个房间空气几乎凝固成冰一般。

行动虽迟缓,但大脑却疯狂转动。每一步走得都很慢,努力在自己离开房门前想到什么雄辩的言论,让玉容心服口服的留下,逃离了玉容的视线,她自然可以找机会溜回东坞城。

“好。”涟漪缓缓站起身,拿起木箱,默默向外走。

周立见主子不开心,也开了口,“小涟姑娘,主子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语气不善。

“不用,出去。”玉容声音冰冷冷,巨人于千里。

被玉容一句话堵住,苏涟漪也不知再用什么言语说服他为好。叹了口气,“既然我来了,请让我为您检查下身体,这个总可以了吧?”现在想不到办法,不代表一会也想不到,她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

玉容面色一黑,“我的事,你有资格管吗?”

涟漪面上平静,内心焦急。“玉护卫,请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吗?想想你心中最重yào

的人,你若有什么意wài

,她怎么办?”到现在,她还认为玉容心中那重yào

的人是其未婚妻。

周立无奈,却也不好说话,只能心中担忧。

玉容闭上眼,“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你出去吧。”直接拒绝。

一旁的周立心中也是赞同苏涟漪的建议的,毕竟主子有伤在身。

苏涟漪心中却道——为何规定,也定时因奉一教有见不得人的一面吧。但面上却未丝毫表现出来,“教内既有规定,我这个小丫鬟自是没资格置喙,但请玉护卫听我一言,您修养好了再离开,好吗?”

“教内规定。”玉容只冰冷冷给了这四字回答。

涟漪疑问,“我有不懂,营内并无其他紧要事物,即便是回到从前扎寨之地,全营上下也是闲着,为何非要急于一时离开?”其实原因她知dào

,如此问别有目的。

“我现在给你答复,”玉容想也不想的回答,“明日车队行程照旧,我也不会留下。”

“好,那我便直说了,”涟漪道,“玉护卫的伤情确实不适合长途颠簸,所以我有个提议:要么,整个车队行程延后,待玉护卫伤稳定了在出发;要么,车队照常出发,但玉护卫你却必须留在这里养伤。”

还真让周立说对了,苏涟漪喜欢这种气氛,最起码没有暧昧可言。

周立心中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苏涟漪——好,这样好了吧?女人啊,给点颜色便开染坊,刚刚主子心情好,你非装清高,现在这样你可满yì

了?

玉容恢复了平日那般凉薄疏离的面色,“小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既然叮嘱我养病,那我们便别兜圈子了,说你想说的吧。”

只见玉容浑身一僵,面色顿时变了。从此,室内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

涟漪无奈摇摇头,“那你守护的人呢?你死了,她怎么办?”

玉容收敛了笑容,嗤笑了下,“大不了就是一死,又能如何?”

“别笑!你疯了!?”苏涟漪嗷的一嗓子,喊完后,发xiàn

自己失态……无奈,职业病如此。赶忙解释,“玉护卫,肋骨可不比其他部位骨骼,肋骨脆弱何况其下又有五脏,稍有不慎轻则肋骨错位,重则伤及内脏,这些我已强调多次,为何你还不听?”

“哈哈哈哈。”玉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容也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拒绝,非但不生气,反倒是更觉有趣。

周立脸都黑了,心中暗骂这个不识货的小涟,她可知主子是什么身份,有何等家业?即便不提这惊人庞大的家业,单说主子的地位或外表,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一个丫鬟?竟明知主子对其好感暗示,还装清高。

“在乎,谈不上,”涟漪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有句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我入了奉一教,便是奉一教的一员,自然希望不见营内任何人生病痛苦。今日生病的是玉护卫,我会如此;明日若生病的是是周侍卫,我也会如此。”说着,伸手轻轻一指一旁的周立。

苏涟漪意志坚定,这美丽的误会便到此为止吧,美人计方法虽好,但她最终还是没那魄力使用。

苏涟漪之前便能感觉到两人暧昧,从上一次肖像画时,误会便铸成,如今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若飞峋未在营中,她定会把握机会大加利用玉容,但飞峋在,她实在不忍心见飞峋伤心难过。

周立从未想过自己主子会说这样的话,别说从前未听过,怕是他想都没敢想过,在他印象里,主子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尤其是女人。

此话一出,整个房内的气氛都不对劲起来。

“你是否在乎我。”

267,事变(上)

周立浑身僵硬,抬头看那已经烧得几乎为灰烬的马车,那马车他认得,正是小涟姑娘的马车。

那人狠狠咽了口水,面露恐惧,颤抖又大声道,“小……是小涟姑娘。”

周立大吃一惊,“什么?你说谁被袭击?”

侍卫们见到周立,冲了过去,“周侍卫长不好了,营地发生大事,小涟姑娘被袭击了!”

车队在燃烧的马车处停下,有一人策马上前,“发生了什么事?”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立!

从远方传来车队的声音,快马加鞭,火把冲天。

云飞峋仿佛根本没听到,快步向刚刚涟漪所在的位置走去。他心中焦急,腿却不听使唤,不肯奔跑,也许下意识的,不想接受这现实。若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等等!苏大虎!你竟敢杀了圣女!”有人喊道。

云飞峋将安莲的尸体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垂着眼,冷冷瞥向安莲的尸体,冷笑了下,转身而去。

“啊——”安莲最后一声惨叫,加之被钳制多时,最终窒息而死。

云飞峋顺时一转身,那几人大刀都齐齐砍在了安莲背上。

“安莲,你不应该动涟漪。”话刚落地,又是唰唰唰记下,从另一方向落下三刀,而安莲脸上又多了三道深可露骨的伤口。同时,侍卫们的大刀也迎面砸了过来。

侍卫们不敢不去阻止,却有前车之鉴不能单独前往,几个人眼神交流后,提着大刀齐齐向云飞峋攻来。

唰唰唰三下,飞峋毫不客气,一只手提着安莲脖子,另一只手握匕首,在安莲脸上便是狠狠三刀,顿时,黄的是皮、红的是肉、白的是骨,色彩分明。

并非匕首多锋利,而是苏大虎的速度、臂力远远超出一般人。

人头分离!竟用匕首!

在侍卫身子跌跌撞撞倒下瞬间,侍卫们都惊呆了。苏大虎……苏大虎他是人是鬼!刚刚那侍卫明明朝苏大虎背后砍去,苏大虎非但没回头,回首用匕首一划,那侍卫便已人头分离。

那侍卫还未等想出结果,只见眼前一阵寒光,紧接着脖子刷的一凉。

云飞峋未回头,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般,身子微微一侧,那大刀直接扑了个空。拿到侍卫一愣,自己明明看准了才下手,也没见对方动上半下。

“苏大虎,放开圣女。”身后,已有侍卫从轮着大刀砍了过来。

飞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慢慢探上安莲的脸上。

安莲很想说——她不认识什么涟漪,大虎你误会了。

“敢毁涟漪的容貌?呵呵。”背对着众人,云飞峋的五官扭曲,面色狰狞如魔鬼。

安莲便这么被提着,双脚离地,踢着腿挣扎着,两只手拼命掰着自己脖子上的大手,无奈那手却坚如铁钳一般,根本掰之不开!她呼吸已十分困难,整个脸都呈紫红色。

面无表情,站着,手臂高举,那手中捏着的,是安莲的脖子。

云飞峋不理会他们。

“苏大虎,你在做什么!?”远处有人喊道,是跟着跑过来的侍卫们。众侍卫虽日日勤于练习,但无奈身体素质与速度都远远跟不上飞峋。

几乎未穿衣服的安莲,便这么被人捏着脖子从车厢内拖了出来。

安莲惊慌抬头,借着零星火光,可见那魁梧之人,刚毅容貌,咄咄逼人的视线,让她陶醉。“大虎,你回来了,你把人家弄得好疼……”话还没说完,之间那人健壮的长臂一伸,直接捏住了她的脖子。“大……虎……你……做什么……”

突然,撕拉一声,有人将马车帘直接撕开,其力气之下,已用石头固定住的马车都狠狠一动。

“贱人,让你到处勾搭,活该!”安莲一边擦着伤口,一边狠狠骂着,“你就配当个丑八怪!”

安莲呲牙咧嘴地用帕子擦掉伤口上的泥土,一边咒骂苏大虎,一边咒骂小涟,认为都是小涟那个浪蹄子害自己被伤成这样。但转念一想,周海毁了小涟的容,以后丑八怪小涟没有美貌勾引男人,更是无处可去,只能卑微的在自己身边,便又高兴起来。

安莲被云飞峋踢出了车外,刚刚裹着被子爬了回来,白嫩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后背、胳膊上还有划伤。

云飞峋低下头,面无表情,声音却温柔无比。“涟漪稍等我下,一刻钟内我就回来接你,我们回家。”说完,一个用力,挣脱了涟漪的束缚,向另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正是安莲马车的方向。

涟漪吓坏了,不顾自己脸上的鲜血,直接抱住他的腿,“别走!”

云飞峋哪能听得进去,唰的站起,转身就走。

涟漪见云飞峋如同嗜血修罗一般,吓了一跳,见周围挤满了侍卫,赶忙压低了声音,“飞峋,你冷静些,你听我说……”

“那个畜生!”云飞峋的声音很平静,但双眼已经血红,大睁的双眼,空洞无物,充斥其中的只有鲜血!杀戮!

是啊,安莲那个女人怎么会让人去侵犯涟漪,更不会让自己男宠之一的周海去侵犯。安莲依赖涟漪的聪明才智,不肯放开她、离不开她;同时,又嫉妒涟漪的美貌。安莲想做的,便是毁了涟漪的容貌,让其一直卑微的活在自己身边。

“这便是……他们的计划吗?”云飞峋呐呐道,如果说刚刚浑身血液被抽干,那么如今,确实血液上涌,浑身血液直冲脑顶!

火光之下,只见苏涟漪的脸上,满是鲜血,从额头到下颚,从左耳到右耳,三道硕大伤口,皮开肉绽,几可露骨,那血,更是源源不断从伤口中涌出。

飞峋心如刀割,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涟漪被侵犯。侵犯有如何!?他的涟漪永远是他的涟漪,即便被人害了,仍旧纯洁无双。他强颜欢笑,尽量让语调轻松,“不闹了,涟漪听我的,这里不好玩,我们回京城吧。”一边说着,一边将该在涟漪脸上的发丝,轻轻拨起。

苏涟漪垂着头,发髻已被打散,发丝凌乱地垂着,掩住面庞。“苏侍卫……”

正在这时,侍卫们也跟随了过来,有人举了火把,刚刚还漆黑一片的树林,顿时亮如白昼。

想到这,云飞峋更是心疼,双手环住涟漪的肩,“涟漪,你……受苦了。”

应是……周海前来侵犯涟漪吧。他们企图坏女子的贞洁,来报复她。

飞峋一个箭步过来,拨开枯萎的杂草灌木,见苏涟漪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衣服破了许多。从前两人便认为,周海和安莲定是要用什么手段对付涟漪,如今结合眼前见到的一幕,飞峋心中已有了猜测。

只见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女子衣物、书籍、还有木箱等物散落一地,看这情景,应是有人刚刚顺着车窗扔出去的。声音便是在一处黑暗的草丛中传来。

众人也不敢耽搁,也跟着云飞峋跑了过去。

云飞峋猛地抬头,迅速站起身来便向那声音跑去。

“救……救命……”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女子声音,苏涟漪的声音。

有人上前,“苏侍卫,这……这是小涟姑娘?”那杯烧为黑炭的人已一动不动,死透了。

咚的一声,有人的水桶落地。旁观众人才惊醒。

那涟漪现在在哪!?

周海为何会出现在涟漪的马车中,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不是涟漪,这人是周海!

云飞峋一愣,那即将掉下的泪,瞬时回了去。

那腰牌,虽被火烧过,然因一直在人的衣服里,并非完全烧焦,红底黑字依旧可看出。那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周海。

奉一教营地侍卫都有腰牌,腰牌是在营地中畅通无阻的通行证,每个职位的腰牌也不同,普通侍卫的腰牌是黑色,而圣女贴身侍卫的腰牌则是红色。

就在那泪水流下的前一秒,焦黑的碳人身上有东西掉了出来,是一块腰牌。

云飞峋从不在外人面前哭,但泪水是越聚越多,多到眼眶再也无法承载。

众侍卫将水桶扔下,围城一圈,默默的看着两人。

马车的火还在燃烧,噼啪声后,整个马车塌了。

他轻轻握住那人的手臂,低下头,轻轻说,“涟漪,我们不玩了,我想家了,我们回家,好吗?”

云飞峋无力地跪在一旁,低着头,看着挣扎的焦人,完全想不起喊大夫,完全想不起要如何医治,只是黯然地看着,深邃的双眼慢慢湿润。

火被扑灭了,那被烧得焦黑的人还在痛苦挣扎,但依旧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勉强有如野兽般的嘶哑喊声。

众侍卫都吓坏了。

飞奔而来的云飞峋面如白纸,见那情景已是万箭穿心,哪还有心思去找水,直接扑了上去,用自己身体灭火。

拿来水的侍卫不敢怠慢,对那火人迎头就浇,火被浇灭大半,滋啦啦的,白烟骤起,一股子烧焦肉皮的味道。众人闻着味道连连想作呕。

人群聚集处,火光四溅,木质马车早已彻底燃烧,从马车内突然跌出一人,与其说是个人,还不如说是团火!那人已经喊不出话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便倒在地上,挣扎、抽搐着。

云飞峋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也不觉浑身血液是否流动,短短的几丈远,竟觉得跑了几年。

安莲滚下马车,几乎赤身裸体,好在身上还有那薄被。将薄被在身上一裹,安莲如杀猪一般的尖叫——“大虎,你好大的胆子!”话音还未落地,一抬头,眼前哪还有苏大虎的影子?

将身侧薄毯操起,二话不说扔安莲脸上,那安莲惊慌得还未喊出来,只觉胸口一疼,已被云飞峋连人带被踢出车外。

云飞峋突然听到车外有人喊是小莲姑娘的马车失火,顿时只觉得浑身血流倒涌,大脑一片空白。此时什么潜伏身份,什么在外名声,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成为浮云。

“不让,大虎你还没说,本座这件兜衣是否漂亮呢。”安莲柔软的身子不动声色向云飞峋身边移动,细细的肩带慢慢下滑,雪白的身体逐渐展现。

飞峋不在乎什么名声,但却极怕涟漪误会,加之他潜伏的身份,只要安莲不是特别过分,他能忍便忍。但刚刚那女子声音极像涟漪,他心急如焚。

“让开,我要出去。”云飞峋大喊一声,便要夺门而出。他早就想走,但无奈安莲一直穿得单薄堵在门口,还声称只要云飞峋敢出去,她就敢大声喊云飞峋意欲轻薄她。

堵在车厢门口的安莲暗中一笑,看见那件事,成了!

正强忍着应付安莲的云飞峋突然一愣,那声音……

人声嘈杂,几百人乱成一团。

“小涟姑娘?马车都烧了,小涟姑娘不会出事吧?”

“是小涟姑娘的!”

“那是谁的马车!?”

“快快,水在哪?”

“快取水,那马车烧起来了!”

突然一声女子尖叫响彻夜空,紧接着便有人大喊着火了,在远处的其中一辆马车已经是火光滔天。整个营地如炸了锅一般,巡逻的侍卫都跑了过去,正睡照着的侍卫也都惊醒,见到远处火光,下意识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暗中保护苏涟漪的云飞峋被安莲叫走,又是一阵纠缠。

今夜月弯如钩,繁星点点,观之美轮美奂,其实光线并无多少,火堆之外,一片黑暗。

营地除了一些守卫在夜里巡逻外,其他人都抓紧时间休息。侍卫们很少睡在车厢,都直接在地上扑了席子,而后抱着被子围着篝火睡,也不算太冷。

一阵晚风吹过,飒飒,不知又落下多少秋叶。

出了卧龙村那三面环山的风水宝地,其外已是一片萧条,秋,越来越深了。

夜深人静。

夜里。

谈情说爱的小插曲结束,两人又重回话题,针对回城后的计划进行周密部署。

涟漪摇头,认真道。“不,我很喜欢。”

飞峋低头在涟漪额头轻轻一吻,“我就吃醋,只吃你一人的醋,男人吃醋很丢脸?”

苏涟漪噗嗤一笑,“以后不叫你云飞峋,叫你云飞醋不错,真是满天飞醋!”

一旁的云飞峋见此,直接将苏涟漪揽在怀中,用体温为其温暖。“是我的怀中暖和,还是那人的披风暖和。”

与此同时,不远的地方,小树林里,苏涟漪只觉得浑身一冷,打了个大大的冷战。心中暗道,难道有人在背后骂她?

“不生不生,属下哪敢生圣女大人的气?”周海回应,两人重新滚于一处。

安莲心情好了,见周海为她出了主意,也发现自己刚刚做得实在过分。水蛇手臂圈在周海脖子上,身子粘了过去,“海儿,刚刚本座心情不好,迁怒在你身上,不要生本座的气嘛。”

周海思索了下,狡猾一笑,“马上动手也不算坏事,一来在路上没人会怀疑咱们,二来,玉护卫知道咱将小莲强行带走,搞不好追上来,夜长梦多,还是早一点动手的好。”

安莲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不行,本座等不及了,马上就动手!”

周海连忙脸上堆起谄媚,“回圣女大人,待我们回营地便动手。”

“那件事,何时动手?”安莲问。

安莲又想到了这个名字,这三个字是安莲心中永远的痛,想到这个,便更恨小莲!

苏大虎……

安莲掏出镜子,仔细看自己面庞,那妩媚勾人的容貌如今像鬼一样丑陋,否则怎会用周海天天陪伴?安莲是决不允许外人见到自己不堪的容貌,什么时候恢复美丽,什么时候再宠幸他人。

周海跪在一旁,低着头,内心里却骂着圣女是淫娃。

阅人无数的安莲怎会不知?她一脚将周海踢到一边。“废物,你也能称为男人?”

安莲的马车内,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厚厚的毯子上,一男一女两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周海不是健壮类型,这几日陪伴圣女,一日几次,已是吃不消,如今有些力不从心。

这是安莲的安排,下面人只能从听。

侍卫们将车队聚集起来,围城一圈,中间篝火点燃,有的在做饭,有的在烤火,但几名身份高一些的人的马车却不在此行列,包括圣女安莲的马车、苏涟漪的马车、云飞峋的马车外加几名侍卫长的马车。

是夜。

回程的车队不若来时那般急促,该休息就休息,夜里也都安营扎寨,无论车马还是侍卫,都不会太过劳累。

苏涟漪怀念现代车辆的减震技术,即便没有车轮与车厢之间的减震弹簧,哪怕是车轮有轮胎也好。可惜,苏涟漪对化学真的不是很懂,也是爱莫能助。

涟漪正半躺在宽敞的车厢内翻看医书,但车厢太过颠簸,即便书上字很大,但看了一会仍旧觉得眼疼头晕。无奈,将书合上,闭目养神起来。

捂着脸跑回车厢的苏涟漪此时在做什么?哭?自然不是!

……

周立火冒三丈,给几人每个抽了两耳光,立刻便跑了回去,向主子禀告。

车队跑得没了影,几名圣女贴身侍卫方才放了周立,连声道歉,表示自己控制住周立也是身不由己,毕竟上面下令。

头马领头,后面的马儿自然跟上,庞大的车队便这么呼啦啦的上了路,顺着大道向回跑去。

云飞峋策马向前跑到车队前列,还未等赶车的车夫有所反应,扬起马鞭狠狠向头马屁股上一抽,马儿吃痛,拔起蹄子便奔跑起来。

周海笑得得意,高声喊了句,“圣女大人有令,车队启程。”

安莲自然不敢对周立如何,毕竟周立是玉容的侍卫。她赶忙上车,“走,快走!”

安莲的贴身侍卫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将周立按住。

“来人,”安莲虽白着脸,但为了那项计划,却将恐惧狠狠压下,“周立以下犯上,将周立拿下!”

“圣女!你敢对玉护卫放肆?”周立怒了。

涟漪装作无奈,深深叹气,“抱歉,周侍卫,小涟到底还是圣女大人的丫鬟,圣女大人下令,小涟不能不听。”对着周立深深福神,而后捂着脸跑向车队,怕是已流下泪来。

有喜有忧,其中喜多忧少。

苏涟漪半喜半忧。喜的是,安莲终于勇于被黑锅;忧的是,不知周海那个娘娘腔给安莲出了什么主意,这主意定是算计她的。一旦她与他们回了营地,怕就要遭到毒手。

就在涟漪准备想办法离开时,却见周海跑到安莲耳边说了什么,而安莲仿佛也联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阴狠和坚定,“不行,小涟还是得跟我走。”

苏涟漪是一定要走的,但如今指望不上安莲,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涟漪一愣,没想到安莲这么没用,一点骨气都没有,当着上上下下几百人,竟让周立威胁成这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安莲面色铁青,“算了,小涟你留下吧。”

周海在一旁,捏着兰花指,也是努力算计。

安莲一下子慌了,她确实不敢得罪玉容,这可如何是好?

周立可不是吃素的,“哼,圣女大人这是明摆着与玉护卫过不去了?若如此,你便直将小涟带走,我自然也是如实禀告,只要那后果,圣女大人能吃得起便行!”

涟漪无奈地看向周立,“周侍卫,您也是见到的,小涟真是左右为难。古语有云,一女不可二夫、一将不能二主,而我追随圣女大人在先,如今生生违背圣女命令而服侍玉护卫,这样岂不是不忠?在这左右为难之际,小涟还是决定追随圣女大人去吧。”神情无比失落,仿若艰难抉择。

安莲一跺脚,“小涟,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你与我走吗?”即便再冲动,也没敢说偷偷走,否则周立定将两人对话告知玉容,到时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周立在旁冷笑了下,“玉护卫亲口留小涟姑娘在卧龙村,圣女你丝毫不给玉护卫情面,这样不妥吧?”威胁!

“那你还留下干什么?上车和我走!”安莲嗷的一嗓子。

涟漪点头,“小涟没说谎,小涟真的不如张大夫。”

安莲只觉今天小涟客气得过头了,两人刚认识时,小涟确实如此尊敬她。但不知从何时起,小涟对她指手画脚的,态度也没什么客气。心里虽嘀咕,却也没多想,“玉护卫不是有张大夫照顾吗?再者说,你之前不是说,你骨伤方面不如张大夫吗?”

涟漪心中冷笑,但脸上却一本正经,“实在抱歉,圣女大人,小涟也想随行伺候圣女大人,但……玉护卫却执意要我留下照顾他。”

周海也小心翼翼的出了车厢。

安莲一愣,直接跳出车厢,“你说什么?难道你不和我们走?”按照计划,小涟不是应该偷偷和他们上路才是。

苏涟漪与周立到了车队,涟漪便大声道,“小涟祝圣女大人一路顺风。”

已骑上踏血宝马的云飞峋,远远看见苏涟漪的身影,唇角勾笑,瞥了安莲的马车,心知,有好戏看了。

随身携带的装药木箱是苏涟漪特意留在营地的,而将周立带来见证“圣女强硬下令带她离开”,也是事前谋划好的。

来者正是苏涟漪和与之同来的周立。

如今的安莲看苏涟漪,是哪里都不对,见哪里都来气。

看到这一幕,安莲更是火了。小涟那丫头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按理说,个子高的女子都很是自卑,即便是站立也歪着身子,但这小涟非但不觉自己身高突兀,反倒更为自信。

其中那高个子的女人不是小涟又是谁?

“让你闭嘴就闭嘴,再说半句话,本座就赶你下车,以后你也留在卧龙村当村夫算了!”安莲火冒三丈,正想出手打周海几个嘴巴,却见远方出现两抹身影,身高差不多,却是一男一女。

周海顿时惊悟,圣女大人不也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立刻慌了,“圣女大人,属下说的不是您,怎么敢说您呢?”虽是解释,但却感觉越描越黑。

“闭嘴!”安莲想也不想吼了过去,面色发青。

“那个贱蹄子怕是真投靠玉容了,哼,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货色!”周海狠狠咒骂。

安莲在车厢内很是焦急,时不时将窗帘打开,望向卧龙村的方法,只等某人的身影,但却干等不到。

车队即将启程,只等圣女大人的一声命令。

……

“好,小莲姑娘,我们这就去,快去快回吧。”周立道,因能看出来主子对小涟的不舍。

周立看向玉容询问其意思,玉容眼中戒备慢慢卸除,缓缓闭上眼,微微点了下头。

涟漪无奈的笑笑,对一旁的周立道,“周侍卫,可否麻烦您陪我走一趟?”

果不其然,玉容眼神中的柔和少了许多,多了防备。

“喝了药,玉护法您睡一下,我的木箱忘了带了,需要回去取一下。”涟漪道。

而同时,玉容喝药时也时不时看向涟漪,目光少见的柔和。

因为内心憋着狂喜,涟漪俏面缀着粉红,比平日里的端庄竟多了可爱,她一勺一勺喂玉容喝药,没多一会,一碗药便见底了。

涟漪心花怒放,不是因为玉容肯听话,而是玉容上当了,她有机会离开了。

可惜,周立猜错了,玉容非但没生气,反倒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好。”

一旁的周立哭笑不得,女人啊,还真是给颜色开磨坊,竟敢像教训孩童一般教训主子,若主子生气,看这女人怎么吃不完兜着走。

涟漪的笑容收敛,“刚刚搬家过程,虽大家已尽量轻手轻脚,但您也多少折腾,有了疼痛吧?”看着玉容比平日里稍显苍白的脸,涟漪佯装生气,“玉护法,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将她带离卧龙村,这责任还必须要落实到圣女头上!既要如此,就要有玉容方面的见证人。同时,事情全程也不能让玉容知道,其方法很简单,让玉容睡去便是。

黑锅不是个好东西,能不背便不背;若必须背,那就找别人来背。

苏涟漪心中苦笑,这玉容真是……大男人心思细得如针眼一般,即便与她表明心意却仍旧处处提防。但不得不说,他的猜疑是对的,她让玉容清早喝药是有原因——一会便是启程之时,圣女要出其不意将她带走,更是意味着让她背上对玉容失言的黑锅。

玉容垂下眼,不语,好像在思考什么。

涟漪道,“因平日您卧床休息,但今晨搬家劳顿,所以要喝。”

玉容抬眼看了下,忍不住疑问,“平日都午时喝药,今日为何清晨就喝?”

“玉护卫,将止痛药喝了吧。”柔和的声音吹得人心底都暖呼呼的。

一切准备妥当后,苏涟漪煎好了汤药。

周立很高兴,因主子看起来虽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很是桀骜不驯,无人可驯服,但只要这小涟姑娘在,主子竟安静无害得如猫儿一般。只是,到底是猫是虎,大家心知肚明。

骨折之人动上半下都极为疼痛,尤其是肋骨骨折。而全程,玉容都面色如常,未吭一声,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上半下,苏涟漪极为敬佩。

苏涟漪很早便起床,指挥着人手将玉容送到卧龙村村长家,如今村长也成了卧龙村最大的神司。卧龙村人见奉一教护法前来养伤,也是极为欢迎与殷勤,而苏涟漪对外则说,玉护卫因夜里爬山赏景,不慎跌下,留此养伤。

待天色彻底方亮,太阳已从云层中挣扎而出时,偌大的营地哪还存在,已成了一列长长车队。

第二日清晨,黑色天际才刚刚方亮,天空还呈深蓝色,便有人陆续起床,生火做饭的生火做饭,拆除营帐的拆除营帐,尽量小声的工作着。

回归,是营地人都期待的,因只要回去,营内便又会放松,而不像在外这般全员戒备。在那远离人烟的驻地,众人晚上可以喝点小酒、打些小牌,但在卧龙村却要禁止一切活动,大家都懂——装相嘛。

整整一夜,死一般的沉寂,奉一教营内所有人都抓紧时间休眠,因第二日开始又要开始长途跋涉,回归原本驻地。

268,事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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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到现在,也算是即将高潮了,东坞城结束后,还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的,更有惊喜(惊喜内容保密)。

大家虚惊一场吧,女主自然不会毁容!一切都是演戏。

------题外话------

崔鹏毅怎么会想到,他未来真娶了个老婆、贤内助,而红娘不是别人,正是首领的妻子、涟漪郡主——苏涟漪。

“夫妻?”老单身汉崔鹏毅此时不理解了,抓头想了想,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有老婆会是什么感觉呢?

飞峋头也不抬,又拿了块肉啃,“自然相信,我们是夫妻。”

崔鹏毅失笑,“为何会如此相信?”何况对方是一名女子。

云飞峋将口中的兔肉咽下,微眯了双眼,“不知道,但我相信她的实力。”

“郡主她,会有危险吗?”崔鹏毅道。

这也是为何,这一次首领放着自身任务不去完成,反倒跑到奉一教帮助涟漪郡主,大家非但不反对,相反全力支持的原因之一。

数次任务,并非次次一帆风顺,每一次殿后都是首领本人,即便众人抗议却也无法改变他的命令,只因首领不希望大家受伤。他将所有人看做兄弟,而非下属。

云飞峋是个内热外冷的,一旦熟了,便会为朋友肝脑涂地。

崔鹏毅自然明白云飞峋是不忍让他担心。如今两人相处的时日多了,熟了,崔鹏毅对这年轻的首领好感与日俱增。不仅是因他的高超的功夫和敏锐的判断,更是因他的谦和和善良。

飞峋抬眼,看了他一眼,但目光已不想从前那般冰冷,而是带了一些柔和。“好。”伸手操起一直兔腿,便吃了起来,哪怕是丝毫没有胃口,哪怕形同嚼蜡,为了崔鹏毅的关心,他也依旧吃着。

“大人,已是半夜了,您还是吃一些吧。”崔鹏毅继续道。

云飞峋将视线从火光上收了回来,摇了摇头,“你们先吃,我还不饿。”脸上的易容物已卸除,在跳跃的火光照耀之下,飞峋刚毅的面庞、深刻分明五官,如同雕塑一般俊美无双。

野兔已烤好,崔鹏毅取来盆子,用匕首将野兔割成几块,而后再次撒一些盐等作料,颠了记下,那佐料自然调匀,递了过来,“大人,兔子烤好了,您先吃吧。”

篝火上,烤着野兔和野鸡,上面刷着香料,被火烤得油滋滋的,飘香四溢。

几个小帐围成一圈,中间点燃篝火,云飞峋坐在篝火旁烤着火,不发一语,愣愣的看着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间黑色的小营帐,风餐露宿的是不同于奉一教众人的另一帮人。

树林深处。

……

涟漪见此,轻声道,“玉护卫早些休息,我先退下了。”说完,无丝毫迟疑,转身离去。

这一次,彻底将玉容击败了,他愣愣在椅子上,再无一语。

面纱之下,涟漪轻轻一挑眉。说了一堆谎话,就这一句是真的,她确实被苏大虎……不对,是云飞峋侮辱了嘛。飞峋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只不过两人已成婚了。

晴天霹雳一闪,玉容浑身无力,跌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再不发言语。

涟漪根本不打算给他侥幸的机会,暗暗一笑,但语调突然哀婉,“我……被那禽兽……侮辱了……”

玉容急了,不顾伤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到底还发生什么了?”声音带着颤抖,他想过那件事,却不敢多想。

涟漪慢慢转身,对着门口幽幽叹气,“我……我……我……”我了半天,却没说出什么。

玉容不解,“我都已不在乎你的容貌,你还有何顾忌?”

“我怎会不知玉护卫在为我着想?”涟漪作势苦笑了下,“正是因玉护卫对我好,我才无法这样……跟随玉护卫。”

玉容一愣,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小涟能感激涕零,“为何拒绝?难道你以为,你还能找到如意郎君?小涟,你还小,不知这世间男子有多在乎皮相,即便是我……也……”叹了口气,“这么与你说吧,我的家世,比你想象中的要大。甚至,要大过你从前所在的元帅府。我虽只能给你一个妾室身份,但已足够你荣华富贵一生了。”

“玉护卫,您的好意,小涟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吧。”涟漪道。

可惜,苏涟漪可不想在玉容身上要什么名分。

不得不说,苏涟漪心中是感动的。玉容对她有心,她早知道,虽玉容不像飞峋那般无论自己容貌如何都对爱情坚贞,但以两人刚认识寥寥数日的交情来看,能容纳毁容的自己,又给个名分,已着实不错了!

名分一词,已说明了玉容的态度。

“容貌……”玉容想说容貌不重要,但却又觉得此话太假,反倒如同嘲讽。“小涟,以后……你便跟着我吧,名分也会给你的。”

室内又陷入了死寂。

这平淡的语气听在玉容耳中,却别有一番无奈的滋味。

苏涟漪的声音很平静、很平淡,既没哀伤也没愤怒,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别人的一般,而她的口吻,也完全是大夫述说病情的口吻。

面上缠着面纱的涟漪,垂下双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瑰丽的眸子,也遮住眼底的阴险。“伤口愈合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深可见骨的疤,这一生已是消不掉了。”

两人便这么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涟漪甚至觉得双腿站得有些累了,玉容才再次开口。“不许隐瞒,你的脸,到底能治好吗。”

室内一片死寂,无人说话,而玉容也是不知如何开口。

涟漪也惊觉,今日的重点好像不是玉容的伤,而是她苏涟漪的“伤”。低头,不语。

“我如何躺得下?”玉容打断了她的话。

涟漪眉头一动,忍不住又犯了职业病,“玉护卫,您最好平躺在床上,否则……”

营内,玉容静坐在硕大的椅子上。

“多谢周侍卫了。”涟漪道谢,入了营帐。其实周立那叹息中有何想说的话,苏涟漪怎会不知,但这正是她所追求的结果。

到了门口,周立终于开了口,“到了,进去吧。”说完这话,最终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夹杂多少惋惜。

周立领涟漪而去的,正是玉容的营帐。营地很小,十几步的路程,便已到了目的地。

因发生了意外,加之玉容不顾伤痛硬撑上路,如今再次病倒,营地侍卫们就地安营扎寨,准备再次度过几日。

苏涟漪与周立并肩走着,两人走得不快,一路沉默。

涟漪直起身来,“好。”玉容找她,她丝毫不意外,全在意料之中。

周立到处找寻苏涟漪,见到苏涟漪与李嬷嬷在此,上前,“小涟姑娘,玉护卫叫你过去。”

李嬷嬷也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在涟漪的后背拍了拍,不知说什么。

苏涟漪回过神来,将头低下,轻轻靠在李嬷嬷的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小涟……”李嬷嬷有些担心,毕竟平日小涟与圣女关系不错。

涟漪看着安莲的脸,幻想着云飞峋发狂时,疯狂割开安莲脸时的摸样,心中不忍生出了几分怜悯。

车帘撩开,苏涟漪站在车厢门口向内望去,无喜无悲,既没多日相处突然人鬼相隔的悲哀,也没日日交锋的对手死去的狂喜。或者说,在苏涟漪眼中,安莲根本毫无地位,既不是对手,也不是朋友,只是个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

尸体周围燃着守夜灯,却无守夜的人。

一辆空无一物的马车中,让日那般风骚的圣女安莲,便这么冰冷冷地躺着,面目血肉模糊,哪还有平日那般风流模样。

周海已烧成了炭人,被侍卫们在林子中挖了个坑随便埋了。但安莲的身份特殊,暂时停尸在一辆马车中,待准备了棺材才能安葬。

刚照顾完孙嬷嬷的李嬷嬷长长叹了口气,“那苏大虎平日里看着好像个正经人,谁知道竟是个变态……唉……不说了,走吧。”说着,便带着涟漪而去。

将一切收拾完毕了,涟漪下了车。“李嬷嬷,带我去看看圣女大人好吗?”凄惨的女声,楚楚可怜。

李嬷嬷将苏涟漪带到自己的所用的马车中,涟漪换了衣服,装模作样在脸上涂抹了药粉,而后缠上绷带,最后盖上面巾——便如同这几日,安莲所盖面巾那般。

苏涟漪的衣物并被烧毁,就如之前的情景,其衣服和木箱,都被扔出车外。这是谁扔的?自然是苏涟漪自己扔的。

李嬷嬷缓过神来,“好,好,我们走。”为玉容福了下身,也不管躺在地上的孙嬷嬷了,直接领着苏涟漪便走了。

涟漪低下头,“抱歉,玉护卫,我是人,不是神。”不想再与之纠缠,直接对李嬷嬷道,“嬷嬷,带我去换件衣服吧。”

“一定能治好!你连天疫都能治,难道这区区几道伤痕治不了?”玉容的声音失了冷静,越来越大。

涟漪苦笑了下,“多谢玉护卫了,但同为医者,我的脸能否恢复,我心中有数。”

“这伤,我给你治。”玉容突然道。

李嬷嬷见这情形,也是低头叹气。眼看着小涟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却……唉,这都是小涟的命啊!

涟漪一愣,她只知道飞峋杀了安莲,却不知飞峋毁了安莲的容。心中越发开心,越发想念自己的夫君云飞峋。但再雀跃欢快,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哀婉空洞。

有侍卫见到大喊一声,“这个苏大虎就是个变态,他不仅刮花了圣女大人的脸,也刮花了小涟的脸!还好我们来得及时,否则小涟也会像圣女那般被害。”

众人也吓了一跳,玉容丝毫不理会刺骨之痛,直接飞奔上前,一手抓住涟漪的肩,另一个手掀开涟漪的头发。看过后,也是浑身一僵,那手,慢慢的放了下,无力。

孙嬷嬷也定睛一看,见到苏涟漪血肉模糊的脸时候,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地。

“小涟……小涟……你的脸!?”

是李嬷嬷的尖叫!

一声尖叫!

果然……

涟漪垂下的眼角闪过一丝精光,而后用一个巧妙的角度,让李嬷嬷看到她的脸。

李嬷嬷瞪了孙嬷嬷一眼,“小涟别怕,走,嬷嬷带你换衣服去。”说着,便伸手拉涟漪的手。

毕竟……苏涟漪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狼狈,好像是被人……

“奴婢见过玉护卫,”两人见玉容后,都惊讶,赶忙见礼。回头又看见苏涟漪,孙嬷嬷道,“小涟你没事吧,那个疯子没把你怎样吧?”疯子指的正是云飞峋,而此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多想。

李嬷嬷和孙嬷嬷在云飞峋虐杀安莲时,早就害怕的躲了起来,如今看事态平静了,才跑出来。顺着火光,找到众人。

“没事便好。”玉容苍白的面颊,多了一丝红润。

她慢慢做起神来,身子虽面对众人,但脸却是侧过去,发丝掩住不堪的面容,“小涟……多谢玉护卫出手相救了。”虽是感谢的话语,但其内却丝毫没有感激的语调,相反那声音无比空洞。

凌乱的发丝下,涟漪一丝诡异的笑,瞬间笑容消失,面上带着哀怨。

“小涟,你没事吧!?”玉容焦急道。

一堆人围了过来,玉容更是亲自上前,周立赶忙扶着。

苏涟漪看起来摔得狼狈,其实云飞峋推得既有技巧,实际上,她丝毫没被摔伤。

声音甚小如蚊蝇,但云飞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甜蜜蜜的。“我也是,永远爱你。我要放手,你小心。”话,说完,学着歹徒的摸样,将涟漪向前一推,自己则翻身逃跑,其速度惊人,几乎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中。

“恩,你也保重。”涟漪答,说完,语音停顿了下,而后用更小的声音道,“我会想你的,每时每刻。”

“涟漪,我走了,你……保重。”飞峋的话音,带着无比眷恋。

两人相知、相识多年,彼此都有所了解。云飞峋钦佩苏涟漪的能耐,既然涟漪决定,他必要遵从。

涟漪无奈地笑笑,“飞峋别冲动了,你杀了安莲,我们还可以改改计划。但若是杀了玉容,这计划便只能泡汤了。”

云飞峋咬牙切齿,“这个玉容,我真想杀了他!”云飞峋又变成了云飞醋。

苏涟漪和云飞峋齐齐一愣,百年世家,玉容说的是端木家族吧。

玉容眼中焦急难耐,“苏大虎,我的提议,你可考虑清楚了?只要你放开小涟,现在离开。我以我百年世家之名发誓,绝对不追杀你!”

一刻钟到。

涟漪安慰,“没什么,这便是命运的安排罢。”

云飞峋想到此,也最终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将事情搞砸了。”

涟漪哭笑不得,“你把事做的这么绝,大罗神仙都无法帮你何况是我?再说,当时我们以为玉容不会追来,我便有时间回东坞城,但如今玉容回了营地,我也无法离开,计划之事定要有人做,出了你,还有谁来做?”

此时的云飞峋,不知是该敬佩涟漪的毅力还是责怪涟漪的死心眼,“我想留下,你可有办法?”委屈道。

涟漪心中暖暖的,“安莲已经死了,我已没危险了。在者说,难道我们真前功尽弃?即便你甘心,但我不甘心!我要知道他们背后主子到底是不是北秦太子,我要当面问问北秦太子,到底为何干扰我们鸾国之事,我要让东坞城人民摆脱奉一教,我要将商部贷款按计划一一下放到东部商人们的手中,我一定要完成!”

“不行,营地危险,我不能留你自己在!”飞峋焦急。

“这样,”涟漪沉默片刻,而后道,“你便答应玉容的要求,放开我,立刻逃走。我不知他们会不会派人追你,但有影魂卫在左右,你也不会被他们抓住。我仍旧在奉一教营内,之前计划我去东坞城中所有事,由你来做,计划不变。”

透过发丝,涟漪看向对面火光和人群,没玉容的命令,那群人不敢轻举妄动。

“如何改?”飞峋问。

涟漪思索了下,而后叹了口气,“如今看来,我们计划必须要改动了。”

虽然杀了圣女,但云飞峋却丝毫不后悔,更不会内疚。若圣女和周海不加害涟漪,也不会一个被烧死、一个被杀死,只能说罪有应得。再者说,敢意欲加害涟漪,他也不会放过来年个人。

云飞峋只怪自己太冲动,若刚刚给涟漪一丝机会,涟漪都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他也不用去杀了圣女。“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玉容对她越来越上心,她怎么会看不出?她因要达成目的顺了玉容,但到底还是良心难安,如今“毁”了容,也算是断了玉容的心思。

还有一点,苏涟漪并未告诉云飞峋,她“自毁”容貌,也为了挡住那一枝不该出现的桃花。

涟漪答,“一是为了让安莲对我彻底放心,更按部就班的按我计划去做。二是为了隐藏我的容貌。这是我的疏忽,我当时冲动前来,却忘了隐藏自己容貌。那一日,玉容问我京城中苏涟漪之事,我才意识到这天大的纰漏,我们可以用画像调查玉容的身世,不代表他们不会用我的画像调查我,趁现在他们还没想到,我现找事情隐了容貌再说。”

飞峋不解,“你为何要伪装毁容?”

涟漪继续道,“那火,是我放的。我在周海身上泼了油,所以他身上的火极难扑灭,我杀他是为灭口,只有他死了,我伪装毁容之事才不会泄露。”

云飞峋不知“娘炮”是什么意思,但却可领会其意思,“你没受伤,那就好。”

涟漪冷笑了下,“我们交过手,你认为我能输给那个娘炮?”

飞峋紧张道,“涟漪你……受伤了吗?”

“他们的计划,是让周海毁我容貌,这样做既能解了安莲的嫉妒之心,又能让我因丑陋无处可去,只能在安莲身边做牛做马,做一辈子的影子军师。”涟漪继续解释,“我们的马车远离人群,便是安莲的安排,其目的便是周海袭击我时,无人能发觉。”

云飞峋慢慢安下心来,没插嘴,继续听苏涟漪讲述。

涟漪争取到了时间,便压低声音继续道,“我没被毁容,脸上的伤口是我伪造出的。周海与圣女一直计划对付我,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偷听了一切,告知了我,我方才有了这个计划。但因得知消息太晚,还没找到机会告诉你。”

虚弱的玉容点了点头,“好,我不过去。苏大虎,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下我刚刚所说之事。”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云飞峋做得有模有样。

“说,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涟漪低着头,轻声说。因为头发的遮挡,外人看不见她嘴唇张合。

涟漪依旧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齐齐扑在面前,让人看不到其容貌,更看不到,云飞峋抵着她脖子的匕首,其实是刀背——飞峋怎么可以伤害苏涟漪?

飞峋虽不知涟漪想做什么,但然是掏出匕首,一个转身将苏涟漪钳制在身前,那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涟漪道,“现在,你装作要挟住我,把我向林子里带。”

云飞峋哪有心思听玉容的话,而是听涟漪的话乖乖压低了声音,“知道了。”

不远处,玉容继续道,“苏大虎,你要什么……你说。金银财宝、美女良田,只要你说个数,我便……给的起,但前提是,别伤害小涟。”

涟漪翻了白眼,“闭嘴,你小点声,你怕他们听不见?”

只见云飞峋浑身一僵,低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苏涟漪,而后顿时狂喜,“真的?太好了!”

苏涟漪哭笑不得,“我要你命干什么?你听好,我没被毁容。”

云飞峋吓了一跳,和离!?涟漪怎么可以不要他?“我不打岔,我保证,涟漪你别抛弃我,求你了……你说什么我都听,哪怕你要我的命,我现在就给你!马上给你!”

苏涟漪急了,窝在云飞峋的怀中,着急道,“从现在开始,我说话你不许打岔,你要是敢打,我便与你和离,我苏涟漪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飞峋你可听好?”

玉容深吸一口气,压抑了疼痛,而后道,“苏大虎,放了……小涟,今日发生所有事,我不追究,任你走。”

周立知是主子要说话,立刻一个手势,侍卫们接令后,闭上嘴,顿时万籁俱静一般。

玉容闭上眼,咬牙忍受那彻骨的痛意,仅仅瞬间,他再次睁眼。

玉容的脾气,周立最是了解,玉容认定之事,无人能劝。于是,周立一边命人抬来步辇,另一边自己亲手将玉容扶下马车。

“主子,您别动!”周立焦急,因见主子正不顾伤痛,艰难地爬下马车。

因周立的命令,再无人上前。

“是。”周立的回答很是低落,刚刚已从侍卫口中听说了发生的一切,莫名发生大火,圣女贴身侍卫周海被烧死、小涟被毁容,圣女被杀死,而所有人都认定,这一切都是苏大虎做的。

“慢!”车厢内传出虚弱的男声,是玉容,“周立,下令……任何人不许动手,因为……小涟在。”

灌木丛外,侍卫们拿起武器,“杀匪徒,为圣女大人报仇!”口号震天。

云飞峋根本不想让苏涟漪说话,“你家中有苏皓、苏白可尽孝,我家中有我大哥云飞扬,我们两人自私一次,逃离这里的一切,好吗?”

人越来越多,火光越来越亮,刚刚漆黑可容身的灌木丛已亮如白昼。苏涟漪见到玉容正向她的方向望来,吓得立刻低头缩在云飞峋怀中。“不是……”

“该听话不是我,而是你。”云飞峋道,“让那些计划都过去吧,东坞城百姓是祸是福,权当他们的命运。从此以后,你不是商部尚书苏涟漪,我不是骠骑将军云飞峋,从此以后,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为自己活着,好吗?”

但云飞峋不给她机会,黑暗中,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如同当日在苏家村中,涟漪被袭击时一般,从此以后,涟漪在的地方,他便在,他要保护涟漪一生,每时每刻!

“你听我说……”涟漪觉得,其中有误会,误会大了。

云飞峋只觉得心酸得想哭,“难道你脑子里只有你的计划吗?难道你就不会为自己着想?你已经……伤成这样,那计划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苏涟漪哭笑不得,“飞峋,你冷静下。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杀圣女,你杀了圣女,我计划还怎么继续下去。”

“恩,”云飞峋平静回答,好像刚刚不是去杀人,而是办了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一切都过去了,涟漪,不要再回忆了,如果你苏家村也不想回,我们便找一处风景秀丽无人认识的陌生之地,男耕女织平静一生,好吗?涟漪,我现在会种田了,我能种出很多粮食,很多菜。”

苏涟漪一愣,连忙从云飞峋的肩上起来,“等等,飞峋,你杀了安莲!?”

“苏大虎,你放开小涟姑娘,你刚刚杀了圣女大人,现在又要对小涟姑娘下毒手!?”有人喊道,声嘶力竭。

苏涟漪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情况危急,却也忍不住贪恋这一时温暖,将头轻轻靠在飞峋的肩上,无比舒适。

但云飞峋却笑着摇了摇头,“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如果你不想回京城,我们就回苏家村如何?我也想那里了,也不知,孙家人、大伯父家人,近来如何。”温柔的声音,隐含了多少哀怨。

“飞峋,你听我说,刚刚……”涟漪压低了声音,想告诉云飞峋发生了什么。

透过云飞峋的肩膀,涟漪见到周立正策马上前,身后是马车,那马车是玉容的马车,她认识。何况,面色苍白的玉容此时半趴在马车边缘,狭长的眼带着嗜血的摸样。

磁性的男声带着颤抖,“涟漪别怕,这些我从来也经历过,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回家吧。”仔细听去,那声音竟带了哽咽。

云飞峋却不为所动,慢慢走向树丛,仿佛怕吓到苏涟漪一般,在涟漪身前,慢慢半跪下来,不再伸手触摸涟漪凌乱的头发,而是轻轻揽住她的双肩,而后温柔的纳入怀中。

人声再次嘈杂,云飞峋身后火光冲天,“抓住苏大虎!”“苏大虎杀了圣女大人!”“抓住苏大虎!”身后一片呼喊。

苏涟漪缓缓抬起头,透过凌乱的长发看见眼前的云飞峋,那抹高大的身影如此无助,明明受伤的是她,但最痛苦的却是他。

“涟漪,我……回来了。”云飞峋慢慢道。

夜很黑,云飞峋站在灌木丛外,他视力异于常人,能看见苏涟漪此时还躲在灌木丛中。他迟疑着,不知要上前怎么解释、如何安慰。他不在乎涟漪的容貌,从前自己的容貌也是丑陋无比。

正在这时,云飞峋已赶了过来,灌木丛外空无一人,刚刚还围着的侍卫们都跑去组织飞峋杀圣女。

“小涟……在哪?”玉容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主子,您的伤!”周立立刻跳下马,跑过去扶住玉容。

垂下的素色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而后掀开,面色苍白如纸的玉容咬牙从车内钻了出来。

车厢内的玉容早已听见,狭长的眼缓缓闭上,而又猛的睁开,眼中迸发杀意。

怎么办!?如何和主子交代!?

因怕主子身体扛不住,周立偷偷让侍卫降低了速度,想着圣女车队回程时速度定然不快,他们能赶上,却没想到……

周立面色苍白,迟疑地回过头去,看向自己身后的马车。车中坐的,正是负伤依旧坚持赶来的主子,今日小涟被强行带走,他便回去禀告主子,主子不顾自身伤痛下令全体人马立刻追赶。

小莲姑娘被袭击!?

269,新圣女,苏涟漪(求!表!扬!)

谢谢你们的支持,贫嘴丫头永远爱你们。

好吧,不自吹自擂了,其实要表扬的是读者才是,谢谢你们对丫头的不离不弃,谢谢你们陪丫头度过这艰难的一个月,谢谢!

丫头因身体不适,断更了很久,而正式回归,便是上个月的16日,到今天,正好一个月!这一个月,虽然更的多少不定,但却无一天断更,连自己都大为感动!

今天一定要求个表扬,不是因为今天更的稍稍多了些,而是今日是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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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一片死寂,玉容的呼吸轻柔绵长,面色安详平静,无人可窥其内心,无人能猜到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周立再一次暗暗叹气,而后悄悄退出了房门。

玉容闭眼,不再理他。

周立发现自己失言,很是自责,“是,那属下出去了,属下就在门外,主子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便好。”

果然,只见玉容的面色忽的一变,本来带了一些笑意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你出去把。”

周立见主子舒服了,他也是十分高兴,“是小涟姑娘。”说完名字,周立有些后悔了,这不是在主子伤口上撒盐吗?

玉容点了点头,“确实舒服多了,这点子是谁想的?”

“主子,觉得如何?”周立问。

玉容缓缓躺了下来。

模板做好,按照苏涟漪的交代,工匠和侍卫们将木板放在玉容的上半身的床下,在其上铺了被褥。

周立叹着气,去找工匠,他这几日叹的气,怕是将半辈子的数量都已用了光。

周立不知此事的重要性,但却感激小涟的细心,“好,我这就去安排工匠。”周立突然感觉到小涟姑娘也是对主子也是上心的,明明心心相印的两个人,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真是……造化弄人。

涟漪道,“不用直腿,只要上身的床有一定坡度便可。我这就画一张图纸交给工匠,让其做一个稍稍带坡度的木板,将模板放在玉护卫床的上部,这问题便解决了。”

周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消化、什么地球引力。但不懂没关系,他相信小涟姑娘准没错!“小涟姑娘,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让玉护卫直起腿是吗?但玉护卫他有腿伤啊!”

涟漪继续道,“玉护卫如今平躺,其实便好似这名侍卫站直,看似全身放松,其实腰椎却一直弯着无法休息,时间久了,浑身疲惫。同时,人体接受地球引力,消化系统向下蠕动,而如果一直平躺,体液非但无法向下,反倒影响消化和食欲。”

周立触碰了侍卫的腰,又让他将腿拿下站直,确实,站直的侍卫腰部有个大大的弧度,但当侍卫单脚踩着石头时,腰部弧度却减少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是因为,原本向前凸的腰椎,因屈膝减少了弧度。周侍卫,您可以摸一下他的腰部,感受下弧度的变化。”涟漪道。

那侍卫惊喜,“是啊,小涟姑娘,平日站岗过后,腰都酸的要命,但脚踩在石头上,腰竟然不酸了。”

涟漪问那侍卫,“这位小哥,现在腰部是不是舒服多了?”

但既然是小涟姑娘说的,便定有道理,周立耐心听着。

周立看得一头误会,他哪懂什么人体四道生理弯曲,听了半天,也没听出这腰椎和主子有什么关系。

指着侍卫的腰部,涟漪继续道,“此处腰椎极为重要,而且易损伤。例如人站、坐久了,都会腰痛,便是因为这道腰椎过弯、僵持的时间过长,造成了劳损。所以长久站立时候,将一条腿踏在一快石头上,能减缓腰椎弯曲。”说着,找了石头,让侍卫一直脚踩上。

“人体的脊梁骨,也称为脊椎,看似笔直,其实却是弯的。人体有四道生理弯曲,分别是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在侍卫身上为周立指出。

涟漪笑着摇头,“并非让玉护卫起来走动,而是应在他的床上进行一行改良。”说着,叫来一旁的一个侍卫,让其在她与周立面前战力,自己则是为周立讲解。

周立一愣,“我不懂小涟姑娘的意思,不让玉护卫走动,只能在床上静躺,这也是你的交代啊,现在怎么又说平躺对康复无用了?”

涟漪想起玉容的情形,决定尽自己所能,让他身体舒适,早一些痊愈。“是这样,玉护卫这样一直平躺,时间久了,既不舒服,对身体康复又没太大的作用。”

周立上前,“小涟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周侍卫。”涟漪道。

从玉容的房内出来,见周立守在门旁。

无论两人是否在同一阵营、无论两人是否有缘无分,但玉容的心意,却真的触动了苏涟漪。涟漪看着平躺的玉容,心中默默祝福,在玉容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定会有个好女孩在默默守候!最终两人心心相印、白头偕老!

此时此刻,苏涟漪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应喜悦还是担忧,但看到平躺的玉容时,仍旧觉得有些愧疚。本来玉容的伤情已稳定了,却因为他重新颠簸上路,最终彻底病倒,如今整个车队都安营扎寨,无法前行。

玉容见事情说完了,便闭了眼,重新平躺,“事情已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我……我……”涟漪低着头,迟疑道。

对啊!她不知不觉又进入了一个误区,总指望着用圣女引出“主子”,却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引出目标,虽没有傀儡多了很多麻烦,却也多了一些便利。毕竟,控制一人绝没有亲自与人交流来得直接。

苏涟漪刚想继续拒绝,突然听到玉容说让“主子”来亲自看她,那拒绝的话僵在嘴边,不肯出来。

玉容道,“没关系,他与我,虽是主仆,其实更是兄弟。我的话,他听,而且我会让他亲自来看看你,让他知道,他那么英明睿智,见到你便会理解为何我选你当圣女。”

“但……但我还是不行,”苏涟漪继续拒绝,她怎么能当什么圣女?“玉护卫,您的私事我本不应参与,但既然圣女是您主子所选的,新圣女还应是您主子来选,作为属下,不应违逆主子。”

这时玉容第一次当着苏涟漪的面,评论自己的“主子”,苏涟漪莫名激动,总觉得,事态在激烈向前推动,如今已不再是一步一步寻找线索的阶段了,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马上便要昭然若揭!

玉容面色依旧,声音仍然平静。“圣女便要大悲慈爱,要心系黎民,安莲是主子选出的圣女,我不好评论。但在我的眼中,圣女只有你一人。”

“对不起玉护卫,但我真的不能做圣女!我……我的容貌已成了这样,怎么能做圣女!?”苏涟漪脑子都乱了,赶忙解释。

苏涟漪内心只有一个声音——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不喜欢说第二遍,”玉容道,但随后又不忍心,“新圣女就是你,留下吧。”

苏涟漪一愣,马上睁开眼盯着玉容道,“什么?你说什么?”

玉容紧盯她的一举一动,“不用你伺候,因为新圣女,就是你。”

想到最终目的马上达成,苏涟漪竟内心狂喜起来,赶忙垂下眼,生怕玉容从她目光中发现什么。毕竟,这玉容实在敏锐又狡猾,不得不防。“既然玉护卫希望,我便留下伺候新圣女。”

涟漪内心窃喜,这样最好,只要能让她接触到新圣女,她就有把握通过新圣女勾出背后的主子。

玉容将视线从屋顶收回,慢慢转过头来,平静看着缠着面纱的苏涟漪,双眼的情绪复杂,让人无法猜透。“好,我希望。”

苏涟漪答,“若玉护卫希望我留下伺候新圣女,我便留下。”她的态度也表明得十分明确。

“你会离开吗?”玉容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又问了一次。

涟漪心中猜想,自己对周立的说的话,已传到玉容的耳中了。她不想和玉容继续这种毫无意义又十分煽情的话题了,直接拐了正题。“听周侍卫说,玉护卫将我叫来有事吩咐,是关于新圣女的,玉护卫是否想让我照顾新圣女?”直接给了玉容暗示。

“你会离开吗?”玉容又道。

涟漪低着头,垂着目。“我也……不知。”模棱两可的回答。

听见苏涟漪的声音,玉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却是无神地盯着天棚,不肯转眼看涟漪半下。“你,有何打算。”他慢慢的说,语调毫无情绪。

玉容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开,整齐顺在枕上、肩头,在灯光的照耀下,光泽优美。

“小涟见过玉护卫。”涟漪轻轻道。

屋内灯很多,很亮,使人精神一震,少了萎靡。

房内,之前已敞窗流通了空气,如今房内一片清爽。加之本身此地为林地,虽砍了树、除了草、又撒了石灰、铺了毯子,但依旧有着其原有的清香。

“谢谢。”涟漪轻声道谢,而后款款入内。

“小涟姑娘,请。”周立为其亲自撩帘子,这是给苏涟漪极大的面子,因周立也是打心眼里佩服、喜爱小涟。

两人并肩而行,依旧无言,直到玉容房间门前。

周立见此,在心中叹气,这么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小涟姑娘,走吧。”

不用说话、不用漏出容颜,只要这一双眼与其周身端庄的气质,她已足够艳压一片莺燕。

帐子的门开了,缠着面巾的涟漪缓缓出来,那一双潋滟双眸带了多少哀思,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疼。

苏涟漪发现,女人一旦毁容,日子便舒服得很。例如现在,她整理好衣襟便能出去见人,根本不用考虑自己头发是否乱、自己妆容是否花掉,反正有那面巾遮住。

苏涟漪一愣,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眉……新圣女?“周侍卫稍等,我准备一下这便出去。”

周立道,“这些,我刚刚也都委婉的和玉护卫说了,但玉护卫的意思是你必须去,有要事要谈,关于……信任圣女。”

苏涟漪动都没动,“我……我……抱歉,周侍卫,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玉护卫……所以……”她不想和玉容直接接触,只想坐等第二个圣女诞生,她所有心思都准备花在新圣女身上。

周立道,“玉护卫醒了,想让你过去一下。”

涟漪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在,不知周侍卫有何事?”

帐布虽厚实,但到底不能和墙媲美,丝毫不隔音。所以两人即便是隔着帐篷,依旧对话自如,声音清晰。

“小涟姑娘,你在吗?”周立在门外喊着。

傍晚,周立又跑了来。

换句话说,苏涟漪自我安慰的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好像在她记忆里,便没过过这么轻松惬意的日子,一直在外奔波。

整整一日,苏涟漪过得十分充实。出了用餐和解手,她根本不出房间,就我在房内翻看医术,补充睡眠。有多久没过得如此悠闲了?几日?几月?几年?

……

三人窃窃私语,却不知何时,床上那人已睁开了眼,倦容无丝毫情绪唯有宁静,若有所思。

张大夫和刘大夫交换了下视线,两人眼中都是——原来如此。这样,两人便了解了小涟坚持不肯来的原因,两人也是赞同。毕竟,毁了容貌已是难以让人接受,何况又被人坏了贞洁!

周立抬起头,狠狠闭上眼,抿着嘴,好似承受极大打击一般,最后,悲痛地点了点头。

刘大夫犹犹豫豫,最后迟疑道,“营地内盛传,说小莲姑娘她……她……”最终一咬牙,继续说,“她被苏大虎玷污了,这是真的吗?”

两人吃惊。

周立也是随着两人唉声叹气,转头看了床上正熟睡的玉容,确定其听不见,这才低声道,“小涟认为自己无法再见玉护卫,所以不肯来,她还说,待她身体康复,便要离开营地。”

张大夫却突然想起,抓着周立问,“我才想起来,小涟姑娘为何不来?”

刘大夫也是,“就是因为小涟姑娘太完美,所以老天爷才瞧不过,唉……”

张大夫道,“还是小涟姑娘的方法好,小涟姑娘那么好的人,却……”说不下去。

周立返回玉容住所,将苏涟漪口中的话复述给两位大夫,大夫便按照苏涟漪的方法,为玉容用烈酒擦了身子、喂了红糖是,而后冰敷额头,温度终于成功控制住。

涟漪微微一笑,好归宿,她确实有。“借周侍卫吉言。”

周立还能说什么?在营外长吁短叹后,沉重道,“小涟,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会有个好归宿的。”

涟漪合上医书,坐直了身体,幽幽道,“周侍卫,请原谅我把。我再也无法面的玉护卫了,待我身上伤好,我便……离开营地了。”真的离开?当然不能离开!虽然现在如此说,到时候她也会找理由留下的。

门外的周立急了,“小涟姑娘,你有和我说话的功夫,都可以去救治玉护卫了!”

苏涟漪不管周立能不能听懂,也懒得将现代词汇翻译成古语,直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

此外,冰敷,这个便不用我多解释。将前两项做完后,用巾子蘸冷水,敷在其额头上。方法就是这些,周侍卫只要将我的话和两位大夫说了,他们两人自然知道怎么办。”

同时,要补充水分。水分的话,便是温热的红糖水便可,玉护卫因昏迷无法进食,红糖水的糖分正好可补充其体内能量。

涟漪垂下眼,“周侍卫请听好,玉护卫的高烧是因伤口炎症引起,必须要迅速退烧,否则极易引起其他器官病变。退烧方法分两种,一种是药物治疗、另一种是物理降温。物理降温的方法是,用巾子蘸烈酒,擦拭病人全身,技能扩张毛孔以达到散热的目的,又能以挥发带走大量热量。

苏涟漪本在翻书,但却未控制好手劲儿,生生撕破了一页。

撕拉一声。

周立的声音更是焦急,“小涟姑娘,玉护卫的情况很不好,他高烧不止,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苏涟漪眸子一冷,这个时候来找她,多半是玉容的事。眸子转了一转,“周侍卫,我身体不适,已休息了。”她不想去管。

“小涟姑娘,小涟姑娘,你在吗?”是周立的声音。

门外,突然有人赶了来。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安莲死了,将她计划完全打乱,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不知下一任“圣女”是谁,无论是谁,她都定会好好把握住这个新圣女,让其成为她的傀儡!

苏涟漪很懊恼,心中暗自后悔,为何不早一点“毁容”,这样既不会断了安莲这条线索,又不会招惹桃花。

芊芊素手翻阅书籍,是医书,不同于屋外的人仰马翻,苏涟漪看得津津有味。

涟漪在营地中,缠着面巾,只露一双睿智瑰丽的眸子,衣服也与面巾相同色调,深蓝色,丝毫不起眼,扔到人群中绝不会引人注意看第二眼。

整个营地人心浮躁,因这一大变故,更因玉容之病。

没了安莲,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转而伺候苏涟漪,而涟漪自然不会像使唤丫鬟那样使唤两人,其一是两人年岁大,涟漪不忍心;其二是苏涟漪压根也没有什么阶级观念,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绝不会靠别人伺候;其三是苏涟漪身上有太多秘密,怎可让人轻易紧进身?

相比周海,相比乱世中无数惨死之人,安莲已算是幸运,最起码还有一口棺材。

安莲已经下葬,棺材是营地内工匠用伐掉的树木做成,没什么美感,也没什么规格,就是一个木箱子,把人装进去,埋了。

她从初萤那学过鸾国皇室内部流传的易容方法,又加入了现代科技元素,这伤口哪怕是近距离观看,只要不动手触碰,绝不会被人识破。而苏涟漪自然不会允许人碰这“伤口”,她本是医者,天疫之症后名声大作,营地内两名大夫对其钦佩,也不会对她有所怀疑。

清晨,涟漪早起,趁着没人,先将自己脸上“伤口”处理一边。

苏涟漪并未参与抢救,因她知道玉容的病情没生病危险,而两人确实应该拉开距离了。

玉容真的倒下了,本就骨伤病痛,又快马加鞭追赶苏涟漪,如今又面对如此变故,急火攻心。张大夫和刘大夫忙了整整一夜,才将其勉强唤醒。

正是奉一教的营地。

另一边,日渐萧条的树林中,有人伐了几棵树,空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之上建了一座不小的营地。

……

云飞峋道,“越快越好。”

徐姨娘自然是义不容辞,“好,我们何时出发?”

云飞峋无奈,“现在不是和你犟这种小事的时候,涟漪交代我去找吴知府,还得请徐姨娘作陪。”

“那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师公乎?只要你和我师父在一起,便是我的师公。”司马秋白又上来了倔强劲儿。

“……”云飞峋无语,“你我年龄相仿,直呼姓名便可。”

司马秋白起身认真道,“涟漪郡主是我师父,您又是我师父的夫君,自然便是师公。”

云飞峋一愣,“师公?”在他的意义里,师公是师父的师父。

司马秋白听过后,一张白脸通红,是惭愧的。站起神来,到云飞峋身前,深深的鞠躬,“秋白知晓了,多谢师公讲解。”

肉体伤易愈,心里伤难合。新皇登基,吴知府又上表朝廷,欲告老还乡,但当今皇上圣明,已知了他的情况,却亲笔书信,劝其再为大鸾王朝辛苦几年。可惜,吴知府对皇室已不再信任,又为我夫悲愤不平,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不作为。”

“不知者无罪。”云飞峋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继续讲到,“当时吴知府与我父关系最好,眼睁睁地见先皇轻信谗言、残害忠良,他还如何再对鸾国皇室效忠?此事发生之后,屡屡上奏欲告老还乡,但都被我父劝住。不为别的,吴知府留下只为东坞城百姓,只为抗衡东福王!

司马秋白沉重地点了点头,“云将军,我可以将刚刚的话收回吗?您能原谅我吗?”

飞峋继续道,“但我们云家历代忠良,支持我们的官员数不胜数,加之最后被迫投靠了太子,方才保全了全家性命。我们云家原本根本不想参与皇子夺嫡,但这都是先皇逼我们的。”

司马秋白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这些内幕,他如何得知?

徐姨娘想到当时夜里的火光滔天、人仰马翻,到处是血、到处是死人,整个元帅府的人都拼了命的对抗歹徒,直到今日,这一幕幕都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她脑海深处。

徐姨娘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司马御史,我以徐家上下老小发誓,飞峋说的都是真的。当时我们刚到京城不久,先皇却屡屡推迟召见元帅,后来便发生了夜袭元帅府之事。”

云飞峋收回了拳头,想到儿时经历的事,面上满是冷笑,“司马御史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徐姨娘,我们云家是否曾在京城内被歹徒夜袭,屡次袭击,京城府尹竟一丝线索查不出,这些,徐姨娘都是曾经历过的。”

司马秋白面色一片苍白,这些……他还真没听说。

“司马御史,你千万别以为先皇是给元帅一个闲职,他是想杀了我们全家!全家老小一个不剩!”云飞峋越说越激动,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那结实的梨木桌立刻出现一道不小的裂纹。

司马秋白听到这,已后悔了刚刚说的话,对云飞峋的指责也理解了几分。

云飞峋内心一团火燃烧,好像要爆炸一般,根本不理会司马秋白,“十几年前,东坞城可以说是全鸾国出京城外的第二大城,驻守将领是我父赤虬元帅,而知府则是徐知府。东坞城虽是边关,但在我父与徐知府一武一文的治理下,却是固若金汤、安定无比。但结果呢?结果既非皇上褒奖、也未流传千古,其结果竟是先皇听信谗言,将我云家一家老小骗入京城、架空权力、监视软禁。”

司马秋白被云飞峋说得有些脸红,若是外人,他哪是那么好欺负?定会引经据典,与之展开雄辩。但对方确实自己师父的夫君,也算是自己半个师父,他怎么能无视辈分,冒犯师父?

云飞峋举目看向窗外,“司马御史出身平静的司马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前途无忧、聪颖好学,长大后一举夺下三元,又遇明君对你重用,所以你的性格便单纯极端。在你眼中只有两种人,好人、坏人。你却从未想过,好人为何好、坏人为何坏。如今我便为你讲讲,为何当年两袖清风被全城爱戴的徐知府变为现在不作为的徐文成吧。”

“您说。”司马秋白道。

司马秋白一愣,下意识知晓自己说要弹劾吴文成,云将军不同意。转头看向徐姨娘,果然,徐姨娘也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毕竟,徐文成是徐姨娘的舅舅。

飞峋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司马御史,有些话我必须要说,但若是说得重了,还得请司马御史多担待。”

司马秋白皱眉,“那个不作为的老家伙,滑得和油条似的,之前也不是没去过。待我回京,定要好好参他一本!”御史职责之一,便是弹劾庸官、贪官。

云飞峋笑了笑,“接下来的首要任务,便是去见徐知府,徐文成。”

“那你们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司马秋白问。

云飞峋内心苦笑,外人听得跌宕起伏,实际上一步一步有多艰苦,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当时涟漪为了取得信任和成绩,整夜不眠,又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为迅敏治病,有多艰辛。

徐姨娘则好像还在梦中一般,“我的老天爷,这比台上的大戏还要好看,还要一波三折!”

司马秋白满脸的崇拜,“涟漪郡主不愧是我的师父,我师父决策千里,真是太棒了!”

整件事,将司马秋白和徐姨娘听得一愣愣,最后拍案叫绝。

飞峋耐心解释,“如今奉一教内掌管教内事物的是北秦国端木家的独子,而种种迹象表面,奉一教背后的主子应是北秦太子。”而后,云飞峋便将这几日在奉一教内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游戏?”司马秋白不解。

飞峋道,“涟漪说,这不是普通干扰内政,与其说是有目的而行,还不如说是一个游戏。”

“北秦!?”司马秋白大吃一惊,“我们鸾国与北秦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关系还算不错,为何北秦舍近求远来干扰我国内政?”

云飞峋思索了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奉一教是北秦国的势力,但其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如今还未确定。”

“那奉一教,到底是什么名堂?”问这话的是司马秋白。

云飞峋耐心解释,“飞狐营本就离东坞城不远,也是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涟漪的消息,而皇上交代我的任务也已完成,便直接来协助涟漪了。”

徐姨娘一头雾水,“飞峋,你不是被皇上委派检查军营吗?怎么突然来东坞城,又和郡主碰了头?”

徐姨娘入座后,云飞峋也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位置坐了下来。云飞峋道,“涟漪她现在已成功潜入奉一教,而那邪教的目的也即将浮出水面,现在我要回城内需要做的,便是她叮嘱我实施的下一步计划。”

“徐姨娘别激动,坐下慢慢给您说。”云飞峋道。

小朱、小翠两名丫鬟在门外,司马秋白怕两人听见什么,赶忙吩咐两人,一人去沏茶,一人去拿茶点。

“真的?郡主她现在在哪?郡主为何不会来?这十几天,我真是急死了!”说着,徐姨娘激动得快哭了出来。

徐姨娘为何会如此,还不是因为自己将苏涟漪“弄丢”了,无法和其夫云飞峋交代。

云飞峋略微一想,便能猜到徐姨娘为何会如此。对着徐姨娘一拱手,“徐姨娘可安好?这一次小侄东坞城,家父听说姨娘回家探亲,特意让小侄前来探望。”几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姨娘不用愧疚,涟漪现在很安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

当徐姨娘到会客厅时,简直惊呆了,她愣愣呆在原地,面色略带苍白,而后惭愧地低下头去,“飞峋,姨娘对不住你。”那声音已颤抖。

会客厅。

徐姨娘顿时了然,莞尔一笑,“白管事开玩笑打趣还真是千年一遇,行,就为今日的千年一遇,我去看看。”说着,便连同司马秋白和两名丫鬟去了前院。

司马秋白刚想说,想到那人的化名,说了姨娘也不知道,而真名又不能直说,便干脆卖了个关子,“姨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徐姨娘一愣,熟人?虽她在京城十几年,但可以说相熟的人也是寥寥无几,那些人都不是东坞城人,谁会千里迢迢来东坞城呢?一头雾水。“是谁?”

“徐姨娘,今天我上街,竟碰到了京城的熟人,”司马秋白面上狂喜,“那熟人听说姨娘您也在东坞城,说什么也要来拜会,如今正在大厅里呢。”

徐姨娘赶忙快步出了门,虽然在徐府内,她为大小姐而司马御史化身为管事,但徐姨娘还是对司马御史该有的尊重却一丝不减。

门外的小翠道,“是小白哥啊,大小姐正在房内呢。”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小跑到门口,将欢快收敛,规规矩矩道,“大小姐,门外白管事求见。”

突然,司马秋白来了,脚步匆匆,“姨娘在吗?”因司马秋白的身份是元帅府的人,自然称呼其为姨娘。

徐姨娘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门口,看着萧萧而落的秋叶,再一次忍不住叹气。郡主,您可一定要安全归来!

从涟漪郡主离开东坞城去潜伏奉一教到如今,已有了十日,整整十日,杳无音讯,她如何能不担心?先不说若涟漪郡主出了意外,他们这一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就从感情上来说,她喜欢涟漪那个小姑娘,实在不忍见她有什么意外。

她最近确实郁郁寡欢,众人都以为是思念元帅或是看到家中落败心情不好,其实这些都次要,主要的是,她担心涟漪郡主。

徐姨娘笑笑,心中明了小朱贴心,既帮她圆了刺伤手指的尴尬,又提了很好的建议,让她出外解闷。

“大小姐,今日有些阴天,再好的眼睛看不清,您就别绣了,省的伤眼。”在徐府,徐老太太要求下人们都称呼徐姨娘为大小姐,其意便是回家了,不是别人家的姨娘。“昨日老太太说入秋了,再不赏花就没了,要不然大小姐去陪陪老太太赏花?”

苏涟漪离开后,徐老太太将自己房内的丫鬟分来了两个,小朱和小翠,专门伺候徐姨娘。而小朱买来徐姨娘要的彩线回来时,正好看见徐姨娘若有所思的含着指尖,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

徐姨娘是个女红好手,长夜漫漫经常用刺绣来打发时间,但今日却不知为何,频频刺伤手指,还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刺了四次。

徐姨娘出嫁前的闺房,正门支着一副绣架,绣架设置在此正好可借道门口自然光线,不至太过伤眼伤神。

徐府。

东坞城,依旧那般萧条,并未因苏涟漪一行人的到来而改变半分。

270,徐知府的隐情

飞峋笑着,而后慢慢又回过头来看车外的风景,心中却忍不住担忧——涟漪可好?涟漪可安全?涟漪可顺利?涟漪,我想你了。

徐姨娘一愣,脸立刻红了,掏出帕子掩了脸,“你这孩子,开玩笑开到姨娘身上了,该打!”骂虽骂着,心情却是好得出奇。

云飞峋却突然笑容狡黠,“姨娘难道忘了,您也是加入云家的姑娘吗?嫁入云家的都不是平凡女子,姨娘您也算是一个。”

徐姨娘笑了,“是啊,涟漪确实是个难遇的好姑娘,你定要好好待她,万万不能负了她。”

飞峋道,“徐世伯说得果然没错,我们云家祖宗到底积了什么德,竟有这么多德才兼备的好女子加入云家,真是太幸运了!”

“怎么了?”徐姨娘关切的问。

云飞峋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已不是云飞峋今日的第一次吃惊、也不是第二次,短短一日,他被许多人改观,无论是徐知府还是自己父亲云忠孝,更或是枕边人苏涟漪。而今日,他才发觉,自己的不足还很多,要不断进取,方才能追上涟漪的步伐。

徐姨娘答,“这些人,大半都是元帅的心腹。当时我们全家被召入京城,元帅便将众人遣散。当时城内有风言风语说元帅不肯带当年的苦弟兄入京享福,其实确实暗暗隐藏实力,只等今日。”

“怎么?”飞峋问。

徐姨娘听后,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温柔笑了起来。“果然是我崇拜的元帅。”

云飞峋丝毫不隐瞒徐姨娘,徐姨娘跟随他爹多年而无子嗣,加之在他儿时也是极为疼爱他,飞峋一直尊敬徐姨娘。既然徐姨娘问了,他便将除了吴知府外的四人名字说了出来。

“哦?”徐姨娘好奇,“哪五个人?”

云飞峋见徐姨娘问他,赶忙回过身来,认真回答,“涟漪临出京城时,我爹给涟漪写了五封信,让其将信交给对应之人,只要这些人见了信,便定会使出全部力量协助涟漪。”

“飞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徐姨娘忍不住问,问过后便后悔。虽然她算是云飞峋的长辈,但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姨娘,论起身份,她不比飞峋高出多少,飞峋若不告诉她,她也挑不出理,白白丢了面子。

与徐姨娘不同,坐在马车中的云飞峋倒是十分平静。他侧着头,看着车厢窗外,若有所思。

回程的路上,徐姨娘仍然无法平复激动的内心。因为五舅爷真的不作为,因为涟漪与飞峋两人卧底成功,因为东坞城即将获得新生,东坞城百姓从此可摆脱控制。

……

就此,徐知府吴文成和以云飞峋、苏涟漪为代表的商部正式达成协议,徐知府暗暗重振旗鼓,筹集力量,只要苏涟漪的一声令下,东坞城官府势力便如同睡狮苏醒,扑向奉一教贼人。

云飞峋失笑,“你们二老啊……”真是臭味相投。后半句话,飞峋未说。

原来,父亲早已料到了一切。原来,父亲他早已看透了涟漪。原来,装疯卖傻的不止是徐知府一人。

飞峋接过纸张,定睛一看,只见那纸上的八个字为——蓄势待发,一举破敌。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彻厅堂。

“怎么?”飞峋关切道。

纸张只有八个字,徐文成看到后,双眼猛的大睁,又是半天未说出话来。

徐文成顿时明了是何含义,哈哈笑了起来,“你爹在京城呆傻了,十几年不见竟不了解老夫了,只要他一句话、只要时机成熟,还用他写信来说服?”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封住的信撕破、取出、展开。

飞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徐文成,“这是涟漪临出发前,我爹交给涟漪五封信其中的一封,是写给您的。”

“好!果然有你爹的风格!”徐文成越发喜爱自己这世侄,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云飞峋也郑重其事,“徐世伯说得对,无论是奉一教还是北秦,敢侵我大鸾,虽远必诛!”

徐文成突然冷笑出声,“北秦国,有何可怕?如今我大鸾国上有明君、下有忠良、更是有涟漪郡主这般七窍玲珑的奇女,老夫相信,不日,我们便能将奉一教那邪教赶出大鸾疆土!”

飞峋点了点头,“对。”

“所以说,奉一教真正的背景,不是轩国,而是北秦国?”徐文成严肃地问。

欢快的气氛过后,换之严肃。

被徐知府夸的,飞峋有些脸红,心却很甜。虽不是表扬他,但他却为涟漪高兴。

“你们云家到底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落到你们家了?”徐文成唉声叹气,“只恨啊,老夫没个儿子,不然绝不会让你小子捡便宜!”

三人听得一愣愣的,许多次都是徐姨娘和甄氏吓得闭了眼,用手帕捂了耳朵,而许多次是徐文成拍案叫绝。

云飞峋低头,惭愧,“徐世伯教训的是,都怪世侄做事冲动,断了自己潜伏之路,只能留涟漪自己在那危险之地。”而后,便将潜伏入奉一教营地的经历,前前后后为众人细细讲来。

“啊!?”徐文成吓了一跳,“老夫没……没听错吧?奉一教大本营?嗨!你这孩子怎么能让你媳妇冒险呢?就算她是奇女子,但也是个女子不是?”

云飞峋重新入座,“涟漪她正潜伏在奉一教大本营内。”

徐文成摇了摇手,“起来把,你真应该钦佩和感谢的,是你家媳妇才是。不过话说回来,涟漪郡主她人在哪里?”

云飞峋站起身来,又是半跪于地,“世侄钦佩徐世伯的忍辱负重,世侄代家父和东坞城,向徐世伯表达万分谢意。”

徐文成继续道,“若老夫不如此,怕是也已被贼人所控制。老夫在赌,赌未来会不会出一个能看透局势扭转乾坤之人,”说着,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最终,老夫赌赢了,那人真的出现了。但让老夫吃惊的是,那人竟不是七尺男儿,却是一名女子,真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啊。”

甄氏也是吓了一跳,想到之前没少埋怨职责自己夫君,又想到夫君扛着外界的骂名只为东坞城的出头之日,顿时觉得委屈无比,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老爷……是妾身的不好,是妾身……错怪老爷了……”

云飞峋目瞪口呆,先是惊讶城中之事竟比他所知的还要紧迫,后又震惊于,为何涟漪会知徐知府的不作为是装的。涟漪啊涟漪,分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为何却一再让他刮目相看?

徐文成点了点头,“对,起初吴将军被皇上下派时,老夫曾与其打过交道,吴将军虽不算一代豪杰,却也算刚正,但却突然有一日,吴将军的眼神开始闪躲,精神时而萎靡时而亢奋,随后便是我们两次围剿奉一教都无功而返。老夫为官四十载,看人也是十有九准,这吴将军,定是被奉一教贼人所控制。”

云飞峋,徐姨娘和甄氏都吓了一跳,“什么,吴将军被控制!?”

东福王败了,老夫本以为东坞城重见天日,却不成想,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奉一教,这个教派组织严密、武器先进,一看便是背后有强大势力,比这更为严重的是,皇上下派的守城将领吴将军,竟被其控制。在这种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老夫也只能继续装疯卖傻,当那不作为的徐知府,韬光养晦,只待时机。”

老夫从那时起,便委曲求全,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绝不去作无谓的牺牲。因为老夫知道,若是活着才有打赢的希望;死了,便一切成空了!

“世侄,老夫来给你讲。”老头一下子来了精神,竟比刚刚看起来年轻了整整十岁一般。“当时,你们全家被先皇骗到京城收权软禁,老夫自然是怨先皇的,但先皇却不等于东坞城百姓,老夫恨的是先皇,却不能让百姓遭殃。可惜,后来调来的东福王野心勃勃,当时若我违逆他,早就被其陷害了。

徐文成万万没想到,他第一个知己是赤虬元帅,第二个知己竟是老友赤虬元帅的儿媳。

云飞峋跟着站了起来,一拱手,“徐世伯,世侄愚钝,可否请徐世伯告知,这曲线救国又是什么意思?”

老眼,眼圈红了,满是皱纹的嘴唇抿紧,雪白的胡子不停颤动。

徐文成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苏涟漪!苏涟漪!”叫了两声苏涟漪的名字,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别说甄氏,连云飞峋都惊呆了,难道连他也没读懂徐世伯这番做法的真正含义?他只当徐世伯是抱怨先皇……

“好!”还未等甄氏反应,另一边,已有人狠狠拍了桌子,大声和好。此人正是徐文成。

徐姨娘紧紧握着甄氏的手,笑容收敛换成了严肃,“五舅奶您千万别不信,这些都是郡主亲口说的。而且郡主还说,五舅爷也并非怨恨先皇而以这种不作为来报复先皇,却是曲线救国,用另一种方法保全实力,只等待时机成熟时,定会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将那些危害东坞城、危害鸾国的势力一网打尽。”

甄氏只当徐姨娘是在安慰她,愁眉苦脸,急得要哭了。

徐姨娘牵住甄氏的手,“五舅奶别担心,郡主她根本没生你们二老的气,反倒是何我说过,五舅爷这么做,定是有原因,五舅爷不是那种不作为之人。”

甄氏急坏了,拍着大腿,“怡儿啊怡儿,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怎么瞒着我们,若让郡主回京参老爷一本,你五舅爷可怎么办?”

徐姨娘点头,“是啊,郡主早就知道五舅爷是装病了。”

甄氏面色不好,惭愧中,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徐文成笑着摇了摇手,对徐姨娘道,“怡儿,你老实和老夫说吧,郡主是不是已知,老夫是装病?”

飞峋反驳,“徐世伯千万别这么说,当初世伯与家父二人将战火不断的东坞城打造成盛世之城,这等功劳岂是我等晚辈能比?”

徐文成顿时将前前后后已想了明白,无奈地摇头笑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从前还说,至忠孝过后再无俊杰,但如今看来,你们这一批年轻人已有超越我们的架势了。”

徐姨娘笑着点头,“当真是郡主,小涟正是郡主。”

甄氏也是吓了一跳,“怡儿,你是说,那小涟就是郡主?当真是郡主?”

徐文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那个小涟就是涟漪郡主?难怪!难怪!”难怪一个小小丫鬟竟给人以无比压力,难怪明明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那双眼眸却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

一旁的徐姨娘扑哧笑了,“五舅爷,您真的见过,但郡主坚持隐藏身份,我便也无法揭穿。涟漪郡主正是上一次来为您诊病的小涟啊。”

徐文成一愣,“见过?不可能,老夫今年虽六十有一,却还没老糊涂忘事情呢,若老夫见过,怎会忘?”

飞峋道,“涟漪她已经到了,而且徐世伯您也已经见过了。”

徐文成看了看云飞峋,而后轻声笑了,“你这小子啊,果然和你爹一摸一样,这句话,你爹也曾经说过。”现在不是谈论云元帅过去丰功伟绩的时候,继续道,“涟漪郡主何时来东坞城?定下了吗?”

“能否改变东坞城,仅凭想象完全不够,不去试,谁也不知结果。”云飞峋道。

“那涟漪郡主何时来东坞城?老夫定要好好招待一番,”话刚说完,徐知府想到如今东坞城已不是从前那盛世东部了,兴致一下子又落了下去,“唉,她来了,也改变不了现实。”

飞峋点头,“是,她封号为涟漪郡主。”

徐知府笑笑,“这件事,老夫是知道的,你们两个小子出息啊,一个娶了一国公主,一个娶了我们举国上下最出名的才女。老夫还听说,你小子的媳妇被封为郡主了?”

云飞峋不忍心职责徐知府,语调委婉下来,“商部尚书,便是飞峋的妻子,名为苏涟漪。”

徐文成一愣,“老夫不知啊,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时间紧急,飞峋不想再在叙旧方面浪费时间,话锋一转,直入主题。“徐世伯,当今皇上不比先皇,皇上开明、心系百姓,尤其是当知晓东部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中时,更是心急如焚,特下派商部尚书到东坞城来了解民情,更是带了大批银两贷款给商户,用以恢复东坞城经济,你可知晓?”

“唉——”徐文成叹气,“我又何尝不想告老还乡,做个闲散之人啊。”

徐文成双眼无神望着窗外,视线飘得遥远,仿佛看到从前两人共事、共同治理东坞城的情景。两人一刚一柔、一文一武,却同样的两袖清风、耿直倔强,他们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尽自己所能,造福百姓。却怎奈……

云飞峋带着但笑,往日犀利的目光如今已变得十分温柔,“我父亲一直很好,只是太想念徐世伯了,更是经常说起,将来告老还乡后便来东坞城养老,日日与徐世伯品茶博弈。”

甄氏百感交集,掏出帕子抹眼角的泪。徐姨娘回忆过去的几十年,顿时也觉得委屈十分,掏出帕子无声的哭泣。

云飞峋起来后将徐文成扶入了座椅,而徐姨娘也扶着甄氏入座。

徐文成终于将那一口气喘匀,放下伪装和防御,笑得欣慰又无奈。“原来是飞峋,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最后一次见面,飞峋还是被抱在怀里。“孩子快起来把,快和老夫说说,你父亲怎么样了。”说着,亲手将云飞峋扶了起来。

其实这是云飞峋第一次亲眼见到徐文成,当是云家入京,他才不到两岁,根本毫无记忆,而他对徐文成的了解,也都是听云家人描述。云家与徐家为世交,而徐文成和云忠孝也是极为交好,正是因此,徐文成才将自己的侄孙女嫁给云忠孝,也正是现在的徐姨娘。

飞峋撩袍半跪在地上,徐知府与他父云忠孝是至交,而他也是对徐知府很是理解、崇拜,在心中,已将徐知府当做了半个父亲。“云飞峋见过徐世伯。”

“你……你是……”徐文成声音极度颤抖,但这一次却不是装的。

没一会,整个大堂便只有四人——徐文成、甄氏、徐姨娘和云飞峋。

甄氏也是见多识广的妇人,她甚至比徐文成还早一步从震惊中清醒,立刻吩咐管家清人。

在徐文成震惊之时,徐姨娘快步到甄氏身旁,低声叮嘱其清场,因即将发生之事,万万不能被人听到。

至于徐府管家为何见云飞峋那般眼熟,也正是因云飞峋与运元帅神似,只不过管家见到云元帅时,其已蓄了胡须,无法观其全貌。

徐姨娘并不担心五舅爷的身体,因涟漪曾经与她说过,五舅爷身子十分硬朗,一点病都没有。而此时这般,完全是因为震惊,而为何震惊,则是因为,云飞峋的摸样与云元帅年轻时简直一摸一样。

徐文成笑呵呵的顺着徐姨娘的手指望去,当见到那名身材修长健硕的青年男子时,笑容一下子卡在脸上,雪白的胡须颤抖,伸手隔空指着云飞峋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

徐姨娘伸手一指云飞峋,“五舅爷,这位,您可能猜出是谁?”

徐文成见苏涟漪没来,也就没怎么装病,最多为比刚刚“虚弱”了一些,“好,这几日五舅爷身子好了很多。”

徐姨娘一抬眼,看见徐知府,立刻笑着迎了过来,“五舅爷,最近几日身体可好?”为其恭敬福礼。

两人正说着,已过了门口,到了会客厅堂,甄氏已在堂内陪着徐姨娘聊着天。

“生脸还眼熟?”徐文成笑道,“你今年才四十几,怎么就老糊涂了?”

“不,还有一个,”管家跟着徐文成道,“有一个生脸小哥,挺精神的,但不知为啥,小人看那年轻人就是觉得眼熟。”

“就姨娘自己来的?”徐文成加快了脚步,入了大门。

徐文成这才乐呵呵的抚了抚胡须,那丫鬟没来就行。说来也怪,那名为小涟的丫鬟虽未多语,但却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尤其是那双犀利的眸子,盯得他肝颤。

“没来。”管家答。

但瞬间,徐知府的脚步又满了下来,因想到上一次见面的情景,瞬间提起了警惕,“那个丫鬟来了吗?就是怡儿身边,名叫小涟的丫鬟。”

徐文成听见嫁给老友的侄孙女回来了,很是高兴,稀稀两两的雪白胡须吹得老高。“好,我们快进去。”

徐知府刚下轿,府内管家便出了来。“老爷您回来了,有客人到,是元帅府的徐姨娘。”

路途不算太远,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徐知府家。虽是堂堂知府宅邸,但也是多年未被修缮,那大大朱门已斑驳,地上的石阶一角,也少了两块。

几名轿夫也是跟随徐文成多年,但东坞城不景气,老爷们没钱雇轿夫或把钱存着不肯雇轿夫,很多人都失了业,断了收入。好在,徐知府年纪大了,身体虽算是硬朗,但不能长时间走路,他们四个才保住了饭碗。

“恩,又过了一天,啷哩个啷。”一边哼着小曲,出了府衙大门,上了官轿便回了家去。

“大人,时辰到了。”师爷在一旁,对徐知府的行为早已麻木习惯。

“哎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徐文成摸了桌上的冷茶水,喝了一口漱漱嘴,掏出巾子擦了擦刚刚睡觉流出的口水外加刚刚不小心淌出来的冷茶,哪有两袖清风的官员摸样?分明是混吃等死的糟老头。

城内百姓稍有钱财权势的,要么逃往国外,要么偷摸去了京城,其他人也被各种邪教一网打尽,成为教徒,哪还有人跑衙门来报案?再者说,百姓们早对鸾国朝廷失望,就如同他徐文成一般。

徐知府又在府衙里混了一天,躺在大堂上要么看书、要么品茶、要么直接打了瞌睡,反正不肯干正事,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可干。

东坞城内。

271,乔依非

涟漪眨了眨眼,“为免遭你家乔伊毒手,玉护卫你要快点康复,小涟便感激不尽了。”

玉容见涟漪如此,很是心疼,“乔伊疾病缠身,脾气大了些,小涟多担待。”

“床上太狭窄,若不小心再碰到你伤口就不好了。”涟漪轻声道,在努力多次后,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下床,尽量不去触碰玉容的伤口。

此时苏涟漪半跪在床上,而另一边则躺着玉容,玉容紧紧抓着她的手,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女人,下来!”乔依非气急败坏。

苏涟漪心中暗暗叫苦,她只想安静生活,真的不想介于其他人的感情,尤其不想介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

涟漪吓了一跳,这才想到自己的手还被玉容紧紧抓在手里。用力挣脱,却不挣脱不开。下意识地偷眼去看乔依非的脸,果然,那张脸黑得不能再黑。

玉容见苏涟漪答应了,十分高兴,下意识抚摸掌心那柔滑的小手。

“玉护卫,你的忙,我帮定了。这位公子的病,我尽量医治,”涟漪道,“但,你也学医,自然知晓,神医只是医而非神,何况我也不是什么神医,我只能说尽量医治,却不敢说定会治好。尤其是,我连这位公子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呢。”

涟漪抚摸了玉佩,心中暗笑,当日收下的玉佩,没想到今日大有用处。

玉容道,“这枚玉佩,是端木家族世代传给长房儿媳的。玉佩便代表端木家嫡子,若我无法兑现承诺,你大可将玉佩公之于天下,便说端木家族地十二代嫡子端木珏失信于你。放心,所有人都会信你的。”

涟漪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那枚随身携带的冰玉。当时玉容给她冰玉时,承诺了给她名分,她并不想要什么名分,但当时情形又不得不先收下,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

乔依非大吃一惊,“珏你说什么?你的冰玉送给这个女人了?”

玉容笑了笑,“记得我送你的冰玉吧。”

乔依非一愣,这个放肆的女人胆子不小!但介于玉容的威胁,他不敢再说什么,生怕玉容再因生气伤了自己。

面纱之下,苏涟漪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带了笑意,那美丽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美丽又神秘。“口说无凭。”

“闭嘴!”

“珏……”

“对,只要你治好了乔伊,我的命都可以给你!”玉容咬牙道。

“若治好了这位黑衣公子,你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我?”众人未察觉的是,此时的苏涟漪哪还有平日里的谦和温柔?那一双眼犀利如鹰,紧紧盯着猎物,仿佛随时便能发起猛攻。

“自然!”玉容坚定道。

“玉护卫,你说的是真的?”涟漪道。

虽然动容,但苏涟漪已经过了那种凭一时热血而做事的年龄,此时的她身系东坞城的命运,容不得乱逞英雄。

苏涟漪心中被触动,原来两名男子之间的爱情,也可以这么伟大。

“小涟,你答应我好吗?只要你答应我救乔依,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有的,全部给你,我没有的,便把命给你!”玉容伸手抓住涟漪的手,不顾后者的挣扎,紧得涟漪有些生疼。

在玉容的一声怒吼下,那尊贵高傲的乔依非真的乖乖闭了嘴,窝在庞大的椅子上,好像生了闷气。

“闭嘴!”玉容狠狠道。

一旁的乔依非急了,“珏……”

苏涟漪皱眉,未答。其实心里在想,凭什么?

玉容躺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苏涟漪,“我早已将生死看淡,但小涟你答应我,一定要救乔伊,一定!”

涟漪看都没看乔依非,半跪在床上,将玉容按着平躺,摆正了姿势,“既然你做过人体试验,自然知道,人的肋骨下五脏六腑的位置吧?你咳出血,两种可能性最大,一是胃部受伤,二是肺部受伤。而结合你肋骨骨折的情况,怕是伤了肺了。”

“珏他怎么了?”乔依非急了。

“我最怕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涟漪语气沉重。

苏涟漪不敢怠慢,赶忙去查看玉容情况,却见他咳出了血丝。

“乔依非,你别任性了……咳咳……”玉容刚喊了半句,便猛的咳了出来。

涟漪无声叹气,基佬惹不得!

乔依非见苏涟漪隔着玉容,舒舒服服、安安静静的半躺着,火冒三丈。“女人!”

苏涟漪敢肯定,她要是跳下床离开玉容的庇护,这基佬肯定要了她命。如果单挑的话,她绝对不怕,问题是外面那人山人海的护卫……她还不想死……她有丈夫有家庭,和睦美满,家里一只大虎还等她回家吃晚饭呢。涟漪胡思乱想道。

“女人,你给我下来!”乔依非大喊一声。

“乔伊,”玉容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柔和,夹杂着怒气,“若不是你突然袭击,她,她能躲闪到我身旁?你年龄不小了,不许任性了!”

如今,苏涟漪心内已经确认,两人定然是“那种”关系!心中叫苦不堪——她有丈夫有家庭,和睦美满,绝不会勾引男人,尤其是勾引……有男人的男人!

“放肆!这是你能爬的床?”乔依非面色发青。

这香气,来自苏涟漪。

玉容的鼻尖,飘过一缕幽香,那幽香既熟悉又陌生。曾几何时,他借机靠近那人,贪婪这香气,但自从那个事件后,便许久未闻这熟悉的味道。

“抱歉,刚刚是不是触碰到你伤口了?”涟漪紧张问。心中自责,刚说人家作死,现在她又碰了人家伤口,医德在哪里?

玉容眉头一皱,面露痛苦。

那匕首丝毫不留情面,向着涟漪腰间刺来,涟漪情急之下别无他法,直接一个翻身,越过玉容,跳到玉容的床上,而玉容也正好夹在两人中间。

乔依非见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击,那匕首直刺苏涟漪要害。因这一切发生于眨眼之间,苏涟漪又一只手按在玉容肩上,又因周围空间狭窄,根本躲闪不得。

涟漪的话刚说完,突然觉得身后一凉,下意识地闪向右一闪,余光之间一道寒光,是匕首!

“玉护卫,难道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苏涟漪最讨厌的便是顽固不化、屡教不改的病人,想找死别在医生面前找死,最后结果算谁的?知道的人明白是病人自己作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医生医术不精。

见乔依非依旧不理睬,玉容一咬牙,又挣扎着坐起,却被眼疾手快的苏涟漪又按到床上。

苏涟漪哭笑不得,给她一个机会?她可不稀罕这“机会”。

“乔伊,算我求你了,你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未求过谁,但今日我求你,给自己一次机会,给小涟一个机会,行吗?”玉容苦苦哀求,与平日里那般冰冷算计完全是两个人。

苏涟漪皱眉,她很想反驳——天疫是传染性疾病,只要对症下药服用青霉素,便可成功控制病情。她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医治所有病?她即便是有现代医学的知识,但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没有相配套的医疗设施,她也只能干着急。

玉容又道,“你的病有何难,能难过那天疫?天疫所到之处绝无活口,比历史上任何战争都要可怕,小涟她连天疫都能治,连整个村子的人都能救,难道不能救你一人?”

乔依非不语。

苏涟漪一愣,活人做实验?垂下眼,她对玉容此举不赞成,这是在亵渎医术!

说到这,玉容惭愧的叹气,“乔伊,我为了你学习医术、为了你研习各种奇方古方,为了你甚至屡屡用活人做实验,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坚持一下?”

乔依非却轻轻冷笑了下,“我是曾承诺过,但前提是,你说你来医治我。”

玉容回过头去,直盯着乔依非,“你答应过我不放弃,你曾承诺过我,只要我不放弃你便不放弃!”

苏涟漪莫名其妙想了很多,连自己都觉得毫无根据。

如今太子这般暴戾任性,会不会与这病有关系?而北秦国君如此纵容太子,会不会也因这病的缘故?

堂堂一国太子,会有什么病呢?

如今苏涟漪彻底推翻了之前的想象——当时玉容红着眼圈说要守候某人,她一直以为是玉容的未婚妻,如今想来,怕不是未婚妻,而是乔依非才是。通过刚刚两人的对话,涟漪尝试着推测,乔依非应是身患疾病,而玉容一直在为其医治,却无效果,如今他将她留下,也是希望她医治他的疾病。

一切都在涟漪的意料之中,她认定玉容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因玉容有事求她,而那件事,定是关于北秦国太子乔依非。

“等等,别走。”玉容赶忙开口叫住她。

将止痛药服过后,涟漪便道,“玉护卫,药已经服过了,那我便先告退了。”

乔依非冰眸略带惊讶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而后那眼神若有所思,让人捉摸不透。

玉容的眼神暗淡下来,而后安静地将止痛药喝了下。

“玉护卫别动,”涟漪冲了上来,直接无视黑衣男子那杀人的目光,按着玉容的肩膀让其慢慢躺下,“伤口刚有气色,怎可乱动,将这止痛药喝了吧。”

“该面对现实而非逃避现实的是你!”玉容激动,猛的想坐起,却动了伤口。身子猛地一顿,而后面色突然苍白。

乔依非收回视线,当那温柔的视线放在苏涟漪身上时,已是冰冷十分,“面对现实吧,珏。”

涟漪心中一顿,痊愈?

乔依非没急,玉容却急了,“不许这么漠不关心,难道你就不想痊愈?”

苏涟漪微微皱眉,玉容为何对乔依非强调她的医术?

乔依非吃惊的睁大了眼,但仅仅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哦。”

玉容却笑了,“假公济私可不好,我选小涟,除了是因她生性善良淳朴,更因其,”玉容顿了下,而后慢慢道,声音放缓,郑重其事的。“她治好了天疫”。

苏涟漪不是感觉迟钝之人,甚至可以说更为敏锐,其原因归功于她医生的职业,观察期异于常人。看着两人交流的模式,她忍不住一次次想歪。

乔依非撇了一眼苏涟漪,而后又再次关切地看向床上的玉容,“只要你高兴便好。”声如其人,也是一片冰冷,但其中夹杂温柔,足可表达其关心。

男子的容貌与玉容有几分相似,联想到乔家与端木家的世代联姻,猜想两人多多少少也有血缘关系,容貌相像也是自然。

玉容,女子美貌也。为何堂堂一名男子会以玉容为名,如今苏涟漪猜想,也定与这太子有关系。

……对了,玉容的真名也不是玉容,而是端木珏。

乔伊?苏涟漪此时已完全确定了男子身份,北秦国国姓便是乔,而北秦当今太子全名便是乔伊非,玉容此时只是称呼其伟简称罢了。

玉容笑着对身旁的男子道,“乔伊,这便是我推举的信任圣女,小涟。”

玉容躺在床上,上身微微抬起,因下面有苏涟漪专门找人定做可升高、降低的模板。黑衣长袍男子坐在玉容窗前,那椅子是金属的,镶着珍贵珠宝、雕着百花鸟兽,造型别致,又别有一种神秘感在里面。

可以说,苏涟漪从起初看了那人一眼后,便没再看他第二眼。

涟漪垂下眼,“小涟见过玉护卫,见过……这位公子。”微微福了身,而后将食盒抬了抬,“玉护卫,今日是您修养的第三日。三天是新陈代谢的一个小周天,最为重要,往日止痛药您不喝就不喝了,但今日,您却必须要喝。”什么新陈代谢小周天,这都是苏涟漪顺嘴瞎说的,只是为了突出今日喝药的必要性。

她原本以为,北秦国的太子、谈笑间屠杀众人的太子、因一个游戏便建立奉一教愚弄他国的太子,会是何等奇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意料之中的是,其年纪与玉容相仿,凭那眼神及周身的气质,便能看出其暴戾任性、草菅人命。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除了周身的戾气外竟没什么过人特点,让她略微失望。

苏涟漪心中道——原来这人便是北秦太子,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一身暗纹黑色锦缎长袍。

薄唇,抿着下唇。

鼻梁高挺。

眼角带着戾气。

容貌俊美。

年纪大概二十上下。

是个男人。

苏涟漪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室内很静,两人都在等苏涟漪入内。

可惜,现实永远给人震惊,那人也大大超出苏涟漪的想象。

转过最后一道屏风,便是玉容的卧室。苏涟漪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并非紧张,而是激动,涟漪竟然慌张得如同毛头小子,将那神秘之人幻想了个便,是方是圆,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帐内无人,涟漪拿着装着止痛药的食盒慢慢向内而去,猜想“那人”定然也在卧室中。

而此时,玉容正躺在卧室。

玉容的营帐并不简陋,宽敞的营帐内铺着厚厚的摊子,又用屏风将空间分割成了几个小房间,各有用途。

涟漪点了点头,心头激动。

“圣女大人,玉护卫有请,”周立几乎掩不住笑意,待苏涟漪正准备入内时,周立又低声道,“小涟姑娘,里面不只有玉护卫自己,还有一人,身份在玉护卫之上,你有点准备。”

大概五分钟,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周立出了来,那步伐轻快。

缠着面纱的苏涟漪,静静站在门口,耐心等待。

周立心中狂喜,他正愁怎么告诉主子小涟姑娘来了呢,主子定会高兴。想着,便转身入了帐内,刚刚还有人对话的门口,一片死寂。

两人正说着,就听屋内传来玉容的声音,“是谁在外面。”

周立一下子为难,主子只有小涟姑娘在的时候才喝药,再说现在有上面那位,他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啊?

苏涟漪看了看周围满满的人,“听说玉护卫有贵客,但即便如此,这止痛药却还是要喝的。今日是他正式修养的第三天,尤为重要。”说完,转身,从孙嬷嬷手中接过准备好的止痛药,“我不方便进去,那就劳烦周侍卫拿进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劝其服下。”

果然,提到止痛药周立就叹气,“没,玉护卫还是不肯喝。”

苏涟漪淡淡点了点头,“今天的止痛药,喝了吗?”如果她没猜错,定不会喝。

周立内心十分想让小涟姑娘进去,只要她来,主子便会开心,虽然主子不说,但他感觉得到,问题是上面那位却来了,呆在房间内半天,也不知何时出来。

被面巾蒙着的脸,只露一双瑰丽的眸子,那双眸眼神迷人,让人忍不住猜想,面巾之下的容颜会是何等的倾城。

周立见苏涟漪到了,很是惊讶,因平时小涟姑娘是绝不肯主动来的。“回圣女大人,今日玉护卫感觉良好。”

涟漪到了玉容的营帐边,见到周立,缓缓上前,“周侍卫,玉护卫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她怎么会说自己来看那“大人物”的?

整个营地,已无任何死角,每一处都在侍卫们的监视范围。

这架势,就好像迎接国外领导人一般,营内侍卫们都严正以待,还有一些面生的侍卫,衣着整洁讲究,如肃穆的雕像一般,驻守在营地每一处。

确实正如孙嬷嬷所说,全营戒备。

营地内。

万条思路混杂,苏涟漪竟忍不住高兴雀跃,好在脸上缠着面纱,不至于被人发现她这诡异的反应。

太好了,这条大鱼终于浮出水面,奉一教这荒唐的闹剧应该结束了,东坞城也定会重见天日。

苏涟漪越来越肯定那人的身份,心跳得也是越来越快。

“没有,营内风声被打压得紧,没人敢对这人身份猜疑。”孙嬷嬷答。

“我们现在就去瞧瞧。”涟漪哪还能呆得住,领着孙嬷嬷便快步向回赶。“营内可有风声,猜测那人是什么身份?”

孙嬷嬷摇头,“不知,我们都没看到,只是听说那大人物进了玉护卫的帐子,玉护卫的帐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侍卫,好怕人!”

“那人长了什么摸样?”涟漪问。

涟漪静静听着孙嬷嬷的话,双眼微眯,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能到营地来。突然,她心里蹦出一个答案,内心如爆炸了一般。会不会是哪个人!?她千辛万苦想钓出的那个人!?

原本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也改了口的,但苏涟漪却觉得别扭得很,硬是让两人继续称呼她为小涟。

苏涟漪的新圣女身份已在营中传开,众人对她其十分折服,威信自然比安莲要不知高出多少倍。消息才刚刚刚放出,人人都改了口。

孙嬷嬷在苏涟漪面前站了住,喘着粗气,“小……小涟姑娘啊,营中来了个大人物,听说是很大很大的人物,周侍卫见那人都不敢吭声。那大人物去了玉护卫的帐子,我便赶忙出来找你了,你去看看吗?”

涟漪抬头望去,是孙嬷嬷。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裙摆,不紧不慢道,“孙嬷嬷别急,有什么事吗?”也许悠闲久了,她竟开始享受这珍贵的宁静。

远方,有人一溜小跑跑来,“小涟姑娘,小涟姑娘……”

安静的午后,缠着面巾的苏涟漪在营地周围散步,累了,便找了块平整的石板坐下,从怀中掏出医术,细细看,慢慢背,将医术上每一种草药特性和特征,都牢牢记在脑海。

当然,这都是苏涟漪自己的猜想。

涟漪并不觉得玉容是因要见她而耍手段不吃药,原因是她到了玉容帐内,玉容并未因此说话,两人都是默默无言。她猜测,玉容是真的不想吃止痛药,他好像想借由身上的痛楚,抗衡什么。

说来也怪,只要苏涟漪到了玉容帐内,对方二话不说,痛快的便将止痛药吃下。

这三日,苏涟漪几乎不出房门,更不肯见玉容,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是玉容不肯吃止痛药,周立无奈跑涟漪这里求助,哭爷爷告奶奶的请了涟漪去。

奉一教营地内,经过整整三日的修养,玉容病情已经稳定,体温恢复正常。

272,吴将军有问题

时间不早了,大家晚安!

今天丫头没控制好时间,10点多才写完,没赶上10点审文,只能等11点。亲们久等了!

也就是说,无论丫头还是其他大多数的作者的文,都是整点发布。如果亲们等到15分还没见到更文,未来45分钟内就不会更文了,特意来告诉读者们,省却刷新等文的痛苦。

各位跟文的读者们,潇湘审文制度变了,除了事先存稿发布的作者外,像丫头这样每天写稿发布的作者,审文都是整点审文。

------题外话------

苏涟漪吓了一跳——怎么又是猫头鹰!?

涟漪刚一出帐子,迎面便见到一团黑影兴高采烈的向她扑来,好像已苦苦等候多时一般。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胆大包天,敢吵她的清闲。

最终无法看书,涟漪扔下了医术,从木箱中取出自制手术刀,怒气冲冲的出了帐子。

涟漪在帐内随意翻着医书,但总觉得有动物在她帐子附近叫唤,一波一波,不肯停歇,令人烦躁。

是夜,却不安静。

奉一教临时营地。

……

飞峋狡猾一笑,“世侄自有自己的办法,这是我与涟漪的秘密。”

徐文成好奇,“奉一教守备严密,你怎么传消息?”

“多谢伯母了,飞峋有住的地方,”云飞峋道,“而且,将姨娘送回去后,我还有事要做,我虽与涟漪有默契,但还是谨慎为好,我想办法把消息传过去,让涟漪心里有个数。”

甄氏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飞峋啊,如今你化名在外,无法住在徐府,可有安身之处?若没找到,便在我们家住下吧。”

飞峋站起神来,“姨娘,我先送你回府吧。”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徐文成道,“飞峋的网已经撒下,我们要做的便是等待结果罢。”

飞峋无奈,“也不知道她给你们灌什么迷糊药了,一个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视线不自觉移到了门外,天已黑了,却不知涟漪是否已休息。“其实……我也相信涟漪能成功。”若涟漪真有迷糊药,第一个吃的便是他云飞峋,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吃下。

徐姨娘也点头,“我也相信郡主。”

甄氏在一旁道,“我老婆子也相信涟漪郡主,涟漪郡主有神庇佑,定能成功解决此事!”

云飞峋苦笑,“您老还真是相信涟漪。”

徐文成道,“关于吴瀚海的事,你就别犹豫了,我老头子敢打包票,他绝对被人控制住了。如今只要希望,控制他的是奉一教的人就行,我对涟漪郡主十分有信心,郡主出马,奉一教不在话下。”

云飞峋笑容收敛,目光却是沉重,“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既希望吴将军被控制、又不希望吴将军被控制。”

说到这,徐文成也笑了,“今日你们每一人都表现得甚好!怡儿冰雪聪明、一点就通,老婆子推波助澜、火上浇油,而世侄则是足智多谋,将计就计!好啊!有你们这些奥什么卡,就不信吴瀚海那小子不露馅。”

云飞峋耐心为其解释,“便是说明,我们的演技好,那个奖项是专门给会演戏的人发的。”

“什么叫奥什么卡奖?”徐姨娘不解。

云飞峋哈哈大笑,“徐夫人您且放心,涟漪若是知道,非但不会怪罪我们反倒会大大的表扬,用涟漪的话说,还会给我们颁发奥斯卡奖。”

“真是罪过,我们背后这么编排涟漪郡主,往后郡主若是知道,定会怪罪我们。”甄氏叹气道。

茗香满室,四人对坐。

会客厅。

徐文成的府邸。

……

死寂的书房内,没有上阵杀敌的将军,只有一个无助的孩子;没有大义凌然的壮士,只有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人活在世,哪会单纯?哪会纯粹?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方才能体会。

“……那药,我们曾经尝试了各种办法,秘密探访了所有大夫,却都苦无办法,一旦发作,生不如死!父亲,您告诉孩儿,孩儿该怎么办……”

“今日,当孩儿见到徐姨娘时,更是心惊胆战,因徐姨娘是元帅的家人,见了徐姨娘便如同见了元帅一般,孩儿内疚!若没有诺儿,也许孩儿会自尽以回报皇恩,但孩儿却舍不得诺儿,诺儿还那么小,没了父亲,他怕是活不下去。”

“父亲,您说过,元帅对我们吴家有救命之恩,当初您为诺儿起名,其意也是让我们记住那一个雨夜,您对元帅的承诺,但……但如今我们全家都被药物控制,我们……身不由己啊!”

“父亲,您老在天之灵,能否告诉孩儿,孩儿应该怎么做?”吴瀚海极度痛苦,低着头,袖口下的铁拳捏得紧紧。

许久,吴瀚海才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深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是一位老人,老人神采奕奕又慈眉善目,与吴瀚海有几分相像。

周氏离开了,偌大的书房安静异常。

“去吧。”吴瀚海点了点头,而后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中。

周氏见见收敛了哭声,想到儿子有救了,高兴了起来。“那就不打扰将军了,将军忙,我去看看诺儿。”那药诡异,每一次食用后都会精神亢奋,尤其是年幼的吴雨诺,最严重的一次更是精神失常。

“好,我明日便去找那人,交换信息,以求得解药!”吴瀚海咬牙道。

吴瀚海也是苦无办法,如今听见周氏的建议,也只能听从。

这种传消息出卖同僚的事,吴瀚海本是不肯干的,但如今,他却一次次的出卖。他可以死,但他的儿子却不能死,诺儿还那么小,怎可因为他而死?

周氏一把抓住吴瀚海的袖子,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希望的惊喜,“将军,那个小涟不是已经成为圣女的丫鬟了吗?若是您将徐家买通奉一教内部人的事儿告诉他们,会不会记成大功一件?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一份解药!只要一份!只要救救我们的诺儿……”说着,周氏身子软了,慢慢跪坐在地上,无助痛苦。

吴瀚海不解,“那个丫鬟怎么?”

周氏双眼一亮,如同在大海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军,那个小涟……那个小涟……”

想到独子吴雨诺,吴瀚海也是心如刀割,看着窗外长长叹了口气,却苦无办法。

周氏突然哭了,“将军,我们就算了,但诺儿还小,难道让诺儿一辈子都要靠那药过活吗?将军您想想办法吧,诺儿是您唯一的儿子啊……”说着,便哭开了。

至于那些偶然提到的敏感问题,吴瀚海觉得是徐文成无意提到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吴瀚海想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徐知府从来如此,让人永远摸不透。”他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徐文成也是这般说东说西、提左提右,好像这样发散性的话题,是他个人特点一般。

“将军,依你之见,他们真是来看这院子的?会不会是发下了什么?”周氏心惊胆寒,尤其是见识了徐知府的阴阳怪气后。

送走了徐文成一行六人,周氏跟随吴瀚海到了书房。

将军府。

……

几人又聊了一个多时辰,甄氏等人也累了,便起身告辞,回了去。

这件事告一段落,徐文成又拐到了别的话题。

不知为何,吴瀚海却总觉得徐文成在说什么,但细想想,徐文成说的却是小涟。老话说得好,做贼心虚,此话不假。

“哈哈,好。”徐文成道,“对这种背信弃义、吃里扒外,拿人俸禄却不干人事的人,就应好好严惩!最好游街,之后流放!”老头来了兴致。

飞峋自负一笑,也不打算隐瞒两人,很是骄傲一般。“我已派人买通了奉一教内部的人,听说小涟跑去给奉一教圣女当丫鬟了,哼,只要有机会,我们买通的人便会把小涟骗出来,抓住,到时候,让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尝尝我们徐家家法的滋味!”

徐文成一挑眉,“徐小兄弟,看来你们徐家已有了部署?说来听听。”

云飞峋却冷笑,“那个小涟别以为投靠了奉一教便安全了,背叛了徐家,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抓她回来。”

徐文成却笑了,“这傻孩子,你刚刚难道没听我们说吗,最近奉一教悄声灭迹十几天,人都抓不到,我们怎么向他们试压?”

飞峋咬牙切齿,“向奉一教施压,让他们乖乖交出小涟。”

徐文成却道,“那你希望我们如何帮徐家?”

周氏也忍不住插嘴,“徐老爷我是见过的,为人踏实又能干,那么大的徐家产业都靠这徐老爷,小涟丫鬟有什么看不上的?再者说,男人大一些才懂疼人,我家将军比我也是大了整整十岁呢。”

甄氏道,“怡儿啊,你这般心软,难怪被丫鬟欺负。”

徐姨娘叹气,却依旧柔声细语,“那丫头年纪不小了,原来我也是想给她找个归宿,我弟弟虽上了年纪,但我是放心他的。却没想到……唉,小涟那孩子,她若不同意这门亲事,直接和我说便好,为何要逃呢?”

甄氏跟随徐文成多年,早已不是省油的灯,瞬间便知道他们定要安排部署什么计划。“原来是那个狐媚子,上一次怡儿带她来我们家,我便看出那丫鬟不会安分,没想到啊,到底还是跑了。”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默默给涟漪郡主道着歉。

飞峋咬牙切齿道,“小涟!”

甄氏刚开始一愣,“那丫鬟叫什么名字?”忍不住问。

飞峋继续道,“原本徐姨娘是打算将那丫鬟嫁给姨娘的亲弟弟、徐老爷为妾,一名小小丫鬟可加入徐家这等豪门,这是多大的荣幸?但这丫鬟竟跑了!听说还跑到了奉一教!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我们徐家的耻辱,还请两位大人为徐家做主,捉住这个背信弃义的丫鬟!”

虽事先没打过招呼,但徐姨娘立刻领悟了云飞峋之意,皱眉点了下头,“别提那个浪蹄子了!”

吴瀚海和徐文成都看向了徐姨娘。

云飞峋叹了口气道,“是这样,原本徐姨娘从京城归来探亲,还带了一名丫鬟,名为小涟。那丫鬟是名孤儿,被徐姨娘养大,悉心教导投入了大量心血,但后来这丫鬟竟然背信弃义,背叛了徐姨娘。”那声音极为愤怒。

吴瀚海和徐文成一愣,对视一望,表示不解。“何事?”

云飞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吴瀚海和徐文成郑重其事一拱手,“提到奉一教,在下不得不有一事相求,这件事满东坞城只有你们二位能管,其他人都管不了。”

其实吴瀚海已漏出了许多漏洞,其中最大的漏洞便是——身体不适过后,非但没有半丝疲倦,相反神采奕奕,比刚刚精神了许多。

“唉?之前我没发现,不过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吴瀚海表现自然,天衣无缝,“这十几天,确实没见奉一教有什么活动。”

飞峋心中暗笑,徐知府说得是,他们确实可以安稳了,因为涟漪把奉一教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圣女也被他杀了,哪有什么圣女可拜?

徐文成道,“你没发现这几日奉一教安静地很吗?平日里隔一段时间便又一次集会,拜一次圣女,这都过去快十天了,也没见动静,我们当然可以安稳了。”

“哦?何谓安稳一段时间?”吴瀚海问。

徐文成接受到信息,立刻不动声色的拐了话题。“我说吴将军啊,我们两人终于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云飞峋脸上陪着笑容,但眼神却极为冷静,暗暗给徐知府抛了个眼神、一个信号。

周氏等三人都已嫁做人妇,一句话便猜到他们在开了什么玩笑,整个厅堂笑声不断,抛开地位和架子,气氛极为融洽。

徐文成却好像生气一般板了脸,“我们男人的笑话,怎可说给女人听?”

吴瀚海一指徐文成,“不停也罢,你平日里最为尊敬的徐知府其实是个老不休。”

“你们在笑什么,说出来也让我们笑笑好吗?”周氏兴致道。

这时,周氏陪着徐姨娘和甄氏回到了厅堂,三人走走停停了快一个时辰,也累了。

三人也都笑了起来,好像三名抛弃身份的挚友一般。

吴瀚海两层意思都想到了,但却自动选了第二个意思来理解。“徐知府真是老当益壮,这一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哈哈。”

徐文成哈哈笑了笑,“吴将军,说明你还年轻,火力壮,这满身的力气无处发泄,自然便憋出了病。”一语二意,可以理解为吴瀚海在东坞城事务上不肯出力,也可理解为徐文成开了荤玩笑。

吴瀚海扶着腹部、弯着腰,刚一进大厅便对两人拱手,“徐知府和这位徐老弟,真是对不住了,最近不知为何,肚子不好,每次吃完饭肚子都通上好一阵,不跑个几趟茅房绝对不善罢甘休,让你们见笑了。”

当吴瀚海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

飞峋神秘一笑,“将计就计。”

徐文成来了兴趣,“哦?如何试验?”

飞峋哭笑不得,若真是撞见吴瀚海精神亢奋的摸样,怕是他们也会有危险罢——吴瀚海定然会杀人灭口。“徐世伯,世侄倒认为,与其去拆穿他,还不如趁机试验他,是否与奉一教有关系。”

徐文成哼了下,“要不然我们对他来个突然袭击?我老头子活了六十几年,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药物,我倒要看看,亢奋起来是个什么样。”

云飞峋便将刚刚对徐姨娘的话又重说了一遍,“若吴将军真是用了涟漪所说的药,那此时应是在补充那药罢。那药食用后,短时间不能见人,因精神极度亢奋。”

过了一会,徐文成冷笑了下,“吴瀚海那小子,解个手要这么久,难道还不如我这老头?”其意在讥讽。

云飞峋陪在徐文成身边,并未说话。

徐文成见这池水感慨,“元帅府被改得面目全非,也只有眼前这池子,还是当年元帅府的池子。”语调沉重。

将军府厅堂前有块平地,平地中央是池塘,池塘修建得极为巧妙,在地下用竹管引来河水,另一端地下再埋竹管将河水引走,可以说明明是人工挖掘的池塘,其内之水却是流动活水,不仅不用人工换水,反倒是带来一片清凉。

没说几句,徐文成便称年纪大了消化不好,要出外走走,而管事自然也跟着。徐文成又说自己和吴将军是老朋友,不用这么见外的伺候,那管事自然也不好再寸步不离的跟随,否则容易被误会成监视。

到了厅堂,吴瀚海以解手之名先行离开,留着管事在这陪着两人说话。

酒足饭饱后,桌上美食撤下,周氏陪着徐姨娘和甄氏游走将军府,欣赏秋景,而云飞峋则是跟着徐文成与吴瀚海向厅堂而去。

……

这一切,都落入了云飞峋的眼中,他也是不动声色地跟随众人入了膳堂,心中已有了打算。

“不说了,走吧,打起精神招待他们。”扔下一句话后,吴瀚海不再继续与周氏说话,快走几步追上徐知府,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提到了自己儿女,周氏委屈地低了头去,“恩,他们服过药了,都还好。”

吴瀚海只觉得困意袭来,却不敢打哈欠,硬是憋了回去,暗暗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用痛处来抵抗疲倦的困意。“诺儿他们,还好吧?”

周氏根本不信,“徐知府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养精蓄锐给谁用?”

吴瀚海暗暗瞪了周氏一眼,“不懂就别瞎说,徐知府哪里在混吃混喝?怕是在养精蓄锐罢。”

周氏不解,“徐知府都六十多岁了,现在更是不管衙门的事,天天混吃混喝,为什么还要防备他?”

吴瀚海摇了摇头,眼神极为复杂,而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徐文成的背影,“在徐知府面前万万不能大意,稍不留神,怕是就要露陷。”

“将军,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周氏到吴瀚海身边,轻声问。

徐文成自然是笑着聊着,一边站起身来随管事向膳堂走。

徐文成虽然年岁大,但思路清晰反应敏捷,几个回合便将吴瀚海折腾得筋疲力尽。时间接近中午,将盛丰午膳准备好的周氏笑意盈盈地入了内,邀请众人到膳堂用膳。

徐姨娘闻此,便不再多问。

飞峋神色一凌,“给是定然给的,既然父亲提到了吴将军,便说明吴将军曾受过我父之恩,但现在却不能给。”

徐姨娘微微叹了口气,又道,“那……元帅写给吴将军的亲笔信,是否还交给他?”

“涟漪从前曾经说过,有一些药物食用后会有依赖性,依赖性周期发作,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补充一次药物,而根据依赖性的轻重,发作周期的长短也不同。刚刚服用药物后,人十分亢奋,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精神便越来越萎靡。我们不用急,只要拖着时间等等,根据吴将军的神态便能得出初步结论。”飞峋道。

飞峋以徐姨娘远房侄子的身份前来,也不多话,随着徐姨娘坐在一侧,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吴瀚海,捕捉他的一举一动,加以分析。

“飞峋,你怎么看?”在两人勾心斗角时,徐姨娘趁机轻声问云飞峋。

几个回合下来,吴瀚海疲于应对,说话也逐渐没了条理。

徐文成是个老油条,不动声色的套吴瀚海的话,很正经的谈论起东坞城事务,就在吴瀚海准备找托词推脱的时候,又把话题转道了休闲养生。待吴瀚海放松了警惕,徐文成再将话题拐到东坞城上来。

吴将军招待众人入了厅堂,上了茶点,而后便热聊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云飞峋并未用本来面目前往,用了易容术,稍稍改变了容貌,因吴瀚海见过飞峋。

周氏歉意地对众人福身表示失陪,而后便亲自安排人准备去了。

他对着徐姨娘拱手,“末将见过徐姨娘,从前末将受到元帅及金鹏将军的提携,感激不尽。如今徐姨娘光临寒舍,真是末将的荣幸,今日末将定要好好招待徐姨娘。”说完,便立刻叮嘱周氏,备酒备菜。

几不可见,吴瀚海的表情略显怪异,但那怪异一闪而逝,快到无法被人捕捉。

徐姨娘对吴瀚海温柔地笑笑。

徐文成先是装模作样的咳了记下,而后摇摇手,“我这把老骨头哪有精力到处闲溜达,是我侄孙女回来了,想重归故地叙叙旧,于是便来叨扰你了。”说着,一指一旁的徐姨娘。

“徐知府,好久不见,今日是什么风将您老吹来了?”吴瀚海很是热情。

听说徐知府携夫人前来,吴瀚海特衣着整洁的前来迎接招待,同来的还有他夫人周氏。

飞峋点了点头,便不多言。

徐姨娘低头看着平整的卵石路面,再看了两侧汉白玉的阑干,苦笑了下,“变化很大,但却不足以磨灭回忆。”

“姨娘,这里变化大吗?”跟在徐姨娘身后,飞峋轻声道。

四人走得很慢,一者是因为徐氏夫妻年纪大了,走路慢;二者是因为徐姨娘的魂不守舍。

四人在将军府管事的引领下,入了府邸大门。

少顷,进去通报的人出了来,说是有请。

马车停了,车夫跳下马车放了车凳,而云飞峋则是翻身下马,伸手去接即将下马车的徐文成。不多一会,三人都已下了马车,有下人叩门求见吴瀚海吴将军了。

云飞峋离开东坞城时还没有记忆,不像徐姨娘那般感伤,但想到自己家族的经历,也让他心痛无比。

将军府是后改的名字,原名是福王府,是东福王的府宅,而在东福王到来之前,这里便是元帅府,住的正是当初驻守东坞城的赤虬元帅,云忠孝。

他们到了目的地——将军府。

“到了。”云飞峋的声音传入马车,那声音很是沉闷,能听出他心情不好。

马车不大,能容下三人已是不易,云飞峋则是骑着马,跟在马车左右。

徐文成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帽子被颠得快飞了起来,但老头儿还是老神在在。

徐姨娘拉着甄氏的手,安慰道,“五舅奶别这么说,我也是东坞城人,无论东坞城怎样,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怎会嫌弃?”别说甄氏没去雇轿子,即便是雇,也是雇不到的。

甄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雇几个轿子了,如今东坞城的路,确实不适合行车。”说完,又叹了口气,因联想到了东坞城当年的盛景,更觉此时无比凄凉。

徐姨娘赶忙道,“我没事,倒是担心五舅奶和五舅爷能否适应?”话虽这么说,但徐姨娘已被颠得面色苍白,胃中翻滚。

“怡儿,你没事吧?”马车内的甄氏关切地问徐姨娘。

本平整气派的大道,因多年无人修缮,如今坑坑洼洼,两侧的路基残损严重,原本铺垫在道路下的石头都已露出,马车已将速度降慢,但仍被石头颠得东歪西斜。

东坞城。

273,乔伊非的病

面纱之下,涟漪皱起了眉,极为不耐烦,“玉护卫,您倒是说句话啊,治还是不治。”苏涟漪真是烦死了,先是有个傲娇病人,如今一向理智的玉容怎么又不说话了?她都不知如何进行下去了。

玉容察觉自己真是对小涟动了心,那愉悦又沉了下来。

玉容心情十分愉悦,本来因小涟看男人腿的醋意早已烟消云散。所以说嘛,小涟就是小涟,若小涟真轻浮如其他女子,他又如何……

涟漪直接站了起来,对玉容道,“这病人我治不了,玉护卫还是另请高明吧。”

乔伊非一指自己的金闪闪的丝绸亵裤,“这是什么颜色,认识吗?知道普天之下,什么人才能穿这个颜色吗?”

“我没时间猜你的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病人,仅此而已。”涟漪道。

乔伊非冷哼,“我说奴才,如今你也能猜到我身份了,还敢这么命令我,你不怕死吗?”

“坐好,别动。”涟漪道。

整个反射通常受中枢神经系统的高级部位影响,其反应的强弱、迟速可反映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状态。

腱反射是单突触反射,传入神经纤维直接与传出神经元的胞体联系。冲动由位于股神经内的传出纤维传递至效应器股四头肌的运动终板,从而引起被牵拉的肌肉收缩,使小腿前伸。

此反射属于腱反射。其感受器是能感受机械牵拉刺激的肌梭。肌梭为一般的肌纤维并行排列,形如梭,两端附着在肌腱上或梭外肌纤维上、外有结缔组织囊。当叩击膝关节下肌腱时,由于快速牵拉肌肉,梭内肌纤维收缩时,使肌梭感受部分受到刺激而发放神经冲动,由位于股神经内的传入神经纤维传向脊髓。

膝跳反射,是指在膝半屈和小腿自由下垂时,轻快叩击膝腱,即膝盖下韧带,引起股四头肌收缩,使小腿作急速前踢的反应。

苏涟漪要做的,便是膝跳反射。

“大胆奴才,你要做什么?”见苏涟漪在自己腿前蹲了下,乔伊非喊道。

涟漪无语地看着恼羞成怒、满面通红的乔伊非,实在不理解穿着一条能出门的短裤有什么可害羞的。不过这吐槽一般的想法转瞬而逝,在木箱中取出了一直竹制小锤子,来到乔伊非面前。

那亵裤不比现代的内裤,与其说是亵裤,还不如说是短裤,那裤长一直延伸道膝盖。

长裤褪下,漆黑的丝绸亵裤金闪闪的,彰显主人尊贵的地位。

乔伊非虽努力反抗,但到底是一名截瘫病人,哪能抵抗周立这等身强力壮的武官?

周立无奈,低声道,“殿下,属下得罪了。”说完,也不管乔伊非是否反对,将他拎起来,记下便将长裤脱了下。

“脱!”玉容一声令下。

周立为难,转头看向玉容。

“啊……不行!喂,大胆奴才,本殿下不允许!”乔伊非极力护着自己的长裤。

“是。”周立一头雾水,却依旧依主子命令。

“我说,帮乔公子脱了长裤,好方便小涟检查。”玉容咬紧牙关,狠狠道。

周立一愣,“什么?”

玉容伸手一指,“帮太……乔公子脱了裤子。”

在门口守候的周侍卫立刻闪身入了房间,“主子。”

玉容深呼吸,将心底那醋意压了回去,一再告诉自己,一切是为了治病,没有男女之别。好半晌,才道,“周立,进来。”

“我要进行膝跳反射检查,为了便于观察,使结果更为精确,最好不要隔着裤子。”乔伊非的裤子也为丝绸,松软下垂,极有遮盖能力,根本无法顺利观察。再者说,一个男人的大腿有什么可遮挡的?搞不好满是腿毛,她看了也是恶心。

“没有……别的方式吗?”玉容问,因为心虚,差点咬了舌头。

玉容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乔伊非即将被迫脱裤,而是苏涟漪要看别的男人的腿!心中有一丝酸酸的感觉,无限蔓延,越来越酸。他不想让小涟看别的男人的腿,仅此而已。

玉容也是不解,听小涟的口气,一会应是让乔伊非脱裤子。明明是看病,为何不诊脉而是脱裤子?难道小涟不知男女有别?

“玉容,你这是在哪找来的怪人?不是说治病吗,一会给掐你胳膊讲鬼话,一会又问我穿没穿亵裤,这人绝不是正常人,快拉出去砍了头吧!”

“你里面可穿亵裤?”涟漪道。

乔伊非哼了下,“自然,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本分、干奴才的活,捏腿揉肩,这才应是奴才应做之事。”一口一个奴才,自然暗讽的是苏涟漪。

乔伊非的腿骨很直、腿很细,肌肉纤维纤长,虽不若正常人腿部那般健壮,却并未太过萎缩。“平日里,有人给你按摩腿部?”

涟漪是检查他腿部肌肉情况,若是先天腿部畸形,其骨骼与肌肉也定与正常人不同。哪怕是截瘫患者因常年不活动而肌肉萎缩,也与先天畸形有很大区别。

“大胆奴才,你干什么?”乔伊非大喊。

涟漪蹲下身子,将乔伊非衣袍下摆撩开,隔着他丝绸长裤捏他的腿。

乔伊非无奈,只好道,“从小便这样,从未有过知觉。”

这一次指名道姓地喊了出来。

玉容急了,“乔伊非!”

乔伊非翻了白眼,“庸医,问了这么半天还不不知怎么治?没本事就早点说,别浪费本殿……本少爷的时间。”

涟漪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是从何时开始没知觉的?”

何况,自从来了鸾国,她这个医生也已转型成商人了,哪还记得截瘫病症的特征喝治疗方案?

按理说,截瘫应是半身没知觉,但为何偶尔有知觉?她不是主攻神经科,对神经科的病症也仅限于书本知识,就算是从前在书本上学过,因常年不用,也忘得差不多了。

涟漪点了点头。

乔伊非立刻如打了蔫的茄子,“之前……是没感觉的,但今年开始,早晨……有点……”

“快说。”玉容狠狠道。

涟漪斜眼看向玉容,后者立刻领会其意,虽然这一话题,玉容也觉得实在不妥,但他却相信,这是小涟治病的过程之一。

苏涟漪向他身下看了一眼,后者立刻明白。脸更是红了,一张白嫩的脸,几乎要滴出血来,“你是不是女人?”

“那里?”乔伊非一时间没反应出来。

“那里,可否有冲动?”涟漪又问。

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大小便失禁,不算什么奇事。

乔伊非正想发作,发现一旁玉容不善的眼神,终于忍住,气急败坏一般。“偶尔有些感觉,想去如厕,但大部分时间都……都……”说不话来。

“在这里,你我二人没有身份差距、没有性别之分,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仅此而已。我问你的一切问题,并非因我对你的好奇,也非为了让你难堪,而是为了更好了解你的病情。”涟漪想了下,又补充一句,“我对你丝毫没兴趣。”换句话说,她对基佬没什么兴趣。

乔伊非脸刷的以下红了,“奴才,你要不要脸?怎么问男子如厕问题?”

“那如厕怎么办?”涟漪道。

“没有。”乔伊非狠狠道,态度十分恶劣。

涟漪点头,“好,我再问你一次,你真是从脐部以下,全无知觉。”

得到乔伊非的保证,玉容这才又重新躺回床上,对着苏涟漪歉意地笑笑,“辛苦你了,小涟。”

涟漪挑了下眉,真是中国……不,是北秦好基友。

“真的真的!”乔伊非急得都快哭了。

玉容也自知自己身体情况,但为了威胁乔伊非,他也顾不得了。“真的?”

果然,乔伊非脸都白了,“玉容你快别动,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这奴才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还不行?”

苏涟漪这话,不是说给玉容听,是说给乔伊非听。

此时玉容病情并未全完稳定,下床是万万不能的,而苏涟漪见玉容此举,非但不阻止,反倒是很冷静的描述,“身体还未康复,病骨还未基本愈合,现在冒然行动势必引发高烧,高烧难退,若是幸运的话,直接烧成个傻子,以后再无烦恼;若是不幸运,直接高烧致死也不错,早一步远离红尘,再次轮回。”

玉容急了,“难道非让我跪着,你才肯听话?”说着,便挣扎下床。

乔伊非冷哼了下,偏过头去,不予理睬。

涟漪不为所动,“从脐部而下,真的丝毫没有感觉吗?”

乔伊非用一种鄙夷地眼神抬头盯着苏涟漪,“奴才,你应跪着和本少爷说话。”

涟漪走到乔伊非身前,第一次睁眼打量他。

涟漪道,“神经类疾病并没我描述的那般简单,其实还有很多分类,但现在不是详细讲解这个的时候,还是再检查一下。”

玉容沉重的点了点头,“那如何,治疗他的神经。”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这下,我不说,您也知道了他的病根在哪吧。”

玉容静静地思索后,道,“那样,我便感觉不到疼痛了。”此话一出,猛然大睁双眼,悟出了什么。

乔伊非恨死这个女人,因为她,他竟被玉容责怪了许多回。

点了点头,“对,因为周侍卫的离开,所以你的命令无法传达给我,而我自然也不知你要找我。同理,玉护卫您再设想一下,假如我掐了你的手臂,而你的神经却消失了,其结果会怎样?”

涟漪根本不理睬乔伊非,只当房间内没有他。

玉容瞪了乔伊非一眼,用眼神告诫其休要插嘴,而后认真回答苏涟漪,“那样,你便不知我要找你。”

“自然是捉住,砍头。”还没等玉容回答,一旁的乔伊非插了嘴。

涟漪继续道,“这个就好像你下发一个命令,例如,你命令周侍卫去找我,而周侍卫就好比神经。但周侍卫接到你的命令后,非但没去找我,反倒消失不见了,其结果会如何?”

玉容对苏涟漪的话深信不疑,虽然这些信息无法接受,甚至说一头雾水,但仍然努力消化。他低头观察自己的手臂,而后想象苏涟漪所描述的画面。

“中医所说的经脉,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一是血管、一是神经。血管自不用多解释,是运送血液之物,没了血液,人便无法存活。而神经是感知系统,最直观的给你讲,便是我掐了你的手臂,手臂的感觉通过神经传达给你的大脑,大脑做出反应后,在将处理过的信息反馈在你手臂上,一者,你会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二者,你手臂的肌肉会因我施加的刺激而做出反应,例如绷紧。”

玉容自然是无法理解。

涟漪却摇头,“不,真正感觉到而做出反应的,不是你的手臂,而是你的大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玉容不解小涟怎么问这么诡异又幼稚的话题,“自然也是手臂。”

涟漪又问,“是哪里感觉到的?”

玉容道,“手臂。”

涟漪问,“哪里疼?”

玉容点了点头。

涟漪坐在床边,伸手在玉容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能感觉到轻微疼痛吗?”

“神经系统是什么?”玉容追问。

在中国古代,神经类的病症例如截瘫,都是归于骨科医治,而采取的方式也都是按摩正位等,病因都未找到,疗效自然全无。

“这是神经系统的疾病,神经系统你可知道?”涟漪问玉容,问完又后悔了,她发现今天因太过激动,竟不冷静,频频失言!古代哪有什么对神经疾病的认识?神经一词也是近代由翻译而来。

但说什么都为晚了,病名她都喊出来了,确实是骑虎难下了。

涟漪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太早,这样怕是给人造成她能医治此病的错觉。但有些病,不是随便叫出名字便能治愈的,例如癌症、例如艾滋,大家耳熟能详,但却没有个切实可行的方法进行彻底医治。

玉容双眼一亮,猛的抬头,“小涟,你知道他这是什么病?”

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截瘫。”吐出了两个字。

玉容幽幽地看了乔伊非一眼,面容满是失落,“他是腿疾,但比腿疾更为严重,从脐部向下,几乎都无知觉。”

“玉护卫,您也懂医,他是什么病症便由你来说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的好。”涟漪道。

乔伊非见此,怏怏地瞪了苏涟漪一眼,“讨厌的奴才!”

玉容早就生气了,冷冷地瞪了乔伊非一眼,“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为何又不听话?”

涟漪歪着头看着玉容,一挑眉,“玉护卫,您也见了,不是我不帮您,是您的朋友拒绝。”

不,苏涟漪不会声音,因为这样不配合医生工作的病人,他见过不是一个两个,尤其是这个时代所谓的“主子”,活生生惯了一身毛病。

苏涟漪能生气吗?

乔伊非面色一白,顿时发了怒,“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是大夫,就来自己查到底有什么病,若本少爷知道什么病,还要你干什么?”因为咆哮,那张本有些惨白的脸,涨红很多。

涟漪拿出一只薄薄竹片,到了乔伊非面前,“现在请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病症在哪。”

乔伊非为堂堂北秦国太子,那真是权倾天下,哪被人这么忽视过?“奴才,还不过来为本殿……本少爷检查病情?”差一点说走了嘴,他很不理解,为何可在安莲面前表露身份,却不能在小涟面漆那表露,这都是玉容的要求。

玉容半靠在床上,也是淡淡的笑着,“伤口不痛,小涟的药很好用。”

懒得解释,涟漪自顾自到桌旁,将木箱放下,一边打开木箱,将自制的一套器械取出来,一边侧过身,微笑着询问玉容,“今日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涟漪心中默默叹气,心中想说,她没太早过来还不是生怕撞见某两人在床上做少儿不宜之事?男女之事撞见了都会长针眼,何况这男男之事,其后果定是比针眼要严重许多。

他仍旧在玉容的床前,坐在那张雕刻极其精妙的金属椅上,见苏涟漪来了,冷哼了下,“日上三竿才过来,你从前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当苏涟漪到玉容房间时,乔伊非已在房内。

用了早膳,涟漪收拾好木箱,涟漪便向玉容的房间而去。

乔伊非对苏涟漪极其防备,而玉容对苏涟漪也谈不上彻底放心,原因便是,前一日确定了让涟漪治疗乔伊非的病,但却没马上让其进行,甚至还没等她问了一句半句便被那乔伊非赶了出去。

今日,她要为乔伊非全面检查身体健康,既好奇,又激动。

清晨,苏涟漪洗漱好后,仔细查看了伪造的面部伤痕,而后缠上面巾。

……

如今,房间也安静了,再无声音打扰她看书,涟漪却没了看书的兴致。合了书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猫头鹰被绑了布条,再次上路,营帐内安静了下来。原来那吵人的叫声竟是那猫头鹰,想唤她出来。

手上,黑色布条上只绣了两个字,足以表达她的千言万语——想你。

初萤,一晃月余未见,你可好?

很快便绣好了,涟漪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正浓,又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其实涟漪的绣工不错,这还多亏了当初在苏家村中,初萤对她的悉心教导。

简陋的营帐内哪能找到白色颜料?涟漪灵机一动,在木箱中掏出白线和针。平日里用来缝人肉的一套家伙如今用来绣花,若被外人见到非惊掉下巴。

思索了下,而后将那黑色布条揉搓,已经发硬的白字化作粉末被揉了下来。

涟漪见那猫头鹰也是可爱,可惜她手头没有死老鼠逗它一逗。

猫头鹰一只脚站在椅子靠背上,另一只叫蜷缩在肚皮下面,歪着脑袋,圆圆的眼睛盯着苏涟漪看。

不知为何,苏涟漪直觉此事定是奉一教所谓,而且是出自玉容的手笔。玉容做这种丧天害理的事并非一天两天,当时在马家村第一次见识奉一教圣女时,便是他们事先下毒,而后让安莲装模作样的做法,其实只是颁发了解药。

黑底白字,那白字是用白色颜料书写,内容言简意赅,将东坞城守城吴将军之事说了一遍,其意很清楚:若苏涟漪发现营内发现有关盘查,便可确定吴将军是被奉一教人所控制。

小心翼翼将猫头鹰脚上的布条解下,展开观看。

涟漪在其脚上发现了黑色布条,因为与猫头鹰羽毛颜色相近,隐藏得非常好,即便近距离观看,不仔细看也是发现不了的。

那猫头鹰扭头看了看,而后身子突然斜着滑翔而下,真的就在苏涟漪手指的方向落了下来,那有劲的利爪紧紧抓着椅子靠背。

涟漪联想到现代训狗的指令都是靠手势发布,于是尝试着一指椅子靠背。

涟漪抬头,见那猫头鹰在屋顶飞啊飞啊,除了飘落一堆碎毛,没起什么送信的作用,很是无语。她不是云飞峋那种怪胎,会和猫头鹰交流,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所以说,即便是侍卫们发现一只诡异的猫头鹰,也没人往送信方面想。

其二。苏涟漪想到这第二个原因,嘴角便忍不住抽搐——从古到今,囊括中外,谁用猫头鹰送信!?出了云飞峋,她没见过第二个。

用猫头鹰而非信鸽,此招十分高明!其一,鸽子白日飞行夜晚休息,而白天营内守卫众多,很容易发现鸽子,射杀后截获信件,但猫头鹰却不是。猫头鹰夜晚活动,夜里营地虽然有火把,但侍卫们的仍旧看不清天上飞来的鸟,自然发现不了猫头鹰。

这云飞峋和猫头鹰算是接下不解之缘了,当初在苏家村时,别人夜莺送笺,他是夜“鹰”送笺,而后听说又用猫头鹰向城内送信,如今可好,不知又从哪搞了只猫头鹰来送信。

涟漪抬头望着在自己房内扑腾的猫头鹰,内心十分无语。

果然,帘子一开,猫头鹰好像通人性一般顺着门口飞了进去。

但苏涟漪的第一反应却是——检查自己面纱是否完好,以防被兴奋的猫头鹰抓花了脸,而后从容闪身进帐子,顺便撩起帘子,方便那猫头鹰进入。

傍晚,女子出了房门,迎面飞来一只面貌凶残的猫头鹰,接下来的剧情本应是女子一声尖叫,而后摔倒在地做柔弱状。

274,乔伊非的药方

他轻蔑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口,又看了看失落的玉容。一耸肩,“哥,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乔伊非披着衣服,未穿好,半敞着,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的裤子被人拔了,只留金闪闪的亵裤,下面是两条又直又细的腿。可惜,没人想起来帮他穿裤子。

玉容想留人,却又不知如何留,那手伸出,停在半空中,只能眼睁睁看那道倩影消失的屏风后。

周立也跟了去,算是送客。

“暂时……就这样了,药方我留下,既然玉护卫想亲自为乔公子治疗,那我也不好置喙,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再派人找我,我立刻就到。”说完,涟漪便将那药方撕下放在桌上,拿起木箱就离开了。

原因何在?还不是因为之前云飞峋跑到营地来陪她,把她那小女人的依赖性给惯出来了。

从前苏涟漪独自驾着小驴车跑到岳望县风雨来雨里去做生意时不觉得苦,独自进京说服皇上成立商部时不觉得苦,与云家抗争不仅嫁给飞峋且阻止云飞峋娶妾的时候不觉得苦。如今在奉一教营地,成为高高在上的圣女时却觉得苦了。

人都有毛病,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

苏涟漪又气又委屈,面纱之下咬着牙,红了眼圈。

云飞峋是个大混蛋,是个大白痴,是个四肢发达头脑平滑的笨蛋,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跑去把安莲宰了,现在可好,不能留在营地,只让她孤零零的。

苏涟漪看着玉容如此呵护疼惜乔伊非,竟然心里不舒服。并非是吃醋,而是心中不自觉在想,堂堂大男人都被人如此呵护,她一个女人身边连个亲密人都没有。

玉容却摇头,“乔伊的针,我亲自来。”

“男女有别,有些穴位在私密处,这施针,我便爱莫能助了。”涟漪道,“张大夫擅长骨科,而刘大夫针法了得,可以让刘大夫效劳。”

涟漪看都没看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敷衍了事。

乔伊非半天不语,抬头茫然看着苏涟漪,“本殿的病,能治愈吗?”

苏涟漪看了玉容一眼,而后垂下眼去。虽然与玉容交往数日,也能感受到玉容对她的特殊感情,但人活在世便有立场,两人立场不同便是敌人,为敌自然便要你死我活。即便是今日她苏涟漪心软饶过他们,却无法肯定明日他们会不会对她斩尽杀绝。

至于会不会引起北秦对鸾国的讨伐,这就不是苏涟漪要操心之事了,何况北秦与鸾国领土不接壤,哪那么容易讨伐?

涟漪目光坚定,“人定胜天。”此时苏涟漪已做好了两手准备,若侥幸治好,以冰玉为约,乔伊非带领北秦势力立刻撤离鸾国,五十年之内再不许来鸾国为非作歹。若没治好,那苏涟漪便准备撕破脸,与云飞峋回合,剿灭奉一教营地,杀他个片甲不留!

玉容静躺在床上,双眼静静注视棚顶,双眉微皱,认真思索着。好半晌,才道,“就这计划已天衣无缝,我不用再加。”末了,他将视线放到苏涟漪身上,“小涟,你说……乔伊他能治好吗?”

将病历本上计划出的治疗方案念完,涟漪道,“玉护卫,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

针灸——针对百会、前顶、环跳、肾俞、承扶、殷门、承山、昆仑;百会、前顶、肩、曲池、外关、合谷、大肠俞、阳陵泉、足三里、三阴交、太冲、八风穴位埋针。”

按摩——针对涌泉穴、昆仑穴、列缺穴、外关穴四大穴位,加之配合扫散少阳经的手法按摩头部。

其次,药浴——川芎、赤白芍各、红花、黄芩、白芷入沸水,待浸出颜色,便加入冷水调温,每日临睡前一次。

“首先,药物治疗——川芎二钱,赤白芍、当归尾、红花、天麻、黄芩、白芷、地龙、甘草各一钱,全蝎一条、蜈蚣两条,熬制汤药,一日两次,用以活血化瘀。

玉容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声音有些颤抖,“小涟,你说。”

涟漪继续道,“我先说说我定下的治疗方案,还要麻烦玉护卫加以补充。”

房内很静,没有狂喜,没有激动,也许乔伊非和玉容两人已经懵了,幸运永远是突然来到。

“可以,因乔公子近一年腿部偶尔恢复了知觉,我猜想,血块逐渐被吸收,我们如今做的,只是加速其吸收罢了。”涟漪淡淡道。

“能……成功吗?”玉容亲自治疗乔伊非的病不是一年两年,已逐渐失去了信心。

涟漪拿着手上的病历本,笑了笑,“其实分析到此,不用我出方子,玉护卫您自己便知如何医治了吧?从前乔公子定然看过不少大夫,但大夫们定会将此症归为骨类,或直接定为先天不足。但如今我们却暂定,乔公子是颅内淤血,只要清了淤血便好。”

玉容道,“小涟,你可有什么高招?”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随着苏涟漪长叹一声,室内尴尬的死寂终于结束。

周立满怀着信心,一直盯着苏涟漪的方向。他虽不知为何小涟如此神奇,但他却坚信,小涟定会成功治好太子的病!

而乔伊非从之前的暴怒到随后的冷静,也是一言不发。

玉容低着头,陷入痛苦之中,无人知晓他在矛盾什么、挣扎什么。

房间内仍是一片僵持。

中医虽对治疗截瘫确无切实可行的方法,但在对头部淤血方面道还有一些方子,她也就捡了个方便,借用这些方子。

何况,依乔伊非所言,他在近一年的时间腿部已逐渐有了知觉,便说明他本身也在康复——人体自身便有一定恢复、吸收功能。

这种虽然是个例,但足可以说明,只要清淤或减少神经压迫,便能恢复知觉。

在现代时,苏涟漪便看过一个病例,英国一名女子因颅骨受创,淤血压迫神经造成失明,而一次意外撞击头部,竟然神奇恢复视力。原来是因再次撞击,血块移了位置不再压迫原本的神经区域。

虽未能做到百分百确诊,但既玉容肯定乔伊非而是受到过袭击,那便姑且当头部淤血压迫神经造成截瘫。苏涟漪不得不成为乔伊非的幸运,他儿时遭受如此大难不死,如今又有了康复的迹象。

那册子,是苏涟漪自制的“病历本”,病历本可记载病人的身体状况变化以及医生针对病人制定的治疗计划。现代人的病历本都保存在个人手中,到了苏涟漪这里,便成了保存在她的手中了。

而涟漪也如同高义一般,没兴趣探究北秦皇室的种种黑历史,反倒是坐到了桌旁,拿起笔,在薄册上停停写写。

即便乔伊非要自己动手查出真相,玉容也默不作声,不肯说出他所知的实情。

“是。”名为高义的人,丝毫不关心主子的感情纠葛,接到命令后,又如一阵风一般离开。

乔伊非幽幽地看了一眼玉容,“你定然知道内幕却不想告诉我,我不想为难你,便只能自己查。”

“乔伊,别查了,对你没好处!”玉容急迫道。

面纱之下,涟漪的嘴唇勾起,是自嘲。她连自己鸾国的东坞城都没能拯救,还操心别国的事,自嘲自己真是越来越圣母了。

多么残暴的人啊,当太子都如此,若有朝一日登基为皇,那北秦岂不是彻底陷入黑暗?

苏涟漪看着此时的乔伊非,竟想到安莲曾描述与乔伊非相遇的情景。乔伊非屠杀了整个高级青楼,想来也只是想杀一个人,最终其他人也遭了秧。

“现在立刻派人去给本殿下查,查当年是谁袭击了本殿下,本殿要让他死!让他一个家族一个不留!”乔伊非大喊着,声音几乎嘶哑。

“主子。”那人低声简短道。

苏涟漪无法描述那种感觉,那感觉让她想起了在苏家村第一次见到飞峋时的感觉。那时一种不掺杂丝毫个人情绪,完全只为完成任务的专注感觉,例如暗卫、侍卫。

几乎瞬间,涟漪只觉一阵凉风,从外已快速闪入一人,那人年纪二十五上下,身材挺拔修长,虽一身普通侍卫装束无丝毫特点,但那人周身散发的气质非同寻常。

“高义,进来!”乔伊非大喊。

他从来便是如此,因腿上有疾,脾气才更是暴躁,性格才越是残忍。

乔伊非哪肯善罢甘休?想到这没用的双腿,再想到这二十几年所经历的一切,他除了要杀了那个人,还要杀了他全家,杀了那人周围所有的人,只要与那人有半点瓜葛,他都绝对不会手软!

玉容既然知晓这件埋藏已久之事,自然也知那幕后黑手是谁,但却无法说出。“对不起,乔伊,那个人……我不知是谁。”他无法说出那人的名字。

乔伊非被玉容的话震惊,无视苏涟漪带着怜悯的视线,“玉容,你是说从前有人谋害我?真的吗?那人是谁,快告诉我,我要杀了他!”

幸运的是,在经受袭击后,他还活着。不幸的是,落下残疾,难以治愈。

想到这,苏涟漪看了乔伊非一眼,也不觉得他很讨厌了。却不知,乔伊非如此,是幸还是不幸。

皇宫中的孩子,从在胚胎时便开始经受暗杀与斗争,也是不易。

涟漪了然,原来如此。皇宫看似安全,但其实却危险重重。从前在现代时也看过宫斗电视剧,为了争宠、上位,嫔妃们明争暗斗,互相下毒。争得了帝宠却不代表能成功怀有龙子、怀了龙子却不代表能平安生下、而诞下皇子却不代表其能安全长大。

但玉容的面色却越来越不好,“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普通磕碰,而是有人蓄意谋害,袭击乔伊头部,不要其命,只夺其智!”

“玉护卫,我能理解你担心乔公子病情,希望帮我找到病因,但儿时自然免不得磕磕碰碰,即便是太……他的身份特殊。人的头骨坚硬得超出人想象,不会轻易受伤的。”涟漪委婉地将自己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苏涟漪也是大吃一惊——要不要这么巧啊?难怪有个句话叫“无巧不成书”!虽如此,但她仍然觉得病因不会这么轻易找到。

“乔伊他……儿时确实头部受到过重创。”玉容的声音沉重。

乔伊非也闭了嘴,即便骄纵,但他却也猜到玉容定是知道了什么隐情。

涟漪点头,“这只是一种可能,排除先天神经系统发育不全和外力损伤等原因,这确实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病因。”说完,竟有种感觉,乔伊非的病,另有隐情。

“是不是头部受到重击后,淤血造成乔伊脐部以下失去知觉?”玉容又说了一遍。

“啊?”涟漪懵了。

玉容对苏涟漪这洋洋洒洒一番话,好像置若罔闻。“小涟,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苏涟漪道,“这便是我准备说的坏消息——坏消息便是,一切都是猜测。针对乔公子如今的状况,我可以说出许多假设,但却无法保证其准确性,所以无法找到其根源而治疗。”

又过了半晌,玉容这才好像反应过来,愣愣抬起头,“小涟,你是说,头部受到重击后,造成出血,而因为脑中有淤血,所以造成了乔伊脐部以下失去知觉?”

“玉护卫,您怎么了?”涟漪问。

玉容却愣愣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涟漪微微一笑,“好消息是,乔公子并非因外伤而截瘫。若是外力致残,在不开刀手术的情况下,是根本无法治愈的,即便开刀手术,其治愈希望也是渺茫。根据综合数据来看,乔公子的伤处不是脊椎,我推测,是脑部。给你举个例子,有人的头部受到重击,人虽没死,也未造成流血,但却引起了脑震荡或颅内出血。颅内出血的话,有一种情况——淤血血块压迫脑神经,造成一部分神经的失灵或暂时失灵,在外部表现便如失忆、失明、以及身体某部位瘫痪,正如同乔公子一般。在没外力伤害的情况下,这是最常见的截瘫原因之一。”苏涟漪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语来解释,生怕玉容听不懂。

玉容捏了捏拳头,“……好消息。”

涟漪想了想,回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玉护卫想听哪个?”

玉容有些紧张,“小涟,你可能确诊出乔伊到底是什么病?如何治愈?”

涟漪起身到了桌旁,拿出薄册,将刚刚得到的信息一条条记下,而后反复查看,企图找寻其中关键点。

乔伊非不耐烦道,“本殿的话只说一次。”明明说过了,这死奴才还问。

“若我没记错,刚刚你说,从前你脐部向下全无知觉,而从一年前开始,偶有知觉,包括有了如厕的欲望和清晨的反应,是吗?”放下乔伊非的手腕,涟漪问。

涟漪对自己诊脉本领一直不自信,毕竟是半路出家,但在没有医疗器械的情况下,诊脉却是极为直观观察病人状况的方式。

就这样,在乔伊非不断质疑和抗议的咒骂声中,涟漪完成对其初步诊断。又搬了椅子,抓住乔伊非手臂,诊起脉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涟漪放下竹片,伸手扒开其眼睑。

“咳咳……”直到苏涟漪放开他,乔伊非方才有机会骂出来,“死奴才,你……”

那“啊”字刚发出来,下颚便被涟漪捉住,用竹片压住舌,观察其舌苔。

乔伊非不解,“啊?”

放下了竹筒,涟漪去出竹片,“张嘴。”

周立对苏涟漪此举不陌生,知道这是其独特的诊断方式。

乔伊非吓坏了,“死奴才,你要干什么?”虽然嘴里喊着,但身子却不敢动半下,因为玉容的威胁。

涟漪半跪在乔伊非身前,将那竹制听诊器贴在乔伊非心口处,附耳倾听。

乔伊非冷哼了下,无奈只能坐好。

“请乔公子坐好。”涟漪道。

玉容不理睬乔伊非。

一旁的乔伊非却急迫道,“玉容,我们二人可以一同晒太阳啊……”

玉容慢慢垂下了眼,“那就辛苦小涟了。”

苏涟漪愣了下,瞬间便读懂了其中含义。略微歉意的福了下身,“玉护卫实在抱歉,乔公子的病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也许要花费不少时间。”委婉的拒绝。

涟漪蒙着面纱,玉容见不到她表情只能看到其迷人的眸子,但那温柔早已足够,玉容贪恋那温柔,总忍不住与她多亲近、多说话。“小涟你可愿意,陪我去晒太阳?”

涟漪点头,目光柔和了一些,她就喜欢这样听话又积极配合康复工作的病人。“对,若玉护卫同意,可让侍卫将您的床直接抬出帐篷晒太阳,配合张大夫活血化瘀的药剂和大骨汤,定会早日康复。”

玉容笑了笑,“那看来,我也需要经常晒太阳放能加快骨伤恢复,是吗?”

涟漪根本将乔伊非视为无物,“晒太阳还能提高男性雄性激素水平,增强欲望,提高能力。阳光中的紫外线还以刺激骨髓制造红血球,提高造血功能,从而防止贫血。我暂时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么多。”

生怕苏涟漪生气,玉容僵硬的陪着笑,“看来晒太阳的好处多多,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作用?”他何时这般委曲求全?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乔伊非?但,即便是委曲求全也要分对谁,对小涟,他不觉反感。

乔伊非的话,换来玉容狠狠一瞪,前者怕了,低了头,缩回了庞大的金属椅内。

乔伊非终于没忍住,冷哼着插了句嘴,“要你这么说,大家都不用吃药了,晒晒太阳就好了。”

涟漪点了点头,“真的,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我不会随意开玩笑。”而后继续道“晒太阳还能增强人体免疫力。因阳光中的紫外线有很强的杀菌能力,一般细菌和某些病毒在阳光下晒半小时或数小时,就会被杀死。此外还能够促进人体血液循环、增强人体新陈代谢的能力、调节中枢神经,这些,正是乔公子急迫需要的。”

玉容听后也是略感兴趣,“真的?”第一次听说,晒太阳还能治病。

乔伊非的皮肤雪白,细嫩,白得犹如能看清血管一般。但这美丽的皮肤在苏涟漪眼中,非但得不到丝毫赞美,反倒是令其皱眉。“乔公子缺乏锻炼,连最基本的户外活动都很少,阳光对人的作用很大,人通过晒太阳能形成维生素D,而维生素D又能促进钙质吸收,防治骨质酥松等病。”

没一会,层层上等丝绸衣袍脱下,露出乔伊非的上半身。

周立用眼神征得玉容的同意后,着手帮乔伊非脱衣,因太子殿下他确实……不会脱衣服。

乔伊非一愣,刚想骂什么,却又憋了回去,面色通红。

涟漪从木箱中掏出自制听诊器,“麻烦周侍卫将乔公子上衣脱下。”

苏涟漪哭笑不得,不知自己是否要为他们的伟大的爱情而感动。堂堂北秦国太子,只有与玉容交流时才抛弃尊称,可见对玉容感情之深。

乔伊非闻此,脸都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不说废话了,这奴才爱怎么折腾就随她怎么折腾!”

玉容也是急了,“乔伊非,从现在起,你不许多说半句废话,否则我便离开,一生不再见你!”

但此时却无法轻易杀了他们,因还不清楚几人最终的目的,生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加之,她苏涟漪是鸾国人,更是鸾国官员,而乔伊非等人是前来鸾国扰乱秩序的北秦国人,她凭什么要对他们低声下气?若她是冲动的人,便直接让云飞峋带影魂卫将这几人的狗命拿下。

苏涟漪并非是那种不会看脸色的愣头青,自然也知道乔伊非身份特殊,但她却更清楚的明白,对乔伊非这样惯坏了的人,越是忍让他,便越会被他瞧不起,被当做奴才使唤。

“既然要治,还请玉护卫做好乔公子的思想工作,他这样对治疗有抵触情绪,一来耽误病情,而来会引导我做出错误诊断。”涟漪毫不留情,指着乔伊非便道。

“治!一定要治好他!”玉容斩钉截铁。他音调突然提高,末尾处竟声嘶力竭一般。

275,第二封信

丫头再加把劲,把老文弄完了,就可以专心更这个文了,到时候一定多更!

丫头的老文被封了,编辑要求整改,可能是这几天累到了,头疼病又发作,现在吃了去痛片顶着。

------题外话------

“好。”玉容贪恋那丝温柔,理智控制了好久,方才忍住抓住她手的冲动。

但西方人日光浴的前提是要擦防晒油,而非直接爆晒。

其实涟漪看一眼,便知两人这等“日光浴”是玉容的主意,毕竟他接收了她的西医理论。而日光浴确实对身体有极大好处,能使骨骼强健。亚洲人体格不如西方人强健的原因之一便是不重视日光浴。

苏涟漪哼了下,“那种未发育全的小男孩,谁想看?”一边说着,一边在一旁取了件薄薄袍子,为玉容盖上。话锋一转,没了刚刚的犀利,温柔下来。“你的想法没错,皮肤受日照面积越大,形成的维生素D也便越多,效果越好。但却不能盲目暴晒,否则易适得其反,晒坏了皮肤。”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乔伊非羞得脸都红了,随手抓了一件外衣,铺在自己身上,以防被苏涟漪占了更多便宜。

涟漪挑眉,本来没刻意观看两人的身躯,如今却把眼睛停留在乔伊非身上,从脖子看到脚,再从脚看到脖子,“我就是色,你能拿我怎样,有本事蹦起来打我啊?”

乔伊非语噎,绞尽脑汁,而后又道,“你……你这个女人没羞没臊,我们两个大男人光着身子躺着,你还来看,你色不色?”

苏涟漪也不示弱,“那我说让你吃饭,难道你就不吃菜、不喝汤?我说出的话,难道你就不会稍微判断、完善一下?几十岁的人了,非要和三岁的孩子比心智?”其意思是——乔伊非的智商也就停留在三岁了。

经过几日的交到,乔伊非多少已接受了苏涟漪的存在,不像从前那般排斥了,还有些迷上和其斗嘴、斗法的感觉。“说让我们晒太阳的也是你,说晒了着凉的也是你,女人真善变。”没事找事。

原来,两人上半身都没穿衣服,只有下半身穿着短裤。

当苏涟漪入了“围墙”,看到衣着清凉的两人悠哉的躺在躺椅上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如今已入秋,好在午时太阳大,否则你们两人非着凉了不可,最好还是穿上一些。”

“有请。”玉容道。

“圣女到。”帐布围墙外,侍卫禀告。

玉容的帐外,用帐布围成了围墙,侍卫们在周围严密把守,围墙内两张躺椅,有两人用过午膳便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这是苏涟漪的要求,也是治疗方案之一。

这三日,涟漪度日如年,她急切希望乔伊非身上快快显现奇迹,但若是在过一些时日,还未有奇迹出现,她便准备溜回东坞城了。她现在在拖时间、在等,她在等云飞峋将她所交代的所有事一一办好,群起攻之,无后顾之忧。

这一晃,便过了三日。

苏涟漪开出了药方,玉容严格监督执行,而乔伊非也只能乖乖听从。

奉一教营地。

……

云飞峋也是如此认为,虽有自家人吹嘘的嫌疑,但他却相信,涟漪定会拯救东坞!

向兴生点了点头,“涟漪郡主为天下奇女子,只要她出手,东坞城只胜不败!”

“不急,”云飞峋摇了摇手,“这粮食不能瞎用,定要用在关键处。至于何时放粮,一切听从涟漪安排。”

“飞峋,这些粮草只要你下了命令,立刻便能开仓!”向兴生一捏拳头,激动道。

从前共事多年,早朝日日相见,但直到今日,他好像才彻底认了了云元帅。

司马秋白只觉得热血沸腾,东坞城有救了!鸾国东部有救了!他钦佩师父、钦佩师公、钦佩多年韬光养晦的徐知府、钦佩忍辱负重的向兴生,但更为钦佩的还是早有预见的赤虬元帅!

向兴生笑了,“是啊,但既然元帅交代了,我便要严格执行,每一年,我都将粮草数量扩了一成,十九年后,便成了这些。”

徐知府一愣,“不对啊,向老弟,十九年前,元帅没留下那么多粮草吧?”

向兴生神秘一笑,“即便我说出数字,你也是听不懂,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手上的粮食,足够东坞城吃上整整两年!”

飞峋身子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表情严谨,“您手上,到底有多少粮食?”

“自然当问,什么问题?”向兴生道。

云飞峋道,“向叔,飞峋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哪里哪里。”向兴生也体会到了飞峋的痛苦,这司马御史为何倔强又多礼?

司马秋白恍然大悟,再次站起来,对向兴生规规矩矩行了个大夫之礼,“我大鸾国有此等奇人异事,真是我大鸾之幸。秋白定要为向前辈致敬!”

徐知府再次哈哈大笑,“司马御史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向乡,本就是以粮草种植而闻名,所有向乡人都会种粮食。一块地,外人种出一石粮食,向乡人就能种出三石,别说这粮草保存方法了,这可是向乡人的机密。”

司马秋白不解,“难道那些收粮之人,连新粮和旧粮都分不清?”

向兴生笑着点了点头,“司马御史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求知欲,不愧是我们鸾国栋梁。如今我保留的自然不是十九年前的粮草,我用的方法是,先在向乡挖掘地下粮仓,而后将粮草悉数存入,而我们向乡本身便是产粮大户,每一年粮食都要上贡或出售,于是,我们除了留一下口粮外,便将新粮与仓内旧粮替换,存了新粮,卖了旧粮,周而复始,最终将那粮草整整保留十九年。”

司马秋白来了兴致,“向前辈,您能告诉在下,到底如何将那粮草保存十九年吗?”

徐知府哈哈大笑,“司马御史有所不知,向老弟是云家军的粮草总司,我徐文成敢肯定,他也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粮草总司。他若想保存粮草,自有他的办法。”

司马秋白不解,“保存粮草?但向前辈,您都说是十九年前了,那粮草岂不都化成灰了?”

“我自然不同意,从跟随元帅那一刻起我便发誓,要誓死效忠元帅,但元帅却说,让我留下性命以保东坞城。”向兴生叹气道,“元帅当时说,先皇如此做定会后果严重,很可能东坞城会不保!而我的任务便是以向乡为基地,将军中粮草保留下来。”

众人静静的,听着这尘封的故事。

向兴生将那信收回信封,小心装好,请众人入了座,他更是亲自斟茶。“那是十九年前了,有一日晚上,元帅亲自来了我家,我赶忙招待。而后,元帅便很很重地,交给了我这个任务。元帅说,他被皇上召入京城,怕是凶多吉少,不想带我去送死。”

“向叔何出此言?”云飞峋道。

当向兴生再次看到元帅的亲笔信时,更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好半晌,方才稳住了情绪,长叹一声。“不愧是元帅,十几年前便能预言到这一切。”

飞峋从怀中取出五封信的第二封,双手递了过去。

云飞峋先是将整件事前前后后与向兴生说了,后者的惊讶震惊自然不少,听闻涟漪郡主之事也是赞叹连连,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向兴生很干脆,立刻让他儿子向安华关了门,偌大的厅内便只有他们五人。

徐知府看着云飞峋,欣赏地点了点头,心说这孩子未来定然大有前途,不说别的,就说他出身显赫官家却十分谦虚,实属难得!

云飞峋赶忙道,“徐世伯又开玩笑,这哪是命令,是请求!这是我父亲请求大家帮忙。”

徐知府哈哈笑了,“行了行了,别叙旧了,向老弟,我们把门关了谈正事吧,元帅对我们下了命令了。”

一提这“师公”,云飞峋一个头两个大,赶忙介绍,“向叔别听他瞎说,司马秋白是当今皇上钦封御史,正三品官员,如今以御史身份同商部一行人前来处理东坞城贷款一事。”

司马秋白上前抱拳,“向老前辈,在下是飞峋将军夫人涟漪郡主的亲传弟子,名为司马秋白,涟漪郡主是我师父,飞峋将军便是我师公!”

“这位是?”向兴生一指唯一的陌生人,司马秋白。

徐姨娘笑着点头,“是啊,向总司,好久不见。”

“徐姨娘,好久不见了。”从前在东坞城,大家都是熟人。

向兴生的注意力都在徐知府身上了,哪注意了旁人。与云飞峋相认后,方才看到一旁的徐姨娘。

飞峋点头,“向叔放心,我父亲很好,只是惦念远在东坞城的老朋友们。”

向兴生道,“元帅他,可好?”

飞峋笑了,“谢谢向叔夸奖。”

向兴生一愣,“是飞峋……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他也是见证云飞峋出生的人。他上前,扶起云飞峋,看着那酷似元帅的脸,欣慰地笑了,“不愧是元帅的儿子,一表人才。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小伙子,干得不错。”

云飞峋单膝跪地,也是军礼,“初次见面,在下云飞峋,从前在京城时便屡屡从父亲口中听说向叔之事,如今终于见面,以偿飞峋之愿。向叔为云家军、为东坞城忍辱负重所做的牺牲,我代表父亲,表达十万分的感谢与感激!”

向兴生顺着徐文成的手指方向看去,吓了一跳,“元帅?”不过想想又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帅怎么未年老反倒是返老还童了?“您是……?”

徐文成哈哈大笑,“向老弟是向老弟,不愧是被元帅重用的向老弟,你看他是谁?”说着,手一指,云飞峋。

向兴生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向乡所有人都知道我向兴生的为人,而且我们向乡人都是元帅的人,我们相信元帅!自然元帅如此安排,便定是有任务托付与我。”

徐知府拍着向兴生的背,苦笑着,“向老弟,委屈你了……一切都委屈你了,我代表元帅,向你表示郑重道歉,有朝一日,我们两人负荆请罪来向乡,还你清白。”犹如安慰孩子一般。

云飞峋也感触颇深,他知道为了任务忍辱负重的感觉,此时此刻,最能理解向兴生的便是他云飞峋!

向兴生很委屈,那么高大的硬汉,抱着徐知府便痛哭起来。

虽保住了命,但向兴生却坏了名,可以说是背负着耻辱。其中多少波折、多少坎坷,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古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名节!

没错,这名为向兴生的人就是军人,更是从前云家军的一员,为云忠孝手下的粮草总司,管理几十万庞大云家军的粮食,可以说是云忠孝的左膀右臂。因云忠孝被召入京城,自知凶多吉少,便将向兴生以贪赃枉法的罪名逐出云家军。

向兴生年纪五十多,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他从座位上站起,也是十分激动。“徐知府!”说着,快走几步,冲了过来,对着徐知府便是单膝跪地,一个标准的军人礼。

“向老弟!”见到那人,徐知府百感交集,甚至快要流下老泪,“我们已多久没见了?几年?十几年?”

“好,请随我来。”男子并未多问,而是将四人领了进去,向正对大门的一个堂室走了过去。那里,向兴生已在此等候。

“对,周围是东坞城徐知府,前来再见老友。”飞峋一指徐知府,客气道。

“各位,我是向兴生之子名叫向安华,请问是四位找我爹吗?”男子道。

几人在门外等候,而老头也入内通报了,不大一会,便有一名年轻人出了来。年轻人也是高大挺拔、浓眉大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正气。

司马秋白无奈,“徐知府啊,您要是知道向兴生的住处就早说啊。”省的他刚刚被人戏弄。后半句话,司马秋白未说出来。

“原来,他还住在这。”徐文成乐了,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那老头毕竟年岁大了,跑不快,飞峋等人没一会便追了上,见到老头入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那院子硕大,其内房屋众多,虽不算豪华,相对其他村民住处却还算气派。

“好,走。”徐文成二话不说,小跑追了老头去。

“……”云飞峋无语,不打算理睬这疯子,转身向徐知府处而去,“徐世伯,姨娘,我们便跟着这老头,他应该知道向兴生所在之处。”

司马突然换了一张殷勤的脸,“还是师公厉害,师公目光如炬,一下子便看出那老头有鬼。不愧是师公!不愧是我师父选的男人!”

飞峋淡淡笑了笑,“他们如此警惕,自然是从前经历过什么不堪,想来东福王和奉一教没少难为这个村子,如今他们如此做只是为了自保。”

司马秋白怒了,“这个老头怎么言而无信,刁民!”

老头将信将疑,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也不管那凳子了,直接快步向村里跑去。

“稍等,”云飞峋快步走向徐知府,说了什么,徐知府交给他一样东西,飞峋又拿着这样东西回了来,亮在老头面前,“这是知府令,这下您相信是徐知府本人了吧?”

老人却依旧不肯相信,“有什么证据吗?”

飞峋点头,“如假包换。”

老头的神色一变,吃了一惊,“这位小哥,你是说,那位老者便是东坞城知府徐大人?”

他快走几步到老人身旁,俯下身去,双眼如鹰般锐利,直视老人双眼,“向兴生真的去世了吗?若向兴生知晓是他的老友,徐文成徐知府前来寻他,却被您拦了下,这责任……老人家您能担得起吗?”

司马秋白和老人交流的一举一动都悉数落入飞峋眼中。与司马秋白不同,云飞峋不是那般好糊弄,他观察力敏锐、思维过人,早看出了老人警惕的眼神和得意的目光。

老人的话,徐知府和徐姨娘两人因太远没听见,但云飞峋耳力过人,自然能听见。

司马秋白愣住,去……去世了……

老人瞥了徐知府一眼,“向兴生,已经去世两年了。”

司马秋白伸手一指徐知府,“老友相聚,是这位找的。”

老人打量了四人,好像随意打量,其实眼底却带着警惕。“你们找向兴生有什么事?”

司马秋白快走几步到大树下的一名老人处,半蹲着身体,“老人家,您一定是向村的人吧?向您打听一个人好吗,您可认识向兴生?”

小孩们发现四人,停止玩闹,都在盯着四人,眼中是好奇。

村中很少有人,好像都在家休息,村里街道上有到处追打玩闹的孩童,还有几名老人拽了小凳,在家门口晒着太阳。

徐知府哈哈笑着点头,“是啊,老友相聚,老友相聚!”嘴上笑着,心中却酸楚,因不知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老友云忠孝。

云飞峋扶着徐知府,淡淡笑道,“徐世伯放心,今日若找到向叔,世侄定会想尽办法,让向叔出山。只要向叔回了东坞城,以后你们老友不又能团聚了?”

“这一晃,老夫已十几年没来了。”徐知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发出感慨。

村中道路坑洼,一看便是许久无人修缮,那马车更是进不来,无奈,便只能将马车停在村口,司马秋白和云飞峋两人也下了马,未带侍卫,便只有四人向村子内而去。

向乡中最大的村子便是向村,其他两个村子都为向村的分支,向姓长老大多居住在向村中,向家祠堂也建立在向村中。

如今已是秋季,四处少了绿色,多了枯黄,加上这特殊的情况,偌大的村子,十分萧条。

半个时辰后,小型车队便到了向乡。

徐知府所说之人,便是几人此行目的所寻之人——向兴生。

徐文成摇了摇手,“怡儿丫头放心吧,你五舅爷的身子比你想的要硬朗,而且……这是关乎东坞城、关乎元帅之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在这者说,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此行,也算是老友相聚吧。”

“五舅爷,路程这么颠簸,您身体能受得了吗?”徐姨娘担心地问,“要不然我让车夫将马车速度放慢一些?”

马车内,是徐姨娘喝徐知府两人。

而崔鹏毅被他留在了涟漪身旁,若崔鹏毅见到这一幕——平日里其极为推崇的司马御史一口一个师公的叫他,会不会惊掉下巴。想到那一句,飞峋严肃的面容多了一丝笑意。

飞峋抬头,好似观赏风景一般,其实是找寻影魂卫的身影。如今他将影魂卫分为两路,一路留在苏涟漪处保护涟漪,另一路则是潜伏在自己左右,以保证他所做之事进行顺利。

云飞峋早就放弃了和他理论,从前在京城时便见识过这些文官,尤其是御史,那倔强程度,比驴子还倔,比石头还硬!好在,他影魂卫中的下属崔鹏毅不像这般。

“当然不行,师公您是师父的相公,便是我的师公,辈分在此,不得越矩!”司马秋白振振有词。

云飞峋听见这个称呼,眉头抽搐,“秋白,求你了,别叫我师公好吗?”头疼,这司马秋白明明年纪不大,却是个老顽固,只要无人之处,就一口一个“师公”的叫他,让他好生别扭。

两名年轻男子骑在骏马上,一人一身管家装扮,一人则是公子打扮,两人都器宇轩昂、俊美潇洒。两匹马一前一后保护着马车,那名管家打扮之人策马上前,“师公,照这个速度,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到达向乡吧?”

车队出了东坞城门便一路向北,目的地正是向乡。

一辆马车两匹马加几名随从,便形成了一支小小车队。

相传,在还未形成国家之前,向姓便是一个小小部族,部族经过几荣几衰,最终发展成为一个地区,而向姓人也作为鸾国的一部分,于东坞城外的向乡,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这不是村子,比村子大,足有三个村子之多,这三个村子虽各有名字,却有密不可分,因三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姓“向”,这个向乡是整个鸾国向姓人的发源地,但凡有姓向者,皆从此地出。

东坞城郊,有个名为向乡的地方。

276,把小涟让给我

飞峋点头,“对,还有救,只要涟漪在,吴将军便有救!”

“大人,您是说,吴将军还有救?”崔鹏毅不解。

云飞峋继续摇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忍辱负重、不是每个人都可心机亢深,吴将军这人忠心有余、计谋不足,但好在,他还有忠心,还未沦陷得太快,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大人是说,吴将军也是将计就计?”崔鹏毅猜测。

飞峋笑着摇了摇头,“不,吴将军并非是奸细,他只是被玉容控制身不由己罢了。其实你细想想,若吴将军真的彻底叛变,这么长的时间,凭吴将军的能力和庞大军队,东坞城能保得住?”

崔鹏毅不解,“大人,吴将军成了奸细投靠了奉一教,您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崔鹏毅已赶到,将苏涟漪所交代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了云飞峋,后者非但没生气愤怒,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轻松惬意,好像放开了一番心事。

东坞城内,影魂卫的隐蔽据点。

……

将事情办妥,苏涟漪也轻松了许多,找到周立等人后,随意走了走,便回了营地。

“是。”崔鹏毅一个闪身,便又消失在树后。

涟漪温柔地笑了笑,“我一直都是相信你们的。”看向远方,而后道,“好了,话已说完,你快派人回东坞城吧,我也不能太过耽搁时间,否则引起他们生疑。”

“好,属下这就回东坞城禀告首领大人,涟漪郡主也放心,有我们几人在周围保护您,您是安全的。”崔鹏毅道。

苏涟漪的话音笃定,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便带着强大说服力,而崔鹏毅早已见识了涟漪郡主的所作所为,此时更是十分相信。

涟漪道,“崔御史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东坞城必会翻身、我们必会胜利,而且我有种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崔鹏毅面色大变,若吴将军真被控制,那东坞城可真的保不住了。

涟漪沉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怀疑,吴将军被控制,要么是玉容抓住吴将军的把柄,要么是软禁了其家人,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药物控制。”

崔鹏毅大吃一惊,“真的?”这……这怎么可能!?

苏涟漪了然,而后立刻打住这个话题,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浪费。“好,无论你是何身份,只要是飞峋一伙便好。你速度回东坞城告诉飞峋,他的布下的局已成功,东坞城守城吴将军与奉一教的玉容有联系。”

崔鹏毅点头,“郡主说得没错,属下真正的身份便是为皇上效命的影魂卫!”

苏涟漪有些晕,“在我周围保护我的,不应该是飞峋留下的影魂卫吗,为何你在这?难道……难道你御史身为明,影魂卫的身份为暗?”苏涟漪曾幻想过见到影魂卫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过,见到的是崔鹏毅,她虽和崔鹏毅没打过交道,却在早朝时见过,不算陌生。

崔鹏毅站起身来,点头,“正是属下。”

苏涟漪看了那人的长相,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你是……崔鹏毅御史!?”

那人皱眉,犹豫了下,而后单膝跪地,“属下见过涟漪郡主。”

突然,从一颗粗木后,闪出一人。那人也是穿着赭色衣物,想来是方便潜伏于树林中。那人身材健硕魁梧,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刚毅的下巴上满是胡茬,一看便知,那人长时间潜伏,而没时间搭理胡须。

周围依旧安静,而涟漪也不急,便安静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出来吧。”苏涟漪突然道,声音不大不小,却铿锵有力。

已是秋日,就连那鸟儿的叫声,都少了一切,稀稀两两,很是萧条。

树木参天,落叶纷纷。

就连她今日所穿衣着都是精心准备。赭色,与秋日的树木颜色相近,在枯木之中,丝毫不起眼,起到很好的伪装作用。

为什么选了周立而不是其他贴身侍卫,因周立是玉容的心腹,周立监视她便等于玉容监视她,周立没发现什么蹊跷,便没人能挑出她毛病。

这一切都是苏涟漪计划好的,先是让营地中除了她外仅有的两名女性离开,而后她与周立等男子来,好方便拉开距离。

走了大概五十米,苏涟漪渐渐放慢了速度,回头向周立方向看去,早已见不到人影。

“好。”涟漪匆忙地点了点头,“多谢周侍卫了。”道完谢,便快步向周立所知的方向而去。

周立无奈,看向树林深处,用手一指,“圣女大人,那里树木茂密、很是隐蔽,要不然您就去那里……解决吧,我带着人在这里等你。若发生什么意外,您只要大喊一声,我们便立刻过去。”

涟漪道,“我肚子有些疼,怕是要有一段时间。”

周立也是尴尬,毕竟对方是女子,这种难以启齿的事,自然羞于说。他尽量减少尴尬,“不知圣女要去多久时间?”这问题是,解大手、还是解小手。

涟漪装作为难,“是啊,早知如此,我便将两位嬷嬷留下一位了,但……这可如何是好?我有些……急。”

周立了然,“属下明白了,可惜随行之人没有女子,无法陪圣女大人同趣,这可如何是好?”听说两位嬷嬷去镇上买东西了,之前主子也提议过为圣女买两个丫鬟,却都被圣女拒绝。

涟漪目露窘色,将周立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是……是……我难以启齿……”

周立赶忙上前,“圣女大人,您怎么了?”

到半山腰处,涟漪突然停了脚步。

一路上,众人只跟着苏涟漪走着,而涟漪却目不斜视,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也是一声不吭。整个过程,没一人说话,能听见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就这样,周立带了四名武功高强的侍卫,陪着苏涟漪出了营地,穿过茂密树林,向一旁的山坡上而去。

涟漪道,“现在吧,早点去,也早点回。”

周立面色为难地出了来,“不知圣女大人准备何时出发。”

帐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想来是某人不爽,而门外的苏涟漪听见了,却权当没听见一般。

周立点头,又转身进去汇报。

苏涟漪目露惋惜,“帮我转告乔公子,实在抱歉,我上山走走,只带几个人就好,就不劳烦他相陪了。”

少顷,周立出了来,“不知圣女大人要去何处散步,殿下也想跟着去。”

“好,麻烦了。”苏涟漪永远一副温和谦逊的摸样。

周立自然拿不了主意,“圣女大人稍候,属下去询问下玉护卫的意思?”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最近不知为何,憋闷气短,总想出去走走、运动一下,在这么缺乏运动下去,怕是我也要病倒了。”

当周立知道苏涟漪找他时,一头雾水,“圣女大人,您是说,让我带些侍卫陪您在附近转转?”

苏涟漪亲眼目送那马车走远,这才再次走出房间,向玉容的住处而去。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找玉容,而是找周立。

李嬷嬷接下银袋,掂了掂,好家伙,足有五十几两,若放在从前,能买个大院子了。“好嘞,小涟姑娘您别着急,我们快去快回。”说完,便出了帐子找上孙嬷嬷,请了侍卫赶着马车离去了。

涟漪笑笑,取出一张单子,单子上列着密密麻麻的小吃名称,“一会你们找名侍卫,赶马车送你们去就好,列出的东西有些多,你们要辛苦了。”说着,拿出一袋子银子,“如今物价飞涨,也不知这些银子够不够,若是不够,那便随意挑几样买,若是够了,剩下的,两位嬷嬷也买一些吃食。”

李嬷嬷忙道,“好,只要小涟姑娘想吃,就算是去京城买,我们也去。”

涟漪笑了笑,“经常吃厨子做的饭菜,口淡得很,想吃一些点心,但在这荒郊野外的,先不说厨子能不能做出,即便是材料也是难寻。我想请两位嬷嬷帮忙,去镇子上帮我买一些回来,如何?”离营地不远,来回三个时辰,有个不小的镇子。

“小涟姑娘的安排,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您嘱咐便是。”李嬷嬷忙道。

涟漪为难道,“有件事,想辛苦下李嬷嬷和孙嬷嬷。”

李嬷嬷听见苏涟漪唤她,赶忙进了来,极其谄媚,“小涟姑娘,叫我有什么事吗?”因为有了物质奖励,干活更卖力气了。

一刻钟后,涟漪已焕然一新,换了一套赭色衣裙,配了同色系面巾,“李嬷嬷在吗?”

细细想了一想,涟漪有了主意。

自然不是!只有云飞峋那个变态才能操控那种变态的鸟类,她苏涟漪自认是正常人,自然不会采用那种变态的方法,再者说,她也实在不知道怎么把送信的猫头鹰招来。

既然知晓了消息,涟漪自然要将消息反馈给云飞峋。那么,如何反馈?猫头鹰?

李嬷嬷高兴坏了,安莲那些首饰都是高等货,平日里只有她们看的份儿,从未想过竟能得到一些。千恩万谢,李嬷嬷揣着镯子离开,与那孙嬷嬷分赃去了。

从抽屉里取出两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塞到李嬷嬷手中,“这两对镯子,你一对、孙嬷嬷一对,以表彰你们的忠心。”拉拢一人,只靠感情投入是不够的,还不如来点实惠的恩惠。

涟漪放下书,走到梳妆台前,将那抽屉拉开,其内是满满的金银首饰。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是安莲留下来的,如今她也正好做了顺水人情。

李嬷嬷笑了下,“嗨,有什么谢的,我与我那老姐妹的命都是小涟姑娘救的,我们自然是站在你这边。”

“知道了,谢谢李嬷嬷了。”因为谜底解开,涟漪心情大好,语调也轻松许多。

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如今人赃俱获、铁板钉钉,守城将军确实与奉一教有瓜葛,而使手段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容。

李嬷嬷道,“是周立、周侍卫的人。”

苏涟漪缓缓点了点头,双眼若有所思,却又带着笑意,“李嬷嬷,刚刚你说,有人来逼问我的贴身侍卫,是什么人?”

李嬷嬷道,“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小涟姑娘您在徐府的事,听可靠消息说,因为您的离开,徐府人大发雷霆,竟派人买通了您身边的护卫,将您的情况报告给了徐府。小涟姑娘您可千万要小心,我真怕徐府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派人来暗害你。”

虽然这么想着,但苏涟漪仍旧表现出惊讶,“关于我的?关于我的什么事?”

涟漪心中暗笑,赞叹飞峋布的好局,果真如他猜测的那般,东坞城守城将军被控。

“有,”李嬷嬷一眼严谨地点了点头,而后凑近苏涟漪。“小涟姑娘,这几日不断有贴身侍卫被叫去逼问,逼问内容都是关于您的。”

“李嬷嬷,有什么情况吗?”自从接到云飞峋的“猫头鹰信”,她便暗暗命令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暗中观察她周围的一切情况,只要有风吹草动,便及时向她回报。

帐帘撩开,李嬷嬷进来来,眼神带着警惕。

涟漪一双美目微眯,眼中迸发一丝冷,却转瞬即逝,又回复了平日里那般温和。“李嬷嬷,请进吧,我在房内。”

如今,整个营地除了玉容和乔伊非外,便只有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还称呼她为小涟而非圣女,这是她的要求。

“小涟姑娘,您在吗?”帐外妇人的声音,是李嬷嬷。

其实,看书只是表面,若有人在苏涟漪身旁便会发现,有时,一页最多百字,苏涟漪能足足看上一炷香的时间,因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医书上面,而是在东坞城。

两兄弟如此背后讨论苏涟漪,而当事人却全然不知,在营内查阅大量医书,找寻医书记载的特效药。

……

“我在想想吧。”许久,玉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乔伊非忐忑地等着,一方面怕兄长生气,另一方面则是怕兄长不肯放弃小涟。

玉容深深地看了乔伊非一眼,多年相处,自然了解乔伊非。心中自嘲起来,他早一步认识小涟,最终却没有弟弟这般干脆。

乔伊非下意识后退了下,神色慌张,虽然害怕,却没真正退却,“我……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也无法接受她,我不想……看哥那么为难,所以……”眼神闪躲,在隐瞒什么。

玉容猛的将蒙在脸上的衣服甩了出去,“你说什么?”

乔伊非白净的脸上爬上了淡淡绯色,不知是因太阳晒的,还是其他。“让她跟着我吧,反正我也不能……传宗接代,女子清白与否,我不在乎。”

玉容眼神一凌,“什么?”弟弟很少这般犹豫。

乔伊非也发现自己嘲讽得过了分,赶忙道歉。“哥,对不起,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这么办怎样?”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玉容浑身僵了下,却不知如何反驳。也许心底深处,他是在意的吧,他原本就是这般追求完美的人,身侧的女子,怎可有瑕疵。若是之前的小涟,可以伴他左右,但如今……

“哈哈哈……”乔伊非第一次如此嘲笑自己一向尊敬的兄长,“是端木家族在意,还是你在意?我想,是后者吧。”

玉容长叹一口气,“她……她跟着我,会很危险。先不说容貌,还有便是她已经被……已经……没了清白,若端木家族人知道这件事,便会千方百计的除掉她。”

乔伊非难以置信,“哥,我能看出来,你是喜欢她的,为何不娶?”在乔伊非的单纯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既喜欢有不能接受的。

玉容愣住了,想到一切。又是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回答,“应该……不会。”

乔伊非眼神闪烁了下,“你要娶她?”

玉容想了一下,“带她走。”给了答案。

乔伊非答,“这奉一教,只是我一时兴致搞着玩的,难道还永远搞下去?今日我有兴趣,明日却不知还会不会想玩了。当我们回北秦,她怎么办?”当时他只是想搞个游戏玩,而玉容来此帮他管理,也只是对他的愧疚罢了。

“你指什么?”玉容问。

乔伊非想到那名蕙质兰心的女子,整日蒙着面纱,心中的悲痛难以解释,这是他从前并未经历过的,即便是那时知道自己身份真像,也没像这般难受过。“那以后,她怎么办?”

玉容苦笑,“杀了那人又如何?小涟的伤已成事实。”

乔伊非狠狠一拍躺椅旁的梨木桌,“可恶!为什么当时我不在这,若我在,管他妈承不承诺,放了小涟我立刻派人将那人剁成肉泥!”

玉容再次叹气,“第一时间没追,是因我当着营地所有人面承诺过,放开小涟不追,但后来我再派人去追,那人已没了踪影。”

“那一日为何不追?”乔伊非气愤道。

玉容叹了口气,“没有找到那人踪影,那名为苏大虎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个人,抓到了吗?”乔伊非的声音突然阴狠起来。

两人又安静许久。

乔伊非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也许,我来晚了。”若是早一步来,应该能见到她的容貌吧,想来此时,也会和玉容一般痛苦。

“美……很美,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全天下,绝无第二个女子可以与她平分秋色。”为何心里越来越难过?

提到小涟的容貌,怕是玉容比小涟本人更要痛苦。他平躺在躺椅上,闭着眼,伸手抓了件衣服盖在头上,不知是为了抵挡刺眼的目光还是自己难以解释的悲哀表情。

“哥,”乔伊非突然道,声音不大,语调中没有平日里的狂妄嚣张,很平静。“那个女人,她从前长什么样?”接触的越深,他便越是对她好奇。

佳人的倩影消失在帐布围墙的尽头,两人依旧躺着,一时间没说话。

苏涟漪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款款离去。

玉容感激道,“小涟,你费心了。”

苏涟漪无奈地笑,“我留在这做什么,难道占你们两个大男人的便宜?”而后神色认真下来,“我去休息一下,顺便翻阅下医术,看看能不能再找些针对你的特效药。”

乔伊非一皱眉,“女人,你去哪儿?”这几日,不知不觉,他开始期盼这个女人的出现,每一次她离开,心中都是不舍。

抬头看了看太阳,而后涟漪道,“不仅要注意防晒,还要注意别用眼睛直视太阳,最好用布遮挡眼睛。你们在晒一会,我先回去了,晚些来看你们。”

面纱之下,苏涟漪一挑眉,心中吭声。治好乔伊非的腿有什么用,这种人未来登上帝位,北秦不久矣。

玉容发现乔伊非眼神黯淡,就知他又开始想那件事,“乔伊,振作一些,有小涟在,她定会帮你医治好。”

没错,他从脐部向下无知觉,不仅是双腿,更有……

他不怨恨,更能理解。如果他自己身处父皇和母后的位置,也会做出如此选择,毕竟,作为太子、更作为未来的北秦的皇帝,身残是小,无后是大!

而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不正是未来“废太子”最好的理由?

是啊,父皇和母后怎将心思放在一个瘸子身上,不是他们纵容他为所欲为,而是懒得管束,外加……刻意为之。他乔伊非只是个占位太子,当大事已定,父皇和母后两人心目中的真正太子重回皇宫,他自然便没有用处。

乔伊非的眼神黯淡下来。

乔伊非偷眼看了苏涟漪一眼,小心翼翼的,但见其面纱之下,那双眼仍带笑意,丝毫不生他气一般,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详细描述,就好像母亲一般宠溺着他,任由他为所欲为。说来可笑,他真正的母后,怕是连看都没正眼看他一眼。

玉容道,“小涟,不用帮他说话。”其实内心则是被苏涟漪的“善良”而折服。

不想两人闹得太僵,更压被乔伊非怨恨,苏涟漪转过身来,笑意盈盈,“玉护卫请不要这么说乔公子了,乔公子虽残暴一些但心思单纯,比起那些心机亢深的小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我知道了。”让苏涟漪吃惊的是,乔伊非竟收回了姿态。

乔伊非被骂愣了,若其他人这样说他,其后果定然是侍卫们冲进来,将那人就地处死,但骂人者确实玉容,是乔伊非极其相信与尊敬的玉容。

苏涟漪对玉容大为改观,在这个只因刚刚他所说的“投了个好胎”,她以为他们这些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都有“天赋人权”的思想。

玉容暴怒,“奴才、奴才,你满口的奴才。谁生下来就是你家奴才?你投了个好胎当了太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的主子了?小涟她确实来到这里,却一没卖身契二非奴籍,她是自由身,随时可以离开,不是你口中的奴才!”

涟漪背对着两人站着,那抹高挑身影看起来十分孤离、凄凉,让人忍不住疼惜。但其实,面纱之下苏涟漪却笑着——骂得好,这种人就应该骂。

被玉容骂得有些心虚的乔伊非低了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恩人,不就是奴才吗?”

玉容咬牙切齿,“小涟如此尽心尽力的治疗你、照顾你,你非但没有丝毫感谢,还要刺她痛处?平日里你为非作歹我不管你,但你对恩人如此,你自己觉得应该吗?”

乔伊非哪懂什么人情世故,他从小便被宠得无法无天。“玉容你突然喊我,吓我一跳。”

“乔伊非!”玉容突然咆哮了声,平日里嫌少叫他全名,今日却是连名带姓。

“女人,你说让我们晒太阳促进痊愈,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晒晒,听说你脸被人毁容了,也许晒晒太阳还能恢复容貌呢。”乔伊非知道,容貌是女人的软肋,戳软肋处准没错,自己这次肯定赢了。

他看见涟漪脸上的面巾,有了主意。

乔伊非不是个轻易吃亏的主,被苏涟漪一句一讥的,很不甘心。

277,信任

决定了,不修老文了,爱锁就锁把,修养几天,全力更新这个文,早点写完,早点脱离苦海!

本来今天想多更,但这几日修改老文太累,丫头昨天失眠了,今天醒来可好,牙龈肿起来,带着整个左半球(别误会,是脑球)疼的厉害,哭!

------题外话------

云飞峋很高兴,捉住涟漪小嘴狠狠亲了一会,随后扔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好媳妇,等着,神夫君去去就来。”

俯身,抱住飞峋,主动献上香吻,“我夫君,就是神。”

涟漪自然知道太强人所难,但她所要求的一切都有原因。

云飞峋皱眉,“我说媳妇,玉容帐外少说有十人把守,为夫我得在十个大活人的眼皮底下潜进去,绕过装满铃铛的屏风,又得在一个睡着的大活人旁边打开柜子偷东西,如今不仅要斟酌偷取的量还要记得所摆放位置,你真当你相公是神?”

“但切记,药材不能取多,一味药材只取一钱。若取多了,他定会发现,还有的是,一定牢记每味药材所在的位置,不可记错、记混。”涟漪叮嘱道。

云飞峋看着图纸,点头。

“他的床侧,有一只柜子,柜子里放着不少药材。而需要你做的便是,将这些药材取给我。”涟漪道。

飞峋点了点头,仔细将那图记在脑中。

涟漪将纸递给了云飞峋,“这是玉容房间布局图,那厮极为多疑,整个房内防止了不少屏风,这屏风看似装饰作用,其实屏风四角都带着小铃铛,一旦被碰到,便会叮当作响,他是为防止有人夜探他房间。”

云飞峋大大咧咧坐在苏涟漪的床上,也不着急,就看着苏涟漪抽出衣服,而后从衣领处,纤巧的手指一翻,那衣领竟成了两层。从两层衣领中,又抽出一物,是一张纸。

那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藕荷色,细布料子,不算华丽,但做工还算精巧。这件衣服是苏涟漪自己亲手缝制,她的女红手艺收到金玉公主亲传,还算能拿得上台面。

“帮我去玉容房内,偷东西。”涟漪一边说,一边一下床批了件外衣,柜子里,抽出一件衣物。

“你说。”飞峋闻此,严肃了下来。

“有件事委托你做。”涟漪很满意云飞峋言简意赅的汇报以及杰出的办事能力,也自动忽略了其最后一句话。

云飞峋少见地孩子气的一撇嘴,“东坞城还是那样;事情进展的狠顺利;向兴生找到了,他是从前我父亲的粮草官,如今屯有两年的粮草,只等你一声令下变开仓济粮;据我派去潜伏在将军府的影魂卫回报,吴将军上下几口都被药物控制,那药物毒辣,只要三个时辰不服药便生不如死,而其中,吴将军的独子吴雨诺情况最为严重,已时不时神志不清。我说完了,涟漪你想我了吗?”

“……”苏涟漪无语了,闹了半天,这厮大半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前来,就是来谈情说爱的。“想了想了,想死你了还不行?别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想我了吗?”

“吴将军那里有什么线索?”

“想我了吗?”

“向兴生可找到?”

“想我了吗?”

“事情进展顺利吗?”

“想我了吗?”

“东坞城情况如何?”涟漪道。

许久,云飞峋才放开她,轻抚她红润的唇,“想我了吗?”

“……”苏涟漪无语,默不作声,任由其为所欲为。心中却不得不感慨——都说乔伊非嚣张,但如今看来,眼前的云飞峋也毫不逊色。大摇大摆跑到人家守卫森严的营地,也不着急办正事,先亲嘴。

“飞……”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已被那人封住了口。

涟漪猛的睁开眼,但那人行动之快,还未等她捕捉到其身影,先长臂将涟漪一拉,纳入怀中。

屋内守夜灯烛突然不自然的一闪,那灯烛上套着灯罩,按理说不会如此大的动静,除非……有人来了。

她脱了衣服,钻入舒适的被窝,准备抛开白日里的烦恼,美美的睡上一觉。

苏涟漪也是如此。

营地内,除了值夜和巡逻的侍卫,其他人都入了梦乡。

万籁俱静。

入夜。

这些,但这信任确实一步步算计而来,如同驯服一匹野马一般,苏涟漪用各种手段、利用每个细节,针对乔伊非的性格与心理,一步步将他的信任骗了来。

乔伊非真的信任了苏涟漪?乔伊非真的信任了苏涟漪!

……

乔伊非被吓了一跳,见玉容真生气了,便闭了嘴,不敢再说,只能低着头,想想小涟,而后偷笑起来。

“停!”玉容厉声道,“以后这个话题,不许再说。”

乔伊非叹气,“哥,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当皇帝,真的。若你当皇帝,我心服口服。”

玉容的笑容凝住,面色一沉,“别说了,现在你是太子,未来你也是太子,只要有我在,没人敢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只要我活着,便会将你送上皇位。”

乔伊非听了玉容的夸奖,沾沾自喜,却又有疑问。“哥,难道你真不做皇帝吗?父皇的意思是让你回宫,未来的皇位也是你的。”

玉容看着乔伊非道,“我笑,你变了,除了残害与屠杀,你学会了思考。这样,也好。无论你思考的对错,无论小涟到底是什么人,你这都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将来成为王者后,如此的思考与判断,必不可少。”

“哥,你在笑什么?”乔伊非忐忑的问。

玉容长舒一口气,无力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又无奈。但少顷,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乔伊非急了,“安然无恙?哥,你哪只眼睛看见小涟安然无恙了?若安然无恙,她能毁容?若安然无恙,她的清白……”说不出来。最终,乔伊非深深叹了口气,“哥,小涟如鱼得水,是因她生性善良,这一点我也折服,她救了你我,得到的结果却是被猜忌,哥,你能做到,我……做不到。”

玉容惊觉,“乔伊,你听我说,小涟这人身份诡异,自从她到了营地,整个营地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十二天!小涟来到营地二十二天,安莲死了,我伤了,苏大虎凭空消失,直到现在都找不到那伤我之人。只有小涟安然无恙,如鱼得水,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乔伊非苦笑,“哥,你明知我做不到!就像我也做不到不信任小涟一般。”

玉容愣了下,而后叹了口气,“若你能做到,最好也别信任我。”

“不相信任何人?”乔伊非的声音似笑非笑,“连你也不信吗?哥。”

玉容叹了口气,“乔伊,你还小,从小被皇上与皇后宠溺,根本不知外间限险恶。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是未来的皇帝,全天下最大最强的北秦之皇,你绝不可又半分松懈、半分漏洞!”

乔伊非低着头,不语,好像赌气一般。

玉容想到刚刚的一幕,心中越发不安。“乔伊,一定要记住,永远不能放下防备、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人,你要相信的,只有自己!”

乔伊非皱眉,“这个还用我说吗?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玉容直视乔伊非,眼神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告诉了她你的身份、我的身份,和我们此行的目的?”

乔伊非眼神闪躲,“没……没什么。”其实两人真没说什么,只不过乔伊非做贼心虚,却表现的好像说了什么。

玉容垂下眼,思索,“乔伊,刚刚你们在房内说什么了。”他生性多疑,即便是对已经熟悉的小涟,仍旧无法彻底放下防备。而乔伊生性单纯,他不得不防。

玉容被周立扶着到椅子上坐下,周立便是退了出去,房内只有两人。

涟漪点了点头,“那你们二位注意休息,我先离开了。”说着,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玉容没想到小涟突然问自己,“很……好。”

“玉护卫感觉怎样?”涟漪道。

“没什么。”他放开了她,心中却暗暗决定,定会找机会,再与小涟独处。

乔伊非想对小涟说很多话,但在玉容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怀念刚刚只有两人独处的情形,此时却不知如何留住小涟,更不知如何支走玉容。

涟漪不解,“乔公子还有别的事?”

“你……等等。”乔伊非道。

“乔公子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告退。”涟漪道,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乔伊非抓住了袖子。

涟漪无视门口站立的主仆二人,又十分耐心地教乔伊非穿裤子。一盏茶的功夫,乔伊非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将裤子穿好了。裤子天天穿,但今日却格外有成就感。

周立没猜错,乔伊非真的不会穿裤子!从前被人伺候,看得多了,但真正自己动手,却发现难之又难,何况,他腿脚不便。

周立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帕子掉地上,都是有人来捡,何时自己穿裤子?换句话说……太子殿下到底会不会穿裤子?

涟漪取来了乔伊非的长裤,放在他手上,“现在,开始穿吧。”

“好,我知道了。”乔伊非点头,兴致勃勃。

涟漪笑了,“刚刚我顶住玉护卫的话,难道你忘了?凡事都要适量,若超过了你身体负荷,怕是要适得其反。”

乔伊非却摇头,“我还想走。”

到了窗前,涟漪道,“好了,坐在床上吧。”

乔伊非累得满头大汗、满面通红,但那双眼却闪着光,哪能感觉到丝毫劳累。

玉容激动了,甚至眼圈有了红意,“小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圣女。”

周立目瞪口呆,“圣女大人竟然……真的将殿下治好了!”

乔伊非在“走路”,只不过与其说是抬腿,还不如说是倾斜身子而使腿离地。那行动,犹如上岸的鸭子一把,既笨拙又难看。

“先迈左腿,抬起来……对,就是这样,”涟漪耐心道,“现在左腿落地,好,身子前倾,准备抬起右腿。”

涟漪道,“不要高兴过早,这只是第一步。人人都以为治病全靠大夫,其实恰恰相反,大夫的医术只能加速病人自愈的速度,真正康复,靠的是自己。”说着,涟漪向旁慢慢挪了一小步。

乔伊非半靠在苏涟漪的身上,从未使过力的双腿只能起到支撑的作用,但其以已是激动得难以自已。“我……我……我真的站起来了……”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瘸子,一个被所有人都放弃的瘸子,却没想到,有一日他竟能康复。

涟漪狡黠一笑,“站起来的感觉,如何?”

这时,玉容已被周立扶着入了房间,当见到眼前一幕,也是惊呆了。

一次次失败,乔伊非每一次想放弃时,苏涟漪都出言鼓励。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乔伊非站了起来,虽然大半力量都靠苏涟漪,却也是切切实实站了起来。

此时若换一名女子,怕是撑不住这名成年男子的体重。但苏涟漪是谁?当年苏家村的小霸王、打架能手、曾经的肥婆。如今虽瘦了下来,神力仍在。

乔伊非手紧紧握着涟漪的手,而后手臂用力,借着手臂的力气,努力站起身来。

没错,如今的乔伊非脐部以下已不像从前那般丝毫没感觉,虽然那感觉微弱,但他清楚能感觉到,自己腰部以下长有双腿。这就一点点知觉,让他欣喜若狂。

“站起来,你行的。”涟漪道。

乔伊非只觉得从苏涟漪的手上传来温暖,顺着胳膊,一直暖到身上。

一只手是暖的,柔软温暖;一直手是凉的,冷如冰块。

乔伊非最终一咬牙,将手放在了苏涟漪的手上。

“相信我。”涟漪又将手伸了去了一些。

乔伊非睁大了凤眼,盯着面前的苏涟漪,被那句话震撼,思索着。

虽然用种种方式加速乔伊非脑中血块吸收,但十几年的病症又岂是几日可以康复。如今乔伊非的腿部已有了些许知觉,虽然这知觉对于正常人来说只能以“麻木”来形容,但就这些“麻木”,已经足以站起来,走出去。

涟漪却语气认真,“你认为能,便能;认为不能,便永远不能。”

乔伊非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本殿下情况如何,难道你不知道?本殿下……我……我怎么走?”

涟漪道,“帮你走到床边。”

乔伊非一愣,竟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女人,你……你要做什么?”

涟漪微微一笑,深处一只手,“抓住我的手。”

“谁说我不愿意了?”乔伊非怒道。

苏涟漪一耸肩,“穿衣服、脱衣服、穿鞋子、脱鞋子,包括吃饭、整理,这些都可以训练手脚的灵活性和协调性,既不用人伺候、又能当做一种康复训练,何乐而不为?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

乔伊非脸一红,“女人,本殿下给你点好脸色,你就得寸进尺?”

涟漪笑了笑,“冷吗?要不要自己穿裤子试试?”

乔伊非急了,“别胡说!活着就比死了强!”

涟漪伸手,隔着面纱抚上自己的面颊,“太子认为,我生活着死,有什么区别吗?也许,生不如死。”

乔伊非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皇帝,我是太子好吗?太子!”而后又阴阳怪气道,“难道你就不害怕吗?我可是随时能要你命的太子啊!”

苏涟漪也扑哧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你是哪国的皇帝吗?”

乔伊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让你看的是这黄亵裤,而非我穿没穿裤子好吗?”哭笑不得。

苏涟漪恍然大悟一般,“给你检查完都没帮你穿裤子,会不会冷?要不要我找人来帮你穿裤子?”

乔伊非从未想过,小涟能主动问他的事,既高兴又不知如何回答。“我?”说着,指着自己身上金闪闪的短裤,“小涟你这么聪明,真猜不到我的身份?”

“你呢?”涟漪问。

挖掘一个人的过去,固然有趣,但现在,苏涟漪想挖掘的却不是玉容。

苏涟漪抓住了这个信息,从心理学上说,自残之人往往多有阴暗的过去,心底的伤口疼痛难忍,便用伤害身体,用身体的疼痛来抵御心里的疼痛。

自残?

提到玉容不吃止痛药的事,乔伊非深深叹了口气,“其实,玉容的经历太过曲折,他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头脑清醒,有伤自然是不肯止痛,即便是没伤……他也会在自己身上弄一些伤出来。”

“担心,”苏涟漪也不生气,回过头来淡笑,“玉护卫的优点是坚强、缺点是太过坚强。明明伤的那么重,却怎么也不肯服用止痛药。我担心,他为了加快康复,急功近利的运动,这样只怕适得其反。”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乔伊非语气不佳道,酸溜溜的。

从前,她以为自己能通过玉容接触背后的“主子”,抓住“主子”的把柄。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正好相反,乔伊非骄纵单纯,只要掌握了方法付之于耐心,很好控制。相反,多疑的玉容却是极为棘手。

目送着周立搀扶玉容而去,苏涟漪心中忍不住猜测其到底有什么消息,但同时,又十分庆幸将乔伊非留给了她。

玉容心中温暖,“好。”

涟漪则是站起身来,细心叮嘱,“活动下固然是好,但玉护卫有伤在身,运动也要适量。”

“好。”乔伊非高兴起来,因为他从未单独和小涟相处过,此时跃跃欲试。

玉容对着两人笑了一笑,“你们聊着,我出外走走。”

玉容等了半晌,见周立都未说出,心中便明了其想说的话,不方便其他人听,或者说,不方便小涟听。

周立入内,神色紧张焦急,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给玉容。

“进。”玉容道。

“求见主子。”门外,是周立的声音。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玉容,看着两人轻松的交流,若没有那一日,乔伊非喝他要人,也许他会为乔伊接受她而高兴,但今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涟漪一挑眉,其实她要的很简单,便是——赶紧带人从滚出鸾国,再也别踏入鸾国土地半步。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乔伊非来了兴致,“说,你想要什么?”要什么,他给什么,他便不信,这天下有他弄不到的东西。

明明是委婉的承认,却又拉近了距离。

涟漪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来,转身将小锤子放回木箱内。“乔公子猜猜。”却是这样的回答。

“小涟,”乔伊非第一次认认真真唤她的名字,不再以“女人”称呼。“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只不过,这些她不会说出来,权当一切都是她治好的,因玉容答应过她,只要她能治好乔伊非的病,便能答应一切要求。冰玉在手,她不信他赖账。

而她做的,也只是加速了吸收,换句话说便是捡了个便宜。

其实苏涟漪心中知晓,这根本不是奇迹,也不是自己医术高明,而是乔伊非本身已在恢复期。人体是有自动康复功能,例如伤口可以愈合、伤骨可以长合包括乔伊非这种情况,颅内淤血在自我恢复、吸收。

涟漪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低头,未说话。

坐在椅子上的乔伊非,低头愣愣看着她,“女人,虽然我不想说,但又忍不住说……你,真的很神奇!”

涟漪抬头笑着,面纱虽遮住了她的脸,但那双弯弯的眼却能让人看出她的笑意,“能,但有句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乔公子千万别幻想一夜痊愈,康复需要一个过程,你要坚持,不能放弃。”

乔伊非没太大的惊喜,因这几日,已被惊喜一波波的冲击,如今已有了免疫力。“女人,你说,我能恢复成正常人那般吗?”

苏涟漪半蹲在乔伊非身前,用小锤子轻砸乔伊非的膝部,“恢复得不错。”涟漪道。

玉容自然十分感动与小涟对其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他做梦都想不到,把他伤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涟的夫君。直到今日,他依旧派人暗暗调查,但那一队人,却如同鬼影一般,潜入营地不被任何人发现,来去自如。

玉容也不像从前那般只能平躺在床上了,如今能够坐起、简单运动。苏涟漪为玉容定制了严格的训练计划,促成其骨骼的快速恢复。

因为这一段时间的日晒,乔伊非的皮肤不像从前那般病态白,而是白里透红。

乔伊非仍然穿着他那金闪闪的短裤坐在庞大的金属椅上,那椅实际上设有一般比的轮子,是一只做工巧妙的轮椅。

五日后,玉容的房内。

278,真相

不多说了,再扯下去就耽误发文了,明天见。

顺便介绍下好友新开的文:《凤勾情之王牌宠妃》温润润——斗尽魑魅魍魉,还我康庄大道。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戳来看看,润润是位很不错的作者。

明天会补充一些的,刷新看一下就好,不另行收费,是丫头送给大家的。

抱歉,妹子们,今天白天有事出去,晚上才开始写。时间不够了,先发这些,因为潇湘现在整点审文,如果现在不发,只能等11点发布,怕跟文的妹子们等急了。

------题外话------

如果说苏涟漪之前打算与他们两人硬碰硬,但此时,却推翻了从前自己的思路,瞬间制定了新的作战方针。

乔伊非低头,摇了摇,“谁能让一个瘸子当太子?就算是当了皇帝,如何繁育后代?”

涟漪虽然惊讶,但却未震惊,相反将所有信息快速吸收,“那你怎么办?”

乔伊非见涟漪面色不好,笑了下,“别担心,两人不会成婚的,即便是成婚,也是暂时的。因为哥哥他……早晚都要重回皇宫,成为太子。”

“……”苏涟漪晕了,北秦国真是奇葩,同父同母的兄妹……难以想象。

乔伊非点头,“对,正是皇族的公主,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同父同母的妹妹。”

苏涟漪又吓了一跳,“等等,我听说玉容有未婚妻,难道是皇族的公主?那岂不是兄妹……”乱仑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乔伊非看向远方,脸上的沉重与平日截然相反。“小涟你不会理解,北秦国皇族乔氏和端木家族几百年的恩恩怨怨。那些恩怨我便不给你讲了,只告诉你,皇家和端木家立了规矩,代代联姻。”

苏涟漪知道,天大的秘密,她就要从乔伊非这个单纯又残暴的太子口中轻松得到,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苏涟漪一愣,哥哥?难道不应该是情人的关系?……等等!现在不是关心男男恋的时候,若玉容是乔伊非的哥哥,那岂不是……“我不懂,你是北秦国太子,那玉容不也是皇子?为何他不性乔?”

“他是我哥!同父同母的哥哥!亲哥哥!”乔伊非道。

“……”涟漪点头,“那你说吧。”其实心底已猜到了答案。

乔伊非摇头,“我一定要告诉你,这是个秘密,很少人知道。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想告诉你。”

苏涟漪无奈,“你可以不告诉我。”反正她也能猜到。

“我偷偷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乔伊非压低了声音,谨慎道。

涟漪面露尴尬,“这个……我不方便说吧。”虽然她能看出,两人对她都有男女之意,但比较而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奸、情怕是更为浓厚吧?都说贵族们怪癖多,双性恋,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乔伊非有些委屈,“他其实不叫玉容,叫端木珏。只不过第一次见面,我说他长得好看,好看得像女人似的还不如叫玉容,从那开始便叫他玉容了。小涟你别看他看起来温和,其实脾气很不好,只不过对我永远是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说着,笑嘻嘻地对苏涟漪。

“没问你,让你讲讲玉容。”涟漪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乔伊非的话。

乔伊非赶忙点头,只要小涟能开心,他什么都肯说。“我是北秦国太子,我叫乔伊非。”

“那你来说说,你与玉容的关系吧。”涟漪又道。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别开玩笑了,乔公子。”她叹息不是别的,是叹息自己的心软,竟对乔伊非心软了下来。暗暗苦笑,看来她苏涟漪真不是个做大事的料,心不够狠罢。

苏涟漪一愣,刚刚的怒气竟凭空消失了些许。

乔伊非也隐约感觉到了苏涟漪的不快,却不知原因,只一再反思自己到底什么地方说错了,“是啊。那个……小涟,你喜欢奉一教吗?若是你喜欢,就直接改名叫奉涟教,你当教主,好吗?”像个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

“如此说来,这奉一教,只是你的一时游戏了?”涟漪的语调越来越冷,耐心也是越来越少。不仅是对乔伊非的耐心,还有对这个奉一教的耐心。

若不是因乔伊非身份太过特殊,怕其背后还有视线盯着鸾国,怕为鸾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就让云飞峋带影魂卫将这一营地上上下下几百人杀个片甲不留。

其中,她对乔伊非,只能说是愤怒他的任性与骄纵,但对玉容,却是憎恨其不分黑白、为虎作伥。

哪怕是,她与乔伊非和玉容两人朝夕相处,哪怕是,她明知两人对她都有男女之意,但她是不喜欢两人!

苏涟漪想到东坞城的一切,想到李胜回忆起儿时玩伴全家惨死时的悲痛,想到吴将军一家几口被药物控制的无奈,想到多少人被刽子手杀死而又有多少人被迫成为刽子手,她怎么也对乔伊非亲切不起来。

任性的孩子,你可知,你的任性害得其他国家动乱,害得民不聊生,害死了多少人命、害得多少人有家不能回!?

苏涟漪的眼睛是笑的,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乔伊非赶忙道,“因为好玩啊!有一天我去青楼,看见一个女的跳舞,自称是圣女,我当时就在想,她要是圣女、我就是天神,于是便有了奉一教。奉,为信奉的意思;而一,则是取自我的名字,乔伊非。合起来,便是信奉乔伊非,怎么样,这主意是不是不错?”兴高采烈的说着,那骄傲劲儿,好像炫耀自己是天才一般。

苏涟漪扑哧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说说你吧,你身居高位,为何与奉一教扯了关系?”

坐回轮椅上的乔伊非十分紧张,手心都出了汗,暗自庆幸,多亏坐了回来,否则他非激动得难以控制不可。“我们来聊天吧,你想聊什么,你说。”

苏涟漪是坏人吗?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乔伊非身为北秦国太子,弄了个奉一教跑来鸾国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不说,更是控制守城将军,任何一个鸾国人都无法忍受。既然乔伊非不仁,她苏涟漪也义,礼尚往来而已。

涟漪装作不解,“乔公子还有何事吗?”明知故问,乔伊非将她叫出来,岂是只随便走走就算了?乔伊非情窦初开,她怎能看不出?拿捏这种青涩小男孩的心里,一点都不难。

“别啊!”乔伊非急了,好容易把人叫出来,怎能说回就回?

面纱之下,涟漪的嘴角带着一丝算计的笑,“乔公子如此,我便放心了,那我们回去吧。”

“很好,非常好!”乔伊非兴奋道,他喜欢这种站立的感觉,只有站着,他才不是个瘸子、才不是个残废。

如今臀部已有了知觉,足可以用腰部力量站立,虽然双腿仍然麻木,但在若是支着一副拐棍,可以勉强挪动几步了。

“今日觉得如何?”涟漪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乔伊非,“站”在地上。

乔伊非很激动,因为借由出来散心将小涟约了出来,而不是在玉容的房间,三人俱在。

那人自然重要,因为是最大的国家——北秦国的太子。

森严的守卫将小树林中的一片空地围得固若金汤,即便天上飞个鸟,他们也恨不得将鸟打下来,可见其内之人身份之重要。

一个时辰后,离营地不远的小树林。

涟漪问了李嬷嬷是哪里的侍卫,李嬷嬷却说,那人面生的人,从前未见过。涟漪便知道,她成功了,乔伊非终于找上她了。

用过了早膳,苏涟漪正在闲逛消食,李嬷嬷却突然来报,说有侍卫求见。

……

一夜美梦,安睡到天明。

但虽是这么想,苏涟漪却觉得,在东坞城中才是她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光,不为别的,之因她身边有人陪伴,她奋斗的时候,有人伴之左右,不停给她温暖、惊喜、安全感,这样就足够了。

人就是这样不知足,拥有的不珍惜,失去了才怀念。

随后到了京城,既要争取自己婚姻自由,又要在皇上那邀功办什么商部,本以为已是劳累,但直到东坞城后,才知,原来在京城时也是十分安逸。

从前在苏家村中,她要提防被人认出来,又要提防不熟悉的飞峋,更要保护苏家和开办企业,直到京城后,她才发觉,原来在苏家村中是那等的安逸。

半个时辰之后,云飞峋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苏涟漪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苏涟漪哭笑不得,却又提心吊胆,做梦都没想到,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在各种仓促的情况下,竟然可以孕育爱情的结晶,这是后话。

云飞峋却十分坚决,“一旦发生,你就说苏大虎又回来了,苏大虎禽兽不如。”

苏涟漪终于发觉了情况不对,丫哪是生气?分明是借机想做少儿不宜之事。吓得脸都白了,“飞峋别闹,你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火辣辣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弄得苏涟漪又痒又热。“你猜猜,我会不会同意?”飞峋的语调,带了威胁。

苏涟漪双手抵住他那庞大身躯,又想笑又想叫,“如果你想当妻,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当夫君,以后就叫你娘子可好?”

“三从四德我已不对你要求了,但你这违逆夫君又嘲笑夫君,却天理不容。”虽然字面意思带着愤怒,但云飞峋的语调中哪有半丝愤怒,只有一种得逞的得意。“今日若不惩罚你,你还真不知道谁是夫,谁是妻了。”

守夜昏暗的小灯忽然一灭,苏涟漪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云飞峋抱着扔到了床上。心中大叫不好,赶忙想闪躲,但她的速度哪能比得过云飞峋的速度,转眼的功夫,已被狠狠的压了住。

涟漪伸手戳了下云飞峋坚挺的鼻尖,“还算聪明嘛。”

云飞峋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准备靠索引找寻失去几页记载的药材,而后在其他树种找到药性?”

“山人自有妙法。”说着,狡黠一笑,将那书合上,重新翻开。之间第一页和第二页,有几页纸名为索引,又可称为目录。

云飞峋有些担心,皱眉,“涟漪,我这样怀疑你,确实不对。但若这些药带走,你又靠什么来判断药性?”

涟漪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偷来这些,你都带走,尤其这几样,”说着,将黑块周围的几位草药用小布包包好,“这包草药留下,其他草药回去后直接销毁。我这几天好好研究下这些药物的特性,以及如果戒掉毒物的方法。”

云飞峋点头。

涟漪想了一想,微微眯眼,“既然玉容控制了吴将军,那吴将军身边定潜伏了不少玉容的人。对吴将军,你们先别轻举妄动,但定要将玉容的人都查出来,不动则已,当行动的那一天,一个不剩、绝不留活口。”

“涟漪,那你说怎么办,我一切都听你的。”云飞峋道。

涟漪叹气,“飞峋,那么多条人命,哪能说杀便杀。再者说,即便皇上能理解你,但元帅呢?元帅既然写信给他,说明你们云家与吴家便有渊源,你就这样还连一丝希望都不给他们而直接痛下杀手?”

“那吴将军一家,便是没救了?”云飞峋道,眸光突然一冷,“涟漪,只要你说没救,我便立刻派影魂卫杀了他们,既为民除害、又让他们解脱,早一日入轮回,也希望他们早一日重新投胎做人。”

涟漪点头,“对,没有解药。”若有解药,现代便不用有那么多戒毒所、更不会有那么多人脱了毒再去碰毒,这毒,一旦染上,便很难彻底戒掉。

云飞峋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没有解药!?”

苏涟漪摇头,“别去了,没用,这几页若真是玉容撕下,定会和这些药物有关。既然玉容不想被人发现这药的配方,自然会将那几页销毁。再者说,这些药物根本没有解药的。”

云飞峋立刻明了,“我再去一趟。”

从书海中,抽出了一本极其破旧的书,涟漪回到灯前,翻开,而后将前后两页用力分开,隐约可见,两页纸张的缝隙中,有几页被人小心撕下,只留下一些残页。

涟漪点了点头,书柜中的书,她前前后后翻阅了若干次,其中任何书名、内容都牢记在心,那本书,她不会记错的。

“涟漪,是发现了什么吗?”云飞峋见到苏涟漪离开的桌子,快步到书柜中找查阅书籍,忙问道。

突然,一种感觉横穿了涟漪大脑,如同在黑暗的夜色中突然闪现一道雷鸣一般。

说着,苏涟漪按照记忆,将黑块放回了原位,将黑块左右的的草药细细研究。那些草药苏涟漪都不认识,即便是在医书中也未见过。

“不,没这么简单。”涟漪道,“此物虽易上瘾,但你所说,吴将军的独子服用药物后精神失常,我认为,在鸦、片中,玉容定是加了其他药物,而那些药物起到促进、催化喝辅助作用,使人更易上瘾、产生幻想。”

云飞峋一捏拳,“没有,吴将军一家所中药物,定然就是这个!”

涟漪摇头,“不,此物最害人之处并非毒死人,而是常年引用,可上瘾。当成隐后,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再服用,若不服用,便疼痛难忍、生不如死,很难戒掉。而且,若服用的时间过长、瘾深,在没有戒毒药物的辅助下,强制戒毒,很容易脱瘾而死。”

云飞峋自然没见过,“这个东西这么厉害,可以毒死那么多人?”

涟漪叹气道,“在我们那里,这个叫鸦、片,是在一种名为罂、粟的美丽花中提取而出。黑黑的,很难看是吗?”涟漪拿起那一小块黑色物体到飞峋面前,面色严肃,“但,这个东西足可以毁了一个人、一个的家族、甚至一个国家。”

“万恶?”飞峋更是好奇,“这是什么?”

“这个,”苏涟漪伸手将那黑色物体拿了过来,用指甲抠了一小块,放在舌尖细细品尝,而后苦笑了下,“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如此万恶的东西。”

“涟漪,怎么了?”飞峋轻声问。

苏涟漪将药一味一味的认,有些放在鼻下闻,有些撕下一点点,放入舌尖舔,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双眼直盯着一块黑色物体。

因为为乔伊非医病,玉容可以说是尽全力支持,将他收藏的所有珍贵书籍都一股脑的搬到了苏涟漪的房间,一本不留,只求苏涟漪能在这些珍贵医书中找到治疗乔伊非的特效药。可惜出乎玉容意料,苏涟漪开出的药物都是普通得任何一家小药房都能买得到的。

所以苏涟漪的行医风格,就是少用贵药、珍药,能用耳熟能详的药物便尽量用,若实在不行,便开出几位类似冰山雪莲花、五凤还魂草、金兰曼陀罗等药物碰运气。

但相反,一些所谓昂贵又罕见的药物,靠着一些所谓“珍本”“绝本”流传下来,一些名医也就用过寥寥几次,普通大夫更是一辈子都没见过,既然没几个人用过,那疗效又是从何而来?

首先,在没有科学成分分析的前提下,中草药的药效本就是靠几百上千年的经验一代代流传下来,越是常见的药物,其应用越广、使用者越多,所积累的宝贵经验便越多。

关于医学方面,苏涟漪对玉容很不赞成,便是他的猎奇、猎偏心理。玉容不会花大力气研究常见的药物,反倒是热衷一些罕见药物或偏方,在苏涟漪看来,这种行为大大不妥。

一些常见的药物,苏涟漪都认得,但很多药材却不认识。

洋洋洒洒,大概五十多种药材,苏涟漪看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法猜到哪些药是玉容给吴将军一家下的毒药。

房内,云飞峋将头来的草药一一摆放在桌上,借着昏暗的守夜灯烛,一样一样,为涟漪讲述哪位药是在什么位置取得,哪味药是放在一起。

夜已深了,苏涟漪却未休息。

279,乔伊非的故事(下)

再一次表示歉意,明天见!

今日就到这吧,今天家里来客人,招待了一天,头晕脑胀的。今天确实是少了,明天会补上一些算作赠送,明天家里终于没人落个清静了,有整整一天的时间码字,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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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们所说之事,我发誓,绝不会对外人讲!无论是谁!”苏涟漪郑重其事道,“若我真泄露出去半个字,便”

乔伊非无奈,“那还能怎么办?可以说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是放弃自己的,自从认识你之后,才……”这也是他为什么对她不同的原因,他虽嫌少与人打交道,但也是能踹得住秘密的人,但对小涟,却有很多倾述的欲望。

涟漪笑了,“这么早就放弃了自己?”

乔伊非闷闷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的是哥哥,而非我。”

“那你们又有什么打算?”涟漪问。

乔伊非继续道,“当端木家家主死后,哥哥继承端木家之时,便是哥哥重回皇宫登上太子之刻。”还有一句话他未说,那时候,便是他存在价值彻底消失之时。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涟漪问。

涟漪想起当时玉容红着眼圈说要保护一人之景,当时肤浅的认为是一名女子,后来单纯的以为是乔伊非,其实都不是,玉容激动、悲哀都是因为两家世代的矛盾,而夹在这巨大矛盾中间的人,承受着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后来,哥哥入了宫,成为太子伴读。说是我的伴读,其实只是父皇和母后为与哥哥培养感情的借口罢了。哥哥是知道我儿时受到的袭击,那袭击来自端木家,他自责又气愤,左右为难。最终决定亲自学医,为治好我的腿。”

“哥哥最是痛苦,他直到十一岁才知晓全部,在十一岁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端木家人,深深恨着皇族之人。直到十一岁,负责抚养照顾他、伪装其母的死士才将真实情况告诉他。哥哥从那时起,便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一方面,是他对端木家有感情,而另一方面,他也知几百年来,端木家暗中对皇族的迫害。

听到这,苏涟漪已将整个故事的大概听了完整,对每个人、各方势力,竟说不出赞同或反对,每一方势力都阴狠毒辣,为己而生罢了。

“是端木家的人,”说到这,乔伊非咬牙切齿,“这是哥哥从端木家主的口中亲耳听说。”

涟漪叹了口气,“记得玉护卫曾时说,你是儿时被人袭击,是谁袭击你?你皇宫中其他妃子派的人,还是端木家的人?”

“对,这男婴便是哥哥。”乔伊非道,“当时母后秘密产下哥哥,对外只透露说皇子身体欠佳,被送去了山中得道高僧那里,其实是送去了端木家。随后,我出生,没想到,便真的身体欠佳了。”乔伊非笑了,却是自嘲的笑。

涟漪了然,“这男婴,便是玉护卫?”

后,皇族之人刻意放出风声,说女死士有孕,生了男婴。端木家族自然不肯放过,将那男婴连同女死士一同抢入府中,只因这男婴是端木家唯一的血缘。”

“我继续给你讲,”乔伊非继续说着,“皇族派出去了一名女性死士,潜入端木府,成了其中一位夫人的侍女,而死士勾引了如今的端木家主,刻意被夫人发现,被赶了出去。随后,端木家这一代最后一名男丁与十四岁死去,而以家主的身体状况,也再不可能繁衍后代。

苏涟漪心中默默感慨,这便是皇族之争,兵不血刃、又要连根拔起。“那玉容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去了端木家?”

“当时那药量用的甚大,除了偷偷给皇族公主用,还将剩下的药都下给端木家的人了。如今虽然药没了,但端木家几乎也绝了后了,不仅这一代男丁全部夭折,就连上一代人也都生命垂危。”乔伊非道。

苏涟漪终于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无论是研制出秘方之人还是北秦皇族,苏涟漪都认为这些人该死!死后必要下十八层地狱!这些人,简直就是堪比魔鬼!与法西斯又有什么区别。

乔伊非摇头,“没了,那药没了。当时做出那药的是一名奇人异世,后来皇族之人控制,严刑逼供,逼其交出配方。那奇人最终抵不住严刑交了出来,但皇族怕这神秘配方外泄,将那人杀了,而最终,却发现这药方是假的。”

因为得到这一结论,苏涟漪只觉得浑身发寒,忍不住打了冷颤。若这种药真的广泛对敌手使用,岂不是传说中的种族灭绝!?“那药,你们现在还在对端木家族用吗?”涟漪道。

苏涟漪猛的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有什么药可改变基因、造成基因变异!?

“皇族和端木家族为了稳固关系,定下代代联姻的规矩,而皇族便在这上下了手脚。他们每一代都选了公主,从儿时便下了药,那药毒得很,其危害不会在公主身上体现,却在下一代身上体现,而那药最毒之处,是越是延续,其药效越厉害!”乔伊非道。

“不会说出去,放心。”涟漪心里惊讶,难道乔伊非就这么轻易将皇室秘密随意告诉一个认识才几天的人?不知该感慨他胆子够大,还是脑子够二。此时此刻,就连苏涟漪也希望……还是由玉容来当太子比较合适。

“后来……”乔伊非面露难看,而后道,“小涟,后面的事,是我在宫中偷看秘史才知道的,你千万别说出去。”

涟漪点头,鼓励其继续说下去。

乔伊非连忙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明争暗斗是必不可少的,这样斗了上百年,端木家也没将乔家赶下皇位,乔家也没将端木家彻底铲除,以至于北秦有民谣道,北秦国姓端木与乔。”

涟漪看着乔伊非虚心好学的样子,突然有种冲动对其教导一番了。“你继续讲,刚刚讲到了乔家等了皇位,与端木家族共存于北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乔伊非恍然大悟。

涟漪继续道,“但相反,始皇给了端木家一条活路,他们基业还在,只要基业尚存,他们便有所顾忌,为了现存基业也不敢去冒险,因为没人敢将几百年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中。这样,端木家既没有实力反抗,乔家也顺利坐稳了皇位,而受益更大的,则是北秦黎民百姓。”

乔伊非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亡命徒,便是无所畏惧,不顾及个人安危、也无可挂念。若端木家族之人成了亡命徒,便会用尽一切力量袭击还未坐稳皇位的乔家,而结果,乔家也不会占了好处,最终皇姓到底是谁,没人能说得准,但唯一能肯定的是,绝不会姓端木,也不会姓乔。”涟漪耐心道。

乔伊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始皇的决定是对的,首先,几大势力相争,为皇位自然拼得你死我活、元气大伤,包括乔家更包括端木家,而你刚刚说过,乔家与端木家实力旗鼓相当,想来端木家虽伤了元气,却未至家破。此时,若始皇赶尽杀绝,端木一旦家破,变成了亡命徒。”涟漪停住,笑了下,“乔公子,你知道什么叫亡命徒吗?”

涟漪自然相信这是乔伊非能做出的事,不说别的,只说当日遇见安莲时,在青楼屠杀,想来也并非是整个青楼的人得罪了他,而是其中一两人得罪,而其他人都成了冤死鬼罢。

乔伊非一愣,“我不明白小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当时始皇不应赶尽杀绝?若我是始皇,定会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乔伊非此话一出,竟没了平静,暴戾气息尽露。

苏涟漪失笑,“不是没听懂,而是有一点不赞同。北秦始皇我也略有耳闻,其文韬武略别说在北秦,哪怕是天下也难逢对手。而始皇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并非瑕疵之举,而有其自己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乔氏国姓才能延续,北秦疆土才得以安稳。”

乔伊非赶忙停下,“小涟怎么了,是哪里没听懂吗?我重新给你讲。”

苏涟漪听到这,忍不住皱了皱眉。

两大势力争夺,而皇位只有一个,必须有一个失败者,那便是端木家族,北秦国有了新国姓——乔。但北秦开朝始皇未因功而喜,对端木家族也未赶尽杀绝,于是便留了后患。”

“先说说皇族乔家和端木家族吧,很久以前,久到几百年前,端木家族便已经存在,很强大!当时北秦国姓还不是乔,后来,前朝统治腐败,国内动乱、民不聊生,这一时间乔家便崛起。那时候北秦国大乱,各地势力盘踞,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乔家和端木家族。

苏涟漪点了点头,未作答,竟然有些心疼起乔伊非起来。

乔伊非叹了口气,“可能我表述的不好,小涟你莫怪啊,毕竟我没读过多少书,也很少与人打交道,每日和我说话最多的便是哥哥,如今又多了一人,便是你。”

苏涟漪低着头,静静听着,心情竟意外平静了下来。

好在,乔伊非没什么心机,看不出苏涟漪的心中所想。“好,从哪开始讲起呢?”

苏涟漪竟开始做贼心虚起来,不敢再去看那张与玉容摸样相像的脸,“你愿意说,我便听。”

“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很难受,却又不知和谁说,”乔伊非转过头来看苏涟漪,那张白净的脸上满是认真,哪还有平日里的残暴狠戾。“小涟,你愿意听我说吗?”

这是苏涟漪和乔伊非第一次单独谈话,虽然苏涟漪自认将乔伊非心里拿捏得很好,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问必答,甚至掏心窝的讲出秘密,让苏涟漪大大出乎意料。

280,体察民情

鉴于此,以后丫头尽量不会这么补文了,尽量一次更完。之前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折腾了大家,对不起了!

其次,有朋友反应刷新没看到新增的字,后来读者“知与谁同”留言说,补的字只有电脑上能看到,丫头才恍然大悟,之前也是一无所知。对小知同学表示感谢!

首先,为什么要赠送?因为跟文实在辛苦,每天盼了一天就为了那几个字,但对于作者来说,连载文需要读者的跟文,才能得到及时的意见反馈。所以,每一次丫头因种种情况更文太少,都良心难安,总想用什么办法将字补全,以补偿辛苦跟文的读者朋友。

关于前两日字数赠送的事,丫头解释一下。

------题外话------

涟漪继续道,“其实体察民情也不一定要登上皇位后才去做,身为太子也应体察民情,这也是太子的职责之一罢。”

乔伊非点头,“去,一定要去!”

面纱之下,苏涟漪的嘴角弯起一抹算计的弧度,“那你是否打算体察民情?”

话糙理不糙,故事虽假但反映的道理却为真。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她为了强调体察民情的重要性,随口讲的故事竟被乔伊非当了真。其实她还说电视剧里另一位整日不干正事到处瞎溜达的皇帝呢——《康熙微服私访》啊。

乔伊非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因为你给我讲的《戏说乾隆》里,乾隆皇帝只带了几名下人便去了江南,体恤民情,方才真正知道百姓们的生活如何、想要什么,又对国家的期待几许。”

“你怎么知道乾隆不是去感受成就感?”涟漪问。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听到这种如此独特的说法,一个现代人怎么会想到,原来古代皇帝脑子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喜欢炫耀。

乔伊非道,“因为在我印象中的皇帝,都是身居高位很少下民间体察民情,包括我父皇在内,即便是真去民间,也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前来接驾的官员多少都会粉饰太平,其实……父皇也不是真去体察民情,而是以此来感受被万人朝拜的成就感,毕竟,虽在皇宫中有生杀大权,但因朝堂有限,每日的朝臣人数最多百人,与在外被万人朝拜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为何?”涟漪略微惊讶,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最有代表性的明君应该是唐太宗李世民或是康熙皇帝吧,怎么会是乾隆?“那你喜欢乾隆皇帝的什么优点呢?”

乔伊非道,“喜欢乾隆皇帝。”

“故事,我已给你讲了几日,这么多皇帝,你最喜欢哪位?”涟漪问。

苏涟漪先是带领乔伊非做康复运动,待其累了,便坐下休息,两人顺后便聊了起来。

这一日,乔伊非又借口想出外散步,带着一众贴身侍卫,约上小涟,出了门去。

只要是受过中国义务教育九年制的人,学习过语文、历史课,对中国古代皇帝若干事例几乎便是信手拈来,而这些事例,是最好的教育材料,针对未来的上位者。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外国,而中国古代的皇帝罢。

外国开明皇帝?

自从那一日单独与苏涟漪相处,乔伊非便如同上了瘾一般,再也无法忍受三人相处时的局限,因为有玉容在,小涟便不会和他多说什么、更不会给他讲那些道理、典故以及外国开明皇帝的壮举。

一晃,又过去了三天。

对于苏涟漪来说,她被眷顾是因虽治疗重症,却治疗一个正在康复痊愈中的重症,可以说捡了大便宜,白白当了回神医。

而乔伊非的病也是如此,他儿时虽收到重创,脑中有淤血,但万幸的是,当时他还年幼,其身体恢复能力喝吸收能力远远大于成年人或老年人;加之,因身处高位,即便是他腿部失去知觉,但依旧有人按时为其按摩腿部,其好处便是防止肌肉萎缩。

因颅内出血压迫神经而造成截瘫这种病,很难医治,大半需做开颅手术清除淤血,但同时,此病却也有极大的偶然性。正例如苏涟漪曾经看过的那个新闻报道,英国女子因头部血块压迫失明,若干年后不慎撞击头部,竟恢复了视力。

也许是上天眷顾乔伊非,更也许是上天眷顾苏涟漪,乔伊非的病竟有了好转,此时臀部已有了知觉,能感受到疼痛,乔伊非欣喜若狂。

日子继续平淡的过着,苏涟漪在营地中依旧装扮成圣女小涟,但说是圣女,其实已不用履行什么圣女的职责,她目前的主要任务便是治疗乔伊非的病。

……

世外桃源吗?她何曾没幻想过?

苏涟漪闻着飞峋身上熟悉的气息,听着飞峋磁性的嗓音,被那种浓浓的安全感包围,正如当初在苏家村一般。有时涟漪也一再反思,为何会喜欢飞峋,也许她便是爱上这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感罢,无法自拔。

飞峋将她搂紧,“是啊,我来了。你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无论发生什么。”

“还好你来了,还好……”涟漪一次次叹息,松了一口气一般。

飞峋笑着点头,伸手爱怜地抚摸她柔顺的发丝,“我都懂。”

涟漪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搂住飞峋的结实的腰。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从飞峋怀中传出,带了一点点颤抖。“其实……我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当时你不在时,我真的很无助,但我却不能说出来。我是商部尚书,是整个车队的首领,若我有了惧意,便难办了。”

云飞峋笑着摇头,“和我说辛苦,真见外。”

“不过,困难已经过去了,胜利已经触手可及,”涟漪话锋一转,“现在是时候了,这两件事便要辛苦你了,飞峋。”

云飞峋也是叹了口气,如今,东坞城三大人物,他爹自是被远调京城,而徐知府为了韬光养晦也威信扫地,只有项老,不肯离开东坞城,反倒是牢牢死守,如今也是苦苦支撑。

苏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当初东坞城可如此繁盛,原来有这么三大人物。在政府行政方面,有两袖清风的徐知府;在军事方面,又有用兵如神的元帅;在精神方面,更是有伯乐之称的项校长,可惜了……可惜了。”

项老的高风亮节与爱才好士别说在东坞城,即便是在京城也是极为有名。叶弘书院每年都会针对东部地区进行选拔考试,考入者,若家中贫苦,项老便自掏腰包,为学生缴纳学费。此外,有一些偏才,即便是落了榜,但一旦被项老发现其才能,也会破格入取,正是因此,叶弘书院培养出的人才如过江之鲤,而项老也被人称为伯乐在世。”

云飞峋见谈了正事,也收回了嬉笑,“项叶弘是东坞城中叶弘书院的校长,更是鸾国有名的学者、智者。叶弘书院是鸾国五大书院之一,也是鸾国东部唯一的大型书院,能考取状元的东部人皆是出自叶弘书院,而东坞城对项老的爱戴,绝不亚于我爹。

“我们还是节约点时间吧,毕竟这不是闲聊的地儿。”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她做不到云飞峋那般无所畏惧,所谓的艺高人胆大,说的应该就是云飞峋吧。“我记得,元帅写出的第四封信,应是一个名叫项叶弘的吧?那人是什么身份?”一共五封信,除去吴将军的一封,已送出两封。

但……那种生活也仅仅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罢了,真正的现实如此残酷,哪有那般自由可言。

在云飞峋说出的瞬间,苏涟漪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世外桃源,如同苏家村一般,两人便那么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带着你桃之夭夭,我们去一个有山有水的世外桃源,守着一些淳朴的乡亲,远离这些事事非非,只有我们快快乐乐的生活,可好?”飞峋脸上依旧是顽皮的笑容,但那深邃的眼却十分认真,没有丝毫玩笑成分。

涟漪哭笑不得,伸手将云飞峋的额头戳开,“这种砍头的话在我这说说就行了,出去别瞎说。别看皇上与你哥关系不错,但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便已不是个普通人了,只要挑战他的皇权,连亲儿子都能宰了,何况你。”

云飞峋却低头,用额头捧着她的额头,“你错了,我只是你的人而不是皇上的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叛变,不容商量。”

“别,影魂卫可是皇上的暗卫势力,我哪敢和皇上抢人?”涟漪继续道。

“我岂能不了解你?我相信你。”飞峋道,“至于什么好方法,我便不问了,东坞城一事是你商部的任务,我便不越主代庖指手画脚了,现在我就是你的兵,你指哪,我打哪。”

涟漪知道飞峋担心,拉住他的大手,“放心吧,我们认识也不是一日半日了,我做事的风格你还不了解?再者说,因为与他们二人的接触,我才更改了从前的计划,如今这套计划更加切实可行、更加快速有效!”

涟漪摇头。“不行,拉开了距离,还如何知道他们的秘密?”她虽知道了北秦皇族的秘密,却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不仅是对乔伊非的承诺,更是保护身边的人。因为她明白,若事情败露,知道这秘密的人,都会被追杀。

飞峋却道,“涟漪,虽然有崔鹏毅等人在周围保护你,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你还是尽量与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涟漪轻笑出声,“是啊,有我在这,端木珏无从遁影,无论他逃到哪里,我都会放出风声他在哪里,哪怕是他真知道是我所为,也拿我没办法,毕竟,还指望着我给乔伊非治病。”

云飞峋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涟漪,你够绝!还真是兵不血刃的好方法!只要让端木家知道端木珏在这,定会派人来找,这样话,不用我们出售,他自己就桃之夭夭了对吗?”

涟漪点头,“好,现在我有一事要你去做——派人去北秦,放风给端木家,就说在鸾国东坞城附近发现端木珏的踪影,这样便可以了。”

飞峋点头,“已全部查出,只要你一声令下,便立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苏涟漪轻咳两下,内心骂云飞峋翻脸如翻书,也静下心来。“首先我有个问题,吴将军身旁潜伏的奉一教奸细,可都找到?”

因为云飞峋恢复了正常,整个屋内的暧昧气氛顿时消失。

飞峋有种冲动,将朝思暮想又心心相印的妻子按在床上做该做的事,但还是理智地放开了他,面色严谨下来。“刚刚你说要安排我做事?什么事?”

涟漪也挑眉,“我帮你一起打!”

云飞峋挑眉,“你不心疼?”

涟漪笑了笑,“好,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飞峋将那粉拳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哪不清楚?只不过有时在想,不去争取是不是便代表放弃。从现在开始,我要向那些窥视我妻子的野男人们宣战,让他们知道,敢窥视别人媳妇的代价。”

苏涟漪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飞峋你要相信我,我苏涟漪发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除了你,我绝对没喜欢上过别人,无论是身还是心,我敢保证百分百的忠诚。”

飞峋面色却严肃下来,“看着自己妻子被众多男人窥视、勾引,难道你希望我一直沉寂下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我不吃醋。”

涟漪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油嘴滑舌?当初那内敛稳重的大虎哪去了?”

苏涟漪面色腾的一红,转身对着云飞峋的面门便是狠狠一拳。但以涟漪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飞峋,那虎虎生威的粉拳也被飞峋的大掌握在手心,成了绕指柔。“这脸,可是娘子费劲千辛万苦才挽救回来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伤到,白费了娘子的一番苦心。”

云飞峋狡猾一笑,“那种事儿?若娘子不说,为夫还想不起来呢,原来那种事儿时时刻刻被娘子惦记啊。”

涟漪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无奈地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但今日情况紧急,没时间做那种事儿,你还是先死了心吧。”

疲惫不堪的苏涟漪正准备脱衣休息,在转身瞬间,一阵冷风,而后便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纳入那温暖又宽厚的怀抱中。

当一切做好时,又已是夜深人静了,帐外无丝毫声音,死寂一片。

将治疗方案的最终稿敲定,涟漪便将那纸张细细叠好,而后放入她那特质的衣领中。摘下灯罩,将那些写废了的纸张一页一页,烧了个干净。

是夜。

涟漪试着将治疗方案写下,而后细细钻研,反复修改,尽量将一切做到完美无缺。

经过多日的努力,她已对那药物有了大概的了解。虽说起来复杂,其实和现代毒、品大同小异,只不过在以上瘾的药物中,又加入了刺激脑神经、可产生幻觉的药物,服用起来越是让人飘飘欲仙,其对身体的伤害越是大,尤其是未成年的孩子,对大脑的损伤是永久无法逆转的。

只不过,苏涟漪研究的并非乔伊非的病症如何更快更彻底的康复,而是找寻玉容控制吴将军全家的药物。

苏涟漪真的如同玉容所想,夜夜挑灯到深夜?是的,千真万确!

……

“算了,当我没说。”玉容改变了主意,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相信一个陌生人,也是……最后一次。

另一方面,这几日他也是深受小涟的照顾,他自己懂医,自然知道小涟的用心良苦,而为了乔伊非的病,小涟夜夜挑灯夜读到深夜,那双灵活的大眼如今也已满是疲惫,他还这样防范她,确实……不对。

玉容发现了周立的不解,脑海中是挣扎不已。一方面,他凭直觉所知,这小涟绝不是普通女子,试问,任何一名女子,怎能做到如此八面玲珑,相处快一个月,经历了大小风波,竟挑不出她丝毫毛病。

周立一愣,小涟用尽全力医治太子殿下,更是将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加之小涟性格温和谦逊,在营地中上上下下备受爱戴,为何主子突然对她提防?

玉容生性多疑,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未说话,细细思索。而后突然开口,“周立,最近看牢了小涟。”

乔伊非被推了出去,虽是万般不愿,室内只有玉容和周立主仆两人。

随后,便见到周立与乔伊非身侧侍卫同时入了房间,乔伊非了解兄长,只要玉容不想说之事,便是用棍子撬也是撬不出来的。

“好了,乔伊,我累了,”玉容打断了他的话,“来人,送殿下回去休息。”

乔伊非知道,玉容手段毒辣,定是在筹划什么惊天阴谋,“哥,我……”

玉容身子一僵,那狠戾的神色僵持在脸上,不小心被乔伊非捕捉到,赶忙换上温柔的笑脸,“乔伊别问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来做便是,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当太子,未来当皇上便好。你想要的,哥哥去帮你取,你前方的荆棘,哥哥帮你除。”

“哥,你打算如何结束这几百年的争斗?”乔伊非小心翼翼地问。

乔伊非有种预感,乔家与端木家几百年的恩怨,到这一代便要彻底结束了,而结束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哥哥玉容。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两大家族再争下去,北秦国早晚要出问题。

玉容摇摇头,神色严肃。“我早已厌恶了权势争斗,只想结束这一切。”说着,双眼迸发冰冷之光。

乔伊非急了,“哥,其他事我们都好商量,但这皇位一事我绝不会同意。这皇位是你的,便永远是你的,你是父皇与母后心中的太子,更是我乔伊非心中的太子!哪怕是父皇不做皇帝,但哥哥你一定要做皇帝!”

玉容在乔伊非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因为在你身上,我见到了我自己。我们同病相怜,都是两大家族争斗的牺牲品,这天下唯一能了解你之苦的人,只有我,若我不为你好,还有谁对你好?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治好,送你登上皇位。”

乔伊非自然知道玉容不是随口瞎说,他真的便是如此做,内心感动无比,因刚刚对兄长的刻意隐瞒,怀有内疚。“哥,虽然你是我亲哥,但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即便是父皇与母后,即便是妹妹,都不如你的万分之一。”

玉容长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玉容身边,而后伸手拍了拍他肩头,“我喜欢与否不重要,重要是你喜欢。只要你喜欢的东西,哪怕是在天上,我都会摘下来给你。”

乔伊非惊讶抬头,“哥,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不是也喜欢小涟吗?”

玉容先是一愣,双眼大睁,带着难以置信,随后,那眸子瞬间又黯淡了下来。“恩,乔伊喜欢便好。”

乔伊非见隐瞒不住,又不想小涟受到伤害,脸一红,咬牙道,“那个……那个我……我说喜欢小涟了!”

玉容的眸子一冷,“闲扯,能扯了足足两个时辰?乔伊,你长大了,学会欺瞒哥哥了?”

乔伊非有些着急,“我……我……我们就是闲扯了一会。”

玉容提起的心,放下了一些,“那你们到底聊了什么,难道有了小涟,乔伊就不要哥哥了?”

乔伊非不着痕迹道,“也没有。”

玉容的脸上带了笑意,“你是不是给她讲了你的过去?”看似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其实却是在变相套话。

乔伊非摇头,“不是。”

玉容继续试探,“是关于奉一教的吗?”

“聊了……很多话题……很开心。”乔伊非吞吞吐吐。

他知道,即便是哥哥对小涟有好感,但若是他说出将皇族秘密告诉小涟,哥哥也一定不会留小涟活口,所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绝不会说!

别看乔伊非单纯,但该明白的道理他都明白,虽无人教导、平日很少与人交流,但凭一颗聪明的脑袋,看看平日父皇和母后的所作所为便已能参透很多东西。

无人发觉,玉容眸子微微一冷,“刚刚你们聊什么了?”语调还是温柔无比。

“恩。”乔伊非道。

侍卫们推着乔伊非的轮椅,入了帐内后,便是恭敬出了去。

玉容笑着,但眸子深处却是沉思。“玩的开心吗?”

帐子门开了,乔伊非从外面回了来,没了往日那般嚣张跋扈之感,周身气质沉淀内敛,容貌未变,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虽然恢复神速,但玉容却丝毫不打算离开,好像就要带着这么一大批人马隐居在这树林,过隐居生活一般。至于奉一教的事务,更是不闻不问。此时,玉容的目标哪还有奉一教这种过家家般的游戏,只有让乔伊非好起来这一件事。

如今玉容的伤势已经稳定,只要不动,便不会疼痛。而玉容也是在苏涟漪的建议下,按时服药、按照康复食谱进食、坚持康复运动。

玉容的房内。

281,第三封信

这时,司马秋白跑了上来,“师公不好,有一群人冲了过来!”

云飞峋笑了,因为听徐知府说过,项老为了挽救“失足徐知府”可谓是用了千方百计,既好言相劝,又大声怒骂,要不是年纪确实长了徐文成太多,身子不如徐文成硬朗,他非上手打架不可。

“徐文成那个老家伙如何了?”项叶弘想到老友,叹了口气,“那个老家伙啊,有什么计划和我说便是,难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能碎嘴给他说出去?一味的自己承受,老顽固。”咒骂中带着心疼。

项叶弘哪能想到,他花了三十年才将书院发展鼎盛,最终苏涟漪只用三个月便让其重振雄风,这些是后话。

飞峋低头看着项叶弘,叹了口气。他又怎会看不出这书院对于项老之重要?如今他这么说,也只是无奈。“现在说太多也没用,三个月后,项老您便知道了。”

项叶弘哈哈笑了,“孩子,我已经老了,书院如何,便随它去吧。”

飞峋心酸又感激,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项老别担心,书院的情况我已知晓,这只是暂时的。半年,不,三个月!您老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会将从前的叶弘书院还给您。”

项叶弘伸手捂住自己胸口,本以为经历了这十几年,再无什么喜事能让他高兴,再无什么哀事能让他悲伤,一次次失望本以为心死,没想到老天还是在的,还是有眼的。“有什么需要我项某人,尽管开口,虽书院已落败,但即便是砸锅卖铁,我项某也是在所不辞!”

“是,东坞城一定可以!”飞峋也是坚定。

项叶弘看着云飞峋严肃的面容好一会,紧紧捏了下拳,“不愧是涟漪郡主,不愧是忠孝的儿子,飞峋,好样的,你和涟漪都是好样的。你们真是青出于蓝,有你们在,我相信东坞城定可起死回生,重返盛世!”

飞峋点头,“这种大事,怎容玩笑?此时涟漪还在奉一教营中,但只要时机成熟,涟漪回城之日,便是我们反攻之时。”

项叶弘本来平稳下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涨起来,“真的?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项老您先平稳下情绪,听我给您说。此次我们回来,并非普通探亲,而是要拯救东坞,重振其雄风,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我父亲回来,而是我妻——涟漪郡主。”随后,便将所发生的一切,前前后后都讲给了项叶弘听。

“这十几年,项老受苦了!是我父亲的不对,是我们云家的不对。”云飞峋心中深深自责,离开东坞城时他虽年幼,但却也能感受到东坞城中人的感受,就如同……被遗忘者一般。

二楼便只留下项叶弘与云飞峋两人。

司马秋白点头,“是,师公。”说着,连忙跑了下来。

飞峋见项老颤抖不已,赶忙将其扶入椅中。“司马,你到楼下去看好门,若有人前来,速度上来通知。”

项叶弘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伸手拍上云飞峋的肩,“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回来了,你们云家……终于回来了!你可知,从你们离开时,我项某人便在等,原以为在有生之年等不到了,但苍天有眼,真的让我等到了。”

云飞峋笑着点头,“是,晚辈正是云忠孝的儿子,云飞峋。”

他站起来,缓缓走进,“飞峋?是忠孝的儿子,飞峋?”声音终于没了平静,开始颤抖起来,带着激动。

项叶弘一愣,这才定睛向云飞峋看了去,眯着眼。其实之前他根本看不清,因为常年读书,已有眼疾,近处之物还好,远处之景只能见其轮廓,模模糊糊。

云飞峋也微笑,一抱拳,“晚辈云飞峋,见过项老!在京城时,便屡屡听父亲说起项老,今日才知,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项叶弘平静地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好像要将那寥寥几字牢牢刻在心中。许久,他笑了,苍老的声音哈哈笑了起来,“等到了,我终于等你回来了。”

一旁的司马秋白很紧张,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项叶弘,心中担心师公太过草率,连问都不问就将信给了出去。

项叶弘接了信,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或好奇,从容打开信封,展开信纸。

飞峋相信自己的直觉。“项老打扰了,我们只是来送信,您有位京城老友送来书信,让我们务必亲手交给您。”说着,从怀中掏出元帅所写的信件,双手恭敬递去。

如果说从前云飞峋还怀疑项叶弘已被人控制,但今日却可确定,其依旧坚贞不屈。不仅是其衣着,更是其神态,项老虽然老了,但其精神却永远倔强不屈。

云飞峋心中明了,想来这几年间,定是有不同势力前来拉拢项老,毕竟,如今的东坞城,项老的唯一的精神领袖。

“在下的确是项叶弘,你们又是哪方势力的人,目的又是什么。直接了当的说了吧,时间宝贵,我们便别兜圈子了。”项叶弘淡淡道。

云飞峋上前一抱拳,“想必这位便是项叶弘,项老吧。”之前在徐知府那见过画像。

老人年纪七十以上,已是老态龙钟,虽未有病态,但与硬朗一词也有所差距。他身着赭色丝绸衣,布料上层手工精致,但却已洗得发白,可见他也已几年未添置新衣。见两人上了楼来,老人这才将看向窗外的眼神收回,放在两人身上。

当两人上了二楼后,吓了一跳,原来有一名老人静静坐在窗前,眼神安详神态平静,即便是将刚刚他们所作所为纳入眼中,却仍然云淡风轻。

“徐知府说过,项老是极为认真严谨的人,不是公休或出差,绝不会不来书院。”说着,绕过屏风,见到楼梯,“我们上楼看看。”

司马秋白点头,从前,他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如今,他师公说的也是对的。“项老他好像不在这里啊?会不会没来上班?”

“没有必要,”飞峋拉开了门,入眼是略显空旷的大厅。有桌椅、书柜,那硕大的书柜上堆满了书,足见房间主人的渊博学识。“如今谁是主谋已不重要,严刑搜集证据也不再重要,当那一日到来,哪还用什么雄辩什么道理,东坞城的现状便是事实,血债自有血来还。”

司马秋白跟上,“师公,那我们不趁机抓住那些人,严刑逼供其背后主谋?”

飞峋已迈开长腿向小楼内走去,“徐知府不作为也不是一日半日了,哪有人来管这种命案?”话中带着自嘲,在自嘲东坞城的惨状。

“他们要是报官怎么办?”司马秋白又问。

飞峋随便擦了一下后,将帕子随手一扔。“见多了,便习惯了。”好在,云飞峋喜穿深色衣服,今日穿着暗纹黑色衣袍,身上虽有血,但不仔细看却看不出。

司马秋白离云飞峋老远,“我说……师公,您老难道不觉得恶心吗?”指着地上沾着脑浆血液的木棒。

飞峋扔了木棒,掏出帕子,将身上污垢擦了一擦,“司马,我们进去吧。”

“就是刚刚壮士您……您打死的那个……”被钳制的人浑身都软了,早就没了站着的力气,几乎是吊在云飞峋的手臂上。只见飞峋一松手,那人便如同一滩烂泥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人是谁?”飞峋问。

那人吓得身子都软了,“壮士饶命……壮士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们也都是混口饭吃,有人出钱让我们做打手,我们打人他付钱,就……就这样……壮士,小的不敢骗您啊。”

云飞峋呵呵一笑,“一条人命也是背,两条也是扛,既然你找死,那我不介意送你一程。”说着,又将那木棒慢慢举起。

“我们……”那人虽害怕,但小眼睛依旧转了几下,“我们是学生啊,是叶弘书院的学生。”

“既然不想死,便老实说,你们是什么人。”飞峋道。

被钳制的人吓坏了,大男人竟哭了出来,“壮士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想死啊……”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公子。”飞峋平静道,声音谦和,但捏着那人后脖子的手却紧了一紧。

“壮……壮士饶命,校长就在这里了……”那人面色苍白道。

每个书院都有一个独立的小楼属于校长,放到现代,便如同校长办公室一般。而每个属于校长的楼都装饰得极为独特,全完按照校长的喜好。但项叶弘所在的小楼,却普通古朴,如今因年久失修,破旧得如同普通人家的民宅一般。

已吓傻的那人还能如何?只能带着两人一路而去,到项叶弘所在之处。

司马秋白赶了过来,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对,带我们去见你们校长,我们不会拿你怎样。”当看到飞峋棒子沾着的东西后,终于没忍住,又转身去吐了。

那人见棒子上的脑浆,后脖子还被飞峋铁钳一般的大手紧紧捏着,只觉被死神抓住一般,腿一软,尿了裤子。

云飞峋也不拦着,只不过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将粘着血浆的木棒慢慢探到那人眼前,“这位公子,麻烦你带我们去找项老,我们是来求学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杀鸡儆猴十分有效,刚刚还拎着木棒想要群殴云飞峋的人都吓坏了,扔了木棒鼠窜起来。

司马秋白愣愣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双眼大睁,而后深深吸气,同时不停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撑住,但下一刻,却转身呕吐了起来——这辈子都不吃豆腐脑了。

飞峋一个巧妙转身,躲开迎面而来的血浆,但本来干净整洁的衣着,却溅了不少污垢。

人的头骨是最坚硬的骨骼,普通工具很难将其砸开,但云飞峋这一棍子下去,那人别说头骨被打开,甚至脑浆四溢,血和脑浆掺杂,飞溅到周围人身上。

蓝衣人愣愣看着瞬间“变”到自己面前的云飞峋,还没回过来味,只见云飞峋周身杀气腾升,手起棒落,不偏不正,狠狠砸在那人头顶。

神!太神了!看都没看清云飞峋的身影,其已绕过众人来到人群中央。司马秋白涉猎书籍众多,侠客小说也是看过,书上那些飞檐走壁的侠客,想来也是这种本事吧。

他紧紧一握刚抢来的木棒,没等众人冲过来,已如同一尾蛟龙冲了过去,左躲右闪,游刃有余地躲避众人攻击,几乎是转眼便到了蓝衣男子身前,其身体的灵活、速度之快,哪是一般人曾见过,不说这些普通百姓,即便是司马秋白也都看愣了。

如果说,云飞峋之前不想闹出人命,但今日见到这一幕,已将本就不多的善心彻底扔于脑后。

蓝衣年轻人大喊一声,“我们一起上,要了这小子的命!”说着,扔了手中木棒,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围过来的众人吓了一跳,见手骨碎了的人抱着手满地打滚,多少有了惧意。

飞峋丝毫不留情,回身一脚狠狠踩在那人左手上,眉头一皱,双眼迸发杀气,只听几声闷响,那人的手骨已碎。紧接着,自然是哭天喊地犹如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那些人也丝毫不客气,连问都不问,理都不讲,直接冲了上来。边跑边从背后取出木棒,那木棒小孩胳膊一般粗细,打在身上定会疼痛无比。“保护好自己。”云飞峋说完,便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伸手抓住对方砸来的木棒,猛的一收。那木棒主人没想到云飞峋有这么大力气,一个不注意,被其拉了个狗啃食,扑在地上。

被蓝衣人找来的一群人也都穿着浅蓝叶弘书院校服,甚至有些人一身流气,还不如那年轻人像学生。“他们,就是他们,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撒野,兄弟们,给我上!”

司马秋白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摇旗呐喊也帮不上什么忙。

云飞峋一个手势,示意司马秋白后退,“我来。”说着,开始热身起来。先是活动胳膊,而后弯腰压腿,最后活动脖子,最短的时间将浑身骨骼、肌肉和浑身关节都活动开来,准备应战。

“我们该怎么办?”司马秋白急道,因为那一群人已跑了过来,围住两人。

“他是在赶人呢。”飞峋平静道,“叶弘书院如此荒凉,世道乱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这群人的为非作歹。我猜想,定是有人来拉拢项老不成,便暗中派人来书院捣乱,以书院学子的名义败坏书院的名声和项老的名声,让其孤立无援,最终失去威信。”

司马秋白一愣,“一定是刚刚那个人,那人真不讲理,如今还要纠缠不清。”司马秋白也是大家公子,手中多少也有权势,此时真恨不得找一群人来,用原始的方法解决这件如此荒唐的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还未找到项叶弘办公之所,只听有脚步奔跑声和喊声由远及近,“快点,别让那两个人跑了!”

司马秋白无奈,只能带着云飞峋穿过了广场,凭经验和直觉,向书院深处而去。

飞峋道,“你不是游历过很多书院吧?书院与书院结构应该都差不多,你就凭感觉来找。”

司马秋白却急了,“书院这么大,我们去哪找啊?”

云飞峋一把抓住司马秋白,“别磨蹭了,我们快去找项老,刚刚那人分明就是地痞流氓,哪是什么学子?我怕项老被人控制。”

“你们两个外来人竟敢欺负我们书院的人?你们有种别走,我们书院的人可不好欺负。”说着转身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有种别走”。

年轻人打量了一眼高大的云飞峋,足足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再观其身上的肌肉,那肌肉结实、身体强健,浑身毫无破绽可言,而自己哪是他的对手?

司马的话证实了云飞峋之前的想法,原来两人竟想到了一处去。

司马秋白虽然耿直木呐,却不傻,他自己几斤几两重很有自知之明,见对方想打架,便立刻跑到云飞峋身后,隔着飞峋那强壮修长的身躯继续对那人道,“如今在下还真怀疑,你是不是假冒的学子,在下虽没来过叶弘书院,但游历的学院却多了,没见过哪个学生说两句话就要打架的。”

那年轻人脸上的流出了戾气,竟开始撸胳膊,“嘿,我说你这个小白脸,这里是谁的地盘你看清楚了,跑到这里来撒野,今日不教训你下,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司马秋白火了,“虽然在下没见过项老,但也听说过其风度,绝不会是你这般嘴脸。在下倒认为,该走的不是我们,而是你吧,书院有你这种人,真是叶弘书院的悲哀,也是项老的悲哀。”

见司马秋白如此说,年轻人也不生气,反倒是呵呵冷笑了几声,“爱来就来,不来赶紧滚!”

司马秋白怒了,“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你穿着叶弘书院的校服,读着圣贤书,难道书院便教你这般势力?若项老真如此,那不见也罢。”

那年轻男子看了两人一眼,打量穿着,而后道,“事先说好,如今这世道不景气,我们书院已不招免费生了,若你们两人没有学费,还是赶紧走吧,不会留你们白吃白喝的。”

云飞峋眉头微微一动,快速思索了下,而后继续道,“我们是慕名前来求学之人,还请公子带我们去见项老。”

年轻男子很是自负,一指自己身上浅蓝色服装,“你说呢?这可是只有叶弘书院人才能穿的袍子。”

飞峋心中打起了警惕,但脸上还是客气的笑容,“不知这位公子是书院中人吗。”

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左右,身材消瘦,脸上略有书卷气,“你们找校长有什么事吗?”

两人站定,飞峋对那蓝衣男子拱手,“这位公子,我们确实不是书院中人,慕名前来拜见项叶弘项老。”

两人正穿越广场向内而行时,只见一旁有一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前来。“两位不是我们书院中人吧?”那语调还算斯文,但却没有客气之感。

马秋白出身书香门第,更是三元,在京城有才名,也算是知名学者。他入了那简陋的侧门后,便未说一句话,因他能深刻感受到整个学院的氛围,虽未见项老,却对其肃然起敬。

入了门,迎面所见硕大广场,广场由东坞城特产的白岗岩建成,广场的石板地面周围雕刻着精美花纹,那花纹呈波浪形,意为大海,而广场石板中央,纂刻着一个黑色大字——学。这广场的名字便是学海广场,学海无涯苦作舟,以此鞭策学子。

硕大的正门紧闭,一旁的侧门半掩,无人看守,两人便这么推开了门,入了内。

司马秋白恍然大悟,“还是师公想的周全,那我们便去问问吧。”

飞峋摇了摇头,“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项老,而是怕他身边潜伏着奉一教的人,就如同吴将军的处境一般。”

司马秋白道,“不会。不过,我们这是有正事在身啊!我们就过去,拿出信,听说项老也是忠义之士,难道还能不分黑白的将我们赶出去?”

飞峋无奈,“司马你说的对,在外谈这些事确实不妥,问题是……徐世伯这几年装疯卖傻,项老多次抗议游说都被徐世伯敷衍回去,若徐世伯真的引荐,你说项老会见我们吗?”

司马秋白又问,“师公,既然徐知府与项老从前同为东坞城的知名人物,想来也熟识,为何不由徐知府引荐我们到项老的家中?毕竟这种机要之事在外面来说,实在是不安全。”

“因听徐世伯说,项老为人执拗倔强更是一板一眼,若是相识之人拜访家中,他也许会欢迎,但因这种公事而寻到他家中,他非但不会欢迎,还会将人扫地出门。”飞峋答。

“师公,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项老家中拜访?”司马秋白问。

云飞峋并未带太多人,只和司马秋白两人来到叶弘书院,来拜访项叶弘项老。

这大门,在东坞城和叶弘书院鼎盛时期,每周都要开启数次,因学子出校入书院时,往来人数众多。而如今,因学生寥寥无几,这大门已失了作用,平日里只开启一侧的小门便可。

硕大近丈的书院大门紧闭,那朱红色的大门如今已成了暗砖色,甚至一些地方的漆直接掉落,漏出木质门身。

从前的高朋满座、金碧辉煌,集名流才子、集富贾权贵的大型书院,如今却是多年失修、尘埃破旧,门可罗雀、往来陋衣。

东坞城,一派萧条,就连那东部第一大书院——叶弘书院也是如此。

282,端木

今天身体欠佳,明日一定多更,T—T!目测下个月又要跑医院了,很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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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温和道,“正事要紧。”心底暗暗期待起来,上天保佑,希望是端木家来人,抓玉容回去。

玉容还是一派从容,优雅放下碗筷,“抱歉,失陪一下。”

周立点了点头,脸上的焦急难以掩饰。

正静静用餐的玉容放下筷子,“周立,有急事?”

突然,周立略带慌张入内,“主子。”

中午,乔伊非吵着要尝涟漪的手艺,苏涟漪便亲自下厨,就连玉容也留了下,整个屋内满是饭香、菜香、赞美声,和乐融融。

苏涟漪如同培养孩子一般陪着乔伊非,内心却逐渐焦急起来,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为何她等待的消息久久不来。若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便不再等,直接回东坞城了。

不知是苏涟漪的方法切实有效还是乔伊非受到上天眷顾,如今不仅臀部已恢复了知觉,就连大腿也开始逐渐有了感觉。每日都有新惊喜,欣喜若狂。

荒郊野外的奉一教营地,却如同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一般。虽没有欢声笑语,但却一派悠闲,无忧无虑。

……

司马秋白看了看云飞峋,而后又看了看项叶弘,怎么也不明白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打哑谜一般。

云飞峋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双手接下了名册,“项老,飞峋知道您的意思了,无论如何定要感谢项老,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最多三个月,必会还东坞城一个和平!”

项叶弘又从柜子中掏出了一本名册,递给了云飞峋,“飞峋,将这个给徐知府,这名册上的名字,都是老夫的学生。”

司马秋白心知,他们算是彻底燃起了项老的斗志。

说着,起身缓缓下了楼梯,到了硕大的书桌前,从书桌前的柜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摸出了一本册子。一遍翻阅一遍道,“这是我们叶弘书院教书师傅的名册,如今大半都不在书院了,老夫这便写亲笔信请他们回来。重振叶弘书院,也不能让你们只让你们来做。”

项叶弘笑着摇头,“赐教谈不上,但这几年来闲来无事,老夫也钻研了奉一教的教义,针对这些教义写了不少反驳的文章。待推翻奉一教的那一日到来,若真有人执迷不悟,便将他们绑来吧。叶弘书院如今空着也是空着,教室、宿舍众多,正好能派上用场。”

云飞峋笑道,“既然项老如此说了,便一定有方法,还请项老赐教。”

项叶弘眯着眼,若有所思,微笑着缓缓点头,“奉一教虽用强硬手段逼迫百姓薪俸,但却定会有一部分人真被其蛊惑。如何让其真正脱离奉一教的精神钳制,也是一难点。”

“是。”云飞峋答。

“飞峋,刚刚你说过涟漪郡主如今还潜伏在奉一教对吗?”项叶弘道。

如果说,之前项叶弘对云飞峋等人信任,那是对其人本身的信任,出于主观,但是今日,他真的相信,是对其实力的佩服。

云飞峋点了下头,“从前我父亲未保护的,如今我来保护!这是我们云家欠下的。”他不是冲动的人,但当看到项老一次次绝望的眼神,却怎么也不忍心。

“回来了?”放下茶杯,项老心情大好,笑呵呵的,就连精神头也比刚刚好了许多。

楼梯有脚步声,浴血的云飞峋缓步上来,呼吸绵长、面色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他脸上、手上的血迹都已擦拭干净,即便是黑色衣着很难看清血污,但浑身散发的血腥味却让人难以忽视。

一盏茶的功夫,楼下在杀戮,但楼上的项叶弘还真的煮了杯茶,邀司马秋白同来一边饮茶,一边聊一些学问。

司马秋白提心吊胆,便不再说话。

项老收回了视线,坐回了椅子上,带着淡笑看着司马秋白,“司马御史说得对,飞峋是武官,而非杀手、刺客。”那笑,意味深长,让人难以捉摸。

“是!”司马秋白一口咬定,“在下与师公同朝为官,敢保证,师公是皇上钦封的骠骑将军,不是杀手、也不是刺客!”他怕,项叶弘会将师公之事说出去。

司马秋白小事糊涂大事明白,当看到那八人出现时,心中已有了嘀咕,如今冷静下来,却被京城中流传的一个传说惊呆。那传说便是——当今皇上有一支隐形势力无人能挡,那支势力也在皇子夺嫡之役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司马御史,”项叶弘已从云飞峋口中得知了司马秋白的身份,虽然叫了其名字,但双眼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一幕,“飞峋真的只是普通武官,而非杀手刺客之类的?”

司马秋白和项老趴在窗户上,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杀戮,两人久久未能说话。

九抹黑色身影如箭一般穿入人群,那哪是交战?分明是屠杀!只见九人仿佛浑身在长眼,刀林剑雨却不能伤他们半下,反倒是手中的细剑挥舞,竟扬起了鲜红的血雾一般。

可惜,影魂卫正是那人最不想碰到的那些人。

对面为首之人看见这武器后大吃一惊,“上!这就个人一个不留都杀光!”心中却祈祷,千万不是鸾国传说中的那一队人马。

八人抽出细长的剑,那剑上有倒齿,扎入人体内再拔出极为不易,需要持剑之人过人臂力,但同时,其杀伤性也是极强,若扎入腹部,几乎不可能生还。

当司马秋白进了小楼,云飞峋一眯眼,“兄弟们,开始吧。”杀戮的开启,竟是如此平淡。

“你还没墨迹够?”这么一个严肃血腥的场合,竟被无厘头的三元御史搞得哭笑不得,云飞峋真的纳闷,司马秋白这么单纯白痴是怎么当上御史,又是为何被皇上重视。

虽然打交道短短几日,但司马秋白却知道,云飞峋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云飞峋说逐他出师门,就一定会逐。“别别别!师公我错了还不行?师公你说什么,我都就听什么,师公我这就上楼去,师公你一定要小心,师公你别冲动记得师父还在等着你,师公……”

飞峋撇了他一眼,“别留下添乱了,若不听话,我便做主让涟漪逐你出师门,说到做到。”

司马秋白怎么会不明白云飞峋是委婉地让他避难,顿时一张小白脸羞得通红。同样是八尺男儿,看看人家,再看看他。最后司马秋白一咬牙,“我……我也留下!”

云飞峋微微回头,“你现在回二楼去,保护项老。”

司马秋白傻了,“师公,您在说什么?您没搞错吧?”先不说杀人对不对的问题,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杀人已经不算什么了。问题是,对面快百来号人,这边算上他,也就十个人,怎么杀?再说……他真的不会杀人!

“来人,杀了这些人。”与对方不同,云飞峋丝毫不想和这些人继续打交道,只想将鸾国土地上所有不怀好意的外国人逐一杀掉,一个不留。

为首那人大惊,没想到云飞峋竟能说出他们的身份,“胡说八道!来人,捉住这个人。”眼前这名黑衣男子为何知晓他们是北秦人?定要捉住送回去严加拷问。

云飞峋仰头哈哈大笑,“多管闲事?我们鸾国之人管鸾国之事算是多管闲事?那由你们北秦人来管,就不算是多管闲事了?”

为首那人道,“这句话该问你才是,你们是从哪来的,多管闲事。”

“你们来叶弘书院,所为何事?”飞峋并非理会司马秋白,而是问面前这一众人。只见这群人身材健硕魁梧,杀气腾腾,这杀气岂是普通人可有?而是经历过杀戮与战场之人才有。

“啊!他们又是谁?”司马秋白惊叫。

话音刚落,只见从四面八方出来八人。即便是白天,那八人也是身着黑衣,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这八人不是别人,正云飞峋留在身边的影魂卫。

“不用。”云飞峋道,而后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出来。”

“师公……”司马秋白艰难咽了口口水,他这个书生哪经历过这种阵势?“我……我们去报官?”

“既然你叫我师公,今日便教教你,好虎如何斗群狼。”云飞峋丢下一句话,人已冲出了小楼,在小楼门前站定,冷眼凝视面前一群操着武器之人。

司马秋白赶忙跟上,“师公等等,师公您别冲动,我知道师公您好本领,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啊!下面少说也百号人,快上楼我们从长计议吧!”

云飞峋眯眼,“项老您放心,叶弘书院一直都在,永远都在。”说着,便纵身跑下楼梯。

项叶弘苦笑了下,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群操着武器的人,“飞峋你也看见了,叶弘书院已不是从前的叶弘书院了,这世上也再没有叶弘书院了。”说着,刚刚兴奋的眼神又暗淡的下去。

“师公不好,有一群人冲了过来。”司马秋白慌张地跑了上来,面色苍白。“那群人拿着刀剑,看样子绝不是善类。”

283,回城

没办法,强迫症,哭!

昨天更得太少,虽然有读者朋友建议不要补更,但今天挣扎许久,还是补了三千字,大家可以刷新重新看一下。

------题外话------

崔鹏毅早先一步将消息传达城内,如今在城门下期盼故人归的,不是云飞峋又是谁?

苏涟漪撩开帘子,看向城门,“神户与神司定是要通知的,但就不用迎接了,前方已有人迎接我了。”

刘侍卫长不解,“难道不通知神户与神司前来迎接?”

“不这么入城,还怎么入?”涟漪笑着答。

“圣女大人,我们就……这么入城?”刘侍卫长被苏涟漪委派成车队队长,他跑到苏涟漪的车外忐忑请示。

归心似箭,整整行走了一夜,第二日上午,太阳爬上天际时,车队已到了东坞城城门之下。

……

“出发吧。”马车中的苏涟漪发号司令,外面又侍卫长大声吆喝重复着涟漪的命令,而后车队出发,带着迷茫,和莫名其妙的轻快。

两个时辰后,车队成型,营地已不复存在,而再过不久,奉一教也会不复存在。

相对众人,孙嬷嬷和李嬷嬷则是轻松了许多,因前一天便接到消息开始收拾东西了,如今行李都已收拾妥当。

那些人恍然大悟,“遵命!圣女大人!”齐齐回答后,赶忙跑去收拾了东西。

涟漪对李嬷嬷这番话也是十分赞同,反正都要遣散了,最好现在一个个都离开,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李嬷嬷喊了一声,“玉护卫走了,你们就反了?告诉你们,这奉一教是圣女大人的奉一教,若不服,现在就走,奉一教一个不留!”

他们何时听过新圣女这般威严,在他们眼中,小涟姑娘永远都是温柔谦和,哪像眼前女子这般冷眼高贵,浑身散发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强大气场。

众人哗然。

苏涟漪转身登上身旁的一张椅子,居高临下,声色严肃下来。“奉一教营地所有人听命,本人的命令只说一次。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两个时辰后出发,有多少人集合便出发多少人,未跟上部队者算自动脱教处置。”

“但……”那人还想反驳。

“收拾不完的,就扔了。”多么简单的问题,涟漪道。

一旁有人怯怯道,“报告圣女大人,若东西收拾不完怎么办?”毕竟在这安营扎寨了快半个月,哪能说完就完?

苏涟漪看向东坞城的方向,心情大好起来,“所有人听命,给你们两个时辰收拾行李和帐篷,两个时辰后,我们准时出发,马不停蹄直回东坞城。”

“啊?那我们怎么办?”别说刘侍卫,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

涟漪一挑眉,“不回来了。”

“请问,玉护卫还回来吗?”刘侍卫问。

涟漪笑着点头,“是啊。”

有一名姓刘的侍卫上前,“圣女大人,玉护卫他……他就这么离开了?”

营地已无法称之为营地,只有寥寥几只帐篷,篝火已经熄了,营地内剩下的几十人,心中都慌慌的。

……

车厢内,玉容合上了书,翻看十几页,粗略读去,所有文字如同烟云般过目,突然却出现一个“涟”字,刺痛了他的眼,不肯再看,因为怎么也在那字上,移不开双眼。

随着一声口令,车队启动,缓缓开进,直到上了大道,方才奔跑开来。

苏涟漪带着李嬷嬷和孙嬷嬷等人为玉容一行人送行。

玉容伤虽然好转,但仍旧无法骑马,马车中铺满了柔软毛毯,而玉容则是舒舒服服卧在毛毯上,悠闲地扯了本书看,只不过已不再是医书。乔伊非的病已有人医治,他也再不用看医书了。

昨日营地还人满为患、守卫森严,但今日却已是人去楼空、凄凉无比。正对应这萧萧落叶的背景,让人……心旷神怡。没错,苏涟漪此时心情非但不会感觉到悲伤,反倒是心情大好。

涟漪早就猜到营地中的一部分侍卫是玉容的人马,却未想到,这么多!当玉容人马排好队列,整个营地几乎空了,只剩下寥寥几十人。

确认乔伊非离开后,玉容的一队人马也整装待发。

乔伊非怎么会知道,因他的一时兴起而来的奉一教,他认识了苏涟漪,而因为苏涟漪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世界、他的一生,也许这便是命运。

一大队人马急匆匆而来,因乔伊非对玉容伤情的焦急;如今却恋恋不舍地离开,因乔伊非对苏涟漪的不舍。

第二日清晨,在玉容的催促下,乔伊非离开。

……

玉容不再理会,转身离开,步伐轻盈。

周立无奈,哪里都能看出来主子开心嘛。“可能是属下的错觉吧。”既然主子不想承认,那便算了。

玉容一挑眉,“开心?你哪里看出来我开心了。”

“主子,您很开心?”周立忍不住说。

玉容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唇角勾着笑。

远处。

想了这些,苏涟漪心情便好了许多,将令牌收了起来,继续收拾细软。

再过一段时间,待乔伊非身体康复又权势在身,身侧环肥燕瘦定然不少,到时候应该就能忘记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吧。她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就如同他也只是她人生的一段经历一般。

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苏涟漪却没了收拾行李的心思,跌坐在床上,她低头看着令牌,拧着眉,开始矛盾起来。其实苏涟漪并未有什么心里负担,也没什么罪恶感,在她眼里,乔伊非只是情窦初开罢了,而这时她给了他新鲜感,让他产生了错觉。

“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涟漪拿着令牌,那令牌明明没有温度,却又十分烫手。她知道,这令牌是还不回去的。

李嬷嬷送了进去,“小涟姑娘还有事吗?”

苏涟漪长叹一声,“拿进来吧。”

李嬷嬷捡起苏涟漪门前的令牌,“小涟姑娘,这个是……您的吧?”

李嬷嬷和孙嬷嬷的住所在苏涟漪旁,刚刚正在收拾行李时被侍卫们从房内赶了出去,如今方才回来。

待乔伊非彻底消失在苏涟漪住所的左右,侍卫们才收了队,那全营戒严之景方才结束。

掏出了代表太子的令牌,“令牌在门口,你开门便可以拿,我……我先走了。”说着,对与他距离两丈的侍卫打个手势,那侍卫立刻上前,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

乔伊非顿了下,即便是脸皮再厚,也无法继续纠缠下去了,何况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低声下地。叹气,根本不属于这无法无天的太子,但却从他口中吐出。

“我累了。”涟漪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她敢确定自己不会动心,最后难过的应是乔伊非吧。

乔伊非哪肯回去?“小涟,我不累!”

“夜深了,明日你还要赶路,早些回去吧。”涟漪无奈。

“不,我只想要你!”乔伊非急急道。

苏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很苦恼,“乔公子,从前北秦国君不为你安排太子妃,应是你的病情。但如今你腰部以下逐渐恢复知觉,虽未检查,但按原理上讲,你的身体状况足可传宗接代。这一次回去,你父皇定会为你安排太子妃的。”

“好,快快遣散了,之后你就去北秦找我,”乔伊非又想到个问题,“但若你真去北秦,又如何找到我呢?……对了,皇宫,你若是去了北秦便去皇宫找我,我将我的令牌留给你,只要你出示了令牌,自然有人带你去见我。”

苏涟漪苦笑,“我要遣散奉一教,让人们安居乐业,应该也会很忙。”委婉的否认了。

“你会不会想我?”乔伊非低声道。

“别胡说!”涟漪打断了他,“玉护卫为你做这么多,难道你希望他伤心?”

“我可以不要江山的。”乔伊非急忙道。

此时即便是苏涟漪,也忍不住叹气摇头,孽缘啊,“想我,便说明你对事业并未用心,将心思放在江山上、百姓上,哪有心思胡思乱想?”

这不是乔伊非想听的,“若我想你了怎么办?”

苏涟漪点头,“知道了,相信乔公子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明日我就离开了。”乔伊非道。

苏涟漪的营帐如同被孤立的小岛。一一张薄薄的帐布为界,门内是静如冰霜的苏涟漪,门外是浩瀚火海的乔伊非。

谜一样的女子。

对小涟这个女子,玉容是既多疑又信任、既顾忌又钦佩、既排斥又……亲睐。

众人不知的是,角落处,玉容带着人站在角落,虽听不见两人说什么,却将发生之事尽收眼底。

一旁贴身的侍卫见主子如此,立刻派人下去,不消一会,距离苏涟漪帐子两丈以内已被清空,所有侍卫以两丈为限,将帐子包围在中间,而那中央,便只有苏涟漪和乔伊非两人。

坐在轮椅上的乔伊非紧紧盯着帐门,一双眉皱得很紧,眉宇之间,是不应属于他的深深褶皱。“好,那我这么说。”

“有什么话,就这么说罢。”苏涟漪知道,请佛容易送佛难,若真让乔伊非进房间来,哪还能短时间离开?再说,以玉容那般多疑的性子,让乔伊非进房间只会增加她的麻烦。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乔伊非却不肯。

“抱歉。”苏涟漪意见坚决。

“小涟……”乔伊非第一次感受到心口撕裂的感觉,“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抱歉,时间太晚,我们确实不方便见面。”涟漪道。

“我……我……明日就要走了。”乔伊非的声音闷闷的,“能让我进去吗,我们说说话。”

涟漪垂下眼,“乔公子可有何事,我已经休息了。”已成定局,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她既不想欺骗他,又不想应付他。

正当苏涟漪收拾细软时,帐外有人道,“小涟,你在吗?”是乔伊非的声音。

至于玉容和乔伊非两人,相见不如不见,便权当从未见过罢了,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时间不会重来,东坞城百姓们收到的创伤如法弥补,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尽量让这件事安静的平息,今早安顿百姓,让所有人的生活布回正轨。

涟漪原本以为随后要有一场硬仗,却未想过,就这么兵不血刃的结束了。虽然让两个北秦国人为非作歹多年,再让他们毫发无伤的回去有些窝火,但千疮百孔的东坞城已禁不起折腾,即便是一场硬仗后两人付出了代价又能如何?

两人一边哭着一边收拾行李自是不说,苏涟漪的帐内,也收拾得火热朝天。

经过多日相处,两人自然清楚新圣女的行事风格,虽然随和但嫌少开玩笑,她说了便一定真的。

“不是逃回去,是将奉一教解散。”说着,已入了自己的院子。“我说了便算,收拾行李吧,我的行李不用你们帮忙了,我自己可以收拾。”

李嬷嬷快步追了上来,“小涟姑娘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难道您要带着我们逃回去?”

“是啊,回东坞城。”涟漪边走边说。

孙嬷嬷一愣“小涟姑娘您说什么,我们快回家了?”

“放心吧,你们快回家了。”涟漪笑道,“走,我们回去收拾行李吧。”

李嬷嬷一愣,最终低头,叹了口气。怎能不想家?按理说,她们这年纪应是在家被儿媳伺候被儿子孝顺的年纪,却跑来当老妈子,还被之前那个妓子百般使唤、遍体鳞伤,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命运如此?

涟漪笑着摇头,“前几日偶然听说,李嬷嬷家新添了小孙子,难道李嬷嬷不想回去看看?”

李嬷嬷笑得勉强,“不想,能伺候小涟姑娘是我们老姐妹的福分,怎么会想家?”

“想家人吗?”涟漪带着面纱,外人虽无法见其面孔,但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却透露着她愉悦的心情。

孙嬷嬷道,“我们都是东坞城人,家人也都在城里。如今在这里是因为圣……安莲选我们来的。”没将圣女一次说完,生怕惹了新圣女的不快。

涟漪心情大好,与两人边走边聊,“两位嬷嬷,从前都未曾问过,你们是哪里人,可还有家人?”

“小涟姑娘,您回来了。”李嬷嬷和孙嬷嬷见苏涟漪身影,赶忙迎了过来。

苏涟漪在营地内慢慢走着,看着周围的帐子、巡逻的侍卫和燃起的篝火,竟觉心情舒畅了起来。一切终于结束了,好久,久到彷如隔世一般。

走出玉容的帐子,却发现天已彻底黑了。不知不觉间,时间竟过了这么久。

但玉容真是想多了,她根本不会对乔伊非如何,不仅不敢、也不想。

苏涟漪心中暗笑,即便是如此,玉容也是对她不放心的。例如说,此时明明是玉容着急离开,但却也要先送乔伊非走,就怕他不在时,乔伊非遇到不测。

“你也去休息吧。”玉容消失在屏风的转角处。

涟漪微笑着站起身来,“玉护卫放心,小涟定会不辱使命。”她会快速结束奉一教、遣散教众,至于他的五万两银子,权当是两人对东坞城的补偿了。这个仇,暂时就到此为止。

“罢了,罢了。”玉容放开了她,慢慢后退,“明日我便派人送乔伊离开,而后我也会走,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苏涟漪垂着眼,貌似悲伤,其实盯着手中银票在算计应将银票用在何处。

“呵呵……”玉容笑了,无奈的笑,发现一向自负的自己竟也有执迷不悟的一天,还不如一名女子心灵通透、当机立断。

“说……说……”说了半天,玉容也未说出什么,因为他心中清楚的明白,即便是小涟开口要跟着他,他也不会同意,非但引起他反感,还会担心横生枝节而暗暗处理掉她。

玉容的吼声吓了苏涟漪一跳,差点将手中厚厚的银票飞了出去。涟漪暗暗抓好银票,“玉护卫希望听到我说什么?”

玉容见苏涟漪仍旧这般淡定,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双手压着她椅子的两只扶手,“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说什么吗?为何一直敷衍我?”

钱啊!钱真是好东西啊!自从她穿越来了鸾国,真是一身铜臭了,加上当了什么商部尚书,更可拿着铜臭当香奈儿用。有了这些钱,她可以做很多事,东坞城此时正是用钱之际。

苏涟漪终于一挑眉,伸手接过了钱,“恩。”依旧不说什么。

“奉一教其实只是乔伊的一时兴趣,如今他没了兴趣,再搞下去也失了意义,你想办法遣散了众人罢。方法自定,或者选一个人接手也行。”说着,玉容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里是五万两,你先用着,若不够,回头我再派人送钱给你。”

“恩。”涟漪也未作何反应。对付玉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少说、少做,说得越少,把柄越少。

玉容这个人,生性多疑、多诈,让人难以捉摸,不知他那句话为真、那句话为假。

即便玉容不说,苏涟漪也能猜到,只是惊讶这些兵埋伏在哪,飞峋派出的人竟找不到。但玉容突然说这些话做什么,威胁她?若她真想要了乔伊非的命,能让他活到今日?

最终,玉容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还有一件事你不知,在东坞城郊和蓟阳城郊,北秦埋伏了数万精兵,若乔伊出了事,东坞城怕也是保不住的。”

苏涟漪对她伪装的伤疤十分自信,即便是近距离观看,相信玉容也看不出什么。

玉容的眉微微抽搐,正是其内心交战的反映。他犹豫的手慢慢探到苏涟漪的面颊旁,离厚重的面纱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我要感谢苏大虎,他帮我做了决定,”玉容继续道,“若不是他,你会是我们兄弟间的一根刺,若真如此,我定会除去你。要怪就怪你为何那般独特,那般可人,让我们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罢。”

苏涟漪依旧颔首垂目,安静地坐在原处,让人心中不免疼惜。

“但,如此懂事的你,我又如何能下得去手?”玉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苏涟漪身前,低头看着她,那眼神极为复杂,挣扎、矛盾。

涟漪低着头,未语,心中冷笑,果然被她猜中了。

室内一片死寂,时间仿佛停止,直到许久后,玉容长长的一声叹息。“小涟啊小涟,你也是破了我例。你可知道,若按照我从前的风格,如今你早已无声消失在这世上了。只有死人的嘴,我才放心。”

涟漪点头,“对,独身一人。”

玉容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独身一人?”

涟漪答,“安顿好奉一教后,隐姓埋名,安静度过一生。”

玉容点了点头,“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将茶碗放下,双眼直视苏涟漪,“刚刚我未经你同意便告诉乔伊说,你会去北秦找他。你又有何打算?”

苏涟漪知,这个问题玉容定然猜忌很久了,如何回答,也是个问题。“乔公子与我说了他身为太子之事,但玉护卫您放心,我不是嘴碎的人,这么大的事,我也绝不会说出去。”

玉容拿着茶杯盖的手顿了下,“乔伊他如此依赖你,定与你说了不少吧。”

“抱歉,”涟漪终于道,“我心里已有人了。”低下头。她并未说谎,却是心中有人,只不过却不是乔伊非、更不是他玉容。她话已至此,至于玉容会不会误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玉容又端起了茶碗,有一下没一下用碗盖刮着,耐心等苏涟漪的回答,好为其定下“判决”。

已将乔伊非疼到骨子里的玉容,怎可以容忍乔伊非身侧有个毁容又被毁了清白的女子?玉容在为乔伊非打造一个完美的人生、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正因如此,便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瑕疵”而存在。

没错,她敢肯定,玉容绝对毫不犹豫的要了她命。

这个问题难倒了苏涟漪。若说不心动,怕被玉容起疑,毕竟这世上没有女子可抗拒一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许以的荣华富贵;但又不敢说心动,她若真心动,怕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玉容唇角勾起,眼神冰冷,“心动吗?”

涟漪点头,“大概是知道的。”

下人重新入内添了热茶,满室茗香,玉容端起茶碗慢慢抿了下,道,“你知道乔伊要给你什么吗?”

苏涟漪仍旧坐在绿椅子上,垂着眼,等待玉容的反应。

因为乔伊非的离开,室内气氛顿时直线下降至冰点。

284,奉一教的归顺

请假三天,但今天提前一天回来,求一个表扬,嘻嘻!

------题外话------

一场闹剧,应该结束了。

苏涟漪看着孙嬷嬷和李嬷嬷两人,心中温暖。“别求情了,这死罪是我自己求下的,以我的死宣告奉一教的结束,大家都散了吧,安居乐业,过自己的日子吧。”

孙嬷嬷开始磕头,“青天大老爷您开恩啊,小涟她之前不是圣女,她才当圣女几日,她是无辜的!青天大老爷开恩。”

“小涟姑娘!”李嬷嬷扑了过来,“小涟姑娘你不能死啊,小涟姑娘你快向知府大老爷求情啊!”

“来人,将奉一教圣女收押,待确定时日,当以斩首示众!”

人群死寂一片。

“如今,既然奉一教圣女愿以一身顶罪又态度良好,本官决定,免除奉一教神户、神司之罪,但奉一教圣女却不可饶恕,其罪当斩!”徐知府底气十足。

人群中的神户、神司紧张开来。

徐知府自然明白苏涟漪心中所想,在心中挑起大拇指,脸上一派严肃,“虽然奉一教归顺朝廷,但从前的罪责却不少,若是说圣女是主谋,那神司神户也是有罪。”

百姓们哗然,即便不是奉一教中人,也都对震惊——哪有人找死的?

涟漪转过身来,跪地,“知府大人,奉一教多年对抗朝廷、违逆皇权、滥杀无辜、罪无可恕!罪女对知府大人的宽容表达感激,身为奉一教的圣女,罪女愿以死谢罪。”

徐知府如同老来喜一般,高兴地胡子都飞了起来,将那惊堂木拍得响亮,“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本官宣布,从此以后奉一教彻底解散,对教众既往不咎,奉一教的一切充公,至于圣女嘛……”偷偷斜眼询问苏涟漪的意思。

神司不再吭声。

“这位仍然有意见?那我让贤?”涟漪笑着威胁道。

“但……但……”那名神司仍旧不甘,毕竟自己爬上这位置,实属不易,这么大的奉一教,怎能说倒就倒。

涟漪看着与群人参与讨论的神司,高声道,“徐知府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如今还有没有反对奉一教归降朝廷?”不想说那些假大空的洗脑话,只将最根本的问题指出来,跟着奉一教没饭吃,跟着朝廷有饭吃,够了。

人群呼啦啦地又讨论了起来。

徐知府见人群又起骚动,继续拍了下惊堂木,“自然!涟漪郡主与骠骑将军已到,不用多,三日内,你们便能吃上饱饭!除此之外,我们东坞城的物价也会逐渐恢复正常,再不会出现天价米、天价布,我们东坞城会恢复平静,更会重会盛世!”

有人喊了句,“名头再大有什么用?我们要的不多,只要安居乐业就行,我们可不管什么郡主什么将军,只要能让我们吃饱饭,我们便拥护他!”

百姓中有一些上了年岁的,还记得当初的东坞盛世,都感慨颇深,“元帅啊,元帅何时才能回来啊。”

人群中,云飞峋的后背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知府继续道,“涟漪郡主另一个身份你们有所不知,正是赤虬元帅的儿媳,而赤虬元帅的爱子、南征军主帅、无往不利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也与涟漪郡主同来!”

百姓们互相看了看,一脸迷茫。听说过礼部、工部、兵部什么的,何时又出现了商部?再说涟漪郡主的名声,大部分人是没听说的,毕竟,这里是信息极为滞后的古代。

苏涟漪只觉后背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她身份确实如此,但有人当面帮她吹牛,仍是对自己脸皮厚度的一种考验。

人群逐渐静了下来,徐知府道,“诸位有所不知,其实朝堂已派下人来解救我们东坞城于水火,派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商部尚书、当今太后义女、我们鸾国的第一奇女子涟漪郡主!”

没有衙役声威,因为衙役都在拦着百姓。

而后快步回到座位上,抓起惊堂木狠狠在桌上拍了数下,直把师爷的耳朵震得生疼,“肃静!肃静!”

徐知府狠狠点头,“郡主大人,下官信您!”

涟漪一双大眼盈盈笑着,“就三日,金口玉言。”

徐知府愣了下,“三日?这能行吗?”

涟漪微微点头,“宣布商部到来,承诺十日之内有饭吃……不,三日!”

徐知府赶忙从桌子上出了来,快步到涟漪身旁,压低了声音,“郡主大人,百姓闹起来可不好啊!”

是啊,谁愿意被人愚弄?谁有好好的日子不过来信一个突然天上掉下的奉一教,一切都是生活所迫,都是命运的捉弄。

涟漪看着无助的百姓们,刚刚讥讽神司神户的剑拔弩张消了很多。

老妇的哭喊声如同点燃的引子,将人群紧绷的气氛炸开,一时间百姓们更激动,哭的哭闹的闹。

人群中突然有了老妇的哭声,“大慈大悲的圣女大人,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若没了奉一教,我们真没了活路了!”

苏涟漪皱眉无辜,“你们拿不出这些钱,我也拿不出,那我归降官府又有何不对?无论我是否归降,从今日今时开始,你们都没钱可拿,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人群一片寂静。

苏涟漪对着人群扬声道,“除了这位神司,还有人想当圣女圣男吗?只要你们开得起这月薪,本人立刻让贤!有没有?”

那神司一愣,面色一黑,不再吭声。

组织?没错。截至到现在,苏涟漪都不认识奉一教是什么宗教、甚至连个江湖门派都算不上,他只是个组织,反政府武装组织!

涟漪伸出食指摇了一摇,“这位神司,你可想好了?玉护卫走了,后台也走了,庞大的资金源头也没了。奉一教从上到下月月都要发放食物、银两,你觉得,你能支撑得起这么庞大的组织?”

最早冲出来的神司,咬牙道,“既然圣女大人要让贤,那在下……”

众人还是不吭声,没人当这出头鸟。

见没人应声,涟漪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中任何一人,无论是神司或者神户,无论是奉一教教众或是非教众,只要有人站出来,我便是将圣女位置让贤,我说到做到,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还是没人说话,百姓们也不傻,虽然不懂“圣女”有何阴谋,却也能听出话中有话。

涟漪的笑意更浓,“别怕,我不会拿你怎样,徐知府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也不会冤枉无辜。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站出来,我这圣女位置让贤,让给那人去做。”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哪那么多视死如归?

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苏涟漪呵呵笑了起来,即便是人声鼎沸,但这清脆的笑声在沸腾的人声中仍然十分独特,让人过耳难忘。“是谁说奉一教不倒?站出来。”

徐知府面色凝重,他担心若百姓们真闹起来,没有军队的镇压单靠这几个衙役根本不够。

人群后面有人喊,“奉一教天地同齐!奉一教永远不倒!”紧接着,一群人跟着也喊了起来,百姓们情绪激动,越发高涨。

涟漪道,“是啊,奉一教怎么就没了,玉护卫怎么就走了?你问我,我问谁?”一问三不知,谁能奈我何?

有人喊道,“圣女大人,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诡异,好好的奉一教怎么就没了?玉护卫怎么就走了?让我们怎么接受?”

众人又一片哗然。

涟漪点头,“对,玉护卫他走了,但去哪里我也不知,临走时说,将奉一教给我了,我愿意撑便撑,不愿意撑就散,就这么简单。”

那神司一愣,“圣女大人您是说,玉护卫……他走了?他去哪了?”

涟漪一挑眉头,一摊手,“诸位,我也不想这样,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备受爱戴的圣女,我也想做,但玉护卫和他背后的主子跑了,不管我们了,我如何撑得下去?”她说的都是事实。

看热闹的百姓大半都是奉一教的人,挤在前面的少不得神司和神户,“圣女大人,您为何要这么做?”有人喊了出来。

刘侍卫也是一头雾水,被苏涟漪点名,便站起身来,对着外面那人愁眉苦脸,“这位神司,虽然我也不明白发生的一切,但却敢保证,您眼前的正是圣女,是玉护卫钦点的圣女大人。”

眼前的圣女,即便是盖着面纱,即便外人根本无法窥其容颜,甚至其根本未放什么狠话,但却不怒自威,周身散发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场。若不是今日发生之事实在匪夷所思,他们怎会不信面前女子就是圣女?

百姓中很多人都是见过圣女的,只不过他们见到的都是安莲。远远看向圣女,虽高高在上,但如今的圣女却比之前的圣女更让人高不可攀。气质!是一种气质!

涟漪也看向那人,“既然他认识刘侍卫,那就麻烦刘侍卫起身与他解释一番。”

那神司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其中真有他认识的,“刘侍卫长,您在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呵呵,”涟漪声音不小,隔着面纱笑望那人,“你错了,我正是圣女,更是玉护卫亲手捧上神坛的圣女,既然你是神司,那我身边这些人,你应该认识吧。”说着,一指同样跪着的营地中的高官之人。

那人四十上下,身着整洁,看起来像读过书的人,“本人正是神司!你这妖女竟然冒充圣女,你胆子不小,你就不怕玉护卫来要了你命?”

苏涟漪笑了一笑,对徐知府使了个眼色,而后从容站起身来。“刚刚说话这人,应是神司或者神户吧。”

门外有人高喊道,“胡说!哪来的妖女冒充我教圣女?谁给你的胆子前来败坏我教名声?”

徐文成知道,总有一天京城会来人,会拯救东坞城于水火之中。只不过从前他以为来者定是云家人,却没想到他猜对了一半,猜错了一半。错的是,前来的云飞峋并不是整件事的主导,而对的是,涟漪郡主是云飞峋的妻子,也算半个云家人。

之所以未遣散衙役,不仅是因衙役们离开府衙难有活路,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好在,虽东坞城饥荒,但徐文成即便是自掏腰包也未遣散任何一名衙役,衙役人数尚够,手持水火棍阻拦着不断前涌的百姓,维持着秩序。

短短的时间,衙门外不仅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全城人倾巢而出,都挤到了府衙。

人群哗然。

“回知府大人,小女名为小涟,身份是奉一教圣女,如今更是奉一教唯一决策者,此番前来是因为小女良心发现,决定痛改前非,前来归顺朝廷。”

徐知府虽坐立不安,但心中不免感动。鸾国有此才女、有此郡主,真乃鸾国之幸!

苏涟漪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跪了下,其实对于涟漪这种现代人,下跪只是一种姿势,即便是礼节也于鸾国的下跪有着天壤之别。

涟漪抬头,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安慰他——做戏做全套,下跪有何不可?

面纱下的苏涟漪微微一笑,作势便要跪下去,这可把徐知府吓坏了,“别……别……”只能小声阻止却又不敢喊,为何?自然是因为苏涟漪的品衔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无论是因她为当今太后的义女涟漪郡主还是正二品商部尚书,都是他这种地方知府遥不可望的人物。

徐知府来了精神,哪还有平日里装病的小老头样?腰背挺直地坐在大堂椅子上,神采奕奕,“下方,来者何人?”

吵嚷一片。

“别瞎说!就算是官府没用,但整我们这几个老百姓还是能的。”

“哈哈,估计是要踢馆吧,反正现在东坞城是奉一教的东坞城,这衙门有或没有没什么区别了。”

“圣女难道傻了?带人跑到衙门难道是自投罗网?”

“应该就是,但圣女大人带人来官府干啥?”

“这女子便是圣女大人?”因为女子面纱蒙面,外人分不清她身份。

人群一下子如炸开了锅一般。

“嬷嬷们放心吧,一切,我心中有数。”说着,便是挣脱李嬷嬷,从容入了府衙。

涟漪心中一暖,她也知道孙嬷嬷和李嬷嬷不算什么善良的好人,但这世上又有谁敢拍胸脯说自己是好人?一切都为了生存而已。两人能关心她到如此,已经满足了。

李嬷嬷却一把抓住了苏涟漪,忍不住颤抖起来,“小涟姑娘……这样不行!虽然我们了解你,知道只要是小涟姑娘你决定的事便没人能阻拦,但小涟姑娘你要三思啊!解散奉一教的方法很多,唯独不能来官府,怕是官府老爷会定你罪的!”

众人只见,帘子被一只雪白素手掀开,一名身材高挑窈窕的女子从容探出身来,“好办,既然知府升堂了,我们便进去罢了。”

孙嬷嬷回到了红色马车旁,“小涟姑娘,已经击完鼓了,知府老爷也升堂了,我们……我们还怎么办?”

无论是衙役还是奉一教的教众、更或是东坞城百姓,都一头雾水。消息传得很快,从奉一教车队入了东坞城,这消息便传来了,往日那些神户神司带着所谓教众们乌压压都赶了过来。

“好,带他们上来,升堂!”徐知府乐了,老脸红扑扑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有衙役来报,“禀告知府老爷,那个……奉一教的人来了,在击鼓。”一个个心中都在纳闷,奉一教的人来干什么?按理说,两边应是对头,早几年,徐知府还带人围剿过奉一教呢。

师爷不解,“老爷,成什么了?”

徐文成老眼一眯,伸手在花白的胡子上缕了一缕,“哈哈,看来是成了!”

徐知府翻看着这几年的案宗,就听外面有了吵嚷声,随后击鼓声响。击鼓,便是有人报案鸣冤。这鼓声已经多久没响了?因为百姓们对知府已不抱希望,对鸾国也已不抱希望。

车队驶往府衙。

孙嬷嬷和李嬷嬷相视一望,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放下车帘。

“玉护卫不会回来了,”涟漪不太理会震惊的两人,透过一旁的车窗帘子赏着风景,“乔公子也不会回来了,那些胡闹的人都走了,东坞城人终于不用再受愚弄了。”口吻,越来越冷。

孙嬷嬷也是听到的,也是吓了一跳,“小涟姑娘,好好地为啥要解散奉一教?再说,解散奉一教这么大的事……您能说话算吗?若玉护卫知道了,您可怎么办?”

李嬷嬷“啊”的一声,因大吃一惊,差一点从马车上栽了下去,还好被一旁的孙嬷嬷抓住。

苏涟漪笑吟吟道,“解散奉一教。”虽然是笑着,但说话的口吻却丝毫不带玩笑的意思。

“啊!?见徐知府!?”李嬷嬷吓了一跳,奉一教和官府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小涟姑娘为何要去衙门?”

涟漪心情愉悦,浅笑,“到衙门去,见徐知府。”

坐在车外的李嬷嬷掀开了车帘,对其内的苏涟漪恭敬道,“圣女大人,我们已入了城,现在要去做什么?”整个车队都不解圣女大人的目的。

苏涟漪带着面纱,只露一双眼,但对于云飞峋来说,只看到这双眼便足够了,“终于回来了。”马车已缓缓入城,飞峋对着远去的马车轻轻道。

是啊,她终于回来了,这一同闹剧终于要结束,再一次回到东坞城,仿如隔世一般,好像又重回人世一般。

擦肩而过时候,涟漪掀开了车帘,对车外飞峋道,“我回来了。”

车队已到了城门口,卫兵们一见是奉一教的车队,更是连检查都不检查,直接放行。

大家暗暗称奇,车队中央的马车为红色,缀着红纱,但好歹也算是马车,不像从前,直接弄了红纱帐子,招摇、风骚。

往来百姓见到“望妻石”动了都忍不住好奇,顺着“石头”的眼神望去,看到了车队。那车队有名的很,因为不是别人的车队,正是奉一教的车队。

终于,大道尽头原来的车队映入眼帘,“望妻石”才动了一动,勾起了唇角。他笑了,令边城增色,为秋季增彩。

从天际深蓝等到鱼肚白,从早霞绯影到日上三竿,从城门紧闭到人头攒动。进出城门的百姓们见到城门口器宇轩昂的男子都很是好奇,这人比城门官兵站的都直。

好容易盼到了天亮,破天荒的选了新衣,沐浴束发,如同“望妻石”一般立着。

站在城门外的正是云飞峋,他自从前一夜得到接到飞鸽传书便再也安不下心来,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非去亲自迎接不可。这一夜,不知捻转了几百次,若用床和身体可以烙饼,他一夜烙的饼足够一个营的人吃了。

东坞城已不是从前的东坞城,废墟一般的空城,又有什么可检查?

硕大城门高耸,兵丁们稀稀朗朗在城墙上把守,大门开着,城内官兵检查来往百姓,虽是检查,其实也是敷衍了事。

285,重整东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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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涟漪微微一笑,从飞峋处接过一封信,从栏杆缝隙中递了过去,“吴将军,这是京城赤虬元帅写给您的亲笔信,您看过后,我们再说。”

吴瀚海睁开双眼,眼中赤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囚禁朝廷命官,可知这是死罪!?”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以云飞峋和苏涟漪为首的影魂卫众人。

死寂的地牢突然有了响动,是开锁的声音,而后是一行人脚步声由远及近。

地牢内,周氏紧紧抱着独子,颤抖着。吴瀚海则是正坐在牢中,闭目不语,好似在愤怒,好似在挣扎。

能有如此执行力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所带领的影魂卫。

整个将军府戒备森严与往常无二,但其实,吴将军一家已被软禁,此软禁方式十分独特——不惊动屋外官兵,天降数人一般将吴家几口人控制,押入将军如地牢。

一个时辰后,将军府。

……

飞峋垂下眼,久久未语,只伸手将其搂在怀中,紧紧的,如同将她揉入自己身体一般。

涟漪伸手环绕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你若能听我的话,我便会将我所想一一告诉你,若你不想听我的话,我便守着你,是人是兽,都是我的飞峋、我的大虎。”

云飞峋的双眼逐渐暗淡下来,是啊,这样双手鲜血的杀人机器,又有谁喜欢?何况是涟漪,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你杀气太重,”涟漪严肃道,双眼直视云飞峋的双眼,“我知你为了皇上定然杀了不少人,一将功成千骨枯此话不假,但却不能丢下人本身的善。可以杀却不能滥杀,若人没了理智那与兽又有何区别?”

云飞峋一愣,“怎么?”心狠狠漏了一拍,他不想被涟漪不喜。

她来到云飞峋身前,双手搭在其宽厚的双肩,脸上少了嬉笑,“飞峋,你这样不好。”

苏涟漪擦过了脸,找了条透明面纱挂于两耳,只留一双美眸,面纱遮挡半面若隐若现,是一种神秘之美,竟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云飞峋皱眉,想到若是涟漪真忙得不可开交,也就不能休息,而若不能休息,他晚上就没媳妇抱。衡量一下,决定饶叶轩一条狗命。

涟漪挑眉,抢过帕子,继续擦脸,“不心疼,但咱商量下,回京城再杀好吗?我现在忙的要死,能有人分担工作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你要是没忍住弄死他,本来分给他的工作重新落在我身上,最终倒霉的还是我。”

抢过涟漪手上沾着盐水的帕子,不让其再“自虐”。“我要杀他,你不心疼?”

云飞峋听见苏涟漪的惨叫声,心也软了,本来还想借机对涟漪发发脾气,一下子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追都追不到。

“心疼个屁。”涟漪反驳,随着时间推移,红肿处已接下细小的血痂,待血痂脱落便好了,涟漪最终没听云飞峋的话,用干净帕子沾了一些盐水,清面消毒,盐水碰到伤口生疼,引得涟漪小声惨叫。

云飞峋斜眼,“不心疼?”

涟漪点头,“当然高兴。”刚刚自家男人的表现太爷们了,她喜欢!

“很高兴?”飞峋声音还带着余怒。

两人走后,涟漪便哼着小曲到梳妆台前看自己可怜的脸,非但没因脸花而沮丧,反倒是心情大好。

徐知府与叶轩两人自然知晓涟漪在送客,便起身告辞。

涟漪站起身来,淡笑地对徐知府和叶轩两人道,“事情紧急,我便不多留两位了,未来也要辛苦二位。”

她敢肯定,即便乔伊非不来寻她,玉容也定会派人找她,而以玉容多疑的性格,同来东坞城的侍卫定少不得他的眼线,小涟一死,死无对证,在难寻踪。

涟漪听后,满意点头,“劳徐知府费心了。”其实她非要给“小涟”一个死刑的原因,不仅仅是宣告奉一教的结束,更是告诉远在北秦的玉容和乔伊非两人,小涟已死,从此再无瓜葛。

“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徐知府抬起头来,“奉一教圣女死刑的替身已找好,是一死刑犯,两日之后斩首示众,好在郡主您之前以面纱示人,加之郡主身材高挑,正与那名犯人身材相仿,到那一日,便堵其口,让其换上女装和面纱上了刑场,以后便没了圣女一人。”

是啊,云飞峋能派人将玉容揍得全身多处骨折,还能饶了叶轩?

同样差点没憋住笑的还是徐知府,他也是低着头,肩头颤抖着。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没遇过?从见到叶轩的第一眼便能看出其身上隐隐的浮夸,就知其不是什么好人,果然,竟敢调戏涟漪郡主。好在还算识时务,不然少不得飞峋的一顿胖揍。

至于这叶轩,苏涟漪丝毫不心疼,这厮绝对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当初在京城便勾引她企图“婚外情”,是该出来个人狠狠杀他威风了。

这是云飞峋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宣布其独有权,听在她的耳中,竟化作幸福和小女人的甜蜜。在外她可以是坚强的、无畏的,但在家中,她需要这么一个男人呵护她、保护她。

苏涟漪差点没笑出来,还好理智拉住她及时憋了声音低了头去。文官有文官的勾心斗角,武官有武官的剑拔弩张,若真要比较,她更喜欢后者。

“记……记住了……”声音都在打颤。

叶轩俊美的脸白了下来,眼中满是恐惧。他直觉知晓,若他再在飞峋将军面前亵渎涟漪郡主,怕真会成为那么多无名命案的其中之一。

是啊,天子脚下有人突然消失,府衙草草结案。为何?大家都懂。

云飞峋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是他执行任务时的习惯动作,“从四品商部右侍郎叶轩,本将军警告你,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出却能招来杀身之祸。千万别以为叶家财厚可挡灾,京城中无声无息死掉又无人查证的案件太多,切记!”

比云飞峋矮了半头又略显瘦弱的叶轩被震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咽了口口水,“飞峋将军……呵呵……”

他双眼微微眯,毫不掩饰地用眼神告知其杀意。

云飞峋双手从来都不干净,其上的人命更是数不胜数,从前是为别人杀人,今日也不排斥为自己杀人。

叶轩不小心看到云飞峋那深邃的眼,那双乌黑的眼如同深潭一般神秘莫测,可以平静如镜,又可以化身为吞人的怪物,将一切靠近它之人吞噬入无尽的黑暗中。

叶轩一愣,看向云飞峋。只见身材高大魁梧的云飞峋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飞峋是真正的武官,与文弱的文官不同,无论从其外貌还是气质,都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强大压迫感。这压迫感不同于勾心斗角、不同于阴险算计,而是一种更直接、更逼人的宣告——这女人是我的,想活命就滚远点。

云飞峋斜眼看着叶轩,浑身散发出的杀气令房内顿时温度骤降。

叶轩微微一笑,“无妨,郡主永远都那么美。”

苏涟漪尴尬地伸手碰了下脸,“在奉一教时一直易容未取,时间久了便难以取下了,刚刚撕得急了,脸便伤了。”

已是下午,室内昏暗,苏涟漪那白一块红一块的脸不易被人看出,但刚刚她蹲下搀扶徐知府时,脸正好迎上室外射入的光线,于是便无奈暴露了出来。

叶轩捡起被涟漪扔下的册子,嘴角含着笑,温柔看着苏涟漪。突然,他惊了一下,“郡主,您的脸……”

苏涟漪无奈,扔了册子便拉住了徐知府,先不说其与云家的关系,就让老人对自己跪拜,也是承受不起的。

“东坞城能迎来涟漪郡主驾临是东坞城之幸,下官怎敢算辛劳?下官代东坞城百姓,谢谢涟漪郡主了。”说着,徐知府起身便要跪。

“如此,右侍郎的工作与徐知府的工作便已安排完毕,辛苦二位了。”涟漪道。

“是。”叶轩铿锵道。

苏涟漪点了点头,“至于你的工作,还是按在商部的老规矩,早间宣布计划,晚间做工作总结。”

叶轩哪知道苏涟漪心里想什么,被这般重用,心中莫名有种奇妙之感。“郡主放心,下官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这世间之事贵在平衡,一味追求纯粹只会适得其反。

苏涟漪抬起头,淡淡一笑,“疑人不用。”其实心里想的是,纵观中外、从古到今,但凡与金钱有瓜葛之事便有猫腻,谁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不心动?真正像电视剧中两袖清风的清官可遇不可求,对于大部分官员,只要其能将工作按时漂亮的完成,刮一点又如何?

叶轩一愣,双眸一闪,“郡主如此……信得过我?”他虽身为商部侍郎,但他另一身份则是叶家人,中饱私囊或为自家牟利之事,他绝对能做出来。

涟漪翻看,头也不抬道,“贷银方面的事便全靠右侍郎了,我应是无暇分心,若有什么难题便找我商量,但具体如何操作便由右侍郎全权做主。”

一旁的徐知府暗暗称赞,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一名侍郎,竟在没上级安排下,自觉定制工作且又完成得如此完美,真不愧是涟漪郡主的手下,不愧是京城首富叶家人。

云飞峋见苏涟漪对叶轩端着架子,拉开公事公办的距离,心情大好。这厮虽未像他弟弟那般明着肖想涟漪,但凭“男性第六感”,他能感觉到此人不安好心。

苏涟漪伸手接住,点了点头,“辛苦右侍郎了,回京后,本官定会如实禀明皇上,为右侍郎记功。”

不慌不忙,叶轩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请郡主过目,这便是东坞城以及周围城镇大小商户的统计名册,其中包括商户的经营种类与规模,双王之变前的资产数目,如今的资产数目,意向贷款数额,预计偿还能力。而大半,下官已考察完毕,因时间仓促,有一些未考察的,也标记在册。”

叶轩一挑眉头,苏涟漪怎么知道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没错,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明着暗着召集了不少商户。为公,隐晦透露京城中的贷款事宜,早一步对商户做了宣传;为私,确定叶家在东坞城商界的龙头地位,无人可撼动。

涟漪道,“右侍郎休要这么想,这一段时间,想来右侍郎也已与城内大小商户紧密联系,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换句话说,右侍郎也在关键时刻履行了自己职责,怎算失职?”

叶轩微微一笑,极其圆滑之人自然知,何时何地做出何种姿态不会被人反感。“下官未能陪同郡主潜入奉一教涉险,空安全留在城内,下官失职、下官倍感惭愧。”

涟漪端着官架,“起来吧,好久没见右侍郎,右侍郎辛苦了。”

没一会,一身天蓝锦缎长袍的叶轩入内,许久未见,仍是那般潇洒、贵气。“下官见过涟漪郡主。”为苏涟漪请安见礼。

涟漪见此,狠狠瞪了他一眼,责怪其没事找事瞎吃飞醋。

云飞峋听见叶轩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眼中满是敌意。

正在这时,屋外崔鹏毅道,“禀告飞峋将军、涟漪郡主,商部右侍郎叶轩到。”

徐知府只觉得面前的涟漪郡主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短短几句话、甚至哪怕不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让他折服,不得不深信。“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涟漪微笑着摇头,声音也柔了下来,“这件事徐知府便听我的吧,我虽为官,但其实也懂医术,您只有健康,才能为东坞城做更多的事不是?”

“下官定然做好,还是别麻烦御史大人了。”徐知府忙道。

涟漪放下心来,“工作繁重,而徐知府年岁又大最好量力而行,我将司马御史派到衙门,帮您一同制定计划。”毕竟六十几岁的人了,苏涟漪生怕因为老头一时激动加之劳累,出现什么脑出血中风之类的急性病,她就不好对徐姨娘交代了。

“郡主放心,下官定然做到!”徐知府袖下拳头紧捏,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徐知府,暂时需要您做的便是这些,明日一到卯时便需要你拿出方案,辰时之前就要在城内各处张贴招聘,您能做到吗?”苏涟漪双目咄咄望向徐文成。

想虽想,徐知府却未说,潜意识他认为,涟漪郡主那般英明之人定会针对此问题做出对策,他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徐知府其实心中想说,如今的粮食虽足够,但前提是元帅从前的粮草官向兴生无偿供应,这供应只是一时而非一世,过了这段时间,衙门又拿什么去给人发放最低保障的口粮。

苏涟漪皱眉,又想了想,“至于一些家中没有劳动力的老人,衙门派人将这些人信息登记下来,从今以后,定下生活最低保准,按时为其发放口粮。”

徐知府心情很激动,原来有人懂他。

涟漪点头,“对,兵荒马乱易出刁民,若真将粮食无偿发放,怕是也会滋生一些不法之人。说到这,便一定要称赞徐知府能顶住压力保住衙役,衙役是维持秩序的强硬手段,这一期间定要衙役做好维持秩序工作。”

徐知府一拍大腿,“妙!妙!这真是个好计策!下官真佩服郡主的奇思妙想。若这样下去,不仅修缮东坞城不用额外开支,还能解决百姓温饱,最重要的是,凝聚人心,令百姓们重新对鸾国官府产生信任。”

涟漪点头,“接下来需要做的便要麻烦徐知府了,需要您以最快的速度,连夜统计城内需要修缮之处,例如城墙的修缮、道路的铺整,统计出来。即便无法全部统计,明日清晨也要拿出第一份计划,以此招聘城内百姓为劳工,男子做工、女子送饭,只要来报名者多少都分一份工作,而只要参与劳动者,都分发粮食,粮食不用发的太多,两天的量便好。”

徐知府不解,“不给粮草?”此时不能指望百姓拿出钱财了,这几年,怕是家里能当的都当了。

涟漪笑着摇头,“不,这粮草不能白白给出去。”

徐知府忙答,“向兴生已准备好,只要郡主一声令下,这些粮草即刻便能运入东坞城以赈饥荒。”

“粮草方面怎么样了?”涟漪问徐知府。

云飞峋接了药方,立刻吩咐人去准备解药。

“恩,两日就够了。”苏涟漪找到自己木箱,在木箱中取出一页纸,“这便是我配出的药方,玉容的药本就无解药,我这只是针对其药方开出的相克之药,无法根治,却能脱瘾,至于之前因药对身体的伤害,只能慢慢治疗,看其造化了。”

“吴将军也被控制了,那毒药已所剩无几,最多还能坚持两天。”飞峋道。

“好。”云飞峋也是如此想,两口子竟想到一块去。对门口崔鹏毅使了个眼色,崔鹏毅出,那些北秦细作在半个时辰内,从这世上无声消失。

徐知府又笑着点点头,当善则善、当狠则狠,是块做事的料。

涟漪捧着茶碗,用茶碗的温度暖着手,“立刻杀掉,一个不留,绝不透露一丝口风。”茶是热的,但她的话确实冷的。

“北秦人,”飞峋道,“如何处置?”他很早便听苏涟漪的话,将这些人严密监视起来,后来玉容等人撤退,这些细作还未接到消息,便被抓了起来。

涟漪点了点头,“那些细作是鸾国人还是北秦人?”

云飞峋答,“已将之前确定下来的潜伏细作抓住,如今关押在衙门大牢。”

“吴将军那里情况如何了?”涟漪问。

无妨,苏涟漪有信心,除了重振东坞城雄风,更会将该补偿的一个不剩翻倍补偿。

涟漪虽未具体考证却也能猜到,徐知府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不敢轻易裁员,只能用衙门的银子苦苦支撑,除此,怕是也自掏了不少腰包。想起当时和徐姨娘去徐知府家中所见之景,便能得到证实。

徐知府笑着点头,“那下官便敬谢不敏了,衙门确实需要修缮,之前衙门的银子都用来维持衙役的开销,如今财政也是亏空多时,这笔银子,可谓是及时雨啊。”

涟漪接下,翻开看了看,又放到了一旁,“这些财物,用作对衙门府邸修缮,既为政府的门面,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也要有其庄重的摸样。”

“涟漪郡主,这是清点的奉一教财物清单,请过目。”徐知府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在家中关了门,和云飞峋怎么打闹那时闺房事,但有了外人,便忍不住严肃了起来。

苏涟漪不是活泼外向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死板,与她本人性格有关系,也与经历、职业有关系。

徐知府喝着茶,心中免不得对云飞峋挑媳妇的眼光赞了又赞。

涟漪婉拒了崔鹏毅,亲自取了茶壶,沏了茶,又亲手奉给徐知府喝。

这个宅子是云飞峋买下的宅子,作为影魂卫的根据地,上上下下都是清一色男子,出了最近入住的苏涟漪,绝找不到半个雌性生物。

徐知府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不愧是传言中的涟漪郡主,通情达理自是不说,几句话便收复人心。趁着苏涟漪转身之时,对云飞峋暗暗挑起大拇指,后者忍不住害羞,干咳了两下。

苏涟漪哭笑不得,“这怎么行,您是飞峋的世伯,便也是我苏涟漪的世伯,晚辈受长辈的礼怕是要折寿呢。再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官位,世伯快入座吧。”

徐知府道,“涟漪郡主,无论是您的官位还是您为东坞城所做的一切,都足以接受下官的跪拜。”

徐文成进门便要行礼,被苏涟漪手疾眼快的拦了住,“徐世伯,您这是做什么?”

徐知府入内,这是徐文成第一次与苏涟漪用本来身份见面,两人分明是第三次见面,却又好像初次见面一般。

崔鹏毅心中翻白眼,首领大人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分明是两人打打闹闹了多时。

刚问完,屋内的打闹声便停止,还未等崔鹏毅说话,屋子的门开了,云飞峋出了来,“徐世伯请进,涟漪已恭候您多时了。”

“崔大人,涟漪郡主呢?”徐知府对崔鹏毅拱手,崔鹏毅对徐知府并未隐瞒御史身份。

徐知府忙完了衙门的事,除了衙门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涟漪郡主这种令人钦佩的女子少之又少,首领大人这时捡着了,他哪有这种好运?于是成家的想法一闪而过,崔鹏毅又将那事抛到脑后。

在十年前,老主子便提出过让为他找女子成家,都被他婉拒了,实在对这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但如今见到冰冷冷的首领大人遇到涟漪郡主便搞笑欢脱得不像话,他也忍不住对夫妻生活产生了好奇和兴趣。

崔鹏毅浓眉紧锁,他身兼数职,既要履行御史的职责,又要管理影魂卫的选拔与训练,可以说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必须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他时间都挤得满满的,哪有心思考虑成家之事?

排行老七的影魂卫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瞥了崔鹏毅一眼,“崔大人,夫妻定有夫妻间的乐趣,您也早点成家吧。”三十多了,连个女人都没有,连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崔鹏毅到那名影魂卫身边,“小七,你说这男男女女的凑一块能有啥意思?”老光棍十分不懂夫妻乐趣。

房屋一旁有一名影魂卫把守,一身黑衣身材挺拔面容严肃。

若不是亲耳听到,崔鹏毅怎么都不会相信屋内打闹的是这两个人。

屋外,崔鹏毅几次都想去敲门,但听见屋内两人打闹嬉笑的声音,最终一次次又退了回来。摸了摸鼻子,云大人和涟漪郡主两人在外一个冷冰冰、一个端庄得一丝不苟,谁能想到两人在无人之时闹得如此欢。

“云飞峋,几天不见你胆子也忒大了,敢抢我的东西,还敢扔我的东西!?”苏涟漪自然知道其好意,作势与他闹成一块。

云飞峋一把抢过盐水,二话不说倒了地上,“在伤口上敷盐水,你就不怕疼?”这种事都是严刑逼供时经常用的手段,除了在伤口撒盐,还在伤口上撒辣椒。

涟漪不理她,弄了些盐水,准备敷面消毒。

“你疯了?”云飞峋真急了,“撕伤了怎么办?”

苏涟漪瞪了他一眼,“我还有其他选择?总不能在京城里铺张的把所有官员们刮了个遍,然后一大笔款子在身上贷不出去吧?就算我认了,皇上怎么办?”说着,一咬牙,将最后一块易容物撕了下来。顿时,原易容物的部分红了一大片,本来一张粉嫩的小脸,现在红一块、粉一块,惨不忍睹。

飞峋轻笑,“你也有怕的时候?当初自作主张跑去奉一教做细作时怎么不怕?”

“我有什么办法?一卸一装需要很长时间,奉一教营地帐篷连个门都没有,我哪敢没事摘它玩?”苏涟漪想哭的心都有。

云飞峋哭笑不得,“易容物应三日一卸,谁让你在脸上弄十几天?”

苏涟漪长吁短叹,“他们夏家传家宝什么都好,就是这易容术实在太虐,每一次卸下都痛苦的半死。”

“轻一点,别急,等草药将易容物化掉再撕下来……都说了别急,怎么还撕?”说话的是云飞峋,那么高大的身材却忙得满身大汗,好像此时撕的不是苏涟漪脸上的易容物,而是撕他身上的皮一般。如果可以置换,他还真希望直接撕他的皮。

苏涟漪在“卸妆”呲牙咧嘴,“好疼,呀,好疼。”因为长时间未将易容物取下,如今几乎与皮肉融为一体,即便是用了好多专门的药草和橄榄油,也是活生生撕掉了一层表皮。

宅子正中央的院子往往为主院,最大、最豪华,为宅子中地位最高之人的住所,而这个未挂牌匾的低调宅子的主院名为涟漪院,其意不用多说,众人皆懂。

东坞城一处毫不起眼的宅子,宅子很大,门面却很小,外小内深。偌大的宅子几乎无人影出没,秋叶落得很厚,踩在脚下如同地毯一般。

一切都是听说,未亲眼所见,而东坞城府衙大牢里哪有小涟?苏涟漪早顺着后门溜了回去。

听说,一些神司神户立刻发表声明与奉一教划清界限,以示清白。

听说,徐知府将扣押的财务都一一记下,准备交给苏涟漪。

听说,从前营地里侍卫们也都回了家。

听说,真有一些人执迷不悟在衙门口抗议,后被人绑着去了叶弘书院。

听说,李嬷嬷在大堂上昏死了过去。

听说,孙嬷嬷的额头流了很多血。

最为伤心的不外乎两名嬷嬷,李嬷嬷先是抓着苏涟漪不放,孙嬷嬷则是对着徐知府不停磕头,额头都破了。最终衙役上前,将两人拦了下来,而苏涟漪也被带了下去。

圣女便这么定罪了,围观百姓一片沉寂,痛苦的生活已经将人们的本性折磨殆尽,如今谁给粮食,他们便是谁的人。奉一教拿不出粮食,官府又承诺三日内可以吃饱饭,他们即便不说拥护官府,也不会违逆官府。

有两名衙役上来,拉住苏涟漪的两只胳膊,而后在带了下去。

徐知府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涟漪郡主,其做出的决定十分明智。虽然奉一教归顺朝廷是一出戏,但却也不能结束的无声无息,总该有这么一两件事来昭告天下、威慑天下,而没有比圣女之死更有力的威慑了。

一场闹剧,应该结束了。

286,百废待兴

飞峋见此,想到刚刚某人开门大喊吓唬他,丝毫生不起气来无可奈何,只能摇头笑笑,“两位彻夜未眠,辛苦了。”

涟漪看向飞峋,无人见到之处,哪还有半丝端庄,暗暗吐了粉色舌头。

这时,云飞峋已穿戴整齐来了厅堂,“徐世伯早,司马御史早,我已命人备了早点,一会一起用早点吧。”

“……”苏涟漪低头,按摩太阳穴。头越来越疼了,看来一会还是命人熬一副药来压压惊吧。

司马秋白一愣,而后双眼大睁,情绪激动起来,“不愧是我师父,连直觉都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涟漪一耸肩,“抱歉司马大人,让你失望了,我也说不出理由只是直觉罢了。”心中暗想,司马秋白快快对她失望吧,别一口一个师父的喊她了。

而让最好的方法便是——装糊涂!装懵懂!装无知!人的一生,难得糊涂。

苏涟漪自认不是圣母,无法拯救全人类,但她却不想无数战争杀戮因她而起,若真如此,她怎会安心?

以苏涟漪对当今皇上、金玉公主的孪生兄长的了解,这些事,他只会做得更毒辣!掀起更大的风波、死伤更多无辜百姓!

先不说两国交锋死伤无数,也不说轩国无辜百姓遭何大难,单说为了捏造轩国罪责,东坞城也绝不会安宁。

若她猜的没错,皇上定会暗用手段将整个奉一教覆灭,而后将此事推到轩国身上,鸾国未与北秦接壤但轩国却比邻北秦,北秦定会对轩国动兵,最后轩国大伤。

若苏涟漪真将两人身份报给皇上,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涟漪虽知内情,也将奉一教为北秦势力告知两人,却无法将乔伊非与玉容两人身份泄露出来,原因有二。其一,这是与乔伊非的承诺,当然,这个理由所占份额少之又少。其二,若皇上知道了两人为北秦如此重要的两人,定会责怪她不及时回报。

但此时北秦暗兵已悉数撤回,轩国便无后顾之忧,所以当初空城时不用防,而现在百废待兴更要防范!

涟漪垂下眼,她自然知晓为何当初轩国不会入侵,那全因奉一教是乔伊非的东西,端木珏身在鸾国,在轩国与鸾国边境定暗暗埋伏不少兵力,轩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秋白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师父,有个问题刚刚徒儿不懂,当初东坞城几乎为空城,轩国都未趁机而入,为何现在便有乘虚而入之险?”

涟漪目露感激,“谢谢徐世伯了。”

徐知府也是乐呵呵的,“吴将军守城期间一切安好,难道发生了什么吗?”其意明了。

涟漪感激一笑,“谢谢司马大人了。”

司马秋白狠狠点头,“师父的决定都是对的,师父的命令徒儿定会遵从。”

毕竟,司马秋白为御史,其职责之一便是考察官员,将官员言行如实禀告皇上,换句话说,就是皇上监视百官的耳目。

涟漪哭笑不得,“徐世伯真的想多了,我们真未软禁吴将军而单纯为其治病,这兵符也是他自愿交出。”随后,面目严肃下来,“昨日时辰太晚便未打扰两位,但在这里,涟漪有个不情之请,吴将军一事请对外保密,我与飞峋想保下吴将军。”说着,便看向司马秋白。

徐知府一惊,“我们软禁了吴将军,抢了兵符?”自从将自己划入苏涟漪的同谋之列。

涟漪摇头,“徐知府有所不知,吴将军也是有难言之隐,而吴将军的病情在短时间不会痊愈,于是便将兵符交给飞峋代为保管和使用。”

徐知府眼前一亮,“去军中调集人马?难道吴将军已经归降且病情痊愈?”

“妙计谈不上,”涟漪道,“其实二位的想法都对,尤其是司马大人的想法,整个城内工程同时进行,需要的人手越多越好,能在最短时间解决所有人口粮外加用最短时间令东坞城重新振作。当然,徐知府是从现实出发,提出了难题,也好解决,只要加派人手就好。明日……不,两个时辰后,飞峋便会去军中调集人手协助衙门进行役工招募及秩序的维护,此外更会调集人马加紧对城内外的守卫,万不能被轩国乘机而入。”

徐知府笑眯眯的,明明一把年纪一夜未睡依旧神采奕奕,当初相信徐知府身体欠佳之人若见到这一幕,非吞粪自尽不可。“就知道郡主一定有妙计。”

司马秋白赶忙站起身,恭敬将苏涟漪迎入座位,脸上是赤裸裸的崇拜表情,“师父您一定赞成徒儿的想法对吗?”

“这个好办。”涟漪无奈道。

本来苏涟漪揉太阳穴是为了掩饰打哈欠,现在却是真真头疼了。这……明明是屁大点的事儿嘛!用得着凌晨跑来堵别人被窝吗?

司马秋白气得直拍桌子,“知府大人您怎么说说就下道?我怎么可能让您去挑粪?”

徐知府仍旧老神在在,“下官怎么想不到?但就算司马大人说的万人,需要多少人登记安排?反正衙门里算上下官只有两百一十六人,这都是下官差点倾家荡产保下来的人数,既然您非要同时进行,那这两百一十六人便全交给司马大人安排了,无论您怎么安排,就算要下官挑大粪,下官也去挑。”

司马秋白急了,“知府大人此言差矣!乱者非不周而是不公!知府大人您试想下,假如修缮城墙与道路各需要五千人,若同时进行便可同时解决万人的粮食问题,而若先修缮城墙解决五千人,城墙修好后再修道路仍旧只能解决五千人,那最终永远只为五千人解决粮食,其余的人呢?其后果便是不公!其余人因得不到解决心中怨恨最终动乱,这一点徐知府难道想不到?”

徐知府花白的胡子翘起老高,“郡主,下官认为同时进行实为不妥,所谓欲速则不达,凡事需循序渐进。若两个工程同时进行,势必要聘来大量百姓,衙门人手不够,登记、统计、安排、维持秩序都成问题,就怕不法之人乘虚而入,城内大乱。”徐知府慢条斯理地说着。

苏涟漪本来想打哈欠,最终强忍了回去,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请问,修缮城墙与街道同时进行和分开进行有什么区别吗?”多大的事儿啊,至于大半夜跑来吗?好在她早有预感,不然真是窘迫了。

鸾国也如同中国古代一般有打更一说,敲击竹板,用敲击发出的声音节奏以表示时辰。而一慢四快的节奏便是打五更,算在现代便是刚到凌晨三点。

“咚——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院外,隐约听见更夫的声音。

“师父您可算是来了,您说首先修缮街道还是修缮城墙?”司马秋白急道,“我希望同时进行,但徐知府他非要一个个进行,因为这件事我们争了半个时辰了。”

“是。”影魂卫转身而去。

“徐世伯,司马御史,早。”涟漪微微一笑,而后对一旁的守夜的影魂卫道,“麻烦泡些茶来,好吗?”因为影魂卫身份特殊,苏涟漪对这些人一直客气。

厅堂,徐知府与司马秋白还在拿着纸研究着什么,争讨不休。

“好,谢了。”涟漪快步而去,腿长步子大,却非但不显粗鲁,反倒有种英姿飒爽之感。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忍不住嘟囔,“这老头也是的,不看看时辰就跑来,差点被堵了被窝,好险!好险!”

影魂卫忙答,“在客厅中。”

苏涟漪见目的达成,满意地关了门,嬉笑容颜尽收,恢复平日里那端庄摸样,“徐知府在人在哪里?”

从来杀人不眨眼的影魂卫吓傻了,直愣愣看着巧笑倩兮的郡主,郡主这是要让大人丢人丢到姥姥家啊。

云飞峋一把将床帐帘呼啦一下撂下,隐约听见床帐内有人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门旁站着的影魂卫脸都黑了,他绝无眼疾,眼睁睁的看到自家首领大人躺在床上香肩半露,涟漪郡主怎么就把徐知府往屋里请。

云飞峋愣了下,而苏涟漪则是扬起了得意的笑脸,二话不说,打开门便是喊了一嗓子,“徐世伯,飞峋在房内等你呢。”

就在苏涟漪洗漱完简单梳理了头发后,屋外传来值夜的影魂卫传话,“大人、郡主,徐知府到。”

云飞峋哼起了小曲,“谁怕谁?”

涟漪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而后快速洗漱,“一会肯定让你好看。”

飞峋看了一眼窗外,“不信。”天色尚早。

苏涟漪一眼狠狠瞪了过去,“信不信徐知府马上便到,搞不好堵你在被窝。”

“骗子。”飞峋的脸越拉越长。

幽暗的灯光下,其肌肉纹理清晰,映着健康光泽,雪白里衣半敞,隐约露出完美身材。

飞峋一张俊脸拉成了长白山,侧卧在床,一只胳膊支着头,乌黑长发散落在面颊旁、肩上,最终柔顺的垂在床上。

云飞峋信以为真,放开手臂,而苏涟漪如同泥鳅一般从被窝中钻出,跳下床的瞬间拽了衣服,离床远远的开始穿了起来。

“去厕所,可以吗?”涟漪瞪了不许她起床的飞峋一眼。

涟漪想起身,动了一动,但揽着她肩的强壮手臂收紧,如同铁索一般坚固,哪是她能挣扎得出的。

“没迟。”磁性低沉的嗓音由她头顶飘过,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

天还未大亮,屋内幽幽守夜灯越来越暗,窗外光线由深蓝逐渐转为浅蓝,沉沉睡着的苏涟漪猛地睁开眼。糟,是不是迟了?

转眼,第二日。

好在,古代的药物不像现代毒、品那般极高纯度,加之众人摄入时间不算太长,没有人出现脱瘾休克的情况。

一个时辰之后,重牢中的喊叫声小了很多,并非病人们不痛苦,而是已筋疲力尽,再喊不出来。苏涟漪命人弄了一些有安眠作用的汤药夹杂了一些恢复元气的参片,喂众人喝下,这一日算是结束。

苏涟漪本以为她与玉容的交集到此结束,岂不知有更大的风波在不远的将来。这个是后话。

涟漪叹气,默默将云飞峋的拳头取下,掏出帕子为其仔细清创,并未责怪。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她绝对不会阻拦飞峋半句,玉容那个人……真的是罪大恶极!

“端木珏那个家伙,有朝一日,我定会将其碎尸万段!”一句吼叫,出自云飞峋的口中,极为自敛的云飞峋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怒火,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石壁崩裂,他的拳头也已鲜血淋漓。

苏涟漪看着只有七岁大吴将军的独子吴雨诺无助的哭喊,只能闭上眼,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即便是服用了止痛防抽搐的药物,但三人仍然痛苦不堪,在床上挣扎着,冷汗如流水,甚至将粗布做的约束服都浸透。

吴瀚海三口人身穿约束服被固定在床上。鸾国自然没有约束服,则是自制的约束服是苏涟漪早已准备,只等这一天。

川芍、钩藤、羌活、延胡索、附子能明显降低戒断患者头部和四肢撷抖;洋金花能明显减少肢体伸展,面部颤抖、腹泻、多尿及异样姿势。此外又针对玉容所留下的书籍,开出了一些奇怪稀药。

西医处理方法一般多是针对性治疗,例如疼痛便用止痛的药物,眩晕便用平稳眩晕的药物,止泻便用止泻的药物,如今苏涟漪便准备拿中药按照西医的思路加以针对性治疗。

结合中西医经验,用仅存的一些相关知识,苏涟漪决定将干戒法和药物法结合起来应用。

但中医却认为,毒、品进入人体后,损耗脾肾的阴气,引起阴阳失调、气血亏损,造成湿浊内生,全身各通路堵塞,进而阻塞心窍,完全损害大脑,所以吸毒症表现为全身各种功能全部失调。

第三种方法自然用不上,而按照常理应直接使用第一种方法,虽痛苦,但最简单。

苏涟漪从前从未接触过相关病症,如今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戒、毒方法不外乎三种,一种是干戒法,强硬终止毒、品摄入,最终戒掉毒瘾;一种是药物法,服用一些戒、毒药物,用药物逐渐实现病人对毒、品的依赖;第三种则是不同于两种方法的其他综合方法,例如手术、针灸、催眠等等。

整个重牢房内满是恐怖的嚎叫声,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在笑,有些人痛苦的呻吟,本就阴暗的牢房内顿时气氛如同炼狱。

两个时辰后,药物发作。

……

云飞峋拍了吴瀚海的肩,“吴将军,云某多谢你的信任了。”同身为武将,自然知晓兵符的重要性,吴瀚海给了他兵符,便等于将全家老小外加吴家的所有声誉都交给了他,意义非凡。

吴瀚海一咬牙,士为知己者死,就凭刚刚两人的言行,即便是真拿兵符作乱,他也认了。“好,飞峋将军,我这就取兵符交给你。”

哄着吴雨诺的周氏终于忍不住,“将军,飞峋将军和涟漪郡主对我们吴家有天大恩情,再说他们两位拯救了东坞城,难道还能用你兵符作乱不成?”

吴瀚海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他可以将命交出去,但兵符……

云飞峋放开了吴瀚海,笑了下,“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只希望得到你的信任,将兵符交给我。”

吴瀚海一惊,“将军与郡主有何事需要罪将效劳,罪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云飞峋点了点头,“涟漪说的对,吴将军你便放下心结,戒掉药物重新开始吧,何况,我们还有事需要你的协助。”

苏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古人就是这么倔强,“我说不晚就不晚,首先我与飞峋要保你便定会保住。其次,若按你这个说法,东坞城所有人都叛了国,难道将从前加入奉一教的百姓集结而后集体砍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们都是人,不是神,不要苛求自己太多。”

吴瀚海刚毅沧桑的面颊上,一滴泪落下,“郡主……晚了,我已是罪人了。”

涟漪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下来,“但若是你活着,将功补过便不会这样,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直面从前的过失,带领你们吴家上下戒掉药瘾,而后用一生的时间重新做人,精忠报国。”

吴瀚海直了双眼,年仅七岁的吴雨诺也许被苏涟漪严厉的语气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死,最简单不过,自尽不需要勇气,只需要一颗懦弱不肯面对现实的心足以。你死了,你从前的罪责便烟消云散了?不!非但不会消失半点反倒会变本加厉到你子孙身上!”涟漪声色俱厉,“从此以后,你便是畏罪自尽的罪人,而你儿子则是罪人之子,背负这恶名一生一世,被人嘲笑、被人侮辱,你可忍心?”

吴瀚海愣住。

苏涟漪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在你儿子面前当懦夫真的好吗?难道你不怕子承父业也成了懦夫?”

“不……涟漪郡主,罪将没脸活下去了……”吴瀚海哪肯?挣扎着还想撞墙,但却无法挣脱云飞峋的钳制。

涟漪打断了他的话,“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再者说,理由我刚刚说过,你的做法虽不算忠孝却也不算叛国,你全家被药物控制尚能保持理智尽量保全东坞城利益,已经做得很好了。”涟漪的语气温和了下来,“现在需要你做的,便是用强大毅力戒掉药物,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效忠国家将功补过。”

吴瀚海羞愧,“涟漪郡主,罪将不值得郡主和飞峋将军如此对待,罪将……”

涟漪笑了笑,“吴将军不用说客套话了,我们想保你,所以才将你关押在重牢,否则早已将你押送大堂,交给徐知府发落了。”

吴瀚海低下头,“末将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有幸一见,实乃荣幸。”

涟漪微微一笑,“吴将军想来还不认识我吧,那我便是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苏名涟漪,官职为正二品商部尚书,如今受皇上委派来东坞城平稳城内物价改善商业环境且为在战乱中受损商户贷下银两。”她并未说出自己名为“小涟”的伪装身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麻烦。

没错,他一直在平衡,既用手段取得药物保护家人,同时尽量不损害鸾国的利益,围剿奉一教最多扑了个空,却未损失一兵一卒。

吴瀚海愣住了,他本以为没人能理解他,却没想到一名女子竟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涟漪上前,见吴瀚海如此,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我想,若吴将军自己被控制,怕宁可死也不会叛国,但被控制的却是你的家人,你别无选择。吴将军,人无完人,再者说,你也只是将围剿信息泄密给奉一教而并未倒戈相向,不算叛国。”

吴瀚海却羞愧难当,“不,飞峋将军,是末将的错!末将……末将做了太多叛国的事,末将……”

吴瀚海想挣扎,却被飞峋控制住,“吴将军,你们全家被奉一教卑鄙的药物控制,不是你的错!”

云飞峋情急之下,冲去挡在石壁前,用自己身躯阻止吴瀚海寻死,“吴将军,你这是何苦?”好在吴瀚海被药物缠身没了力气,飞峋也并未因此受伤。

果然,吴瀚海说完话后,眸色一变,突然站起身来冲向石壁,欲撞墙而死。

苏涟漪与云飞峋两人对视一望,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瀚海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独子,“诺儿,是爹不好,爹未完成你爷爷的嘱托,是为不孝;辜负了金鹏将军的信任,是为不忠;未照顾好你们母子,你们因此而被毒药控制。诺儿,记住,不要和爹学……千万不要和爹学。”

室内一派死寂,云飞峋摘下面具后并未说话,还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盯着跪地的吴瀚海。无声胜有声,虽未出言责怪,但这却比凌迟更是折磨。

吴瀚海终知其身份,比之刚才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飞峋伸手摘下面具,面容尽露。

吴瀚海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面带薄纱的女子和面带银质面具的男子,“请问二位,是元帅的人吗?”

抱着独子的周氏也低了头去,呜呜哭了起来。

在忠孝方面,苏涟漪不得不钦佩古人,忠义之士可为了一个“忠”字毫不犹豫献出生命,在中国现代,也许抗战时期还有这种铁骨,但后期已消失不见了。由此可见,吴将军如何自责。

“罪将……对不起金鹏将军的提拔……吴家……对不起元帅的信任……”铮铮铁汉,竟有了哭腔。

云飞峋带着银质面具,透过面具,深邃的双眼带着怜悯。他从前是见过吴将军的,那是名膀大腰圆的硬汉,但如今,被奉一教的药物折磨的竟有了清瘦。

当吴瀚海看完信后,腿已经软了,噗通一身跪在地上,面色通红羞愧,浑身颤抖,而后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只能见其略显清瘦的双肩剧烈抖动着。

牢房中,周氏颤抖着抱着独子,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人群为首的高挑女子,那女子面带薄纱,双眸冷冽,如同刀子一般用视线将人凌迟。

此时所在不是一般衙门大牢,而是重牢,其关押的往往都是罪大恶极又难以控制的死刑犯,吴瀚海一家数口被关押在此,其中最大的牢房则是关着吴瀚海与正妻周氏和独子吴雨诺。

当初,吴瀚海作为东征元帅云飞扬的副帅一同攻打东坞城,取得胜利,后云飞扬回京,便禀明皇上将吴瀚海留了下。

为何吴瀚海能在芸芸众将中被提拔,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吴瀚海已去世的父亲曾是赤虬元帅云忠孝的亲信,云忠孝被先皇召入京城自感性命难保,便将手下心腹等四散,吴父对赤虬元帅忠心耿耿,吴瀚海被提拔很大原因是云飞扬的推荐。

武将也如同文官,人数众多,在古代,官位晋升谈何容易?有些人在军营中一辈子也没升两级官衔,而吴家经过四代有如此成绩也是罕见。

吴瀚海也是将门之后,世代武将,历代出过不少良将勇士,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吴瀚海这一代,可谓到了空前高度,其被委派为东坞城驻城将军,地位如同当年的赤虬元帅。

287,百废待兴1

苏涟漪见此景,只恨手边没有相机,这帅气逼人的画面不用相机永久保存下来,实在可惜。

百姓中有年轻女子,见远远来一位容貌俊美的少年英雄,忍不住为之侧目。

黑衣人正是云飞峋,而骑着的黑马也正是苏涟漪从奉一教车队中“贪污”下的黑马踏血。

当苏涟漪到时,正见到由官兵们保护的运粮车队从城外沿着大道赶来,有人骑着一匹黑马快步巡视车队左右,那人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端坐马上更是有一种俊逸的潇洒。黑马黑衣,束起的黑色发丝在晚风中飘起,被火光映出神秘的亮泽。

为百姓分发粮食者依旧是军中官兵,由衙役监督,再由叶弘书院的人记录,三者分工合作,效率奇高。

一日的工作结束,城门口到处燃起火把,亮如白昼,仿佛半个东坞城人都聚集在此,大家欢天喜地地领取今日的劳动所得——粮食。

……

别人都说女人间的友谊很奇怪,今日苏涟漪才知道,老头儿之间的友谊也很奇怪。

苏涟漪终于没忍住笑,轻掩嘴角笑了起来。徐知府真是个老顽童,鬼得很,那一板一眼的项老直拿他没办法。听说当年因为徐知府装疯卖傻,不明真相的项老跑来没少大骂徐知府,如今徐知府也算是报仇了吧。

徐知府则是一挑雪白长眉,“和项院长交往,是本官的荣幸啊!荣幸!”

“你!”项叶弘见徐知府这般老不知耻,气得直跺脚,“和你这老家伙交往,真是耻辱啊!耻辱!”

项叶弘笑笑,“郡主言重,东坞城是我们家园,保护东坞是我们职责所在,皇上日理万机,如此小事便……”话还未说完,便被徐知府推到一边,那雪白的胡子一挑一挑的,“好啊,那就辛苦涟漪了。”

苏涟漪真心感激,“多谢项老了!项老的威武不屈,徐世伯忍辱负重,实在令人钦佩,小女定会上表皇上嘉奖二位。”

徐文成暗挑大拇指,“郡主说得对,全托了项院长的帮忙,我们衙门人手确实不够,而军中文官也是数量有限,项院长调来书院大量师生参与帮忙,本来预期三天的报名工作,才短短半日便结束了,现在书院师生更是在帮忙分发粮食。”

涟漪扑哧一笑,“这算是什么大礼?您与徐世伯都是长辈,晚辈向长辈见礼有何不对?”

项叶弘赶忙道,“郡主万万不可,老夫怎能接受您的大礼?”

涟漪上前浅浅福身,“难怪明明应几日的工作量半日便完成,原来全托项老的帮忙。”来者正是叶弘书院院长,项叶弘。

徐文成见苏涟漪来,鹤发童颜眉飞色舞,“郡主回来了?看谁来了?”一指身旁之人。

涟漪好奇上前,见徐知府正与一名老者聊得正欢,见到那老者,便知报名为何完成得如此迅速了。

衙门门前,白日里那火爆报名景象已消失,除了几名稀稀两两报名的人,衙门门前已几乎无人,长龙搬的桌子也已消失。

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如此劳累却不疲惫,有的只有兴奋与激动。

当所有事解决,苏涟漪带着四名随身影魂卫出了商户大门时方方法,天已大黑。

同时,苏涟漪命崔鹏毅御史带着名单与账目速速回京禀明皇上,开国库,取存银,调重兵,用最快的速度将银两运往东坞城。

随后,解散了会议,七百多商户代表直接下榻在叶家商会,而涟漪则是召集所有商部官员进行了紧急会议,每一名官员挑选几名干练的军队文官组成了贷款评估小组,而七百多户商户便平均分配给各小组,进行考核。

她对商业再如何也是半路出家,在执行上绝对没有叶轩有经验。

苏涟漪不得不感慨,叶轩办事能力真的很强,国家银行贷款在现代不算什么新鲜事物,但在鸾国乃至这个时空却是第一次,而她只是将原理说出来后,叶轩便立刻融会贯通,不仅毫无错误地执行,还默默帮她补充了许多漏洞。

七百多人立刻又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草民没有意见,一切听从郡主安排。”齐齐道。

苏涟漪针对商户资产、贷款数额、还款期限以及抵押物几项仔细看了看,而后抬头道,“好,随后本官便会派人对诸位资产与抵押情况进行进一步核实,以地区为单位,根据贷款数目排列核实次序,你们可有意见?”

下面七百多商户都屏气吞声,生怕涟漪不将银子贷给他们。

涟漪微微点头,慢慢翻看册子的明细。

叶轩从一旁商部官员手中接过册子,而后恭敬递给苏涟漪,“众商户欲贷银两数额及预计还款时间,皆记录在此册上,请郡主过目。”

涟漪淡笑,从容入座,“各位不用多礼,起身吧。”

这一刻,苏涟漪多少体会到了人们执着于权力的原因,被众人朝拜、被万人敬仰,这魅力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涟漪从容上前,这七百三十二人纷纷站了起来,侧部移出原本位置,撩袍便跪下,“草民叩见涟漪郡主。”动作虽不齐,口号虽不算响亮,但七百多人同时喊道,也是声势震天。

七百三十二人齐齐回头,七百三十二双视线齐齐向苏涟漪射来,或敬仰、或惊讶、或艳羡,别有一种壮观。

只听一旁叶家商会的人一声吆喝——“商部尚书、涟漪郡主到。”

叶家商会院子硕大,绝非只有这“摩天大厦”一个建筑物,在楼下则是有其他房子,房子虽不高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却很广,直到苏涟漪随叶轩进入后方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型会议室!

苏涟漪从前便远远看过这楼,却未多想,今日才知这楼竟是叶家的,大吃一惊。

若每个城市都有一个标志性建筑物,那东坞城的标志性建筑物绝对是叶家商会莫属。鸾国鲜少有高楼,而叶家商会中央,一座六层高的高楼可算是东坞城的摩天大厦。

叶家不愧是京城首富,更不愧是鸾国首富,其商会遍及全国各地,就连这远在边郊的东坞城也有其庞大商会基地。

……

“是。”叶轩笑容中带着殷勤,转身瞬间,垂下了眼,眼角扫向苏涟漪身旁的四名高手,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眯了一眯,若有所思。

“好,前方带路,我这就去。”涟漪正色道。

苏涟漪见影魂卫如此,差点笑出来,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飞峋之前下了什么命令,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许多烦恼。叶轩这人狡猾如狐,脸皮厚如城墙,与他讲道理纯属浪费唇舌,最好的方法便是这样威慑。

“涟漪……郡主,”叶轩勉强咽了口水,而后下意识向后退半步,“东坞城及周边大小商户一共七百三十二家,全部到叶家商会集合,而贷款的相关事宜下官也已为其讲解完毕,只等您最后拍案。”

叶轩粉面白了下,而后又青了下,亲昵的“涟漪”二字后,尴尬地加上了“郡主”二字,以保自己小命。

刚叫出口,话还未说完,只见一名面如凝霜的影魂卫上前,将那腰刀捏在手中,唰啦一声宝刀亮出半截,寒光刺眼,在刀鞘花纹的凹槽中,还有一些诡异的暗红色。那时血!是杀人后残留下而未彻底清理干净的血迹。

叶轩看见苏涟漪,扬起自认最帅的笑容迎了上去,“涟漪……”

今日的叶轩一身藏蓝色斜纹锦缎长袍,那袍子用料名贵,明明是蓝袍,在阳光的映射下竟泛着淡雅紫色的光芒,加之手工精细,穿在其修长的身材上更是俊逸非常。

“人在哪里?”涟漪已接受了现实。

如今苏涟漪无论走到哪,都有四名“跟屁虫”,这是云飞峋留下的影魂卫,这些影魂卫虽服务于苏涟漪却只听从云飞峋的命令,无论涟漪到哪都寸步不离,涟漪抗拒不得。

“郡主大人,右侍郎找您。”一名影魂卫道。

人生便是如此,他们是她苏涟漪生命中的过客,而她苏涟漪也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过客与过客,便构成了复杂的人生。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生活重新开始了。也不知,盲眼的李母如何了。可惜,她没机会再去探望了。

李胜混在人群中干得热火朝天,与其他几名瘦弱男子一同抬着大石,喊着口号。

突然,苏涟漪在人群中见到一个身影,那是个男子,个子不高、很瘦,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这人却是她加入奉一教的关键之一,这人不是别人,真是当是在街上认识的“骗子”李胜。

何况,为与之前形象区别,涟漪未着淡雅装扮,身着朝服笔挺,威严中带着英姿飒爽。

之前很多人见过“小涟”的容貌,为了不节外生枝,恢复身份的苏涟漪便一直带着面纱,别小看这一层薄薄的面纱,这面纱防不住熟人但足以令只见数面的生人认不出了。

苏涟漪看着闹哄哄的人群,也不着急,反正她的初衷也不是迅速修理好路面,而是找点事让百姓们干,重新调集起凝聚力和生活热情,这样便足够了。

说起来简单,但无论是挖路面还是重新排石铺土都到最后用十几人才能拉动的石碾,在生产力落后的鸾国都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即便人多力量大,但这些百姓都未受过培训,干起来也是手忙脚乱一锅粥。

因为时间匆忙,没有太多砖石可用,在修路方面,便有军队中的工匠指挥百姓们挖开坑洼不平的路面,重新将大石按秩序摆放,而后将土重新铺上,用巨大石碾压实,这种土名为夯土,在没条件烧制熟土时,夯土也是一种不错的路面。

还在排队登记的百姓们则是急坏了,都在后悔昨日未听信徐知府的话,今日没早早来排队,那么多白花花的米粮,就从手指缝中漏了出去。

焕然一新的役工们干得起劲,多劳多得,谁不愿意多赚一些粮食回家?

苏涟漪定制了一个“工时计划”,按照工作时间和工作强度交叉综合结算所得。这些都是现代务工基本规则,但在鸾国却是第一次提出,在凌晨提出时竟被徐知府和司马秋白两人大加赞叹,涟漪只能忍着心虚接受赞美。

到下午时,招工工作还在继续,但上午招募到的百姓役工已经开始投入到紧张的修缮工作当中。

说干就干,绝不马虎!

已入秋季,苏涟漪已不指望着大家争分夺秒抢种一些农作物,更没天真到发展塑料大棚事业,在粮草充足的前提下,没有什么比修缮基础设施更重要的事了。

至于城外,涟漪又在军中划出三十个百人左右小分队,由三十名队长带领,针对东坞城周遭三十多个大小城镇进行宣传和动员,而将这三十多城镇百姓号召起来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修缮管道。

其中,苏涟漪根据东坞城的主要街道,选出一千人,每二十人为一小队,一共五十个小队,共同喊着编好的口号,脚步遍及东坞城的每一个角落,务必做到偌大城内每一人都知晓消息,前来服役换口粮。

在衙门口宣传是一方面,苏涟漪更是派人走街串巷深入到东坞城所有角落进行宣传。庞大的驻城军被云飞峋精挑细选出一万精兵强将时刻提防轩国来袭,其他两万人则是全力协助苏涟漪的恢复东坞大业。

这一天,东坞城如同过了新年一般,因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百姓众多,吵嚷着,好在有足够的官兵前来维持秩序。百姓们被一条条红色布条隔开,自然形成一排排,这红色布条被苏涟漪称为秩序线,从前在岳望县曾用过。

再看衙门前,无论高矮新旧桌子一字排开,如同一条长龙般将府衙包在中央,桌子内侧坐着负责登记的人员,有衙役文官,也有军队中的文官,而桌子外侧则是慕名而来排队报名做役工的百姓。

呐喊声各种各样,内容一个比一个诱人。

“香甜的大米、雪白的馒头,来干活就有的吃,乡亲们快来啊!”

从大清早开始,以衙门为中心,无数便装官兵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一边敲敲打打一边大声吆喝,“乡亲们快来报名当役工,干一天活给两天饭,干多少给多少,多劳多得啦!”

夜云散去,朝阳升起,阳光冲破云层洒向大地。同一片天、同一块地,却是不一样的东坞城。

288,百废待兴2

明日更新可能会稍微晚一些,得去一趟医院,先和朋友们请个小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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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峋笑了笑,“明日是小涟斩首示众的日子,从此以后再无小涟,只有我的苏涟漪。”

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将两人的生日、两人爸妈的生日、两人见面的日子、两人成亲的日子想了一遍,摇头,“不知。”以为是什么纪念日被忘记了呢。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云飞峋拉入怀中,“管其他人做什么?我们只要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唉,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男子被女子包围,便是风流倜傥;女子被男子包围,便是水性杨花,算了,懒得发牢骚了,别说鸾国做不到男女平等,怕是两千年后也没戏。”

飞峋拉住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抚摸她滑嫩的皮肤。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被他们缠着很舒服?别说什么清者自清的鬼话,那话连鬼都骗不住!搞不好有人背后议论我苏涟漪多么水性杨花,唉,我是那种人吗?”越说越气愤。

“你不生气?”云飞峋好奇地问。

马车疾驰,城内道路翻修一新,极为平整,马车速度也快了很多。

夜深了,云飞峋不舍得涟漪受冻,又实在不想与娇妻分开,便拽着涟漪一同上了马车,踏血黑马则是系在马车上。

涟漪笑眯眯,“飞峋好样的。”

飞峋一脸无辜,“没啊,只不过不小心透露自己身份罢了。”

涟漪回头看了一眼小脸雪白的叶轩,惊讶道,“你威胁他了?”

云飞峋满意地点了下头,唇角勾起却不是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着,转身带着涟漪离去。

叶轩也站起来,后背一层冷汗对云飞峋拱手,“那个……商会还有其他事,下官便不送将军和郡主了。”与苏涟漪彻底拉开距离。

齐齐站立,“草民恭送涟漪郡主、云将军。”

商户们哪舍得结束?苏涟漪办这个茶话会分明是在帮他们指出未来发展之路,可谓受益匪浅。但确实太晚,又不能通宵熬夜留住郡主。

涟漪笑道,“这几日我打算去一次蓟阳城,若能谈下生意来,便会组建第一支贸易队伍,你们若是有兴趣,便报名给叶右侍郎。时辰不早了,若大家没别的问题,我们这茶话会便结束吧。”

“去轩国购入,这……能行吗?”有人迟疑道。

苏涟漪认为,若是在两国利益的关键问题上,拓跋誉绝不会帮她,毕竟那是卖国。但两国通商是互惠互利的事业,既然元帅写了信便说明拓跋誉不是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之人。

云忠孝这封信写给拓跋誉,便是希望在苏涟漪有需要之时,拓跋誉能帮上一把。

云忠孝与拓跋誉,一个是鸾国东坞城驻守元帅,一个是轩国蓟阳城城主,两座城市更是两国国界,而两人既是多年对手、死敌,又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涟漪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出京城时,云元帅写出五封信中的最后一封,写给之人不是鸾国人,而是轩国蓟阳城城主,拓跋誉。

众人哗然,去轩国上货,他们之前想都未想过,平日里的贸易往来,也都是针对买卖一些各国特产,而日常产品,从未想过在轩国购入,如今被涟漪郡主一提,大家蠢蠢欲动。

涟漪又喝一口茶,将话题再引一个方向,“当然,即便是建厂生产也需要一段时间,那么这段时间经商之人也不能闲着,至于有人说去京城找货,那岂不是舍近求远?为何不去轩国找货?”

商户们或议论纷纷,或低头沉思。

古时人学写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机械的临摹。而现代人则是在知晓字意的基础上练习写字,一心二用,所以古代穷酸秀才的一手好字,都堪比现代的书法艺术家。

“再给你们说个浅显的例子,孩童学字,”涟漪道,“大家都学过写字,最开始只习字不识字,为的就是将精力集中在对字形的记忆及美感上,更能练就一手好字。同理,生产与销售便同等于习字与识字,我便不累述了,你们自行理解一下。”

商户们死寂一片。

涟漪也不对其嘲讽,耐心道,“拿我神仙方妆品厂为例,不看国外,只看鸾国,如今鸾国上下有七千多家铺子出售我的妆品,以至于供不应求,年年扩大生产规模。那么,在座各位谁家又能开七千多铺子出售自己商品呢?”

商户们又有人道,“涟漪郡主,在下不懂,既然销售可以盈利,为何要将自己辛苦生产的商品让别人赚钱?”

涟漪继续道,“有一些资产雄厚的商家也不一定任何事都亲力亲为,若诸位不嫌弃,完全可以用我的一套经营路子,将生产与销售分开,生产者便埋头生产,也可省却开铺等麻烦;而销售者选好中意的生产商,可以相互合作,出售商品。”

众人再次开始议论。

涟漪点头,“这位老先生说的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量体裁衣,既无经验便别勉强办厂,却可以做二级代理,就如同我的二级代理钱汇钱兄弟一般。”

那人继续说,“办厂确实是好招,但却也不是每一人都能办起工厂。例如草民这等小商户,既没钱财资金又无能力经验,从前赚的都是跑腿的辛苦钱,若真办了厂怕是连棺材本都赔了进去,涟漪郡主可否为草民指引一条活路?”

“请说。”涟漪道。

有一人站了起来,对苏涟漪一拱手,“涟漪郡主真知灼见,草民佩服!但草民却有忧虑,不知郡主可否为草民指点。”

商户们见首富叶家也发话了,也开始纷纷计划抢占先机,建立工厂。

云飞峋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将放在其肩上的手臂拿下。

叶轩的面色一青,急忙回头对云飞峋道,“我是无辜的。”他没勾引郡主,或者说,没敢勾引郡主。

涟漪对其赞赏一笑,心情大好。她现在需要的便是一个强有力的托儿,忽悠着大家一起办厂,只有办厂才能解决就业岗位,才能迅速恢复东坞城经济。

叶轩一拍手,“如此看来,我们叶家产业最好也调整一下了。”

别说生产力落后、交通不发达的古代鸾国,即便是在现代中国,外国品牌为进驻中国市场纷纷在中国建立分厂,其原因不外乎如此。

其结果毫无悬念!

商户们议论纷纷,有人真从怀中掏出了算盘,噼啪算了起来。

“运费保管费等等,大家多少都有个估价,而在东坞城兴办工厂的费用,作为东坞城本地商户的诸位,应该比我要了解,那么大家算算,是将货物千里迢迢运送而来出售赚的多,还是直接在此办厂,守着偌大的东部市场和轩国市场赚的多?”

二级代理,是苏涟漪创出的名词,其意便是她只是负责生产,而将她出售其货物的另有其人,如今她手下最大的二级代理便是钱汇,当年那个机灵又有魄力的酒家小二,此时也已是富甲一方。

“也许大家疑问,我神仙方妆品从前在东坞城也有出售,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办厂。其实道理大家都明白,在东坞城所出售的妆品,绝对比京城中的售价要高上许多,为何?车马运费、人工保管费、意外损失费,还有一个便是二级代理费。”涟漪讲解。

商户们哗然。

苏涟漪抬眼看了下北部方向,“还有,轩国市场。”

叶轩一挑眉头,还有什么?

苏涟漪笑了下,“只说对了一半。”

叶轩一笑,高声道,“涟漪郡主想要的,是鸾国东部市场。”

商户们开始议论纷纷。

“但与此同时,这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成立实业产业,在百姓们手中收购材料,而后加工,再次出售,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绝对比一个月的时间要短。但这却不是我将产业开办在此的原因,你们猜猜我为何要迁到东坞城?”

战后与和平时期的经济完全不同,百姓们对商品急需,供不应求,商机尽现。

据资料显示,在座七百多家商户,也仅仅有四十三家商户自己有实业,而其他商户都是用传统方式行商。拿京城为例,车队一个来回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宝贵的月余便是商机,待你的车队回来,百姓们是否需要这样商品,都是个问题。”

涟漪又喝了口茶,而后笑道,“大家一定不解,我的产业在岳望县好好的,为何要兴师动众跑来东坞城建厂吧?那我便与大家讲讲。首先,何为商机?领先于人方才为商机,经商者要的便是一个快、准,商机转瞬即逝,晚上半步便难以赚钱,这一点从我口中说,那便是废话,大家都是同行,也都明白。

叶轩也忘却了肩上疼痛,微微眯眼,面色严肃。

众人惊讶,心中都明白,这是涟漪郡主“指点迷经”,定要打起全部精神听着。

“虽然我入朝为官,其实说到底,我也同你们一样,是名商人。”涟漪道,见在座七百多人精大气都不喘,静等她下话,微微一笑,“既然是茶话会,我们便不是官与民的关系,权当商界同仁、朋友。其实我有一个打算,将我名下的造铁厂、神仙方妆品厂开设分厂,厂址就在东坞城。”

苏涟漪作为一个现代人回古代,自然知道经济走向与发展潮流,但这些鸾国人又怎会预见未来?超前的视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成功的商人未必有如此毒辣的眼光,而有如此超前判断能力的商人却注定是成功商人,例如李嘉诚。

兴办企业搞实业,没多少人去尝试,一者是需要大量本钱,二者是没有那种意识。

涟漪点了点头,鸾国商业虽还算发达,但如同中国古代一般,也是小农经济占主导的封建制度,这里的商人更多的是行商,便是在一个地方上货物再到另一个地方出售。

七百商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终于有人开了口,“回郡主,草民想带人去北部看看,购入一些货物回东坞。”

“拿到了银子,大家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涟漪温和道。

苏涟漪也坐了下,率先端了茶碗喝了口,缓和下严肃的气氛。要知,像涟漪这般严格自律的人,从不在开会期间喝水、溜号。

苏涟漪带着面纱,商户们并不觉有什么奇怪,虽苏涟漪是举国上下人们耳熟能详的奇女子,但毕竟是女子,鸾国除了苏涟漪也没什么女子抛头露面,带着面纱也是对的。

商户们高声谢过后,入了座。

涟漪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正式会议,诸位不用这般多礼,晚间召集大家,便权当一个茶话会了。”

商户们不敢怠慢,从座位而出,齐齐跪拜,“草民见过涟漪郡主。”

“诸位,晚上好。”涟漪上了前台,面带薄纱,温和一笑。

叶轩只觉得肩头火辣辣的疼。

飞峋倒是大方,还揽着叶轩的肩,那手在其肩上顺势拍了一拍,“是啊,叶侍郎为本将之妻劳累,本将自然与其交好。”

叶轩面色苍白,心中哭喊,他可不敢和影魂人交好啊。

紧接着,一众商户也都前来拍马屁。

一旁有人拱手,“没想到云将军与右侍郎如此交好,真可谓俊杰之交啊。”

这一次,叶轩对苏涟漪的肖想算是彻底破灭了,别说肖想,便是想也不敢想上半下,皇上的影魂,连朝中重臣都敢杀何况是他一介商户?

叶轩的身子猛地一机灵,他竟然猜中了。他之前便疑问为何云飞峋手下那些人身手如此出神入化,原来京城中皇上御用暗卫影魂真的存在,竟在他身边。

“影魂。”还没等叶轩问完,飞峋十分大方地告诉了他,丝毫不怕其泄露,因为他知道,叶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很少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叶轩皱眉,这几日他一直在调查云飞峋身边的几人。最后一咬牙,“飞峋将军,叶某人也算涟漪郡主的亲信,不知您能否告诉我,您身边的那些……”

飞峋浓眉一挑,这姓叶的还算识相,一伸胳膊搂住叶轩的肩,在外人看来两人交好一般,但实际上,云飞峋却是靠近了叶轩的耳朵,“奉劝你离我女人远点,不然我心情不爽,很可能瞎下达什么奇怪命令,误伤了谁,可就不好了。”

叶轩艰难地咽了口水,压低了声音,“飞峋将军说得对,某人确实……不安好。”示弱。

云飞峋也懒得和叶轩这花花公子应酬,似笑非笑,“某人安好,本将军便不安好。”姓叶的,果然都没好东西。

“呵……呵……飞峋将军安好?”叶轩尴尬道,若对面的云飞峋是普通武夫他也不怕,但对方无论权势还是背景,都是他惹不了的。虽然台上那女子实在勾得他心痒痒,但作为商人最会衡量,因为一个感兴趣又很难得到的女子,被权势者狠狠收拾一顿……不值。

叶轩隐约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是云飞峋捏了拳头。用余光一看,同样是男人、同样的手,但人家的拳头就是比他的拳头大了一圈,那捏得作响的拳头,是他惹不起的。

原来,一身黑衣的云飞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坐在其身旁,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叠了个二郎腿,微微偏着俊颜,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威胁,直直盯着叶轩。

叶轩一抬头,那笑意顿时卡在脸上,上不去下不来,尴尬无比。

想到这,叶轩眼中也有了担忧,当接到苏涟漪到来的消息后,担忧消失,薄唇带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商户们手中有银子又能如何?整个东部经济动荡,即便是补充货物也要到遥远的中部,一个车队能带回多少商品?而一个车队一个来回也少说月余,先不说杯水车薪的问题,就算是远水也解不了东坞的近火。

东坞城看似逐渐强盛,其实也仅仅只是一种表象,例如说修缮道路城墙,用的是向家的粮草,而前来协助之人则是从军队中调集,商户们手上有银子,其实也都是贷来的。换句话说,这粮草、人、银子都是外界援助而非利益链中的一部分,这些只是暂时而非长久。

叶轩早就料到了云飞峋会一同前来,便没自讨没趣地在门口等候,而是坐在前排的一角,脑中百转千回,猜测着苏涟漪会提出什么奇思妙想来挽救这局势。

众人一听,顿时闭了嘴,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口。

门外有人吆喝一声,“涟漪郡主到、云将军到。”

离开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但整个会议厅已座无虚席,硕大的大厅闹闹哄哄,商户们欣喜中带着焦急,彼此打听着消息,商量着对策。

黑马奔驰而去,影魂卫们不敢怠慢,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紧随其后,向着东坞城最高建筑物——叶家商会而去。

本来将马车赶来的影魂卫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谁说他们首领大人自重?谁说涟漪郡主内敛?瞧瞧,这一举一动真让人脸红心跳,整日爱来爱去的害得老光棍崔鹏毅大人都动了凡心,何况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

踏血宝马哼了几声,踢了两下蹄子便不再吭声,算是认了。

正准备上车的涟漪微微一笑,也顺了他意,将手交给飞峋,借其臂力,一个纵身窜上了马背,而云飞峋也是极为默契地将其往自己怀中一带。

“今日不乘马车了,来。”马背上的飞峋俯下身,将手递给苏涟漪。

披风是前几日徐姨娘亲手缝制送给她的,其垂度很好因内部是整块皮毛,领口的毛是两条狐尾拼成,既暖和又显富贵。

苏涟漪也换了身深色衣裙,夜晚天凉,披了件披风。

最终,饭吃过了,飞峋也换了身新衣,那衣服仍是黑色,但一条黑紫色的腰带,却平添气质。头发已干,并未完全束起,而是按照京城公子哥最流行的发式,半束半披,儒雅俊逸。

苏涟漪嘴角抽搐——至于吗?不就是去一次商会,飞峋怎么如临大敌一般?

当苏涟漪端着热腾腾的菜回来时,只见云飞峋已快速地冲了个凉,为让头发速干,长发上裹着巾子,身上披着一张薄被在衣柜里翻衣服,一边翻找一边嘟囔,“确实应该添置两件新衣了。”

只见,平日里面瘫冷酷的男子双颊染了一些诡异的红,修长刚劲的手在自己结实的胸膛前拍了又拍,安慰自己狂跳的小心肝一般。这画风,有着说不出的扭曲感。

涟漪带着那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离开了,留下尴尬诡异的云飞峋。

涟漪一愣,而后看着他似笑非笑起来,直到将云飞峋盯得后背发毛才懒懒开口,“好,那我去炒菜,一会我们一同去。”

“我也去。”云飞峋立刻道。

但现在他可咽不下这口气,用涟漪教他的一句俚语——癞蛤蟆不咬人更应人,那些人不是癞蛤蟆又是什么?

“贷银不是已经发放了吗,还去叶家商会做什么?”云飞峋一听又去叶家,立刻老大不高兴起来。吃醋上瘾,而且越吃越多,从前云飞峋端着一股子清高自傲,懒得和李玉堂等那些狂蜂烂蝶斤斤计较,降了自己身价。

涟漪见飞峋脸上确实带着浓浓倦容,想到这几日两人为城内操劳都未睡好,也是心疼。“一会我炒两个菜,用完后你便休息吧,我还要去一次叶家商会。”东坞城的饭馆还未重新开张,而涟漪又不想雇厨子,这几日便自己动手炒一些小菜,吃得也顺心。

云飞峋赶忙强打欢笑,“没什么,今日往返城内外多次,有些累了。”

苏涟漪见此一愣,难道飞峋还有其他事瞒她?“飞峋,你怎么了?”

云飞峋若有所思,垂下了眼,掩住了眼底的心虚。

“崔鹏毅从来都是皇上的人,你平日里不也是对他有所防范?”涟漪道,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用担心,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认为崔大人是公正不阿之人,我们的一举一动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而崔大人也没理由背后害我们对皇上谗言。”

飞峋眸色一敛,“是啊,崔鹏毅怕是将我们一举一动都时时汇报给皇上。”

涟漪点头,“当然,东坞城的变化乃至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皇上牢牢把握,为了鸾国东部的稳定,没有什么比将我留下更好的方法了。”

“皇上能批准吗?”飞峋又问。

苏涟漪看出云飞峋脸上的迷茫,也不多做解释,因为再解释下去,飞峋也未必会理解。毕竟,云飞峋是古代人,做梦都想不到未来世界的全球贸易,加之,飞峋本身就在军营中长大,哪懂什么商业?哪懂商人之野心?

云飞峋仍然不懂,鸾国这么大还能做不成生意?为何非要去国外做?

涟漪微微一笑,“特色大了,最大的特色便是它为边境!若想将商品出口,没有比在边境办厂更便捷的了。”

“过人特色?”飞峋不解,“东坞城又有什么特色?”

但是妖是鬼又如何,他不在乎,只要涟漪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云飞峋知道苏涟漪从“远方”而来,也知道那个“远方”他也许一生也不会见到,鸾国有种名为“借尸还魂”的传说,按照涟漪的说法,她便是还魂女鬼。

涟漪也慢慢品着茶,在桌旁坐下,“这是快速振作东坞经济最好的方法了,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叫招商引资的东西,能短时间将一个落后地区经济迅速发展起来,难点不是如何发展,而是如何将这资金引来,这需要招商引资当地的一些过人特色。”

飞峋擦了脸,接过涟漪递来的茶,“能有效吗?”饮一口热茶,芳香四溢。

“是啊,”涟漪沏茶止渴,“城内道路还有几日便翻修完毕,城外官道修缮不需要那么多人,我想奏明皇上延期回去,在东坞城开设造铁厂和妆品厂的分厂以解决一些就业岗位,加之,也起到一个带头作用,煽动其他商户跑来开厂。”

“听说,你写信给皇上?”飞峋一边随意问着,一边舀了水洗脸,他在城外监工管道修缮,脸上和头上满是灰土。

忙了一天,苏涟漪回了家,脱下了朝服换了件舒服的衣服,而云飞峋也正好回来,两人也算默契。

到了指定时辰,府内的临时下人结了工钱,都回了去,偌大的宅子里除了影魂卫十几人便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了。

涟漪没有施舍银两的习惯,一来不想滋生人们好逸恶劳的情绪,二来也是尊重他人的人格。

府内没下人,而苏涟漪为了“扩大就业岗位”,便叫了一些干不动重活上了年纪的人来打扫庭院,每日工作三个时辰,不提任何要求,能干多少干多少,还一再嘱咐——累了就休息,千万别累坏。

被云飞峋买下用作影魂卫基地的宅子最终挂上了牌匾,虽然苏涟漪万般拒绝但最终还是失败,牌匾上苍劲有力两个大字——苏府。这字,还是项老提的。

人多力量大,才短短三日,东坞城内道路返修一新,城墙也是如此,有些缺失快坍塌的城墙已被大石和着泥浆重新砌好,虽这是临时城墙,但也已足以抵御外敌。好在,已是秋末入冬,雨水不会太多,而到了冬季,这城墙便会坚如磐石。

短短三日,朝廷国库中第一笔银两已到位,苏涟漪按照比例为这七百多贷款商户发放银两以应急,而东坞城也已基本恢复了安宁。

289,百废待兴3

从医院回来,身体极为不舒服,就到这吧,明日一定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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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云飞峋的话成真?

“养大后,我自尽寻你,要辛苦你在黄泉路上等我一段时间。”因皱眉,云飞峋双眼更显深邃,极为认真。

苏涟漪扑哧一笑,如同哄孩子一般,“如果我们孩子未长大成人,我死了你也死了,孩子谁来养大?”

云飞峋自然不傻,“你不信我?我真的会和你一起死!”

涟漪自然不信,无奈地笑笑,“知道了。”有些情话,听着舒服就好了,别较真。

苏涟漪下意识认为云飞峋认为她说话不吉利,却不成想得到了如此回答——“你死,我也死!”

云飞峋猛地抬头,双眼直视看着她。

涟漪点头,“我发誓,无论我去哪都带上你。”而后狡黠一笑,“如果我死了呢?”

“答应我,不许离开我,你若想离开,带上我!”云飞峋道。

苏涟漪愣住,下意识地笑了,“其实我的世界也只有你一人。”伸手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抚了抚,如同安慰一只悲伤的野兽。

见苏涟漪沉默,云飞峋急了,“从前我与你说过,尽忠,鸾国有无数杰出武官;尽孝,有我哥云飞扬,我从小便不在元帅府长大,我离开也不会对其他人有什么影响。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涟漪,你走了我便一无所有,你绝不能放弃我!”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从前为了生存而经商,而后为了婚姻而为官,命运将她向前推,早失去了自我。如今经历了数年波折才发现,她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

苏涟漪一愣,而后失笑,“我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稀罕举国上下人人都称她“奇女子”,更不稀罕成为早朝上唯一女子官员,她不是女权主义者,也不是女强人。

“答应我,”他将脸埋在她颈间的衣服中,声音无助,“如果你离开,带着我!不许丢下我!”

涟漪不解,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称呼她,“我何时拒绝过你?”

云飞峋皱眉,猛地将她搂在怀中,“苏涟漪,答应我一件事!”

“能,我自然能看出来,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涟漪笑了,“谢谢你,飞峋。你是我来到鸾国得到最好的礼物、最贵重的礼物。”

“今日即便我不说,难道从我行动中你还看不出来?”飞峋问。

“真……的?”涟漪如何能一下子接受?别说男尊女卑强盛的古代,便是现代,也很少有男人随女人意识而活。

云飞峋神色未动,目光坚定。“我的真实想法便是,有你的地方便有我,你想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仅此而已。”

苏涟漪无奈地摇头,“不用这么迁就我,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云飞峋微微低头看着涟漪略带倦意的双眼,已知了她的态度,“你累我便累,你不累我也不累。”

“这样的生活,是你所追求的吗?”涟漪道,怕其仍旧不理解,详细解释道,“为国效力、为君解忧、为民造福,忙碌、冒险、完成任务,等等。”

飞峋微微皱眉,未回答,不懂其意。

涟漪从他肩上抬起头,“你累吗?”

“恩?”一声回应好似呢喃。

涟漪摇头,“不用了,即便不听也能猜到,不外乎伸张正义云云,其实我来也不是喜欢看人砍头,只是一种祭奠吧。祭奠一段自己的历程、祭奠自己一个特殊身份,飞峋……”

飞峋耳力过人,“听不见徐世伯说什么吧?用我转述给你听吗?”

苏涟漪在马车中只能远远看着,隐约能听到徐知府陈凯激昂地说着什么,却听不清。

刑台上,徐知府上了台、入了座,今日是他亲自监斩。

云飞峋相信苏涟漪的话,不觉睁大了眼,“真是个神奇的国度。”

苏涟漪无奈,“我们那里比鸾国文明先进了至少千年,随便一两个常识都可以在这里笑傲江湖,大家都说我是商业奇女,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经商,若我们那里的成功商人真来到这,怕是做得比我要好上很多。”

“无法施展,还治好那么多奇症?”飞峋认为是涟漪在谦虚。

涟漪闭着眼小憩,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好个屁啊,我是西医,靠的是医疗仪器为人诊病,在这里医术根本无法施展。”

“难怪,你医术这么好。”飞峋感慨。

“恩,在我们那儿叫医生。”涟漪答,狭小的空间,夫君在身侧,外面乱哄哄、屋内暖洋洋,没什么比这更舒服的了。

“你以前是大夫?”飞峋恐涟漪害怕,岔开了话题。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

飞峋伸手将其揽在怀中,“别怕,一切有我。”

苏涟漪又躺在了飞峋宽厚的肩上,极为舒服,闭着眼,“我们那的人很胆小,别说杀人,连杀鸡都怕。我倒是不怕杀鸡,但在以前也不敢杀人。”

祭奠。

玉容身形消瘦,站在周围魁梧侍卫中央,显得文弱又无助,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眼竟未眨一下,眼神极为复杂,或迷茫或坚定,或不舍或坚决,从“小涟”出现的瞬间,他的眼便一直在其身上。

周立看向刑台,那抹几乎与男子同高的身影如此纤瘦,惹人怜惜。但他又能说什么?小涟是个命苦的姑娘,被毁容坏了清白,最重要的是竟被太子看上,主子怎会容她?

他对周立的话毫无反应,好像没听见一般,其实却半个字未落下。

一身褐色粗布衣的玉容静静站在人群中,面上黄色易容物也无法掩盖其尊贵,他如此安静,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主子,台上的正是小涟姑娘,我们是否要去……”说话的是周立,“劫法场”三个字,迟疑着并未说出。

好在,百姓们注意力都在台子上,没人注意这些人。

人海中一角,有一队人马无声无息潜伏在人群之中,身着普通百姓粗衣,脸上也是易容,若不是那一张张犀利冷静的面容,丝毫不会暴露其身份。

“圣女”由一名与苏涟漪身材相仿的死刑犯冒充,因苏涟漪身材高挑,于是找与其身高相仿的死刑犯并不难,让其穿上女装,蒙上面纱,无人能看出其真正容貌、性别。

两人正闲聊着,人群猛的沸腾起来,两人向车窗外看,原来是时辰到,“圣女”被押上了刑场。

“……”云飞峋努力联想那个画面,每一次行刑百姓们一半晕倒一半呕吐,场面会是如何紊乱!

“在呕吐。”苏涟漪答。

“另一半呢?”飞峋问。

苏涟漪嘴角抽了下,“我们那的人若真看了砍头,怕是有一半人晕倒。”

云飞峋很努力地联想,他实在联想不到电视和电脑,却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他更习惯于倾听。“你们那的人不喜欢看砍头?”鸾国百姓很喜欢看。

涟漪继续道,“我们那里有电视、有电脑、有互联网,天下大事奇事都可瞬间知晓,因为人们接触的信息很多、眼界够广,哪怕是发生再大的事也很少凑热闹。”说着,手指向外面那人山人海,“这样的景象,一年中能见到两次便不错了。”一次是春节,一次是春运。

云飞峋皱了皱眉,努力联想,却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涟漪扑哧一笑,“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不空虚!一点不空虚!非但不空虚,生活十分忙碌,有些城市的生活节奏更是快得可怕。白天要上班,晚上偶尔要加班,挤很久的车回家后还要做家务、养孩子,年轻人则是去夜店或什么地方玩,有双休日……就是说一周有两天休息,周而复始。”

云飞峋侧过头,轻轻吻了下涟漪的发丝,“给我讲讲你的世界,你们那里的人是否也这般空虚,喜欢凑热闹。”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偏过头轻轻靠在飞峋肩上,“除了发泄外,其实百姓们也确实没事可做,精神世界空虚,所以更喜欢凑热闹。”

“古代?”飞峋疑问,“在你眼中,现在是古代?”

涟漪叹了口气,“是啊,古代百姓最无人权,受尽了剥削压迫,是需要这么个发泄途径。”

飞峋看了一眼,而后轻笑了下,“其实百姓们不一定对圣女怨恨大,只是找一个发泄口而已。”

透过半透明的车窗帘子,涟漪看着这些百姓,皱着眉,“我有些疑问,虽奉一教恶贯满盈,但只要是服从奉一教,却都分发粮食,为何百姓们对圣女的怨恨如此大?”

车内坐着的,正是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

在刑场一旁,有一辆马车,马车虽不华丽,但如今能坐得起马车的人也实在少,于是百姓们自动离那马车远了些距离。

行刑时间选在中午,正好在役工百姓们午休时间,而徐知府又授意今日午休时间延长,于是人们呼啦啦地都跑来刑场看行刑,毕竟这刑场都已搁置了多少年,加之,今日行刑之人实在是特殊。

刑场是一个高高木台,台子漆了红漆,因年久失修如今油漆斑驳,露出的木头也有着暗红色,那是死刑犯们的血。

离进东坞城南门,有一个大型刑场,城内死刑犯都再此行刑。

290,永别圣女

最后,贫嘴丫头保证一点,不会悲剧、不会草草完结,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来一个完美结局!发誓!

有些朋友舍不得文文完结,但三十万后此文就两百万了!好吧,洋洋洒洒写这么多,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故事很多,想扩展的空间太大,因为人的发展是无穷无尽的!但再盲目扩下去,岂不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不是?

丫头身体确实不舒服,但每一日都在康复!所以,不会因身体不妥草草完结,更不会以悲剧结尾,放心!未来字数,最少三十万,也许更多……本来想压缩一些,但自己放不过自己,总是忍不住详细地写。

昨天的章节确实是伏笔,令很多读者不安,怕以悲剧结尾、怕草草收尾。

------题外话------

拓跋长哪肯?“没事,飞峋兄弟你只管回去,回头我去找你,住你家就行了。”

“……”云飞峋哭笑不得,这厮就和狗屁膏药似的,“抱歉了,长兄,今日其实是陪着我妻涟漪郡主前来,待事情办妥后便回去,东坞城中事想必长兄也有所耳闻,时间紧急,无暇分心。”

坐回了云飞峋身边,又一把搂住飞峋的肩,“兄弟,今日有人打扰实在扫兴,你多留几日就住我府,我们好好比划比划如何?”

拓跋长见拓跋月坐到了誉王妃身边,而云飞峋也溜回了座位,他也只能怏怏地回去,心中将那可爱又可恨的妹妹骂了一万遍,好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对手,可惜了!

拓跋月是公主,谁敢与她计较,大家连笑都不敢笑,赶忙将此事翻过去不提。

无奈,拓跋月只能道,“呵呵,刚刚认错了,我以为是我的一位朋友,刚刚还惊讶他怎么来来了。”刚刚她还真的惊讶,惊讶于打过拓跋长的人竟然这么斯文,要知道,拓跋长可是他父皇认定的轩国第一勇士。

拓跋月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其实她只是耍小手段捉弄,装作好像认识的摸样,只要对方接话问——“我们认识?”她立刻会回答不认识,小小捉弄。谁知道那人长得俊俏,却冰冷冷的不上道。

誉王妃也好奇,“小月儿,那位是鸾国的云飞峋将军,你们认识?”

云飞峋十分坚决地摇头——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苏涟漪看向云飞峋,用眼神询问——你们认识?

别说拓跋月涨红了脸,连趁机溜走的云飞峋也皱起了眉。

倒是拓跋长粗心上了当,“你什么你啊,大姑娘家的指着人家男子,怎么,看上了?”拓跋长是个糙汉子,说话从不经过大脑。

谁想到,云飞峋搜索了大脑,发现确实不认识面前女子,便未理睬,打算趁机溜下台,回位置上去。

“你!你!你!”拓跋月又你了半天,就等对方接话,她好说下去。

苏涟漪也不懂,难道之前两人见过?

飞峋一愣,皱眉,不解。

拓跋月一回头,愣了一下,而后站住了脚,伸手指着云飞峋,“你!”

涟漪也觉得这画面很可爱,拓跋月在轩国想来就好像小燕子一般吧。

“这鬼丫头,没事就喜欢挑衅她大哥,定下许多苛刻规矩与他大哥切磋。”拓跋妻又开始讲解开来。

拓跋长习惯了这可爱妹妹对他的挑衅,宠溺地笑了笑,而拓跋月则是对其做了个小鬼脸,无论从形象还是气质形成强烈反差的兄妹俩逗得大家一笑,誉王妃也是掩嘴笑了起来。

红色身影穿过两人舞台中央站着的两人,顺手用粉拳击了拓跋长胳膊一下,但那粉嫩的小拳和拓跋长粗壮的胳膊形成强烈反比,更是令人疼惜这名俏皮女子。

涟漪点了点头,“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由衷道。

“这是当今皇上的十一公主拓跋月,鬼机灵,是皇家上下的开心果,皇上宠她到骨子里,”拓跋长妻柔声介绍,“誉王爷与王妃都喜欢她,半个月前到蓟阳城看望王妃。”

誉王爷哈哈笑了,誉王妃赶忙招手,“小月儿,来婶婶这里。”很是疼惜。

所有人都已习惯,就连苏涟漪也觉得女子实在可爱,听称呼应该是轩国公主。

“好了好了,别这么多礼了,都坐下,该吃吃该喝喝,本宫就是来看看玩玩。”红裙女子蹦蹦跳跳地向上位而去,“皇叔真是的,有好玩的都不叫人家。”无视众人,在大厅上便开始撒了娇。

刚刚还看切磋的众人都站起身来,为那名女子见礼,连拓跋长之妻也站了起来。

苏涟漪顺着那声音望去,见不知何时大厅门口站了名女子,女子身材娇小面目柔美,一双大眼灵动得会说话一般,樱桃小口擦着亮亮的口红,与身上娇红色长裙相得益彰,好一个小美女。

“这天下还有人能与长哥哥匹敌,真让本宫大开眼界啊!”那女声继续道,声音笑吟吟的,如银铃一般好听。

突然一声娇俏悦耳的女声袭来,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柔美的女声配合力张的画面,别有一种美感。

“好!”

其实只有苏涟漪知道,云飞峋才是不折不扣的力量型选手,其臂力、握力尤其大,今日也只是不想显露本领罢了。

大厅肃静,人们都放下了酒杯,惊艳地看着“不分伯仲”的两大高手对招,你来我往,好不激烈!在众人看来,拓跋长以力量见长辅以速度,每一招看似朴素,其实质破坏力巨大。反观云飞峋,众人认为其以速度见长辅以灵动,修长的身体如同一缕清风一流泉水,难以捕捉让人抓之不中。

云飞峋很注意角度与力度,偶尔还虚晃几招,令表面看起来不是一边倒。

拓跋长一个横扫六合,云飞峋一个后空翻躲避;拓跋长长拳袭来,云飞峋手刀击在他手腕处,四两拨千金;拓跋长转身用肘部猛击,云飞峋则是握住其肘向下一拉化解其力。

拓跋长便只以为自己眼花,喊了一声“兄弟,得罪”又攻了上去。这一次云飞峋一边努力闪避、拆解对方招式,一边全力控制自己不会再一不小心露出太过惊人之举。

云飞峋赶忙不动声色地回到原来位置,“送”了回来。他虽不想赢,其实也不想输。

拓跋长一愣,刚刚还在眼前的人,怎么转眼不见了?再看向几乎顿时到大门口的云飞峋,揉了揉眼,摇了摇头,看来今日真是喝多了。

云飞峋赶忙回给苏涟漪一个委屈又无奈的眼色——他已经很尽量控制自己了,罢了,再控制一点。

苏涟漪立刻皱眉,用眼神警告云飞峋——要收敛!别显露本领平添是非!

人群发出惊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有人能跳得这么远。

云飞峋双眼一眯,刚想硬碰硬接下,以他的速度与力气毫无疑问会有压倒性胜利,但想到众目睽睽显露天赋极为不妥。想到这,他右脚足尖点地,身子已如同张弩之箭向后飞了去,眨眼之间已后跃至一丈开外。

拓跋长虎目一瞪,一个箭步上前,手握空拳,那拳又似爪形,毫不犹豫向云飞峋面门击来,若是常人如此非但不会占丝毫便宜反倒会漏出无数破绽,但与拓跋长笨重身材相反是其敏捷的身手,那速度又快又猛,加之其庞大身躯突进,只能用猛虎下山来形容这一招式。

噗,苏涟漪又笑了,难道飞峋也醉了?

云飞峋无奈也拱手,突然想起苏涟漪曾说的话,不由得吐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兄弟,得罪了!”拓跋长一抱拳。

就连商部之人也对云飞峋很是担忧。

旁观的武官啧啧道,不用切磋,看一眼也知道拓跋长将军会赢。

另一人,同样身材高大,但结实无赘肉的身材略显修长,他皮肤不算白,却也不黑,浅小麦色,五官端正立体,浓眉斜上发迹,挺细的鼻梁下一张抿紧的唇,俊美斯文。

其一自然是拓跋长,因酗酒,本就黝黑的面容黑红,高大的身材健硕的身体,加之其不羁的气质倒很像黑旋风李逵的摸样。

誉王府办宴席的大厅呈方形,既能容纳更多人又有中央硕大宽广的舞台,誉王爷与誉王妃坐在上位,其他人按身份排列作为,整个座位围绕舞台一周,而本应舞姬翩翩起舞的中央舞台站了两名硬汉。

云飞峋无奈,便只能应战。

苏涟漪也忍不住担忧起来——飞峋你可千万要把持住,既不能露出超人的本领,又别伤了拓跋将军。

拓跋长妻面露担忧,“希望我夫君千万不要误伤了云将军啊。”那云将军虽身材修长结实,但容貌俊美气质斯文,怕也是绣花枕头。

这也是为何皇上软硬兼施,逼着云飞峋加入影魂的原因之一。

苏涟漪知道云飞峋天赋廪人,从前便惊讶于其超出常人的各项身体素质指标,若放到现在,绝对是扔进实验室的一个物种。即便在鸾国也是极危险,好在飞峋天性低调,只有很少人了解他的情况。

誉王爷一招手,跳舞的舞姬们便停下舞步,恭敬退了下去,丝竹声停,连应酬拼酒声也停下,一双双或好奇或看热闹的眼神看向场中央。

而誉王爷又如何能想到,他打不过云元帅,很抱歉,他儿子也不是云元帅儿子的对手,若除去云飞峋而换做其他人,还有胜的希望。

云飞峋怎么会想到,当年誉王爷与云元帅频频切磋没赢过一回,对云元帅那是又气又敬,如今生了个这么勇猛万人不敌的儿子,咬着后槽牙期盼着自己儿子能赢过云元帅的儿子,狠狠一雪前耻!

“长兄,这真不合适,真的!”云飞峋哭笑不得,快被拓跋长扛到场中央了,他只能向誉王爷投目光以求救。没想到的是,誉王爷非但不生气,还一脸期待。

“长将军好武功。”涟漪道,心中却想,如此鲁莽的拓跋长想来会仕途顺风吧,毕竟上位者最喜欢的便是这样没心机又勇猛的亲戚。

涟漪愣了下,虽然拓跋长鲁莽,却又觉得他十分可爱。

拓跋长妻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夫君非但喜欢切磋,尤其是喜欢谁更要切磋,根本不分场合。还记得十年前进京,夫君在皇上御宴上非拉着太子切磋,最后将太子大败,硬生生让皇上下不来台。”

涟漪摇头,“不,我很喜欢轩国菜,只是……”涟漪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强硬拖着的云飞峋,“长将军好像很喜欢比武切磋啊。”

拓跋长妻赶忙伸手为其轻轻拍背,“妹妹没事吧?是不是这菜肴不合口味?”

“噗……咳咳。”苏涟漪好悬被茶呛住,琴棋书画?这两个壮汉他们会吗?

拓跋长哈哈大笑,“有啥不好的,咱们都是练武带兵的,不比武难道比琴棋书画?”

云飞峋的笑意僵在脸上,“这样……不好吧……”哪有喝喝酒比武的?而且,他不喜将武艺展露给外人。

“兄弟,”拓跋长紧紧一揽云飞峋的肩,“我们比划两下怎样?”

随后发生的事让苏涟漪笑不出来,如果可以选择,苏涟漪倒希望拓跋长挑拨离间。

涟漪微笑,“哪里,拓跋长将军性格爽朗豪迈,一代英雄也。”

拓跋长妻无奈地叹了口气,“妹妹休要笑话,我家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喝了些酒便……”喜耍酒疯,不分场合。就连誉王爷也是无奈十分。

正陪着拓跋长妻闲聊的苏涟漪一愣,神色未变垂下了眼,掩住了深思。难道拓跋长这外粗里细的汉子要在酒桌上挑拨离间?

拓跋长脑袋摇得和拨楞鼓一样,“不会不会,哥哥我虽喝酒但是记性很好,盛传你武功可比云飞扬要好上许多。”

飞峋赶忙道,“长兄过奖了,在下无论武功与领兵谋略远远不如我兄长飞扬,想来长兄是听岔了。”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一众人也跟着拓跋长奉承,“是啊是啊。”

正说着,拓跋长一拍云飞峋肩膀,嗓音如雷,“飞峋兄弟,早就听闻你率领大军平反南部,传说你武功奇高啊!”

涟漪赶忙道,“哪里,姐姐来得正好,涟漪正觉十分孤单,您来了也好一起说说话。”

苏涟漪正想着出神,一股香气袭来,抬头看见一名艳丽少妇在两名丫鬟的服侍下款款入座到她的位置,“涟漪郡主,奴家是长将军之妻,见郡主独坐特冒昧前来叨扰,还请郡主见谅。”

一时间,王府大厅,拼酒的拼酒、赏舞的赏舞,客套的客套,丝竹声与吆喝声齐飞,很是热闹。

涟漪夹了青菜慢慢放入口中,一举一动无比优雅,心中想着一会如何与誉王爷谈判,交换什么利益,如何在表面共赢的前提下为东坞城牟利。

云飞峋身材已经很高,放到现代几近一米九的个子,那拓跋长的身材丝毫不逊色,加之其肥硕的身材,相比之下,飞峋竟显得文弱了起来。

苏涟漪叹了口气,喝了口清茶。

“长兄好酒量。”说着,云飞峋也是一仰而尽。

拓跋长一屁股坐在苏涟漪原本的位置上,一把搂过云飞峋,“飞峋兄弟,喝!”说着,一把抢过旁边丫鬟手中的酒壶,亲自为其斟满了酒,自己也抓了一只碗,仰头喝下。

涟漪起身,一旁的商部官员立刻为其让了位置,与其他同僚挤一桌,而涟漪则是独坐一桌。王府下人见此,丫鬟迅速上前,将桌上菜肴端下,重新铺了桌布,同时端上热腾腾的精美佳肴。

因为饮酒,面色潮红,更显飞峋面庞俊逸,“我的酒量你放心。”

苏涟漪点了点头,笑了出来,“你小心。”

飞峋回过头,迅速低声道,“涟漪先去旁边,别被这等莽汉伤到。”

拓跋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因身材庞大,将那桌子都掀翻了,“我要……与我飞峋兄弟坐一起!”说着,拎着酒壶便冲了过来。

苏涟漪面上挂着笑容,但心中却明了,这些轩国人怕是习惯了用装醉来卸下对方防范、拉近距离。若放到现代,还真像中国东北人的习惯。

崇尚武力的轩国好酒、酗酒,喝起酒来便不要命一般,酒过三巡,上上下下都半醉说起胡话。

其中,拓跋长最是高兴。

最终,苏涟漪得了个结论——云家男人都不简单,那云忠孝在朝中腐朽又顽固,其实却是清廉又爱民;云飞峋平日里冰冷木呐,上了酒桌应酬竟然左右逢源。云家男人都是影帝啊!天生的影帝!

已近六十的拓跋誉竟被云飞峋煽情煽到红了眼圈,苏涟漪用了十足的理智才未将下巴掉在桌子上。

苏涟漪很惊讶,她原本以为云飞峋是极为内向之人,却没想到,其酒桌礼仪丝毫不少,与轩国大小将领侃侃而谈,一会赞美拓跋誉拉关系,一会说着轩国人杰地灵,情到深处还转述云元帅思念老友誉王爷时的动情场面。

因为云飞峋的到来,苏涟漪暗暗松了口气,她十分不会应酬,更不会端着酒杯说着场面话,好在飞峋来了,有了他,她只要安静在一旁陪着便好。

已是深秋入冬,但为喜庆,誉王府处处张灯结彩,更是请来城内大小官员陪客,整个誉王府喜气洋洋如同新年一般,远超苏涟漪的想象,心中对那鲜少接触的公公又是好奇一分。但无论如何,看来此行目的应是可以顺利达到。

蓟阳城内,誉王府,拓跋誉老王爷更是摆下盛大酒宴以招待老友的家人。

轩国的利益,出城迎接十丈有远迎酒,入城门时有入城酒,到了府邸有接风酒,礼数越多,其对来宾之人便越是重视。

涟漪在一旁淡笑不语,但即便不发一语,其气场却丝毫不输男子半分,绝不容外人轻看。

云飞峋也是一拱手,“本将也是久闻拓跋长将军威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拓跋长上前,“想必二位便是云将军与涟漪郡主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为荣幸。”

车帘撩开,从容而下的是身着青紫色官袍的苏涟漪,官袍为男装,穿在其高挑的身上平添飒爽,丝毫没小女儿的扭捏柔弱,当她步下马车后,美如冠玉的面庞带着淡淡笑意,落落大方。

一声号令,车队停下,身着盔甲高大威猛的将军亲自上前为涟漪郡主撩车帘,那将军年轻英俊,气质非凡,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随身保护的云飞峋。

拓跋长年纪三十上下,身材魁梧胖硕,面目黝黑,鼻梁极高,一双虎目咄咄逼人,见车队前来,他自战马而上,距离车队丈余翻身下马,带着随行蓟阳城官员列队相迎。

毕竟,所来这人一个身份为鸾国官员,另一身份则是云忠孝的家人。

苏涟漪带领商部官员以及五千精兵前往蓟阳城,蓟阳城主虽未出城迎接,却派其子拓跋长前来迎接。场面还算盛大,一方面因两国礼仪使然,另一方面这也是云忠孝的面子。

鸾国与轩国接壤,东坞城与蓟阳城比邻,而蓟阳城的城主名为拓跋誉,为轩国皇族,驻守边关。

……

就这样,风光一时的奉一教圣女砍了头、烧了身,同时,“小涟”也彻底消失。

玉容已转身离去,一旁侍卫们赶忙为主子开路,没多一会,一行人消失。

“走?”周立一愣。

玉容站直后,微微一摇头,细眉拧紧,远眺那火光,“走。”

“容小的帮大人诊脉吧。”随行的张大夫道。

玉容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眼中再无迷茫与悲伤唯有无情冷酷。

周立眼疾手快接住自家主子倒下的身体,自从得知了小涟姑娘死刑的消息,主子便饭不思夜难昧,伤还未痊愈又经此打击,终有一日崩溃。他原本以为主子能下令抢人,却未想到,最终命令未下。

“大人!”

“主子!”

众人注意力都在刑台或哭天哭地的卧龙村村民身上,都未发现,人群角落那一队身份诡异人也发生了骚动。

涟漪摇头,“不,尤其轻松。”

“难过吗?”飞峋问。

刑台一角突然发生了民众冲突,原来是卧龙村人得知了圣女行刑的噩耗,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来,最终也未见到圣女一面。在卧龙村中,小涟拯救了全村人,如同卧龙村的神一般,赶来的村民情绪失控,疯狂闹了起来。

刑台上,柴已堆好,刽子手将“圣女”的尸体与头都安放在柴上,有人淋油点火,顿时火光冲天,如同妖魔野兽般将尸首吞噬掉。

涟漪扑哧一笑,缓缓摇头,“我也不想当什么枭雄霸主,也只想平淡享受生活,也许正因如此,我们最终在一起罢。我是无神论者,但如今却深信命运。”

“我不想当枭雄,不想当霸主,也不想当国君。我想要的只是与你在一起,平淡度日,享受每一天。”云飞峋道,说完自己也有些别扭,忍不住嘟囔了句,“这样毫无志向的男子,是不是有些窝囊?”

“乱世出枭雄!世道不乱又如何能建立奇功伟业、出头成为霸主乃至一国之君天下之王?”涟漪认真说着,眼神紧紧盯着云飞峋,观察其反应。

“天下大乱有什么可期盼的?”云飞峋不懂。

涟漪笑着点头,“我发现你对天下大乱丝毫不期盼。”

“无论发生什么,别让自己陷入危险。若真有危险,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能失去你。”云飞峋将她搂得很紧,他虽平日很少说,但心中却知道,涟漪知道了太多秘密、身在危险的漩涡中央。虽然此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稍有不慎便被卷入风波。

涟漪笑着,懂她的人永远是飞峋,“什么事?”

飞峋伸手将她紧紧揽住,“在奉一教时,你一定得知了些北秦内幕,既然你没对我讲,便说明答应了他人保密,我绝不会追问,但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刑台上,柴已经堆得很高,台下人们议论纷纷,吵杂一片。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如同食物链一般,鸾国与轩国、神木国虽摩擦不断却相安无事,是因有北秦在,北秦两大家族矛盾重重,但与其接壤的轩国等国却不敢轻举妄动,正是这相互制衡才有了如今的和平。端木珏是北秦的关键人物,他若客死他乡,北秦定然动乱,紧接着,整个天下也不会太平。”苏涟漪慢慢道。

飞峋低头看着她,“自然记得,但这与食物链又有什么关系?”在苏家村时,苏涟漪为他讲了不少新奇东西,这也是他笃定苏涟漪不是原本苏涟漪的原因之一。

“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东坞城如此,奉一教也仅是直接原因,其根本原因还是历史问题,”涟漪静静看着刑台上,衙役们不断将柴抱到石台上,“即便奉一教不出现,轩国也会出手,如果轩国未出手,也定会有什么势力,东坞城不会太平。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食物链吗?”

飞峋紧紧咬牙,“你觉得我不应该出手?”将东坞城饶得大乱,民不聊生,罪魁祸首之一便是端木珏,他非但想杀了他,即便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十有八九,”涟漪道,“你想对他出手?”

云飞峋锐目眯起,扫了一群一眼,“你说,端木珏会在人群中吗?”

涟漪点头,“对,以他那多疑的性格,为确定身份必会开棺验尸,只有当着众人面砍头再烧掉才一了百了。”

飞峋皱眉,“你怕端木珏开棺验尸?”

涟漪看了一眼,幽幽道,“这是我对徐知府的提议,人虽砍头,再进行火葬。”看着自己的一个身份“死去”,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种轻松感。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云飞峋不解。

本来靠在飞峋肩上的苏涟漪抬起头,顺着车窗向外望,原本跪地之人已趴在了台上,那头滚出了两尺远,被刽子手如同捡球似的捡了回来,刑台中央的石板高台,陆续有衙役堆上柴火。

行刑完毕!

就在马车内两人浓情蜜意时,只听人群一阵惊呼,围观的百姓兴致勃勃,一些年岁小的吓得捂了眼睛。

291,商业东坞城

第三位客人令苏涟漪喜忧参半又朝思暮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金玉公主夏初萤。

前两位是涟漪夫妇前几日见过的,一个名为拓跋长,其真跑来找云飞峋切磋。还有一人则是拓跋月,跟随拓跋长跑来玩。

就在如此忙碌之时,苏府竟迎来了三位客人。

鸾国之人不知道,在苏涟漪的诸多改造下,东坞城的城市节奏远远高于鸾国土生城市,东坞盛世再现指日可待。

如果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么今日的东坞城便是“天上”,每一日东坞城都有硕大变化,那废墟般的城市突然如同机械一般高速运转起来。

隔一个时辰便是有一个车队往返,既加快了两城的经济交往,又赚了银子。毕竟,当初为了维持府衙开销,徐知府几乎搭近了家中钱财,苏涟漪曾许诺,为东坞城尽心的所有人,她都会数倍的还给众人,而项老和徐知府只是其中之一。

没错,就是运输业。

苏涟漪之所以选择与蓟阳城合作,最大的原因便是蓟阳城与东坞城地理位置十分近,甚至于比东坞城比邻最近的一座鸾国城池更近,若快马加鞭,只要半日便到,于是涟漪建议徐知府以个人名义办起了运输业。

苏涟漪曾担心突然加重的工作会令项老吃不消,但事实证明,项叶弘非但吃得消,还精神焕发返老还童一般,如今健步如飞比年轻人更甚。

第二批贷款商户的龙头老大不是别人,正是项叶弘,他贷了大笔款项,只为重振书院。

那关闭多年的书院大门被重新打开,每日往来学子众多,书院各种考试不断,那洗笔泉成了黑色,那堆积的已用废纸成堆,为了购置大量笔墨纸砚等学习用具,连书院也成立了车队,跑到蓟阳城去采购。

叶弘书院重新振作,而叶弘书院的返修也属于东坞城基础设置建设的一部分,人多力量大,几日的时间,叶弘书院焕然一新,不仅恢复了几年前的盛景,甚至比从前规模更大。

当然,这些又是后话。

苏涟漪心中知晓,今日各部对商部爱答不理,明日商部便会让其他各部高攀不起。鸾国的商部等同于现代的什么机构?国家银行!与金钱打交道,不是肥差又是什么?

苏涟漪的商部虽然身份诡异,处在一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境地,既属于朝内编制,又被其他各部瞧不起,但在老百姓的眼中,已经算是当官了,何况商部那么有钱,肥差啊!

学子们为何来书院学习?为了考取功名!而为何考取功名?则是为了入朝为官!

一时间,叶弘书院重新人满为患,各地寒窗学子奋勇而至。

苏涟漪又作了个决定——在叶弘书院进行商部招聘考试,守着这么大的书院难道还怕没员工?笑话!

这几十人忙得焦头烂额,累的废寝忘食。

一时间,商部官员忙得很,接待贷银商户,统计贷银数量,调查核实其资产,进行与官府联合进行资产抵押等等,需要大量人手,而仅靠从京城带来的官员根本不够。

东部大小商户众多,这七百多商户也仅仅是第一批、有勇气吃螃蟹的第一批人,随着这些商户贷下银子风风火火重操旧业,其他观望的商户们也都纷纷涌入。

而百姓们取得钱财的第二条路便是在第二年春耕前,进入大商户开办的工厂中工作。

苏涟漪为这些商贩们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卖到蓟阳城!运送粮食到蓟阳城出售,出售所得在就地购买其他货品,正好填了车归来,绝对不跑空车,人力物力皆用在刀刃上。

东部从前便是产粮之地,频繁有东部商人拉着粮食向其他各地贩卖,后因东部混战,这些特有的粮食商人便逐渐消声灭迹。那七百商户中,便有这样的商贩。如今商贩们有了钱,东坞官府又低价出售粮食给商贩,他们自然兴高采烈的重操旧业。

银子?自然不成问题。银子的来源有几个,其一,为役工劳动所得。不同于之前的分发口粮,如今役工可自行选择以粮食或是钱财结算工钱,那银子从哪来?其实只是换了种货币方式罢了。

以东坞城为中心,向西部延伸,整个鸾国东部都如同一块巨大海绵,处在一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只要有货物出售,便疯买一半。

商户们立刻形成各自车队,一些小商户便凑在一起形成车队,当晚便出发到蓟阳城采买货物,而蓟阳城诸多商户也形成商会,应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商机。更有甚者,一些蓟阳城商人打算亲自跑到东坞城来做生意,毕竟此时的东坞城可谓是商机无限。

其结果,自然是一片欢呼。如果说东坞城从前是一座死城,那如今随着与轩国贸易合作,便成了一座有着强大商业前景的活城!

入了城,苏涟漪马不停蹄地跑到叶家商会,将正在筹备的七百多家商户重新找回,顺便邀请了徐知府,将这两日的谈判成果一一为众人解释。

未骑马,而是陪着苏涟漪坐在马车中的云飞峋也顺着车窗看向焕然一新的东坞城,“是啊,回来了。”握着苏涟漪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

“回来了。”涟漪开心道。

城墙修缮得坚固,宽广的大道平整,守城官兵们也都精神抖擞,而在城门往来往来的百姓们也都红光满面,步伐矫健,与一个月前的东坞城有着绝对的天壤之别。

当再见那城门时,苏涟漪不觉眼前一亮。

两日两夜的蓟阳城之行结束,商部车队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最终,苏涟漪等人的目的达成,拓跋誉批准后,涟漪便带领商部官员与蓟阳城文官及商户代表进行了进一步贸易合作的谈判,而云飞峋则是被酒醒寻来的拓跋长拉了回去,继续切磋,苦不堪言。

誉王爷笑了,点头,“好,本王便批准了这两城合作。”其实即便不是苏涟漪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也会答应的,只因手中的这封信。

“誉王爷,在京城时便屡屡从元帅口中听闻您的英勇事迹,元帅曾说,誉王爷在战场上勇猛无敌,为官则是爱民如子,涟漪真心希望,王爷能答应涟漪的请求,进行两城合作。”

蓟阳城官员们一边听着,也忍不住点头。

“蓟阳城的百姓也想有好日子过,也想多赚钱,其实天下百姓都是如此。丰衣足食是百姓们最基本的愿望,而我们暂时抛开国家之别,为百姓谋得幸福,又有何不对?”苏涟漪继续道。

苏涟漪没有陈凯激昂,也无动色煽情,只是平淡的说着,不急不缓、从容不迫,言辞恳切。

今日我苏涟漪在蓟阳城敢说,明日我上了朝堂当着皇上以及文武百官也敢说,我苏涟漪关心的从来都是百姓,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东坞城振兴只是早晚的事,今日即便我不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坞城也会接受到其他地方源源不断的物资,而这期间百姓们则是继续苦苦等候、度日如年。

“也许在座各位以为我带领商部前来寻求合作是为了重振东坞城,其实不然,而是为了东坞城百姓着想。东坞城从前种种遭遇不用我累述,各位都知晓,实际上谁遭受了最大损失?是皇上还是官员?是将军还是军队?不,唯一痛苦不堪的其实是鸾国普通百姓。

拓跋誉见苏涟漪突然换了口吻与姿态,好奇道,“郡主请说。”

涟漪继续道,“贸易的大体计划便是如此简单,若誉王爷允许,我苏涟漪便抛开官员身份,说一些贴近百姓的实话。”

拓跋誉沉思不语,在心中默默衡量。

对鸾国而言,可以购得物资,满足百姓们生活所需;而对于轩国而言,可以赚得大笔钱财,改善百姓们的生活。轩国百姓以及商户不仅仅可出售自己的货物,也可便宜购得鸾国特色产品,例如本官所拥有的神仙方妆品。”

涟漪心中叹了口气,若不是鸾国东部自然经济损伤严重,她也不会跑到轩国来,“是,王爷。就如刚刚本官所说,定下半年的期限,在这半年中,两城贸易平常话,不附加任何关税,不存在国与国界限,这是互惠的事业。

“涟漪郡主,您继续说。”拓跋誉一脸严肃。

“是,王爷。”众人齐齐道。

“好了,”拓跋誉音调不高,却嗓音入雷,“从现在起,只谈生意不谈国事,谁若在犯,军法处置!”

虽然她手下之言大快人心,但凡事也要适可而止,虽一口咬定不是寻求帮助,其实仍是有寻求帮助成分。世间之事从来不会纯粹,苏涟漪想只谈生意不谈国事,但两国身份却也无法彻底忽略,从国家交往的角度,她不允许低人一等,造成不平等的姿态。

苏涟漪回首用眼神制止众人,商部官员接到暗示,立刻止了笑,乖乖坐在椅子上。

紧接着,商部官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直令对面轩国官员恼怒自责又气愤。

商部的官员也不是吃素,站起身来,对蓟阳城官员一拱手,“久闻轩国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种折上级的面子、打上级的脸之事,我们鸾国官员是不敢做的。”

苏涟漪却笑了,“誉王爷刚刚同意本官,我们只谈生意不谈国事,怎么这么快便出现鸾国人与轩国人之分?”虽然针锋相对,但她却能理解为何这位官员如此,毕竟两国有过摩擦。

果然,誉王爷老脸沉了下来,面色极为不好。

那官员语噎,被一名女子呛住很是没面子,“你们是鸾国人,我们是轩国人,若不是帮助,凭什么卖你们东西?”刚说完,便觉得自己这话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折了王爷的面子。

涟漪冷笑,“既不是无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相欠何来的寻求帮助?若按这位官员的说法,百姓们每日带着钱财到米铺去,捧着钱请求米铺老板有偿资助其粮食,又捧着钱请求布铺老板有偿资助其布匹,大家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人帮忙,这位官员是这个意思吗?”

那官员方在得意之中,“自然不是无偿。”

苏涟漪面上是笑,但眼中却带了冷意,“以这位官员的口气,蓟阳城欲对东坞城提供帮助,打算无偿供应物资大量物资,是这样吗?”在“无偿”两个字上,她加了重音,咬得真切。

那名官员又道,“东坞城如今匮乏大量物资,而在东坞城附近能寻到物资之地除了蓟阳城绝无其他,郡主来蓟阳城不是寻求帮助又是什么?”说着,洋洋得意起来。

涟漪当仁不让,“你来我往方为生意,这位官员为何又说本官是来寻求帮助?”

那名官员窘迫了下,而后又道,“郡主不是说只谈生意不谈国事,直入主题吗?下官也是为顺应郡主的意思罢了。”

涟漪暗暗冷笑了下,“如何合作本官还未详细阐述,这位官员便剑拔弩张,不妥的是您吧。”

誉王爷同意后,那官员则是站起身来,一拱手,“涟漪郡主,下官有个疑问。郡主前来蓟阳城分明是寻求帮助,却一口一个合作,会不会不妥?”毫不客气。

虽然誉王爷态度良好,但毕竟是两国,誉王爷未说话,但其手下蓟阳城官员也有话说。

“东坞城与蓟阳城比邻,无论历史背景还是地理位置、经济状况很是相近,虽东坞城如今饱受摧残,经济陷入苦难境地,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朝廷已拨下大批银两,如今东坞城内人人都有饭吃,商户们手上也都有大把的银子,所以本官前来便是想与王爷谈一谈两城经济合作的问题。”涟漪不急不缓,慢慢讲解,“合作内容也简单得很,便是确定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两城经济交往抛开国别之分、降低税务,已达到双赢。”

誉王爷眼中惊奇,谈生意?戎马生涯一生却第一次谈生意,有趣。“郡主您请讲。”

苏涟漪继续道,“誉王爷过奖,若论起直爽豪迈,能与王爷相媲美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既然王爷同意我们只谈生意不谈国事,那便不提那么场面话,我们按商场的习惯直入主题,不知王爷可否同意。”

蓟阳城的官员们也都松了口气,他们从鸾国商部等人到达时便开始提心吊胆,知道誉王爷是个重情义之人,生怕誉王爷抹不开面子,最终答应什么,最后引皇上震怒,降罪到蓟阳城。

誉王爷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只谈生意不谈国事,好!涟漪郡主直爽,本王欣赏。”

苏涟漪将话说得十分清楚,两国利益两国交战、谁侵犯了谁谁被谁侵犯,这些她不感兴趣,她只是个商人。

涟漪回给誉王爷一个感激的笑意,而后道,“王爷请放心,本官前来与王爷商议之事,非但不会损害轩国、蓟阳城任何利益,相反还是个双赢的事业。再者说,本官虽为官,却为商部官员,只管做生意,所以本官前来只谈生意,不谈国事。”

“涟漪郡主,”誉王爷抬头道,“元帅的意思,本王已明白,只要损害我大轩国利益、不损害我蓟阳城利益之事,本王必会出手相助。”下意识的以为,苏涟漪来借钱。

云忠孝如何振兴东坞城,又如何被人谗言,如何被鸾国先皇召京迫害,最终又如何重新闯出一片天地,拓跋誉便是见证人之一。同为臣子、处境相仿,自然惺惺相惜。

许久,短短一封信,誉王爷好像看了多遍,又好像想到从前的日子一般,长叹了口气,“时光匆匆,谁能想到从前处处较劲的两人一转眼却已近二十年未见?往事如烟啊。”

因之前的酒席,在座彼此都已初步相视,如今气氛很是融洽,人们齐齐看向上位的誉王爷,而誉王爷则仔细看着一封书信,那信便是云忠孝写出的第五封信。

誉王爷坐在上座,正对面两排桌椅,右侧为客,依次坐着云飞峋、苏涟漪以及商部官员;左侧为主,坐着蓟阳城的主要官员以及誉王爷的手下文官等。

拓跋誉书房硕大,除书架上放置的书籍外,大半是收藏的刀剑弓戈,彰显主人的功绩武艺。

誉王府,拓跋誉书房。

酒宴散去,商部等人被送入客房休息,好在拓跋长喝多了呼呼大睡,直到两个时辰后,誉王爷方才命人有请商部众人。

酒足饭饱,整个大厅弥漫微醺的氛围,苏涟漪未醉,除了与众人举杯不得不饮酒外,其他时间都以茶代酒,并非她不能喝,涟漪酒量极好,但为了随后的谈判事宜。

事实证明,苏涟漪错了,当拓跋长真跑到他家蹭吃蹭喝时,她再也笑不出来,这是后话。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那惊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拓跋长只是喝多了说胡话,飞峋还能当真?

云飞峋楞了下,住他家?一下子酒醒。

292,难伺候的娇客们

“来做客!”拓跋月道,一把揽住苏涟漪手臂,“我是来找涟漪姐姐的,涟漪姐姐你说对吗?”

夏初萤一挑眉,“那你不在轩国当个好公主,又跑来我们鸾国做什么?”

拓跋月急了,“我才不是高贵,更不骄纵,我虽然是公主却从不摆架子从不打罚下人,不信你去轩国打听打听我月公主为人。”

夏初萤毫不客气,“你不知道涟漪郡主忙得很吗?哪有时间伺候高贵又骄纵的公主?”

拓跋月躲在拓跋长的背后,半天没吭声,看见苏涟漪后一下子高兴起来,跑了过来,“涟漪姐姐,小月儿是来找你玩的。”说着就要拉苏涟漪的手。

云飞峋见拓跋长已说得如此客气,也不好说什么,“长兄放心,这几日小弟会尽量抽出一切可用时间陪您。”同为练武之人,能理解那种感受,只不过拓跋长“痴”了一些罢。

拓跋长哈哈一笑,“涟漪郡主客气了,城内之事我们自然知道,我们也不是来添乱的,我们白天绝不打扰你们,只要晚上茶余饭后,飞峋兄弟能陪我切磋切磋便好。”

涟漪赶忙道,“三位对于我们夫妻来说都是重要的贵客,但因东坞城事务繁忙,恐怕照顾不周,先行与三位抱歉。”

拓跋月没想到对方竟也是公主,僵了下,“她……”

人说女人掐架最好看,但苏涟漪可一点看戏的心情都没有,“还没给两位介绍,这位是轩国公主,”而后对拓跋月道,“这位是我们鸾国金玉公主。”

夏初萤一挑眉头,冷笑了下,“拜托,人家飞峋是在叫我,你们轩国皇室肚量本宫没看出来,脸皮厚度倒是看出来了,还真是厚呢。”

拓跋月却以为云飞峋是劝她,气消了大半,“好了好了,本公主就不和这人一般见识了,让她看看我们皇室的肚量。”

云飞峋见是自己嫂嫂来了,也是惊喜,“公主……”

“你是谁?本宫说话容你插什么嘴?”拓跋月提高了音调。

拓跋月一愣,看向门口,只见苏涟漪旁边的女子一身粉红长裙,那长裙层层叠叠又绣工精美,配合其那张巴掌大的粉嫩小脸,让人暗生怜惜之情。也许是同性相斥,她见门口那女子一眼,便打心眼地反感。

苏涟漪心中暗暗叹气,这夏初萤上来公主的脾气,让人拦都拦不住!她也不是好欺负之人,但那拓跋月公主毕竟是外国公主,直接硬碰硬得不偿失,何况也不是经常见面,只要想办法岔开话题,以后避开拓跋月就好了。

就在云飞峋左右为难,拓跋长与拓跋月争吵时,从大厅门口传来一个慵懒又傲气的声音,那声音出自女子,口音软糯又别有一种威严。

“一直不理你就骂人聋子,难道轩国皇室的教养便仅此而已吗?”

拓跋月气鼓鼓的,“长哥哥,那他一直不理我,难道这就对了?”其他她并无恶意,只是想刺激云飞峋和她说话罢了。自从第一次在誉王府见到这名为云飞峋的人时,他就对她不理不睬,倒不是全天下人非要捧着她说话,最起码也不能如此视而不见吧。

拓跋长吓了一跳,“小月子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来被人家做客,你还骂主人?”

“喂,云飞峋,你是聋子吗?”拓跋月哪肯?

云飞峋皱眉又想了下,最后还是没说话,只当没听见。

“云飞峋,你怎么不说话?要不是我拦着长哥哥,你早被这只大力气的怪熊拖走了。”边说边笑,那笑声如银铃般动听。

也许是因为云飞峋从小特殊的经历,他性格孤僻,除了一些不得已的应酬外,很少接受陌生人,更是从不主动接触外人。

飞峋微微皱眉,对拓跋月公主,他不算反感,但潜意识告诉他离其远点。

拓跋月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窜道飞峋身边,古灵精怪道,“云飞峋,还不感谢我?”

云飞峋暗暗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了笑容,“哪里,长兄为人直爽,能交到长兄这样的朋友,是我云飞峋之幸。”

拓跋长也不是不通道理的人,但就是难逢对手手心痒痒,最后无奈只能道,“飞峋兄弟,哥哥确实心急了,给你添乱了。”

拓跋月一翻白眼,耸肩道,“就是因为长哥哥对我好,所以我才跟着提醒长哥哥,出门在外别做讨人嫌的事儿,大白天的,人家云将军很忙,哪有时间陪你切磋,你若真想切磋比划,晚上吃完饭谁管你?”

“小月儿,哥哥对你不薄吧?”拓跋长面色不好。

拓跋长一愣,他自然知道这堂妹说到就会做到,而临来之前,父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扰人家,这要是真传回去,他少不了被责骂。

拓跋月才不管,犯了个白眼指了下自己鼻子,“这里啊,我帮你传,长哥哥不用谢,这些都是妹妹应该做的。”

拓跋长如何能听不出其威胁?“这里只有我们几日,如何能传到?”

大厅内,拓跋长与云飞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二话不说地准备将云飞峋托道空地去切磋。正当云飞峋为难时,拓跋月说话了,“长哥哥,我们才刚到东坞城你就要切磋,这事传到皇叔那里,你猜皇叔会不会骂你?”

苏涟漪无奈地跟着,这姑奶奶,真是尊神啊。

夏初萤毫不客气地白了苏涟漪一眼,“既然你能看上飞峋,自还会有人看上,再者说,我小叔那么专一,谁不喜欢?不行,你能放心我放不下,我得去看看。”说着,便不肯再去客房,拽着苏涟漪便向大厅走。

只不过在初萤面前,涟漪是半点云飞扬的话题都不敢提、也不想提。

苏涟漪笑着摇头,“他们二人从未单独说过话,再者说,堂堂轩国还没几个俊才?客观的说,飞峋的容貌真称不上惊艳,而他的地位也不算特殊。”心中忍不住想到了云飞峋的哥哥云飞扬,那人容貌俊美逼人,加之年少有为,自然是招蜂引蝶第一好手。

初萤一挑眉,“你还真是心宽,就不怕拓跋月看上云飞峋?”

涟漪看到,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别紧张,为了能快速恢复城内经济,如今东坞城和蓟阳城进行了两城合作,”说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粗略为初萤讲了下,“世子拓跋长酷爱武学,当日在蓟阳城便一直缠着飞峋切磋,现在更是寻了来。至于那个拓跋月公主嘛……我觉得她只是好玩心中,跑来凑凑热闹而已。”

“蓟阳城世子?轩国公主?他们来做什么?”夏初萤一下子提起了警惕。

“是啊,”涟漪无奈地抬眼看向厅堂的方向,“是蓟阳城世子和轩国公主。”

夏初萤赶忙岔开了话题,“你们有客人?刚刚见到一旁有车队,害的我们车队差点进来。”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小声窃窃私语,初萤口吻也轻松随便,不用端着公主的端庄。

“他受不了,你就能受了?真不知怎么说你好,我也不是不回去了,再过一阵子不就回去了吗?”苏涟漪忍不住责怪。

“云夫人带着呢,我怕熙瞳受不了旅途劳顿。”初萤答。

涟漪了然,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去?但也不能扔下东坞城不管不是?”说着,两人已携手入了大门,“熙瞳呢?”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下了车凳,撅嘴道,“还说呢,自打你出了京城我便天天盼着,都一个多月了还不回,前些日子我进宫听皇兄说你还要滞留些时日,气死我了,你不回去,那我过来。”

面带薄纱的苏涟漪站在车梯旁,伸手去接,“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东坞来?也不怕累。”虽然是责怪的话,但语气中掩不住的惊喜兴奋。

在百姓们的千呼万唤中,鸾国当朝大公主终于从马车中优雅而出,那般娇美那般尊贵,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全然不为过,百姓们忍不住发出不小的惊叹声。

车帘撩开,深处的那只小手带着淡黄色丝绸五指手套,既华丽无比,又将那手型更显完美。鸾国没有五指手套,这手套也是当初在苏家村中,由苏涟漪提议,夏初萤亲手缝制,只不过这一次用了金色丝绸。

衣着干净整洁的车夫跳下马车,放下车梯,而后是年轻貌美的贴身宫女,恭敬撩开精致刺绣车帘,伸手迎接车内公主。

苏府外,骏马高大、侍卫森严,庄严又奢华的皇家公主车队停在门外,引不少百姓围观。

但随后来的客人,则是令苏涟漪惊喜万分。

苏涟漪听闻有客人到,也匆匆赶了回来,当看见拓跋长后,无可奈何。两人每日为东坞城忙碌得插了钉子可作陀罗,这拓跋长非来添乱,他们哪有时间招待客人?

“飞峋兄弟!”今日的拓跋长一身便装,墨绿色的丝绸衣缀着黑边,看起来斯文了许多。见到云飞峋后,拓跋长嗓门如雷,喊得格外亲切,好像两人不是见第二面而是老友一般。

今日,东坞城苏府竟迎来位稀客,不对,是两位。因为稀客身后跟了条“小尾巴”,于是便成了两位客人。

293,管家婆夏初萤驾到

这几日少更一些,尽量不断更,过几天老佛爷走了,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朋友们勿念,每日想我一次便可,一次二十四小时。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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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冲动!”苏涟漪哭笑不得,这感觉好像又回到当时在岳望县置办苏府时的情景,既无奈,又亲切。

“这个多简单,到时候若用着舒心,便带回京城,其他的则留在这宅子打理,你们走了,这宅子也不能空着。”说着,初萤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刚刚沾上的灰,“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派人找伢子来。”

涟漪松了口气,“因为不想在东坞城久住,现在买了丫鬟,到时候难道还带到京城去?”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飞峋特殊的身份。

随着一声叹气,夏初萤终于算是将此事放了去,“算了,你这种人便是傻人傻福,话说,这里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说着,皱眉环顾四周。

“抓贼抓赃,我们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行吗?”苏涟漪继续哄。

初萤终于有些被哄住。

涟漪哭笑不得,“这样可好,暂时我们保持警惕,待真有什么苗头,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人,好吗?”

初萤依旧不语。

涟漪又继续解释,“就像我刚刚说的风筝,如果我将飞峋管得太严,怕多少会引起其反感,再者说,直到现在,飞峋连一句话都没理过拓跋月,让我如何去发作?那岂不是变成陈年老醋坛了?”

初萤不语。

苏涟漪吓了一跳,不敢再敷衍着逗她了,赶忙道,“好了好了,你别激动,我与你好好说就是了。”掏出帕子为其擦眼泪,“在我看来,拓跋月只是被惯坏了的孩子,本性不坏,而她对云飞峋应该也没什么想法,平时她也这么缠着拓跋长的。”

夏初萤气得甩开涟漪的手,“说什么混话,难道你想像我这样守活寡!?”说着,低了头去,隐约可见眼圈红了。

涟漪一挑眉头,“动呗。”

“呸!”夏初萤丝毫没有公主仪态,学着村妇道,“涟漪啊你还小,根本不了解男人,虽然飞峋与其他男子不同,但仍旧是男人!如果你管得不严,让他有机可乘,你以为他不动心?”

涟漪拖了椅子过来,两人面对面坐下,双手牵着双手。“有什么揪心的?再者说,我与飞峋才二十左右的年纪,出现个女子便如临大敌,难道我就这么备战一辈子?男人啊,如同风筝,抓的紧了反倒是不好,虽要用线牵着,但更重要的是给其足够的自由。”

初萤叹气,“本来是累的,从京城马不停蹄赶来,差点被马车颠散了骨头,但现在可顾不得累,心都快揪坏了。”

用帕子擦干净了椅子,而后扶着初萤坐了去,“累吗?”

说着,将初萤领入了一间客房,客房内不算干净,毕竟偌大的宅子除了那几十影魂卫,实在没有女性的存在。倒不是她“现代人权”病犯了,而是影魂卫身份特殊,苏府无法留太多外人节外生枝。

涟漪见初萤脸上满满的担忧,笑着摇头,“我从来如此,从前并未机智,如今也不愚钝,只是觉得没必要出现个女子便如临大敌。”

两人的形象好像反了过来,本应如小蝴蝶一般的夏初萤,此时却沉静下来,皱着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苏涟漪。而后深处雪白纤长的手指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你呀你呀,从前那般机智哪去了?那个小蹄子一看就不是好货,你还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好我来了,否则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真没想到你来了,虽然心疼你路途劳顿,但看见你到来依然忍不住的开心。”涟漪拉着初萤的手,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雀跃。

另一边,苏涟漪将夏初萤拉到一旁,终于放下了平日里那拒人千里的端庄,也欢快了起来。

……

从不忿到好奇,从好奇到兴趣,又从兴趣到着迷。

拓跋月见到云飞峋的笑容后,直接惊呆了。她身为一国公主,如何俊美英才没见过?但今日却忍不住被云飞峋迷住,在她看来云飞峋的笑容便如同暴风雪中的一丝温暖阳光,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比拟的!

云飞峋被拓跋长那种热情奔放所感染,平日冰冷的面庞也染了暖意,笑了下,“这件事,回头我与涟漪商量下。”

拓跋长也是这么想,“是啊,听父王说,这东坞城本就是你们云家驻守,如今飞峋兄弟你又和涟漪郡主在东坞建立奇功受东坞城百姓如此爱戴,为何不上表鸾国皇帝,直接留在东坞城驻守算了。”随后,又拿自己举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其实在京城一点不快活,别看这是边城,天高皇帝远那才逍遥呢。”

“什么,你们还回去?”拓跋月急了,“飞峋哥哥,你和涟漪姐姐能不能留下来?东坞城多好啊,你们回京城做什么?我就刚从京城出来,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东坞城和蓟阳城好玩。”

飞峋道,“长兄有所不知,这只是我们临时住所,待东坞城恢复后,我们便返回京城。”

拓跋长这才想起来,环顾四周,“飞峋兄弟啊,你这府邸人也太少了吧?除了几个家丁,怎么不见丫鬟啊?”

拓跋月也跟了上去,“长哥哥,飞峋哥哥,没吃饭你们就打架会不会体力不支?”她不希望两人打起来,一旦打起来,更没人搭理她了。

云飞峋也是习武之人,而酷爱武学的拓跋长成功激起了他的热情,因天赋超人,他已多久没兴致与人切磋了,今日便来战个痛快吧。“好,长兄,请。”说着,为其引路。

“飞峋兄弟,趁着还没吃饭,我们先来两盘咋样?”拓跋长嗓音如雷。他说的“两盘”就是两个回合,千万不要以为是文雅的棋类。

拓跋月气得直跺脚,但心中又觉得怪怪的,自从见第一面云飞峋不理她,这种怪怪的感觉就一直存在,内心有种欲望——征服欲。

拓跋长见此,又拉着云飞峋聊了起来,而拓跋月见苏涟漪并未邀她同去,便也没强跟着去,而是笑眯眯饶有兴致地听着两人谈话,更时不时对云飞峋使眼色,想引起其注意,但结果是,无论她用如何夸张的表情,那姓云的都对她不理不睬,好像整个大厅里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你们先聊着,我吩咐人去酒楼中买些酒菜,为二位贵客接风洗尘。”说着,伸手拽了夏初萤去。

拓跋月撅嘴,“我很乖,是有些人不乖。”指的是夏初萤

拓跋长对拓跋月无可奈何,“小月儿啊,既然到别人家做客,就乖一点。”

涟漪伸手轻轻拍了拍拓跋月的肩,“初萤她就喜欢开玩笑,别当真。”而后又抬头对拓跋长道,“拓跋将军别担心,女孩儿间打闹,很正常。”

拓跋月小脸红彤彤的,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

因为这边闹得不可开交,神经大条的拓跋长也看出来了,终于肯放过云飞峋,过了来,“小月儿,发生什么事了?”

夏初萤扑哧一下笑出来,“飞峋哥哥?叫得真亲切,人家认你当妹妹了吗?久闻轩国人爽直豪迈,但奉劝月公主,再爽直豪迈也是男人家的事儿,身为女子最好矜持一些。”

拓跋月急了,“鸾国公主你真是欺人太甚,本宫前来鸾国做客还需要你的批准?这里是苏府,是涟漪姐姐与飞峋哥哥的家,本宫来这里为何要看你脸色!?”

夏初萤冷眼撇着面红耳赤又只能干着急跺脚的拓跋月,冷哼了声,“若真问心无愧,为何不能立刻立誓?”与苏涟漪不同,这种骄纵公主看上青年俊杰,送上门套近乎的戏码见了多了,虽然此时无法确定拓跋月是真天真还是假烂漫,但警惕性绝不能放松半下。

夏初萤考虑到的问题,涟漪又何尝未考虑过?不过思索下又觉得没什么可能,便没再想。“初萤,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算了吧。”

拓跋长能帮她说话?抱歉,拓跋长那般粗糙哪能照顾到她的情绪?一直拉着云飞峋交流什么掌法、枪法等等。

拓跋月生生吓了,但顿时又觉心虚起来,“我……我当然是为了找涟漪姐姐,但……也有别的事嘛,是……对了,我长哥哥拖着我来的。”

夏初萤眯着眼,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拓跋月看,“拓跋月,你对天发誓,你来苏府只是因为苏涟漪而非云飞峋?”

“初萤,小月儿说的对,她是客人。”想来想去,只能与自己闺蜜朋友商量。

苏涟漪只觉得额头黑线茂密——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轩国公主有什么私交?但她又无可奈何,也不能当着拓跋长的面不给拓跋月面子不是?再者说,拓跋月是轩国公主,不可横生矛盾。

那拓跋月如同狗皮膏药一般黏在涟漪左手臂上,“涟漪姐姐,我是客人,你不能不理我。”

“喂,这是我的苏涟漪,你放手!”抓着苏涟漪右手的夏初萤狠狠将其向自己的方向拽。

……难道这公主与公主都是同性相斥,见面就掐?

左手臂被拓跋月紧紧搂住,右手被夏初萤拉着,夹在中央的苏涟漪左右为难。

294,女人间奇怪的感情

苏涟漪年纪虽小,但项叶弘对其能力却极其惊艳及赞叹,因这尚且年轻的苏涟漪竟与他想到了一块去——在东部开设分校,以能吸收更多有潜力之学子,苏涟漪命名其为——预科。

正在这时,听闻苏涟漪到来消息的院长项叶弘也匆匆赶了出来,见苏涟漪,拱手道,“涟漪郡主大驾,有失远迎。”

在她看来,若一个城市想恢复秩序,首先做的便是修缮城市基础设施,其中学校也是基础设施的一部分。

两人到来,夏初萤如同游玩散心,而苏涟漪则是带着目的前来——查看东坞城几大项目的进展情况。

“哇,原来民间的书院也可以如此气势磅礴,真是不错,”初萤笑道,欢快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悦耳,举目眺望,见远方,工匠们正加盖房屋。叶弘书院的房屋为木质结构,工匠们正在屋顶砌瓦,“看来这叶弘书院规模很大啊,还在加盖。”

“看,这里便是闻名于鸾国的叶弘书院。”涟漪介绍道,整个书院翻修一新,到处弥漫着木质香味与漆味,已是下午,初冬的暖阳珍贵,晴天碧蓝,配着新漆的红色屋顶,严谨的书院往来青年,眼前一切竟美如画一般。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马车并未回苏府,而是想叶弘书院而去。

“好,一定。”初萤有时在想,有了熙瞳有了涟漪,此生也算完美了。

心伤难愈,苏涟漪是知道的,“记住,若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或想做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认真的想了又想,夏初萤终于做了决定,“算了,那件事便如同伤口,即便是医好了又如何,也是一道伤疤。再者说,我不希望你为我去涉险。”

初萤见涟漪那认真的神情,心中有些害怕,因在她看来,只要涟漪决定的事,便定会达成目的,绝无失败的可能。刚刚涟漪的眼神既激动,又害怕。

“如果云飞扬他解散了后院,将那些女人都赶出去,只留你自己,你会开心吗?”

“恩,你问。”初萤道。

涟漪凝眉,初萤是她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姐妹,为了初萤,她什么都可以做。“初萤,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一定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初萤抬头,皱着眉头。“涟漪,我也好想拥有一份自己的爱情,只属于我自己!我希望那个人眼中只有我自己,我也会眼中只有他一人,我真的想要!我不要现在这样!”

“……”苏涟漪知道初萤在羡慕什么,不知如何回答。既心疼初萤的命运,又感谢上苍让她碰见云飞峋。

夏初萤瞪了她一眼,娇嗔,“就知道欺负我。”说着,垂下了眼。“涟漪,我好羡慕你。”

涟漪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是否认真,只听你的。”

被苏涟漪这么一闹,初萤早就忘了什么丢人不丢人了,伸手捏住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手,那手不若平日里的温暖,冰凉一片。她真的吓到了,紧紧握着她的手,为其取暖一般。“好涟漪,我知道你的心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苏涟漪笑着,眼神却十分认真,“你若觉得是玩笑,那便是玩笑,你若觉得认真,那便是认真的。”

夏初萤睁大了眼,“涟漪,你不是开玩笑吧。”

涟漪伸手,雪白的手指纤细如玉,优美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如同将某物狠狠捏碎一般。“我若想杀他轻而易举,只要加一些药,事后即便神仙也无法发觉,若你还不解气,我便上奏上皇说吴将军通敌卖国,其结果便会满门抄斩,初萤意下如何?”

“啊……”初萤惊呼。

涟漪放开她,手轻轻抚在其娇嫩的面颊上,唇角是淡淡的笑,但眼神却是无比认真。“既然他是当年的见证人,我就杀了他。他死了,你也不用担心他嘲笑你了。”

初萤一愣,抬起头,“你说什么?”不信自己的耳朵。

苏涟漪身子一僵,眼角闪过阴狠,“我杀了他,他便不会嘲笑你了。”

“他一定在笑话我,”苦笑声在初萤怀中闷闷传出,“身为一国公主,我竟……如此丢人。”

能言善辩的苏涟漪一时间竟词穷,因为对方是夏初萤,她做不到云淡风轻地说风凉话,她的良心无法让她说出虚假安慰的话,她在挣扎。此时她能做的,只是紧紧搂着初萤,给初萤温暖、安全。

夏初萤本以为自己会哭,但后来只有笑,“你说的我都懂,没了他,我照样活得开心,但……种种事如同心头阴影一般,无法消散。”

苏涟漪越想心中越是酸楚,忍不住将娇小的夏初萤揽在怀中,“都过去了,别在意,我们女人有女人自己的人生,我们的命运自己把握,不需要攀附其他人。”

“不会的,他不会嘲笑你。”除了安慰,她又能说什么。如果她处在初萤的位置,想来也是受不了的!自己隐姓埋名在穷乡僻壤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而丈夫则是带着姬妾在战场笑谈风云。

苏涟漪终于知道了当时在屋子内,初萤对吴将军强烈的排斥感原因何在!吴瀚海是云飞扬当初带美姬上战场的见证人之一,对于男子,云飞扬的举动是美谈,但对于正妻,确实无比的耻辱。

初萤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涟漪,“吴瀚海追随云飞扬多年,当初更是其的副帅,随东征军打到东坞城,而吴瀚海之所以能成为东坞城驻将,也是他的举荐,他……他……”

涟漪不解,“嘲笑你?谁嘲笑你?为什么嘲笑你?”一头雾水。

初萤叹气,“你说,他会不会嘲笑我?”

“与我说说,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涟漪继续追问,软磨硬泡。

初萤欲言又止,而后低头苦笑。

“真当我傻?我们认识的时间虽不算长,但毕竟交心,你的一举一动,我能不知其意?”涟漪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一旁的小花园,已没有将军府主子们的赏乐,苏涟漪将夏初萤拽了进去,在小石凳上坐下,随行的丫鬟婆子被打发到一旁,凉亭内只有两人,说话方便。

夏初萤愣了下,而后勉强笑了下,“没……没有。”

“为何突然心情不好?”出了房门,涟漪忙问。

“吴将军别再这么说,我们先走了。”涟漪伸手挽住初萤的手臂,立刻将她拉出了房间。

吴瀚海知晓涟漪郡主事务繁忙,道,“东坞城都靠了涟漪郡主了,卑职未尽到力,是卑职的错。”

涟漪笑笑摇头,“既然没事,我便放心了。今日来也只是照例查看下你们情况,见你已有起色也便放心了,那吴将军你便好生休息,我还有其他事,便在府上不多做停留。”

吴瀚海满眼感激,“已经好多了,发作起来的痛苦比之从前轻微了许多,如今大半可以忍住,多谢涟漪郡主的救命之恩了。”

苏涟漪没发现初萤的反常,专心为吴瀚海诊脉,“吴将军常年习武,身体底子既好,这么多人中,吴将军恢复的最为迅速。这一次发作感觉如何,痛苦吗,与往日相比。”

“劳公主费心,卑职恢复得很好,一切都要感谢涟漪郡主!”吴瀚海答。

夏初萤微微点了点头,“起来吧,吴将军恢复得可好?”声音不冷不淡,对吴瀚海非但没有亲切,反倒是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吴瀚海这才看见门旁还站着一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绝美、贵气逼人,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金玉公主吗?立刻翻身下床,单膝跪在地上,“卑职给金玉公主请安,公主殿下大驾,卑职未迎,罪该万死。”

一旁侍卫大夫们为其解开绳子,有人将吴瀚海扶了起来,又有人为其脱下束缚衣。

“为吴将军解开吧。”涟漪道。

吴瀚海看向那虚弱不堪的独子,心中自责不已。“是。”

听见吴瀚海的声音,涟漪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吴将军,您醒了?”

苏涟漪为吴雨诺诊脉,发现其血流急促,心律不稳,脉象虚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凡这种毒、品,对人心脏刺激尤其大,吴雨诺年纪小、用量大,虽抱住了命,但这心脏……怕是落下了后遗症。

在床上躺着的吴瀚海幽幽醒来,先是看到苏涟漪的背影,干涸的嘴唇张开,“涟漪……郡主,辛苦您……了。”

其他房间有人发作了,哭喊声凄惨得撕心裂肺,夏初萤双手掩住嘴,惊悚地打量房内一切。

涟漪点了点头,“雨诺发作两次自是正常,药物用量以人体重为标准之一,同样量的药物用在成年人与未成年人身上自然是后者受到伤害更大,服用如此多药物,雨诺没因此丢了性命已是万幸了。”说着,便去查看孩子的病情,将手指轻轻放在孩子的脖颈动脉上,替代手腕诊脉。

老头为苏涟漪请了安后,恭敬道,“回郡主,两个时辰前发作,后来喂了药,将军与将军夫人睡了,而小少爷则是又发作了一次。”

“刚刚发作?”涟漪问一旁穿着白衣的老头,看其样子,应是一名大夫。

男孩年纪大概七、八岁左右,浑身是汗,额头的汗已将头发浸湿,面色惨白,眼圈青紫,沉沉昏睡。

用奇怪的衣服固定还不够,三人又被绳子紧紧绑在床上。

屋内有三张床,躺着两个大人与一个孩子,那三人被一种奇怪的衣服包裹,衣服的袖子极长,好似唱戏时穿的水袖,长袖又好像两条带子,交叉在胸前,而后在身后绑住,这样的结果便是穿着衣服之人双手被迫交叉在胸前,无法动上半分。

推开房门,迎面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和刺鼻气味,无奈还算干净,有几名穿着白衣的人照顾着床上的人。

“别怕,应是有人药效发作了,”涟漪解释,“不过也不用担心,虽期间痛苦,但只要脱瘾成功,便能脱离药物的控制了。”

那尖叫似鬼似妖,似笑似哭,似疯似傻,又带着痛苦,听起来毛骨悚然。

“记得刚刚我和你说的奉一教吧,吴将军被奉一教人用药物控制,现在我对他们进行脱瘾治疗,那药毒辣得很,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只能隔离。”苏涟漪话还未说完,便能听见偏屋中有女子的一声尖叫。

这气氛越来越诡异,夏初萤不解,“难道你们软禁了吴将军?为何派影魂卫把守吴将军?”

两人便没其他交流,苏涟漪我这夏初萤的手入了房门。

影魂卫回答,“没有。”

“没什么意外之事吧?”涟漪问。

守卫的影魂卫见是苏涟漪来了,为其轻轻行个礼,“郡主大人。”

正说着,两人已入了主院。

“是。”苏涟漪毫不掩饰,她的理由很简单,夏初萤与皇上是亲兄妹,她若是在初萤面前遮遮掩掩,那便是掩耳盗铃。

影魂卫的存在,她是知晓的,虽皇兄未直接将这些事告诉她,但当年发生的种种,她历历在目,不用说也能猜出什么。她也一直知道云飞峋与影魂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例如当初有影魂卫暗中保护她,而最终是云飞峋陪她在苏家村避难,顺便……保护名册。

终于,她找到了原因所在,“是影魂卫?”她压低了声音问苏涟漪。

夏初萤面上依旧笑容甜美,但一双大眼却微微眯住,审视一周。

夏初萤只觉得越离近主院,气氛便越是紧张,远没有在门口处的安逸。很是奇怪,分明门外看守之人众多,而在主院周围把守的只有寥寥数人,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映入眼帘的硕大华丽的庭院,便是将军府的主院,居住的是府总身份最高之人,而在将军府中,自然是吴将军夫妻。

在外人眼中,金玉公主夏初萤娇美可爱,毫无心计。但其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假可爱,只有她身侧之人才知。

两人走了一路,将军府的下人、将士们也都为其跪了一路,毕竟两名女子身份特殊尊贵,一人是当今太后的义女,皇上钦封的郡主,正二品尚书。而另一女子则是当今鸾国大公主!

“知道了,我是你这边的人。”初萤笑眯眯的。

“是,不过一会发生的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保密,对皇上也保密。”苏涟漪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即便不说,她也知道夏初萤不是前来监视她,更不会将这里的事都偷偷汇报给皇上。

“哦。”初萤呐呐道,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毕竟她自己也与元帅府有诸多渊源。“看样子,你是经常来,难道你来将军府不是普通拜访,而另有他事?”

“是啊,”涟漪答,脚步未停,“听徐知府说,出了厅堂前的水池,其他都没了原元帅府的摸样,被东福王改造一新了。”

“这里,便是从前的元帅府?”初萤一边顺着小路入了长廊,一边环顾四周。

夏初萤惊讶的发现,苏涟漪来将军府就如同回家一般,非但没有将军府人回去通报,连守卫的门丁卫士都极为恭敬习惯,好像涟漪经常到来。

涟漪拉着初萤的手,“进去,你就知道了。”

“来将军府做什么?”初萤不解。

有丫鬟嬷嬷上前,先是扶着苏涟漪下了车,而后是伺候着夏初萤下车。

马车是夏初萤的马车,硕大的马车奢华富贵雕梁画栋自是不说,连那车夫也是受过训练,其气质绝非一般车夫能比。马车停下,车夫也跳下车去,恭敬放了车凳,车凳为上好梨木漆着红漆,边角用银包裹雕塑花纹,尊贵无比。

车队在将军府前停了下,因为夏初萤的到来,如今苏涟漪走到哪都带着一支规模不算小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引一众路人围观。

将军府到。

东坞城的变化巨大,几日的时间,不仅路面返修一新,连路上马车也逐渐增多了起来,路两边商铺逐渐开张,就连平日那秃秃的街角也逐渐有了做小生意的人。

夏初萤见苏涟漪确确实实不想谈那个话题,只能拉着她聊了别的,聊了这一个多月京中的变化,官员的升迁,云熙瞳发生的趣事等等。

见夏初萤自己转了话题,涟漪也睁开了眼,不再装模作样的闭目养神,“将军府,去看望吴将军一家。”

见苏涟漪不理会她,初萤道,“我们现在去哪?”

苏涟漪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手头上事务那么多,难道放下手中事不管,端着醋坛子在家看着其他女子是否接触自己夫君?这样“严加看管”的婚姻,不是婚姻。

“喂,我们这就出去了?就扔那个什么公主在苏府,你也放心?”马车上,夏初萤惊讶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这么对自己夫君不上心的人。

初萤将随身带来的嬷嬷作为苏府临时管家,将新买来的十六人交给了她以临时培训,张罗了饭菜,众人吃过后,初萤则是随着苏涟漪出了门去。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在苏涟漪的反抗无效下,还是买了两名丫鬟、小厮四名、粗使下人十名。

295,涟漪左右为难

涟漪笑了,而后将之前与夏初萤两人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简单慢慢描述,而令拓跋月惊讶的是,声名在外的涟漪郡主非但没有架子,反倒是这般亲切温柔,让人忍不住贴近。

拓跋月睁大了眼,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苏涟漪,见其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也一直是丫鬟伺候?”

涟漪继续认真反驳,“不对,你们定是认错人了,我才不是这般。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最多比正常人少少会经商一些、鬼点子多一些,其他无二。不说别的,就说这梳发髻,便是金玉公主教我的,还有刺绣等等,从前我是一无所知。”

拓跋月一愣,按理说,女子被这般赞扬不是应沾沾自喜或是明拒暗承吗?但苏涟漪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就是你啊,鸾国人,苏涟漪。”

苏涟漪认真摇头,“你认错人了,这人怎么可能是我?绝对不是。”

拓跋月哼了下,“不是别人,正是涟漪郡主您啊。”鄙夷她装糊涂。

苏涟漪扑哧笑了出来,而后道,“这天下还有这般厉害的奇女子?是谁啊,说来给我听听。”明知故问一般。

拓跋月认真点头,即便没什么坏心思,但眼底也是有一些不甘和嫉妒,“是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内能御夫外能为官,往来经商腰缠万贯,被太后宠爱公主亲近,就连鸾国皇帝都尊崇有加,这样的一名女子,还有什么她不会的?”语气酸溜溜的,毕竟同为女子,不喜被人比下去。

苏涟漪一挑眉,“还有这样的传说?”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拓跋月眨了眨眼,透过镜子惊讶地盯着那永远从容的涟漪郡主,“你还有不会的东西?你可知道,在我们轩国有个传说,鸾国的涟漪郡主什么都会,这世间的事儿都难不倒她。”

涟漪将赌气地拓跋月拉到梳妆台前,伸手将那狼狈的发丝耐心解开,梳理整齐,“月公主不用觉得太过羞愧,这天下不会梳发髻的不会只有你一人,当初我也是不会梳发髻。”一边梳着,一边随便扯着闲话。

拓跋月低着头,想了想,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涟漪笑道,“月公主误会了,并非我们不派丫鬟来刁难公主,确实是人手不够。公主也别客气了,既然来此做客,我帮忙帮公主梳理头发又有何不可?”

拓跋月惊讶,万万没想到那在外独挡一面、在列国中声名远扬的涟漪郡主竟主动要求帮她梳头发,“你……你身份也是不低,哪能让你帮忙,还不如……找个丫鬟来……”声音越来越小。

“公主喜欢什么发髻,若不嫌弃,我帮你梳如何?”苏涟漪微笑道,声音也是暖如春风。

涟漪知晓,若不哄好拓跋月,待拓跋月回蓟阳城与城主叔叔告状,那她苏涟漪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初萤啊初萤,真是害惨了她。

拓跋月生着闷气,哼了一下,便没理苏涟漪。

“月公主在苏府受委屈了,”涟漪道,“情况正如你所见,东坞城百废待兴,我与飞峋也是事务繁忙,这宅子人手太少。招待不周,是我的不对。”

小菊走了,涟漪看着差不多要哭出来的拓跋月哭笑不得。现在她没法唤来丫鬟,若此时唤来,那不是拆初萤的台又是什么?

小菊虽是个粗实丫鬟却也聪明,能看出涟漪郡主对金玉公主做法很是不赞同,但在其面上丝毫看不出恼怒,可见郡主脾气真是好,心中免不得佩服,态度也更为恭敬几分。“是,奴婢告退。”

“你先下去吧。”涟漪柔声对小菊道。

苏涟漪立刻知晓了夏初萤的小心思——不给拓跋月安排使唤丫鬟,只派来个粗实丫鬟,而后站在远处看热闹。

小菊收敛了刚刚那不咸不淡地讥讽神色,低着头很是恭敬,“回郡主的话,因府内人手不够,金玉公主无法安排丫鬟伺候月公主,而月公主则……不会梳头发。奴婢是个粗实丫鬟,出了丫鬟髻不会其他发式,月公主要求奴婢为其梳髻,奴婢也梳了,随后月公主就如同疯了似的抓自己头发,大概……大概就是如此。”

涟漪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入了拓跋月的房门,“发生了何事?”问的是丫鬟小菊。

这一切,拓跋月都没看见,因拓跋月早抱着头冲入房间。

桂嬷嬷马上明了涟漪的意思,连拉带扯地将初萤拽走。

涟漪嘴角只带着淡淡笑意,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声音柔和。“月公主听错了,我没笑,刚刚说了声公主早。”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手摇了一摇,对桂嬷嬷示意。

“你……你……你笑什么?”拓跋月狼狈地捂着头,眼圈都红了。

幸亏苏涟漪身材高挑而夏初萤娇小,能挡住她。

千钧一发之际,涟漪猛地将初萤挡在身后,而后对桂嬷嬷猛使颜色。桂嬷嬷是宫中出来的女官,自然也是人精,虽听从金玉公主安排,但心底也知这样挑明为难他国公主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管什么主仆尊卑,死死捂着初萤的嘴,警惕地藏在苏涟漪身后。

苏涟漪也是吓了一跳,心中大叫不好。夏初萤报复心强,肆无忌惮地捉弄拓跋月,但拓跋月身份特殊,外加两国关系,她实在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

“谁?”隐约听见不远的地方有女子笑声,拓跋月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头,紧张掩着疯疯糟糟的头发警惕看向远方。

“哈哈——”夏初萤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开心得死去活来。

“啊——!”气急败坏的拓跋月尖叫着,疯狂将原本好好的发髻打乱,头发乱七八糟如同失心疯一般。

只见,本来那娇媚贵气的公主殿下此时梳着小丫鬟的发髻,虽看起来乖巧可爱,但哪还有半丝一国公主的样子?

“月公主,梳好了,您看看吧。”说着,小菊还细心地将铜镜抱了来,迎着晨起的朝阳为拓跋月照镜。

小菊虽是促使丫鬟,但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很快便将拓跋月柔顺的发丝梳理成一个漂漂亮亮的……丫鬟髻。

拓跋月的房门开着,能看见房内两人,而拓跋月气急败坏地尖叫几声,披头散发,那小菊丫鬟却如同木头一般站在原地。最终,拓跋月只能咬着牙吞了委屈的泪让小菊帮忙梳头发。

夏初萤赶忙回头,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邪笑着对拓跋月房门努了努嘴,引涟漪的视线望去。

“初萤,你在做什么?”涟漪快步赶来。

拓跋月对云飞峋的感情越发明显,如果涟漪说还可视而不见那便是自欺欺人,虽然见到初萤整拓跋月很解恨,但到底东坞城与蓟阳城的合作是涟漪发起,又对东坞城有帮助,这样明目张胆地起伏拓跋月确实不好。

从远处一抹高挑身影缓缓走来,是苏涟漪。她早起晨练,正准备回去换衣服用早膳便远远见到夏初萤与桂嬷嬷主仆两人神秘兮兮地躲在角落偷窥着什么。而两人视线的方向不是别的,正是安排给拓跋月的院子,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初萤又要整拓跋月?

古代不若现代,实在懒得梳头发便披在肩上美丽妖娆,或是扎成个马尾也干净利落。古代女子的发髻,必须要梳得整整齐齐,头发就这么些头发,全凭一双巧手梳成各种美丽精致的发髻。

洗脸肯定难不倒拓跋月?别说这么一个大活人,便是孩童或是小兽,都会弄些水抹脸上,但梳头发绝对是个技巧活。

小菊只能留下。

小菊要离开,但拓跋月哪肯?拽着小菊不让走。

话说,轩国公主真一无所长?自然不是,除了眼前的拓跋月,其他公主也是琴棋书画,而拓跋月因自小聪颖受轩国皇帝宠爱,又因其母是轩国皇后,便没人被宠溺过度,最终惨痛丧失自理能力。

“是。”桂嬷嬷道。

初萤将嚼烂的果铺满意地咽了下去,“这丫头有前途,回头让她来我身边。”今天小菊呛拓跋月的几句话,深得夏初萤之意。

桂嬷嬷忙道,“回公主话,那丫鬟名为小菊,是个粗实丫鬟。”

夏初萤越想越得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笑成了月牙,“那丫鬟叫什么名?”

桂嬷嬷也附和,“公主殿下英明,我们鸾国公主皆为鸾国女子之表率,自然不是这等野公主能比的。”

在暗处的夏初萤一边随意嚼着果铺,一边看着笑话。“桂嬷嬷你看看,这就是轩国公主,连自己梳头发都不会,估计女红更是不会了,野蛮之国的公主都这般野蛮。我们鸾国公主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厨艺,哪个不是样样精通?”

丫鬟一摊手,“月公主,奴婢只会梳这种丫鬟髻,若公主不嫌弃,奴婢很乐意伺候公主梳丫鬟髻。”

拓跋月一跺脚,“你不会梳头发,那你自己头发谁梳?”

丫鬟是夏初萤带来的丫鬟,早得到桂嬷嬷的指示,自然不会给拓跋月好脸,“月公主实在抱歉,奴婢只是送水的粗实丫鬟不会干那伺候主子梳洗的精细活,怕把公主细致的皮肤洗坏了,何况奴婢也不会梳头发。”

一辈子没干过活的拓跋月哪能受得了?头发乱哄哄地一把抓住送水的丫鬟气急败坏道,“你不是丫鬟吗?伺候本宫梳洗!”

拓跋月很后悔,当初和那马大哈的兄长跑出来,连个宫女都没带。平日里她无论去哪都随身带着嬷嬷宫女外加侍卫,无论去哪做客也都有丫鬟使唤,谁知道在苏府竟然没有丫鬟。

次日。

……

苏涟漪气鼓鼓,“妈蛋的,反了!竟敢骂我,看我今日抓到你怎么收拾你!”说着,便追逐而去,两人在花园打闹成一团。

“悍妻。”飞峋放开她,修长的身子如同一抹清风,唰地一下消失,速度甚快。

“你说什么?”涟漪惊讶道。

此时的云飞峋哪还有平日里的冷漠,哈哈笑得如同开心大男孩,“我平日里也没发现你这般……悍妻!”

苏涟漪在其硬如磐石的胸膛狠狠击了一拳,“笑个屁!平日里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心没肺,闯了祸还能笑出来?”

云飞峋哈哈大笑。

“你还笑?没心没肺!”涟漪瞪了他一眼,娇嗔道,“罢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以云家的势力以及你我的地位,想来皇上不会拿你怎样。若小惩,我也就认了,若砍头流放之类的,我苏涟漪也绝不会让夏胤修得逞,就算是不把他搞下皇位也绝不会让他坐得安稳!”咬牙切齿。

云飞峋呵呵笑着。

苏涟漪叹了口气,“你说的都在理,但我就怕皇上追究你的责任。城中百姓对我歌功颂德说我救苦救难,其实我也只是自私的人,若用几十万百姓的幸福换你的平安,我毫不犹豫交换,只要你平安,其他人又关我什么鸟事?”

飞峋继续道,“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即便是二皇子逃脱、七皇子狡诈,他们也无法东山再起,皇上追拿他们也只是为了斩草除根,为了一个无法逆袭局面的人而眼睁睁看几十万百姓受苦,涟漪你觉得值得吗?”

“但……”虽然云飞峋这么说,苏涟漪仍然放不下心。

云飞峋温柔笑着摇头,“不是你的错,涟漪。”而后抬起头,看向皎洁圆月,幽幽道,“首先,当时二皇子没了踪影,根本无法肯定他是否在东坞城,其次,与蓟阳城往来是解救东坞城百姓于水火的大事,也关系到你能否成功吸引商户发下贷银,为一个不知是否在城中的落败皇子而耽误其他事的进程,不值。”

苏涟漪愣愣地看着云飞峋,“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若我知晓事情如此,便不会找去蓟阳城寻求合作,我……”自责,深深的自责。也许她去蓟阳城便是个错误,不仅是二皇子之事,也不仅是引来拓跋月令初萤不快之事,一切的一切,也许都是她的错误。

飞峋再次摇头,“涟漪你还记得二皇子与七皇子母妃的身份吧?蓁妃是轩国人,此时东坞城与蓟阳城来往密切,怕二皇子等人早就混入其中离开了鸾国。”

“要不然……我去找徐知府商量下,我们进行一次全城大搜查,掘城三尺,就不信找不到他们!”涟漪道。

涟漪点头,飞峋果然够男人,有担当,而不会出了事便将责任推到手下头上。

云飞峋长叹了口气,“他们也都自责,若不是我阻拦,那几名负责的影魂卫怕是以死谢罪。但如今追究这一切已没什么作用,事已至此,何况玩忽职守的不是他们而是我。”

“那二皇子那边便一点线索都没有?当时你虽在营地,其他影魂卫按理说应该还在监视吧?”涟漪追问。

涟漪笑了,好吧,她也当了一次红颜祸水。谁说当红颜祸水的滋味不好?她反倒是心里美滋滋的。

飞峋摇头,“不知,从前我从未失过手。”

“皇上会如何责罚你?”既然事情发生了,苏涟漪便不在没用的事物上浪费心神,将心思放在未来发生之事上。

而此时,苏涟漪知道,自己这一生圆满了,她理想的夫君,想到了。

一个女人要找怎样的夫君才能幸福?高大帅气?阔绰富有?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有钱舍不得自己花而给妻子花,有食物舍不得自己吃而给妻子吃,即便对方很穷,却也幸福,这才是苏涟漪憧憬的。

涟漪非但没有责怪埋怨云飞峋半句,反倒是仰起头,踮起脚,在其唇上深深一吻。“我的好飞峋、好夫君。”

有些话,不用明说,苏涟漪也知道。

他自然不后悔,若再次回到当时的情况,他仍会毫不犹豫潜入营地。当时崔鹏毅屡次建议,派人入营帮他保护涟漪,但他却不放心,他无法想象涟漪一丝危险,坚持亲自潜入。

飞峋面无表情,既没有后悔也没有悲伤,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想什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二皇子便趁此机会,跑了,没了线索,对吗?”涟漪问。

云飞峋叹了口气,“后来,你入了奉一教营地,我担心你安危便也潜了进去,但二皇子那边……”

“后来怎么?”等了许久都未听其继续,涟漪追问。

“别担心,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飞峋伸手抚着涟漪柔顺的长发,“于是,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小心翼翼,既不能上当,又不能让二皇子轻易死,生怕没了二皇子的牵连七皇子更是无法追踪,后来……”

听到“同归于尽”四个字,苏涟漪的后背猛的一凉,出了一层冷汗,重新纳入飞峋怀中,声音再无法平稳,“天……太危险了!还好你脱身了,若……若你真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办?”此时此刻,苏涟漪才真正意识到云飞峋的职业多么危险,真的也许,一次平常的分别便是永别。

云飞峋继续道,“狡兔三窟,那七皇子身滑如鱼,根本拿不住他,于是我们便以二皇子为饵,企图找到七皇子的蛛丝马迹,那七皇子的狡诈让人叹为观止,竟暗中指引二皇子金蝉脱身,有一次,我们差点与其同归于尽。”

涟漪未语,静静听着。

云飞峋继续解释道,“七皇子夏胤轩的名字,你应听过,与司马御史、我兄长云飞扬等人并称京城四公子,无论容貌才气智谋都出类拔萃,七皇子与二皇子为同母兄弟,蓁妃是轩国公主,二皇子智谋才气平平,能在众皇子脱颖而出并拥有一方势力,也全凭背后七皇子为其出谋划策,可以说,二皇子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七皇子夏胤轩。”

在明,皇上铲除、拉拢异己势力,于是有了重臣投靠皇上献上孪生嫡孙女;在暗,怕就是用影魂卫缉拿铲除一些无法拉拢又不好明面铲除之人吧,而从前与其争夺皇位的几名皇子自然在这名列。

涟漪没想过飞峋竟是这样的任务,并非有多惊讶,而是从来未向这一方向思考。不过如今也能想通,就如同初萤所说,皇上登基为帝这只是称帝第一步,鸾国表面太平但其他几方势力余孽未消,可以说暗潮涌动。

飞峋点头,“我巡视三营为虚,缉拿二皇子为实。而缉拿二皇子只是其一,算是一项十分轻松的任务,另一项艰巨的任务便以二皇子为饵将狡猾如狐的七皇子抓捕。”

涟漪板下脸,“别废话,快说。”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尽量让气氛轻松活跃一些。

云飞峋心中感动,“涟漪,你永远是那般懂事识大体,可惜我却是公私不分,愧为男子。”

涟漪笑笑,“你为皇上执行特殊任务,若我追问,恐造成你的不便,让你为难。”

“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何会出现在东坞城,本应巡视三营。”飞峋道。

“什么失误?”涟漪追问。

云飞峋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缓缓点了点头,“都是……我的失误。”

苏涟漪温柔地笑了,“无论发生什么,你身边还有我,我们同进退,好吗?”

“我……”飞峋咬牙。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涟漪柔下声来,伸出一只手,抚上其刚毅的容颜。那张脸曾经千疮百孔,但此时已几乎平整,有一种如同月色般冷淡的俊美。

涟漪抬头,月光下,高大魁梧的云飞峋似猛兽却又那般无措,如同迷失方向的雄狮、如同陷入浓雾的苍鹰,无助与凶猛,更是令人忍不住疼惜。

云飞峋伸手围过涟漪的肩,垂下眼。

伸手揽住他的窄腰,“飞峋你听我说,我虽不知你心底到底是什么事,但也能看出,你对我是善意的隐瞒。但你更要清楚,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隐瞒无法解决问题,相反错失了解决问题的良机而愈演愈烈,最后无法挽救。”

苏涟漪见他那无助的摸样,心也软了下来。其实她知道飞峋心无恶意,刚刚那般严厉,也是为了吓他一吓,让他说出实情罢了。

“你……你早看出来了?”云飞峋的俊脸上带着迷茫。

涟漪冷哼,“你真以为我丝毫没看出来?你今日这般犹犹豫豫隐隐藏藏,之前最少有过两次了,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我只是给你机会,让你自己来说。但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我就不会容你了。”

云飞峋吓了一跳,“涟漪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什么分开?我辈子都没想过与你分开。”

苏涟漪推开他,眯了眼,“飞峋,你我既已成为夫妻便要同心同德,其他家夫妻如何心存二心我不管,但我的家却不能藏心事。两人相爱结合全凭彼此的信任,若没有信任,那还牵强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如早早分开。”

云飞峋赶忙摇头,“不,不是,我……”

涟漪一愣,抬起头,“飞峋,你这话中有话。”

“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休息了,”云飞峋将她仅仅抱在怀中,欲言又止,“现在我能做的,便是帮助完成任务,往后的人生……”

涟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总觉得这一事接着一事,无暇休息、无暇分心,我不知其他人的人生是否如此。”只觉得手臂一紧,已被飞峋拉入了怀中,带着一种特有年轻男子阳刚的体香扑入鼻中。

飞峋叹气,“我们时候才能真正清闲下来,享受月光?”

涟漪想了下,而后道,“好像很久,又好像昨日还在赏月。”

“我们多久没这般悠闲地赏月了?”飞峋道,声音柔和带着笑意。

涟漪笑笑,将手放了上去,大掌包住小手。

飞峋伸手,干净的大掌带着常年练武留下的茧,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园子常年失修,之前买下后,影魂卫虽简单打理,但多是将修整一下房间与客房,没人管这花园,何况根本没人有闲心逛园子。于是,地面砖石凹凸不平,若不留意,极易摔倒。

“小心脚下。”飞峋一反白日里惜言如金的冷淡,清澈的男声不大,却满是温柔,干净得如同月色一般。

已进十五,硕大的圆月高悬于天际,皎皎月光撒下一片银白,硬生生为这枯枝旧圆增了一丝奇特的美感。

初冬的花园,花朵早已凋谢,但枯枝仍存,因这一日买来的下人们还没倒开空打理花园。

饭后,夏初萤以强硬的手段派人将拓跋长和拓跋月两人送入客房,自己交代了涟漪几句便也回房休息,将晚间宝贵的时间留给夫妻二人共处。

但夏初萤不知的是,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之前拓跋月对云飞峋有好感,不仅是因其身手了得也不仅是因其冷淡的态度勾起她的好奇,而因为初萤的制止,拓跋月对云飞峋莫名的悸动越来越多,越发加深,这个是后话。

而后,夏初萤真的开始为拓跋月讲解起菜肴,不仅告知菜名,还有做法、名字出处寓意,哪道菜在宫中发生过什么趣事等等,滔滔不绝,总的来说,便是不让拓跋月插上一句嘴,更不用说能不能和云飞峋搭上话了。

拓跋长一愣,竟悟出其意思,黝黑的脸又红了。

初萤的意思很明白——涟漪是有夫之妇,你拓跋长要看回家看你自己媳妇去,别盯着我们涟漪不放。

夏初萤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拓跋长,不咸不淡道,“涟漪身上穿的瓷衫是本宫从京城带来的,在京城很是风靡。本宫能看出,拓跋长将军也很喜欢,要不然这样吧,将军将夫人的尺寸告知本宫,本宫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回京赶制,而后送去府上,如何?”

拓跋月能怎么办?只能干瞪眼。

云飞峋坐到夏初萤原本的位置上,这才将一直秉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餐桌下,忍不住拉住涟漪的手,毫不掩饰其惊艳的目光,在餐桌上便大秀恩爱。

已有丫鬟为其撤下餐具,换上新的杯碗。

夏初萤便这样不紧不慢、雍容华贵、摇曳生姿、款动金莲,总之便是慢悠悠地走过来,在云飞峋原本的位置上、苏涟漪与拓跋月中间,用最气人又优美的姿势坐下。“月公主别急,待本宫与你细细道来。”笑得妩媚。

苏涟漪低着头,快笑出来了。这女人和女人斗,她真比不上初萤的功力,甚至可以说,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选手。

“这……这……你……”拓跋月傻等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一切却无法扭转局势。

唰地一下,云飞峋都不用回答直接站了起来,还没等拓跋月做出反应,已逃也似的跑到初萤的身后,心中暗想——救苦救难的金玉公主,往后末将定会好好孝敬您。

“咳咳……”初萤放下筷子,精致小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干咳两下,而后道,“唉,这桌子可真大,我们隔着两个人说话还得抬高音量,怪累的。”而后对云飞峋道,“飞峋,你是否介意与本宫换个座位,本宫好为月公主好好介绍下鸾国的宫廷菜肴,本宫与月公主也算有缘,同为公主,自然要亲近一下。”

“自……自然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菜名。”拓跋月的声音虽大,但若细细听来,却有一些虚。

“……”苏涟漪与云飞峋坚定对视,再一次达成共识——以后别得罪夏初萤!坚决别得罪!

“别啊,”拓跋月的话还没说完,夏初萤立刻笑着道,“刚刚还追问,现在又不问了,难道月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问菜名而是别有他意?”

拓跋月自然不想和夏初萤有过多交流,“不……不用……”

苏涟漪与云飞峋暗暗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想——得罪谁也别得罪牙尖嘴利的女子!

夏初萤一挑眉,“月公主,这菜是我们鸾国的宫廷菜,云将军与涟漪郡主夫妻二人忙于公事很少闲得无聊无所事事地询问菜名,自然不知,好在本宫自幼长在公众还算有所眼界,要不然,本宫为你讲解一二?”好好的一句话,被初萤说得夹枪带棒,更是在“夫妻”二字上狠狠咬了咬,让拓跋月认识一下现实,别在人家妻子面前与夫君亲昵。

苏涟漪也无奈,“月公主息怒,我也不知这菜叫什么。”附和了云飞峋的话,本来没有嘲讽意思的一句话,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俩一说,倒是让人心中不快,却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夏初萤讥讽一笑,拓跋月满脸羞红,只能对苏涟漪道,“涟漪姐姐,你告诉人家嘛。”语气很是撒娇,让人忍不住亲昵。

云飞峋无奈,只能道,“月公主息怒,实在是我也不知这菜叫什么。”他连见都没见过。

“你……”拓跋月气了,而对方不温不火,她也不好发火。“飞峋哥哥,你不肯告诉小月儿吗?”

“这菜也不是云将军做的,你问他,他能回答你?”救苦救难的夏初萤出现了,飞峋心中为其跪拜。

云飞峋无可奈何,平日里他装听不见,因拓跋长在身边,只要他拉着拓跋长说话便可打消尴尬,但此时拓跋长坐在他遥遥桌对面,而拓跋月亲昵地坐在他身边,他再装听不见,会不会太让人下不来台?对方身份特殊,是轩国公主,若因此弄得两国关系尖锐,实在不好。

“飞峋哥哥,这个是什么菜?翠中有红,红中缀珠,好像花朵绽放一般。”满室都是拓跋月银铃一般的嗓音。

初萤斜眼瞥了涟漪一眼,用眼神道——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让你傻放心,活该!

先不说这主客之位,就算是男女有别,拓跋月也不能如此吧?

涟漪也是不悦地看了一眼,若此时还觉得拓跋月天真无邪,那“天真无邪”的便不是拓跋月而是她苏涟漪了。

“哇,本宫……不是……我很早就喜欢鸾国美食了,真是色香味俱全啊。”拓跋月开心道,那欢快的语调将整个膳堂气氛带的欢快热烈。

“这……”拓跋长都觉得有些不妥了。

主位自然是作为主人的苏涟漪和云飞峋,夏初萤顺势坐在了涟漪身旁,而作为贵客的拓跋长本应坐在主位对面的尊客位,谁知,拓跋月却一屁股坐在了云飞峋的一侧。

几人入座,开始用餐。

拓跋月跺脚,苏涟漪低头暗笑,夏初萤暗暗瞪了拓跋月一眼,得意的笑。

拓跋长黝黑的脸暗红,心里自责怎么当着兄弟的面盯着人家美妻不放,“吃饭,吃饭,我饿了,这菜真香,来来吃吃,别客气!”说得好像他才是主人一般,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来打消自己的尴尬。

后者自然是拓跋月,催促拓跋长赶紧为其说话,共同对抗鸾国公主。

前者是云飞峋,看着一名男子贪婪地盯着自己妻子,即便他知晓耿直粗犷的拓跋长只是欣赏,但心里依然不是滋味,酸,很酸,酸得他忍不住干咳,以引起拓跋长注意有所收敛。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发出,不约而同。

“长哥哥!”

“咳咳……”

没错,苏涟漪的气质非但不会吸引那些流连花丛胭脂味儿十足的纨绔子弟,还会让其心生惧意。但相反,却能吸引成功的强者,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惺惺相惜。

苏涟漪不是惊天动地的绝世美人,却有着这个时代女子所没有的独特魅力。那魅力来自于自信、大气,来自于眼神的坦荡及胸怀的宽广,平日里穿着男装官袍或朴素衣裙,给人以值得信赖之感,而今日穿着华丽妖娆的衣裙则是吸引一种人——强者。

不像在现代中国,女孩子无论身材高矮都脚踩恨天高以个高为美,苏涟漪骨子里是现代人,即便对自己一米七五的高个子没有沾沾自喜,也谈不上自卑。挺拔的身姿、窈窕的身材、婀娜的曲线以及端庄恬淡的气质,无不彰显与众不同。

在古代,以女子娇小为美,即便是崇尚武力的轩国也是如此。个子高的女子多自卑,为了不凸显自己突兀的身高,站立时多斜着身子,长此以往既然驼背身弯,更谈不上气质了。

朋友妻不可欺,够义气的拓跋长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他发誓不会挖墙脚,但多看几眼总可以了吧?

拓跋长确实粗心,但眼前即将宣战的一幕也是能看得出的。但他又有什么办法?若是云飞峋或苏涟漪刁难拓跋月,他还可以质问下何为待客之道,但突然杀出来的鸾国公主让他无从下手,何况……他的注意力真就不在两名公主的争斗中,一双眼忍不住地黏在苏涟漪身上。

“长哥哥,你倒是说话啊!”拓跋月狠狠一跺脚,对神经大条的拓跋长道。

拓跋月又向云飞峋求救,而云飞峋的冰山扑克脸依旧装聋装哑装瞎,让拓跋月又爱又恨。

拓跋月气得脸红,又苦无办法,向苏涟漪投去求救的目光,而涟漪赶忙技巧性地躲避——开玩笑,夏初萤那小姑奶奶她可得罪不起,拓跋月公主自求多福吧。

果然啊,每个世界都有一个竞争法则,皇室自有皇室的规则。

苏涟漪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战火不要牵连到她。但另一方面,通过初萤的话也知晓了,原来皇子们比拼身价是靠谁得到父皇的宠爱器重、谁能得到皇位,而公主们的身价,则不仅是得到父皇的宠爱,还有兄长的地位,换句话说便是谁有更硬的靠山。

“称呼习惯了?你以为从小到大自称本宫的只有你自己?按年纪看,我自称本宫的时间要比你长,按地位看,我皇兄已登基为帝,而轩国皇帝能不能传位给你兄长还不一定,我都没敢说习惯了无法改口,你竟说,真是……呵呵。”夏初萤就是看不惯拓跋月那一口一个“哥哥”一个一个“姐姐”利用人心软来牟利,用尽了一切犀利话语刺激拓跋月发狂失态。

初萤能放过她?自然不!

“你……本……本……我平日里称呼本宫习惯了嘛,不是故意抬架子!”拓跋月气坏了,恨不得冲上去和夏初萤厮打,一边急忙解释自己不是端架子。

还没等苏涟漪回答完,夏初萤又道,“一口一个本宫,装给谁看呢?一边亲昵地喊着姐姐,一边抬架子自称本宫,难道你们轩国皇室就这般虚伪?啧啧啧,我们鸾国人心机不深,果然是自叹不如啊。”

“是……”

拓跋月也不傻,只能生闷气,因为夏初萤并未指名道姓的说轩国,此时她若发作,那不是便承认自己国家是野蛮之国?暗中瞪了初萤一眼,打算不理睬,反倒是对苏涟漪撒娇道,“涟漪姐姐最好了,涟漪姐姐告诉本宫这裙子是哪里买的好吗?你们商会有卖的吗?无论多少钱,本宫都去买。”

初萤嘲笑道,“这是我们鸾国最近流行的瓷衫,那些只知道引兵打仗骚扰边境的野蛮国家之人哪会见到?”鸾国与轩国接壤,注定了有不少大小事端。

“哇!好漂亮的裙子!”夸张的尖叫,是拓跋月,那声音中带了不知多少的艳羡。她跑了过来,伸手亲昵地挽住苏涟漪的手臂,“涟漪姐姐的裙子好漂亮,在哪里买的?本宫也要去买!”

不说拓跋长,就说其身后的云飞峋也是被深深惊艳。他自然知晓自己妻子有多美丽,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心存侥幸妻子平日里忙于公事不打扮,她的美只有自己暗暗知晓偷着乐,谁知道今天她竟打扮起来了。

“拓跋将军。”涟漪为其轻轻福了下身,垂下眼,因为尴尬而面容上淡淡爬上的红晕,更是让其精致端庄的面庞多了一丝妩媚。

涟漪尴尬地笑了下,试想一下,人家范爷传来走红地毯的晚礼服,此时自己身上穿着升级版来吃饭,会不会太做作、太夸张、太别扭了?

“这……这位是涟漪郡主?”堂外,本粗鲁如同锣鼓般轰鸣的男声,此时惊讶得话不成句。说话的是赶来吃饭的拓跋长,当入了膳堂,第一眼便看到了苏涟漪,忍不住发出惊叹。

晚膳的时辰到了,精妆打扮的两人到了膳堂,那膳堂装饰一新此时更是菜香四溢,满桌精致菜肴色香俱全,连苏涟漪都不知道,在这偏远又刚刚逃离饥荒的东坞城,桂嬷嬷是从哪儿变出来这么多昂贵食材,凑成一桌菜的。

涟漪扑哧笑了,是啊,她也希望初萤是男子或她苏涟漪是男子,这样初萤也不会深陷痛苦而极力逃避。

“好了!涟漪本就是大美女,随手打扮更是美若天仙,若我是男子,哪还有云飞峋的份儿?”初萤笑嘻嘻道。

接下来,苏涟漪的一切妆容等等都全全交给了初萤,一时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岳望县准备群菁会时的情景,往事如梦。

“……随你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涟漪知晓初萤对她好,不忍让其失望,但心里却觉得初萤实在是草木皆兵。先不说拓跋月是否对云飞峋有意思,单说拓跋月对她苏涟漪的态度还算不错,感觉不到敌意。

初萤瞪了她一眼,“你不懂女人心,你若被人瞧不起,那人气焰便越发嚣张,你若显示你的强势,便让那人闻风丧胆。”

涟漪知道初萤的打算,失笑,“不用这么夸张吧?”

“今天穿哪件好呢?”初萤开始犹豫起来,一边犹豫,一边嘀咕,“金色的更华丽漂亮,银色的更能凸显高贵的气质。”

两件衣裙,一件是用金线刺绣,另一件是用银线勾勒,既不会夸张得华丽,又不会朴素到普通。

而鸾国京城流行的瓷衫的花纹与冰冰战袍的花纹在创作灵感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鲜明利落的花纹轮廓对视觉造成冲击,一反之前衣衫花纹的莺莺燕燕山山水水的写意,只不过不像冰冰战袍那般朴素,那花纹一针一线皆是手工刺绣,而在花纹上海缀着金线与银线,配合曼妙剪裁,给人咄咄逼人的美感。

涟漪看那衣裙很是眼熟,想了半天,猛然想起在现代时便见过相类似的衣裙,是现代女明星范冰冰继“龙袍”之后的又一战袍,其灵感来自于青花瓷,白底青花,用生硬鲜明的线条色彩造成视觉冲击力,给人以精致逼人夺目之感。

“你不在京中的几个月,京城中流行一种瓷衫,我也是很喜欢,特意命宫中师傅按你身材尺寸赶制了两件带来,没想到还真是派上了用场。”说着,从柜子中取出了两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两件衣裙。

初萤的房间虽是临时居所,但一下午的时间已被桂嬷嬷安排能工巧匠改造得金碧辉煌,饰物、家具以及锦绣帘子等等焕然一新,让人眼前一亮。涟漪一边关上,一边伸手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相比之下,她的房间确实……过于朴素了。

苏涟漪本来要回房间换一身便装,将身上这官袍换下,却被初萤拽去了她的房间。

桂嬷嬷是当今太后送给金玉公主夏初萤的老宫女,在宫中便以能干出名,她精心安排,这晚膳定不差。

桂嬷嬷赶忙道,“是,公主殿下您放心吧,奴婢定会精心安排。”

初萤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好,一个时辰后准备上晚膳,菜肴精致华丽一些,休让人小瞧了。”

装聋?涟漪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因为这确实是飞峋的手段。

桂嬷嬷一五一十回道,“云将军很少理睬,即便轩国公主指名道姓,云将军也只当没听见。”

初萤笑着瞥了涟漪一眼,好像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把?“云将军的反应如何?”

苏涟漪听到这,也觉得心中不舒服起来,俗话说,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就算拓跋月真的“天真无邪”,但缠着一名有妇之夫亲昵地喊哥哥,作为其妻子的她,能忍?

桂嬷嬷暗暗也是冷哼一下,眼角带了鄙夷,“那轩国公主好生没规矩不知廉,身为女子不避嫌,一下午的时间一直在两个大男人身边转悠,一口一个飞峋哥哥,缠着问东问西。”

“那轩国公主呢?”初萤又问,语气中夹杂了一些嘲讽。

桂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回公主的话,主子们刚走,云将军便与拓跋少城主切磋了大概一个时辰,而后两人分开沐浴更衣到后院下棋闲聊,现在两人正在书房博弈沙盘,等主子们回来用晚膳。”

“这一下午,府内可有什么动静?”初萤慢慢走着,头也不回,淡淡道。

虽是一同入府,但桂嬷嬷的位置十分讲究,既不会与两人同排,也不是尾随,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夏初萤的斜后方,既方便听从主子安排,又显出了十足的恭敬,让人舒服。

桂嬷嬷赶忙回,“涟漪郡主客气了,打点府内是奴婢的份内事,哪有辛苦一说?”说着,便跟着两人入了府。

苏涟漪不得不承认,回家时有人迎出门的感觉真好,一身的劳顿顺时少了许多,“辛苦桂嬷嬷了。”温柔道。

府内的临时管家是夏初萤带来的嬷嬷,因其名字中有一个“桂”字被称为桂嬷嬷,闻讯已迎了出来,端庄干练的脸上满是殷勤的笑容,“奴婢恭迎公主殿下、涟漪郡主,两位主子定是劳累了吧,奴婢已准备好晚膳茶点,主子们快入屋歇息吧。”

因为夏初萤,苏涟漪一行人没了之前的寒酸,排场大得很。车队停了,本骑马随行的侍卫都纷纷翻身下马,手持长枪立于两侧,其势威武,而衣着华丽面目娇俏的丫鬟也小碎步地跑来,为其放下车凳,扶着两名贵妇优雅下了马车。

两人正说着,马车停了,车夫恭敬道,“公主殿下、涟漪郡主,苏府到了。”

“好好,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这还不行?”涟漪笑道,只要初萤高兴便好。

“无论那公主对云飞峋到底有没有想法,都要防患于未然,这件事我管定了!”夏初萤哪还有刚刚的哀怨,剑拔弩张地如同将军。

被初萤这般说,涟漪也心虚了下来,一边迎合着点头,一边开始拼命回想轩国公主看向云飞峋时的眼神,但无论怎么回忆都是模糊一片。没错,她根本没注意轩国公主拓跋月的眼神,倒是那老城主的眼神历历在目。

初萤抬起头,泪止住,好像内心呢也坚定下来。“我来东坞城因想念你为其一,其二便是赌气跑出来散心,刚到东坞城便见到那什么轩国公主浪蹄子,我如何能安心?涟漪,你虽为女子但心胸比一般女子开阔许多,也更粗心一些,你只见到了那公主的骄纵,却没发现其看向飞峋时眼神的变化!我从小便在后宫长大,嫔妃们见多了。成婚后家中后院也满是莺莺燕燕,为官做生意我不如你,但这看女人,你苏涟漪却不如我。”

苏涟漪眯着眼,心中已逐渐了想法,在思索着如何开口。

“他是为了安那老臣的心,那臣子虽不算什么权臣,但家族分支庞大深入鸾国,只有让那臣子安了心,鸾国才会更为安稳一分,那一晚皇兄也宠幸了那臣子的孙女,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仍咽不下!”初萤的声音清脆语调平稳,但忍不住的泪却泄露了她的内心。

涟漪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用帕子为其擦泪,“……我想,云飞扬会不会有苦衷?他……”

夏初萤笑着拿出帕子擦汩汩而出的泪,笑得娇美、灿烂,“我是不是很可笑?已这么多年,还心存幻想?”

胸襟湿了,涟漪赶忙低头,“初萤……”

“畜生!种马!”苏涟漪狠狠捏紧了拳头,若云飞扬在面前,这拳头定会结结实实砸在其面上。

初萤是何等聪明,更是十分了解苏涟漪,根本不用她问,“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云飞扬竟然毫不犹豫地将那女子接入府中,当晚便……”

涟漪犹豫了半晌,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

初萤叹了口气,“那人是谁,重要吗?若抓着那人不放,只是舍本逐末罢了。”

苏涟漪顿时怒了,“是哪个重臣!?”无论是什么重臣,待她回京定不会放过他。

“一个月前,从前大皇兄派的一名重臣在御书房以全部身家立誓弃暗投明效忠皇兄,皇兄自然表示定不计前嫌,但那臣子却仍不放心,将一对双胞胎孙女送与皇兄与云飞扬,呵……”后来的事,不言而喻。

涟漪点头,“恩。”

“对你,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些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初萤道,“皇兄自登基便铲除异己,从前支持大皇子、二皇子的臣子,罪情严重的便找事弹劾,有些不轻微或还可用的,便拉拢,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

涟漪皱眉,这一句可惜,便可预示未来。

初萤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与我说过他的苦衷,设身处地,我也可以理解。不论是为了熙瞳还是因对他的一丝残念,我都愿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可惜……”

“那你的意思呢?”涟漪问。

“皇兄有意派云飞扬带兵驻守东坞城,就如同当初的云元帅一般,云飞扬问过我的意思,我说想考虑几天。”初萤慢慢眼上眼。

涟漪想安慰地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中狠狠的疼,“对我还用报喜不报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想听实话还是报喜不报忧的虚话?”初萤问,将脸靠在涟漪的衣襟上,声音闷闷的。

对于夏初萤,苏涟漪无可奈何,若初萤是她在现代的闺蜜,她二话不说的劝其离婚重寻幸福,但古代非现代,即便有和离又哪像现代离婚那般简单容易,何况两人地位又是举足轻重。一国公主是全国女子的表率,若初萤真和离,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风波,带动和离风气罢。

苏涟漪知道夏初萤又想到了她与云飞扬的婚事,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伸手将娇小的初萤拦在怀中,“临出京,我听云夫人说你们关系有所缓和了,难道……还是不行?”

夏初萤闻此,愣了下,好像想起了往事一般,神情恍惚起来。“……是啊,男人不是孩童,也是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判断的。”甜美的笑容,却是苦笑。

涟漪一挑眉,“看牢?他也不是犯人,我怎么看牢?男人也是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若他爱我,即便我不在,他也不会背叛我。反之,若他不爱我,即便我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会流连花丛,你说对吗?”

听涟漪这般说,初萤更是气坏了,“你既然知道还问?涟漪你可知,你的婚事别说我们鸾国,怕是被整个天下的女子艳羡,云飞峋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是出身名门,而云家既同意让你抛头露面在外为官,又同意飞峋只娶你一妻,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为何你不珍惜?若我是你,我非好好看牢了云飞峋不可!”

看着夏初萤焦急的摸样,涟漪忍不住笑了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般担心的不是我的造铁厂和妆品厂,怕是一名女子,此时正在我家中的女子吧?”两人相处时间虽不算太长,但彼此交心,对方的心思,她又如何不知?

车内,只闻涟漪的一声叹气,“回府吧。”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向苏府而去。

“规矩是人定的,商部官员不是吃白饭的,商户们也都是经商多年之人,你有什么不放心?而你对造铁厂和妆品厂不闻不问,又为何对这些素不相识的商户那般上心?”初萤急了。

苏涟漪怎会同意?“不行,商会之事每一日都理应汇报,这是规矩。”

夏初萤推开,“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后都是半夜了,今日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

东坞城连年饥荒,一枚小小的水果更是堪比黄金,这是叶轩送来,涟漪一直没时间吃,见初萤来了正好,借花献佛。

“我再过几个时辰便回去了。”涟漪微笑道,取出一颗水灵灵的果子递给初萤。

“那你呢?”初萤皱着眉问。

涟漪看向初萤,无奈一笑,“即便如此马不停蹄也要迟几个月回京,若真不紧不慢起来,都怕是要常驻东坞城了。”但当看到初萤精致的脸蛋儿上的疲惫时,突然想到其今日才到,赶忙道,“你累了吧,是我疏忽,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府休息可好?”

“涟漪,你还去商会做什么?天都这么晚了,难道你不吃饭不休息?”夏初萤早知苏涟漪是个拼命三郎,本以为如今有了地位成了家能学会心疼自己,却没想到反之更拼。

因行程紧张,涟漪在马车中备了干粮,打算在马车中充饥而后直接去商会,而初萤却拽着她不肯再去。

当出府衙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

夏初萤以公主身份到来,自然也是被毕恭毕敬的,排场之大,吸引了为官百姓人山人海。

随后又到了徐知府处,查看近几日所走账目,用时大概一个半时辰。

先是到叶弘书院与院长项叶弘商量决定建立私塾之事,即,在东坞城外各个区县建立私塾预科,私塾老师皆经书院考核培训,这样从基础教育便得到了保证,不会浪费每一个人才。整个过程大概两个时辰。

一下午的时间,夏初萤陪着苏涟漪走遍东坞城。

296,缠斗不休

“你!”夏初萤被将了一军,怒了。

她斜着撇了一眼夏初萤,阴阳怪气道,“本公主自然比不了某位公主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只摆弄自己那头发。民间有句话,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为何头发长见识就短呢?就因为天天摆弄头发而不出门长见识,活活给女子丢脸!”

拓跋月也不是省油的灯!

拓跋月这么就算了?怎么可能!?

“知道了,涟漪姐姐。”拓跋月心情大好,将头靠在涟漪肩上,甜蜜蜜的。

“月妹妹别急,姐姐不是教你了如何梳头发了,平日多加练习便能掌握了。”涟漪笑容牵强,外人扔觉得那笑容甜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得比哭还难受。

“你……”拓跋月做事要站起来,却被涟漪拉入怀中。

在接受了苏涟漪警告的白眼过后,夏初萤没将清晨亲眼见到的糗事说出来,“苏府由我掌管,丫鬟们大小事自然向我汇报,我听小菊说的。”

如果此时有豆腐,苏涟漪想撞死,如果此时有面条,苏涟漪想吊死。前世她是严谨的医生、今世她是商人官员,但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幼儿园教师加养鸭场饲养员,她快疯了、快无法忍受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梳头发!?”拓跋月急了。

初萤一下子涨红了脸,但嘴却不服软,“女孩子家家的整日疯跑还有理了?连梳头发都不会,更别提女红了,好听些便说某位公主喜欢游玩,不好听些便直说某公主没有公主的摸样,倒像是疯丫头。”

拓跋月眼尖地看到夏初萤也很认真地听,冷哼了下,“我们尊贵的鸾国金玉公主不会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吧?”

苏涟漪并非刻意装什么圣母,此时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允许两国公主公然撕破脸,她只是无奈安抚调和罢了。

越是有强烈的愿望、夏初萤越是明朝暗讽,而苏涟漪越是左右安抚,拓跋月便越觉得苏涟漪是个好人,与夏初萤那刁蛮女子在一起实属可惜,发誓要将苏涟漪据为己有。

苏涟漪身材高挑自是不说,一左一右坐着的两名娇小公主如同两个小妹妹一般争着宠。俗话说,抢来的才是最好的,因为拓跋月恨极了夏初萤,又因初萤与涟漪是出了名的闺蜜,拓跋月更是下狠了心要将涟漪姐姐抢过来。

有趣,真是有趣,涟漪边想边笑。

涟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地理志她看了一些,神木国人的游牧传统也知晓,却从未见到神木国贵族长相怪异这样的记载。毕竟,神木国是个神秘的国度,嫌少与外界来往,而神木国本国的书籍自然不会允许评点自己皇帝长相怪异吧。

“没有,”拓跋月答,“不仅轩国与神木国接壤,就连鸾国也与神木国接壤。但大小国家,都没有这样的人种,听秘闻,神木国皇室是从遥远的海外迁徙而来,也是皇子夺嫡失败,找了块没人要的荒地称了王,之后便有了神木国。”

“那与神木国接壤的周边各国有这样的人种吗?”涟漪问。

如果说这个时空的人没见过金发碧眼的欧洲系人种有情可原,作为现代人都是见过的,不会像拓跋月这样大惊小怪。

“神木国的国君和贵族长得好可怕!头发是有黄色的有红色的,眼睛有蓝色的有绿色的,好像妖怪一样,反倒是普通百姓长得正常一些。那些贵族们长得怪还不自知,还总嚷嚷着什么血统纯正,说他们流的是贵族的血,不能和百姓们通婚。涟漪姐姐,你说怪不怪?”拓跋月为让涟漪开心,很卖力气地讲着,一边讲一边模仿。

别说苏涟漪,就连夏初萤也好奇得不动声色的听着。

“哦?”涟漪惊讶,“此话怎讲?”

“神木国,”拓跋月道,“神木国与其国名正好相反,很少有树木,更多的是草地、戈壁和沙漠。听人说,神木国人尤其喜欢树木、崇尚森林,于是便以神木为国名。他们都说我们轩国人野蛮,其实神木国人才野蛮呢!”

“哦?”涟漪笑道,“月妹妹真厉害,去过这么多国家,那月妹妹觉得哪个国家最独特?”

拓跋月特别喜欢与涟漪聊天,很认真地回答,“当然去过,大小国家几乎我都去过,不仅鸾国、神木国,还有北秦国,一些小国家小诸侯国更是经常去玩。”

涟漪继续与她闲聊道,“月妹妹从前去过其他国家吗?”

拓跋月收回视线,亲昵拉着涟漪的手,“没什么区别,很像嘛。”

“月妹妹,鸾国与轩国的区别大吗?”涟漪笑道。

拓跋月毕竟喜欢游玩,到了岳望县,也忘了和夏初萤骂架,将车窗帘掀开一条小缝向外观看。

公主车队还未到城门下,遥遥便听到放鞭炮又敲锣打鼓,县令和知府加之乡绅都衣着一新,在城外早早恭迎,那场面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苏涟漪未想到的是,再回岳望县已是两年以后,物是人为,却是另一种衣锦还乡一般。

岳望县到了。

岳望县是本尊的家乡,更算是娘家,现代有一首歌唱的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开开心心回娘家,而她苏涟漪倒好,左边是鸾国的金玉公主,右边是轩国的月公主,这两个公主一路上绝不安静半分,明争暗斗,明朝暗讽,刀来剑往,如果语言中可携带飞镖,那夹在中间的苏涟漪已被戳得千疮百孔。

准备了一日之后,涟漪将东坞城事务分配给了各个责任人,又交代了云飞峋很多,便带着两名骄纵的公主启程上路。

……

欲求不满让云飞峋辗转反侧,美丽的娇妻在身侧,即便他转身不去看,但香气却时不时钻入他鼻孔,更别提那匀称的呼吸声。下一瞬间,原本委屈得快掉金豆的俊美男子已平息冷静下来,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着娇妻面颊,眼神带着温柔笑意,最终没忍住,在其面颊无声的亲了又亲。

云飞峋一双漆黑的双瞳盯着苏涟漪的睡颜,嘴唇扁了又扁,亏没人看见这一场面,都则非惊掉下巴不可。其委屈装,直比白日里的拓跋月。

飞峋正准备反驳,耳边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今日不行,我困。”涟漪用最后的力气又补了一句,“别打扰我睡觉,否则……杀……无……赦……”

飞峋更是委屈,“但今日时辰还早,我们……行夫妻之事吧。”若是每日都行,他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心疼娇妻太过劳累,每一次都自己忍了又忍,今日好容易娇妻加忙妻肯放下手头事务,他怎肯放过机会?

涟漪困得眼睁不开,“恩,现在告诉你,没暗示,安心睡吧。”

云飞峋很委屈,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平日这个时辰你都未休息,今日早早休息,我还以为是……是暗示我……”

涟漪毫不犹豫,伸手将那人脸推了出去,“别闹!”

最后的一丝意识告诉涟漪,暖暖的棉被动了一动,而后有人钻了进来,刚开始是冷的,随后便是炽热。有一双手,揽在她的腰上,那手臂越发施力,隐约感觉身边那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后便是唇、耳际、颈子一种奇特温热的触感。

真是个尴尬的季节,屋里冰凉,但却不是燃火盆的时候,只能干冻着。“还是被窝好,暖暖的、软软的,舒服。”一边懒洋洋的呢喃,一边眼皮打架,刚一闭眼,苏涟漪便觉得身子越来越轻,飞向遥远的天际,那个天际名为梦乡。

扔了册子,涟漪脱了外衣爬上了床。

涟漪本想看叶轩送上的报表,但刚看了几行便困倦得很。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嗜睡,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入了冬,怕是要冬眠了吧。

无法赏月,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早早梳洗,窝在房间。

从傍晚时便刮起风,夜深了,更风大了。

忙碌又恬噪的一天终于结束,夜晚是属于静逸的。

夜晚。

……

苏涟漪怎会知道,因初萤的自作主张,她未来便多了一个小跟班小尾巴,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

夏初萤虽然看不惯拓跋月,但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理会,只不过看见两人紧抓的手,很是烦心,最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回房间休息。

“恩,好,那我愿意和涟漪姐姐一起去岳望县。”拓跋月开心了起来。

苏涟漪笑着,伸出一只葱白玉指轻轻碰了拓跋月的鼻尖,“不会的,姐姐向你保证。”

乖乖点了点头,拓跋月的手已经暖了起来,反抓着涟漪的手不肯放开,“那……涟漪姐姐,我怕金玉公主再针对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拓跋月还如何拒绝?再者说,刚刚被夏初萤这般冷嘲热讽外加谩骂,她也觉得呆下来很尴尬。

涟漪继续道,“岳望县是我成长的家乡,人杰地灵,很美。有山有泉还有一个丰膳楼,菜肴很是美味,我是真希望带妹妹同去,月妹妹若去,姐姐一定好好招待,好吗?”

拓跋长见白热化的局面被稳定下来,也按下了心,哈哈一笑,“对嘛,一切都是误会。”若两位公主真打起来,一来没法回去和父王交代,无论谁对谁错,父王都会定了他拓跋长的错。另一方面,若真打起来,他也只能离开,无法和飞峋兄弟相聚。

拓跋月自然不是很容易被人哄的,但俗话说,棒子后的甜枣更甜,加之苏涟漪本就有一种过人的亲和力,那种如春风吹拂大地之感,将拓跋月吃得死死。这一刻,拓跋月已忘了云飞峋,只贪婪享受苏涟漪的温柔。

涟漪继续温柔道,“月妹妹别怪初萤,她的脾气暴了些其实心意是好的,而将你带到岳望县游玩的主意,是我出的。从前在蓟阳城便听说你喜欢四处游玩,自从来了东坞城,姐姐因事务繁忙冷落了妹妹很是自责,所以才提议带你一同前去的。”

初萤正好说什么,被涟漪一个白眼瞪了回去,不再说话。

暴怒又委屈的拓跋月见苏涟漪这般温柔待她,更觉委屈,“恩,涟漪姐姐。”只觉涟漪手心温暖,她贪恋着温暖,喜欢涟漪用温暖的手将她手上的冰凉驱赶。

“没凶你,这都是误会。”苏涟漪只能去安慰初萤,她知道,初萤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拓跋月一同带走,省却担忧烦恼。涟漪冷静了下,而后绽放温柔笑容,压低的声音暖如春风,“月公主,若你不嫌弃,我便称呼你为月妹妹如何?我家中只有一兄一弟却无姐妹,早就希望有个贴心的妹妹了。”

虽这么想,一直打压初萤也不行,初萤再贴心也是一国公主,面子里子也都得给她台阶。

苏涟漪想起了从前的一个笑话,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如果这笑话为真,那她现在就想吃北京烤鸭,吃上整整一千只,两个公主都宰了做成烤鸭,这世界就安静了!

“你!”夏初萤也急了,“你为了外人凶我?”

涟漪见此,赶忙放开初萤拉住拓跋月的手,将拓跋月拉到离众人有点距离的位置,两人坐下,紧紧握着拓跋月那冰凉的小手,板下了脸,“初萤别说了,月公主还是个孩子,你我都为妻为母难道就不会让着孩子吗?我白日事务繁忙,整个东坞城人有目共睹,若月公主真要求我相陪,势必会造成我的为难,月公主如此懂事,你为何要咄咄相逼?”没办法,先从自家人开刀。

“你……”拓跋月濒临发狂。

初萤冷笑着,挑着眉半眯着眼,无论是眼神还是唇角都满满的嘲讽,“既然不是不知检点,为何巴着两个男子不放,不来找我们两个女子玩?”

苏涟漪第一次对夏初萤如此头疼,从前在苏家村时,初萤也这般骄纵得让她头疼,只不过那时夏初萤还是黄氏。自从恢复了身份,初萤一向是端庄稳重,许久未见这般针锋相对了。

拓跋长也严肃下来,“两位都是一国公主,还希望两位和气。”

云飞峋才不管什么撕破脸什么两国关系两城关系,直接取了茶来慢悠悠地喝,连看热闹都懒得看。

苏涟漪的脸更白了——这分明就是脸撕破一半了。

“夏初萤,你说谁不知检点!”拓跋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同是公主,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吃亏?

夏初萤是好打发的?开玩笑!当初也是在将军府斗尽小妾花魁的主儿。“有什么可麻烦的,女孩子家家的一起结伴出游才是正理,不然一个未成婚的女子天天缠着两个有家室的男子,知道内情的会知兄妹情深,不知道的……呵……还以为其不知检点。”

苏涟漪暗暗松了口气,而后抓住初萤的手,丝绸广袖之下,暗掐了初萤几下,“月公主这般懂事,我们便也别勉强了吧。”

拓跋月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点头如捣蒜,“对!对!涟漪姐姐说的对,我……我就是怕给涟漪姐姐添麻烦。”

苏涟漪脸都白了,赶忙打圆场,“初萤别闹了,月公主是个懂事的姑娘,我知道月公主怕给我们添麻烦,对吗?”说着,用安慰的眼神看向拓跋月。

这绝对是撕破脸的前奏!

初萤冷哼了下,“若不喜到处游走,为何跑来东坞城?本宫可记得,某人第一天来便说,自己最喜欢周游各处了。”

拓跋月自然不能说舍不得飞峋哥哥,小心脏跳得厉害,眼圈都快红了,“我……我不喜欢到处游走。”

“说啊,为什么不去。”初萤挑眉。

云飞峋继续不理不睬。

苏涟漪敏锐闻到了火药味,赶忙跑到初萤身边,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算了,虽然我们一片好心,但若月公主不想去,我们也别强求。”

“为什么不去呢?”夏初萤双眼盯着拓跋月,笑容意味深长,心中暗想——贱蹄子,你若敢直说留下勾引飞峋,本宫便是即刻回京煽动皇兄发动战争,也要将你和你那野蛮人兄长赶出去!

“我不去!”拓跋月尖叫,开玩笑,她怎么舍得离开飞峋哥哥?再者说了,在拓跋长哥哥面前,金玉公主都这般欺负她,若在人后,她真非被吃了不可。

拓跋长一下子乐了,“好啊,小月儿,你便与金玉公主和涟漪郡主去吧,好好玩,随便买什么都记兄长账上。”

苏涟漪彻底明白了夏初萤的目的——她见无法留在东坞城看着拓跋月,干脆就打算把拓跋月带走……够狠。

初萤也不恼,依旧笑眯眯,“你与拓跋将军来做客,我们便要尽地主之谊不是?这几日未给你安排丫鬟,本宫实在心中愧疚,但人手不够苦无办法,岳望县不若东坞城这般萧条,繁华着呢,本宫便与涟漪商量,借着去岳望县的机会,好好招待小月儿,让你来鸾国玩的开心啊。”

拓拔月趁初萤没注意,终于将自己手抽了回来,“金玉公主,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飞峋的眉头也忍不住动了一动,不到岳望非好汉?他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咳咳……”涟漪决定放下茶杯,不能在初萤说话的时候喝茶,恐有被茶水呛死之险。

初萤脸上的笑容更甜,“岳望县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好玩的好吃的也多,是我们鸾国第一大城,有句话说的好,不到岳望非好汉,若没去岳望县看上一看,真心别说自己来过鸾国。”

拓跋月只觉得后背一冷,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是这般让人毛骨悚然。

“噗……”涟漪差点将口中热茶喷出来。

夏初萤捏着拓跋月的手,精致的小脸上笑意明媚,“小月儿啊……”

拓跋长高兴了,“好……不是,我的意思是,看来我又能与飞峋兄弟多聚几日。”心里美滋滋的,每日下棋、谈兵法、切磋,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涟漪心中责怪初萤,无奈只能在客人面前讨论私事。“不,我打算让你留在城内,你还有任务在身。”她说的任务可不仅仅是东坞城的事务,还有查找二皇子的行踪。虽云飞峋已放弃,但苏涟漪却还没放弃。

飞峋没回答,而是去问涟漪,“涟漪,你说呢?”

拓跋长只以为是来下逐客令的,想到才与飞峋相聚两日,很是不舍,“飞峋兄弟,那你也陪同郡主一同去?”

同样不解的是云飞峋,若真要商量,为何要当着客人的面而不是私下商量。

苏涟漪不解,为何初萤今日如此着急,她们两人也仅仅是确定回岳望县,连日期都没定下来。

“是这样,”初萤接话了,“涟漪是被我拉来的,刚刚我们商量,打算回岳望县几日,一是筹备办分厂之事,二是顺便探亲。确定下来后,我们便来与你商量。”

“那是?”飞峋不解,因两人相处模式便是如此,白日很少见面,各忙各的。

涟漪在其身旁坐下,“还好。”其实是忙的,可惜初萤死活不让她去,说下面官员都不是吃白饭的,若真吃,她就做出免了他们的官。

云飞峋见苏涟漪来了,一反之前的酷冷,面色带了一丝柔情,“今日不忙?”

可怜的拓跋月,努力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拽得死死。

拓跋长再一次认为,金玉公主对拓跋月怀有善意,是拓跋月误解了。

涟漪命人重新上了热茶与茶点,夏初萤则是娇笑着坐去拓跋月身边,不顾其反对拉住了她手,“不对,想了一想本宫还是决定吃了月公主,谁让月公主细皮嫩肉美味可口?”那摸样很是亲昵,只让人觉得两人是闺蜜。

在苏涟漪看来,初萤拽她到这,便是“看着”拓跋月是否缠着云飞峋,哭笑不得。屡劝无效,只好跟来,希望初萤收敛一些,也准备在两人撕破脸时尽量做事挽救。

拓跋月见此更生气了,总觉得无论在哪,都被人狠狠排挤。

今日两人穿着姐妹装,两人衣裙虽不同却相似,只在细节处理上有些诧异。同样的菡萏粉,用银线缀着花纹用金线绣着蕊,长裙摇曳拖在地上,穿在两人身上却又两种气质。一个娇小更惹人怜,一个高挑亭亭玉立,正如同一只花瓶中的两只花朵,不分伯仲各有风情,两人站在一起更加赏心悦目。

拓跋月的话音还未落,从门口传来一道银铃一般悦耳的女声,是夏初萤。初萤身边,跟着的不是别的,是苏涟漪。

“月公主在谁说要吃了你?”

“哼!”不提涟漪郡主还好,一提拓跋月更是窝火,“我也想找涟漪姐姐,但涟漪姐姐被金玉公主霸占,只要我靠近半步,金玉公主就要吃了我一般。”

“就算你和金玉公主不对盘,去找涟漪郡主总行了吧?有你这小姑娘在,我们两个爷们都没法好好说话,若将你教坏了,皇上非要责罚我不可!”拓跋长继续道。

云飞峋很巧妙的躲开。

“飞峋哥哥,长哥哥欺负我,我好可怜。”拓跋月红着眼圈对云飞峋道。

若换一个人在场,见此情形都会劝上一劝,给两人台阶下。可惜,此时坐在两人身旁的是云飞峋,装傻充愣数第一,直接当做听不到。

拓跋月语噎,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岂是拓跋长这种糙汉子能看明白的?何况那金玉公主手段之高,每句话、每件事都给人以照顾她的感觉,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有当事人知道。

拓跋长不解,“胡说,以我看,金玉公主对你很是照顾,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你,你怎么还这么说人家?”

拓跋月撅嘴,“你以为我想?那金玉公主时时刻刻针对我,暗刀子软钉子,我怎么去自讨没趣?”话虽这么说,她怎么舍得飞峋哥哥?

拓跋长这才想起,那拓跋月小尾巴还时时刻刻粘着,也不知是跟着他还是跟着云飞峋。不悦,“我说小月儿啊,你不去和涟漪郡主金玉公主玩,跟着我们两个大男人干什么?”

轩国民风淳朴粗犷崇尚武力,自然不是鸾国人能比。飞峋更为尴尬,俊脸红了,“拓跋兄别乱开玩笑,月公主还在这。”

拓跋长哈哈大笑,嗓音如雷,“有美妻在身侧,自然是夜间休息不好了。”黝黑的脸上带着暧昧,更带着羡慕。

云飞峋愣了下,而后扯了嘴角尴尬笑了下,“拓跋兄误会了,我怎么会有什么心事?刚刚失神……是昨晚没休息好罢了。”

“飞峋老弟,为何我总觉得你有心事?”拓跋长虽是世子却性格粗犷,但粗中有细。

二皇子失去行踪,影魂卫的首要任务便是再觅其行踪,在这其间,云飞峋无其他任务在身,便有大把的时间招待蓟阳城的贵客。

东坞城与蓟阳城第一次合作往来,而蓟阳城又有帮助支援的味道,于是那拓跋长兄妹俩便是以贵客的身份到来。

……

夏初萤无奈,也只能如此。

涟漪扑哧笑了出来,“你呀你呀,无论我对你说多少次,你永远不信我的。男子不是孩童,不是女人要管能管得了的,再说,也算是给飞峋的一个考验嘛。”见初萤又要反驳,涟漪板下了脸,“此事就这么决定,不容反驳了。”

夏初萤闻此,一下子急了,“那可不行,拓跋月怎么办?难道你就将飞峋留在拓跋月身边,那不是将肉留给狼了吗?”

“不,我希望飞峋留在城内。”涟漪答。

“飞峋也一同去?”初萤问。

“就这两天,待我将东坞城事务交代好,便出发。”涟漪道。

初萤也是深有感触,“是啊,岳望县是你家乡,其实对我也意义重大,是应回去看看。”打定了主意,“你什么时候出发,我也去。”

涟漪为自己倒了杯茶,也顺便为初萤倒了杯,“我不是与皇上告了些假吗?想顺便假公济私,回岳望县探亲,毕竟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若回了京城,怕是更没时间到岳望县了。”

“那你回岳望县便是料理此事?难道派人去不行,非你亲自去吗?”初萤道。

苏涟漪是现代知晓这个道理,但古代人却不知。各个国家、各个妆品厂派去了不少商业间谍,更有人花大价钱买通妆品厂人希望得到配方,却无人能真正模仿出神仙方妆品,这便是原因。

现代人对护肤品有个误区,认为纯天然是最好的,其实学化工类的人都知道,如实护肤品里没有一些化学物质根本没有效果,即便二十四小时贴黄瓜片,也无法真正改善皮肤。

苏涟漪被初萤逗笑了,夏初萤还真是鸾国好公主——人傻钱多。“银子倒不用,如今各国都有模仿神仙方的产品,但却没人能撼动神仙方妆品的地位,这两年,我攒了不少银子,别说兴办一两个分厂,便是办个百八十,也是可以的。”神仙方妆品可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无人知,因涟漪经常不动声色地改良配方,加入一些微量化学物质。

“别那般悲观嘛,”初萤道,“不就是兴办实业吗?你在岳望县时白手起家都能办得,现在有权有势还办不了实业?缺银子你说话,我出!”

“是啊,你这词用的非常准确——骑虎难下。”涟漪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双手疲惫揉着太阳穴。“老天爷与我有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回忆过去种种,看似我平步青云,其实却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初萤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把抓住涟漪,“那这么说,你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那岂不是又回到了小农经济?”涟漪道,“若满足于现状,百姓们自给自足且对更好的生活没有向往,那商部便真的白成立了,以后银子再无人贷!先不说你皇兄以后如何赚钱,只说我兴师动众的成立商部,未来让人看笑话?”

初萤挑眉,“那就不办呗,我看东坞城百姓现在过得很好,虽没大型实业,但小作坊还是很多的,加之商队们往来与鸾国内部和蓟阳城,足可以满足百姓们的基本需求。”

涟漪失笑,“是啊,所以现在东坞城商户都以为我在忽悠他们,用他们来做试验品,迟迟不敢兴办实业。”

初萤耸肩,“别怪我说你,你的理论你信我信,其他人可没人能相信。”

涟漪无奈,“无论外人信与不信,我确实不想赚钱。我的妆品厂和造铁厂只是当年提升自我价值与谈判的砝码,如今也仅仅是为了解决那些工人就业而存在,两边的管事屡次书写给我希望扩大规模都被我压下了,我实在觉得赚那么多银子,没有必要。”

初萤继续问,“这世上谁跟钱过不去?当初父皇在世,屡次希望后宫节省开支,即便是皇兄也天天做梦国库银子疯涨,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哪来的商部尚书一职?”

涟漪道,“因为我不想赚钱啊。”

初萤又道,“既然可以赚钱,为何你不办厂?”

“当然是希望他们发家致富,带动东坞城乃至鸾国东部的经济发展啊。”苏涟漪自然而然回答。

“那你煽动商户们办实业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初萤眨着眼睛问。

“是啊。”涟漪答。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当初你为煽动商户办实业而要办厂,最终你未办厂,那些商户也不肯兴办实业,对吗?”初萤问。

苏涟漪苦笑点头,“是啊,起初为了鼓励商户们兴办实业,便放话出去将我旗下妆品厂和造铁厂分厂建在东坞城。话虽放出去却一直未实施,其实当时我也是试探性说说,并未真正想办厂。后来,与蓟阳城达成了合作贸易协议,这些商户便开始了往来行商,而那些本来表示打算兴办实业的商户却迟迟不动,只等我的产业,持观望态度。”

“要正式在东坞城建立分厂?”初萤见涟漪转移了话题,便将手上绣品放下,正色道。

“我想了一下,这几日我可能回岳望县一趟。”涟漪道。

一句话浇灭了苏涟漪接下来想说的话,她知道初萤心中的苦,叹了口气,“罢了。”心中已有打断——反正拓跋月也是轩国公主,不会长久呆在东坞城,只要她小心提防这几天便好。这也是她为何一直不针对拓跋月的原因之一,拓跋月只是她与云飞峋人生道路中的过客之一,仅此而已。

“那种勾引有妇之夫的贱人都该死。”初萤道,口中银牙暗咬。

涟漪无奈,转身坐在初萤身旁,“你身为一国公主,又是两岁孩子的母亲,你能成熟点吗?今日多亏我发现得早,若你们两人真撕破脸,那两城关系如何?两国关系又怎么办?”

夏初萤死猪不怕开水烫,拿着绣品慢悠悠的绣着,不理睬她。

“初萤,你知自己错在哪吗?”涟漪脸色实在好不起来,因两人感情好,她也懒得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苏涟漪跑来兴师问罪。

早膳后,夏初萤的房间。

……

见拓跋月再无其他事,苏涟漪便转身离去。

从小到大,谁敢拒绝她?每个都是上杆子亲近她、讨她欢心,但却碰见了对她视若无睹的云飞峋,如今又碰见了给她软钉子的苏涟漪,心中有气,却又爱,莫名其妙地想接近他们,越是抗拒她,她便越有征服欲。

“这样啊……”拓跋月很是失望,心中又有种微妙的感觉。

涟漪看着年纪不大的拓跋月,叹了口气,谁没有青春年少的时候?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也想与月公主聊天,但可惜,诚如你所见,东坞城事务太过繁忙,所以抱歉了。”

“涟漪姐姐,你笑什么?”拓跋月不解,她真的只是想与苏涟漪亲近下。

涟漪顿生明白,想来是拓跋月想接近云飞峋苦无借口,从自己这里做突破口,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拓跋月有些羞涩,脸红,“若涟漪姐姐平日不忙,我可以找姐姐聊聊天吗?”

涟漪回首,柔声道,“月公主还有事?”

“恩,知道了。”拓跋月乖巧点了点头。就在苏涟漪即将走出房门时,拓跋月再次忍不住叫住了她,“涟漪姐姐,那个……”

“不用谢,招待不周,月公主莫怪。”涟漪仍旧淡淡笑意,“若没其他事,我便回去了,一炷香后到膳堂用早膳。”

“谢谢。”拓跋月道,没有不服气。

若说因此让拓跋月反感,那便是正好相反。从小到大,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什么拍马奉承没见过?见多了不怪,更是火眼金睛了。她能看出,苏涟漪一丝拉拢她的意思都没有,也没排斥她,永远这般不卑不亢、不咸不淡地对待她。她尊重这样有性格有尊严的人。

平心而论,若今日她拓跋月处在苏涟漪的位置上,无论看在城主叔叔的面子上还是自己轩国公主的面子上,定会多少恭维拉拢,梳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发髻再加赞叹几句。但苏涟漪却没有,只为其梳了个普通贵族女子日常的发髻,无功无过。

拓跋月看着镜中自己精美的发髻,委屈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她喜欢苏涟漪身边的味道,一种淡香,不会被他人淹没更不会哗众取宠,傲然而立有种独特的魅力,也正如出自苏涟漪手的发髻。

一晃在这个时空已快三年,苏涟漪已从那个只会扎马尾辫的现代女子变为一个繁杂发髻顺手捏来的古代女子,两年多的时间,已让她忘记在现代的种种,如同庄公梦蝶一般,她已不知此时在古代生活是个梦,还是当年生活在现代是个梦。

清晨,房门微敞,两名妙龄女子一坐一立画面美好。

111,铁厂

111,

因为有了艾爷的到来,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那潇爷便是个能说的,艾爷更是个能吹的,山南海北就没他没吹到的,甚至把潇爷的风头也狠狠压了下去。

一旁的李玉堂面色很黑,虽然面容还是一派的淡然,但苏涟漪能感受到其心情不好。

她倒是不反感这个艾爷,只要他不总色眯眯地盯着自己,也是个风趣幽默之人。

艾爷吹了好一会,恨不得把自己吹成齐天大圣孙悟空会七十二变,突然想起,人家客人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上菜?便笨拙的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如同一个皮球一般滚了出去,大嗓门一吼——“人呢?小二人呢?”

小二一听是自己家那不务正业的少东,哭丧着脸赶忙滚了过来,“艾爷,小的在。”

其实艾小然平日里还算是和气,没什么心眼儿、人不坏,但如今在心仪的美人面前,自然要表现出他少东家的威风凛凛。“你还在?你眼瞎了还是脑袋傻了?我们丰膳阁花钱雇你是来装大爷的?客人都在里面好一会了,怎么不送饭菜?”

小二冤屈,“艾爷,是那苏……”话还没说完,就见艾爷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想其丢了一块小银锭,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其实小二想说,是苏小姐说暂时不用上菜。

丰膳楼是顶尖酒楼,雇佣的小二也都是聪明绝顶的小二。只见那小二噗通跪了下来,抬高了音量,“艾爷教训的是,是小的错,艾爷英明神武、睿智大度,小的知错了,小的受教了,小的这就去让客人点菜。”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将那小银锭捡了起来,揣怀里。

艾爷美坏了,心里想着那苏小姐定然对自己另眼相看,一张圆脸红扑扑的如同灯笼一般。“不用进去了,你去将丰膳楼二十八道顶级招牌菜都上来就行了。”

小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艾爷,小的这就去。”说着,便站了起来快步向后厨而去,心中感慨着——好在丰膳楼生意好、艾老爷钱多,不然真实禁不住这艾爷折腾。

让艾爷失望了,他刚刚那一番表现,其实苏涟漪根本就没去欣赏,或者说,没有时间欣赏,她此时心头满满得是自己的计划,看见了潇小耽便忍不住着急。

趁着艾爷在外“英明神武”时,苏涟漪早拉着潇小耽开始商量那铁石的事,而后者听闻苏小姐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谁让苏小姐赠过他神仙方?他潇小耽可是个记人好的人。

当艾爷摇着圆滚滚的身子洋洋得意地回来时,正瞧到苏涟漪与潇小耽坐在一起,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潇爷,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两日内,我便先购入五百斤。”

“好,别的不说,木材和铁石我家多的是,苏小姐尽管开口就是了。”潇小耽也是内心虚荣感膨胀,这种被人求着办事,尤其是被那么出名的苏涟漪求着办事的感觉真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对李玉堂使一个眼色——老兄,我这可算是在帮你啊。

李玉堂又如何看不出?微微一笑——好的,这恩情,记在我身上。

艾爷不乐意了,“我说潇爷,你都有了仙姬了,干啥子还和我抢?”

潇小耽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苏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他指的是李玉堂。

涟漪忍不住轻轻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被追求说明自己有魅力,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魅力?而且这艾爷也确实可爱,在他身上,好像是看到了从前自己那弟弟,苏白。

清了清嗓子。“艾爷是吗?小女子认识艾爷很是荣幸,但艾爷好像有一点误会了,就如同潇爷所说,小女子已有家室了,所以……艾爷错爱了。”

潇小耽一愣,偷眼去看自己的发小,果然,李玉堂的眸中闪过黯淡。

这句话也打击到艾爷庞大身躯下的弱小心灵了,他用一种“失恋了”的表情默默看着苏涟漪,“苏小姐,是真的吗?”

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在外从未隐瞒过自己家室之事,这些,潇爷可以作证,李公子也可以作证。”为表真实性,她将证人拉了出来。

潇小耽有些担忧,谴责自己好心说了错话,李玉堂心中绞痛,却还是开了口,“艾爷,在下可以作证,苏小姐已有夫君,且……鸾凤和鸣。”自己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在自己心口。

艾爷哭丧着脸看了一眼苏涟漪,最后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

众人正式落座,涟漪和潇小耽便开始谈论其铁石生意,潇爷再不务正业,但从小的耳濡目染,也对自家生意了解许多,夸夸其谈,涟漪则是耐心听着,适时提出一些疑问。

第一次被如此专注的询问生意上的问题,潇小耽品尝到了被重视的甜头,也开始对生意有了一点兴趣,暗暗发誓回头要将自己的小铺子也打点好。

丰膳楼招牌二十八道果然名不虚传,苏涟漪很是惊讶,每一道尝起来都赞不绝口,二十八道大菜、四个人享用,自然多了很多。除了苏涟漪,其他三人都是浅尝而止。

李玉堂本身饭量就不是很大,只挑自己面前的几道吃了几口。潇小耽则是在醉仙楼刚刚用过饭,不是很饿。艾爷则是因为被打击到了,全无胃口,再说这丰膳楼是他家的,这些菜他也早早吃腻了。

酒足饭饱之后,涟漪便告辞要回去,还有诸多事要忙。

临走之时,艾爷还不死心,恋恋不舍道,“苏小姐,那个……你和你夫君感情如何?”

李玉堂也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涟漪好笑,“谢谢艾爷的关心,我与夫君关系融洽。”

艾爷彻底哭丧了脸,肉呼呼的脸拥挤一团,如同包子一般,“知道了,哎……为啥就不能晚两年成婚啊?哎……那个……苏小姐,若是你想和离,别忘了第一个考虑考虑我啊,我家优良传统就是惧内,选择我准没错儿得。”

苏涟漪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艾爷也是在太可爱了。

潇爷在一边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论起惧内,我爹第二谁敢说自己第一?”

这句话,连心情不好的李玉堂也被逗笑了。确实,潇家老爷的惧内怕母早就出了名。

众人就此告别,艾爷跟着潇爷跑去醉仙楼玩,李玉堂则是准备回李府,继续之前未完之事。

涟漪目送着李玉堂的马车远去,心中十分担忧,总觉得李老爷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搞不好还要用计打压李玉堂。叹息,她什么都帮不上,能做的也只有祈祷,期望李玉堂成功了罢。

三辆马车离开,涟漪这才上了马车,让车夫赶往神仙方妆品厂,去看看那群能顶半边天的女人们将厂房打理得如何了。

……

岳望县郊,临山而建的大片宅子,便是从前的胜酒的厂址,如今变成了神仙方妆品厂。

灌装的简单铁质机械都是昨日送来的,今日众人到了妆品厂,在吴氏的指挥下开始打扫。这厂子本来就不算脏乱,简单打扫之下便更是整洁。

此后,妆品厂有了更大的操作间和仓库,未来定也是要雇佣更多的人的。

苏涟漪到了后,请众人在一旁小饭馆里用了午餐,饭馆其他客人都吓了一跳,谁见过这么浩浩荡荡十几号女子跑来饭馆吃饭,女人不都是应该在家里呆着吗?

鸾国的女人确实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神仙方妆品厂的女人们可就不不同了。他们时不时被苏涟漪灌输一些女权思想,在适应这个社会的同时,更去爱自己、体贴自己。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物,女人也有女人的生活。

妆品厂的福利很多,除了有满勤奖和计件奖和逢年过节的礼品,更是隔三差五有一次聚餐。一群女人凑到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爽哉?

饭馆里的人都开了眼界,看见这群女人凑成一桌,笑着吃着,拼着酒。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些女人的来历,更是猜测那领头的靓丽女子身份如何。

用过了饭,涟漪又去了妆品厂,厂房空荡荡的,操作间里的物件也不是很多,略微空旷,但足够这些人继续工作。

吴氏将苏涟漪拉倒了一间屋子,这屋子干净整洁,里面的桌椅摆设都较为豪华讲究,雪白墙壁上还有一幅字画。

“涟漪小姐,这个房间以后就留给你了,平日里来此处理事物。”吴氏道。

涟漪环顾一周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她确实需要一间办公室,未来订单定然要多上许多,更要招聘大量人员。

“还有一件事。”吴氏的面色有些不好。

“何事?”涟漪疑问。

吴氏想到那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涟漪小姐,您在县城难道没听说吗?这坊间开始有卖一种叫什么神仙膏的,这分明就是假冒啊,这可怎么办?”

涟漪笑着,“仿就仿呗,这天下哪有独一份儿的买卖?我们做了,其他人也可以做啊。孙大嫂别看我整日在县城,其实根本没时间转悠,回头我有空便买一套那神仙膏试试,见识下是何方神圣。”

吴氏还是着急,“涟漪小姐,这可不行,若是那神仙膏卖得好,我们的神仙方可怎么办?”

涟漪笑得无奈,吴氏聪明是聪明,到底还不是做过生意的,其思想满是小农思想,“孙大嫂,市场这么大,人这么多,它们抢不走我们的客人的。再说,神仙膏才是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妆品,而我们神仙方永远独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安慰完了吴氏,涟漪交代了几句,便坐着马车回了县城。

此时的鸾国还是封建社会,以土地为主,虽有商业但却未成型,他们自然不懂什么市场、不懂什么品牌、更不懂什么市场细化,这些都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她才能成功。

她在现代虽不是商人,但在一个信息时代,随便抓出来个人都懂这些浅显的道理,古人不是笨和傻,而是没接触过这些知识罢了。

欧阳老先生说的对,她成功的原因正是走在了商界的前沿,永远引领潮流,无论是商品、还是销售模式。

……

日子一天跟着一日度过,白天黑夜,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匆匆而过,但苏涟漪却整日忙碌不已,欧阳老先生送来的管家郑荣生帮了大忙,此外李老爷的管家全康也前来帮忙。

第三日清早,经历了连夜搬迁厂房,李老爷半送半赠给苏涟漪的厂房终于倒了下来,涟漪喜出望外,查看过后,到了李府,正式交了银两,将这厂房买了下来。

此时,她手上的所有银两花了大半,其中包括云飞峋当初给她的那些银票都已经全部花了干净。

虽然神仙方赚了不少钱,苏家酒也赚了一些,但到底才刚刚兴起半年时间,原始积累哪是那么容易?加之最近连买了两个厂房和两个宅子,涟漪此时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经济上的压力。

欧阳老先生早就发觉,苏涟漪的一举一动,在老先生眼中自动便化成了投资额与收益额,笑呵呵地掂量着忙碌的苏涟漪,曾提出要赠送她或借给她银两,却被婉拒。

苏涟漪是个自立、独立的女子,不愿欠人太多。

最后还是初萤左磨右磨,终于说服了苏涟漪用她的银子。在涟漪松口的瞬间,初萤也狠狠松了口气,自己送钱比讨钱还费劲,心中感慨她这姐妹真是个怪人。

欧阳老先生的管事徐昌这三日也是忙得很,他周转与附近各个城市,物色铁匠,终于凑了十人,加之这些铁匠带来得徒弟,一共三十人,赶来了岳望县。

在第四天,苏涟漪的机械制铁厂终于正式开张,潇家也准时将五百斤高品质铁石运了过来。能再这短短四天内准备找到厂房、置办设备、招到工匠、购入原谅,是奇迹中的奇迹。别说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不太可能。

但苏涟漪却做到了,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也必须要牢记欧阳家、李家和潇家对她的恩情。

涟漪与十铁匠签署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若是在商品未上市前,图纸泄露了出去,若是被查出泄露之人,非但要送官,还要进行大额赔偿。

这一点,古代比现代要没有人权,在现代,赔偿不起便宣告破产等等,但在古代,若是真赔偿不起,那面临的便是全家卖身为奴。

但有失必有得,凡事签署了保密合同的工匠,每个月都会得到高昂工资,这工资甚至比那自开店铺收益还高,除了工资外得各种福利自然不在话下。当苏涟漪为他们讲解福利时,众人都惊讶连连,万万没想到给人做工,还有如此好的待遇。

没时间办什么开张仪式,仓促组件起的机械制铁厂迎来了第一份工作——一件炊具。

炊具!?

没错,就是一件炊具。

这种炊具在古代来说定然很稀奇,手拿图纸的工匠们都是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这东西到底有何用途,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东西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火锅。

没错,就是火锅。

只不过这火锅有了一些改良,将传统的红铜炭火锅和流行的单人小火锅加以综合,变为了一种单人炭火锅。

苏涟漪没用红铜,其原因很简单,首先是红铜价格昂贵,其次是不能用红铜!

铜,在现代只是一种金属,因其金属稳定性和自身电阻小等特点被广泛应用,但在古代,这是钱!真真正正的钱、货币!

私自熔铸货币是死罪,苏涟漪如今办了大型的制铁厂已经是冒险走在了律法的边缘,借她胆子也不敢再弄些红铜来做东西,非但把自己搭进去,还会为初萤惹来麻烦。

所以,这红铜火锅变成了铁火锅,涟漪很开朗的想着,用铁质火锅搞不好还能补上一些铁,何乐而不为?

这火锅造型别致,小头、大肚,仿佛一个袖珍版的重庆火锅,但细节处还是做了稍微调整,另外加了一些花样。

还未做出,在图纸上看来,已是十分精致,即便不做炊具,也可做一个玩物摆在百宝架上。

既然拿到了图纸,十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大师傅便开始研究开来,将这器皿分解成多少片铁,制作什么样的模具,最后又要如何拼装?整个过程需要多少工时,最快要多长时间出来。

涟漪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工匠们,微微笑了一笑,“各位师傅,此物名为火锅,第一批先做一百,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可以吗?”

涟漪的话就如同向平静的水潭里狠狠砸了一块巨石,将所有工匠都狠狠吓了一跳,十天?十天做一百只火锅?何况此时刚刚接到图纸,连模具都没有,这模具还需要雕刻,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好在这锅子很小,做起来不费力,这一百只也实在是吃力了些。

众人刚刚知晓苏小姐给出的优越报酬,心中猜想这第一单定然是有难度,以考验他们,一咬牙,接下了。“苏小姐,放心,这一百只锅子,我们十日内定然出货。”

涟漪笑眯眯的,不急不缓,继续道,“若是九日内出货,我便给你们每人增加十两奖金,徒弟一两。”

室内一下子静了,静得如同落针可闻,十名工匠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只要提前一日,便可平白拿到这十两银子。

很是跃跃欲试,“好,苏小姐您放心,我们定然就日内出活。”纷纷表示。

涟漪笑得更深,“若是八日内完成,奖励每人二十两银子,徒弟五两。”

室内一下子沸腾了,这十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交头接耳,最后已不用小声讨论,直接大声喧哗而出,商量着。一是震惊于苏小姐的疯狂,一百只锅子,他们只有三十人,其中二十名还是徒弟,怎么可能七日内完成?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垂涎不已,人人都激动,这任务艰巨、奖励又丰盛,岂能不疯狂?

众人起来,这七日内若是不眠不休,若是无错误率,想必锅子势能出来。

涟漪款款站起身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人将这奖励说出,便不会收回,各位也要量力而行,切不要伤了身体。”这是什么?赤裸裸的风凉话,她就爱你过这奖励抛出来,这些人怎能安心。

其实苏涟漪也不是考虑不周,而是这十名工匠和徒弟都是壮年男子,徐昌管家物色的人也定然都不是什么生手,若是他们熬熬夜,加些紧,这些锅子是能出来的。

人嘛,不趁着年轻疯狂一把,还等何时?

涟漪交代了完后,便出了来,隐隐能听见,这十名工匠大师傅回了操作间,与那二十名等消息的徒弟说完这些奖励,众人沸腾欢呼,有钱谁不想赚?何况是这群血气方刚的打铁汉子。

听着这些欢呼声音,涟漪淡笑,出了制铁厂,上了马车。黑色马车一路向东,回了苏府。

……

当涟漪回了家,入了初萤院子时,熙瞳刚刚睡下,涟漪一入内吓了一跳,只见诗北在庭院里跪着,低着头,当看到苏涟漪时,则是用哀求的目光默默请求着她。

涟漪转过眼,叹着气入了房间,“她又怎么得罪我们初萤大小姐了?”

夏初萤见涟漪回来很是开心,但进屋第一句话就这么质问,忍不兹起了小嘴,将屋内照顾熙瞳的丫鬟们赶了出去,而后关上了门。“今日跑出去嚼舌根了。”

涟漪无语,“那你就责备她一下就好了,这么冰天雪地让她在院中跪着,冻坏了怎么办?”

初萤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涟漪,你实在太善良了,在一般人家,这样嚼舌根若是被抓到是要打嘴巴的,我就是怕你生气所以没敢打,让她跪着你就心疼了?”

涟漪更是无奈,“行行,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若你这么不喜欢她,直接卖了吧,或者放出去,行吗?”她到底是现代人,见不得这么不人道的事,何况对方还是名女子。

初萤幽幽地看着她,“涟漪,你心软我可以理解,是因你还没见到这种人的疯狂。因为没见过,所以还不恨,因为不恨,所以心还不狠。你别着急,我再施些压,那诗北就要开始有对策了。”

涟漪哭笑不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初萤噗嗤一笑,伸手牵了涟漪的手,“就是因为大家是女人,所以诗北才英雄无用武之地,你若是男的,她早就爬上你的床了,还等到现在?”

涟漪后背生生起了一层疙瘩,“应该……不会吧。”

初萤娇嗔地白了她一眼,“如果说猫儿个子矮长相不好拿不出手,卖掉是情有可原的,但以诗北的容貌即便是放在宫中也不算差,何况她伺候人的手段和平日里的举止表明,她从前可不是什么低等丫鬟,搞不好是主子的贴身大丫鬟,大丫鬟被卖,不就是那么几种可能吗?”

涟漪听后点了点头,“这后宅之事,你确实比我研究的明白。”心生佩服。

初萤掩嘴一笑,“你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与男子之间争斗,而我想的都是如何和女人们折腾,自然比你研究得明白。这诗北是个聪明的,在牙婆手中便和猫儿热络,那猫儿是个单纯好控制的,若真出了什么问题,诗北估计也会将猫儿推出去。”

涟漪心中还是放之不下,拉着初萤的手柔声哄着。“先让诗北站起来休息吧,行吗?如果你不解气,回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再罚。”暗暗希望,过了今日,初萤能忘了这个茬。

初萤叹气,走过去,推门让跪着的诗北离开,后者则是千恩万谢的回了去。

“涟漪,你也许觉得我这么做多此一举,但是你若是不将心放狠,早晚有一天是要吃亏的,与其让你在别处吃亏,还不如今日我早早让你见识什么叫贱人。”初萤的小脸儿严肃了下来,满是认真。

涟漪无奈,“我真见识过,当初李府的翠儿不就是个贱人?”

初萤又叹气,“那是明贱不是暗贱,别着急,涟漪你稍等等,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晓,我做的这些对你是有用的。”

涟漪无奈自是不在话下,她更是没想到,夏初萤真的就给她上了一节生动的教育课,彻底改变了她的一些看法,也改变了她处事的手段,这些是后话。

涟漪告别了初萤,回了房内,猫儿的陪伴下开始写邀请信函,写完之后又拿去让管家找抄书人抄下数份,没办法,她的字还是实在拿不出手。

这些邀请函自然就是苏涟漪打算十日之后宴请旅客的邀请函,本来四日前就要发的,如今整整推迟了四日。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郑管家刚刚外出,就有驿站之人送来了信笺,涟漪接到后激动难以,几乎小跑着回了房间,关了门,打开信笺仔细研读。

因为这信,是云飞峋从前线寄回的信,也可以算是家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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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漪,展信件。

本约定到京城与兄会面,便接你与嫂归来,但情况有变,皇上派兄长平息战乱,选拔将领,我便自荐,短时间内无法接你与嫂,请谅解。

我非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欲拥有实力对抗家族,主宰自己人生幸福,涟漪你懂我的。

战事顺利,勿牵挂。

你也保重身体。

嫂与侄儿交与你照顾,辛苦了。

战事胜利、叛乱平息之日,便是我接你们入京之时,我将用一生回报你,我承诺。

此致,想念。

……

涟漪细细将信读了数遍,闻着纸张之上残留的几不可闻的墨香,一次次想将信笺收起,但刚刚折上,又有冲动再看一遍,于是便打开,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样反复了很多回,最终恨不得将寥寥数字都背了下来,终于还是将信收回了信封之内。

她在房间,坐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将那信紧紧捏在手心,心头泛起了一阵酸一阵甜一阵苦一阵涩,百种滋味混杂,最终汇集成了思念。

她与云飞峋没什么大恋大爱,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大劫,甚至没有一个浪漫的邂逅为开端,没有一个甜言蜜语的恋爱过程。

他们两人都不是浪漫的人,就这么平平淡淡一路走来,又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不觉走入了彼此心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想来想去,却抓不到一个时间点。

此时房间中空无一人,若是有,非惊讶得掉了下巴不可,因为苏涟漪此时脸上的表情别说是外人是否见过,就算是想,也是不敢想的——那个永远恬淡的女子竟然有这种少女怀春的表情。

苏涟漪是女子,而且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子。

起身快步走向自己书房,摊开了纸,磨了墨,蘸饱了笔尖,而后开始写回信。第一封信写完了,自己读了两遍,竟然发现太过平淡,无法反应出自己此时欣喜的心情。

将信揉碎,又写了第二封,第二封写完后,自己读了两遍,后背生生起了鸡皮疙瘩,只因太过肉麻,摇了摇头,揉碎的准备写第三封。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满地碎纸,也没将一封完整的信写出。那种热情已经折腾没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涟漪转念一想,打仗可不是好玩的,那是用生命在搏斗,万万不能情绪受到波动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她自认已是个处事冷静之人了,接到那信笺后都高兴得时失常,以此可以想象到其他人。

若是飞峋收到自己的信,会不会也会如此高兴?

涟漪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写回信的念头。这做法固然是残忍,还不近人情,但她的想法很简单,云飞峋那里是在打仗而非打闹,不是谈儿女私情的地方,所以,这信笺她不写了。

既然已到了书房,涟漪也就没闲着。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书房内的火炉被猫儿烧得很旺,室内温暖入春。涟漪就在窗边,晒着温暖太阳,专心致志地制定未来计划。

猫儿悄悄入内,为涟漪倒了杯茶,她固然是放轻了脚步,但涟漪还是浑然不知,可见其专注。

猫儿将茶碗轻轻放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又拿了抹布开始欢脱地收拾苏涟漪的房间。

整整两个时辰,涟漪手下的纸张一页又一页的写出,不知不觉已厚厚一摞。当所有东西写完,这才大功告成一般长长呼了口气,喜逐颜开。

看到桌子一旁不知何时放置的茶碗才发现自己口渴,端起来喝了喝几乎无了温度的茶,正巧猫儿又入内,“二小姐,那茶已凉了,奴婢帮您换上新茶吧。”

涟漪狠狠喝了两大口,“不用了,我还有事,出去一趟。”说着,便抓着一把刚刚写出的计划书出了书房。“去帮我把郑管家叫来,说我在厨房等他。”

“是。”猫儿不懂为何要在厨房见郑管家,但也没多问,一溜小跑跑过去找人。

苏府厨房内,因是下午,厨子和厨娘正在休息,只有几名粗使小丫头一边摘着菜,一边闲聊。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向这边走来,都生生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嘴。

“二小姐好。”两名小丫头见主子面色严肃,吓得小白雪白,以为刚刚自己没认真工作被捉住了,一会少不得要惩罚,低着头,笔直站着。

涟漪点了点头,能见到对方脸上的怯色,估计是自己的表情吓坏了对方,赶忙柔和了下来,“厨娘呢?”声音尽量温柔。

两名小丫头这才知晓二小姐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回二小姐,范厨子和林厨娘、田厨娘估计在房间休息。”

呦,郑管家的手笔还不小,一下子弄来了三个厨子。涟漪默默地想,“你们去将他们找来。”

“是。”两名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去下人房,去找那三名厨子。

涟漪在厨房内随意转悠着,参观自己家厨房。这厨房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便是上一次晨练,路过厨房,猫儿见她来吓掉了手中勺子,她因着急安抚猫儿,也没顾得上参观厨房。

可以看出,苏府上一户人家是一家极为讲究的大户,厨房宽敞,有五个灶台,虽比不上欧阳府别院那般阔气,却也很是排场。这么大的厨房想来可以承受大型宴请吧。

正巡视着,猫儿已带着郑管家前来。

“二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郑荣生一流小跑而来,有些微喘。

涟漪出了厨房,在暖阳之下,还是觉得有一些凉,她将手中的一沓纸看了看,分了分,而后分一半,交给了郑荣生,“十日后我要宴请宾客,这些是我的安排,当然,细节处还得由你来操心了。”

郑荣生受宠若惊,赶忙道,“二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小的份内之事。”接过了那纸张,低头快速浏览。

二小姐苏涟漪的字不算优美,却十分工整,有些像刚刚习字又极为认真的孩童,行是行、纵是纵,其内容调理十分清晰。

在每一观点前,都有简体的数字标号,一目了然。这么一沓子纸张,竟有几十条意见,这意见都很是新意,让人耳目一新,即便是跟着欧阳府徐昌管家学习多年的郑荣生,也忍不住对这宴席叫好。

“我对办宴没什么经验,郑管家你看看,若是有无法实现的,便告诉我,我再想想。”因为要用火锅来招待宾客,自然和传统的饭菜宴席不太一样,别有另一种宴请的方式。

郑荣生快速浏览两遍好,认真回答。“回二小姐,您所提的所有要求都可以实现,您放心吧。”

涟漪见郑荣生肯定了,也就放了心。

两名粗使丫鬟带着三名厨子前来,一厨子两厨娘。

“见过二小姐。”三人有些忐忑,听两名丫鬟说,二小姐气势汹汹直奔厨房而来,难道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见他们三人不在厨房而生了气?

厨子休息,这个是每个大户人家的惯例,只要没什么特别安排,完全可以去房间内休息。但这说的是为人和善的主人家,有一些心胸狭窄的人家就不允许厨子们回房休息。

在他们看来,苏家就是地地道道的暴发户,想来是最难伺候的。

涟漪见他们忐忑,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别害怕,你们什么都没做错,我找你们来是有些事想和你们商量,研究一下十日后宴席的菜单。”

三人放下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说了十日后要宴请宾客,但到现在为止还未接到菜单,一直惊讶着,原来今日二小姐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啊。

“是,小人定当好好准备宴席。”三人答。

涟漪将手中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三人一同观看。本以为二小姐会开出什么山珍海味的菜肴单子,但一看之下,怎么全是各种青菜原料?例如羊肉、例如猪肉、例如牛肉、例如白菜、例如青菇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将这些原料不竟烹饪直接为客人端上去?这个……这个……

涟漪见三人满脸疑问,便将将所有人谴了下去,只留了三名厨子和猫儿,就连管家也忙自己刚刚被分配下的工作了。

涟漪将这火锅的吃法和特点为三人一一讲解,三人更是一头雾水。直接将这些东西扔锅里煮,如此野蛮又简陋的吃法,能行吗?听二小姐的意思,前来赴宴的都是巨商,腰缠万贯,自然是吃遍了山珍海味,而着寒酸的火锅,能招待这些人吗?

三人没敢说,苏涟漪也没去解释这些,而是找到了最后一页,底料的做法。

这些都是她摸索的,却未亲自做过,今日下午,她就要和这三名厨子逐一实验,调配出最佳的底料和蘸料。

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三人也不提什么意见,就跟着苏涟漪做。涟漪先用了厨子们平日里留着的老汤,又用了鸡汤,加了中药和香料,自己品尝后又让那三人品尝。

三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后便继续改进,直到这底料的香气足以征服在场得所有人。

当底料和蘸料方案敲定时,已近傍晚,涟漪离开了厨房,而厨房也开始生活烧饭,做晚饭。

用过饭碗,又与初萤说了几句话,逗弄熙瞳玩了一会,而后便回了房间,工作到了深夜,方才如睡。

每一日,都是苏涟漪的倒计时日,过了一日,便是离宴席近了一日。

……

一晃,四日过去了。

大清早,用过了早膳,涟漪便乘着马车,向自己的机械制铁厂而去,离得远远,便能看见作为厂房的大宅数只烟囱浓烟滚滚,可见其内干得自然是火热朝天。

潇小耽果然够意思,这五百斤铁石都是一等一的好铁石。为何说好?那是因起纯度。

铁在自然界以矿的形式存在,从地下挖掘出的矿变为铁,需要冶炼。古代不同于现代,没有那么细致和成熟的行业划分,这采矿和冶炼便集为一体,又因没有一个明确标准,其结果便是冶炼出的铁块质量参差不齐。

不知潇家平日里的买卖的是何种铁石,但但就卖给苏涟漪的铁石,其质量绝对好、纯度绝对高,价钱又十分低廉,可以说,百分百的物超所值。

因为铁石的纯度高、杂质少,所以在后期制作方面便省力很多。人们在铁匠铺最常见得便是打铁——铁匠一手用钳固定所制成之物,另一只手则用锤敲打,这叫淬火,其目的是大幅提高其韧性,提高其使用性能,所谓百炼成钢。

因为这铁石的杂质少了,减少了冶炼难度和工序,减少人工材料的投入,节省了投资。

这是第四日,离七日期限还有三日、离八日期限还有还有四日、离九日期限还有五日。

当苏涟漪到时,见到那三十名工匠和学徒,噗嗤笑了出来,而后便失了沉稳,就站在门旁捂着嘴呵呵笑着。

原来那三十人都没了人形,浑身肮脏不说,胡子拉碴的,可以看出他们真是为了银子不要了命,白天黑夜的加班加时。

制铁厂临时的管事是其中一名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铁匠,名为程阿九,见苏涟漪来了,赶忙找东西擦了擦手,跑了过来,“二小姐,您来了。这儿脏,您别进来,我到外面去回您的话吧。”

涟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去。“完成了多少?”

“回二小姐话,已出了成品五十。”程阿九答。

“拿一两个给我看看。”涟漪道。

程阿九点头,转身又回了车间,回来时左右手一手一个,提着做成的成品。

离得老远,涟漪便双眼一亮,心中惊叹这些工匠们的心灵手巧,她之前从未想过能做的如此精致,两只一模一样的火锅炉子,就如同现代浇筑的不锈钢炉子一般。

伸手接过来一看,仔细查看,更是赞叹连连,“好手艺,你们的手艺真是太棒了。”涟漪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二小姐过奖了。”程阿九心情大好,没有什么比被别人认同自己的劳动更高兴之事。

涟漪算了下时间,四天做了五十,其速度已是很快了。抬头去看程阿九,他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皮肤黝黑,如今正是严寒冬季,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还高高挽起,身上汗水映衬着黝黑得皮肤很亮。

涟漪又转身回了那车间,因为车间很热,外面太凉,她是无所谓,只怕程师傅一会着凉病倒。

“这四日,你们辛苦了。”涟漪看着那疯狂干活的几十人,心中感动,外加感谢。

“没有,二小姐放心,我们八日内一定会讲这一百只锅子做出。”程阿九想到那高额的奖金,便打了鸡血一般。

涟漪点了点头,“恩,若真是八日出货,每人再加增二两奖金。程师傅,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程阿九见又加奖金,高兴坏了,告别了苏涟漪,便跑了回去,告知了各位工友,这群铁匠又是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学徒们,万万没想到在这什么制铁厂竟能如此赚钱。

苏涟漪给他们发出了一个信息——多劳多得,卖力气便能换钱。而对于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力气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涟漪带着两只成型的火锅上了马车回了苏府,兴致勃勃地跑去给初萤看。

……

初萤的房间,熙瞳被两名丫鬟带下去玩耍,屋内便只有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

桌子正中央放的就是那两只锅子,锅子被丫鬟们擦得晶晶亮,小头大肚,下面坐着陶瓷底座,在锅子的最外延,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小铁环,为了方便拎提。

“这个……是吃饭用的?”初萤惊讶,睁大了眼,“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以为是一件珍玩,这造型太别致了,我很喜欢。”

涟漪不知中国的火锅的是谁发明的,但那造型确实很不错。“我们中午就吃火锅如何?让你第一个尝尝鲜?”

“好啊,好啊。”初萤自然是兴致勃勃。

说了便做,涟漪这就唤了猫儿来,让其去厨房中吩咐厨子,午膳吃火锅,正好第一次尝试下上一次与厨子们研究了整整一下午的底料和蘸料。

厨子们接到了主子的命令后自然开始着手准备,调制底料、配制蘸料,而后取出在厨房外冰冻的羊肉和牛肉,用木匠的刨子将冰冻的肉块刨成薄片,将配菜也一一贴好,拼盘,只等底料烧开后备用。

涟漪叫人将两只锅子送到了厨房,厨子们在图纸上见过锅子,从原理上知晓用法,又唤来家丁,找了个力气大、干活细致的,让其将炭块小心切成工整的小块。

涟漪忙得不亦乐乎,初萤也跟着涟漪到处跑、到处看,犹如一只好奇的小蝴蝶。

就在一切准备好,只等丫鬟们将火锅端上来时,门外家丁来报,有人前来找二小姐。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李玉堂和潇小耽两人。两人本来聚在一起准备喝个酒,路过苏府时灵机一动,想试试看苏涟漪是否在家,若是在家,便叫着一同出去吃酒。

两人没想到的是,苏涟漪确实在家,只不过不肯和他们一同前去,还将两人拽了进来,说是要位为两人开眼界,一起吃火锅。

苏涟漪院子的厅堂。

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两只精美的锅子。

只见那锅子是白铁制成,上小下大,下面有一个口,里面放着切得整齐的炭,炭在膛中燃烧,那中间的器皿直通向上成锥形,犹如一个小小的火炉,在这锥形外延,有一圈如盆子般的东西,其上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铁环,想来是拎提方便。

锅子的最下端,坐在原形陶制深盘中,想来是怕锅子火热烫坏了木桌。

两只锅子一模一样,放在桌子两侧,而涟漪、初萤、李玉堂和潇小耽四人则是围在桌子旁,后两者很是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锅子。

只见那好像盆子的东西里放着米白色的汤,上面飘着枸杞、桂圆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火锅?”李玉堂问。

涟漪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压低了嗓音,“对,六日之后,我就要用这个招待宾朋。”

潇小耽贴近了锅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买了我家的铁,建个了大铁铺,就是为了做这个怪东西?”实在不解这个东西有什么价值,值得苏涟漪大费周折。

“火锅是制铁厂的产品,但却不是全部,这只是第一批而已。”涟漪解释着,却没说,紧接着要造之物,便是蒸馏器和神仙方妆品的生产机器。“看,开锅了,我们可以吃的。”

锅子很小,因卫生问题,苏涟漪起初设想是每人一只小锅,但因为李玉堂和潇小耽的到来,只能两人一锅——李玉堂和潇小耽一只,她和初萤一只。

初萤未说话,就这么睁着晶晶亮的眼观察着面前的两人。那个叫潇小耽的人,应该是个心思单纯之人,相反这个李玉堂心思深沉,喜怒不表于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李玉堂对涟漪有别样的心思。

初萤敢肯定,虽然这李玉堂很小心的收敛自己情绪,但他每一次都是迫不及待地看向涟漪,而又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眼移开。

“来来,我们开动吧,先讲肉放到火锅里,”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片肉做示范,等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到初萤的蘸料碗中。“尝一尝。”她对初萤笑道。

初萤嘻嘻笑着,将那肉片蘸了蘸料,小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一张小脸眉开眼笑,“味道不错呢。”

苏涟漪见初萤对这种吃法有了肯定,也十分开心。

潇小耽凑近了李玉堂,压低了声音,“你确定这个苏涟漪不是喜欢女人?我还第一次看见一名女子如此照顾另一女子。”他在开玩笑。

果然,换来了李玉堂狠狠一瞥。

后者耸肩,又道,“要不然我与那苏小姐换换位置?你和苏小姐用一锅,我和那小美人一锅?”他又开始取笑李玉堂。

涟漪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噗嗤一笑,“我只听说女子间经常会咬耳朵,原来男子之间也喜欢啊。”

李玉堂立刻向另一边移了一移,以与潇小耽拉开距离,顺便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看向那容貌还算俊美的潇爷。

潇小耽无奈,一耸肩,“苏小姐别说笑了,玉堂哪愿意听我窃窃私语,他是想听某人的柔声细语。”

李玉堂一惊,面色一红,狠狠瞪向潇小耽,但后者却不怕,一耸肩,笑得好不开心。

初萤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涟漪只能是飞峋的,不容其他人来争抢。

苏涟漪也觉得尴尬,却没多想,毕竟潇爷这样的人喜欢开玩笑也众所周知,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开开玩笑又没什么。从前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也没少被人开玩笑,没少开别人的玩笑。

无奈地摇摇头,“潇爷,玩笑不许乱开,快吃吧,试试这个火锅,给我一些建议,还有几天才宴请,我还有时间改良一下。”

潇小耽见好就收,不再去开两人的玩笑,而是学着苏涟漪的模样,将肉和菜夹到火锅中,等熟了,才放到酱碗里。

“好吃,果然好吃,口感独特,别有一番风味啊。”潇爷大为赞扬。

初萤则是悄然叫来一旁伺候的丫鬟,丫鬟上前,初萤低声吩咐。“去将诗北叫来。”那声音语调,与面容的甜美丝毫不沾边,很是冰冷低沉。

那丫鬟身子也不由得一抖,赶忙退了下去,将平日里初萤小姐丝毫不待见的诗北叫了过来。

“李公子,你也尝尝啊。”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片肉扔到初萤的碗中。

只见初萤崛起了小嘴,撒着娇,“人家不要吃肉了,太腻了。”

涟漪笑着摇头,“肉食中才有激素和组成皮肤的蛋白,你平日里几乎不碰肉,只吃菜,长此以往,皮肤会越来越粗糙,别说神仙方,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有些夸张成分。

初萤娇俏的面容一变,赶忙夹起了肉塞入口中。

涟漪哈哈笑着,后者却发现自己被耍了,急得跺脚。

李玉堂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苏涟漪了,并非不了解,而是接触得太少,知晓的都是她的表面。如今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竟发现她越来越多的优点,他也……越来越沉迷。

苏涟漪和初萤打闹着,火锅很香,却丝毫引不起李玉堂的食欲,他眼中只有苏涟漪的一颦一笑。

潇爷才不管李玉堂吃没吃呢,他可是觉得这东西新奇又好吃,在一旁抡起腮帮子大快朵颐。而李玉堂,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几口。

潇小耽开始夸奖苏涟漪,将后者捧得心情大好,一时间厅堂内气氛极为融洽。

这时,诗北被丫鬟们叫来。

诗北正在后院的的水井旁洗着衣服,那冰冷的井水将她柔美的手指冻得发红。她心中暗暗恨着,那初萤不就是赖着二小姐吗?没了二小姐,那初萤又是个什么东西?那初萤凭什么就吃香的喝辣的?她诗北凭什么就要这么伺候人?

当入了这满是浓香的厅堂时,还未给苏涟漪行礼,一眼便见到了那两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哥,尤其是那一身白衣的公子。

只见他面如冠玉,眼若裁柳,浑身散发的是富贵之气,不说别的,就说他头顶做发冠的那枚白玉,最少要有百两之多。

诗北从前是大户人家夫人的贴身婢女,因勾引少爷未果,被夫人卖了出去,自然是识货的。加之那两名俊美公子的举止,那是无比的优雅,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是何人?

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看了她的容貌,定会喜欢上她,将她带走,她便能过好日子,享大福了。

初萤将她眼中的贪婪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便是让诗北来此的目的——一箭双雕。

苏涟漪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从未接触过女人之间不见血的争斗,加之职业是以治病救人为主,心也比一般人要柔善许多。但善良归善良,却不傻。

初萤最不待见诗北了,此时又特意叫来,定然有目的。她压低了声音,“初萤,你要搞什么鬼?”

初萤则是嫣然一笑,“你不是总对我说,要多做善事吗?今日我就帮帮她。”

涟漪叹气,“别闹了,对面两人非富即贵,谁能看上诗北啊?饶是诗北再美,也是庸脂俗粉。再说,你帮她?我打心眼里的不信。”初萤不害诗北就不错了,还帮?

“奴婢给二小姐、初萤小姐请安,给……”说完上半句话,诗北的下半句语调莞尔一转,隐隐动听了几分,“给两位公子请安。”

涟漪在心中轻轻叹气,对诗北,真是怒其不争,怎么就不会挣点气?那初萤给个套子,她就老老实实往里跳。

“诗北,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涟漪道。

诗北一惊,在她心中,二小姐是个好人,今日怎么就干这种坏人好事之事?

其实苏涟漪真真不是坏她好事,而是救她。

涟漪对初萤压低了声音,“小姑奶奶,一会我就找牙婆卖了诗北行吗?你别折腾了,别弄不好丢人丢大发了,惹人嗤笑。”

“不行,”初萤撅嘴,而后面容一变,变得温柔和蔼,那声音也是婉转动听,“诗北,对面这两位公子都是我们岳望县的贵公子,穿蓝衣袍的是潇家公子,穿白衣的,是首富,李家的公子。”她在“首富”二字上加了重音。

苏涟漪无声叹气,看向诗北,心中想的是——你可一定要争一些气,别做丢人之事,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诗北听见初萤的介绍,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首富啊!那可是首富啊!

“这两位是二小姐的贵客,平日里你手脚最是勤快,你便去伺候两位公子吧,可不能失了我们苏府的礼。”初萤淡笑着,那双大眼满是笑意。

“是。”诗北对初萤深深一礼,那声音更是甜嗲了。

苏涟漪长长舒一口气,不再去看诗北,心里只有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她想帮这诗北,也帮不上了。

初萤嘻嘻笑着,指着那肉片,“涟漪,我还想吃肉。”

涟漪哭笑不得,夹了肉扔火锅里,“把你吃成一个小肥婆,看谁还要你。”

初萤微微撅嘴娇嗔,“你要我。”

另一边,诗北为李、潇两人倒酒,对两人更是暗送秋波,但明显,对李玉堂的更多了一些。

玉堂只觉得心底很是厌恶,一眼都没看诗北。

潇爷憋着笑,快憋出内伤,一把拉过李玉堂,“我说,苏小姐身边那位小妞是何等人物?很是闷骚,对我胃口。”

李玉堂又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已有仙姬了吗?”

潇爷白了李玉堂一眼,“本爷确实喜欢仙姬,但好男儿三妻四妾,美人嘛,多多益善。”又看了一眼苏涟漪,“话说,咱们关系好,若不是你早喜欢上苏小姐,我……”

“你什么?”李玉堂冷冷盯着潇小耽,眼中杀气告诉后者——乱说话,一会出去有他好看的。

潇小耽咽了下口水,他可是从小被李玉堂打到大的,“我……我还是喜欢仙姬吧。”

李玉堂这才收回威胁的眼神,“她喜欢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喃喃自语一般。

“你说什么?她喜欢什么?”潇爷追问。

玉堂看了他一眼,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句,后者惊讶,张大了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话还没说完,被李玉堂伸手捂住了嘴。

好在,这圆桌硕大,而为了两人能用到一个锅子,四个人分开在两个距离,距离很远。

锅子底部炭块烧得噼啪作响,锅子里的汤汁沸腾着,加上初萤拽着涟漪说着话,潇小耽的话,涟漪根本没注意到。

当潇小耽再一次看向苏涟漪时,眼神早就变成了惊讶,“以前知道这苏小姐怪,如今知道,忒怪了。”

李玉堂不理他,夹了菜扔到锅子里,那菜快熟了,他正欲夹起,却被一旁伺候的诗北手快夹了起来,恭敬放到李玉堂的碗中。

“李公子……”说着,又是抛了媚眼。

初萤使出浑身解数,拽着苏涟漪山南海北的聊着,她有她的杀手锏,便是给涟漪讲飞峋的事。她从前和小叔接触的并不多,她在公主府,飞峋在军营,但为了能套住涟漪,她可算是挖空了心思的回忆。

如今能吸引苏涟漪的两大话题便是——生意!云飞峋!

所以,便被初萤吸引,仔细聆听。

一顿丰盛得饭食结束,大家都吃了饱,尤其是那潇小耽,都快吃到了肚子外面去。

其实这火锅并不算什么不得不吃的人间美味,但胜在它的“奇”上,他们这些富豪都吃腻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第一次接触这火锅,觉得好玩又好吃,喜欢得紧。

“苏小姐,这锅子能不能送我一个?”潇爷脸皮厚,吃了还要拿。

李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潇小耽真是丢人丢到份儿了。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潇爷,“锅子肯定是要送潇爷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一批只做了百只,若是真送了,六日后的宴请定然不够,宴席之后,这些锅子是要送给宾客们带走的。”

潇爷眨了眨眼,想起了一件正事,垮下了脸,“苏小姐,听玉堂说,你请的人都是群菁会的大人物,为了回报岳望县的商界朋友,破格请了他们来见世面,是不是……没请我啊?”越说越委屈。

涟漪一愣,心中突然很想笑,“怎么会不请潇爷呢?难道潇爷没接到请柬?”

“没……”潇小耽哭丧了脸。

涟漪一惊,开始回想那几十封请柬,搜索潇小耽的名字。但那是四天前的事,虽然请柬内容是找抄书先生,但信封外的名字是她亲手写的。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她怎么能将名字一一记住?

难道真是忘了?涟漪面色有些白了,这若是忘了,多伤潇爷的心啊?

李玉堂叹气,“苏小姐是将那信笺送往何处?”

涟漪很自然地回道,“自然是潇家啊。”

别说李玉堂,潇小耽自己也知晓了问题出在哪,玉堂丝毫不给面子,“苏小姐别自责了,这潇爷日日在醉仙楼,自然是没接到请柬了。”说着,又是瞪了一眼潇小耽。

潇爷很是焦急,“潇府那些拿银子不办事儿的饭桶,就算本爷不在家,也得把请柬给我送去……醉仙楼啊,怎么就这么干放四天?”

李玉堂毫不留面子的拆他后台,“想必贵府的各种信笺请函堆成小山吧,潇府下人见你从不去赴宴应酬,于是便也没将苏小姐的请柬送去。”

众人一想,便了然。

潇爷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赶忙红着脸,告了辞,跳上马车便往潇家赶。李玉堂也紧随其后,告辞离开。

初萤和苏涟漪见两人走了之后,相视一看,而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潇爷,真是太有趣了。

唯有一人很失落,手上狠狠拽着衣襟,正是那诗北。

她自认容貌倾城妩媚,那两名贵公子怎么就看不上她?尤其那白衣公子,一眼都没看她。想到那白衣公子,诗北浑身酥麻,那飘飘欲仙的公子,每一个女人都想将其拉入红尘。

涟漪心知初萤肯定是要坏这个诗北,出于人道主义,她欲赶在初萤之前将其卖掉,最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婢女,毕竟接触过,她不忍心看到好好的姑娘沦落烟花之地。

但涟漪的行动比初萤还是慢了一拍,初萤趁着涟漪去忙公事时,将诗北叫到了自己身前。

幽静的房内,火炉烧得温暖一片。

初萤的脸色是笑的,但一双大眼眼底却是冰冷,“诗北,你不是总觉得我待你不公吗?那如今,我就给你个机会,送你一个锦绣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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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苏宴(万更,为妹子,为月票)

光阴似箭。

一晃,七日之限已到。

第八日清早,涟漪照例晨起锻炼,而后洗了个热水澡,让猫儿为其仔细梳妆。今日阳光明媚,厚重窗棱纸都无法将那光线挡住,照的屋内暖洋洋,一片明亮。

“二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您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猫儿一边用干燥的棉质帕子将涟漪湿发细细擦干,一边为其选了一种发髻仔细打理。

白日里苏涟漪不在,猫儿便被初萤叫了去,亲自教授其如何伺候人梳妆等等,别说猫儿,就是连初萤身边的两名丫鬟都暗暗惊讶于初萤小姐对二小姐的上心程度。

所以,猫儿的手艺无需置疑,不一会,便配合苏涟漪今日的穿着挽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发型。

苏涟漪不喜欢将头发披散开来,也许是从前职业的习惯,只喜欢将海藻一般浓密亮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起,这样方便做事,不会因弯腰低头等视线被发丝所挡,但同样,那份属于女子的美丽温婉也被她深藏了去。

猫儿说得没错,苏涟漪今日就是很开心。

白玉般水嫩面容带了一丝粉红,唇不点儿朱,微微上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也被弯成了一个扇形,不是平日里那样招牌式的淡笑,而是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

其实苏涟漪是在和某人比赛,抢时间。而这个“某人”,不言而喻。

“是啊,今日心情很好。”涟漪答了句。

“嘻嘻,只要二小姐心情好,猫儿的心情也好。”猫儿傻笑着,从妆台旁的首饰盒里取出了两只白梅簪。那簪是深海贝壳支撑,雕工极为精美,被小心雕成梅花形状,在阳光下泛出五彩的珍珠荧光。中见的花蕊为红色,是镶嵌的红宝石,红白相间,配合苏涟漪那落羽披风,别有一种雪中梅香之感。

涟漪笑了笑,十分喜欢猫儿这种单纯可爱的性格。梳妆后,便去前厅与初萤用早膳。

早膳从来都是在初萤院子中吃的,因涟漪不忍让初萤劳顿,毕竟初萤手术完未到一年,这鸾国又不如现代那般舒适,适逢冬季,恐其伤口难以愈合,便严谨她频繁外出。

早膳是极为丰盛得,菜单是由初萤定下的,可以苏涟漪回到家中,便全部由初萤搭理,根本不用她费心思丝毫。

初萤慢慢抿了一口粥,抬眼笑意盈盈,“今日涟漪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今日是制铁厂八日之期?”

涟漪开心将菜肴嚼完咽下,喝了一口加了糖的牛奶,“恩,我并未想过他们真能八日赶制出来,但今儿大清早,制铁厂那边就来人送了消息,今日子时,他们便将一百只锅子全部做出,真的是难为他们了。”

初萤也端起牛奶艰难喝了一口,却有些无法习惯其中的膻味,但涟漪却坚持要她喝,而且日日早晚都要喝上一小碗。“那我便要说恭喜了。”

苏涟漪狡黠一笑,端起了牛奶杯子。“谢谢,来,干杯。”

果然,见那总是老神在在的初萤面色一白,低头看了看那时不时散发出的膻味,“不要吧?我喝不下。”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听话的喝了。

涟漪将自己的牛奶一口喝干,“开玩笑的,你慢慢喝,但一定要喝光哦。这牛奶可以补钙,尤其是对于产后的女子来说,没什么比牛奶更补了。”

初萤瘪了瘪嘴,“知道了……”那声音无比委屈。

涟漪喝光了牛奶,便准备起身,“今日我不陪你了,赶着去制铁厂,晚上聊。”

“等等,涟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初萤赶忙出声叫住了她。

“恩?什么问题?”涟漪问。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无论是制铁厂的成立还是妆品厂得搬迁,更或者是三日后的宴席,涟漪,你不觉得太过仓促吗?”初萤忍不住问。

涟漪莞尔一笑,“因为我在和一个人比赛争时间,我不想落后,也不想准备不周。”

“比赛?谁?”初萤惊讶。

“云飞峋。”涟漪压低了声音,因室内还有丫鬟在。“飞峋的大军所向披靡,接连大捷,昨日更是接到消息,已杀到了东部的怀靖城,只要取得了怀靖城的胜利,东福王便彻底败了,而飞峋的任务便也是顺利完成。”

初萤一惊,随后那惊喜如同涨潮一般激涌,“坏涟漪,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你不许走,快快留下和我说说。”

涟漪无奈,笑着又回了座位上坐下,“尊贵的公主殿下请见谅,小女子这不也是太忙了,所以忘了吗?”其实并非全忘。

“行了行了,本宫恕你无罪,”初萤也半开玩笑。

一旁的丫鬟们听见苏涟漪对初萤的称呼,也没往心里去,全然以为是涟漪说着玩呢,谁能想到这日日掌管苏府的真是响当当得鸾国长公主,夏初萤。

涟漪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初萤知晓其意,便不再言语。

她站起身来,对伺候的几名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把。”

“是。”几名丫鬟恭敬回答,而后便快步出了房门,又细心将门关了上,涟漪到门旁检查了下,确保门外附近无人,这才来到初萤身边。“现在可以说了。”

初萤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原来是飞峋胜利在望。确实,飞峋胜利班师回朝之时,你也就要面对下一个人生大难了,还好,你将一些都做完了。”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则,是我怕飞峋归来后,我再无闲暇去处理这些商业之事;二则,是我要赶在飞峋回来之前,奠定我在商界的地位,我想争皇商一职,若我仅仅是无名小辈,也实在没有说服力。”

初萤自然知晓,“涟漪你放心吧,皇商那件事,我定然与皇兄好好商量,他若不接受,我也定然努力说服他去接受,交给我好了。”只要是为涟漪好,她义不容辞。

“大恩不言谢,初萤,在这里我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苏涟漪所说得“这里”,指的是异世。

“我也是。”初萤嘻嘻一笑,但那娇俏的面容却突然一转,眼中有一丝犹豫的复杂闪过,“飞扬那里……你可有消息吗?”

涟漪神色有一些尴尬,但这尴尬一闪而过,换上了笑容,“笨初萤,你是知晓的,南康王和东福王,前者的实力更强,南康王所拥有的兵马是东福王的三倍,换上自然是将这难啃的骨头交给威慑天下的金鹏大将军啊。所以,飞峋那边相对容易一些,金鹏将军那里,打的应该是硬仗。”

初萤听后,这才稍稍安心,笑了一笑,“是啊,两位……皇叔,从前我也是见过的,可惜……可惜……”她摇了摇头,看见这样亲人之间互相厮杀,唯有痛心疾首。

涟漪垂下了眼,刚刚她确实有所隐瞒。

这些前线战事,是她从商界朋友处听说。这些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而她所得到的消息除了有飞峋取得大胜直取怀靖城外,更是有金鹏大将军威武事迹。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容貌俊美、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其文韬武略被鸾国百姓所崇拜,但在上流社会,人们赞不绝口的除了他的功绩外,更是有他风流本性。

传说金鹏大将军指挥千军万把,弹指之间攻破数城,更是美人在怀。

美人?便是他府中万千美人中几名受宠的女子。

将军出征竟带女人,行军大忌、天下奇闻,但事情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却被赞誉,男子们赞其江山美人同爱,而女子们则觉得金鹏大将军侠骨柔肠。

涟漪没将这件事说出来,因面前这名女子不仅是她的挚友,更是这风流成性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正妻。

室内的气息一下子凝注,涟漪只觉得喘不过起来,胸口疼的紧,如同一颗心被人揉碎般疼痛,她是为初萤而痛。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涟漪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初萤发觉,她要初萤开开心心的在苏府,云飞扬不保护初萤,她来保护。

“涟漪,你急什么?”初萤浑然不知,想到胜利在即,她也是十分开心。心中幻想着夫君见到儿子时,会不会高兴,面容上忍不住爬上绯红,“你陪我一会嘛,急也不是急这一颗半刻,你不在,这府中便只有我一人。”

涟漪心中叹气,“好,我陪你。”说着,又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挤出了笑容。

初萤想了想,道。“那怀靖城是东福王的驻守之城,东福王虽手中兵马不多,但怀靖城却是难打的,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真不知飞峋要怎么办。”

涟漪叹气,“我相信飞峋定然会有办法的。”这些情况,她也听说了。

两人又说了什么,初萤发觉今日的涟漪总是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一般,哪里能想到其是因云飞扬之事?只当是心中焦急手头的工作了。“好了好了,不逼着你陪我了,快去忙你的吧。”初萤笑道,声音温柔如水。

涟漪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了,尽量晚上早一些回来陪你。”

“好,一言为定哦。”初萤调皮地眨着大眼,今日的心情是十分开心的。

涟漪辞别了初萤,推门而出,又刻意吩咐了丫鬟们要静心照顾,而后才快步出了苏府大门,殊不知她是如何跌撞走出。

黑色马车已在苏府门外等候多时,涟漪上了马车,马车驶动。

车厢内,涟漪裹在毛皮披风之下,感受着初萤带给她的温暖,但心头却是凉了又凉。初萤的日子,要怎么过?

马车上了官道,向城郊制铁厂驶去。

涟漪左想右想,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初萤毕竟与她这个现代女子不同,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夫多妻吧。也许在她看来,如同天塌之事,初萤还不在乎呢。

想到这,涟漪的心情终于放开了,担心少了一些,将一旁皮箱打开,一摞摞纸张拿出,查看未来的计划。

机械制铁厂。

当苏涟漪赶到之时,厂内一片死寂般得萧条,将她生生吓了一跳——难道出什么事了?

为苏涟漪赶车的家丁也跟了出来,“二小姐您在此稍等,小的进去看看。”

家丁的话音刚落,只见休息室的门开了,程阿九从中快步出来,衣襟还未整理利索,见到苏涟漪赶忙施礼,“二小姐您来了,真对不住二小姐,小人没迎接您。”

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襟。

涟漪看着眼前的程阿九,其脸上满是污垢和油,可见已几天几夜未清洗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肮脏不堪,眼中满是红血丝,脸上也满是疲惫。“程师傅休要自责,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们了,七日做出百只锅子,连模具都得现做,想来这几日,你们都无法休息把。”

程阿九嘿嘿一笑,“二小姐过奖了,我们以后都是为二小姐干活的,只要二小姐的吩咐,我们自然拼命的干。不过话说回来,这百只锅子真是要了几十兄弟的命,整整七天,我们每人也没睡够十个时辰。”

涟漪心中感动又自责,这么干,很容易过劳死,但她却为了私欲逼迫他们。

两人正说着,休息室内横七竖八酣睡的工匠们有的起了来,跑出来给二小姐请安。

不大一会,一群人都起了床,跑了出来,眼巴巴的等着发奖金。

涟漪当即便为每人发了奖金,就按照从前定下的,众人手里捏着银子,兴高采烈的欢呼。他们不是没见过钱,但这种拼命干活有额外赏银,确实第一次拿。

程阿九道,“二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吗?”

涟漪看了看满是疲惫的众人,“你们是想休息几天,还是明日开工?”虽然她手头还有很多器械着急得紧,却不想成为剥削人的黄世仁。

众人想了一下,纷纷都表示要立刻开工,原因很简单——这机械制铁厂的薪水算法很是有趣,薪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保底工资,便是定然会发下去的,但这钱数很少,勉强够糊口。还有一不分为计件工资,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按照数量算钱。

他们这些壮年男子,有的是力气,只想多赚钱,有的是为了儿女,有的是攒钱娶媳妇,自然不肯多休息,想要继续干活。

有些甚至表示,今天就开工。

涟漪看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汉子很是无奈,“今日是不行,今日你们必须休息,否则过劳工作,有损你们的健康。赚钱非一时一刻之事,只要跟着我苏涟漪好好干,金钱、前程,我都会给你们。”

众人欢呼。

涟漪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便让众人散了去,回家的回家,去休息室继续睡觉的睡觉,程阿九则是跑去洗漱,换衣,准备接下东家安排的下一份工作。

制铁厂的一间格调优雅的房间,想来是为东家准备的办公室。

这样的工厂,无论是印染还是什么,平日里都要招待东家的巡视,自然也要备一间雅间。

如今,这个雅间便成了苏涟漪的办公室。

程阿九个子很高,因常年打铁,身材健硕,虽很瘦,但身上的肌肉十分发达。他年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却是个老实人,看那张忠厚的面相便能看出。

当程阿九仔细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确保身上的臭汗不会熏到东家小姐后,这才入了雅间,见二小姐正垂目颔首地看着什么文件,那修长的身材、恬静的面容和认真的神情,有一种让人不忍亵渎般的神圣。

涟漪发觉程阿九进来,抬头微微一笑,“程师傅,请坐。”伸手指着桌案对面的椅子。

此时这个房间,被苏涟漪摆设得很像现代的办公室格局,而不像古代的书房。

在房间深处,是桌案,人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之前放着两只椅子。

若是在鸾国,与上级对话时,下级都要恭敬站在对面,但涟漪却觉得这样有不妥,便效仿现代的做法,让人坐在对面。

程阿九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二小姐,不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涟漪将图纸递了过去,“程师傅,你先看看这个,尺寸大小和弧度等,我都标注了,不知你能不能看懂。”

程阿九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沓纸,原来又是二小姐画的图纸。心中暗暗惊叹,二小姐真是名才女,不仅会经商,还会发明这些东西。

“二小姐,这些都是说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程阿九疑问地看向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这些是某些大型机械的主体部分,还有一部分,不在这里做,另交他处。”

程阿九明白,从前他在铁匠铺也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大半是雇主不希望配方外泄。“二小姐,我明白了,这些什么要?”

涟漪想了一想,“每种十个,五天。”这回的任务,不算太紧。

“好,放心吧,二小姐,我们定会完成任务。”程阿九保证。

而后,苏涟漪又和程阿九谈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将一切都叮嘱好了后,才离开了制铁厂,乘着马车赶往他处。

……

两日后,冬季的岳望县如同到了盛夏一般热闹,原来是苏家宴的时日临近,远方的商贾们都纷纷赶来赴宴,岳望县的高档客栈几乎人满为患。

好在,苏家宴是有要求的,只能接到请柬的本人来,不能携带家属。

不是苏涟漪不近人情,只是因苏府实在是小,群菁会的邀请函就发了七十几封,岳望县的富商也发了近二十封,此外还有三十多人参观请柬,便是只招待进来看看参观,吃饭没份儿。

李家,苏涟漪发了两份请柬,一份是送李老爷,一份是送李玉堂。而潇家送了一份,因得知潇家老爷此时在国外,便只邀请了潇爷前来。

距离正式宴席还有一日有余,苏府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丫鬟和家丁肯定是不够的,好在有欧阳老先生,又派了许多丫鬟来帮忙,李老爷听闻此种情况,也派了人来。在这两户巨商的帮助下,苏涟漪总算是在人手方面应付了过去。

苏府后门的蔬菜堆积如山,大小管事们逐一盘点,而后将蔬菜肉类运了厨房,厨房之人开始着手处理。

涟漪派人将苏府最大的厅堂改造了一番,在墙壁上开了窗子,做到了四面通风,以应对狭闭空间内油烟所带来得危险。在厅堂一侧,还制备了鸾国本土的人工巨扇,若是空气对流不强烈,便用此种方式加速空气流通。

室内的取暖是个问题,厅堂本就硕大,加之棚顶气窗和四面之窗,固然寒冷。涟漪的应对策略是,初期用火炉取暖,待宴席开始后,便依次将火炉撤下,取暖设施便转为燃烧的火锅。

浩浩荡荡向苏府运菜的队伍中,有不少是运炭的,涟漪找人专门去挑选了高级炭火,杂质少,燃烧率高的,用以加热火锅。

炭运入苏府后,便有专门的小厮开始切割,将那些高级炭从大块切成规定的大小的小块,以备用。

值得一提的是,苏涟漪为何要求下人们称她为“二小姐”而非“小姐”?原因便是,她上有父亲,下有夫君。称为“二小姐”,其意便是这府宅是苏家老爹苏峰的,而若是称呼为“小姐”,便说明这宅子是她苏涟漪的。

若是昭告天下这宅子和家业是苏涟漪的,又将他的夫君置于何处?外人不仅会推测她夫君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虽然飞峋自有原因,但苏涟漪还是不愿他被人在心中诋毁,所以,干脆,这府宅主人就推给了苏峰、苏老爹。

她屡次三番派人去接苏峰来,但苏峰却不肯,吃住都在药酒厂,励志要将酒厂干好,以支持儿女的事业。

苏白是想来住大房子的,但苏峰却不许,非让他放了学住在酒铺来看店,苏白无奈,便只能白天上学,晚上苦哈哈地跑去看店。

苏皓在东南方,听说了苏涟漪的想法,也是十分高兴和赞同,写信而来表达他的支持。

忙碌了十几天,最关键的苏家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大清早,苏府门外便停满了豪华车马,有专门的小厮指挥着讲车辆停在规定的区域,有家丁则是负责验看来宾的请柬,将来宾引入苏府。

今日的苏府,装饰一新,一旁枯枝的树上,被缠了嫩绿丝绸,其上还有红绸做的鲜花,遥遥一望,春意盎然。地面小路铺着地毯,以保证宾客不因雪土弄脏了鞋。

今日的涟漪,一袭红色衣裙,缀着银色花朵,细腰高竖,就如同万千灰色中的一道倩影般引人瞩目。

她周游于宾客只见,浅笑颔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对答客套不卑不亢,更是有李玉堂在一旁陪伴和欧阳老先生在后方坐镇。

所来宾客皆是从前接受到苏涟漪药品和药方之人,也有数人是因为欧阳老先生在,所以赶来。众人都不约而同质疑苏涟漪,小小的新起之秀又如何敢邀请这么多巨商,也不怕招待不周落了寒碜。

正如常规的宴请,上午时间是众人客套闲聊的时间,众人都围着欧阳老先生,涟漪则是款款坐在欧阳老先生身侧。

虽然她是主,但面前众人无论从阅历、能力还是实力上都遥遥在她之上,然这些巨商们听她的侃侃而谈,那便是天大的笑话。这一时间,还得是欧阳老先生才能震得住群商。

有人姗姗来迟,风尘仆仆,一身紫衣出现在路的尽头,身材颀长,气质尊贵,面容俊美,动作优雅。竟是叶词。

涟漪抬头望去,正好与叶词遥遥相望,四目相对。

叶欢跟着自家少爷,只觉得少爷突然停了脚步,抬头顺着少爷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了苏家小姐。

今日的苏家小姐娇艳动人,红色的衣裙散发着一种女子的柔美,在众人男子之间如同绿叶丛中一点红。而柔能克刚,因苏涟漪的柔,所有人不自觉地对她礼让三分,这是君子所为。

已半年未见苏涟漪了,叶词却丝毫未曾忘却她分毫,原本以为是觉得这商界女子十分独特,虽产生追求的兴趣,后来却发现,其不知不觉竟走入他心中深处。

可以说,两人最后在苏家村最后分别之时,叶词心中是难受的,但却不是心痛,更多的是一种遗憾,就好比收藏一幅名画而不得的遗憾。

但两人分开之后,她的一颦一笑却时不时映入他脑海,挥之不去,每一次忆起苏涟漪,心中都会隐痛一分,最后这一分一分的隐痛,汇集成为心痛、一种失恋的心痛。

一夫一妻?一夫一妻!

他第一次对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信念发出了质疑,有那么几次,甚至觉得只要找对了这么一个人,便能胜却错桃无数。

接到请柬时,他矛盾连连,一方面想来参加、再一次见到苏涟漪,另一方面却又怕自己再见她之时,便是彻底沦落之日。

他是聪明的,理智上知晓自己应该如何做,若是真的喜欢上苏涟漪,往后面对的困难将不是一点半点,他是商人,忍不住去算这得失,到底是收获多,还是失去多。

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涟漪遥遥看向叶词,而后对其温婉一笑,这笑容更多的是客套。而后便垂下了眼,继续去听欧阳老先生的高谈阔论。

李玉堂将两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了一些怜悯,因叶词心中所想,也是他心中所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叶词在人群末尾处找了张椅子,坐下,在众人的注意力在欧阳老先生身上时,这一叶一李的注意力,却在苏涟漪身上。

苏涟漪的第一步成功了,昭告了商界,她苏涟漪有着强大的靠山和实力,接下来,便是要去证明她苏涟漪的独特了。

时辰到,管家郑荣生上前,恭敬对苏涟漪见礼,“二小姐,一号厅堂已准备完毕,可以请宾客们入席了。”

涟漪点头微笑,站起身来,众人都静了下来,看向苏涟漪,心中好奇这小姑娘能拿出什么招待他们。

“各位前辈,已是午时,涟漪备了薄宴以招待各位,还请前辈们赏脸,指教一二。”

众人都呵呵笑着,站起身来,一旁早有训练有素的丫鬟们为众人领路,向所谓的“一号厅堂”而去。

涟漪想亲自搀扶欧阳老先生,但后者却挥了挥手,表示他自己能行,慢慢站起身来,跟着人群走。

“老先生,您的轮椅呢?”涟漪焦急。

鹤发童颜的欧阳尚默呵呵一笑,面容和蔼,“涟漪丫头,你不是说过让老夫多多锻炼身体,延年益寿吗?最近老夫日日去打你教的拳法,真的觉得身子暖了许多,腿脚也灵活了许多。”

涟漪跟在他一侧,陪着慢慢前行,“其实欧阳老先生体质本就是好,那太极拳,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欧阳尚默笑着指着苏涟漪,“你呀,人们都说你是商界黑马,但以老夫看,你确实马屁的黑马。”其意便是她嘴甜,哄得人开心。

涟漪带着少女甜美的狡黠一笑,“还是老先生火眼金睛,涟漪隐藏得这么深,还是被老先生无情地看了出来。”又是一个马屁。

一旁的众人都笑了出来,善意的笑,也对着苏涟漪又另眼相看了几分。她能搞的定软硬不吃的欧阳尚默,看来这小姑娘是有几把刷子的,暗暗期待,那“一号厅堂”有什么在等着大家。

李玉堂也跟着笑了,觉得自己对苏涟漪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欧阳老先生长长叹气,不免感慨,自从认识了苏涟漪,才真真正正体会到儿女承欢膝下之乐。若是他当时不因世俗娶那么多妾室、若是他对如儿再多一点关心,那歉儿也不至于到如此。

他谴责自己从前那般贪图虚荣,若是歉儿出生后,他早早接受了现实,速速抚慰如儿,如儿也不会悬梁自尽,而歉儿也不会越病越重。

叹息,唯有叹息,如果时间可以从来……但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又如何可以重来?

若歉儿是健康的,想必歉儿的子女也像涟漪这般大了吧,现在哄着他开心的,也许就是自己的孙儿孙女。

涟漪能看出欧阳老先生的神情没落,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恶因由恶果,这恶果,也只有自己去慢慢品尝其中的苦味。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玉堂看出了这无声的交流,不自觉将苏涟漪的话又反复想了几遍,长长叹气,并立志,只娶一妻。

忍不住抬眼去看那一身红衣的苏涟漪,眼中满是迷恋。

……

苏涟漪口中的“一号厅堂”终于到了,众人惊讶,看着这四面透风的地方。这哪是什么厅堂,分明就是一个大棚子吧。

这就是招待贵客之处?匪夷所思!

再看厅堂之内,满是圆桌,圆桌一圈放着银白色的小鼎。那小鼎造型别致,上小下大,底部还坐着圆形瓷器,这小鼎不是个摆设玩物吗?怎么搬到了餐桌上?

再看被小鼎围绕的餐桌,中间满是生肉、生菜。天!这是干什么?没有精美菜肴,就给他们吃生的?这苏涟漪是在开玩笑吗?这种场合,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一片哗然,这一号厅堂顿时就如同菜市场一般,熙熙攘攘,互相议论着。

叶词也是不解,疑惑地看了看桌上之物,又担忧地看向了苏涟漪,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

李玉堂和潇小耽相对一笑。

“涟漪丫头,这是……?”欧阳尚默也是不解,疑惑地看着苏涟漪,但他心中却未有质疑,因对其的信任。他知晓苏涟漪不是那种胡闹的孩子,她这么安排,定有她的原因。

涟漪扶着欧阳老先生上了主席,“诸位宾客,今日涟漪用一种你们从前从未见过的一种美食招待大家,这个就叫——火锅。诸位不要担心,放心入座,会有侍女们服侍大家用餐,随后,涟漪还备了诸位从未饮过的一种美酒,是苏家酒的千年祖传秘方。”

李玉堂忍不住想笑,这苏涟漪真是可爱,就这么认认真真的吹牛说谎,他们苏家怎么就这么多秘方?现实苏家酒,而后是药酒,现在有冒出来一个,估计苏家祖先整日便忙着研发酒品罢。还千年,也不怕闪了舌头。

众人见欧阳老先生入了座,便也跟着入座。

这厅堂硕大,不知从前一户建这么大的厅堂做什么,却被苏涟漪占了个便宜。

虽然四处透风,但因火炉甚多,加之众人非富即贵,身上穿的都是名贵衣料,自然十分御寒,众人也没觉得冷。

火锅下的炭块早被人点燃,此时那火锅低汤逐渐烧沸,枸杞桂圆和薄荷叶等漂浮其上,配之以奶白色的骨香浓汤底料,看着便引人食欲。

丫鬟们是提前受到培训的,只见众人身后都有丫鬟伺候,一名丫鬟负责两名客人,只见丫鬟手执特质长筷,将肉片放入自己负责两名客人面前的火锅中,见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在恭敬放入客人的蘸酱碗中。

轻轻将那肉片反复蘸了酱料,而后低声慢语,“客人,您请用。”

众人怀着疑问,用筷子夹起了那肉片,放入口中,不由得赞叹连连。这些客人们吃遍了名厨手下的菜肴,只要是吃了菜色,便能品出其中种种香料之味。

但这“火锅”却不是,香而不腻,又带着肉食本身的食材味,沾着这提味的蘸料,别有一番风味。

那一片肉咀嚼后咽下,口中余香,忍不住想吃第二片。

妙,真是妙!

这时,丫鬟们又夹了第二片,涮熟了后为宾客们夹到蘸料碗中,那些宾客这回可没什么质疑了,都尽量保持着优雅,实则是大快朵颐。

将那喷香的肉片塞入口中,满口香气。

正准备吃第三片时,伺候的丫鬟则已放入蘑菇和蔬菜。

这种次序都是苏涟漪事先定好的,荤素搭配,既在口味上均衡,又在营养上均衡。

众人品尝过后,又是一阵赞不绝口。都频频互相议论着,着名为火锅之物,真是又稀奇、又美味,别具风格,不愧事苏涟漪,竟用这么奇妙的东西招待大家。

他们很满意!

有些人则是看出了商机,暗暗在想,若是将这么独特的事物推向百姓,定然大赚特赚。有些已经开始暗暗研究其着锅子,这底料和吃法。

第一轮食品为众人尝试过后,有些空的了盘子立刻被一旁伺候的丫鬟撤了下来,马上添上了一盘新菜。

丫鬟们再一次俯下身,恭敬低声慢语,询问客人是否喜欢吃辣,若是喜欢辣口,这火锅味道便要更上一层楼。

宾客中不免有许多喜欢吃辣的,而伺候的丫鬟便示意,有人端着红油上前,将那红油注入火锅中,待锅子一开,浓香扑鼻,还未吃,先开胃。

有些宾客已知晓了吃法,便不用侍女们伺候,自己上手夹了菜,放到面前的锅子中涮了吃,而加了辣料的宾客们更是赞不绝口,“好吃”、“人间美味”,众多赞美之词洋溢在这厅堂。

刚刚那尴尬的氛围全无,大家都吃得火热朝天,谁还在意这厅堂到底是不是四处漏风?

有些吃辣的,热得脱了褂子。

一旁观察的管事赶忙叫小厮们将一旁的火炉一一撤了下去,温度这样才降了下来,维持温和。

“涟漪丫头,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臭丫头,之前老夫屡次问,你都不肯告诉老夫。”欧阳尚默笑骂。

涟漪狡黠一笑,“若是之前告诉老先生了,那今日就没了惊喜了。今儿晚上我们还吃这火锅,到欧阳府去吃,和欧阳公子一起。”

欧阳尚默笑着点头,“好,好,相信歉儿一定会喜欢的。”

李玉堂慢慢的咽下一口蘑菇,笑着看着苏涟漪,一旁的叶词则是矛盾十分,患得患失一般。

“涟漪丫头,你说的美酒呢?那个千年秘方?”欧阳尚默好奇地问。

涟漪噗嗤一笑,凑近了他,“老先生别听我忽悠,这哪是什么秘方?是我偶然间发现的。”

随后,涟漪站起身来,对管家示意,管家点了点头,对外发号命令。

只见,有丫鬟们捧着托盘而入,那托盘上放着数枚精致小杯,每人一小杯,放在了宾客面前。

不知是谁端起喝了一口,而后一声惊叹,响彻厅堂——“好酒!果然是千年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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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丫头馋火锅了,汗…好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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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透风的大型厅堂,真的就如同宾客们所形容,如同一只用砖石盖起的棚子,炎炎夏日还好,若是冬季,其内定然冷得可以。

但相反,此时此刻,这透风的厅堂非但不冷,还火热朝天,衣着华贵的宾客们第一次食用这火锅,都争相恐后地去夹菜,放入自己面前的小锅中,涮熟了便蘸了那精心调制的蘸酱,放入口中品尝。

不知何时有丫鬟送来一小杯酒。

人们都忙着吃这新奇的火锅,谁注意到了这酒?随着不知谁的一嗓子——“好酒,果然事千年好酒。”众人这才注意到手边上放着的小杯子。

众人平日里饮用的都是酿造酒,虽过滤多次,但多少还是浑浊,而手边小杯子中的酒,若是没人说它是酒,大家都以为是水了。只见那杯中之酒透明清澈,略微有些黄,却淡得不能再淡,在白净瓷杯中,如同上好琥珀一般晶亮可爱。

大部分人都放了筷子,端起酒杯,在鼻下轻轻一闻,只觉得那浓烈酒香扑鼻,还未喝,心先醉。

小心放入口中抿了一下,液体在舌尖上就如同千万礼花绽放一般,那热辣香醇的劲儿,立刻顺着舌上每一个味蕾传达入脑海。这是他们从前从未尝试过的,走遍天下却今日才知,酒可以如此醇、如此烈!

别说这些人,就连欧阳老先生也是惊叹连连,他尝了一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涟漪丫头,这酒要酿多久才能酿出来?”

涟漪贴近俯下了身子,在欧阳尚默耳边低声道,“不瞒老先生,这酒不是酿出来的,是提纯出的。”

欧阳尚默到底是见多识广,苏涟漪短短一句话便明白的大概,虽不知具体方法,但也没了疑问,微微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注意秘方。”

涟漪坐回了椅子上,微微一笑,“老先生,涟漪认为,这世间没有永远保密之物,能保得了一时无法保得一世,比起酒品,我更想发展另一个产业。”

欧阳尚默疑问,“什么产业?”

涟漪轻笑着,用晶莹得指尖轻轻一敲火锅,发出清脆之音。卖酒还是卖妆品,这些都是轻工业,也许赚钱,但她想要的可不单单是钱,而是社会影响力,她要举足轻重的地位,要让人拿捏不得的地位。

所以,她势必要发展重工业。

虽那制铁厂看起来小打小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其发展壮大,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苏涟漪的存在,大到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初步想法,她不会因这远大的理想而去盲目的追求,当前阶段她需要做的,还是老实本分的小打小闹,积累原始资本,等待时机。

欧阳尚默的眸子放亮,他的失常周围之人都清楚可见,“涟漪丫头,这件事,老夫想了五十多年才想出一些雏形,为何你这一十几岁的年龄就能想得如此长远?你从前一再说利用代理商制度卖酒实数偶然,那如今对于这个,难道还是偶然吗?”

其实苏涟漪并未指望着欧阳老先生能弄明白她的想法,毕竟她所见的、所接触的、所了解的都是几百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而古代人哪能看到未来的发展?

令她惊讶的是,欧阳老先生竟能看到,心中惊叹欧阳老先生是智者、是真正的智者!

叶词也浅尝了这酒,惊讶得抬眼去看苏涟漪,却见到她正扭头和李玉堂说着什么。那一男一女,一白一朱,更是显得白衣男子无比飘逸、红衣女子妩媚异常,金童玉女,甚是养眼,但他却觉得扎眼的很。

酒,是美酒,但叶词却食不知味,美酒入腹,如陈醋一般酸,恨不得上前去将那红衣女子带走,藏在一个他人永远找不到之地,今生今世只有他自己可以品尝她的美好。

“这酒,太妙了。”李玉堂忍不住惊叹。

涟漪回过头,恶作剧,“是我这酒好喝,还是胜酒好喝?”说着,还挑衅地一挑眉头。

李玉堂面色尴尬,却生不起气来,只能哭笑不得,“苏小姐,在下知道错了,求苏小姐大人有大量,放下那个梗吧。”

涟漪也发现自己确实太过了,人家砸了银子赔了输了,掌柜小二被她挖走,酿酒师父被她挖走,如今那酿酒厂地都底价卖给她,她还往人家伤口上不停撒盐,确实……不太地道。

“对不起哦。”她低声道。

李玉堂哪肯让她赔礼道歉?“涟漪你误会了,我刚刚……”

涟漪摇头,“不用安慰我,是我的错,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玉堂不解,“什么大礼?”

涟漪微微一笑,用余光瞥向一旁正与人客套的欧阳老先生,“你不是一直对经商很有兴趣吗?不是很想知晓自己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吗?我帮你搭桥,拜欧阳老先生为师,如何?”

李玉堂一惊,心中是狂喜的。“这……可能吗?”

涟漪点了点头,“拜师这东西靠缘分,也靠后天的努力,你要用你的诚意打动老先生。”说完,便回过头继续去和欧阳尚默攀谈。

“老先生,晚上我们去欧阳府继续吃火锅?”涟漪道。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刚刚苏涟漪就说了一次了,“好啊。”

“老先生,您还记得从前我对您说过的话吗?对欧阳公子,要循序渐进的教育,首先,是要他熟悉府内环境和家人,而后结实一些新的朋友,让其处理逐渐独立,最后再接触外界社会。”苏涟漪完全将欧阳歉当成了一个婴孩来对待,这发展的过程也是一名孩童心智的发展过程。

只不过,欧阳歉毕竟上了年纪,脑容量上比孩童要高上许多,加之四肢协调能力不错,学习进展自然也要比孩童快上许多。

欧阳尚默见苏涟漪提起了自家儿子之事,立刻严肃下来,点了点头,“老夫还记得,涟漪丫头有何新主意?”

涟漪点头,在李玉堂的惊讶中,毫不客气地指着李玉堂,“老先生,您看他怎么样?”

李玉堂一时间紧张,室内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宾客们的惊叹声、交谈声、对美酒佳肴的称赞声,而苏涟漪与老先生说话又压低了声音,他即便是坐在苏涟漪另一侧,也是听不清的。

苏涟漪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和欧阳老先生说什么?难道直接说让欧阳老先生收他为徒?这样会不会引起老先生的反感?

不过玉堂转念一想,涟漪做事哪是那么毛躁,便放下心来,堂堂正正接受欧阳老先生审视的目光,回之其一个无比诚恳的眼神。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是有印象的,他识人很准,从前见过李玉堂,只觉得这孩子心浮气躁,矛盾连连。如今这一次见时,却发现他变了,目光已经沉稳许多,周身那股子浮躁之气也几乎不见。

想来,是苏涟漪改变的他吧。

因为平日里这李玉堂和苏涟漪走得很近,这涟漪丫头可以改变自己病了四十几年的儿子,又如何不能帮一个年轻人走入正途?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年轻人很有灵性,眼光独到,从前因其心性而惋惜,如今他能将性子沉稳下来,也是个可造之材。

欧阳尚默收回了目光,眼中含笑,“涟漪丫头,那你说说,为何是他,而不是别人?”

老先生的声音不小,这句话,李玉堂听了个真切,一下子紧张开来,屏气吞声,想听苏涟漪的回答。心中紧张,不知是因老先生是否收他为徒而紧张,还是因在意苏涟漪对他的看法而紧张。

涟漪微微想了一下,“什么聪明真诚,我就不多说了,老先生您慧眼如炬,比涟漪看得准,我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我与李公子接触过,对他的人格有所了解,我也敢为其担保,仅此而已。”

担保,这是多么重大的信任!

李玉堂听到这回答后,心中深深一震,心中翻江倒海之感,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欧阳尚默笑笑,“你就这么轻易帮人担保?”

涟漪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随意帮人担保,如今可以肯担保的,只有李公子一人。”

玉堂不再看向两人,回过头,专注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小锅,慢慢伸手,骨节分明的白皙之手轻轻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颗心跳得更是厉害。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好,涟漪丫头,老夫相信你,今晚,就带着他一同去吧。”不说他的功绩,就说他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猜不到那李玉堂的目的?又怎么猜不到苏涟漪的目的。

“谢谢老先生。”涟漪感激。

前排苏涟漪忙于和欧阳尚默说话,没发现那会场一片沸腾了,人们先是讨论这酒,无外乎彼此相问,从前是否见过此酒,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后众人震惊,这苏涟漪到底是何方神圣,先是那药酒、而后是神仙方妆品,再来是那药方,如今又有了火锅和千年美酒,他们真想将那小姑娘的脑袋打开,看看其中还有什么。

“苏小姐,”人群中有一人站起身来,端着那酒杯,“不知这酒,叫何名字?”

因这人的询问,刚刚还吵嚷的厅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气吞声,等苏涟漪的回答。

涟漪也站起身来,现实对那人笑着点了下头,而后高声道,“抱歉各位,涟漪早就应该为各位前辈讲解这酒和火锅,但却不忍打扰各位前辈的雅兴,如今既有前辈问起,那涟漪便打扰各位,听我这小辈讲解。

此酒,由秘方制成,名为玉液,其性烈味醇,酒质通透,若是不出所料,一个月后正式上市,若是各位旗下的酒铺或酒楼想购入,只要联系苏家酒的代理商钱汇、钱公子,或苏家酒厂主苏皓便可。

别的我苏涟漪无法保证,这酒,是我们苏家独一份,绝对会帮诸位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众人都答应连连,心中想着多亏来了这一趟,否则若是自己没取得先机,被别人抢了去,不知要少赚多少银子。

这些人都被苏涟漪的神仙方吓怕了,生怕先到先得,后来者求之不到。

就这样,一场宴席,活活变成了新品发布会,苏涟漪一箭双雕,既与众位进行了交流、确定了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又谈了一笔硕大的生意。

同时和这么多巨商交易,这生意岂能不大?

但涟漪可不会因此而满足,她端起了酒杯,为众人敬酒。

其实这敬酒,应该上来就敬,但苏涟漪不想将自己地位一下子摆得太低,便接着欧阳老先生的坐镇,装了一把大尾巴狼。

做人,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才可稳妥,这个道理苏涟漪是知晓的,但她却苦无时间。她没时间从小辈做到大辈,她现在就要和众人平起平坐,甚至要略微凌驾于众人之上。

不是虚荣心,而是未来要做之事!

好在,群商一来被欧阳老先生镇着,不敢挑理;二来都惊讶于火锅和美酒,还没那心思挑理。

敬酒过后,涟漪继续道,“各位前辈,涟漪用这火锅招待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喜欢。”

众人都笑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涟漪继续道,“正如诸位所见,这火锅是一种新的吃法,所谓冬涮夏烤,冬天一定要吃这热辣爽口的火锅才好。其食用方便,用料简单,成品却低廉,可以在酒楼中售卖,可以在在家中食用,更是可以专门开这种火锅店,让喜好火锅之人来此品尝。”

众人连连称是,其实这些老油条根本不用等苏涟漪来说,早就打起了这火锅的主意。

那苏家药酒是秘方,那神仙方是秘方,这玉液酒还是秘方。秘方,他们苦无办法,但这火锅可不是设呢秘方。

众人的嘴都是毒的,虽不会下厨做菜,但山南海北的美食都吃过,谁人旗下没有酒楼生意?无论是这底料还是蘸料,他们品尝之下,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回头只要与那大厨研究一下,别说做出同样美味的料子,有可能比这些料子还要美味。

涟漪微微一笑,模仿呗,她可不怕,她要做的另有其事。“涟漪建了一家机械制铁厂,而这锅子,正是制铁厂的第一批产品。用的是潇家提供得顶级铁石,工匠都是欧阳老先生帮涟漪找的一等一的工匠,而且,这锅子价格低廉。所以,若是各位前辈看好了这锅子,可与涟漪报下订单,需要多少尽管开口,涟漪定然准时将这精美的锅子送去给各位前辈。”

李玉堂恍然大悟!

他就知道苏涟漪从不做那些无用之事,从前还纳闷为何为了这一次宴席建一个厂,如今才知,她精心准备宴席是假,想要卖锅子才是真。

原来她的真实目的竟然是要卖锅子。

欧阳老先生也笑了,赞赏地看着苏涟漪,微微点着头。心中感慨,这丫头将来定成大事,她最大的优点在于能看清未来的方向,知道取舍,善于为自己营造最有利的空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都是经商多年之人,心中的算盘早就打得响亮,这火锅商机硕大,但若是他们自己找人仿造,投资也很大。鸾国没有大型铁铺,找小铁铺无法保证质量做工不说,来回周转也十分费事,若是要造一百只锅子,那要找多少家铁匠铺?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沟通协商?

而他们却万万不敢像苏涟漪那样建立大铁铺,这样很容易得罪了朝廷,到时稍有不慎便惹祸上身。

苏涟漪啊苏涟漪,不知该说这姑娘是聪明好还是愚蠢的好,怎么就做这种不要命得卖卖?

心中一边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提苏涟漪捏了把汗。

这群人谁能想到?当今鸾国长公主、皇帝的孪生妹妹夏初萤就在这府中的某间院子,她是苏涟漪最大的靠山,只要有夏初萤在,苏涟漪就不会出事!

这些商人虽在商界顶天立地,但到底是封建官僚社会,即便是官商结合,他们最多也就能巴结到二品官员,谁敢去肖想那皇亲国戚?

所以,这制铁厂,苏涟漪敢开,而他们不敢。

众人都大有收获,一个是火锅的锅子,一个是玉液酒。这是什么?是大大的商机。

如今新帝登基,战乱平息在望,未来商机广大,他们自然都蠢蠢欲动,想以商品为利刃狠狠杀出商界一条血路。

随后,苏涟漪不再陪伴欧阳老先生,而后端着酒杯,到各个桌去敬酒,一旁的管事郑荣生立刻跟了过来,叫上伺候的丫鬟,端着酒壶跟着。

如果说一开始苏涟漪真的来敬酒,那便是以一名小辈的身份,低头哈腰,但如今,苏涟漪却能挺直了脊梁,因她和这些巨商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战略同盟。

涟漪一边与众人应酬,一边将众人的信息、容貌牢牢记在脑海,计划着回去填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个花名册上。

当苏涟漪转到一桌,见到叶词时,愣了下,而后微笑开来,“叶公子,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叶词的嘴蠕动两下,心中绞痛十分,因为能感觉到两人只见的距离越来越大,大到容纳下万丈鸿沟,为何时间不能倒退?他怀念从前两人没有间隙的时光。

“苏小姐。”他想呼唤涟漪,但被她带着客套的表情拒之门外,最后只能跟着众人称呼了一声——苏小姐。

涟漪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但没办法,虽然她不喜欢叶词,但她尊重他,也给了他一个机会,若当初他真能保证一心一意,她便真的能考虑一下。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他浪费了,对此,她只能表示惋惜。

一心一意对她,一生只娶一妻,这是她对爱情和婚姻最基本的要求。她不要求对方俊美如涛,不要求对方家室显赫,也不要求对方腰缠万贯,她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爱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没与他继续客套,而是转向与叶词同桌的其他人,举止优雅、待人有礼,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不卑不亢,甚至让这些精明的老油条忘了她女子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她是名商人,仅此而已。

众人有些与苏涟漪见过,在群菁会上,有些虽打过照面却未说过话,如今便自我介绍,涟漪暗暗记在心里。

为众人敬酒过后,涟漪正当欲到下一桌时,却被叶词叫了住。

“涟漪,我有一个问题。”他声音急促,心中很是失落,生怕再错过一次机会。

“叶公子,有何事?”涟漪很是客套的问着。

叶欢有一些担心,他第一次见到自家那意气风发的少爷如此失落,那双桃花眼已经暗淡,那双时不时挑起的剑眉此时紧缩。叶词的眼,本该容纳世间万千桃花,但此时此刻,他瞳孔只有一人的倒影。

那倒影修长窈窕,美得如同出水芙蓉,就那般端庄,不容人亵渎。

“那个问题……我能否,再回答一次?”他紧张犹豫,心中期待着听到苏涟漪樱唇中吐出肯定的答案。

他什么都管不了了,这半年真是折磨死他了,食之无味,百花失色,他的世界仿佛都是黑白得,只有眼前的一抹红。

涟漪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

“为什么?”他问得急促。

同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两人,因为这京城首富叶三公子的声音很大,好像吵架一般,带着质问。在群菁会上,叶公子与苏小姐就仿佛有些渊源,难道……

众人都是过来人,看一眼,便明白了大概。

叶欢偷偷去拉扯自家少爷的衣服,让其冷静下来,别失了礼,让人捡了笑话。

叶词才不管,如果苏涟漪能给他个机会,就是脱光了在这大厅跑上几圈,他也是干的。

室内有些静了下来,一左一右之人都停下用餐,抬头好奇看向两人。欧阳老先生和李玉堂也看了过来。

涟漪很是尴尬,压低了声音。“叶公子,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场合,我们回头说好吗?”

叶词不肯,“若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便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了。”他能看出苏涟漪不接受他,但他是个能把握机会之人,只要给他一点点空间,他便要使出浑身解术,也要挽回局面。

涟漪叹气,又不想两人之事被传扬开来。“我心中有人了。”她快速说道。

她左右难行,心中惧怕因此事传开谣言,因飞峋家势非比寻常,她不能让人拿到丝毫把柄!

与男子之间有不明不白的流言蜚语,在现代都不被接受何况是古代。本尊的名声太臭,她要洗白!所以,她现在不能再走错任何一步。

叶词看出了苏涟漪的犹豫,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犹豫,但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是卑鄙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半年前,他喜欢她,只是欣赏和喜欢。但她拒绝了他,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为由,这半年的时间,他怎么也是放不下,非但放不下,还越来越思念。每一次思念,都仿佛将这喜欢加深了一层,最后一层又以层,变为了浓浓的爱恋。

他不放手,若是一旦放了,她就彻底离开了。

世间有女千千万,但苏涟漪却只有一个!

叶词从来都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能看出李玉堂在旁耐心等待,那急躁浮夸的李玉堂都能做到,他为何不能做?无论如何,用什么方法,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要争取!

“不行,你若是不说明,我又如何死心?”他音量提高。

涟漪的心噗通一跳,差点从心口狠狠蹦出来,欲哭无泪。众人来自山南海北,叶三少爷可千万别闹起来,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美名”更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我们回头说,行吗?”她压低了声音,有一些急促,眼中带着恳求。

叶词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若是回避,我就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完这句话,声音突然压低,“就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叶欢瞠目结舌,因为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少爷高高在上的姿态哪去了?少爷玩笑众生的从容哪去了?

在爱情面前,人都是卑微的,无一例外。

涟漪叹气,她算是败了。“这些事,我们回头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脑子装在你脑袋里,我无权控制。”

苏涟漪的后背满是冷汗,因整个厅堂几乎都静了下来,众人坐在原位,抬头看着孤立站着的几人,其核心人物只有两人——苏涟漪和叶词。

叶词激动万分,无论用什么方法,她总算是松口了!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以发泄内心的狂喜。

他突然邪魅一笑,头微微一偏,那乌黑的发丝划过肩头紫色锦缎衣袍,扬了声音,“诸位好戏看得是否欢快?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叶词与涟漪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在群菁会你们就应知道。”

涟漪吓了一条,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叶词,生生后怕此人当众毁她的名声。

如果他真的说两人有一腿,她真是……欲哭无泪。

众人有些尴尬,那么一把年纪了,现在还等着看人家小辈的笑话。

叶词从来都是这样,不像一般年轻人那般彬彬有礼,邪魅、张扬、狂妄,如同一抹狂风,让人无可奈何。

叶词面色哪还像刚刚和苏涟漪说话时的伤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他随手拿起了装着玉液的小杯子。“实话和你们说,这酒,我早就看好了,想以叶家的实力将这酒全数吞下,但苏小姐却不肯,即便是我说要断交,她还是不肯,非要将酒卖给你们,说是什么造福于民。我叶词还真不知,这酒为何在你们手中就是造福于民,在我手中就不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叶词的理由,确实可以解释刚刚两人那离奇的尴尬。虽众人不是好糊弄的,知晓其中定然还有别的故事,但最起码拿捏不到两人的把柄了。

在大家的哄笑中,此事算是彻底翻了个页,过了去。

涟漪狠狠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个叶词……她怎是怕了他了。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愤对方以为她是好捏的软柿子。

叶词就这么开开心心接受了她的怒视,直接将那怒视化为眉来眼去纳入脑海。

李玉堂面色凝重,胸口气愤难当,他能看出这无耻的叶词当众人要挟苏涟漪,这叶词别落在他手里,都则他定然会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在其身后伺候的墨浓也是凝视地看了一眼叶词,而后略微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

欧阳尚默玩味地看着两人,好像看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突然一扭头,对李玉堂道,“孩子,前途坎坷啊。”

这是李玉堂第一次单独与欧阳老先生对话,受宠若惊,赶忙绞尽脑汁去想十分妥当贴切的回答之语。但怎么想欧阳老先生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欧阳尚默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与李玉堂说话,而是转头去看苏涟漪。

他知晓,苏涟漪是有夫之妇,但却从未见过她那神秘的夫君,如今面对这两名引人夺目的后起之秀爱慕,真不知涟漪丫头要如何抉择。

经历了刚刚之事,苏涟漪只觉得脑细胞死了大半—吓死的!此时幸存的脑细胞正面临紧急情况加紧复制分裂,以应付接下来之事。

苏涟漪端着酒杯,领着郑管家等人跑到了其他桌,继续敬酒客套,用余光打量着叶词,极力与之保持最远的距离。

“诸位前辈,刚刚让你们受惊了,为表歉意,涟漪先干为敬。”敬酒、道歉。

“哪里,哪里,苏小姐这造福于民一说,是何等的大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这一桌的客人们也端酒回敬。

造福……于民……

苏涟漪汗颜,那叶词真敢吹,也不怕吹破了牛皮,闪了舌头。

她生气吗?有一些生气,却又不生气。生气自然是被人要挟,她分明就不想给那叶词什么什么机会。不生气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叶词是第一批帮助她的朋友,在她苏涟漪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时,是叶词下订单主动帮助她。

再说,对叶词的错爱,她只能表示遗憾,却不反感。哪一个女子不愿自己被人所欣赏、爱慕?是人都有虚荣心,她可不是那般虚伪之人。

想来想去,问题的根源处在云飞峋身上。他从未以她的爱人、夫君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别说对叶词,对诸位商界前辈,她也是虽顶着已婚妇人的名字,却做着单身汉之事。

也许正因为这个,才没了说服力,被叶词误会以为有机会吧。

虽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暂时却无法改变。云飞峋从前为了暗中保护金玉公主初萤和花名册,自然越是低调越好,哪敢跑出来张扬?如今初步胜利,飞峋又为了功绩跑去打仗,自然不在她身边。

所以解决这些事的根本,不是她去如何拒绝叶词,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苏涟漪有爱人了,有夫君了,两人一心一意,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与这封建伦理做斗争,一生一世一双人。

涟漪一边和众人客套,一边暗暗想着,姑且现在只能如此,等飞峋归来后,她定要好好和飞峋秀一把恩爱,让众人都知,她夫君可不是隐形的透明人,而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云飞峋。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词之前根本食之无味,如今“把话说开了”,心情好了许多,这才认认真真的品尝名为火锅的美食。一边开开心心的吃着,一边心中在想,他未来娘子真是能干,竟能想出这么多好东西。

一抬头,看见了迎面第一排的桌子,正座上坐着的自然是欧阳老先生,在老先生的左手边,是苏涟漪的位置,此时正空着。而涟漪的左手边……他奶奶的,竟然是李玉堂那个小白脸!

叶词愤然而起,气呼呼地走了过去。

“少爷,您这是要干啥去?”叶欢吓了一跳。

叶词昂首挺胸,在众目睽睽的不解下,向欧阳老先生走过去,“欧阳爷爷,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众人无语,心中捏一把汗,欧阳老先生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同神明一般,谁敢去亵渎?到那这叶词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开下道的玩笑。

就如同前文所说,商界,有商界的一个圈子,在这圈子之内,有一套自行体系。商界圈子中,富有者、事业成功者,地位便高;反之亦然。

可以说,欧阳老先生和叶家都是被人仰望的,虽然在座得是巨商,和他们两家相比,生生降了一个档次。

欧阳家和叶家是至交,欧阳老先生与叶家老太爷是莫逆之交,可以说,叶词也算欧阳尚默的半个孙子。

上一次群菁会,叶词对苏涟漪说,他从小在欧阳家长大,对欧阳府不陌生,这个不是凭空吹牛,而是真的。

所以,叶词自然敢这么开玩笑,何况,他从小就这么不正经,不记事时就敢爬在自家爷爷膝上去揪其胡子,揪完自家爷爷的又去揪欧阳老先生的。后者对叶词也是纵容溺爱,因叶词的存在,为晚年孤独痛苦的欧阳尚默带去了不少欢乐。

欧阳老先生见叶词笑嘻嘻地过了来,心情也很好,“三词子,这半年不见你人影,又去哪儿胡闹了?”

三词子,是长辈对叶词的爱称,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这么叫的,只有至亲之人。

李玉堂看着两人,心中有一丝危机感。

叶词一屁股坐在苏涟漪的位置上,好像是来喝欧阳老先生攀谈,其实是讨厌涟漪和李玉堂凑一块。“嗨,还不是我家老太爷和老爷子双管齐下,把我这可怜的小喽喽指挥得如同陀螺一样帮他们干活?欧阳爷爷,您看孙儿都瘦了,回头您得和我家那二老说说好话啊,让他们少折腾我这小骨头。”

欧阳尚默哈哈笑着,喜欢叶词这无拘无束。“好,好。”

叶词的笑脸收敛了下,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既然来了,孙儿便住在别院吧,孙儿也很久没见到歉叔叔了。”提到这名为欧阳歉的叔叔,他心中就低落。

欧阳尚默点头,“好啊,正好,涟漪说晚间要去我那再吃这火锅,正好玉堂也去,你也来,大家热闹一下。”说着,看了一眼李玉堂,后者赶忙点头致意。

叶词心情很不爽一撇嘴,“欧阳爷爷,让他去干什么?歉叔叔那里……”

欧阳尚默缓缓摇了摇头,“无碍的,他去,也是为了给歉儿多一个玩伴,让歉儿多接触到一些外人。这些都是涟漪丫头的主张,我信任她。”

叶词气呶呶的,却也苦无办法,只能作罢。

苏涟漪敬了一圈酒回来,即便是酒量再好、酿造酒的度数再低,涟漪也是有些醉了。

当涟漪晕乎乎地回自己位置,想休息、清醒一下时,竟看到有个穿紫衣服的无耻家伙,正眨着桃花眼鸠占鹊巢。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这世间怎么就会有人如此无耻!?

他用了她的锅、用了她的碗,她更不敢保证那筷子是不是她刚刚用的那副……

天啊,她要晕了,被气晕了。

叶词笑眯眯地看着苏涟漪,用口型告诉她——来坐我腿上。

苏涟漪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因为她很想讲那沸腾的火锅直接扣在这无耻之徒的头上。因为气愤,那本就带着醉红的面孔更是红艳无比,娇俏非常。

叶词贪恋的欣赏着面前这一等一的美人,心中更是坚定了,什么群芳斗艳、什么多子多孙。他就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认准了苏涟漪了。

李玉堂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叶词蛮不讲理,他却不忍心见苏涟漪难办,便站起身来,“苏小姐,你坐这里吧。”回头又对侍女道,“去换一副新的碗筷为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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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疼点没啥,怕的是以后上了年纪引发脑梗。

但丫头对天发誓,这万更已是极限,而且每一个情节、人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丫头精心设计,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跟文的读者。

恩恩……话解释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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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火锅(万更,求票)

……

涟漪,展信件。

本约定到京城与兄会面,便接你与嫂归来,但情况有变,皇上派兄长平息战乱,选拔将领,我便自荐,短时间内无法接你与嫂,请谅解。

我非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欲拥有实力对抗家族,主宰自己人生幸福,涟漪你懂我的。

战事顺利,勿牵挂。

你也保重身体。

嫂与侄儿交与你照顾,辛苦了。

战事胜利、叛乱平息之日,便是我接你们入京之时,我将用一生回报你,我承诺。

此致,想念。

……

涟漪细细将信读了数遍,闻着纸张之上残留的几不可闻的墨香,一次次想将信笺收起,但刚刚折上,又有冲动再看一遍,于是便打开,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样反复了很多回,最终恨不得将寥寥数字都背了下来,终于还是将信收回了信封之内。

她在房间,坐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将那信紧紧捏在手心,心头泛起了一阵酸一阵甜一阵苦一阵涩,百种滋味混杂,最终汇集成了思念。

她与云飞峋没什么大恋大爱,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大劫,甚至没有一个浪漫的邂逅为开端,没有一个甜言蜜语的恋爱过程。

他们两人都不是浪漫的人,就这么平平淡淡一路走来,又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不觉走入了彼此心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想来想去,却抓不到一个时间点。

此时房间中空无一人,若是有,非惊讶得掉了下巴不可,因为苏涟漪此时脸上的表情别说是外人是否见过,就算是想,也是不敢想的——那个永远恬淡的女子竟然有这种少女怀春的表情。

苏涟漪是女子,而且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子。

起身快步走向自己书房,摊开了纸,磨了墨,蘸饱了笔尖,而后开始写回信。第一封信写完了,自己读了两遍,竟然发现太过平淡,无法反应出自己此时欣喜的心情。

将信揉碎,又写了第二封,第二封写完后,自己读了两遍,后背生生起了鸡皮疙瘩,只因太过肉麻,摇了摇头,揉碎的准备写第三封。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满地碎纸,也没将一封完整的信写出。那种热情已经折腾没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涟漪转念一想,打仗可不是好玩的,那是用生命在搏斗,万万不能情绪受到波动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她自认已是个处事冷静之人了,接到那信笺后都高兴得时失常,以此可以想象到其他人。

若是飞峋收到自己的信,会不会也会如此高兴?

涟漪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写回信的念头。这做法固然是残忍,还不近人情,但她的想法很简单,云飞峋那里是在打仗而非打闹,不是谈儿女私情的地方,所以,这信笺她不写了。

既然已到了书房,涟漪也就没闲着。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书房内的火炉被猫儿烧得很旺,室内温暖入春。涟漪就在窗边,晒着温暖太阳,专心致志地制定未来计划。

猫儿悄悄入内,为涟漪倒了杯茶,她固然是放轻了脚步,但涟漪还是浑然不知,可见其专注。

猫儿将茶碗轻轻放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又拿了抹布开始欢脱地收拾苏涟漪的房间。

整整两个时辰,涟漪手下的纸张一页又一页的写出,不知不觉已厚厚一摞。当所有东西写完,这才大功告成一般长长呼了口气,喜逐颜开。

看到桌子一旁不知何时放置的茶碗才发现自己口渴,端起来喝了喝几乎无了温度的茶,正巧猫儿又入内,“二小姐,那茶已凉了,奴婢帮您换上新茶吧。”

涟漪狠狠喝了两大口,“不用了,我还有事,出去一趟。”说着,便抓着一把刚刚写出的计划书出了书房。“去帮我把郑管家叫来,说我在厨房等他。”

“是。”猫儿不懂为何要在厨房见郑管家,但也没多问,一溜小跑跑过去找人。

苏府厨房内,因是下午,厨子和厨娘正在休息,只有几名粗使小丫头一边摘着菜,一边闲聊。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向这边走来,都生生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嘴。

“二小姐好。”两名小丫头见主子面色严肃,吓得小白雪白,以为刚刚自己没认真工作被捉住了,一会少不得要惩罚,低着头,笔直站着。

涟漪点了点头,能见到对方脸上的怯色,估计是自己的表情吓坏了对方,赶忙柔和了下来,“厨娘呢?”声音尽量温柔。

两名小丫头这才知晓二小姐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回二小姐,范厨子和林厨娘、田厨娘估计在房间休息。”

呦,郑管家的手笔还不小,一下子弄来了三个厨子。涟漪默默地想,“你们去将他们找来。”

“是。”两名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去下人房,去找那三名厨子。

涟漪在厨房内随意转悠着,参观自己家厨房。这厨房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便是上一次晨练,路过厨房,猫儿见她来吓掉了手中勺子,她因着急安抚猫儿,也没顾得上参观厨房。

可以看出,苏府上一户人家是一家极为讲究的大户,厨房宽敞,有五个灶台,虽比不上欧阳府别院那般阔气,却也很是排场。这么大的厨房想来可以承受大型宴请吧。

正巡视着,猫儿已带着郑管家前来。

“二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郑荣生一流小跑而来,有些微喘。

涟漪出了厨房,在暖阳之下,还是觉得有一些凉,她将手中的一沓纸看了看,分了分,而后分一半,交给了郑荣生,“十日后我要宴请宾客,这些是我的安排,当然,细节处还得由你来操心了。”

郑荣生受宠若惊,赶忙道,“二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小的份内之事。”接过了那纸张,低头快速浏览。

二小姐苏涟漪的字不算优美,却十分工整,有些像刚刚习字又极为认真的孩童,行是行、纵是纵,其内容调理十分清晰。

在每一观点前,都有简体的数字标号,一目了然。这么一沓子纸张,竟有几十条意见,这意见都很是新意,让人耳目一新,即便是跟着欧阳府徐昌管家学习多年的郑荣生,也忍不住对这宴席叫好。

“我对办宴没什么经验,郑管家你看看,若是有无法实现的,便告诉我,我再想想。”因为要用火锅来招待宾客,自然和传统的饭菜宴席不太一样,别有另一种宴请的方式。

郑荣生快速浏览两遍好,认真回答。“回二小姐,您所提的所有要求都可以实现,您放心吧。”

涟漪见郑荣生肯定了,也就放了心。

两名粗使丫鬟带着三名厨子前来,一厨子两厨娘。

“见过二小姐。”三人有些忐忑,听两名丫鬟说,二小姐气势汹汹直奔厨房而来,难道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见他们三人不在厨房而生了气?

厨子休息,这个是每个大户人家的惯例,只要没什么特别安排,完全可以去房间内休息。但这说的是为人和善的主人家,有一些心胸狭窄的人家就不允许厨子们回房休息。

在他们看来,苏家就是地地道道的暴发户,想来是最难伺候的。

涟漪见他们忐忑,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别害怕,你们什么都没做错,我找你们来是有些事想和你们商量,研究一下十日后宴席的菜单。”

三人放下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说了十日后要宴请宾客,但到现在为止还未接到菜单,一直惊讶着,原来今日二小姐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啊。

“是,小人定当好好准备宴席。”三人答。

涟漪将手中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三人一同观看。本以为二小姐会开出什么山珍海味的菜肴单子,但一看之下,怎么全是各种青菜原料?例如羊肉、例如猪肉、例如牛肉、例如白菜、例如青菇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将这些原料不竟烹饪直接为客人端上去?这个……这个……

涟漪见三人满脸疑问,便将将所有人谴了下去,只留了三名厨子和猫儿,就连管家也忙自己刚刚被分配下的工作了。

涟漪将这火锅的吃法和特点为三人一一讲解,三人更是一头雾水。直接将这些东西扔锅里煮,如此野蛮又简陋的吃法,能行吗?听二小姐的意思,前来赴宴的都是巨商,腰缠万贯,自然是吃遍了山珍海味,而着寒酸的火锅,能招待这些人吗?

三人没敢说,苏涟漪也没去解释这些,而是找到了最后一页,底料的做法。

这些都是她摸索的,却未亲自做过,今日下午,她就要和这三名厨子逐一实验,调配出最佳的底料和蘸料。

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三人也不提什么意见,就跟着苏涟漪做。涟漪先用了厨子们平日里留着的老汤,又用了鸡汤,加了中药和香料,自己品尝后又让那三人品尝。

三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后便继续改进,直到这底料的香气足以征服在场得所有人。

当底料和蘸料方案敲定时,已近傍晚,涟漪离开了厨房,而厨房也开始生活烧饭,做晚饭。

用过饭碗,又与初萤说了几句话,逗弄熙瞳玩了一会,而后便回了房间,工作到了深夜,方才如睡。

每一日,都是苏涟漪的倒计时日,过了一日,便是离宴席近了一日。

……

一晃,四日过去了。

大清早,用过了早膳,涟漪便乘着马车,向自己的机械制铁厂而去,离得远远,便能看见作为厂房的大宅数只烟囱浓烟滚滚,可见其内干得自然是火热朝天。

潇小耽果然够意思,这五百斤铁石都是一等一的好铁石。为何说好?那是因起纯度。

铁在自然界以矿的形式存在,从地下挖掘出的矿变为铁,需要冶炼。古代不同于现代,没有那么细致和成熟的行业划分,这采矿和冶炼便集为一体,又因没有一个明确标准,其结果便是冶炼出的铁块质量参差不齐。

不知潇家平日里的买卖的是何种铁石,但但就卖给苏涟漪的铁石,其质量绝对好、纯度绝对高,价钱又十分低廉,可以说,百分百的物超所值。

因为铁石的纯度高、杂质少,所以在后期制作方面便省力很多。人们在铁匠铺最常见得便是打铁——铁匠一手用钳固定所制成之物,另一只手则用锤敲打,这叫淬火,其目的是大幅提高其韧性,提高其使用性能,所谓百炼成钢。

因为这铁石的杂质少了,减少了冶炼难度和工序,减少人工材料的投入,节省了投资。

这是第四日,离七日期限还有三日、离八日期限还有还有四日、离九日期限还有五日。

当苏涟漪到时,见到那三十名工匠和学徒,噗嗤笑了出来,而后便失了沉稳,就站在门旁捂着嘴呵呵笑着。

原来那三十人都没了人形,浑身肮脏不说,胡子拉碴的,可以看出他们真是为了银子不要了命,白天黑夜的加班加时。

制铁厂临时的管事是其中一名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铁匠,名为程阿九,见苏涟漪来了,赶忙找东西擦了擦手,跑了过来,“二小姐,您来了。这儿脏,您别进来,我到外面去回您的话吧。”

涟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去。“完成了多少?”

“回二小姐话,已出了成品五十。”程阿九答。

“拿一两个给我看看。”涟漪道。

程阿九点头,转身又回了车间,回来时左右手一手一个,提着做成的成品。

离得老远,涟漪便双眼一亮,心中惊叹这些工匠们的心灵手巧,她之前从未想过能做的如此精致,两只一模一样的火锅炉子,就如同现代浇筑的不锈钢炉子一般。

伸手接过来一看,仔细查看,更是赞叹连连,“好手艺,你们的手艺真是太棒了。”涟漪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二小姐过奖了。”程阿九心情大好,没有什么比被别人认同自己的劳动更高兴之事。

涟漪算了下时间,四天做了五十,其速度已是很快了。抬头去看程阿九,他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皮肤黝黑,如今正是严寒冬季,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还高高挽起,身上汗水映衬着黝黑得皮肤很亮。

涟漪又转身回了那车间,因为车间很热,外面太凉,她是无所谓,只怕程师傅一会着凉病倒。

“这四日,你们辛苦了。”涟漪看着那疯狂干活的几十人,心中感动,外加感谢。

“没有,二小姐放心,我们八日内一定会讲这一百只锅子做出。”程阿九想到那高额的奖金,便打了鸡血一般。

涟漪点了点头,“恩,若真是八日出货,每人再加增二两奖金。程师傅,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程阿九见又加奖金,高兴坏了,告别了苏涟漪,便跑了回去,告知了各位工友,这群铁匠又是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学徒们,万万没想到在这什么制铁厂竟能如此赚钱。

苏涟漪给他们发出了一个信息——多劳多得,卖力气便能换钱。而对于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力气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涟漪带着两只成型的火锅上了马车回了苏府,兴致勃勃地跑去给初萤看。

……

初萤的房间,熙瞳被两名丫鬟带下去玩耍,屋内便只有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

桌子正中央放的就是那两只锅子,锅子被丫鬟们擦得晶晶亮,小头大肚,下面坐着陶瓷底座,在锅子的最外延,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小铁环,为了方便拎提。

“这个……是吃饭用的?”初萤惊讶,睁大了眼,“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以为是一件珍玩,这造型太别致了,我很喜欢。”

涟漪不知中国的火锅的是谁发明的,但那造型确实很不错。“我们中午就吃火锅如何?让你第一个尝尝鲜?”

“好啊,好啊。”初萤自然是兴致勃勃。

说了便做,涟漪这就唤了猫儿来,让其去厨房中吩咐厨子,午膳吃火锅,正好第一次尝试下上一次与厨子们研究了整整一下午的底料和蘸料。

厨子们接到了主子的命令后自然开始着手准备,调制底料、配制蘸料,而后取出在厨房外冰冻的羊肉和牛肉,用木匠的刨子将冰冻的肉块刨成薄片,将配菜也一一贴好,拼盘,只等底料烧开后备用。

涟漪叫人将两只锅子送到了厨房,厨子们在图纸上见过锅子,从原理上知晓用法,又唤来家丁,找了个力气大、干活细致的,让其将炭块小心切成工整的小块。

涟漪忙得不亦乐乎,初萤也跟着涟漪到处跑、到处看,犹如一只好奇的小蝴蝶。

就在一切准备好,只等丫鬟们将火锅端上来时,门外家丁来报,有人前来找二小姐。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李玉堂和潇小耽两人。两人本来聚在一起准备喝个酒,路过苏府时灵机一动,想试试看苏涟漪是否在家,若是在家,便叫着一同出去吃酒。

两人没想到的是,苏涟漪确实在家,只不过不肯和他们一同前去,还将两人拽了进来,说是要位为两人开眼界,一起吃火锅。

苏涟漪院子的厅堂。

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两只精美的锅子。

只见那锅子是白铁制成,上小下大,下面有一个口,里面放着切得整齐的炭,炭在膛中燃烧,那中间的器皿直通向上成锥形,犹如一个小小的火炉,在这锥形外延,有一圈如盆子般的东西,其上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铁环,想来是拎提方便。

锅子的最下端,坐在原形陶制深盘中,想来是怕锅子火热烫坏了木桌。

两只锅子一模一样,放在桌子两侧,而涟漪、初萤、李玉堂和潇小耽四人则是围在桌子旁,后两者很是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锅子。

只见那好像盆子的东西里放着米白色的汤,上面飘着枸杞、桂圆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火锅?”李玉堂问。

涟漪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压低了嗓音,“对,六日之后,我就要用这个招待宾朋。”

潇小耽贴近了锅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买了我家的铁,建个了大铁铺,就是为了做这个怪东西?”实在不解这个东西有什么价值,值得苏涟漪大费周折。

“火锅是制铁厂的产品,但却不是全部,这只是第一批而已。”涟漪解释着,却没说,紧接着要造之物,便是蒸馏器和神仙方妆品的生产机器。“看,开锅了,我们可以吃的。”

锅子很小,因卫生问题,苏涟漪起初设想是每人一只小锅,但因为李玉堂和潇小耽的到来,只能两人一锅——李玉堂和潇小耽一只,她和初萤一只。

初萤未说话,就这么睁着晶晶亮的眼观察着面前的两人。那个叫潇小耽的人,应该是个心思单纯之人,相反这个李玉堂心思深沉,喜怒不表于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李玉堂对涟漪有别样的心思。

初萤敢肯定,虽然这李玉堂很小心的收敛自己情绪,但他每一次都是迫不及待地看向涟漪,而又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眼移开。

“来来,我们开动吧,先讲肉放到火锅里,”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片肉做示范,等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到初萤的蘸料碗中。“尝一尝。”她对初萤笑道。

初萤嘻嘻笑着,将那肉片蘸了蘸料,小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一张小脸眉开眼笑,“味道不错呢。”

苏涟漪见初萤对这种吃法有了肯定,也十分开心。

潇小耽凑近了李玉堂,压低了声音,“你确定这个苏涟漪不是喜欢女人?我还第一次看见一名女子如此照顾另一女子。”他在开玩笑。

果然,换来了李玉堂狠狠一瞥。

后者耸肩,又道,“要不然我与那苏小姐换换位置?你和苏小姐用一锅,我和那小美人一锅?”他又开始取笑李玉堂。

涟漪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噗嗤一笑,“我只听说女子间经常会咬耳朵,原来男子之间也喜欢啊。”

李玉堂立刻向另一边移了一移,以与潇小耽拉开距离,顺便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看向那容貌还算俊美的潇爷。

潇小耽无奈,一耸肩,“苏小姐别说笑了,玉堂哪愿意听我窃窃私语,他是想听某人的柔声细语。”

李玉堂一惊,面色一红,狠狠瞪向潇小耽,但后者却不怕,一耸肩,笑得好不开心。

初萤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涟漪只能是飞峋的,不容其他人来争抢。

苏涟漪也觉得尴尬,却没多想,毕竟潇爷这样的人喜欢开玩笑也众所周知,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开开玩笑又没什么。从前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也没少被人开玩笑,没少开别人的玩笑。

无奈地摇摇头,“潇爷,玩笑不许乱开,快吃吧,试试这个火锅,给我一些建议,还有几天才宴请,我还有时间改良一下。”

潇小耽见好就收,不再去开两人的玩笑,而是学着苏涟漪的模样,将肉和菜夹到火锅中,等熟了,才放到酱碗里。

“好吃,果然好吃,口感独特,别有一番风味啊。”潇爷大为赞扬。

初萤则是悄然叫来一旁伺候的丫鬟,丫鬟上前,初萤低声吩咐。“去将诗北叫来。”那声音语调,与面容的甜美丝毫不沾边,很是冰冷低沉。

那丫鬟身子也不由得一抖,赶忙退了下去,将平日里初萤小姐丝毫不待见的诗北叫了过来。

“李公子,你也尝尝啊。”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片肉扔到初萤的碗中。

只见初萤崛起了小嘴,撒着娇,“人家不要吃肉了,太腻了。”

涟漪笑着摇头,“肉食中才有激素和组成皮肤的蛋白,你平日里几乎不碰肉,只吃菜,长此以往,皮肤会越来越粗糙,别说神仙方,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有些夸张成分。

初萤娇俏的面容一变,赶忙夹起了肉塞入口中。

涟漪哈哈笑着,后者却发现自己被耍了,急得跺脚。

李玉堂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苏涟漪了,并非不了解,而是接触得太少,知晓的都是她的表面。如今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竟发现她越来越多的优点,他也……越来越沉迷。

苏涟漪和初萤打闹着,火锅很香,却丝毫引不起李玉堂的食欲,他眼中只有苏涟漪的一颦一笑。

潇爷才不管李玉堂吃没吃呢,他可是觉得这东西新奇又好吃,在一旁抡起腮帮子大快朵颐。而李玉堂,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几口。

潇小耽开始夸奖苏涟漪,将后者捧得心情大好,一时间厅堂内气氛极为融洽。

这时,诗北被丫鬟们叫来。

诗北正在后院的的水井旁洗着衣服,那冰冷的井水将她柔美的手指冻得发红。她心中暗暗恨着,那初萤不就是赖着二小姐吗?没了二小姐,那初萤又是个什么东西?那初萤凭什么就吃香的喝辣的?她诗北凭什么就要这么伺候人?

当入了这满是浓香的厅堂时,还未给苏涟漪行礼,一眼便见到了那两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哥,尤其是那一身白衣的公子。

只见他面如冠玉,眼若裁柳,浑身散发的是富贵之气,不说别的,就说他头顶做发冠的那枚白玉,最少要有百两之多。

诗北从前是大户人家夫人的贴身婢女,因勾引少爷未果,被夫人卖了出去,自然是识货的。加之那两名俊美公子的举止,那是无比的优雅,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是何人?

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看了她的容貌,定会喜欢上她,将她带走,她便能过好日子,享大福了。

初萤将她眼中的贪婪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便是让诗北来此的目的——一箭双雕。

苏涟漪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从未接触过女人之间不见血的争斗,加之职业是以治病救人为主,心也比一般人要柔善许多。但善良归善良,却不傻。

初萤最不待见诗北了,此时又特意叫来,定然有目的。她压低了声音,“初萤,你要搞什么鬼?”

初萤则是嫣然一笑,“你不是总对我说,要多做善事吗?今日我就帮帮她。”

涟漪叹气,“别闹了,对面两人非富即贵,谁能看上诗北啊?饶是诗北再美,也是庸脂俗粉。再说,你帮她?我打心眼里的不信。”初萤不害诗北就不错了,还帮?

“奴婢给二小姐、初萤小姐请安,给……”说完上半句话,诗北的下半句语调莞尔一转,隐隐动听了几分,“给两位公子请安。”

涟漪在心中轻轻叹气,对诗北,真是怒其不争,怎么就不会挣点气?那初萤给个套子,她就老老实实往里跳。

“诗北,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涟漪道。

诗北一惊,在她心中,二小姐是个好人,今日怎么就干这种坏人好事之事?

其实苏涟漪真真不是坏她好事,而是救她。

涟漪对初萤压低了声音,“小姑奶奶,一会我就找牙婆卖了诗北行吗?你别折腾了,别弄不好丢人丢大发了,惹人嗤笑。”

“不行,”初萤撅嘴,而后面容一变,变得温柔和蔼,那声音也是婉转动听,“诗北,对面这两位公子都是我们岳望县的贵公子,穿蓝衣袍的是潇家公子,穿白衣的,是首富,李家的公子。”她在“首富”二字上加了重音。

苏涟漪无声叹气,看向诗北,心中想的是——你可一定要争一些气,别做丢人之事,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诗北听见初萤的介绍,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首富啊!那可是首富啊!

“这两位是二小姐的贵客,平日里你手脚最是勤快,你便去伺候两位公子吧,可不能失了我们苏府的礼。”初萤淡笑着,那双大眼满是笑意。

“是。”诗北对初萤深深一礼,那声音更是甜嗲了。

苏涟漪长长舒一口气,不再去看诗北,心里只有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她想帮这诗北,也帮不上了。

初萤嘻嘻笑着,指着那肉片,“涟漪,我还想吃肉。”

涟漪哭笑不得,夹了肉扔火锅里,“把你吃成一个小肥婆,看谁还要你。”

初萤微微撅嘴娇嗔,“你要我。”

另一边,诗北为李、潇两人倒酒,对两人更是暗送秋波,但明显,对李玉堂的更多了一些。

玉堂只觉得心底很是厌恶,一眼都没看诗北。

潇爷憋着笑,快憋出内伤,一把拉过李玉堂,“我说,苏小姐身边那位小妞是何等人物?很是闷骚,对我胃口。”

李玉堂又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已有仙姬了吗?”

潇爷白了李玉堂一眼,“本爷确实喜欢仙姬,但好男儿三妻四妾,美人嘛,多多益善。”又看了一眼苏涟漪,“话说,咱们关系好,若不是你早喜欢上苏小姐,我……”

“你什么?”李玉堂冷冷盯着潇小耽,眼中杀气告诉后者——乱说话,一会出去有他好看的。

潇小耽咽了下口水,他可是从小被李玉堂打到大的,“我……我还是喜欢仙姬吧。”

李玉堂这才收回威胁的眼神,“她喜欢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喃喃自语一般。

“你说什么?她喜欢什么?”潇爷追问。

玉堂看了他一眼,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句,后者惊讶,张大了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话还没说完,被李玉堂伸手捂住了嘴。

好在,这圆桌硕大,而为了两人能用到一个锅子,四个人分开在两个距离,距离很远。

锅子底部炭块烧得噼啪作响,锅子里的汤汁沸腾着,加上初萤拽着涟漪说着话,潇小耽的话,涟漪根本没注意到。

当潇小耽再一次看向苏涟漪时,眼神早就变成了惊讶,“以前知道这苏小姐怪,如今知道,忒怪了。”

李玉堂不理他,夹了菜扔到锅子里,那菜快熟了,他正欲夹起,却被一旁伺候的诗北手快夹了起来,恭敬放到李玉堂的碗中。

“李公子……”说着,又是抛了媚眼。

初萤使出浑身解数,拽着苏涟漪山南海北的聊着,她有她的杀手锏,便是给涟漪讲飞峋的事。她从前和小叔接触的并不多,她在公主府,飞峋在军营,但为了能套住涟漪,她可算是挖空了心思的回忆。

如今能吸引苏涟漪的两大话题便是——生意!云飞峋!

所以,便被初萤吸引,仔细聆听。

一顿丰盛得饭食结束,大家都吃了饱,尤其是那潇小耽,都快吃到了肚子外面去。

其实这火锅并不算什么不得不吃的人间美味,但胜在它的“奇”上,他们这些富豪都吃腻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第一次接触这火锅,觉得好玩又好吃,喜欢得紧。

“苏小姐,这锅子能不能送我一个?”潇爷脸皮厚,吃了还要拿。

李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潇小耽真是丢人丢到份儿了。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潇爷,“锅子肯定是要送潇爷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一批只做了百只,若是真送了,六日后的宴请定然不够,宴席之后,这些锅子是要送给宾客们带走的。”

潇爷眨了眨眼,想起了一件正事,垮下了脸,“苏小姐,听玉堂说,你请的人都是群菁会的大人物,为了回报岳望县的商界朋友,破格请了他们来见世面,是不是……没请我啊?”越说越委屈。

涟漪一愣,心中突然很想笑,“怎么会不请潇爷呢?难道潇爷没接到请柬?”

“没……”潇小耽哭丧了脸。

涟漪一惊,开始回想那几十封请柬,搜索潇小耽的名字。但那是四天前的事,虽然请柬内容是找抄书先生,但信封外的名字是她亲手写的。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她怎么能将名字一一记住?

难道真是忘了?涟漪面色有些白了,这若是忘了,多伤潇爷的心啊?

李玉堂叹气,“苏小姐是将那信笺送往何处?”

涟漪很自然地回道,“自然是潇家啊。”

别说李玉堂,潇小耽自己也知晓了问题出在哪,玉堂丝毫不给面子,“苏小姐别自责了,这潇爷日日在醉仙楼,自然是没接到请柬了。”说着,又是瞪了一眼潇小耽。

潇爷很是焦急,“潇府那些拿银子不办事儿的饭桶,就算本爷不在家,也得把请柬给我送去……醉仙楼啊,怎么就这么干放四天?”

李玉堂毫不留面子的拆他后台,“想必贵府的各种信笺请函堆成小山吧,潇府下人见你从不去赴宴应酬,于是便也没将苏小姐的请柬送去。”

众人一想,便了然。

潇爷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赶忙红着脸,告了辞,跳上马车便往潇家赶。李玉堂也紧随其后,告辞离开。

初萤和苏涟漪见两人走了之后,相视一看,而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潇爷,真是太有趣了。

唯有一人很失落,手上狠狠拽着衣襟,正是那诗北。

她自认容貌倾城妩媚,那两名贵公子怎么就看不上她?尤其那白衣公子,一眼都没看她。想到那白衣公子,诗北浑身酥麻,那飘飘欲仙的公子,每一个女人都想将其拉入红尘。

涟漪心知初萤肯定是要坏这个诗北,出于人道主义,她欲赶在初萤之前将其卖掉,最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婢女,毕竟接触过,她不忍心看到好好的姑娘沦落烟花之地。

但涟漪的行动比初萤还是慢了一拍,初萤趁着涟漪去忙公事时,将诗北叫到了自己身前。

幽静的房内,火炉烧得温暖一片。

初萤的脸色是笑的,但一双大眼眼底却是冰冷,“诗北,你不是总觉得我待你不公吗?那如今,我就给你个机会,送你一个锦绣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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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苏宴(万更,为妹子,为月票)

光阴似箭。

一晃,七日之限已到。

第八日清早,涟漪照例晨起锻炼,而后洗了个热水澡,让猫儿为其仔细梳妆。今日阳光明媚,厚重窗棱纸都无法将那光线挡住,照的屋内暖洋洋,一片明亮。

“二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您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猫儿一边用干燥的棉质帕子将涟漪湿发细细擦干,一边为其选了一种发髻仔细打理。

白日里苏涟漪不在,猫儿便被初萤叫了去,亲自教授其如何伺候人梳妆等等,别说猫儿,就是连初萤身边的两名丫鬟都暗暗惊讶于初萤小姐对二小姐的上心程度。

所以,猫儿的手艺无需置疑,不一会,便配合苏涟漪今日的穿着挽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发型。

苏涟漪不喜欢将头发披散开来,也许是从前职业的习惯,只喜欢将海藻一般浓密亮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起,这样方便做事,不会因弯腰低头等视线被发丝所挡,但同样,那份属于女子的美丽温婉也被她深藏了去。

猫儿说得没错,苏涟漪今日就是很开心。

白玉般水嫩面容带了一丝粉红,唇不点儿朱,微微上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也被弯成了一个扇形,不是平日里那样招牌式的淡笑,而是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

其实苏涟漪是在和某人比赛,抢时间。而这个“某人”,不言而喻。

“是啊,今日心情很好。”涟漪答了句。

“嘻嘻,只要二小姐心情好,猫儿的心情也好。”猫儿傻笑着,从妆台旁的首饰盒里取出了两只白梅簪。那簪是深海贝壳支撑,雕工极为精美,被小心雕成梅花形状,在阳光下泛出五彩的珍珠荧光。中见的花蕊为红色,是镶嵌的红宝石,红白相间,配合苏涟漪那落羽披风,别有一种雪中梅香之感。

涟漪笑了笑,十分喜欢猫儿这种单纯可爱的性格。梳妆后,便去前厅与初萤用早膳。

早膳从来都是在初萤院子中吃的,因涟漪不忍让初萤劳顿,毕竟初萤手术完未到一年,这鸾国又不如现代那般舒适,适逢冬季,恐其伤口难以愈合,便严谨她频繁外出。

早膳是极为丰盛得,菜单是由初萤定下的,可以苏涟漪回到家中,便全部由初萤搭理,根本不用她费心思丝毫。

初萤慢慢抿了一口粥,抬眼笑意盈盈,“今日涟漪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今日是制铁厂八日之期?”

涟漪开心将菜肴嚼完咽下,喝了一口加了糖的牛奶,“恩,我并未想过他们真能八日赶制出来,但今儿大清早,制铁厂那边就来人送了消息,今日子时,他们便将一百只锅子全部做出,真的是难为他们了。”

初萤也端起牛奶艰难喝了一口,却有些无法习惯其中的膻味,但涟漪却坚持要她喝,而且日日早晚都要喝上一小碗。“那我便要说恭喜了。”

苏涟漪狡黠一笑,端起了牛奶杯子。“谢谢,来,干杯。”

果然,见那总是老神在在的初萤面色一白,低头看了看那时不时散发出的膻味,“不要吧?我喝不下。”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听话的喝了。

涟漪将自己的牛奶一口喝干,“开玩笑的,你慢慢喝,但一定要喝光哦。这牛奶可以补钙,尤其是对于产后的女子来说,没什么比牛奶更补了。”

初萤瘪了瘪嘴,“知道了……”那声音无比委屈。

涟漪喝光了牛奶,便准备起身,“今日我不陪你了,赶着去制铁厂,晚上聊。”

“等等,涟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初萤赶忙出声叫住了她。

“恩?什么问题?”涟漪问。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无论是制铁厂的成立还是妆品厂得搬迁,更或者是三日后的宴席,涟漪,你不觉得太过仓促吗?”初萤忍不住问。

涟漪莞尔一笑,“因为我在和一个人比赛争时间,我不想落后,也不想准备不周。”

“比赛?谁?”初萤惊讶。

“云飞峋。”涟漪压低了声音,因室内还有丫鬟在。“飞峋的大军所向披靡,接连大捷,昨日更是接到消息,已杀到了东部的怀靖城,只要取得了怀靖城的胜利,东福王便彻底败了,而飞峋的任务便也是顺利完成。”

初萤一惊,随后那惊喜如同涨潮一般激涌,“坏涟漪,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你不许走,快快留下和我说说。”

涟漪无奈,笑着又回了座位上坐下,“尊贵的公主殿下请见谅,小女子这不也是太忙了,所以忘了吗?”其实并非全忘。

“行了行了,本宫恕你无罪,”初萤也半开玩笑。

一旁的丫鬟们听见苏涟漪对初萤的称呼,也没往心里去,全然以为是涟漪说着玩呢,谁能想到这日日掌管苏府的真是响当当得鸾国长公主,夏初萤。

涟漪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初萤知晓其意,便不再言语。

她站起身来,对伺候的几名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把。”

“是。”几名丫鬟恭敬回答,而后便快步出了房门,又细心将门关了上,涟漪到门旁检查了下,确保门外附近无人,这才来到初萤身边。“现在可以说了。”

初萤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原来是飞峋胜利在望。确实,飞峋胜利班师回朝之时,你也就要面对下一个人生大难了,还好,你将一些都做完了。”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则,是我怕飞峋归来后,我再无闲暇去处理这些商业之事;二则,是我要赶在飞峋回来之前,奠定我在商界的地位,我想争皇商一职,若我仅仅是无名小辈,也实在没有说服力。”

初萤自然知晓,“涟漪你放心吧,皇商那件事,我定然与皇兄好好商量,他若不接受,我也定然努力说服他去接受,交给我好了。”只要是为涟漪好,她义不容辞。

“大恩不言谢,初萤,在这里我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苏涟漪所说得“这里”,指的是异世。

“我也是。”初萤嘻嘻一笑,但那娇俏的面容却突然一转,眼中有一丝犹豫的复杂闪过,“飞扬那里……你可有消息吗?”

涟漪神色有一些尴尬,但这尴尬一闪而过,换上了笑容,“笨初萤,你是知晓的,南康王和东福王,前者的实力更强,南康王所拥有的兵马是东福王的三倍,换上自然是将这难啃的骨头交给威慑天下的金鹏大将军啊。所以,飞峋那边相对容易一些,金鹏将军那里,打的应该是硬仗。”

初萤听后,这才稍稍安心,笑了一笑,“是啊,两位……皇叔,从前我也是见过的,可惜……可惜……”她摇了摇头,看见这样亲人之间互相厮杀,唯有痛心疾首。

涟漪垂下了眼,刚刚她确实有所隐瞒。

这些前线战事,是她从商界朋友处听说。这些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而她所得到的消息除了有飞峋取得大胜直取怀靖城外,更是有金鹏大将军威武事迹。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容貌俊美、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其文韬武略被鸾国百姓所崇拜,但在上流社会,人们赞不绝口的除了他的功绩外,更是有他风流本性。

传说金鹏大将军指挥千军万把,弹指之间攻破数城,更是美人在怀。

美人?便是他府中万千美人中几名受宠的女子。

将军出征竟带女人,行军大忌、天下奇闻,但事情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却被赞誉,男子们赞其江山美人同爱,而女子们则觉得金鹏大将军侠骨柔肠。

涟漪没将这件事说出来,因面前这名女子不仅是她的挚友,更是这风流成性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正妻。

室内的气息一下子凝注,涟漪只觉得喘不过起来,胸口疼的紧,如同一颗心被人揉碎般疼痛,她是为初萤而痛。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涟漪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初萤发觉,她要初萤开开心心的在苏府,云飞扬不保护初萤,她来保护。

“涟漪,你急什么?”初萤浑然不知,想到胜利在即,她也是十分开心。心中幻想着夫君见到儿子时,会不会高兴,面容上忍不住爬上绯红,“你陪我一会嘛,急也不是急这一颗半刻,你不在,这府中便只有我一人。”

涟漪心中叹气,“好,我陪你。”说着,又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挤出了笑容。

初萤想了想,道。“那怀靖城是东福王的驻守之城,东福王虽手中兵马不多,但怀靖城却是难打的,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真不知飞峋要怎么办。”

涟漪叹气,“我相信飞峋定然会有办法的。”这些情况,她也听说了。

两人又说了什么,初萤发觉今日的涟漪总是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一般,哪里能想到其是因云飞扬之事?只当是心中焦急手头的工作了。“好了好了,不逼着你陪我了,快去忙你的吧。”初萤笑道,声音温柔如水。

涟漪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了,尽量晚上早一些回来陪你。”

“好,一言为定哦。”初萤调皮地眨着大眼,今日的心情是十分开心的。

涟漪辞别了初萤,推门而出,又刻意吩咐了丫鬟们要静心照顾,而后才快步出了苏府大门,殊不知她是如何跌撞走出。

黑色马车已在苏府门外等候多时,涟漪上了马车,马车驶动。

车厢内,涟漪裹在毛皮披风之下,感受着初萤带给她的温暖,但心头却是凉了又凉。初萤的日子,要怎么过?

马车上了官道,向城郊制铁厂驶去。

涟漪左想右想,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初萤毕竟与她这个现代女子不同,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夫多妻吧。也许在她看来,如同天塌之事,初萤还不在乎呢。

想到这,涟漪的心情终于放开了,担心少了一些,将一旁皮箱打开,一摞摞纸张拿出,查看未来的计划。

机械制铁厂。

当苏涟漪赶到之时,厂内一片死寂般得萧条,将她生生吓了一跳——难道出什么事了?

为苏涟漪赶车的家丁也跟了出来,“二小姐您在此稍等,小的进去看看。”

家丁的话音刚落,只见休息室的门开了,程阿九从中快步出来,衣襟还未整理利索,见到苏涟漪赶忙施礼,“二小姐您来了,真对不住二小姐,小人没迎接您。”

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襟。

涟漪看着眼前的程阿九,其脸上满是污垢和油,可见已几天几夜未清洗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肮脏不堪,眼中满是红血丝,脸上也满是疲惫。“程师傅休要自责,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们了,七日做出百只锅子,连模具都得现做,想来这几日,你们都无法休息把。”

程阿九嘿嘿一笑,“二小姐过奖了,我们以后都是为二小姐干活的,只要二小姐的吩咐,我们自然拼命的干。不过话说回来,这百只锅子真是要了几十兄弟的命,整整七天,我们每人也没睡够十个时辰。”

涟漪心中感动又自责,这么干,很容易过劳死,但她却为了私欲逼迫他们。

两人正说着,休息室内横七竖八酣睡的工匠们有的起了来,跑出来给二小姐请安。

不大一会,一群人都起了床,跑了出来,眼巴巴的等着发奖金。

涟漪当即便为每人发了奖金,就按照从前定下的,众人手里捏着银子,兴高采烈的欢呼。他们不是没见过钱,但这种拼命干活有额外赏银,确实第一次拿。

程阿九道,“二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吗?”

涟漪看了看满是疲惫的众人,“你们是想休息几天,还是明日开工?”虽然她手头还有很多器械着急得紧,却不想成为剥削人的黄世仁。

众人想了一下,纷纷都表示要立刻开工,原因很简单——这机械制铁厂的薪水算法很是有趣,薪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保底工资,便是定然会发下去的,但这钱数很少,勉强够糊口。还有一不分为计件工资,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按照数量算钱。

他们这些壮年男子,有的是力气,只想多赚钱,有的是为了儿女,有的是攒钱娶媳妇,自然不肯多休息,想要继续干活。

有些甚至表示,今天就开工。

涟漪看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汉子很是无奈,“今日是不行,今日你们必须休息,否则过劳工作,有损你们的健康。赚钱非一时一刻之事,只要跟着我苏涟漪好好干,金钱、前程,我都会给你们。”

众人欢呼。

涟漪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便让众人散了去,回家的回家,去休息室继续睡觉的睡觉,程阿九则是跑去洗漱,换衣,准备接下东家安排的下一份工作。

制铁厂的一间格调优雅的房间,想来是为东家准备的办公室。

这样的工厂,无论是印染还是什么,平日里都要招待东家的巡视,自然也要备一间雅间。

如今,这个雅间便成了苏涟漪的办公室。

程阿九个子很高,因常年打铁,身材健硕,虽很瘦,但身上的肌肉十分发达。他年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却是个老实人,看那张忠厚的面相便能看出。

当程阿九仔细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确保身上的臭汗不会熏到东家小姐后,这才入了雅间,见二小姐正垂目颔首地看着什么文件,那修长的身材、恬静的面容和认真的神情,有一种让人不忍亵渎般的神圣。

涟漪发觉程阿九进来,抬头微微一笑,“程师傅,请坐。”伸手指着桌案对面的椅子。

此时这个房间,被苏涟漪摆设得很像现代的办公室格局,而不像古代的书房。

在房间深处,是桌案,人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之前放着两只椅子。

若是在鸾国,与上级对话时,下级都要恭敬站在对面,但涟漪却觉得这样有不妥,便效仿现代的做法,让人坐在对面。

程阿九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二小姐,不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涟漪将图纸递了过去,“程师傅,你先看看这个,尺寸大小和弧度等,我都标注了,不知你能不能看懂。”

程阿九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沓纸,原来又是二小姐画的图纸。心中暗暗惊叹,二小姐真是名才女,不仅会经商,还会发明这些东西。

“二小姐,这些都是说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程阿九疑问地看向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这些是某些大型机械的主体部分,还有一部分,不在这里做,另交他处。”

程阿九明白,从前他在铁匠铺也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大半是雇主不希望配方外泄。“二小姐,我明白了,这些什么要?”

涟漪想了一想,“每种十个,五天。”这回的任务,不算太紧。

“好,放心吧,二小姐,我们定会完成任务。”程阿九保证。

而后,苏涟漪又和程阿九谈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将一切都叮嘱好了后,才离开了制铁厂,乘着马车赶往他处。

……

两日后,冬季的岳望县如同到了盛夏一般热闹,原来是苏家宴的时日临近,远方的商贾们都纷纷赶来赴宴,岳望县的高档客栈几乎人满为患。

好在,苏家宴是有要求的,只能接到请柬的本人来,不能携带家属。

不是苏涟漪不近人情,只是因苏府实在是小,群菁会的邀请函就发了七十几封,岳望县的富商也发了近二十封,此外还有三十多人参观请柬,便是只招待进来看看参观,吃饭没份儿。

李家,苏涟漪发了两份请柬,一份是送李老爷,一份是送李玉堂。而潇家送了一份,因得知潇家老爷此时在国外,便只邀请了潇爷前来。

距离正式宴席还有一日有余,苏府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丫鬟和家丁肯定是不够的,好在有欧阳老先生,又派了许多丫鬟来帮忙,李老爷听闻此种情况,也派了人来。在这两户巨商的帮助下,苏涟漪总算是在人手方面应付了过去。

苏府后门的蔬菜堆积如山,大小管事们逐一盘点,而后将蔬菜肉类运了厨房,厨房之人开始着手处理。

涟漪派人将苏府最大的厅堂改造了一番,在墙壁上开了窗子,做到了四面通风,以应对狭闭空间内油烟所带来得危险。在厅堂一侧,还制备了鸾国本土的人工巨扇,若是空气对流不强烈,便用此种方式加速空气流通。

室内的取暖是个问题,厅堂本就硕大,加之棚顶气窗和四面之窗,固然寒冷。涟漪的应对策略是,初期用火炉取暖,待宴席开始后,便依次将火炉撤下,取暖设施便转为燃烧的火锅。

浩浩荡荡向苏府运菜的队伍中,有不少是运炭的,涟漪找人专门去挑选了高级炭火,杂质少,燃烧率高的,用以加热火锅。

炭运入苏府后,便有专门的小厮开始切割,将那些高级炭从大块切成规定的大小的小块,以备用。

值得一提的是,苏涟漪为何要求下人们称她为“二小姐”而非“小姐”?原因便是,她上有父亲,下有夫君。称为“二小姐”,其意便是这府宅是苏家老爹苏峰的,而若是称呼为“小姐”,便说明这宅子是她苏涟漪的。

若是昭告天下这宅子和家业是苏涟漪的,又将他的夫君置于何处?外人不仅会推测她夫君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虽然飞峋自有原因,但苏涟漪还是不愿他被人在心中诋毁,所以,干脆,这府宅主人就推给了苏峰、苏老爹。

她屡次三番派人去接苏峰来,但苏峰却不肯,吃住都在药酒厂,励志要将酒厂干好,以支持儿女的事业。

苏白是想来住大房子的,但苏峰却不许,非让他放了学住在酒铺来看店,苏白无奈,便只能白天上学,晚上苦哈哈地跑去看店。

苏皓在东南方,听说了苏涟漪的想法,也是十分高兴和赞同,写信而来表达他的支持。

忙碌了十几天,最关键的苏家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大清早,苏府门外便停满了豪华车马,有专门的小厮指挥着讲车辆停在规定的区域,有家丁则是负责验看来宾的请柬,将来宾引入苏府。

今日的苏府,装饰一新,一旁枯枝的树上,被缠了嫩绿丝绸,其上还有红绸做的鲜花,遥遥一望,春意盎然。地面小路铺着地毯,以保证宾客不因雪土弄脏了鞋。

今日的涟漪,一袭红色衣裙,缀着银色花朵,细腰高竖,就如同万千灰色中的一道倩影般引人瞩目。

她周游于宾客只见,浅笑颔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对答客套不卑不亢,更是有李玉堂在一旁陪伴和欧阳老先生在后方坐镇。

所来宾客皆是从前接受到苏涟漪药品和药方之人,也有数人是因为欧阳老先生在,所以赶来。众人都不约而同质疑苏涟漪,小小的新起之秀又如何敢邀请这么多巨商,也不怕招待不周落了寒碜。

正如常规的宴请,上午时间是众人客套闲聊的时间,众人都围着欧阳老先生,涟漪则是款款坐在欧阳老先生身侧。

虽然她是主,但面前众人无论从阅历、能力还是实力上都遥遥在她之上,然这些巨商们听她的侃侃而谈,那便是天大的笑话。这一时间,还得是欧阳老先生才能震得住群商。

有人姗姗来迟,风尘仆仆,一身紫衣出现在路的尽头,身材颀长,气质尊贵,面容俊美,动作优雅。竟是叶词。

涟漪抬头望去,正好与叶词遥遥相望,四目相对。

叶欢跟着自家少爷,只觉得少爷突然停了脚步,抬头顺着少爷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了苏家小姐。

今日的苏家小姐娇艳动人,红色的衣裙散发着一种女子的柔美,在众人男子之间如同绿叶丛中一点红。而柔能克刚,因苏涟漪的柔,所有人不自觉地对她礼让三分,这是君子所为。

已半年未见苏涟漪了,叶词却丝毫未曾忘却她分毫,原本以为是觉得这商界女子十分独特,虽产生追求的兴趣,后来却发现,其不知不觉竟走入他心中深处。

可以说,两人最后在苏家村最后分别之时,叶词心中是难受的,但却不是心痛,更多的是一种遗憾,就好比收藏一幅名画而不得的遗憾。

但两人分开之后,她的一颦一笑却时不时映入他脑海,挥之不去,每一次忆起苏涟漪,心中都会隐痛一分,最后这一分一分的隐痛,汇集成为心痛、一种失恋的心痛。

一夫一妻?一夫一妻!

他第一次对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信念发出了质疑,有那么几次,甚至觉得只要找对了这么一个人,便能胜却错桃无数。

接到请柬时,他矛盾连连,一方面想来参加、再一次见到苏涟漪,另一方面却又怕自己再见她之时,便是彻底沦落之日。

他是聪明的,理智上知晓自己应该如何做,若是真的喜欢上苏涟漪,往后面对的困难将不是一点半点,他是商人,忍不住去算这得失,到底是收获多,还是失去多。

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涟漪遥遥看向叶词,而后对其温婉一笑,这笑容更多的是客套。而后便垂下了眼,继续去听欧阳老先生的高谈阔论。

李玉堂将两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了一些怜悯,因叶词心中所想,也是他心中所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叶词在人群末尾处找了张椅子,坐下,在众人的注意力在欧阳老先生身上时,这一叶一李的注意力,却在苏涟漪身上。

苏涟漪的第一步成功了,昭告了商界,她苏涟漪有着强大的靠山和实力,接下来,便是要去证明她苏涟漪的独特了。

时辰到,管家郑荣生上前,恭敬对苏涟漪见礼,“二小姐,一号厅堂已准备完毕,可以请宾客们入席了。”

涟漪点头微笑,站起身来,众人都静了下来,看向苏涟漪,心中好奇这小姑娘能拿出什么招待他们。

“各位前辈,已是午时,涟漪备了薄宴以招待各位,还请前辈们赏脸,指教一二。”

众人都呵呵笑着,站起身来,一旁早有训练有素的丫鬟们为众人领路,向所谓的“一号厅堂”而去。

涟漪想亲自搀扶欧阳老先生,但后者却挥了挥手,表示他自己能行,慢慢站起身来,跟着人群走。

“老先生,您的轮椅呢?”涟漪焦急。

鹤发童颜的欧阳尚默呵呵一笑,面容和蔼,“涟漪丫头,你不是说过让老夫多多锻炼身体,延年益寿吗?最近老夫日日去打你教的拳法,真的觉得身子暖了许多,腿脚也灵活了许多。”

涟漪跟在他一侧,陪着慢慢前行,“其实欧阳老先生体质本就是好,那太极拳,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欧阳尚默笑着指着苏涟漪,“你呀,人们都说你是商界黑马,但以老夫看,你确实马屁的黑马。”其意便是她嘴甜,哄得人开心。

涟漪带着少女甜美的狡黠一笑,“还是老先生火眼金睛,涟漪隐藏得这么深,还是被老先生无情地看了出来。”又是一个马屁。

一旁的众人都笑了出来,善意的笑,也对着苏涟漪又另眼相看了几分。她能搞的定软硬不吃的欧阳尚默,看来这小姑娘是有几把刷子的,暗暗期待,那“一号厅堂”有什么在等着大家。

李玉堂也跟着笑了,觉得自己对苏涟漪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欧阳老先生长长叹气,不免感慨,自从认识了苏涟漪,才真真正正体会到儿女承欢膝下之乐。若是他当时不因世俗娶那么多妾室、若是他对如儿再多一点关心,那歉儿也不至于到如此。

他谴责自己从前那般贪图虚荣,若是歉儿出生后,他早早接受了现实,速速抚慰如儿,如儿也不会悬梁自尽,而歉儿也不会越病越重。

叹息,唯有叹息,如果时间可以从来……但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又如何可以重来?

若歉儿是健康的,想必歉儿的子女也像涟漪这般大了吧,现在哄着他开心的,也许就是自己的孙儿孙女。

涟漪能看出欧阳老先生的神情没落,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恶因由恶果,这恶果,也只有自己去慢慢品尝其中的苦味。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玉堂看出了这无声的交流,不自觉将苏涟漪的话又反复想了几遍,长长叹气,并立志,只娶一妻。

忍不住抬眼去看那一身红衣的苏涟漪,眼中满是迷恋。

……

苏涟漪口中的“一号厅堂”终于到了,众人惊讶,看着这四面透风的地方。这哪是什么厅堂,分明就是一个大棚子吧。

这就是招待贵客之处?匪夷所思!

再看厅堂之内,满是圆桌,圆桌一圈放着银白色的小鼎。那小鼎造型别致,上小下大,底部还坐着圆形瓷器,这小鼎不是个摆设玩物吗?怎么搬到了餐桌上?

再看被小鼎围绕的餐桌,中间满是生肉、生菜。天!这是干什么?没有精美菜肴,就给他们吃生的?这苏涟漪是在开玩笑吗?这种场合,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一片哗然,这一号厅堂顿时就如同菜市场一般,熙熙攘攘,互相议论着。

叶词也是不解,疑惑地看了看桌上之物,又担忧地看向了苏涟漪,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

李玉堂和潇小耽相对一笑。

“涟漪丫头,这是……?”欧阳尚默也是不解,疑惑地看着苏涟漪,但他心中却未有质疑,因对其的信任。他知晓苏涟漪不是那种胡闹的孩子,她这么安排,定有她的原因。

涟漪扶着欧阳老先生上了主席,“诸位宾客,今日涟漪用一种你们从前从未见过的一种美食招待大家,这个就叫——火锅。诸位不要担心,放心入座,会有侍女们服侍大家用餐,随后,涟漪还备了诸位从未饮过的一种美酒,是苏家酒的千年祖传秘方。”

李玉堂忍不住想笑,这苏涟漪真是可爱,就这么认认真真的吹牛说谎,他们苏家怎么就这么多秘方?现实苏家酒,而后是药酒,现在有冒出来一个,估计苏家祖先整日便忙着研发酒品罢。还千年,也不怕闪了舌头。

众人见欧阳老先生入了座,便也跟着入座。

这厅堂硕大,不知从前一户建这么大的厅堂做什么,却被苏涟漪占了个便宜。

虽然四处透风,但因火炉甚多,加之众人非富即贵,身上穿的都是名贵衣料,自然十分御寒,众人也没觉得冷。

火锅下的炭块早被人点燃,此时那火锅低汤逐渐烧沸,枸杞桂圆和薄荷叶等漂浮其上,配之以奶白色的骨香浓汤底料,看着便引人食欲。

丫鬟们是提前受到培训的,只见众人身后都有丫鬟伺候,一名丫鬟负责两名客人,只见丫鬟手执特质长筷,将肉片放入自己负责两名客人面前的火锅中,见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在恭敬放入客人的蘸酱碗中。

轻轻将那肉片反复蘸了酱料,而后低声慢语,“客人,您请用。”

众人怀着疑问,用筷子夹起了那肉片,放入口中,不由得赞叹连连。这些客人们吃遍了名厨手下的菜肴,只要是吃了菜色,便能品出其中种种香料之味。

但这“火锅”却不是,香而不腻,又带着肉食本身的食材味,沾着这提味的蘸料,别有一番风味。

那一片肉咀嚼后咽下,口中余香,忍不住想吃第二片。

妙,真是妙!

这时,丫鬟们又夹了第二片,涮熟了后为宾客们夹到蘸料碗中,那些宾客这回可没什么质疑了,都尽量保持着优雅,实则是大快朵颐。

将那喷香的肉片塞入口中,满口香气。

正准备吃第三片时,伺候的丫鬟则已放入蘑菇和蔬菜。

这种次序都是苏涟漪事先定好的,荤素搭配,既在口味上均衡,又在营养上均衡。

众人品尝过后,又是一阵赞不绝口。都频频互相议论着,着名为火锅之物,真是又稀奇、又美味,别具风格,不愧事苏涟漪,竟用这么奇妙的东西招待大家。

他们很满意!

有些人则是看出了商机,暗暗在想,若是将这么独特的事物推向百姓,定然大赚特赚。有些已经开始暗暗研究其着锅子,这底料和吃法。

第一轮食品为众人尝试过后,有些空的了盘子立刻被一旁伺候的丫鬟撤了下来,马上添上了一盘新菜。

丫鬟们再一次俯下身,恭敬低声慢语,询问客人是否喜欢吃辣,若是喜欢辣口,这火锅味道便要更上一层楼。

宾客中不免有许多喜欢吃辣的,而伺候的丫鬟便示意,有人端着红油上前,将那红油注入火锅中,待锅子一开,浓香扑鼻,还未吃,先开胃。

有些宾客已知晓了吃法,便不用侍女们伺候,自己上手夹了菜,放到面前的锅子中涮了吃,而加了辣料的宾客们更是赞不绝口,“好吃”、“人间美味”,众多赞美之词洋溢在这厅堂。

刚刚那尴尬的氛围全无,大家都吃得火热朝天,谁还在意这厅堂到底是不是四处漏风?

有些吃辣的,热得脱了褂子。

一旁观察的管事赶忙叫小厮们将一旁的火炉一一撤了下去,温度这样才降了下来,维持温和。

“涟漪丫头,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臭丫头,之前老夫屡次问,你都不肯告诉老夫。”欧阳尚默笑骂。

涟漪狡黠一笑,“若是之前告诉老先生了,那今日就没了惊喜了。今儿晚上我们还吃这火锅,到欧阳府去吃,和欧阳公子一起。”

欧阳尚默笑着点头,“好,好,相信歉儿一定会喜欢的。”

李玉堂慢慢的咽下一口蘑菇,笑着看着苏涟漪,一旁的叶词则是矛盾十分,患得患失一般。

“涟漪丫头,你说的美酒呢?那个千年秘方?”欧阳尚默好奇地问。

涟漪噗嗤一笑,凑近了他,“老先生别听我忽悠,这哪是什么秘方?是我偶然间发现的。”

随后,涟漪站起身来,对管家示意,管家点了点头,对外发号命令。

只见,有丫鬟们捧着托盘而入,那托盘上放着数枚精致小杯,每人一小杯,放在了宾客面前。

不知是谁端起喝了一口,而后一声惊叹,响彻厅堂——“好酒!果然是千年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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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透风的大型厅堂,真的就如同宾客们所形容,如同一只用砖石盖起的棚子,炎炎夏日还好,若是冬季,其内定然冷得可以。

但相反,此时此刻,这透风的厅堂非但不冷,还火热朝天,衣着华贵的宾客们第一次食用这火锅,都争相恐后地去夹菜,放入自己面前的小锅中,涮熟了便蘸了那精心调制的蘸酱,放入口中品尝。

不知何时有丫鬟送来一小杯酒。

人们都忙着吃这新奇的火锅,谁注意到了这酒?随着不知谁的一嗓子——“好酒,果然事千年好酒。”众人这才注意到手边上放着的小杯子。

众人平日里饮用的都是酿造酒,虽过滤多次,但多少还是浑浊,而手边小杯子中的酒,若是没人说它是酒,大家都以为是水了。只见那杯中之酒透明清澈,略微有些黄,却淡得不能再淡,在白净瓷杯中,如同上好琥珀一般晶亮可爱。

大部分人都放了筷子,端起酒杯,在鼻下轻轻一闻,只觉得那浓烈酒香扑鼻,还未喝,心先醉。

小心放入口中抿了一下,液体在舌尖上就如同千万礼花绽放一般,那热辣香醇的劲儿,立刻顺着舌上每一个味蕾传达入脑海。这是他们从前从未尝试过的,走遍天下却今日才知,酒可以如此醇、如此烈!

别说这些人,就连欧阳老先生也是惊叹连连,他尝了一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涟漪丫头,这酒要酿多久才能酿出来?”

涟漪贴近俯下了身子,在欧阳尚默耳边低声道,“不瞒老先生,这酒不是酿出来的,是提纯出的。”

欧阳尚默到底是见多识广,苏涟漪短短一句话便明白的大概,虽不知具体方法,但也没了疑问,微微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注意秘方。”

涟漪坐回了椅子上,微微一笑,“老先生,涟漪认为,这世间没有永远保密之物,能保得了一时无法保得一世,比起酒品,我更想发展另一个产业。”

欧阳尚默疑问,“什么产业?”

涟漪轻笑着,用晶莹得指尖轻轻一敲火锅,发出清脆之音。卖酒还是卖妆品,这些都是轻工业,也许赚钱,但她想要的可不单单是钱,而是社会影响力,她要举足轻重的地位,要让人拿捏不得的地位。

所以,她势必要发展重工业。

虽那制铁厂看起来小打小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其发展壮大,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苏涟漪的存在,大到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初步想法,她不会因这远大的理想而去盲目的追求,当前阶段她需要做的,还是老实本分的小打小闹,积累原始资本,等待时机。

欧阳尚默的眸子放亮,他的失常周围之人都清楚可见,“涟漪丫头,这件事,老夫想了五十多年才想出一些雏形,为何你这一十几岁的年龄就能想得如此长远?你从前一再说利用代理商制度卖酒实数偶然,那如今对于这个,难道还是偶然吗?”

其实苏涟漪并未指望着欧阳老先生能弄明白她的想法,毕竟她所见的、所接触的、所了解的都是几百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而古代人哪能看到未来的发展?

令她惊讶的是,欧阳老先生竟能看到,心中惊叹欧阳老先生是智者、是真正的智者!

叶词也浅尝了这酒,惊讶得抬眼去看苏涟漪,却见到她正扭头和李玉堂说着什么。那一男一女,一白一朱,更是显得白衣男子无比飘逸、红衣女子妩媚异常,金童玉女,甚是养眼,但他却觉得扎眼的很。

酒,是美酒,但叶词却食不知味,美酒入腹,如陈醋一般酸,恨不得上前去将那红衣女子带走,藏在一个他人永远找不到之地,今生今世只有他自己可以品尝她的美好。

“这酒,太妙了。”李玉堂忍不住惊叹。

涟漪回过头,恶作剧,“是我这酒好喝,还是胜酒好喝?”说着,还挑衅地一挑眉头。

李玉堂面色尴尬,却生不起气来,只能哭笑不得,“苏小姐,在下知道错了,求苏小姐大人有大量,放下那个梗吧。”

涟漪也发现自己确实太过了,人家砸了银子赔了输了,掌柜小二被她挖走,酿酒师父被她挖走,如今那酿酒厂地都底价卖给她,她还往人家伤口上不停撒盐,确实……不太地道。

“对不起哦。”她低声道。

李玉堂哪肯让她赔礼道歉?“涟漪你误会了,我刚刚……”

涟漪摇头,“不用安慰我,是我的错,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玉堂不解,“什么大礼?”

涟漪微微一笑,用余光瞥向一旁正与人客套的欧阳老先生,“你不是一直对经商很有兴趣吗?不是很想知晓自己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吗?我帮你搭桥,拜欧阳老先生为师,如何?”

李玉堂一惊,心中是狂喜的。“这……可能吗?”

涟漪点了点头,“拜师这东西靠缘分,也靠后天的努力,你要用你的诚意打动老先生。”说完,便回过头继续去和欧阳尚默攀谈。

“老先生,晚上我们去欧阳府继续吃火锅?”涟漪道。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刚刚苏涟漪就说了一次了,“好啊。”

“老先生,您还记得从前我对您说过的话吗?对欧阳公子,要循序渐进的教育,首先,是要他熟悉府内环境和家人,而后结实一些新的朋友,让其处理逐渐独立,最后再接触外界社会。”苏涟漪完全将欧阳歉当成了一个婴孩来对待,这发展的过程也是一名孩童心智的发展过程。

只不过,欧阳歉毕竟上了年纪,脑容量上比孩童要高上许多,加之四肢协调能力不错,学习进展自然也要比孩童快上许多。

欧阳尚默见苏涟漪提起了自家儿子之事,立刻严肃下来,点了点头,“老夫还记得,涟漪丫头有何新主意?”

涟漪点头,在李玉堂的惊讶中,毫不客气地指着李玉堂,“老先生,您看他怎么样?”

李玉堂一时间紧张,室内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宾客们的惊叹声、交谈声、对美酒佳肴的称赞声,而苏涟漪与老先生说话又压低了声音,他即便是坐在苏涟漪另一侧,也是听不清的。

苏涟漪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和欧阳老先生说什么?难道直接说让欧阳老先生收他为徒?这样会不会引起老先生的反感?

不过玉堂转念一想,涟漪做事哪是那么毛躁,便放下心来,堂堂正正接受欧阳老先生审视的目光,回之其一个无比诚恳的眼神。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是有印象的,他识人很准,从前见过李玉堂,只觉得这孩子心浮气躁,矛盾连连。如今这一次见时,却发现他变了,目光已经沉稳许多,周身那股子浮躁之气也几乎不见。

想来,是苏涟漪改变的他吧。

因为平日里这李玉堂和苏涟漪走得很近,这涟漪丫头可以改变自己病了四十几年的儿子,又如何不能帮一个年轻人走入正途?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年轻人很有灵性,眼光独到,从前因其心性而惋惜,如今他能将性子沉稳下来,也是个可造之材。

欧阳尚默收回了目光,眼中含笑,“涟漪丫头,那你说说,为何是他,而不是别人?”

老先生的声音不小,这句话,李玉堂听了个真切,一下子紧张开来,屏气吞声,想听苏涟漪的回答。心中紧张,不知是因老先生是否收他为徒而紧张,还是因在意苏涟漪对他的看法而紧张。

涟漪微微想了一下,“什么聪明真诚,我就不多说了,老先生您慧眼如炬,比涟漪看得准,我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我与李公子接触过,对他的人格有所了解,我也敢为其担保,仅此而已。”

担保,这是多么重大的信任!

李玉堂听到这回答后,心中深深一震,心中翻江倒海之感,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欧阳尚默笑笑,“你就这么轻易帮人担保?”

涟漪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随意帮人担保,如今可以肯担保的,只有李公子一人。”

玉堂不再看向两人,回过头,专注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小锅,慢慢伸手,骨节分明的白皙之手轻轻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颗心跳得更是厉害。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好,涟漪丫头,老夫相信你,今晚,就带着他一同去吧。”不说他的功绩,就说他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猜不到那李玉堂的目的?又怎么猜不到苏涟漪的目的。

“谢谢老先生。”涟漪感激。

前排苏涟漪忙于和欧阳尚默说话,没发现那会场一片沸腾了,人们先是讨论这酒,无外乎彼此相问,从前是否见过此酒,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后众人震惊,这苏涟漪到底是何方神圣,先是那药酒、而后是神仙方妆品,再来是那药方,如今又有了火锅和千年美酒,他们真想将那小姑娘的脑袋打开,看看其中还有什么。

“苏小姐,”人群中有一人站起身来,端着那酒杯,“不知这酒,叫何名字?”

因这人的询问,刚刚还吵嚷的厅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气吞声,等苏涟漪的回答。

涟漪也站起身来,现实对那人笑着点了下头,而后高声道,“抱歉各位,涟漪早就应该为各位前辈讲解这酒和火锅,但却不忍打扰各位前辈的雅兴,如今既有前辈问起,那涟漪便打扰各位,听我这小辈讲解。

此酒,由秘方制成,名为玉液,其性烈味醇,酒质通透,若是不出所料,一个月后正式上市,若是各位旗下的酒铺或酒楼想购入,只要联系苏家酒的代理商钱汇、钱公子,或苏家酒厂主苏皓便可。

别的我苏涟漪无法保证,这酒,是我们苏家独一份,绝对会帮诸位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众人都答应连连,心中想着多亏来了这一趟,否则若是自己没取得先机,被别人抢了去,不知要少赚多少银子。

这些人都被苏涟漪的神仙方吓怕了,生怕先到先得,后来者求之不到。

就这样,一场宴席,活活变成了新品发布会,苏涟漪一箭双雕,既与众位进行了交流、确定了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又谈了一笔硕大的生意。

同时和这么多巨商交易,这生意岂能不大?

但涟漪可不会因此而满足,她端起了酒杯,为众人敬酒。

其实这敬酒,应该上来就敬,但苏涟漪不想将自己地位一下子摆得太低,便接着欧阳老先生的坐镇,装了一把大尾巴狼。

做人,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才可稳妥,这个道理苏涟漪是知晓的,但她却苦无时间。她没时间从小辈做到大辈,她现在就要和众人平起平坐,甚至要略微凌驾于众人之上。

不是虚荣心,而是未来要做之事!

好在,群商一来被欧阳老先生镇着,不敢挑理;二来都惊讶于火锅和美酒,还没那心思挑理。

敬酒过后,涟漪继续道,“各位前辈,涟漪用这火锅招待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喜欢。”

众人都笑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涟漪继续道,“正如诸位所见,这火锅是一种新的吃法,所谓冬涮夏烤,冬天一定要吃这热辣爽口的火锅才好。其食用方便,用料简单,成品却低廉,可以在酒楼中售卖,可以在在家中食用,更是可以专门开这种火锅店,让喜好火锅之人来此品尝。”

众人连连称是,其实这些老油条根本不用等苏涟漪来说,早就打起了这火锅的主意。

那苏家药酒是秘方,那神仙方是秘方,这玉液酒还是秘方。秘方,他们苦无办法,但这火锅可不是设呢秘方。

众人的嘴都是毒的,虽不会下厨做菜,但山南海北的美食都吃过,谁人旗下没有酒楼生意?无论是这底料还是蘸料,他们品尝之下,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回头只要与那大厨研究一下,别说做出同样美味的料子,有可能比这些料子还要美味。

涟漪微微一笑,模仿呗,她可不怕,她要做的另有其事。“涟漪建了一家机械制铁厂,而这锅子,正是制铁厂的第一批产品。用的是潇家提供得顶级铁石,工匠都是欧阳老先生帮涟漪找的一等一的工匠,而且,这锅子价格低廉。所以,若是各位前辈看好了这锅子,可与涟漪报下订单,需要多少尽管开口,涟漪定然准时将这精美的锅子送去给各位前辈。”

李玉堂恍然大悟!

他就知道苏涟漪从不做那些无用之事,从前还纳闷为何为了这一次宴席建一个厂,如今才知,她精心准备宴席是假,想要卖锅子才是真。

原来她的真实目的竟然是要卖锅子。

欧阳老先生也笑了,赞赏地看着苏涟漪,微微点着头。心中感慨,这丫头将来定成大事,她最大的优点在于能看清未来的方向,知道取舍,善于为自己营造最有利的空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都是经商多年之人,心中的算盘早就打得响亮,这火锅商机硕大,但若是他们自己找人仿造,投资也很大。鸾国没有大型铁铺,找小铁铺无法保证质量做工不说,来回周转也十分费事,若是要造一百只锅子,那要找多少家铁匠铺?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沟通协商?

而他们却万万不敢像苏涟漪那样建立大铁铺,这样很容易得罪了朝廷,到时稍有不慎便惹祸上身。

苏涟漪啊苏涟漪,不知该说这姑娘是聪明好还是愚蠢的好,怎么就做这种不要命得卖卖?

心中一边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提苏涟漪捏了把汗。

这群人谁能想到?当今鸾国长公主、皇帝的孪生妹妹夏初萤就在这府中的某间院子,她是苏涟漪最大的靠山,只要有夏初萤在,苏涟漪就不会出事!

这些商人虽在商界顶天立地,但到底是封建官僚社会,即便是官商结合,他们最多也就能巴结到二品官员,谁敢去肖想那皇亲国戚?

所以,这制铁厂,苏涟漪敢开,而他们不敢。

众人都大有收获,一个是火锅的锅子,一个是玉液酒。这是什么?是大大的商机。

如今新帝登基,战乱平息在望,未来商机广大,他们自然都蠢蠢欲动,想以商品为利刃狠狠杀出商界一条血路。

随后,苏涟漪不再陪伴欧阳老先生,而后端着酒杯,到各个桌去敬酒,一旁的管事郑荣生立刻跟了过来,叫上伺候的丫鬟,端着酒壶跟着。

如果说一开始苏涟漪真的来敬酒,那便是以一名小辈的身份,低头哈腰,但如今,苏涟漪却能挺直了脊梁,因她和这些巨商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战略同盟。

涟漪一边与众人应酬,一边将众人的信息、容貌牢牢记在脑海,计划着回去填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个花名册上。

当苏涟漪转到一桌,见到叶词时,愣了下,而后微笑开来,“叶公子,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叶词的嘴蠕动两下,心中绞痛十分,因为能感觉到两人只见的距离越来越大,大到容纳下万丈鸿沟,为何时间不能倒退?他怀念从前两人没有间隙的时光。

“苏小姐。”他想呼唤涟漪,但被她带着客套的表情拒之门外,最后只能跟着众人称呼了一声——苏小姐。

涟漪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但没办法,虽然她不喜欢叶词,但她尊重他,也给了他一个机会,若当初他真能保证一心一意,她便真的能考虑一下。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他浪费了,对此,她只能表示惋惜。

一心一意对她,一生只娶一妻,这是她对爱情和婚姻最基本的要求。她不要求对方俊美如涛,不要求对方家室显赫,也不要求对方腰缠万贯,她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爱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没与他继续客套,而是转向与叶词同桌的其他人,举止优雅、待人有礼,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不卑不亢,甚至让这些精明的老油条忘了她女子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她是名商人,仅此而已。

众人有些与苏涟漪见过,在群菁会上,有些虽打过照面却未说过话,如今便自我介绍,涟漪暗暗记在心里。

为众人敬酒过后,涟漪正当欲到下一桌时,却被叶词叫了住。

“涟漪,我有一个问题。”他声音急促,心中很是失落,生怕再错过一次机会。

“叶公子,有何事?”涟漪很是客套的问着。

叶欢有一些担心,他第一次见到自家那意气风发的少爷如此失落,那双桃花眼已经暗淡,那双时不时挑起的剑眉此时紧缩。叶词的眼,本该容纳世间万千桃花,但此时此刻,他瞳孔只有一人的倒影。

那倒影修长窈窕,美得如同出水芙蓉,就那般端庄,不容人亵渎。

“那个问题……我能否,再回答一次?”他紧张犹豫,心中期待着听到苏涟漪樱唇中吐出肯定的答案。

他什么都管不了了,这半年真是折磨死他了,食之无味,百花失色,他的世界仿佛都是黑白得,只有眼前的一抹红。

涟漪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

“为什么?”他问得急促。

同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两人,因为这京城首富叶三公子的声音很大,好像吵架一般,带着质问。在群菁会上,叶公子与苏小姐就仿佛有些渊源,难道……

众人都是过来人,看一眼,便明白了大概。

叶欢偷偷去拉扯自家少爷的衣服,让其冷静下来,别失了礼,让人捡了笑话。

叶词才不管,如果苏涟漪能给他个机会,就是脱光了在这大厅跑上几圈,他也是干的。

室内有些静了下来,一左一右之人都停下用餐,抬头好奇看向两人。欧阳老先生和李玉堂也看了过来。

涟漪很是尴尬,压低了声音。“叶公子,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场合,我们回头说好吗?”

叶词不肯,“若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便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了。”他能看出苏涟漪不接受他,但他是个能把握机会之人,只要给他一点点空间,他便要使出浑身解术,也要挽回局面。

涟漪叹气,又不想两人之事被传扬开来。“我心中有人了。”她快速说道。

她左右难行,心中惧怕因此事传开谣言,因飞峋家势非比寻常,她不能让人拿到丝毫把柄!

与男子之间有不明不白的流言蜚语,在现代都不被接受何况是古代。本尊的名声太臭,她要洗白!所以,她现在不能再走错任何一步。

叶词看出了苏涟漪的犹豫,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犹豫,但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是卑鄙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半年前,他喜欢她,只是欣赏和喜欢。但她拒绝了他,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为由,这半年的时间,他怎么也是放不下,非但放不下,还越来越思念。每一次思念,都仿佛将这喜欢加深了一层,最后一层又以层,变为了浓浓的爱恋。

他不放手,若是一旦放了,她就彻底离开了。

世间有女千千万,但苏涟漪却只有一个!

叶词从来都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能看出李玉堂在旁耐心等待,那急躁浮夸的李玉堂都能做到,他为何不能做?无论如何,用什么方法,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要争取!

“不行,你若是不说明,我又如何死心?”他音量提高。

涟漪的心噗通一跳,差点从心口狠狠蹦出来,欲哭无泪。众人来自山南海北,叶三少爷可千万别闹起来,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美名”更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我们回头说,行吗?”她压低了声音,有一些急促,眼中带着恳求。

叶词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若是回避,我就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完这句话,声音突然压低,“就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叶欢瞠目结舌,因为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少爷高高在上的姿态哪去了?少爷玩笑众生的从容哪去了?

在爱情面前,人都是卑微的,无一例外。

涟漪叹气,她算是败了。“这些事,我们回头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脑子装在你脑袋里,我无权控制。”

苏涟漪的后背满是冷汗,因整个厅堂几乎都静了下来,众人坐在原位,抬头看着孤立站着的几人,其核心人物只有两人——苏涟漪和叶词。

叶词激动万分,无论用什么方法,她总算是松口了!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以发泄内心的狂喜。

他突然邪魅一笑,头微微一偏,那乌黑的发丝划过肩头紫色锦缎衣袍,扬了声音,“诸位好戏看得是否欢快?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叶词与涟漪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在群菁会你们就应知道。”

涟漪吓了一条,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叶词,生生后怕此人当众毁她的名声。

如果他真的说两人有一腿,她真是……欲哭无泪。

众人有些尴尬,那么一把年纪了,现在还等着看人家小辈的笑话。

叶词从来都是这样,不像一般年轻人那般彬彬有礼,邪魅、张扬、狂妄,如同一抹狂风,让人无可奈何。

叶词面色哪还像刚刚和苏涟漪说话时的伤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他随手拿起了装着玉液的小杯子。“实话和你们说,这酒,我早就看好了,想以叶家的实力将这酒全数吞下,但苏小姐却不肯,即便是我说要断交,她还是不肯,非要将酒卖给你们,说是什么造福于民。我叶词还真不知,这酒为何在你们手中就是造福于民,在我手中就不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叶词的理由,确实可以解释刚刚两人那离奇的尴尬。虽众人不是好糊弄的,知晓其中定然还有别的故事,但最起码拿捏不到两人的把柄了。

在大家的哄笑中,此事算是彻底翻了个页,过了去。

涟漪狠狠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个叶词……她怎是怕了他了。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愤对方以为她是好捏的软柿子。

叶词就这么开开心心接受了她的怒视,直接将那怒视化为眉来眼去纳入脑海。

李玉堂面色凝重,胸口气愤难当,他能看出这无耻的叶词当众人要挟苏涟漪,这叶词别落在他手里,都则他定然会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在其身后伺候的墨浓也是凝视地看了一眼叶词,而后略微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

欧阳尚默玩味地看着两人,好像看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突然一扭头,对李玉堂道,“孩子,前途坎坷啊。”

这是李玉堂第一次单独与欧阳老先生对话,受宠若惊,赶忙绞尽脑汁去想十分妥当贴切的回答之语。但怎么想欧阳老先生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欧阳尚默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与李玉堂说话,而是转头去看苏涟漪。

他知晓,苏涟漪是有夫之妇,但却从未见过她那神秘的夫君,如今面对这两名引人夺目的后起之秀爱慕,真不知涟漪丫头要如何抉择。

经历了刚刚之事,苏涟漪只觉得脑细胞死了大半—吓死的!此时幸存的脑细胞正面临紧急情况加紧复制分裂,以应付接下来之事。

苏涟漪端着酒杯,领着郑管家等人跑到了其他桌,继续敬酒客套,用余光打量着叶词,极力与之保持最远的距离。

“诸位前辈,刚刚让你们受惊了,为表歉意,涟漪先干为敬。”敬酒、道歉。

“哪里,哪里,苏小姐这造福于民一说,是何等的大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这一桌的客人们也端酒回敬。

造福……于民……

苏涟漪汗颜,那叶词真敢吹,也不怕吹破了牛皮,闪了舌头。

她生气吗?有一些生气,却又不生气。生气自然是被人要挟,她分明就不想给那叶词什么什么机会。不生气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叶词是第一批帮助她的朋友,在她苏涟漪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时,是叶词下订单主动帮助她。

再说,对叶词的错爱,她只能表示遗憾,却不反感。哪一个女子不愿自己被人所欣赏、爱慕?是人都有虚荣心,她可不是那般虚伪之人。

想来想去,问题的根源处在云飞峋身上。他从未以她的爱人、夫君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别说对叶词,对诸位商界前辈,她也是虽顶着已婚妇人的名字,却做着单身汉之事。

也许正因为这个,才没了说服力,被叶词误会以为有机会吧。

虽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暂时却无法改变。云飞峋从前为了暗中保护金玉公主初萤和花名册,自然越是低调越好,哪敢跑出来张扬?如今初步胜利,飞峋又为了功绩跑去打仗,自然不在她身边。

所以解决这些事的根本,不是她去如何拒绝叶词,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苏涟漪有爱人了,有夫君了,两人一心一意,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与这封建伦理做斗争,一生一世一双人。

涟漪一边和众人客套,一边暗暗想着,姑且现在只能如此,等飞峋归来后,她定要好好和飞峋秀一把恩爱,让众人都知,她夫君可不是隐形的透明人,而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云飞峋。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词之前根本食之无味,如今“把话说开了”,心情好了许多,这才认认真真的品尝名为火锅的美食。一边开开心心的吃着,一边心中在想,他未来娘子真是能干,竟能想出这么多好东西。

一抬头,看见了迎面第一排的桌子,正座上坐着的自然是欧阳老先生,在老先生的左手边,是苏涟漪的位置,此时正空着。而涟漪的左手边……他奶奶的,竟然是李玉堂那个小白脸!

叶词愤然而起,气呼呼地走了过去。

“少爷,您这是要干啥去?”叶欢吓了一跳。

叶词昂首挺胸,在众目睽睽的不解下,向欧阳老先生走过去,“欧阳爷爷,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众人无语,心中捏一把汗,欧阳老先生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同神明一般,谁敢去亵渎?到那这叶词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开下道的玩笑。

就如同前文所说,商界,有商界的一个圈子,在这圈子之内,有一套自行体系。商界圈子中,富有者、事业成功者,地位便高;反之亦然。

可以说,欧阳老先生和叶家都是被人仰望的,虽然在座得是巨商,和他们两家相比,生生降了一个档次。

欧阳家和叶家是至交,欧阳老先生与叶家老太爷是莫逆之交,可以说,叶词也算欧阳尚默的半个孙子。

上一次群菁会,叶词对苏涟漪说,他从小在欧阳家长大,对欧阳府不陌生,这个不是凭空吹牛,而是真的。

所以,叶词自然敢这么开玩笑,何况,他从小就这么不正经,不记事时就敢爬在自家爷爷膝上去揪其胡子,揪完自家爷爷的又去揪欧阳老先生的。后者对叶词也是纵容溺爱,因叶词的存在,为晚年孤独痛苦的欧阳尚默带去了不少欢乐。

欧阳老先生见叶词笑嘻嘻地过了来,心情也很好,“三词子,这半年不见你人影,又去哪儿胡闹了?”

三词子,是长辈对叶词的爱称,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这么叫的,只有至亲之人。

李玉堂看着两人,心中有一丝危机感。

叶词一屁股坐在苏涟漪的位置上,好像是来喝欧阳老先生攀谈,其实是讨厌涟漪和李玉堂凑一块。“嗨,还不是我家老太爷和老爷子双管齐下,把我这可怜的小喽喽指挥得如同陀螺一样帮他们干活?欧阳爷爷,您看孙儿都瘦了,回头您得和我家那二老说说好话啊,让他们少折腾我这小骨头。”

欧阳尚默哈哈笑着,喜欢叶词这无拘无束。“好,好。”

叶词的笑脸收敛了下,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既然来了,孙儿便住在别院吧,孙儿也很久没见到歉叔叔了。”提到这名为欧阳歉的叔叔,他心中就低落。

欧阳尚默点头,“好啊,正好,涟漪说晚间要去我那再吃这火锅,正好玉堂也去,你也来,大家热闹一下。”说着,看了一眼李玉堂,后者赶忙点头致意。

叶词心情很不爽一撇嘴,“欧阳爷爷,让他去干什么?歉叔叔那里……”

欧阳尚默缓缓摇了摇头,“无碍的,他去,也是为了给歉儿多一个玩伴,让歉儿多接触到一些外人。这些都是涟漪丫头的主张,我信任她。”

叶词气呶呶的,却也苦无办法,只能作罢。

苏涟漪敬了一圈酒回来,即便是酒量再好、酿造酒的度数再低,涟漪也是有些醉了。

当涟漪晕乎乎地回自己位置,想休息、清醒一下时,竟看到有个穿紫衣服的无耻家伙,正眨着桃花眼鸠占鹊巢。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这世间怎么就会有人如此无耻!?

他用了她的锅、用了她的碗,她更不敢保证那筷子是不是她刚刚用的那副……

天啊,她要晕了,被气晕了。

叶词笑眯眯地看着苏涟漪,用口型告诉她——来坐我腿上。

苏涟漪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因为她很想讲那沸腾的火锅直接扣在这无耻之徒的头上。因为气愤,那本就带着醉红的面孔更是红艳无比,娇俏非常。

叶词贪恋的欣赏着面前这一等一的美人,心中更是坚定了,什么群芳斗艳、什么多子多孙。他就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认准了苏涟漪了。

李玉堂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叶词蛮不讲理,他却不忍心见苏涟漪难办,便站起身来,“苏小姐,你坐这里吧。”回头又对侍女道,“去换一副新的碗筷为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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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家里

从县上到村子距离不远,却也不近,赶着驴车吱吱呀呀的两个小时便到。

一路上,老马头给苏涟漪讲了所有她想知道的,于是,想摔下驴车的不再是老马头而是苏涟漪了。

原来,这身子本尊真的是女恶棍,所住的村子叫苏家村,顾名思义,村民差不多都姓苏,是一个本家。本应因此和睦相处,但相反,村里人都怕他们家。

苏涟漪的爹——苏峰,便是有名的恶棍,欺凌弱小,村里人惹不起他便干脆躲着他。

苏峰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苏皓,继承了自家爷爷的手艺,开了小酒厂,算是家里唯一可以讲理之人。老二便是她苏涟漪,别看她是个女娃,闹起事来,比男娃还要混账,而苏峰却认为二女儿最像他,甚是宠爱,于是,村里人对苏涟漪只能忍气吞声。

三儿子苏白,也不是个好东西,却有贼心没贼胆,平日里跟着他混账二姐混,算是苏涟漪的左膀右臂。

苏涟漪确实是嫁了,是老爹苏峰包办的婚姻。男人,是苏峰从山里捡来的,面貌丑陋,也许是脑子有些问题,整整一天天也憋不出几句话,但身强力壮,苏峰便让男人做了倒插门女婿,整日下田种庄稼,只当多个奴隶。

别看苏涟漪本尊貌丑、体胖,但却眼高于顶,认为自己的夫君要貌若潘安,对这段婚姻自然是不满意的,可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暂时作罢。

李家是岳望县首富,有两子。老大李玉兰考取了功名,走上了仕途之路,加之娶了从二品礼部尚书之女,如今前途光明,是李家的骄傲。二公子李玉棠,貌美聪颖,李家想培养他经商,接手家族产业,自然也是寄予厚望。

苏涟漪本尊便是看上了二公子的容貌,几次三番跑去求爱,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苏涟漪家与苏峰家是分开的,不住在一起,平日里本尊便对丑陋夫君连打带骂,甚至有几次当街用鞭子抽自己夫君。那男人也许真是傻的,也不躲,就站在街中央任她抽打,直到她累了作罢才好。

老马头讲完,苏涟漪震惊,长大了嘴。

她做梦也想不到,上辈子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这辈子竟成了女恶棍流氓?

不仅仅如此,让她震惊的还有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时空。

这个国家名为鸾国,是整片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国。苏涟漪是理科生,历史不好,但就算是再差的历史成绩也知道,这鸾国根本不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范畴之中。

除了鸾国,还有赵国、青山国等,涟漪敢肯定,这肯定不是她记忆中的中国古代。

借尸还魂了,穿越了,竟然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

老马头讲完,便专心赶路,只留苏涟漪自己慢慢消化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她隐约记得有一种学说,在与世界平行的位面,还有多个不同的世界同时存在,难道……这不是猜想,而是真的?

小驴车吱嘎吱嘎入了村,村头人看到是苏皓家的驴车,都暗暗发出鄙夷的目光——苏涟漪那癞蛤蟆想必又去肖想吃天鹅肉了吧,可笑。

大家的鄙夷不约而同,却没人敢直白白表现出来,毕竟这女混球什么都干得出来,犯浑不讲理。

“涟漪,你家到了。”驴车停下,老马头道。

涟漪从沉思中清醒,转头一看,一旁是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是房屋,可以看出无论是院子还是房屋都是新修的,可惜,主人并不爱惜,杂草丛生不说,到处都是垃圾,将新房子弄得破烂不堪。

“涟漪?”老马头又唤了一声,后来想起她说脑子有些不清明,解释道,“这就是你家,这个时间,估计大虎下田回来了,正在家等你呢罢。”

涟漪愣愣的点了点头,“知道了,马大叔辛苦了。”虽然这么回答,但还是仿佛身在梦里,没有丝毫真实感。一个闪身,下了车。

虽然苏涟漪胖,但腿脚灵活,可能因为本尊也是个打架好手罢。

老马头赶着驴车离开,他还得回去为东家报账。

天色暗了,涟漪站在门口好一阵,也没勇气走进去。她就这么……穿越了?就这么嫁人了?以后就要当个村姑女流氓了?

无奈笑着叹了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前世在医院中,见了太多求生而不能之人,才更体会到生命的可贵。活着便比死了好,既然老天让她活着,她便要好好的活,生命还在继续。

进了院子,便能闻到一股霉味,原来是院子一旁堆满了脏衣服,衣服长时间不洗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素来稍有洁癖的涟漪闻后,差点没呛晕过去。

好歹穿过了院子入了房子,打开了房门,还没向内走,便硬生生被呛得倒退几步——这屋内的味儿比屋外更烈!

涟漪有种想死得冲动,觉得若是在这房子里住,定然生不如死。

大大喘了几口气,而后屏住呼吸跑了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窗子打开。

悲催的,真不知这本尊是怎么活的,好好的春天,窗子竟然关得死紧,根据窗棱上积压的尘土看,这窗子最少一年没开过了,难道……夏天也要关窗子过?

成功开了两个窗子后,第三个窗子怎么也打不开。涟漪的肺活量很大,但最终还是用完,被迫喘了口气,刺鼻的垃圾味冲入肺部,连连干呕。

最后她忍无可忍,向后退了几步,一个箭步冲上来,威猛回旋踢,终于将窗子破坏性打开。

清新的空气流入室内,她这才忍住想呕的欲望。

屋子破烂不堪,在正中央有一桌子,桌子料子不错,厚实的木板,一圈还雕了些许花纹。因为苏涟漪本尊有个疼爱她的爹和大哥,想必这些家具都是两人给置办的。

桌子上也满是厚厚的尘土,比厚重尘土更可怕的是,上面竟然有些年久的油污,在油污上,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物体。

涟漪忍住恶心,将那物体捏起,竟然是……菜叶!还是不知猴年马月的菜叶!

有人说,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此时此刻,苏涟漪却否认了这个看法——人的忍耐力是无限的!

本以为看到这些菜叶,有洁癖的她能吐出来,但相反,非但没吐,还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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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夫君

桌子中央有油灯,油灯下是两块小石头,涟漪料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石。

她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经历过农村生活,但好歹是有生活常识和想象力。

将火石碰撞,擦出了火花,油灯点亮。

黑暗的房内因为有了这盏小灯明亮很多,当涟漪靠着这微弱的光线看清犹如垃圾回收站的房内时,她已经淡定了。

她不是从前的苏涟漪,有一天也许会离开这里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但在熟悉这个世界之前,这里还是她的安身之所。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这么抱怨环境的不好,还不如自己动手好好收拾一下。

房间深处是一只雕花大床,上面的被子乌黑黑不提,一旁有个梳妆台。涟漪到梳妆台上翻找,在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剪刀。

拿着剪刀到“垃圾堆”,随便抓了一块看起来吸水能力最好的衣物,刷刷几剪子,将衣物剪成几块布,姑且就拿这个做抹布吧。

虽然房间里脏乱,但该有的都有,可见当初家人为她置办家具时的细心。

厨房有三只大木盆,涟漪将木盆搬到院子中,把房间内和院子一旁摆的所有脏衣服都堆到盆旁,一会准备挑出来先洗几件应急。

房间入门左手边有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有一只灵巧的小盆,蓄上水,将之前剪好的布子弄湿,开始卖力气的擦灰。

雕花大床不算是什么珍品,但若是放到现代,也能值个几万。涟漪一边将大床擦出本来颜色,一边的感慨,在现代不是复古的人,跑到古代竟能睡这种极品的床。

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过铜镜,如今她算是开了眼界。还别说,这铜镜打磨得十分光整,当擦干净了镜面,竟能将人清清楚楚的映出,除了看不清颜色,其他的都不错。

苏涟漪埋头苦干了大概一个时辰,在天完全黑下来后,终于将屋内擦了个遍。

也许是因将脏衣服都扔到了院子,也许是因为通风了许久,更也许是涟漪将屋子摆设擦的干干净净,此时的屋内全然没了刺鼻味,只有一股干净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味。

香味?自然是涟漪从屋子角落里偶然发现的皂角粉,为了去味,在盆子中除了放皂角粉,还放了一些本尊的香粉。

涟漪扔了抹布,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环顾四周,虽然累得汗流浃背,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情却突然转好了起来。

肚子咕噜一响,摸了摸圆滚滚的肥肉,涟漪忍不住失笑,“从前不是胖人无法了解,原来胖子也会饿啊。”她不是在辱骂胖人,而是在消遣自己。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向厨房走去,好在刚刚她收拾厨房时还发现了一些米面和蔬菜,应该不会饿肚子。

房门有着高高的门槛,是当地的建筑风格,涟漪刚刚来回几趟,差点被这高门槛绊倒几回,如今有了防备,过门槛时一直低头死死盯着,但,防住了门槛,却差点不小心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苏涟漪即便是未抬头,还是隐隐感觉到前方有抹高大的身影。

不知何时,她面前竟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人,当涟漪看到那人脸的时候,大吃一惊。

……

夜色全黑,晚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屋内唯有一盏小油灯,院子中没有照明,还好快到十五,月亮很大,洒下一片银光。

苏涟漪感觉到身前有黑影压来,猛的一抬头。不看还好,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这是狗熊!?

那抹身影高大魁梧,宽阔的肩膀窄细的腰,按现代的身高标准,定然超过一米八五。但这身影丝毫没有人样——长长的头发如同杂草一般,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涟漪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大半夜的单身女子碰见虎背熊腰又满身狼狈的男人,凶多吉少!刚刚收拾屋子的时候,她记得门后有一根木棍,二话不说便操了起来。

“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居,赶紧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一边恐吓,一边抽出那木棍,摆起了准备进攻的姿势。

隐约感觉到那人顿了一下,但马上就如同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向屋内走去。

男人近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涟漪看清了人,更是紧张。这人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脸上、胳膊上的皮肤没一块是干净的,满是泥泞,分明就是流民!

苏涟漪心扑通扑通直跳,饶是再淡定,此时也有想哭的欲望了。

死后穿越,刚穿越来差点就被投井,如今终于脱离了陷阱,夜晚还要遭遇流氓,若是劫财她就认了,千万不能劫色,让她失身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

想到这,她二话不说,一棒子便挥了过去,先发制人。

对面那高大之人,满是污泥的脸上有一双冷冽的眼,眼中带着不屑。

他的手动了一下,好像是要下意识挡挥来的木棒,但也仅仅是动了一下,又将手放回,直愣愣的看着木棍打上自己胸膛。

“啪”的一声巨响,木棍折成两段,可见苏涟漪用力之狠,但,男人却纹丝不动,好像刚刚打在他身上的不是木棍而是一缕柔丝一般,继续向着她走。

涟漪别说哭,想死得心都有了,她可怎么办?

让她意外的事发生了,男人直接越过了他,走进了房间。

涟漪一愣,这人不是来行凶的?看样子他对这里还很熟,这人到底是谁?

男人走入房间后也愣住了,冷冽的眼中扫过惊讶,而后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好像一个人进错了房间一般愕然。

苏涟漪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男人,该不会就是她……她那个夫君吧?

男人正在惊讶,背对着涟漪,后者只能看见他宽厚的背和挺直的脊梁,以及完美的身材。

刚刚因太过害怕没留意,如今仔细看去,这男人的身材真是好。

身高先不说,就这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便能媲美模特,还有宽厚的背,即便是隔着破烂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极有张力的背部肌肉。他的头发虽疏于打理而肮脏打结,但却能看出这乌黑的发丝若是洗涤后定然黑亮。

“大……虎?”苏涟漪试探的问,声音犹豫,如果她没记错,本尊的夫君应该就是叫大虎。

005,容貌

男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发现没找到后,便转身出了房间,从头到尾,没多看苏涟漪一眼。

看样子,这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虎了。

涟漪扔下断成一半的木棍,很是惭愧内疚。“大虎,抱歉,刚刚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你,打疼了你吗?”跟着高大身影,便追了出去。

名为大虎的高大男人在院子中央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换的衣服。

污泥下,两道剑眉皱起,不解这个又懒又馋的胖女人为何将所有衣服扔到院当中,难道她想扔了这些衣服?

“大虎,那衣服太脏了,你先别穿,一会我洗衣服,明儿一早估计就晾干了。”因为刚刚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人,涟漪觉得自己十分愧对大虎。

男人的身子再次僵了一下,淡定如他,今日却也如同见了鬼一般,微微回头,用眼角扫她。

涟漪顿时浑身僵硬,这男人真的是大虎?为什么他的眼满是杀气?这种杀气并非是现在想杀她,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杀气,仿佛是在千百条人命中磨砺出的嗜血杀气。

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心中警惕起来,秀眉忍不住皱紧。

马大叔说,这男人是苏峰从山上捡来的,一方面为了家里多添个劳动力,另一方面怕自己又懒又胖的女儿嫁不出去,便硬让本尊嫁给他。

也就是说,这人的身份成谜!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苏涟漪虽是现代人,也有一些身手,但刚刚的较量便能看出,两人的实力相差太多。转念一想,这人和本尊生活那么长时间都没动什么杀机,说明“苏涟漪”没什么危险。无论他身份如何,只要他没发现苏涟漪换了人,应该便能维持这种相安无事。

想到这,涟漪便确定了和大虎相处的方针——井水不犯河水。“大虎你刚下田定然是累了,先打水梳洗一下,我去做饭。”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逃跑一般。

做饭?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这饭,向来是他做,平日里这胖女人在家什么都不做,每日肖想李家二公子,天天做梦嫁入李府当少奶奶,今日怎么突然变了?

今日的胖女人确实不一样,平日的她,双眼空洞轻浮,要么是目中无人,要么便是幻想着李家二公子犯花痴,但今日的苏涟漪,容貌虽还是平日里的不堪,但双眼却异常清澈。

那种清澈,如同月下泉水一般,让人看了便心情舒畅。

男人不懂为何苏涟漪会有这种变化,也懒得去多想,他不信一个人能突然变化,随便捡起了件衣服便换了上。

厨房里,苏涟漪略略想了一下,很快便有了主意——做面疙瘩汤。

家里没米,只有些许面,若是现在和面蒸馒头,等吃上,估计都要天亮了。面粉、蔬菜,最好的方法就是面疙瘩汤。

涟漪的手艺不好,因为是医生,平日里时间紧得很,问题她还有些许洁癖,面对食品卫生丝毫得不到保障的天朝,她不得不学了一系列速食食谱,这疙瘩汤就是其中一个。

拿手术刀时,是一副巧手,做疙瘩汤时,也是一副巧手。没多长时间,随着一股清香,疙瘩汤出锅了。

男人换了衣服,刚刚跨入房门,便不由自主的闻到了这股从未闻过的香味。

这个时空是没有疙瘩汤的,面就是面,汤就是汤,很少这么搀和着吃。

当男人看见擦得干净如初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碗如同猪食一般的饭食时,眼中的不屑越来越多。他刚刚还在纳闷这胖子怎么变了,原来还是烂泥扶不起墙。

涟漪从厨房又端来了菜,麻汁青菜。

从今天开始,她要减肥,所以拒绝吃油腻的肉,可怜的大虎也只能陪着她减肥了。

当男人看到这青菜上乱七八糟淋上的麻汁时,眉头皱得更紧,转身便准备去厨房为自己做吃的,毕竟干了一天农活,现在肚子饿得紧。

“喂,大虎,你要去哪?”涟漪忙问。

男人楞了一下,即便是再沉默寡言,如今都忍不住低吼出声,“做饭。”

“我已经做完了啊,这些够两人吃的,而且家里没面也没菜了,你怎么做饭?”涟漪说着,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疙瘩汤很正常,面疙瘩很均匀,菜叶和米白色的汤汁糅杂,让人大开胃口,其上还淋了一些香油,整个房间内都是淡淡的香气。

麻汁菜叶也没有问题,麻汁是用水调匀,里面放了蒜末和盐,吃起来非但没有青菜的生涩,还很香甜,即能开胃,又是减肥的第一菜肴。

若是平日,男人宁可饿着也不吃这“猪食”,但今天,真是饿得紧了。平时申时他就能回来,但今天有些意外情况,一直快到亥时才归。

涟漪无奈,不知他饿没饿,反正她是饿了。不管他,自己先坐下吃了起来。

先喝一口香香的汤汁,温热的汤汁从口顺着食道入胃,顿时犹如沙漠变成绿洲一般,重新有了活力。咬了几口面疙瘩,而后夹了一些沾着麻汁的菜叶,嘎吱嘎吱吃得欢快。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涟漪觉得这里的菜更好吃,也许没有农药化肥催熟剂,吃得更为放心。

“咕噜——”男人的肚子尴尬的响了。

看着那土绿色圆滚滚的身子吃“猪食”,他越来越鄙夷,但这香味却勾得他越来越饿。

想到厨房里已没了菜和面,他终于一咬牙,几步走到了桌前,坐在涟漪对面,犹豫再三,最终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喝了一口。

带着菜香和面香的汤汁刚刚入口,他大为惊讶,这看起来好像随手乱炖的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男人进食的姿势很优雅,即便是十分饥饿,却丝毫不狼狈。但在优雅的姿势下,其饭量却是大得惊人,没几口,一大碗疙瘩汤便悉数入腹。

男人尴尬了一下,这一碗勾起了他的食欲。他不擅长做饭,平日里也是弄熟了勉强吃,已经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饭食了?还没吃饱……怎么办?

涟漪用余光便明白了他想什么,扑哧一笑,“厨房里还有很多,我帮你盛吧。”说着,便站了起来。

一抬头,看见男人的脸,涟漪吓了一跳!这男人的脸,怎么……

当男人看见涟漪眼中震惊的异色时,赶忙偏过头去,表情微变,眼光更是冰冷,在冰冷的眸子深处,是让人不易察觉的伤痛。

他的脸就是这么可怕,人不人、鬼不鬼,本以为从小到大被鄙夷多了便习惯了,没想到,看见人嫌恶的目光还是会疼。

006,夜思

涟漪的震惊只是那么一下下,转眼便恢复淡定,伸手拿过男人面前的空碗,“干一天活了,你便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盛饭。”说着,也不等他的反应,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内,苏涟漪回想刚刚那一幕。

他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两道浓眉如剑一般向上入鬓,按理说应是美男子一枚,问题就出在他的皮肤上,这也是刚刚她初见震惊的原因。

大虎的脸上长满了疮,那疮一层层的长,爬满了脸,整个脸上甚至没有半寸光整之地。红红的疮,有些还隐隐流脓,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如果她没记错,这种疮搞不好是天疱疮,一种恶性皮肤病,病因主要是身体免疫力缺失,所以,这种疮难治又遗传。若是严重者,甚至有生命危险。

她是脑科医生而非皮肤科,虽然在医科大学时多少接触过一些皮肤方面的病例,但并未深入研究,之所以记得天疱疮,是因为这种皮肤病太过严重。

突然,涟漪顿了一下,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又犯职业病了,看见病症便忍不住开始分析,但,她发誓这一生不再行医。

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再也不许去诊病。

将盛好的疙瘩汤端到房间,看向大虎的眼神已经十分平常,淡淡微笑,“大虎,锅里还有一些,若是不够吃,一会我再给你盛。”

男人终于忍不住惊讶,这苏涟漪,今日绝对反常!

若是平时,她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更从来不正眼看他的脸,甚至一再认为自己脸上几个疙瘩是被他染上,有那么一阵子,连院子都不让他进。

将碗放到他面前,涟漪一指中间的青菜盘子,“吃些菜吧。”

男人愣愣的点了点头,而后夹了一些沾着麻汁的菜叶入口,顿时,蔬菜的清香夹杂着麻汁的浓香入口,别有一番风味。

他震惊了,本以为苏涟漪随意将水和面扔锅里出来的“猪食”,却如此美味,本以为不会炒菜而随意抓些菜叶,却不想别有风味。

涟漪继续坐下来吃,她也是饿坏了,但吃饭的姿势也是十分斯文。

男人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观察对面之人,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这真的是苏涟漪?

晚饭吃完了,涟漪将碗筷收拾到了厨房,用之前擦灰的抹布仔细擦干净了桌子。

她收拾碗筷之时,男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未动,但犀利的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她。

东西收拾完了,安静的室内平添了暧昧和尴尬。

“大虎你先睡吧,我还有些衣服要洗。”涟漪尽量把话说得自然,心中开始有些紧张。

倒不是嫌弃大虎的长相,却实在做不到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此时此刻她还没捋清头绪,一会一边洗衣服一边想办法如何回避这个问题罢。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向收拾得工整的床,“你是说,让我睡床?”而不是睡厨房?

因太过诧异,今日竟反常的说了两句话之多,平日里的他惜字如金。

大虎说的话,重点在“床”,因为苏涟漪本尊为了李家二公子“守身如玉”,自然不肯与大虎同床共枕,当然,即便是苏涟漪想同床,也得问问大虎同不同意。

床只有一张,苏涟漪本尊睡了,他自然就睡了厨房。

但同样一句话,听在涟漪耳中,重点自动前移到了“我”字上,那意思就是——难道你让我孤枕难眠?

顿时,警惕心四起!

姑且不说大虎的容貌,此时就算是给她床上放个绝世美男,她也不会动心同睡,虽是现代人,却比古人还保守。否则,不可能在现代三十一岁还是老处女。

“对,你干一天农活想必是累了,别等我了,先睡吧。”涟漪微笑着,尽量把话说得自然,好像是夫妻间平常交谈一般,不露出半点破绽。“我还有活要干,明天……明天再陪你睡吧。”明天怎么办?明天自然还有明天的活。

“……”他不是这个意思。

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涟漪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开始洗衣服,打扫院子。

木盆很大,很重,涟漪将水注入进去后,又倒了不少皂角粉,挑了几件这个时节能穿上的衣服,扔水中浸泡。

她怀疑这些衣服就从未下水洗过,借着银白的月光,乳白色的皂角水碰见衣服,便开始有黑色渲染开来。涟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以抽,这些水怕是可以直接当墨用罢。

干脆脱了鞋子,直接跳到木盆里开始踩。

白胖胖的小脚在污水中若隐若现,苏涟漪这个理科生竟突然有了诗情画意之心,猜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出淤泥而不染”。

踩着衣服,抬头欣赏着明亮月光。

天空是纯净的墨蓝色,美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这是在现代都市见不到的景观。

无论和平还是战乱、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现代还是穿越后的古代,头顶的月光却永远如初。

晚风徐徐,有种东西包围着她,是伤感和寂寞。

她不是情感激烈的人,上学时人们叫她书呆子,工作后人们称她工作狂,但思念家人和故乡,她也是有的,心情异常压抑沉重,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发泄。

古人认为,月亮悬在世界的天上,但作为现代人的苏涟漪知道,月球和地球是分开的,相隔甚远。

想必几十万年前,月亮也是如此吧。

与这些天文现象相比,人的一生是多么短暂,人又是多么渺小。在这短短百年中,又要经历那么多命运坎坷、缠身疾病、生离死别,这世间最辛苦的便是人,那么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些乐子,也算是苦中作乐。

她死了,好在还有兄弟姐妹,能照顾父母,也算是了了她唯一的牵挂。

从盆中跳出来,开始埋头干活,不再想这么多悲观的事,用身体的劳累遏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衣服太脏了,脏到苏涟漪无奈的笑。整整换了五盆水,用了皂角粉无数,才将衣服的本来颜色洗出来。当把衣服拧干,挂在高高的晾衣绳上,涟漪已经累得汗流浃背,腰酸腿疼。

再次抬头望月,月已经向东沉去,刚刚墨蓝色的天空,渐渐有了青紫之色——竟洗了一夜的衣服。

与几个时辰前的压抑不同,现在的心情竟豁然开朗,还觉得痛快无比。

苏涟漪楞了下,遥遥想起儿时看过赵本山的一个小品,其中一句名言是——我觉得劳动人民才是最美滴人!

想起赵本山一身“摩登”的农作物时装,再配合其浓浓的东北味儿,既十分滑稽,又能引起人的共鸣。

清脆的笑声在院子中响起,悦耳如银铃,婉转如夜莺,刚刚压抑的沉闷被一扫而光,恬静的田园小院满是欢快。

房间内的灯熄了,无人发现,窗前那抹高大的身影,冰冷眸子若有所思,两道剑眉深深拧起。

007,红薯

本来想洗几件时下换洗的衣服,但不知不觉,就将堆满了院子的脏衣物被单都洗了一遍。

熟能生巧,苏涟漪竟逐渐掌握了洗衣技巧——她已经多年没动手洗过衣物了,一则是工作太忙,二则是有一种现代化设备,名曰洗衣机。

事实证明,将木盆放上皂角粉,衣物浸泡后,用脚踩,是一种既省力又有效的洗衣方式,其工作原理相当于用木槌敲打衣物,也相当于现代卧式滚筒洗衣机。

苏家村地处北方,天气干燥,加之此时为春季偏夏,一夜的时间,第一批洗出的衣物干了大半。

天不亮,便有一两只公鸡打鸣,此时,太阳渐升,公鸡们更是成群结队叫得欢快。

男人起床,身上还穿着昨夜换上的衣服,那衣服也是脏得可以,不过却比白日里干活穿的衣服干净许多,毕竟没有泥泞。

“早。”在院子当中,涟漪停下早操,对刚起身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一抬眼,表情未变,瞳孔却猛然扩了一下。

只见院中,横七竖八的牵着绳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床单,在晨风的吹拂下,鲜艳得犹如招展的旌旗。

这些,都是这女人做的!?

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女子。

这女子还是那般肥胖,本来便油腻的刘海如今因汗水的关系更是打成绺垂在圆圆的脸上。昨日她的脸是惨白一片,因涂抹了太多胭脂,如今却已经花了,白的白,红的红,颜色交加。

容貌还是那般容貌,连脸上的疙瘩都未少一颗,但那双眼却清澈无比,仿若让人一眼瞧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他盯着她的双眼看,她也毫不客气地审视他。

她不说,不代表看不出。这被称为大虎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傻的,非但不傻,想必大有来头。

一个人的气势与眼神不容做假,而这男人的杀气和慑人的气场无不彰显他神秘的身份,杀手?刺客?

苏涟漪圆圆的大眼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将清澈的眸子覆盖,睫毛交叉之间,透出怀疑。

有身手,头脑正常,为何却甘于当一个胖子的倒插门奴隶?若是说其感激苏峰的救命之恩,她根本无法相信,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人用这身份掩人耳目!

怀疑的神色转瞬即逝,刚刚严谨的面容立刻被淡淡的微笑所代替,“大虎,把身上脏衣服换下来吧,这有刚洗好的干净衣服。”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到院子最外层,从绳子上取下一套藏蓝色短打衣裤,转身递了过去。

男人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接过衣服,回了房间换。

房子外,院子中,涟漪淡淡笑着,但头脑却疯狂运转。她不知自己这样是对是错,是否刚开始便应该维持苏涟漪本尊那恶棍形象,但……马大叔说的一件件欺软怕硬,欺凌村民之事,她却是做不出来。

本以为出了李府便安全了,原来最大的危险却在家中。

这个名为大虎的男人,身上散发的杀气让她后怕,仿佛忐忑生活在小憩的食人野兽身边一般。

现在立刻逃走?可行性不大!先不说她有没有钱财,首先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在现代飘零的女子都有危险,何况在这落后的古代。难道要继续这么下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埋下更大隐患!

男人换衣的速度很快,几乎没到两分钟,便推门而出。

肮脏的衣服换下,一身蓝色衣裤贴身,更显其身材的挺拔。

杂乱的头发并未好好清洗,而是随意束起在头顶,脸上因没了污泥的掩盖,脓疮更是渗人,让人不敢直视。好好一副身材,就这样被这一张几乎溃烂的脸毁了视觉效果。

“早饭。”男人指了指厨房。

涟漪马上想起,昨日疙瘩汤和麻汁青菜用光了所剩无几的食材,那……这可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涟漪没了主意。“大虎,你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菜?”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杀手刺客了,温饱问题必须首先解决。

男人微微一斜眼,伸手一指北边。

涟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明媚的晨光中,交错的房屋缝隙间,有一白底红字的招牌幌子,隐约可见其上有个粮字。她了然,那里应该就像现代的粮店。

虽然知道了粮店,但哪有有钱?

昨日收拾屋子时,涟漪几乎把屋子中所有东西都摸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铜钱碎银子,“大虎,你有钱吗?”再次把问题扔给了这个冷冰冰的男人。

男人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失笑,“没钱就没钱,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男人一挑眉头,“你昨日去李府,将家中所有钱都带走了。”

苏涟漪马上想起昨日发生之事,为了安抚刘妈妈,她把腰带里掖着的所有碎银子一股脑的塞了过去。难怪……难怪那刘妈妈突然间转变这么快,那些银子想必不是个小数目吧。越想越悔,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吃饭钱送人了。

难怪男人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咳咳……”涟漪尴尬的笑了笑,大眼转了一转,绞尽脑汁的想解决方案。虽然这大虎身份成谜,但现在还不能撕破脸。“有了!大虎你等等哈。”转身又钻入了厨房。

如果她没记错,厨房中还有几个红薯。

红薯是个好东西,《本草纲目》记载,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是有名的长寿食品,可以生吃,可蒸可煮还可油炸。

有种做法简单美味,医院食堂早餐每日都供应——红薯饼。

便是将红薯切成小块,粘糖和面粉后固定成型为饼状,而后油炸,不仅味道好,还因红薯本身的高淀粉和糖分,速度补充身体所需能量,解饥耐饿。

不大一会,几枚红薯饼便出锅,金黄红嫩,惹人垂涎。

经过昨日“猪食”事件,男人不敢再轻易“以貌取食”轻下判断,而坐在桌旁,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面前雪白盘子中叠放的三只饼状物,考虑是否要以身试毒。

涟漪也坐在桌旁,只不过挑了个离男人最远的位置,提起一百分的警惕,防范着对方。

她的警惕,男人看在眼里却未说出,伸手拿过一只红薯饼,剑眉动了一动,犹豫了下,递到嘴旁。

刚吃了一口,剑眉猛然拧紧,一把拿过一旁的水杯,大口喝水,看起来十分痛苦。

很难吃?苏涟漪一愣,完美主义的她接受不了这种丢人的结果,“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男人将整整一杯隔夜茶喝个精光,浓眉的剑眉这才微微放松,“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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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二更,在晚8点左右,速度肥起来,待看官们享用,^_^。

008,三弟

“太甜?”苏涟漪一愣。

男人不再看她,而是由在茶壶里倒水喝,试图冲散口中甜腻。但刚要碰到茶壶,却被涟漪抢了下来,“清晨空腹不能喝茶,不仅会引起肠胃不适,更能损害神经系统,何况这是隔夜茶,更不能喝。”

这话脱口而出,根本不容多想。

别说男人,涟漪自己都愣住了。面对这么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她管这闲事干什么?

但后悔归后悔,话已经说出口,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吧。

端着茶壶到了厨房,将茶壶中剩下的隔夜茶倒光,茶末子掏光,重新倒入开水,回到桌上为其斟满。

“抱歉,很多男性无法忍受甜食,但这糖分却是补充能量的佳品,家里的钱被我用光了是我的错,责任我会承担,钱我会想办法赚回来,红薯饼,你便先忍耐着吃吧,多些喝水。”

经过昨夜和今晨的震惊,男人对苏涟漪这一番话并未表现出什么差异,拿起这名为红薯饼的奇怪吃食又吃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是不喜欢吃的,猛的将一只饼吃完后,喝一大杯水,而后又吃下一个。从头到尾,除了开始的皱眉,便没表现出丝毫情绪。

涟漪也取出一只红薯饼吃,其实,她比他要饿,昨夜喝了一碗汤,彻夜未睡的干活,已经疲惫不堪。换了第二个人,估计早已累趴下了,但身为医生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过去的几年里,她恨不得吃住都在医院科室。就是因为如此拼命,才在短短几年取得了他人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取得的成就。

可惜,她竟那么就死了……

想到自己的死亡,苏涟漪平静的情绪有了波澜,放下吃了一半的红薯饼,端起杯子慢慢喝着热水,平缓下自己的情绪。

既然生命有了新的开始,从前的一切便放下吧。

男人吃完后,也不打招呼,站起身来便向外走,院门旁放着农具,沉重的农具在男人手上轻如鸿毛。

苏涟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着眉,继续思考起刚刚的疑问。通过这甜食上便能看出男人强大的隐忍能力,这种隐忍除了极少数天性如此,大半是后天训练而来,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应该怎么办?将这男人赶出家门会不会惹恼了他而被害?将这件事告诉本尊的爹苏峰?算了,这大虎没露陷,想必先露陷的是她苏涟漪。

当把碗筷收拾完,太阳已经冲出云层半挂在天空。少了清晨的凉爽,阳光所到之处一片温暖舒服。

涟漪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困意袭来。

揉了揉自己眼睛,伸手一看,吓了一跳,因为手上不知在哪粘了红色,难道哪里受伤了?

冲到屋内梳妆镜前一看,生生打了个冷颤,原来是本尊脸上白白的粉和红红的胭脂经过昨夜汗水的洗礼,现在画成了花。再看头发,一缕一缕垂在胖乎乎的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配合起脸上红底白头的粉刺,涟漪不得不钦佩那男人的隐忍能力,竟然能面对如此“极品”容貌的自己吃下自己讨厌的甜食,厉害!

本尊最外面的衣服是干净的,可以看出是为了见心上人李府二公子刻意置办的新衣服,但拉开这新衣服一看,里面的里衣却脏的狠,苏涟漪不知第几次有种想呕的欲望。

没有耐心和力气烧洗澡水,她便将院子中水缸里见底的水打了出来,倒入浴桶中,脱了个溜干净跳到冰凉水里。她实在没勇气再去看这幅新的肉身,生怕又看到什么东西把自己恶心到。

这幅身子胖虽胖,但皮肤却白嫩柔滑,如同婴儿一般,也算是不幸中万幸。

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洗得干净,而后又抓了一大把皂角粉疯狂揉洗头发,只见,一缕缕黑水顺着柔顺的长发流入浴桶中,本来还算透明澄清的水在苏涟漪洗澡过后变得污浊不堪。

用巾子擦干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有种重生了的感觉。

床上的被褥已换成了昨夜新洗的干净被褥,窗子大敞,房间内整洁清新。

闭上眼,因为这两日的惊吓和劳累,一阵阵眩晕袭来,几乎是两眼合上的瞬间,苏涟漪便睡死过去。

田园生活十分安静惬意,白日里,村子中静静的,偶有几名孩童在街上玩耍,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随着孩童跑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院子中扯着绳线,上面挂着的是五颜六色的洁净衣物,在温暖又稍显耀眼的太阳光下,竟带了一丝安然的美感。

苏涟漪呼呼大睡,也许是累极了,也许是肥肉挤压声带,竟微微打着鼾。没了轻浮的胭脂,白嫩圆润恬静得像个天使,长长的睫毛微动,像停靠花瓣上的蝴蝶,粉嫩的唇微张,颜色晶莹剔透。即便是往日看起来扎眼的粉刺,此时也是平添了也许可爱。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到至高点,而后向西落去。

突然,院门被人猛的推开,一个与苏涟漪有一拼的大胖子冲了进来。

“姐,二姐,你在哪里?”如杀猪一般喊着。

涟漪隐约听见有个男人喊二姐,她上有一兄,下有两妹,唯独没有弟弟,所以这人绝不是喊她。

将被子拉起包住头,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这是谁啊……没公德心,公众场合喊什么喊,没……素质……”一边嘟囔,一边又陷入梦乡。

那喊人的胖子找的不是别人,就是苏涟漪。

当胖子看见院子中旌旗招展时,愣了一下,而后转念一想,这想必是二姐命令那傻子洗的衣服,不得不说,洗得还挺干净。

房子的窗子开着,门是关的,并未插门闩,仅是关闭。无论是何人,都会先敲敲门再进,但这胖子却拉开门就冲了进来,毫无礼貌可言。

当胖子看到干净的室内摆设时,又是一愣,而后闭了嘴,转身出了院子,在院门口四下观望了下,“难道我走错门儿了?”

确认了自己并未走错门后,他又冲了进来,撩起床上的被子,看床上睡着的正是自己家二姐,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去推,“二姐,快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起床,爹找你有要事儿!”

涟漪迷迷糊糊的醒来,当看到面前与自己容貌有几分相像的胖子时,愣了下,瞬间便明白过来,眼中带了警惕。“苏……白?”马大叔说过,本尊三弟也是个流氓,身胖体蠢,名唤苏白。

“是啊,二姐你快起来,爹找你有要事,有大买卖。”

涟漪疑惑,“大买卖?”这苏家除了老大苏皓,其他人就是恶棍流氓,能有什么买卖?

苏白点头如捣蒜,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阴险的笑,“是啊,姐,有一家倒霉的被咱爹讹上,咱要来钱儿了!”

011,救人

“你们有什么事?”苏涟漪站在两人身前,不喜不怒,面色平静没多余表情,永远的淡然。

正是因此,她才在医院才有了莫愁医师的称号,当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没什么恶意,但她肥硕的身材和远杨的恶名、外加这面无表情,硬是把女人吓坏了。瘦弱的身子不停颤抖,一旁的男孩一下子冲到自己母亲身前,也是不敢说话,但牙齿却狠狠咬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瞪着她。

“苏……苏姑娘……”女人一开口,更是颤抖得厉害。

涟漪皱了皱眉,她有那么可怕?突然想起从前自己在医院时,没少被院长找着谈话——要微笑、微笑!微笑服务。

于是,涟漪职业性调动起面部四十二块表情肌,发出“善良”的微笑。其实她面容看起来凶狠,原因除了这幅肉身的横肉,还有她的恶名。

果然,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面容,因这微笑缓和了不少,女人身上的颤抖也平息了很多。

“苏姑娘,刚刚谢谢您了,您的意思我们明白,这些……不成敬意。”女人说着,把铜钱递了过来。

归来的男人站在窗旁一个角落,外面看不见他的人影,但他却能通过敞开的窗子知道外面所发生之事。

看见女人恐惧颤抖着递钱,冰冷的眼中,不屑更是强烈。他犹记昨日,她信誓旦旦的说,花出去的钱要自己赚回来,原来还是用这种方法。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是未变,也可以打消了他的怀疑。

“明白我的意思?我有什么意思?”女人的话,把苏涟漪弄了一愣。

女人黑瘦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今天苏姑娘刻意不说出我身上有钱,不就是为了能多……多得到一些?”女人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失言了,这么赤裸裸的说,会不会引起苏女魔头的不快?身上又抖了一抖。

涟漪闻言,哭笑不得,她自己还没想到这一层。“你误会了,我是在帮你,仅此而已,你拿着钱回去吧。”

拒接女人的钱,涟漪转身欲回院子,却被那女人死死拽住衣服。

女人噗通跪了下来,“苏姑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无依无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苏姑娘,我知道您瞧不上这点钱,但……还请您……请您……”女人呜呜大哭。

听这话,涟漪便明白过来,原来这孙家女人是想找一柄保护伞。

在一个本家村里的外姓人本就不好生存,何况男主人还病倒,孙家女人会如此做,情有可原。

“钱,你们收回去,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了。”涟漪把铜钱推回去,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窗子后,男人皱紧了眉。

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苏涟漪竟不要钱?

“不行,苏姑娘,这钱您一定要拿着,否则我们心里难安。”女人死命将钱塞给苏涟漪手上,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女人力气很大,甚至将涟漪弄得有些生疼。

涟漪明白,这钱若是她不收,孙家女人真的不安心,怕她不履行保护她家的义务,毕竟,拿人的手短。

在现代也是如此,手术前,病人家属都会塞给她红包,她自然是不肯接,若是不接,病人家属就会以为这红包太少,医生看不上,甚至还会有不安全感,让人哭笑不得。

苏涟漪没想到,来了古代,又碰见了这样的事。

“钱我不要,你家男人病了,去给他抓药吧,至于你家的安全,我苏涟漪接下了,放心。”涟漪自然是不肯要钱。

孙家女人听见涟漪的话,苦上心来,“我家男人……我家男人怕是治不好了,别说我家没钱,就算是有钱,也没用。”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涟漪不解,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有病就治,即便是无法根治也可以用药继续维持生命,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怎么会病到如此严重?”艾滋病在古代想必是没有的,难道是癌症?

“没用的,”女人摇头哭着,被愁苦压抑得久了,一旦有人关心,便更为悲伤,“从前我家男人身体很好,突然间就倒下了,刚开始是浑身没劲儿,后来就动也没法动,家里花光了所有积蓄,看遍了所有大夫,连镇上的郑名医也看了,连……连生病的原因都找不到。”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哭。

涟漪不解,找不到原因?“钱你收好,我去看看。”

大哭的女人一愣,女魔头要去看看?什么意思?

“走吧。”苏涟漪放开女人,向孙家方向走。

“你这个魔头要干什么?不许再去我家!”那孩子突然蹦出来,狠狠拽着苏涟漪的衣袖,把孙家女人吓得面色一白。

“锦儿,别……别……不许胡闹。”孙家女人拽下男孩。

涟漪根本没在意这些,早就顺着记忆向孙家走去。

孙家女人也拽着挣扎的男孩跟着她走,只剩下窗内之人,皱着眉,疑惑着——苏涟漪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此时已是傍晚,家家的烟筒都冒着炊烟,但孙家却没有,原来是苏峰等人把孙家炤台砸了,就为了找钱。

孙家老妪偻着背,颤颤巍巍的搬石头垒炤台,本就行动吃力,哪能搬动沉重的石头,看着让人揪心。

当苏涟漪入了孙家院子,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一抓,压抑得紧。

老妪脸上没有孙家女人的悲伤,满是麻木,想必早已被这生活折磨到无奈。老妪本以为回来的是儿媳和孙子,一抬头,竟看到了苏涟漪,吓了一跳,手上吃力搬着的石块重重落下,身子也摔倒在一旁。

“奶奶,您没事吧。”男孩从后冲了过来,查看自己奶奶是否受伤。

涟漪看着男孩瘦弱的背影,心情更是难受。是个好孩子,很懂事。

“娘,苏姑娘她……她说要来我们家看看。”孙家女人也跑过来,搀扶起老人,却不知怎么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苏涟漪想来干什么。

“恩,带我去看看孙家大哥吧。”看到这一幕,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柔下来,何况苏涟漪这人仅仅是面冷而已。

屋内黑漆漆一片,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烂不堪的床,仅有一只旧得不能再旧的箱子,其他家什,想必已经能卖的都卖了。

男人虚弱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锦儿他爹,你醒醒啊。”女人大惊失色,跑到床前去摇晃自己丈夫,面如死灰。

“孙家大嫂,让开一下。”涟漪一伸手,将孙家女人推到一边。先是伸手探了男人呼吸,虽然呼吸微弱,但还是有的,便不用心脏复苏,直接掐人中,拍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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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感谢*:一土雨(10票),玺欢(8钻,88花,888打赏)潇湘云情(1花,10钻)liyuming2009(5钻),我是潇潇慕雨(88花)鬼鬼纯露(10钻)逍遥妹纸(88花)渺渺花蚂蚁(20钻)dzy684948(3花)半半仙儿11(88花)花卷刘(1花)jennyking1984(1钻)初萤(100花,10钻,10票)夏好(88花,10钻,5票),丫头归我是我的(2花,1钻,1票),干煸爆米花(3花,3钻,3票),落雨如音(1花,1钻,1票)

题外话字数有限,先感谢这些人,下一章继续,你们以后是丫头的人了,丫头会对你们负责的!

群号336702529,丫头恭迎勾搭!╭(╯3╰)╮

014,疑心

涟漪抬眼看男人,面红耳赤,因为昨夜还信誓旦旦说她花出去的钱要自己赚回来,如今却要连累人家饿肚子。

“饭呢?”男人又问了一遍。

涟漪尴尬。

一抬头,看见了院子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衣物,灵机一动,“大虎,这里可有当铺?”此时也顾不上男人会不会对自己有疑心了,毕竟作为一个在苏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有没有当铺?

当铺那种东西,都是镇上有的,村里哪有?

男人淡淡扫了她一眼,看不出心中所想,转身走了出去。

涟漪跟了出去,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出了院子,也未出声阻拦,倒是一耸肩。估计他是自己找吃的去了,这样也好,暂时解决了她的烦恼。虽然男人是入赘,也不能就单靠女人养着吧。

又是一个晴朗夜,随着夜幕降临,圆月挂起,快到一个月的十五了。

苏涟漪将院子里的衣服取下,一件件叠好,工工整整放到一旁衣柜中,而后便将抹布润湿开始习惯性擦灰,从前灰突突的房间,如今已工整洁净。她并不是专心整理,实际上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脑子里却不停想着孙家男人的病情。

大概一个多时辰,大虎归来,手上还有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

看着正在擦灰的苏涟漪,“饭。”惜字如金的吐了一个字,便将打来的野味扔到厨房中,自己则是转身去院子里劈材。

涟漪一挑眉,对自己这沉默的“新同事”十分欣赏,走到厨房中开始处理野味。

读书时,苏涟漪在解剖课上便名列前茅,大一解剖老鼠,大三解剖兔子,如今跑到厨房处理野味简直就是大材小用。虽然没有手术刀只有一把几乎生锈了的菜刀,但这刀在她的手中便如同活了一般,剥皮掏肚一气呵成。

当男人劈完材刚入屋时,一把生锈的菜刀递了过去。“磨一下。”

男人伸手接过菜刀,“恩。”转身又出了去,随后便听到一阵均匀有力的磨刀声。

男人磨刀,涟漪便将处理好的野味扔水盆里洗了个干净,两人默默工作,彼此交流也是尽量用一个字两个字解决,看起来十分诡异,却又有另一种和谐。

当男人再一次进入厨房时,递过来的菜刀已经崭亮一新,在昏暗的油灯下反过寒光,涟漪暗暗寻思,这刀此时就算不能削铁如泥,也能吹毛断发了吧。

接过明晃晃的刀,苏涟漪却想起孙家一家人,那男人因缺钾无力,又营养不良,不光男人如此,那孩子也是急需营养。自己手上的鸡,虽不是家养的鸡,却应该也能大补,犹豫再三。

“那个,大虎,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她有些尴尬,实在不习惯这种低声下气的说话求人。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男人,停下脚步,又侧着头看她,等她把话说完。

涟漪一咬牙,病人要紧,她的脸面算什么。“能不能把这野鸡送人一只,就把我的那份儿送人行吗?晚饭我不吃了,这鸡权当我吃了。”

男人冰冷的眼有了一丝疑惑,“送谁?”

涟漪一看有戏,心情愉悦,语调也轻快不少,“是这样的,刚刚孙家大嫂来找我,你应该看到,孙家大哥病了需要补些营养,但孙家的情况应该是买不起肉了,所以……这野鸡,我想送他家一只,解下燃眉之急。”

男人眼光更是惊讶,侧着身子,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涟漪一愣,难道,他不想给人?

男人一伸手,那手指修长,掌心和指端有着茧,“给我,我送去。”

“恩,好。”涟漪赶忙起身,找了张油纸,将处理好洗净的野鸡包了上去,用纸绳捆好,递了过去,男人接过后,转身就走。

苏涟漪顿时觉得心情十分畅快,好像沉重的心理负担一下子轻了很多一般,再看向大虎那冷漠的背影,也觉得亲切了十分。“等等大虎。”

快要出远门的男人又停住,黑暗中,眉头不耐烦的皱了一下。

肥胖的身影从厨房中跑出,一张白净的脸却带着淡淡的笑,那笑容没有丝毫矫揉造作,让人舒服。“因为没有主食,这兔子和鸡我打算烤来吃,行吗?”

“恩。”

“你不吃甜,就做辣口的行吗?”

“恩。”

也许本就心情好,涟漪看见大虎如此,更是觉得可爱,“知道了,早去早回。”这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个好伺候的。

男人顿了一下,最后转身离去,不大一会便消失在夜幕中。

涟漪回到厨房,将剩下的兔子和野鸡处理好后,淋干抹油,找了两条新的炉钩子穿上,燃火烤起来,一边翻烤,一边向上撒一些香料。

苏涟漪还没幼稚到以为大虎是心疼她走夜路,主动请缨送野鸡,那男人时刻警惕她,她是知晓的,就如同她也警惕他一般。

两人都有秘密,若是当聪明人,便心照不宣,这样最好。

而这大虎去送鸡的真正目的,就如同苏涟漪所想,是去探虚实。

苏涟漪性情的突然变动,让他不得不提防,毕竟有任务在身,定要谨慎。从前的苏涟漪虽让他不屑鄙夷,但却没什么危险,不用防备。如今的苏涟漪却让他生生十分不安,一个人改变怎么能如此快、如此大?若不是容貌和肥胖的身材未变,他甚至觉得此人根本就不是苏涟漪。

当他从孙家归来,知道在孙家发生的所有事后,更是不安,杀机四起。

一入院,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除了早晨那三个甜腻的红薯饼,他未沾半米,肚子咕噜的一响,他饿了。

“你回来了?辛苦了,进去吃饭吧。”涟漪微微笑着,并非假装,是由衷的,想到孙家人能吃上久违的肉,心情很好。

男人的脑子里不停回荡刚刚孙家人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画面,一个十几年的女魔头突然变成大善人?从前懒惰成性,突然就勤劳能干?从前心拙手笨,如今突然有了好厨艺?

不对,这根本不可能,她到底是谁!?

------题外话------

朋友告诫丫头,题外话空白是可耻的,の……丫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问候一句吧:吃了么?

015,摊牌

房间内的圆桌正中央,烤肉被切得整整齐齐被放置在圆盘上,旁边还点缀了几枚绿油油的菜叶。

烤肉油滋滋的,有些还冒着小小的油泡,上面撒着各种香料,红红的辣椒粉配合一旁绿色的菜叶点缀,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回来的正好,坐。”涟漪白胖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男人刚坐下,便有一只杯子递了上来。

“杯子里是热茶,吃烤肉时尽量喝热饮,否则肉类油脂遇冷不化,既难于消化,又能发胖。”说到这,苏涟漪一顿,看了看男人修长健硕的身材,再想到自己这幅满是肥肉的身体,觉得自己在说冷笑话。

赶忙住嘴,不说了,不再自取其辱。

偷眼看了男人一眼,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根本没理会她。

又将一个碟子放到他面前,“里面有蒜末和酱油,若是觉得口味淡了,就蘸着吃,蒜可以提味解腻,又可以杀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絮絮叨叨地说,大学毕业后就独居的她也许孤独惯了,身边有了人,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男人一边沉思,一边拿筷子夹起烤肉,蘸了些酱油,送入口中。肉质鲜美,外焦里嫩,舌尖刚一触碰,浓郁的香气便四散开来。这种手艺别说在乡下,即便是说出自城内名厨之手也不为过。

苏涟漪看着男人的浓眉越皱越紧,心中有了一丝忐忑,“很难吃?”她问。

刚刚她尝过,觉得味道还不错,难道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口味不一样?极有可能,她还记得做出第一顿饭,疙瘩汤,男人鄙夷的目光。又想起那红薯饼,男人如同吃毒药一般,看来这烧烤也不是“古代风味”。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皱,最终还是缓缓放开了,继续将盘子中切得整齐的肉吃下,不发一语。

有那么一刻,涟漪竟有一种男人要与她摊牌的预感,但最终男人选择了沉默,便说明他此时还不想摊牌,或者是……还在犹豫是否摊牌。

她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顺便饮了口热茶。

瞒住并非好,摊牌并非坏。别说她没刻意的装本尊,即便是装了,也做不到让人发现不得,毕竟她只是个医生而非演员。她不是愤青,却也不是麻木不仁之人,让她去作恶,即便是做戏,也是做不出的。

压抑的晚膳时间终于过去,涟漪手脚轻快地收拾桌子,将碗筷送到厨房。

炤台上放了个木盆,涟漪抓了一些皂角粉进去,权当洗洁精,这纯天然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无毒无害,当准备添水时,却发现门外水缸中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水都被她用来洗衣服了。

村中有两口水井,分别是村东头和村西头,是村民们合钱找人挖的。

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挖一口井几乎全凭人力,造价太高,像水井这样的奢侈品,不是普通村民可以单独拥有的。

西边的井,涟漪知道位置,就在去往孙家的路上。于是便像模像样的找了两个木桶,拿起门后的扁担,准备挑着走。但这挑水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很难。

两只桶分明没装半滴水,但却也压得涟漪肩膀生疼,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掌握扁担的平衡!

两只木桶晃啊晃的,她就这么左左右右的维持这个平衡,突然,扁担一下子轻了,也不晃了。一回头,原来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伸手扶住那扁担,“我来。”说完,便接过扁担而去。

涟漪看着男人熟练挑扁担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还很有绅士风度嘛,如果能这么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下去,井水不犯河水,也是不错。

这样的糊涂生活自然不能永远,要么等她熟悉这个世界、对未来生活有了打算而离去,要么等男人得到他想要之物或完成他的任务离去,无论是那种,都是这生活的结束。两人就如同竞争一般,争分夺秒,就看谁先到达终点。

将水缸中剩下的一点点水舀出来刷盘子,当盘子刷好时,男人已挑着满满两桶水归来。

哗啦哗啦,倒缸里后,又挑着两只空桶而去。

院子中静静的,两个大活人也都默默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没一人多嘴说话。

苏涟漪将大盆搬了到水缸旁边,用大号水瓢将水舀出,继续倒皂角粉,把昨日换下的脏衣物和床单被单塞到木盆里浸泡,脱了鞋子,在木盆里有节奏的猛踩。

男人回来后,当看到苏涟漪那白嫩嫩的小脚时,浑身一僵,赶忙转过头去,尽量避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脚,将水倒入水缸后就逃也似的冲出院子。

苏涟漪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很纳闷,这样……很伤风败俗吗?即便是伤风败俗,也不用这个反应啊,不解!

她怎么会知道,在古代,女子的脚十分重要,绝不能被夫君以外的男子见到,而男子看了女子的脚或者摸了碰了,便属于轻薄。

男人来来回回挑了五遍水,而苏涟漪也是洗了整整五遍,这些衣物才勉强有了本来颜色。

“进来一下。”就在涟漪将衣物一一挂在晾衣绳上后,屋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稍等。”涟漪整理了下衣襟,将袖子放下,而后顺便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如同准备谈判一般走了进去。如果没她料错,刚刚那男人就是想问她些什么,只不过一直在犹豫,想必现在下了决心吧。

想到男人冰冷的眼神以及周身时不时散发出的杀气,苏涟漪眸子转了下,开始想方设法提防保命。

圆桌被擦得干净,正中央放着油灯,光线虽无法与现代灯具相比,但看久了,也觉得亮得很。

男人坐在凳子上,侧对着门,昏黄的光线均匀洒在他身上,身姿挺拔。他的面部轮廓很深,在光线下若是忽略脸上的疮,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涟漪抬头一看,男人这挺拔的坐姿以及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为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军人?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的晚了,因为明天要去外地参加朋友婚礼,今天去商场买了一套正式衣服,耽误了时间。(本人已经胖到旧衣全部作废!)

从明天开始,除特殊情况,更新时间定在18:00,以便看官们跟文,么么哒。

019,农活(上)

019,

春风阵阵,地里绿色的青草飞扬如海浪一般,那种嫩绿色很美。这一场景是现代人最憧憬的美景之一,但苏涟漪两口子却傻愣愣站在一旁。

绿色可以放松双眼,缓解视觉疲劳,但涟漪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一颜色,刺眼的很。

“有什么不对吗?”大虎拧眉,这是他一个月来的心血。

长叹一口气,“虽然我不知具体应该如何种地,但好像听说过有抛垄一说,而且种子要按照一定间距种下,这样既能确保植物受到的日照均匀,又不会使植物间争夺地里的水分和营养。”

大虎浓眉拧得更紧,“日照?水分?”

涟漪哭笑不得,“这个就好比一家几个兄弟,就那么多粮食,兄弟愈多,每个人吃的就越少。”

大虎点了点头,“恩。”

“你懂了?”涟漪微愣,这大虎还很聪明。

大虎摇了摇头。

“……”算了,她没心思给他讲如何种田,何况她自己也不会,“你稍等,我找人问问。”

扭动肥胖的身子,苏涟漪向外张望,本来都在种地的村民们见女魔头苏涟漪来了,都纷纷跑开了,一大片土地,空旷无一人。

苏峰外加女儿苏涟漪、儿子苏白,都是敲诈讹钱的好手,只要沾到他们身上,定然没好,很多村民都吃过这个亏,何况,前几日苏峰等人还跑到孙家去讹钱,众人皆知。

离涟漪和大虎十米远的地方,一对老夫妻撕扯着,不知因何事。

涟漪大喜,终于找到个人了,迈起肥胖的腿,向两个老人跑了过去,想虚心请教如何种田。

十米之外,老头拽着老太。

“老伴啊,那苏涟漪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她已经不是从前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只要被她碰上,少不得要讹些钱财,你忘了两年前,村东头那大庆了?两人就走在路上,明明没碰到苏涟漪半下,非说大庆轻薄她,讹三两银子,大庆不给,苏涟漪就叫了一群流氓砸了大庆的家,最后抢了五两银子。”老头气愤地说起这事,就想给老太一个当头棒喝。

但老太却不听,“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们侄女,没出五福,你是她大伯,当大伯的怎么也躲着孩子,难道你忘了桂花还在时,那孩子还在你身上撒过尿呢吗?”

许桂花,是苏涟漪死去的娘,有名的勤快媳妇,许桂花在世时,苏峰还有所收敛,自从许桂花死了,那苏峰就变本加厉的混帐。

老头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好像一个催命肉球似的向他们跑来,吓了一跳,“你这固执的老婆子,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哭丧着脸,好像已经被苏涟漪讹上了。

“这位……大伯和……伯母,”涟漪看那老头想转身走,赶忙出口叫住,气喘吁吁,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随便称呼,“二老请留步。”

“完了,被抓到了。”老头彻底愁眉苦脸起来。

老太瞪了自己老头一眼,迎了上去,“涟漪啊,有什么事?”

离近了,苏涟漪这才看清这对老夫妻,老妪慈眉善目,头上盘了个髻,用褪了色的紫红色头巾包着,身上的衣服是蓝色粗布衣服,却干净整齐,一看就让人舒服。老头穿着半褪色的青色短打衣裤,背对着,给人一种沮丧感。

“伯母,那个……如果您有时间,能帮我个忙吗?”

老头摇摇晃晃,有种眩晕的感觉。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彻底讹上了。

涟漪看了一眼微微摇晃的老头,“大伯,您不舒服吗?”此时为春季,刨除中暑的可能,会不会是低血糖?

“啊,涟漪啊,别管他,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伯母定然帮你?”老妇一把抓住苏涟漪的手,将她拉到一边,离那老头远了一些。

苏涟漪只觉得这只沧桑却有力的手十分温暖,很像自己母亲,心中暖暖的,那种难为情的尴尬也少了许多,“伯母,能教教我们种田吗?我和大虎都不会种田。”通过老妪的话,涟漪料想之前两人认识,老妪是她的大伯母,那老头就应该是大伯。

老头一愣,苏涟漪跑来请教种地?不学无术的女恶棍学种地,谁信!?一定有诈!

“好啊。”老妇见苏涟漪虚心好学,很是欣慰,心中暗骂自家老头人云亦云。她虽和苏涟漪鲜少接触,但从前和许桂花的关系是极好的,如今桂花死了,按理说作为伯母应该照顾涟漪,但每一次想上前时都被自家老伴拉了回去,生怕招惹到苏峰等人。

老头又气又怕,“老……老婆子,我们……我们回家还有急事!”一把拉住老太,拼命使眼色。

涟漪见到老头那苍白恐惧的脸色便猜到了一切,微微叹了口气,柔下声来,“伯母,若是家中有急事,您先回吧,回头有时间再教我们,这种田,也不是一天两天急着种的。”她不想强人所难。

“涟漪丫头啊,别听这个糊涂老头说话,伯母没事,你爹是个不务正业的,自然没人教你,走,伯母教你。”说着便拽着苏涟漪向大虎的方向走,直接无视自家快晕倒的老头。

涟漪扑哧一笑,这伯母还是个真性情,敢这么当面骂苏峰,那大伯是个怕事的,这老两口性格互补,天生一对。

“多谢伯母了,我们一定好好学。”她由衷地说。

“恩,好孩子。”见涟漪这么说,赵氏笑容更是慈祥,虽然涟漪跟着苏峰学坏了,但她认为涟漪的本质是好的,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教导下,也算是对得起与桂花当年的情谊了,无奈自家老头一再阻拦。

大虎没想到臭名昭著的苏涟漪竟真能请来人教导,浓眉微微一挑。

“大虎,这位是大伯母。”涟漪介绍道。

大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苏涟漪,又看向赵氏,微微点了下头。

涟漪一下子就火了,“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赶紧问候长辈。”恶狠狠地教训。

大虎瞪了苏涟漪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更是怒火中烧,“大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背着我干的那些龌龊事儿都说出来,让你在村子里没脸呆!”她不方便直说两人的合作,就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要是不乖乖合作,老娘泄了你的老底。

那热血赵氏一听,本来笑眯眯的眼一下子立了起来,“涟漪丫头,你说什么?这长得和癞蛤蟆似的货竟然搞破鞋!?”

涟漪一愣,搞破鞋!?

大虎也一愣,搞破鞋!?

两人还没明白过来,赵氏就冲了过去,跳起来一巴掌拍到大虎后脑勺上,“你这个没教养的,怎么能背着自家媳妇搞破鞋,老婆子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娘教的。”那架式,就好像偷吃的是她女婿,当丈母娘的要为自家女儿报仇一般。

“我……我没……”大虎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反驳。

“大伯母,别打了,您误会了,大虎他没有……是……是我乱说的……”涟漪也急了,都怪她口不择言,让大虎被冤枉了。

024,图纸

笑眯眯地送别了老马头,一回身准备入院子,却捕捉到了大虎眼中的鄙夷。

苏涟漪一愣,难不成她又不小心做了什么掉价的事?

大虎没搭理她,转身进了院子,涟漪也跟着入内,想了一想,很快便明白过来,搞不好这家伙是误会她又要去找李家二公子,真心冤枉啊,她躲还来不及呢。

大虎没进屋,而是在院子中劈材。

涟漪直接进了房间,取出落了一层灰的文房四宝,为自己磨墨。大虎怎么想,她根本不在乎,反正两人仅仅是合作关系,交流的越少,以后分开后的麻烦就越少。

磨完墨,扑好了纸,毛笔蘸饱墨汁,开始专心致志地设计起图纸,这图纸便是之前说过的房屋改造图纸,出于人道主义,涟漪不忍心见大虎一直在满是油烟的厨房睡觉。

当大虎将劈好的柴整齐放置在一旁时,涟漪已经出来,将设计图递给了他,“之前我说过要改造下房间,这个便是设计图,你看看有没有不妥。”

大虎接过图纸一看,惊讶。

这房屋设计得十分精巧,偌大空旷的房间一分为二成东、西两个房间,而这两个房间又分成四个小间,稍大一点的小间标着“卧室”,稍小一点的小间标着“洗漱室”,这字歪歪扭扭的难以入目。

令他惊讶的是这看似简单的设计,其心思却周到无比。

东边房间的“洗漱室”在西边,西边房间的“洗漱室”在东边,也就是说,用两个洗漱室拉开了两个卧室的距离,既有了独立隐蔽空间,又能起到隔音的效果。

两个大房间北面隔出的空间,标注着“仓库”,而南面则是有个直通东西的偌大空间,标注“会客室”。

北面的仓库除了可存储东西,更能在冬日里抵挡北来寒风,起到御寒的作用。南面的会客室则是两个房间的出入口。

在东、西两房间的最北墙,开了两只窗,配合与之平齐的仓库门和卧室门窗,大虎猜想这可能是为了通风设计,避暑。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她竟可以设计出如此功能齐全又精巧的房间,即便是能工巧匠,也未必在这么短的时间设计出,何况,这房屋布局是他第一次见,定是独创。

他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华丽大屋精雕小阁,但其内部构造却永远是大同小异,只在细节处雕梁画栋,其实居住起来并不是舒适,因为那些工匠只在乎房屋的华贵与否,鲜少考虑其实用性及舒适性。

“有什么不妥吗?”涟漪赶忙问,见大虎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太妙了……”大虎忍不住低声惊叹。

“妙什么?”大虎的突然赞叹,让涟漪一头雾水外加受宠若惊。

大虎抬起眼,第一次用不带任何反感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这房间布局,设计得极为巧妙。”

“……”无语,有什么可妙的,她就是瞎画而已,除了北面仓库模仿了中原地区农村的房屋设计,其余的在现代楼房里随处可见嘛,十个房子,十一个都这么盖,有什么可稀奇的?

苏涟漪这个现代人,怎么会理解古人的因循守旧?

大虎看着手中图纸,眼中的冰冷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这个“苏涟漪”会武功,从之前两人简单的交手可看出,其招式虽不华丽却直逼要害;会做饭,且是从前未见过的做法;会医术,能诊治众多大夫无法确诊之症;如今又随便能设计出精妙的图纸,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题外话------

和大家道歉!

今天迟更,又更的少,因为被老爸老妈招回东北老家过中秋,之前的二十四小时都在车上度过的,到家已经很晚了。

作为补偿,明天双更!

请大家接受我的歉意,么么哒!

002,险境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大量信息,但苏涟漪却没时间捋顺,当务之急,要赶紧离开这所谓的李府,脱离危险。

刘妈妈转身走了,涟漪也马上跟着,走出了厨房不远,便听见有人喊她,“涟漪,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涟漪顺着声音一望,不远处有个老头,穿着土褐色短打衣服,神色焦虑。老头应该认识她,口吻熟稔,看那焦虑的神色和满头大汗,想必已经寻找多时。

暗暗舒了口气,她也装作十分熟悉的样子,“是啊,我在这里,让您老找了多时,辛苦了。”

别说那老头一愣,就连身旁的刘妈妈也是一愣,随后便是用一种震惊外加陌生的眼神看她。

苏涟漪面上一派从容自然,心中却大敲警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么说不对吗?或者说……这不是身体原主的说话口气。

后一种猜测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身子中换了人,怎么可能没什么破绽,何况,她还真不知原主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敢让人知晓借尸还魂,若是在现代,就会被拉到实验室中当小白鼠,而在古代情况更惨,搞不好就当怪物一般活活烧死。何况,那叫翠儿的丫鬟现在还记恨着她。

老人姓马,平日里人们都叫他老马头,是苏涟漪哥哥家的帮工,来李府送货本来是他的任务,奈何这苏涟漪非喜欢上李家二公子的美色,死活要跟着来,而东家苏皓却是个疼妹妹的,就让她任性的跟来。

“刘妈妈,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下回再来叨扰刘妈妈吧。”涟漪尽量挤出喜庆的笑,殊不知在这满是横肉的脸上,笑起来多可怖。

“还有下回?”刘妈妈毫不客气的冷哼,“苏涟漪,李府可是苏家酒厂最大的买家,若是你再不识抬举前来纠缠二少爷,生意没了,这责任你可担不起。”

涟漪这回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这本尊哥哥家开了酒厂,李家是买家,每次送酒本尊都跟过来,为的就是勾引二少爷,而刚刚那些丫鬟衣料昂贵讲究,搞不好就是所谓二少爷身旁的丫鬟,她们跑来教训本尊,不慎将本尊推倒摔死,于是便有了她的借尸还魂。

一边想着,一边去摸后脑,刚一触碰,只觉得撕拉拉的疼,那位置正好和前世她致死伤口的位置相同。

一样的死因,相同的名字,难道她的借尸还魂不是偶尔而有渊源?

伸手碰到了腰带,古人喜欢在腰带里掖一些东西,方便拿取,就好像现代人喜欢在裤兜里放上一些零钱一样。

腰带中有了一些碎银子,涟漪不知道这是多少钱,一股脑的都取了出来,笑着上前几步握住刘妈妈的手,“您老这是说玩笑话吧,涟漪即便是再来也是看刘妈妈,没事儿多与刘妈妈聊聊,也是受益匪浅。”

两人双手交握,只见那刘妈妈一扫之前的刻薄,脸上勉强挤出了些许慈爱,“这才对嘛,涟漪下回来李府不找刘妈妈,妈妈是会挑理的。”满是皱纹的老手暗暗接过碎银子,好家伙,足有一两之多。

……

已是下午,阳光渐隐,时值春季,刚刚的些许燥热因出了厨房全无。

以翠儿为首的一群丫鬟们看刘妈妈突然转变的态度十分惊讶,老马头自然也是震惊。刘妈妈在李府后院也算个人物,怎么突然就对苏涟漪和颜悦色?

道理很简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涟漪送钱是为苏家酒厂留一条路后,虽不知这招好不好用,但也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刘妈妈好像真吃这一套。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苏家庄吧,以后办事多用点脑,三思而后行。”刘妈妈像模像样的叮嘱。

涟漪点头,收回了手,“刘妈妈叮嘱的是,那我便先回去了,让刘妈妈操心了。”

后者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了起来,目送苏涟漪和老马头离去。

出了李府,上了送货的小驴车,吱嘎吱嘎地向回走,苏涟漪舒了口气,后背一片冰凉——终于脱离了险境。

那刘妈妈是个毒辣的角色,处理人命丝毫不眨眼,好在那翠儿还嫩,不似刘妈妈那般老练,否则若早早将她扔井里,她也活不下来。

驴车向前走,涟漪回首看向李府,朱红大门耸立,门前一对石狮子生威。这种所谓的名门望族、深宅大院,哪有干净的?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是黑暗无底!无论如何,今后她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了。

回头,看见正在赶车的人,微微一笑“大叔,刚刚对不住了,让您找了那么久。”最首要的任务,还是了解下现在的世界。

老马头听见涟漪的称呼,吓得差点从小驴车上摔下去,被后者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大叔,您这是怎么了?”涟漪惊讶。

老半天,老马头才勉强找到自己声音,“涟……涟漪,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让他受宠若惊。

涟漪楞了一下,肯定了之前的猜想,本尊平日里多半粗鲁无礼的。“大叔,不瞒您说,刚刚我确实和那翠儿打了起来,伤到了头,现在头还晕晕的,脑子有些不清明。”说着,便撩起了袖子,土绿色的粗布衣袖下,白胖的胳膊确实有一块块淤青。

“那你挨了欺负,怎么不和刘妈妈说?”老马头是个农村老头,淳朴善良,思想也简单的很,真就以为刘妈妈与她交好。

苏涟漪忍不住轻笑,知道对方定然看不出刚刚发生的门道,无奈摇摇头,“没什么大事,我身强力壮,回头养养就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哥哥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

老马头再次因震惊差点摔下马车,“涟……涟……涟漪,你不会真摔坏了脑子吧?”这种话,怎么可能是苏涟漪这个十里八村最出名的女恶棍说的?

“大叔,你觉得从前的涟漪好,还是现在的涟漪好?”她眨眨眼,微笑着说。

“当然是……现在的。”老马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那以后涟漪便永远如此,但,还请大叔给我讲一讲家里的情况,帮我顺顺思路。”

于是,老式淳朴的老马头便开始耐心的讲解这个世界的一切,苏涟漪听完,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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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群号336702529,欢迎来讨论剧情,调戏SM丫头,HOHO~

敲门砖是女主的名字:苏涟漪。木有敲门砖不放哦~~~

最近好多男同学混进群里泡妞,汗。。。。

003,家里

从县上到村子距离不远,却也不近,赶着驴车吱吱呀呀的两个小时便到。

一路上,老马头给苏涟漪讲了所有她想知道的,于是,想摔下驴车的不再是老马头而是苏涟漪了。

原来,这身子本尊真的是女恶棍,所住的村子叫苏家村,顾名思义,村民差不多都姓苏,是一个本家。本应因此和睦相处,但相反,村里人都怕他们家。

苏涟漪的爹——苏峰,便是有名的恶棍,欺凌弱小,村里人惹不起他便干脆躲着他。

苏峰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苏皓,继承了自家爷爷的手艺,开了小酒厂,算是家里唯一可以讲理之人。老二便是她苏涟漪,别看她是个女娃,闹起事来,比男娃还要混账,而苏峰却认为二女儿最像他,甚是宠爱,于是,村里人对苏涟漪只能忍气吞声。

三儿子苏白,也不是个好东西,却有贼心没贼胆,平日里跟着他混账二姐混,算是苏涟漪的左膀右臂。

苏涟漪确实是嫁了,是老爹苏峰包办的婚姻。男人,是苏峰从山里捡来的,面貌丑陋,也许是脑子有些问题,整整一天天也憋不出几句话,但身强力壮,苏峰便让男人做了倒插门女婿,整日下田种庄稼,只当多个奴隶。

别看苏涟漪本尊貌丑、体胖,但却眼高于顶,认为自己的夫君要貌若潘安,对这段婚姻自然是不满意的,可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暂时作罢。

李家是岳望县首富,有两子。老大李玉兰考取了功名,走上了仕途之路,加之娶了从二品礼部尚书之女,如今前途光明,是李家的骄傲。二公子李玉棠,貌美聪颖,李家想培养他经商,接手家族产业,自然也是寄予厚望。

苏涟漪本尊便是看上了二公子的容貌,几次三番跑去求爱,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苏涟漪家与苏峰家是分开的,不住在一起,平日里本尊便对丑陋夫君连打带骂,甚至有几次当街用鞭子抽自己夫君。那男人也许真是傻的,也不躲,就站在街中央任她抽打,直到她累了作罢才好。

老马头讲完,苏涟漪震惊,长大了嘴。

她做梦也想不到,上辈子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这辈子竟成了女恶棍流氓?

不仅仅如此,让她震惊的还有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时空。

这个国家名为鸾国,是整片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国。苏涟漪是理科生,历史不好,但就算是再差的历史成绩也知道,这鸾国根本不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范畴之中。

除了鸾国,还有赵国、青山国等,涟漪敢肯定,这肯定不是她记忆中的中国古代。

借尸还魂了,穿越了,竟然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

老马头讲完,便专心赶路,只留苏涟漪自己慢慢消化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她隐约记得有一种学说,在与世界平行的位面,还有多个不同的世界同时存在,难道……这不是猜想,而是真的?

小驴车吱嘎吱嘎入了村,村头人看到是苏皓家的驴车,都暗暗发出鄙夷的目光——苏涟漪那癞蛤蟆想必又去肖想吃天鹅肉了吧,可笑。

大家的鄙夷不约而同,却没人敢直白白表现出来,毕竟这女混球什么都干得出来,犯浑不讲理。

“涟漪,你家到了。”驴车停下,老马头道。

涟漪从沉思中清醒,转头一看,一旁是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是房屋,可以看出无论是院子还是房屋都是新修的,可惜,主人并不爱惜,杂草丛生不说,到处都是垃圾,将新房子弄得破烂不堪。

“涟漪?”老马头又唤了一声,后来想起她说脑子有些不清明,解释道,“这就是你家,这个时间,估计大虎下田回来了,正在家等你呢罢。”

涟漪愣愣的点了点头,“知道了,马大叔辛苦了。”虽然这么回答,但还是仿佛身在梦里,没有丝毫真实感。一个闪身,下了车。

虽然苏涟漪胖,但腿脚灵活,可能因为本尊也是个打架好手罢。

老马头赶着驴车离开,他还得回去为东家报账。

天色暗了,涟漪站在门口好一阵,也没勇气走进去。她就这么……穿越了?就这么嫁人了?以后就要当个村姑女流氓了?

无奈笑着叹了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前世在医院中,见了太多求生而不能之人,才更体会到生命的可贵。活着便比死了好,既然老天让她活着,她便要好好的活,生命还在继续。

进了院子,便能闻到一股霉味,原来是院子一旁堆满了脏衣服,衣服长时间不洗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素来稍有洁癖的涟漪闻后,差点没呛晕过去。

好歹穿过了院子入了房子,打开了房门,还没向内走,便硬生生被呛得倒退几步——这屋内的味儿比屋外更烈!

涟漪有种想死得冲动,觉得若是在这房子里住,定然生不如死。

大大喘了几口气,而后屏住呼吸跑了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窗子打开。

悲催的,真不知这本尊是怎么活的,好好的春天,窗子竟然关得死紧,根据窗棱上积压的尘土看,这窗子最少一年没开过了,难道……夏天也要关窗子过?

成功开了两个窗子后,第三个窗子怎么也打不开。涟漪的肺活量很大,但最终还是用完,被迫喘了口气,刺鼻的垃圾味冲入肺部,连连干呕。

最后她忍无可忍,向后退了几步,一个箭步冲上来,威猛回旋踢,终于将窗子破坏性打开。

清新的空气流入室内,她这才忍住想呕的欲望。

屋子破烂不堪,在正中央有一桌子,桌子料子不错,厚实的木板,一圈还雕了些许花纹。因为苏涟漪本尊有个疼爱她的爹和大哥,想必这些家具都是两人给置办的。

桌子上也满是厚厚的尘土,比厚重尘土更可怕的是,上面竟然有些年久的油污,在油污上,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物体。

涟漪忍住恶心,将那物体捏起,竟然是……菜叶!还是不知猴年马月的菜叶!

有人说,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此时此刻,苏涟漪却否认了这个看法——人的忍耐力是无限的!

本以为看到这些菜叶,有洁癖的她能吐出来,但相反,非但没吐,还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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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起立,摘帽,用我们最热烈的掌声迎接男主的到来~~~~~

004,夫君

桌子中央有油灯,油灯下是两块小石头,涟漪料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石。

她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经历过农村生活,但好歹是有生活常识和想象力。

将火石碰撞,擦出了火花,油灯点亮。

黑暗的房内因为有了这盏小灯明亮很多,当涟漪靠着这微弱的光线看清犹如垃圾回收站的房内时,她已经淡定了。

她不是从前的苏涟漪,有一天也许会离开这里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但在熟悉这个世界之前,这里还是她的安身之所。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这么抱怨环境的不好,还不如自己动手好好收拾一下。

房间深处是一只雕花大床,上面的被子乌黑黑不提,一旁有个梳妆台。涟漪到梳妆台上翻找,在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剪刀。

拿着剪刀到“垃圾堆”,随便抓了一块看起来吸水能力最好的衣物,刷刷几剪子,将衣物剪成几块布,姑且就拿这个做抹布吧。

虽然房间里脏乱,但该有的都有,可见当初家人为她置办家具时的细心。

厨房有三只大木盆,涟漪将木盆搬到院子中,把房间内和院子一旁摆的所有脏衣服都堆到盆旁,一会准备挑出来先洗几件应急。

房间入门左手边有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有一只灵巧的小盆,蓄上水,将之前剪好的布子弄湿,开始卖力气的擦灰。

雕花大床不算是什么珍品,但若是放到现代,也能值个几万。涟漪一边将大床擦出本来颜色,一边的感慨,在现代不是复古的人,跑到古代竟能睡这种极品的床。

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过铜镜,如今她算是开了眼界。还别说,这铜镜打磨得十分光整,当擦干净了镜面,竟能将人清清楚楚的映出,除了看不清颜色,其他的都不错。

苏涟漪埋头苦干了大概一个时辰,在天完全黑下来后,终于将屋内擦了个遍。

也许是因将脏衣服都扔到了院子,也许是因为通风了许久,更也许是涟漪将屋子摆设擦的干干净净,此时的屋内全然没了刺鼻味,只有一股干净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味。

香味?自然是涟漪从屋子角落里偶然发现的皂角粉,为了去味,在盆子中除了放皂角粉,还放了一些本尊的香粉。

涟漪扔了抹布,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环顾四周,虽然累得汗流浃背,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情却突然转好了起来。

肚子咕噜一响,摸了摸圆滚滚的肥肉,涟漪忍不住失笑,“从前不是胖人无法了解,原来胖子也会饿啊。”她不是在辱骂胖人,而是在消遣自己。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向厨房走去,好在刚刚她收拾厨房时还发现了一些米面和蔬菜,应该不会饿肚子。

房门有着高高的门槛,是当地的建筑风格,涟漪刚刚来回几趟,差点被这高门槛绊倒几回,如今有了防备,过门槛时一直低头死死盯着,但,防住了门槛,却差点不小心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苏涟漪即便是未抬头,还是隐隐感觉到前方有抹高大的身影。

不知何时,她面前竟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人,当涟漪看到那人脸的时候,大吃一惊。

……

夜色全黑,晚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屋内唯有一盏小油灯,院子中没有照明,还好快到十五,月亮很大,洒下一片银光。

苏涟漪感觉到身前有黑影压来,猛的一抬头。不看还好,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这是狗熊!?

那抹身影高大魁梧,宽阔的肩膀窄细的腰,按现代的身高标准,定然超过一米八五。但这身影丝毫没有人样——长长的头发如同杂草一般,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涟漪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大半夜的单身女子碰见虎背熊腰又满身狼狈的男人,凶多吉少!刚刚收拾屋子的时候,她记得门后有一根木棍,二话不说便操了起来。

“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居,赶紧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一边恐吓,一边抽出那木棍,摆起了准备进攻的姿势。

隐约感觉到那人顿了一下,但马上就如同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向屋内走去。

男人近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涟漪看清了人,更是紧张。这人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脸上、胳膊上的皮肤没一块是干净的,满是泥泞,分明就是流民!

苏涟漪心扑通扑通直跳,饶是再淡定,此时也有想哭的欲望了。

死后穿越,刚穿越来差点就被投井,如今终于脱离了陷阱,夜晚还要遭遇流氓,若是劫财她就认了,千万不能劫色,让她失身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

想到这,她二话不说,一棒子便挥了过去,先发制人。

对面那高大之人,满是污泥的脸上有一双冷冽的眼,眼中带着不屑。

他的手动了一下,好像是要下意识挡挥来的木棒,但也仅仅是动了一下,又将手放回,直愣愣的看着木棍打上自己胸膛。

“啪”的一声巨响,木棍折成两段,可见苏涟漪用力之狠,但,男人却纹丝不动,好像刚刚打在他身上的不是木棍而是一缕柔丝一般,继续向着她走。

涟漪别说哭,想死得心都有了,她可怎么办?

让她意外的事发生了,男人直接越过了他,走进了房间。

涟漪一愣,这人不是来行凶的?看样子他对这里还很熟,这人到底是谁?

男人走入房间后也愣住了,冷冽的眼中扫过惊讶,而后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好像一个人进错了房间一般愕然。

苏涟漪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男人,该不会就是她……她那个夫君吧?

男人正在惊讶,背对着涟漪,后者只能看见他宽厚的背和挺直的脊梁,以及完美的身材。

刚刚因太过害怕没留意,如今仔细看去,这男人的身材真是好。

身高先不说,就这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便能媲美模特,还有宽厚的背,即便是隔着破烂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极有张力的背部肌肉。他的头发虽疏于打理而肮脏打结,但却能看出这乌黑的发丝若是洗涤后定然黑亮。

“大……虎?”苏涟漪试探的问,声音犹豫,如果她没记错,本尊的夫君应该就是叫大虎。

005,容貌

男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发现没找到后,便转身出了房间,从头到尾,没多看苏涟漪一眼。

看样子,这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虎了。

涟漪扔下断成一半的木棍,很是惭愧内疚。“大虎,抱歉,刚刚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你,打疼了你吗?”跟着高大身影,便追了出去。

名为大虎的高大男人在院子中央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换的衣服。

污泥下,两道剑眉皱起,不解这个又懒又馋的胖女人为何将所有衣服扔到院当中,难道她想扔了这些衣服?

“大虎,那衣服太脏了,你先别穿,一会我洗衣服,明儿一早估计就晾干了。”因为刚刚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人,涟漪觉得自己十分愧对大虎。

男人的身子再次僵了一下,淡定如他,今日却也如同见了鬼一般,微微回头,用眼角扫她。

涟漪顿时浑身僵硬,这男人真的是大虎?为什么他的眼满是杀气?这种杀气并非是现在想杀她,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杀气,仿佛是在千百条人命中磨砺出的嗜血杀气。

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心中警惕起来,秀眉忍不住皱紧。

马大叔说,这男人是苏峰从山上捡来的,一方面为了家里多添个劳动力,另一方面怕自己又懒又胖的女儿嫁不出去,便硬让本尊嫁给他。

也就是说,这人的身份成谜!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苏涟漪虽是现代人,也有一些身手,但刚刚的较量便能看出,两人的实力相差太多。转念一想,这人和本尊生活那么长时间都没动什么杀机,说明“苏涟漪”没什么危险。无论他身份如何,只要他没发现苏涟漪换了人,应该便能维持这种相安无事。

想到这,涟漪便确定了和大虎相处的方针——井水不犯河水。“大虎你刚下田定然是累了,先打水梳洗一下,我去做饭。”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逃跑一般。

做饭?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这饭,向来是他做,平日里这胖女人在家什么都不做,每日肖想李家二公子,天天做梦嫁入李府当少奶奶,今日怎么突然变了?

今日的胖女人确实不一样,平日的她,双眼空洞轻浮,要么是目中无人,要么便是幻想着李家二公子犯花痴,但今日的苏涟漪,容貌虽还是平日里的不堪,但双眼却异常清澈。

那种清澈,如同月下泉水一般,让人看了便心情舒畅。

男人不懂为何苏涟漪会有这种变化,也懒得去多想,他不信一个人能突然变化,随便捡起了件衣服便换了上。

厨房里,苏涟漪略略想了一下,很快便有了主意——做面疙瘩汤。

家里没米,只有些许面,若是现在和面蒸馒头,等吃上,估计都要天亮了。面粉、蔬菜,最好的方法就是面疙瘩汤。

涟漪的手艺不好,因为是医生,平日里时间紧得很,问题她还有些许洁癖,面对食品卫生丝毫得不到保障的天朝,她不得不学了一系列速食食谱,这疙瘩汤就是其中一个。

拿手术刀时,是一副巧手,做疙瘩汤时,也是一副巧手。没多长时间,随着一股清香,疙瘩汤出锅了。

男人换了衣服,刚刚跨入房门,便不由自主的闻到了这股从未闻过的香味。

这个时空是没有疙瘩汤的,面就是面,汤就是汤,很少这么搀和着吃。

当男人看见擦得干净如初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碗如同猪食一般的饭食时,眼中的不屑越来越多。他刚刚还在纳闷这胖子怎么变了,原来还是烂泥扶不起墙。

涟漪从厨房又端来了菜,麻汁青菜。

从今天开始,她要减肥,所以拒绝吃油腻的肉,可怜的大虎也只能陪着她减肥了。

当男人看到这青菜上乱七八糟淋上的麻汁时,眉头皱得更紧,转身便准备去厨房为自己做吃的,毕竟干了一天农活,现在肚子饿得紧。

“喂,大虎,你要去哪?”涟漪忙问。

男人楞了一下,即便是再沉默寡言,如今都忍不住低吼出声,“做饭。”

“我已经做完了啊,这些够两人吃的,而且家里没面也没菜了,你怎么做饭?”涟漪说着,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疙瘩汤很正常,面疙瘩很均匀,菜叶和米白色的汤汁糅杂,让人大开胃口,其上还淋了一些香油,整个房间内都是淡淡的香气。

麻汁菜叶也没有问题,麻汁是用水调匀,里面放了蒜末和盐,吃起来非但没有青菜的生涩,还很香甜,即能开胃,又是减肥的第一菜肴。

若是平日,男人宁可饿着也不吃这“猪食”,但今天,真是饿得紧了。平时申时他就能回来,但今天有些意外情况,一直快到亥时才归。

涟漪无奈,不知他饿没饿,反正她是饿了。不管他,自己先坐下吃了起来。

先喝一口香香的汤汁,温热的汤汁从口顺着食道入胃,顿时犹如沙漠变成绿洲一般,重新有了活力。咬了几口面疙瘩,而后夹了一些沾着麻汁的菜叶,嘎吱嘎吱吃得欢快。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涟漪觉得这里的菜更好吃,也许没有农药化肥催熟剂,吃得更为放心。

“咕噜——”男人的肚子尴尬的响了。

看着那土绿色圆滚滚的身子吃“猪食”,他越来越鄙夷,但这香味却勾得他越来越饿。

想到厨房里已没了菜和面,他终于一咬牙,几步走到了桌前,坐在涟漪对面,犹豫再三,最终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喝了一口。

带着菜香和面香的汤汁刚刚入口,他大为惊讶,这看起来好像随手乱炖的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男人进食的姿势很优雅,即便是十分饥饿,却丝毫不狼狈。但在优雅的姿势下,其饭量却是大得惊人,没几口,一大碗疙瘩汤便悉数入腹。

男人尴尬了一下,这一碗勾起了他的食欲。他不擅长做饭,平日里也是弄熟了勉强吃,已经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饭食了?还没吃饱……怎么办?

涟漪用余光便明白了他想什么,扑哧一笑,“厨房里还有很多,我帮你盛吧。”说着,便站了起来。

一抬头,看见男人的脸,涟漪吓了一跳!这男人的脸,怎么……

当男人看见涟漪眼中震惊的异色时,赶忙偏过头去,表情微变,眼光更是冰冷,在冰冷的眸子深处,是让人不易察觉的伤痛。

他的脸就是这么可怕,人不人、鬼不鬼,本以为从小到大被鄙夷多了便习惯了,没想到,看见人嫌恶的目光还是会疼。

006,夜思

涟漪的震惊只是那么一下下,转眼便恢复淡定,伸手拿过男人面前的空碗,“干一天活了,你便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盛饭。”说着,也不等他的反应,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内,苏涟漪回想刚刚那一幕。

他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两道浓眉如剑一般向上入鬓,按理说应是美男子一枚,问题就出在他的皮肤上,这也是刚刚她初见震惊的原因。

大虎的脸上长满了疮,那疮一层层的长,爬满了脸,整个脸上甚至没有半寸光整之地。红红的疮,有些还隐隐流脓,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如果她没记错,这种疮搞不好是天疱疮,一种恶性皮肤病,病因主要是身体免疫力缺失,所以,这种疮难治又遗传。若是严重者,甚至有生命危险。

她是脑科医生而非皮肤科,虽然在医科大学时多少接触过一些皮肤方面的病例,但并未深入研究,之所以记得天疱疮,是因为这种皮肤病太过严重。

突然,涟漪顿了一下,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又犯职业病了,看见病症便忍不住开始分析,但,她发誓这一生不再行医。

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再也不许去诊病。

将盛好的疙瘩汤端到房间,看向大虎的眼神已经十分平常,淡淡微笑,“大虎,锅里还有一些,若是不够吃,一会我再给你盛。”

男人终于忍不住惊讶,这苏涟漪,今日绝对反常!

若是平时,她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更从来不正眼看他的脸,甚至一再认为自己脸上几个疙瘩是被他染上,有那么一阵子,连院子都不让他进。

将碗放到他面前,涟漪一指中间的青菜盘子,“吃些菜吧。”

男人愣愣的点了点头,而后夹了一些沾着麻汁的菜叶入口,顿时,蔬菜的清香夹杂着麻汁的浓香入口,别有一番风味。

他震惊了,本以为苏涟漪随意将水和面扔锅里出来的“猪食”,却如此美味,本以为不会炒菜而随意抓些菜叶,却不想别有风味。

涟漪继续坐下来吃,她也是饿坏了,但吃饭的姿势也是十分斯文。

男人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观察对面之人,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这真的是苏涟漪?

晚饭吃完了,涟漪将碗筷收拾到了厨房,用之前擦灰的抹布仔细擦干净了桌子。

她收拾碗筷之时,男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未动,但犀利的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她。

东西收拾完了,安静的室内平添了暧昧和尴尬。

“大虎你先睡吧,我还有些衣服要洗。”涟漪尽量把话说得自然,心中开始有些紧张。

倒不是嫌弃大虎的长相,却实在做不到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此时此刻她还没捋清头绪,一会一边洗衣服一边想办法如何回避这个问题罢。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向收拾得工整的床,“你是说,让我睡床?”而不是睡厨房?

因太过诧异,今日竟反常的说了两句话之多,平日里的他惜字如金。

大虎说的话,重点在“床”,因为苏涟漪本尊为了李家二公子“守身如玉”,自然不肯与大虎同床共枕,当然,即便是苏涟漪想同床,也得问问大虎同不同意。

床只有一张,苏涟漪本尊睡了,他自然就睡了厨房。

但同样一句话,听在涟漪耳中,重点自动前移到了“我”字上,那意思就是——难道你让我孤枕难眠?

顿时,警惕心四起!

姑且不说大虎的容貌,此时就算是给她床上放个绝世美男,她也不会动心同睡,虽是现代人,却比古人还保守。否则,不可能在现代三十一岁还是老处女。

“对,你干一天农活想必是累了,别等我了,先睡吧。”涟漪微笑着,尽量把话说得自然,好像是夫妻间平常交谈一般,不露出半点破绽。“我还有活要干,明天……明天再陪你睡吧。”明天怎么办?明天自然还有明天的活。

“……”他不是这个意思。

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涟漪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开始洗衣服,打扫院子。

木盆很大,很重,涟漪将水注入进去后,又倒了不少皂角粉,挑了几件这个时节能穿上的衣服,扔水中浸泡。

她怀疑这些衣服就从未下水洗过,借着银白的月光,乳白色的皂角水碰见衣服,便开始有黑色渲染开来。涟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以抽,这些水怕是可以直接当墨用罢。

干脆脱了鞋子,直接跳到木盆里开始踩。

白胖胖的小脚在污水中若隐若现,苏涟漪这个理科生竟突然有了诗情画意之心,猜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出淤泥而不染”。

踩着衣服,抬头欣赏着明亮月光。

天空是纯净的墨蓝色,美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这是在现代都市见不到的景观。

无论和平还是战乱、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现代还是穿越后的古代,头顶的月光却永远如初。

晚风徐徐,有种东西包围着她,是伤感和寂寞。

她不是情感激烈的人,上学时人们叫她书呆子,工作后人们称她工作狂,但思念家人和故乡,她也是有的,心情异常压抑沉重,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发泄。

古人认为,月亮悬在世界的天上,但作为现代人的苏涟漪知道,月球和地球是分开的,相隔甚远。

想必几十万年前,月亮也是如此吧。

与这些天文现象相比,人的一生是多么短暂,人又是多么渺小。在这短短百年中,又要经历那么多命运坎坷、缠身疾病、生离死别,这世间最辛苦的便是人,那么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些乐子,也算是苦中作乐。

她死了,好在还有兄弟姐妹,能照顾父母,也算是了了她唯一的牵挂。

从盆中跳出来,开始埋头干活,不再想这么多悲观的事,用身体的劳累遏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衣服太脏了,脏到苏涟漪无奈的笑。整整换了五盆水,用了皂角粉无数,才将衣服的本来颜色洗出来。当把衣服拧干,挂在高高的晾衣绳上,涟漪已经累得汗流浃背,腰酸腿疼。

再次抬头望月,月已经向东沉去,刚刚墨蓝色的天空,渐渐有了青紫之色——竟洗了一夜的衣服。

与几个时辰前的压抑不同,现在的心情竟豁然开朗,还觉得痛快无比。

苏涟漪楞了下,遥遥想起儿时看过赵本山的一个小品,其中一句名言是——我觉得劳动人民才是最美滴人!

想起赵本山一身“摩登”的农作物时装,再配合其浓浓的东北味儿,既十分滑稽,又能引起人的共鸣。

清脆的笑声在院子中响起,悦耳如银铃,婉转如夜莺,刚刚压抑的沉闷被一扫而光,恬静的田园小院满是欢快。

房间内的灯熄了,无人发现,窗前那抹高大的身影,冰冷眸子若有所思,两道剑眉深深拧起。

007,红薯

本来想洗几件时下换洗的衣服,但不知不觉,就将堆满了院子的脏衣物被单都洗了一遍。

熟能生巧,苏涟漪竟逐渐掌握了洗衣技巧——她已经多年没动手洗过衣物了,一则是工作太忙,二则是有一种现代化设备,名曰洗衣机。

事实证明,将木盆放上皂角粉,衣物浸泡后,用脚踩,是一种既省力又有效的洗衣方式,其工作原理相当于用木槌敲打衣物,也相当于现代卧式滚筒洗衣机。

苏家村地处北方,天气干燥,加之此时为春季偏夏,一夜的时间,第一批洗出的衣物干了大半。

天不亮,便有一两只公鸡打鸣,此时,太阳渐升,公鸡们更是成群结队叫得欢快。

男人起床,身上还穿着昨夜换上的衣服,那衣服也是脏得可以,不过却比白日里干活穿的衣服干净许多,毕竟没有泥泞。

“早。”在院子当中,涟漪停下早操,对刚起身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一抬眼,表情未变,瞳孔却猛然扩了一下。

只见院中,横七竖八的牵着绳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床单,在晨风的吹拂下,鲜艳得犹如招展的旌旗。

这些,都是这女人做的!?

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女子。

这女子还是那般肥胖,本来便油腻的刘海如今因汗水的关系更是打成绺垂在圆圆的脸上。昨日她的脸是惨白一片,因涂抹了太多胭脂,如今却已经花了,白的白,红的红,颜色交加。

容貌还是那般容貌,连脸上的疙瘩都未少一颗,但那双眼却清澈无比,仿若让人一眼瞧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他盯着她的双眼看,她也毫不客气地审视他。

她不说,不代表看不出。这被称为大虎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傻的,非但不傻,想必大有来头。

一个人的气势与眼神不容做假,而这男人的杀气和慑人的气场无不彰显他神秘的身份,杀手?刺客?

苏涟漪圆圆的大眼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将清澈的眸子覆盖,睫毛交叉之间,透出怀疑。

有身手,头脑正常,为何却甘于当一个胖子的倒插门奴隶?若是说其感激苏峰的救命之恩,她根本无法相信,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人用这身份掩人耳目!

怀疑的神色转瞬即逝,刚刚严谨的面容立刻被淡淡的微笑所代替,“大虎,把身上脏衣服换下来吧,这有刚洗好的干净衣服。”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到院子最外层,从绳子上取下一套藏蓝色短打衣裤,转身递了过去。

男人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接过衣服,回了房间换。

房子外,院子中,涟漪淡淡笑着,但头脑却疯狂运转。她不知自己这样是对是错,是否刚开始便应该维持苏涟漪本尊那恶棍形象,但……马大叔说的一件件欺软怕硬,欺凌村民之事,她却是做不出来。

本以为出了李府便安全了,原来最大的危险却在家中。

这个名为大虎的男人,身上散发的杀气让她后怕,仿佛忐忑生活在小憩的食人野兽身边一般。

现在立刻逃走?可行性不大!先不说她有没有钱财,首先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在现代飘零的女子都有危险,何况在这落后的古代。难道要继续这么下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埋下更大隐患!

男人换衣的速度很快,几乎没到两分钟,便推门而出。

肮脏的衣服换下,一身蓝色衣裤贴身,更显其身材的挺拔。

杂乱的头发并未好好清洗,而是随意束起在头顶,脸上因没了污泥的掩盖,脓疮更是渗人,让人不敢直视。好好一副身材,就这样被这一张几乎溃烂的脸毁了视觉效果。

“早饭。”男人指了指厨房。

涟漪马上想起,昨日疙瘩汤和麻汁青菜用光了所剩无几的食材,那……这可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涟漪没了主意。“大虎,你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菜?”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杀手刺客了,温饱问题必须首先解决。

男人微微一斜眼,伸手一指北边。

涟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明媚的晨光中,交错的房屋缝隙间,有一白底红字的招牌幌子,隐约可见其上有个粮字。她了然,那里应该就像现代的粮店。

虽然知道了粮店,但哪有有钱?

昨日收拾屋子时,涟漪几乎把屋子中所有东西都摸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铜钱碎银子,“大虎,你有钱吗?”再次把问题扔给了这个冷冰冰的男人。

男人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失笑,“没钱就没钱,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男人一挑眉头,“你昨日去李府,将家中所有钱都带走了。”

苏涟漪马上想起昨日发生之事,为了安抚刘妈妈,她把腰带里掖着的所有碎银子一股脑的塞了过去。难怪……难怪那刘妈妈突然间转变这么快,那些银子想必不是个小数目吧。越想越悔,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吃饭钱送人了。

难怪男人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咳咳……”涟漪尴尬的笑了笑,大眼转了一转,绞尽脑汁的想解决方案。虽然这大虎身份成谜,但现在还不能撕破脸。“有了!大虎你等等哈。”转身又钻入了厨房。

如果她没记错,厨房中还有几个红薯。

红薯是个好东西,《本草纲目》记载,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是有名的长寿食品,可以生吃,可蒸可煮还可油炸。

有种做法简单美味,医院食堂早餐每日都供应——红薯饼。

便是将红薯切成小块,粘糖和面粉后固定成型为饼状,而后油炸,不仅味道好,还因红薯本身的高淀粉和糖分,速度补充身体所需能量,解饥耐饿。

不大一会,几枚红薯饼便出锅,金黄红嫩,惹人垂涎。

经过昨日“猪食”事件,男人不敢再轻易“以貌取食”轻下判断,而坐在桌旁,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面前雪白盘子中叠放的三只饼状物,考虑是否要以身试毒。

涟漪也坐在桌旁,只不过挑了个离男人最远的位置,提起一百分的警惕,防范着对方。

她的警惕,男人看在眼里却未说出,伸手拿过一只红薯饼,剑眉动了一动,犹豫了下,递到嘴旁。

刚吃了一口,剑眉猛然拧紧,一把拿过一旁的水杯,大口喝水,看起来十分痛苦。

很难吃?苏涟漪一愣,完美主义的她接受不了这种丢人的结果,“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男人将整整一杯隔夜茶喝个精光,浓眉的剑眉这才微微放松,“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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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二更,在晚8点左右,速度肥起来,待看官们享用,^_^。

008,三弟

“太甜?”苏涟漪一愣。

男人不再看她,而是由在茶壶里倒水喝,试图冲散口中甜腻。但刚要碰到茶壶,却被涟漪抢了下来,“清晨空腹不能喝茶,不仅会引起肠胃不适,更能损害神经系统,何况这是隔夜茶,更不能喝。”

这话脱口而出,根本不容多想。

别说男人,涟漪自己都愣住了。面对这么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她管这闲事干什么?

但后悔归后悔,话已经说出口,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吧。

端着茶壶到了厨房,将茶壶中剩下的隔夜茶倒光,茶末子掏光,重新倒入开水,回到桌上为其斟满。

“抱歉,很多男性无法忍受甜食,但这糖分却是补充能量的佳品,家里的钱被我用光了是我的错,责任我会承担,钱我会想办法赚回来,红薯饼,你便先忍耐着吃吧,多些喝水。”

经过昨夜和今晨的震惊,男人对苏涟漪这一番话并未表现出什么差异,拿起这名为红薯饼的奇怪吃食又吃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是不喜欢吃的,猛的将一只饼吃完后,喝一大杯水,而后又吃下一个。从头到尾,除了开始的皱眉,便没表现出丝毫情绪。

涟漪也取出一只红薯饼吃,其实,她比他要饿,昨夜喝了一碗汤,彻夜未睡的干活,已经疲惫不堪。换了第二个人,估计早已累趴下了,但身为医生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过去的几年里,她恨不得吃住都在医院科室。就是因为如此拼命,才在短短几年取得了他人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取得的成就。

可惜,她竟那么就死了……

想到自己的死亡,苏涟漪平静的情绪有了波澜,放下吃了一半的红薯饼,端起杯子慢慢喝着热水,平缓下自己的情绪。

既然生命有了新的开始,从前的一切便放下吧。

男人吃完后,也不打招呼,站起身来便向外走,院门旁放着农具,沉重的农具在男人手上轻如鸿毛。

苏涟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着眉,继续思考起刚刚的疑问。通过这甜食上便能看出男人强大的隐忍能力,这种隐忍除了极少数天性如此,大半是后天训练而来,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应该怎么办?将这男人赶出家门会不会惹恼了他而被害?将这件事告诉本尊的爹苏峰?算了,这大虎没露陷,想必先露陷的是她苏涟漪。

当把碗筷收拾完,太阳已经冲出云层半挂在天空。少了清晨的凉爽,阳光所到之处一片温暖舒服。

涟漪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困意袭来。

揉了揉自己眼睛,伸手一看,吓了一跳,因为手上不知在哪粘了红色,难道哪里受伤了?

冲到屋内梳妆镜前一看,生生打了个冷颤,原来是本尊脸上白白的粉和红红的胭脂经过昨夜汗水的洗礼,现在画成了花。再看头发,一缕一缕垂在胖乎乎的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配合起脸上红底白头的粉刺,涟漪不得不钦佩那男人的隐忍能力,竟然能面对如此“极品”容貌的自己吃下自己讨厌的甜食,厉害!

本尊最外面的衣服是干净的,可以看出是为了见心上人李府二公子刻意置办的新衣服,但拉开这新衣服一看,里面的里衣却脏的狠,苏涟漪不知第几次有种想呕的欲望。

没有耐心和力气烧洗澡水,她便将院子中水缸里见底的水打了出来,倒入浴桶中,脱了个溜干净跳到冰凉水里。她实在没勇气再去看这幅新的肉身,生怕又看到什么东西把自己恶心到。

这幅身子胖虽胖,但皮肤却白嫩柔滑,如同婴儿一般,也算是不幸中万幸。

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洗得干净,而后又抓了一大把皂角粉疯狂揉洗头发,只见,一缕缕黑水顺着柔顺的长发流入浴桶中,本来还算透明澄清的水在苏涟漪洗澡过后变得污浊不堪。

用巾子擦干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有种重生了的感觉。

床上的被褥已换成了昨夜新洗的干净被褥,窗子大敞,房间内整洁清新。

闭上眼,因为这两日的惊吓和劳累,一阵阵眩晕袭来,几乎是两眼合上的瞬间,苏涟漪便睡死过去。

田园生活十分安静惬意,白日里,村子中静静的,偶有几名孩童在街上玩耍,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随着孩童跑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院子中扯着绳线,上面挂着的是五颜六色的洁净衣物,在温暖又稍显耀眼的太阳光下,竟带了一丝安然的美感。

苏涟漪呼呼大睡,也许是累极了,也许是肥肉挤压声带,竟微微打着鼾。没了轻浮的胭脂,白嫩圆润恬静得像个天使,长长的睫毛微动,像停靠花瓣上的蝴蝶,粉嫩的唇微张,颜色晶莹剔透。即便是往日看起来扎眼的粉刺,此时也是平添了也许可爱。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到至高点,而后向西落去。

突然,院门被人猛的推开,一个与苏涟漪有一拼的大胖子冲了进来。

“姐,二姐,你在哪里?”如杀猪一般喊着。

涟漪隐约听见有个男人喊二姐,她上有一兄,下有两妹,唯独没有弟弟,所以这人绝不是喊她。

将被子拉起包住头,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这是谁啊……没公德心,公众场合喊什么喊,没……素质……”一边嘟囔,一边又陷入梦乡。

那喊人的胖子找的不是别人,就是苏涟漪。

当胖子看见院子中旌旗招展时,愣了一下,而后转念一想,这想必是二姐命令那傻子洗的衣服,不得不说,洗得还挺干净。

房子的窗子开着,门是关的,并未插门闩,仅是关闭。无论是何人,都会先敲敲门再进,但这胖子却拉开门就冲了进来,毫无礼貌可言。

当胖子看到干净的室内摆设时,又是一愣,而后闭了嘴,转身出了院子,在院门口四下观望了下,“难道我走错门儿了?”

确认了自己并未走错门后,他又冲了进来,撩起床上的被子,看床上睡着的正是自己家二姐,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去推,“二姐,快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起床,爹找你有要事儿!”

涟漪迷迷糊糊的醒来,当看到面前与自己容貌有几分相像的胖子时,愣了下,瞬间便明白过来,眼中带了警惕。“苏……白?”马大叔说过,本尊三弟也是个流氓,身胖体蠢,名唤苏白。

“是啊,二姐你快起来,爹找你有要事,有大买卖。”

涟漪疑惑,“大买卖?”这苏家除了老大苏皓,其他人就是恶棍流氓,能有什么买卖?

苏白点头如捣蒜,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阴险的笑,“是啊,姐,有一家倒霉的被咱爹讹上,咱要来钱儿了!”

初到异世 009,行凶

“爹?讹钱?”苏涟漪惊讶出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白与苏涟漪姐弟俩的长得很像,都是白胖的皮肤,圆圆的大眼黑白分明,一张小嘴微微上翘,可惜了这一身肥肉和猥琐的气质,硬生生将这对本应是帅哥美女的姐弟拖成了两只浑圆的流氓胖子。

苏白流里流气,满是横肉的脸上是阴险又得意的笑。“是啊,爹不去讹钱,我们哪来的钱?姐,你上回不是说要买县城雪百堂的香粉吗,那破粉面子那么贵,要是不靠爹,还靠你家傻子种田给你买?”

“……”涟漪猛然想起,昨夜洗衣服时就发生过的质疑——为什么一个乡下女人竟能买那么多衣服,院子中挂的大半是她的衣服,五颜六色,数量惊人,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都是讹来的钱。

“快起啊,爹等你呢!”姐弟俩的关系一向是好,苏白也不客气,就拽着涟漪的手腕子向床下拖,这让后者十分反感,她讨厌肢体接触。

猛的一甩手,用的力气不小,这本尊本就力气很大,靠一身蛮力打架战无不胜,如今加之涟漪的身手,更是随便一甩,便将苏白甩到一边。“别碰我。”冷冷的厉声道。

被打翻在地的苏白吓了一跳,“姐,你这是怎么了?”

涟漪忍住心中的反感坐起身来,“没什么,爹讹钱关我什么事。”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她能做的除了独善其身,便只能自欺欺人的装看不见。正义感?作为现代人,还有正义感一说?

圆滚滚的苏白费力的从地上爬起,“姐,那家人也真没油水,哪哪找不到财物,连只老母鸡都没有,但我们英明的爹怀疑,他家把所有细软都放到了那家女人身上,无奈男女有别,我们也不能搜身不是?这就想到二姐你了,爹说了,到时候算你一份儿好处。”

听了苏白的话,涟漪只觉得胸腔有一股火没地方发泄。虽然现代也有很多不公,但好歹面上还算一片和平,哪像这里?

“我不要什么狗屁香粉,你赶紧给我滚。”说着,一脚踢了过去,把刚刚才站起身子的苏白又踢了一个跟头。

苏白见二姐生气了,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好眠,连滚带爬的向外跑,“知道了,我错了,姐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了,真的,真的……”

“等等,你回来。”就在苏白要出了房间门时,涟漪又把他叫住。

“额,姐,还有啥事?”面对二姐的淫威,苏白敢怒不敢言。

苏涟漪身上穿着的是里衣,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样穿着已十分保守,“若是我不去,你们打算怎么做?”伸手取过一件干净的米色衣裙,穿在身上。古人的衣服并不难穿,主要看腰带系的水平。

“同去的除了爹,还是王二癞和赵大铁,你要是不去,就让王二癞的媳妇来,只不过爹的意思是,多叫个人就少分一份钱,肥水不流外人田,爹这不是把这肥差第一个想到姐身上了吗?”苏白小心回答。

苏涟漪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走吧。”她还是放心不下。

苏白跟着涟漪出了房门,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还生疼。爹说过女人都是不讲理的,在自家二姐身上,得到了完全体现。

在苏家村,涟漪家的房子算是好的了,还有很多家一贫如洗。墙是泥和石头砌的,仔细看还能发现缝隙,屋顶是没有半片瓦只有茅草,屋外下大雨,屋内便下小雨,院子是用乱石、树枝搭起来的,就如同苏涟漪此时所见的院子。

当涟漪随着苏白赶到时,院中央已经站了三个流里流气、满脸写着“不讲理”的痞子流氓,这其中就有本尊的爹。

因为苏白和她长得像,涟漪便认为本尊的爹,苏峰也应该白白胖胖,但面前这三个人都是黑瘦,两个上了年纪,一个还算年轻。到底……哪个是本尊的爹?她可不能轻易露出马脚,让人发现苏涟漪已换了人。

“涟漪,你来了?”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氓看见了她,脸上笑开了花,如同已经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恩。”涟漪微微点了下头,先不说这人到底是不是苏涟漪的爹,即便真是,她也不想和他过于亲近,更不想同流合污。

“爹,我们来了。”苏白对着那老头叫道。

除了苏峰,其他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纳闷——怎么总觉得今天的苏涟漪,不太一样?

院子中除了一伙流氓,便是这户可怜的人家。

他们真的狠穷,一个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面色苍白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半趴在地上,重病缠身,看起来,这人应该是这家的户主。难怪这家人受欺负,原来是男人病了。

农村便是如此,当家男人决定实力,一个家族中,男丁越多,便越强大不受欺负。

男人身旁是名老妪,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头发花白,也是骨瘦如柴,因长年劳作,背已经弯得不能再弯,她颤颤巍巍的哭着,口中苦苦哀求。

跪在老妪身旁的是名女子,三十左右,看起来应是病男人的妻子,皮肤黝黑干裂,一看就是长年在外劳作晒伤的结果,她一只手扶着病男人,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拽着正挣扎的男孩。

“你们这些畜生、败类、流氓,我要打死你们!”男孩看起来八、九岁,一双乌黑的大眼恶狠狠盯着面前这伙人,满脸是血,想必刚刚已被揍了一顿。

女人吓坏了,赶忙求饶,“各位大爷,孩子还小不懂事,还请大爷大人有大量,奴家给你们磕头了!”说着,手虽然抓着孩子,但却努力弯腰磕头,用力之猛,梆梆作响,黝黑的皮肤也掩不住额头的红肿。

“哈哈哈,我说吴氏,咱都是爷们,自然不会和你们这群娘们孩崽子一般见识,只要老老实实拿出钱,咱也不会为难你们。”同样上了年纪的流氓嚣张的说道。

“我们家……真没钱了,求求大爷……放过我们吧。”老妪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放屁,那女人身上还没搜!咱都是正经人,不会占女人便宜,这不,涟漪来了,让涟漪搜那女人的身,没钱,咱就走,刚刚这孩子撞了我们苏峰大爷的事,就算了。”年轻的流氓道。

涟漪一皱眉,岂有此理,这群人真是猪狗不如!

初到异世 010,搜身

苏涟漪白胖的手狠狠攥成了个拳头,捏了又松,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那群欺凌弱小的恶棍,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们。

“涟漪,你今儿怎么了?”苏峰发现自家二闺女有些不同,忙问。

涟漪长叹了口气,“没什么,刚刚睡觉被三弟吵醒,心情不好。”现在还自身难保,稳定下来再说。

其他几人都了然地点点头,虽然今天的涟漪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怪,但这“凶残”的眼神却未变。

“涟漪大妹子,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去搜搜那女人和老太婆的身,看有没有钱财。”说话之人叫赵大铁,是三人中稍显年轻的,年纪在二十七八岁,驼背,斜眼,一张嘴一口黄牙,豆大的老鼠眼散发出色迷迷的光。

这人虽不能说喜欢涟漪,但总想在年轻姑娘身上占一些便宜。

磕头的女人顿了一下,脸白了下来,浑身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涟漪见此,心中料定,家里的钱财想必真在这女人身上,那苏峰欺负人一辈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好。”点了点头,便向可怜的一家人走去。

苏峰等人对视一望,笑开了怀,今晚又有酒肉吃了。

女人吓坏了,手一松,男孩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向涟漪,“你这个母夜叉,我和你拼了。”

老妪急忙想去阻拦,因太过着急,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涟漪一伸手,便将冲过来的男孩推开。可怜的孩子,本应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面黄肌瘦,轻轻一推,摔倒在地。

“放了我的锦儿,我给……”还没等女人喊完话,苏涟漪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也把她后面的“钱”字捂了回去。借着一个角度,涟漪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身后人的视线。背对着众人,她对女人飞快眨了眨眼,轻声道。“闭嘴。”

女人一下子懵了,直觉没说话。

涟漪放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模像样的开始搜身。

当碰到女人后腰时,稍稍顿了下,因她摸到了一枚枚圆圆的金属,她料想,这便是铜钱。“没有。”沉声道。

“没有!?”苏峰一愣,很是惊讶,凭借他多年坑蒙拐骗的经验,女人身上不可能没钱!

别说苏峰等人愣住,就是那女人一家也是呆愣,怎么会……?

“没有。”涟漪又冷冷地回了句。

“真的?不会是你想独吞吧?”那赵大铁不信,跑了过来,看样子想亲自上手搜女人的身。

女人脸色更白,跪着向后退。

涟漪一个箭步冲到女人面前,那赵大铁刚刚跑过来,她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我苏涟漪!?”

这赵大铁身高体健,正是年轻,不去自食其力却跑来行凶打劫。也许是在现代被压抑得久了,苏涟漪觉得自己来到古代后,更是情绪激动。

这一巴掌够狠,把赵大铁打得转了几个个,好容易稳下身子,低头吐了一口血,血中还有一只黄牙。

“苏涟漪,你别太过分!”名叫王二癞的人跑过去扶住赵大铁,他五十左右年纪,头发花白,本应是德高望重的年纪却眼神轻浮,满脸流气。

“敢质疑我二姐,没打死他就偷着乐吧,过什么分?”还没等苏涟漪说话,苏白先冲上来骂了,“平日里要不是我二姐拦着我,我早就揍这小子满地找牙了,总是色迷迷盯着我二姐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

涟漪一挑眉,这三弟,还挺有意思。

“色你二姐?”王二癞平日里和赵大铁交好,看见赵大铁被打自然生气,“苏白,老子这是给你爹面子,你撒泡尿照照你们姐弟俩,肥的和猪似的,色你二姐?还不如回家上自家大白母猪来的直接!”

“王二癞,你不想活了,敢骂我苏峰的儿子和闺女!”刚刚还置身事外的苏峰一下子火了,他闺女是母猪,那他不就是……

苏峰如今老了不可怕,但这苏家姐弟却是打架的好手,就看刚刚苏涟漪那么一下子把人高马大的赵大铁打掉牙便能看出。

王二癞自然不敢硬碰硬,狠狠向地上呸了一口,“好,苏峰,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说着,便拽着被打得头晕脑胀的赵大铁离开了。

苏峰也向地上呸了一口,狠狠瞪向此时趴在地上的一大家子,“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真他马晦气!”说完,便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苏白拉着涟漪也跟了过去。

“我回家了。”涟漪甩开苏白的手,冷冷道。

苏白一愣,“姐,咱爹心情不好,咱俩不去哄哄?”

涟漪狠狠瞪了苏峰的背影一眼,“要哄你自己哄,他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

“好好好,知道了二姐,今天打扰你睡觉,把你折腾来还白跑一趟,是我不好,那姐你回去睡吧,我去哄爹,回头我给你买香粉赔不是。”

涟漪突然扑哧笑了出来,一是笑着本尊就认识香粉,别人都是用香粉来哄她,二是笑这苏白也是个可爱的人,可惜却走了歪路。

姐弟俩分开,一个回家生气,另一个则是去哄自家爹。

一场悲剧,就这么奇特的平息。

涟漪回家,躺在床上想再睡一会,没想到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那家人的贫苦,心中难受得紧,嗓子里如同堵了什么一般难受。

在路上,她听苏白说了,那家人姓孙,是后迁入苏家村的外来户,平日里日子过的就紧紧巴巴,当家男人却突然病倒,顶梁柱倒了,非但失了一家主要的劳动力,还因抓药花了不少钱,所以现在的日子,更是贫苦不堪。

她虽发过誓不再行医,也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却有最基本的人类良知。

这么一躺,就躺了几个时辰,捻转反侧,无法安眠。

门开了,那男人回来了,当看到整齐的床上,苏涟漪大白天懒洋洋躺着时,眼中闪过鄙夷和不屑。

“你回来了?”涟漪赶忙一个翻身起床,打起了十二分警惕。这男人,似敌非友。

“外面有人找。”男人还是惜墨如金。

“哦。”涟漪低头整理了下衣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只见涟漪家的院子门外站着两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苏峰欺负的那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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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失眠三天,晚上睡不着,白天头疼眼睛干,肿么破啊!?T—T

011,救人

“你们有什么事?”苏涟漪站在两人身前,不喜不怒,面色平静没多余表情,永远的淡然。

正是因此,她才在医院才有了莫愁医师的称号,当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没什么恶意,但她肥硕的身材和远杨的恶名、外加这面无表情,硬是把女人吓坏了。瘦弱的身子不停颤抖,一旁的男孩一下子冲到自己母亲身前,也是不敢说话,但牙齿却狠狠咬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瞪着她。

“苏……苏姑娘……”女人一开口,更是颤抖得厉害。

涟漪皱了皱眉,她有那么可怕?突然想起从前自己在医院时,没少被院长找着谈话——要微笑、微笑!微笑服务。

于是,涟漪职业性调动起面部四十二块表情肌,发出“善良”的微笑。其实她面容看起来凶狠,原因除了这幅肉身的横肉,还有她的恶名。

果然,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面容,因这微笑缓和了不少,女人身上的颤抖也平息了很多。

“苏姑娘,刚刚谢谢您了,您的意思我们明白,这些……不成敬意。”女人说着,把铜钱递了过来。

归来的男人站在窗旁一个角落,外面看不见他的人影,但他却能通过敞开的窗子知道外面所发生之事。

看见女人恐惧颤抖着递钱,冰冷的眼中,不屑更是强烈。他犹记昨日,她信誓旦旦的说,花出去的钱要自己赚回来,原来还是用这种方法。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是未变,也可以打消了他的怀疑。

“明白我的意思?我有什么意思?”女人的话,把苏涟漪弄了一愣。

女人黑瘦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今天苏姑娘刻意不说出我身上有钱,不就是为了能多……多得到一些?”女人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失言了,这么赤裸裸的说,会不会引起苏女魔头的不快?身上又抖了一抖。

涟漪闻言,哭笑不得,她自己还没想到这一层。“你误会了,我是在帮你,仅此而已,你拿着钱回去吧。”

拒接女人的钱,涟漪转身欲回院子,却被那女人死死拽住衣服。

女人噗通跪了下来,“苏姑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无依无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苏姑娘,我知道您瞧不上这点钱,但……还请您……请您……”女人呜呜大哭。

听这话,涟漪便明白过来,原来这孙家女人是想找一柄保护伞。

在一个本家村里的外姓人本就不好生存,何况男主人还病倒,孙家女人会如此做,情有可原。

“钱,你们收回去,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了。”涟漪把铜钱推回去,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窗子后,男人皱紧了眉。

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苏涟漪竟不要钱?

“不行,苏姑娘,这钱您一定要拿着,否则我们心里难安。”女人死命将钱塞给苏涟漪手上,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女人力气很大,甚至将涟漪弄得有些生疼。

涟漪明白,这钱若是她不收,孙家女人真的不安心,怕她不履行保护她家的义务,毕竟,拿人的手短。

在现代也是如此,手术前,病人家属都会塞给她红包,她自然是不肯接,若是不接,病人家属就会以为这红包太少,医生看不上,甚至还会有不安全感,让人哭笑不得。

苏涟漪没想到,来了古代,又碰见了这样的事。

“钱我不要,你家男人病了,去给他抓药吧,至于你家的安全,我苏涟漪接下了,放心。”涟漪自然是不肯要钱。

孙家女人听见涟漪的话,苦上心来,“我家男人……我家男人怕是治不好了,别说我家没钱,就算是有钱,也没用。”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涟漪不解,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有病就治,即便是无法根治也可以用药继续维持生命,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怎么会病到如此严重?”艾滋病在古代想必是没有的,难道是癌症?

“没用的,”女人摇头哭着,被愁苦压抑得久了,一旦有人关心,便更为悲伤,“从前我家男人身体很好,突然间就倒下了,刚开始是浑身没劲儿,后来就动也没法动,家里花光了所有积蓄,看遍了所有大夫,连镇上的郑名医也看了,连……连生病的原因都找不到。”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哭。

涟漪不解,找不到原因?“钱你收好,我去看看。”

大哭的女人一愣,女魔头要去看看?什么意思?

“走吧。”苏涟漪放开女人,向孙家方向走。

“你这个魔头要干什么?不许再去我家!”那孩子突然蹦出来,狠狠拽着苏涟漪的衣袖,把孙家女人吓得面色一白。

“锦儿,别……别……不许胡闹。”孙家女人拽下男孩。

涟漪根本没在意这些,早就顺着记忆向孙家走去。

孙家女人也拽着挣扎的男孩跟着她走,只剩下窗内之人,皱着眉,疑惑着——苏涟漪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此时已是傍晚,家家的烟筒都冒着炊烟,但孙家却没有,原来是苏峰等人把孙家炤台砸了,就为了找钱。

孙家老妪偻着背,颤颤巍巍的搬石头垒炤台,本就行动吃力,哪能搬动沉重的石头,看着让人揪心。

当苏涟漪入了孙家院子,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一抓,压抑得紧。

老妪脸上没有孙家女人的悲伤,满是麻木,想必早已被这生活折磨到无奈。老妪本以为回来的是儿媳和孙子,一抬头,竟看到了苏涟漪,吓了一跳,手上吃力搬着的石块重重落下,身子也摔倒在一旁。

“奶奶,您没事吧。”男孩从后冲了过来,查看自己奶奶是否受伤。

涟漪看着男孩瘦弱的背影,心情更是难受。是个好孩子,很懂事。

“娘,苏姑娘她……她说要来我们家看看。”孙家女人也跑过来,搀扶起老人,却不知怎么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苏涟漪想来干什么。

“恩,带我去看看孙家大哥吧。”看到这一幕,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柔下来,何况苏涟漪这人仅仅是面冷而已。

屋内黑漆漆一片,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烂不堪的床,仅有一只旧得不能再旧的箱子,其他家什,想必已经能卖的都卖了。

男人虚弱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锦儿他爹,你醒醒啊。”女人大惊失色,跑到床前去摇晃自己丈夫,面如死灰。

“孙家大嫂,让开一下。”涟漪一伸手,将孙家女人推到一边。先是伸手探了男人呼吸,虽然呼吸微弱,但还是有的,便不用心脏复苏,直接掐人中,拍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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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感谢*:一土雨(10票),玺欢(8钻,88花,888打赏)潇湘云情(1花,10钻)liyuming2009(5钻),我是潇潇慕雨(88花)鬼鬼纯露(10钻)逍遥妹纸(88花)渺渺花蚂蚁(20钻)dzy684948(3花)半半仙儿11(88花)花卷刘(1花)jennyking1984(1钻)初萤(100花,10钻,10票)夏好(88花,10钻,5票),丫头归我是我的(2花,1钻,1票),干煸爆米花(3花,3钻,3票),落雨如音(1花,1钻,1票)

题外话字数有限,先感谢这些人,下一章继续,你们以后是丫头的人了,丫头会对你们负责的!

群号336702529,丫头恭迎勾搭!╭(╯3╰)╮

012,诊病(上)

孙家的女人、老人和孩子都跑到了屋内,惊讶地看着苏涟漪冷静的抢救,其手法十分熟练。

很快,苏家男人醒了。

“爹,您醒了,爹——”坚强的孩子见到父亲醒来,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孙家女人和老妪也跑到了跟前,见到自家男人醒来,激动与感动交汇,甚至都不去怀疑为什么一向不学无术的女魔头苏涟漪竟会医术救人。

虽然男人醒了,神智却未完全清醒。

“家里有糖吗?”涟漪侧过头问。此时的她神色冷静,同样的面无表情,但却不再让人惧怕,相反给人安全感,仿佛有她在,天就不会塌一般。

如此贫苦的家庭,哪来的糖?“没有……”女人唯诺小声道。

“不是有铜钱吗?去买。”涟漪丢下一句话,开始专心查看男人的情形。

“啊?去……买糖?苏姑娘,但……但这可是救命钱啊。”在他们看来,糖这种东西,是吃饱了肚子才能去奢想之物。

“去买糖。”苏涟漪将男人的上衣脱了,本高大的身材,此时已瘦弱不堪。

她的这一举动,让孙家女人脸红了一下,虽然嘴里不敢说,但心里还是惊讶这苏姑娘是想要做什么。

其实,苏涟漪是观察病人身上是否有所痕迹。很多疾病都会在人体皮肤上显现,例如肿块、出血点等,在病人不能开口说话又没有听诊器等最基本的诊病设备时,西医也必须像中医一样望闻问切。

“你这个下流的女人!”女人没说,男孩先骂了出来。

“锦儿,不可以骂!”女人一惊,赶忙一下将孩子拽到怀中,死死捂住他的嘴。

涟漪没理会,“刚刚不是要给我钱吗?就用那个钱买,权当这糖是我买的,速去速回。”她的口吻不算温和,却也不冷,是一种严肃的口吻,带着莫大的说服力。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竟有一种感觉——苏涟漪能治好她相公的病。

涟漪刚想进行下一步诊断,突然微微皱了下眉,偏过头去看女人,“你们这里,可有红糖?”

女人连忙点头,“有的,不知苏姑娘……”

“买红糖。”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

那老妪明白过来,这苏涟漪是要买糖喂给她儿子?忍不住大胆问了句,“苏……苏姑娘,这红糖是……是给女人坐月子吃的。”

涟漪见是老妪问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认真回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这位大婶,红糖不仅是月经不调和坐月子女子吃的,也适合老人及病人,其内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容易被人体吸收,且能快速回复能量。这位……我便称呼为孙大哥,虽暂时还不知什么病,但其严重营养不良、缺乏体力,若不采取静脉注射便只能口服糖分。”对老人,她向来是尊敬

无比。

老妪和孙家女人懵了,互相对望了下,为什么苏涟漪的话,她们听不懂?为什么和其他大夫说的不一样?

孙家女人狠狠一点头,“苏姑娘,我信你,我这就去买红糖。”说着,便转身跑着离开,那孩子担心自己母亲,也跟着跑了去。

女人跑开了,涟漪却一反常态的笑了,欣慰的笑。

也许古代人淳朴,不似现代人的多疑,对人是有信任的,此情此景若是放到现代,想必不会信她吧。

想到这,涟漪神色黯淡下来,垂下眼,满是无奈。

现代社会的医患关系异常严峻,病人不信任医生,认为医生眼中只有钱,对医生的不信任直接延伸到诊治中,质疑医生的诊断及药方,耽误了病情,最后还是要怪罪到医生身上。就是因此,她才发誓……永不行医。

刚想到这,涟漪愣住了,永不行医!?那现在,她又在做什么?

正想着,女人手中紧紧抓着一个油质包跑了回来,她那么小心翼翼又用力地抓着,就好像手中抓的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条生命一般。

苏涟漪抬起眼,往日里淡然的眸子中满是迷茫。

因为那件事,她发誓不再行医,但……现在该如何办?

女人是用着全身力气跑去跑回的,以至于现在正大口喘着气,但当她看到苏涟漪迷茫的双眼时,心狠狠漏了一拍。“苏……姑娘,红糖……买回来了。”除了喘气,还有着强烈的忐忑不安。

涟漪的眉抖动了几下,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开,眼中有了决绝,“用热水泡红糖,要浓,要快。”罢了,这次,就权当特殊情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女人看见苏涟漪眼中的迷茫换为冷静,激动得有哭的欲望,狠命点头。“是,是,我这就去做。”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何时起,已把这有名的女魔头,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涟漪转过头,十分恭敬又认真地问老妪,“孙家大婶,请问,孙大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又是什么情形?”

孙家老妪回想起当时她儿子倒下的瞬间,终于忍不住抹了老泪,“是……大概两个月前,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就这么突然倒下去了,”她掏出手帕,擦了眼泪,“本来,我们都以为是他累了,休息一阵就好,没想到……没想到就没站起来。”

见老妪情绪激动,涟漪便没再问,思索着这人到底会是什么病。

记得刚上医科大学,有中医课程,却是浅显的,只是讲了个大概,所以她不会诊脉。如今才知中医的博大精深,不用医疗器械查看病情是多么神奇。

没有听诊器,她便只能用最老的方法——直接趴在病人胸前去听,在听诊器发明之前,医生都是用这种方法,虽做不到精确,也总比没有强。

孙家祖孙两人都惊讶万分,这……这苏涟漪刚刚脱人衣服,现在又趴人赤裸的胸前,实在是……伤风败俗!

男孩又想说什么,却被端着红糖水赶来的孙家女人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保持安静。

心动过缓、心律失常、心悸。

涟漪抬起头,站起身来,眉头紧紧皱着。

高血压和脑梗第一个排除,男人如此消瘦,得这样的病几乎不可能。心脏病?很大的几率是心脏病,但心脏病又不会这样连续两个月瘫痪在床。

一抬头,看见了孙家女人捧着碗,碗中是红糖水。“孙大嫂,将这红糖水给他喂下吧。”

“哎。”女人赶忙答道,立刻蹲下了身子,一点点为其送服。

“这段时间,孙大哥可有发烧、腹泻和呕吐等症状?只要是有何反常,你们都要告诉我。”涟漪道。

苏家女人开始回忆,老妪先是回答。“回苏姑娘的话,并未发热和腹泻,倒是经常呕吐。”

男孩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苏……苏……姐姐,”孩子是极其聪明的,看出了苏涟漪正在帮他家,便很努力的克服心中的反感开口。“爹他不是两个月前病倒,其实……爹已经病了一年多了,我看见过,爹突然头晕,但……但爹不让我说……”他低下头,十分自责。也许他早早说出来,爹便不会倒。

涟漪点了点头。

一年前便眩晕,两个月前晕倒便瘫痪在床,呕吐无发烧腹泻,心动缓慢、心律失常、心悸,身体还异常消瘦,这些状况,会是什么病呢?

心悸,她决定先从心悸入手,一般引起心悸的病不外乎就是各种心脏病、冠心病、心律失常和贫血、低钾血症、心脏神经官能症等。

服下了红糖水后,男人的神智逐渐清醒。

当看见苏涟漪后,惊讶又气愤,以为她又是来欺凌他家人的,愤恨得挣扎着要起身保护家人,却无奈无法起身。孙家女人赶忙扶住挣扎的男人,为其讲刚刚发生的事,解释苏涟漪是来帮他们的而非害。

屋内有喊叫,却并未将涟漪从思考中拉出。

她低着头,看着男人。

病人能挣扎起身,就否定了刚刚的瘫痪判断,但其站不起来,说明这便是肌无力。

肌无力、呕吐、心动缓慢、心悸……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一个病症,眸中一亮,“我差不多,知道他是什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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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异世 013,诊病(下)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缺少人体所需的一种微量元素——钾。”

在孙家一家人的期待中,苏涟漪神色严谨,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着权威。

“假?什么假的?”孙家女人不懂,这病,缺假是什么意思?

涟漪微笑了下,“孙大嫂,不是真假的假,而是一种微量元素,说多了,你也是不懂。”别说古人不懂,这病放在现代,想必很多人也是不明白。“人体缺钾,其肌肉便无法顺利进行收缩和放松,易倦。此外还会妨碍肠的蠕动或导致浮肿、半身不遂及心脏病。通俗的讲,便是使不出力气,浑身疲倦,且伴随着不定时昏迷。”

床上虚弱的男人,涣散的眼神逐渐明亮,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浮木一般。他这病,多少个大夫看了,都看不出其原因,最多说个气虚,也抓了药,却怎么也治不好。他万万没想到,村里女魔头,竟知晓这病!

孙家老妪及女人都狂喜起来,那老妪更是跪下,颤颤巍巍的磕头。“苏姑娘,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儿的病啊,我老太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孙大婶,您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涟漪赶忙伸手扶住老妪,心中不免感慨这古人真是说跪就跪,很是不习惯。

“那苏姑娘,请问我儿的病,还……能治好吗?”老妪颤颤巍巍地问。

涟漪皱起眉,这病可大可小,若是轻的,只要食补、注意休息就好;但若是碰到重症,便有生命危险。而补钾的药剂——10%的氯化钾口服溶液,在这古代又找不到。让她去配置药剂实在是缺少基本材料,难道要去采矿而后一点点炼制?

“这个……不好说。”苏涟漪实话实说,当病症重到一定程度,就不是单纯食补可以有效的了。

没有西药,那中药呢?

苏涟漪想到了中药,若这里与中国古代类似,那应该遍地草药才是。苏家村旁便有连绵不绝的山脉,其中一座,山高奇险,那种高峰之上,想必会有不少名贵药材,但这用药却不能滥用。

虽然现代很流行中西双壁,但很多中药配合西药非但没有促进作用,相反会阻碍一些微量元素的吸收,中西药搭配需要专门的医生和专业药剂师开出药方,更需要临床试验。具体何种中药会妨碍钾的吸收,她不知道,毕竟这不是她的专业领域,非脑科。

此外更重要的是,她推测孙家男人为低钾血症,也仅仅是从临床角度推断,因没办法具体检查,无法确诊。

刚刚还燃起希望的孙家人,在听见苏涟漪的话后,又是悲上心来,抱头痛哭。

“先别哭,也不是说治不好,只不过需要时间。”涟漪忙道。

“真的吗?苏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相公啊,若是他……他……我家可怎么办!?”孙家女人扑过来跪在地上抱着苏涟漪的大腿。

涟漪无奈,怎么又跪下了?赶忙用力将她拉起来,“孙大嫂你放心,我尽量为之,虽不能保证他立刻能下床行走,但性命是无忧的。”

“苏姑娘,你就是在世活神仙啊,你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啊。”刚把孙家女人拉起来,一旁的老妪又跪下了。此时即便是遇事稳重的苏涟漪,也手忙脚乱,现代人根本无法理解古代人跪啊跪啊的。

涟漪不知怎么去应付这种场面,只能刻意转移了话题。“先别感谢我,我有一些问题,不知你们能否回答我。”

“苏姑娘,您说。”女人忙道。

“香蕉、草莓、柑橘、葡萄、柚子、西瓜、菠菜、山药、毛豆、大葱、黄豆、绿豆、蚕豆、海带、紫菜、黄鱼、鸡肉、牛奶、玉米,这些食物,你们可曾听过?”她把记忆中含钾的食品尽量背出,却不知这时空是否有这些食物,便问孙家人。

她不是本尊这件事,不能被苏峰和大虎知道,但对这户和苏家没关系的家庭应该没问题,顺便,再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孙家人不懂苏涟漪何意,但还是把听说过的食物说了出来。“有葡萄、西瓜、菠菜、山药、大葱、黄豆、绿豆、蚕豆、鸡肉、牛奶和玉米。”

涟漪听后,心中有了个大概,“海带,没听说过吗?”

“没有,不知为何物。”答。

“这里离海有多远?”涟漪问,海带是一个好东西,富含碘和钾,而且在温带海域并不罕见,就不知这个时空是否会有。

孙家女人不懂其为什么问海。“有一段路程,坐马车的话要两天两夜。”

涟漪点了点头,有海就好,有时间她会亲自去一趟,若是有海带,一定要取来用。“这些,都是未来孙大哥要吃的东西,以后他的主食便是用绿豆磨粉与玉米面一同熬成糊,菜的话尽量多吃菠菜和山药,配合鸡汤。饭后水果多吃葡萄和西瓜。”

食补菜单开了出来,孙家两女人却愁眉苦脸,并非找不到这些食物,而是……他们哪有钱去置备这些吃食?别说水果,就是那鸡肉,全家人也已很久没吃上了。

这个问题,涟漪随后也想到了,看着灰暗破旧的房间,叹了口气。“之前的钱,都用来抓药了吧?以后这药就不用抓了,省下的钱就为他置办这些吃食。”

“是。”虽然答应,但是正是春季,又没养家禽畜类,粮食还未收,怎么会有钱财?所以,孙家人还是愁眉苦脸。

涟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慷慨解囊帮上一帮,但现在自身都难保。“先这样吧,天色也晚了,你们吃饭休息,明天我再来看看。”说着,便准备转身走。

孙家女人赶忙掏出剩余的几枚铜钱准备递过去,却被涟漪拦下,“病人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院子。

天色渐黑,村子街上无人,都回家吃晚饭,村子中到处弥漫着饭香。

涟漪低着头,入了院子便钻入厨房,肥硕的身躯挤在一个小角落,脸上哪还有刚刚的沉稳淡定,满是愁眉苦脸。

这可咋办啊,刚当完“救世主”,现在又愁起了自己的吃食。饿肚子?罢了,权当减肥,那明天怎么办?减肥需要节食,但万万不能绝食!

屋里的男人十分耐心地等到苏涟漪回来,见她归来后直接钻了厨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已经习惯了她拿回讹诈的钱财。

等了许久,却未见那肥胖的身影从厨房出来,更是没闻到丝毫饭菜味,一片安静。

男人皱了下眉,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到厨房门前,看见苏涟漪将肥胖的身子缩成一个球,滚在厨房角落,炤台虽然干净整洁,却冷冷清清没有丝毫开火的迹象。

“饭呢?”忍不住问。

------题外话------

缺钾这么可怕?恩,缺钾就是这么可怕,不是危言耸听。这低钾血症是我家遗传病,叔叔因此病危了两次,姑姑有一阵子也时常发作,爸爸有一次在下班的途中晕倒,还不知我到了四十多的年纪会不会发作,T—T。

如果亲爱的们突然眩晕或有相关症状,要及时到医院检查,检测身体微量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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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疑心

涟漪抬眼看男人,面红耳赤,因为昨夜还信誓旦旦说她花出去的钱要自己赚回来,如今却要连累人家饿肚子。

“饭呢?”男人又问了一遍。

涟漪尴尬。

一抬头,看见了院子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衣物,灵机一动,“大虎,这里可有当铺?”此时也顾不上男人会不会对自己有疑心了,毕竟作为一个在苏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有没有当铺?

当铺那种东西,都是镇上有的,村里哪有?

男人淡淡扫了她一眼,看不出心中所想,转身走了出去。

涟漪跟了出去,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出了院子,也未出声阻拦,倒是一耸肩。估计他是自己找吃的去了,这样也好,暂时解决了她的烦恼。虽然男人是入赘,也不能就单靠女人养着吧。

又是一个晴朗夜,随着夜幕降临,圆月挂起,快到一个月的十五了。

苏涟漪将院子里的衣服取下,一件件叠好,工工整整放到一旁衣柜中,而后便将抹布润湿开始习惯性擦灰,从前灰突突的房间,如今已工整洁净。她并不是专心整理,实际上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脑子里却不停想着孙家男人的病情。

大概一个多时辰,大虎归来,手上还有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

看着正在擦灰的苏涟漪,“饭。”惜字如金的吐了一个字,便将打来的野味扔到厨房中,自己则是转身去院子里劈材。

涟漪一挑眉,对自己这沉默的“新同事”十分欣赏,走到厨房中开始处理野味。

读书时,苏涟漪在解剖课上便名列前茅,大一解剖老鼠,大三解剖兔子,如今跑到厨房处理野味简直就是大材小用。虽然没有手术刀只有一把几乎生锈了的菜刀,但这刀在她的手中便如同活了一般,剥皮掏肚一气呵成。

当男人劈完材刚入屋时,一把生锈的菜刀递了过去。“磨一下。”

男人伸手接过菜刀,“恩。”转身又出了去,随后便听到一阵均匀有力的磨刀声。

男人磨刀,涟漪便将处理好的野味扔水盆里洗了个干净,两人默默工作,彼此交流也是尽量用一个字两个字解决,看起来十分诡异,却又有另一种和谐。

当男人再一次进入厨房时,递过来的菜刀已经崭亮一新,在昏暗的油灯下反过寒光,涟漪暗暗寻思,这刀此时就算不能削铁如泥,也能吹毛断发了吧。

接过明晃晃的刀,苏涟漪却想起孙家一家人,那男人因缺钾无力,又营养不良,不光男人如此,那孩子也是急需营养。自己手上的鸡,虽不是家养的鸡,却应该也能大补,犹豫再三。

“那个,大虎,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她有些尴尬,实在不习惯这种低声下气的说话求人。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男人,停下脚步,又侧着头看她,等她把话说完。

涟漪一咬牙,病人要紧,她的脸面算什么。“能不能把这野鸡送人一只,就把我的那份儿送人行吗?晚饭我不吃了,这鸡权当我吃了。”

男人冰冷的眼有了一丝疑惑,“送谁?”

涟漪一看有戏,心情愉悦,语调也轻快不少,“是这样的,刚刚孙家大嫂来找我,你应该看到,孙家大哥病了需要补些营养,但孙家的情况应该是买不起肉了,所以……这野鸡,我想送他家一只,解下燃眉之急。”

男人眼光更是惊讶,侧着身子,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涟漪一愣,难道,他不想给人?

男人一伸手,那手指修长,掌心和指端有着茧,“给我,我送去。”

“恩,好。”涟漪赶忙起身,找了张油纸,将处理好洗净的野鸡包了上去,用纸绳捆好,递了过去,男人接过后,转身就走。

苏涟漪顿时觉得心情十分畅快,好像沉重的心理负担一下子轻了很多一般,再看向大虎那冷漠的背影,也觉得亲切了十分。“等等大虎。”

快要出远门的男人又停住,黑暗中,眉头不耐烦的皱了一下。

肥胖的身影从厨房中跑出,一张白净的脸却带着淡淡的笑,那笑容没有丝毫矫揉造作,让人舒服。“因为没有主食,这兔子和鸡我打算烤来吃,行吗?”

“恩。”

“你不吃甜,就做辣口的行吗?”

“恩。”

也许本就心情好,涟漪看见大虎如此,更是觉得可爱,“知道了,早去早回。”这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个好伺候的。

男人顿了一下,最后转身离去,不大一会便消失在夜幕中。

涟漪回到厨房,将剩下的兔子和野鸡处理好后,淋干抹油,找了两条新的炉钩子穿上,燃火烤起来,一边翻烤,一边向上撒一些香料。

苏涟漪还没幼稚到以为大虎是心疼她走夜路,主动请缨送野鸡,那男人时刻警惕她,她是知晓的,就如同她也警惕他一般。

两人都有秘密,若是当聪明人,便心照不宣,这样最好。

而这大虎去送鸡的真正目的,就如同苏涟漪所想,是去探虚实。

苏涟漪性情的突然变动,让他不得不提防,毕竟有任务在身,定要谨慎。从前的苏涟漪虽让他不屑鄙夷,但却没什么危险,不用防备。如今的苏涟漪却让他生生十分不安,一个人改变怎么能如此快、如此大?若不是容貌和肥胖的身材未变,他甚至觉得此人根本就不是苏涟漪。

当他从孙家归来,知道在孙家发生的所有事后,更是不安,杀机四起。

一入院,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除了早晨那三个甜腻的红薯饼,他未沾半米,肚子咕噜的一响,他饿了。

“你回来了?辛苦了,进去吃饭吧。”涟漪微微笑着,并非假装,是由衷的,想到孙家人能吃上久违的肉,心情很好。

男人的脑子里不停回荡刚刚孙家人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画面,一个十几年的女魔头突然变成大善人?从前懒惰成性,突然就勤劳能干?从前心拙手笨,如今突然有了好厨艺?

不对,这根本不可能,她到底是谁!?

------题外话------

朋友告诫丫头,题外话空白是可耻的,の……丫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问候一句吧:吃了么?

015,摊牌

房间内的圆桌正中央,烤肉被切得整整齐齐被放置在圆盘上,旁边还点缀了几枚绿油油的菜叶。

烤肉油滋滋的,有些还冒着小小的油泡,上面撒着各种香料,红红的辣椒粉配合一旁绿色的菜叶点缀,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回来的正好,坐。”涟漪白胖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男人刚坐下,便有一只杯子递了上来。

“杯子里是热茶,吃烤肉时尽量喝热饮,否则肉类油脂遇冷不化,既难于消化,又能发胖。”说到这,苏涟漪一顿,看了看男人修长健硕的身材,再想到自己这幅满是肥肉的身体,觉得自己在说冷笑话。

赶忙住嘴,不说了,不再自取其辱。

偷眼看了男人一眼,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根本没理会她。

又将一个碟子放到他面前,“里面有蒜末和酱油,若是觉得口味淡了,就蘸着吃,蒜可以提味解腻,又可以杀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絮絮叨叨地说,大学毕业后就独居的她也许孤独惯了,身边有了人,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男人一边沉思,一边拿筷子夹起烤肉,蘸了些酱油,送入口中。肉质鲜美,外焦里嫩,舌尖刚一触碰,浓郁的香气便四散开来。这种手艺别说在乡下,即便是说出自城内名厨之手也不为过。

苏涟漪看着男人的浓眉越皱越紧,心中有了一丝忐忑,“很难吃?”她问。

刚刚她尝过,觉得味道还不错,难道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口味不一样?极有可能,她还记得做出第一顿饭,疙瘩汤,男人鄙夷的目光。又想起那红薯饼,男人如同吃毒药一般,看来这烧烤也不是“古代风味”。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皱,最终还是缓缓放开了,继续将盘子中切得整齐的肉吃下,不发一语。

有那么一刻,涟漪竟有一种男人要与她摊牌的预感,但最终男人选择了沉默,便说明他此时还不想摊牌,或者是……还在犹豫是否摊牌。

她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顺便饮了口热茶。

瞒住并非好,摊牌并非坏。别说她没刻意的装本尊,即便是装了,也做不到让人发现不得,毕竟她只是个医生而非演员。她不是愤青,却也不是麻木不仁之人,让她去作恶,即便是做戏,也是做不出的。

压抑的晚膳时间终于过去,涟漪手脚轻快地收拾桌子,将碗筷送到厨房。

炤台上放了个木盆,涟漪抓了一些皂角粉进去,权当洗洁精,这纯天然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无毒无害,当准备添水时,却发现门外水缸中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水都被她用来洗衣服了。

村中有两口水井,分别是村东头和村西头,是村民们合钱找人挖的。

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挖一口井几乎全凭人力,造价太高,像水井这样的奢侈品,不是普通村民可以单独拥有的。

西边的井,涟漪知道位置,就在去往孙家的路上。于是便像模像样的找了两个木桶,拿起门后的扁担,准备挑着走。但这挑水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很难。

两只桶分明没装半滴水,但却也压得涟漪肩膀生疼,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掌握扁担的平衡!

两只木桶晃啊晃的,她就这么左左右右的维持这个平衡,突然,扁担一下子轻了,也不晃了。一回头,原来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伸手扶住那扁担,“我来。”说完,便接过扁担而去。

涟漪看着男人熟练挑扁担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还很有绅士风度嘛,如果能这么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下去,井水不犯河水,也是不错。

这样的糊涂生活自然不能永远,要么等她熟悉这个世界、对未来生活有了打算而离去,要么等男人得到他想要之物或完成他的任务离去,无论是那种,都是这生活的结束。两人就如同竞争一般,争分夺秒,就看谁先到达终点。

将水缸中剩下的一点点水舀出来刷盘子,当盘子刷好时,男人已挑着满满两桶水归来。

哗啦哗啦,倒缸里后,又挑着两只空桶而去。

院子中静静的,两个大活人也都默默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没一人多嘴说话。

苏涟漪将大盆搬了到水缸旁边,用大号水瓢将水舀出,继续倒皂角粉,把昨日换下的脏衣物和床单被单塞到木盆里浸泡,脱了鞋子,在木盆里有节奏的猛踩。

男人回来后,当看到苏涟漪那白嫩嫩的小脚时,浑身一僵,赶忙转过头去,尽量避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脚,将水倒入水缸后就逃也似的冲出院子。

苏涟漪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很纳闷,这样……很伤风败俗吗?即便是伤风败俗,也不用这个反应啊,不解!

她怎么会知道,在古代,女子的脚十分重要,绝不能被夫君以外的男子见到,而男子看了女子的脚或者摸了碰了,便属于轻薄。

男人来来回回挑了五遍水,而苏涟漪也是洗了整整五遍,这些衣物才勉强有了本来颜色。

“进来一下。”就在涟漪将衣物一一挂在晾衣绳上后,屋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稍等。”涟漪整理了下衣襟,将袖子放下,而后顺便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如同准备谈判一般走了进去。如果没她料错,刚刚那男人就是想问她些什么,只不过一直在犹豫,想必现在下了决心吧。

想到男人冰冷的眼神以及周身时不时散发出的杀气,苏涟漪眸子转了下,开始想方设法提防保命。

圆桌被擦得干净,正中央放着油灯,光线虽无法与现代灯具相比,但看久了,也觉得亮得很。

男人坐在凳子上,侧对着门,昏黄的光线均匀洒在他身上,身姿挺拔。他的面部轮廓很深,在光线下若是忽略脸上的疮,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涟漪抬头一看,男人这挺拔的坐姿以及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为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军人?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的晚了,因为明天要去外地参加朋友婚礼,今天去商场买了一套正式衣服,耽误了时间。(本人已经胖到旧衣全部作废!)

从明天开始,除特殊情况,更新时间定在18:00,以便看官们跟文,么么哒。

016,协议(上)

夜晚,院子中一片凉爽,和畅快的夜色不同,屋内一片压抑。

苏涟漪入了房门,顺手将门口放着的水壶拿去。涟漪不知道这东西应该叫什么,瓷制,双层,方底圆盖,她料想是一种用来保温的容器,就如同现代的暖壶一般。

其内是热水,刚刚她烧的。

男人身姿挺拔的坐在桌旁,目不斜视,一双浓眉微皱,薄唇抿紧,如同一尊杀佛般给人危险感。

涟漪抓了一小捏茶叶到茶壶,又将带来的滚烫开水倒入茶壶中,很快,茗香四溢,将这压抑的气氛生生冲散开来。

“喝茶。”将茶碗递了过去。

男人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又看了一眼手上还端着茶壶的苏涟漪,薄唇突然微微一勾,“不用做这些无谓的提防,若是我想杀你,你以为仅靠这热水便能挡住我?”

苏涟漪心狠狠一紧,果然,这人不是简单角色,竟一下子将她想法看穿。

她端着热水入内并不是随意,而是刻意为之,她选的位置离门口最近,若是两人谈不拢,她便将热水扬男人身上,争取时间跑到大街上呼救。

还记得当时用木棍打在男人身上时,棍子断了,男人却纹丝不动,可见两人实力悬殊之大,尽量别去以卵击石。

而这男人最怕就是声张,委身于此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旦是身份暴露了,想必所做之事就失败了大半,苏家村人有了警惕,再来第二次可就难了。

虽然明知如此,涟漪却未点破,这时候口舌之争是最愚蠢的,既然男人将话直接说了出来,应该事态就未向最坏得方向发展。

为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你不是苏涟漪,但你却是个聪明人。”男人抬眼,直视她的双眼,眸子乌黑深邃。

涟漪点点头,“你也不是什么傻子大虎,但我觉得你是个爽快的人。聪明人打交道便痛快些,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人没预料她非但不惊讶还老神在在,有了一丝兴趣,双眼微微眯着,“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必须死,只有死人才最让我放心,你还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涟漪老实地摇摇头,“我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刚刚就是顺口问问而已。”

男人笑,“还真是个惜命之人。”

“这世上谁不惜命?如果你不惜命,为何还要当一个女流氓的夫君?”她反讽回去。

男人听这话好像有些生气,声音大了几许。“在下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此这番,是为了谨慎而为之。”

“恩,知道了。”你为了谨慎,难道别人不可?除了你,全天下人都是傻子?苏涟漪这么想却未说,不喜欢做那些无用功。

“那你又是谁?”男人问。

苏涟漪噗嗤一下笑了,这男人冷虽冷,酷虽酷,细想想又有那么一点点幼稚。“你都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为什么又必须告诉你?我们合作吧。”说完,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男人。

这男人刚正不圆滑,否则就不会因为她说“惜命”而动怒,最忌讳别人说他贪生怕死,再配上他这一身肃杀之气,不是军人又是什么?当然,这一切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西方有句老话——好奇害死猫,有九条命的猫都因好奇而死,更何况脆弱的人?

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她不关心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和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合作十分危险,但却是一条捷径。她是个冒险派,与平平坦坦的弯路相比,她更喜欢崎岖的捷径。

“合作?”男人一愣,怎么总觉得自己主动权被这外表纯苯的女人抢去?

“恩,合作。”涟漪点头,“你找我来摊牌,目的不也是合作吗?”想来,这男人所做之事重要无比,甚至不能容下丝毫差错与过失,所以才对她的改变提心吊胆,以至于必须直接试探。

这个就好像治疗,病情越是凶险,便越要用激进的方式医治,只有相对缓和的病情才可以采取保守治疗。

“我只想你知道,你是谁,你来苏家村有什么目的。”男人浑身肌肉紧绷,没了刚刚的淡定,极力控制失去频率的呼吸。

涟漪感受到了杀气,但她知道,男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她,毕竟杀了她,苦心经营的保护假象就失去了。

“我真的是苏涟漪,只不过在李家被侍女翠儿打晕后,失忆性情大变罢了,这件事,你可以去李家打听,更可以问马大叔,还有,”她顿了一下,抬起眼,直视他的双眼,“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只要你别在此大开杀戒,我就不会干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

涟漪想了下,而后微笑,“你只能相信我,别无选择。”这是实话。

“那你的医术呢?苏涟漪那个女混子会医术?”

涟漪耐心为其解释,“大虎……如果你真叫大虎的话,你不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吗?我是谁不重要,即便是当初的苏涟漪也未必对你的计划有帮助,相反,一个和你合作之人对你的帮助更大,不是吗?请你衡量一下。”

“你说要合作,你有什么目的?”男人问。

涟漪勾唇,等的就是这句话,“等你事成之后,带我离开苏家村,当然,如果能给我一笔钱财就更好了。”这些都是瞎话,按照她的计划,要抢在男人完成计划前了解这个世界,找到谋生的方法,逃离这里。

男人事成能带着她离开?开玩笑,一般这种情况,为了堵人口舌,她的下场只有死!现在这么说,只是麻痹他罢了。

男人相信苏涟漪吗?自然也是不信。放心苏涟漪吗?更是不放心。

但他别无选择,就如同苏涟漪的推测,若是轻易杀了她,便少了这个最完美的伪装,这也是当初本尊屡次刁难他,他忍下,当街抽打他,他不还手的原因。

“好,我们合作。”男人道。

“有魄力。”涟漪赞扬。

“从今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就杀了你。”男人伸手握住茶碗,手臂上肌肉轻轻扩张,那茶杯啪应声而碎。

涟漪看着碎掉的茶杯,后背一阵冷风。即便是握碎一个生鸡蛋都需要极大握力,何况这厚实的瓷质茶杯,古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劲儿?

“好,如果我失言,你尽管来杀我好了,但你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又要求我帮你打掩护,是不是也需要履行一些义务?”大事谈完,苏涟漪决定就一些小事细节进行继续磋商。

“恩,你说。”男人点头,心中却突然有了兴致的好奇,很想知道这聪明的胖女人需要他做什么。

白嫩又肥胖的小手伸在他面前,“首先,家用。”

男人一愣,家用?

涟漪一挑眉,恨死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家用,就是钱,生活费,银子,铜币,孔方兄,可以用来买粮食等物。”这男人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乡下人,无论他是逃难还是公干,身上一定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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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会说自己在火车上码字,而后用手机开移动热点上传文文吗?

这几天在外地参加朋友婚礼,留言不一定能及时回,看官们见谅,么么!

017,协议(下)

17,

家用?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要这个东西,冰冷的心有一种陌生丝痒的感觉,却不懂为这种感觉何来。

伸手入怀,掏出一沓子银票,扔到苏涟漪面前。

涟漪本以为弄些钱当未来逃亡的盘缠,万万没想到,竟弄来这么多。

以她可怜的历史常识,只有银子太多了才存银票,也就是说一张银票要比一堆碎银子值钱,那这一沓子银票呢?

“还有,你不能因为出了钱而偷懒,平日里该种地还得好好种地。”虽然苏涟漪心中欢天喜地,但脸上却看不出分毫,甚至将刚刚的淡笑收了起来,一本正经。

种地这种事,即便她不说,他也会认真去做,这是他的伪装。

但有些事,主动去做是一种感觉,被人命令着去做又是一种感觉,尤其是被公认为傻子的人来命令。

男人用愤怒的眼神看向苏涟漪。

“这些钱是我帮你的掩护费,但平日里我们吃穿都不能用这些,否则露了马脚,可不关我的事。”摸着怀里厚厚的银票,涟漪心中有了底。

在现代,她生在小康家庭,顺利考上大学读了硕士,而后就留在医科大附属医院工作,生活可以说一帆风顺,从没缺过钱,也不知缺钱的滋味。

但经过昨日那种险些饿肚子的经历,她第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这个不用你说!”男人声音低沉,恶狠狠的。

“你叫什么?”涟漪好像没听出男人的气愤一般,语气平稳的很。“别告诉我你的真名,我还不想当死人,给我个化名或者称呼吧,若是你懒得起,我就干脆叫你大虎。”

男人一愣,“云。”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名说了出来,说完后,立刻后悔。他怎么能将身份轻易暴露,要是……

苏涟漪点了点头,“知道了,大虎。”

“……”

涟漪看出对方的无语。“我知道你叫云了,但在外还是要称呼你为大虎,谨慎起见。虽然这名字土了些,但俗话说,贱名好养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多此一举!

“晚上,我们怎么睡?”她收好了钱,坐了下来,隔着桌子,与大虎面对面,很认真的问,没有丝毫扭捏尴尬。

“你睡床,我睡厨房。”男人道。

涟漪勾唇,很欣赏对方的绅士风度。“那接下来的几晚就委屈你了,但也不能让你一直睡厨房,这房间很大,稍微改动下格局,在中间砌一道墙如何,回头我画完图纸给你。”

“……”大虎无语,刚开始还觉得她是商量的口气,但随后为何又是命令的口吻?而且,她命令的娴熟老练,好像平日里经常下发命令一般。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大虎不想和女人计较,直接站起身来出了屋,在院子一旁的仓库中拽出一个草席,铺在厨房地上,随便躺下准备睡。

厨房是单独的一个小房子,即便是因为本尊很懒,鲜少开火,但多少还是有些油烟。

涟漪遥遥看着大虎,心里有种感觉——这大虎定然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他身上时不时散发一些戾气,若他真是作奸犯科的恶人,又怎么会如此有原则?

在柜子中拽了一床被子走到厨房,见大虎背对着她躺着,别说盖的,身下除了草席就没多个铺的,枕头也是随便弄了块砖枕着。

从前,他都是这么过的?

大虎没睡,能感觉到她到了他身后,虽未起身,却提起了警惕,只要她有丝毫恶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涟漪抱着被子,刚想将被子帮他盖上,但马上意识到,这行为实在暧昧,便直接将被子扔了出去,砸在了他身上。

大虎猛的一惊,苏涟漪竟真的暗算他!?

只见刚刚还仿佛熟睡的人,突然猛的一翻身,将那被子甩到一边,修长的身影如同闪电,瞬时出现在涟漪面前,铁钳般的大手袭上她的脖颈。

涟漪没时间骂人,迅速后退两步,头后倾,伸胳膊抵挡。

“你神经病啊?”从来不骂人的苏涟漪忍不住大叫,后背一身冷汗。抵挡住大虎的胳膊生疼,这厮下了杀手!多亏她反应及时,若是没个身手防身,现在必死无疑。

大虎没想到这胖女人反应如此迅速,将刚刚抓着的胳膊猛的向内一带,涟漪只觉得一股强大力气无法抗拒,身子向前。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以为我是病猫!涟漪非但没有丝毫挣扎,还借势飞起一脚,踢对方胯下。

大虎赶忙甩开她的胳膊,将她推出去为自己解围。

苏涟漪肥硕的身子就如同失去重力一般飞起,重重落在院子当中,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揍,和当年学武与人切磋完全不同。

“大虎,你别发神经病了,有话直说好吗?”没时间疼,涟漪一咕噜爬起,对着准备冲过来的大虎高喊。

“你果然有鬼!”大虎声音不大,却阴森森的。

涟漪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有鬼?还有妖气呢!我是看你在厨房住的太艰苦,拿了床被子给你,你睁开你那瞎眼看看,那被子里可有毒有暗器?难道我就用这一床被子杀了你这么大的活人?搞笑!”

大虎一愣,刚刚那触感……确实是柔软的被子而无其他。

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虽然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却也拉不下脸来,“不用你关心?”虽是这么说,气势已平复许多。

“行行行,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行了吧?”没了生命危险,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多疼,费力地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后背,“被子给你了,你自便吧,以后我苏涟漪若是多管你半件事,我特么就跟了你的姓!”说完,一瘸一拐的入了房门。

紧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苏涟漪发誓,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脏话,今天不说脏话,根本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愤怒。

门外,大虎愣愣看着她的背影,他冤枉她了,他知道,也想道歉,但却怎么也拉不下脸,不仅仅是因为好面子,更因为他从小到大便没和女性接触过。

他在军营长大,打记事起便没直接接触过女人,如今为了掩护身份更好的隐藏,将计就计做了苏家的倒插门女婿,被女胖子嫌弃刁难,他都没觉得什么不妥,如今苏涟漪转好,他却一天比一天尴尬,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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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我能说不小心发布了吗?

本来打算定在18:00发布,不小心立刻发布了,555555

018,好眠

众人都以为医生的工作威风又高雅,其实不然,除了那些七老八十的专家偶尔坐诊外,年轻医生都要值班加班,年轻人好睡,于是一般年轻医生都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下班回了家,做完必要之事,其他时间都直钻被窝,俗称“裹卷”。

此外,便是抓紧一切时间睡觉休息,这个是医生值夜班时的必胜法宝。

苏涟漪也是如此。

这是许久年来,她睡的第一个好觉,很是香甜,连个美梦都不舍得做,只想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安眠。

院内一阵嘈杂声,有人在练武,拳脚虎虎生威,一招一式带起的呼呼声响,让人肃然起敬又不失悦耳。

苏涟漪咬了咬牙,将被子拉起蒙在头上,继续倒头大睡。

练武之人都喜欢早起晨练,这也是大虎的习惯,但自从来了苏家村,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他除了偶尔到无人的山上小心翼翼的练武,便没在任何时间和地点暴露过自己武艺,如今和苏涟漪摊牌,他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自家院子里练武。

他如此,还有另一个原因——威慑,让她忌惮他!

苏涟漪的家不与其他村民的房屋连着,独立而居,一则是没人愿意和这女恶棍当近邻,能离多远就离她多远,二则是本尊也和其他人交往不来,自视甚高。

房子是新修的,院墙也是,崭新高耸的院墙,大门一关,外人根本看不出里面人在做什么,当然,也没人没事找事的往苏涟漪身边凑。

大虎耍了一套拳法,尽量将招式加快,幅度拉大,耍起来虽然累,但声音不小,配合他的呐喊声,足以将屋内之人吵醒。

涟漪翻了个身,隔着被子将耳朵堵得死死——这人有毛病,大清早的不睡觉,喊什么喊。

见苏涟漪没没动静,大虎操起了扁担,一套精湛的枪法使出。这一套枪法无论是马上战,还是地上战都难以匹敌。不知从何时起,本来是想威慑苏涟漪的大虎,竟越练越投入,越来越认真,最后自己彻底沉醉在博大精深的武学之中。

突然,窗子一开,有一物飞了出来,那物行进轨道之刁钻,直取大虎面门。

大虎一惊,本想用这身武艺威慑住苏涟漪,却不成想,苏涟漪竟公然挑衅!

薄唇一勾,久未逢敌,如今终于有人和他切磋一番,好!

扁担忽起一挥,只见的那扁担头轻松一挑,一声碎响,迎面飞来的巨大暗器应声粉碎,飘起淡淡烟尘,伴随着一股子骚味。

一切都是瞬时发生,大虎击碎暗器也是身体本能,如今定睛一看才知,这暗器竟然是……夜壶!后背生生吓了一层冷汗,多亏这夜壶中无物,否则他难免淋上一身污秽。

“你还有完没完?大清早的该睡觉不睡觉,作什么妖?有时间千方百计试探我,还不如仔细想想你自己身上的漏洞。你看看整个苏家村,除了你之外,还有日上三竿不去地里干活的人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便“磅”的一声关了窗子,也不管门外人有什么反应,肥胖的身子又咕噜到床上,继续睡。

以前有工作没法好好睡,现在跑古代背负一身骂名还不让好好睡?岂有此理!

门外的大虎愣住了,本以为自己心思细腻,不动声色的用气势压制住对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中很是可笑,漏洞百出。

别说,经苏涟漪这么一提,他这才想到,每一次去地里的时候,周围左右地里的人早就开始干了起来,而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每每如此,他都后背一层冷汗,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如今才知,他们定然都是在鄙视自己的懒惰。

面红耳赤。

他哪会什么种地?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来这苏家村也才一个多月,除了帮苏峰干些苦力活,就被塞了一对农具让他种田,一切都是他自己通过偷偷观察,摸索出来的。

“还愣着干什么?去干活啊。”房间内,苏涟漪不耐烦的喊着。

大虎不喜欢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蠢女人命令,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憋着气,一把将农具扛在肩上,气呼呼的出门去了地里。

人走了,涟漪本以为能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被人打扰后睡不着却又困的感觉,让她烦躁。

长喘一口气,坐起身来,顺了顺长发,这具身体的头发不错,乌黑茂密如同水草一般迷人,就是太长了,难于打理。

现代的苏涟漪是短发,从未留过长发,因为上学时功课太繁重无暇分心到外表上,工作后更是没了闲心,让素来短发的人突然打理及腰的长发,自然不妥。她更不会盘什么古代女子的发髻,所以这两天都是找了一块巾子,不等将头发梳开,就用巾子一股脑的扎在头顶。

这造型没什么美观可言,胜在一个简单省事,看起来就如同改良版的陕北农民造型,好在她在古代是个已婚的农妇,这样的造型也不为过。

穿好衣服,又拿起一块巾子将头发包在头顶,洗漱完想去孙家看看病人病情,肚子咕噜一声叫了,才想起,早饭还没吃。

在空空如也的厨房转了几圈,再次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题中。

兜子里有银票,她还不至于抠到一毛不拔,问题这银票能在村子里花吗?银票的面额都非常大,而这村子又这么小,消息传得定然也飞快,她花了银票随后苏峰就会知道,那大虎不就露陷了吗?

不行,银票不能花,她要想办法去镇上将银票换成碎银子。

厨房中还有一些昨日剩的肉,因各怀心思,两人吃的都不多,有了剩余正好今天继续吃。

剩下的这些骨头和肉,勉强够一个人吃的,涟漪灵机一动,生火烧水,将肉放入锅里,找到了一些半干不干的菜叶也扔了进去,不吃肉,喝肉汤。

不大一会,厨房中便浓香喷鼻。

临出锅,她切了些香菜末,点了些盐,用汤匙舀了一点尝了尝,味道很独特。

刚想大快朵颐,却看到一旁卷得整整齐齐的草席,和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大虎还没吃。

虽然那人打扰了自己安眠不对,但她也扔了夜壶报仇,算是平了。她在家不用做什么,他却日日去田里劳作,即便是没功劳也有苦劳。

罢了,先给他送去一些吧,想必他也饿着肚子呢。

当苏涟漪提着食盒一路在乡亲们恐惧中,打听着走到自家田里的时候,气得差点把硕大的食盒一股脑的摔在大虎的脸上,让他本就残了的脸更残!

“大虎,这就是你种的地!?”苏涟漪重重地将食盒放在地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这一片……绿油油的类似草地之物。

饶是再平静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得气不打一处来。

大虎浓眉皱起,冷冰冰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这女人发什么疯?这地,他自负得很,看这庄稼,种得多好。

涟漪有种想晕的冲动,伸手扶住眩晕的头,“垄呢?垄在哪里?”她一个城市姑娘都知道种地先刨垄。

大虎眼中少了冰冷,多了一丝疑惑,“垄是什么?”

涟漪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旁边的田地,那田地种得极好,土地被分为一条一条的,所种植物则是整齐种在凸起的土堆上,那个便被称为垄。

大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屑地看向她,“那样太浪费土地了。”

涟漪长着嘴,动了几下,最终不知如何反驳。虽然她知道各种类型的农作物的垄也不同,但也真真不知这垄是干什么的。

罢了,这个算他过关了,她蹲下身,一指那长长的草,“拜托,你的地里已经杂草连天了,为什么不除草?”

“除草?”大虎一愣。

“对,除草!若是杂草不除,土地的养分便被杂草抢了,庄稼长不好!”涟漪耐心为其讲解。

“你是说……”大虎愣住了,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指绿油油的植物,“这个,不是庄稼,而是杂草。”

“你以为呢?”涟漪连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

大虎伸手摸了摸自己有型的下巴,“原来是杂草啊,我还一直以为,我种的庄稼比别人种的好呢。”

019,农活

19,

春风阵阵,地里绿色青草飞扬如海浪一般,那种嫩绿色很美。这一场景是现代人憧憬美景之一,但苏涟漪两口子却傻愣愣站一旁。

绿色可以放松双眼,缓解视觉疲劳,但涟漪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一颜色,刺眼很。

“有什么不对吗?”大虎拧眉,这是他一个月来心血。

长叹一口气,“虽然我不知具体应该如何种地,但好像听说过有抛垄一说,而且种子要按照一定间距种下,这样既能确保植物受到日照均匀,又不会使植物间争夺地里水分和营养。”

大虎浓眉拧得紧,“日照?水分?”

涟漪哭笑不得,“这个就好比一家几个兄弟,就那么多粮食,兄弟愈多,每个人吃就越少。”

大虎点了点头,“恩。”

“你懂了?”涟漪微愣,这大虎还很聪明。

大虎摇了摇头。

“……”算了,她没心思给他讲如何种田,何况她自己也不会,“你稍等,我找人问问。”

扭动肥胖身子,苏涟漪向外张望,本来都种地村民们见女魔头苏涟漪来了,都纷纷跑开了,一大片土地,空旷无一人。

苏峰外加女儿苏涟漪、儿子苏白,都是敲诈讹钱好手,只要沾到他们身上,定然没好,很多村民都吃过这个亏,何况,前几日苏峰等人还跑到孙家去讹钱,众人皆知。

离涟漪和大虎十米远地方,一对老夫妻撕扯着,不知因何事。

涟漪大喜,终于找到个人了,迈起肥胖腿,向两个老人跑了过去,想虚心请教如何种田。

十米之外,老头拽着老太。

“老伴啊,那苏涟漪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她已经不是从前那天真无邪小姑娘了,只要被她碰上,少不得要讹些钱财,你忘了两年前,村东头那大庆了?两人就走路上,明明没碰到苏涟漪半下,非说大庆轻薄她,讹三两银子,大庆不给,苏涟漪就叫了一群流氓砸了大庆家,后抢了五两银子。”老头气愤地说起这事,就想给老太一个当头棒喝。

但老太却不听,“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们侄女,没出五福,你是她大伯,当大伯怎么也躲着孩子,难道你忘了桂花还时,那孩子还你身上撒过尿呢吗?”

许桂花,是苏涟漪死去娘,有名勤媳妇,许桂花世时,苏峰还有所收敛,自从许桂花死了,那苏峰就变本加厉混帐。

老头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好像一个催命肉球似向他们跑来,吓了一跳,“你这固执老婆子,现想跑也跑不了了。”哭丧着脸,好像已经被苏涟漪讹上了。

“这位……大伯和……伯母,”涟漪看那老头想转身走,赶忙出口叫住,气喘吁吁,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随便称呼,“二老请留步。”

“完了,被抓到了。”老头彻底愁眉苦脸起来。

老太瞪了自己老头一眼,迎了上去,“涟漪啊,有什么事?”

离近了,苏涟漪这才看清这对老夫妻,老妪慈眉善目,头上盘了个髻,用褪了色紫红色头巾包着,身上衣服是蓝色粗布衣服,却干净整齐,一看就让人舒服。老头穿着半褪色青色短打衣裤,背对着,给人一种沮丧感。

“伯母,那个……如果您有时间,能帮我个忙吗?”

老头摇摇晃晃,有种眩晕感觉。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彻底讹上了。

涟漪看了一眼微微摇晃老头,“大伯,您不舒服吗?”此时为春季,刨除中暑可能,会不会是低血糖?

“啊,涟漪啊,别管他,你有什么困难管说,大伯母定然帮你?”老妇一把抓住苏涟漪手,将她拉到一边,离那老头远了一些。

苏涟漪只觉得这只沧桑却有力手十分温暖,很像自己母亲,心中暖暖,那种难为情尴尬也少了许多,“伯母,能教教我们种田吗?我和大虎都不会种田。”通过老妪话,涟漪料想之前两人认识,老妪是她大伯母,那老头就应该是大伯。

老头一愣,苏涟漪跑来请教种地?不学无术女恶棍学种地,谁信!?一定有诈!

“好啊。”老妇见苏涟漪虚心好学,很是欣慰,心中暗骂自家老头人云亦云。她虽和苏涟漪鲜少接触,但从前和许桂花关系是极好,如今桂花死了,按理说作为伯母应该照顾涟漪,但每一次想上前时都被自家老伴拉了回去,生怕招惹到苏峰等人。

老头又气又怕,“老……老婆子,我们……我们回家还有急事!”一把拉住老太,拼命使眼色。

涟漪见到老头那苍白恐惧脸色便猜到了一切,微微叹了口气,柔下声来,“伯母,若是家中有急事,您先回吧,回头有时间再教我们,这种田,也不是一天两天急着种。”她不想强人所难。

“涟漪丫头啊,别听这个糊涂老头说话,伯母没事,你爹是个不务正业,自然没人教你,走,伯母教你。”说着便拽着苏涟漪向大虎方向走,直接无视自家晕倒老头。

涟漪扑哧一笑,这伯母还是个真性情,敢这么当面骂苏峰,那大伯是个怕事,这老两口性格互补,天生一对。

“多谢伯母了,我们一定好好学。”她由衷地说。

“恩,好孩子。”见涟漪这么说,赵氏笑容是慈祥,虽然涟漪跟着苏峰学坏了,但她认为涟漪本质是好,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教导下,也算是对得起与桂花当年情谊了,无奈自家老头一再阻拦。

大虎没想到臭名昭著苏涟漪竟真能请来人教导,浓眉微微一挑。

“大虎,这位是大伯母。”涟漪介绍道。

大虎用一种奇怪眼神扫了一下苏涟漪,又看向赵氏,微微点了下头。

涟漪一下子就火了,“你这是对长辈态度吗?赶紧问候长辈。”恶狠狠地教训。

大虎瞪了苏涟漪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涟漪是怒火中烧,“大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背着我干那些龌龊事儿都说出来,让你村子里没脸呆!”她不方便直说两人合作,就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要是不乖乖合作,老娘泄了你老底。

那热血赵氏一听,本来笑眯眯眼一下子立了起来,“涟漪丫头,你说什么?这长得和癞蛤蟆似货竟然搞破鞋!?”

涟漪一愣,搞破鞋!?

大虎也一愣,搞破鞋!?

两人还没明白过来,赵氏就冲了过去,跳起来一巴掌拍到大虎后脑勺上,“你这个没教养,怎么能背着自家媳妇搞破鞋,老婆子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娘教。”那架式,就好像偷吃是她女婿,当丈母娘要为自家女儿报仇一般。

“我……我没……”大虎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反驳。

“大伯母,别打了,您误会了,大虎他没有……是……是我乱说……”涟漪也急了,都怪她口不择言,让大虎被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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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晚了,被叫回农村公公家了,这几天太忙,也没存稿,抱歉了。

一会就写存稿,以后量不会迟了,再次抱歉。

020,农活(下)

虽然苏涟漪说了,但赵氏却没信,小蒲扇似的巴掌继续猛抽大虎的后脑勺,“你媳妇就是胖了点儿,但女人胖了好生养,你这个毛儿都没长全的懂个屁,竟敢嫌弃我家涟漪丫头。”

常年干农活的农妇手劲不小,这一下一下打得大虎脑袋梆梆作响,大虎不敢还手,只能跑来跑去的东躲西藏,很是狼狈,却又不敢逃开,怕这苏涟漪真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只能苦苦受着冤枉,挨着打。

涟漪哭笑不得,上前一把拉住赵氏,“大伯母,大虎真没偷吃!”

赵氏的手被涟漪抓着,嘴却不停,“你看看你媳妇儿多向着你,你干出来这种龌龊事儿,你媳妇还帮你开脱,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你媳妇儿吗?”

“……”大虎站在一旁,有苦难言,肺都快气炸了,这该死的苏涟漪,瞎说什么!

“大伯母,他真没偷吃,他……他……他赌钱!”涟漪急中生智。

赌钱!?大虎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越编越离谱的苏涟漪,他敢对天发誓,这辈子一次都没赌过!

“真的?”赵氏停下来,问苏涟漪。

涟漪点头如捣蒜,“恩……是……是啊,这家伙把家里的粮食都输光了,我家都断粮了。”

大虎继续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这个说谎不眨眼的女人,没粮食因为他赌钱?分明就是她自己挥霍!

涟漪瞪了大虎一眼,赌钱总比搞破鞋好吧?

女人是种奇怪的动物,相比男人滥赌和乱搞,更能容忍赌。虽然古代是一夫多妻,但那都是有钱人的游戏,在这穷乡僻壤,都是一夫一妻,不是不想娶,而是娶不起,慢慢的,也就形成了风气。

“这样啊,”赵氏这才不再挣扎,“涟漪啊,男人嘛都有点坏习性,但你家大虎除了傻了点好赌钱,也没出去乱搞,当女人的多少也得包容包容。”转而对苏涟漪开始说教。

“……”涟漪只能点头听着,“恩恩,是,是,大伯母教训的是。”

大虎轻蔑的斜撇苏涟漪,涟漪一抬头,看见大虎那不屑的眼光,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也说句话啊,难道你赌钱还有理了?”说着,用威胁的眼光盯着大虎。

大虎无奈,暗暗咬了咬牙,却又拿苏涟漪没办法,“大……伯母,教训的……是。”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些话,

“恩,这样才对嘛,穷点咱没啥,两口子齐心协力才能过好,把这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们说是吗?”赵氏对着两人继续唠叨教导。

“恩恩,是是。”两人无奈点头答应着。

见赵氏又想长篇大论,涟漪赶忙找个话题岔开,“大伯母,您看看这田,大虎种得对吗?”这话绝对是自找打脸,那绿油油的一片杂草,放个除草机就能剃出一片足球场,怎么可能对?

赵氏蹲下身子,伸手拔了拨杂草,“大虎啊,你这种的是什么啊?”

大虎没吭声。

涟漪伸手狠狠捅了他一下,“大伯母问你话呢,别装哑巴。”

大虎浓眉紧紧皱着,最后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涟漪一愣。“你自己种的什么,怎么会不知道?”

大虎一挑眉,一贯的面无表情,“你爹给了我种子,我就都种里了。”语气很是无辜。

涟漪哭笑不得,“你就不问问是什么种子?”

“等长出来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大虎很淡定的回答。

涟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每种农作物都有不同的种法,你不知道?”

“不知道。”

“……”

“他种的是小麦,”赵氏打断了两人对话,“大虎啊,这小麦应该是初秋收了玉米才种下,现在种,不合适啊。”

“……”两人互相看了看,种田的门外汉,都听不懂。

“只有北方才种春小麦,像我们这暖和地儿都种冬小麦,春天种小麦会让人笑话不会拾到田的,这个时节,要么就种些玉米,要么就些菜,回头也能挑到镇上卖了,赚些钱。”赵氏讲着。

两人不住点头,听着。

这形象,还真想刚刚成家立业的小两口不会过日子一般。

赵氏一回头,越看这两个孩子越觉得般配,脸上的笑容更慈祥。“你们也别急,这日子啊都是一点点过得,经验慢慢就有了,如今这些种子算是废了,即便是把草除了,但这麦子种的也不均匀,以后的收成不会太好,听大伯母的,改种菜吧。”

涟漪点头,“一切都听大伯母的。”

大虎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他不会种,但这地是他翻的,种子是他种的,一个月的心血说没就没了,不心疼是假的。

在涟漪狠狠的白眼下,大虎最终还是把怨言吞了回去。

而后,赵氏教了两人农具的用法,种田的方法,又带着两人把之前的杂草以及苗子都铲了,将一块地重新翻了,一晃,时间已到了下午。

“涟漪丫头,累了吧。”赵氏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涟漪只觉得握着铲子的双手火辣辣的疼,本不算重的铲子此时千斤重,“没有,倒是让大伯母受累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带着我们翻地,真过意不去。”她能不累吗?整个身上就没一个地方舒服,酸的很。

赵氏伸手拍了拍涟漪的肩膀,“涟漪丫头是个好孩子,怎的就被传得那么不堪?”

后者只能苦笑,为啥?因为身子里换人了呗。

大虎一个常年练武的人,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也是累坏了,种地的累和练武的累不同,更折磨人。他也站直了腰,从怀中掏出个巾子擦汗,姿态洒脱却又不失风度。

“哦对了,涟漪丫头还没午饭吧,这都过了饭点儿了。”赵氏这才想到,此时已是下午了。

涟漪猛地想起,别说午饭,大虎连早饭都没吃,早晨她自己吃过之后,提着食盒来看见田地,气就不打一处来,那食盒还在旁边安静放着,大虎就这么硬生生饿了一天。

“大虎,你饿坏了吧?”赶忙去问。

后者白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涟漪丫头,走,和大伯母回家吃饭去,大伯母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鸡蛋韭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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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海菜

看来这大伯母真是喜欢她,或者说是喜欢苏涟漪本尊,但无论怎样,涟漪都喜欢这个爽朗直率的大伯母是真的。

身在异世,大伯母是第一个帮助她,关心她的人,苏涟漪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在她心中,已经将大伯母当成了真正的亲人。

“大伯母,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还是不去麻烦您了,我们回家自己做饭就好。”说着,苏涟漪看向大概十几米外,大树后,那个身材瘦小的大伯父正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着。

苏涟漪是个聪明人,自然猜到了为什么她一来地里,本来忙碌的田地立刻空无一人,为什么当看到大伯母两口子时,两人在撕扯,更是知道大伯父在树后不敢出来的原因。

淫威!这就是苏涟漪的淫威!

大虎自然也明白,用一种嘲笑的眼神扫向苏涟漪。

“这孩子,小时候你随你娘没少去我家玩,怎么长大了还生分了?走,跟大伯母回家。”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涟漪便向田外走。

涟漪盛情难却,只能无奈跟随,心中却是越来越暖,她在这个时空没亲人,以后大伯母就是她的亲人。

“你还看什么呢?捡起农具跟着走啊。”赵氏停下脚步,回头对大虎喊。

大虎身子一僵,身份尊贵的他很少被人这么命令,但任务在身,只能暗暗一咬牙,捡起农具和食盒跟了过去。

赵氏见大虎跟了过来,仿佛没说够似得,唠叨个不停。“大虎啊,你说你也是一老爷们,种地不会种,还把家里钱都输光,你还是男人吗?”

大虎浑身肌肉紧绷,因为极力压抑着愤怒,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走在前方的赵氏浑然不知,但涟漪却回头,用眼神威胁大虎——你敢发脾气,我就敢把你老底周出来。

大虎觉得自己冤,有苦难言。

赵氏依旧浑然不知。“大虎啊,你和涟漪现在还年轻,挨饿就饿了,以后要是有孩子了,难不成也带着孩子一起挨饿?”

大虎都快疯了,他承认自己不会种田,却也尽了自己最大力气,但这赌钱,是真真的冤枉。

涟漪回过头,歉意地对他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大虎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仿佛将一切事态都掌握在手中的苏涟漪,竟放下身段,对他讨好表达歉意,惊讶之余,气也消了一半。

赵氏又要说什么,涟漪赶忙伸手一指树后,“大伯母您看,大伯父在那里等您呢。”仇恨转移,苦了大伯父了。

果然,赵氏见到自家丈夫缩在树后,气就不打一处来,马上放开涟漪,冲了过去,对着自家丈夫便开始数落唠叨起来。

赵氏说着,苏正就听着,两人互补十分和谐。

涟漪噗嗤一笑,不免在想,以后她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呢,他不求什么富有或权贵,只要像大伯父和大伯母这样就好,平平淡淡,却恩恩爱爱难舍难分。

苏正和赵氏的家离田地不远,是三间老房子,院子很大,房子虽不新但却干净整洁,一看就知女主人是个勤快会过日子的。

院子一入门左手边是猪圈,一口大肥猪长得正好,再向里则是鸡舍,赵氏一入院子,将院门掩好,便将鸡舍门打开,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公鸡带着一群母鸡溜溜达达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

赵氏也不客气,用瓢舀了一勺陈年的苞米粒塞到涟漪手上,“丫头,去喂鸡,我去做饭。”

“好。”涟漪赶忙接过瓢。

赵氏钻了厨房,苏正根本不敢和“女流氓”苏涟漪呆一起,也赶忙跑到了屋里,院子中除了溜达的公鸡一家子,便是苏涟漪一家子。

苏涟漪没喂过鸡,但喂过鸽子,照猫画虎,抓了一把苞米粒撒在地上,引公鸡母鸡低头抢食。

涟漪觉得好玩又神奇,蹲下身子,将苞米粒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伸到其中一只看起来老实无比的母鸡面前,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成想,那母鸡真的低头开始啄食她手心上的苞米粒,那种有力却又痒痒的触感,引得涟漪咯咯直笑。

大虎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缩成一个大肉球的苏涟漪,浓眉拧紧——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苏正和赵氏有一儿三女,三个女儿都已嫁人,只有一个老来子在身边,今年十岁,此时寄宿在镇上亲戚家,方便去镇上私塾。

对于古代人来说,最好的出路莫过于考取功名,即便状元进士没指望,考个秀才也足够为农家小户光宗耀祖的了。

像苏正这样过得不错得家庭,自然希望儿子可以有个不错得前程,不再做农夫。

不大一会,厨房便传来一股子饭香。

农家无大桌,都是贴地小桌,平日里将小桌立在一旁,吃饭的时候放平,几个小木凳放在桌旁围了一圈。

饭是粥和馒头,馒头黄白色,里面除了白面还掺杂了一些玉米面,像苏家村这样的农户,即便过的再好,也没法敞开了吃白面和米饭,这便是现实。

四菜一汤,菜是肉丁炒豆角、鸡蛋炒韭菜、炖蘑菇和一道凉菜——拌香菜叶。

大虎也许是许久没吃到这么正常的饭菜了,从前要么是自己把菜叶扔锅里随便煮煮,要么就是偷偷跑山上打个野味打打牙祭,如今吃上可以称之为“饭菜”的东西,感动非常。

没一会,两个大馒头就塞进了口中,苏正心中流血般的心疼,赵氏则乐哈哈的又给他添了两个馒头,让大虎也是感动非常。

相对于大虎,苏涟漪坐着没吭声,拿着筷子一遍又一遍的戳汤里的菜,夹了起来,来回翻看,最后还送嘴里尝尝。但她这尝可不是吃,而是咬下一点点,在口中抿了一抿,十分仔细的查看其口感及味道。

“涟漪丫头,有什么不对吗,这汤难道做咸了?”赵氏忙问。

“不,不是。”苏涟漪如同确认了什么一般,双眼中满是惊喜,雪白的圆脸上爬上阵阵绯色,“大伯母,这个菜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

赵氏嗨了一下,笑开了,“多大的事儿啊,丫头要是喜欢,大伯母就给你拿去一些,伯母家多的是,你敞开了吃就行。”

“不,大伯母,一定要告诉我,这东西叫什么,在哪产的。”涟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

大虎咽下了馒头,看了看汤碗,拧眉不解,端起碗大大的喝了一口,那股子腥味让他反胃,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怪东西!?

在角落里默默吃饭的苏正也不解,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涟漪,这东西,他也不爱喝,但赵氏却喜欢的紧。

“哦,这个是海里产的,你二姐不是嫁到了方池吗?那方池离海边不远,那边的人都兴吃这个,你二姐就找人给我带了一些过来,这个好像叫……叫什么海菜。”

清瑟惊喜万分,没错的!这个准没错的!这个就是富含大量碘和钾,低钾血症的最佳食补之物——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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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李家二公子出场,猜猜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022,玉棠

岳望县是鸾国数一数二的大县,幅员辽阔、历史悠久,历朝历代出过不少名人,即便是如今活跃在朝堂上的高官大员,也有几位是出自岳望县。

而李家则是岳望县首富,当家家主名为李福安,是个经商好手,但却身体欠佳,本就体质羸弱加之常年为生意操劳,到了晚年更是体弱多病,一年十二个月,有五个月是在病床上度过。

若是换了其他商贾大户人家,多半被本家亲戚趁势抢去若干家产,但好在,李家除了有彪悍的当家主母,更有两个争气的儿子。

大公子李玉兰考取了功名,官至五品,迎娶了从二品礼部大员之嫡女,仕途光明,有子如此,外人自然不敢轻易欺负。

加之,李家二公子李玉棠,天资聪慧,从小便表现出超人的经商天赋,其眼光独特犀利,被李家家主连连称赞,虽然年纪刚刚一十有八,但气质沉稳,如今李家三成的生意皆由其经手,对于一名十八岁少年,已成传奇。

海棠苑,偌大的书房,门窗微敞,春风送暖入内,香炉瑞兽,烟徐袅袅。

刚一进门,入眼的便是上好檀香木书柜满墙,精雕细琢,品相精良,一看便是出自大师手笔。按理说,这样一个珍品书柜中自然放置的是同样的珍书绝本,但其非但没有半本书,密密麻麻放置的都是账本。

靠窗是一硕大桌案,桌上之物井井有条,文房四宝自然陈列其上,一侧高高垒砌的除了账本还是账本。

静逸的午后,书房中散发的是令人舒适的安宁,偶尔传来翻阅纸张和拨弄算盘之声,更是显得这书房别样的闲适。

李家的一名管事轻轻入内,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因二少爷讨厌被人惊扰。桌案最外一摞放置的就是二少爷审阅好无差错的账本,管事只要轻轻的入,取了账本再静静的出就好。

捧起账本,就在管事准备出书房时,桌案后之人却出声将其叫住。“回来。”

那声音清澈如月下之泉,沁人心脾,悦耳动听。

“是。”管事赶忙站住了脚步,恭敬回过身,等二公子的吩咐。

桌案后,男子一身雪衣,面颊白皙,狭长的眼微微上挑,满是慵懒,窄细的鼻梁高挺,下是一张淡淡粉红的唇。唇不厚,没有丝毫弧度,不喜不怒。

发丝在他白皙的皮肤和雪衣的衬托下,更是乌黑亮泽,于头顶束起,用的是珍珠缀成的发冠。

那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晶莹,价值连城,但就是这么一枚惹人眼球的发冠,却丝毫抢不到主人的风头。

这便是李家二公子,李玉棠,其美貌名扬南北,只要见其一面,鲜少有不动芳心的闺中女子。

但他吸引人的并非仅仅是容貌,而是气质。

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在其身上却丝毫找不到半分铜臭,只有与世无争的飘渺感。更是因其喜穿白衣之故,被人冠上“望岳谪仙”的美称。

他虽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管事,却并未抬头,一双细眸还盯着手上的账簿,薄唇微启。“明日,是苏家酒厂送酒的日子吧。”

管事点了点头,恭敬道,“是啊。”心中难免为自家少爷抱不平——那苏家村的女无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一再肖想二少爷,这事都成了贵公子圈的笑柄,可怜了二少爷与世无争,每一次都主动回避,换了第二个人,这苏涟漪非死一万次不可。

“恩,下去吧。”声音淡淡,好像这件事丝毫没触动平静的心水半分。

“是。”捧着账簿,管事恭敬地退了出去。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直到一炷香之后,这本账簿核对完,他才缓缓抬头,“墨浓。”

话音刚落,从书房外边从容进入一少年随从,“是,二少爷有何吩咐。”

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上好玉品,优雅端起一旁的茶碗,“将翠儿叫来。”

“是。”名为墨浓的少年随从接令,退去。

香炉燃出的淡香和茗香交汇,充溢了整个书房。

很快,墨浓带着翠儿归来。

此时的翠儿,哪还有前几日的蛮横嚣张?身上没了上等大丫鬟的丝绸衣裙,而是下等粗使丫鬟的粗布衣,头上也没了翠玉簪子,满是灰尘的头发简单在头顶挽了个过时的发髻,脸色一片苍白和疲惫。

自从那一日翠儿与苏涟漪斗殴险些使李府背上人命,便被罚到了伙房烧火做粗活,李府上下对二少爷一片赞誉,因其赏罚分明,毫不护短。

“你下去吧。”那悦耳的声音还是淡淡,恍如隔世。

“是。”墨浓闻言退下。

墨浓刚离开,翠儿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给二少爷磕头,“二少爷请开恩,都是奴婢的错,请二少爷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一定当牛当马伺候二少爷。”

狭长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戾气,但其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无法捕捉。“给你带去那么多人,一个混人都杀不了,要你何用?”

翠儿脸更是苍白,外人都以为李府二少爷与世无争,但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才知二少爷的真面目——堪比地狱修罗。

“二少爷冤枉啊,当时奴婢确认那苏涟漪死了才找的刘妈妈,真的不知那苏涟漪怎么又活了,二少爷,翠儿从十三岁便伺候您,如今已伺候了整整三年,奴婢怎么会和您说谎?”说着,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难免紧张害怕。

桌案后雪衣美少年轻轻转头,眼底掩不住的嫌恶,“明日苏家酒厂来送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失败,就找根绳子解决了自己吧。”声音还是不急不缓,好像随口说着一些闲事一般。

跪着的翠儿忍不住打了两个冷颤,少爷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她是知晓,看来这一次,那苏涟漪若是不死,就是她死。

023,结仇

苏涟漪因为找到了海带,如同攻克了医学难关一般兴奋,一反之前稍显温和的姿态,兴高采烈起来,拉着赵氏里里外外一顿聊,把赵氏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夸了个遍,惹赵氏笑得合不拢嘴。

别说赵氏,就连那唯唯诺诺的苏正,见有人诚恳夸奖自己儿女,老脸上也是容光焕发。

与为人父母的人交谈,只要谈他们孩子,那话题就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屡试不爽。

苏涟漪也有这么个个性,平日里虽平静温和,但一旦是心情高兴便很能说,说的也都是甜言蜜语,如今,因为赵氏帮了她大忙,她便忍不住地说好话哄赵氏开心。

大虎扫了一眼那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女人,低头吃馒头,不再看她们第二眼,当看到这诡异的汤时,想到刚刚苏涟漪兴高采烈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略带腥味的汤入口,浓眉忍不住一皱再皱,最后艰难地咽了,再也不肯多尝试一下。

一顿丰盛的家常饭吃完,苏涟漪和赵氏的感情越加亲密,有句话说好,女人间的友谊是建立在互相吹捧的基础上,两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不仅赵氏,就连那一直躲在旁的苏正,也探出头,觉得苏涟漪今日很是可爱。

赵氏见涟漪喜欢海带,几乎要把所有海带都塞给涟漪,但后者死活不肯收,最后收了一半。

捧着那晒干的海带片,涟漪激动得眼圈红了好几次,让一旁冰冷冷的大虎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多看好几眼。

“大虎,这些你先送到家里,我去趟孙家。”不由分说,拨出一半海带塞到大虎手中,自己则是抱着剩余海带,转身便跑。

大虎看着那圆滚滚的身影越行越远,皱着的浓眉一直未松开,若有所思。

孙家,此时也正烧火做饭,村子中一般的格局都是厨房离进大门一侧,所以此时院子中满是饭香。

因为停了孙大海的药,便等于减少了一大笔开支,没了这个药费的重担,孙家宽裕了很多,伙食也改善了些。

“涟漪妹子你来了,快快进屋,饭马上就好,留这儿吃个饭。”孙大海的媳妇吴氏赶忙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拽着涟漪,向屋里走。

“涟漪丫头来了,快进屋。”孙家老太也驼着背,疾步走了出来。

“孙大婶,您慢着点。”涟漪忙道。

此时的苏涟漪就是孙家的大恩人,受到孙家上上下下的尊敬崇拜,就连那倔强的男孩孙小锦,也站在门口,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苏涟漪。

入了屋,涟漪将干海带放在一旁桌上,熟练地走到孙大海床前,“孙大哥,最近感觉怎么样?”

孙大海身子还是干瘦,面色憔悴,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在孙小锦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好多了,多谢涟漪妹子了,你的大恩大情我……”

“孙大哥别这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涟漪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最近可以起床适当活动,但时间不宜长,早晚各活动半个时辰便好,运动不能太过激烈,绕着院子走走便可。”古代没法检测人体的各项指标,缺少微量元素的同时,多半会伴随缺钙,何况他之前吃了那么多中药。

理论上说,中药不会引起人体缺钙,但在她记忆中,很多中药却会阻碍微量元素的吸收,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些没什么大碍,但孙大海是低钾血症,就不得不考虑到钙质吸收的问题。

身体缺钙,便会引起骨质疏松,极易骨折,这也是不能剧烈活动的原因之一。

“涟漪妹子,我家锦儿他爹的病……能根治吗?”吴氏犹犹豫豫地问。

苏涟漪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孙大嫂放心吧,其实这缺钾,说病也不是病,就好像口渴一样,是人体的一种需求,只要按时补充他缺少的微量元素就行。”

缺钾便是如此,只要缺一点点,反应就很大。

涟漪将海带取了出来,教吴氏如何料理烹饪,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海带汤便要成为孙大海每餐必不可少的汤品。

这一折腾,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孙家人自然是留涟漪吃饭,但后者却以在苏正家用过饭为由拒绝了。

该办的事情办完,涟漪便告辞回家,吴氏领着孙小锦送她。

刚迈出孙家大门,一抬头,竟看见了“熟人”——王大铁和李二癞。

两人正在孙家门前鬼鬼祟祟的不知密谋什么,看两人猥琐阴险的表情,涟漪便觉得准没好事。

吴氏看见两个流氓,顿时吓得微微颤抖,紧紧搂着儿子向涟漪身后躲。

那两人一回头,看见从孙家大门出来的竟是苏涟漪,也是一愣。那门牙少了一颗的赵大铁顿时觉得,腮帮子生疼。

“呦呵,涟漪妹子,怎么学会了吃独食儿?”李二癞先开腔,阴阳怪气。

涟漪微微皱眉,吃独食,什么意思?

见到她不解的表情,李二癞不屑的对旁唾了一口,“以前倒觉得你苏涟漪是个爽快人,啥时候多了这么多弯弯肠子,那天不告诉我们有钱,不就是为了把钱独吞了吗?”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吃独食”啊。

“你们怎么想,不关我的事,但这孙家我苏涟漪保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如果你们敢来这撒野,就是和我苏涟漪过不去,别说你一颗牙,就是一口牙,我也给你一根根掰断。”对这种恶棍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方根本不会理解,唯一的做法就是——以暴制暴。

赵大铁觉得腮帮子更疼了。

“你……你……苏涟漪,我与你爹交好,也算你长辈,你就这么没大没小?”李二癞自知打不过这一身蛮力的苏涟漪,却觉得不能丢脸,便搬出了辈分试图压住她。

涟漪冷哼,“你还知道自己上了年纪?那你懂什么叫老不自重、为老不尊吗?如果说赵大铁年轻不懂事,也许还能理解,你这么大年纪的人难道也不分好赖?难道你就不为自己子孙积积德?日日为非作歹,你也不怕绝后!”

这“绝后”两个字,一下子戳到了李二癞的痛处上,整个苏家村都知道李二癞和他那犯浑的媳妇生不出孩子,苏涟漪自然是不知道的,毕竟刚来到这村子不久。

李二癞气得浑身颤抖,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的说不出话来,这苏涟漪是成心和他过不去,这个仇他也记下了。

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那赵大铁见李二癞离开,也赶紧跟着跑了,一边跑,一边恐惧地回头看苏涟漪。

涟漪看着那两人狼狈的背影,一挑眉头,一旁的吴氏则是忐忑地上前,“涟漪妹子,那李二癞向来是个缺德的主儿,你可一定要防备着些。”

“恩,你们回去吧,别送了,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将吴氏母子劝了回去,涟漪则向家走,一边走,一边凝眉思索,她确实应该防备一些,狗急了跳墙,那两个连狗都不如的人,一定会想一些阴招。

快走到自家院子时,身后传来车的声音,有人驾车呼喊,“涟漪,涟漪,你等等。”

涟漪一回头,原来是老马头,绽放一抹笑容,与刚刚面对李二癞的横眉冷对截然相反。“马大叔,在这碰到您,真巧啊。”

说话期间,老马头已将驴车停在了涟漪身边,“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明儿就是酒厂给李府送酒的日子了,东家让我来问问你,你还去吗?”

涟漪哭笑不得,她去李府干什么?她对美男美女可没什么兴趣,但,转念一想,她虽然对李府没什么兴趣,但需要去一次县城,把银票换成碎银子,顺便采购一些东西。

“好,我去,明儿早晨就麻烦马大叔顺便来接我一下了。”说着,笑眯眯地看向老马头,没有丝毫扭捏。

老马头幽幽叹了口气,这涟漪现在变了,懂事了,但对李家二公子的热衷却未变,明明没有结果为何还要强求。“知道了,那明儿我来接你。”说完,便驾着驴车离开。

作为旁观者,他自然没资格去置喙,便只能祈祷着涟漪早日想开了。

苏涟漪一想到明日便要去县城采购所需用品,便十分高兴,脸上再次洋溢起笑容,她虽胖,但一张脸是极漂亮的。白嫩的皮肤,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淡淡的柳叶眉和长长的睫毛。

因为开心的笑容,她的脸上爬上一丝粉红,如桃花一般娇美惹人怜爱。

她没留意到,自家院门口正站着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那双冰冷的眸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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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字数好多啊,汗…都快赶上V章了,求表扬啊~

感谢看官tamyatam(3钻)送钻也不肯留言,丫头感动,么么哒,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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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图纸

笑眯眯地送别了老马头,一回身准备入院子,却捕捉到了大虎眼中鄙夷。

苏涟漪一愣,难不成她又不小心做了什么掉价事?

大虎没搭理她,转身进了院子,涟漪也跟着入内,想了一想,很便明白过来,搞不好这家伙是误会她又要去找李家二公子,真心冤枉啊,她躲还来不及呢。

大虎没进屋,而是院子中劈材。

涟漪直接进了房间,取出落了一层灰文房四宝,为自己磨墨。大虎怎么想,她根本不乎,反正两人仅仅是合作关系,交流越少,以后分开后麻烦就越少。

磨完墨,扑好了纸,毛笔蘸饱墨汁,开始专心致志地设计起图纸,这图纸便是之前说过房屋改造图纸,出于人道主义,涟漪不忍心见大虎一直满是油烟厨房睡觉。

当大虎将劈好柴整齐放置一旁时,涟漪已经出来,将设计图递给了他,“之前我说过要改造下房间,这个便是设计图,你看看有没有不妥。”

大虎接过图纸一看,惊讶。

这房屋设计得十分精巧,偌大空旷房间一分为二成东、西两个房间,而这两个房间又分成四个小间,稍大一点小间标着“卧室”,稍小一点小间标着“洗漱室”,这字歪歪扭扭难以入目。

令他惊讶是这看似简单设计,其心思却周到无比。

东边房间“洗漱室”西边,西边房间“洗漱室”东边,也就是说,用两个洗漱室拉开了两个卧室距离,既有了独立隐蔽空间,又能起到隔音效果。

两个大房间北面隔出空间,标注着“仓库”,而南面则是有个直通东西偌大空间,标注“会客室”。

北面仓库除了可存储东西,能冬日里抵挡北来寒风,起到御寒作用。南面会客室则是两个房间出入口。

东、西两房间北墙,开了两只窗,配合与之平齐仓库门和卧室门窗,大虎猜想这可能是为了通风设计,避暑。

短短一炷香时间,她竟可以设计出如此功能齐全又精巧房间,即便是能工巧匠,也未必这么短时间设计出,何况,这房屋布局是他第一次见,定是独创。

他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华丽大屋精雕小阁,但其内部构造却永远是大同小异,只细节处雕梁画栋,其实居住起来并不是舒适,因为那些工匠只乎房屋华贵与否,鲜少考虑其实用性及舒适性。

“有什么不妥吗?”涟漪赶忙问,见大虎神色越来越凝重。

“太妙了……”大虎忍不住低声惊叹。

“妙什么?”大虎突然赞叹,让涟漪一头雾水外加受宠若惊。

大虎抬起眼,第一次用不带任何反感眼神看向苏涟漪,“这房间布局,设计得极为巧妙。”

“……”无语,有什么可妙,她就是瞎画而已,除了北面仓库模仿了中原地区农村房屋设计,其余现代楼房里随处可见嘛,十个房子,十一个都这么盖,有什么可稀奇?

苏涟漪这个现代人,怎么会理解古人因循守旧?

大虎看着手中图纸,眼中冰冷逐渐减少,取而代之是疑惑。

这个“苏涟漪”会武功,从之前两人简单交手可看出,其招式虽不华丽却直逼要害;会做饭,且是从前未见过做法;会医术,能诊治众多大夫无法确诊之症;如今又随便能设计出精妙图纸,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题外话------

和大家道歉!

今天迟,又少,因为被老爸老妈招回东北老家过中秋,之前二十四小时都车上度过,到家已经很晚了。

作为补偿,明天双!

请大家接受我歉意,么么哒!

025,早餐(一更)

清早,天还没全亮,涟漪便起床洗漱,当推开门时,见大虎早已起身,铺盖卷叠得整齐,俯身台子上水盆中洗脸。

“早。”涟漪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进了厨房,又开始犯难——闹了半天,她家还是没有半粒米,今日早餐可怎么解决?

大虎默默地洗完脸,用一旁巾子擦干。

涟漪为难地看了看大虎,家里除了干海带,什么都没有,也不能让大虎饿着肚子下田啊。

当抬头看见昨晚洗好衣服时,灵机一动,将衣服拽了下来,卷了几下揣怀中。“大虎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便跑出了院子。

苏涟漪跑了出去,大虎这才转过身看着她背影,浓眉紧锁。

他认为她不是别有目靠近他,否则应是不声不响地监视,而不是如此高调多管闲事,他思考了一夜,做出了如此判断。

苏涟漪去哪了?是去苏正家了。

这个时间,赵氏做好了饭,正准备和苏正吃了饭去下田,见涟漪气喘吁吁地跑来,赶忙起身迎出了院子,“涟漪啊,这大清早火急火燎,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大伯母,”涟漪停下脚步,早晨没吃饭还疾跑,身子有些吃不消,“那个……有些……事,要和大伯母……商量。”气喘吁吁。

“赶紧进屋喝点水,再大事儿有大伯母呢,涟漪丫头别急。”说着,便拉着涟漪手入了院子。

喝了几口水,喘匀了气,“大伯母,是这么回事,我家没粮了,所以涟漪冒昧,想用这件衣服换几个馒头回去。”说着,便将手中衣服塞给了赵氏。

苏涟漪衣服都是不错,虽然本尊很胖,但很爱美,漂亮衣服和胭脂香粉没少买。苏家村农妇穿多半是粗布衣服,但苏涟漪衣服却都是细布夹杂着一些丝料,衣料华丽了一些,摸起来手感也十分滑腻。

女人没有不爱美,上了年纪赵氏也是如此。虽然家里过还算不错,但毕竟还有个小儿子,家里紧紧巴巴地攒钱为儿子考取功名,将来还要娶媳妇,自然没余钱买这种好料子衣服。

赵氏猛然心动,但还是将衣服塞了回去,“丫头,你这样大伯母就生气了,几个馒头才值几个钱,大伯母还吝惜几个馒头不成?这衣服……想必挺贵呢吧。”

衣服当然是贵,当初本尊为了这堆漂亮衣服,没少和父亲兄弟要钱。

苏涟漪也是个识货,知道这衣服值点价钱,“大伯母,是涟漪错了,涟漪该罚,我意思并不是说大伯母吝惜几个馒头,但您总是帮助我,让我实是过意不去,作为孝敬,这衣服也是要送。”

赵氏见涟漪说得诚恳,心中暖洋洋高兴,“我这老婆子穿这么好衣服干啥,涟漪还年轻,多打扮打扮。”

涟漪苦笑,她已经胖和球一样了,再打扮还能成杨贵妃不成?“不瞒您说,涟漪衣服太多了,根本穿不过来,您要是嫌这件衣服破旧,回头我再去换一件送您。”

苏涟漪衣服几乎都是,原因很简单——本尊懒得洗,穿脏了就扔一旁,买就是,于是这些衣服都是只下过一回水衣。

见苏涟漪执着送衣,赵氏也不再推脱,收下了衣服,“那好,大伯母就谢谢涟漪了,来,多拿些粮食回去。”

赵氏给涟漪拿了不少,光蒸好馒头就有二十个,还有菜和玉米面,涟漪抱着未来一段时间口粮,又一阵风似得跑回了家。

当涟漪到家时,大虎刚耍完一套拳法,看着气喘吁吁苏涟漪,手上少了衣服,又多了口粮,心中竟泛起一种莫名其妙感觉。

“你先休息会,我下锅炒个小菜,我们这就吃饭。”说着,钻入了厨房,摘菜洗菜,不一会,一道素炒青菜就出了锅,阵阵菜香从厨房中传来。

就着那油锅,涟漪又舀了两勺子水,切了葱花和姜片,打了两个蛋花进去。

多一盏茶时间,刚刚还空无一物桌上,已摆好了丰盛早餐。

“洗洗手吃饭吧,刚刚大伯母说了,她忙完了地里活,就去教你种田,菜地不同于粮地,要经常拾到,辛苦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摆好了碗筷。

大虎拧眉,将心中莫名其妙感觉狠狠压了回去,不发一语,洗了手便小凳子上坐下,抓起馒头咬上了一口,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入口中。

顿时,口齿生香,淡淡蔬菜清香配合不腻油味,让人欲罢不能,这菜,比昨日苏正家吃得荤菜还要解馋。

涟漪是用了现代基本炒法,先炸一些辣椒油,而后用姜葱蒜素炒青菜,浇上辣椒油,既简单省力,卖相又晶莹诱人,微微辣味还能刺激味觉,增进食欲。

大虎又喝了一口汤,又是暗暗赞叹。

与猛吃大虎不同,涟漪喝了一口汤,便陷入沉思。

用银票换碎银子,确实不错,但会不会引起苏峰等本尊亲人怀疑?这本尊不是个攒钱主儿,突然哪来这么多钱?

大虎吃着正香,突然苏涟漪狠狠一拍桌子,因太过突然,大虎这一口馒头硬生生塞到了嗓子里,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警惕地防备着苏涟漪。

涟漪噗嗤一笑,“大虎抱歉,我不是有意吓唬你,是我刚刚解决了一个难题。”她想到了如何掩人耳目地取钱——卖衣服!

没错,本尊家里别不多,就衣服香粉胭脂多,尤其那衣服,多得数不清,涟漪用整整两个晚上才把所有脏衣服都洗了个遍,别说苏峰等人,就是苏涟漪本人也根本数不清本尊到底有多少件衣服,四十件?五十件?

这么多衣服,少个几件,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没错,就这么办,到县城换银子,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把衣服当了就行。

可怜大虎,脸被憋得通红,涟漪赶忙端起汤跑了过去,“对不起,对不起,虎兄,请喝汤。”解决了问题,心情突然好得很。

“……”莫名其妙女人!

大虎想生气,见到对方那笑眯眯样子又气不起来,只能接过汤,咕噜咕噜牛饮几口,将塞住馒头咽了下去。

涟漪坐回了桌子旁,小口小口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一点汤,没吃半口菜。没错,她就是减肥!

她不是意外表之人,但身为医生她却知道,肥胖影响不仅仅是外表,影响是健康,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以及心脏病,很多都因肥胖而起。

这医疗不发达古代,健康是重要,无法治病便只能避免生病。

老马头赶着驴车来了,见大虎院中收拾农具,开口问道,“大虎,涟漪起床了吗?”之前来,那本尊都要磨磨蹭蹭许久。

“马大叔,我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房间门推开,苏涟漪一身朝气出来。

别说老马头,就是大虎也是眼前一亮。

今日苏涟漪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衣裙,原本繁琐花样都被她仔细拆了下去,干净素雅。不施粉黛皮肤娇嫩,因这几日清洁皮肤加之素食,那几枚粉刺也消失不见。

白皙圆脸配上小巧尖下巴,如同年画中走出福娃,可爱喜庆,乌黑圆溜溜大眼,笑眯眯成一道月牙,让人忍不住亲近。

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袱皮,几步便越过大虎上了驴车,脚步轻盈,毫不矫揉造作。

“对了大虎。”刚驴车上坐好涟漪回头唤大虎。

“恩。”大虎破天荒地搭理了她一回。

“今儿我就不去田里了,你受累了。”她语气满是真诚。

大虎突觉得十分尴尬,又不知这尴尬从何而来,“哦。”说着,便回屋去换衣服。

驴车开了,老马头看了看大虎那魁梧颀长身影,又看了看身旁端庄和蔼苏涟漪,感慨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可惜……

可惜涟漪这孩子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还是一再肖想李家二少爷。

“马大叔您也辛苦了,”涟漪不解为何老马头唉声叹气,从包袱里掏出个还冒着热气大馒头,“送大叔一只馒头当零食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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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弥补昨日少,今日有二,时间2:左右,么么哒~

026,没来(二更)

26,

去往县城一路上,苏涟漪和老马头聊得欢,老马头一边驶着驴车,一边啃着涟漪送他馒头,山南海北给涟漪讲着各种趣闻,吹着牛皮。

很,便到了县城。

“马大叔,您先把驴车停下。”涟漪道。

“好,”老马头停下了驴车。“涟漪丫头,有什么事儿吗?”

涟漪一下子跳了下来,拿好小包袱,“马大叔,李府我就不去了,您送酒大概多长时间,我县城集市逛一逛,回头这儿和您集合。”

老马头这下子乐了,一拍大腿,“好姑娘,就应该这样嘛,这姻缘讲求是门当户对,那李家二公子不是咱村儿里人能高攀得起,即便是勉强嫁过去也没什么好日子,大虎虽然不爱说话,但力气大能种田,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会好起来。”

“……”涟漪苦笑,“恩,恩,是,马大叔说是,如今我这不是也看开了吗?我县城买些东西,一会和您一起回村。”天大冤枉啊。

两个人约好了时间,便分开行动,涟漪怀着兴奋心情去逛集市,老马头则是驾着驴车去往李府。

李府门前,翠儿带着一群人后门守着,遥遥看到了苏家送酒驴车进了后院大门,浑身紧绷。今日,她一定会要了那胖子命!

老马头牵着驴车入内,小管事接应,有几个小厮上前抬下三只大酒桶。

为什么这么大李家非要吃苏家酒厂酒?自是有原因。

那苏家村旁有座大山,村里人都叫它仙水山,因山顶有泉流下,到半山腰汇集成潭,一滴都不落向山脚。这水清澈甘甜,泡茶则清香宜人,酿酒则口味醇厚,曾有人想将泉水引下,但实验过无数次,这泉到了潭处,就莫名其妙地向地里钻,根本不肯向山下流。

无奈只能作罢。

苏家酒厂是祖传酒厂,用是老配方,其中水皆是仙水山水,靠着苏家村民用人力一桶一桶向山下背。

李府家主李福安十几年前,偶然品尝过苏家酒厂酒,从此便欲罢不能,喝酒就喝苏家酒。

李福安是生意人,很是精明,曾想过直接买下苏家酒厂,或仙水山山脚下另开酒厂,于是便借着邀请几大主顾吃酒之际,将苏家酒让主顾品尝,几大主顾并未表现出热衷,结合仙水山取水之不易,李福安便只能作罢。

就这样,李府便成了苏家酒厂大买家。

“咦,那恶心胖子怎么没来?”翠儿一旁小丫鬟好奇出声,这些人都是翠儿带着继续“收拾”苏涟漪。

翠儿左看右看,除了那送酒老头,确实没看见苏涟漪,“你去想办法问问,机灵点。”向一个聪明小丫鬟命令道。

“是,翠儿姐。”小丫鬟答应了一声,便步走了过去。

后院门口,管事接了酒,写了收据给老马头,这时,小丫鬟笑滋滋地走了过来,“大叔来送酒啊,怎么不见涟漪姐呢?”

老马头见是个眼生丫鬟,不解涟漪李府何时和丫鬟交好上了,“涟漪今日去集市买东西,没来李府。”

“啊?”别说小丫鬟,就连一旁小管事和小厮都暗暗称奇,那苏涟漪竟没来李府,奇了!

“这样啊,那涟漪姐一会还来吗?几日没见她,想得紧。”小丫鬟又道。

老马头是个心思简单老汉,真就以为这小丫鬟和涟漪交好,“今儿涟漪丫头就不来了,刚刚约了县城门口集合,她买完东西我们就回村。”

“哦,这样啊,谢谢大叔了。”说完,又步离开。

若是一个月前发生这件事,老马头定然要疑惑很久,李府丫鬟也比村里姑娘地位高,怎么就喜欢上苏涟漪。但这几日接触,发现涟漪丫头也是个不错,也许这小丫鬟比他早发现也说不定。

奇石假山后,一堆丫鬟躲此。

“翠儿姐,死胖子竟没来李府,那老头说胖子今儿去集市买东西,就不来李府了。”小丫鬟汇报。

“啊?不来了?”一群大小丫鬟惊呼。

翠儿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你们这儿看着,我去去就回。”这任务关乎她性命,她不敢疏忽,向着二少爷书房便跑了过去。

海棠园,李玉堂与管事对着账,神色淡然,仿佛与后院即将发生命案全无关系一般。

“二少爷,二少爷,求见二少爷。”翠儿急躁声音书房外响起。

李府大管家是跟着家主李福安,二管家则是跟着二少爷李玉棠,翠儿这没有规矩大喊,让一旁伺候二管家皱紧了眉,正想出去教训,李玉棠却发了话。

“你们都下去,让她进来。”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是。”二管家领着管事们退出书房,翠儿进来,噗通一声跪下,“二少爷,那死胖子……不,是苏涟漪,竟没来。”

“把话说全了。”一身白衣李玉棠闲适地翻着账册,翠儿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忙稳下了情绪,“回二少爷,苏涟漪她并未来李府,苏家送酒老头说,苏涟漪去了集市买东西,而后直接回苏家村。”

李玉棠修长手指顿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下去吧。”

“是。”翠儿心这才放下,二公子这就算是知晓了。

“墨浓。”翠儿出去,书房中又传来那淡淡有些疏离声音。

随从墨浓入内,“是,二少爷。”

素手又翻过一页,“派人去看看,苏涟漪做什么。”

“是。”墨浓出去。

“进来吧,我们继续。”

声音落地,二管家便带着众管事入内,继续对账。李玉棠还是一派淡然,如同刚刚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与此同时,另一边,苏涟漪很忙。

先是去了药房,买了专门研药小碾,将银票兑成了碎银子,而后去铁匠铺买了几把锋利小刀,称了几两好茶,买了一些针头线脑,便又回到了县城大门口。

当涟漪到达时,老马头已等候多时。

“马大叔,让您久等了。”涟漪道,拎着沉重小碾走几步,老马头上前帮她拿过小碾,搬上了驴车,“买这东西干啥?”

涟漪一笑,“不是我买,是大虎交代我买,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可怜大虎,就这么背了黑锅。这件无关痛痒小事,涟漪不想多解释,反正老马头随后也就忘了。

老马头赶起了驴车,晃晃悠悠地就向县城外走。

“马大叔,这个是送您。”将其中一包好茶递了过去。

老马头接了过去,隔着纸包闻了一闻。“呦,这可是好东西啊,挺贵啊,大叔可不能收。”说着,便又塞给了涟漪。

“不贵,便宜着呢,我家衣服太多,穿不完回头又过时了,就捡了几件不喜欢当了,换钱买了些东西,马大叔可不能推辞,这也是做小辈一片心意。”

老马头感动,他只是苏家酒厂长工,却被苏家小姐这么尊敬,自然感动非常。“涟漪丫头,以前是大叔误会你了,你是个好姑娘。”由衷地说。

涟漪笑笑没说话,借着回身整理东西,脸上笑容褪去,换为沉思。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有人跟踪她,从药房出来后,就一路追随。

她以为这些人要打劫,便一直往人群里走,但现回想起来,那些人衣服干净整洁,衣料考究,不像是一般匪人,倒是像大户人家下人。

“哦对了,涟漪丫头,刚刚我送酒时,有个丫鬟姑娘来问我你去哪了,说几日不见,想你了。”老马头赶忙道。

“丫鬟?想我?”涟漪一愣,竟有种强烈预感,今天那些人是李府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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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会说,爱心头口难开吗?爱死你们啦!

另外,喜欢种田文朋友,丫头向你们推荐好友种田文:

《拒做填房:农家药女》,作者:纯露鬼鬼。文文笔法很真挚朴实,十分有种田味儿,丫头个人也喜欢喜欢,么么哒~

027,锦儿

接下来几日,苏涟漪很忙,由赵氏帮忙请了人,重翻修了房子。

女魔头家修房子,前几日是没人敢去看热闹,但后来涟漪家房子造型独特消息不胫而走,便有几个胆儿大人来看,发现苏涟漪根本不家,于是就有越来越多人跑来,看这房子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正重修房子中只留了大虎,涟漪则是带着剩余海带和小碾跑到了孙家,和吴氏一起研究如何将海带磨成粉末。

苏家村是个本家村,乡里乡亲都认识,涟漪不想装成本尊那样混蛋,又不想因自己改变而引起轩然大波,便只能躲着。苏家村注定只是她短暂停留之地,她不想与众人有太多牵扯。

这磨药小碾和磨面石碾作用原理相同,但因是个精细活,所以这小碾自然也比石碾精致许多。

吴氏是个过日子好手,炒一手好菜,种了一手好田,磨麦子点豆腐,手到擒来,让涟漪好顿佩服。吴氏帮助下,干海带先是用药杵捣碎,而后用小碾一点点成功磨成粉末。

“涟漪妹子,这好好海菜,为啥要磨成粉?”吴氏不解。

涟漪微笑,将孙家盐罐拿了来。“即便是孙大哥缺钾,也不能日日吃海菜,补钾是长期,非一时半刻就能补全,海菜虽不贵,却无处可买,只能去遥远渔村购买,但若是将这磨成粉海菜与盐混合,既易于保存,又能节省许多。”一边慢慢说着,一边将海菜粉一点点倒入盐罐中,用筷子轻轻将两者搅匀。

吴氏看着面前苏涟漪,几乎忘了从前苏涟漪模样,此时她,长发被巾子仔细包裹头顶,留了几根俏皮乌丝垂雪白面颊上,清澈眸子永远淡然平和,潺潺而语,不急不缓,只要她身边,就能奇迹般心神宁静。

“涟漪妹子,你……你这么帮助我们家,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回报你?”想到这几日苏涟漪来来回回查看孙大海病情,分文不收还送了许多野味和海菜,眼圈红了起来,伸手抓住涟漪手,不肯放开。

涟漪笑笑,轻轻回握她手,其实吴氏此时也就三十出头,但外表却沧桑,看起来要接近四十,干瘦手上满是茧子。“孙大嫂你言重了,人生世,谁能保证一帆风顺?今日我帮了你,也许若干年后我落难,你也会来帮助我。不是吗?”

吴氏泪水眼眶中打转,连连点头,“啥也不说了,涟漪妹子,只要以后你能用到我们孙家,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所不辞。”

涟漪哭笑不得,“孙大嫂你真是言重了,这只是举手之劳。”

吴氏却不顾涟漪推辞,手一伸,将孙小锦召了来,“锦儿,跪下。”

涟漪一愣,“孙大嫂,你这是干什么?”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虽然孙小锦才不满九岁,但早熟懂事。听见母亲命令,便乖乖跪了下来。

“锦儿,涟漪姑娘对我们家恩重如山,你发誓,这一辈子要听从涟漪话,像孝敬亲娘一般孝敬涟漪姑娘。”吴氏认真道。

“别……孙大嫂,这可使不得。”涟漪赶忙挣脱了吴氏手,想把孙小锦拉起来。

锦儿虽不说,但心里却和自家娘亲想一样,如果没有苏涟漪出手帮助,想必父亲早就不行了,他们孙家也算是完了。“黄天上,我孙小锦对天发誓,这一生都孝敬涟漪姐姐,听涟漪姐姐话,否则……死无全尸。”稚嫩嗓音,说出却是铿锵有力誓言。

苏涟漪彻底无语了,“锦儿起来,不用发毒誓,我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怎么会想到,未来一生,孙小锦真就如同他誓言所说——一生跟随、效忠,若没有孙小锦,苏涟漪便会香消玉殒于一场浩劫。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孙家老太太也站一旁,抹着眼泪。

将孙小锦拉了起来,这才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孩子。

孙小锦虽因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但个子却是很高,皮肤黑黑,五官清秀,尤其是他那一双超越年龄早熟眼神,很坚定、执着。

“涟漪姑娘,以后锦儿也算你半个儿子,我们孙家上下都感谢你救命之恩。”一道男声从里屋门口传了出来,声音稍显虚弱,但已有了中气。原来是孙大海听见屋外人对话,支撑着走了过来。

经过几日调养,他已经不用人搀扶就可下地慢慢行走,恢复得很。

涟漪无奈,赶忙叉开了话题。“孙大哥,你今日可有无力、呕吐感觉吗?”

锦儿赶忙跑去搀扶,却被孙大海婉拒。“没有,今天我感觉很舒服,脑子也很轻了,心跳得也不那么厉害,真没想到,涟漪姑娘还是名神医。”

涟漪笑了笑,站起身来,“哪是什么神医啊,就是碰巧听过这个病症罢了,这几日孙大哥可以增加一些运动量,估计没几天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你们忙,我先走了。”

“涟漪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吴氏忙问。

“去看看地,近大虎忙着翻修房子,地里没人照顾,我去弄弄。”就如她所说,这几日苏涟漪还真是勤勤恳恳伺候菜地,浇水除草。不是她热爱劳动,而是找机会减减肥。

连日吃素、多运动,外人虽看不出来,但苏涟漪却能感觉到自己瘦了,原本紧绷衣服,现穿起来松了许多,再接再厉。

“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拾到也一些。”吴氏赶忙从门后取了农具。“我家有多余农具,你就不用回家取了,从这儿走也近。”

“好,那就麻烦孙大嫂了。”涟漪笑眯眯地接受了,有吴氏这个种田好手,她也能多学一点种田经验,顺便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锦儿也跟着两人去了地里。

一晃,一天就过去了,太阳落了山。

涟漪婉拒了吴氏邀请,独自田地里散步。

这个时间,地里空无一人,都回家吃晚饭,放眼一望平整田地让人心旷神怡,云被落日烧得通红,半红半蓝天空,美得无法用言语描述。

苏涟漪就这么逛着,默默计划着未来生活,虽然前途未知,却也有种别样冒险情趣。

当天大黑下来,涟漪估量着修房工人已经离开,这才回家。

五天时间,房子已焕然一,工人们按照涟漪设计图纸,将原本一个空旷大房间分为若干小份儿,虽不如之前亮堂,但功能齐全。

“大虎,这几日你辛苦了。”一顿丰盛晚饭后,为大虎泡了一壶好茶,递了过去。

“恩。”大虎也不客气,接了过来,但他心里却如明镜,这苏涟漪是不想和本村人有太多交往,并非偷懒,这几日田地,她日日照顾。

两人天井中吃完晚饭,喝完茶,默默无语,而后很默契地收拾桌子碗筷,分别回屋睡觉。

谁能想到,第二日,整个苏家村竟传起了谣言——苏涟漪县城搞了个野男人,不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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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言情云情半半仙儿11tayataMA~

028,帮【叶词】出名,二更

大清早吃完早饭,大虎扛着农具准备下田。

一出院门,敏锐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埋头讨论着什么,还时不时向他方向看。他刚一看过去,那几人又赶忙躲进了墙角。

大虎微微眯了眯眼,记忆中找寻那几人身份,想起前几日自家修屋时,他们来看过热闹,应该是苏家村人,便放下心来,关了院门,转身离开。

随着越来越靠近自家田地,大虎脸色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狐疑。这绝不是他错觉,这些人就是讨论他!问题是,他有什么可值得讨论?

与此同时,另一边,涟漪收拾好了碗筷,泡了一把豆子水盆中,晚上准备割些猪肉炒青豆。打了一盆水,将抹布润湿,开始上上下下擦灰,打扫房间。

院门却被人推开,有人冲了进来。

涟漪一挑眉,本尊恶名下,还有人敢擅闯她家?难道是本尊三弟苏白?

“涟漪妹子,涟漪妹子,不好了。”那人惊慌地喊着,是吴氏。

涟漪扔了抹布,赶忙出了屋子,“孙大嫂,今儿没去上田?”这个时间,孙大嫂应该田里干农活才是。

一身粗布衣打着补丁吴氏满脸焦急,见到涟漪后,才松了半口气,“涟漪妹子大事不好了,现外面到处传,你县城有了相好,…………搞破鞋。”吴氏是个传统妇女,对于她来说“搞破鞋”这三个字,想都不敢想。

苏涟漪一愣,“哦,我知道了,没什么大事。”难道本尊真县城有相好?不可能,本尊那么喜欢李家二公子,连家里男人都不碰,怎么可能有相好。

吴氏大吃一惊,一把拉住涟漪手,“妹子,你傻了吧?这可是不贞啊!”

古代,“不贞”罪名,足可以要女人命。

看吴氏急得一张干瘦脸一阵红一阵白,涟漪心中大为感动。这个时候肯登门通知,都是真心交往之人罢,否则第一时间不是通知而是撇清干系。

想到这,涟漪脸上笑容是温和,牵着吴氏手,进了自己房间,“孙大嫂,那你认为,我是那种乱搞人吗?”

“当然不是,涟漪是个好姑娘。”吴氏斩钉截铁。

苏涟漪放开她手,打开衣柜,一堆堆衣服中,挑选了两件深颜色稳重衣服,拿起来吴氏身上比量了几下,“这衣服,孙大嫂穿定然是肥大了些,回头有时间改改,那件深灰色是给孙大婶,两件衣服能裁下一些布来,看看能给锦儿拼条裤子不,反正颜色都是深色,男孩子穿也没什么。”一边比量,一边自言自语,完全置身事外。

吴氏急得都要哭了,“妹子啊,女人名声可是背一辈子,若是大虎信了,休了你,以后你可就是被人要了,走街上都……让人戳脊梁骨。”

涟漪比量好了,定下了两件衣服,便细心叠好,“孙大嫂别着急了,我也不是没被人戳过脊梁骨,没什么可怕。”将叠好衣服往吴氏怀中一揣,“孙大嫂去忙吧,赶紧去伺候田,下了田好改衣裳。”

说着,便把还喋喋不休吴氏推了出去。

吴氏无奈,走了,涟漪家终于静了下来。

涟漪若无其事地进了屋,拿抹布继续擦灰,不大一会,又有客到,是赵氏。

“涟漪啊,大事不好了。”和吴氏一样,赵氏也是一派慌张,能看出是从地里直接跑来得,还穿着下田穿衣服,脚上布鞋满是泥泞。

苏涟漪噗嗤一笑,心中不免要感谢那几个造谣之人,让她感受到了人间温暖。这个时间跑来通知她人,都是真心为她,不怕被连累。

拉着赵氏进屋,涟漪一边安抚一边为其沏茶,说了好一会,算是把赵氏哄好了,也送出了院子。

涟漪很淡定地继续进房间收拾屋子,不大一会,院子门又响了,有一道男声哭爹喊娘地叫开了,“姐,姐……大事不好了……”

涟漪放下了抹布,走了出来,看见苏白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白胖白胖圆滚滚,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如同球一样滚进来。

涟漪对这便宜弟弟无感,说他好吧,他还随着本尊作恶多端,说他坏吧,却又对姐姐言听计从。“我知道什么事了,你可以出去了。”涟漪板下了脸,直接对其下逐客令。

苏白一愣,看着面前二姐苏涟漪,脸还是那个脸,身形也还是那个身形,怎么就如此……陌生?

“姐……他们说……他们说……”苏白惨兮兮地伸手指着院外。

涟漪一挑眉,“这谣言是谁传出来?”

“不知道。”苏白摇头。

苏涟漪丝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不知道就去查啊,你是来帮我还是来给我添堵?”

“是……是……姐,我现就去。”被苏涟漪狠狠踢了一脚苏白,非但不生气,还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

小院子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涟漪叹口气,不知道第几次进了房间拾起抹布,继续刚刚未完成活。

把自己屋子收拾好,来到了大虎屋子。出乎她意料,大虎房间非但没有一丝邋遢,相反十分整洁。那被子叠得整齐,床单平得无一丝褶皱。床对面是桌子,上面工整摆放着文房四宝。

涟漪微微垂眼,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若他是匪,却又喜欢这文墨,说是文人,却又浑身散发出慑人杀气,奇怪。

“你找什么?”突然,从门口响起冰冷冷声音,把正沉思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回身一看,原来大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到了门外。

扬了扬手中抹布,“我打扫房间,放心,我对你身份没丝毫好奇,你就别多想了。”说着,便转身出了房门。

大虎随后将房门关上,不大一会,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你知道传言吧。”

“恩,知道了。”涟漪点头。

“知道是谁传吗?”又问。

没有所有人预料质问和解释,聪明人之间对话就是这么干净利索。

涟漪微微一笑,垂下了眼,“**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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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叶词,亲爱想出名,丫头做到了,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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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linda小花花~

自然不能落下每日一钻tayata亲爱。

今天为美女出名,丫头突然二,惊扰各位了,海涵…。

029,诬赖

29,

“是谁。”大虎问。

“应该是赵大铁和李二癞,”苏涟漪不以为然,“因为我维护了孙家,和那两个流氓结了怨,想必这便是他们不成器报复。”

如果稍有品味人,怎么会用这种不入流报复方法——拿不上台面。

大虎微微点了下头,她说一切,他都知晓。无论是之前她帮孙家隐瞒吴氏身上钱财,打断了赵大铁牙,还是后来因她治愈了孙大海怪病,一举一动,他暗暗监视中。

就是因为这跟踪,才认定她不是针对他细作。

“你打算怎么办?”大虎从缸中舀了一勺子冷水,仰头倒入口中。

涟漪嘴角微微一勾,“什么怎么办?传呗,也不会少我一块肉,流氓没比荡妇文雅多少,早已习惯了。”

大虎倒水手顿了一下,放下瓢,回头略带惊讶地看着苏涟漪,“你真不乎?”

“你猜。”扔下两个字,她就转身去了厨房,将海带粉和盐混一起,这也算是她自制加碘盐了。

“姐……姐……大事不好了……”又是苏白声音。

大虎出了房门,看到气喘吁吁白胖子苏白,那苏白轻蔑地瞟了一眼大虎,**裸瞧不起,而后又开始到处找他二姐。

涟漪不紧不慢地从厨房中钻出来,“喊什么喊,大惊小怪,有点男人沉稳行吗?”

“是,是,姐说是,”若是别人这么骂他,苏白早就冲上去和对方拼命,但对方是自己一向跟随二姐,他就没了脾气。“姐啊,大事不好了,咱爹……咱爹和李二癞打起来了!”

“打就打呗,两个流氓打架有什么稀奇?”涟漪话很是凉薄。

苏白一愣,“姐,刚刚你不是让我去查谁传谣言吗,我顺藤摸瓜,发现是李二癞媳妇刘氏散布谣言,咱爹一怒之下就带着七叔和八叔打过去了,把那李二癞头打破,血淌了一院子,村长都来了,姐你再不去就出人命了。”

“关我什么事?”涟漪一挑眉。虽然这幅肉身是苏峰亲闺女,但她对苏峰一点好感都没有,那种流氓,遭报应也是应该。

苏白万万没想到自己二姐会说这样话,很是惊讶。“姐,那可是咱爹啊。”

一旁大虎冷言道。“你应该去看看。”说着,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那意思是——别节外生枝。

涟漪看到大虎眼神,马上便知晓了他担心什么,无奈,“知道了。”说完,便一旁水盆中洗掉手上海带粉,摘下围裙,转身走出了院子。

苏白一脸不可思议,看了看自家二姐圆滚滚背影,又看了看容貌惨不忍睹大虎,仰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奶奶,难道天要下红雨了?”一向对大虎非打即骂二姐,怎么就突然听起大虎话?

如果他没看错,刚刚那一幕,不就是传说中得……夫唱妇随?

这天绝对是要下红雨,不下红雨也要下绿雨!

再一回头,发现自家二姐已走出很远,苏白不敢耽搁,赶忙追了出去,边追边喊,“姐,等等我,别走得那么。”

两姐弟走了,大虎站原地,虽然面容平静,但心中也十分震惊。

她怎么能明白他要说什么,怎么就有如此有默契?

回想当初,他也总是莫名其妙地知晓她想什么,做什么,明知这苏涟漪身上漏洞百出,却还是冒风险去相信她,不解!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白可算是气喘吁吁追上了涟漪,“姐,你怎么走得这么?”

“你刚刚不是说,李二癞被打得头破血流吗?若是出了人命,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看着那汗流浃背、白白胖胖苏白,涟漪突然觉得不是那么讨厌他了,不知是因为这幅身子血浓于水,还是因为苏白一直对她听从。

苏白用袖子随便地擦了头上汗,“姐,为啥我总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

涟漪噗嗤一笑,算这小子聪明。“那是你错觉,我们走吧。”

其实苏涟漪早就刻意放慢了脚步,暗暗等苏白,因为她不认识李二癞家。为什么大虎要她去看看,自然是有原因——若是真出了人命,难免会引来官府人,大虎那边会露馅,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说不好奇大虎身份,那是假。潜伏一个村子,屏气吞声,怕被外人注意暴露身份,却又没有明显目性。难道……

苏涟漪眉头跳了一跳,恶趣味地想,大虎不会是盗墓贼吧。

隐约纪录片里听过,权贵墓地会选择风水好地方,有山有水,尤其是古墓,往往出现乡下村庄,而盗墓贼想不动声色盗墓,首先就要融入这个村子,暗中勘探。

当然,这仅仅是苏涟漪恶趣味联想,现代法律禁止盗墓,古代也没说禁止。

“姐,到了,就前面。”苏白一指前面院子,那里吵杂一片,挤满了村民,都伸脖向内观望,隐约能听见有个女人声嘶力竭哭喊声。

“让开,让开,都让开。”众人听见苏白声音,赶忙让出了一条路,苏家村,谁敢惹苏峰一家子?

看见了苏白身后还是苏涟漪,是吓得连连后退,让出路是宽了许多。

果不其然,院子中一群人打架,地上有好多血,那李二癞已经奄奄一息,苏峰还是骑他身上揍,一边揍一边喊,“让你诬赖我闺女,满嘴喷粪玩意!”

李二癞婆娘,一个长相刻薄浓妆艳抹中年妇女则是一旁鬼哭狼嚎喊着,“出人命了,这不让人活了。”虽然喊着,却半点不敢上前。

村长也是吓得躲一旁,生怕不小心受伤,“苏峰,你把这人揍死了,回头可是要吃牢饭。”

苏峰手没停,“吃就吃,老子就是蹲大牢也要弄死这老小子,竟毁我闺女名节。”

涟漪心头砰然一暖,虽然知道苏峰心疼是本尊而不是她,但还是感动无比。即便是恶棍,也并未泯灭人性,还是有父爱。

“……爹……我来了。”犹豫再三,就如村长说,再打下去,真就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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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初萤一土雨叶词你们太让丫头感动了,此时,丫头忍不住心潮澎湃、眼含热泪、语音颤抖地说:“你们这群疯狂白富美!”

感谢看官139296919967票,都是五星,丫头爱你也是满级五星。

言情云情么么哒,tayata么么哒~╭╮

030,二癞(中秋快乐!)

苏涟漪来了,苏峰这才住了手,回过头,眼神尴尬,结结巴巴,“那个……涟漪啊,你来了啊……”声音全然没了刚刚嚣张凶狠,小心翼翼温柔。

苏涟漪心头又是狠狠一暖。

一个科学无法解释其存世界,她却抢了一个女子本该有幸福,她觉得惭愧,却又不知该如何将这幅身子还回去。

还好本尊已死,如果本尊灵魂还,她即便是自己死去,也会将身体、生命归还给她,她苏涟漪做事求是问心无愧。但无奈,已经被迫鸠占鹊巢,她能做便是要对得起他们给她爱。

“爹,让一让。”如果说之前那称呼还有一丝尴尬,现就顺口许多。

苏峰鲜少见自家闺女有这种认真表情,一愣,默默地从李二癞身上下来,空留奄奄一息李二癞。

人群静了,都屏气吞声地盯着,想知道苏涟漪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若是按其平日里作风和那股子狠劲,会毫不留情地将这得罪她人送上西天。李二癞媳妇刘氏也止了哭,一抽一抽得怕很。

刚刚还有点有恃无恐,现却全无。苏峰虽然横行乡里,但却有原则,这也是其有威望原因之一,其中一个原则便是不打女人。苏峰不打,苏涟漪本尊可打,打起女人来丝毫不留情面,所以刘氏见苏涟漪来了,便不敢吭声。

令众人惊讶事发生了,苏涟漪非但没有痛下杀手,反倒是做了一系列奇怪举动。

先是将李二癞翻了过来,伸手扒开他眼睛,用另一只手挡了一下,而后又松开,口中还念念有词,“瞳孔未扩散,没什么生命危险,多是轻微脑震荡。”

抽出县城买那把锋利匕首,整个人群都狠狠倒吸了一口气。

女魔头苏涟漪没第一时间要了李二癞命,相反还扒开眼睛,此时抽出匕首,那就是要……挖眼!果然够狠!不愧是苏涟漪!

人类就是个奇怪动物,越是面对恐惧事物,越是有极强好奇心,所谓越怕越期待。

刘氏浑身抖得厉害,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热,周围人便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这厮,竟失禁了。苏涟漪对李二癞都这么心狠,一会轮到她,还不把她活剐?

村长现彻底后悔了,今儿苏家浑水,他就不应该来淌!早早家眯着,让儿媳妇告诉那些人说自己上了县城,那多好?

那苏家是什么人?一个个都是浑人,心狠手辣。

“闺女……这个……这个……”就连苏峰也忍不住说话了,揍人归揍人,苏家村毕竟是个民风朴实本家村,怎么能发生这么惨绝人寰事。

涟漪手起刀落,大姑娘小媳妇都吓得捂住了眼,人群发出一阵惊呼,但李二癞眼珠子没掉,相反,头发连着包头发巾子却掉了。紧接着,又是唰唰几下,本来李二癞不算多头发,是所剩无几了。

人群中又发出惊呼,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苏涟漪这魔头算是越来越狠了,杀人不见血,辱人不出脏。

其实他们都冤枉苏涟漪了,她可没兴趣爱好当理发师,因为此时情况危急,李二癞已经奄奄一息,伤口头上,是要仔细检查。而古人头发那么长,怎么能看清伤口。

将头发剃了,涟漪方能查看到李二癞伤口,还好伤口不深,并不是什么致命伤。找到出血部位,压迫止血,按压面部、肩部几处止血部位。“你,去拿水和干净绷带,没有绷带就找条干净布子,取烈酒和针线。”涟漪指着刘氏就说,口吻冷静急促。

刘氏嚎啕大哭,要布要酒要针线,这女魔头到底要怎么收拾她啊?也不顾裙子上尿,趴地上就邦邦磕头,“涟漪女王啊,饶了奴家吧,这传你外搞破鞋不是奴家意思啊,是李二癞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涟漪无奈,懒得理会刘氏,转身对苏白下命令。“苏白,你去李二癞家找这些东西。”

“好嘞。”苏白接到命令,立刻带着坏笑冲进李二癞家,没一会,就听见里面发出各种打砸响动。

苏涟漪这回真是火了,平日里闹归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旦是牵扯到了工作,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气吞丹田,对着房屋方向便咆哮,“苏白你是不是想死,不愿意干活就滚,别特么添乱!”

屋内瞬时静了,没多一会,苏白便取了东西出来,恭敬地放到苏涟漪面前。

涟漪不再语,清创、消毒、缝合,一气呵成。

伤口不大,仅缝了四针,而后将步撕成条状,把李二癞头上伤口包好。

人群也是静悄悄,落针可闻,都眼巴巴地看着苏涟漪一举一动。先是惊讶女魔头苏涟漪不打人还救人,然后惊讶她救人方法真是奇特,竟然把人皮当布似得缝了起来,真是奇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暗暗惊讶,这苏涟漪什么时候会了女红,看她穿针引线很是熟练。

将所有事情忙完,涟漪这才松了口气。

抬头看见一摊子污秽中呆坐刘氏,知晓这女人便是传她外胡搞之人,自然没什么好面色。“不想你家男人死,就赶紧去屋里弄些红糖水。”

刘氏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屋内,涟漪则是让苏白带几个人将李二癞抬了进去,灌了红糖水,随后便转身离开。

“姐,你干什么去?”苏白跟着。

“回家。”涟漪答。

“你这就走了?那李二癞能死不?”苏白继续问。

苏涟漪脚步稍微放慢了一些,微微一笑,“听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李二癞死不了。”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多一点轻微脑震荡。

“姐,你好几天不回家了,爹很担心你。”苏白道。

苏涟漪心中暖了一暖,想到这一世,“父亲”和“兄弟”给自己关爱,说不感动是假,但,感动归感动,感动影响不了世界观,她也不会昧着良心帮他们鱼肉乡亲。

走到自家门院子时,她突然灵机一动,停下了脚步,苏白也跟着她停了下来。“姐,咋了?”

“白,你识字吗?”她问。

苏白脸上满是狐疑,“当然不识了啊,姐你忘了啊?当年娘教我们习字,只有大哥很努力学,你是不肯学,为此还把娘气病了,我……我肯定是站姐这边儿,我也没学。”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想到了已故娘亲,心情有些憋闷。

苏涟漪听苏白提到死去母亲,心情也是猛然失落,也许是被苏白影响,也许是这身体本能反应,有些尴尬,很愧对当初一片苦心慈母。

“娘……她是怎样人。”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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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祝福大家,中秋节乐,去前台留言,丫头送你们一点点小意思过节,图个喜庆。

丫头这么打算:看官们打赏1,群里娃子打赏21,丫头几位鸭粉儿打赏521,么么哒。

今天提前发布,为了看官们早看到,早留言,么么哒。

感谢看官:花猪天使tinalinda叶词初萤乔依霏霏爱你们!爱你们!永远爱你们!

031,瑜伽(感谢看官)

苏峰已去世媳妇,勤劳能干,肤白貌美,是个正经家姑娘,也是村中有名美人,一次去邻村探亲,被山间土匪劫财劫色,千钧一发之际,正巧被年轻苏峰碰到。

苏峰虽不学好,但容貌却是过得去,再加上那种愣头青猛劲,让涟漪娘心动,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戏码便上演。而涟漪娘世时,苏峰也是有所收敛。

就苏白所说,大哥长得是像苏峰,而苏涟漪和苏白长相则是像美貌母亲,尤其是一身白皙皮肤,很有特点,可惜,两姐弟拥有如此好先天条件却不学好,好吃懒做,终肥胖如猪。

苏白慢慢回忆着自己母亲,说到动情处,有些呜咽。

“苏白,你多大年纪?”涟漪问,声音很轻,仿佛不忍心打破这怀念气氛。

本来苏白眼眶里打转眼泪,听见这句话后,唰一下不见了。“啊?姐,你傻啦?我多大,你还不知道?”没心没肺。

涟漪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很想伸手去抽他,“我问自然是有我道理,让你说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苏白赶忙伸手护住自己头,生怕她打下来。“姐,我错了,我说就是,我今年十四。”

“十四?”苏涟漪一愣,看着面前这大圆球,怎么也没想过,苏白才十四岁,还是个少年!这若是放到现代,是初中或者高中生吧?

“恩,是啊。”苏白道。

“那我呢?大哥呢?”涟漪继续问。

“大哥二十,去年刚成亲,姐你十六啊。”苏白用一种惊讶眼神看着涟漪,而后还不知死活来了句,“姐,你刚刚说问我是有原因,有什么原因?”

涟漪哭笑不得,伸手狠狠戳了他额头,“苏白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哎呦,姐,轻点儿。”苏白忙躲。

前面就是涟漪家,她入了家门,即将进入院子之时,突然灵机一动。“苏白,你可愿读书?”回头询问。

苏白这回真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姐,你到底咋了,受啥刺激了?为啥这几天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因为人都是要长大,年纪小时可以用少不事来解释,长大了便要真正考虑人生了,难道你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难道你不羡慕官员和富商?难道你从生到死都要这小村子中徘徊?”

苏白被苏涟漪这一连串问题弄懵了,这些,他还真没想过。

涟漪微笑,伸手拍了拍苏白肉呼呼肩膀,“你回去好好考虑下,下一次见面,回答我这些问题。”说完,便入了院子。

这一折腾,已到了傍晚,晚风徐徐,小院子内静怡非常,一道院门,仿佛将外界烦躁喧嚣全部挡门外,剩下得只有田园闲适。

大虎此时正院子中一块平整大石头上打坐。

涟漪看着闭目打坐大虎,突然噗嗤一笑,这厮还蛮会享受。不过他所作所为,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很大启发。她决定,以后每天晚上,都要院子里做做瑜伽,强身健体,顺便减肥。

但这之前,先要解决五脏庙问题。

入了厨房,舀水到盆子里,淘米,将掺杂着粗粮米饭蒸上,而后摘菜、洗菜、切菜,动作熟练利索。掐算着时间,等米饭煮熟时,开始炒菜。不大一会,带着浓香饭菜便出锅,引人垂涎。

大虎还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吃饭了。”涟漪声音很轻。

她穿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那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什么无法解释现象,例如——武功?苏涟漪忍不住要这么想,实是经历了如此大刺激,现已经见怪不怪了。

其实苏涟漪多虑了,这个世界和现代差不多,不能飞檐走壁,没有逆天神功。

苏涟漪见大虎这么盘膝打坐,以为修炼什么神功,她之所以轻声叫唤,是怕不知情情况下把大虎吓得走火入魔,一般伴随着走火入魔都是打人毁物,她可不想平白受伤。

却殊不知,她声音很轻、很温柔,本就悦耳女声,这温柔呼唤下,是挠得人心头发痒。

大虎猛地一睁眼,狠狠压抑住心头怪异感觉,站起身来,“恩。”不去看涟漪半眼,直接走入了屋子,客厅圆桌旁坐下。

涟漪端着菜碗入内,看到坐得四平八稳大虎,有种想将菜扣到他头上冲动——还真把她当老婆用了?

无奈,两人还有合作关系,她暂时忍了。

将菜饭都端了上来。“吃吧。”随口说了一声,而后自己先吃起来。

大虎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开吃。他虽不说话,却也不傻,这些饭菜味道如何,他能吃出来,用饭量表达了一切。

饭后,将碗筷收拾好,涟漪跑到屋子里,找了一张席子,铺到了院子中。

正准备院中练拳大虎不解,惊讶地站一旁,盯着她看。

只见,苏涟漪换了一身舒适衣服,而后脱了鞋,光着脚,走到席子上。先是打了一会坐,闭目凝神,而后便开始做一系列诡异动作,把本就圆乎乎身子,弯得圆。

大虎凝眉,这是什么邪功?

涟漪不乎大虎旁观看,专心练习瑜伽,直到做了半个时辰,浑身衣物都被汗水湿透,这才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穿鞋子,卷席子,而后入了厨房烧热水洗澡。

大虎很好奇,却没问。涟漪知道大虎好奇,却不答。

一天,又这么过了去。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大虎照常去下田,涟漪闲来无事,便准备去孙家看看孙大海恢复情况。

白日里是乡下人下田时间,平静小村是安静非常。

去往孙家路上,要路过村里西边水井,而就当苏涟漪路过时,竟看到一名孕妇吃力抬水。那孕妇不像是一般农妇那样健壮,相反很是纤弱,个子不高,却很婀娜,即便是小腹挺起,那背影却足以吸引人目光。

水桶很重,孕妇抬着很吃力,两只纤细胳膊狠狠抓着水桶把手,用全身力气一点点向上提。

“姑娘当心,别闪到腰,我来帮你。”涟漪赶忙冲了过去,伸手提住水桶。

那孕妇一回头,见到竟然是苏涟漪她身边,一声尖叫,如同见了鬼一般扔了水桶便跑,却被一颗石子绊到,身子猛地扑了出去。

涟漪大惊,也扔了水桶,但那盛满水水桶岂是说扔就扔?涟漪分明听到了自己右手腕一声脆响,接着便是钻心疼痛。

但手疼归手疼,眼前事态为严峻,那孕妇是面朝地摔下去,若是真摔了,孩子定然保不住!

也许是女人天性,也许是医者职业道德,苏涟漪一个闪身,肥胖身子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就孕妇落地瞬间,苏涟漪已冲到了她身下。

“啊——”这一声尖叫不是孕妇,而是涟漪,因为她扑倒同时,地上有一颗大石,狠狠划破她背,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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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叶词叶词爱秦简触不到那一抹蓝色我是潇潇慕雨花卷刘李清瑟liying29暮夕夜影半半仙儿11鬼鬼纯露乔依霏霏aidijanzi

恭喜aidejanzi生完娃回归言情大部队。

第一次被看官们捧上鲜花榜,丫头能说感动得哭了吗?真哭了!5555555

032,寡妇

孕妇摔倒,惨叫却是苏涟漪。

这孕妇年纪不大,骨骼纤细,巴掌大小脸儿五官精致,可惜了皮肤黝黑,又满是斑点疤痕。她一双眼清澈无辜,犹如小鹿一般,仿若不谙世事,因为这突然变故,小嘴儿微张,趴苏涟漪身上,愣愣地看着她。

若是其他人当垫子,那孕妇搞不好还得受伤,但苏涟漪是谁?浑身软乎乎肉并非摆设,于是,孕妇安好,只有涟漪惨叫。

“姑娘,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若是说之前事态紧急不容苏涟漪多想,现冷静下来,才发觉后背疼得要死。不仅仅是直扑地上痛,因被石子划开伤。

“对……对……对不起……”如小鹿一般孕妇慌张地连连摇头。

涟漪想到自己昭彰恶名,猜想这胆小妇人是怕她,只能无奈扯动嘴角,发出“微笑”表情,量亲和。“没关系,你下来吧,我背……有些疼……”岂是有些,是火辣辣疼。

孕妇又睁着明亮大眼想了片刻,才慢吞吞从苏涟漪身上爬下来。

涟漪对人很有耐心,尤其是对妇孺老弱,考虑到孕妇行动不便,她暗暗咬着牙,十分耐心地等着。

“呀!血……血……你出血了!”孕妇细细手指指着涟漪身后,颤抖得话都说不出。

涟漪早料到会有伤口,那石头边缘锋利,此时为春季衣着单薄,划破了也是自然。“无碍。”正想撑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右手腕也生疼,原来是抛开水桶时伤了手腕,本就不算细手腕,如今肿得比小臂还粗。

“没什么,”涟漪用左手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适?”

“你……你……你流血了……怎么办?”孕妇身材娇小,只到涟漪耳下,此时吓得满脸苍白,惊慌失措,颤抖捂着嘴。

苏涟漪哭笑不得,受伤是她好吗,“没关系,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便可,你家人呢?你身子纤弱又怀有身孕,怎么能干这种繁重体力活?”井中提水木桶便足有两斤重,装满水后,没个十斤也有七、八斤,就连她这么个健健康康人都提着吃力,何况是个纤弱孕妇。

闻此,孕妇本就很大眼睁得大,“你……你……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涟漪一愣,难道是旧识?“这位姑娘,不瞒你说,我前几日头部受了伤,有一些事记不清了,麻烦你可否提醒下,我们关系?”

孕妇眼中满是惊讶和好奇,“苏涟漪,我是你邻居啊,你平日里都叫我傻寡妇,总欺负我,我胭脂被你抢走了,我帕子也被你抢走了,你还总我家门前泼脏水。”

“……”苏涟漪无语,如果这孕妇说得属实,这孩子得多没心眼啊!比苏白还缺心眼!明明被欺负了却没什么怨恨,她身上,只有纯净气息,丝毫没有怨气。

“真?”涟漪有些怀疑。

孕妇赶紧点点头,将袖管拉了起来露出左臂,纤细黝黑小胳膊上,一块大大淤青。

“是啊,这个是几天前,你去我家抢梳子,把我打伤。”软糯声音,惹人怜惜。

“……”苏涟漪大脑一片混乱,这都什么跟什么。“是我打?”这该死本尊,连个缺心眼小寡妇都欺负,抢东西就抢东西,干什么动手打人?

孕妇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认真,“我只是想提醒你,那梳子锋利,用时候定要小心,否则易伤。但你以为我要反抗,就……就……就打了我……”

“……”苏涟漪彻底无语,不知是应责备本尊无良,还是感慨寡妇缺心眼,此时,她真想如同当时戳苏白一样戳这姑娘脑门——傻寡妇,你长点心吧!

地上石块是鲜血,可见她伤口之深,难怪背后火辣辣疼。“你是我邻居?”孙家是去不了了,她得回家照料自己伤口。

“恩,是啊。”小寡妇答,双手还是颤抖着捂着唇,眼圈红红地盯着涟漪后背上伤口。

她流了好多血,划破衣服上也被染得血红。

“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让大虎帮你打水添了水缸。”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我……我送你……”小寡妇追了上来。

涟漪无奈摇了摇头,面色已经疼得苍白,“皮外伤,我没事,你刚刚想必也受了惊讶,回去自己炖些鸡汤补补,这两天量不要大动。”

“……哦。”小寡妇乖乖点了点头,犹豫再三,终没说出自己家下蛋母鸡被苏涟漪抢走事实,何况,即便是有鸡,她也是不敢杀。

当苏涟漪到家时,已经觉得眼前发黑。

后背疼到麻木,右手腕也是如此。

伤口背部,右手不能用,家中无人,苏涟漪无可奈何,只能艰难走到桌前坐下稍作歇息,左手费力倒了一些水,喝一点补充体力,开始思索一会该如何用左手处理伤口。

门开了,有人入内,身影颀长,是大虎。

当大虎见到满背是血苏涟漪时,眉头皱紧,转身入了房间。

涟漪扭着头,盯着那沉默寡言人进了屋子,又入了房间,很想大骂——真特么没良心,就算不看两人合作关系上,也得看她这几天做饭得份儿上慰问个一句半句吧。

大虎入了房间没一会,又出来,将一只褐色陶瓷瓶放桌上。

涟漪看了看,“这是什么?”声音虚弱。

“金疮药。”大虎答。

涟漪惊喜,这里竟有金疮药,太好了!她正愁用什么药物消炎止血,竟有金疮药!

“我去叫吴氏。”大虎转身便走。

涟漪捏着金疮药瓶,看着大虎背影,终于微笑着趴了桌子上,心也放下大半。虽不知对方底细,但就这么互相帮助也很是不错。

只是片刻功夫,大虎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涟漪问。

大虎伸手一指屋外,“有人来,说要照顾你。”

“照顾我?”涟漪不解,难道这苏家村还有和本尊有瓜葛之人?

过了好一会,门外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个小脑袋,露出如小鹿般清澈大眼,“我……我来照顾你吧……”

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救下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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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网上看到一个说法:“丫头”拼音是:[ya][t]分别拆开、拼组、将组成为:[y][ai][ta][]。就是『你爱她哦』意思。

爱她就叫她一声丫头~所以乃们都叫我丫头,就说明爱我,要对我负责哦~~打包带走表客气!

感谢看官:和语叶词爱断断tinalindatayata乔依霏霏,么么哒~

033,朋友

苏涟漪没想到小寡妇能回来,也许她这个现代人太过凉薄,已经习惯了马路上扶起老人反遭诬陷,救人后不被感恩,如今小寡妇被救后还敢露头,难道就不怕被讹一笔?

就涟漪想感慨小寡妇伟大情操时,突然想起小寡妇说过,本尊抢她梳子时,她因提醒梳子锋利被误会挨揍。顿时,刚刚那股子崇敬之情瞬时破灭,转而担心起小寡妇智商。

“我来照顾你吧,虽然……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笨手笨脚,但我会努力!”小寡妇清澈眼神异常坚定,巴掌大小脸满是严肃认真。

大虎一旁不发表任何意见,置身事外。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涟漪微笑着点点头,用仅剩左手吃力撑起身子,向屋内走。

小寡妇赶忙冲了过来,扶着涟漪,但她那挺着肚子纤弱娇小身材,和膀大腰圆苏涟漪严重不成正比。

涟漪终于艰难地爬上了自己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面色苍白,再没力气动上一下。

小寡妇哒哒哒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弄来了一盆温水,关上了门。将干净帕子润湿后,想将苏涟漪衣服脱下来,却发现无论怎样都会碰到伤口,苏涟漪虽是咬牙不发出声音,但紧皱眉头和不停冒出冷汗说明一切。

“傻……傻寡妇……”涟漪硬撑着开口。

“恩,我。”小寡妇赶忙跑到她面前。

涟漪深呼吸一口气,将背部和右手腕痛楚压下,“妆台第一个抽屉有剪子,把我衣服剪开,别脱了。”再脱就出人命了。

“好。”小寡妇虽然天然呆,却还算聪明。手脚麻利地跑去取了剪刀过来。

鉴于小寡妇行为作风,苏涟漪已认命地偷偷将床单咬嘴里,因一会搞不好就要将她肉活活剪下来。

出乎涟漪预料,小寡妇手竟格外灵活,还没等涟漪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后背一凉,衣服已经小心剪开。

其实苏涟漪不知是,这古代女子都会女红,裁布绣花手到擒来。

随后,小寡妇又涟漪指挥下,清理了伤口,撒了金疮药粉,而后拿干净布条帮她包扎好,套上了一件干净衣服。

将一切打理好后,已是中午,小寡妇要去厨房帮涟漪煮粥,涟漪想将大虎叫进来叮嘱些事,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寡妇,难道也像本尊那样叫傻寡妇?实不尊重人。

“涟漪,有什么事吗?”与涟漪犹豫相比,小寡妇倒显得自然。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她很尴尬,平日里欺负人家,此时人家帮忙,却不知其名字。

小寡妇没想到苏涟漪能问她名字,小脸高兴得涨红,“你……你是说,你要和我做朋友?”

“……”问名字就做朋友,这是什么逻辑?涟漪很是无奈,“恩,算是吧,你叫什么?”

本来都走到门口小寡妇又折了回来,兴奋地蹲涟漪床边,那双火辣辣眼神把涟漪看得发毛,“他们都叫我黄氏,但我们是朋友,你就叫我闺名吧,我闺名很少告诉别人,好吗?”

“……”涟漪眉头又忍不住抽了一抽,突然有种被麻烦缠上感觉,其实她也很想称呼小寡妇为黄氏。

“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嘻嘻,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当朋友了。”小寡妇越来越兴奋,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逐渐恢复体力涟漪却突然有种眩晕感,是被这小寡妇气,“我天天欺负你,你还想和我做朋友?”看来这孩子不是假傻,是真傻。

“恩,虽然你总抢我东西,却很少打我,而且我很喜欢你,因为你诚实。”

“诚实?”这算什么理由?

小寡妇点头,“因为我见了太多人,她们面上是好,心中却是坏,那样人表面和我亲热,其实内心却想把我挫骨扬灰。但你却不是,你心中想了什么,便做了什么,所以我觉得你很诚实,我很喜欢。”笑眯眯地分析得头头是道。

“……”涟漪很无语,照小寡妇理论,真诚敌人总比伪善朋友好。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个道理,难道小寡妇便是传说中大智若愚?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小寡妇双眼晶晶亮盯着涟漪。

“……恩。”这回答,不情不愿。

“那你还没问我闺名呢。”小寡妇做无辜状。

“……请问你闺名是什么?”虽是问了,却很无奈。

小寡妇一张小脸儿笑开了,虽然肤色暗黄发黑,其上还有疤痕斑点,却给人一种绝色倾城之感。“嘻嘻,我今天真好开心,因为和你做了朋友,我叫初萤,你就叫我初萤好了。”

“……恩。”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强迫交友,却又拒绝不得。“你不是要去煮粥吗?”

初萤这才反应过来,一拍手,“是啊,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煮粥。”

涟漪已不知第几次哭笑不得,“顺便把大虎叫进来。”

“恩,知道了,嘻嘻,我手艺很不错,我粥你一定喜欢喝……”

“知道了,去吧,我饿了。”涟漪赶紧打断初萤喋喋不休,生怕她说个没完。

“好,我知道了,嘻嘻,涟漪你好好休息。”说完,便挺着大肚子如同欢小蝴蝶一般飞了出去。

初萤出了房间没多大一会,大虎进来了。

“大虎,麻烦你件事好吗?”涟漪道。

“恩。”大虎答应了句,心中不免好奇,因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开口求他。

“初萤……就是黄氏,自己独居,身子重不方便做一些重活,若是你有时间,能帮她打水劈材吗?”

“恩。”

虽然大虎答应了,但涟漪心里还是放不下,伸出了右臂,解释道,“其实应该我帮她做,只不过手腕确实是伤了,否则不会开口麻烦你。”她从来都是个自理女子,鲜少求人。

大虎低头一看,惊讶,之前只知道她后背割伤,却没发现她右臂竟肿老高,“怎么伤?”

“当时我看初萤水井旁提水,便去帮忙,没想到她不慎跌倒,情急之下我便把装满水水桶扔出去,想必是那时扭到吧。”一边说着,一边欲将肿得厉害手腕收回来。

却不成想,没等她收回,手臂便被大虎抓住。

涟漪一下子紧张起来,浑身肌肉忍不住紧绷。因手臂被一个男人抓着,很是尴尬。

从前虽触碰过男患者,但都是她去触碰别人而非别人碰她,一个三十一岁老处女被男人碰次数屈指可数,可见其紧张程度。

虽然,也仅是碰了手臂。

大虎没将浑身紧绷苏涟漪看眼中,蹲下身来,一只手抓着她小臂,另一只手则是小心捏着她白胖手掌,没看她一眼,冷冷丢出一句话。“是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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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宠儿tinalindatayata╮),叶词

应亲爱叶词要求,今日加一。但这是应该公众阶段后一次加了,今天上午跑去问主编可以加否,主编不同意,有截图为证,_

但丫头保证,入V后一定少万,么么哒……

所以说,这一是加,晚上18:照常,晚上见~

034,报复

苏涟漪一愣,想起了当时手臂上一声脆响,“是脱啊——!”臼字还没说出来,就是一声尖叫。

刚拿起盆子准备洗米初萤听闻,立刻摔了盆子速跑了回来。

“怎么了,涟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大开,只见大虎一只手抓住苏涟漪个小臂,另一只手则是捏着她手掌,左摇一摇,右晃一晃,苏涟漪则还是趴着,只不过脑袋高高扬起,愤怒地瞪着大虎。

“你……你……”苏涟漪愤怒,却又不知骂什么,她不擅长骂脏话,但现除了脏话又实没什么能发泄她心中愤怒。

大虎不以为然,随便将她手甩开,转身就走。

初萤跑了进来,“涟漪,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了?”一脸担心。

苏涟漪见初萤真担心她,手上疼痛顿时也轻了不少,“我没事,谢谢你。”心中暖暖,没想到有了疼爱她父亲兄弟,如今又白捡个闺蜜。

“说什么谢谢啊,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应该感谢你才是,”说到这,初萤顿了一下,低下头,压低了声音,“涟漪不怕,和我说,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她指是大虎。

“算不上欺负,他刚刚帮我治了骨伤。”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苏涟漪就一肚子火气,那厮多说一句话能死吗?连说都不说,就这么直接掰,太不尊重人了!即便是治病,也得通知病患不是?

涟漪并没说大虎不好,但强大怨念已经高涨到初萤察觉。

半个时辰之后,粥熬好了,还炒了几道小菜。

本来初萤想将饭菜端到涟漪床上,但后者却拒绝,坚持到饭桌上吃饭。对于苏涟漪来说,这样皮外伤,包扎好就可,还不至于趴床上休息。

当面色苍白苏涟漪坐饭桌上时,早已端坐大虎却发出赞赏目光。他向来尊敬这种巾帛不让须眉女子,坚强不矫情。

第一次,大虎发出了善意微笑,却换来苏涟漪狠狠一个白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眼神即便是不杀了大虎,也足以打他个重伤。

两人诡异互动被初萤捕捉到了,是坚定了她刚刚厨房绞脑汁想出阴谋!

涟漪虽勉强上桌吃饭,但毕竟还是行动不便,大虎却反常要帮忙盛饭,被初萤拒绝,亲手为众人盛饭摆筷子。

“涟漪,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近这几日我来照顾你可好?”初萤眨着水汪汪大眼对苏涟漪进行柔情攻势。

涟漪皱了皱眉,“不用了,只是小伤,过几天便好了。”右手伤了,用左手拿起了勺子,轻轻品了一小口粥。

果然,初萤并非说大话,她煮粥手艺果然不错。大米中掺杂了杂粮,是放了红豆,暗红色得汤汁粘稠,米粒软糯,还带着一股清香。

菜肴也是极为精致,只是其中有一道菜——辣炒香菇做诡异,虽然辣椒红很有食欲,但因放了太多花椒,气味确实呛人。

苏涟漪被呛得想打喷嚏,为了伤口着想,生生忍住了。

“不行,你是因我受伤,若我不来照顾,心中难安。”初萤皱着小眉,眼圈通红,好像涟漪再拒绝一次,就要哭给她看。

两人正说着,大虎拿起勺子吃了口粥,刚吃一口,便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想吐,但饭桌上直接吐出又实是失礼,便站起来向门外跑。

岂知,这门却不知何时被人关上,还夸张插上了门闩,他想打开门闩,但情急之下却又打不开,门闩一旦打开,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涟漪看着大虎诡异举动,很是不解。“他怎么了?”

初萤一撅小嘴,“敢欺负我朋友,自然是要收拾他。”

涟漪不解,想到大虎是吃了粥才反常,便端来大虎碗,闻了一下。辣炒香菇实是太呛了,干扰了人正常嗅觉,涟漪便用勺子舀了一点放口中品尝,顿时,一股子浓浓酸味直呛到鼻腔。

勉强咽了下去,“初萤,这粥为什么和我们不同?”

“因为我加了醋啊,谁让他欺负你,哼。”说着,撅着嘴不怀好意地盯着门口方向。

初萤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因为要加那么多醋,特意菜里多放了花椒,用花椒呛味掩住了粥里酸味。为了让大虎多恶心一会,还神不知鬼不觉插上了门,真棒!

“……”涟漪额头冷汗,看来,天然呆也是不能得罪,他们有他们报复方法。

虽然初萤用光了涟漪家所有醋和花椒,但涟漪还是很高兴,随即便答应了初萤,这几日白天便来她家照顾,晚上再让大虎将初萤送回家中。

赵氏来过,当看到村里搬过来小寡妇涟漪家时,很是不解,却没问出来,只是陪涟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吴氏带着孙小锦来看过,她倒没表现出什么惊讶,见涟漪和小寡妇交好,便也表现出了善意。她是来送涟漪两只小鸡,是这几天买来蛋孵出雏鸡,为表恩情特意挑了健康两只送来。

大虎去院中搭鸡笼时,小锦也跟着跑了出去,一口一个大虎哥叫亲热。

屋内则是三个女人天下,因卸下了家中重担,吴氏逐渐健谈起来,涟漪和初萤则是听吴氏东家长西家短聊着家常。

初萤开心坏了,这是她来到这村子后,开心一天,平日里实是寂寞紧。涟漪也很高兴,听得认真,但她却是带有目性听,仔细分析吴氏说每一句话,量多了解这个世界。

十日之后。

涟漪伤已恢复了大半,结了痂,痒痒长肉。

她刻意控制自己饮食,不吃油荤,一方面对伤口愈合有好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减肥。果然,健康饮食减肥效果是很好,不说别,肚子上游泳圈就小了许多。

这幅身体属于四肢修长,所有之前大半肉都长肚子上,远远看去像个陀螺,如今肚子小了许多,虽不算苗条,却也匀称了。

初萤女红很好,后面几天,便家中教涟漪女红,将之前衣服选了几件改瘦,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不知是,看似平静养病苏涟漪,心中却一直暗暗计划——如今有了钱,是不是就可将离开得计划提前,早一日离开苏家村,过自己想要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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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现世861314ljj81tinalinda么么哒,谢谢你们,今天差点没及时,吓死鸟!!!

035,信任

这一日,苏涟漪终于可以下水沐浴。

房门紧闭,室内布满氤氲水气,满室药香淡淡。

别女子沐浴都喜欢浴桶中放一些鲜花花瓣,为是皮肤白皙光滑。苏涟漪浴桶中却找不到半片花瓣,相反是零星药材若干。

荷叶、泽泻、柏子仁,这些都是涟漪之前县城药房买小碾时顺便买几味中药,泡水中可加速血液循环,促进陈代谢,利于减肥。

室内很静,涟漪闭着眼靠浴桶边缘,脑子却一直不停思考。

难道她要一辈子苏家村做苏涟漪?自然不行!她要走出这里,得到自由。

从前问题是没钱,而如今有了钱,计划提前。那接下来要面对问题便是如何走出去。

她与大虎是合作关系,大虎定然不会允许她这么离开,那便要想一些借口。独自去县城?大虎定然会生疑!借着给李府送酒之机逃出?不行,搞不好会连累到马大叔。

室内安静,连偶尔水声也没有丝毫,苏涟漪就这么静静泡浴桶中,靠着浴桶沿,眯着眼,头则是轻轻伏玉臂上。

乌黑浓密如同水草般发丝杂而不乱地垂着,披散肩头,漂浮水上。浓密睫毛扑白皙面颊上,如同两把羽扇。

一炷香时间,静怡室内水声骤响,苏涟漪就如同一只雪藕从淤泥中突起,稍显灰暗室内熠熠生辉,不是因为她肤色,而是因为她双眸。

那一双眸子乌黑,闪亮,还带着一种胜利笑意,仿如通过刚刚思索,做了一个关乎一生决定,不再有之前彷徨,唯有坚定。

擦干净身体,瞥见一旁铜镜。铜镜中,那抹身影高挑,肤若凝脂,虽然还是胖,却很匀称,给人一种舒服感,无关美丑。

苏涟漪很万幸,这幅身子才十七岁,还是少女,可塑性极强,若是再长个十几岁,想必就不会减得这么迅速罢。

白色里衣,粉蓝色衣裙,穿苏涟漪身上虽不算窈窕,却别有一种丰满韵味。涟漪抚摸着自己身上衣服,想着这十几日结识闺蜜初萤,心口如同堵了一块什么似得。

是不舍。

推开门,见大虎院子中磨刀,明月皎皎,不用灯光,整个院子便被银色光芒笼罩。

正磨刀大虎抬头看了一眼,一贯冰冷淡定眼神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又低头磨起刀来。

晚风吹来,不再是从前那般凉,带着温暖,初夏来了。

“大虎,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她好似随意道,走到厨房,抓了一把菜,厨房门口小竹凳上坐下,若无其事地摘菜。其实心中忐忑,只有她自己知晓。

大虎手再次顿了一下,浓眉忍不住皱起,“恩。”不知为何,今日看见苏涟漪,有种莫名其妙疏离感,既陌生,又熟悉。

银色月光如梦幻,照整个世界有些虚无,这诡异银色中,大虎总觉得苏涟漪要离开,要去哪?逃?

“我这几日要去一趟方池,去看看大伯母家二姐,顺便再买一些海菜。”这便是苏涟漪借口,不牵扯任何人。

果然有鬼!大虎扔下了手中镰刀,端坐小凳上,拧着眉盯着摘菜苏涟漪,“你有什么阴谋?”

涟漪噗嗤一笑,扔了手中菜,笑盈盈地看着与她两尺远,对视而坐大虎。“我一个村妇,能有什么阴谋?孙大哥身子虽然好了,可以下田,但只要停了海菜,不知何时病情能再次复发。孙家情况你也见过,家徒四壁,难道我们不应帮上一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涟漪一个“我们”一词,将大虎弄了一愣,心头有种奇怪感觉,好像两人已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

习惯是个可怕东西!

压下心中怪异,大虎声音也平和些许,“让赵氏写信找人捎来,多少钱,我出。”

“那怎么行,人家已经帮我们很多,怎么还能麻烦大伯母?”涟漪立刻反驳。

大虎星眸微眯,审视着苏涟漪,想她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你自己去?”

“若是你有时间,可以陪我一同去。”涟漪白皙面容上只有诚恳表情,一双大眼剔透,盯着大虎双眼,无比坦荡。

不知为何,大虎突然有一些窘迫,接下来便是耳根火热感觉,“我不去。”他还有任务身,根本无法离开苏家村。

涟漪心中暗笑,等就是这句话,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我一人。”

大虎低下头,拿起刀,有一下没一下刀石上磨着,“外面并没你想那么好,皇帝病危,驻守边关南康王和东福王叛乱,乱世多匪,一个独身女子稍有一慎,其后果则是生不如死。”

大虎看似说苏涟漪去方池凶险,实则意有他指。

涟漪心猛然漏了一拍,这也是她一直担心一点。现实不是小说,主人公永远逢凶化吉,一个女子若是落入危险,那便真真求生不能、有死不得。现代都是如此,何况是这法制不健全古代。

“恩,我知道了,但苏家村和方池距离不远,应该没什么危险,放心吧。”涟漪道,出师未捷怎可身先死?她不出去看看,怎么轻易放弃希望?

大虎加了磨刀频率,那刺耳磨刀声越来越大,“还有。”少了刚刚平和,多了冰冷。“苏峰、苏皓、苏白都苏家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你真想不开,我不介意帮你照顾家人。”

苏涟漪手抖了一下,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捡起菜叶继续摘菜,心慌。“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闻言,大虎放下手中刀,眯着眼看着面前女子。“你希望我相信你吗?”

涟漪正摘菜叶手是了,就是不敢抬头。“你说呢?”

大虎一时间没回答,正当苏涟漪想抬头看时,只觉得身前一股强大戾气,下巴被人猛地捉起,“你,希望我相信你吗?”是大虎。

涟漪下巴被捏得生疼,被迫抬头仰望他。

大虎脸长满了疮,但是一双眼却是深邃如潭,冰冷眸子是**裸怀疑和审视,身上戾气是将苏涟漪逼迫得冰凉。

“……希望。”无奈,她只能这么回答。

她可以看出,面前那双深邃冰冷眸子逐渐有了温度,好似刚刚不仅是逼迫她,是逼迫他自己一般。

下巴得到了自由时,涟漪才发觉脖子酸疼。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院中绳子上拽下一条巾子,大虎便出了院子。

大虎走了,院子空了,苏涟漪则是愣愣地坐院子中,望着天上悬挂明月,陷入矛盾,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仙水山上,仙水潭,终年冰凉清澈,深不见底。

**大虎静静泡水中,银色月光将他浑身结实肌肉映得为完美。他抬起头,也看向皎皎明月,其实他并非弑杀之人,今日所说一切也是迫不得已。

他真希望和苏涟漪合作可以圆满,希望苏涟漪不要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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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管:乔依霏霏tayataa815715近很多地方都降温,看官们注意身体~

036,方池

清早,涟漪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包袱里卷好,将银票带好,准备不动声色地离开苏家村。

早餐是一贯沉默,就要吃完时,大虎忽然抬头直视苏涟漪,目光审视复杂,欲言又止。涟漪提心吊胆,暗暗祈祷大虎千万别动粗,或直接将她软禁家中。

其实,就过去一个月相处,大虎虽冰冷寡言,却从未动动手,甚至也从未干涉过她什么,曾经一度,她觉得大虎是个好人,说服着自己去信任他,和他合作到底,既是帮了他,也是帮了自己。

但无奈,作为现代人,早已不知信任为何物。

终,大虎也没说出只言片语,换了衣服,拿起农具便出了院子。

苏涟漪跌坐凳子上,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明明应该放下心来,却有一种莫名失落?她希望得到大虎信任,但自己即将回报给他却是欺骗。

甩了甩头,苏涟漪将良心狠狠压了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上一辈子便是因为太过耿直,才有了那样结果,若是她也像别医生那样冷漠,也不会被迫穿越到这诡异时空。

用速度收拾了碗筷,拿起包袱便走,不给自己任何犹豫机会。

当关上院门刹那,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望向这一个月来所住“家”——屋子干净整洁,经过了精心改造,院中绳子上悬挂是洗干净衣物,迎风微摆,其下是用石块拼成地面,巧妙拼凑让人赏心悦目,这些都是大虎杰作。

宁静乡村田园,安静小院,男耕女织,其乐融融。虽知这一切都是短暂假象,但涟漪却还是不舍。

她穿越来需要帮助时,这个“家”给她了一个港湾,夜晚,关上院门,家是安全;瓢泼大雨时,她和大虎便躲家中,坐着小凳子吃瓜子悠闲赏雨……

咬牙,将心一横,关上院门后转身就走,不肯再回头多看一眼。人是有惰性,有了安稳便不愿再去漂泊。

“姐,你去哪儿?”苏白一身肥肉颤颤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条猪肉。

乡下人可不是顿顿都能吃上肉,有些家庭是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苏白这一大条子肉,想必也花了不少银子。

“你这是干什么?”涟漪心柔了下来,但理智却让它再硬起来。

“爹说自从你救了那寡妇,身子就不好了,瘦了那么多,爹心疼啊,特意让我去称了肉给你送来,补补身子。”苏白面对自家二姐时永远是笑呵呵,如同弥勒佛一样。

苏涟漪看着满面笑容苏白,又看了他手上肉,刚刚硬起心又软了下来。不假思索,抬脚就向苏白踢了去,“我看你这一身肥肉就腻了,还吃什么吃,赶紧带着猪肉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苏白不敢躲,重重挨了一下,“姐,你不是喜欢吃肥肉吗?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心情不爽,你赶紧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涟漪逼着自己狠心将苏白赶走,直到那抹肥胖身影几步一回头离开,才松了口气。

本来打算去田里和孙家人、大伯母一家人打个招呼,但涟漪害怕自己心软,终还是硬着心离开,初萤,她是不敢去见。

终于,出了村子,上了官道,她也放下心来,却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

夜晚来临。

当大虎回到家中,看到紧锁院门时,心重重一落。

她……终还是走了。

打开院门,走了进去,第一次觉得身心疲惫。静坐院中大石块上,听着夜晚虫鸣,鼻间是一旁邻居家中飘来饭香,而这个院子,昨日还是灯火通明,今日便已漆黑一片。

其实他不是恶贯满盈之人,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杀人,他希望能和她合作到后,即便不成为朋友,也不是敌人。

她说去方池买海菜,他还应该相信她吗?她能回来吗?

三天时间,他给她三天时间,若是她回来,他发誓定然尊重她,与她结友,若是她不回来……

想到这,大虎眸子一冷。若是苏涟漪不回来,他们再见面之时,便是他杀她之时,绝不手软!

大虎闭着眼,心潮却如海浪般翻腾,无法宁静,矛盾心情让他找不到途径发泄,重重一拳击下,身下石块生生裂了一个纹,但同时,他拳头也是鲜血淋淋。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也满是矛盾和挣扎,丝毫没发觉拳上之伤。

大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苏涟漪,别让我有机会杀你!

……

同一片天空。

方池,苏涟漪真来到了方池。

涟漪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小说中,女人外都要女扮男装了,这该死封建社会,独身外年轻女子十分危险。那些男人当看到她单独进入饭馆时,猥琐目光**裸,仿佛是围着鸡蛋乱飞苍蝇,只要找到一丝缝隙,便毫不犹豫地叮过去。

饭馆吃饭期间,涟漪很仔细地聆听旁桌人谈话,上了年纪人谈话内容多为国事,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经常能听到“南康王”、“东福王”等字眼,这世道,确实是乱,大虎并未说谎。

下午街上闲转时,总觉得有人她身后跟随,一下午时间,她竟被莫名其妙人“撞”了无数次,还好事先她裤子上缝了兜子,银票都装裤兜中,有裙子盖住,外人无法轻易盗窃,否则她银票早已被偷。

方池是小城,人口不多,但城门楼旁却也到处贴着招兵启事,人心惶惶。

夜晚到来,苏涟漪本想借宿城中客栈,但想来想去,终还是没敢,找到了赵氏二女儿家借宿。

赵氏二女儿闺名叫伊红,当开门看见来是苏涟漪时,吓得花容失色,弄涟漪不好意思,甚至有了打道回府念头。

但伊红婆婆是个好,听闻是伊红苏家村妹子来了,便热情将她拉了进去,多加了几个菜吃饭,又热心留其住宿。

伊红不敢轻易得罪苏涟漪,毕竟自己父母还苏家村,于是便抱着必死决心招待苏涟漪,却不成想,这村里女霸王非但没挑刺,相反还性格温和,十分耐心地听她婆婆絮叨家常,配上她胖乎乎外表,也算可爱。

夜深了,伊红一家老小进入梦乡,涟漪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出了屋子,院子中小凳上坐下,抱着双膝,看着天空。

其实她不用来方池,可以直接去京城等地,但当到驿站乘马车时,却莫名其妙报了方池名字,是潜意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还是某地有些放不下之人?她不知。

大虎说对,外面世道很乱,她留苏家村未必是坏,离开了去大城市未必是好。少,也要等到外面争权平息。

上玄月,星光闪烁。因做了这个决定,苏涟漪非但没有半点失落相反如同撂下重担一般,粉色唇微微勾起,圆圆大眼慢慢眯着一个扇形。

苏白,踢你那一下还疼吗?

初萤,发现她不家,会不会哭鼻子?

孙大嫂这个时间是不是抱着孙小锦睡觉?

大伯母若是知道自己二姐家,会不会开心?

还有……大虎,大虎此时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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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几章情节丫头量压缩,一笔带过,因为自知不是很有趣,但这是心理过程又必须要写,T—T。所以,看官们辛苦鸟…。,

2,看官们留言,丫头都会认真回复,除了入V后看盗版,回复留言是发布章节过后,定好时间,省看官们要不停刷前台看丫头是否回复留言。

3,感谢看官:李清瑟叶词爱断断tayata辥婴儿布乔依霏霏傅芸歌

037,归来

这是苏涟漪离开苏家村第四天。

清晨,大虎站院中,直直看着院门,门扉紧闭。再过一个时辰,便满了三天三夜,至此,他与苏涟漪便是敌对关系,若是再见面,他便要对她痛下杀手。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人接触,生活一起,他早已习惯了清晨有人做好丰盛早饭,中午有人送饭送水到田里,晚上有个人默默陪他数星星。

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对某人一次次改观、惊艳,一次次被她奇思妙想所震惊,却没想过,这样相处终是以一个欺骗和背叛为结尾。

他多希望这是个误会,打开院门,苏涟漪正门外,说——我回来了。

鬼使神差,大虎真走了过去,打开了门,自然,门外空空如也。

大虎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如此幼稚,刚刚他做什么?分明是自欺欺人。看来,他这一生都不会与苏涟漪成为朋友,只能成为敌人,就如初相见!

一阵驴车声由远及近,原来是苏家酒厂驴车,老马头赶着驴车由远处而来,到了涟漪家门前停下。

大虎看了一眼,忍不住讽刺地冷笑,“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苏涟漪走了,永远不会回来。”

老马头一愣,“大虎,你说啥呢?”很纳闷今天大虎怎么如此奇怪。

大虎浑身肌肉紧绷,他痛恨这种被人背叛感觉,他想立刻找到她,杀了她,不仅杀了她,还要杀了她姓苏全家!这一家子流氓,他早就忍无可忍!若不是因为任务……若不是因为任务!

老马头看着低着头大虎,莫名其妙,那驴子仿佛感受到了大虎身上杀气,惶惶不安,甩着脑袋,前蹄不停刨着土。

终,大虎还是长叹一口气。“苏涟漪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若是他这么做了,又与那些流氓有什么区别?

这才三天,为什么他就认为苏涟漪定然一去不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就是心中有种强烈感觉——苏涟漪,走了。

看着平日里沉默寡言大虎反常,老马头怎么也是不解。“大虎,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回头找大夫看看吧,但你先把涟漪接进去,她车里呢。”

大虎一愣,苏涟漪车里?

“我昨儿晚上去县城送酒,车轱辘坏了,没办法只能停了一夜找工匠修,今儿大清早赶回来,正走到官道,就看见涟漪自己路上走,我赶紧让她上车,那孩子多半是累坏了,上车便呼呼大睡,到现都没醒呢。”老马头说着,一闪身,将狭窄车厢露了出来。

大虎一看,果然,车厢内抱着包袱睡正香,不是苏涟漪,又是谁?

不知她去了哪里,鞋子、裤脚满是泥泞,苏涟漪轻眠,每日早早便醒来打扫屋子做饭,但今日,即便是他和老马头两人说话这么久,她还没醒,可见是又累又困。

“看着干什么,把你媳妇抱进去啊。”老马头胡子一撅,小声对大虎喊着。

大虎浑身一僵,只觉得耳根子火热,他……还没碰过女人呢。

“你这大小伙子不抱,你指望我这糟老头抱?先不说这合不合礼教,就说涟漪这砣儿也不是我这干巴老头儿能抱得动。”马老头又道。

苏涟漪个子很高,若是放到现代足有一米七五,这古代,是女子中鹤立鸡群,加上这一身肥肉,确实不是随随便便个人就能抱得动。

大虎面色通红,犹豫了下,终俯身上前,轻轻揽住涟漪腰,将她抱了起来。

大虎很惊讶,因她根本不起来那般重,虽不若平常女子那般纤柔轻巧,却也不重。她……何时竟瘦成这样!?

老马头看见大虎将涟漪抱下了车,爬上了驴车,摇头晃脑,“大虎啊,你也挣点气啊,现涟漪丫头也懂事学好了,守着这么个大胖媳妇,你怎么不加紧些动作?”

大虎不解,“加紧动作?加紧……什么动作?”不是装糊涂,是真不解。

老马头“嗨”了一声,堆满皱纹脸上是恨铁不成钢,“傻小子,赶紧让你媳妇儿怀孕啊,趁着现年纪轻,三年抱俩,看你这小子体格子壮实,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我……我先进去了。”大虎再也听不下去了,抱着苏涟漪便飞也似得跑了进去,轻轻放床上,直到听见门外驴车响动远了,才敢出来将房门关上。

涟漪包袱,被老马头放了院内门口,大虎拿起包袱时,往日抿紧唇,忍不住上扬,抬头,今日艳阳明媚,真真是个好日子!

……

苏涟漪睡得正香,是被一阵哭声吵醒。

忍不住皱了皱眉,是谁哭?哭什么?

确实有人哭,那人身材娇小,身子缩成了一个小球,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着,好不伤心。

涟漪本想再睡一会,但那哭声喋喋不休,无奈,睁开眼,竟发现旁哭人竟是初萤,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初萤,你哭什么?你有身孕切勿情绪大动,别哭了,平稳心情!”真是,这初萤马上都当妈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被涟漪这么一说,初萤哭得凶了,“你……你不要初萤了,初萤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不要初萤了?”

涟漪心头一下子涌上了愧疚,确实,若是她走了,真便是抛弃了她。

这么想着,语气便柔和了许多,“别哭了,我是去方池买海菜,孙家大哥病离不开海菜,买完就回,是谁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初萤停了一下,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脸,确定了没有眼泪鼻涕等污秽物后,这才扬起小脸儿,巴掌大小脸儿蜡黄,让涟漪看得直皱眉。初萤一回身,毫不客气地指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人,大虎。

大虎顿时尴尬,“那个……那个……”窘迫非常。

涟漪微微一笑,“都是误会。”

大虎一愣,她竟不追究。

其实涟漪非但不追究,对大虎还是很愧疚,若是当初她真离开,便是辜负了他信任吧。“大虎,这几日,过得好么?”她淡笑着看着门口大虎,神色安详。

大虎只觉得一颗心要跳成了两半,邦邦,激烈异常,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涟漪,听说你是被苏家酒厂长工送回来,你去县城做什么?为什么会独身一人,是不是钱财被抢了回不来了?”初萤情绪有些激动,不停地问着,抓过了涟漪手,两只小手包着她手,仿佛要给她温暖和安全。

涟漪心暖暖,那种满足感,无法自已。“方池太小,十天才有一次归来马车,我怕你们着急,自己走了回来,让初萤担心了,是我不对。”

大虎转身离开,心头自责,他这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他错怪她了!

涟漪看了看大虎远去背影,又看着满是关切初萤,想到苏白,想到孙家,想到大伯母。

既然她决定留下了,就要好好生活,她能力帮助他们,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发誓定会让一切关心她、对她好人,得到应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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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读书

苏涟漪彻底想开了,从前她一直纠结于这个身份,认为用别人身份继续活下去是件不光彩事,是鸠占鹊巢,或者说,她也不屑如此。

但如今,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真心待她之人,她感动非常。用别人身份又能如何?明明用着人家身体却拒绝身份,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至于与大虎合作,她曾经担心合作后,大虎会过河拆桥杀了她,但如今一个月相处下来,却觉得大虎不是那种恶人,也许两人能合作到后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既然决定好好生活,有些事,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涟漪,你想什么?”初萤发现苏涟漪静坐,眯着眼,表情严肃,好像思考着什么重要之事,便好奇地问。

涟漪打定了主意,唇角勾起一抹势必得笑容,“初萤,你可识字?”

初萤乖乖点头,“识。”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起初涟漪问初萤,也只是顺口问问,没想到,她真识字。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初萤虽是个寡妇,但谈吐优雅斯文,和农妇截然不同,想来当年也是个小家碧玉。

“好啊,只要涟漪交代事,我一定做好。”初萤连忙点头,脸上满是兴奋。

涟漪忍住如哄孩子一样伸手拍初萤头冲动,“我弟弟苏白你可知道?”

初萤点头,“知道,当初你带着苏白把我家水缸砸坏了。”

“……”涟漪无语,这个时候能不能不提她光荣往事?被初萤这么一说,她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面色通红,羞愧。“初萤,对于当年所作所为,我不知要如何弥补。”

初萤却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没什么,其实我每天家很无聊,没人陪我说话,多亏了涟漪,才给我带去很多欢乐,不用弥补。”还有个事实她没说出来——当初本尊带着苏白去砸缸时候,初萤还一旁拍手叫好。

“……”涟漪彻底无语,有时候缺心眼,也是个好事,起码没有忧愁。“那初萤,你可愿教苏白识字?”

初萤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笑开了。“好啊。”她发现,自己明智选择便是和涟漪当朋友,自从认识了涟漪,生活就不那么乏味无聊了。

“苏白不会让你白教,以后你家大小活都让苏白包了,放心好了。”一件大事落实下来,涟漪也放了心。她要改变苏家第一件事便是——逼着流氓学知识,考科举!

……

第二天一清早,早早吃了饭,涟漪便和大虎一同出了门。

大虎去田里伺候菜地,涟漪则是先去了赵氏家送海菜,而后去了孙家。

自从孙大海身体康复可以下地种田,孙家境遇好了很多。入了院便能听见鸡叫,一群半大鸡分布院子中,低头啄地上玉米粒,原本残破屋顶,如今也工整蓄上了稻草,用瓦片小心压实。院子虽不大却干净整洁,一看主人便是勤劳能干之人。

“涟漪姐姐来了。”孙小锦看见苏涟漪,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迎接,大叫着。如今孙小锦俨然成了苏涟漪首席崇拜者,只要涟漪下达命令,孙小锦立刻颠颠地去办。

屋内正放桌子摆碗筷孙家老妪听见,赶忙放下了碗筷,佝偻着背步出来。“涟漪丫头来了,,进屋。”

厨房做饭吴氏也赶紧出来,“涟漪妹子进屋,锦儿他爹,涟漪妹子来了,出来招呼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简直比招待县太爷还要隆重,“涟漪妹子先进屋坐着,我这马上就做完,咱姐妹俩一会好好聊聊。”

吴氏话还没说话,孙大海也从屋子中出来迎苏涟漪。

涟漪哭笑不得,她其实就是来送海菜,但孙家这一家子太热情,她从进了院子到现都插不进嘴说话。

孙小锦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苏涟漪不会他家吃饭,便抓着涟漪手使劲向屋内拉,非留涟漪吃饭不可。

“小锦别闹,姐姐就是来送海菜,早饭吃过了。”涟漪无奈,低头对孙小锦说,但那孩子铁了心要留涟漪吃饭。

“吃过了就再吃一点。”孙家老妪道,见苏涟漪来了,笑得合不拢嘴。

苏涟漪虽然可以理解孙家热情,但还是很吃不消。

“若不是涟漪妹子,我这病也好不了,涟漪妹子你就别客气了,到这里权当到了自己家,进来。”孙大海是个老实耿直人,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用淳朴语言表达心里谢意。

终涟漪还是被孙家一家人拽到了屋内,按了凳子上,又吃了一顿早饭,盛情难却。

如今孙大海身体康复了,便成了家里劳动主力,孙家老妪不用再下田,吴氏也可以喘口气,偶尔家休息几天,拾到家。今天看苏涟漪来了,吴氏便不去上田,非要留家中陪涟漪。

涟漪喝着米汤,看到了身旁孙小锦,“孙大嫂,锦儿现读书了吗?”

一提到这件事,吴氏便尴尬,“唉……不瞒涟漪妹子,我家情况你也是看到,这锦儿他爹身子刚好,从前积蓄都抓药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还有钱让锦儿读书?”

孙家老妪道,“嗨,读什么书啊,我们这些乡下人代代都是斗大字不识一筐,读了书也没用,还是种一辈子地。”

老妪话也是无奈话,自我安慰。

提到了读书,刚刚因为迎接涟漪欢气氛便冷了些许,孙小锦低着头不吭声,其实他是想读书。

“锦儿想读书吗?”涟漪问。

孙小锦抬头看了看涟漪,没回答,眼中挣扎。他知道,涟漪姐姐已经帮他家很多忙了,不能再麻烦她了。

苏涟漪看见孙小锦这挣扎小样,噗嗤一笑,“别挣扎了,从明儿起,吃过早饭就去涟漪姐姐家,姐姐找人教你读书可好?”

“真?”孙小锦惊喜。

“不行,”说话是吴氏,“锦儿,我们家已经够麻烦涟漪了,不能再给你涟漪姐姐添麻烦了。”

“孙大嫂,放心吧,不麻烦。”涟漪赶忙否认,“大嫂你也知道我那混账弟弟苏白,今年十四了还不学无术,我便拜托邻居黄氏来我家教苏白习字,这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顺带着教了锦儿。”

孙小锦没说话,但一双乌溜溜大眼闪闪,满是兴奋之情。

“真?这可该……如何是好?涟漪妹子,你帮我们太多了,我们……该怎么回报你?”吴氏激动地抓着涟漪手,眼圈通红,不知说什么是好。

孙家老妪一旁也开始抹眼泪。

涟漪这回彻底坐不住了,怕看人感恩戴德,一碗米汤喝完,站起身来。“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顾孙家人挽留,脚底抹油地溜了。

她方向是苏峰家,如今苏白未成家立业,便和父亲苏峰住一起。

苏涟漪摩拳擦掌,苏白,你好日子到头了,觉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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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看官都喜欢那白胖子,如果有一天他瘦了变帅哥了,还有木有人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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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缅怀

苏涟漪不认识苏峰家,虽然那个院子本应带着她成长记忆。

地址是大虎告诉她,一处成片老房子中,一间特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很破旧房子,便是苏家村“资深”老痞子——苏峰家。

涟漪看着这破旧房屋,非但没有对苏峰反感,相反从前敌意却一点点消融。

联想到自己家盖房子,以及十分齐全家用,再对比眼前这破烂不堪房子,感触颇深。

房子自然是有大哥苏皓功劳,但毕竟是兄长,不会直接上手置办,而张罗操劳,想必便是身为父亲苏峰。

为女儿奉献一切,自己家却破破烂烂,虽然苏峰人品有问题,但对待儿女上,他只是一名普通父亲。

院子没锁,将歪歪扭扭院门推开,入目是一片狼藉。入门右手边是惯常厨房,但那厨房鲜少开火,灶台上锅已生锈,地上散落是乱七八糟碎柴。

院门左手边是鸡笼,空空如也,成了摆设。

日上三竿,苏家爷俩还酣睡,涟漪轻唤几声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顿时,苏涟漪又有了一种当初进自己家门感觉,甚至比那感觉糟!因这阴暗潮湿屋内除了垃圾呛味还有浓浓烟味,这房子窗上尘埃厚厚一层,想必从来不开窗通风,屋内别说二手烟,二十手烟都绰绰有余。

将门大敞,窗子用力推开,光线射入阴暗房屋时,竟犹如打开古墓一般夸张。

涟漪门外喘了很久才有勇气入内,刚刚屋内昏暗并无察觉,如今有了光线才看清,外厅深处有一张供桌,其上立着一只牌位——“爱妻苏许氏之灵位”。

原来是本尊母亲牌位。

涟漪心头突然涌入一种酸楚、憋闷,仿佛这牌位上名字真是自己亲生母亲一般,也许是这具身体本能反应,影响了她情绪,眼圈红了,伤心挥之不去。

掏出手帕擦去眼泪,既然命运如此,那这母亲苏许氏,她便也认下了。

打算用手帕擦拭灵位时,方才发现,虽屋子肮脏杂乱,但这供桌和牌位却是一尘不染,鼻尖有香气淡淡,可见有人时常上香缅怀。是谁?苏峰?

“谁外面?”带着很重鼻音,苏白声音从屋内传来,一听便是还未起床清醒。

涟漪收回伤感,调整情绪。“苏白,你看看现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不知道一日之计于晨吗?”身子一转,已变成母老虎样。

西侧屋里声音一顿,紧接着便是连滚带爬声音,被自家姐姐一嗓子喊醒苏白不敢耽搁,跳下了床,捡起衣服就开始穿。

“穿好了吗?”涟漪顺着声音到了西侧屋子门前。

“没……没……等会,姐。”苏白加紧了穿衣速度,但他一身肥肉,怎么能和正常人相比?越着急穿得越慢。

涟漪又等了好一会,见屋内人还没穿好,一脚将门踹开。“带着你衣服出去穿,我看你这一身肥肉就心烦。”对苏白,她没什么好口气。

苏白哭丧着脸,勉强穿好了中衣,将半脏不净外衣抱胸前,“姐,你也不瘦啊。”

涟漪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哪里胖?”

苏白定睛一看,眼前苏涟漪哪还是平日里苏涟漪?一身草绿色衣裙,虽不算窈窕却也匀称,加之本来就身材高挑,此时绝对与“肥胖”二字不沾边。“姐,你病越来越严重了。”怎么瘦成这样?

涟漪哭笑不得,本想给他一脚,后来想想就算了,没时间和他折腾。“这才是正常身材好吗,你那是肥胖病,不仅外观不佳,还影响身体健康……你看什么看,出去啊。”

苏白不解,却还是抱着衣服乖乖听自家姐姐话出了门,“姐,你进我屋干啥啊?”

“清理猪圈。”涟漪头也不回,开始将地上乱撇脏衣服扔到门外。

“猪圈?”苏白一愣,“姐,咱家已经很多年不养猪了。”

涟漪再次哭笑不得,“是啊,自从养了你,就不用养猪了。”

苏白这才恍然大悟,“姐,你骂我是猪?”他不是傻,而是对自己姐姐从来不防备,做梦都没想到姐能骂他,他从小便是跟着姐姐长大,崇拜姐姐就如同崇拜英雄,对其言听计从。

“算你有自知之明,让开点。”涟漪抱着被子,待苏白肥胖身体挪开,出了屋子到院子,随手捡了苏白脏衣服,开始擦拭晾衣绳,将被子搭绳上暴晒杀菌。

“苏白,家里可有皂角粉?”她要洗衣服。

苏白歪歪扭扭地将衣服穿好。“没啊。”

涟漪从怀里掏出几十个铜板塞给苏白,“去杂货店买,多买一些,去回。”

“嗨,姐,去杂货店还用钱吗?那开店苏小八敢收咱钱?”苏白一脸痞样,得意洋洋。

涟漪终还是没忍住,狠狠踹了他一脚,“人家那是做生意,你抢了货,难道让人家喝西北风?赶紧用钱买,若是少付一个子儿被我知道,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知道了,姐,我去了……别踢了。”苏白抓过钱,转身就跑,省挨踢。

见苏白出了院子,涟漪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进了房间继续收拾,没一会,院子中脏衣服堆成小山,不仅如此,还将所有被子都拆开,被面准备清洗,棉套子搭绳子上暴晒。

当苏白提着一大纸包皂角粉回来时,涟漪正用抹布擦灰,厚厚灰,涟漪整整擦了三遍才将家什擦出了本色,而水缸里水也所剩无几。

涟漪接过皂角粉,一指空空如也水缸,“去挑水,将水缸填满。”

“啊?姐,我这大清早儿还没吃饭,又要干活?”苏白小声抱怨。

面对苏白,即便是爱好和平涟漪也想胖揍他一顿,“大清早儿?你抬头看看现什么时辰了,还早?别抱怨,去挑水,正好也把你这一身肥肉减减。”

“哦,知道了。”苏白无奈,无精打采地挑着扁担出去了。

涟漪看着苏白圆滚滚背影笑着摇摇头,觉得苏白这孩子本质还不是坏,也许有挽救余地。

苏白房间收拾完了,接下来便是父亲苏峰房间了。

东侧房间便是苏峰,她和苏白两人院子中有如此大响动苏峰还没醒,涟漪有些担心。轻轻推开门,迎面便是浓浓酒气,难怪苏峰一直没醒,原来是大醉。

室内空气混浊,屋外清空气入内后,苏峰半梦半醒,“……桂花……桂花……”一直重复喊着一个名字,带着凄凉和孤寂。

桂花,正是苏涟漪娘亲名字,涟漪了然,心中也猜到了苏峰为何睡前大醉。

听赵氏说过,许桂花世时,苏峰有所收敛,男主外、女主内,家里和乐融融,但许桂花身子不好,生了苏涟漪便元气大伤,生完苏白后没几年便去世。从那以后,苏峰便日日饮酒,自甘堕落。

涟漪心柔了下来,苏峰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罢,伸手轻轻推床上沉醉痛苦思念中男子,“爹,起床了,爹,醒醒吧。”声音温柔。

苏峰缓缓睁开混浊双眼,当看到苏涟漪时,眼前一亮。

面前这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乌发亮泽,眉清目秀女子,不是他朝思暮想亡妻,又是谁?“桂花……你回来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如今我把孩子拉扯大了,你便……带我走吧。”

涟漪突然想起前厅那洁净供桌,一下子知晓了那供桌日日是谁打扫缅怀。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唯有相对。苏家村民眼中,苏峰是个罪大恶极恶人,但背后一面,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男人看似强壮,却是内心软弱、稚嫩;女人看似柔弱,往往内心坚强、成熟,所以外表来看好像女人依靠男人而活,其实家庭中真正精神支柱往往却是女人。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飘》,当韩媚兰死去,艾希利也失去了魅力。

涟漪心柔了,“爹,醒醒,是我,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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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贵女群号:33672529。敲门砖是女主名字:苏涟漪。

丫头这里等你们,想亲口表达丫头对你们感谢,谢谢支持,么么哒!

040,维护

“涟漪?……哦,是涟漪啊。”苏峰浑浊双眼逐渐清醒,有些失望一般。

“爹,时候不早了,我来帮你们收拾家,先起来吧。”苏涟漪决定,她一定要自己所能改变他们,让他们走正路,过上好日子。

苏峰带着惊讶表情,“闺女,你说什么?”

涟漪说话功夫没闲着,已经开始将苏峰到处扔脏衣服丢到了门外,“明天开始,我就让三弟到我家,我请了邻居黄氏教他习字,三弟今年十四了,再不学就彻底晚了。”

苏峰坐起身来,停下穿了一半衣服,目瞪口呆,“我说涟漪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好好非让你弟习字啊?”

涟漪垂下了眼,浓密睫毛遮住眼底狡黠,本以为要唇枪舌战,没想到刚刚竟发现了苏峰把柄,这样好。

“爹,我昨晚梦见娘了。”

果然,苏峰闻此,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面色有些激动潮红,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真?你娘……你娘她说什么了?”

涟漪放下手中衣服,来到苏峰面前,努力让自己表情看起来诚恳,“娘说,看见我和三弟不学无术很伤心,泉下难安。”

苏峰面色一白,“桂花……桂花是怨我,她……她原来都知道……”

虽然苏峰现看起来很可怜,但人之初性本善,客观来说,苏涟漪和苏白如此,确实是苏峰责任。

“恩,娘说,她无法原谅爹。”涟漪语气冰冷,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般插入苏峰胸口。

果然,就如同苏涟漪猜想,这许桂花就是苏峰杀手锏!此时苏峰,痛苦不堪。

“但,娘还说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昨夜我被娘训导后,大彻大悟,娘除了让我将她意思转达给爹,还交给我个任务,便是让苏白走上正路。”涟漪继续道。

苏峰颓然地坐床上,室内酒气逐渐散去,不知是涟漪话让苏峰清醒,还是随着酒气散去而清醒。

“你娘……真是这么……说?”苏峰声音萎靡。

“恩,爹,事关娘事,女儿怎么作假?”涟漪回答。

过了好一会,苏峰才缓缓点了点头,没了往日里嚣张跋扈,一下子如同老了十岁,下了床,慢慢走出了屋子,院当中椅子上坐下,抓着头发沉思。

涟漪是有一些心疼苏峰,但转念一想,这苏峰虽没杀人放火,但欺负弱小事儿也没少干,是应该冷静反思一下,希望许桂花真能将苏峰改变。

将房间内所有窗子都打开,清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这不知尘封多久空间。

重复刚刚苏白房间中工作,脏衣服扔到院子,被子拆开,棉套晒绳上,脏得不见本色被面扔院中等待清洗。

当苏涟漪走出房间时,房内哪还有刚刚污浊酒气?唯有淡淡皂角清香。

“接下来,我们洗衣服,”涟漪挽起袖子,将两人脏衣服都聚到一起,一伸手,眼疾手地拉住正准备落跑苏白,“你要上哪儿去?留下干活。”

苏白哭丧着脸,无奈只能留下。

当所有衣服都洗完时,已是下午,太阳渐落。

晾晒了一天棉被蓬松清,将被子从绳子上卸下,换上了洗了一天衣服,涟漪已经汗流浃背。

苏涟漪如此,苏白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整整一天没吃饭,此时又累又饿,眼前直冒金星,但自家二姐淫威下,还是咬牙挺着。

“爹,时辰不早了,去我那吃个晚饭吧。”涟漪苏峰面前蹲了下来,有些心疼。

苏峰就这么愣愣坐院中椅子上,一天没说话。

“姐,我饿死了,我要吃肉。”苏白一边打滚。

“闭嘴,我正和爹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回头瞪了苏白一眼,又转头对苏峰,柔下声来。“爹,虽然你确实没将我和三弟教育好,但没功劳也有苦劳,我相信娘天之灵定然也看眼里,再者,娘说对,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从现开始好好教育苏白,等爹百年之后,也好和娘有个交代。”

苏峰缓缓抬起头,平日里意气风发脸上满是痛苦和沧桑,“真?你娘……以后会原谅我吗?”

涟漪微笑着点头,“会,人无完人,即便是大罗神仙也不敢说丝毫不犯错,何况,娘嫁给爹时便知爹为人,爹只要自己努力,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古代不同于现代人,深信轮回之说,刚刚苏峰那么痛苦,并非是怕入地狱而是怕到了阴间不好和许桂花交代。

苏涟漪就是抓住了苏峰弱点,一再以许桂花为突破口,终得到了胜利。

苏峰没了往日里神气,双眼迷茫,对自己女儿苏涟漪言听计从,苏白是苏涟漪忠实追随者,所以这“改造”大业,也算首战告捷。

太阳渐落,残云火红,又到了晚饭休息时间。

苏白提着半条子肉兴高采烈地跟着苏涟漪走,一想到一会要吃到美味便得意忘形。苏峰则从始至终低着头,若有所思。

“大虎,你回来了?”推开院门,看到大虎正院中洗脸。

也许是见苏涟漪不家,他干脆便脱了上衣,结实肌肉棱角分明,异常健美。

涟漪一挑眉,没想到大虎这厮脸长得不怎么样,身材倒是不错。

大虎抬头见涟漪回来了,拉过一旁衣服披上。“恩。”

“今天我请爹和三弟来吃晚饭。”虽然这个家是苏涟漪,但她觉得还是应该和大虎说一声,以表尊敬。

“恩。”大虎随意答应了句,便转身进了屋子。

“喂,那个满脸是疮癞蛤蟆,我姐和你说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苏白见大虎对涟漪爱答不理,怒了,骂着便要冲过去揍人。“哎呀呀……姐……耳朵……耳朵……疼啊……”

涟漪也是个眼疾手,一下子便拽住苏白肥肥大大耳朵,向回一个用力便听到惨叫。

大虎背对着众人,浑身肌肉僵硬,没人看到他面孔,狰狞。

“苏白,人人都有缺点,你以为大虎愿意生那天疱疮吗,开口就骂人家缺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堆肥肉又懒又馋,我们是不是得叫你大肥猪?”涟漪感受到了大虎身上杀气,为了保护苏白,狠狠骂着,骂得大声,心中祈祷大虎千万别发怒,否则以他身手,她未必能拦得住。

背对着苏涟漪大虎一愣,这“癞蛤蟆”一名还是当初苏涟漪起,没想到,有一天苏涟漪竟能维护他,这种被人维护感觉,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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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授课

苏白惊讶自己二姐竟如此维护这个癞蛤蟆,当初这癞蛤蟆一名也是二姐起。大虎是癞蛤蟆,天鹅肉自然就是二姐苏涟漪,虽然这天鹅胖了一些。

“叫姐夫。”涟漪加大了手上劲儿。

“哎呀呀……疼……姐,我知道了,叫就是了,姐夫……姐,我叫了,放开我吧。”苏白赶紧改口,反正叫什么都是二姐说了算,癞蛤蟆和姐夫没啥区别。

涟漪见苏白改口了,这才松开他肥肥大大耳朵,小心看向大虎背影。

隐约可见大虎背部紧张肌肉放松,而后入了屋子,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姐,你看他那德行,太嚣张了!”苏白撸胳膊挽袖子,看样子要和大虎拼命一般。

涟漪无奈,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别小瞧了这个人,你根本不是他对手。”

苏白也不是傻,想到刚刚大虎一身腱子肉,便也吭声,但心中愤愤然。

苏峰没参与其中,脑子里满是刚刚震惊,默默到院中那块大石上坐下,一直沉浸自己思绪中。

涟漪接过苏白手上肉,“三弟,当姐不能害你,你听我,千万不要去招惹大虎。”

苏白赶忙点头,“当然,我从小就听姐,从来没违背过。”

“那就好。”涟漪入了厨房,手脚麻利开始洗菜、摘菜,切了肉,蒸了饭。从厨房中探出头来,“苏白,去叫黄氏来吃饭。”

苏白有些惊讶,“那个寡妇?姐你何时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别一口一个寡妇,以后你要叫她初萤姐,她还要教你习字。”发现苏白既惊讶又不屑,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苏白无奈,只能去请。

五个人,六菜一汤,极为丰盛。

初萤并不是第一次涟漪家吃饭,经常来蹭吃蹭喝,不是因为自己买不起,而是实认为涟漪做饭菜合口,多次要出饭伙钱,都被涟漪拒绝——初萤是寡,手上钱财想必是死去相公留下遗产,必须要节约着花,将来还要养孩子。

饭后,苏峰父子俩回了家,初萤则是留下来帮涟漪,此时她身子还不算特别重,虽然涟漪拒绝多次,但她还是坚持做一些轻活。

一夜过去,很便到了第二天。

早早,初萤便来吃早饭,这都是涟漪交代。

因为初萤这没心没肺小寡妇不会照顾自己,经常忘记吃饭,涟漪就算是不心疼初萤,也担心她肚里孩子,于是便抓来吃她配置营养餐。

早餐还没吃完,孙小锦就来了。

“涟漪姐,我来了。”孙小锦毕竟年幼,第一次看见大虎和初萤,有些害羞。

涟漪赶忙放下碗筷,“吃早点了吗?若是没吃,就这吃吧。”没想到孙小锦来得如此早,可见这孩子对读书渴求。

“涟漪姐,我吃过了,这些是娘让我带来。”将手上篮子递了过来,是鲜瓜果。

孙家日子紧巴,拿不出钱财,于是吴氏便想办法弄些吃食让小锦带来,以作答谢。

初萤也出了房间,笑眯眯地问涟漪,“这孩子就是你之前说孙小锦?”

“恩,就是他,”涟漪微笑道,为彼此介绍。“锦儿,这位便是以后教你识字老师,你叫她初萤姐姐便好。”

“初萤姐姐。”孙小锦低头便拜,满是感激。像他这样穷人家孩子能读书,就如同做梦一般。

涟漪让孙小锦自己院中玩耍,自己则是和初萤继续回屋子吃早饭,却没想到,这孩子竟主动院子中拔草干活,细胳膊小手很是勤,将院子中刚刚冒头杂草都清除干净。

“锦儿真懂事。”初萤看着窗外那抹小身影,夸奖道。

涟漪也点头,“是啊,这么懂事聪明孩子若是没有读书机会,一辈子碌碌无为,真是可惜。”

两人感慨着,却没人发现,大虎一直愣愣地看着苏涟漪,浓眉拧着,眼中惊讶越来越浓。

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不是苏涟漪?如果是,为何一个人改变竟可以翻天覆地?如果不是,那冒充一个流氓来做善事,她又有何目?

他不怀疑她动机,却好奇她初衷,有很多次,都忍不住想与她问个明白,但怕被反问自己身份只能作罢。

如今,他除了完成家族所交代任务,只要闲下来,便总要琢磨这苏涟漪身份,越是琢磨,越是捉摸不透,而越是捉摸不透,便越是想琢磨。

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就要将六个时辰放她身上,却浑然不知!

……

早饭后,大虎照例上田,众人等苏白许久不来,初萤便决定先教孙小锦识字。

不知初萤从哪弄来了一本书,名为《百子》,类似于中国古代《百家姓》和《诗经》、《论语》等启蒙文学书籍,打开来,给孙小锦慢慢讲着,初萤甜美软糯声音小院一角如同歌儿一样优美。

但这美妙声音完全抚平不了苏涟漪心头愤怒,她抱着臂,手上抓着一根竹条,站院门口如同门神一般。

“姐,我来了。”苏白慢吞吞地入了院子,还打着哈欠。

哈欠还没打完,竹条便狠狠抽他身上。“哎呦……姐,你干啥打我?”苏白跳了起来,困意皆无,手捂着自己胳膊。

涟漪收回竹条,横眉冷对。“昨日我不是定了时辰吗,为何会迟?”声音冷淡得吓人。

苏白哭丧着脸,“姐,太早了,我……我起不来嘛。”话音刚落,又是重重一竹条抽下,“哎呦,姐,我错了,我明儿肯定早点来。”

涟漪点了点头,“这样才对,你看锦儿,比你要小,却聪慧认学,想必将来取得成绩要比你高很多。”

苏白一下子来气了,“姐,你怎么总胳膊肘向外拐啊,难道我就不如一个小孩儿?”

涟漪笑着走了过去,“那你可以比一下,是你习字,还是锦儿习字。”

“哼,比就比,谁怕谁!”苏白掘劲儿上来了,气哄哄地向桌旁而去。

苏涟漪家没有书房,像这种农家也都没有书房,此时为初夏,天气晴朗,温热中又带着凉爽,所以涟漪便干脆将桌子搬到了院子一角,树荫下习字,很是惬意。

苏白孙小锦身旁坐了下来,瞪了小锦一眼。

涟漪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棘手不良少年。“初萤以后就是你老师了,难道见面不招呼一下?”

苏白惧怕自家二姐淫威,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初……初萤姐好。”

初萤笑眯眯,觉得苏白胖乎乎很可爱,“苏白你好。”

“以后要和小锦好好相处,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知道了吗?”涟漪继续威胁道。

“……知道了。”苏白无奈,只能答应。

苏白到了,初萤便重翻开书,教他们识字,为他们讲解书上内容。孙小锦自然是积极认学,苏白本来还有一些逆反,但发现初萤讲解东西,确实有一些道理,慢慢便也听进去了。

一人讲,三人听,涟漪也静静坐了一旁,蛮有兴致感受着另一个时空启蒙课。

……

与苏家村安静朴实不同,望岳县却是个繁华热闹县城,县城东边有一桩极大宅院,这便是县首富府宅——李府。

夕阳西下,洒下一片火红,忙了一天李玉棠合上后一本账簿,端起一旁茶碗。

“少爷,那茶凉了,我给您重沏一壶吧。”一旁少年赶忙道。这少年大概十六、七年纪,眉清目秀,一身天蓝色短打衣裤,一看便是随从。

“不用了。”李玉棠道,清朗声音带了一丝疲惫,端起茶碗,将凉掉茶喝下,薄唇离开茶碗边缘时,想到了什么似顿了一下,“墨浓,那个苏涟漪,近来有何举动?”

“回少爷,苏涟漪去了一趟方池买了很多海菜,而后又回了苏家村。”随从墨浓答。

“海菜?”李玉棠不解,放下了茶碗,自从那次暗中命令翠儿对苏涟漪痛下杀手,而苏涟漪却未来李府后,他就觉得十足惊讶。

此后一个月,苏家酒厂还是按时送酒,而苏涟漪一次未来,他虽心情高兴,却怎么也是猜不透其中发生了什么。

李家二公子李玉棠从小便心思深沉,善谋略,喜欢掌控所有事,想研究透每一个人,如今碰到了反常苏涟漪,便忍不住派人去打探消息,对于这种超出掌控范围之人,极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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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财路

人一大劣性便是不肯放过自己,就例如此时李玉棠。

因为肥胖乡下女流氓苏涟漪纠缠,李玉棠被人看了不少笑话,尤其是城中富家公子哥们,是翘着二郎腿等着看他热闹,这让他一再起了杀心。

但如今,苏涟漪不再纠缠他了,他反倒是好奇其原因。

自从那一次派人跟踪苏涟漪后,李玉棠便一直安了眼线苏家村,随时关注苏涟漪一举一动,得到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令人惊讶。

书房内有了短暂沉寂,墨浓不语,静立一旁不打扰自家主子思考。

一袭雪衣李玉棠面容淡淡,狭长眼微微垂着,睫毛铺洒面颊上,唇角既不垂下也没扬起,无人能猜到他想什么。

“墨浓。”他突然开口。

“是,少爷。”墨浓回答。

“爹近可宴请宾客?”

李玉棠突然问话,墨浓不解,但还是依言回答,“回少爷,老爷因为身体不适,并未宴请宾客,这一个月只请了张员外一人。”

李玉棠缓缓点了点头,薄唇微勾,眼角闪过一丝阴险,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里闲淡如仙气质,“既然爹身子不适,自然也是要少喝酒,苏家酒厂五日送酒一次,一次四坛子,一个月便是二十四坛,地窖中存酒定然不少,传话下去,三个月内不用苏家酒厂送酒。”

“是。”墨浓答道,转身欲走。

“等等。”李玉棠又将他叫了回来。

“是,少爷。”墨浓赶忙回来。

李玉棠纤白手指取下一只狼毫,蘸了墨,纸上写起什么,边写边说,“对苏家,就说暂时不用送酒了,勿加期限。”

墨浓马上便明白,“是,少爷。”

“下去吧。”这一会时间,李玉棠已写好了一封信,放下了笔。

墨浓出去了,他这才淡淡勾起嘴角,眼中是一种玩味。

他不敢轻易断了苏家酒厂酒,是因为自家爹对苏家酒有种莫名其妙情怀,即便是喝不完,却坚持要购入。他如此做,便是冒着欺瞒自己爹风险,来为难苏涟漪。

苏涟漪可以帮人治病,可以管教兄弟,好像这世间万事都难不倒她,那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拯救苏家酒厂。

“康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晾干纸张折了起来,装入一只信封。

“是。”名为康来小厮入内,恭敬站一侧,等二少爷命令。

“将这封信马加鞭送到东宁城陶府,交给我舅舅陶大人。”信封上写好字后,放桌子一角,康来便恭敬取下,转身出了书房。

李玉棠心思深沉个性,便决定了其多疑性格。毕竟苏家酒厂为李家送酒十几年,与他父亲手下之人也是见过,若是被父亲知晓了他私自断了苏家酒,是为不好,所以他才写了这封信。

李玉棠舅舅陶泽运东宁城为官,素来与李府老爷李福安交好,加之近李福安身体不适,李家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李玉棠,他才写了这封信,信内容便是请求舅舅陶泽运邀李福安到东宁一聚,外加养病。

望岳县有一种说法——宅院之人久病不愈,便是因这宅子被病气笼罩,应离宅修养,好是到刚办完喜事家中沾沾喜气,驱散自身病晦,病情自然好转。

而陶家表哥上个月刚纳一妾,也算是红事一桩,陶府自然是个好去处。

病人到别人家确实有些晦气失礼,但只要主人主动邀请,病人自然盛情难却。

想到这,李玉棠唇角弧度加深,白皙面孔上邪魅与谪仙一般气质极为不符,却又莫名吸人眼球。

他此番,便是断了苏家酒厂所有后路,他就是要让苏家恐慌,是要看看这突然大变苏涟漪能有什么妙计救下苏家酒厂。

“少爷,老夫人邀您去前院用晚膳,说煲了您喜欢青笋汤。”翠儿声音书房外恭敬传来。

“恩。”淡淡回答了句,李玉棠慢慢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

书房外,四名小厮、五名丫鬟候着,守门外,见少爷出来了赶忙上前伺候。

今日很反常,二少爷脸上满是淡淡笑容,这若是被府外姑娘们见到定然被迷得失魂落魄,但贴身伺候他下人们则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少爷笑了,指不定什么人就要倒霉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也是夕阳西下,安静村子逐渐热闹起来,干了一天农活村民们回家生火做饭,到处弥漫着饭香。

涟漪家小院一角,初萤正看着苏白和孙小锦习字,整个画面就如同一幅田园归宁图一般。

涟漪从厨房中出来,连打了四个喷嚏。

“涟漪,你着凉了吗?多穿上一些。”初萤道,很是关切。

涟漪皱着眉,“没啊,我还觉得有些热呢,不是着凉,也许是刚刚炊烟呛吧。”揉了揉鼻子,对这突然喷嚏也有些莫名其妙。“时辰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初萤辛苦了,一会我给你加菜慰劳。”

“好啊,喜欢涟漪手艺了。”初萤也如同孩童,听闻今日课程结束便蹦蹦跳跳,如同小蝴蝶一般飞到涟漪身边。

“哎呦,可算是结束了,可累死老子了。”苏白这一下午只要是分神,便挨抽,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挺着,老师初萤让干什么,他便干什么。

与苏白相比,孙小锦却很认真,一下午整整认了五十个字,如今还努力写字,珍惜这得来不易学习机会。

涟漪留苏白和孙小锦吃饭,但两人都婉拒了,前者是因为不想受管束,后者则是不想再多麻烦涟漪,两人拿起纸笔,回了自己家。

大虎回来时,初萤正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菜食到桌上,三人也如同一家人一般用了晚膳。餐桌上聊天固然不少,但一般都是初萤叽叽喳喳地说,大虎和涟漪两人听,偶尔涟漪回上几句话。

晚饭后,大虎拿了一件干净衣物便到山上冲凉,初萤则是拽着涟漪院子中乘凉话家常。

涟漪也很喜欢这种生活——闲适、安宁,甚至竟曾幻想过,若是这么平安过一生,也是不错选择。

但突然,院外一阵急促车声,“有人家吗?涟漪姑娘吗?”是老马头声音。

涟漪赶忙走去打开院门,“马大叔,我呢,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听老马头那急切声音,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老马头一下子跳下驴车,“涟漪姑娘,大事不好了,李府刚派人来说暂时不买我们酒厂酒了,却没说期限,你大嫂正家闹呢,说是因为你得罪了李府,才断了酒厂财路,逼着你哥和你断绝关系,要不然就和离。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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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苏皓

李家不再收苏家酒厂酒!?

苏涟漪也是极为震惊!

苏家酒厂就是个家庭小作坊,算上老马头,才雇佣了三个人,平日里就算是老板苏皓也要亲自劳动,酒厂配方是祖传秘方,用水是仙水山水,酒厂所雇佣人各有分工,老马头工作便是赶车,另两个人是去山上背水,老板苏皓则是亲自酿酒。

因此,苏家酒比一般酒要贵上许多,大部分都是固定老主顾,其中大买家便是李府。

如今,李府一下子不要酒了,这可如何是好?

“初萤,你先回去休息,我去酒厂一趟。”涟漪连衣服都没时间换,便跳上老马头驴车准备走。

“我也要去,带上我嘛。”初萤不干了,平日里她自己家,闲得发慌,如今终于有人陪她,她怎肯放过?

涟漪无奈,“听说我那大嫂正疯着呢,我去了搞不好要挨打,你有身子要谨慎,否则伤了可怎么办?”

苏涟漪不说还好,话说完后,初萤是着急了,“不行,我也要去,我去保护你,涟漪是好人,怎么能让你挨打?”说着,也不顾隆起肚子,便向驴车上爬。

涟漪无奈,赶忙扶着她上车,“好吧,犟不过你,让你跟着去也好,但你要向我保证,一会只能远远看着,不能离近。”和初萤接触也不是一两天了,她了解初萤,这姑娘看似柔弱天真,犟起来,几匹马都拉不动。

如果现不带初萤去,想必初萤也会自己跑去,与其那样,还不如放身边保护。

“好,一定。”初萤认真地做着保证。

老马头见初萤坐稳了,便赶紧驾着驴车向着苏家酒厂而去。

此时,天已经全黑,村子里一片安静,村民们早早入了梦乡。

驴车跑着,很是颠簸,涟漪赶忙将车厢内破被子取出,帮初萤垫着,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她并不单单因为酒厂受她连累而内疚,同时,她很疑惑,为什么当时本尊日日缠着李府二公子时,未断苏家酒,如今她远离李府一个月有余,却突然做这样决定。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李府停买苏家酒厂酒,与她无关,另有原因。第二种便是,李家二公子恼怒,游说自己父亲通过停买苏家酒而惩治她,实无法理解,处处矛盾。

马车还未到酒厂,远远便听到了妇人哭喊声,那撕心裂肺喊声寂静乡村夜晚中尤为突兀。

“到了。”老马头也很尴尬,回头看向涟漪眼神有些担忧。

“恩,辛苦马大叔了。”涟漪一个翻身便下了驴车,动作干净利落,转身又细心地去扶挺着肚子初萤,后者笑嘻嘻地下车,丝毫没有担忧之情,好像这是件无关痛痒小事一般。

“记住,一会与我保持距离,你肚子中孩子要紧,此时不是你任性时候。”苏涟漪声音冰冷严肃,没了往日随和。

“恩,知道了。”见到涟漪认真,初萤也赶忙收回了笑脸,小手捂着肚子,做谨慎状。

涟漪点了点头,率先入了院子。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来苏家酒厂,也是她大哥苏皓家。她曾经想过来拜访,却没想过是因这么个不痛原因。

院子中灯烛大亮,到处是酒味,地上酒坛碎了一个,两名雇工正打扫清理,一个年轻妇人盘腿坐地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拍着大腿哭天喊地。

“老天爷啊,活不下去了,我蒋碧林本以为嫁过来能过好日子,谁知道却碰上这么个人家,一家子流氓,一家子狼,有多少也喂不饱啊,本来就那么一点糊口钱,后也让苏涟漪那个流氓败霍了,活不下去了……”一边哭着一边喊,雷声大,雨点小。

涟漪本来还想劝劝大嫂,见她这话,心头内疚一下子荡然无存,一股子无名火便窜了上来。

正想开口质问,却想到这人是她嫂子,苏皓妻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又将那股火压了下去。

院子角落小凳上,坐着一人,双手支腿上,脸则是深深埋入手掌之间,浑身散发出痛苦,让观者难受。

那人很瘦,灯烛光下看,皮肤黝黑,身材与苏峰相似。想必,这便是大哥,苏皓了。

涟漪心里内疚重燃起。

听老马头说过,虽然苏峰、苏白和本尊偶尔出去为非作歹,但毕竟不是土匪强盗,主要生活费还是靠着大儿子苏皓供养。

就这么个小院子,就这么个几口缸,就这么一双勤劳双手,不仅要辛苦劳作,还要将赚来钱财无偿供应给父亲弟弟妹妹,苏皓,是个有责任心好男人,涟漪打心眼里尊敬钦佩这个哥哥。

“哥,我来了。”这一声“哥”,苏涟漪喊得心服口服。

男子身子僵了一下,好像经过短暂自我挣扎一般,缓缓将手拿开,露出略带沧桑脸。“涟漪,你来了。”

苏皓就好像苏峰年轻时翻版,英俊、硬朗,一双浓浓粗眉,高鼻大眼,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一看便是铁铮铮汉子,只不过才二十余岁,眼中沧桑便如同年过不惑一般,可见生活压力之大。

“你个丧门星,你还知道来?你把我们家害得好惨啊!”蒋氏发现苏涟漪来了,一下子便欲扑过来,但想到苏涟漪平日里打架本领,又吓了回去,跌坐地上,拍着大腿继续哭。“这日子没发过了,我要和离,我要和离!”

因为她喊声,苏皓本就皱紧眉头,是紧皱许多,脸上疲惫又多了一层。

“大嫂,为了你自己着想,我奉劝你赶紧闭嘴,”苏涟漪瞥了泼妇状蒋氏一眼,冷冷道,“如果你想和离,就安安静静和离。若是再这么喊下去,我哥倒了,你就是不想和离,也得被迫守寡了。”

苏涟漪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将蒋氏震住,张嘴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涟漪没再理她,而是上前伸手将苏皓扶起来。“哥,夜晚风凉,我们有话进屋说。”

苏皓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要走一步,便一个跄踉,差点摔倒,好涟漪一旁扶着胳膊。

“你们来帮忙,把我哥扶到屋里去。”她早就看出苏皓不对劲,却没想过问题这么严重。

两名雇工将苏皓扶进屋,椅子上坐下,涟漪也赶忙跟了过去,伸手掐住苏皓人中,“哥,放松心情,这些都是小事,有我,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一定要放松心情。”

虽然还不知是什么事,但她早早夸下海口,为是让苏皓放心,否则,苏皓搞不好真能倒下。

灯烛光下,苏皓面色苍白,唇色发暗,眼中满是血丝,加之刚刚站起眩晕,这不是急火攻心又是什么?

“家里可有大黄、黄连或者金银花等去火药吗?”涟漪一边按着苏皓人中,一边问那两名雇工,语速疾。

“没……没有……”两人摇头,刚刚还惊讶这女魔头苏涟漪一个月不见瘦了这么多,现是惊讶,这遇事不乱,稳重可靠女子,确实是苏涟漪吗?会不会是面容有些相像之人?

“那泻药呢?泻药总归是有吧。”涟漪急急道。

“有……泻药有。”两人赶忙回答。

“去泡上一些,要,不要太浓,放上一些就好。”涟漪继续发号司令。

那两人赶忙匆匆跑去按照涟漪话去做,两人都没发现,为何他们不质疑,就这么认为苏涟漪话可靠。

涟漪也没想很多,当务之急,便是要泄了苏皓火,千万不能让他这一股火发上来,否则定然是要病倒伤害身体。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仔仔细细给我讲一下,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如果真是因我而起,我苏涟漪便是负荆请罪也要去李府,绝对要保下我们苏家酒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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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办法

苏皓一抬头,很是一惊,“涟漪,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近日子过不好,没钱花了?需要多少?”

方才苏皓一直处沉重打击之中,并未留意,如今才注意到自己妹妹模样。

苏涟漪哭笑不得,难道自己瘦了不好?但同时,心中也不免感动,苏皓对妹妹真是关爱,即便是有可能被妹妹坑了,还要关心她钱财是否够花。

“哥你别担心了,我近过得很好,酒厂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

苏皓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李府要我们家酒十几年,他们要酒,我们送酒,从未出过差错,但刚刚李府却来人说,以后不用再送酒,这……这连点预兆都没有,唉……”说不下去,唯有叹息。

涟漪心狠狠一沉,心中大叫不好,**不离十,这件事真跟她有关!

如果因苏家酒质量问题,李府管事会直接跑来质问,那么个名门大户怎么会吃哑巴亏?如果是李府老爷喝腻了,那白日里来通知,或干脆送酒时拒收就好,完全不用连夜通知。

虽然心中这么想,涟漪却未表现出来,保持着从容淡定,“哥你别太担心,这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我这就去县城李府打听一下,你家好好休息。”

正说着,长工就端着泻药汤来了,涟漪接了过来,“哥,你稍微喝点,一会可能会跑几次厕所,但却能把你体内毒火排出一些,你可千万不能病倒。”

“涟漪,你说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现就去李府求见李老爷,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苏皓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向屋外走,却被涟漪拉了回来。

将苏皓重扶入椅子中,将药碗塞进他手中,涟漪耐心解释。“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兵家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万不可轻易惊动李府老爷,我先找人问问,回头我们再商量。”

苏皓震惊!

二妹苏涟漪是他从小看到大,斗大字不识一筐,脾气火爆,处事急躁,何时能这么冷静稳重?她有条不紊地分析,竟给人一种十分可靠之感,让人信服。

“涟漪,你……可以吗?”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自己妹妹好像变得很可靠,但他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便信任一人?

“哥,放心吧,无论你是否求见李府老爷,都得等到天明,我去李府也只是打听一下,不会轻举妄动,有什么事都会回来和哥商量。但这之前,你必须要保重好自己身子,喝了汤,好好休息,”说着,亲手扶着汤碗让苏皓喝了下去,“前半夜定然是要受苦,跑厕所是难免,后半夜可以服一些止泻药。”

吃泻药泻火?从前苏皓没听过这种理论,但却还是喝了下去。

“哥,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说着,涟漪便转身出了房门。

“苏涟漪,你这个不要脸,明明成了亲还非赖着李府二少爷,如今你把你哥都害成这样,你还要趁机去见李府二少爷,你还要不要脸?”蒋氏带着哭声骂了起来。

涟漪站住了脚,冷冷一扫蒋氏,“你怎么就知道我去李府是为了见李府二少爷?”声音冰冷无情绪,却隐隐让人毛骨悚然。

蒋氏平日里也是个泼辣,因苏皓无休止向家里填银子早就闹了不知几次,“我怎么就不知道?除了我,整个苏家村、整个望岳县又有谁不知道?要不是你这个不要脸,我们家能得罪李府吗?好好一桩生意……”

还没等蒋氏骂完,涟漪便打断了她,“我还没去做,你就断言,会不会为时过早?如果你有未卜先知本领,那就来算算李府为什么不要苏家酒,算不出话就赶紧闭嘴。头发长见识短妇人就应回屋里好好呆着,拍大腿哭闹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给人添乱,你还嫌我们苏家不够乱吗?”涟漪说话不急不缓,语调平稳,不争不吵,却将蒋氏说得脸红。

“你……还用我去未卜先知?我……”蒋氏这就准备和涟漪掰理吵架,后者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我没时间和你吵,你也老大不小人了,要知道孰轻孰重。”不再理会蒋氏,涟漪直接出了院门,到院门口时又停了一下,回过头,“照顾好我哥,若是我哥有个头疼脑热,这笔账我就算你身上,到时候我不介意用暴力解决问题。”

吵架,泼妇蒋氏可不怕,但听到苏涟漪说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就真怕了,苏涟漪打起架来不要命,连爷们都不是对手何况她这个妇人。

院子中除了苏皓,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涟漪一字一讥地回蒋氏,除了震惊,唯有震惊。

所有人都震惊,只有一个人笑眯眯地站一旁,便是初萤。

涟漪到初萤身边,“我要去县城办些事,不知什么时候才回,你就别任性跟随了,你有身孕,不宜熬夜。”

初萤赶忙乖乖点头,“这些我都懂,我让那两个长工大哥送我就好,你放心。”

老马头驴车停了院门口,涟漪一个纵身便跳上驴车,“马大叔,今夜你要受累了,麻烦你赶车送我去县城吧。”

“好,没问题。”老马头赶忙跑来,上了车,车轮疾动,驴车这就跑开了。

驴车走了,院子中那两名长工才舒了口气,刚刚那种迫人气场压得他们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上半下。“刚刚那个,是苏涟漪吗?”一个道,还处震惊之中。

“按理说……应该是,但……又总觉得不是。”另一个则看着远去驴车背影,喃喃道。

蒋氏见驴车没了影,这才敢指着驴车骂了几句,引了两名长工背地里翻白眼。

驴车疾驰,涟漪坐车厢里陷入苦思,良久,她从车厢内出来,老马头身边坐好,“马大叔,你送酒这么多次,李府可有熟人?”

老马头想了一下,“有,看后门王老汉和我很熟,有时候送完酒还和他喝上两杯,但这件事,他够呛能知道啊。”

涟漪点头,她也没指望一个看门老汉能知道什么内幕,“没关系,一会带我见见他。”

“好,涟漪姑娘,只有你有什么需要就管说,我老马能做都会去做。”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苏涟漪很是可靠。

“恩,谢了。”涟漪说完,又钻回了车厢,不再言语,驴车就这么寂静地入了县城。

鸾国县城虽大,却比不了真正城池都市,虽也有城门兵把守,却不设时禁,驴车经过了卫兵检查便入了县城,直奔李府后门。

今日后门守夜正是王老汉,见老马头连夜赶来,很是惊讶,当得知李府不再购入苏家酒厂酒时,为惊讶。

老马头和王老汉交谈着,涟漪便站着一旁静静地听,不插一嘴,眉头却越皱越紧。

“老马啊,不是我老王不帮你,是我真帮不上啊,平日里我们这些低等下人根本见不到主子,不知道主子们为啥下了命令。”老王诚恳道,脸上带着遗憾。

确实,当主子哪有走后门一说?

涟漪突然开口,还是一贯不急不缓,“王大叔,您可有办法找到刘妈妈?”

老马头突然想到之前那一幕,恍然大悟,对啊,涟漪还和刘妈妈有一些交情。

“这位是……”王老汉这才留意到老马头身侧姑娘,刚刚因天黑事急,如今才注意到,不免感叹——这是谁家姑娘啊,气质端庄,身材丰腴,眉目如画,穿着剪裁合体碧色衣裙,用料考究,说是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老马头怎么会和这么个人物一起?

老马头笑道,“这是涟漪姑娘啊,老王你也是见过,怎么就忘了?”虽是这么说,其实心中知晓王老汉震惊,别说王老汉,即便是亲眼目睹涟漪变动自己,也不免惊讶。

“苏涟漪?”王老汉为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涟漪。

涟漪无奈,“王大叔,现不是纠结我身份时候,您能托人找到刘妈妈吗?”

“涟漪姑娘,这大半夜,丫鬟们都睡了,怎么去找刘妈妈啊?”王老汉为难。

涟漪微微一笑,“这个好办,”伸手入怀,掏出了几十枚铜钱,塞到了王老汉手中,“让值班丫鬟想办法找到刘妈妈,就说苏涟漪找,这些钱,权当给辛苦钱。”金钱能解决事,都不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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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叶词

果然,有了银子就是好办事,一盏茶功夫,就见到小丫鬟引着刘妈妈匆匆从院内走出,一边小心走着,一边观察着周遭,怕被人看见。

刘妈妈隐约看到了苏涟漪身影,眉开眼笑起来。

王老汉纳了闷了,转身去问老马头,“刘妈妈何时和涟漪姑娘这么交好?从前并未听说过啊。”

老马头笑道,“你这个老东西,不晓得事还多着呢,我们涟漪姑娘也不像是你想象那样。”这话说得很是骄傲,就仿佛苏涟漪是他引以为傲闺女一般。

涟漪心中通透,刘妈妈这么高兴,并非是因见她,而是透过她见到钱了。

“涟漪啊,有什么急事非要大晚上折腾来,小心点身子?”刘妈妈上来便是这一句话,好似带着关切一般。

刘妈妈是何等人物,后院沉浮了一辈子,不说火眼金睛也差不了多少,见那小丫鬟如此殷勤便知是拿了好处,逼问才知,给了五十枚铜钱,不禁感慨苏涟漪出手阔气!

涟漪一反刚刚清冷表情,面上笑容和蔼,“确实有些事,但也是想刘妈妈了,怕您白日里太忙,所以只有晚上来叨扰,”说着,一回头,“马大叔,麻烦您送我们到丰膳楼好吗,我想请刘妈妈用些宵夜。”

老马头和王老汉都吃一惊,那丰膳楼可是县城好酒楼,那吃上一顿饭,没个几两银子都下不来,这个时辰一般小店都早早关了门,只有这种大酒楼才继续开着,供有钱人奢玩。

刘妈妈也是一愣,心中一喜,她还没去过丰膳楼呢,刚刚因被从床上拽起来抱怨荡然无存,“涟漪丫头真是雅兴啊。”

涟漪笑笑没说话,亲自扶着刘妈妈上了驴车,自己也上去,老马头心中知晓涟漪做事有分寸,便放心驾着驴车去了丰膳楼。

这个时空有些像中国古代,细节方面又有些不同。一两银子等同一吊钱,一吊钱等同一千个铜板。一两银子,看起来很少,但小丫鬟一个月月俸也才一两半银子,这也是为何刚刚小丫鬟得到五十个铜板很开心原因。

丰膳楼,放现代便是五星级酒店,山珍海味应有有,一顿下来,少也要二两银子,试问,有几个人用一个多月薪水去吃上一顿饭,所以刘妈妈才别样开心。

丰膳楼高五层,是整个岳望县高建筑,顶层名为摘星阁,意为楼高可以伸手摘星,这也是丰膳楼卖点之一。

丰膳楼前停了不少马车,这些名贵马车用料上乘,拉车也都是高头大马,衣着干净整洁马夫车上坐着,聊着天等着自家主子,一回头,都哈哈一笑,因为看到个破旧小驴车哒哒哒地向丰膳楼来。

这些马车衬托下,苏家酒厂小驴车寒酸无比,那拉车小驴子也仅到一旁骏马肩头。

丰膳楼前专门招呼客人小二见到,赶忙冲了上来,“送菜都走后门,别来前门,你懂不懂规矩?”原来,误以为老马头驴车是来送货。

一只修长白皙玉手轻轻一扶车厢,看热闹车夫都停了嘲笑,眼巴巴地看着这驴车厢中会坐着什么人。

先出来是苏涟漪,碧色衣裙初萤一双巧手下剪裁合体,非但不显得涟漪肥胖,相反这丰腴却给人一种富贵逼人之感。

发型是极为普通妇人发髻,乌黑浓密得长发被盘得一丝不苟,其上只简单插了一只银色发簪。

额头光洁,一双大眼乌黑明亮,虽带着淡淡笑意,但若是仔细看去却有些清冷,如同十五月亮一般,剔透皎洁,却又引人莫名促足观看。

不点而唇朱,不扫而眉翠,好一个美人。

她美并非妖艳外表,而是清冷气质,恬淡、端庄。

苏涟漪感受到了这些车夫目光,并未意,而是转身去扶刘妈妈,“刘妈妈,您小心着点。”如银铃般清脆嗓音柔和,沁人心脾,就连被小丫鬟们伺候惯了刘妈妈都喜滋滋。

“这位小姐,想必您是外地人把,这里可是丰膳楼,不知您听说过没有?”就苏涟漪准备入酒楼时,小二冲了上来拦住。

小二也不想“狗眼看人低”,但这位小姐坐着驴车来丰膳楼,若是一会付不起钱,他也准被掌柜责骂。

“奴家确实不是本县人,但丰膳楼也是略知一二,小二哥,您放心吧。”苏涟漪知道小二担心什么,微笑着解释,不卑不亢。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小二只能领着这一老一少入了丰膳楼。

老马头将小驴车也停了丰膳楼旁,与那些豪华马车一字排开,雄纠纠气昂昂,掏出了小酒喝了起来,引得其他车夫嘴馋,毕竟他们可不敢当值时候偷喝酒。

刘妈妈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入了丰膳楼便东瞅西看,对其奢华小声咂舌。

丰膳楼没有一般酒楼所谓大厅,只有雅间,小二便引着两人上楼。

苏涟漪看了东张西望刘妈妈一眼,唇际闪过一丝满意笑容。

她并非有钱没处花,请人来破财,这其中大有文章。

人都是有防备心理,这防备未瓦解之前,吐不出什么真话,说出来往往都是冠冕之辞,尤其像刘妈妈这样人精。

而让一个人卸下防备好方法便是让她远离平日所处得环境,再加之糖衣炮弹,让她暂忘自己身份,这样,套话便是手到擒来。

这一招还是苏涟漪前世医院中学来,作为年轻主任级医师,自然不可避免要面对医药代表,其中道道,看多了,也就会了。

现代娱乐场所很多,甚至可以邀请出国旅游,但这岳望县,便只有这丰膳楼有排场,自然是将刘妈妈带来。

若是李府,花再多钱,刘妈妈也未必吐露真话,毕竟她问问题极为敏感,刘妈妈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是不能说。但丰膳楼却可以趁着她迷糊之时,套出来。

其实,她用这种方法对刘妈妈实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但她不忍心让苏皓伤心,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发誓要将此事解决!

想到这,苏涟漪唇角弧度加深,面容上是一种势必得自信,让她清冷气质平添了一丝魅力。

因沉浸自己思绪里,涟漪并未发现欲与人相撞,而从上而下男子,正和人聊着什么,也并未发现前方有人,两人就这么撞上了。

“呀,抱歉,公子,这位小姐,是小错,你们没事吧。”小二惊慌失措,刚刚一直担心这家小姐付不起饭钱,竟没发现前方有人。

涟漪一抬头,忍不住眸子一亮,只因与她相撞男子实是俊美,一双浓眉斜上发鬓,鼻梁高挺,一双淡唇似笑非笑。邪肆不羁,他竟额头两侧留了留海,但却没轻浮之感,只给人一种乐逍遥印象。

“抱歉。”涟漪垂下了眼,闪过了身。心中感慨,这男子桃花眼,不知道要迷了多少闺秀,伤了多少少女。

那衣着华丽俊美男子也是一愣,这名女子真是怪,撞了他却还是一派淡然,就连那双颊都没红上半分,难道他魅力出了问题?

“叶兄,美人都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下楼了?”和俊美男子聊天年轻公子哥开着玩笑道。“真没想过这穷乡僻壤也能出这么水灵姑娘,可惜,胖了点。”

俊美男子一摇折扇,“你懂什么?丰腴、曼妙各有味道,只拘谨于一种美人,不觉得枉为男人一世?”

年轻公子哥哈哈大笑,“不愧是御女无数京城叶三公子啊,好见地,好见地。”

俊美男子剑眉一皱,“休要胡说,本少是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别造谣生事啊。”说着,两人就下到了一楼。唰一下,将扇子合上,掐着扇子拱手向面前之人,“李公子,你可让我好等啊。”

来者一身白衣,银冠高束,乌黑发丝垂雪衣之上,面容白皙,眼如远岱飘渺,唇若嫩柳窈窕,正是李府二公子,李玉堂。

声音是如同冰雪消融,“想必,您就是叶词,叶三公子了,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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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tayata言情云情

の。叶三公子,是丫头亲亲读者叶词客串,谢谢你支持,么么哒……

为了感谢看官们支持,解元以上,到群里来找丫头,丫头都会给你们安排角色,以表感谢~

046,套话

雅间内,两人品着满桌子精美菜肴,还有一妙龄少女坐一旁弹着琵琶,音韵美妙,膳食可口,可谓是人间天堂。

涟漪将一块碎银子轻轻搁桌子边缘,大概有一两,“姑娘,可以了,出去吧。”这一两银子,是打赏。

弹琵琶女子起身,抱着琵琶行礼感谢,伸手轻轻取过银子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雅间,并小心关好了门。

门外,有专门侍女侯着。

脚下是名贵地毯,踩起来软绵绵,墙壁上是名人字画,山川大河,刘妈妈算是真开眼界了,心中惊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为了钱不择手段,钱真是个好东西。

别怪她如此惊讶,她虽是李府夫人身边人,但平日里所呆地方都是些府宅后院,这种酒楼,夫人是不来,她自然也不能来开眼界。

“刘妈妈,我哥哥家事,您应该知道吧。”涟漪轻声问,一边问,一边为刘妈妈添了些美酒。

刘妈妈自然知道苏涟漪花大价钱请她出来是干什么,“知道。”心中却陷入了挣扎,她不敢背叛主子,却又贪恋这纸醉金迷。

涟漪点了点头,正色道,“这决定,是夫人下,还是二少爷下?”

“是二少爷。”刘妈妈刚说完就后悔了,糟,她怎么轻易就说出了实情?从进了这丰膳楼开始,她就晕乎乎似乎梦中,少了警惕,而刚刚她下意识想为夫人摆脱嫌疑,就说出了实话。

涟漪看到刘妈妈脸上悔意,明了,原来真是李玉堂。早就猜到如此,只不过如今确认了。

又为刘妈妈倒了杯酒,刘妈妈却不敢喝了,生怕再不小心说出什么。

苏涟漪心中暗笑,吃了早晚要吐出来。“刘妈妈,这里没外人,我们聊一些体己话有什么不对?二少爷为何要断了苏家酒厂酒,难道是因为我?但我近已很久没去李府了,为何当初不断,现断?”这也是她一直疑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消息出来后,夫人也是惊讶。”刘妈妈答。

涟漪垂下眼想了一下,从前不断苏家酒,想必是李府老爷面子,那如今突然断了,难道是老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近老爷身体可好?”

刘妈妈见苏涟漪不再问二少爷事,放下心来,叹了口气。“老爷身体本就不好,今年身子是不如往年,甚至夜不能寐,为此,夫人很是担心。”吃人家嘴短,只要不是关于苏家酒厂之事,她还是很愿意告诉苏涟漪一些李家之事。

涟漪皱眉,就她所知,李家老爷身子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这个节骨眼同意了李玉棠断苏家酒?“那李老爷就家中养病?”

刘妈妈点头,“是,就家中。”

涟漪眉头深,“断了苏家酒,是二少爷下令,那次后,二少爷又有什么举动?”

刘妈妈一下子警惕心起,有了一丝慌张。“涟漪姑娘,你也别让我难办,我也是李府卖身为奴,有些事,不能说。”

涟漪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刘妈妈是怕我冲上门讨说法?若我苏涟漪是那样人,又何必将您大老远折腾来丰膳楼?再者说,”顿了一下,声音也清冷了许多,“五十步和一百步,又有何区别?”

她意思是,刘妈妈已经招了二少爷,就凭这一点便是错,多说少说,固已成错。

刘妈妈也是懂,猛然惊悟,从什么时候起,苏涟漪竟然变了!

她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时,苏涟漪险些被翠儿打死,为什么此时竟如此强势?虽苏涟漪从头至尾并未厉声半下,但这主动权,却一直牢牢其手中。这不仅是钱财问题,还有那股子气势!

…………

丰膳楼外,老马头第一次觉得自己腰杆子硬紧,那拉车小驴子仿佛也感受到了骄傲,是雄纠纠气昂昂。鹤立鸡群固然骄傲,但鸡立鹤群也别有一种威风。

一个多时辰后,苏涟漪便与刘妈妈出来,涟漪还是那股子恬淡,微微笑着,反之,刘妈妈脸色却十分不好,有些苍白,当将她扶上车时,还不慎跌了一下。

苏涟漪准备上车时,却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好奇地抬头向丰膳楼,果然,三楼一个窗口,有一身着紫色丝绸衣俊美男子,一只胳膊随意搭窗子上,身子侧着,一双桃花眼一直盯着她。

涟漪柳眉微微蹙起,很是不解。她模样镜子中见过,虽还算漂亮,却没达到传说中倾国倾城,自知引不起这种俊美多金富公子目光,难道……他认识以前本尊?

真麻烦,她穿越到这幅身子却没这幅身子本该有记忆。

还是那副淡笑,向着三楼紫衣男子微微福了个身,便上了驴车,这一夜成名驴车哒哒哒地离开了丰膳楼。

“叶兄,看什么?”丰膳楼三楼上等雅间内,一身白衣李玉堂问这个放荡不羁京城首富叶家三公子,叶词。

见驴车离开了,叶词也转过身来,一挑剑眉,“看到个有趣女子,气度之从容堪比京中贵妇,却乘驴车来。”说到这,他自己也忍不住轻笑。

李玉堂也是惊讶,走到了窗前向外看,隐约可见小驴车背影。“下对岳望县熟稔,一般来这丰膳楼用膳十个中认识九个,却第一次听说坐车驴车来丰膳楼。”

叶词发出不屑笑,“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土豪居多,有点钱就想招摇,京中贵人早就坐腻了华车,偶尔尝鲜坐驴车是经常事儿。”

即便是如不食人间烟火李玉堂,也忍不住眼底闪现隐怒,这叶词分明就是瞧不起岳望县,连带着也瞧不起岳望县人,可恨!

但到底是商人,想到要依靠叶家进入北方市场,李玉堂还是忍了,回到了位置上。“各地风俗不同罢了,望岳县虽不算上大城却也是历史悠久,深受历代名家之影响,处事低调,不喜出挑。”却还是忍不住暗暗斗起了嘴。

叶词邪笑着喝下美酒,“我对风俗人情没什么兴趣,来说说生意吧,赶紧说完,我也赶紧回家和老爷子交代。”

李玉堂何时受过这种气,但一切为了生意,只能狠狠将火压下,开始和这叶家派来人谈起了合作,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李家产业做大,扬眉吐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小驴车先是到了李府后门,将刘妈妈送了回去,又连夜赶回了苏家村。

一路上,苏涟漪将刚刚从刘妈妈口中半套半逼问出话重整理编排,渐渐,从李府近一件件杂事中捋出了脉络,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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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名单:乔依霏霏tayata叶词aidijanzi乔依霏霏,貌似进入花海洋了,好幸福啊,55555555

047,兄妹

苏涟漪先是到了酒厂,想确认苏皓是否睡下再回家休息,却没想到,苏皓并没睡,坐院子中抽着水烟,可见这件事对其打击之大。

苏皓本就是责任心强男人,苏家爷爷没将酒厂给苏峰而是直接传给了稳妥大孙子苏皓,是对其报了很大期望,这也加重了苏皓心理负担。

“哥,你还没睡?”涟漪入了院子,看到苏皓抽水烟,一旁已有了如同小山一般烟灰渣,眉头忍不住皱起,“尼古丁使大脑亢奋,你越是吸烟便越是睡不着。”

苏皓抬眼,眼中满是期待。“涟漪,你回来了?”但话说完,眼中期待又黯淡了下去,他怎么能指望着一个女子解决此事?

“恩,回来了。”涟漪苏皓身旁藤条小凳上坐下,深夜凉风袭袭,夜幕繁星点点。伸手轻轻抢过苏皓烟杆,“我刚刚去问过了,李府并非以后不要我们家酒,而是李老爷近身子不好,无法饮酒,正养病。”

苏皓一愣,“真?”

“恩,是真。”涟漪微笑着点头,任谁也看不出她正若无其事地说谎。这件事分明就是李玉堂诡计,用这种方法来惩治她。

涟漪想到李玉堂,便忍不住咬牙切齿——这神经病,当初缠着他是本尊,为什么把这笔账都算她头上,何况她已用事实证明了自己对他没什么兴趣。

仅凭一句话,苏皓自然是不信,“李老爷身子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即便是卧床不起,也下令我们照常送酒,为何这回就不让送了?”风雨无阻地送酒,是十几年老规矩了。

涟漪面容淡笑,“因为这一次养病不同,李家老爷准备去外地养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所以就暂停了酒。”

苏皓眼前一亮,如同死灰面容重燃起希望。“真?涟漪,你说都是真?”

涟漪微笑点头,“哪会有假?不信你问问马大叔,他是你家老长工了,不能骗你,这些都是我从李府夫人身边刘妈妈口中问,但,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给刘妈妈带去麻烦。”

苏皓赶忙点头,“这是当然,你哥从来都不是嚼舌之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他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自己“消瘦”妹妹。“涟漪,辛苦你了,多谢你了。”由衷地说。

涟漪笑着摇摇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辛苦是哥哥才是,这么多年都是你养活一家人,哥,你才是辛苦。”

苏皓抿着唇,心头一片酸楚。

涟漪顿了一下,继续道,“哥,这么做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苏家酒厂不能单靠李府活着,为何你不好好经营,多找一些买家?”

听了她问题,苏皓又是长叹一口气,“这跟我们酒有关系,我们家就是祖传秘方,口味独特,但工序繁杂,产量低、价格高,平民百姓根本喝不起。按理说,苏家酒厂秘方,你们有权知晓,但爷爷世时,你们却……”苏皓斟酌着要如何措辞。

涟漪了然地点头,“我能猜到,我们父子三人伤了爷爷心,于是爷爷便将秘方只传你,还让你发誓不将秘方泄露给我们,以防苏家酒厂秘方外流?”

苏皓脸上震惊无法掩饰,“涟漪,刚刚我便发觉你变了,如今却觉得你根本换了个人,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涟漪无奈,“哥,别傻了,我这样不比从前那样要好上很多吗?难不成你希望我回到从前那样?”

苏皓尴尬了下,“……你无论怎样,都是我妹妹,但看到你如今懂事,我也欣慰。”

“是啊,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你妹妹,你就别追究中间发生什么了,过程不重要,重要是结果不是吗?”涟漪淡笑,“酒厂秘方我不会问,但酒厂现状,我们必须要改变,不能单靠李府,这样不保险。”

“恩,涟漪,哥只会干活不会经商,以后都听你。”苏皓大喜,这真是解了他大难题,如果涟漪真能经商,那苏家酒厂就有指望了。

已是后半夜,但小院中,苏氏兄妹俩聊得火热朝天,直到公鸡打鸣。

涟漪怕苏皓这大喜大悲伤了身,软硬兼施地逼着他补眠,自己则向家里走。

此时天还未全亮,却有了曙光跃起预兆,宝石蓝色天际有一丝白。

涟漪入了院子,院子角落凳子上坐下,伸手揉着自己,心中却一停不停地思考这整整一天经历一切。

太多信息需要捋顺,一夜未睡,大脑疲惫成一团乱麻。

房门开了,是大虎,身上衣服不是很整齐,一看便是匆匆穿上。

“你醒了?天还早,再去睡会吧。”涟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全哑,未睡加之说了一夜话,喉咙干渴。

大虎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终反复挣扎之下,还是出了声,“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涟漪笑着摇头,站起身来入了房间,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加了几枚干瘪金银花,“不用担心,我没事。”喝下了热水,嗓子刺痛少了许多,“我去做饭。”

大虎看着苏涟漪远去背影,眉头越来越紧,眼中多了一丝自己察觉不到疼惜。

涟漪跑去厨房中做饭,大虎回屋躺下,却怎么都觉得心头放不下,左思右想不知其原因,翻身起床,穿好了衣服,到了院中,看到苏涟漪忙碌身影,那种“放不下”感觉非但没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

一个月,无论是苏涟漪还是这个所谓“家”都大变样,从前堪比猪窝,但现却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亚于任何一间巧妇手下房子。

洗衣做饭打理家务,皆被苏涟漪一手揽下,此外还要抽时间医治孙大海怪病、张罗苏白和孙小锦学习、如今又平添了苏家酒厂之事。

原本他是漠不关心,但不知从何时起,却放不下。

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她胳膊,“苏涟漪,你不是铁打,休息一下吧。”

涟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轻轻伸手抽出自己胳膊,略带嘶哑声音却掩不住美妙。“才一夜没睡,没什么。”

这才哪到哪,医院工作时,连续七十二小时也熬过来了,中间还包括两台开颅大手术。

大虎眉头紧了,“我帮你。”

涟漪见一向冷漠待人大虎竟主动提出帮她,一夜劳累也消了许多,“好,那你帮我去把院里晾干得衣服收起来吧,放我屋里,回头我叠。”

“恩。”大虎转身便走了,收了衣服,送入房屋。

天渐渐亮了,公鸡们结伴打鸣,沉寂一夜田园乡村重热闹起来,涟漪端着带着浓香菜肴到院旁桌子上,其上早已摆好了粥和馒头。

“大虎,吃饭了。”

大虎到了桌旁坐下,端起碗喝粥吃菜,一双眼却总是忍不住瞥向面前那优雅用膳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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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tayata无硝烟xy13929691996l979727955谢谢,么么哒……

昨天题外话里,把看官tayata名字复制成霏霏了,汗…。后来发现,今天赶忙补上,抱歉了,丫头粗心。谢谢亲爱一直支持,每天都要送礼物,好感动,55555555

有个别看官反应情节进展慢,介个怎么说呢……如果节奏女强文是爆炒话,丫头种田文就是煲汤,想一点点把感情写细,用一件件小事慢慢雕塑爱情,希望看官们喜欢…。╭╮

048,水潭

大虎劝苏涟漪睡一会,这是他第一次劝人,破天荒,就连他自己都惊讶,涟漪盛情难却,入了房内躺下。

她根本睡不着,所有信息都脑海中徘徊,拥堵着,寻求解决办法。

房门外,初萤、孙小锦和苏白陆续来了,从大虎处得知了涟漪一夜未睡刚刚休息,都乖乖到了院旁桌处,压低了声音讲课听课。

大虎见所有人都到了,这才拿了农具出了院门。

初萤看着大虎远去背影,一双亮晶晶大眼弯成了月牙,又回头看了看涟漪房间,笑得暧昧。

“初萤姐姐,您看什么呢?”孙小锦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们开始今日课程吧。”初萤收回了视线,开始认真讲课。

半个时辰过去,苏涟漪仍是睡不着,有件事心头逼迫着她立刻去做,翻身起床,换了件干净衣服,房间内简单洗漱,推门而出。

“涟漪,你怎么起来了?再多睡一会吧。”初萤见苏涟漪出来,赶忙道。

“涟漪姐姐,早上好。”孙小锦赶忙站了起来问安,很是乖巧。

苏白一脸不高兴,斜眼撇着孙小锦,苏涟漪明明就是他姐,这野孩子抢什么。

“早上好,今日我有事要外出,你们好好学着,房门没关,若是需要什么东西进去拿便是。”涟漪交代完,便转身出了院子,去了自家田地。

田上,村民们见到苏涟漪不再像之前那般惧怕闪躲了,虽不知这女魔头为什么突然间学好。

大虎看见苏涟漪来,眉头皱起,“你怎么来了?”

涟漪点点头,“睡不着,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虎略带惊讶,“恩,说吧。”语气柔和了许多。

涟漪看向一旁仙水山,“能带我上山吗,我想看看仙水山水与普通水到底有什么不同。”

大虎犹豫了下,“恩。”终同意,将农具送到了孙家田地,让孙家夫妻帮忙看管,带着苏涟漪便上了山。

仙水山,地势不算高,却陡峭,刚上了大概二十米,便没了路,只能拨开茂密草丛继续前行。

大虎走得很,对地形很熟悉,可见他经常上山。涟漪后跟着,只能暗暗咬着牙,量不让自己落后。

隐约能听闻流水声音,涟漪心知,应该是到了仙水潭了。

果然,不出几米,翠荫之后,豁然开朗,这山间,竟有一处泉水从山上涌下,汇集成潭,潭水清澈无鱼,深不见底。令人惊讶是,泉水入了潭便没了支流,好似无论山上涌下多少泉水,都被水潭吸一般。

涟漪水潭边蹲下,伸手拨弄潭水。想必这潭底与地下水是贯通,山上水直接顺着潭底暗道流下,不会溢出。

涟漪双手捧起了水,轻尝两口,细细品了一品,并未发现什么特殊味道,很是不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一问。“我见你每晚都要出来沐浴,是去哪里沐浴?”

大虎伸手一指水潭,“就是这里。”

“……”苏涟漪面色一白,两只手捧着水哗啦一声摔了下去。

虽然明知道这水是循环,但想到大虎天天脱光了里洗澡,她却喝人家洗澡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大虎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竟突然有了恶作剧心里,“偶尔也里面方便一下。”又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

“……咳咳。”涟漪面色白,赶忙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半步,一双柳叶眉蹙着。“这水是循环,从山上源源不断涌下水,而潭底应该有出口,水顺着出口涌出,所以……这潭里一定没有你……呃……那个,这水是。”

苏涟漪强做淡定地解释,却不知是解释给大虎听,还是自己听。

大虎唇角淡淡勾着,这山间空气真是清爽人呵。

过了好一会,涟漪才压住胃中不适。虽然苏皓没将酒厂秘方全部告诉她,却隐晦地告知——这山泉是秘方关键。

但刚刚浅尝,却未发现山泉和普通井水有什么区别,怪,真是怪。

想去再尝尝,但大虎话就如同阴影一般她脑海环绕,不敢再喝。

大虎看着苏涟漪跑去接泉水喝而不是潭水,转过身去,终于忍不住笑开了,爽朗笑声山间回荡。

涟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蔫坏!

一盏茶时间,涟漪还是没研究出个结果,脑子里却闪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这个潭子原因?

蹲下身来,伸手去摸水潭壁,果然,是石头,难道是因为这石头有着某种物质,物质渗入水中,常温下察觉不到原因,但一旦是升温或发酵便产生化学反应,从而影响酒水口感和味道?

“大虎,你能不能下水一下?”涟漪问。

大虎发觉捉弄苏涟漪很有趣,忍不住想继续捉弄,“你想亲眼观赏男人沐浴?”

涟漪瞪了他一眼,正想反驳,又想到,让大虎下水不如自己下水,毕竟想查看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她是行动派,想到便要做到。只听到一声清脆水音,涟漪已一个漂亮跳水,扎入了潭子中,直接下潜,查看水潭石壁。

大虎一惊,心中后悔,刚刚那句玩笑确实有些过了,很是轻浮,良家女子谁能忍受这些?但直接跳水自也未免过激了一些罢!?

不敢耽搁,他也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水下,苏涟漪正憋着气仔细查看水潭石壁,但突然,一只强有力手臂绕住她腰身,紧接着,便被强行拉上了水面。涟漪着急,张嘴就想喊,却忘了水中,清冽甘甜水一下子涌入口中进入鼻腔,眼前一黑。

陷入黑暗前一秒钟,苏涟漪欲哭无泪——她会水,别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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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滴感谢名单:

感谢看官叶词,夏好,乔依霏霏,初萤,tayata,鬼鬼纯露半半仙儿11,谢谢各位,丫头爱你们!

049,石块

苏涟漪一夜未睡,加之脑子中一直思考问题,于是一时不查,曾经游泳健将就这么马前失蹄,被水呛晕了。

大虎却浑然不知,只以为是自己开玩笑过火,苏涟漪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他自幼长军中,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对女人了解也是通过一些传闻。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贞洁烈女,哪怕是被陌生男子多看一眼便觉得无法苟活于人世,难不成苏涟漪就是?但,平日里相处并未发现啊。

大虎水性极好,力气也大,即便是身材高挑苏涟漪他手上也如同依人小鸟一般,将她翻转,面朝地面,一手揽肩,另一只手拍她后背。

没一会,随着几声咳嗽,咳出了几口水,涟漪恢复了呼吸。

“苏涟漪,我刚刚是开玩笑,你为什么要寻短见,虽然世间崇尚女子贞烈,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我刚刚只是说了一句话而非真轻薄了你,为何要意旁人眼光而害了自己性命?”从来沉默寡言大虎一下子如同爆发了一般,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涟漪无奈,想开口反驳,但头晕乎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生生听着,心头却忍不住惊讶。

原来这大虎,除了是个蔫坏还是个闷骚,平日里看着闷乎乎不说话,其实心中很有主见!甚至他想法之先进,要超越这个时代!

见苏涟漪醒了,大虎自然是不再敲打她背,原本想将她放地上,却发现仙水潭周围怪石嶙峋,恐伤了她,犹豫再三,只能让她靠自己胳膊上,而他举着胳膊,量不碰到她身体,避嫌。

好一会,涟漪终于喘好了气,支撑着坐起。“我不是自杀,我是想下水看看这水潭石壁有什么名堂。”

大虎一愣,“你会水?”

涟漪无奈地点头,“原理上应该会,刚刚你拉我太突然,我没思想准备才呛水。”

一阵山风袭来,吹湿漉漉衣服上很是凉,涟漪下意识地两手抱臂维持体温,大虎顺着她动作一看,面色通一下红了。原来苏涟漪衣服湿,贴身上,本就单薄衣襟将她身材勾勒,虽然不算曼妙,但那丰腴有一种性感味道。

大虎赶忙转过头,不去看,但她胸前曲线还总时不时出现他脑海。

涟漪根本没将他反应看眼里,一转身,噗通一声又跳了下去,大虎一惊,这潭水深不见底,底部还有暗流,苏涟漪一夜未睡加之刚刚昏厥,体力想必不堪,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也转身钻入水中。

水下,苏涟漪很认真地查看石块,但这石块与山上石块没什么不同,既没有什么石灰气泡又没有钟乳石特征,而她是个学医不是学地质勘探,哪能用肉眼就分清石质种类?

当看到一旁有个石块突起时,灵机一动,浮上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后游了过去,伸手开始掰那石块。

但看似摇摇欲坠石块实则坚硬无比,任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正当苏涟漪绞脑汁时,一只大手出现石块旁,做了一个让她闪开手势。涟漪大喜,好身旁有大虎。

只见大虎两只手紧握石块,胳膊上肌肉绷起,一个用力,那石块生生被掰下。

水下不能说话,但涟漪还是忍不住给大虎了一个挑起大拇指手势——你真棒。

抓着石块大虎一愣,随后,心头就如同花蕾般慢慢绽放开来,伸手将石块递了过去。

涟漪抓着石块游出水面,上了岸,将石块放地上,开始拧衣服,薄薄衣衫吸了水,千斤重。大虎另一边也拧着自己衣服,但脑海却总忍不住出现刚刚看到那抹诱人曲线。

衣服拧得差不多了,涟漪弯腰捡起了石头,手中踮了一踮,脸上露出满意笑,“走吧,下山回家了,”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有了困意,她毕竟不是铁人,意志力终于被身体疲惫所战胜。

“恩。”大虎也过来,跟苏涟漪身后向山下走,一双眼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她,他看来,她薄薄衣服黏身上,就如同没穿一般。

苏涟漪是不乎,毕竟不是真正古人,前世虽没穿过比基尼却也穿过泳衣,比这要暴露得多。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这满是植物陡峭山坡。

涟漪一只手抱着从仙水潭里掰下石块,另一只手小心拨开面前植物,边走边慢慢探路,但脚下一块石头却突然不稳,身子一下子踩空滑了下去。

“啊——”苏涟漪一声尖叫,这回算是凶多吉少了,从这么高山上滚下去,不死也得残!

就苏涟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胳膊被身后大虎紧紧抓住。看着还不断下滑石沙,涟漪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真是好悬……头晕厉害,头重脚轻。

“用……我扶你吗?”大虎犹豫再三,说了出来。

涟漪摇了摇头,将自己胳膊从他大手中抽了出来,“谢谢,不用了,我可以。”

“恩,那你到我身后。”说着,大虎越过涟漪,走前方,以便涟漪再次不慎失足,他能从前面及时拦住。

两人又继续走,小心翼翼,大虎是放慢了脚步,时不时用余光关注着身后之人。

突然,苏涟漪又一声尖叫。

“怎么了?”大虎赶忙停了脚步,回身查看。

苏涟漪蹲地上,手捂着自己脚踝,本就苍白脸是白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疼很。”这两天真是倒霉催,频频受伤,难道要逼着她有时间找间庙拜拜?

大虎赶忙看向一旁草丛,有东西急急钻了进去。“是蝎子。”

扒开了鞋袜一看,果然,肿了一块,“没事,回头等它慢慢消肿。”说着,站起来想继续走,可惜,此时苏涟漪真真伤痕累累。

大虎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我背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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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病因

苏涟漪睡了很久,头晕沉沉得,很疼,很热,明明是睡眠休息,却非但不解乏,相反为疲惫。

梦,一个接着一个,乱七八糟,有是重回了儿时,有是回到了学校,有是工作,还有是这异世经历。

额头一凉,她顺势睁开眼,入眼是一名女子,长发挽髻,木簪斜插,五官精致,一双水盈盈大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虽然皮肤黯淡其上还有不少斑点,但单就五官也令人赏心悦目。

涟漪皱了皱眉,大脑混沌,竟考虑许久才想起她是谁。“初萤,你怎么这?”声音无比嘶哑,说完才想起,她不是应该山上吗?被蝎子蛰了,然后大虎说要背她,然后……

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涟漪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说着,水汪汪大眼便滴答滴答掉出珍珠大泪滴。

“傻丫头,哭什么?”挣扎着起身,浑身肌肉疼要死,看来是感冒了。苏家酒厂之事,虽她看似冷静,但也是上了一股火,加之一夜未睡,又上山下潭,应该就是那时着凉。

“你……病了,我好……害怕。”初萤一边哭着,一边道。

涟漪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病就病呗,没什么大事,养好了就行。”说着,便翻身欲下床。

“你病了……”初萤赶忙上前拦着。

“乖,没事。”涟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初萤小脑袋,“别哭了,对身子不好,都要当妈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忍不住责备。

初萤赶忙努力收回眼泪,撅起嘴。“你才毛躁呢,有什么事让大虎去做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下水潭,女儿家家,怎么做这种有伤风化之事?”一说教,初萤头头是道。

涟漪笑着慢慢走过去将门窗开开,换了换鲜空气,“你是说游泳有伤风化?”向外一看,天已大黑。

“是啊,衣服都湿了黏身上,若是被外人看了去可如何是好?”初萤赶忙抓起一件衣服,跑过去帮涟漪披上。

“恩,知道了,下回一定注意。”没力气和初萤争辩,她虽是起床却也勉强,头晕脑胀,“初萤,帮我煮一碗姜汤水吧,好么。”

姜汤水暖身发汗,是传统治疗发烧感冒土方子。

“大虎给你抓了药,现正煎着呢。”初萤道。

涟漪一愣,抬眼看向厨房。果然,厨房内灯烛点亮,门开着,大虎修长魁梧身子坐小凳上,用蒲扇扇着小灶,其上有只专门煎药药罐。

思绪回到十二个时辰前,山上,她被蝎子蛰了,又体力透支情况下两次下潭,想必那时伤了风晕倒了罢。是大虎将她背下了山,请初萤来照顾,也是大虎抓了药,此时亲自煎药。

因为突然而来好心情,病痛仿佛消了大半,没想到来到异世,竟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照顾她。

“哦,对了,涟漪你一天一夜没吃饭,喝药前好先吃些东西,否则易伤了脾胃。”说着,便如同小蝴蝶一般冲到了厨房,给涟漪取一直大炤上温着粥。

远远,厨房中,初萤好像和大虎说了什么,后者则是回头向房内看,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涟漪心突然异常地跳动一下,一种莫名其妙感觉荡漾开来。

赶忙退了回去,到了屋子深处坐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胸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涟漪,粥来了,先喝上一些吧。”初萤笑嘻嘻地回来,两只小手捧着碗。

涟漪接了过去,温温粥从食道中划过,好似重带来生命活力一般。

粥刚刚喝完,大虎便提着药罐到了房内,南边厅里,将药罐中浓浓药汁倒入碗中,而后又细心地用勺子轻搅了几次,才端了进来。

涟漪满面通红,一颗心砰砰之跳,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种陌生感觉,难道就是传说中得……悸动?

但她和大虎才认识一个月有余,说话用掰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她怎么就……难道是因为,大虎是除了她亲人,第一个对她好异性?

好,苏涟漪此时发烧,即便是面色再红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大虎刚想将碗递过去,身子也是微微僵了一下,有些尴尬,而后将碗轻轻放了梳妆台上,转身出了涟漪房间,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大虎离开,涟漪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自了许多。

初萤脑子大条又单纯,自然没发现两人尴尬,欢地端起了碗递过来,“趁热将药喝了,要是觉得太苦,我给你挖一勺子糖去。”

涟漪干咳了两下,缓解了尴尬,“不用。”不就是药吗,她一个医生还怕吃药?说着,便端起碗,一口喝下。

那药汁一入口,饶是再淡定她,也猛地睁大了眼。

初萤一下子就笑开了,“我说吧,药汤很苦,我去给你挖糖。”说着,又如小蝴蝶一般飞走了。

涟漪狠狠将药汁吞下,忍住想吐**,“大虎,你给我过来!”

外劈柴大虎浓眉一皱,放下手中柴刀,走了进来,冷漠表情,一脸无辜。

“说,加了多少黄连?……呕。”她前生喝过中药,却没喝过这么苦中药。

大虎了然地点点头,“大夫说黄连败火,我便将剩下黄连都一起煎了。”

“多少?”涟漪捂着嘴,胃里苦得发疼。

“不多,三两。”大虎道。

“呕……”涟漪终于受不了,推开大虎冲了出去,本想吐到院外,但刚到院门口就忍不住吐了起来,刚刚药汁外加粥吐了个干净。

大虎大惊失色,难道这药中有毒!?也赶忙跟着涟漪到了院门口。

初萤正小心翼翼端着一勺子糖从厨房中出来,看见两人,也好奇地过来,“涟漪这是怎么了?好好怎么突然吐了?”

大虎茫然,“不知道,喝完药就吐了。”

涟漪刚想反驳——三两黄连,你怎么不加一斤?但这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因为只要一开口还想吐,只能一只手扶着院墙,一只手捂着嘴。

初萤看了看面色苍白涟漪,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大虎,大眼睛眨了一眨,恍然大悟,“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何?”大虎赶忙问,虽然他没表现出来,其实他很担心。

涟漪也捂着嘴好奇看向她,很好奇这天然呆初萤怎么就一下子灵光了。

初萤大眼一下子弯成了月牙,笑得好不开心,“从前我也有过,莫名其妙伤风,之后又莫名其妙想吐,这**不离十,是涟漪有孕了。”

大虎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未同房……

苏涟漪也急了,有什么孕!?她是黄连吃多了好吗!?此时真是应了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这时,苏白来了,他二姐病了,自然担忧得紧,一看三人都院门口很是诡异,好奇道,“姐,初萤姐,姐……夫,你们仨这干啥呢?”

初萤笑嘻嘻,“小白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姐她有孕了。”

苏白愣了一下,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面色苍白正捂着嘴苏涟漪,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尴尬大虎,转身,撒腿就跑,“太好了,我要回去告诉爹,我姐有孕了!”

“不……”涟漪急了,张嘴欲反驳,但空气入口,又是浓浓一股苦味,“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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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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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们一直问丫头什么时候入V,今儿丫头得知是16日。

字数已够入V,但还有8天,究其原因,原来是加、多结果。

其他作者一章都2字左右,丫头超过25章节就有12章,其中还有很多27、28,所以……还没到入V时间,字数就超了,囧。

有人建议丫头这几天少,一天1字,省多写免费公众文,但丫头决定,该怎么还怎么,就是多写个几万又如何?只要看官们开心就好,么么哒~

丫头爱乃们!

051,虚惊

妊娠初期,抵抗力减弱,身体易疲劳,有贫血倾向,营养不均,压力增加,比未怀孕者具备了多患感冒条件,所以,很多刚刚怀孕还未发现女性以为是普通感冒,服用了感冒药后,后悔莫及。

孕育生命,母体比从前消耗多热能,管怀孕期间血液份量有所增加,但其增加只有水分,浓度反而变稀,是以免疫能力减弱。

这些知识古人自然不知,作为医生苏涟漪是知道,她很想告诉初萤,她仅仅是伤风,不是有孕,但那股子恶心实难以压下,无法开口。

抢过初萤手上勺子,将那整整一勺子糖塞入口中,嘴里含着,直到口中剧烈苦涩减淡,才将这糖缓缓咽了下去。

“涟漪,恭喜你啊。”初萤挺着肚子,兴高采烈地围涟漪身边,一回头,用一种暧昧眼神看向大虎,“大虎,也恭喜你,要当爹了。”

大虎满是尴尬,欲言又止,脸一片通红,“不……那个……我……”也好像吃了黄连一般。

涟漪赶忙用瓢舀一勺子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好半晌,这才勉强能开口说话,“初萤,我不是有孕,而且伤风和有孕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哪有,当年我刚刚有孕时候,就是伤风了呢。”初萤小脸通红,好像回忆起当初甜蜜。

涟漪刚想给她讲一些医学常识,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心中隐痛。初萤是个多么天真可爱姑娘,怎么就……早早守了寡?命运真是对她不公。

伸手轻轻拍了拍初萤头顶,涟漪僵硬着,量说一些安慰话,“你孩子一定会健康乐成长,放心。”虽然初萤没了夫君,但她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初萤。

涟漪一举一动都落入大虎眼中,他脸上尴尬少了一些,眼中有了别样思绪。

门外,响过一阵子车声,是老马头赶着驴车来了,驴车停下,第一个跳下来是苏白,而后是苏峰,苏皓也急急下了驴车。

“姐,爹和哥来了。”苏白冲了进来。

涟漪有种想晕倒冲动,狠狠瞪了多事苏白一眼。“爹,哥,你们来了?别听苏白瞎说,我没怀孕。”

“胡闹,怀没怀,你自己哪里知道?得找大夫!”苏峰胡子一翘,转身对老马头道,“老马,你去找个大夫来。”

驴车上,蒋氏正磨磨蹭蹭地下车,“等会啊,等我先下车了再说。”她为啥跟来?她可不是关心这个小姑子,而是苏皓实搭苏家太多钱,她生怕苏涟漪借这个引子又敲诈一些银子。

苏峰见蒋氏就窝火,作为公公却不能直接骂儿媳妇,便责备自家儿子,“大皓,你看看你妹子比你晚成亲都有了消息,你怎么还没消息?再不行就纳几个妾。”他指桑骂槐。

蒋氏急得直跺脚,是狠狠瞪了苏涟漪几眼。

“爹,现涟漪家事儿要紧,我事缓缓再说。”苏皓也是尴尬。

涟漪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大虎,刚刚听初萤说,你请了大夫了?”

大虎一下子便明白了涟漪意思,点了点头,“请了,说是伤风。”

“说了我有孕吗?”涟漪继续道,音量提高,让所有人都听着。

“没有。”大虎斩钉截铁。

而后,苏涟漪便是对院门口那一堆苏家人摊手,“抱歉,爹爹,哥哥,弟弟,让你们失望了,孩子这东西,急不来,既然你们都来了,就留下吃一顿晚饭吧。”看着这群家人,又是可气,又是可笑,还有一股子浓浓感动。

苏峰自然是不信,后还是坚持着让老马头请了大夫。

村里大夫二次到了苏涟漪家,很仔细地为涟漪把了脉,而后摇了摇头,“涟漪丫头除了身子弱了一点,并未有孕。”这是本家村,这大夫也姓苏,算是远亲,所以如此称呼。

苏峰见闺女没有身孕,很是失望,又担心她身体,“听老三说,你**被大虎背回来,是这么伤风吗?”

涟漪点头,“是。”大虎背她回来时,想必初萤等三人正上课,苏白是看到。

“老大不小了,稳当点,注意点身子,我先回去了。”苏峰没责备涟漪,转身就要离开。

“爹,您不留下吃个晚饭?”涟漪赶忙道。

“不了,好好休息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苏白也跟着苏峰离开。

倒是苏皓,应该是许久未见大虎了,到了他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肩,“我妹子确实任性了些,但本质却不坏,大虎你……多担待一些。”他只能这么说,从前涟漪怎么当街打大虎,大家都是见过。

“恩。”大虎点了点头,很郑重。

倒是一旁蒋氏冷哼了下,阴阳怪气。“还真以为肚子有信了,原来是空欢喜一场啊,小姑子,下回可别有事没事儿折腾人玩,我们可是忙得很。”

初萤有些生气,“你这人是怎么说话呢,涟漪没有怀孕已经很伤心了,你还火上浇油,你还算是亲人吗?”

涟漪苦笑,她有什么可伤心?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么!若是真怀孕了,她就彻底傻了,因为根本不知孩儿他爹是谁。

蒋氏见初萤开口责备她,立刻掐起了腰,尖了嗓子。“这是我们苏家事儿,你算是哪根葱?一个丧门星寡妇,带了一股子晦气。”

“你……”初萤一下子噎住。

涟漪一皱眉,“大嫂你好留点口德,都是女人,何必那么刻薄?你还是想想怎么留住我大哥心吧,不然明儿我就让爹做主,给大哥纳几个妾,有个一儿半女,抬个平妻也好。”

“你……你……我们家事儿,你管着吗?”蒋氏气得要跳起来。

涟漪有些头晕,身旁有初萤和大虎,她怕初萤小体格扶不住她,何况初萤还有身孕,无奈,便只能伸手轻轻扶了下大虎手臂,“能不能管得着,你大可以来试试。”那语气冷冷,使蒋氏没由来打了两个冷颤。

“你……你……”你了半天,蒋氏也没说什么。

苏皓觉得窘迫,自家媳妇这么不懂事,让他难堪,“涟漪,这些银子拿着,回头自己补补。”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银子,塞入涟漪手中。

一旁蒋氏不高兴了,“苏皓,这可是我们家过日子钱,你就这么不停搭,可让我怎么活啊。”说着,便坐地上拍大腿,准备开哭。

涟漪赶忙将银子推了过去,“哥,不用了,大虎能养家。”头油是一阵眩晕,刚刚好容易吃了点东西都吐了。

大虎听了这句话,身上僵了一下,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涟漪头重脚轻,险些扶不住,下一刻,只觉得一条有力臂膀将她揽怀中,她脸触碰到他坚实得胸肌,双颊火辣辣,却没力气推开。

苏皓见涟漪不肯收银子,便只能揣了回去,“行,若是你们缺钱管和哥说,涟漪你休息吧,我们也回去了。”他知道,若是坚持给钱,只能有损了大虎颜面。

“恩,哥、嫂子,慢走。”涟漪伏大虎怀中,不敢抬头,脸上火热,想必一定是尴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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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

叶词,tayata月如弓乔依霏霏渺渺花蚂蚁,谢谢!

*看官们着急不?其实丫头很着急,2多字公众章,好多想说说不完,丫头好捉急啊!入V吧,就可以撒欢文了,555555

052,实验

苏涟漪后来才得知,正如她之前料想,大虎背她回来时,初萤等人正是院中授课,初萤见她晕倒便跟到房内,大虎去请大夫时,初萤便为她换衣服。

天已大黑,涟漪喝下重熬制汤药,长长舒了口气。

大虎归来,他被涟漪打发去送初萤,一入门见到涟漪外厅桌旁坐着,一边捧着药碗,一边愣愣看着桌上放着石块若有所思。他不解,却没说话,也桌旁坐下。

“我刚刚让你准备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问,声音恢复了大半,却还是有些沙哑,不若平日里清脆似银铃,却别有一种诱惑味道。

“你应该休息。”大虎道。

涟漪放下碗,“我睡了一天一夜了,不用休息,再者说,我这个人心中有事便睡不着,即便是躺下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将事情解决了,安稳休息。”

这一个月相处,大虎也是多少了解苏涟漪,知道她看似随和淡然,但倔起来不输任何一人。不再反驳,走到院外,将涟漪要东西拿来。

是两只酒坛,一坛是苏家酒,一坛是普通酒。

倒了不同杯子中,涟漪端起苏家酒慢慢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放下了酒杯,用一旁准备好清水认真漱口,又端起另一只酒杯品了一口普通酒水。

“大虎,你也喝喝看,看这两种酒有什么不同。”涟漪道。

大虎点头,取了两只杯子倒上酒,品尝了下,“酒曲味道大同小异,但苏家酒却多了一种味道,这味道独特,细细品来,别有一种滋味。”

涟漪点头,“是啊,但这种独特味道丝毫成为不了卖点,还平添了成本,不知道李府老爷怎么就突然喜欢苏家酒,单靠这种口味去打开市场,实是困难。”

大虎认同,“鸾国负盛名酒品莫过于南雀北漠,雀山云雾和漠酒,前者口味清爽香醇,口齿留香、意韵绵长;后者酒性猛烈,给人以酣畅淋漓之感。而苏家酒除了这略微独特口味,却无长处,口味寡薄,丝毫没后劲。”

涟漪无奈地笑笑,“原本我还以为苏家酒秘方有什么特别,大哥说爷爷还生怕秘方外泄,如今看来还真是可笑,即便是泄了,又有谁用这秘方干那费力不讨好买卖。”

“那你打算怎么做,建议苏皓关了酒厂?”大虎好奇地问。

“不,酒厂是哥命,怎能说关就关?”涟漪想到当日李府来人通知不再购买苏家酒时候,苏皓那颓废模样,“秘方不好,就改良,改良成名酒就好。”

大虎惊讶,“你懂酿酒?”这苏涟漪,突然有一天性情大变,还能医治怪病,如今难道还会酿酒?她还有什么不会?

苏涟漪一个医生,自然不会酿酒。抬起头看向大虎,平日里淡然眸子很是无辜,一撅嘴,“不懂,想想都头疼,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是病了,她也卖起了天真。

大虎撇开头去,被她那撒娇眸子看得心头发慌,“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涟漪拿起石块,“煮石头。”

“煮石头?”大虎一愣,如果说之前还能理解她初衷,如今却是真真不懂了,这苏涟漪怎么不按正理出牌?煮石头干什么?

涟漪伸手揉自己太阳穴,头生疼。“我怀疑仙水潭水是因为潭中浸泡缘故才有那种独特味道,如果找到根本,就不用再上山背水,减少了劳动力成本,酒价也能降下来许多。”

大虎恍然大悟,“所以说,即便是不改良口感,靠降低价钱,也能打开一些销路。”

“恩,聪明。”涟漪闭着眼,唇角勾着。

大虎将石块拿到了厨房,锅刷得干净,将石块放入,与水同煮,按苏涟漪话,这便是加温促使两者起化学反应。

“我煮就好,你进去休息。”大虎道,看走路还晃晃悠悠苏涟漪向厨房而来。

“没关系。”涟漪拉了把小椅子,厨房中坐下,很专注地等着水煮沸。

令苏涟漪失望是,水沸腾了,冷却后,却与普通水没什么两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

涟漪满是失望,“看来,这秘方还有那么两把刷子,不折腾了,回头还是我去哥那里套话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向房屋而去。

现代感冒药还需吃上大半天才生效,何况是这古代汤药,苏涟漪真伤风重感冒了,发烧、肌肉疼,头重脚轻。

大虎赶忙上前,伸手扶住她,浓眉一皱,想到此时此地也无外人,便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几步便入了房间。

蜗大虎怀中,苏涟漪睁大了一双眼,一动不敢动,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说没暧昧那是瞎话,如果……如果他真要发生什么,她怎么办?如果她拒绝,他会不会来强?

大虎身材修长健硕,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还算少年,但也许因是习武原因,身上已有了一股浓浓男人味,弄得苏涟漪心,莫名其妙跳厉害。

他用脚踢开她房门,涟漪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脑血管剧烈扩张,所有血液齐齐向大脑涌去。

他伏下了身,将她慢慢搁放床上,小心翼翼。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浑身肌肉紧绷得如同磐石一般,因为大脑急速充血,竟有了一种飘渺幻觉。她又高又胖,但身材伟岸大虎怀中却如同小鸟,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有一种错觉,希望自己如同小鸟一样依靠着他,让他为她遮风挡雨。

将苏涟漪放下后,拉过被子为其草草盖上,大虎转身就走。

出了房门,大虎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肌肉卸下劲来。刚刚……气氛怎么如此尴尬?

大虎离去了,房内那股男人味减淡许多,苏涟漪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到底胡思乱想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怪异想法!?

……也许,多半,可能是发烧引起。睡觉吧,睡醒了就好了,太可怕了,刚刚那浮想联翩女人绝对不是她苏涟漪。

房内静了,涟漪睡了,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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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找人

苏涟漪这病也许不是偶然,从现代穿越到了古代便有了惊吓,加之这一个月身心操劳,这一场大病来势汹汹,整整十天才算是有了康健起色。

这十天里,初萤日日来照顾是自然,吴氏也不去地里干活了,天天带着小锦跑来伺候,十天后,涟漪终于可以下床,但也把她折腾掉了不少分量。

此时苏涟漪,虽略带憔悴,但身材匀称修长,哪还可用“胖子”二字来形容?

涟漪仿佛获得生一般,一次次感慨现代医学发达,简单得一个重感冒,若是现代多几针吊瓶,但古代,就要病上十天半月,甚至因伤风、痢疾而不治身亡比比皆是,真是可怕。

她一再要求下,吴氏终于肯不来照顾她,而是去上田劳作,初萤课停了,专心陪涟漪,这让苏涟漪大为感动,已不知这世界上第多少次感动了。

记得当时医院上班时,有些年轻小护士很喜欢一些穿越小说,一般都是苦大深仇,穿越古代便要绞脑汁各种斗,却没想到,这穿越时髦事竟能发生她这个从来不跟风潮老古董身上,没想到,这里人、事,会给她带来如此多感动。

现代,她是冤死,曾经一度冷了心,却没想到这奇怪异世,心中冰块一点点融化,不给她愤世嫉俗机会,只让她努力让身边人过好。

阳光明媚,已是夏季。

还不到中午,天气便开始炎热,之前长袖中衣裤变成了短中衣短中裤,外面衣服也换成了料子轻薄衣物。

苏涟漪和初萤两人坐院子一角大树荫下做手工活,将涟漪之前肥大衣服改瘦。涟漪很认真地跟着初萤学着,虽有了很大进步,跟初萤手艺比,还是远远落后。

“涟漪,你现真是瘦好多,你看,竟裁掉了整整一大块。”初萤拿着剪下来布料道。

涟漪看了看自己专心缝制衣服,又看了看初萤缝制衣服,懊恼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算了,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做女红料。”她已经很认真了,但手工活还是比初萤差了好大一块。

初萤嘻嘻笑着,对自己手艺十分自负,“涟漪别着急,熟能生巧,慢慢练练就好了。”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暗说,布上缝东西她不行,但如果换成人皮上缝补,初萤应该不是她对手。

两人正闲聊着,苏白来了。“姐,我回来了。”晃着肥胖身子,苏白走几步便大口喘气。

“恩,李府可有什么动静?”涟漪收起刚刚闲适,面容上一派严肃认真。

苏白跑去水缸舀了一瓢生水喝下。“我听姐话,买通了李府看门下人得知,三天前,李府老爷便去了东宁城,到东宁知府陶老爷那养病。”

这几天,初萤也听了涟漪讲事情经过,一下子急了,“涟漪,这李老爷不李府,可怎么办?”

涟漪微微一笑,“傻丫头,就是李老爷不李府,才好办,若是李府,这件事就真真难办了。”

“啊?姐,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喜欢我们家酒是李老爷,他不李府就没人给我们撑腰,怎么还好办了?”苏白不解,跑到涟漪身边找凳子坐下。

涟漪放下手中衣服,端起桌旁茶壶倒了几杯温茶,给初萤和苏白两人推了过去。“苏白,凡事要用脑子,做事之前要仔细考虑到周遭环境。确实,李府老爷喜欢我们苏家酒能为我们撑腰,但毕竟他身患重病,我们还没见到他人时,恐怕就被李府二公子拦下,达不到目不说,还易打草惊蛇。”

苏白点头如捣蒜,虽然听不懂,但他姐说话准没错儿。“那李府老爷跑到东宁城了,我们可咋办?”

“这个好办,”涟漪清冷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可以去东宁城找李府老爷,想必李玉堂做梦都想不到,他把李老爷送出去,也是给了我们天大机会罢。”

初萤听到这便明白了,拍手叫好,“太好了,就知道涟漪一定有办法,就让那个李玉堂偷鸡不成蚀把米,气死他!”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初萤不许这么恶毒,会教坏肚子里娃。”

初萤一听,小脸儿白了一下,赶忙伸手抚摸隆起肚子,“宝宝不吓,宝宝不吓,娘亲是说着玩,娘亲不是那么恶毒。”

苏白看初萤这幼稚行为,忍不住白了一眼。“姐,接下来我们干点啥?”

涟漪微微想了一下,“走,我们去酒厂,下面事,还得麻烦马大叔了。”

关了院门,好说歹说将初萤哄回了家,涟漪和苏白便去了苏家酒厂。

因为李府“暂时”断了苏家酒,酒厂不似平日里那般忙碌,两名帮工院子里下着棋,老马头一旁观看,苏皓则是坐屋门口算着账本。

“哥,我们来了。”涟漪入内。

苏皓见到弟弟妹妹来了,很是开心,扯嗓子便让蒋氏置办酒菜,想招待弟弟妹妹吃顿饭,但那蒋氏却老大不愿意,说是生意都没了,没钱买菜做饭招呼来蹭饭。

苏白一听就气了,捏紧了拳头。“这个臭娘们,就是欺负我哥人好,要不是她是女,我就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涟漪也很是无奈,“苏白,那是哥家家务事,我们管不着。”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却也为苏皓打抱不平。“哥,别忙乎了,我和三弟我家吃过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巧。”苏皓很尴尬,但对自己家婆娘,实没有办法。

“马大叔,其实我是来找您。”涟漪道。

老马头惊讶,“找我?”

“恩,”涟漪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马大叔,今儿晚上得麻烦你,我们去找王大叔。”

老马头马上便明白过来,“好,只要我老马能帮上忙,一定做到。”

“那就谢谢马大叔了。”

……

是夜,当载着苏涟漪小驴车入了县城时,已是三。

“涟漪啊,为啥我们白天不来办这事儿,却要半夜来?”老马头不解地问。

“因为白天有李玉堂眼线,想必那厮料不到,我们晚上来。”涟漪答。

“恩,还是涟漪姑娘想得周到。”老马头不再言语,赶着车,一会功夫,车子便到了李府后门。

王老汉开了门,小心翼翼,“老马,涟漪姑娘,这么晚来,你们有什么事吗?”难道还是找刘妈妈?

涟漪从车厢中款款而下,身材高挑窈窕,面容恬淡静美,月光下竟如同仙子。“王大叔您好,这回,我要找是,为李老爷医病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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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夜访

王老汉不知苏涟漪葫芦里卖什么药,却还是老实回答,“涟漪姑娘,老爷去了东宁城,而李府大夫自然也跟了去。”

这一点,苏涟漪早就料到。“难道府内没有别大夫了?”

老汉摇头,“这个我不知。”

老马头见苏涟漪找人没找到,心中有些担忧。

但苏涟漪还是一派淡然,掏出了铜钱,笑了一笑,“王大叔,那又得麻烦您了,我还得见刘妈妈。”本来以为可以省下钱,如今看来必须要花了。

王老汉点头答应,接了钱财便入内找丫鬟去办,不到一炷香时间,刘妈妈便匆匆出来,带了一些恐惧。

当看到苏涟漪时,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几天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涟漪淡笑着将刘妈妈拉到一旁,开始询问平日里为李老爷看病都是哪些大夫,刘妈妈见这话题不是很敏感,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涟漪从刘妈妈话中抽丝剥茧,得到了想要信息后,满意地点头微笑。本来放下了警惕刘妈妈见此,一颗心瞬时又提了起来,别人看苏涟漪那恬淡笑也许觉得赏心悦目,但刘妈妈却觉得苏涟漪笑容比罗刹还要可怕。

掏出了十两银子,塞入刘妈妈手中,“刘妈妈,放心,我苏涟漪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安全。”

有了她这句话,刘妈妈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忐忑地接过银子,“恩,涟漪姑娘,你说话我相信。”话说完,自己都纳闷,为何这臭名远扬苏涟漪说话,她要相信?

“时候不早了,刘妈妈去歇着吧,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望刘妈妈。”涟漪笑着牵着刘妈妈手,送到了后门。

刘妈妈很是忐忑地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急匆匆地入了后门。

王老汉大为惊讶,因为此时,就是他也看得出来,刘妈妈是怕苏涟漪。这怎么可能?夫人身边红人,李府也是呼风唤雨人物,怎么能怕苏涟漪?

涟漪掏出一只二两碎银子,交给王老汉,“王大叔,这个收下,听说你儿子也要娶亲了,需要钱地方多了。”

苏涟漪说得合情合理,王老汉想了一下,就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李府后门轻轻关上,月光皎洁,晚风将一旁茂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就如同他们刚到时一般,好似这李府后门从没开过。

涟漪钻入了驴车。

“涟漪姑娘,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老马头问。

“去城南刘家胡同,顺大米粮行对面黑色铁门,门前有两块大石头,就去那一家。”涟漪道。

老马头不晓得其目,但涟漪做事准没错,便赶着车向城南走。

这一段日子,涟漪没少与初萤交流,对鸾国了解也七七八八,确实,鸾国现适逢乱世,藩王造反、皇子夺嫡,安全想必就是苏家村那种原始小村落,大城里,虽外表一派平静但实则激流暗涌,满是危险。

鸾国城市分布,一般为东富西贵、北贱南贫。富,便是富人;贵,便是官僚。贱,说是从事贱行,一般为戏子或青楼女子;贫,则就是普通百姓。

不到一炷香时间,驴车停了。“涟漪,到了。”老马头压低了声音道。

“恩,辛苦马大叔了。”说着,涟漪便从车厢内出来,下了车,回头看了看米行,又看了看有着两块大石黑色铁门,确认无误后,便前去敲门。

老马头不知苏涟漪和刘妈妈谈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来找谁,便好奇地一旁观看。

屋内狗叫,紧接着,黑漆漆小屋内点起了油灯,“谁啊?半夜三不睡觉,谁敲门?”屋内有一妇人声音。

涟漪放下手,声音和蔼,“奴家受刘妈妈委托,有些急事前来找刘川贝。”

一听是刘妈妈人,屋内妇人赶忙开门,看见苏涟漪时生生吓了一跳,这是谁家闺女,长了这么高个,但却不给人粗鲁感,很斯文、端庄,不愧是李府出来人。

涟漪入内,黑色铁门关上。

刘川贝今年十五,是刘妈妈外甥,托了关系入李府,成了李府大夫药童弟子,如今适逢伤风,怕染病给李老爷,便被打发家休养。

刘妈妈将自己外甥介绍给苏涟漪,一是知涟漪是个肥羊,肥水不流外人田,外甥定然有好处。二是,这样好控制,一旦是有什么事,起码自家人不会捅出去。

从这件事可见,此时刘妈妈对苏涟漪,早就身不由己。

刘川贝起床,赶紧穿好了外衣。“姨母找我有事?”看了看苏涟漪,眼生得紧,没姨母身边见过。

涟漪点头,从怀中掏出个簪子,“这个是刘妈妈信物,你先确认下。”这还是她特意从刘妈妈那里借来。

刘川贝自然认识,“这正是我姨母,姑娘你可有什么事吗?”

涟漪微笑,“确认了就好,有些问题我要问你,你只要回答我就好,这些,都是刘妈妈事先同意了。”

“好,姑娘这边请,您管问。”刘川贝赶忙道。

涟漪顺着刘川贝指引到了桌旁坐下,“老爷是什么病。”

刘川贝惊讶其问题,“是……先天不足之症,心疾。”

“症状如何?”涟漪又问。

刘川贝继续答,“其表现为心悸、怔忡,甚而阳气衰微不布,无以温煦气化,四肢逆冷,面色恍白,颧面暗红,唇舌青紫。”

涟漪微微皱眉,让一个西医去理解这些实是吃力,但她还是努力将这些信息脑海中反复思考。“我来问你来答,李府老爷除了胸闷气短,可有咳嗽?”

“有。”

“是干咳,还是咳痰?”涟漪继续问。

“咳痰。”刘川贝答。

“是脓痰还是血痰?”

“里面好像不是血,但也略红。”

“可是粉红色气泡?”

刘川贝点头,“对,就是粉红气泡。”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昏厥过?”

“有。”

“可有胸疼,绞痛?若是有,频率如何?”

“有,从前还好,只有发病才疼,但这一次发作却频繁疼痛。”

“四肢可有水肿?”

“有。”

“肿得厉害吗?”

“这一次发病,老爷确实肿得厉害。”

“晚间睡眠如何,可平卧吗?”

“不可,经常因气短无法安眠,每每夜晚,不得不门窗大开。”

“心跳呢?把脉时候,大概频率如何,你可知晓?”

“脉沉……”

“不是,我意思不是这个,而是,是否急促?”

“急促。”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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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16日入V,倒计时*4*天,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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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惊觉(倒计时3天)

当苏涟漪从黑色铁门出来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老马头驴车上,身上裹着毯子,打着瞌睡,涟漪上了驴车后,很愧疚地轻轻摇了摇老马头。

“啊……啊,”老马头惊醒,“是涟漪啊,说完了吗?我们还去哪里?”

涟漪是内疚,“实抱歉,马大叔,让您受累了,我们回村吧。”

老马头嗨了一声,“涟漪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说着,便赶着驴车哒哒哒向县城外而去。

当回到苏家村时,天已经放亮,老马头将涟漪送回家后,才赶着车回去休息。

涟漪见大虎还未起床,就拿了笔墨,院中书桌上,将刚刚得知信息一条条凭记忆写下,而后反复查看思考。

虽然其他大夫找不到根治方法,但苏涟漪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她自负来自于对现代医学了解,对科技信任。

李老爷心脏病自然不假,但心脏病还分为先天性心脏病、风湿性心脏病、冠心病、高血压心脏病和肺源性心脏病,根据不同成因及临床表现,有不同治疗方法。

治疗之前,首先要找到便是病因。

而李老爷病,苏涟漪断定,是风心病合并心衰。明显标志就是四肢水肿、粉红色泡沫痰和李老爷此时正发作风湿关节炎症状。

如果她没料错,李府老爷确实先天不足,但若是打娘胎里带出来心脏病,也不会顺利长大,几十年操持家族生意,又成婚养育儿女,要知道,即便是行房对一个严重先天心脏病人来说也是一个大挑战,所以应该是后天所致。

古代不比现代,即便是富贵家庭,生活条件也不若现代那般舒适,这是社会生产力水平决定。何况李老爷这样为了生意东奔西走,着凉淋雨想必是常事,古代人风湿病比比皆是,而风湿病便是风湿性心脏病重要成因。

想到这,涟漪心中积压大石松动了许多,一直严肃深沉面容也有了淡淡笑意,因为思考太过认真,丝毫没注意到房门开了,大虎正看着她。

虽然没有现代医学仪器去验证这个病,但通过临床判断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此时权当他就是风心病,只要减少药量,谨慎行事便可。但若是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希望李府老爷能允许她听诊一次,以检验她心中判断。

补药,李府大夫应该开了不少,虽然她对现代医学很自负,但对博大精深中医也是十分尊重,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调养身体方面,还得靠中医,那她要做,就是急速缓解李老爷病症。

涟漪拿起笔,纸上写下几个字——强心利尿,控制心率,治疗原发病。这三点,便是她接下来准备做事,但……苏涟漪一想到具体实施,便头疼得紧。

治疗心脏病药剂,“去乙酰毛花苷”,“呋塞米”,她能说出一堆,但却不知具体制作方法,头疼……

大虎看了很久,看她本是愁眉苦脸,而后突然笑了,笑容恬静淡雅,一时间让他忍不住促足观看,但随后,她再次陷入苦思,让他也忍不住皱紧了眉。

“昨夜睡了吗?”大虎走了过去,问。

涟漪一愣,大脑混沌了一下,睡?她一夜未归却外睡觉?他什么意思?她外面找男人过夜?“喂,这位先生,我苏涟漪可是洁身自好女人,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抬头瞪向他。

大虎被骂愣了,“我注意什么?”莫名其妙。

一晚上没睡,又听到他说这种话,一股子无名火蹭一下窜了出来。“我告诉你,别说我没有喜欢之人,即便是有,此时此刻我们是挂名夫妻,我也会我本分,不会乱搞。”

大虎一下子明白了她意思,有一丝慌张,“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出外乱搞,而是问你昨夜可有地方睡觉?”

“我没回家,去哪儿睡觉?”涟漪是怒了,其实她没发现是,她为何反常暴怒,是因为被侮辱了人格,还是生怕被对方误解。

大虎没想到平日里淡定苏涟漪气成这样,一边感慨女人都是喜怒无常动物,一边暗暗猜想是不是他不小心冒犯了她名节,“苏涟漪,刚刚是我说错了,是我口不择言,我意思是……就是……”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一说,又会被她反驳。

大虎本就嘴笨,哪会应付这种场面,“要么……你揍我一顿?”如果这样能解决问题,倒也不妨是个良方。

涟漪一下子怔住,刚刚那无理取闹人是她苏涟漪?

“算……了,看你初犯,饶了你。”涟漪死鸭子嘴硬,强撑着。

大虎可算是放下心来,“我刚刚意思是,若是没睡便早一些休息,上一回也是宿夜未睡,而后上山看仙水潭,被蝎子蛰了后,就……”

“等等,大虎你说什么?”苏涟漪一下子双眼放亮。

大虎出身将门,擅长武艺,可以领兵打仗,本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但今天却生生被一名女子吓得后脊梁直冒冷汗。

浑身肌肉紧绷,他声音也僵硬非常,“我……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又要发疯?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跑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宽厚肩膀,“不怕,不怕,这回你没说错,还有大功一件,为了表彰你聪明睿智,特准陪我上山。”

“又上山?”大虎惊讶道,“还要下潭?”

涟漪赶忙摇头,“不不,这回我们不下潭了,我们去捉蝎子吧。”

“……”大虎越来越不解了,“捉蝎子干什么?”

涟漪微微一笑,转身去屋内换衣服。“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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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蝎子(倒计时2天)

蝎,蛛形纲动物,其典型特征为身体瘦长、螫、弯曲分段且带有尾钩毒刺。大多生活于片状岩杂以泥土山坡,不干不湿、植被稀疏草和灌木之处。

《本草纲目》记载,其具有“息风镇痉,攻毒散结,通络止痛”之功效。对口眼歪斜、风湿、肩周炎等病症具有显著疗效,且可防治癌症。

吃过了早饭,不听大虎劝说,苏涟漪执意上山捕蝎子,大虎无奈只能跟随,同去还有苏白和孙小锦,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初萤也想跟着去,但被涟漪严辞拒绝,因为其有孕身,这要是山上有个好歹,涟漪不会原谅自己,于是,初萤只能撅着小嘴儿家等着。

别看孙小锦年纪小,但却是个捉蝎好手,那小胳膊小腿儿很是机灵,看准了一块岩石,左手搬起,还没等旁人看清里面有没有蝎子时,那灵活右手已把蝎子抓了个准。

蝎子尾钩有毒,但只能上下垂直活动,不能左右摆动,所以只要正面捏住尾刺,就不致被其蜇伤。

一般来说,蝎子毒不会置人于死地,除非热带雨林或荒凉沙漠毒蝎,常见小蝎子,多将人蛰得生疼,却不会危害生命安全。

“姐,这大晌午,不家里睡个午觉,跑这儿来捉这个破玩意干啥?”苏白阴阳怪气,打着哈欠。

涟漪小心翼翼找着蝎子,头也不抬,虽然苏白确实很欠扁,但她还是十分耐心地回答。“为了给李老爷治病。”

苏白一撇嘴,“那老头都不买我们家酒,还管他干啥?”

“拒买我们家酒是李玉堂那混蛋,不是李老爷。”这个地方已没有蝎子了,涟漪换了地方,继续仔细翻找。

“那……那,我们应该去找李老爷讨公道,为啥要给他治病啊?”苏白干脆不找蝎子了,坐地上专心问。

“李老爷这回病情严重,若是不管他病,他死了,难道你要跟到阎王殿讨公道?”涟漪没好气,因为没了耐心。

正说着,孙小锦又抓了一只,一张清秀小脸满是骄傲笑容,将蝎子小心翼翼装入之前涟漪分发双层布口袋,而后用绳子将袋口系好。“涟漪姐姐,这个袋子装满了,再给我拿一只袋子吧。”

涟漪欣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锦头,“真是个好孩子,今天晚上姐姐给你做好吃,就姐姐家吃饭了。”说着,又递过去一只口袋。

苏白看了看自己口袋,才零零散散三只,一下子急了,一把掀开一只大石头,大石头下蹭地出来一只蝎子,一下子就蛰了苏白胖手。“哎呦妈呀,疼死我了!”

涟漪叹了口气,瞪了他一眼,“活该。”

蛰了苏白蝎子正要跑,孙小锦一下子扑过去,抓住就塞入口袋,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锦儿真厉害,很棒!”涟漪忍不住举起大拇指。

孙小锦羞涩地笑了,一旁苏白不乐意了,“姐,我说,你到底是我亲姐还是他亲姐啊,怎么总向着外人?”

“我是你亲姐,但我真心希望是锦儿亲姐,”涟漪白了他一眼,“如今是帮着你亲姐干活,为了酒厂生计,你还拖拉着偷懒,你好意思吗?”

苏白一张肥脸通红,肥胖身子转了过去,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努力抓就是了。”

看着苏白那一坨肉球样儿,涟漪无奈地笑笑,这弟弟本性不坏,就是好吃懒做,喜欢耍点小聪明、偷偷懒,还真和那猪八戒有一拼。

一只满满口袋塞入涟漪眼帘,是大虎。涟漪一愣,看到那只大手上有诸多伤口,是被蝎蛰,心头那种莫名其妙悸动又跳动了几下。

苏家村长大孩子,从小便村子里、山上疯玩惯了,什么捉鸟逮鱼,扑蜻蜓抓蝎子都很擅长,但大虎却是第一次捉,难免不小心被蛰上几下,却一声不吭。

“疼不疼?”涟漪担心地问,好好一只手被蛰发肿,看着都心疼。

“还好。”大虎就说了一句,接过袋子,又开始捉。

涟漪看着大虎背影,眉头忍不住动了一动,心中感觉又酸又麻又甜又辣,说不出道不明,痒痒却无法忽视。

甩了甩头,她将这种无法自我控制怪异感觉量压了下去,也专心致志地找起蝎子。

……

当苏涟漪等人下山回家时,太阳已经偏西,一行人午饭还没吃。

涟漪家,初萤趴书桌上望穿秋水,眼巴巴地盯着院门口,当看到众人归来时,就如同小蝴蝶一般飞了过去,“涟漪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等一天了。”

“恩,辛苦了。”涟漪笑道。

“这个就是你们捉东西?”接过涟漪手上拿着布袋子,好奇地问。正想打开,却被涟漪制止,“这东西蛰人很疼,你看看苏白就知道了。”

苏白还捂着自己手,龇牙咧嘴,初萤赶忙放开了袋子,小脸白了一白。

苏涟漪和初萤下厨做饭,众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不知是午餐还是晚餐饭,吃完饭,众人该回家回家,初萤也被涟漪打发走早早回家休息,自己则是研究这些蝎子。

她想法很简单,既要宣传苏家酒,又要能治病救人,好结合方法便是药酒。

药酒,作为一种保健酒现代并不陌生,十分普及,但这个时代鸾国却是个鲜物件。就如同酒品性质——它是一种保健酒,虽对病情有促进作用,但毕竟和药没法比。

但涟漪却不准备专心为李老爷治病,她目标还是——卖酒!只不过卖酒同时顺便治了李老爷病而已。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想这鸾国悬壶济世,她只是个人,她有凡人自私,有凡人目性,有凡人感恩之心,她只想让身边关心她人过得好,仅此而已。

“大虎,帮我把厨房那坛子酒搬来。”涟漪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泡制药酒。

“恩。”大虎转身便走。

“等等,”涟漪却如同想到什么似得叫住他,一把抓住他右手,“我怎么把你手忘了,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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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药酒(倒计时1天)

大虎手哪里仅仅是肿?此时已经开始泛黑!

虽然此地蝎子,毒性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毒性却可以积累,一只手被连续密集叮咬多次,其后果也十分严重。

涟漪心都揪起来了,好像蝎子蛰不是大虎手,而是她心一般。

抓着他胳膊,将他拽到前厅桌子旁,把两人屋内所有灯烛都搬了过来,拿出平日和初萤缝制衣服所用绣花针,先用烛火烧了烧,而后用酒小心擦干净。

“疼吗?”涟漪问,低着头,明亮灯光下仔细查看伤口。

“恩。”大虎答。

涟漪叹气,“疼,你为何不早些说?怎么等吃完饭才说?如果我没看见,你难道要明天再说?”

“你昨夜还未睡。”大虎答非所问。

简单一句话,苏涟漪只觉得鼻子一酸,皱紧了眉,如果有人要笑话她是爱哭鬼,就笑话吧,她确实是忍不住,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无声照顾,无言呵护,她怎么能不被感动得想哭?

不再吭声,专心用针将他伤口中蝎子留下来倒刺挑出,量轻手轻脚,虽然这挑刺疼和蝎毒之疼相比已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大限度放轻自己动作。

一根……

两根……

三根……

挑了足足有十三根之多,那小小倒刺桌上一字排开,刺伤了涟漪眼。

这一上午,孙小锦捉了十七只蝎子,大虎捉了十六只,苏白捉了八只,涟漪只捉到了三只。

十六只蝎子,十三根倒刺,大虎这个手分明就是不计代价地去捉,就是为了帮她。

将针插进针线包,伸手揉了揉眼,将眼角液体擦干。

“你怎么了?”大虎问。

“灯太亮了,晃得眼睛疼,”涟漪笑笑,淡定地说着谎话,“刺挑好了,跟我到院子里来。”

涟漪用水调匀了皂角粉,一点点冲洗大虎伤口,确保冲洗干净后,又灯下细心为他挤出毒血。

“你应该有解毒药吧?”涟漪问,大虎不是普通村夫,身份神秘,想必这种药品应该备下不少。

“恩,我自己上药就好。”大虎入房间内取药,但没想到,涟漪竟跟了进去。

“我帮你。”抢过了药,小心为大虎上药,而后用干净布条缠好。

大虎低头着看她一举一动,僵硬冰冷眼角柔和了许多。

处理完大虎伤口,苏涟漪想起了正事,跑去厨房,将酒坛搬了过来,拒绝了大虎帮忙。大虎无奈,只能站一旁观看。

涟漪先是将酒倒入一只精致小坛,而后将白日里捉活蝎小心放入坛中,封好口。

“蝎子虽然有毒,但却能治病,用蝎子泡药酒有强筋壮骨、驱风活血、消炎止痛作用,等七天后便可以取来喝了,到时候,第一个让你尝鲜。”涟漪笑着帮大虎解释,解他疑问。

“恩。”大虎唇角微微勾起,僵硬面部线条有了缓和。

他满是脓包脸,昏暗得灯光下平整了不少,没有了白天狰狞。他眉很完美,浓眉如同两把剑,斜入发鬓,充满阳刚。他眼窝很深,一双大眼深邃,如同双枚乌色瑰石。他鼻很挺,高高直直,其下是不薄不厚一双唇,平日里总抿着。

月下观花,灯下观人。

灯光能美化人肤色,加深人轮廓五官,而此时此刻,苏涟漪竟觉得大虎很帅、很美。

“大虎,治疗皮肤病不是我强项,而你脸上疮,我怀疑是天疱疮,却无法确诊。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试。”犹豫再三,苏涟漪还是说了出来。

她本不想行医,但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回报大虎对她好,唯一能贡献,也许只有自己医术。

大虎皱眉,本就很深轮廓为深邃,一双眼有着狐疑,也有着一丝希望。

“天疱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隐约记得苏涟漪曾经说过,“你是说,你能治我脸?”声音中逐渐充满希望。

涟漪没由来紧张,“我不敢肯定,但我力,如果真治不好,也……”

“没关系。”大虎赶忙道。

涟漪见到大虎急促回答,便料到其意程度。心中暗暗发誓,即便是失败一万次,也要将他治好!“恩,那我抓紧时间研究一下。”

说着,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才想起,自己又是两天一夜未睡。

大虎本还想追问什么,但看到涟漪如此,也不忍纠缠。“你早休息。”

“啊……恩。”涟漪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挤出来眼泪,转身回了房间,“大虎,晚安。”

“晚……安。”大虎也随着苏涟漪说了句怪异招呼语,而后看着她高挑身影入了房门,房门关上,不一会熄了灯。

又站了很久,大虎这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得盯着她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坑洼不平脸,想起记忆中,陌生人那些厌恶、排斥目光,双眼空洞。

他脸……能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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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胜利(万更,勿养文,谢谢)

药酒普遍采用高浓度酒泡制,七日后加水稀释成低度饮用,口感独特且具备治疗功效。

参照苏涟漪制定治疗方向——强心利尿、控制心率、治疗原发病,药酒制作中,涟漪走访了县城中名医,根据她所想得到效果,挑选了几味中药加入一同泡制,如车前草、白术、熟地黄等。

大虎右手包着绷带,这几日,苏涟漪不允许他上田干活,好此时田里工作已经不多,只要偶尔挑水种地,施肥挑虫便可。除此,生活上,涟漪也可能照顾他,可以说无微不至。

清早洗脸,大虎用左手洗,涟漪便捧着巾子旁,大虎洗完,那干净带着皂香巾子及时送出。等大虎脸刚擦完,就见涟漪拿着木梳一旁虎视眈眈,要为他梳头发。

古代,男人留长发,大虎一只手虽可以勉强梳理,但想将头发挽头顶就有些困难,大虎屡次婉拒失败后,涟漪便接手了大虎发型打理工作。

大虎发丝很黑,很硬,不同于女子发丝柔软,他头发如铁丝般泛着光泽,涟漪本就不擅长打理头发,对这又厚又硬发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能束起,偶尔还不小心梳歪。

涟漪没良心哈哈大笑,大虎很无奈。

吃饭,涟漪量做一些可以用勺子吃菜色,将蔬菜和肉切成丁,少油少盐利于伤口愈合,不允许他喝酒。

七天之后,大虎右手绷带终于拆了,涟漪蝎子酒也大功告成。

将酒舀出碗里,而后兑了一些之前准备好冷开水,“大虎,这第一口你来尝吧。”

一旁大虎看着略带黄色酒水,犹豫着点了下头,端过碗来喝。

冰凉酒水入喉,是一种从前从未尝过味道,淡淡酒香缭绕,配之中药甘爽,若是细品,口中有一种不易被人察觉馨香。

“味道不错。”大虎道。他不是不懂礼节之人,之所以丝毫未谦让,是因为这蝎子有毒,而用有毒蝎子泡酒,怕是酒水中有毒。

他不想看到苏涟漪中毒,其原因自己也解释不出。

“再喝点浓。”涟漪笑着,将原酒不兑水直接倒入大虎碗中,“听人说,练武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想必你也如此,夏日流汗后不待汗干便用冷水冲澡,冬日流汗时不计严寒脱衣纳凉,都会对身子有危害,这危害即便不是当场发作也是慢性。”

“恩。”大虎虽不信,却还是耐心听着,酒水倒好便喝下,刚刚味道太淡,如今才能品尝其中滋味。

大虎喝着,涟漪破天荒絮絮叨叨起保健常识。“小臂、小腿偶尔酸疼,这些就是慢性病变,以后便会发展为天气骤变时剧烈酸痛,随着骨骼末梢慢慢病变变形,终坏死,坏得结果便只能截肢。”

“咳咳……”大虎还有一口没咽下去,听到了涟漪话,差点没呛到,面色一青,“真有那么严重?”

涟漪认真地点点头,“当然,不说远,单说我们苏家村便有不少老人有这样症状,皆是年轻时下田种地不留意所酿成。”

大虎心慌了,因为他左小腿真时常莫名酸疼。想到这药酒可以治疗此病,便一股脑将后一口喝个干净。

涟漪噗嗤笑了,即便是他不说,她也知晓他想些什么,“若是你还想喝,回头我们捉蝎子我再为你泡制,但这些酒只能浅尝不能多喝,因加入了针对李老爷病情药物,不适合你。”

“恩。”大虎点头,放下碗。“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涟漪笑了一笑,“有些事情若是直接处理,想必会生硬尴尬,易让人产生抗拒心理,换一个角度,迂回曲折,不失也为一个好方法。”

大虎虽不说,却知道这个苏涟漪一定又有了主意,几不可见,其唇角微微勾了下,他对她表现,好奇,拭目以待。

……

东宁城是一大城,地处鸾国中部地区,地势平坦、四季分明、人口众多、经济繁荣、秩序井然,虽达不到夜不闭户,老百姓却也安居乐业,其全因东宁城有个不错知府,陶泽运。

东宁城知府陶泽运虽算不上两袖清风清官,但却也有自己处事原则,刚正不阿。上,受到上位者赞许;下,受到百姓爱戴,甚至京城中也有些根基。

此时皇都动乱,皇子夺嫡,虽未明斗,却暗流激涌。而这陶泽运便相传,其是太子一派,当然,也是传闻,并未明示,这些都是闲语。

陶家与李家是亲家,而如今作为岳望县首富李家可与京城首富叶家搭上线,也全凭这陶泽运牵线,可见陶泽运与李府老爷李福安交情。

陶府坐落东宁城西部,宅子很大,半旧不,与主人陶泽运相同,很是低调。入了大门,穿了门堂入后院,曲径通幽处,是陶府客房庭院,也是李府老爷李福安养病之处。

虽陶府有了喜事,但李老爷陶府却没因这喜气身体转好,相反越来越虚弱,下肢浮肿厉害,下人们一直帮着捏,大夫一直开消肿药却不见好,此外,因喘气困难,已经两天没床上好好睡一次了。

“大……全……”李老爷声音有气无力,半靠床上,双眼凹入,嘴唇发紫。

“是,老爷。”名为大全下人年纪大概四十上下,看得出是伺候李老爷一辈子老仆,此时也是强颜欢笑,他是清楚老爷身子状况人。

“大全啊……我们回……家吧……”李老爷顿了几下,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将一句简单话说出。“想……家了。”

一个上了年纪男人竟说出这样幼稚话,非但不引人发笑,相反,大全浑身忍不住颤抖,想流泪,却又不想老爷面前流,强忍着。“老爷,着什么急,陶大人一会就从衙门回来了,今儿早陶大人还约了您下棋,咱不能爽约啊。”

李老爷也不是孩子,心如明镜,怎会不知,老友每每早晨赶来,看他熬过了一夜才放心去衙门,临行还必须约棋,为了给他一个盼头,让他再多挺上一天。

有这样挚友,此生足矣。

“不……能给他……添麻烦了,我们……回吧……”李老爷主意已定,他恐怕是时日不多了,怎能给别人家添霉头?

“这……这……”全康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有下人轻轻叫唤全管家,大全微微点头,吩咐了身边丫鬟们精心伺候,这才慢慢转身退出了屋内。

“有什么事吗?”全康问,虽脸上是悲哀疲惫,但管家威严也是不怒自威。

“全管家,是这么回事,小刚刚听说,陶府有个伙房老头,和老爷病差不多,都是浑身肿得厉害,喘不来气,后来乡下老家给他送了一种药酒,他喝上,三天那腿肿就消了大半,现又能干活了。”下人赶忙道。

全康一愣,双眼大睁,“真有此事?”

“真有,”下人连连点头,“那老头现正伙房呢,全管家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全康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好,带路,,。”

“是。”说着,那下人便带着全康到了陶府后院伙房。果然,有一名老头正干活,将劈好柴扔进巨大灶炉里,而后用大蒲扇扇着。

“魏老头,你出来下。”那下人将老头叫了出来。

老头出来,看见一身华贵带着威严全康,有些发愣,“是,大人,不知找小老儿有什么事?”

“我来问你,你真喝了一种什么药酒,而后身上浮肿消除?”全康急急开口。

魏老头点头,“回大人话,是啊,也不知我那老太婆从哪弄来仙酒,就治好了我病。”

全康大为震惊,“那酒,还有吗?有多少,我都高价收了!”

魏老头摇头,“没了,那酒本就一小壶,老太婆让我喝七天,但那酒实是好喝,我一没忍住,三天全喝了,虽然淡了点儿,但确实是好酒。”

全康有些失望,“这酒是从哪儿来?还能弄到吗?你别干活了,我这就吩咐人干你活,你现立刻给我找到供酒之人,越越好,找到后必有重赏!”

全康很是激动,赶忙回头吩咐刚刚那唤他来下人,“小张,你随便找个我们李府下人过来干活,此事若是成了,也记你大功一件。”

“是,全管家。”那姓张下人高兴坏了,赶紧跑着去找人。

魏老头喝是什么酒?正是苏涟漪泡制苏家药酒!

那酒真如此奇效?自然是有一些水分,夸张了些,因为魏老头拿了好处!

做这一系列事之人是谁?自然是苏涟漪,绝无二人。

苏涟漪此时一身男装东宁城一家客栈,一边看着医书,一边守株待兔。无比从容优雅,老神。

她前几日为了避开李玉堂眼线,村子里放出风声,说是去方池购买海带,连夜便女扮男装来到东宁城,掩人耳目。

若是说其他女子女扮男装,多半会被人看出来,但以苏涟漪一米七五身高,穿上男装,光看背影还真是一名少年,别说她眉宇间英气,和浑身散发出自信气场。

魏老头领着全管家出了陶府,先是回家装模作样地问了妻子,而后又“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涟漪所客栈。

客栈内,苏涟漪已经等候多时。

“这位公子,下是岳望县李府管事,鄙人姓全,如今叨扰是有一事,您送魏老头酒,是什么酒?有何疗效?可还有吗?”因为着急,全康全无客套,开门见山。

涟漪也很是潇洒地一拱手,“幸会,下姓苏,这酒是家中祖传秘方失而复得,专治风邪心疾,下酿制了一些,想来东宁城看看有没有销路,后来捻转认识了魏婆婆,听说魏大爷有此病,便赠送了一些。”

全康一下子激动了,“苏公子,可还有酒吗?”风邪心疾,这不正是李府老爷所患之症?

“有,这一回带了两坛,想先卖卖看,但这酒酿制麻烦,即便是我想多卖,也无酒可卖。”涟漪装模作样地说着。

“这两坛酒我要了,多少银子?”全管家作势便从怀中掏出银袋。

“一坛一百两,两坛算你便宜,一百九十五两。”

嗬——这是什么酒,这么贵?即便是宫中贡酒也就这个价钱吧。全康掏钱手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小兄弟,你这酒,值吗?”大管家也不是好糊弄。

涟漪还是那丝淡然笑,“虽这酒贵,但小弟也是带了一些试用品出来,赠予全管家您便是,若是有效,小弟也不会坐地涨价,若是无效,权当喝了玩玩罢。”

苏涟漪这么漫天要价是有原因,一是为了得到多重视,有时候消费者就是怪,同样两样商品,价钱高,便觉得是有效,人奇怪心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苏涟漪从到李府买通刘妈妈,而后又打通东宁城魏老头通道,没少花钱,这些钱必须要有人买单!她苏涟漪可不吃这哑巴亏,她就要李玉堂那混蛋看看,后胜利者是谁,羊毛出羊身上,让李玉堂去折腾自己家那点钱吧。

全管家接过了酒,“小兄弟,这酒不会让你白拿,多少银子我给你。”

“都说了不要钱,这是试用品,我做事也是有原则。”涟漪拒绝,放长线钓大鱼。

全管家眼中满是钦佩,“年轻人,现像你这么认真做生意人,少了。”

“全管家过奖。”涟漪心中暗笑,只要这管家对她有好感,定然会李老爷面前美言。

“这样可好,小兄弟你别着急走,就先东宁城玩着,未来几天客栈钱和饭伙钱包我身上,若是我家老爷喝这药酒有效,这两坛,我们包了。”全管家决定先稳住这名少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涟漪脸上是从容不迫笑容,心中狠狠摆了个“V”手势,李玉堂,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当初做决定。

……

陶府,全管家如同抱着救命解药一般,将那一壶药酒紧紧抱怀中,飞也似跑路上,哪还有平日里成熟稳重管事模样?

“老爷,我回来了。”全管家急急喘着气。

李老爷虚弱地躺陈年藤条编制摇椅上,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跪着帮他按着腿。

他艰难地抬眼,“大全……啊,你去……哪里了?”

全管家满面红光,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疾走所至,“老爷,这有一种药酒,是祖传秘方,能治风邪心疾,老爷,您喝喝看吧。”说着,从怀中掏出酒瓶。

李老爷无奈地笑笑,“大全啊,若是……能治好……早就好了,名贵中药,我……吃还少吗?放……弃吧。”

“不,老爷,这回药酒有人试过,小亲眼所见,真有效,老爷,您试试,这回一定可以。”大全激动得难以自已。

李老爷无奈地笑笑,“好,那就倒……一些来吧。”他是不信,但却不想白瞎了老忠仆美意。

蝎子药酒倒出,浓黄色,浓浓酒香配之以中药药香,只加了少许水,这是苏涟漪刻意为之,担着风险,为求奇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三日后。

苏涟漪正东宁城逛着,为初萤选一枚精致发簪,想作为礼物,远远便听见有人招呼,一边招呼一边急急跑了过来,连撞了很多人。

“苏公子,苏公子——”

涟漪一回头,是当日陪着全管家来下人,忐忑了几天心终于重重落下,唇角勾起了胜利笑意。

“苏公子,全管家客栈等您,您酒,我们管家包了,您速速回去吧。”姓张下人忙道。

“好。”

涟漪跟着李府下人到了客栈,果然,全管家正等着,一看见苏涟漪,就如同见到了久未重逢老友,“苏公子,这酒,值,真值!”

涟漪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姿势。“全管家,楼上请。”

到了涟漪所住厢房,让店小二上了茶品,两人坐着说了起来。

“苏公子,本来我们家老爷是不抱希望,但没想到,喝第一天,便觉得血脉通畅,而后腿上浮肿消了些,没想到竟可以喘匀了气,整整安睡了三个钟头。第二天,腿上浮肿好,咳也少了很多,痰也逐渐变为白色。第三天,竟可以床上平躺安睡,苏公子,你可有所不知,我们老爷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床上躺着睡觉了啊。”说着,激动得老泪纵横。

如今听了全管家话,涟漪确认了,李府老爷正是风心病带来心衰,古人只知晓病人体虚气弱,却不知具体症状,如今碰上了针对其病症特效药,病情便有了极大好转。

而且苏涟漪猜测,古人体质比现代人体质容易生效起作用,因古人没用过什么抗生素药类,现代人从出生便开始打预防针,平日身子不舒服便服用大量抗生素,身体有了一定抗药性。

但这些都不重要,生效了便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全管家命人速速将两坛子酒送往陶府,他人却留了客栈。

“苏兄弟,不知贵府何处,以后若是我们需要酒,就派人去购买。”全管家道。

苏涟漪心中暗笑,好戏来了。

但面上却还是那派从容,“全管家客气了,下就是乡村野夫,家是苏家村,以酿酒为生,从前经常到岳望县去,给另一家李府送酒。”

全康一愣,“苏家村?可是苏皓家?”

涟漪点头,“正是,苏皓是下兄长。”

全康一拍桌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家正是你们苏家平日里送酒李府,”顿了一下,如同想到了什么似,惊喜不再,换了一幅严肃面色。

“你们苏家真是不仗义,我们老爷可是你们老主顾,十几年风雨无阻要酒,而你们呢?有了这样好酒竟不送李府,跑这东宁城来卖,怎么,以为我们李府出不起价钱?”

涟漪也装作惊讶,“啊?如今喝我们家酒就是李老爷?全管家,这都是误会,我们怎么会不给李老爷送酒,明明是你们不要酒了啊!”

全康惊讶,“不要你们酒,怎么可能?我们老爷买你们家酒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断?”

“就是断了啊,”涟漪脸上满是坚定,“我兄长知晓了老爷病情严重,很是担心,这祖传秘方失传已久,我兄长想方设法重得到,而后连夜赶制,为了这酒,我兄长三天三夜没睡,这酒已装车,正准备运往李府,便有李府下人来通知说不要酒了,下可不说谎。”

“真?”全康大吃一惊,“不可能,老爷病情严重,哪有心思管苏家酒?会不会是有人冒充?”

涟漪摇头,“不会,那人就是平日里来送信小潘,还顺便把之前酒钱都节了,谁能干这搭钱买卖?”

全康暴怒,一巴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那小子真是皮紧了,竟敢背着老爷做这种事,差点耽误了老爷性命,等我回了李府非拔了他皮不可!”

涟漪心中嗤笑——皮紧小子不是小潘,是李玉堂,估计你也动不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全康继续道,“你是谁啊,苏皓两个兄弟姐妹我都见过,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位办事稳重公子?”

涟漪本是想报上苏白大名,但一听全管家说连苏白都认识,只能作罢。脑筋一转,唇角勾笑,“管家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苏涟漪啊,女子行走外不易,只能穿着男装,不是故意欺骗管家,还请原谅。”

行不名、坐不改姓,她苏涟漪就是要报自己名,让李玉堂那混蛋知道他苏涟漪姑奶奶亲自拆穿了他阴谋诡计,收拾不到他,也要气死他!

“你是苏涟漪?”全康今天不知第几次吃惊,这哪里是他记忆中那女胖子?

涟漪自然知道她想什么,“是这样全管家,前一阵子我得了场大病,卧床整整十日,也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这十日也把我那肥肉耗,才如此清瘦,让您见笑了。”

全康笑得尴尬,“哪里,各有千秋罢。”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送酒事,重达成了协议,李老爷酒继续送,除非全管家本人去停,不然就一直送,而所有药酒李老爷都包了,也按时送到李府。

事情定了,涟漪便不东宁城呆了,买了些礼物便连夜赶回了苏家村。

……

当涟漪到家时,初萤哭成了泪人,说是太过想念,无奈,苏涟漪只能左哄右哄,总算是将她哄住。掏出了精心挑选簪子,初萤恨不得冲去狠狠亲涟漪一口,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除了初萤簪子,还为自己爹爹苏峰买了两双鞋,鞋是之前量好尺寸,苏峰穿很是合适,对女儿懂事很欣慰。

苏皓礼物是一套精致酒具,也许苏皓爱屋及乌,入了酒行就对酒别有情怀,看见这酒具爱不释手。

苏白和孙小锦礼物自然是书籍和笔墨纸砚,小锦是喜欢,相反苏白则是斜眼撅嘴。

有一个人很生气,因为没有她礼物。那人正是苏皓妻子蒋氏,本来也喜滋滋等着分发礼物,却发现人家苏涟漪压根没准备她份儿,眼中根本没她这个人,气得连连跺脚,嘴里骂骂咧咧。

苏涟漪不给蒋氏买礼物是自然,她自诩心肠不错,但善良与犯贱完全是两码事,每每蒋氏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涟漪看苏皓面子上忍了,否则,她定会让蒋氏尝尝她厉害。

欢天喜地一天结束,又到了夜晚,涟漪东宁城住客栈不错,但到底不是自己家,多有不便,回了自己家,闻到家中熟悉清香,听着院中乡村独有风吹草木虫鸣响,烦躁了几日心,总算了沉淀了下来。

为自己泡了一杯清火金银花茶,坐小院书桌上喝茶纳凉。

大虎又跑到了仙水潭沐浴,头发**地归来,与坐院中涟漪打了一个照面。

“来,喝些茶。”涟漪亲切招呼。

大虎依言走了过去,坐下,涟漪为他倒茶。

夏日衣袖本就短,涟漪手臂伸长,雪白皓腕月光下盈盈光彩,如同月光搭成一道玉桥,又如同漆黑夜色一道银色彩虹,大虎第一次发觉女人手腕竟这么好看。

茶倒完了,涟漪捧着喝起来,“你也尝尝,这个应该属于花茶吧,也应该是药茶,反正不是红茶、绿茶、乌龙茶,春季转夏,体内燥热,喝些金银花茶去去火气。”

大虎点头,拿起茶碗慢慢喝,喝不出其中味道,却还耐心喝着,只因这是涟漪泡茶。

而后两人就没再交谈,偶尔蹦出几个字,大部分时间都享受夜晚宁静。

大虎放下茶碗,看着面前恬淡女子,又看了看井井有条房屋院落和这干净得毫无污秽天际,不由想,这是否就是隐士们所追求生活?如今,他也有了一丝沉醉。

……

苏家酒厂再一次开工,众工人干得火热朝天,酒厂生产苏家酒,而涟漪家则是生产药酒。

农活一般都是春秋级比较忙,春季播种秋季收,夏季不是很忙,每家只要出一个劳动力浇浇水除除虫便好,于是,涟漪便向苏家村村民收购蝎子。

除了酿酒,她还准备将一些蝎子入药。

这个时代人不懂蝎子妙处实可惜,但涟漪却打算好好应用起来。

村民们高兴坏了,这等于天下掉下大馅饼,谁小时候没上山捉过蝎子玩,一般玩够了就扔了或者弄死,却没想过捉蝎子也能赚钱。

蝎子收购价钱不低,一只五铜钱,两百只便是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都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月了,若是家里种了米粮,这一两银子就能攒下。

但涟漪收购数量有限,一家每个月只收3个,这么做,是怕破坏了生态平衡,她是现代人自然知晓生态平衡重要性,蝎子主要吃蝗虫等,若是蝎子没了,蝗虫泛滥,后受灾还是村民。

苏白和小锦上午做功课,下午便开始收拾处理蝎子,初萤记账。

酿酒上,涟漪将工作直接推给了苏峰,苏峰游走惯了不习惯种地,如今涟漪抓到他把柄,处处用死去娘亲许桂花来约束他,也有了成效,如今又给他找了差事,苏峰便也安心劳作。

一大家子生活充实,其乐融融。

这一日,是苏家酒厂向李府送货日子,雇工刚将酒小心抬上了老马头驴车,就听到一阵车声。一匹高头大马拉着整洁阔气马车入了苏家村,来到苏家酒厂门前停下。

身着李府下人装扮人从马车上下来,“是苏家酒厂吗?下是李府人,老爷有令,邀请苏老板和苏家小姐入府,说是要当面感谢。”

苏皓匆忙出来,“这位小哥,下就是苏家酒厂老板苏皓,你是说,老爷邀请我还有我妹子苏涟漪?”很是惊讶,虽然供酒十几年,但与李老爷见面屈指可数,都是他亲自拜访,哪被邀请过?

“正是。”下人答。

工人们一听,都高兴坏了,李老爷要见苏皓,**不离十是要多要酒,那他们薪水是不是也能提了?

只有老马头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涟漪功劳。

屋内蒋氏赶忙对着铜镜整理头发和衣衫,本想换一件体面衣服,但不敢让人久等,就急急跑了出来,“这位小哥,我们什么起程?”心中暗暗合计,这么个高大马车,她这一辈子都没做过。

那下人看了看蒋氏,“您是苏小姐?”

蒋氏一愣,挺直了腰板,“我是苏夫人。”

那下人不卑不亢,“抱歉苏夫人,我们家老爷只请了苏老板和苏小姐,并未请夫人。”

“什么?没请我?”蒋氏一下子就傻眼了,而后一跺脚,“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我才是老板娘,那苏涟漪是个什么东西,就会讹钱添乱,李老爷怎么会请她?”

苏皓终于愤怒了,他本就善良脾气好,但凡事都有度,如今这死婆娘竟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他也没法再忍了。一个回手,狠狠扇了蒋氏一嘴巴。

“回屋里呆着去,丢人。”

酒厂两名雇工加上老马头都不吭声,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叫好,他们早就看不惯这蒋氏了,却无奈不能插手别人家家务事。

“这位小哥,让您见笑了。”苏皓觉得窘迫,“老马,去取一坛酒送来。”

“诶。”老马头立刻从库房取了一坛酒。

“小哥,还麻烦您跑一趟腿,这个拿去喝吧。”因为刚才那一出面色通红苏皓,将酒送了出去。

“哪里,苏老板您太客气了。”那下人推辞了两下,后也收了,苏家酒厂虽小,但那酒却是贵,老爷都喜欢喝,他们下人自然也都想弄些尝尝。

苏皓上了车,引着马车到涟漪家接人,老马头则是赶着送货驴车跟着,接完了苏涟漪,一行人两辆车便向岳望县城而去。

……

岳望县,自从李老爷身体好转后,整个李府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热闹,夫人一高兴,便整个府下发赏钱,下人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

只有一个人心情复杂,正是李府二公子李玉堂。

他也希望看到自己父亲身子好转,但却不想因为苏涟漪原因。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涟漪做,早就发现了她反常,也早早派人去监视,但那女人狡猾如狐,竟放言说去买海菜,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东宁城。

她不仅将他断了苏家酒之事说出去,可恨是,竟然说苏家配置了药酒,而后李家才断苏家酒,这分明就是要将不孝罪名推他身上,可恨!

若不是那药方还没得到,关乎到自己父亲性命,他非派人连夜杀了那苏涟漪不可!

李玉堂将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关了门窗,自己书房中发泄,地上踱步,走来走去,而后一拳狠狠砸墙上,哪还有平日里那逍遥谪仙之相?

礼貌敲门声书房外轻轻响起,李玉堂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平衣袍上根本不存褶皱,恢复了淡雅神态。“进。”

门开了,是李玉堂随从墨浓。

“少爷,全管家正大刑逼问潘大周,问是谁明知老爷病情还下令断苏家酒。”

李玉堂优雅双眼闪过一丝狠戾,狠狠咬着牙,苏涟漪,他一定要让她死!

但此时情况……实是难办,只要认下来了,即便父亲不多想,但这不孝之名早晚会传开,他李玉堂是完美,绝不允许这样事情发生。

垂下浓密睫毛,掩住眼中冷血残忍,李玉堂压低了声音,“吩咐下去,找人结果了潘大周,记得,别节外生枝。”那本带着淡淡磁性悦耳男声此时如同催命曲一般。

墨浓跟随少爷多年,这样事早见怪不怪了,少爷从来都是个为达目不择手段之人。“是。”

墨浓退了出去,李玉堂如今真真是怕了,直挺挺坐桌后,双目大睁,面色苍白,一颗心疯狂地跳着,他怕被父亲忌惮,他怕身败名裂!

……

一行人两辆车到了李府,老马头驴车自然还是从后门进,但载着苏家兄妹马车可是从正门进。

正逼问潘大周全管家听说苏家人来了,赶忙停了审问,急匆匆去前门迎接。

当全管家到达前门时,苏皓已下了马车,伸手去扶苏涟漪。

今日苏涟漪一身粉红衣裙,没有太多花哨,衣领、衣袖下摆用红线勾勒了几朵小花,腰带是红色,一旁缀着精巧荷包,荷包内放着香料,随着她走动带来淡淡馨香。

她身材匀称高挑,虽不若平常女子那般纤弱之美,却别有一种端庄贤淑之感,尤其是她气质,永远从容不迫。

她发丝乌黑浓密,一丝不苟地盘起,简单插了一只银簪。

垂目低首,粉色唇角淡淡勾着,整个人看去,就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般。

此时就连眼界开阔全管家都忍不住心中暗暗惊叹,苏涟漪真是,好气质!

东宁城见到少年公子恣意洒脱,而今日看到女子内敛沉稳,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这两人其实于一身。

“全管家,劳您出来迎接,实惭愧。”苏皓道,受宠若惊。

全管家笑容和蔼,“哪里,苏老板与我们李府合作多年,理应多来走动走动,老朽有失远迎,才是失礼。”转身看向苏涟漪,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苏小姐。”

涟漪温婉地笑着,对着全管家福了下身,并未多语。

全康引领两人入内,去往李老爷院子,一边和苏皓说着话,一边暗暗留意苏涟漪一举一动,只见她微微垂着头,有着谦卑,却给人以不卑不亢之感,淡定如斯,绝不四处张望。

就连那苏皓都忍不住对李府宅院惊艳,但苏涟漪却未多看上半眼。

全管家吃惊,是怎么一场大病,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这分明就是换了个人。

入了院子,苏家兄妹站定,全管家自己进了去,“老爷,苏家兄妹来了。”

李福安虽未康健,但这多日饮用涟漪针对他病情精心调配药酒,如今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很有精神,此时他坐摇椅上,丫鬟们蹲着轻轻按摩其双腿,为其消肿。

李福安停止了看书,和蔼地笑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全管家退了出去。

虚弱李家老爷面色虽疲惫,但那一双眼却精明亮,若有所思,微眯着眼想着什么。

毕竟是几十年老商人,可不是一般糊涂老头,苏家酒厂突然有了什么祖传秘方?这秘方竟有如此疗效,怎么是一乡间野夫家族流传?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问题!

苏皓与涟漪入内,苏皓前,涟漪后。

苏皓见到李老爷赶忙拱手作揖,“李老爷,您身子可好?晚辈真是担心啊。”这话不是奉承,李老爷几十年照顾苏家生意,苏皓对他情意是真心。

李老爷是人精,早知苏皓为人,和蔼地笑笑,“我没事,你放心。”

苏皓向旁一闪,涟漪上前,为李福安恭恭敬敬做了个福礼。

李老爷抬头一眼,手中书唰地一下掉地上,伸手指着苏涟漪,“你……你……你是……”

涟漪一愣,很是不解,李老爷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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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入V第一天,丫头早晨6点多就醒了,眼巴巴等到7点开V发文,嘻嘻。希望V章,看官们能喜欢,就如同丫头喜欢你们一样,╭╮

琢磨着一会写一个煽情肉麻《入V感言》把一些感想写进去,就好像日记一样,给大家看,回头也给自己看。

还是老规矩,送钻送花这些东西,量力而行,丫头不强求、不奢望,贫嘴丫头唯一要求是:看正版!支持正版!这是丫头吃饭钱,千万别饿死丫头,丫头死了还怎么写文?丫头死了这文铁定烂尾!

照理感谢名单:感谢看官tayata鬼鬼纯露干煸爆米花落雨如音月如弓云枫陌,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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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这李老爷认识她?

李老爷年纪五十左右,人消瘦,没有涟漪想象中那种暴发户式大腹便便,相反很是儒雅,坐躺椅上,身上穿着虽一看便是精致富贵,但因其款式和颜色却显低调。

他头发乌黑,很整齐地梳起,眉眼间距很窄,和蔼笑着,但那眼中精明却与他和蔼略略不符,此时,这幅精明眉眼满是震惊。

李老爷书掉了,身子猛地坐起,手指着苏涟漪。“你……你……”

涟漪眉头速皱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淡定。“见过李老爷,过去十几年,我们苏家酒厂承蒙老爷照顾,涟漪这里谢过老爷了。”

“你……苏……涟漪?”突然,因为太过激动,李老爷突然手捂心脏,面色苍白,开始剧烈喘起来。

糟,是心脏病发作!

苏涟漪大惊,看来这李老爷见她时惊讶并非是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见多识广李老爷如此震惊?

“老爷,老爷……”刚刚给李老爷按腿两名丫鬟惊慌失措起来,全康也吓坏了,没了沉稳,竟自己跑出去寻李府大夫。

“闭嘴,别喊,”涟漪厉声道,心脏病人怕刺激惊吓,李老爷本就发病了,这两名丫鬟还大喊,难道是嫌李老爷命短?“你们都出去。”

两名丫鬟吓得面色苍白,被苏涟漪这么命令后,便乖乖地跑了出去。出了门口才想起,她们是这伺候丫鬟,怎么被一个外来人吩咐?

但回想刚刚,那女子威严气势以及强大说服力,却让她们不得不听。

屋内。

“哥,帮个忙,将李老爷平放地上,动作要轻。”涟漪冷颜道,声音无丝毫慌乱,镇定非常,就如同这场面她司空见惯一般。

本来也同样惊慌失措苏皓被涟漪所感染,也冷静了下来,“好。”动手干了起来。

苏皓平日里干惯了体力活,很轻松地便将李老爷搬下了躺椅,平放地上,涟漪则是迅速将李老爷腰带松了一松。

“让开一下。”涟漪道,苏皓让开位置下一瞬间,涟漪半跪下来,右手轻推李老爷额头,左手抬起他下颚,“李老爷您听我说,不要慌张,镇定!一定要镇定下来!无论有什么事,一会我们慢慢说,问题都能解决,您千万不要急。”

李老爷还喘,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涟漪却一直反复说着这句话,无论对方能不能听清,语气不急不缓,沉着冷静。

虽然苏涟漪面上很冷静,其实心中很是着急,她想要硝酸甘油、她想要速效救心丸,消心痛哪里?阿司匹林哪里?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对中药也毫无了解,能做便只有这样让李老爷呼吸保持顺畅,量争取时间,期待全管家能将李府大夫叫来。

李老爷面色越来越白,呼吸也没刚刚那么有力,苏涟漪心中大叫不好!这李老爷早死晚死都行,千万别见了她就死,不然那李玉堂还不将她吃了?

忽然,涟漪灵机一动,她从前医院曾听说过一种土方法——心脏病或心梗发作,敲击病人肘关节,便能得到缓解。这方法一般是侧重于脑梗患者,虽没科学依据,但从医生角度猜测,是多少可疏通血管中血栓。

李老爷是风湿性心脏病,这方法对李老爷没什么大作用,但死马当活马医,现涟漪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苏皓诧异中,涟漪开始有节奏拍击李老爷肘关节,果然,李老爷挣扎轻了一点,呼吸也有了一点节奏。

正这时,全康便带着李府大夫跑来,两人见老爷被放地上,衣衫松动,苏涟漪旁做奇怪动作,有些诧异。全康刚要出声制止,一旁大夫却将他叫住。

驻府大夫姓周,也算是一名很有建树名医,医者观察很敏锐,他发现,这女子看似行为怪异,但随着她拍打,李老爷呼吸越来越均匀。人手臂穴位繁杂,光肘部便有少海穴、小海穴、曲泽、曲池等穴位。

而这些穴位正是治疗昏厥、呼吸以及胸口疼痛,他平日里用针灸治疗经常用到,而这女子便是用另一种方法企图达到同一目——穴位刺激。

此外,这女子拍打不是杂乱,而是有节奏拍打,节奏强加给病人,也能帮病人镇定下来。

他行医几十年,还第一次看见有人用这么简单方法便将李老爷这么严重心疾症状控制住,何况是一名年纪不大女子。

“姑娘,我来吧。”周大夫上前。

涟漪一回头,看见了鹤发童颜老者,身上有着淡淡药香,便猜出了其身份。她轻轻将李老爷手臂放好,款款站起身来走到人群后。

周大夫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分别李老爷面部、颈部等处埋了针,而后掏出陶瓷药瓶,从中倒出几枚药丸放入李老爷口中。随着时间推移,李老爷呼吸逐渐均匀,脸上也有了血色。

看到李老爷病情得到控制,涟漪这才敢将一直吊着半口气慢慢吐出,身上,已一层冷汗,盛夏热天,竟有一丝凉。

过了好一会,几名下人轻手轻脚地将李老爷抬上了床,苏皓便想告辞离开,没想到,李老爷气若游丝,却还出口将两人留住。

无奈,两人便只能呆屋中,眼巴巴地看着李老爷躺床上休息,心中暗暗纳闷为何李老爷要留他们。

一个时辰后,李老爷恢复了过来,有人端了苏家药酒来,正准备为李老爷服下,却被涟漪急忙叫住。

“老爷现身子弱,药酒劲儿大,用开水稀释一下再喝,能温和一些。”虽然说得有鼻子有眼,其实苏涟漪心虚得紧。

本来心脏病人就不能喝酒饮茶,生怕刺激到心脏,她为了卖酒,昧着良心将药加酒里,人家好容易死里逃生,如果因为她药酒再重回阎王殿,让她还有什么脸继续活下去啊。

“苏姑娘说得有理,放些水吧。”周大夫道。

倒是床上半卧李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同样是人精全管家也是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与床上李老爷对视一望,主仆两人便心知肚明。

苏皓是个心粗,自然没发现什么,涟漪则是后背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总觉得这两人看出了什么。

苏老爷喝了稀释药酒后,缓了过来,“刚刚,多谢你了,苏涟漪。”

“哪里,是李老爷福大命大,将来定会长命百岁。”涟漪道,她可不想展现什么医术。但心中却越来越怀疑,为什么李老爷看她就心脏病发作。

而后,李老爷竟只字不提为何心脏病发作,而是关于苏家酒和那药酒与兄妹俩攀谈。

谈着谈着,苏涟漪便知道当时李老爷和全管家眼神交流确定了什么事了——这酒不是什么祖传秘方,不是苏皓研制而成,而是她苏涟漪。

原因很简单,那李老爷很有技巧套话,苏皓却浑然不知,有什么说什么,涟漪只能一旁汗颜。心中暗想,罢了,人家吃盐比他们吃米多,早晚看出事来。

太阳偏西,李老爷留苏家兄妹二人用膳,两人婉拒,便乘着老马头驴车回了苏家村。

苏家兄妹二人刚刚离开,全管家便入内,李老爷旁低语几句话。

李老爷正喝着药汤,停了下来,拧紧了眉,“你是说,潘大周死了?”

“是,听说是趁我离开,畏罪自。”全康道,眼帘垂下,掩住真实想法。

李老爷叹了口气,将剩下药汁慢慢喝下,全康伸手接过空碗,转身递给一旁伺候丫鬟,另一丫鬟则是端来温水为李老爷漱口,又递上巾子擦嘴。

李老爷怎能猜不透其中发生了什么?全康,这是给他留面子。

许久,慢慢吐出了一句话,“那孩子,戾气太大,必须要磨。”

于此同时,另一边,海棠院。

李玉堂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得知了潘大周死后,终于放下心来,这样死无对证,那苏涟漪也拿他没有办法。但一口气却咽不下,他竟然能输给一个不学无术女流氓?

当翠儿端着茶品入了书房时,见到自家少爷书桌后静思。即便是一动不动,但李玉堂还是美如谪仙,一身白衣似雪,乌发如柳,面如美玉,先不说其身份,就这外表,也足以令翠儿心动不已。

虽明知自家少爷残忍阴毒,但却还是忍不住被其吸引,何况少爷家财万贯,若是当个姨娘,以后都是吃香喝辣。

李玉堂抬头看见了翠儿,面色虽未变,但眸子中却闪过嫌恶,“若不是你,那苏涟漪早死了。”声音冰冷。

刚放下茶品翠儿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少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真是恨死了苏涟漪,就因为那个死流氓,少爷都厌恶她了。

李玉堂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无比疲惫,想着一会要怎么应付自己父亲,他父亲可不是个吃素。

翠儿吓坏了,她有预感,少爷很就要将她逐出海棠院,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她姨娘梦可怎么办?

连连磕头,“少爷开恩,看翠儿心伺候您多年份儿上,再给翠儿一个机会吧,上回是真没碰见苏涟漪,否则奴婢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这回,奴婢绝不放过她!”

李玉堂眸子一亮,精致眉轻轻一挑,“你是说,你想戴罪立功?”

翠儿见有戏,赶忙抬起头,那梨花带雨模样十分可怜,“是,少爷,只要给奴婢个机会,奴婢一定要杀了那苏涟漪,以解心头之恨……不是,是帮少爷摆脱骂名。”

李玉堂懒得去计较翠儿为何要杀苏涟漪,他不能亲自动手,否则有**份,“好,本少爷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钱财,只要你用,便可以到墨浓那里支取,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翠儿连忙问。

李玉堂唇角淡淡勾起,本就气质出尘,此时为俊美。“不要杀她,让她活着,让她屈辱活着,死?太便宜她了。”

翠儿猛地打了个冷颤,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二少爷不是良人!但这声音很便被仇恨和虚荣所覆盖,“是,少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一辈子屈辱活着!”翠儿咬牙切齿。

李玉堂斜眼看着翠儿,慢慢地笑开了,“好,那本少爷就等你捷报了。”

李玉堂笑,把翠儿迷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地出了书房门,连撞了树都不觉得疼。

屋内白衣之人根本没将她放心上丝毫,而是专心想办法应付自己父亲。

再回来说苏家村。

李府马车拉着苏皓走了,蒋氏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屋内哭闹。两名雇工很淡定地听着她哭闹,笑呵呵地院子中干活。

那蒋氏也不傻,能感觉出来其他人看她笑话,家呆不下去,就哭着跑出去找人诉苦。

蒋氏是个泼妇,平时仗着自己家做生意不种田,趾高气昂不将其他村妇放眼中,总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老板娘,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自然都不喜欢她,唯一能和她说上话,就是那王二癞媳妇——刘氏,两人可谓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刘氏也是痛恨苏涟漪,要不是苏涟漪那个贱人打了赵大铁,她家男人怎么会和苏峰结怨?又怎么会被苏峰打?她家又怎么会被苏白砸?所以罪魁祸首,就是那苏涟漪!

两个女人凑到了一起,自然是一个哭一个哄,两人都恶狠狠背后咒骂,就差札了小人用针扎。

……

驴车入了村子,先将苏涟漪送回了家,而后才回了酒厂。

当涟漪入家门时,正看见大虎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是早晨剩下饭和菜。

涟漪从他手中拿过盘子,闻了一闻,秀眉皱了起来。“别吃了,有些酸了。”

大虎也知道,“没关系。”

涟漪转身就将那菜倒了,“怎么会没关系?这酸了菜搞不好会吃坏肚子,即便是侥幸没坏肚子,也有可能致癌。”

“致癌是什么?”大虎问。

“是一种病,”涟漪答,门旁水缸中舀了水洗手,而后便钻入厨房,“你这是吃独食啊,也不等我吃饭。”自从破了李玉棠诡计,涟漪便心情很好,今天是开起了玩笑。

大虎面色突然一红,尴尬起来,“不……不是,我以为你县城吃了。”

“外面东西哪有自己家东西吃着安心?”医生一般都有洁癖,这古代应该没什么地沟油,但也无法保证食品卫生,谁知道那厨子洗不洗菜,会不会如厕完不洗手?

“恩。”大虎突然心情很好,看到了水缸中水没了一半,便挑着扁担去打水。

大虎出了院门,只觉得胸前怀中之物,很灼热,烫人。

乡村夜晚安静,椭圆形银月挂天际,月下、树旁,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菜肴,两碗米饭摆桌子两边,配着凉茶。

两人默默吃着饭,大虎也不问白天之事,涟漪也不说,一种诡异和谐。

饭后,涟漪站起来收拾碗,伸手去拿对面大虎碗,那雪白锆腕再次露出,晃了大虎眼。

他坐不住了,犹豫再三,“苏涟漪。”

“啊?”涟漪一愣,大虎鲜少叫她名字,而这种连名带姓呼唤是少见。“有事吗?”她很好奇。

大虎浓眉皱得很紧,好像面对人生巨大抉择一般,就涟漪没耐性等下去时,大虎飞速将手伸入怀中,而后又飞速掏出了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塞了过去,“这个,给你。”

涟漪一愣,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玉镯。

那玉不是什么好玉,不晶莹不说,中间竟有一块夹着原石边缘,杂质是不用说了,应该是廉价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大虎突然送她这个,干什么?

苏涟漪一颗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

大虎见涟漪没接,面色大窘,“这个是……今日杂货郎来村里,我见这个……还过得去就买了,确实不是什么珍品。”

“啊?”涟漪没听懂。

大虎后悔非常,早知如此,他就不送了,如果现砍他一刀可以将时间扭转,他一定不送!或者……送一个精致贵重些。

“算了……”大虎将镯子拿回时,迟钝苏涟漪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是……这是……有男人送她礼物!?

一把抢了过来,套自己手腕上,“送出去东西还想要回?没门!”开着玩笑,脸上是鲜少见到狡黠。不是她慢半拍,是真真第一次收到男人礼物,这种感觉,很奇妙。

大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好像将烫手芋头终于送出了一般,看苏涟漪样子,不像是要质疑他为何要送镯子,一颗心可算是彻底放下。

他送她镯子原因,是因为那一次夜晚,他看见了她洁白手腕,心头却怎么也放不下,躺床上,那美好画面一次次闪现他脑海,终,他思前想后,觉得是因为那手腕太突了,所以良心发现,送了她镯子。

这是涟漪第一次戴首饰,从前因为工作原因,鲜少戴首饰。

月光下,那劣质镯子竟也散发出点点光芒,涟漪越看越喜欢,“谢谢你,大虎,”刚说完感谢,又很窘迫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对不起,上回我去东宁城,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唯独落了你。”当然,还有蒋氏。

“没什么,我去冲凉。”说着,便转身抓起衣服,逃也似出了院子。

院子中,只有苏涟漪一人,傻愣愣地,月下看着镯子笑着,心中越来越满足,越来越甜蜜。

……

接下来日子很平淡,也很充实,酒厂继续运作,而苏涟漪则忙着收购蝎子、采购药材,制作蝎子酒。

涟漪留了个心眼,便是除了所用药材外,还买了其他药材,每一样药材都买上那么一些,虽然很浪费,却可以杜绝被人发现药方可能。

这是现代祖传制药家族频繁使用方法。

她大学时同寝好友,家中便是祖传医学,有独家秘方红药,多家医院欲收购其药方都被拒绝,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防止别人窥视药方。

涟漪用是苏家酒,苏皓是想免费提供,但涟漪却拒绝,毕竟药酒已经是暴利,怎么连哥哥家酒钱也不给?何况,苏皓家那蒋氏也不是个省油灯。

这一日,涟漪去晚了,和苏皓结算酒钱,当准备回家时,已亥时。苏皓要送涟漪,但涟漪拒绝了,这村子很安全,兄长也是累了一天,她怎好意思再劳累他,于是,便自己向回走。

苏家村分两部分,一部分便是苏峰、苏皓家所、都是老房子区域,这里房子挨着房子,院子挨着院子,想要扩大宅院很是困难。

另一部分就是独立于老区几栋房子,这些房子都是盖,院子也就大上了很多,但缺点是,人少、冷清。

涟漪家和初萤家便都是这冷清区域。

古代自然没有路灯,而村子里夜晚是黑漆漆一片,夜幕中月亮几乎成了弦月,那几枚半亮不亮星星仅做装饰用。

夜晚没了白日燥热,风嗖嗖地吹着,数不清树叶沙沙作响,震耳欲聋,好像大雨一般,那声音甚至压过了虫鸣。偶尔几声猫头鹰怪叫,让这夜晚为诡异。

涟漪不怕鬼,也不怕死人,但这夜晚还是让她慎得慌,总有一种不好预感。

她加紧了脚步,只要过了前方那土坡,就到家了。

但突然,从两旁黑暗灌木丛中窜出几个人,“小娘子,这夜深人静,干什么去啊?”一道流里流气声音。

涟漪一抬头,对方面生,不像是村子里人。再回头看,见后面几个人已围成了圈,将她围中央,一下子便警觉起来。

这些人身份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流窜犯罪团伙,二是针对她有备而来,否则,不会这么有套路,他们一举一动都熟练无比,想必从前刻意计划过。

又有一人道,仿佛是接第一人话,“还能干啥,这小**肯定是夜里会情郎去了。”一众人淫笑哈哈。

涟漪不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对策。

“呦呵,这小娘们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被咱猜中了?”又有一人道。

涟漪自然不会傻到和这些流氓浪费口舌,她静等时机,只要对方一松懈,她立刻突破人群向家跑,只要离家近了,想必大虎能听到。

就一群人哈哈大笑时,苏涟漪双目猛地眯起,身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小腿肌肉猛地用力,身子凭空跳起一米有余,照着前方流氓面门便是狠狠一脚,那流氓啊地一声倒地。

要知道,苏涟漪虽是女子,但跆拳道黑带本领可不是盖。虽然以寡敌众不太现实,但一对一,涟漪是不怕。

有了机会,涟漪便拔腿就跑,但心中还未燃起窃喜,突然被地上一条绳子狠狠绊倒,此时此刻,苏涟漪敢打保票,这些人是针对她有备而来,已料到了她有可能逃走,竟还有陷阱。

一群恶人马上醒悟,追了过来,将苏涟漪狠狠摁地上,那被踢人是首领,一口血吐出,连带着六颗牙,可见苏涟漪下脚之狠。

“特玛,给我活活玩死这个臭娘们。”那首领捂着嘴,嚎道。

被摔得七荤八素,如今又被强有力男人摁住,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看来此次劫难逃,李玉堂,这个下三滥,如果她还有命,拼也要拼死他!

流氓们得了令,开始撕扯涟漪身上衣服,而苏涟漪此时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放开嗓子便呼救。

“哈哈……”那嘴里漏风流氓道,“不用着急喊,一会就有人来了!”

涟漪这回彻彻底底确认,这些流氓是受雇于人,一会谁会来?李玉堂?她理智知道李玉堂不会不顾面子大半夜跑到苏家村,一定是李玉堂苏家村帮凶。

就苏涟漪觉得后背清凉,身上衣服被撕得褴褛时,有一人冲了过来。

涟漪停止呼救,一抬头,看见那抹熟悉健壮身影,鼻子一酸,各种委屈涌了上来,哪还有刚刚镇定?“大虎,救我!”

来者,正是大虎。

那群流氓见只来了一个人,放下心来,“臭小子,长点眼就赶紧滚,别多管闲事。”

大虎没一句废话,冲上来就开打。他那拳头如铁锤一般,一拳下去,流氓便被揍得乱叫,又因其身怀武艺,只有他揍人份儿,哪有对方还手余地?不一会,一堆流氓便被打翻地。

苏涟漪裙子无碍,倒是衣服已经褴褛不堪,天蓝色肚兜暴露外,大虎赶忙转过头去。

“大虎,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速度要。”涟漪赶忙道。

大虎反应能力极为灵敏,脱下外衣便披了苏涟漪身上,涟漪飞穿好,将自己褴褛衣服包里面,不露丝毫。

衣服带着体温和大虎味道,涟漪竟是一愣,一种强烈安全感袭来,不敢再回想刚刚发生一切。

正这时,不远处一堆人涌来,前头几人还举着火把。

涟漪马上将刚刚失魂落魄收敛,面上恢复了平日里淡然。她速将裙子上泥土掸去,但刚刚她摔得太狠,那泥土深深嵌裙子衣料中,她没时间弄干净了,一抬头,看见大虎,急中生智,扑到大虎怀中。

“抱紧我!”涟漪低声吩咐。

大虎虽明白,但还是犹豫了一下,终按她话抱住了,手,却轻轻颤抖,不敢使劲,怕自己这粗糙汉子,不小心将怀中女子碰坏一般。

那种强烈安全感再次袭来,涟漪发现,自己竟恋上了这种感觉。她将头轻轻伏大虎胸前,听着他强壮有力心跳,突然有种极为不上进想法——再也不离开这温暖臂弯了。

她也是女人,她也害怕。

这时,那群举着火把人已上前了,是苏家村村民,为首自然就是王二癞。

“这是怎么回事?地上打滚,你们是什么人?”王二癞问得有模有样。

涟漪冷哼,伏大虎胸前,背对着众人,“王二癞,你莫非得了失忆症?你是用什么借口将大伙唤来,怎么忘了?”

众人惊误,刚刚王二癞敲锣打鼓地喊人去救苏涟漪,说是苏涟漪被一群流氓给糟蹋了。

这事儿要是放一个月前,大家肯定拍手叫好,但如今,苏涟漪非但不为非作歹,还广收蝎子,这是明摆着送村民钱呢,这就是活财神啊,他们自然怕苏涟漪出事,急急赶来了。

这王二癞也是,刚刚说苏涟漪被糟蹋,现又问人家是什么人。

“俺家老王是问什么人糟蹋你,给你评一个公道,苏涟漪你这不懂好赖。”王二癞没反应过来,他那尖嘴猴腮婆娘刘氏叫了起来。

“糟蹋?刘氏,你哪只眼睛看我被糟蹋了?难道你现就老到老眼昏花了?”涟漪冷哼。

女人怕被人说老,何况是平日里涂脂抹粉儿刘氏,气坏了,“那你倒说说,这半夜三不睡觉,你干啥呢?”

“和我家大虎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你管得着吗?”涟漪微微回头,白了刘氏一眼。

众人中有人开始帮苏涟漪说话了,“我说王二癞、刘氏,你们不好好过日子,管人家小两口干啥?”

其他人跟着起哄。

王二癞这才反应过来,“不对,我刚刚就是看到你被他们糟蹋着,绝对没错!”说着,伸手去捅地上疼得打滚流氓,“你倒是说啊,你们刚刚糟蹋了苏涟漪没?”

“呵呵呵呵——”一串银铃般笑声从涟漪口中荡漾开来,“这流氓到底糟蹋没糟蹋,也得和你王二癞商量着来?我如今是认识你王二癞,若是不认识,我还怀疑你就是这群流氓其中之一呢。”

王二癞赶忙向后退,与这些流氓划清界限,“别含血喷人,老子可不认识他们,刚刚老子就是看见他们糟蹋你!”

“呵,可笑,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我一个完好无缺人被地上打滚人糟蹋,你是不是说反了啊?”涟漪也不恼,还是用平日里语调,不急不缓地,慢条斯理地说着。

刘氏眼珠子一转,嘻嘻笑起来,“真是一幅好嘴啊,那你为何穿着大虎衣服?你自己衣服呢?”

“夜晚天凉,女子体寒,我家大虎脱衣帮我御寒,有何不妥?”涟漪反问。

这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刘氏也找不到理由了,但李府翠儿姑娘是给了银子,说无论如何,都要让苏涟漪背上不贞罪名,好成为荡妇!

刘氏立刻就有了主意,虽和之前计划有出入,但目却是一样。“苏涟漪,你还要脸不要脸?女贞女德你见过吗?大晚上和男人出来伤风败俗,你娘当年就是这么教你?”

本来苏涟漪还想逗逗他们玩,但这一句话就碰了她逆鳞!

死者大,何况是她母亲,就算是没见过没有感情,但她母亲就不允许别人来诋毁!

她苏涟漪是个心善,却不是好欺负,若是把她逼急了,她狠毒过所有人!

“刘氏,”涟漪声音没了刚刚懒洋洋,突然很清冷,配合这隐隐银色月光,竟让人心凉,但突然,苏涟漪笑了,笑得很妩媚,如同一朵有毒花朵,“我是大虎明媒正娶媳妇,我们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外甜蜜,可怜了刘氏你啊,不喜欢王二癞却装作喜欢,明明和赵大铁暗度陈仓却不敢明示,确实,赵大铁年轻健壮,岂是王二癞这糟老头能比?”

众人哗然。

“你……你……你含血喷人!”这回换成了刘氏面红耳赤。

“若此事不真,你脸红什么?”涟漪呵呵笑着,伏大虎胸前,很是甜蜜。但能听见,大虎胸腔中心脏跳得厉害。

赵大铁和刘氏真有一腿?其实是没有。

但刘氏是个**,见男人就想贴上去,天生浪女,定然对年轻赵大铁关爱备加,因为她曾听苏白说,这刘氏还勾引过苏峰,甚至还对苏白肖想。

而那赵大铁却是个莽夫没什么心机,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一腿又能如何?现代也许得捉奸床,但古代不用,封建社会是鉴证“人言可畏”这个词语,一句话,一句玩笑,都能逼死女子,何况是她这“含血喷人”?

就是因此,古代女子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刻意回避其他男子,但王二癞和赵大铁有事没事就碰头,风骚刘氏当然不回避,常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是不湿,也有嫌疑不是?

“我……我……我没有!”刘氏急了。

涟漪冷笑,“若是没有,你现慌什么?怎么结巴了?你平日里不是很伶牙俐齿吗?”

王二癞早就反感自己娘们发骚,如今气坏了,回身就是一个嘴巴抽过去,把刘氏打翻地。

“哼。”狠狠哼了一下,王二癞走了。

刘氏赶忙爬起身来,哭着喊着追过去,“当家,我真没有……没有……”刘氏声音逐渐消失夜色里。

叫人来人走了,一群被叫来人傻傻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涟漪瞥了一眼众人,“你们也真是,一个个老大不小爷们,听风就是雨,以后再有什么好买卖,我怎么放心交给你们?”声音恢复了平日里淡然,慢悠悠地说着,却给人强大压力。

村民们被压得心惊胆战,都后悔死了,生怕苏涟漪不要他们家捉蝎子,连连道歉。

涟漪也就吓唬吓唬他们,“也罢,你们来得正好,将地上这几个人捆到我们村头,绑个三天三夜,谁让这群不长眼东西打扰我和我们家大虎恩爱。”不动声色地讲这些人挨揍原因交代出来。

“是,是,涟漪姑娘,夜黑风大,早点休息,这事儿交给我们了。”一群人争先恐后道。

“恩,麻烦各位了。”涟漪嫣然一笑,便拽着一旁看呆了大虎向家走。

之前她是怕自己裙前污泥被人抓到把柄,便一直贴大虎身上,如今背对着众人前行,就不用麻烦大虎了。

今天发生一切,把大虎看呆了,这是怎样一名女子啊。沉着、冷静、坚强、睿智,他能感受到刚刚怀中,她微微颤抖,但她却有条不紊地回应一切,丝毫抓不到破绽。

那抹背影高挑颀长,但却给他一种无依无靠孤独感,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错觉?苏涟漪分明有父亲和兄弟,并不孤独啊。

大虎哪里知道,苏涟漪肉身已经换了人,此时此地肉身中灵魂,是真真无依无靠,整个世界,她没有认识人,没有熟悉物,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真真正正孤独、陌生。

这也是苏涟漪为何贪恋大虎身上那安全感原因。

“你没事吧?”入了院子,大虎问。

涟漪停住了脚,望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那眼泪眼眶中打转,终又被狠狠逼了回去。“能……抱抱我吗?”

“啊?”大虎一惊。

涟漪转过身来,面对大虎,一双美目通红,那平日里沉着冷静乌黑眸子满是氤氲,鼻尖也是红,惹人怜惜。“抱我,就像刚刚那样,行吗?”

“恩。”大虎坚定地回答,现就是为了她被砍上一刀,他都心甘情愿,何况仅仅是个拥抱?大虎却不知,自己为何愿意为她做这一切。

涟漪双臂环自己身上,大虎从外将她搂住,她贪婪地汲取大虎身上温暖,贪恋他身上味道,她真希望大虎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个村夫多好?

心情逐渐平静,涟漪伸手轻轻推了推大虎,他放开手臂,涟漪转身入了房间,没一会,换了一身衣裙,将之前衣服又还给大虎。

大虎发现,她不仅换了衣服,重梳理了头发,手上还多了两个布袋。“你要出去?”

“恩,”涟漪点头,“你陪我出去一趟好吗?”

“去哪?”说着,大虎将拿衣服穿上,扎紧腰带,但衣服上不属于他馨香,还是将他迷了一下。

苏涟漪望着老宅区方向,冷冷勾唇,“自然是,找某些人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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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峰家,苏白窝成一团睡得正香,就听见门外有砸门声。别看苏白是个胖子,但一向浅眠,一下子就醒了,却老大不乐意。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跑老子家来砸门?”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穿着内衣便出去,揉着眼,开了门,正想继续骂,一看门外站人,立刻又把那脏话吞了进去,脸上堆满了笑,“姐,你咋来了?有啥事吗?”

门外,正是苏涟漪和大虎。“穿上衣服,和我走一趟。”

苏白不解,挠了挠头,“姐,干啥去了?”

苏涟漪冷冷地扫了一眼王二癞家方向,“刚刚你姐差点被一群人侮辱,好大虎及时赶到,不然后果很难设想,现就要找某些人去算账。”

苏白一下子瞪大了眼,惊讶伴随着愤怒,哪还有刚刚那困倦模样?“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动我姐?特么,老子拔了他皮!”

“还能是谁?王二癞。”涟漪眸子越来越冷。

苏白一愣,突然想起刚刚睡正香时,有人外敲锣打鼓说出事了,那声音好像就是王二癞。“姐,是不是大概一个多时辰前,王二癞带了一群人过去?我听见他喊人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姐,姐……你没事吧?”苏白急躁。

涟漪能看出,苏白关切是发自内心,心中一暖,眸子中戾气少了些许,“恩,没事,虚惊一场,你速把衣服穿好,一会路上我给你讲发生了什么。”

“好,”苏白没了平日里磨蹭样子,动作利落地跑了进去,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就套上衣服,和之前涟漪收拾屋子磨蹭穿衣截然相反,“姐,用叫上咱爹吗?”

涟漪摇摇头,“不用,爹白日里酿酒已很辛苦,再说,这件事要暗暗进行。”

“好。”

一行三人关了院门,便向王二癞家而去,路上,涟漪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给苏白讲了,苏白气得满眼血丝,恨不得马上冲去拼命,却被涟漪一再叮嘱不许冲动,一切听命令行事。

这一个多月自家姐姐转变,苏白也习惯了,姐姐办事稳妥,听姐准没错。

苏家姐弟没发现是,他们身侧之人虽不说话,但那一双眼也是血红,口内牙齿咬得作响,一双如铁锤般得大拳狠狠捏着,浑身散发出杀气,比黑夜还有可怕。

很,到了王二癞家。

苏涟漪观察了院子,院墙一低矮处,找到了落脚点。“一会我先翻墙,然后是苏白,大虎殿后,若是苏白翻不过去,大虎就帮个忙。”

苏白面色通红,第一次有了减肥冲动,“姐,我肯定能翻过去。”怎么能如此丢人?

大虎不语,点了下头。

涟漪伸手将自己长裙挽起,裙角掖进腰带里,那双修长白皙小腿露出,如同两条嫩藕。

大虎面色唰地一下红了,转过脸去,苏白则是十分不赞同,摇着胖手。“姐,把裙子放下来,有伤风化啊。”

涟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不学无术还懂什么风化?此时没外人,无碍。裙子那么长,怎么去翻墙?”

说完,也不等苏白反应,退后几步,而后一个短跑冲刺,高挑身姿凭空而起,如同拔竹,右手一撑墙头,矫捷身子已如同猎豹般翻了过去。脚尖着地,一连串完美动作未发出丝毫声响。

苏白看傻了,这……这真是他姐?

大虎也是心中暗暗叫好,巾帼不让须眉。

接下来是苏白,他也想展现一番,闪了其他人眼,但跑了几趟,一到墙前就打怵,后是涟漪没了耐心,“些,天要亮了。”

苏白撅着嘴,开始爬墙,他腿不短,但因太胖满是肉,笨呼呼上不去。

大虎上前,一手抓住他腰带,臂肌一个用力,便如同提猪肉一般将苏白甩了过去,随后他也翻墙入内,动作干净利索。

屋子门并未闩,轻声推开门,三人便进了去。

“大虎,你制服住王二癞,堵了他嘴,别让他喊,”说完,涟漪又转头地对苏白道,“你去摁着刘氏,也同样别让她喊。”她语调很低,声音很小,但却是命令式威严。

苏白不乐意了,“姐,男女有别,让我怎么对刘氏出手?”苏白与苏峰一样,虽是流氓痞子,却有自己原则。

“别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涟漪呵斥道。

其实苏涟漪是有私心,她不想让大虎去碰那刘氏,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

王二癞并不完全相信刘氏和赵大铁胡搞,但当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加之刘氏平日里确实浪得很,便狠狠抽了她一嘴巴。

至于那转身走开,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知道了这次计划**不离十是失败了,之前虽知苏涟漪厉害,却不知这么厉害,便找个机会赶紧跑回家,省后果无法承担。

刘氏回家后,哄了一哄王二癞,又给他烫了壶酒,炒了两道小菜,说了些好话,王二癞便也原谅了她。

此时两人正抱着床上睡着呢,这刘氏虽老,床上功夫倒还不错。

大虎打开门便冲了进去,二话不说拽起单被,几下便将王二癞绑得结实,那王二癞正想大喊,大虎床上随便摸了个东西便塞入王二癞嘴里,臭烘烘,原来是袜子。

苏白也无奈,学大虎,用床单将赤身**刘氏打了个卷,用腰带捆上如同粽子一般,刘氏想喊,他便也抓个东西塞她嘴里,好,是她自己肚兜。

几声清脆火石敲击音,昏暗房内幽幽地亮了起来,是苏涟漪点燃了油灯。

涟漪姿态优雅,用锥子轻轻挑了挑油灯上灯芯,小小油灯越来越亮。

王二癞和刘氏看见来人竟是苏涟漪,吓得拼命挣扎,想喊,但嘴里各自塞着东西喊不出来。

灯下涟漪,如同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那一张瓜子脸洁白无瑕,乌黑眸子带着冷意,细细鼻梁如同滴水,不点自朱唇抿着,本是一位美人,但看王二癞夫妇眼中,却如同收命罗刹!

“晚上好。”涟漪没看王二癞一眼,相反向刘氏去了,伸手掏出一把精致匕首,刘氏脸上碰了一碰。

那刘氏感觉到脸上冰凉,再也不敢动了,她这样浪女怕就是毁容。

涟漪收回了匕首,拽起床单一角轻轻擦了擦,锋利刀刃灯下泛着寒光,“一会我拿出你口中之物,若是你叫一声,我便划出一道口,叫两声,便划两道,即便你叫来人也无所谓,我苏涟漪从来都是恶名外,想必乡亲们早已见怪不怪了。”涟漪说完,便伸手拽下刘氏口中肚兜。

刘氏刚想叫,但那匕首越来越贴近她脸,后她咽了几口口水,也没敢叫,“我不叫,涟漪小姐,咱……都是街坊邻居,有话好好说好吗?”声音忍不住颤抖。

“好,就给你一个面子。”涟漪继续擦匕首,“说,谁给你们胆子,找人来害我?”

那刘氏赶忙否认,“涟漪小姐冤枉啊,那些人,我们不认识……”

苏涟漪冷笑,“既然我能找到这里,自然就能猜到是谁收买了你,”继续用那匕首逼近刘氏脸,“刘氏,你说,几个银子重要,还是你命重要?”

刘氏浑身颤抖,“奴……奴家,听不明白……”

“你们自己傻,还当别人都傻?算下时间,我被袭击从头到尾也也不到一盏茶功夫,王二癞要看到,还得跑回去找人,再带着几乎全村人跑来,也得一炷香时间,难道王二癞未卜先知知晓我要受人袭击?”

刘氏被问愣了,之前只以为会成功,只要众人见了苏涟漪被人脱光了欺凌,哪还去计算这时间?

“我这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涟漪给他们施加压力。

刘氏怕极了,眼珠子乱转,开始衡量苏涟漪说话。那李府翠儿姑娘多给了她些银子,但苏涟漪却是真真她身边威胁,这时候,谁能选银子不要命?

“是……是李府翠儿姑娘。”刘氏赶忙道。

翠儿?是谁?

苏涟漪脑子里搜索记忆,突然想起,那厮就是当初弄死苏涟漪本尊丫鬟,后来还想弄死她!早就猜到李府,却忘了还有这个女人,真是仇旧恨。

涟漪一旁凳子上坐下,手中把玩着匕首,垂着眼,好像想什么。

屋子里一时间很静,王二癞见苏涟漪手拿匕首,也不敢怎么挣扎,刘氏心惊胆战,不知接下来这苏涟漪想做什么。

苏涟漪为什么逼问刘氏而不是王二癞?自然是因为女人比男人为胆小、好控制,这是一般情况。

大概一盏茶时间,涟漪抬起了眼,看着刘氏微微笑了一笑,刘氏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这笑没好笑。

“刘大姐,”涟漪突然改了称呼,“我们合作如何?”

刘氏慌张地看向王二癞,而后者也没是一头雾水,合作,什么合作?

“涟……漪小姐,奴……奴家啥也不会,怎么合作?”刘氏第一想法便是推脱。

涟漪微笑,凑到了刘氏耳旁低声说了什么,刘氏听后,面色一白,额头冷汗。“涟漪小姐,这个……可不行啊,涟漪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那李府岂是我们能得罪?”

“你不敢得罪李府,就敢得罪我?”涟漪声音骤冷,“我告诉你,如果我想让你们死,你们也必死无疑!”

王二癞终于用舌头将臭袜子推了出来,喊了一句,“苏涟漪,鸾国是有王法,要是老子和婆娘死了,你以为你能脱了干系?”

涟漪一挑眉,伸手将手边布袋取了出来,从中捉出一只健壮活蝎。“这个,你们可认识?”

“自然认识。”果然,王二癞可不如刘氏那么好糊弄,他以“王法”为要挟,有恃无恐。

“一只蝎子蛰不死人,但若是将蝎子放入人口中,那蝎子顺着人嗓子入了肚子,就用这两根螯将人五脏六腑抓碎,你说仵作能验出是谁杀你们?”

“呕……”刘氏听着苏涟漪这慢悠悠地描述,就觉得胃肠发疼,好像那黑褐色虫子真跑到她肚子里乱抓。

“你……你……”王二癞也没了主意,他还第一次听见这种死法,“苏涟漪,你这么缺德也不怕入地狱!”古人怕鬼神之说。

苏白冲上去,二话不说就给了王二癞两个大嘴巴,而后又觉得不解气,连扇了十个,“王二癞你这个狗娘养,是你这老小子招惹我姐,怎么还成了我姐缺德?今天我苏白不把你活活打死,我就跟了你姓!”

涟漪一耸肩,其实她这人不喜欢动粗,但对于王二癞这种智商低能儿,拐弯抹角地他们也听不明白,只有这拳头炖肉才对胃口,便也不阻拦,笑眯眯地看着。

心中不免感慨,从这个角度看这宝贝弟弟,也很英俊潇洒嘛。

王二癞被打得说不出话,口中喷血,那刘氏真真吓坏了,“涟漪小姐,涟漪姑奶奶,我合作,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还不成吗?放了我家那口子吧。”嚎啕大哭。

“苏白,住手,我们是文明人。”涟漪厚脸皮道。

苏白这才住手,用王二癞身上单被抹了抹手上血水。

“那明日,我就家等你好消息了,别让我失望。”涟漪笑呵呵道。

刘氏点头如捣蒜,“那……那……奴家按你说去做,以后……以后……”

涟漪明了她是什么意思,点头微笑,“事成之后,我们之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苏涟漪,说到做到。”

“成!奴家一定好好去做。”见识到了苏涟漪可怕,刘氏这回算是彻彻底底认清了现实——和谁为敌,都不能和苏涟漪为敌!

大虎看着苏涟漪,平日里毫无弧度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满赞赏,他竟这女子身上,找不到丝毫缺点?奇了!

三人是翻墙进来,却是从大门安安稳稳出去,刘氏恭敬地送出去,就差磕头。

“三弟,今日辛苦你了。”涟漪伸手拍了拍苏白肉呼呼肩头。

苏白眼圈红了,“姐,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对,当时……我听见王二癞喊人,我就应该警觉,我却想也没想直接睡了去。姐,我苏白是个不合格弟弟,我……我惭愧。”

涟漪心中一暖,“不要这样,苏白,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这一段时间,苏白很自卑,他之所以对苏涟漪言听计从,是因为两人一同长大,他追随姐姐步伐惯了,但从大概一个半月前,二姐却突然变了个人一般,他就再也没跟得上她步伐。

“真吗?”苏白小心问。

“恩,进步很大,如果你肯努力,未来进步会大。”涟漪如同哄孩子一般。

“恩,姐,我一定会努力。”苏白赶忙道。

“好了,回去吧。”到了苏峰家,涟漪让苏白回家,苏白几步一回头,回了家睡觉,归途上,只有苏涟漪和大虎两人了。

“大虎,刚刚谢谢你了。”刚谢完了苏白,现又转身去谢谢大虎。

大虎一点头,不多语,涟漪也不再多说,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夜幕中散步一般,无比默契。

……

第二日,翠儿得到了刘氏成功消息后,心花怒放,步向海棠院走,恨不得直接飞起来,满心都是幻想,好像已经见到了不久将来,自己被抬做姨娘日子。

李玉堂刚从外巡视归来,屋内衣,而后换了身舒适衣袍书房中准备翻阅账册,便听见屋外翠儿声音。

“少爷,您忙吗?翠儿有事和您说。”

“进。”李玉堂头也不抬。

翠儿喜滋滋地入,规规矩矩地福了个身,而后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给李玉堂讲,从如何得知王二癞、刘氏和苏涟漪有过节,到如何勾结上刘氏,到后用了什么方法使苏涟漪身败名裂。当然,后面很多事都是她听刘氏说,她这么个高贵大家府丫鬟,怎么能去那掉身价村子?

从始至终,李玉堂都未抬头,洋洋得意自以为手段高明翠儿,自然是没见到她家少爷眼中鄙夷。

“恩,下去吧。”没有翠儿料想欣喜,李玉堂还是那般神态,淡淡如云。

但翠儿已把自己陶醉了,向自家少爷暗送了几次秋波后,便退了出去。

李玉堂微微一挑眉——烂泥,就是扶不上墙,给她个发挥机会,她却做这种下三滥之事,可笑。

但想到苏涟漪那胖子女流氓,那恶心惺惺作态,那狡猾破他计谋,李玉堂心情还是大好,粉色唇瓣扬起。此时此地是他自己书房,若是被外面姑娘家看见,说不定要迷了多少人。

可李玉堂做梦都想不到,苏涟漪此时非但没受到丝毫伤害,相反还刻意打扮了一番,前来求见他父亲——李福安。

……

因李福安病情,如今李府大半买卖交给了二儿子李玉堂,他则主要以休养为主,偶尔听听大掌柜汇报,随便翻翻总账。

苏涟漪到了,前门门童自然是认识这位不久前刚来大变样苏涟漪,让其稍后,先通报了全管家。

全管家听说苏涟漪求见老爷,便先去了李老爷那里询问意见,而后赶到门口亲自迎接。

李老爷也是很想见这小姑娘,很好奇她此番前来,为了何事。

涟漪与全管家客套了几句,便被带入了李老爷院子厅堂。

“涟漪见过李老爷。”苏涟漪为李福安做了一个规规矩矩福身。“今日老爷气色真好,想必没几天,老爷就会康复了。”

李老爷和蔼地笑,“借你吉言,坐。”

涟漪一旁客椅上坐下,有丫鬟上了香茗和茶点。

“其实,涟漪此次来,是来和老爷承认错误。”苏涟漪开门见山。

李福安一愣,承认错误?这是来哪一出?“涟漪姑娘何错之有?”

涟漪站起身,面容诚恳,“为老爷治病药酒,并非我苏家祖传,不是我兄长所制,其实是我之前山上碰到一名老者,他送予我药方,之所以对外公开说是祖传,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毕竟,这世道太乱。”

李老爷没想到苏涟漪上门来说这件事,自然知晓这不是她目,是好奇起她初衷。原本,他还以为,苏涟漪来,是为了说服他加大购买苏家酒数量。

涟漪心中明镜,这些话,她不说,李老爷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还不如自己直接说出来,显得敞亮,接下来话也就好说了。

李老爷笑着点头,“是个诚实姑娘,你如今来见我,就为了此事?”

“不,”涟漪赶忙道,“药酒能治病固然不假,但就如同药方一样,同样病症不同病人身上,要开具不同药方,阴虚则要滋阴潜阳,阳虚则要益气固脱,从前涟漪未见过老爷,这药酒老爷喝也就喝了,但见了,涟漪却觉得,药酒不适合老爷喝。”

“此话怎样?”李福安惊了一下。

全康也赶忙过来,“涟漪姑娘,我知晓您一定有什么好方法,可否等全某将周大夫找来?我们一同探讨?”一旦涉及了李老爷病,全康便很激动。

涟漪笑着点头,“还是全管家想得周到,其实涟漪也仅仅是得到药方,不懂开药,有周大夫旁做指导,涟漪心中这块大石也就能落地了。”

全康就是莫名认为,这苏涟漪一定有方法,这是他直觉。

李福安看着不卑不亢苏涟漪直了眼,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名女子,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挫折,她也是这般,冷静淡然。

同是苏家村人,苏涟漪会不会和她有什么联系?

李福安不敢再想,自从当年她做出了抉择,他就刻意不再去想她,调查她,生怕日日被思念和爱恋所折磨,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吧。

如今,他只知道她病逝了,却不知这二十年她到底过得如何,她夫君待她好不好,她可否有儿女,其实凭他能力可以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他却逼着自己不去知晓分毫。

涟漪又发现了李老爷看着她若有所思,但她知晓,李老爷并非看上她美色,他双眼空洞,想必是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人身影罢。

试问,苏涟漪为何突然决定前来治病?

因为通过翠儿这件事,她深深体会到了这个落后封建社会,弱势群体是多么软弱可欺,有钱有势之人,随便动动小手段便能将她压死。

她可不想这么靠着李府老爷一辈子,她要有她事业,这期间,她就必须要有李老爷作为依靠,不为别,就为了压住李玉堂!

只要李老爷成为她靠山,那李玉堂定然唯有一旁咬牙切齿份儿而无法动她分毫。

所以,李老爷不能死,必须要活!要健健康康地活!

厅堂两人各有所思之时,全康已带着周大夫急匆匆赶来。

涟漪立刻调整了情绪,将刚刚阴沉深埋,外人无法发现,只能看到她阳光和蔼。“涟漪见过周大夫。”那嗓音,清脆如银铃。

周大夫对苏涟漪印象本就极好,加之这高挑貌美女子笑盈盈地为自己福身,心情自然也不错。“涟漪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全康想到老爷病能治愈,激动得难以自已,对着苏涟漪就是一拱手,“涟漪姑娘,只要您治好我们老爷病,我全康定然感激您一辈子。”

涟漪赶忙谦虚,“全管家言重了,涟漪只是名弱女子,偶然得到了药方,老天开眼,这药方正对老爷病情,是老爷人好积福,上天眷顾罢了。”话,自然是挑好听说。

周大夫越来越欣赏这名女子,不卑不亢,谦虚有礼。“不知涟漪姑娘可有什么药方?”

苏涟漪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这纸张上便是制作药酒之前,遍访县城名医,根据她所想得到效果,开出一系列中药。

周大夫拿过药方,看了看,他浅尝过药酒,知晓这正是药酒配方,“涟漪姑娘,这……这药方太过珍贵了。”

全康不解,“周大夫,您见多识广,这可是什么名方吗?”

周大夫摇头,“这正是苏家药酒秘方。”

涟漪心中很想笑,就是弄了一堆中药名嘛,连药量都没有就是秘方?糊弄古人真有趣。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是一派动容神情,“没关系,只要能治好李老爷病,一个秘方又算什么?”

李福安万万没想到,苏涟漪竟能将药酒秘方送出,这对于做生意之人来说,是万万不可之事。

“涟漪姑娘,你就不怕,这秘方外泄?”李福安问。

苏涟漪笑了,“老爷,涟漪虽是女子未读过书,但也不傻,自然知晓这秘方重要性。但,人世间,有些比钱财要重要,那便是情。老爷十几年照顾我们苏家,我们是感恩,此时即便是耗家产换得老爷康健,我们苏家也义不容辞。”话语顿了一下,很是动容,“虽佛家云,人有轮回,但生于尘世便是一种缘,既然生了,自然是要珍惜生命,健康活着。”

涟漪说完,自己都想吐,从前讨厌这一套煽情,但如今不得不用。她觉得再说上那么几段,即便是春晚主持人,她也能胜任了。

座三人被深深感动,没想到一名年轻女子竟能看透人生,感悟大义。

“涟漪姑娘您放心,今日我见了秘方,但我周某人对天发誓,定不会外泄,否则,我便五雷轰顶而死。”周大夫是个耿直,立刻起誓。

“不用,不用这样。”涟漪哭笑不得。

“涟漪姑娘放心吧,我们李家永不会做药酒生意。”李老爷声音徐徐而出,一句话便承诺了一切。

“好,那就多谢各位了,我们开始研究药方吧。”涟漪赶忙岔开话题。“李老爷,涟漪冒昧地有一个请求。”涟漪很是尴尬。

“什么请求,你且请讲。”李老爷道。

涟漪犹豫了下,“能不能先清场,将门关上,只有我们四人?这件事,绝不能外泄。”

“好,大全。”李老爷吩咐。

“是。”全康带着一肚子疑惑,将伺候一旁丫鬟们赶了出去,而后将门窗关好,点上了灯烛。

见没人了,涟漪这才尴尬地开口,“老爷,我需要听听您心声,方可确诊您病症。”

“听心声?”周大夫不解。

“是。”涟漪回答,脸红了,没有听诊器,真麻烦。

“好,你怎么说便怎么做罢。”李福安道。

“那就请老爷将上衣脱光,榻上平躺。”涟漪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猥琐。

众人一愣,这是什么诊病方式?不是应该诊脉吗?

涟漪惭愧地低下头,脸红彤彤,该死西医,该死听诊。

还是李老爷反应,“大全啊,来吧,帮我脱衣。”

“是。”全康是相信苏涟漪,便步过去,帮李老爷脱光了上衣,扶着榻上躺平。

涟漪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丝帕,上面绣着莲花和蜻蜓,是初萤绣给她。走到榻前,量不去看李老爷。

心中不免骂着,这该死封建社会,怎么男女大妨到这么变态?现代,一个男人光着上身根本没什么问题。

将丝帕平铺李老爷左胸口,她俯下身,将耳朵贴李老爷心脏位置。

这种方法,她之前便用过,是为孙大海诊病时所用。

西医诊病常用便是听诊器,听诊器是十九世纪法国著名医生雷内克发明,随后又有几位医生进行了改良,其作用便是为清楚地听清病人心声。而听诊器发明之前,只能是医生将耳朵贴病人胸腔处听诊。

风湿性心脏病又名风心病,是由于风湿热活动累及心脏壁膜引起心脏病变,受损瓣膜以二尖瓣为常见。患病初期常无明显症状,后期则表现为心慌气短、乏力、咳嗽、肢体水肿、咳粉红色泡沫痰,直至心力衰竭而死亡。有则表现为动脉栓塞以及脑梗塞而死亡。

按理说没有听诊器是听不清什么心脏杂音,但李老爷病情确实十分严重。

附耳倾听,室内诡异宁静,仿佛落针可闻。

只见涟漪秀眉微微皱了一皱,面色凝重,眼神却越来越坚定,站了起来。“我猜得没错,结合病史体征和临床表现能初步确诊,风心病。”这语气哪还有刚刚娇柔,唯有严谨,给人一种权威感。

周大夫立刻上前,“等等,涟漪姑娘,您可不可以告诉老朽,听胸膛,能听出什么?”这姑娘刚刚还很正常,现怎么就如同换了个人,说一堆根本听不懂话?

涟漪点头,“李老爷有着风心病,心声表现为心尖部收缩期吹风样杂音。”但因为没有听诊器不是很清楚。

她面色沉了下来,愈加凝重,因为,这样杂音现象说明,李老爷病情严重,除了换瓣没有好治愈方法。但古代哪有条件做手术?也只能用药物,能拖一天便是一天了。

别说李老爷和全康,就是很有医学建树,见识过大江南北医学周大夫都十分不解,“你是说,老爷心,和别人心,不一样?”

涟漪点头,用句白话说,就是壁膜损害,心脏收缩时该心室起不到应有作用。当然,和周大夫说了他也不懂。“我说再多,想必周大夫也不理解,您可以亲耳听听李老爷心声,就是心脏跳动声音。再对比全管家心声,便知晓。”

“管家,可否借胸一听?”周大夫很激动,这便是老学究执着。

全管家二话没有,脱了上衣,只要是对老爷病情有帮助,他做什么都愿意做。

榻上,老爷正躺着,全管家便直接躺了地上。

周大夫先是很仔细地听了李老爷心声,而后又俯身听全管家,第一回除了心跳并未听出区别。他降下浮躁,又去认真地听,第三次,终于听出了区别。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就如同涟漪姑娘所说,这心声是有区别。”

躺榻上李福安为何一直静静任由周大夫当试验品,其实他原本是不信任苏涟漪,或者说不能完全信任。毕竟,周大夫这种名医都无法治好病,让他怎么去相信一个年纪轻轻女子能治好?

但如今,他心头放亮,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苏涟漪是有真本事之人,他命……也算是保住一半了。

全康起身速穿好衣服,而后帮李老爷穿,将李老爷重又扶回了椅子上。

有了这一出,众人再不质疑苏涟漪医术,三人对其都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涟漪姑娘,有一事我不解,您是用什么方法缓解老爷气短之症?”周大夫问。

“是利尿消除浮肿,”涟漪微笑,“周大夫可还记得老爷之前腿部浮肿难消?而只要开了利尿药物,消了浮肿便可改善气短。”

周大夫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了为何李老爷当初生命垂危,饮用了药酒就可得到很大改善,并非这药酒有什么奇药,而是对症下药。“涟漪姑娘,老朽佩服。”

“哪里,这些都是以为老先生教,涟漪有幸学之,周大夫医术高明,若是没有从前药方,李老爷也不会恢复得这么,以后涟漪要请教之事还多呢。”涟漪谦虚。

不卑不亢,谦虚有礼,这是众人对苏涟漪评价。

随后苏涟漪和周大夫便没再客套废话,而是针对李老爷病情,仔细研究药方,真正中西医结合,为李老爷量身定做了一副药。

全康对苏涟漪感激得五体投地,李老爷也心情大好,这一研究,就研究了整整一下午,当停下来时,苏涟漪已经口干舌燥,端起茶碗就准备喝。

有丫鬟送上了茶,李老爷正准备喝时,却被苏涟漪叫住了。“老爷,这茶您不能喝。”

李老爷一愣,不能喝茶,这是什么道理?

“茶、烟、酒,都会刺激心脏,您有心疾,这三样,好戒掉。”说到这,脸上觉得火辣辣,真是自打嘴巴,之前还卖人家药酒,如今就不让人家喝酒。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若是老爷真非喝酒不可,就将苏家药酒稀释,喝上一些解馋。”

李福安将茶碗放下,微微一笑,“好,就听涟漪。”不知不觉,称呼已改,亲切了很多。

“还有,”涟漪继续道,“老爷您要吩咐厨房,未来您饮食要少盐,您病症应控制一种物质,名为——钠,而这盐中有钠,故而少盐。”

苏涟漪话,李福安深信不疑,“好,大全,一会便吩咐下去罢。”

“是。”全康高兴非常。

“还有一样东西。”涟漪拿了一个小布包,掏出一个布口袋,其中之物对于古代人来说算是陌生,但涟漪用其苏家村救过人,“这个叫海菜。”

李老爷微微一笑,“生于海中,这个,我见过。”他是走南闯北商人,怎会没有眼界。

涟漪微笑,“还是李老爷见多识广,想必食用之法就不用我说了。这海菜富含钾,而药物利尿便会造成钾缺失,所以以后顿顿都要喝上一些海带汤,不用多,一小碗便可。”

说着,将海菜放到了桌上。

“这个,李老爷应该也知道。”涟漪掏出另一个布包,打开,竟是油炸蝎子。“此物烹饪之法,一会我教给厨房,每日午膳、晚膳两顿食用,一次两只,可缓解风邪之痛。”

说着,又放到了桌上。

全康看着这面目狰狞东西,觉得反胃,如何下口?但李老爷却笑容和蔼,“好,只要涟漪你开出单子,下便服用。”

涟漪点头,李老爷态度是不错,“还有就是,要多运动,每日三次,绕着院子走上一两圈,力多走,但也要量力而行。”

“好。”李老爷道。

屋外,有下人来禀,李夫人为答谢苏涟漪姑娘,特办了一场家宴,请涟漪赴宴。

苏涟漪一挑眉,家宴?会不会有那混蛋——李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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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花猪天使韩雨轩hyx2a815715言情心静如水tinalinda杨春莲liying29tayatayy126lbnetesft谢谢!

*感谢看官们月票,月票就不能一一感谢了,因为题外话只能写三百个字,感谢!你们每一人名字丫头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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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温饱思淫欲,丫头从去年6月开始写文到现,还木有上过月票榜……汗……请表笑话我!如今有了1多张票,再有3张,就能爬上12名位置了,丫头只要后一名就好,感受下!月票榜感觉!

*看官们,能满足丫头么?么么哒!谢谢了!

061,秘方(又是万更,月票呢?)

苏涟漪李府为李老爷治病,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本来涟漪是不想李府用晚膳,想雇个车回家,但李府夫人却布下家宴来招待她,盛情难却。

千万不要以为家宴就是自己家吃着玩玩,没外人情况下,也许真是吃着玩玩,但若是招待外人,那便是意味着全家人来招待客人,可见客人身份高贵或受到重视程度。

涟漪虽不懂鸾国礼仪,但这种事现代也是经常有。若是招待一般朋友,男主人随便带着下馆子就好,但如果要托人办事或者客人很重要,定然要邀请妻子一同招待。

当苏涟漪到了家宴所地时,大吃一惊。

因为,这哪是她想象中家宴,除了主位为李老爷留着,首席客位为她留着,其他位置挤得满满,都是女人。

这些女人衣着华贵,容貌或优雅、或富贵,或娇艳、或清纯,粗略看一眼,少十个女人。这些都是……李老爷女儿?不像,因为有几人和李夫人年纪相当。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妾吧!?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亲眼见到“妾”这个生物,现代是见不到妾,而穿越来到小村子,因为人穷,也没钱纳妾。但无论她见与不见,这种生物还是安安稳稳地存于世。

对李老爷印象,直线下降!

李老爷入席,涟漪也状似笑意盈盈地入了席,接下来便是无聊客套。

李夫人陶氏,年纪大概四十五左右,保养得宜,乌发浓密、皮肤白皙,身子略略富态,但却无蠢笨,贵妇气质。她穿着黑底红牡丹锦缎长裙,无比雍容华贵,头上金制花簪步摇,灯光下,光芒耀眼。

其他人,除了一人打扮夸张外,皆以素淡为主。那打扮夸张、穿金戴银之人,眉眼妩媚,一双桃花唇,引人品尝,是个美人。

“涟漪姑娘,为了老爷病,辛苦你了,老爷身体恢复,有你功劳,老身敬你一杯。”说着,李夫人端起酒杯,一旁陪着吃喝妾们也端了起来。

涟漪自然也赶忙端起,“夫人言重了。”

众人举杯浅饮。

喝完酒后,那李夫人还不肯作罢,又命丫鬟取来个精致红木盒子,说是送予涟漪礼物,以表示感谢。

涟漪推拒失败,只能收下,接盒子时发现,那盒子沉重,想必里面定然有钱财。涟漪受宠若惊,发现李夫人与自己想不一样,很大方热情。

但随后发生之事,涟漪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夫人这么做是大有原因。

因随后,那桃唇美妇也举杯敬酒,涟漪又陪着喝了一杯,美妇也送了礼物,好家伙,比李夫人盒子大上一圈,也沉重。

只见李夫人面色尴尬了下,但随即又淡然如初,还夸了这名美妇——桃姨娘。

苏涟漪恍然大悟,那李夫人敬酒是强调其正房地位,无形中狠狠压制这一众大小姨娘,同时也表现出了对李老爷关切。

而刚刚那桃姨娘紧随其后,还送了比李夫人大礼,这分明斗!

涟漪埋头不语,却感觉到饭桌上气氛不对劲,很是无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些女人不认识她苏涟漪?她不信,本尊恶名传遍了李府,她们怎会不知?虽然没人提起,但她能从她们眼中看出诧异和惊艳,估计是暗自怀疑为何苏涟漪与传闻不符。

后来交谈大部分都是李老爷、李夫人和那桃姨娘,有时是李夫人和桃姨娘之间暗暗斗嘴,有时是热情与涟漪攀谈,其他小妾大半都不吭声,即便是说,也是捧着前几位说。

李老爷很淡定自若,好像这样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一般。

苏涟漪再次无奈,这哪是为她办家宴?分明就是借着一个名头找战场开战。

这样豪华大家族又有什么好?锦绣外,愁苦内。她竟突然想念起她小家庭,很安静、很温馨。也不知……大虎现做什么,晚饭吃是什么?

山珍海味口中,形同爵蜡,她希望这宴席结束,她想回家。

话说回来,今日苏涟漪真真精心打扮,为就是告诉李玉堂,她活得好好,只有这样,下一步计划才能进行。

但,李玉堂并未出现,不知是李夫人因避嫌并未邀请,还是那厮拒绝出席。

她还真想亲眼看看那混蛋被气得七窍生烟情景。

终于,苏涟漪耐心濒临崩溃前一刻,这场“家宴”结束。夜色已深,李夫人自然是留涟漪府中住下,但涟漪却不肯,非要回家,李夫人无奈,便排了李府马车将其送回。

李府,苏涟漪不想多留一刻,一则是怕给李玉堂再次害她机会,二则是实厌恶这种内里黑暗家族。

李府豪华马车进了苏家村,涟漪指引下到了家门口,涟漪照例掏出几枚铜板送车夫,算是辛苦费,车夫高兴地接下,说了不少吉祥话,涟漪则是笑着抱着两只大木盒子推开院门。

涟漪刚入院门,大虎便推门从屋子里出来。

“还没休息?吃晚饭了吗?”涟漪顺口一问。

“没有。”大虎答。

涟漪一愣,此时已是亥时,“怎么还没吃饭?”

大虎浓眉微微一挑,“怕你说我吃独食。”

涟漪这才想起,有一回她见大虎吃剩菜,就顺口开了句玩笑说他吃独食不等她,却没想到,他竟听进去了。噗嗤笑了出来,“今日为李老爷诊完病,李夫人宴请,无法推拒,便吃了一些,但没吃饱,正好来一顿宵夜。”说着,便将两只木盒送入房内,换了一身轻便衣服出来。

“你沐浴过了吗?”随口问着。大虎每晚去仙水潭沐浴,风雨无阻。

“恩。”大虎答。

“那就院中乘凉,一会就好。”说着,涟漪便舀水洗手,准备下厨。

夜幕中,大虎目光微微闪烁,“你不累?”

这一天折腾,能不累吗?但这种劳累,涟漪早就习惯了,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也许她就是劳累命。“不累。”说完,就钻了厨房。

看着厨房内忙碌倩影,大虎目光柔了又柔。

夜色,弯月,烛光晚餐。

四菜一汤,两热两凉,极为丰盛。

大虎埋头便吃,涟漪则是象征性地吃上几口,其实她并不饿。

晚风徐徐,涟漪口中慢慢嚼着生菜叶,看着自己房屋,下意识地笑着。

大虎不解,停下了风卷残云,“笑什么?”是笑他吃相狼狈?

“觉得自己很幸福。”涟漪答。

“幸福?”大虎一愣,回头看了看那虽干净整洁,但却寒酸屋子,再看看这狭小院子,别提什么地位、钱财、奴仆。

“今日李夫人邀我用餐,一桌子夫人姨娘地位等级分明,明争暗斗。家,本应是一个能够身心放松地方,一个安全、温暖地方,但李府却是处处战场,何处为家?”涟漪有感而发。

大虎听着、想着,而后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那样荣华富贵,给我,我也不要。人生世,追求是什么?是名?是利?人生苦短,百年之后埋入土中,再多金银财宝又能如何?那些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不如有生之年乐乐地活着,踏踏实实地奋斗。”

涟漪突然想起,现代考古挖出各种王侯古墓后,将金银财宝取出展览,有盗宝贼频频光顾,这些可怜古人啊,艰苦奋斗了一生,本以为带着财富走了,却不知,这些财富早晚落入他人之手。

大虎若有所思,又点了下头。

“所以啊,我觉得现生活很幸福,白日里虽劳累,但晚上回家后,可以安静地享受生活,恩,不错。”涟漪越想越满足。

大虎唇角微微勾起,确实,这个小院子很温暖安宁,让他也有了迷恋。

“哦,对了,李府李夫人还有桃姨娘送了我两大盒子,想必里面银子不少,我拿来看看,哈哈。”少了白日里沉稳睿智,此时苏涟漪就如同普通活泼少女,愉地步到屋内,将两个大盒子抱了出来。

大虎无奈,帮着她将面前饭碗菜碗推到一旁。钱财不外露,她能对他放心,他十分感动。

涟漪先是将李夫人箱子打开,果然,满满银子,这一箱子银子,少说也得三百两。三百两啊,不是一个小数目,涟漪欣喜若狂,有了这些银子,她以后生活就有保障了。

虽然没得意忘形,但那小脸却笑得红扑扑。

大虎用眼角扫了一眼箱子中白银,心中吃味。这点银子就高兴成这样?当初他给她银票可比这多。如果她喜欢,他以后会给她多。

将盒子盖上,又打开桃夫人箱子,“哇……”终于,她惊叹出声。

大虎一看,竟是满满一箱子珠宝。有玉镯,有珍珠链子,有精致发簪,有步摇。苏涟漪喜欢这些首饰?他不动声色地暗暗记心里,决定以后碰到精美首饰定要买回。

正想到这里,大虎猛地一愣。

以后……?

两人此时是合作关系,当他事成之后便是合作终止之时,两人约定,他将她带出,她便要独自谋生。可以说,以后,两人便要行同路人,但他刚刚竟觉得两人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习惯是个可怕东西,他早已习惯了有人为他洗手调羹,有人陪他赏月乘凉。

大虎反常,苏涟漪并未发现,她正拿着一只晶莹玉镯,对着灯光观看。这真是个好东西啊,竟如此滑腻、晶莹剔透。

大虎看到那镯子,眉头一紧,面色一红,想起了之前他送她那劣质镯子。

涟漪用余光发现大虎尴尬,赶忙将那镯子又塞回了木盒子中,盖上,“我还是喜欢自己手上这个,俗话说,盈则必亏,太完美东西不好,还是有点瑕疵好,踏实。”这话,绝对是安慰大虎,因为她手腕上镯子,其拙劣怎能用一个轻松瑕疵来形容?

吃过晚饭,将碗筷洗好,关了院门,房屋内灯烛熄灭。一天,又这么过去。

……

与苏涟漪安宁生活不同,李府某个院子中,却是水深火热。

“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那刘氏真说苏涟漪被流氓糟蹋,身败名裂啊……”翠儿疯狂地磕头,头发散乱,嚎啕大哭。

一声巨响,李玉堂将盛满滚烫茶水杯子摔地上,陶瓷碎片与热水喷溅翠儿一身,但翠儿却浑然不知,她一片茫然,为什么刘氏明明说计划成功了,苏涟漪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来李府。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赶忙停下抽噎,“少爷,那苏涟漪是个不要脸,定然被人侵犯还无所谓,所以才能像没事人一般出现李府,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

李玉堂暴怒,账册、镇纸、茶碗都让他摔了,此时已无物可摔。

“本少爷问你,你找了苏家村刘氏,行动时,你可场?”李玉堂声音少了平日里优雅,略带嘶哑。

翠儿惊慌,但只能老实道出。“回少爷话……没有。”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玉堂冷哼,“那行动后,你可去苏家村检验结果?”

翠儿心虚,“没……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你有何用?废物!”李玉堂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屈辱!他都能想到,那苏涟漪定然背后如何嘲笑他!被一名蠢笨胖子嘲笑,他窝火!

翠儿一惊,少爷这么问定然是有根据,少爷从来就不是无放矢之人,一下子慌了,“少爷,那……那……那刘氏……难道骗我?”

李玉堂冷哼,坐下不语,闭着眼,将怒气努力向下压制。

不一会,墨浓声音外响起,“少爷,苏家村刘氏到。”

翠儿一下子高兴起来,只要刘氏来了便可洗脱她罪名,太好了。“少爷,刘氏可以作证,那行动真成功了,可苏涟漪是个不要脸……”

“闭嘴,”李玉堂已懒得再听翠儿说什么,“带刘氏进来。”

不一会,墨浓便将刘氏带了进来。当刘氏见到李玉堂时,浑身骨头都酥了,一张老脸粉红,厚重胭脂都盖之不住,一双眼频频向李玉堂放电。

乖乖,这还是她这辈子见过俊美男人呢!怎么能这么美,若不是她知道这人是李府二少爷,非以为是天上神仙下凡!

李玉堂被盯得很不舒服,“刘氏?”

“是是是,奴家就是刘氏,奴家给二少爷请安了。”刘氏堆起笑脸,深深为其福身,福完礼继续放电。啧啧啧,不知和这样神仙男子行鱼水之欢是啥滋味,会不会也乐似神仙?

李玉堂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如远岱一般峨眉忍不住微微皱起,“你与这翠儿勾结,欲加害苏涟漪?”

一提到正事儿,刘氏色心便降了一降,美色虽好,但命重要,她背后可是苏涟漪那个女阎王,怕得很。“是啊,难道不是二少爷意思?”那苏涟漪真是可怕,连李家二少爷问什么都猜得到,如今她回答都是苏涟漪事先叮嘱好。

再次确认,苏涟漪,不能得罪!

李玉堂恢复了镇定,“自然不是本少爷意思,本少爷怎会和那乡间流氓有瓜葛?”声音是平日里淡然。

刘氏噗通一声跪下,“二少爷明鉴啊,奴家不知是这翠儿自作主张,奴家要是知道,怎么也不会同意,是这翠儿以少爷之令相要挟,奴家是冤枉啊。”

翠儿跪着不敢吭声,明知道二少爷是将所有责任推她身上。

“那你老实回答,你们行动,”李玉堂正色道,“到底成功了吗?”

刘氏虽迷恋二少爷美貌,但毕竟年纪大了,见过人和事多了,看见李玉堂这假惺惺样子,心中不免嗤之以鼻。“回二少爷,没成功啊,当时奴家已经和翠儿姑娘说了。”

翠儿一惊,“刘氏,你说什么?”

刘氏状似很无辜,“翠儿姑娘,奴家当时便和您说,行动没成功。”

“你胡说,当时你分明和我说成功了。”翠儿急了。

“翠儿姑娘您记错了吧,奴家说是没成功,还刻意告诉您,那几人被绑村口,您都忘了?”刘氏继续按照苏涟漪所交代话说着,说得很认真。

“胡说,你这个贱人,你……”翠儿想扑上去厮打。

“够了。”李玉堂闭着眼,垂下留海将他额头上青筋掩盖。“刘氏,你下去吧。”

“是……”刘氏恋恋不舍,使劲地看李玉堂,恨不得将他美貌烙心里,临出去了还扭头补了一句,“二少爷若是还有啥想问,随时唤奴家,无论……多晚都行。”后一句,绝对是浪语。

墨浓见状,一把将恋恋不舍刘氏拽了出去。

李玉堂只觉得胃中翻滚,有些恶心,伸手便去摸茶碗,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茶碗已被摔了。

翠儿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吭声,低着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刘氏和她说,苏涟漪被侮辱了,怎么可能?

她不再嚎啕大哭,小声呜咽,“二……少爷,翠儿伺候您……多年,对您忠心不二,真……没骗你,真……”

“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李玉堂闭着眼,声音淡淡,毫无感情。

“少爷,不要啊……少爷,求您了……少爷……”声音越来越远,翠儿已被身强力壮下人拉了出去,等待她是能将人活活打死私刑。

五十大板,即便是不死,也是半条命。

已是半夜,翠儿被塞住嘴行刑,喊不出半句。

书房内死寂一片,满是狼狈,却没人敢入内收拾,贴身伺候李玉堂下人都知主子阴狠,生怕被牵连。

过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李玉堂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脸上再无怒气,重恢复那带着浓重欺骗性淡然。白衣胜雪,目光悠远空无,浑身散发出冰清气韵,谁能想到这么个谪仙,是阴狠之人?

“墨浓。”淡色唇微启,语调优雅。

“是。”墨浓入内。

“唤人收拾一下。”又拿起了账本,继续看着。

“是。”墨浓出,立刻有丫鬟如鱼贯入,扫碎片,擦地面,端香茗,整理桌案。眨眼功夫,刚刚狼狈不再,书房一派整洁。丫鬟们收拾完便悄声退了出去。

墨浓入,守一旁。

放下账本,李玉堂唇角微勾冷笑。“那苏涟漪,真不是个普通角色,竟会使反间计。”刚刚暴怒,他一时失去冷静,如今才想通。

李玉堂接管李家大半产业,是众人皆知商业天才,怎被这么个简单小把戏耍得团团转?

“少爷,要停了翠儿刑吗?”墨浓道。

李玉堂重拿起了账册,“不用了,脑子简单,这次也给她一个教训,若是下次还办事不利,便赶出去。”

“是。”墨浓答。

夜半,李玉堂还挑灯查看账目,神色平淡,无人能猜到他此时到底想什么。

……

苏涟漪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整翠儿!就算是不死,也得让她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而其结果便是涟漪胜了,但她却没想到,李玉堂没将翠儿打死或赶出去,又留了身边。

苏涟漪与周大夫所开药方果然管用,李老爷身子越来越硬朗,加之他听从苏涟漪告诫,每日活动,身体康复状况越来越好。

而李老爷第一个做,便是收回李玉堂手中李家生意,将他从高处狠狠摔到地上,从前那些围着他转掌柜及生意往来都转而去围绕李老爷,而非李玉堂。

戾气,因何而有?

特权!

李家家业是已去世李家太老爷和如今李老爷两代打拼,李老爷自然是知晓将心态放稳,脚踏实地发展。而李玉堂从出生便是衔着金钥匙,自小便有那种高高上、舍我其谁自负。

这种自负便是戾气根源,李老爷深知,若是不将李玉堂戾气磨没,早晚有一天,他会碰壁受挫,后误入歧途。

而与其外人处碰壁,不如让他现体验。

李老爷是一片苦心,但李玉堂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苏涟漪搞鬼,怨恨,越积越深。

……

这一日,苏涟漪又拽着大虎跑到了仙水潭,涟漪已将所有能查看之处都查看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仙水潭水就能酿造出口味独特酒。

怪,真是怪!

大虎陪一旁,他是个爱酒之人,对品酒有所研究,也帮着涟漪去解决问题。

“大虎,你有什么想法吗?”涟漪蹲地上,愁眉苦脸,哪有平日里那淡定如斯样子,此时她褪去了睿智,仅仅是一名少女。

“没有。”大虎回答,视线忍不住黏她身上,女子娇俏百媚,让他怜惜不已。

盛夏,天气很热,涟漪干脆坐了潭边大石上,脱了鞋袜泡脚,冰凉水消除暑热,一阵舒服。“否定真干脆,难道你就不能给我燃希望?”涟漪开着玩笑。

“对不起。”大虎深感愧疚。

涟漪噗嗤笑了,“道什么歉啊,还一本正经,我和你开玩笑呢。”

大虎突然竖起了耳朵,而后向后张望。

“怎么了?”涟漪问。

“有人来。”大虎答。

“啊?有人?”苏涟漪赶忙起身打算穿鞋。她虽然是现代人不怕被人看脚,但毕竟这里是古代,得入乡随俗,千万别让人误以为她放荡,那真真冤死。

涟漪还未穿上鞋子,那人便已经上了山,速度很,可见对这条路熟悉非常,是苏皓。

“哥?”涟漪一笑,“嗨,若早知道是你,就不用急着穿鞋了。”她俏皮地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苏皓也是没见过苏涟漪这么一面,从前二妹虽不讲理,但却也活泼可爱,从两个多月前,二妹突变,变得深沉,虽聪明睿智,却让人也有深深疏离感。而如今,她好像又回到了儿时,让人忍不住亲近。

“潭中水冰,小心受凉。”苏皓微笑着叮嘱。

“恩恩,知道了,一会就穿上。”涟漪回答,那轻活泼声音山间回荡,悦耳无比。

大虎心砰砰直跳,有苏皓,他不敢再去偷窥涟漪,却又忍不住想看。

“哥,你上来干什么,沐浴?”涟漪问,因为苏皓并未拿水壶,自然不是取水。

苏皓神色严肃,思酌着如何说,后决定开门见山,“涟漪,你是苏家人,这酒秘方,你有权知晓。”

“不,爷爷他……”

“你听我说完,”苏皓打断了涟漪,语气中是少见坚定,“如今你懂事了,自然会明白爷爷初衷,他并非是不将秘方传给爹、你和三弟,而是怕你们三人不懂事,将秘方出卖。而且,那秘方也不是非单传一人,因为这秘方,有娘功劳。”

涟漪一愣,娘?不是说祖传秘方吗?怎么扯上了娘?

苏皓一旁大石上坐下,好像要促膝长谈一般。“其实这秘方,也不算什么秘方,从前我们家就是一个普通小作坊,全靠爷爷努力酿酒养活一家人。娘还时,爹还算本分,帮爷爷干些。娘是个聪明女子,认为这样下去不妥,想要大发展便要有特色,于是,便研发了秘方,对苏家酒进行了改良。”

涟漪惊讶,闹了半天,这所谓“祖传秘方”,竟是那位死去娘亲研发,看来这许桂花,不是名普通女子!

“娘发现,仙水潭水七、八、九,三个月份味道与众不同,带着一股莫名香气,平日里她有个习惯便是存这个时期潭水来泡茶饮用,于是便试着用这水酿酒,便有了如今独具特色苏家酒。”

苏皓慢慢地说着,涟漪仔细听着。

“娘不仅创造了苏家酒,还专门写了一份名单,列出了一些人名,让爷爷带着酒去请那些人品尝,果然,有很多人喜欢,苏家酒一下子出了名。

随后,便有很多酒厂纷纷效仿,有些是搬到了仙水山脚下,但幸运是,他们并未赶七**三个月份,便未发现苏家酒秘方。”

涟漪不解,“那既然苏家酒那么出名,定然有很多人来买吧?”

“是啊,那一阵子,我们家确实赚了一笔钱。”苏皓肯定。

“那为何现却是维持?”涟漪又问。

苏皓难为情,“二妹,你……也应该了解你哥,让我苏皓干些活是行,无论多苦多累我都能干,却……不善和人来往。十几年过去了,有些之前老主顾都去世了,自然就不再买酒,而我也试着去推几次,屡次失败,只能靠着越来越少老主顾苦苦支撑,所以……”

涟漪想起当初李府时,李老爷明显套话,但苏皓却浑然不知,老老实实地有什么说什么,除了苏家酒配方他守口如瓶。

涟漪无奈地摇头,苏皓,确实不是做生意料。不过花说回来,为什么七**,三个月份水味道会与众不同?

“哥,如今是七月初,现水就已经变了?”涟漪问。

“恩,是。为了掩饰这个秘密,我特意雇了那两名雇工日日上山挑水,其实那些水都是不用了,用都是七**,三个月份存下来水,而七**,三个月份,我也是让雇工多背水。”苏皓解释。

涟漪刚想捧着水喝一口,却看到自己白嫩嫩脚还水中泡着,若是喝了,岂不是喝自己洗脚水?赶忙站了起来,赤着脚跑到泉处,捧水浅尝。

见到涟漪这个行为,大虎突然想起了之前一次,她刚喝潭水,他就说夜夜此沐浴,而后她就再不肯喝水。那憨态样子,引他发笑。

想着想着,不小心就真笑了出来,他如今一大爱好就是看着平日里冷静淡然苏涟漪窘迫样子,很可爱。

“哥,我并未发现什么特殊味道啊。”涟漪对大虎反常浑然不知,专心品水。

“是因为这是生水,只要将水煮沸,便能散发出淡淡香气。”苏皓答。

涟漪回到刚刚位置,坐大石上,用帕子将脚擦干,而后穿上鞋袜。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没了刚刚调皮,一双眼敏锐地观察四周。

此时为七月暑夏,山上绿树成荫,花开遍野,生机盎然,一片美色。涟漪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因素,将这水潭周围每一样物品都仔细查看研究,将一个个可能性排除。

漫山遍野白色小花引起了涟漪注意,走了过去将花摘下,放鼻尖闻了一闻,竟没有丝毫香气。“哥,这是什么花?”

苏皓看了一眼,“哦,那个花很特别,只有我们仙水山有,也没什么名字,我们都叫它碎银子,很少人喜欢它,它没香味,姑娘们采花也从不采这花。”

涟漪很仔细地查看,这花,有些像现代满天星,却又比满天星大了一些,也是一根枝上星星点点缀着花朵。

很奇怪花,竟没香味,若是没香味又怎么吸引来蜜蜂等昆虫,若是没有这些昆虫帮忙又如何去授粉?

涟漪是学医,自然生物学上也有兴趣,看见这小花就不由自主地分析其生长规律。难道,这小花也要学蒲公英?

突然,苏涟漪脑海一道金光闪过!

自然界,植物授粉主力军便是昆虫和风,这花朵没有香味便吸引不来昆虫,便只能靠风!

她将手指触碰到花蕊上,虽看不见花粉,但两只手指细细抿一下,却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粉末。她觉得,自己一定找到了关键!

此花不同于其他花朵,特征便是花粉轻盈细碎,易随风飘走,落了其他花上便完成了授粉,而……如果落了仙水潭中呢?

她又想起了一个现代有名旅游景观——杜鹃醉鱼。云南西部有一个碧塔海,虽名为海,其实是一个高原湖泊,景色秀丽。每年五月间,湖岸边满是杜鹃花,而花谢之时,花瓣落于湖中,便会被湖中重唇鱼食用。杜鹃花里含有微量神经毒素,鱼吃多了便会中毒,浮于水面上,故而名为杜鹃醉鱼。

同样道理,并非因水而醉,而是植物!

想到这,涟漪兴奋起来,开始疯狂摘花,摘了整整一大束,用帕子包好,“哥,大虎,我们回家了。”涟漪收起了沉稳,又回到了天真烂漫少女状态。

“啊?这就回去了?”苏皓不解,自己妹子怎么有些奇怪,刚刚还好像努力思考,突然又要回家。

但一旁大虎却觉得,聪颖苏涟漪定然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见到她笑,而她从前是很少笑,即便有时候唇际挂着淡笑,但往往都是假面。

因为苏涟漪欢乐,大虎也突然心情豁然开朗,树叶很绿,花儿很香。紧走几步,跟随涟漪身后。

当涟漪和大虎到家时,见初萤正支着下巴,坐院门口旁得大石上,眼巴巴地等着。见涟漪回来了,高兴地跳起来,好像小蝴蝶一般飞过去,“涟漪你终于回来了,好想你啊!”直接扎进她怀中。

涟漪哭笑不得,这初萤大着肚子,都要当妈了,还和孩子似,“别跑,小心闪到。”

初萤见到涟漪手上鲜花,“这个是送我吗?”

涟漪笑着点头,“是,送给你,希望你喜欢,但送你之前能先借我用用吗?”

“好啊。”初萤拉着涟漪手便入了院子。

大虎跟两人身后,若有所思。

……

屋内,涟漪用干净陶瓷器皿盛好水,而后拿着两朵小花轻轻对揉,阳光下,隐约可见透明花粉闪着金光洒落水中,随后又揉了几朵花,而后便去煮水。

初萤也不多问,乖巧地一旁看着。

随着水逐渐沸腾,一股淡淡幽香钻入了涟漪鼻中。

天!她找到原因了!

“大虎,来,我好像找到原因了!”涟漪赶忙大叫,很兴奋,很焦急,无法抑制愉悦。

大虎不敢耽搁,赶忙冲过去,刚一近身,便闻到那股熟悉香气,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涟漪,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苏涟漪,你到底是怎么想到?”

实太不可思议了!并非是因这水不可思议,而是苏涟漪不可思议,这么离奇现象,苏家用了十几年配方都未发现,为何苏涟漪就发现了!?

苏涟漪,真乃奇女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到!?

“好棒!太棒了!”涟漪高兴得难以自已,“你们先这呆着,我去我哥哥家,我要告诉他!”说着,便也不等大虎和初萤两人反应,急急跑去了苏浩家。

一炷香之后,酒厂里屋,苏皓也欣喜异常,“涟漪你太聪明了,从前我就觉得你和娘相像,如今觉得,你不愧是娘女儿!”

苏皓感慨这个,但苏涟漪超前思想却已想到苏家酒未来发展。她双眼微眯,有了主意。

“哥,这件事你万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去一趟李府。”涟漪站起身来。

“你去干什么?”苏皓问。

“找李老爷有事。”说着,便要出屋子。

“等等,涟漪,正巧老马一会要去县里送货和结账,你搭他车吧。”苏皓道。

“那真是太好了。”涟漪大喜。

……

涟漪乘着老马头驴车踏上了去往县城路上,老马头赶着车,涟漪则是回忆李老爷之前给她承诺,也计划一会要与李老爷谈什么条件。

就即将进入岳望县城门时,老马头却一拍大腿,“坏了,东家让我结账,我账册没带。”

岳望县城门前是一条小河,名为白浪河,涟漪猜想老马头肯定是想回去取,而她需要安静,耐心滤清思路。“马大叔,这小河很美,我这转转看风景,一会您取了账册,再来载我怎么样?”

“好,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涟漪小姐。”老马头很愧疚。

“没什么。”涟漪下了车,河边慢慢散步,放目远眺,心中却想着心事。

不远处,一辆豪华马车从城门而出。

“少爷。”是墨浓声音。

“恩。”马车内,李玉堂正闭目养神。

坐车夫旁墨浓,转身撩开车帘,犹豫着开口。“少爷,我好像看见了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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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初萤tinalindatayatazs23hdqiang26,谢谢,么么哒!如果有丫头漏掉五分评价票,请看官留言告诉丫头,抱歉了,实是后台看不到名字,555555

五星以下评价票,丫头就不贴名字感谢了,因为你对丫头评价不高,丫头实不知为啥要感谢,汗……

感谢看官们月票,太给力了!太棒了!爱死你们了!虽然丫头没点名感谢,但各种爱不解释,而且一张月票1粉丝值,粉丝值会牢牢记住乃们对丫头爱!

从中午一点写到深夜三点,虽然疲惫,但想到大家支持,丫头又是斗志十足,好累好困,睡了,丫头晚安,大家早安。

062,落水(万更,咳咳,票。。。)

岳望县城门前有一条河,名为白浪河,河不宽却不算浅,即便是浅处也近一丈。河岸风景优美,柳条柔垂,河边满是大石,是岳望县城知县组织修建堤坝。

涟漪顺着小河慢慢走着,走一段距离后再重走回来,确保不会离开太远,怕老马头回来找不到她。

散步有助于思考,因加速了血液循环,血液中含氧量充沛,大脑反应为灵活。

县城大门徐徐出来一辆马车,暗红色车厢,垂下帘子为黑色,华贵非常。

车夫旁坐着少年随从,面容清秀英俊,双目炯炯有神,当看到河边那抹散步女子身影后,不由得仔细看去,而后转身轻轻撩起车帘一角,有些犹豫。“少爷,我好像看见苏涟漪了。”

正车厢内闭目养神李玉堂猛地睁开眼,“苏涟漪?”

“是。”墨浓道。

李玉堂目光中充满嫌恶,宽大衣袖下拳捏紧,“停车。”声音隐含怒气。

马车很便官道一旁停下,离白浪河不远。车帘被猛地掀起,车内那张绝世出尘脸显露出来,但那眉头紧皱,眼中是掩不住愤怒。

墨浓赶忙跳下马车,为自家少爷让路。少爷向来稳妥镇定,但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沾染了苏涟漪,便失了冷静,很是反常。

其实别人根本不理解李玉堂,他无法忍受被人战胜,无法忍受被一个从前肖想自己胖子所战胜,当年被富家公子嘲笑屈辱犹如昨日,今日却被这屈辱根源耍得团团转,他如何甘心!?

闷热、无风,白浪河平静,缓缓流淌。

一身淡绿色衣裙女子,河边徜徉,她高挑使身材显得十分纤细,就如同不远处柔柳一般,清中却隐现妖娆。还未见其面,光一个背影便能引人目光,就连从不好美色李玉堂也忍不住多看上了两眼。

但也仅仅是两眼,现李玉堂即便是亲眼见到天仙下凡也不会多看,只想找那恶心胖子算账。

但河面平静,除了偶尔经过渔船,就没发现第二个人影。

“墨浓,苏涟漪呢?”他忍不住问。

墨浓一指前方那窈窕身影,“少爷,那个就是。”

李玉堂大吃一惊,“你说那个是苏涟漪?不可能!”

墨浓点头,语气肯定。“少爷,那个,就是苏涟漪。这两个月间,她瘦了很多,据眼线回报,是因一个月前她生了一场重病,卧床十日,当再次出现时便已经这样了。”

李玉堂眉头拧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之前见过苏涟漪几回,都是那厮守海棠院暗处,一旦见到他,便冲上来表白献身。那肥胖身体,浓重劣质香粉味道还有肮脏头发、满是疙瘩和油脸,让他忍不住一次次作恶,甚至成了噩梦。

让他反感是有一次他不察,那苏涟漪直接扑到了他身上,苏涟漪本就有个子高,又浑身是肉,力气奇大,一旁小厮都拉不开。

那一次他回了院子整整沐浴两个时辰才算作罢。

但眼前,那抹修长倩影是苏涟漪?这不可能!

“她瘦了?为何不如实禀告?”李玉堂语气中带着隐怒。

墨浓低下头,“对不起,少爷,是墨浓过错,请少爷责罚。”虽是这么说,墨浓却很无奈,少爷只要一听苏涟漪之名便作呕连连,他平日里能不提就不提,怎会没事找事说苏涟漪瘦了?

“她一定不是苏涟漪!”李玉堂气急败坏。

墨浓保持这低头认错姿势,只能小声解释,“少爷,她……就是苏涟漪。”

“一定是你弄错了。”李玉堂愤怒,一下子翻身下了马车,向着河边便去。

“少爷,您去哪?”墨浓赶忙跟了过来。

“滚回去,别跟着本少爷。”李玉堂头也不回,狠狠道。墨浓聪颖忠心,他很少对墨浓发火,但如今他心头怒火无法发泄。

“是,少爷。”墨浓无奈,虽担心,但还是依言回到了马车附近,料想少爷应该没什么大碍。少爷虽看似弱不经风,实则从小习武,以一敌五不成问题,何况对方是一女子。

李玉堂心中愤怒连自己都惊讶,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一种深深挫败感!他从前每每想到苏涟漪都是那肥胖蠢笨花痴无赖之相,但现这算是怎么回事?苏涟漪瘦了#智了!医术高明了!可轻易拆穿他计谋了!还会用反间计了!

而自己呢?像个傻瓜一样被蒙鼓里,还以为自己有多睿智高明,而实际——真正傻瓜不是苏涟漪而是他李玉堂!

这一切根源,都是这可恨苏涟漪!

涟漪正总结语言,要如何如何花言巧语哄李老爷开心,而后再如何如何委婉地提醒李老爷当初答应她承诺,后如何如何利用李老爷资源扩大他们苏家生意。

现代谈生意都要讲究些说话艺术,何况是这出口成章古代,这可把理科生苏涟漪为难坏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背一些唐诗宋词陶冶下情操,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书到用时方恨少。

突然,听到有人脚步声,很急,几乎是跑过来。

很自然地转首回眸,眼前一亮。

好一个飘摇似仙男子!

他身材消瘦颀长,乌黑发丝于头顶用银冠竖起,其他长发随意散落,一身冰丝雪衣,因走得急了,衣袖下摆纷飞,好似谪仙下凡。

他面容极为俊美,狭长眸子微微上挑,却不给人狐媚之感,峨眉淡然,斜上入鬓,鼻梁窄细挺拔,薄唇。

不仅仅是他白色衣袍飘舞,有他如缎长发。苏涟漪第一次看见这么美头发,比现代人精心保养头发还美,那一根根发丝犹如带着灵魂般飞扬,她没想到,这么美长发竟属于一名男子。

如果小龙女变为男性,想必也就是如此罢。

只是……

涟漪眼中不解。

为何这如谪仙一般男子,给人一种暴怒之感?他面容分明就没什么表情,而且,他和谁暴怒呢?

涟漪好奇地左顾右看,空无一人,该不会是和她吧?汗颜,她可不认识他啊!

暴怒男子到苏涟漪跟前停下,那狭长眸子微眯,带着审视、带着一种胜利得意。

涟漪还是不解,再一次确认身边没人,而面前这仙儿似男人目标是自己后,便安下心静待对方说出目。

李玉堂也未主动做出什么反应,用一种高傲、自负神态看着苏涟漪,等着她一会扑上来,而他则还是像以往那样一脚踢开。虽然,她回眸瞬间,他有了一丝惊艳。

闷热午后终于有了一丝凉风,平静小河有了波光粼粼,柳条轻轻飞起。

世界动,两人未动。

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不发一语。

李玉堂心中焦急,这花痴苏涟漪为何还不扑上来?

苏涟漪暗暗纳闷,有话就说,这位先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是怎么个道理?

一旁小渔船划过,老头划船,老太则是船上整理着渔网,准备洒下捕鱼。

“老婆子,你看。”银发老头一指站立两人。

低头整理渔网老太一抬头,慈祥地笑了,满脸皱纹深,“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比年画中还要好看。”

“……”李玉堂听这话,火大了,谁和这花痴是一对?

涟漪也无奈,拜托大叔大婶,别乱点鸳鸯谱好吗,她真不认识他,而且家中有夫君,虽然……只是挂名。

涟漪反思,多半是自己做不对,毕竟这古代,女子怎么能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陌生男子,这不就是违背了女……女……那个好像叫女戒吧。虽然鄙夷万恶封建礼教,但入乡随俗,为了生存她必须要学会适应。

涟漪淡笑,微微福了下身,而后转身离开。

“你等等。”李玉堂见她要走,不由自主出声。

涟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并不直视面前男子,而是微微侧身低首,“不知公子,唤奴家何事?”

是那低头含羞,面前女子竟如同一幅画般优美。

“你……”李玉堂想问,你是苏涟漪吗?但却觉得不妥。“你很面生,是岳望县人吗?”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搭讪?现代那么个开放世界活了三十一年并未被搭讪过,来到古代竟被这么个绝美男子搭讪,苏涟漪吃惊。

她也是个女人,是女人都有虚荣心,只不过有多少之分,是否受理智所控制,是否能拿捏得了那个度。

“不,奴家不是岳望县人。”涟漪答。

李玉堂眯着眼,将面前女子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却发现,她确实是不认识他,不仅不认识,除了开始眼中惊艳,却没半丝迷恋。

面前女子,就如同一株亭亭玉立芙蓉,淡凉菲芳。

“这是要去县里?”李玉堂犹豫着问,心中惊讶却越来越多。这女子眉眼与那胖子有一些相像,气质却截然不同,若不是墨浓,他真便以为她不是苏涟漪,墨浓做事严谨,是不会弄错。

涟漪峨眉微微蹙起,有了一丝警惕。“是。”

“为何不入城而河边?”难道是买通了李府人,知晓他今日出城?她这既是守株待兔,又是欲拒还迎。

涟漪无奈,“家叔东西遗忘家,回去取了,一会便回,奴家此等候。”苦无办法,人家公子哥并未把话挑明,她也无法拒绝,难道现就直说——“我有丈夫”了?若是人家对她没意思,这岂不是自取其辱?

“进县城做什么?”

终于,涟漪忍无可忍,脸上淡笑消了一些,“公子,萍水相逢,您问是不是过多了些?”语调淡淡,满是警惕和疏离。

“你……”李玉堂被这一句话堵住,竟不知用什么反驳。荒唐,他怎么无形中成了登徒子?

涟漪觉得刚刚自己那句话太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能欣赏她也说明她魅力,此时她这么傲娇孤冷,又和现代那些所谓“女神”有什么区别。

脸上带了一丝淡淡歉意。“抱歉,公子,奴家是有家室之人,为了避嫌,刚刚话重了,还请您多多包涵。”说完,心中终于舒了口气,她把该说说完了,可怜美男子,你可以离开了。

没想到是,那男子知晓她是有夫之妇,并未离开,而就不远不近身后跟着她。

苏涟漪没心思再去思考李府事儿了,而是量甩开身后男子,翘首远眺,期待看到老马头驴车。

“你怕什么?”李玉堂道。

“……”若不是她和马大叔约好了,她一定转身就走。但古代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若是她离开,马大叔找不到他会担心。

无奈地叹了口气,“公子,这光天化日,奴家什么都不怕,但奴家是有夫之妇,自然是要与其他男子有些距离才好避嫌。公子您仪表堂堂,想必青睐于您女子如过江之鲫,奴家……祝您早日找到天命之女。”说完,迅速向旁离开数步。

涟漪心中暗想,现她已厚着脸皮将所有话都说明白了,要是对方还有一点点教养,就应该知道别再来骚扰她。

李玉堂不听还好,一听苏涟漪这洋洋洒洒一番话,气得肝都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分明是她死皮赖脸缠着他,现怎么成了他来……追求她?这花痴还一脸忠贞,笑话!

涟漪不再理会这名男子,极力保持着距离,十分焦急地望着远方,心中暗暗祈祷,马大叔可一定要早些来啊。

李玉堂哪肯罢休?他认定了她欲拒还迎。好,他姑且就迎合她意,看她还有什么花样要使。

“姑娘……”李玉堂刚向前走,涟漪赶忙也走,努力和他保持着距离。

当踩上一块大石时,身子微微向下一沉,涟漪心猛地抖了一下。这石定然不路面上,而是半悬于水中,她得赶紧离开。

说时迟那时,就苏涟漪抬腿要跳下大石时,李玉堂却踩上了那石头。

这石块下方是一悬空区域,深达丈余,有一半是嵌入陆地中,所以看起来好像地面一般。勉强可载一人,若是李玉堂未踏上而只有苏涟漪,那时间足够她跳下石块,但加上了李玉堂,大石无法承载两人重量,只见那大石一翻,浪花四起,伴随着两道惊呼,两人纷纷落水。

不远处墨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两人好像是说什么,怎么就落水了,赶忙跑了过去。

冰冷河水使怒火中烧李玉堂冷静下来,清澈水下,他冷静地观察前方满是气泡之处,唇角勾笑——若是这样溺死她,也是个不错选择。

但李玉堂随后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见水泡中,绿衣苏涟漪如同一尾鲛人游来,她想干什么?

李玉堂水性很好,苏涟漪水性好!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男子踏上石块瞬间,她便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掉河里,本来想直接游上岸,却突然想起,那男子不知是否会水。

她游过去查看,果然,那男子睁大了眼,满是迷茫,非但不游,无丝毫挣扎,难道是吓傻了?

男子白衣水中无重力漂浮,美得如同一尾银色金鱼,优雅摇曳。但苏涟漪可没欣赏雅致,估计再不施救,这白浪河便多了一条艳鬼。

涟漪医科大学便学过各种急救,甚至考取了救生员上岗资格证,擅长便是潜水捞重物。

一丝阴狠从李玉堂眼中划过,他万万没想到这苏涟漪还会水!那他……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想办法将她溺死水中,以解心头之恨?

苏涟漪却不知,十分熟练,到他身侧,见他想出手做什么,涟漪急了——别反抗,我这是救你。可惜,水下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抓住他一只胳膊,一个巧妙擒拿,将那胳膊扭曲其身后。

李玉堂大惊,难道他这就是害人不成反被害?这苏涟漪是要他命!

急切中,这苏涟漪手法诡异刁钻,分明就是捏着他一只手腕,但只要他稍作反抗,整条手臂生疼。

涟漪见他不再反抗,左手划水,右手迅速将其拦胸搂住,双腿一个用力便登上了水面。

一口气濒临用,再不上来,苏涟漪觉得自己命也得交代水下。

“少爷,少爷——”墨浓已跑来。

涟漪不敢耽搁,揽着男子便游上了岸。“你没事吧?”刚上岸,涟漪便去查看男子伤情。

还好,他没溺晕,就省得她施救心脏复苏术了。

“少爷,您没事吧。”墨浓很担心,却没吓坏,因为知道少爷会水。

李玉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复杂,刚刚他真以为苏涟漪会要了他命。虽然从前他不了解那胖子,但对如今苏涟漪是陌生,让他根本无法将她与从前那胖子结合丝毫。

“为什么救我?”他开口问。

涟漪无奈地笑笑,“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一抬头,看向墨浓,“这位小哥,想必您是这位公子随从吧,你家公子落水受了惊吓,将他送回家,为他熬一碗红糖水驱寒压惊。”言辞恳切。

她话把墨浓也弄一愣,这苏涟漪怎么就好像……不认识少爷一般,不仅不认识,没有半点留恋,还有一种……着急把少爷支走意思。

其实,墨浓猜对了,苏涟漪就是借个引子赶这人走,她都烦死了。

墨浓将李玉堂带回马车,本来要出城之事也临时取消,返回了县城。

涟漪看着那远去马车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女人哪有不喜欢被人追求?从前她也幻想过,但如今真正碰见,才发现,自己原来不适合被人追求。

搞不好古代,她也会走现代老路吧——做个保守无趣老处女。

正说着,原处有一车影,是老马头赶着驴车回来了,当看到浑身**苏涟漪时吓了一大跳,涟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掉了河,又游了上来,并未提那名男子。

老马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涟漪却觉得这只是件无关紧要小事,只要入了县城便有很多成衣店,随便买一件穿穿便是。

老马头拍大腿夸涟漪聪明,后者无奈,这有什么可聪明?

驴车入了县城,到了成衣店,涟漪买了身合适衣裙,这才被老马头送到了李府。

其实苏涟漪没想到,她对“追求她”男子那么抗拒,难道真因为死板性格吗?自然不是,也许是因为她心中已有一人罢。

……

李府,李老爷身体好了大半,如今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其他与常人无二。

涟漪到来,又受到了全管家亲自迎接,弄得涟漪很是不好意思,全管家却坚持,后李老爷放下命令,只要是苏涟漪来,便不用通报。

李老爷书房。

“老爷近感觉如何?”涟漪问。

李老爷微笑着点头,“多亏了涟漪,已经恢复大半。”

“哪里,之前晚辈便说了,老爷您是福大命大,”涟漪笑了笑,话锋一转,“这一次前来叨扰老爷,除了探望老爷外,涟漪另有一些事。”

李福安眼中闪过兴趣,这聪颖精明小姑娘终于要有什么动作了?“涟漪但说无妨。”他虽不知这苏涟漪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却知道,以如今苏涟漪,是不会拘泥于苏家村,不会拘泥于苏家小酒厂,这姑娘是个成大事料。

涟漪点了点头,神情坚定,“老爷,晚辈欲发展苏家酒厂,想县城开一家商铺,专门出售苏家酒和苏家药酒。”

本来有很大期待李福安,很是失望,涟漪到底是女子,这天下哪有专门店铺只卖一种酒?“涟漪啊,我李某把你当自家闺女,有些话不得不说,即便是天下名酒,也没有开一个铺子只为卖一种酒。”

涟漪点头,这些,她之前了解过,都是有着悠久历史名酒,扬名外,众人慕名纷纷前往购买,或供应给酒楼,或供应给酒铺。而那铺子也是卖诸多种酒,并非一种。

但,这些都是作古销售方式,她用古式销售方式来和古人竞争,便是以己之短搏他人之长,换句话说便是自寻死路。

她想用,是现代销售方式,李老爷是不懂。

而她现还不想说,毕竟,熟人防三分,她和李老爷多是个生意伙伴,连熟人都算不上。

“多谢老爷提醒,但总要有那么个人第一个尝试吧。”涟漪道。

李福安见涟漪决心已定,便也不劝,“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既然这小姑娘来了,定然是有她原因。

涟漪一反平日里淡然,狡黠一笑,“我希望,老爷您成为苏家酒形象代言人。”

“形象代言人?这是何物?”走南闯北李福安真真没听过这个词,好奇得紧。

“其实就是一个噱头,告诉大家,德高望重李府老爷是我们苏家酒响当当首席客人,连吃遍山珍海味李老爷都喜欢酒,百姓们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涟漪一边巧妙解释,一边小小拍了个马匹,把李老爷哄得哈哈大笑。

但李老爷笑声末尾却是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中丝丝伤痛。

涟漪见此,突然有种莫名其妙得想法——难道李老爷喜欢苏家酒,还有渊源?

“好,我答应你。”李福安道。

涟漪见李老爷并不想多说,便也不多问,“涟漪得知,李家产业酒楼遍布岳望县及周边各个大城小县,涟漪冒昧,能否将苏家酒送入李家所有酒楼待售?”

李福安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不难,但问题出苏家酒价位上,即便是李家所有酒楼都卖苏家酒,但这高昂价钱便限制了其销量。”

“老爷这个不用担心,苏家酒降价,每坛只收一两银子。”这时代酒馆皆是以“壶”为单位,一坛酒便是二十壶,若是一坛酒一两银子话,一壶酒就是五十铜钱,比普通酒水仅仅贵上十铜钱。

要知,从前这苏家酒,可以要一坛二两银子,降价整整一半。

李福安惊讶,“这样,你们苏家酒厂能赚吗?”

涟漪微笑,“老爷放心,薄利多销。酒,不是白卖,一坛一两银子酒,送到李家酒楼只收九百铜钱,这样可好?”

李福安喝了苏家酒十几年,自然知晓苏家酒价钱居高不下原因,此时苏涟漪主动降价,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刚刚李福安对苏涟漪未来畅想抱着坚决否定态度,那如今,则是抱有怀疑态度。虽觉得苏涟漪这做生意方式离经叛道,但却隐隐觉得,她定然会有自己道理。

“好。”李福安点头。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这是生意人基本准则,为了交情可以减少利益,却不可不要利益。

“接下来就是店铺了,一定要旺铺,这个还真得麻烦李老爷帮涟漪物色了。”涟漪又道。

“恩,这个好说。”李福安再次应允。

几件大事说完,涟漪又随意和李老爷说了些小事,又叮嘱了下病情,便告辞离开李府,毕竟来时便是午后,此时太阳逐渐偏西,她趁着发现苏家酒秘方冲动劲直接跑到了县城,估计大虎和初萤还家中傻傻等着呢。

全管家一直送她到门口,门外,老马头小驴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大门前等候,很是神气。

告别了全管家,涟漪便上了驴车。

驴车离开,李玉堂慢慢从入大门西侧几尺假山后走了出来,望着大门方向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去往父亲书房。

“爹,您忙吗?”自从李老爷收回了李玉堂手中生意,后者便赌着气,处处以消极态度应对,能不出席有李老爷场合便不出席,如今,他竟反常来到李老爷书房。

“玉堂啊,进来。”李老爷也是很好奇。

李玉堂入了书房,其实还生气,“孩儿见过爹,这几日恐打扰了爹休养身体,故未来请安,今日特来探望。”

“玉堂有心了。”李福安微微一笑,心知这小子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爹,刚刚有客到?”玉堂问。

“恩,是啊。”李福安略微惊讶,玉堂性子孤高,从来不屑关心其他事物,别提从前缠他很紧苏涟漪,如今怎么对苏涟漪有了兴趣?

若是说李玉堂不知刚刚谁来,李福安是不信。

“是苏涟漪?”玉堂又问。

“是。”李福安静待后话,一双精明老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

李玉堂有些犹豫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外人之事来问自己父亲,父亲向来观察敏锐,会不会看出什么?他虽担心,但却管不了太多了,“父亲,孩儿斗胆一问,苏涟漪来,有何事?”

李福安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直勾勾盯着李玉堂,把那惯了淡然李玉堂也盯得有些发毛,只当是自己不礼貌。毕竟以孝为先,作为儿子如此质问父亲,确实不妥。

“爹,若是不方便说,就当孩儿并未来过,孩儿告退,您休息。”说着,李玉堂便转身离开,不想再多做停留。

李福安无奈地笑了笑,玉堂确实经商有天赋,但其性格孤冷高傲,阴戾任性,他又如何能将李家产业交给他?大儿子李玉兰已走仕途,如今也只能好好将玉堂调教一番,以接重任。

“方便说。”不慌不忙道。

已转身李玉堂猛地又转了回来,站得笔挺,等着自己父亲继续说下去。

李老爷眼,从若有所思到算计,后化作和蔼笑容,“玉堂啊,我们父子好久没谈上一谈了,到那边坐坐。”说着,便引了李玉堂到一旁桌椅坐下。

丫鬟上了香茗,但给李福安上却是白水。

李玉堂觉得奇怪,却没心思问,他现关心是那苏涟漪来此目。“爹,现您可以说了吧。”若是普通瞧病,不会这个时辰来。

“苏涟漪,要壮大苏家酒,欲岳望县城开独家酒铺。”李老爷微微笑着,眼神中算计越来越浓。

“恩,还有吗?”李玉堂量压制自己心头怒气,外表可能地表现得闲适。

李福安是李玉堂父亲,怎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是坚定了自己计划。随后,他便将苏涟漪所求他之事,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李玉堂听。

果然,李玉堂脸色越来越不好。

李福安话锋却突然一转,“玉堂,既然涟漪求到了我们李家,而我也答应了,苏涟漪事儿,我们李家便保了,这些,你可懂?”

李玉堂尴尬,好像自己被看穿一般,点了点头,“孩儿懂。”他爹意思是,不允许他内部偷偷破坏。

李福安端起白水饮了几口,余光扫了李玉堂,“我们李家要做,便是我们本分,当然,若是有其他酒家与其竞争,终苏家敌之不过,那我们李家也是,爱莫能助。”说完,便垂下了眼。

饵下了,只等鱼上钩。

李玉堂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笑,优雅站起身来,“爹放心吧,孩儿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这经商之道,孩儿也是略懂一二。”

“当爹自然是信你。”李福安道。

“爹,那孩儿就不多打扰了,爹保重身体,孩儿告退。”

“下去吧。”

李玉堂从容出了李老爷书房,全管家入,神色担忧。

“老爷,您不是没看出来,二少爷对涟漪姑娘心怀怨恨,他到现还认为是涟漪姑娘才害得他失去权势,您这样将计划告诉二少爷,难道就不怕二少爷从中捣乱吗?”

李老爷慢慢饮着白水,笑呵呵,“是啊,玉堂那孩子,怎么就对涟漪有这么大怨恨?大全,这个你去调查下,我很好奇。”

全康跟随李福安多年,自然也了解他,“老爷,难道您有别计划?”

李福安点头站了起来,屋内踱步,“玉堂那孩子心气浮躁,就是因为他无法将心态压下,正好借着这件事磨练下,以后也好将李家交给他。”

全康糊涂了,老爷这是打什么哑谜?而后,他又将刚刚老爷对少爷说话回忆一遍,恍然大悟,“老爷,您是想……”

李福安慢悠悠伸手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那涟漪姑娘怎么办?”全康很是担心。

李福安重坐回桌案后拿起账册,“不用担心,苏涟漪这丫头不简单。”

“是,知道了,老爷。”既然老爷做了决定,全康便放下心了,老爷办事,从来是稳妥。

……

李玉堂出了书房,一扫这几日怨气,充满了干劲。“墨浓,走,回海棠院。”

外等候墨浓,不解为何少爷从老爷书房出来便心情大好。

入了海棠苑便进了书房,“磨墨。”

“是。”墨浓赶忙上前磨墨。

李玉堂铺好纸张,蘸饱了墨汁,开始纸张上洋洋洒洒书写。

“少爷,这是……”墨浓不解。

“是酒厂计划书。”李玉堂心情反常好,唇角微微勾着,“苏涟漪要开酒铺,爹却说李家保了她,以为这样做,我就没办法了?不用李家权势,我李玉堂照样可以让苏涟漪一败涂地。”

墨浓想到了今日那目光清冷女子,竟莫名有一种预感——少爷计划,也许不会那么顺利。

……

接下来几日,涟漪很忙。

写计划书,县城中选铺址,设计一些宣传品,忙得不亦乐乎。

苏皓苏家村靠近县城处买了一块地,盖了不小院子当工厂,购入大量酿酒设备,花重资工厂院中开了一口井,直接井中取水酿制苏家酒。

为什么普通井水便可酿制?原来是因苏涟漪找到了提取、存放“碎银子”花粉方法,经过多次试验,根据一定比例可用花粉调制出仙水潭中七**三个月份水味道,少了大大一道工序,加之没了季节限制,苏家酒成本自然猛降,且可加班加点源源不断造出。

苏家酒厂址一旁,是一个略小庭院,这是苏家药酒厂,苏峰也来了斗志,将行礼衣服都搬到了药酒厂,一心制酒,支持儿女事业。

店铺位置选好了,位置极好,本价钱昂贵,但因李老爷出面,便宜了不少。众人以为苏涟漪找人将货酒搬入,挂块牌匾便经营,却没想到,苏涟漪店还没开,第一件事便找人将整个铺子改造,名为“装修”。

改造好铺子焕然一,地面是浅色大理石拼成,光洁照人,柜台及摆设皆是浅色木质,其上摆着精心搜集来各式酒具。

整个铺子敞亮、大气。

这些都可以理解,但让人惊讶是,一入门显眼之处墙上,挂着一幅精致画卷,上面有一儒雅中年人端杯饮酒。

当李府老爷李福安进店参观看到那巨幅画像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因为,这画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李福安。

画卷一旁还有着显眼大字——李老爷之挚爱!

其实苏涟漪是不会经商,她毕竟不是全才,但中华五千年历史沉淀无法忽视,现代科技发展、市场经济运行无法否定,即便是她不会经商,但耳濡目染也懂上一些。

没错,别人家卖是酒,而苏涟漪卖却是品牌。

商品有价,品牌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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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感谢名单:神仙伴侣tayata小气爵西fxl76121,谢谢大家。

题外话只能容纳3字,所以赠送月票亲,丫头没办法一一感谢,但丫头都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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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好多月票,好开心,真好开心,谢谢你们!让我这么开心!

063,月事(咋又是万更?)

苏家酒铺开业了。

涟漪铺子位置极好,闹市街道十字路口处,一个大大拐角。

交叉两条路都很宽,所以十字路口中央区域很是宽广,今日中央空旷区域,搭了一个大大戏台,有人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过往行人免费观看。

这戏班子,自然就是苏涟漪请。

商家开业都图个吉利和热闹,所以现代商家开业当日都要放鞭放炮,大一些商家甚至请上那么几位歌手唱歌助兴,吸引路人同时也可做造势之用。

这种行为虽现代不算稀奇,但古代绝对是开天辟地第一招。

古代人生活,没什么娱乐活动,可以说是乏味,看戏班子唱戏就如同现代人去影院看好莱坞大片一样。

几乎半个县城人都赶来了,将本宽敞可同时过往十辆马车十字路口围得水泄不通,津津有味看着大戏。

苏涟漪可不是请他们白看,只见那台子上四个方向拉了四条横幅——苏家酒,口感纯正!苏家药酒,强身健体!

四条横幅上都是这一句话,便是为了确保各个角落看戏百姓们能看见条幅内容。

定制宣传语时,初萤还帮忙写了一首诗,朗朗上口,但苏涟漪斟酌许久终未用,原因很简单,她面对是广大百姓,她无法确保百姓们都识字,即便是识字也无法保证百姓们文学造诣,写得太高深了,他们看不懂,便起不到任何宣传作用。

相反,这样直白白话却能被迅速理解,且被百姓记住。

苏家酒铺大门,从屋顶向下垂了一条条布帘,上面写着字——李府李老爷热衷饮用十七年;苏家药酒可缓解风邪之症;苏家酒业老字号创立五十周年,为回馈百姓,首次降价;胳膊疼腿酸,来一碗苏家药酒吧!……

苏家酒铺一改普通酒铺那般陈旧杂乱,整个铺子为浅色,入内便觉眼前一亮,伴随着淡淡酒香,有小二热情招呼、介绍,却无赠饮活动。

入门一侧墙上,是李老爷画像,画像很高很大很显眼,栩栩如生,上面题着醒目大字——李老爷之挚爱。

很多人看戏累了,便顺便来酒铺提上一壶酒尝尝,虽然这苏家酒确实比普通酒贵上一些,但人家李老爷都喝酒是什么酒?那可是好酒!这些贵上价钱便也觉得理所应当了。

如果说,这一日,岳望县有人不知苏家酒铺开张,那便是真真正正落伍者,即便是没来看热闹,苏家酒铺也如同一声惊雷般横冲出世。

涟漪临时高价雇佣了几名语嘴甜临时小二,接待着客人。不善言辞苏皓也被推上了前台,手忙脚乱招呼着,相反苏涟漪本人却二楼窗子向下观看。

她不下楼有两点原因,一是,鸾国毕竟男尊女卑,虽女子可抛头露面,但堂而皇之做生意游走于男人之间,毕竟是少数,她对经商出风头都没兴趣,如今做也只是为了异世活得舒服罢了。

二是,苏皓性格本就内向,若是不逼着他锻炼,便内向。她能帮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她也有她自己生活,酒厂,终还是苏皓。

正这时,有衙门官兵开路,两顶华贵轿子被轿夫抬了过来。轿子落地,轿帘撩开,下来两名穿着华贵之人,一胖一瘦,那瘦,正是李府老爷李福安。

涟漪见此,赶忙步下了楼,亲自招待迎接。

“李老爷,感谢您百忙之中前来捧场,真让小店蓬荜生辉。”今日涟漪,一身桃红色衣裙,一反平日清冷色调,衬得白净小脸面若桃花。

李福安笑得和蔼,“涟漪丫头嘴甜了许多,但今日使苏家生辉并非下,而是这位。”说着,便一闪身,让那身材略胖之人入内。

涟漪是不认识这人,但见他大腹便便,衣着考究,举止之间带着些许威严,加之能被李老爷如此推崇,应该是个大人物。突然想起刚刚开道官府官兵,心中已猜到了对方是谁。

“奴家苏涟漪见过这位老爷,”涟漪正正经经福了个礼,“这位老爷天庭饱满,面带福运,红光高照,一看便是位大人物,可惜了奴家是名妇人没见过世面,还请这位老爷海涵。”

那位老爷马匹好话听得多了,但不知为何,竟被面前这年纪不大女子哄得心花怒放。这话若换个人说,定然给人势力拍马之感,但这女子不卑不亢,唯有诚恳。

李老爷眼中是赞赏,“涟漪真是有眼力,这位,便是我们岳望县县太爷,吴大人。”

涟漪一愣,李老爷真够意思,竟把县太爷请来给她捧场,这现代相当于市长,谁家开业能请来市长?大喜。“原来是吴大人,真真抱歉,民女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我们岳望县父母官都不认识,让您笑话了。”

这人名为吴长安,是个喜出风头官,讨厌别人说不认识他,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大名,牢记他音容笑貌。

“无妨,呵呵。”

铺子里询问购酒之人见县太爷来了,都惊讶纷纷,看来这苏家酒确实是好,这么多大人物都来捧场。

像李老爷、吴县令这样岳望县举足轻重大人物,涟漪怎么好让他们一楼挤,便将二人请上了二楼,好茶招待。

楼上布置也是清爽雅致,两人落座,涟漪亲自上前倒茶。

“是这样,有一次吃酒,我听吴大人说,他也有风邪病,所以今日便陪着吴大人来,买一些药酒回去。”李老爷道。

“吴大人为民操劳,患得此病,作为百姓,怎么能要吴大人钱呢?”涟漪笑道,“随后,我让人送上两坛到大人府上,以表敬意,可好?”她正愁没什么官家背景呢,这不,上门给她贿赂机会。

两人一来一往,那吴长安却闷头思考。

刚刚他进酒铺时注意到,墙上有一大副刘福安画像,未来这苏家酒铺人来人往众多,画像被挂墙上,是何等威风、何等招摇。

吴长安打心眼里希望那画像上是他而不是李福安,心里捉急,但也不能自己说出来,那多失官家威严?急,急,捉急!

涟漪用余光看到吴县令好像面色不好,很是纳闷。见县令并未搭话,只能找个话题叉过去,救了自己冷场。“多谢李老爷给涟漪选铺子了,涟漪铺子能开,都是老爷功劳。”这县令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想如厕?

涟漪一边客套着,一边暗暗寻思。

“呵呵,哪里,涟漪丫头鬼点子真多,只不过……”李福安老脸微红,“涟漪啊,楼下那画像,可否摘掉?”

“那怎么行?您可是答应了做我们苏家酒形象代言人啊。”涟漪道。

“形象代言人?”李老爷大呼上当,他要是早知道这“形象代言人”要这么招摇,他不会答应。

涟漪虽嘴上和李老爷说着,但注意力其实都放吴县令身上,她发现,当她说到那画像,吴县令面色是不好,有些微红,有些急切。

难不成……涟漪做了个大胆猜想——难不成吴县令觉得画像上挂是李老爷而不是作为父母官他,挑了理?

她心中后怕,千万不要因此给她穿小鞋。

“涟漪啊,我这老头子没什么可看,要不然,将画像换个风流才子如何?”李老爷是真真不想当这“形象代言人。”

涟漪眼珠子暗中一转,嫣然一笑,“当然不行,我们苏家酒也是有历史积淀,那毛头小子如何能压得住镇?这形象代言人啊,只能是您……或是吴大人这样德高望重大人物才行。”说完,便偷眼看向吴县令。

果然,吴县令脸上捉急表情呼之欲出,心里呐喊——李福安不愿,就让我来吧!

涟漪心中有了数,唇角勾起了然笑。

“吴大人,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答应民女要求吧行吗?那两坛酒,不要钱,是民女孝敬您。”涟漪明知吴县令想出风头,但还是给其台阶,“求”着他。

吴县令心里有一万支花朵一齐开放,美不胜收。但心里美是美,面上还得维持威严。“听闻苏姑娘与李老板有交情,而本官与李老板也是老朋友了,作为长辈,这个忙,本官是愿意帮你。”心里美滋滋,“但,那酒钱,本官还是要给,本官先来上十坛吧,回头要送亲戚。”

苏涟漪差点噗嗤一下乐出来,但脸上保持着淡定微笑,“从前民女没见识,不识吴大人,如今是真真见识了,吴大人真是个清廉好官,我们岳望县百姓能遇到您这样好官,真是有福了。”

古代真是好,形象代言人不收费还搭钱,真是赚了!

吴县令可美坏了,还殷勤地介绍起了画师,说哪一家画师技术好,哪一家画师收费低廉,涟漪一边微笑地捧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奉承着,把吴县令哄得得意洋洋。

一旁李老爷并未插嘴,悠闲品着香茗,观察笑谈自若苏涟漪,心中又不免想起了某位女子。

……

忙碌一日过去,吹拉弹唱终于结束,戏班子正拆临时搭建戏台,楼下往来客人也少了,维持了整整一日嘈杂也终于安静下来。

涟漪这一日,大半都不出现明处,暗暗观察往来客人,多大年纪客人喜欢买酒,一次性买多少,穿着如何,谈吐如何,通过穿着判断其家底如何。

太阳偏西,苏家酒铺打样,完成了第一天营业。

苏皓这辈子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刚开始很羞涩,但客人越来越多,后来他便也顾不上羞涩,大声招呼着客人。一天吆喝,嗓子哑了,但心里却敞亮、痛。

“哥,你总说你不适合做生意,但如今看来,你这老板当得很称职嘛。”涟漪笑着从柜台后绕出来,打着趣。

苏皓羞涩一笑,“哪里,这不是太忙了嘛……再说,别说我是老板,涟漪你才是……”

“哥,不许瞎说,苏家酒厂老板只有你苏皓一人。”涟漪反驳。这位哥哥是个好人,无怨无悔劳动,将赚钱养家人,还得忍受那么个极品媳妇。没人心疼他,那她这个做妹妹就心疼他。

“涟漪,我……”苏皓大为感动,有些语噎,“我有你这个妹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福气。”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哥,你不仅会做生意招待客人,还会甜言蜜语了。”

“我这不是甜言蜜语,涟漪。”苏皓急了。

“我知道,”涟漪笑道,“哥,你辛苦了一天,晚上还得让你看店,我有些过意不去。”

现店铺刚开张,还没雇到什么合适人,适合好伙计要慢慢碰和培养,急之不得。这之前,便只能苏皓和涟漪两人打。

涟漪是女子,自然不妥,便只有苏皓了。

“涟漪别这么说,其实我还喜欢自己店里睡呢,”苏皓脸上带着淡淡无奈,“……清净。”

涟漪见此,便未说什么,她能猜到哥哥心中所烦躁之事,想必是那极品嫂嫂,蒋氏。

这一天,算是个开门红,卖出了大量苏家酒,药酒也卖出了二十二坛,其中有吴县令十坛,李老爷十坛和散客两坛。

价钱?自然也不是从前那般高价,之前那坑人价钱是苏涟漪对李玉堂报复,如今不报复了,涟漪也不去做那黑心商人。

普通苏家酒一两一坛,药酒五两一坛。

“哥,那我跟马大叔车回去了,你晚上多加小心,早些睡。”涟漪叮嘱。

“涟漪,要不然,你也搬到县里来住吧。”苏皓道。“哥给你买个院子。”

涟漪笑着摇头,“谢谢哥了,以后再说吧。”说着,便从后门出,上了老马头驴车。

因为运货量大了,涟漪为老马头换了个结实耐用驴车,而从前老驴车交给了一个雇人赶。这可把老马头开心坏了,涟漪觉得这马大叔真是个容易满足人,一个驴车就高兴成这样,若是换了个马车,可如何是好?

老马头送涟漪回家后,才赶车驴车回家。

涟漪推开院门,看到了大虎。

大虎还是以种田为主,若是酒厂人手实紧张,他才去帮个忙,但大部分时间,还村子。涟漪知晓大虎不是普通庄稼汉,有神秘任务身,便任由他去。

“你怎么回来了?”大虎略感惊讶。

涟漪一挑眉头,“这是我家,为何我不能回来?”

“我还以为,你会留县里。”大虎答。

古代人和现代人是相同,都向往都市,想成为城里人。而县城,便是城市,苏家村是乡下。

苏家酒厂发展到了城里,大虎便以为,苏涟漪以后就不会回来了。

其实对于涟漪来说,哪,都是一样。但她喜欢苏家村,这里安静,给她安全感。“吃饭了吗?”她不答反问。

“没,刚回来。”头发**,一看便是又去沐浴。

涟漪洗手入厨房,驾轻就熟。

半个时辰后,丰盛晚膳便被端上了桌子。

大虎虽不说,心中却忍不住惊讶,苏涟漪实与众不同。她能医病,能造酒,县城苏家酒铺靠她支撑,李府关系靠她维持,人前她光鲜却低调,人后却心甘情愿洗手调羹。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女子。

如今,这女子就坐他面前。

“累么?”本沉默吃饭,大虎却突然忍不住问。

“有点。”涟漪嚼着菜,点了点头。

“……多吃点。”大虎道。

“恩。”涟漪再次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嘴里,嚼着。

盛夏无风,闷热,许是要下雨。

整整一天,涟漪身上汗就没消过,吃了一顿晚饭,又折腾了一身汗,刚想烧水洗澡,却看到大虎一身清爽模样,灵机一动。“大虎,拜托你件事好吗?”

“好。”大虎答应痛,看她日日劳累,有些心疼,若是与任务不冲突情况下帮她做什么,他是极为愿意。

“陪我去仙水潭吧,我也要洗澡。”想起那冰凉水,一身湿乎乎汗水苏涟漪便兴奋。

大虎直接拒绝,“不行,水凉。”

“现是夏季,没关系。”涟漪道。

“不行。”

“……”这大虎何时成了管家婆?涟漪纠结,“那你都去洗,为何不让我去?”

“我是男人。”

“我……我……没事,我体质很好,再说男女平等!”刚说完,又觉得不对,男女平等现代都未真正实现,她这古代喊此口号,会被人怀疑神经不正常。

大虎没抓她语病,一改平日少言寡语,反常解释道,“难道你忘了,上一回你跳下仙水潭,随后便病了。”

“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竟被人抓了把柄,“情况不同,那一次是因我一夜未睡,身体抵抗力弱,如今我体质很好,没事,拜托了。”涟漪将声音放柔,略带撒娇状。

大虎浓眉动了一动,不得不承认,他心有些软了。这夏日确实难熬了些,何况这一整日无风,想必夜间会下雨罢。“我帮你准备沐浴水。”

“我不是懒得准备洗澡水,是想去仙水潭,那水冰凉凉多舒服,”涟漪有些赌气,“你不陪算了,我自己去。”说着,便跑去取了干净衣服和巾子。

“你真要去?”见她抱着衣服,出了房门便要推院门,大虎赶忙冲过去拦住她。

“那还有假?”涟漪道,白了他一眼。

夜晚苏涟漪,没了白日里睿智冷静,此时正全身心投入地和大虎生闷气、吵嘴架。殊不知,她模样看外人眼中,有多可爱。

大虎无奈,长叹了口气,“我陪你。”

涟漪嘻嘻一笑,胜利笑。“这样才是好同志嘛。”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他前胸,那棱角分明发达肌肉,让涟漪暗暗啧啧有声。这货要是现代,搞不好能当个明星模特,可惜了他脸。

早就答应了大虎治脸,但一直忙,抽不出时间,涟漪暗暗发誓,等这阵子忙完,一定要去治大虎脸。

两人出了院子,正回头锁院门时,初萤挺着肚子蹦蹦哒哒地来了。

“涟漪,大虎,你们要去做什么啊?”初萤笑眯眯问。

苏涟漪有些内疚,“抱歉了初萤,今天晚上没法陪你了,我要去仙水潭冲个澡。”

初萤一听,很是开心,“我也要去。”

“不行,你身子有孕怕着凉,你可不能洗那冷水澡。”对于初萤这个天然呆,涟漪很无语,丝毫没有马上当妈稳当劲儿。她现很好奇初萤死去相公是不是变态,看着初萤和个孩子似得,也能忍心行夫妻之事。

“哦,这样啊……”初萤有些失望,但还很想跟着去玩,“那我不洗,我陪着你行吗?”大眼睛闪啊闪,满是哀求。

“这个……”涟漪不忍心拒绝,但却怕这天黑路陡,初萤不慎摔倒之类。

初萤看到一旁站立不语大虎,灵机一动,“涟漪你必须带着我,我得帮你看着,否则他会偷看!”小手一指大虎。

“我不会!”大虎急了,怎么扯到他头上了,冤枉!

涟漪哭笑不得,名义上,她和大虎是夫妻,是不怕看。但实际上,她……确实怕大虎偷看。

虽然大虎平日里从未表现过好色,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男人,夜深人静,她又脱光水中,这……不得不防。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上山和下山时定要小心,拉着我手。”涟漪道。

“好啊,嘻嘻,一定一定。”说完,偷偷向大虎发出道歉眼神——抱歉,拿你做幌子了。

大虎不理她,扭过头。

上山,很顺利。

夜晚仙水潭很美,一轮明月倒映平静潭水之中,许是有水缘故,即便是水潭旁,也能感受到阵阵凉意。

涟漪生怕初萤不小心掉水潭中,给她规定了活动范围,若是离近水潭一尺以内,她就生气。

初萤怕涟漪以后不理她了,便小心离水潭一尺地方,找了块大石坐着,双手支着小巧下巴,眼巴巴地看着。

大虎自然不此,但也离得不远,因怕她们出什么意外,山坡之下,将地上植物折平,他人则平躺其上,透过交错树枝欣赏明月。

“哇,涟漪身材好好啊。”初萤突然一嗓子喊出。

大虎皱眉。

涟漪满脸通红,“别喊,有什么可喊?”真是无语,虽然她怕被大虎看,但被一个女子这么盯着看也是不舒服,而且还不知如何反驳。“你我都是女子,我有,你不是也有?惊讶什么?”

初萤小嘴微撅表示不赞同,“当然不一样啦,涟漪胸比我大,腰肢比我细,腿比我长,哇,涟漪皮肤好好哦,白白嫩嫩,好想摸一把哦。”

“……”苏涟漪欲哭无泪,她不怕李玉堂,不怕李老爷,她谁都不怕,唯独怕这初萤小姑奶奶,“你看就看吧,可千万不许过来。”

“哦,放心吧,我从来都是乖乖。”初萤做乖宝宝状点点头。

涟漪下了潭。

大虎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左胸口莫名其妙跳厉害。他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因无法离开,所以便继续赏月。

“涟漪头发好美哦,好浓密,漂浮水上又那么柔软,乌丝雪肤,若隐若现,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初萤道。

涟漪很后悔,也许她刚刚应该听大虎话不来沐浴。如果她不沐浴,初萤便不会跟来,那初萤就不会看到她身体,不会胡言乱语。头疼是,她现脱光了水中,拿岸上初萤毫无办法。

罢了,她认了,愿意说就说吧,她抓紧时间洗洗,赶紧下山。

大虎脑子很乱,眼前总是不时浮现涟漪巧笑倩兮容貌,不时又有初萤说只言片语,莫名其妙口干舌燥,又莫名其妙心跳,平静流淌血液有些翻腾。

他刚上伸手堵上耳朵,就听见初萤甜美软糯声音扬起。

“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

“黄初萤!”涟漪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水面,发出很大声响,“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好好姑娘背这些色诗淫词,成何体统?你满腹经纶难道就是为了背诵这些?”

大虎正准备捂耳朵手僵住了,紧接着,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身下有些难受,鼻子一腥,伸手去碰,竟然是血!

“哦,知道了,我错了嘛。”初萤撅嘴,“以后我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吗?涟漪你别生气了。”

其实,生气谈不上,就是有些尴尬。苏涟漪再古板,也是个现代人,色情和岛国动作片文化也是见识过,但听是听,看归看,千万别来用此形容她。

上了岸,擦着身子,见初萤一旁一声不吭,涟漪担心是不是自己话说重了。“初萤,生气了吗?”

初萤抬头看了看她,大眼中满是委屈,“没有,是初萤说错话了。”

涟漪穿上了带来干净衣裙,忍不住笑了,“你是女子,怎么能说那些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听见,会觉得你行为不端,戳你脊梁骨。”说着,将脏衣服叠好,抱怀里。

“知道了。”初萤也不是不懂,当初她也是背着家人,怀着好奇之心偷偷看。

“大虎,你哪里?”涟漪左顾右看,见不到大虎身影,这厮不会下山了吧?

过了好一会,才传出大虎声音。“洗好了?”

“恩,洗好了,你人呢?我们下山吧。”涟漪感慨,难怪大虎每日上山沐浴,真是舒服,冰凉潭水将暑气一扫而光,身上冰凉凉,只觉得空气略带温暖。

但……刚刚大虎声音,怎么怪怪,总觉得和平日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怪异何处。

大虎从山坡下上山,“走吧。”

“好。”涟漪一手抱着衣服,一手紧紧抓着初萤小手,三人下山。

大虎前,初萤中,涟漪后。

从始至终,大虎都未转身,一直给涟漪一个背影,涟漪自然也没发现,大虎胸襟上血迹。

……

另一处。

李府老爷书房。

丫鬟将稀释后苏家药酒恭敬端入,轻轻放了桌案一角,而后默默福了下身,恭敬退了出去。

李福安正查阅堆积成小山一般账册,丫鬟进出,丝毫没引起他半丝分神。

丫鬟退出后,全管家入内,见老爷正忙,没吭声,一帮默默站立陪着。

李福安放下账册,伸手端过药酒,“大全,说吧。”慢慢饮用。

如今他身子已恢复大半,除了按时饮用涟漪和周大夫配置药方巩固病情外,已能稍稍酌饮些香茗水酒。

“是,正如老爷预料,二少爷私下建立酒厂,这几日找了作坊,花高价从云台酒作坊挖来一位酿酒师父,从仙醉酒作坊挖了一位酿酒师父,并雇了多名经验丰富酿酒工,欲酒业打压苏家酒。”全康一五一十汇报。

李福安一下子乐了,双眉一挑,“好,有趣。”今日苏家药酒,真是香甜。

全康也乐了,“还是老爷高明,若真对少爷说教,想必少爷也未必会服,如今让少爷白手起家,能理解经商真谛,买卖不易。”

全康从小便跟着李福安,忠心不二,这种话,除了全康,整个李府便没第二个人敢说。

李福安越想越高兴,也不知是因近身子大好,气顺通畅,还是因人逢喜事精神爽,喝着小酒,喜气洋洋。“我那儿子从小便天不怕地不怕,这苏涟漪,还是他怕第一个人,从前怕涟漪缠着,现则是处处与其作对,有趣。”

全康也笑着答,“是啊,此时能激起少爷斗志,想必也只有涟漪姑娘了。”说着,心中却隐隐担心。少爷经商方面天赋极高,他怕……涟漪吃亏。

“你说,谁能赢?”李福安喝完药酒,放下酒碗,兴致勃勃。

全康皱眉想了一下,“老爷,您想听真话吗?”

“是,就听实话。”李福安道。

全康叹了口气,“小认为,少爷能赢。涟漪姑娘确实聪明,但这做生意可不是单靠头脑便可,需大量经验。少爷从小跟着老爷走南闯北,对各行各业都有所了解,老爷身子不好阶段,少爷将李家产业打理得有声有色,又怎么会败给从未经过商一名女子?”

李福安想了一想,“你说不无道理,但此时不比往日,玉堂不是打理产业而是白手起家,难道你忘了他那孤傲性子和急功近利劣势?”

全康又思考了一下,“即便如此,小还是认为少爷能赢。”

李福安哈哈大笑,“我们来赌五十两银子如何?我赌涟漪赢。”

“为何?”全康问。

“直觉,”李福安回答,做生意不单单靠努力和实力,是靠了一种直觉和运气,“打赌否?”

全康也来了兴致,“好,老爷,小赌了。”

李福安再次大笑,“击掌为誓。”站起身来。全康上前,两人击掌,哈哈大笑。

片刻后,“老爷,您身子刚好,可要保重身体啊。”全康道。

李福安点点头,站起身来,“好,去休息吧。”

“小送您,今日老爷去哪家院子?”全康上前扶李福安起身,陪着走出书房。

李福安想了一下,“去桃姨娘那。”

“是。”全康道,派小厮赶忙先行跑去,让桃姨娘准备。

两人走着,突然李老爷停了下来。“大全啊。”

“是,老爷。”

李福安犹豫再三,终,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开了,不想逃避了,去帮我打听下,她事吧。”欢气氛全无,唯有凄凉。

全康点头,“是,小知道了。”二十多年过去了,老爷还是放不下她。

几名丫鬟提着灯笼,伴着这主仆二人前行,一路上再无人说话。

海棠院。

大半夜,李玉堂才风尘仆仆归来。

“少爷,您还未用晚膳。”墨浓道。

“先备水沐浴。”李玉堂声音轻,一想到这几日所付出辛苦马上要得到回报,一想到今日大出风头苏涟漪即将输得肝脑涂地,就异常兴奋,哪还有心思吃饭?

已经许久没这么亲身躬行做一件事,为了某个目积极计划、筹备、实施。这种感觉从未经历,如今试过才知,是如此酣畅淋漓!

将白衣脱下,跳入满是温水浴桶中,李玉堂闭目养神,头靠浴桶边缘,忍不住畅想不久将来,她将苏涟漪和苏家酒狠狠挤出市场,让她无丝毫立足之地!

那苏涟漪真是可笑,凭那一点小聪明以为能有什么大建树?苏家酒确实降价,却也不便宜,口感也不是很纯正,多是别有风味。酒关键是什么?是品质!是口感!

他如今就要让她知道,哗众取宠根本就是错误。

他好像已看到了苏涟漪哭喊着求饶情景,面无表情脸上突然有了笑容,玉面微红,嘴唇朱润,美不胜收。

那苏涟漪总是那么淡漠,明明是个痞子却要装模作样!那苏涟漪总那么狡猾,流氓就应有流氓样,狡猾给谁看?

李玉堂突然睁开眼,眉头一皱,因为他突然想起当日水下,气泡之中,那抹绿色身影游来,不顾他反对将他“救”出水面,上岸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他是否受伤。

他看不出她假惺惺,她好像真不认识他了,奇怪。

重闭上眼,笑容淡了。

如果那苏涟漪真输了,也许……他能放她一条生路……也许。

……

苏涟漪如今知道了,大虎是个乌鸦嘴!

去仙水潭洗澡之前,大虎便断言她会生病,她是不信,但如今是……真病了。虽不是感冒,却也是能让人……不对,让女人死去活来病,痛经!

苏涟漪连想死心都有了,她现代是没这毛病,身边朋友有,她只能表示同情加慰问,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该死痛经能降临到她身上。

她穿越来两个月,这两个月是没来月经,因为体重急速下降原因。

女人一个月体重若是急速下降超过2斤,多半会暂时性闭经。因身体会得到一种危险信号——此时生活环境恶劣,生存得不到保障,不宜受孕。

这个月也许是体重稳定了,来了月经,却着凉,痛经!

比这个严重是,她真真不懂要如何对待这个东西,因为没有卫生巾!

“大……虎……”房门被推开,涟漪面色苍白扶着门框,声音嘶哑地叫住正准备出门大虎。

大虎一愣,赶忙跑了回来,“你怎么了?病了?”大惊失色。

涟漪苦恼地摇了摇头,“帮我……去……找初萤……”该死,痛经原来是这么痛,从胃一直向下延续到小腹,钻心疼,而且伴随着恶心和腹泻。

大虎虽不解为什么要找初萤,却还是应允。“知道了,你去床上歇着。”说着便速出了院子。

涟漪痛苦地爬上了床,虽不知怎么处理,却也下面垫了一些巾子。

不一会,初萤急匆匆赶了过来,“涟漪,你怎么了?”冲入了涟漪房间,大虎也跟了进来。

涟漪刚想说,一回头看见了大虎,面色一红,“大虎,你……出去。”

“……”大虎眉头不解地皱起,转身出去。

见大虎走了,涟漪这才松了口气,“初萤,我来月经了。”

初萤眨了眨眼,“月经?”而后恍然大悟,“你说是月事吧?涟漪来月事了?”

涟漪点头,面色白,“月事用那个……叫什么东西,你有吗?”

初萤摇头,“没有,自从有孕,我就没来过月事。”

“……”涟漪无奈,“帮我去喊孙家大嫂,拜托。”

“哦,知道了。”初萤赶忙转身,亲自去喊人。

一盏茶时间,吴氏来了,带着苏涟漪想要东西——喜条。这东西鸾国称为喜条,意思是,女子来了月事能受孕,便是大喜。教了涟漪用法,煮了姜汤水放了好些红糖,让涟漪喝下。

门外,大虎坐椅子上,很是担心。

吴氏出,小声问大虎,“昨日涟漪是不是着凉了?”血块不出,所以剧痛。

大虎点头,将昨日之事说了。

吴氏皱着眉埋怨,“大虎啊大虎,女人怕受凉,你让你媳妇凉到了,以后可就不好怀孕了,你还要不要大胖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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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劲敌(又是万更,唉。)

古代没有去痛片,但女人却有女人土方子。

这孙家大嫂果然是个能干,她煮了姜糖水,而后放了好多红糖,这红糖多到了什么程度呢?说是汤已不妥,几乎成了红糖粥。

苏涟漪刚开始是喝不下去,甜嗓子发疼,但盛情难却,一咬牙还是将这甜得发苦红糖水喝下。能清楚感觉到,那热热苦入了口,顺着食道下了胃,紧接着浑身竟隐隐发暖,而后小腹疼痛骤然减轻。

太神奇了!

初萤帮助下,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前那套已被冷汗湿透,浑身力气早就用光了,涟漪筋疲力竭地半睡半昏了过去。

门外,吴氏以一个过来人身份给大虎讲着一些常识,希望大虎能照顾好涟漪,把大虎听得满脸通红,却又不得不厚着脸皮听着。一来是不能被人发现两人是假夫妻,二来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上一听,不希望苏涟漪再次病倒。

当涟漪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

伸手一摸,她床上竟还有一人,本来还有那一点点困意顿时全消,惊了一下,定睛一看,是初萤,这才将心又放回来,转念一想,自己也实太无聊了,怎么能幻想睡一旁是大虎?

睡着初萤像孩子,毫无防备,一张小嘴微微撅着,长长睫毛如同两把小蒲扇一般。

涟漪小心下了床,为初萤盖好了被子,便出了房门,大虎竟院子中。

“你今天没出门?”涟漪惊讶。

“恩。”大虎点头。

涟漪一抬头,已是傍晚,“又到吃饭时间了,我去做饭吧。”

“我做。”大虎冲上前。

涟漪噗嗤一笑,“你会吗?”其实她想说,你做能吃吗?没好意思说出口。“还是我来吧。”

大虎浓眉一皱,“那我来洗菜。”

“不用了,今天你怎么这么客气?”涟漪忍不住轻笑。

大虎浑身僵硬,很是尴尬,“孙大嫂说,你……这几日少碰冷水。”满脸通红。

大虎虽和苏涟漪是挂名夫妻,却有名无实,大虎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虽舞刀弄枪这么多年,长了个大个子,但却比一般少年还单纯羞涩。

涟漪想了一下,“恩,这样也好,那就辛苦了。”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她帮助孙家虽不计回报,但孙家人却感恩,一直待她很好,这个世界,还是美好。

涟漪厨房内忙乎,大虎则厨房门口用盆子洗菜,洗完后递进去,后者接住,两人交谈不多,但却又无比默契。

半个时辰后,当初萤揉着眼从房内出来,可口菜肴已端上了饭桌,大虎正摆筷子。

“醒得正好,吃晚饭吧。”涟漪将围裙摘下,挂厨房门旁,用一旁巾子擦了擦手。

“好,嘻嘻。”初萤欢天喜地跑到桌旁。

饭桌上欢声笑语,为平静小院子增添了生命一般,活泼。

与苏家村平静不同,另一地方,却干得火热朝天。

岳望县郊,一处敞亮大宅,酿酒师傅查看酒糟,屋外工人们正翻着酿酒原料,有马车驶来,大门前停下。

“东家,您来了?”一身褐色短打衣裤中年人,见到大门处被随从簇拥而入绝色少年,赶忙上前请安。他叫乔六,是这家酒作坊管事,而面前这位绝色少年,便是这家酒作坊幕后老板。

墨浓先入内,而后一闪身,一身白衣李玉堂这才慢慢走了进来,清冷眸子深处是淡淡嫌恶,因这环境糟糕。

他修长白皙手中轻握同色雪帕,捂住口鼻,过滤空气中尘埃。

这是酒作坊,美酒入窖前,原料要经过侵泡、蒸煮、摊凉等,这些工序都院子中进行,院内空气自然不是那么干净。

“恩。”李玉堂微微点头。“第一批酒,还有多久出窖?”

“回东家,还有两天。”乔六赶忙道。

李玉堂穿过繁忙庭院,入了屋子,昏暗室内也是带着淡淡浑浊,两名酿酒师正料理酒曲。

酒业业内有一句行话,美酒三分技术、七分原料。技术虽关键,但原料却是根本。

这酒曲,也是重中之重,直接影响了酒风味。

“东家。”两名酿酒师傅停下手中工作,前来请安。

李玉堂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走了过去,放下掩住口鼻帕子,食指捻了一粒酒曲,薄唇微启,放于口中。眼帘垂下,细细品尝。

两名大师傅都不吭声,静静站立,等东家评语。

若是几天前,他们绝不是这般臣服,他们两人从前都是大酒坊师傅,被这名少年以天价挖来,见这少年东家年轻,以为是家产万贯,开酒坊玩玩富家公子哥,但随后,少年本事却让他们大开眼界。

无论是原料还是酒曲,甚至从入窖存酿到出窖品鉴,这少年都了如指掌,而且他眼光之刁钻,品评之犀利,丝毫不亚于一名有着三十年经验资深酿酒师傅。

他们都猜这少年东家身份,后来听乔六说,原来东家竟是李府二少爷,那名震商界神童李玉堂,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与见识。

只不过,乔六再三叮嘱,切勿将东家身份说出去,违者后果自负。所以,这酒坊名义老板是乔六,但实际上,背后神秘东家是这李玉堂李公子。

少顷,玉堂薄唇微微勾了一勾,缓缓点了下头。

两名酿酒师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过了这严格关卡。

这少年东家哪是准备开坊酿酒?分明就是要酿出天宫琼瑶!其用料之考究,标准之严格,是两人从未经历过,不能差之分毫。

乔六也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是过关了,上前。“东家您放心,小这日夜监工,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李玉堂点了点头,因淡淡笑意,使本就出众容貌为倾城。“此酒名为胜酒,胜利之酒,三日后便岳望县正式出售。”说完,便转身欲离开。

其中一名酿酒师傅犹豫了好久,终于上前小心问出他问题,“东家,这酒……售价几何?”别说他,连乔六都不知,乔六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知第二天需要他去做什么。

李玉堂停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一坛,一两。”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乔六压下震惊,恭敬送少年东家出门,两名师傅屋子中却大惊失色地商量起来。

“一两?这一坛酒成本也要一两半银子,即便是卖到五两也是不为过,世人都说李公子是商界神童,但这……怎么做赔本买卖?”其中一位师傅道,惊讶、不解、愤愤不平。

另一位师傅也是如此,“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我以为东家要酿出好酒,卖得高价,怎么才卖一两啊!虽然这价钱已比普通酒贵上了一些,但远远不到其成本。”

两人小声讨论,皆是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两人见送走东家乔六回来,围了上去。“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六也无奈,“别说你们不知,我也不知。”三人凑一起讨论许久,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李玉堂要干这赔钱买卖。

那么李玉堂为何要干赔钱买卖?自然是为了将苏涟漪苏家酒挤出市场。那药酒虽好,但价钱昂贵,光靠一个药酒根本很难发展。

回程马车上,李玉堂半卧马车中,随手玩弄着一颗玉珠子,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笑,满脑子都是幻想苏涟漪跪着哀求他模样,越想越开心。

……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用喜条,从前别说“用”,听都没听过。

喜条就像内裤一样,像过去日本人用“兜裆条”,起到是一个固定作用,而后要准备几个柔软布口袋,口袋中可以放置棉花、可以放置布,但多乡下女人用则是香灰。

香灰,可以用祭祀烧香后用灰,也可以用厨房柴烧灰,其虽看起来很脏,其实干净得很。

当盛满香灰布袋脏了后,便换一只,香灰倒掉,布袋洗干净以备下一次用。

如今涟漪用喜条是,孙家大嫂送,布袋子是涟漪睡着后,初萤临时做。

苏涟漪一时间无法习惯这喜条,接下来两日便没去县城,窝家中休息。白日里看着初萤教苏白和孙小锦读书,下午便和初萤聊天做女红,晚上与大虎默默无言地看月亮星星,日子过得平静又活。

下雨了,整整一天一夜小雨,为酷暑降了温,第二日上午才放晴。

中午吃过午饭,初萤和涟漪两人拉着小板凳坐院子中,初萤继续教涟漪做女红。

涟漪也是个手巧,当年能人皮上缝线,如今布上也可以,虽刚开始不行,但经过练习后便也有模有样起来。

“初萤,你绣什么?”涟漪好奇地问。

初萤女红极好,小一些物件甚至都不用绷,拿手上就绣,如今不知道弄什么。

“哦,涟漪你看,漂亮吗?”初萤抬起头,让苏涟漪看。

只见一轮明月当空,被彩云半掩,月色下是平静荷塘,芳草萋萋。很美意境。

“真美,这个是什么?是帕子吗?”涟漪惊艳。一般女子帕子上都绣着什么鸳鸯蝴蝶,很少见绣风景,真是与众不同。

“不是,是你喜带上布包。”初萤美滋滋地收了回去。

“噗……”苏涟漪一个不稳,差点从小凳子上扑倒,“初萤,你能不能单纯一些,怎么总一些问题上色情很?”湖旁芳草萋萋,天啊,要多色情有多色情。

初萤却一脸无辜,眨了眨眼,“为什么色情?我不懂。”

涟漪一愣,看样子,初萤真是无意,便红着脸作罢。“是我想多了,但是,你绣这个作什么,这么**东西,平日里也不拿出来展览,弄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初萤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我喜欢。”便不再语,低头绣起来。

……

当苏涟漪觉得身子舒服了,“重出江湖”,已是三天之后。

涟漪赶到了苏家酒铺,却惊讶发现,酒铺生意平淡,门可罗雀,相反,十字路口对面,开了一家酒铺。

那酒铺门脸并未怎么装修,很朴素低调,但小小门却已挤之不下,那铺子就如同不要钱一般,人们急匆匆地冲进去,买了两坛后再挤出来,哈哈笑着,像捡到了便宜。

“涟漪,你来了?”苏皓见到自家妹子酒铺门口,转头盯着对面酒铺看,有些难为情。

“哥,那边是怎么回事?”涟漪问道,犀利视线盯着对面酒铺看。

“是……”苏皓难为情,“这酒铺是昨日开,也并未做什么宣传,但不到一日时间便县城里传开了,再也没人来买……我们酒了,都跑去买那一家酒。”

涟漪大惊,这是什么情况?短短一日不用任何宣传便能引起抢购,这现代,即便是苹果手机出售也没这么轰动。这怎么可能?

“涟漪,都是……都是哥没用。”苏皓言语结巴,很是惭愧,心中自责,自家妹子辛苦将苏家酒铺支撑起来,前几天都热闹,但后来妹子病了,酒铺生意就一落千丈,都是他错。

涟漪转过头来,柔声安慰。“哥,不许瞎说,你是棒。一种酒大卖,定有它原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去看看。”

苏皓一惊,伸手拉住涟漪,“你别去,你一名女子,不安全。”

涟漪噗嗤笑了,“光天化日,这可是县城,我们县老爷画像还挂我们苏家酒铺墙上,他们能耐我何?”将苏皓手拉下,“没事,哥,当时酒铺开张第一日,我一直隐暗处,他们不认识我。”

“这……”苏皓还是不放心。

“哥你回去,我去去就回。”说着,不顾苏皓反对,穿过十字路口,便向那开张酒铺而去。

那酒铺很有特色,虽未装修,但那牌匾却是用料上乘,上面只写一字——胜!

涟漪不解其意,胜?这是什么意思。

店铺内,人多得吓人,大家都是拼命挤进去,又拼命挤出来,连里面店小二喊出口号都与众不同。别酒铺喊都是“客官进来买酒”,而这家名为“胜”酒铺,小二喊却是——买完了就赶紧出去,给别客人让位置。

正好有一个人向内挤,涟漪犹豫了一下,便赶忙跟着那人,顺着那人努力挤出来一条“血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店内装潢极为普通,就是迎面一个长长柜台,柜台后面是墙,有门,门前立着一只三折屏风,屏风上是竹子,赏心悦目。

掌柜和小二柜台前,不停有工人往返于身后仓库与柜台,搬运酒,可见买酒人之多。

这些人如同疯了似抢购,都想多买,但店里却规定,一个人多只能买两坛,想买,明日早来。

所以这些人抢购到了两坛酒后,只能挤出去,嘴里还碎碎念着:明天带着老爹来,多买几坛。

涟漪真是不解,这到底是什么好酒,让人们如此疯狂!她甚至一度怀疑,这酒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违禁药品,例如……达麻!

其实众人不知是,柜台后屏风,是一只单向屏风,此为一种独特刺绣手法,这样屏风,从外是看不到内,但从内却可清清楚楚看到外面景象。

众人都以为此时柜台上乔六是老板,其实真真正正老板不是乔六,另有他人,此人正屏风之后,一边翻看账册,一边等人。

当看到苏涟漪身影时,素白手猛地一合账册,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笑——他等人,终于来了。

涟漪却浑然不知,注意力都身旁人身上。这些人轻车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隐约听见刚刚有两人交谈,原来这酒铺开张有了一次试酒品尝,口感好到让他们终身难忘,于是今日便挤破头来买。

口感就能这么好?涟漪心中暗暗纳闷。

按理说女子和一群男人挤着,很容易被占便宜,何况是苏涟漪这样有姿色女子,但这些男人眼中根本没有苏涟漪,只有美酒!美酒!

苏涟漪个子高,即便是男子之中,也不算矮个,她很留意地观察身边每一个人,看衣着、看谈吐,偷听他们交流内容,推断他们购买意图和购买习惯。

但,无丝毫收获,因为这些人有富有贵,遍布社会各个阶层,唯一共同点便是——喜欢喝这家酒铺酒。

屏风后李玉堂,放下了手中账册,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因为,他能看出这苏涟漪并非随便来凑热闹,而是疯狂搜集资料,这些事,他也做过,他知晓。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苏涟漪,如此翻天覆地改变!?无论是从容貌外观,到性格能力,现苏涟漪,简直便是完美无缺!

即便人群中如此拥挤,她都能保持住平日里端庄,那双乌黑眸子如同幽静深潭一般不被人所搅乱,浑身散发出沉稳,即便是真正大家闺秀都无法做到,那股沉稳不是装出来,而是经过时间沉淀,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终于,涟漪前方人购买了两坛子酒,开开心心地转身挤出去了,轮到了涟漪购买。“掌柜,我想买两坛,多少钱?”即便衣服被挤得有些皱了,但声音还是无比恬淡。

“姑娘,实抱歉,不赶巧儿,酒卖没了。”乔六一脸歉意道。

听闻酒卖没了,一众人发出不小嘘声,十分失望地纷纷挤了出去,刚刚还挤得水泄不通屋内,一下子宽敞起来。

涟漪还站柜台前,眼中满是失望,心中纠结,是应该走开,还是应该继续磨他一磨?她也是开酒铺,知晓这酒铺定然还有备酒,以备不时之需。

见众人都走了,整个酒铺除了她便没第二个客人,有小二开始整理柜台,有小二开始扫地,涟漪决定,还是磨吧,早一日知晓原因,便早一点做出决断。

灵机一动,淡然脸上瞬间凄楚。

“这位大叔,您能不能卖给奴家一些,奴家老父从村里来探望奴家,明儿一早就走,奴家嫁到县里,要伺候生病公婆无法回家,奴家……”涟漪掏出手帕,眼角擦上一擦,“奴家只想用好酒,好菜招待父亲。”

屏风后李玉堂一愣,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捂住嘴,生怕被苏涟漪发现。

一旁墨浓惊讶,自家少爷从来都是冷傲,很少喜形于色,何况是这么爆笑。但想一想那苏涟漪,他也很想笑。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真有才,说谎和喝茶一般随便,说出谎话却又十分打动人心。

多亏他从前知晓苏涟漪,否则此时此情,想必他也能被骗了去。

乔六很有感触,他也有女儿,远嫁了出去,看到面前这位女子便想到了自己女儿,他每一次去探望,自家女儿也是费心思地好菜好酒招待。

若是可以,他真想卖出去,不,是送给这位姑娘,但……这里真真不是他能说得算,李公子不放话,谁敢拿酒?

很是为难,“姑娘啊,今儿真是没酒了,要么名儿一早你来,早早,我第一坛酒就卖给你好吗?”乔六试图找方法安慰这位重孝道可怜姑娘。

没酒?骗谁呢?若是酒铺一坛酒没有,出个紧急状况怎么办?这乔六一看就是个老经商,怎么会不懂这个?

涟漪心里想,却没说出来,那一双大眼瞬间布满氤氲,紧接着,晶莹泪珠便如同断了线珍珠般低落,“大叔,我家村子离县城很远,要走上整整一天,明儿爹天不亮就得起程,若是起程得晚了,晚上怕遇到狼。”

此时就连苏涟漪都暗自惊讶,没想到竟能哭出来!难道她也有当演员潜质?自我表扬一个!

其实人就是如此,一个语境中,说出一些动人话,感动了外人同时也感动了自己,换句话说,这就看是否“入戏”。那些演员情到深处哭是真情流露,那些哭不出演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没真心演,糊弄。

墨浓吓了一跳,那手段高明铁娘子苏涟漪竟然……哭了?怪!真是怪!

李玉堂笑僵嘴角,眉头一皱,该死地又想起当日,她强行“救”他上岸时关切表情。竟笑不出了,这苏涟漪真是鬼,鬼得很!

涟漪把乔六弄得很不是滋味,一颗心堵嗓子里,越发想见自己远他城女儿。

“让乔六进来。”李玉堂冷冷吩咐。

有一小厮出了屏风,乔六耳边低语几句。

“姑娘抱歉,我失陪一下,您……您这里等下。”乔六歉意道,而后转身入了屏风,打算即便是违逆东家,也要求着东家拿出一坛子酒。

“好,奴家等您。”涟漪用帕子抹干了眼泪,温婉一笑。

这一笑容,让屏风后李玉堂又是深深一震,一种莫名其妙感觉心底荡漾开来。

“公子,这……”乔六准备和东家说清,酒铺,他要称呼李玉堂为公子,不能暴露其东家身份。

“拿出去一坛。”李玉堂不动声色。

乔六大喜,“谢谢公子,谢谢!”而后亲自抱起一坛酒走了出来,喜气洋洋,“姑娘,真是幸运,刚刚我入仓库,却发现还余下一坛酒。”

涟漪脸上是惊喜笑,“太好了,大叔,您人真好,多少钱?”其实心里想,早知有备酒,但还是很感激这老板,毕竟人家为了她破例。

“按理来说,我们胜酒,一两银子一坛,但看姑娘一片孝心,这一坛是我乔六送你,真是希望这天下儿女都有姑娘你这样孝心。”乔六真心道。

涟漪能看出,乔六并未说谎,他是真有感而发,“不行,这银子,是奴家应该给,大叔也是做生意。”心里却暗暗惊讶,怎么竟和苏家酒一个价钱?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孩子,这酒,大叔说送你就送你,我也有女儿,每每去探望,我女儿也是这样为我寻好酒,备好菜。”乔六笑道。

涟漪点了点头,“那奴家就不和大叔争了,回头,奴家还买大叔家酒。那么奴家告辞了。”说着,抱起酒坛,轻轻福了下身,转身便走。

李玉堂平息了心底异样,对苏涟漪这谎言,表示极为不屑。为了一坛子破酒就放下身段,还哭啼啼,女人,永远不成气候。

涟漪走出酒铺时,看到地上纷杂脚印,又想起刚刚那和蔼大叔,嫣然一笑,又转了回来。“大叔,这一坛酒,奴家也不白要,奴家送你一个好点子吧,这点子,整个天下独一份。”

乔六一愣,“天下独一份好点子?”

屏风后李玉堂也是一愣,好点子?独一份?口气真大!

虽然不屑地想着,但心里还是隐隐期待。

“是,”涟漪放下怀中酒。“大叔,若是以后日日都有这么多人争抢着买酒,您愁是不愁?”

别说,乔六还真愁,“哎,没办法啊,姑娘,愁又有什么办法?这一日别说老朽,就是连这些年轻力壮小伙计都喊破嗓子,不知明日可如何是好。”

“奴家有个方法,让这些人排着队,一个个来买酒,大叔您说,这个是不是天下独一份儿好点子?”涟漪微微一笑。

李玉堂双眸猛地一亮,还有这样点子?

墨浓也是满心期待,这苏涟漪为什么总能想到他人所想不到东西?

“真吗?姑娘来说说,若是说好,明日你来,大叔再送你几坛。”乔六一下子乐了,这可解决他大烦恼,从昨日到今日,他嗓子生疼,喝什么药都不管用。

地上满是浮灰,涟漪款款而动走到正准备扫地小二处,“小二哥,扫把借奴家一用。”

店小二便伸手将扫把递了过去。

涟漪接过来后,一个倒转,扫把头向上,扫把杆向下,“大叔看好。”说着,便门口出处开始画线,一直延伸到柜前一尺半,而后那线条猛地一转,与之前那条线平行,又画了一条线,两条线一直延伸出了铺子。

乔六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李玉堂默默站起身来,贴着屏风,敛着眸,仔细盯着苏涟漪一举一动。

涟漪画完,将扫把又还给了店小二。

“沿这条线立起一道曲型栏杆,东为入口,西为出口,入口出口处设置两人把手,入口不许出,出口不许入,这样,拥挤人群便成了一条长龙,以此入内购买,购买后就排着队伍依次出去,不会造成丝毫混乱。”

乔六惊讶,听着女子话,脑子中已有了那样景象——客人有条不紊地排队入内到柜台,买完酒又依次拿着酒出去,高!真是高!

“姑娘,这真是个好办法!看来这坛酒,老朽没白送!”乔六顿时高兴异常!

墨浓惊讶,这方法看似简单却真真有效,但从前却没人提出。

李玉堂则是惊讶,睁大了眼,用一种看陌生人眼光看着苏涟漪,眼中复杂,是多了。

其实这方法现代不算什么奇,火车站、地铁站,多是这种维持秩序和控制人流栏杆。

“还有。”涟漪继续道。

大家都以为这女子提出了好方法后,没想到,这貌美女子又说话了。

“姑娘请说。”乔六赶忙道。

涟漪一指门外,“若是人群从这个口入,从另一个口出,那么您可以站这个位置。”说着,指着柜台临近入口处,“让小二站这个位置,”指了出口处,“这样,大叔您可以只管收钱,而客人交了钱便向前走拿酒,这样卖起来很,说不定,一天工作,半天就能做完。”

“是啊,姑娘,您还真是聪明啊!”乔六一拍大腿。

涟漪抱起酒坛子,微笑着为乔六微微福了下身,“是大叔人好,老天是公平,好人定然有好报,祝大叔生意兴隆,奴家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苏涟漪身材很高,虽不算消瘦,但这高挑身材衬托下,无比窈窕。手上抱着一只酒坛,无丝毫狼狈,一举一动都自然优雅。

胜酒铺打了烊,关了门,涟漪则是抱着酒坛向苏家酒铺后门走,一边走一边纳闷,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家酒铺明明是她家劲敌,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哎,真是!她悔死了,悔死了!若是能将那酒铺员工都累趴下,想必她家生意也就好了。

这些,也就是苏涟漪想着玩玩,做生意靠是公平竞争,靠是品质,她可不屑用什么小聪明得胜,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样生意走不长远。

但如今,她必须要知道那胜酒为何就能吸引客人。

胜酒铺,小二们都下了班回家,仓库只有三人,李玉堂、墨浓和乔六。

“东家,这些便是今日账。”乔六将账册双手奉上,心中却越来越纳闷,为啥东家要干赔本买卖?这样卖多又有什么可取,卖越多,赔就越多。

李玉堂连看都没看,“账册,一个月交一次就好。”这种酒作坊和酒铺,李家家业看来,实小得不能再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是,东家。”乔六是不解了,心中感慨,有钱人心思,他们穷人永远无法理解。

“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墨浓一旁轻声提醒。

“恩。”李玉堂站起身来,走向酒铺后门,一举一动满是优雅从容。后门,有马车等候,其上没有李家标志,是为怕外人察觉身份而特意购置马车。

李玉堂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没去李府,而是去了县城另一处别院。

当路过苏家酒铺时,李玉堂忍不住小心掀起车窗帘子一角,向内观望,连他自己都未发现,他下意识地找那道倩影。

马车呼啸而过,他略带失望地放下了帘子,并未见到。虽不愿承认,但苏涟漪确实是个聪明绝顶女子,就不知,她拿到了胜酒,又会做出什么决策。

他,很期待。

马车外,墨浓坐车夫一旁,心中不免担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次,少爷会输。

李玉堂自然是看不到苏涟漪了,因为苏涟漪没酒铺一楼,而是二楼。

苏家酒铺生意几乎停滞,除了偶尔有人来询问购买药酒,但药酒毕竟价格高昂,是普通酒整整五倍,除了有钱人家外,便只有病入膏肓人来购买。单凭药酒根本无法支撑苏家酒铺。

一楼只有一名小二招待,苏涟漪和苏皓则是二楼。

当将酒坛上油纸掀开,浓烈酒香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好酒!”酒类算是个行家苏皓,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涟漪心狠狠一沉,糟,情况不妙。这酒还未饮用,光闻味道便能吸引住酒类行家大哥,看来苏家酒很难超越这个酒,何况此酒与苏家酒价钱一样。

拿出了两只空碗,倒了酒下去。

涟漪捧起了酒碗,小酌一口,那温热香甜,瞬时顺着食道向下,浑身暖洋洋舒服,“确实好酒。”连她也不得不去夸奖。

苏皓连饮了三口,似欣赏,似回味。但突然,他神色颓废下来,放下酒碗,不再品尝,双手痛苦抓着头发。“涟漪,我……我们苏家酒……达不到这个口感。”

“为什么,差哪?”涟漪追问。

苏皓很沮丧,“这酒,先不说工艺,单说原料和酒曲。原料用和我们一样是熟料,但却翻熟两次,也就是说,我们苏家酒从蒸、闷、复蒸、摊凉算一次,他们要作两次。再说酒曲,我们酒曲是用粗粮,口感单薄,但胜酒用却是细粮,是米!所以其口感绵柔,底蕴十足。”

涟漪大吃一惊,“哥,为什么他们这么做,价钱却与我们一样都是一两?”

苏皓也是不解,“按照这么算,他们成本都不止一两银子,为何却能卖上一两?”

涟漪慢慢椅子上坐下,静静思考了一会,突然敛了眉,微微一笑,伸手自己沮丧大哥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哥,别自责了,如今原因也查出,这并不是你错,也不是我们苏家酒秘方错,若是我们这样精细加工,配合我们秘方,口感会比他们好。”

苏皓也点头,“是啊,若是不计成本,我也可以酿出好酒!”信誓旦旦。

涟漪一双素手轻轻端起胜酒,一点点喝下去,一边享受着美酒带来愉悦,一边细细将刚刚所发生每一件事脑海中过滤。

那老板人很随和,虽眼中有着商人固有精明,但能看出是个好人。可是这酒却名为“胜酒”,强势、霸道,给人一种不容忽视侵略感,而且又好像带着……某种目。

苏家酒铺开张后第三天开张、两家酒铺面对面、不计本钱出售、带着十分强劲侵略性名字、还有掌柜那有一丝犹豫眼神。涟漪眸子微微眯起,如果说现还想不到对面那酒铺是谁开,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哥,别担心,我们还照常开业,还照常卖酒,一分不降。”涟漪对苏皓道,“找个机会,你和大虎碰个头,大虎对品酒颇为行,看看你们能否不影响成本情况下改良下酒口感,毕竟,品质还是根本。”

“恩,知道了。”苏皓道,“那……那个胜酒……”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微微一回头,看向那酒铺方向,唇角勾着,眼神似妩媚,似不屑,“胜?哼!走着瞧,我会让他连内裤都输光。”

苏皓想了一想,“涟漪,内裤……可是亵裤?”

涟漪愣了一下,脸一红,怎么不小心说这么恶劣低俗话,善哉善哉,“呵呵,哥,你就当没听见吧,我失言了。”赶忙纠正口误。

岳望县一处精致别院,某人刚刚沐浴完,穿上了干净衣衫,还是一袭雪色,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少年,您是不是着凉了?”墨浓赶忙道。

李玉堂摇了摇头,“无碍。”说完,不知不觉看向窗外,脑海中又慢慢隐现出一道倩影。

------题外话------

感谢:小暖lver阁楼上小猫小气爵西tayata提拉米苏ltinalinda初萤谢谢你们送丫头礼物,谢谢!

另外,想感谢看官a815715送15张月票。15张啊!乃是怎么攒啊!太牛了!

其实,看官们送丫头所有礼物,花、钻、评价票、月票,丫头都十分感谢,真想点名逐一感谢,以表示诚意!但题外话只有3字限制,实写不下,呜呜呜呜呜。

近丫头正较劲脑汁研究,如何3字内把你们名字都挤下,还努力想!

065,是她(为毛又万更?)

苏涟漪因考虑到大虎不愿离开村子,便趁着县城内酒铺打样后将苏皓唤了回来,逼着苏白睡铺子里打。

涟漪家院子,灯火通明,还是那张树下小桌,围着四人。

苏涟漪、初萤、大虎和苏皓。

桌子上摆着三只碗,碗里面盛着水酒,灯烛光下,映着盈盈光彩——这酒,便是胜酒。

初萤崛着小嘴,“涟漪,我也想尝一尝,只喝一点点,行吗?”苦苦哀求。

“不行,你有孕身,酒精对胎儿不好,别磨了,我是不会让你喝。”涟漪道,铁面无私。

为什么苏涟漪一个现代人也这么能喝酒,难道她酒量很好?自然不是!这个还要从古代酿酒工艺说起。

古代多饮用是酿造酒,高十五度,十五度极限酒品太少,一般酒水都是十度左右,其相浑浊,但口感香醇,营养含量也比蒸馏酒要丰富许多。

而现代那种动辄五十度高度酒,却是蒸馏酒,与酿造酒不同,蒸馏酒靠水蒸气遇冷液化原理,将酒精蒸馏出来,虽带着些许原料香气,但与原汁原味酿造酒比,简直便如同直接喝酒精一般,少了味道。

所以说,酿造酒,其风味口感为重要!

大虎没像苏皓那样,闻到酒味便赞不绝口,还是那一张食古不化脸,端起碗饮了一口,却没急于咽下,让酒水口中停留,品其味道。

其他三人不吭声,眼巴巴地等着大虎做品酒结论,而大虎则是垂着眼,将口中第一口酒慢慢咽下后,又喝了第二口,这第二口并未口中停留多少,而是直接咽下,当第三口酒喝下后,放下了碗。

“好酒。”大虎道,“此酒属于一等酒,即便是宫中贡酒也不过如此。”

初萤闻此,想喝了,趁着苏涟漪注视大虎时候,小拇指伸入涟漪碗中,飞蘸了一点,而后含嘴里品味道,一双大眼眯成月牙,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大虎话。

苏涟漪一颗心都揪起来了,盯着大虎双眼很是焦急——还贡酒!你一个乡巴佬懂什么贡酒,你是嫌苏皓和初萤不知道你身份可疑?埋伏就应有个埋伏样子嘛,别总暗暗透露身份好吗?

大虎突然明白过来涟漪眼神,轻轻一耸肩,也回给她一个眼神——是你让我品酒,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涟漪赶忙看向一旁苏皓,还好,苏皓这人思想简单,根本没抓到大虎话里把柄,“是啊,它原料翻熟两遍,其酒曲也是上等精米,这酿窖温度控制也极好,既不过高致使酒曲停酿,又不会过低造成酒劲不足。”刚说完,苦恼再次爬上了面庞。

初萤又满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虎一挑浓眉,“苏家酒,要么就原料上下功夫,但势必要造成成本提高,要么便如此,毫无竞争力。”下了断言。

“要不然……我们降价?”苏皓犹豫道。

“你降,那人也会跟着降,几千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几千两,能把我们苏家小酒铺活活压垮。”涟漪冷静分析。

“那怎么办?难道苏家酒厂就要断我苏皓手里?百年之后,让我拿什么脸面去见爷爷和娘?”苏皓很痛苦,两手支桌子上疯狂抓头发。

涟漪抓住苏皓手,制止他自虐行为,“哥,别担心,我已有了办法,近可能要出外考察,而后实施。”

大虎用一种惊讶眼神看着苏涟漪,事到如今,已没了丝毫退路,那胜酒就是要致苏家酒于死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皓惊讶地抬头,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真?涟漪……你……真有方法?”

苏涟漪微笑,眉目和蔼,语调温柔如水。“哥,涟漪何时骗过你?”

苏皓抓住苏涟漪手,“妹妹,你……哥没用,什么事都得靠你,妹妹,辛苦你了。”

涟漪缓缓摇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哥不是没用,哥是脚踏实地做事之人,你优点,我也很欣赏啊。”

初萤没耐心看两人兄妹情长,十分焦急,抓住涟漪衣襟,“涟漪,告诉我你有什么方法?涟漪好棒啊,什么事都难不住你,我喜欢涟漪了。”

“这个啊,”涟漪明亮眸子转了一圈,“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灵了。”

“告诉我嘛。”初萤不依。

大虎无声地笑了一下,心中暗想,这苏涟漪想必根本没什么好方法,此时说来是为了安抚苏皓和初萤。转念一想,苏涟漪也是一名弱女子,这大事小事都由她来定夺,确定难为她了。

试问,苏涟漪到底有没有好方法?自然是有。

苏涟漪从不是无放矢之人,只不过现万万不能说。吸取了上一次去仙水潭教训,她总结了个经验——若是出门办重要事,要瞒着初萤,不然她一定要跟着去,这孩子越来越任性,她却无可奈何,毕竟初萤有孕身,不想让初萤心中不。

初萤见软磨硬泡也套不出来涟漪决定,便只能作罢。

接下来,是大虎和苏皓时间,两人对比胜酒和苏家酒,反复品尝思考,研究秘方改良方案。

苏涟漪是不懂酿酒,也有些乏了,便离了席,不顾初萤反对,将她强硬送回家休息——孕妇必须要保证睡眠。

当涟漪送初萤归来时,发现苏皓和大虎两人还热火朝天地研究讨论。

涟漪笑了一笑,并未打扰两人,而是入了屋子,收拾起自己房间。自己房间收拾完,还是闲来无事,便帮大虎收拾房间。

大虎房间还是那么整洁,一尘不染根本不像个男人所住之屋,无论是衣物还是杂物,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摆设,从这房间造好第一天便是如此,一个多月时间,竟没一个物件换了位置。

一个人行为能反映出那人性格,而从这一点看,大虎是一个极为自律,又富有原则之人。

涟漪大虎房间转了一圈,竟觉得无从下手,于是便退了出去。

正争论得热火朝天苏皓一回头看见了涟漪从屋内出来,很是尴尬,“呀,真是抱歉,因为和大虎实聊得投机,竟忘了时辰,耽误你们休息了。”

这是苏皓第一次与这位妹夫深聊,从前片面接触只觉得大虎老实能干,但如今深聊才发现,这个大虎知识渊博、见识广阔,虽面貌丑陋了一些,但男人容貌有何重要?不得不说,自家妹子捡到宝了。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这么回事,大虎虽好,自己妹子也不是个凡人,只能说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罢。

“哥,不用,时辰还早,平日里我和大虎也很少这么早休息,你回一趟村子不容易,再多谈一会吧。”涟漪赶忙阻拦。

大虎脸,通一下红了,苏皓意思是两人休息,自然是同床共枕,而涟漪也没反驳,说得还自然,为什么他就……就……

正说着,院子被人一脚踹开,极为粗鲁。

大家惊讶,抬头一看,竟是蒋氏。

自从苏皓将酒厂搬到了址,便因太忙,回不了苏家村家,后又日日县城酒铺打看店,是不能回家。不仅“不能”,是“不想”。享受了安宁平静日子,苏皓便再也不想回去面对泼妇一般蒋氏。

蒋氏日日家盼着苏皓归来,憋着气,却日日等不到,这火气越来越大,直到今日听说苏皓回了村。

回了村竟不回家,岂有此理!这不,火冒三丈蒋氏便直接冲到了苏涟漪家,准备将那不回家苏皓抓回去。

“我说苏皓,你还要不要家了?自从搬到县里就日日不回家,好容易回来一次就猫这个不见光地儿,你这是作死呢?”指着苏皓便破口大骂,顺带着将苏涟漪一家子都骂个狗血淋头。

涟漪愣了一下,随后被气得哭笑不得,这世间怎么有如此不讲理之人?大哥平日里就被这泼妇如此欺负?简直欺人太甚!

但苏涟漪转念又一想,外人再愤愤不平又有什么用,大哥一直未反驳,也许便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家家有本难念经,别人家事,非但情非得已,好少插手。

想到这,涟漪便退了回来,静观其变。

大虎冷冷地看了一眼蒋氏,那杀气让蒋氏下意识退了一步,蒋氏刚想破口大骂,但一看大虎那魁梧身材,比清瘦苏皓高上一大头,粗上一大圈,便没敢吭声。

“说你呢苏皓,装什么死人?平日里十棒子打不出个屁,知道人说你沉默寡言,不知道人还以为你是哑巴傻子呢。”蒋氏双手掐腰,指桑骂槐,看似指名道姓骂苏皓,其实却是暗损大虎。

大虎岂能听不出?但好男不与女斗,只能气得肌肉紧绷,又无可奈何。

“大虎,明儿把我们家院门换了,换个结实,”涟漪慢悠悠地开口,好像真是夫妻之间平淡交流,但突然话锋一转,语调中满是讥讽,“否则总放进来什么阿猫阿狗,脏了院子。”

“苏涟漪,你说谁呢?”蒋氏一下子火了。

“谁承认便是说谁。”涟漪还是那种不温不火态度,一扭头,“听见了吗,大虎,就算是疯狗不咬人,但那一个劲儿叫,也够恶心人了。”

即便是不苟言笑大虎,如今也忍不住想笑起来。白日里这苏涟漪可定夺整个苏家酒厂命运,运筹幄;夜晚却可以放下身段与蒋氏对损,泼妇骂街。不得不说,苏涟漪是个全才。“恩,知道了。”既然她帮他出了头,他自然也要帮衬着不是?

“你……你……”蒋氏气坏了,“苏涟漪,我可是你大嫂!”

涟漪一挑眉,“你哪里像我大嫂?丝毫没有涵养,当着外人面便大骂我哥,你给男人留一点面子吗?你眼中,我大哥是什么?你嫁到我们苏家,又做了什么贡献?日日和那刘氏鬼混,人家刘氏都和你划清了界限,你还看不清自己德行?这些话,作为小姑子我本不应该说,但蒋氏,你太过分了。”

“你……你……”蒋氏没想到涟漪这么指鼻子骂她。

“你真以为我们苏家好欺负,你以为我哥除了你就找不到第二个女人了?以我苏家现钱财和地位,我哥放话纳妾,这方圆几十里大村小寨哪个如花似玉姑娘不动心?”涟漪狠狠道,“蒋氏,不得不说,你命好,因你嫁给了我哥,但一个人命运再好也禁不起作,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早晚有一天要吃到自己恶果。”

蒋氏见说道理争不过苏涟漪,便开始准备戳她痛处。“苏涟漪,你这个不要脸贱人,你忘了当初去勾引李家二少爷……”

“够了!”苏皓终于怒了,此时即便是脾气再好人,也到了极限,他不是怕蒋氏,而是觉得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嫁给他,他便要疼她、爱她。若是女人任性,他可以忍,若是女人打他骂他,他也可以忍,但却受不了她辱骂自己家人!

二妹涟漪如今懂事了,可喜可贺,而当初做那些混账事便成了一道伤疤,他从来不提涟漪从前怎样,就是不想戳痛妹妹伤疤,但这混账婆娘竟开口便骂。

“蒋玉芬……你……滚!”苏皓第一次指名道姓地骂蒋氏,结结巴巴,但当那声“滚”吐出后,竟觉得无比痛,好像这个字他早早就想说了一般。

“你!苏皓,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蒋氏一拍大腿,坐地便准备哭喊。

苏皓无奈,“不珍惜这个家,从来都是你。”

蒋氏心底有了退意,想求饶,但一看到苏涟漪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一股无名火腾以下起来,本来准备好哭喊声又狠狠吞了回去,“哼,苏皓,你真以为我蒋玉芬没了你活不了?我们走着瞧!”说着,便转身走了,临走,还狠狠摔了涟漪家院门。

苏皓痛苦地坐下,双手抓着头发,没脸去看妹妹和妹夫,真真家丑。

涟漪眨了眨眼,用眼神询问大虎——这可怎么办?

大虎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无辜——我也不知。

无奈,涟漪便走了过去,苏皓对面坐下,“哥,听我说好吗?”

苏皓抬起头,眼圈是红,引得涟漪很是心疼。

“夫妻缘分不能强求,其实我早就看不惯蒋氏欺负你,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从未置喙,但如今,作为妹妹我必须要说,哥,我太心疼你了,你也得心疼自己啊。”涟漪声音低沉,诚恳。

“确实,哥你责任心很强,但如今情况你也见了,蒋氏高高上认为你配不上她,那咱们就大大方方放手好了,也算是给她留出幸福之路,你这是成全她,而不是害她,你说对吗?”其实涟漪想说不是这些,很想破口大骂那蒋氏,但她深知自己哥哥特点——责任心太强。

她若是强势地骂蒋氏,那苏皓势必会可怜蒋氏,又重走自己老路。但反之,若是慢慢为他疏导,苏皓也就放开了。

苏涟漪自己都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变成了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人。

果然,经过苏涟漪语重心长、温声细语劝导,苏皓心结逐渐打开。

从前他怕蒋氏被休后走投无路,这样坏事,他不想做。但如今经涟漪一说,也许他做也是好事。蒋氏不跟他,未来可能找个好人家,喜欢男人也说不定。

——苏皓对蒋氏早已没了爱,有只是责任而已。

“知道了,谢谢你,涟漪,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一想,好吗?”苏皓道。

“恩,哥,你能想得开就好。”涟漪微笑着站起身来,不小心打了个小小哈欠。这一折腾,已到了深夜。

“那个……”苏皓有些难为情,“涟漪、大虎,今日,我……可不可以借宿你家?”

涟漪一愣,刚想说,她家没房间,让大哥去爹家挤挤,但若是真那么说了,岂不就是告诉苏皓,她和大虎分房睡?

涟漪赶忙看向大虎,大虎也是用同样眼神看向涟漪,两人竟想了一块去。

苏皓是个老实实惠人,单纯,不会观察眼色。若是此时换一个人,看见涟漪和大虎那对视无辜眼神,想必心中就有了数,可惜,此人却是没什么眼力苏皓。“难道不方便吗?”又补了一句。

苏涟漪连想哭心都有了,刚刚她就应该让蒋氏把苏皓带走,只能勉强笑出来,“方便,方便。”欲哭无泪。

大虎忍不住干咳一下,背对着苏皓,瞪向苏涟漪——你怎么可以这样?一会怎么睡?

涟漪装作看不到大虎眼神,将苏皓引入了屋子。“哥,这里就是我们家客房,今天你就睡客房吧,”一指大虎房间,“客房里有一些大虎衣物,因为你也看见了,我们家房间小,我们……呃……房间,堆不下,然后就放到了客房。”

苏皓赶忙点头,“没关系,小点没关系,我只睡一夜,明儿一早就去县城了。”

大虎斜着眼瞪向苏涟漪——你哥是你留下,为何不让他睡你房间?

涟漪前一秒还对苏皓微笑,后一秒,一转身背对着苏皓,恶狠狠地向大虎做了一个鬼脸——我那是闺房!女子闺房!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睡?即便是亲哥哥也不行。

大虎看见涟漪样子,有些想笑,后还是憋住了。从院子拉起晾衣绳上拽下干净衣服和巾子,便准备转身走。

“大虎,你去哪儿?”苏皓为人处世虽然反应迟钝,但此时眼睛却很尖。

大虎一愣,“去沐浴。”仙水潭沐浴,几十天如一天,风雨无阻。

苏皓哪知大虎是去仙水潭,“太好了,我们兄弟俩一起沐浴吧,正好搓搓背。”

“……”大虎。

“……”苏涟漪。

大虎正要反驳,却被涟漪一把抓住,“知道了,哥,用给你们烧些热水吗?”而后靠近大虎,低声道,“今天你就别去了,家吧,明儿我哥就走了,你再随便。”

“哦,不用了,我们都是男人,用冷水冲冲就行。”迟钝苏皓啊,竟什么都看不出。

大虎皱紧了眉,狠狠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但见对方满眼哀求,平日里一张淡然面容此时略带撒娇,一颗心一下子融化了。“恩。”破天荒,破了一次例。

夏日很热,没空调、没电扇,还要穿着左一层右一层衣裙,晚上若不沐浴,苏涟漪便无法入眠。

烧了水,大虎帮着提进了室内,苏涟漪屋子里冲凉,而两个男人便院子里冲凉。

大虎将空桶拿出去刹那,突然恶作剧起,一扭头对苏涟漪来了一句,“别趁机偷看。”说完便转身就走。

这可把涟漪气坏了,又羞又气,“谁要看你!?”不敢大声喊,气得跺脚。

男人们冲凉比女人,不大一会,两人便用冷水冲好,换了干净衣服,又坐到树下小桌上开始品酒商量。

涟漪也洗好了,她浴桶是专门定做,浴桶下面有个孔,平日里盛水时,便用软木塞子将那孔堵死,沐浴后放水时,直接拔下塞子便可,水便自动顺着之前改造房屋时留下通道流出了房间。

推开门,后半夜很是凉爽,涟漪拉了小凳子房门口坐着乘凉,用巾子一点点擦干长发上水珠,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享受忙碌后闲适,危急中得偷安。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大虎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看见苏皓为争一件事脸红脖子粗,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苏皓听见涟漪笑声,这猛然想起,涟漪洗完澡该休息了。一扭头道,“涟漪洗好了?赶紧睡觉吧,你今天也累了。”

涟漪顿时尴尬,“恩……好,呵呵……哥……你也早睡……”为什么这么尴尬?因为一会要和大虎挤小小房间中,孤男寡女……影响不太好。

苏皓站起身来,突然开起了妹夫玩笑,“大虎,走啊,难道你想让我妹子等急了?男人可不能这样。”说完,便暧昧笑。

“……”大虎。

“……”苏涟漪。

无奈,大虎便跟着苏皓走了过来,浑身僵硬,可惜苏皓那头脑简单如何会发现?

“你们进去啊。”苏皓催促。

“哦。”大虎僵硬着,入了苏涟漪房间。

苏皓还十分有大哥样帮两人关了门,而后便去了隔壁“客房”休息。

房内,两人站着,很是尴尬,气氛也诡异僵硬。

“怎么……安排?”大虎问。

“我睡床,你睡地。”涟漪道。

大虎点了点头,“被呢?”

涟漪到一旁柜子里去取被子,却听见一声脆响,转头一看,是大虎正插门。心里一惊,手上被子哗啦一声掉了。“你……你……你要干什么?”虽很害怕,但苏涟漪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一双眼狠狠盯着大虎,眼角余光则是飞向房间各个角落,找寻可以防身武器。

整个气氛被苏涟漪弄得十分诡异又激烈。

大虎面色一红,“当然是插门,若是你哥半夜不小心进错房门,看见我们分开……睡,怎么办?”

“……哦。”涟漪尴尬地捡起地上被,扔到床上,而后取出两只很大包袱皮,“你,去站到门口,不许动。”还是十分警惕。

深半夜,孤男寡女,谁知道接下来是不是**?她是学医,深知雄激素和荷尔蒙差异,某些特殊时刻,女人能控制,男人未必能控制得住。

瞧见大虎那魁梧身材,和单薄衣物下仍有棱角肌肉,涟漪暗暗咽了口水。若是大虎真没控制住,她……想必是凶多吉少!

而就生物学角度来说,生物体行为往往是受到这性别激素影响,而令性别激素急速起作用两大诱因便是视觉刺激和嗅觉刺激,例如孔雀和鹿。

所以,为了杜绝发生一些不和谐少儿不宜之事,涟漪决定,要从根本杜绝一切诱因。

大虎无奈,退到了门旁。

“把身子转过去。”涟漪又道。

大虎不解,“你要换衣服?”不是已经换完了吗?

“别问那么多,转过去。”涟漪狠狠道。

大虎无奈,只能转过了身子,留给她一道宽厚修长背影。

“把鼻子堵上。”涟漪又道。

大虎正要发作,但一想便罢了,伸手捏了鼻子,用嘴呼吸。

涟漪这才放下心来,到空地上,将两只大包袱皮扑干净地砖上,而后将被子整齐铺上,枕头放好,凉被放好。“可以了,你可以过来了,但,你多只能那里,不许向我这里走来半步。”

“恩,知道了。”大虎懒得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他知道她怕什么,其实以他原则,是不会强迫人。

地上被子铺得工整,看着便十分舒适。同样两个房间,改造时图纸设计一模一样,家具摆设也是一模一样,但却给人不同感觉。

涟漪一边警惕地防备着大虎,一边躺床上,拉上了被。

看她模样,大虎真是哭笑不得,如果他真想怎么样,岂是她能防得了?

这个念头不崛起还好,一旦崛起,便如同燎原之火一般,不可收拾。

大虎发现了自己异常,赶忙吹了蜡烛躺了下来,盖上被子。

黑暗中,两人呼吸都很沉重、忐忑。

大虎脑子总浮现那一日仙水潭情景——水声清脆,他知道她沐浴,而初萤又说了那些隐词晦句,忍不住浮想联翩。

苏涟漪也是紧张得很,强烈男性气息鼻尖缭绕,隐约能听见他呼吸声,再想起他结实肌肉,结合此时伸手不见五指环境,若是他……他……他……

两人就这么互相想着,却谁也没说话。一片忐忑中,一夜过去了。

第二日,清早,苏皓神采奕奕地从房门出来,心中感慨着,自己家妹妹就是贤惠,将这房子设计搭理得也这么舒服,他从没睡过这么舒服客房,都不想再去回忆自己家里那破破烂烂房间。

大虎和苏涟漪也从房间里出来,两人行动迟缓,双眼下都有大大熊猫眼。

“涟漪,大虎,你们昨夜休息不好吗?”苏皓惊讶地问。

“哪里,休息得很好。”涟漪苦笑着答。一夜不睡并不可怕,但整整一夜还要提心吊胆提防着一个虎背熊腰壮汉,那便是累得很。

大虎干脆就没回答,走到院子桌子上,为自己沏了杯浓茶,一仰头,一杯下去,又倒了一杯,喝下。昨夜,他也很累。不知为何,到了半夜,竟真有冲动想……

那种感觉很强烈,很尴尬,他自己都憎恨鄙视自己,原来苏涟漪提防是对,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君子,一夜,他整整谴责了自己一夜。

涟漪十分疲惫地入了厨房,第一次对做饭有了如此大反感。但终还是耐着性子做了早饭,三人用饭过后,老马头便赶着驴车来接涟漪兄妹二人。

大虎见两人走了,赶忙冲回了自己房间,准备好好补眠,但不知为何,苏涟漪身上那若有若无香味却一直他鼻尖缭绕,挥之不去。

……

苏涟漪车上便呼呼大睡,让苏皓很是不解,好像许久没见过涟漪如此睡了,平日里看见涟漪,都是冷静沉稳,甚至少了少女活泼。

一个时辰后,驴车到了县城苏家酒铺,苏皓见涟漪睡得正香不忍打扰,但无奈,终还是推了推,将她推醒,“涟漪,到了。”

苏涟漪抬眼看了一眼,强大困意还是铺天盖地。“恩,知道了。”强打精神,上一秒还是瞌睡连天,但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状态,虽然都是强撑着装出。

“早。”苏涟漪神采奕奕地对店小二打着招呼。

“苏小姐早。”小二也赶忙打招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涟漪,一直目送她上了二楼。心中感慨着,苏家小姐真是美人,如此端庄优雅,就不知其夫婿是何等人物。

二楼,是休息室,小间屏风之后,是苏白呼呼大睡。

涟漪见此,秀眉一皱,伸手抓住苏白腰带,一个用力便将他拽下了床,顺便将窗子打开,换了鲜空气。

苏白睡得正香,被人拽下床,脾气有些不好,一睁眼看见自己二姐,一肚子火,活活又吞了下去。“……姐……早。”

“还早?日上三竿了知道吗?”说着,一把将那床单也扯了下来,摔到了苏白脸上。

苏白见自己二姐生气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心中纳闷,今天姐脾气咋这么大呢?拽他下床就罢了,为何将床单也掀了?

只见,苏涟漪到一旁柜子中,又拿出了一张床单,俯身,将床单平平整整地铺床上。

“姐,你这是……?”苏白不懂,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床单,“姐,这床单也不脏啊,为啥要换?”

涟漪瞪了他一眼,“因为你睡过,行了,你也醒了,下楼去吧。”

“哦。”苏白爬起来,把外衣穿好,“姐,我下楼,你这干啥?”

铺好了床单,涟漪毫不客气地躺了下来,“睡觉,补眠,别打扰我,不然你死定了。”

苏白想哭,哭不出来,他姐实太欺人太甚了,把他拽起来骂一顿说不许懒床,而后自己又躺下去睡,呜呜,他要找人评理,却又不知找谁。

……

当苏涟漪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了。

睡了一上午,终于将昨夜提心吊胆疲惫休息好,伸了个懒腰,简单梳妆整理,片刻之间,那干净整洁又透露着干练苏涟漪又归来。

她走到窗子处,凭窗远眺,对面胜酒铺子,真就如她所建议,拉了两条栏杆,而有小二指挥着,从一个口入,又从另一个口出,秩序井然。

涟漪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家酒铺大门——门可罗雀,即便是偶尔来三三两两人,也是进来问问药酒之事,而后转身便去排队买胜酒。

——必须要落实那个计划?这是一场双方拼命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下了楼,“哥,苏白呢?”到处找寻苏白身影。

本愁眉苦脸苏皓抬头看见自己妹子,强挤笑意,“苏白近被爹叫去了,说人手不够。”

苏峰还不知道县城酒铺之事,是涟漪强压下来,所有人不许告诉苏峰,怕打击他刚刚燃起积极性。

涟漪有些忧虑,她即将要到岳望县旁青州县,本希望苏白跟随,但如今,苏白是指望不上了。无奈,她只能单枪匹马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很不错,那样她行动便为灵活。

这时,那雇来小二却突然说话了,“哎,胜酒铺子自从拉起了那栏杆,酒卖了,我们生意越来越不好了。”愁眉苦脸。

涟漪笑了一笑,“他们酒数量有限,早卖晚卖都是那些,越是早早卖完,我们越有卖酒机会不是?”

那小二小声抱怨,“这也不是个长久办法啊,我们也总不能吃人家剩下啊。”

“怎么卖,是东家事,你这个小二只要做好本分便可,该多少工钱,我们一分不会少。”涟漪道,作为老板,必须要有绝对威信。

“哦。”小二不再吭声。

虽然苏涟漪将小二话顶了回去,但其实心中清楚,小二说没错。“哥,我这两天外出,就不回来了,店里你看着吧。”对苏皓道。

苏皓不解,“涟漪,你要去哪?”

涟漪凑近了苏皓,压底了声音,“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久将来,我们苏家酒厂就要翻身了,哥,你瞧着吧,我说过,会让那个家伙输得一败涂地。”说完,便不再过多解释,转身上了二楼。

少顷,当苏涟漪再次从二楼下来时,那端庄少女早没了踪影。

一身利落浅蓝色锦缎男装,将她高挑身材显修长,蓝色长袍外,是一件米色厚纱透明长搭衫,宽宽松松地搭衣袍之外——这是近来流行公子哥穿法,好处便是显儒雅潇洒,但苏涟漪这么穿是为了遮掩微微隆起胸部。

衣袍里面,涟漪用纱布缠了腰,不是希望腰细而是为了腰粗,再从外面扎上一条腰带,便与男子无二。

头发并未完全竖起,而是学那些玩乐公子,大半头发披散肩头。虽然涟漪可以挑选了高领男装以掩饰没有喉结现实,但女子脖子是比男人细得,用披开头发可掩饰脖子粗细。

手上拎着一只布包,就准备上路。

小二一愣,不解为何自家店铺二楼下来个陌生男子,而后再定睛一看,才知是苏家小姐。

原来涟漪除了衣服伪装,还将脸擦黑了一些,将眉毛加重了一些。

告别了苏皓,涟漪驿站雇了辆马车直往青州县。

岳望县和青州县比邻,都是鸾国数一数二大县,虽为县,但其经济水平和占地面积,比一般小城还要大上许多,其影响力,也是数一数二。

官道一路平坦,大概三个时辰便到了青州县。

涟漪下了马车,繁华街道上闲逛,一辆马车从旁擦肩而过,那马车华丽到招摇。

涟漪连看都没看那马车一眼,继续仔细观察着周边商铺。

“少爷,您看什么呢?难不成有美女?”小厮叶欢问自家少爷,因少爷掀着马车帘子,扭着头向回看,不禁好奇,是什么东西将少爷迷成这样。

“美什么女!”叶词见看不到人影,便拧过了身子,用扇子狠狠去敲叶欢头。

叶词和叶欢,是一对主仆。叶欢是叶家首席管事独子,从小服侍三少爷叶词,两人一同长大,说是主仆,其实为朋友,所以开起玩笑,没大没小、没轻没重。

叶词不再搭理叶欢,而后将扇子手上敲了一敲。

刚刚那名少年真是眼熟,怎么就想不起来哪见过了呢?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叶词过目不忘本领天下皆知……咳咳,其实别人都不知道,他是故意养精蓄锐。所以说,不会出现眼熟而不认识之人。

突然,叶词大叫一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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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办法(丫头不辛苦的,看官放心!)

青州县虽比岳望县稍微小了一点,地盘也是很大,甚至比苏涟漪之前去东宁城还要大。

起初,涟漪是不懂为何会有这么繁荣县城存,后来据说是因一些历史原因,这些大县无法归于城,便出现了比城还繁华县。这个就好像是现代直辖市一样,当然,也有区别,不过苏涟漪姑且就这么衡量了。

没有都市那般沉重,却有都市繁华,这种县城,住起来很舒服。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街上行人却不见减少,客栈店铺都将一串串灯笼挂于窗外,灯笼上写着店名,远远望去,竟如同现代霓虹灯一般。

古老又繁华县城,长街由石块拼成,那石块不知是什么岩,踩踏久了,平整光亮,直直地向远处延伸,与几近夜幕天空连接。

青州县,可比岳望县有情调多了。

越是有人文情调地方,文人墨客便越多,对酒需求量越大,走几步,便能见到酒家,酒铺是数不胜数。古人喝酒就如同现代人喝饮料一般,可见其普及程度。

涟漪下了马车后,找家客栈定了房,而后便出来繁华街市逛着。她进了一家看起来中档酒铺,立刻就有小二上来招呼,“公子,您是来买酒?”

涟漪点了点头,向酒铺看去。柜台后面是货架子,上面摆着一排排酒缸,贴着红纸,上面写着酒名。掌柜站柜台,而柜台上方挂着一溜小木板,用麻绳吊着,小木板用红纸包着,上面也写着酒名和价钱。

“掌柜,我想找一种口味很独特酒,却不知其名字,所以可否麻烦您,将你们家酒给我尝尝,看看有没有我想要酒。”涟漪道。

掌柜面色难看,“这位客人,若是你想尝酒,建议去酒楼,一样来上那么一壶,我们这酒铺是不让品尝,报了名就提走那种。”说得很委婉,如果一人来尝一口,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涟漪微笑,掏出一两银子,“到了酒楼,一种酒来一壶,还没等小弟找到,先醉倒了,这些钱就当我买酒,一样只喝一杯,大哥通融通融吧。”

这是晚上了,来买酒人不多,掌柜一想,这生意怎么都是做,何况这一两银子可以买上一坛子好酒,而所有酒倒出一杯也凑不成一坛,比整坛卖还合适。于是便收了苏涟漪钱,开始为她倒酒。涟漪一边慢慢品尝,一边和掌柜东拉西扯,套一些话。

当所有酒从头到尾喝了一遍后,便声称没找到,起身告辞。

涟漪双颊微微粉红,但还没醉。这些酒大半都是廉价酒,一坛酒仅仅七百文到八百文,偶尔有几种一两银子高价酒,其口味也远远不如苏家酒,当然,比不上那胜酒。

十几度酒就相当于现代啤酒,涟漪虽看起来喝了十几杯,但看其实折合起来也就相当于啤酒半瓶,所以没什么大碍。

当涟漪准备找寻第二家酒铺如法炮制时,却觉得有些怪,感觉有人跟着她。

很随意地向前走着,看准了一个角落,猛地转身,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查看身后,发现无人,这才大大舒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也实太疑神疑鬼,她都乔装打扮成这样,怎么还会有人发现?

长舒一口气,便准备继续走。

离苏涟漪不远另一个拐角,众行人疑惑眼神中,两名衣着考究男子鬼鬼祟祟地窝拐角处,皆是一脸慌张。

拿扇子男子面容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微微勾着,似笑非笑,高傲中又带了一丝妩媚。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责备身旁男子。“还好,还好,没被发现,叶欢,都怪你,就因为你,差点被发现。”

另一名面貌俊秀男子眼中满是委屈,什么嘛,刚刚明明是少爷走前面,他后面,即便是被发现,也是走前方少爷被发现。但,《金牌随从守则》第一条:少爷说话,都是对。

于是,争当京城十大杰出随从可怜男子叶欢,便将委屈泪狠狠吞入肚子里,点了点头,“少爷,叶欢错了。”

“恩,我们继续。”叶词见前方那抹修长得身影继续前行,便又跑出去跟随。

“少爷,我们为何要跟着那个人?”叶欢问。

“你家少爷对她有兴趣。”叶词一打折扇,胸前扇啊扇。

叶欢定睛一看,再定睛一看,而后又定睛一看。前方那人无论从身高还是身材,无论从气质还是气度,都是男人,难道公子他……“公子,您……为什么对他有兴趣?”

叶词头也不回,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因为她与本少对视后,竟多一眼都没瞧本少。”他说是丰膳楼那次擦肩而过、

叶欢愣了一下,冲到自家少爷身边,扭过头,很认真地观察其表情,发现少爷很认真,而后鼻子一酸,哭丧了脸。“我对不起老爷啊,我对不起我爹啊,我天天跟着少爷还让少爷学坏了,我是个罪人啊。”

叶词一边跟着前方身影,一边狠狠道,“你发什么疯?若是坏了本少好事,本少就敲扁你头。”说着,又用扇子去砸叶欢头。

叶欢不顾自己头被砸,“少年,您……有什么打算?”

叶词收回了扇子,看着前方那抹修长身影,露出势必得笑,“本少要用魅力征服她,让她被本少迷得神魂颠倒,方解本少魅力被忽视之气。”

叶欢心凉了,完了,以前就觉得少爷变态,如今变态了。

少爷从小便这样,只要是谁家姑娘没表现出对他热衷爱慕,他定去追求勾引,直到把姑娘惹得春心大动,少爷才潇洒地称这只是个美丽误会,惹那姑娘暗自伤心。

少爷变态归变态,但他万万没想到,少爷竟如今变态到男子身上了。“少爷,难道……你真要去勾引他?”

叶词猛一回头,用扇子狠狠敲了叶欢脑袋,“什么叫勾引?那是去证明本少魅力!”

叶欢面色一白,若是被老爷和爹知道了,他没看好少爷,会不会要自刎以谢罪?不行,他死了可以,但少爷名声势必要保住!

《金牌随从守则》第二条:少爷黑锅,我来背!

叶欢狠狠点了下头,若是被外人发现少爷喜欢男子,那他就放言出去,和那些男子牵扯不是少爷而是他!刚想到这,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又想哭。继续将委屈泪吞了下去,没关系,一切,为了少爷。

见前方那人又钻入了一个酒铺,叶词也停了脚步,眯着眼想着开场白。

“少爷,怎么了?”叶欢小心问。

叶词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累赘,“你,现回客栈,别跟着我了?”

“为啥?”叶欢不解。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赶紧回去。”又用扇子砸了叶欢脑袋。

“不行,少爷,我得守着你,保护你。”叶欢不干。

“呸,本少用你保护?从小到大我们切磋,让你一只胳膊你都赢不了,没用东西,别废话,走,走走走。”叶词赶着叶欢。

无奈,少爷说是事实,又不敢违逆少爷,叶欢便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叶词低头整理了下衣襟,吊了吊嗓子,调整了面部表情,确保呈现佳状态后,便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入了那酒铺,一派风流公子相。将身边路过女子们吸引得连连促足观看。

酒铺内,涟漪与掌柜商量好了,还是老办法,付了钱,而后每种酒一小杯,一杯杯慢慢品着,而后与掌柜随意攀谈。

叶词微微一皱眉,得意洋洋眸子突然闪现思考,因为,那掌柜毫无察觉,但他却知,这女扮男装女子套话,而且其套话技巧还颇高。

“掌柜大哥,这名为青斮酒水,与我所寻酒味道有几分相似,都属于需要细品才能知味儿酒,风格独特,想必真正能懂其之人,为数不多吧。”苏涟漪道,这酒,确实和她家苏家酒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可以用此酒销售量来预估苏家酒未来销售量。

“公子你这就说错了,这青斮,可是我们青州县热卖酒,来买酒者,十有五、六是要买青斮酒,公子你再细品品,看你找酒,是不是就是青斮?”掌柜赶忙道。

“好。”涟漪又饮了一口,面上满是赞许之色,其实心底却不以为然,因为这酒和苏家酒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涟漪微微用眼角一撇头顶挂着红木牌,“青斮,一两”,竟与苏家酒一个价钱。

涟漪垂下眼,眼中闪过了得意。

又喝了一杯,涟漪面上带了些许愧疚,“抱歉,掌柜大哥,还不是我要酒,我再去别人家看看吧。”

那掌柜无奈,“好吧,公子慢走。”

涟漪转身欲离开酒铺,却发现,门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材颀长,一身玉绿色薄锦长袍,精致华贵,长发披肩,头顶无法冠,只是用与衣袍同色系带子头顶随便挽了一下,松松垮垮地垂着,但非但不给人邋遢之感,相反却觉得十分随意。

一张玉面被垂下散发遮了大半,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高挺鼻梁笔直,其下嘴唇粉红,嘴角微微勾起。

这形象,不像是现实中人,倒好像武侠小说中人物,再配合他古装衣着和手上折扇,苏涟漪突然觉得,这人出门用轻功直接飞了,也毫不违和。

叶词见这女子终于将视线放了自己身上,心底忍不住暗笑,看来他京城叶三少爷魅力还是势不可挡。

但,苏涟漪视线也就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会,马上,便淡然一笑,一个点头,人出了酒铺。

“……”叶词一愣。

“这位公子,您是买酒?”小二连忙招呼了过去。

叶词也没搭理,转身就跟着苏涟漪出了铺子,“这位兄台,刚刚听闻,你找酒?”他就不信,以他魅力,就拿不下一个女人!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这人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哪见过,奇怪。

两人就是见过,岳望县丰膳楼。

但苏涟漪当日去丰膳楼可是有重要任务身,满脑子都计划着如何从刘妈妈那里套话,哪还记得路人模样?何况,涟漪也不是所谓过目不忘,她仅仅是个正常人。故,对擦肩而过叶词,虽有个印象,但确实是不记得。

“不知兄台找什么酒?可知名字?下姓叶单名词,别不说,整个鸾国酒品就没下不知。”叶词赶忙道,心中却纳闷,一名女子怎么到处找酒。

对方那么热情,涟漪也不好推却。“抱歉,那酒只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却不知是什么酒,如今只能这么挨家找,让兄台见笑了。”说完,便不想再理会他,寻下一家酒铺。

“喝一次便念念不忘,小兄弟记性真是不错。”叶词一旁一语双关。

涟漪却没听出来,敷衍地点了下头,“哪里,见笑了。”

叶词还真想笑出来——你这个奇怪姑娘,对一个破酒念念不忘,把我这个绝世大美男不放眼中,你是傻还是瞎?

虽是这么想着,但人,又贴了上去。“我也是个爱酒,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品酒?”

“……”这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似得?涟漪心中不爽,却没时间和他纠缠,任务要紧。

叶词见这人不吭声,便权当默认,跟着便又钻了一家酒铺,混了些酒喝。

这些酒,叶词是瞧不上,以他家财力,平日里饮不说是宫中贡酒,也得说是上等美酒,这些铺子里酒往往都是卖给百姓,多一两银子一坛,他如何瞧得上。

但他却发现,这女子也不是纯来喝酒和找酒,好像……是来套掌柜话,问每一种酒销量。

这女子每饮一种酒,便用余光扫一眼吊牌上写价钱,而后细细品尝,后拐弯抹角地问掌柜此酒卖如何。有趣,这女子真真有趣。

后,酒铺又走了几家,涟漪觉得,这样便可以了。

这些酒铺,卖酒品大同小异,价钱上也是差不多,鲜少有一家卖独特酒。

终,她发现一家规模大,店面装饰也豪华酒铺,入了进去。

但此时已很晚,店家正准备关门打烊,掌柜角落里算着账,店小二打扫店铺。

这店小二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收拾得干净利落,个子不高,却短小精悍,那双眼里满是机灵。本来手上已拿起关店木板,但见有客人来了,便赶忙放下,热情道。“两位公子,来些什么酒?”

涟漪抬眼,迅速扫了一遍柜台上方挂着吊牌,心中对这大酒铺所卖之酒有了了然。

那小二察觉到了涟漪眼神,赶忙道,“公子,我们百酿阁是青州县大酒铺,酒品齐全,您只要说一种酒,我们便有,别看我们百酿阁大,但我们价钱却公道。”

涟漪双眼突然一亮,如同想到了什么似,微微一笑,“那小二哥,帮忙介绍一些口感独特酒好吗?”

那掌柜抬眼看了苏涟漪一眼,又重低下头去算账,可见,平日里也都是这小二去招呼。

那小二是个嘴,口齿伶俐,脑筋灵活,没一会,便推荐了几种酒出来,都是适合年轻人饮用酒,口感清爽,酒质清澈,其中便有刚刚所见青斮酒。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没再掏钱将所有酒从头到尾尝一遍,而是直接买下。“那就来两坛青斮酒吧。”

“好嘞,客人真是好品味,这青斮,可是我们青州县独特酒,您稍等,小这就去给您取。”说着,便脚步轻盈地去了柜台后库房取酒。

一旁叶词还是那般闲闲地笑着,摇着扇子,好像纨绔公子哥,但那一双眼却无比认真,用余光看着这名女子。

这青斮,几乎每一家酒铺都有,但她只有后一家买,是为何?

若这名女子仅仅是来探听消息,为何要买酒?若是真心买酒,为何刚刚还要走那么多铺子?不解,真是不解。

叶词自诩眼光犀利,与那么多商场老油条打交道都游刃有余,但如今却真真看不透这名女子,她到底要干什么?

涟漪掏出了银子,掌柜处付了钱,那掌柜收了钱又重开始算账,一看便是甩手掌柜。

小二提着两壶酒回来,“客人,您酒。”

涟漪却没接,“是这样,小二哥,一会我还要去吃个宵夜,这酒,能不能一个时辰后送到悦方客栈,地字二号房?因饥肠辘辘急于用膳,但提着酒去酒楼又实不方便,只要小二哥帮我这个忙,我是不会让小二哥白辛苦。”

小二立刻便明白了苏涟漪意思,就是送酒有小费。谁不想赚钱?于是,便回头去询问掌柜。

那掌柜算完了账,点了点头,“去吧。”

小二这才答应,“好嘞,客人您吃好,一个时辰后,小定然准时送到,您放心吧。”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掌柜,也多谢小二哥了。”说完,便转身离开酒铺,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好像终于完成了任务一般。

叶词跟着,心中越来越不解,这女子到底是干什么,到底又有什么目?

他从未对一名女子有过如此好奇,无论是当初她乘着破驴车到一掷千金丰膳楼,还是如今不知是问酒还是买酒,他都是想不通。这淡定如斯女子身上,就好像有诸多秘密一般。

“这位兄台,是要去用膳?”叶词追了上去。

苏涟漪对这名俊美公子真是不解,怎么就非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是啊,您难道闲来无事,为何一直跟着我?如今这酒也蹭了,戏也看了,我们这萍水相逢,是不是也可以分道扬镳了?”

叶词尴尬,她竟看出他看戏,干笑了两声。“没错,我就是太闲了,所以跑来蹭兄台酒,此时良心发现,准备请兄台用宵夜,如何?”

涟漪摇了摇头,“谢了,时辰不早了,你打发时间也应差不多了,我们后会有期吧。”说着,一拱手,便欲走。

“别啊,蹭了你那么多酒,下哪好意思啊?占了人便宜,晚上是要睡不着。”叶词赶忙伸手欲拦下她。

苏涟漪真有些火了,这人长得不错,但怎么脑子有些问题,莫名其妙非要跟着她,她为了节约时间就没和他纠缠,任由他跟着,如今这人还没跟够,还有完没完?

“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谁,跟着我有什么目?”涟漪向后退了一步,提起警惕,两只手袖口攥成了拳,只要对方有什么过激行为,她便让他尝尝跆拳道黑带威力。

叶词心中暗笑,这小妞真逗,要和他较量?他虽然外表看着弱不禁风,其实也是有实力,“下说了,我叫叶词,真叫叶词,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姓叶,无一例外,我这单名也是我出生时爹给起,绝不掺假,至于跟着你……好吧,我确实跟着,只不过,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叶词指着自己一张俊美如涛脸道。

涟漪根本没想起当时丰膳楼发生之事,第一想法便是这人认识苏涟漪本尊。但转念一想,那本尊那么胖,如今她不仅瘦了还换装易容,“不认识。”斩钉截铁。

叶词被一种强大挫败感打败,有一种冲动,想去扎小人钉钉子。“好吧,那你觉得……下容貌怎么样?”

“……”涟漪确定了这人是神经病,“你很俊美,还有别事吗?若是没有,我们便后会无期了。”

“喂,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叶词挫败感大了,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面精致小铜镜,照脸。确定了今天容貌并无反常,又追问了句,“你不是说我俊美吗?那为何还不想见到我。”

涟漪被他气笑了,原来这人是自恋狂,发现有人忽视他美貌便纠缠不清。如今再来看看他穿着,也便明白,这人穿得极为夸张,与那公孔雀又有何区别?“好吧,叶词,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叫什么?”他问。

“苏涟。”涟漪答,少说了一个字,便成了男名,只不过这苏联……

“恩,你不是说要去用晚膳吗?我请你,刚刚蹭了你那么多酒,要是不请回来,显得我叶词多小气?”叶词道。

涟漪点了点头,“好。”

叶词又是一惊。“你……你……你刚刚不是还拒绝,想和我拉开距离吗?怎么这一会就同意了?”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

涟漪一挑眉,“早点满足你,你好早点放过我。”道理很简单,若是拒绝,这厮定然还会这么纠缠不清,还不如早早听他话,反正不就是吃顿饭嘛。

“你……你……你就这么想甩开我?”叶词一张俊脸上满是受伤,将那小铜镜揣怀中,两只手把垂面颊上头发一股脑撩起来,一张俊美容颜显,“你仔细看看我脸。”

涟漪很听话,很仔细看了看。“恩,看完了。”

叶词用那种怀疑目光,“这回还想甩开我吗?”

涟漪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一个人执念竟能到如此地步,“不想了,兄台你太俊美,下看一眼便离不开,怎会想甩了你?”她都违背良心这么说了,希望对面这位就好心放了她吧。

叶词是个怪人,平日里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但却极为自恋。自恋归自恋,却不是白痴,对方这个口气,他当然知道不是诚心,怎么听,都带有一丝讽刺。叶词战斗欲火被成功撩起,他发誓,定要让这女子拜倒他魅力之下。

“走,苏老弟,我们吃夜宵去。”说着,便要拉苏涟漪胳膊,被后者不动声色地甩开了。

涟漪叹了口气,但愿吃了一顿饭,这人能放过她。

叶词将涟漪带到了青州县好酒楼——迎宾楼。这迎宾楼与岳望县丰膳楼有一拼,都是高等酒楼,饭菜自然都是海珍海味,价格昂贵。

叶词很仔细地观察这名为“苏涟”女子,却发现她心不焉,虽偶尔和他说上几句话,却都是“哼、哈”答应,并未实质交流。

她思考什么?

叶词也不再说话,将今日从见到她到之后发生事串了一串,很得到推论——她搜集资料,而这些资料无一例外,都是与酒相关。她是做生意?她是卖酒?但她后买了两坛酒让小二一个时辰送去客栈又是什么意思?

涟漪一边想着头脑中计划,一边留意着时间,这精美佳肴只是机械地塞入口中,根本没心思品其滋味。

估摸着时间到了,便放下了筷子,对叶词道。“叶兄,我知道刚刚大半是你和我开玩笑,我也如此。如今我有要事,真不和你闹了,我们相遇相识也是缘分,今日对你忽视我表示十分抱歉,若是他日我们有缘再见,我做东,好好招待你如何?”

叶词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会突然正色地对他说这些,而且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间竟不好再去为难。“好,有缘再见。”

涟漪对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叶词愣愣地坐椅子上,这个女子……就像风一样,抓不住、留不住,却引人再去捕捉。

忽地一下站起来,“结账,结账。”急急道。

门外伺候之人赶忙入内伺候,叶词随手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摔了过去,“不用找了。”也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叶词并未跟着苏涟漪而去,而是跑回了自己所住客栈。他住客栈是青州县大、豪华客栈,而他所住房间是整个客栈大、豪华房间。

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一脚踹开门,把里面趴桌子上打瞌睡叶欢吓了一跳,“少爷,你怎么了?”外面惹气了?

叶词没回答他,跑去找自己行李包袱,“别睡了,整理东西,我们换客栈。”

叶欢不解,“少爷您怎么了,这不是青州县好客栈吗?我们还去哪?”

“悦方客栈。”叶词头也不回答。

叶欢想了一想,想起了悦方客栈,“少爷,那家客栈很小。”

“小就小,能住人就行,我告诉你叶欢,你再废话我就抽你。”叶词威胁道。

叶欢一下子哭丧了脸,“知道了,少爷,叶欢知错了,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不行吗?”哎,就知道他们家少爷变态,却不知如此变态……

叶词为何急急要换客栈?自然是因为,那百酿阁里听说,那姑娘住悦方客栈,地字二号房。

……

涟漪算好了时间,回到客栈不久,便听到有礼貌敲门声。

上前开开门,果然是那百酿阁店小二,如今两人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店小二比涟漪矮上半头,若是放到现代,多一米七,而苏涟漪却足足有一米七五。

“小二哥,辛苦了。”涟漪微笑道,“请坐吧。”

那小二是个聪明人,看见对方说这些话,马上便明白,为何客人买酒还刻意要求一个时辰后送,原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放下了酒,便依涟漪示意,桌旁坐下。

涟漪看着小二微笑,亲自为其倒了杯茶,“我果然没看错,小二哥你是个聪明人,不知如何称呼?”

小二礼貌地双手接下茶杯,“小叫钱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您这么晚叫小来,可有何事?”

涟漪桌对面坐下,“你名字真是好啊,钱汇,金钱汇集,吉利,我喜欢。以后就称你为钱小弟吧。下姓苏,单名个涟字,实不相瞒,确实是找钱小弟有些事,一些发财之事,就是不知,钱小弟有没有兴趣。”

苏涟漪想干什么?她想跑渠道!

何为渠道?这是现代营销常见一种方法,换句话说就是代理制。便是营销者开发一处市场时,不亲自拓展和维护,而是招一些代理为之。

古代,一些大商家也有类似做法,但权利却集中自己之手,无论是开拓市场还是延续到终端,往往是将投资者与收益者相结合为一体。

苏涟漪没有那么多本钱去如此铺张,便想到了空手套白狼方法,大了说,是招代理,小了说,便是招个业务员。

这渠道之法,早就她脑海中有了萌芽,却苦无方法实施。但当她百酿阁第一眼看见这个店小二钱汇时,一个声音便告诉她——这个人,便是她要找人!

这个钱汇个子不高,貌不惊人,却勤劳能干,那百酿阁那么大酒铺,掌柜几乎做了甩手掌柜,全靠这小二招呼,可见他机灵。

例如,若是普通店小二,手中拿着关店木板,见人来了,往往为嫌麻烦,就劝客人第二天来。而钱汇却立刻放下手中木板,热情招待,可见其销售态度。再例如,掌柜明显不管事,她要求送货时,钱汇却去征求掌柜意见,可见其处事之圆滑及眼力。

这样人是怎么会安于干一辈子店小二?而一个私人酒铺,想“升职”是不可能,想必钱汇也纠结于此。

那么,她苏涟漪,如今就给钱汇提供一个舞台,供其施展。

果然,那钱汇一听,双眼一亮,但却带着警惕。“不知苏兄所说发财机会,指是什么。”

涟漪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我有个酒厂,岳望县,但我想将酒卖到青州县,却不想投入人手,便想找一位合作伙伴,一同发财,就看你想不了。”说着,把那张纸推到钱汇面前。

钱汇家穷,却胜机灵,平日里将那掌柜伺候得很好,有时掌柜便没事时教教他识字算账,加之他勤奋好学,悟性高,一下子便被苏涟漪纸上东西所吸引。

涟漪伸出修长手指指纸张上,为其细细讲解。“我酒卖价一坛一两,关于酒品质,你大可放心。送到酒铺或者酒楼,则是一坛九百文,而如果你拿货,便是八百五十文,这个你可懂?”

钱汇马上便明白过来,“苏公子意思是,我用这八百五十文价钱拿到你酒,而后再以九百文价钱卖到酒铺或者酒楼,每卖一坛酒,就能得到五十文钱?”这个数目,不小了!

试想,酒铺所赚这些钱,要抛出店铺费用、税费、人工存储等等,而他五十文钱,真真白赚!

钱汇震惊了,从来不晓得还有这种卖货方法,没想到,这样好事竟落到了他头上。

涟漪见他动心了,继续道,“关于运输方面,你能推出多少酒,下订单给我,我便会及时将这些酒运到青州县,这期间费用我出,但到了青州县如何送往各个酒铺及酒馆,这就是你工作了。”

钱汇默默地点着头,脑子一停不停转。这苏公子说确实是个好赚钱方法,他酒铺做了整五年小二,对所有酒品及青州县酒铺、酒馆极为熟悉,知道青州县百姓对酒热衷程度,他对此抱有极大兴趣!

涟漪见他眼中已有了幻想,好似对未来发财日子憧憬,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只干净杯子,而后掏出从苏家酒铺带来水袋,将苏家酒倒了一些进去。“钱小弟请尝尝吧,这便是我酒。”

钱汇双手端起酒碗,先是用小口微微抿了一下,而后又大大地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大大赞赏。“这酒与我们青州县青斮酒有一点类似,但口感却比青斮酒好上许多,底蕴十足,这个酒若是青州定能大卖。”

涟漪心中暗笑,你是没喝过胜酒,若是喝了胜酒,便觉得苏家酒没啥了。当然,这句话她只是想想而已,没说。

“怎么样,有兴趣吗?”涟漪问。“若是有兴趣,我还有一个发财机会。”

钱汇吓了一跳,“还有发财机会?苏兄给小弟讲讲,小弟若是发财,定然不忘苏兄知遇之恩。”

涟漪笑着点头,“别这么说,大家是合作伙伴,要共赢、共勉。”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纸,推到了钱汇面前。

钱汇看到纸张上那巨额数字,吓坏了。

涟漪淡定地解释,“若是一次性拿货两千坛,那就算你八百文,这样,你一共可以拿到二百两银子。”

钱汇狠狠咽了下口水,他百酿阁做工整整五年,才有三两银子工钱,二百两啊,那可是将近五年工钱啊。对于钱汇,这绝对是个大数目,但……

“苏兄,两千坛,您让我如何卖出去啊,我……我……”钱汇急,很急!

涟漪却突然笑了,“看钱老弟是个聪明人,怎么却想不明白,若是青州县吃不下这两千坛,你可以卖到周边啊,如果精力有限,完全可以培养几个能说会道小兄弟,若是一个月能赚二百两银子,难道你还开不起几名小兄弟工钱?”

钱汇瞬间明白苏涟漪意思,对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他想都是自己去做,而不是雇人去做,若是那样,他……岂不就是……老板了?

“老板”!这两个字让钱汇陶醉。

那么,苏涟漪为什么要做渠道,什么要将苏家酒低价卖到其他城县?目便是对抗胜酒!

此时已知胜酒是赔本做生意,某人即便是赔本也要将苏家活活拖死!那么,她就要将这战线拉大,好将战线拉到整个鸾国!李玉堂不是能陪得起吗?那就赔本整个鸾国卖他胜酒。

一坛酒赔就算赔一两,那一百坛呢?一千坛呢?一万坛呢?十万坛呢?百万坛呢?

战线短,输是苏家,战线长,输可就另有其人了。

苏涟漪垂下眼,微微一笑,胜酒?看看你结果,到底是胜,还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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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yanyanxe阁楼上小猫乔依霏霏小气爵西无硝烟xytayata提拉米苏l,谢谢~

同时感谢看官们月票和评价票!字数有限,不能一一感谢,抱歉!但丫头都记着呢!

对了,关于上一章,那个高浓度红糖水缓解痛经,介个丫头亲身试过,确实好用。丫头是十几年痛经受害者,后来丫头好友帮丫头冲过一次这个红糖水后,发现,介个是个好东西啊!

也许不能完全止痛,但可以极大缓解,被痛经折磨妹子们可以试试,记得,浓度要恨浓很浓哦~

067,往事

苏涟漪决定,改变了这位名为钱汇店小二命运,钱汇做梦都想不到,因为这名为苏涟之人,他几十年后富甲一方,成为鸾国酒业霸主。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钱汇是聪明人,涟漪只将前世现代听说过各种跑业务、送回扣等事情挑了几个讲,钱汇马上便举一反三,明白了其中道道。

倒不是说古代没有送回扣,这“回扣学”可是从古到今传承一门博大精深学问,只不过古代不如现代这么信息发达,这些道道,只有商人们才懂,老百姓们是不去关心。

达成了协议,立了合同,签了字,盖了手印,一式两份。

两个时辰前,两人还是陌生人,两个时辰后,就成为了合作伙伴,可以说,两人都是有胆识之人。

只要钱汇辞掉百酿阁工作,这合同便正式实施,苏涟漪前三次供货是先货后款,三次以后皆是一手钱一手款。

两人从商讨到后定合同,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已是夜半,钱汇起身告辞,便回了去。

苏涟漪压抑几日浮躁和惊慌,总算是平稳了下来,一时间兴奋得不想睡,便坐桌子前,掏处酒杯,搬上青斮酒,自斟自饮起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涟漪一顿,这么晚了,会是谁?

“睡了吗?”门外那人不问自答,是一道年轻男子声音,声线很是好听,清澈,隐隐还有些磁性。

涟漪一下子便听出,竟是傍晚时跟着他纠缠男子,眉头一皱,这人怎么知晓自己住这?马上恍然大悟,她百酿阁曾经报上过自己地址,“叶词?”她问。

门外那人听见自己名字被记住,兴奋异常,“是啊,苏兄弟,是我啊,真巧,我就住你隔壁。”

涟漪无可奈何,什么叫“真巧”“住隔壁”,两人也不是外巧遇,她还没出房间,他就知道她住哪里,自然是刻意搬到了隔壁。不过也算是“巧”,因隔壁那人应该是下午退房。

若是平时,这样情况,苏涟漪多半是要下逐客令,但此时心情很高兴,那种胜利兴奋即便是不找人分享,也希望有人陪她小饮几杯。这叶词虽脑子不正常,但人看起来还不坏,两人也算是有缘。

开了门,一抬头,一愣,因为这叶词哪还是下午那般邋遢又逍遥样子,只见他刚刚沐浴过后,身上带了些许清香,头发略带潮湿,整整齐齐束金色发冠中,那发冠镂空,浮雕了一只抽象麒麟,乌黑发丝与金色发冠相配,很是尊贵。

其余发丝皆披身后,绝无一丝乱发扰身前。

还是那张完美无缺俊脸,因没了面颊发丝遮挡,突显了其逼人俊美。

涟漪眉头又一次一皱——病人精神世界,正常人永远不懂。

“进。”闪身将他让了进来。

叶词见这苏涟明显对自己和颜悦色,心情大好,心想肯定是换了衣原因,果然,人靠衣装,以后可不能那么邋遢了。

“来,我们喝一杯。”关上了门,涟漪到桌旁,取出一只干净杯子为其斟满。

叶词很给面子,端起杯就一饮而,“苏兄弟这是有开心事?”他知道她是女子,却第一次见这么爽女子,本就身材高挑,一身利落男装,办事说话都毫无女子矫揉造作,不得不说,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女子。

“恩。”涟漪笑着点头,“谈了一桩带有风险大买卖,危急也总算是解除了。”长叹一口气,有些话,她不知和谁说,一直憋心里,很是难受。

和大虎?但那大虎有任务身,总是一副若有所思样子,哪有心思操心她事?当然,这些都是她猜测,多,她不想与大虎有过多牵扯。她与大虎,中间总是有那么一层莫名隔阂,也许是因彼此并未开诚布公吧。

和苏皓?算了吧,苏皓老实迂腐,让他去做什么,他会很好去做,却丝毫没有创及开拓意识,与他无法交流。

和初萤?……那个天然呆,说了,想必她也不懂。

和苏白?算了,她那个倒霉弟弟,虽对她忠诚有加,但身上惰性却大得很。

想了一圈,涟漪竟发现自己没一个可以真正谈心之人,从穿越到如今,被命运逼迫着前进,如今转念一想,竟有些孤独,是精神世界孤独。

想着,心中一酸,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半滴不剩。

叶词心中猛竖大拇指,这女子真是敞亮,这喝酒姿势都如此潇洒。伸手倒了一杯,自己也一口喝干。

“苏兄弟,你谈成了什么大买卖,方便和我说说吗?”叶词好奇问。若是别事,不听也罢,但做生意,他就有了几分兴趣,何况,是这名为苏涟女子,女子能做什么生意?

“不方便。”涟漪回绝得干脆。

“哦。”叶词又乖乖倒一杯,喝了下去,也不多问。

涟漪好笑地看着对面人,这名为叶词男子真真有趣,先不说容貌出众,脾气却这么古怪,先是因为自己容貌被忽视而恼怒,如今被如此回绝,可以说丝毫不留情面,却也不恼,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脾气好,还是脾气坏。

真是怪人。

“生意嘛……只要这生意做成了,我危机便解除了,”涟漪很想说,种种事憋心里,难受,这寂寞异世,需要一个人倾诉。“有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想害我,逼迫我,置我于死地。”涟漪幽幽地说着,苦笑。

叶词一愣,刚刚那嬉皮笑脸瞬间收起,换之严肃“谁?为何事?”

涟漪倒了杯酒,看着半浑浊酒水,脸上满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是谁,就不说了,不值一提,至于原因……也许是因为我以前追求他追求得太紧了,让他反感吧。”

叶词惊讶,“这也能成原因?有你这样女……子们都倾慕男子追求,应该是件高兴事儿啊。”差点说漏了嘴。

涟漪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也许是这一天喝酒喝得多了,也许是危机接触了,平日里一直严谨大脑,此时懒洋洋,只想这么静静享受安闲。

见她没回答,叶词脑子却是转来转去,她追求过男子?是什么样男子能被这样一个眼高于顶——将他魅力丝毫不放眼中女子青睐。他很好奇,是气愤,怎么可以有人魅力高于他?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衣身影,是李玉堂模样。

话说,虽然叶家和李家有一些合作,叶家老爷子将他“流放”到岳望县处理此事,但他是不喜欢李玉堂。一是李玉堂长得好看,同行是冤家,他十分讨厌容貌俊美男子。二是,那李玉堂虚伪至极,明明一身铜臭还要装天仙下凡,看着就让人作呕。

苏涟漪发现,和这个名为叶词人喝酒,很舒服。她想说什么,便随口说,她不想说什么,戛然而止,他也不追问,也不恼,就这么陪着。

这人身份绝不简单,先不说他优雅举止,就说这酒桌礼仪,虽是两人不吭声饮酒,但慢慢涟漪却发现,这叶词其实并非喝酒而是陪她。

她倒酒,他也倒酒;她喝下一杯,他也跟着喝一杯;她喝下半杯,他也小酌一口,便笑盈盈地等着。这种酒桌礼仪,很少人注意到细节,而他并无刻意,而是随意为之,可见其平日里便生活礼仪之家。

“叶词,你是做什么?”涟漪问。

叶词心里挺美,美人终于注意到他了,但……他不敢轻易说出来,主要是他家实张扬很,一般女子听说他是京城首富叶家,十有**都会直接上杆子扑过来,何况他还有如此美貌。

“家中有小生意,偶尔被老爹派着帮着忙乎一下。”叶词答。

涟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笑没再追问,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叶词被她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毛,总觉得苏涟那清冷睿智眼,能看透他一般。不得不说,这女子气场很大,如今坐此是他叶词,换了个男子,想必都会被压得不自。

有趣,这女子,越来越有趣了。

叶词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女子一眼,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此后,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喝酒,直到两坛青斮酒喝光。涟漪这回总算是有些晕了,但酒醉是一件痛事,有些事情,没了酒,真就少了一些味道。例如庆功,例如失恋,例如伤心,例如高兴。

每每逢此,不一醉方休,哪能痛?

“好了,酒……喝完了,你回去……睡吧。”涟漪一只手撑住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头晕乎乎感觉其实也很舒服。

与她截然相反,叶词连脸都没红上一丝,“千杯不醉”是他本领之一。

看着苏涟漪,他一耸肩。这女子也实没什么防备心理,好他叶词是个不乘人之危正人君子,否则趁着酒劲,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美丽误会,她也只能认倒霉。

其实他很喜欢和这名为苏涟女子一起感觉,想多聊,想了解她,但如今她醉了,只能等第二天她酒醒罢。暗暗决定,明日再来邀她出去游玩吃酒,为了这女子,他可是做了很大牺牲!

天知道,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破烂”客栈,啧啧啧,好大牺牲啊。

叶词出了门,见涟漪摇摇晃晃地来关门,有些担心,“苏兄弟,一定要把门关好,这客栈太过简陋,想必鱼龙混杂,怕有歹人。”他叮嘱着。

涟漪虽醉了,但脑子还是清醒,形容迟缓,就连那平日里皱眉动作也是慢慢地做,一双大眼水汪汪,满是无辜。客栈简陋?鱼龙混杂?怎么会?这客栈也算是高档客栈啊,放现代,没个五星,也得有三星。

叶词被苏涟漪那呆萌样子震惊了!褪去白日里干练,这女子竟如此可爱,很想……收入怀中。

“哦,知道了。”涟漪没反驳他,就顺着他回答了句。

按理说,叶词性格是很少这么婆妈,今儿是头一次,看到白日里对他无视女子,如此乖乖听话,虚荣心急速膨胀起来。此时这女子什么要求都没提,就算是现和他要个几万两银票,他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来。

邪门,这女子真是邪门。

“记得,把门闩好。”叶词不由自主又叮嘱了句。

“哦。”涟漪脸上还是酒醉后木讷表情,其实心里想——这人还真婆妈。

关上了门,插上了门闩,涟漪便晕晕乎乎地向床方向走,到了床前,一下子便栽了进去,呼呼大睡起来,唇角,还挂着一抹甜笑。

叶词一直守门外,直到听见噗通一声——她栽床上睡觉,他才默默点了点头,向隔壁房间走。

到房间时,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怪,真是怪,从碰见这女子开始,他就开始奇怪了。

夜晚,静悄悄。

这家客栈就如同苏涟漪所想,是一家高档客栈,虽不是青州县数一数二,但也算是高档之列。其舒适及豪华,自然不话下。墙皮很厚,隔音,所以每个房间都很安静,床榻干净柔软,睡起来很舒服。

当然,这些都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地字三号房,却有一个人捻转,怎么也睡不着。

叶词不知自己是第几十次翻身,这里外两间房间实太小,棚顶太低,这可容纳三人雕花大床实是狭窄,怎么睡人?难受死了!

哎,苏姑娘啊苏姑娘,他叶词可是为了她,跑这“简陋”客栈活受罪,希望看他煎熬份子上,明天对他好点吧,起码也要多看上几眼啊。

想着,又一个翻身,这破床……下面才垫了五层垫子,怎么睡人?

哎……难受……非常难受……

墙隔壁,苏涟漪睡得香甜,这么价钱昂贵客栈,果然睡起来舒适,当初她刻意找这家客栈,是为了显出档次,谈生意方便。

同一面墙隔壁,叶词捻转反侧,不太习惯这种“简陋”,怎么也是睡不着,就这么床上如同烙饼一样左翻右翻,直到天亮了,才不知不觉地眯着了,睡了一觉。

叶词这一觉睡得不安稳,竟梦见自己躺棺材中,狭窄、窒息,比这个还过分是,棺材下面竟垫着是干柴,他就这么平躺,不仅憋屈难受还隔要死。

终于,实忍受不了叶词一睁眼,看到陌生又熟悉房间,才想起。对呀,他这是换了客栈。“叶欢,你哪?赶紧给本少滚出来。”

叶欢赶忙推门进来,“少爷,你醒了?”他一直门外守着,怕打扰了少年睡眠,没敢进。

“现是什么时辰了?”叶词坐起身来,伸手揉了揉酸疼肩,随口问着。

“过了午时了,该吃午饭了。”叶欢答,一边回答,一边盆子中倒入清水,供少爷一会起床梳洗。

“啊!”叶词一声惊呼,从床上跳了下来,“午时?她呢?那人呢?”

“谁啊?”叶欢问。

叶词气坏了,拿起衣服便开始穿,几下穿好,也不顾头发还没梳,就这么披头散发冲了出去,当看到身边那半开房门时,一下子愣住了,她……走了?就这么走了?

“少爷,您还没梳洗。”叶欢追了出来。

“梳洗个屁,”叶词一路狂奔到一楼,丝毫不意周围人惊讶眼神,一把抓住掌柜衣领,“臭老头,我问你,地字二号房人呢?就是那个姓苏。”

掌柜吓一跳,以为是来寻仇,“这位大爷,那姓苏客官一早就走了,真,老朽不认识他。”老掌柜瑟瑟发抖,生怕被连累,小二们也都围了上来,要救下掌柜。

“走……了?”叶词默默地放下掌柜衣领,很是失望,那独特女子,他还没问她是哪里人士,府宅哪,就这么走了?

掌柜自由后,赶忙向后退,对这披头散发年轻公子很是警惕。

叶词没再为难掌柜,长叹一口气后,转身默默地上了楼,叫上叶欢收拾东西。既然女子都不这了,他也没必要留下遭罪了。

他倒不是说就看上那女子了,欣赏是有,比欣赏多是好奇,他总是忍不住想去多了解那女子,那女子面容越是淡定,他便越是想见到她不淡定之时。

叶欢赶忙收拾了东西,随着叶词又回到了那间整个青州县为豪华奢侈客栈,但却总觉得自家少爷有些失落,不知为何。

叶词坐窗前椅子上,靠着窗户,支着自己头,懒洋洋,向窗外观望。心中却一直想,那名为苏涟淡定女子,如今何方。

……

与此同时,岳望县,李府。

一辆豪华却又低调马车李府门前停下,车夫下了车,放了车凳,紧接着下车是管家全康,而后是李府当家老爷李福安。

全康照顾着老爷下车后,便步入内,询问迎过来一名小管事,“午膳准备好了吗?”

“回全管家,准备好了,一直厨房中温着。”那小管事答。

全管家点点头,转身步到李老爷身边,“老爷,这午膳,是现用,还是歇一会用?”

李福安身子几乎全好,步伐矫健,“一会吧,我现还不饿。”说着,便向书房走去,全康跟着。

入了书房,有丫鬟将稀释好药酒端了上来,李福安喝完后,那丫鬟又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李老爷脸上掩不住笑意,“大全啊,你尝了玉堂胜酒吗?”李玉堂秘密开办酒坊打压苏酒家之事,其他人也许不知,但李老爷和全康主仆二人是知道,时刻关乎。

“回老爷,尝了,不愧是少爷,那胜酒之口感,堪比宫中贡酒。”全康脸上带着骄傲,是为自家少爷骄傲。

与他相比,李老爷却好像是个外人,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太急功近利,竟用这种极端手段打压,不可取啊。”

全康没说话,立一旁,虽少爷手段不光明,但商场就是这般复杂黑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不是因为对方是苏涟漪,他是很赞同少爷如此做。

李老爷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开来,“大全啊,有件事我特别庆幸,你可知是什么事?”

全康不解,“小想不到,请老爷明示。”

“我庆幸事,就是为玉堂找了个好对手——苏涟漪。”李福安道,“大全,你看着吧,以我经商几十年经验来看,若是苏涟漪立刻采取一些诸如降价之类手段,那便不可怕。可怕便是像如今这般不动声色,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苏涟漪,不久将来,要有一番大动作,会远远超出我们想象。”

全康也是跟着李福安几十年人了,也深知猛犬不露齿道理,默默点了点头。

李福安越想越好奇,“真希望这时间些过,我已等不及想知道,涟漪那丫头要作什么,实是期待。”

全康也笑道,“老爷,不仅是您,我也很期待啊,觉得那涟漪姑娘,总是能做出超乎人预料之事。”

李福安点了点头,“涟漪是个好姑娘。”

两人正说着,书房门外有人求见,是一名李府小管事朱询,因办事得力,如今算是全康助手,时常交给他办一些重要之事,如今这朱询手中便有李老爷交代下去一个任务。

“进来。”见朱询来,李老爷收起了刚刚闲适,坐直了腰身。因为李老爷突然改变,整个书房气氛瞬时截然相反,紧张严肃起来。

朱询入内,身穿李府管事衣着,个子不高,微胖,“见过老爷。”

李福安凝眉,一点头,“可打听到了?”

没错,李府老爷让朱询去打听,便是他至今无法放下、无法忘怀一名女子。

李老爷少年时期,听说过苏家村有个仙水山,仙水山上有个仙水潭,便带了两人去游玩,没想到是,上了山便遇大雨,雨水引起山体滑坡,三人就这么被满是碎石泥流活活冲了下来。

两名随从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李福安福大命大,被人救下,带到了山下村子中养伤。

李福安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两夜才苏醒,而这一家人便一直照顾他到醒来。而后来故事,便是老生常谈少年遇救命恩人之女,两人一见钟情,郎才女貌。

李家对这户人家救了独子十分感激,而这户人家也是对李福安印象极好,加之李家大业大,李福安提出求亲,两家欣然同意。

但问题就是出这求亲上。

李福安说要娶妻,但李家却只让姑娘过门为妾。原因?自然是对方家不是大户人家。姑娘是骄傲,宁为寒门妻不为贵门妾,从此便与李福安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那户救了李福安家庭姓许,而那家姑娘正是许桂花——苏涟漪母亲。

李福安痛苦地闭上眼,一次次回避,不敢去想许桂花,只要是想起,胸口便剧痛得难以自已。不仅仅是思念,同时也是对自己憎恨。当时……若是他脱离家族,也许桂花就能和他一起了。

但父亲施加强大压力,母亲以死相逼,所以他便犹豫了,也是因为这一丝犹豫,李家趁机给他娶了一门妻子,便是如今当家主母,陶氏。

他李福安,到底还是个懦弱人,他配不上那敢爱敢恨女子,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女子。

当大婚已成,李福安彻底知晓,他与许桂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随后不到一年里,便听说许桂花嫁人了,婚姻美满。

“许桂花”这三个字,是李福安心底永不愈合伤疤,只要触碰,便鲜血淋漓。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她,他便疯狂工作应酬,不让自己闲下分毫,正是因此,他身体也越发虚弱,病情越发严重。

后来听说她病逝,他是因此到了别院,将所有下人屏退,大哭了三天,那一次,是他心疾第一次发作,从那以后,他心疾便开始屡屡发作,每一次发作,身体便愈发差上一些。

所有事,他都深埋心底,从未说出,生怕这些闲话传到苏家村影响许桂花声誉,而李府提亲事,除了李家和许家人,外人也都是不知。

临分开,许桂花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切勿到苏家村打听她消息,两人分开,便是真分开,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许桂花就是这般干净利落女子,从不拖泥带水。

李福安尊重许桂花,听从许桂花意思,虽日日想、夜夜念,却真没派人去打探她消息。

他纳了很多妾,若是仔细看去,这些女子眉眼都是有些相像,都很像某个人,尤其是桃姨娘,其眉眼尤其像。

但相像只是皮囊,许桂花那恬淡冷清、那睿智机敏、那爱憎分明、那勤劳能干,又岂是其他女子可以模仿出?除了……除了近突然大变性情苏涟漪,才可以说与当年许桂花有上一些可比。

朱询见老爷痛苦神情,没敢说话,用眼神询问全管家,后者示意让其稍安勿躁,两人便默默旁站立。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李福安终于说服了自己,面对现实。再怀念桂花又有何用?她早已仙逝多年,该面对现实了。

缓缓睁开眼,李老爷道,“朱询,说吧,许桂花苏家村嫁给了何人,可有儿女?”声音嘶哑无力。

朱询见老爷问了,便将探来消息一五一十回答:“回老爷,许桂花二十一年前嫁给了同村名为苏峰人,如今留有儿女三人,分别是长子苏皓,次女苏涟漪和幺子苏白……”

别说李老爷,就连全康都大为震惊,“朱询,你说什么?”

朱询赶忙垂下头,“全管家,许桂花次女正是为老爷治病苏涟漪,起初小也不信,后来反复查证多次,正是这位苏涟漪苏小姐。”

李福安愣那,双眼失神,目瞪口呆,全康怕老爷犯病,赶忙上前,“老爷,您会不会不舒服?”赶忙转身对朱询道,“去叫周大夫。”

“是。”朱询也急了,转身跑了出去找大夫。

过了好一会,李福安才缓过劲来,因病情发作不敢喝茶,又冲上了碗药酒,慢慢喝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福安喃喃道,“难怪总是涟漪身上见到她影子,原来,涟漪竟是她女儿。也难怪涟漪竟如此聪颖,原来……原来……”

周大夫来了,见到已恢复健康李老爷又面色苍白,吓了一跳,赶忙掏出银针为其医治,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天。……

经过了几个时辰马车颠簸,苏涟漪已回到了岳望县。

下了马车,出了驿站,向苏家酒铺而去,当准备入店面时,站定了身子,回头观望与苏家酒铺遥相辉映胜酒铺。

永远那般生意火热,人们排着长龙进入铺子里买酒,买到酒之人则是得意洋洋提着酒坛子离去。此时不仅岳望县人,就是周围城县,也有慕名而来品尝胜酒。

于此相反,苏家酒铺则是生意惨淡,开张那天热闹张扬成了一道**裸讽刺。

涟漪进入了酒铺,店内除了苏皓便是唯一小二,一位客人都没有,小二雷子闲来无事柜台旁凳子上坐着,偷偷打着瞌睡,而苏皓则是愣愣看着门外胜酒铺热闹景象,一脸颓废。

“涟漪,你回来了?”苏皓见涟漪回来了,强打精神,赶忙道。

涟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恩,回来了,哥上楼一下,我有事找你商量。”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她头疼得很,宿醉后头疼,却不知那叶词如何了。

苏皓上了楼,坐外间,等涟漪换衣服。

涟漪用清水将黏了一天一夜易容物洗掉,重露出雪白洁净容颜,换了女装,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而后才款款而出。

“哥,这几日,你就不用留酒铺了,我让苏白住店里,你回酒厂日夜监工,定要多生产一些酒,过几日,我应该还会出几趟远门。”涟漪道,苏皓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喝下去。

苏皓一愣,“涟漪,我们家酒一坛都卖不出,为何还要多生产?生产越多,不是赔越多吗?”不解。

涟漪笑着点点头,“哥,你就听我话,放心去做吧,若是没有几成把握,我怎么会开口?至于什么人要酒,我暂时便不与你说了,说多了你也是不理解,以后会慢慢知晓。”

苏皓对自家妹子是一百个放心,脸上颓废一扫而光,坚定地点头,“好,只要涟漪你说话,我定然去做。”

涟漪微笑着点头,“那事不宜迟,哥,你就别店里呆着了,回去吧,顺便把苏白叫来,让他多带几件衣服,未来一阵子,这店,就要靠苏白了。”

苏皓有些担忧,“三弟他……行吗?”

涟漪邪邪一笑,“我说行,他就行,不行也得行。哥,你放心去吧。”

“好,那就麻烦涟漪了,我去了。”说完,苏皓换了衣服,便匆匆而去。

……

买卖火热胜酒铺子下午时,终于将酒卖光,提前关了店。

店铺后门开,有一名衣着雪白年轻公子入内,直接去了库房。

胜酒铺子库房有一小间,干净雅致,很是隐蔽,除了掌柜和这名白衣男子外,是不允许酒铺里人入内。

见白衣男子来了,乔六赶忙放下手中工作,入了小间,拉上了屏风,压低了声音,“东家,您来了。”

“恩,”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随手翻了翻放桌子上账簿,“苏家酒铺,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乔六答。

“没动静?”李玉堂翻账簿手一顿,很是疑惑地抬头看向乔六,“你是说,对面酒铺,没因此做出任何行动?”

乔六点头,“是啊,小派人时刻监视,但苏家酒铺按时开张按时打烊,一天卖不出几坛酒,却平静得很,既没出来招揽生意,又没打出什么优惠降价口号,一直如此。”

李玉堂一时没说话,垂着眼,面容平静,但微微动了一动眉,却泄露了他不安。没错,就是不安!他总觉得,这苏涟漪不鸣则已,一旦是发作,他……会难以应对。

这想法很荒唐,对方只是一家小小酒铺,苏涟漪也只是一名女子,为何会引起他如此忌惮?

“继续派人盯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派人去通报我,无论什么时辰,都要及时通报。”李玉堂道。

“是,东家。”乔六赶忙答,随后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李玉堂问。

乔六很是尴尬,终还是犹豫地说了出来,“东家,酒厂日夜赶制胜酒,这酒日日脱销,但……这钱却是入不敷出,这……”他已知道了李家公子办这酒厂酒铺是为了打压对面苏家酒铺,但却还是不解,以李家那么大家业,犯得着和一个小小酒铺过不去吗?

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墨浓。”一个眼神过去。

墨浓立刻明其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三千两,交给乔六,乔六确认好后,签了字按了手印。李玉堂带着墨浓等随从,便又从后门转身离去。

马车上,路过苏家酒铺时,李玉堂又下意识去酒铺中找寻那抹身影,本以为还如同这几天一样见不到,却不想,那抹修长高挑身影出现酒铺柜台上,店小二和一身肥肉苏白老老实实地她面前,好像认真听着什么。

李玉堂很好奇这苏涟漪说什么,他也很想听。

马车呼啸而过,离苏家酒铺越来越远,别说店中女子,即便是酒铺招牌也看不清了。李玉堂放下车帘,开始思索,猜想苏涟漪说什么,针对胜酒,要作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越是想不出,便越是去想,而越是去想,便越是想不出。

那么,苏涟漪到底和两人说着什么呢?

苏家酒铺。

柜台上。

涟漪站柜台内,苏白和店小二雷子站柜台外。两人面前一人放着一张纸,一只笔,而涟漪则是左手抓着戒尺,右手拿着笔,纸上写着什么。

“十以内加减法,你们都会算吗?”没错,苏涟漪就是教两人——数学!

“涟漪小姐,小会算。”店小二雷子答。

苏白也道,“当然会。”

涟漪点了点头,“雷子,七加八是多少?”

“十五。”雷子答。

“四加二。”

“六。”

“三加九。”

“十二。”

涟漪点了点头,转而去问苏白。

“苏白,六加七是多少。”

苏白不若雷子那般反应灵敏,想了一下,而后忐忑回答,“姐,是十三,对不?”

涟漪点头,“四加六?”

苏白紧张,“是……十?不对,是十一,也不是,是十。恩,就是十。”

“……”涟漪无奈了,他弟弟真是差了好多。

于是,整整一下午时间,苏涟漪教给了苏白和雷子阿拉伯数字,还有竖式算数法,两人涟漪斯巴达式教育下,一下午将阿拉伯数字学会,竖式也是懂了但并未灵活运用,晚间,涟漪给两人留了作业——每人五十道数学题。

苏涟漪并非瞧不起算盘,但记录上,汉字记录数字确实没有阿拉伯数字来得方便,于是涟漪便教给了苏白。至于那小二雷子,则是也顺便教了。

涟漪打算是,未来一段时间酒铺生意不会得到改善,还是冷清,便趁此来培养下苏白,计划三天后让其管店。

夜晚到来,雷子因家离店铺很近,便让其下班回家,店里只有苏白看店。涟漪估摸着,这五十道数学题也够苏白算上一阵,便放心离开了店铺,找车回了苏家村。

外奔波劳累后,她现只想回她那个温暖、安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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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小气爵西tayata,谢谢,大么么么么!

亲爱看官们,如果今天章节错别字多,请多多包含,今天来大姨妈了55555,肚子疼是小事,问题来大姨妈智商低,虽然已经检查了两遍,但总觉得还有错别字,囧了…。

068,胜了

一个时辰过后,马车苏涟漪家门前停下,涟漪下车,付了车钱,那马车便离开。

大虎正屋内看一本不知是什么书,听见院内有响动,神色骤然一变,迅速将那书收入床下隐蔽之处。健壮高大身材无丝毫笨重,如一阵风似闪到门旁,向外小心查看,浑身肌肉紧绷,满是警惕。

窗外,天蒙蒙黑,有微微凉风,树叶随着微风簌簌而响。

树下,那小桌子上趴着一人,毫无形象可言。她如同无骨一般趴桌上,两只胳膊竖着向前,本来一丝不苟发髻微乱,发簪斜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是苏涟漪!?

大虎一愣,刚刚那警惕压抑气氛荡然无存,伸手推开门,出了去。“你怎么了?”

涟漪知道是大虎来,头也没抬,“累。”很累。

先是一夜未睡,白日匆匆补眠后又捻转到了青州县,青州县走访众多酒铺后,物色个合作伙伴,和叶词喝得酩酊大醉,早起又带着宿醉回了岳望县,下午还要教苏白和雷子阿拉伯数字。

苏涟漪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就天生劳碌命?为什么一直如此疲惫?

她不是机器人,也有犯懒一面,但她这一面往往只和放心人才能展现,不知为何,她仅大虎面前有所展现,这一点,涟漪自己也没意识到。

“吃完饭了吗?”大虎心一软,声音也不知不觉柔和下来。苏涟漪对他与对外人之不同,他发现了。

“没。”涟漪道。“没心思,也没时间。”大虎身边,就是忍不住想任性,撒娇。大虎虽身份不明又沉默寡言,但却如同一座山般,给人以安全感。

“恩,我做。”说着,大虎便欲转身去厨房。

“等等,”涟漪赶忙制止,歪着头,一双黑眸晶晶亮看着他,很是无辜。“大虎,我想吃烤肉。”

“烤肉?”大虎一愣。

涟漪点了点头,“兔子,我想吃兔子。”微微撅着小嘴,用一种半命令半撒娇口气对大虎说。

大虎明白其意,“知道了,我这就去打。”说着,便转身到门后拿出一条细长竹条,推开院门准备上山。

本来十分劳累涟漪,见大虎要去打猎,不知为何,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我也去。”她还没打过猎呢,想一想,从前过生活是多么乏味。

大虎浓眉微微皱起,“你不累了?”

“累,但想上山去玩。”没了白日里干练,脸上满是童真,此时苏涟漪比白日里足足年轻了三岁有余。一边说着,一边跑向厨房中取了什么。

“哦。”大虎不做阻拦,待苏涟漪出了院子关好院门,便迈开大步向仙水山方向走。

刚走一步,胳膊一紧,被涟漪拽住,“别,别着急,别轻举妄动。”涟漪抓着大虎胳膊,十分警惕地看向周围,小心翼翼。

大虎顺着她眼神看向周围,无丝毫发现。“你找什么呢?”

“我总觉得初萤随时会蹦出来,而后便肯定要跟着我们,”上回去仙水潭沐浴便是如此。“倒不是不愿带她,但夜黑山陡,若是她真磕了碰了可如何是好?”

大虎低头看向她,一向冰冷面容有了融化痕迹。

“你看什么?”涟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以为是自己行为幼稚惹来大虎嘲笑。

“没什么。”大虎赶忙抬起头,但唇角却若有若无地上扬。

见确实是没初萤身影,涟漪这才放开大虎胳膊,长舒了口气,“可以了,我们走把。”压低了声音,如同做贼一般。

大虎步向仙水山而去,却觉得胳膊有种很奇妙感觉,暖暖、温温、隐隐还带有一丝余香。他有些尴尬,将心底那种莫名其妙感觉狠狠压下,走路步子大了。

大虎人高马大,腿又长,这大步下去结果,便是苏涟漪一溜小跑,好涟漪个子也不矮,若是换个娇小女子,想必此时要百米冲刺了。

当上山时,天已经大黑,虽然圆月皎洁,但山上林子中树叶交错,虽不是深山老林那样密不见日,但也是将好好银色月光分成斑斓之状。

“大虎,你能看清吗?若是实不行就算了,我们回家吧。”涟漪犹豫道,因为从上了山,大虎便静静蹲一处,也不说话,也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嘘!”大虎身子未动,发出了一个声音,示意涟漪噤声。后者便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他身旁蹲着,陪着。

突然,前方草丛发出一声很微弱响动,紧接着,只见大虎右手臂猛如同闪电一般执着逐条抽了过去,狠狠拍草丛中。整个过程瞬时发生,直到响声消失,涟漪这才缓过神来,吓了一跳。

大虎站起来走了过去,扒开草丛,将奄奄一息兔子抓了出来,一回头扔给苏涟漪,涟漪大吃一惊,“这……还有这种打猎方法?刚刚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你是怎么做到?”惊讶,无比惊讶。

“听。”大虎只回给了苏涟漪这一个字回答。

“听?听就能听见兔子声音?也太神了吧?”涟漪很想将大虎耳部组织解剖下,看看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好大虎不知道此时苏涟漪那血淋淋冲动,“若是你训练下,也能做到。”

“哦,那有机会帮我也训练下?”涟漪道。

“恩。”大虎回答,“嘘。”

涟漪听见大虎声音,再一次噤声,努力撑起双耳,捕捉任何一丝一毫声音,果然,她也听到了!簌簌风声掩盖下,兔子跳动极富有节奏,很好判断,虽然不知这兔子到底哪里。

又是如闪电一道竹鞭,又一只兔子不幸遇难。

大虎上前,捡起还带着温度死兔子扔给苏涟漪,涟漪抓着兔耳朵竖起大拇指,“太棒了!好样!大虎你太牛了!以后给你改名不叫大虎叫大牛算了!”

大虎脸上发出一种不以为意冷嗤,其实心中却乐开了花,那种高兴、得意,无法掩盖也不忍压下,从前战功累累却从没如此有过成就感,他竟喜欢被苏涟漪**裸赞扬。

“大虎,别打了,够了,打多了也吃不完,我吃半只,其余给你。”涟漪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土,“走,到仙水潭。”

大虎不解,不回家去仙水潭干什么。

涟漪见到大虎那疑惑眼神,便耐心解释,“野味,自然要野外吃才有感觉,刚刚临出来我还带着盐和糖,走,到仙水潭处理野味去。”催促着大虎带路。

大虎无奈,便带着一蹦一跳苏涟漪向仙水潭而去。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暗暗纳闷,今天苏涟漪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和平日里截然相反?虽然有些略微不习惯,但不得不说,今日苏涟漪却……可爱。

苏涟漪为什么这么开心?因为,是人都有那么一点爱好及消遣,而她却一直没有,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即便是有时初萤拽着她做女红,对于涟漪来说,那只是为了学一门谋生手段,与消遣二字丝毫不沾边。

但今日却不然,今天这件事,她觉得放松、开心、感兴趣,对于她来说,这才是真正消遣。

夜路不好走,兔子便由大虎提着,前方,隐隐可闻清脆流水之音,应该是离仙水潭不远了。涟漪一把将大虎手中兔子夺了过来,“我先去清理兔子,一会见。”说完,便一溜小跑,跑到了水潭旁边。

大虎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心情没由来放松和平和,唇角勾着淡淡笑意。

突然,苏涟漪到了水潭边便面色一变,慌张回头喊着,“大虎,过来,你看这水潭里有什么东西?”脸上满是惊恐。

大虎一惊,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过去,对苏涟漪担心不已。

到了水潭边,涟漪便退开,给大虎让出位置让其查看。

大虎低头仔细看水潭之中,水质清澈,有着点点波纹,圆月映水面之上,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水潭之下,除了岩石壁,却无他物。这是为何?

大虎还没明白过来,只觉得后背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心中大叫不好,但也晚了,伴随着一阵水花四溅和某人清脆如银铃般笑声,可怜大虎就这么载进了水潭。

“哈哈……大虎,你也太没警惕性了吧,”涟漪扔了兔子,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平日里那冰冷冷大虎如今如同落汤鸡,好玩,过瘾!

大虎冲上水面,伸手拂去脸上水,用一种难以置信眼神盯着苏涟漪。

“哈哈……兵不厌诈啊,大虎,这个你应该知道啊。”涟漪笑得锤地,太好玩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捉弄这个如石头一般大虎是这么好玩,总算是找到了一些乐趣罢。

大虎还是没说话,继续用那种半惊讶半质疑眼神盯着苏涟漪。

过了好一会,涟漪笑够了,一抬头,吓一跳,因为大虎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她,动也不动,也不反驳,也不责备。心中狠狠一震,跑了过去,半蹲半跪潭水一旁。

“大虎,你……生气了?我这玩笑开得是不是太过火了?”涟漪忐忑问,见大虎还是不语,有些急了,“大虎,我刚刚……是我错了,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向你承认错误好吗?我……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和水声,苏涟漪也栽入水中,是被大虎拽下来。

大虎行动又多?连那狡兔都无法躲过何况是苏涟漪,她连大虎动作都没看清,只觉得胳膊一紧,人已经栽水里了。

因为正说着话毫无防备,口中、鼻中被呛了很多水。好大虎未放开她胳膊,她没什么危险,一只手扶着大虎肩,一只手捂着鼻子,猛咳。

这回换成了大虎着急,“你没事吧?”刚刚他是不是下手狠了?

涟漪咳得满脸通红,摇了摇头,这大虎忒狠,她推他时,他闭着嘴,而大虎这厮竟趁着她说话拽她到水里。不过这能怪谁?事儿明明是她挑起来,只能说是自食恶果吧。

喘匀了气,涟漪继续哈哈大笑起来。

大虎拧着眉,今天这苏涟漪到底怎么了,被他暗算了不说不生气,好像却……很开心。

这是开玩笑,苏涟漪自然不会生气,挣脱了大虎手,双脚用力向前一蹬,身子瞬时向后推上半尺,然后便撩了一大捧水扑倒大虎脸上。

“……”大虎愣那,这是干什么?苏涟漪还没闹够?

涟漪一耸肩,“真没劲,我觉得我就够没童年了,原来你童年生活比我还无聊,这种小游戏都不会玩,哎。”说着,便准备游上岸。

还真让苏涟漪说对了,大虎确实没什么童年。从他记事起便已经军营,一左一右都是年长将士,谁能陪他玩?从小便习武看兵法,他现性格,正是无聊童年所酿成。

大虎虽没童年,却很聪明,立刻便明白了苏涟漪所指“游戏”是什么,唇角一勾,也有了兴趣。一个纵身,伸手抓住苏涟漪脚踝,将正准备上岸她又活活拽了回来。

涟漪回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眼光看向他,伸出纤长手指指着他,“我算发现了,你小子,喜欢玩阴。”

大虎赶忙摇头,“不,我云……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只是巧合罢了。”男人是很意名声,大虎一着急,差点将自己真实名字说出来。

“哼。”涟漪才不管这个一伸手抓住大虎肩,便将他摁到水下。又是一连串笑声。

大虎水下也笑了,这样,很开心。

紧接着,两人便水潭里开打了。

大虎水性很好,但苏涟漪水性好。就如同之前提到,苏涟漪现代考取了救生员执照,各项指标都趋于完美,尤其是潜水捞重物,她如同一尾小鱼般灵活,让大虎抓之不住,又大虎毫无防备之时袭击。

可怜大虎,就如同龙入浅滩一般无可奈何。他力气大,但水却有强大阻力,将他力气化解,他从不知女子水性竟可以这般好,还有她奇特擒拿手法。

涟漪擒拿便是现代擒拿,专门袭击人肘关节,让其无法施力。可怜大虎,被其屡屡袭击,好他会武,很便看穿了她套路,才化被动为主动。

但苏涟漪就如同一尾小鱼,根本抓不住。

终于,大虎一把抓住苏涟漪,将她两只手背后抓住,“看你这回还如何逃脱。”他也上了玩心。

涟漪挣扎了几下发现挣扎不脱,面色一变,“疼……好疼,大虎放手,我胳膊……要断了。”

大虎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手劲大了?赶忙松开手。可耻苏涟漪,大虎松开手瞬间,一个转身,双手摁住大虎头,又将他塞到水下。

这回涟漪可不敢恋战了,阴了大虎之后,用了吃奶劲儿速游上岸,坐岸边哈哈大笑,“大虎啊大虎,刚刚我还说过兵不厌诈,你怎么又忘了?人啊,失败了不可怕,可怕是一个错误上失败两次。”

大虎真是气坏了,却又觉得好笑,今夜苏涟漪不仅反常,还贫得要紧。

见大虎气势汹汹地游了上来,涟漪赶忙伸手做了一个“停止”手势,“别闹了,我认输还不行吗?我真没力气了,现肚子饿得咕噜叫了,再闹下去,我就要饿晕了。”

大虎上岸,哭笑不得,没搭理她。要闹是她,不闹也是她,女人啊,真是难以理喻。

夏日衣衫很薄,何况下水过后,大虎身上衣服**贴身上,将一块块棱角分明肌肉凸显出来,涟漪看了又看,这身材,真棒!可惜了古代,若是现代……

等等……大虎衣服透明成那样,那她呢?

低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她这可比大虎那里风光多了!可恨古代没有胸罩,只有一层肚兜,这能掩住什么嘛,现她这比不穿还让人血脉扩张。

“你,不许看我!”涟漪护住胸,大声喊。

大虎委屈得恨不得六月飞雪,“我没有!”明明是她刚刚一直盯着他看,他刻意不去看向她。

而后,两人便一人一边,开始拧自己衣服上水。

衣服被拧干了,虽然还是湿乎乎,但比刚刚那已经好多了,涟漪一耸肩,“大虎,我们回家把。”

大虎不解,“回家?不是说外吃野味吗?”

涟漪无辜地一摊手,“刚刚你把我拽到水潭里,身上带盐和糖都化掉了,没法烤了。”

大虎一窘,“是你先踢我。”

“是是是,我这不是也没怪你吗?着什么急?回家把,家烤也一样。”涟漪道。

大虎又长叹一口气,惊觉了一条真理——千万不要和女人较真,女人永远是有理。苏涟漪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只要按她说去做就好了。

于是,大虎便提起两只兔子,带路下山。

因为是雨后,下山那条路因没植被,泥泞难走,每走一步,都要滑下一些。涟漪眯着眼,仔细看着路,生怕滚下山去。

突然,一只大手入了她视线,其意很明显。

涟漪本想婉拒,但她手却越过了她大脑,直接伸了出去,放入那大手之中。

一只手是古铜色,很大,另一只手是奶白色,纤长。两只手交叠,很大视觉冲击力,苏涟漪突然觉得男人面前,女人是多么柔弱娇小。

苏涟漪晃神之时,大虎手掌一包,已将她手握住,继续向下走。

大虎手心粗糙,有一层茧,有些磨,却给人一种强烈安全感。涟漪贪恋这种安全感,也许只有这时,她不安心才能真正稳下来,有时她竟幻想,如果大虎任务永远不完成该多好,就这么一辈子苏家村。

“你笑什么?”大虎转头问。

涟漪摇了摇头,很是无奈,“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笑想法,觉得自己真幼稚天真。”

大虎点了下头,继续前行,但涟漪话却浮心头始终放不下,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什么想法?”话刚出口,却惊讶,他何时这么婆婆妈妈,管别人闲事。

“没什么。”涟漪不想说。

“哦。”大虎不再问,心头有种失落。

到了山下,大虎放开了苏涟漪手,心中失落感竟越来越浓,心头如同被挖了一块一般。

涟漪也是。

到家了,屋子里灯烛还亮着,很是温暖。

涟漪猛然发现一个问题——她这么贪恋这个“家”,是因为这间属于自己房子,还是因为……这个房子中永远等待她大虎!?

苏涟漪被这个突如其来想法所震惊,久久无法放下。

……

三天,真就按苏涟漪之前所说,三天后,苏白正式接手苏家酒铺。

当然,此时酒铺生意不多,也谈不上什么盈亏,苏白需要做,就老老实实呆柜台里,有人买酒,他就收钱,记好帐,保管好钱,隔一段时间便向大哥或二姐汇报下业绩。

招待客人一般是不用苏白,有小二雷子。这雷子虽不是什么灵巧之人,但也还算聪明,推销起酒来头头是道。

胜酒铺子依旧火热如初,苏家酒铺惨淡经营,苏家酒厂加紧酿酒,所酿酒堆满了仓库,苏皓都有些急了。

苏涟漪苏家酒铺,淡定地算着账,苏皓一旁急得火烧眉毛,“涟漪,这……能行吗?要不然先让酒厂停一停?这么盲目酿酒也不是个办法啊。”

涟漪对着账簿,看着投入,预算着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本,卖出多少坛才能回本。

其实,她也是提心吊胆,虽然觉得钱汇将来是个人物,但老天爷都能走眼何况是她,做生意没有不担风险,涟漪外表冷静,其实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就这时,苏白气喘吁吁地跑上了二楼,“姐,楼下有人找你,说叫什么钱什么东西。”

“钱汇。”涟漪放下账簿,嫣然一笑。太好了,钱汇他终于来了,这也说明,她风险,已成功了第一步。

下楼亲自迎接,“钱兄弟,别来无恙?”

那钱汇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体面衣服,人靠衣装,还真有那么一点商人架势,一抬头,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端庄女子笑意盈盈地向他打招呼,一愣。

他何时认识了这么位美貌女子?她身上气质,说是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

钱汇自然不认识苏涟漪了,他认识,只是“苏涟”。

涟漪下楼,“钱兄弟,我正是苏涟,女子外不便,便穿了男装,并非刻意欺骗。”

钱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有些眼熟,原来是……抬头看了苏涟漪,想哭心都有。他自己个子矮是知晓,但都不如姑娘个子高,他能不想哭吗?“原来是苏……小姐,从前不知,失礼了。”

“哪里,钱兄弟,楼上请吧。”说着,便一伸手,将钱汇引上了二楼。

苏白被使唤着泡了茶。

“钱兄弟,说吧,第一次准备要多少酒。”涟漪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苏皓之前听涟漪轻描淡写说过未来打算,如今见到钱汇,有些惊讶,难道这人,就是涟漪看好人?但其身材不挺拔,容貌也不英俊,涟漪怎么会选了这么个拿不出手人?

钱汇犹豫再三,一咬牙,“两千坛。”

苏皓大吃一惊,“两千坛?你能卖出去吗?”

涟漪噗嗤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要两千坛。”这也是这几日,她让苏皓加班加点赶制苏家酒原因。

“你猜到了?”钱汇一愣,本以为这要求实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却这位苏……小姐意料之中。“那,苏小姐,您会将这两千坛交给我吗?”

苏涟漪能看出这钱汇是个精明、有抱负人,一般有大抱负之人往往都不会贪图小便宜,但两千坛酒,可不是小便宜这么简单。“给,之前我们定好,前三次取酒先酒后钱,而且一次性拿两千坛,算你八百文一坛。”这两点,也是钱汇做此决定原因。

钱汇激动万分,满面通红,“苏小姐……我钱汇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感谢你相信我,我钱汇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卖出这些酒。”

“且慢,”涟漪打断了她话,刚刚那温婉笑容突然一敛,严肃了几分,“钱兄弟,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虽我可用字据将你告上官府,但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我让我哥哥跟着你一同卖酒,这酒,百坛一结算,可好?”

苏皓没想到,涟漪让他跟随,有些紧张。

“好,”钱汇一口答应,“虽这银子多,但我钱汇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会因这两千两银子而失去未来大好前程。”

“恩,那就这么办了,”转头对苏皓道,“哥,那未来一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酒厂就我看着便好。”

苏皓赶忙点头,“好,涟漪你放心吧,我一定做好你交代之事。”

苏涟漪让苏皓跟着钱汇,除了做到监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苏皓跟着钱汇去看他是如何打通渠道,又是将酒卖到哪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钱汇真是诚信合伙人,那这生意就能继续下去,但若不是,接下来工作便由苏皓去做。

想必,苏皓跟着钱汇一段时间,也能学明白酒业市场一些门路罢。

事不宜迟,随便交代了几句后,由苏皓赶车,便带着涟漪和钱汇两人到了苏家酒厂,将那堆满了仓库苏家酒清点好后,装了整整十大车,才装下。

酒厂工人都吓坏了,前几日还忐忑不安,今日却是惊得下巴都掉了。这苏家二小姐到底是什么能耐,一次性竟能卖出两千坛。苏皓收拾了衣服,做了长期奋战准备,上了马车。

涟漪看着这些酒,忍不住笑了又笑,“钱汇兄弟,你确定,你能办得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若是不行,我们都能商量。”

但那钱汇却一脸坚定,“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决定要闯出一番天地,便要有破釜沉舟决心。苏小姐放心,我是家中独子,已和父母商量好了,将我房间和客房倒下来当仓库,我还用这五年攒下工钱和父母存娶媳妇钱都用上,买了运货马车。”

涟漪惊讶,“你疯了?若是赔了,你可就彻底完了,媳妇都娶不上了。”

钱汇却一脸坚定,“我一定会成功!”

涟漪对这小个子钱汇,突然有了崇拜之心,无论结果与否,一个小农思想古代,一个人能有如此决心,已实属不易。“钱兄弟,你房间成了仓库,你睡哪里?”

钱汇脸一红,“估计苏大哥也要委屈,和我一起睡厨房了。”

苏皓车上听见,哈哈一笑,“没事,我苏皓也不是吃不得苦之人,钱兄弟,我们一起创一番事业吧。”

涟漪笑着点点头,“货物太多,路程遥远,钱兄弟,我就不备什么送行酒宴了,等你马到成功之时,我苏涟漪定然准备一桌大餐为你庆功,如何?”

“好,那我就先谢过苏小姐了。”钱汇一抱拳,脸上满是激动。

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很是壮观。

苏涟漪担心吗?当然担心!但就如钱汇所说,想干一番大事业,就要有破釜沉舟决心!

马车终于慢慢消失视线中,飞起尘埃逐渐落地。工人们见人走了,便都回去干活。

“各位,”涟漪道,“这几日,辛苦大家了,每人有五百文钱奖金,算是辛苦费。接下来几日不用这样拼命干了,就按照平日产量便可。”

众人一听,竟凭空掉下五百文奖金,都特别高兴,大声感谢着苏涟漪,心中都想,苏家酒厂工作真不错,没有刁难老板拿架子,逢年过节有福利礼品,平日里时不时还有些奖金。

虽然苏涟漪说让大家慢一些干活,但工人们却并未放慢速度,干得热火朝天起来。

……

李府。

李玉堂正翻看胜酒酒铺账簿,这一阵子,搭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自然都不是从李家库房领,都是他个人腰包。他猜想爹已知了他动作,但他也绝不和爹开口要银子。

他要用自己本领压死那苏涟漪。

墨浓悄然入内,“少爷。”

李玉堂抬头,“恩,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那边,自然指是苏家酒厂。

墨浓面色有点难看,“回少爷,今日眼线来报,不到午时,苏家酒厂装了整十车货出发不知去往何处。眼线从酒厂雇工口中套话,原来是有外地什么……经销商,前来要货,这一要就是两千坛,为此,苏涟漪还为雇工发了每人五百文赏钱。”

“经销商!?”李玉堂放下了账本,“两千坛?”完美眉微微皱起。

随后,李玉堂狠狠一拍桌面,“不好,上了苏涟漪当了!”

墨浓一惊,“少爷,此话怎讲?”

李玉堂只觉得后背冷汗骤起,炙热夏季,他吸入空气却是生冷。他双目大睁,唇色泛白,面色铁青。“她我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却暗地里将苏家酒卖到了外地,我之前便有感觉,这苏涟漪对胜酒未采取丝毫措施,原来,她目竟这里!”

墨浓也是一惊,“少爷,那我们酒也卖去,不就行了?”

李玉堂哭笑不得,“墨浓,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就能说出这么可笑话?胜酒为了打压苏家酒,本就是亏本销售,卖出越多,亏便越多,而苏家酒多是不赚,但我们是大亏!”

闭上眼,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疼太阳穴。“苏涟漪真是狡猾,她竟不动声色找到了我致命点,如今……我……”

李玉堂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么办?鸾国地域宽广,他能占据岳望县市场,但其他地方呢?他能占据十座城,但若是苏涟漪又卖到百座城呢?

李玉堂痛苦地闭上眼,两道精美眉型已经被他自己用力打乱,他能卖,却赔不起!接下来怎么办?是殊死一搏还是悬崖勒马?

墨浓见此,心中便明白,看来,这一场战役,少爷是输了。

也许,少爷不是此时而输,他早就输了,输了上!从开始到现,少爷从来都不是公平竞争,即便是赢,也是胜之不武,即便是赢,也是输!

书房内,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渗人。

李玉堂挣扎,但却也不得不接受,这失败现实。

与此同时,李府另一书房,却是爆笑声。

李老爷李福安哈哈大笑,爆笑如雷,拍着桌子,因为见到自己儿子输了残样,高兴十分。

一旁全康虽然也陪着笑着,但心中不免想——老爷,二少爷可是您亲生儿子,您这样也太无良了吧。

“大全啊,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涟漪会赢吧,你还不信,哈哈。”李老爷继续无良地嘲笑自己亲生儿子,“先不说玉堂他是否光明磊落,就说涟漪这丫头,也太聪明了,怎么就能找到玉堂弱点,还有,那丫头怎么就有那么大气魄,敢将自家货物委托给一个外人!?”

古代商人当然无法理解现代销售理念了,若是古代人便能想到现代人之所想,那这社会,便白白发展几千年而无进步了。

全康也同意,“置死地于后生,涟漪姑娘做好。”

李老爷却一伸大掌,“大全啊,认赌服输吧。”

全康面色一窘,“老爷,您玩真啊?”五十两啊,不是个小数目,是他半年薪水啊。

李福安一挑眉头,竟有了少年神气,“自是当然,若是不玩真,为何要提出来,来来,年纪一大把了,不许赖账。”

全康无奈,只好从怀中取出钱袋,掏出五十两大银锭,恋恋不舍,小心翼翼地放入李老爷手中。而后者丝毫不客气,大手一握,便算是收了。

全康垂头丧气——哎,二少爷,枉老仆那么看好你,你也太不争气了。

李老爷并未将银锭收起来,窝手中把玩着,目光却又神游。他又想起了许桂花,想起她淡笑着和他山南海北地聊,想起她为他沏茶,想起她细心为他包扎。

李福安怎么会知道,他对苏家酒喜爱并非是偶然,而是必然!当初他许家时,许桂花便为她沏茶,其用水正是许桂花收藏仙水潭混着碎银子花粉水。

而苏家酒独特风味其根本也是这水,这水,正是许桂花提出。

从前,李福安每每喝到苏家酒,便总能想起那静怡午后,端庄淡然许桂花为其沏上一杯淡香清茶,为此,他对苏家酒情有独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病危,仍旧难以割舍。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正是因这因果衔环,世事才按照其命运轨迹徐徐向前。

李福安不知第几次叹气,苏涟漪,不愧是桂花女儿,不愧……

……

苏涟漪酒厂选了一名老雇工做管事,安排下工作后,便找了马车入了县,去店里查看。

大街上,有一主一仆散步,主人容貌俊美,仆人面貌清秀,这两名少年主仆,惹得一众路人少女频频偷看面红。

若是平时,那骚包少年主人定然招个手,抛个媚眼,但今天全然没有心情,闷头走着,发泄心中不爽。

“少爷,您怎么就确定,那位姑娘肯定岳望县呢?”叶欢跟一旁,好奇地问。

“因为之前丰膳楼,见过她一次,虽然那时候她还挺胖,但我能认出来。岳望县她穿着女装,青州县穿着男装,哪里是家,还用我说?”叶词不耐烦地答着。

“少爷,之前李公子不是说,他对岳望县熟吗?为何不让他来帮忙找?”叶欢又问。

想到那一身白衣假兮兮人,叶词就冷哼,“那个家伙?哼,别看他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他野心大着呢,若是发现了此等独特女子,能告诉我?早就占了去,再说,即便是他忍痛割爱给我,定然也不是白给,以此为要挟……”

叶欢正头头是道分析,一抬头,吓一跳,因为,一身蓝色衣裙苏涟漪正准备入一家铺子,那铺子牌匾上写着——苏家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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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阁楼上小猫渺渺花蚂蚁提拉米苏ltayata,谢谢大家,么么么么么么么

同样也感谢看官们送丫头月票和评价票,丫头喜欢死,嘻嘻。

今天迟了,实抱歉,因为丫头身体不适,明天搞不好也要迟,时间18:。丫头量恢复早,但也许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这万,已是丫头极限,写不了多了,55555,不行,终于写完,得出门吃饭了,一天一夜没吃饭滋味不好受啊,拜拜~

069,订单(预订下个月月票,嘻嘻)

“苏涟!”叶词见到苏涟漪后,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刚刚还愁如何找到她,现竟一抬头见到。

涟漪见有人唤她,回头一望,看见了叶词,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叶公子,真没想到这么,我们又见面了。”没有被识破真身窘迫,也没有再见狂喜,她声音永远恬淡,与人保持着礼貌距离。

叶词几步跑了过去,“是啊,真巧啊。”

一旁叶欢心中翻了几个白眼——少爷你还要脸不要?巧啥啊,咱俩明明这转悠了好几圈好吗?光那丰膳楼前,就转了少四次。

其实苏涟漪对叶词印象还算不错,她开心时候,有人默默陪她分享,不追问她事,却陪着她开心。

“叶公子,请进吧。”涟漪做了一个“请”姿势,将叶词请入了苏家酒铺。

入了酒铺,与苏白和雷子简单打了招呼,便将叶词主仆二人请赏了二楼。

“上一回我有事不辞而别,实不礼貌,和叶公子道歉。”涟漪微笑道,其实心中却猜想这叶词定然不是普通人,青州县他跟踪她是有目,岳望县认出女装她却未惊讶。

难道两人从前认识?但苏涟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张漂亮脸……刚想到这,涟漪猛地一惊——丰膳楼!

天,她怎么把丰膳楼事忘了?当时楼梯上擦肩而过,后来准备离开上车之时,她还对他打了招呼。“叶词,我们丰膳楼见过?”涟漪问道。

叶词感激涕零,“你可算想起我了。”

但涟漪却有些不开心,“既然你青州县便认出了我,为何不提醒?”拿她当傻子愚弄?

叶欢见苏涟漪面色变了,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很担心主子。

那叶词也是个狡猾,眼珠子暗暗一转,面色却未变上半分,“苏姑娘怎么这么说啊,确实,当时丰膳楼我们见过面,但也就是两眼,那时候你还很是丰腴,青州县,你不仅一下子瘦成那样,还穿着男装面上涂着易容物,即便我看着像,也不敢贸然相认啊,这若是真认错,那我多下不来台,你说对不?”

涟漪听后,也觉得有理,点了下头。

“起初我是怀疑,所以特意跑到你下榻客栈,敲了门想问问,但我一进去,你就拉着我喝酒,只说开心,还不让我问,我便也只能闭上嘴陪着你喝酒,想着第二天起床后再问,谁知你第二天就不辞而别。这不,刚刚见面,你又怨我不提醒你,我哪有机会提醒啊?”叶词说得头头是道,那一双桃花眼眨啊眨,很是无辜。

涟漪越听越心虚,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叶公子,抱歉了,这几天我确实是忙晕了,我敬酒赔罪。”说着,拿出了两只杯子,为叶词和叶欢两人倒上苏家酒。

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便干了。

叶词垂下眼,浓密睫毛掩住眸中得意,一仰头也喝了。

这回换叶欢很纳闷了,因为,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少爷随从,从来这种事儿是没他份儿,但如今和少爷喝酒顺便给他也倒上,说实话,很感动。

叶欢一高兴,也喝了个底朝天。

倒不是古人不尊重随从,而是与主交流时,若是将精力分散仆人身上,则是对主人不尊重。

这些礼仪,苏涟漪自然是不懂,现代平等社会,哪还有主仆之分?

“那现,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开心了吧?”叶词问。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街对面有一家酒铺,可知道?”

叶词自然是知道,胜酒铺别说岳望县,就是周边各个城县也知名得很,“知道,我还派叶欢给我买了两坛回来。”

涟漪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试过了?”这个叶词,品酒上有一手,她现十分期待叶词评价。

没想到,叶词非但没赞不绝口,还不屑一挑眉头,“鸡肋。”

“鸡肋?”涟漪不解。难道是——吃之无味,弃之可惜意思?

“那酒成本可不低,口味极佳,但到底是外行人酿酒,只注重了口感却忽视了余韵,这样酒就糊弄没见识百姓吧,真正达官贵人是不喜欢。”叶词冷嗤了一下,“那胜酒,卖低价他赔,卖高价还竞争不过名酒,说是骨头吧,它太软,说不是骨头吧,还委屈,这不是鸡肋,又是什么?”

“噗——”涟漪忍不住笑了出来,竖起了拇指,“叶公子,评点得够犀利。”

苏涟漪第一次对叶词身份有了兴趣。这胜酒,作为酿酒好手大哥喝过,没有此番见解;身份神秘大虎喝过,也没有此番见解。说明,叶词能力远远他们之上,这叶词身份一定不简单。

垂下了眸子,涟漪心里鄙视了自己,但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利用这个叶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叶公子,你……”涟漪又要说什么,但却被叶词打断。

“我称呼你为苏姑娘,你叫我叶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要不然,你叫我词,我叫你涟,怎么样?”叶词笑眯眯道。

叶欢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少爷,你还要脸不要?

涟漪也寒了一下,但想到这人身上价值,还是耐着性子,“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

叶词一耸肩,“那咋办,以后我们两人一见面便公子姑娘,多麻烦,而且你也不能连名带姓地叫我,会有种你要揍我感觉,来,试试,叫我词。”循循善导。

“……”涟漪无奈,不过转念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个称呼罢了,便开了口,“好,那以后就叫你词了。”

这可把叶词给欢脱坏了,“哎,涟。”

一旁叶欢想死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词,我并非叫苏涟,那只是化名,我全名叫苏涟漪,以后你称呼我为涟漪罢。”虽然对方是个花花公子,但却丝毫引不起她反感,他知道她是女子,若真是登徒子,想必当日悦方客栈便动手动脚了。

“涟漪啊,好名字,好名字。”一个“词”字,把叶词叫得心痒痒,从没一个女子引起他如此兴趣,但心中却怕……这么独特女子若是得知了他身份,也像那些世俗女子一般没了清冷,扑了上来,可怎么办。

涟漪笑笑,想着怎么将他身份套出来,“刚刚说到了胜酒,就如你所见,这酒铺是我哥哥家,而对面胜酒却用价格想压死我们苏家酒,岳望县,我们竞争不过他,于是,我便突发奇想,想将酒卖到别地方。”

叶词恍然大悟,“妙,涟漪你这计真妙,胜酒不敢跟进,若是继续跟下去,你就再换城,他们卖越多,赔越多,而只要你们挺过了这段时间,便能反败为胜,起死回生!”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她仅仅点了那么一下,这叶词立刻便能想到随后连锁反应,这是经商之人潜意识,她心中已确认,叶词家“小生意”绝对不像他所说那般小。

“哪里是什么妙计,涟漪仅是一名女子哪懂什么经商之道,只是想,这里卖不出去,便去别地方卖,无奈之举罢了。”说着,垂眉低首,惹人怜。

叶词一颗心都化了,恨不得把美人拽怀里好好安慰,“那个人面兽心混蛋,竟干这不入流事,真是恶心,那涟漪来说说,你青州县有收获吗?”李玉堂,那个披着人皮狼,不对,那个披着男人皮娘们,竟这么为难名女子,他好意思吗?

涟漪眉头微微一皱,听叶词口气,难道他知道这胜酒是谁?难道他认识李玉堂?

这想法一闪而逝,并未多想,此时她必须想办法得到叶词同情,好能事业上为她助力。“算是有收货吧,还记得百酿阁店小二吧,他想帮着我卖,但仅仅一个青州县,又如何和那胜酒对抗?”说着,垂下眼,掏出了手帕,眼角稍微碰了一碰。

叶词有种冲动直接冲李府去,拽了那李玉堂抽嘴巴。这涟漪姑娘,可把他给心疼坏了,一下子握住苏涟漪放桌上手,“别怕,我帮你。”

叶欢一旁急了,心中呐喊——少爷,注意点形象!节操啊!矜持啊!

涟漪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收了回来,“那就……多谢词了。”还是低着头,掩盖自己尴尬神情。

苏涟漪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人,如今,却明知道这叶词风流,用美人计来勾引,这算不算……糟蹋自己?

她心中不免开始有些自责,商场果然是个染缸,她必须要多加注意。

叶词算是被这涟漪姑娘迷住了,不是因为她美,也不是因为她什么端庄气质,他着迷原因很多。先是两人见面,她忽视他俊美容貌,而后又惊叹其高超手段,反正说来说去都是理由,他就是着迷了。

涟漪再一次狠狠鄙视自己后,又昧着良心道,“词,你好意我心领了,但你可知那胜酒老板是谁?那人,得罪不起啊。”

“呸,就那伪君子,有什么得罪不起?纵观鸾国商界,就没我叶词不敢得罪之人,哼。”心仪女子面前,叶词当然蹦高了吹。

叶欢心中长叹一口气——哎,他家少爷平日里虽然谈笑怒骂,但心里是冷静,如今总算是碰见克星了。这苏家小姐也是个厉害人物,不温不火地将他家少爷吃得死死,这不?挖了坑,就等少爷往里跳了。

涟漪心中了然,看来这叶词确实不是个普通人物,“真吗?”激将法用完了,准备给点甜头,捧上一捧。

“那是,你不就是卖这个酒吗?我给你卖到京城去。”看到苏涟漪那怀着“希望”和“崇拜”眼神,叶词当然觉得要大露身手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欢终无奈地叹气出声,他家少爷算是彻底跳坑里了。

涟漪自然也知道,但她是有良心,对叶词感激也是真心。“词,谢谢你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苏涟漪也定然所不辞。”她正色道。

“不用,不用。”叶词真如叶欢所说,见了美色便没了理智?那道不是,虽他真对这苏涟漪很感兴趣,却还没到没理智一说。他敛了脸上嬉皮笑脸,端起酒杯,再一次细细品了一下,“你与那小二,有何协议?”

“我负责供酒,他负责卖酒,两千坛以上算他八百文,对外售价一两。”涟漪也认真回答。

“一两。”叶词眼微微眯了一眯,好像是思考什么,很,便又睁开,“合情合理,这酒口味独特,这几日我联系下几名掌柜,过几日给你报一个数,我也按这价钱拿酒。”

涟漪惊喜,太棒了!“若是词也能帮我卖酒,那就太感谢你了。”

叶词又重开始嬉皮笑脸,“哪里哪里,为美人效劳是君子荣幸,再说,我也不是白卖,我也赚钱呢,想想,一坛能赚两百文,不少呢,搞不好能发财。”

涟漪又被他逗笑了,“其实苏家酒有特点并非这个酒,而是药酒,请稍等,我下楼取一些,给你们尝尝。”说着,便站起身来,款款下了楼去。

叶欢急了,压低了声音,但语调却激烈。“公子,我们叶家也不是没有酒,鸾国两大名酒,南雀北漠雀山云雾就是我们家,公子难道你忘了?”叶家酒若是说第二,全鸾国就没有酒敢声称第一!

“去去去,别废话,那雀山云雾还用我卖吗?皇帝老儿都眼巴巴等着买酒,如今我要卖苏家酒。”叶词瞪了叶欢一眼。

叶欢无奈,只能作罢,心中却知晓,公子卖酒是假,泡妞是真。

正说着,涟漪便拿了酒上来,“你们主仆二人聊什么那么开心?雀山云雾?”她随口问着,那雀山云雾如雷贯耳,连大虎也是十分喜爱。

叶词赶忙摇头,“没,我们没聊什么雀山云雾,那是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叶欢想跳楼,他家少爷好生不要脸!

涟漪自然知道叶词说笑,但也没再问,而是为两人倒上药酒。“你们尝尝,这酒如何?”

两人便端起杯子慢慢喝下。

叶欢喝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叶词道,“口感比苏家酒还独特一些,这酒多少钱?”

涟漪微笑,“五两一坛。”

主仆二人惊讶,“这酒五两一坛,有人买吗?”叶欢忍不住问,刚问完,就被叶词狠狠瞪了一眼。

涟漪笑着解释,“若单凭口感,它是不值五两银子,但这酒卖点是其功效,主治邪风之证,疗效明显。词你行走商界,想必认识岳望县李府李老爷吧,李老爷如今身子康复,绝大多数原因,便是因为这酒。”

叶词惊讶,“真?”

涟漪点头,“此事大家有目共睹,怎可胡说?刚才入铺子时,词你难道没留意,铺子东西两面墙上挂着画像,一个便是李老爷,一个便是岳望县太爷,此二人都是苏家药酒主顾。”

叶词一愣,铺子里有挂李福安画像?他怎么没看到?

叶欢心中又白了自己家公子数眼——公子,你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家小姐,就是墙上挂金子,你也看不见啊。

“真有这效果?那真是不错,我家老爷子也有那风邪之症,我先订上一百坛回家把。”叶词这回是认真。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词,这药酒产量低,是用活物和珍贵药材泡制,工序也比较繁琐,并非你要多少就能拿多少,”说到这,顿了一下,“行商之人看似奢侈风光,但其中辛劳也只有自己知晓,词,想必你也没少东奔西走,这风邪之症并非一时一刻而得,而是日积月累,一会我送你一坛,日后每餐饮用一杯便可。”

叶词又想伸手去抓苏涟漪手,被后者巧妙闪了过去。“涟漪真是个贴心人,谁娶了你,真是幸福。”

涟漪笑着摇头,心中却想起了大虎,不知大虎家做什么呢。

后来,叶词又抓着苏涟漪东拉西扯,一直说到夕阳西下。大半都是叶词讲一些好玩风俗人情,而涟漪则是耐心听着,偶尔问几个关心问题,两人交谈十分愉。

叶词越来越喜欢这个苏涟漪了,端庄恬静,但其性格却是痛爽利,丝毫没有女子劣性,就好像将男女优点于一身一般。

他很喜欢和她聊天,她倾听并非是敷衍或单纯捧场,是真正参与其中,与讲述者一同思考,是个极其有主见女子。

“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以后有时候我们再继续聊好吗?”见叶词还是滔滔不绝,无奈,涟漪只好开口下逐客令。

“好吧,回头我再来找你。”叶词恋恋不舍。

一旁叶欢觉得,这下午受了一辈子屈辱。

“好。”涟漪还是那股淡笑,点了点头。虽然这叶词贫很,看起来也很风流,却引不起她反感,和他交流也很开心。

叶词主仆离开了,叶欢抱着涟漪赠送一坛药酒,涟漪也交代好了苏白看店,而后雇了一辆马车回苏家村。

马车中,她看了一眼胜酒铺子,此时,胜酒铺子早就卖光了酒,打了烊。涟漪脸上没了招牌淡笑,而是认真下来,一双大眼微眯,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到了苏家村,涟漪付了车钱,便入了院子。

每日往返很是辛苦,也浪费钱财,但苏涟漪却还是坚持日日回家,只有回到家中,才有安全感,才能感受到真正休息。

磨刀霍霍声音,大虎正磨砍柴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低头去磨。

涟漪也对大虎笑了一下,而后也是不说话,洗了手后,入房间换了家穿衣服。

两人交流,就是这么奇特又诡异。

换完衣服,涟漪入了厨房,开始查看今日有什么蔬菜。这些蔬菜都是大虎种,有些是吴氏派孙小锦送来,没事还送来一些肉类。选了几样菜,舀水洗菜切菜,油锅响起,不一会,从厨房内便漾出菜香。

大虎磨好了柴刀,转身洗手,这时有人蹦蹦跳跳地来了,自然是蹭饭初萤。“涟漪,我来了,好香啊,今天做是什么菜,我也要吃。”

“想吃就洗手吧。”涟漪看着初萤便开心,总觉得初萤毫无烦恼,按理说,一个寡妇应该愁死,但初萤却一直乐观。初萤乐观心态,她很羡慕。

“好。”初萤洗了手,跑来帮忙端菜碗,三人便开始用晚餐,欢得如同一家人一般。

“涟漪啊,我家每天好无聊,你帮我找一些工作来作好吗?我会写字会算账,我不要工钱也行。”初萤道,“从前晚上还能来找你,现看你每天这么忙,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涟漪却突然恶作剧,“会写字会算账,还会说色诗淫词,是吗?”

“涟漪,不许取笑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初萤着急。

一旁正吃饭大虎,一下子又想起了当日那情景,瞬身血液不自觉又开始倒流,赶忙端起一旁菜汤,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取笑完初萤,涟漪还真将她话听了进去。“若是以后生意大了,也许还真需要初萤你帮忙呢,当然,工钱会给,而且会多给。”

初萤嘻嘻一笑,“我工钱直接开给你就行了,我不要。”

涟漪无奈,这初萤到底是天然呆,还是她死去夫君给她留了如太多钱财,怎么就能让一个姑娘做到视金钱如粪土,真怪。

“对了,涟漪白日里可有什么好玩事给我讲讲?”初萤吃着一边问。

“好玩?”涟漪突然想起了叶词,不小心笑了出来。

“告诉我,你一定遇到了,好涟漪,我每天呆村子里都烦死了,给我讲讲嘛。”初萤磨着。

涟漪便将青州县发生事,与钱汇往来,与叶词交流给她讲了。

“那叶词是个很有趣人。”初萤道。

涟漪一想到叶词,又忍不住笑了,不是习惯性淡笑,是真觉得很活开心。“是啊,他说话很逗,以后有时间,让你们也认识一下。”

“好啊,嘻嘻。”初萤很是满足,“还是涟漪厉害……”巴拉巴拉又开始讲了。

接下来初萤和苏涟漪对话,大虎怎么也是听不进去,没了吃饭闲心,满脑子都是刚刚涟漪说那个叶词,叶词……叶词……大虎总听着耳熟,好像京城听人说起过,却想不起来。

大虎鲜少京城贵公子圈中活动,一来他不习惯那种应酬场合,二来便是……他容貌。

他生下来时还好,从三岁起便开始脸上长这些疮,很是可怖,外人见到他脸,都要吃上一惊,若是有女子夜晚见到,甚至会尖叫。他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极其意,于是是呆军营,很少出外。

若不是这一次任务……

听着“叶词”、“叶词”一次次入耳,大虎越来越烦躁,终吃不下饭,将后一口饭扒到口中后便离开。

初萤和涟漪见今日反常大虎,面面相觑。“他怎么了?”初萤问。

涟漪摇了摇头,“不知道。”

两人一耸肩,继续吃饭聊天起来。

……

事实证明,苏涟漪眼光没错,这钱汇果然就如同自己所说,将老婆本都卖了,一心朴实经销苏家酒,加之其对酒业市场了解和一点就通性子,短短五天,便推出了五百余坛,大大一个开门红。

就如之前所定下规矩,一百坛与苏皓结账一次,苏皓也开心得很,满是干劲,与钱汇白天到处推销酒品,送酒卖酒,晚上两人便窝厨房,商量着接下来买卖。

苏皓离开了与外界隔绝酒厂,日日与钱汇到处应酬,性格也外向开朗了许多,加之其本身老实诚恳,与钱汇竟成了莫逆之交。

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叶词真下了订单,四千坛苏家酒和两百坛苏家药酒。

迫不得已,涟漪只能硬着头皮将初萤和大虎都请到了酒厂帮忙,吴氏和孙大海也扔了地里活跑去忙活。

即便是如此,人手还是不够。

当涟漪从酒厂到县城时,已过了午时,疲惫却夹杂了兴奋。

没进入酒铺,先站一旁观察胜酒铺子。

李玉堂终于顶不住压力,将酒厂关闭,铺子也停止了营业,如今有小二收拾东西,垂头丧气,有人将那维持秩序木质栏杆拆下。

涟漪唇际勾起一抹得意笑,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又换成了招牌式淡笑。想了一下,而后从苏家酒铺楼梯上下来,穿过十字路口,去了胜酒铺子。

胜酒铺,已是物是人非。

没了平日里热闹拥挤,满是萧条和尘埃。

掌柜乔六正垂着头,颓废核对总账,一会将这总账交给东家,他算是失了业,得重找一个东家了,祈祷下一个东家能好相处,重要是别干这些不靠谱买卖了,踏踏实实做生意,他也能踏踏实实工作。

“这位姑娘,酒铺不卖酒了,您请回把。”小二见苏涟漪入内,忙道。

涟漪微微一笑,“小二哥,奴家是来找人。”那声音婉转客套,很是动听,让小二们心情顺畅。

乔六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愣了一下,而后便想起,这位正是那孝女姑娘,“姑娘你来了,实对不住,以后你买不到胜酒孝敬老父了。”他以为苏涟漪是来为父亲买酒,因上一次她说过。

涟漪轻轻摇了摇头,“掌柜大叔,我不是来买酒,有件事,我想找您谈谈,您可否舍出一些宝贵时间,到一旁茶馆,听我说说?”

乔六不解,这姑娘找他能有什么事,不过转念一想,离开了胜酒铺子,以后想必也见不到这位姑娘了,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于是他便放下账本,随着苏涟漪出了去。

两个酒铺岳望县繁华街市,这街市之上自然会有不少茶馆酒楼。涟漪便找了一家安静茶馆,与乔六到了一处雅间。

有小二为两人倒茶,又有侍女端上精致茶点,而后小二、侍女退了出去。

“不知姑娘找老夫有何事?”乔六问。

涟漪微微一笑,“不瞒掌柜大叔,我姓苏名涟漪,正是胜酒铺子对面,那家苏家酒铺老板妹妹。”

乔六大吃一惊,而后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胜酒底细,乔六自然知晓,是李家二公子用不光明手段企图压死刚刚开张小本经营苏家酒铺。如果说李家二公子是罪魁祸首,那他乔六就是帮凶!

邪不胜正,如今面对了当事人,自然觉得老脸无光,挂之不住。“苏……苏姑娘,真是……对不住……我……”

涟漪却笑着打断了他话,“掌柜大叔,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再说,你也是只是个雇工,你没错。”

乔六感动,心中也惊讶苏家小姐大度,再一次确定,李家二公子惨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掌柜大叔,离开了胜酒铺子,你可有别打算?”涟漪问。

那掌柜不提这件事还好,提了便唉声叹气。他们这些人从前都是别人家工作,却被李家二公子高价挖来,人往高处走,都想换一个赚钱多工作,谁能想到这李家二公子实不靠谱。如今,他们这些人想回老东家那去,也是没脸回去了。

“没什么打算,可能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无奈回答。

“掌柜大叔,我苏家酒铺现缺一位好掌柜,不知你愿意去吗,至于工钱,与胜酒老板给你开工钱一样。”李玉堂请人,定然都是千挑万选人,挖李玉堂人准没错。

乔六一愣,吃惊,“苏……苏小姐,是真吗?”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耳朵。

“当然是真。”涟漪点头。

“苏小姐,难道……你不恨我们吗?我们……曾经……”乔六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涟漪笑着,伸出素白手,为乔六添茶,而后又为自己茶碗倒满,茗香四溢。“就如我刚刚说,人要向前看,从前是各为其主,你们并没对不起我什么,如今事情过去了,我们也毫无冤仇,掌柜大叔,关于这一点你就不用多虑了,若是没有好去处,便去苏家罢,先不说待遇问题,我们苏家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之人,不会再让你这个好掌柜为难。”

乔六双手握着茶碗,激动万分,“苏小姐,这可让老夫……怎么好意思?”

“那掌柜大叔以后就要好好把持苏家酒铺,这样也算是安了自己心啊。”涟漪端起茶碗,轻轻碰了下乔六茶碗,而后慢慢喝着。

乔六抬眼,看着笑意盈盈苏涟漪,后一皱眉,端起茶碗,“老夫以茶代酒,向苏小姐赔罪,若是苏小姐不嫌弃,老夫定然鞠躬力,为苏家效劳。”说完,一仰头,将茶喝干。

涟漪也喝了干。“自然不嫌弃,以后还要麻烦掌柜大叔了,”顿了一下,垂着眼又闪过算计,“掌柜大叔,涟漪有一事相托。”

乔六赶忙道,“苏小姐有什么事管说,只要我乔六能办到,定然去办。”

“如今苏家酒厂求购量太大,酒厂人手不够,若是胜酒厂有雇工没有去处,可否麻烦乔大叔将这些人带到苏家酒厂,苏家酒厂待遇比起胜酒厂也是不低,逢年过节还有一些福利奖金,保准满意。”涟漪笑着,继续挖人。

乔六一拍大腿,“太好了,苏小姐,你可是我们大恩人,这几日,东家……哦,不是,是前东家从别酒厂挖来大师傅可愁坏了,苦无去处。”像他们这些被高薪挖来人,被业内鄙视,自然很少有酒厂再愿意用他们。

涟漪点了点头,“那便带到苏家酒厂吧。”比起古人,涟漪这个现代人对“跳巢”看得很开。不能用责任或义务拴住工人,要用交流,让工人有归属感,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当苏涟漪和乔六从茶馆中出来时,涟漪心头另一块大石也放下了。

乔六兴致勃勃地回了酒铺,欲将此消息转告给那些小二,涟漪则是回了苏家酒铺。只要想到李玉堂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真像亲眼见见李玉堂惨样,让他知道,这便是卑鄙小人下场!

……

就这样,乔六带着所有原胜酒厂工人加入苏家酒厂,酒铺交给了乔六掌管,苏白那临时掌柜职位被一撸到底,打回苏峰药酒厂做工,顺便抽空继续和初萤学知识。

苏白刚刚有几天成就感,这“官”位就没了,很丧气,涟漪却告诉他,他需要学东西太多,等有一日他学成,若是还想经商,她便专门为他开一个铺子。这可把苏白高兴坏了。

通过这一阵子经历,苏白知晓了知识重要性,怀揣着理想跑去和初萤学起了知识。

酒铺小二留了三人,除了原本苏家酒铺小二雷子,又留了胜酒铺两名小二,其他三人都打发去了酒厂。

酒厂,增添了两名酿酒大师傅,便是胜酒挖来师傅。那两名大师傅对苏涟漪也是感恩戴怀,否则,以他们信誉,短时间还真找不到东家了。

酒厂工人倒没师傅们顾虑,他们去哪干都是干,何况这苏家酒厂给薪水确实不底,听说这苏家小姐很是大方,遇到加班加点干活,便会发奖金,别酒厂是没这回事,加班也是白加。

何况,听酒厂人说,逢年过节,苏家小姐是要发礼物,有时是酒水,有时是猪肉,都是平日里过日子实打实东西。如此,他们便真是因祸得福,找到了好东家,干得起劲了。

因为叶词四千坛订单,整个酒厂干得热火朝天,有一阵子甚至都不回家,直接睡酒厂,而涟漪也是给奖金。

涟漪另外找了工人,酒厂一旁加盖了院子,扩大了工厂,又购入一些酿酒设备,准备面对接下来大订单。

果然,不出十天,钱汇那里除了将之前两千坛消化干净,又订了六千坛,这数字可把酒厂工人吓坏了,这即便是再加班也是干不完,不由得暗暗惊叹苏家小姐未雨绸缪,若是没加盖那些厂房,这订单算是泡汤了。

涟漪雇佣了工人,就这附近村子里雇佣,而后实行“师徒制”,便是一名老工人带一名工人,未出师之前,工人薪水减半,等工人出师之后,给老工人一笔出师辛苦费。

这奇做法大刺激了工人们。老工人认真教,因教会了一个徒弟后才能代徒弟,工人也拼命学,因为只要他们学成当了师父,也能赚这出师辛苦费。

苏家酒厂工作每一个人都深深知晓,收获与付出是成正比,付出越多,收获越多,反之亦然。于是,没了消极,干得要多起劲便有多起劲。

与酒厂热火朝天比,一旁小院子,药酒厂也不甘落后。

苏峰从苏家村带了两名本家孩子,挑了勤劳能干那种,药酒厂人手虽少,工作效率却很高。

酒厂又购入了五辆运货马车,驴车已淘汰,老马头以前那只小驴归涟漪所有,涟漪套了一辆小巧车厢,平日里回家用,也省了一笔驿站雇车费,还笑称自己坐骑名为玛莎拉蒂,很奇怪名字,其他人都是不理解。

这几辆高头大马所拉运货马车都归老马头所管,老马头俨然成为车队队长,每日得意洋洋,逢人便说——“我们家涟漪小姐怎么怎么厉害”,“我们家涟漪小姐怎么怎么牛气”。

初萤是总账簿,白日里和涟漪一同算账,晚上便教苏白和孙小锦读书,涟漪屡次制止,怕其辛苦,但初萤都拒绝,笑嘻嘻地说喜欢如今生活。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忙碌,却带着充实。

而苏涟漪大名一下子岳望县,甚至周边城县声名鹊起,称她是商界黑马,美貌与智慧同存。

这一日,涟漪赶着小驴车到酒厂,便接到了一封请柬,到欧阳家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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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乔依霏霏漫长等待中初萤提拉米苏ltayata鬼鬼纯露。谢谢!

同时感谢亲爱们送评价票和月票,因为题外话字数限制,就不一一感谢了,但丫头看记下了!

这个月月票榜,又没指望了,╮╭,下个月,丫头要努力喊票,拜托看官们,送丫头月票吧,下个月,月票一定要给力啊,对月祈祷!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070,请柬

欧阳家?

涟漪接到邀请函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认识什么欧阳家。

拆开信笺,看了信内容方知,原来这欧阳家是组织一次商人聚会,放到现代就是弄了一个PARTy,想必都是什么富二代吧,她可没时间参加,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拆成十五个时辰用。

交代完酒厂事后,涟漪便赶着小驴车去了县城。

没了那开外挂胜酒,如今人们重回苏家酒怀抱——消费者永远是这么没有节操。

“涟漪小姐,您来了。”乔六见苏涟漪来,赶忙出了柜台迎接。

涟漪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微笑,“恩,乔大叔辛苦了,今天上午生意怎样?”

“还不错,从早晨开店到现,卖了苏酒十一坛,药酒一坛,有两家酒馆结了前几日账,其中一家上午便取走了五十坛酒,还有一家要三十坛,下午来取。”乔六认认真真汇报。

涟漪点了点头,准备上二楼去对账,却准备上楼之际想起一件事,“乔大叔,您可知,安济城欧阳家?”虽然决定不去了,但心中还是好奇。

“知道,安济城欧阳家已有几百年历史,前朝便建下基业,虽然近几十年不问世事,但威望却是,欧阳老先生每年都要举办一次群菁会,而商界之人都将收到其邀请函为荣耀,因欧阳老先生所请之人,不仅要有权势头脑,要品行亮洁,于是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得到邀请函。”乔六解释。

涟漪一愣,从楼梯上又下了来,从怀中掏出早晨接到信笺,递了出去。“乔大叔,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乔六惊讶,双手接了过来,看到信封时已经满脸不可思议,当小心拿出信笺,是惊喜万分,“涟漪小姐,恭喜你,这封正是安济城欧阳家群菁会邀请函,不愧是涟漪小姐,竟能得到欧阳家邀请函,真是太好了。”

苏涟漪一头雾水,那什么欧阳家,给她发邀请函干什么?她也不是什么大商人,多就是有个苏家酒铺,而这酒铺和酒厂还是哥哥,她多也只能算个帮手。

“哦,知道了。”涟漪神色淡淡,接过了邀请函,就准备上楼。

通过这一阵子接触,乔六算是对这个东家小姐有了了解,这涟漪小姐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笑面虎,但其实却真真与世无争,遇事一般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能不正面冲突就不会和人闹起来,以他对这东家小姐了解……

乔六赶忙追了过去,“涟漪小姐,您可一定要去啊!”以他对东家小姐了解,**不离十,她是不去。

涟漪回头,对乔六嫣然一笑,“乔大叔,您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乔六不解,“自然是真话。”

涟漪点了点头,很是认真,“那么我真诚地告诉乔大叔,您猜对了,我不去。”

乔六哭笑不得,“涟漪小姐啊,这可是千载难逢机会啊,多少人花重金去买这个邀请函呢,这邀请函是身份象征,有了这邀请函,是能认识鸾国各界名商,有大把谈生意机会。”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身份?我身份就是苏涟漪,不用象征也是苏涟漪。至于谈生意,我只要管好酒厂和酒铺就好了,开拓市场是钱汇和我哥哥事儿,不用我操心。”说完,便想上楼。

“涟漪小姐……”乔六不甘心,又想去说服。

涟漪回过头,“乔大叔刚刚说有人重金购买这个邀请函?”

乔六见涟漪“回心转意”,十分高兴,“是啊!这邀请函千金难买,有一年,一名商人竟开价一千两黄金,都没买到。”

涟漪眸子一转,“那他今年还要吗?若是要,我这个卖给他。”

“……”乔六再一次哭笑不得,“涟漪小姐啊,这可不能卖啊,若是卖了别说错失良机,是得罪了欧阳家人。”

涟漪一耸肩,“没意思。”再也不理乔六,自顾自上了二楼,因为二楼还有大量账目需要她算。

苏涟漪学会了打算盘,很多人都以为竖式算法很,那是需要算数目少情况下,其实算大量加法时,还是算盘来得。

刚忙了一会,便到了中午。

酒铺是管饭,涟漪附近找了家勤劳大嫂,按月付钱,而后大嫂便将午饭按时送到酒铺。这个时间,是吃饭时间,雷子将饭菜端了上来,涟漪便二楼直接吃了,吃完后继续审账。

苏涟漪本以为这一天又要平静度过,但午后不久,一楼酒铺却突然闹了起来,说是要找苏家酒厂老板。

涟漪隐约听见楼下有事发生,想了一下,没下楼,继续淡定地拿着账目对着。她刚学了珠算,还不算太,如今一来是账目太多需要时间,二来是练习珠算。乔六是个好掌柜,一些麻烦事,涟漪放心交给乔六处理。

但一盏茶时间,楼下闹腾声音非但没平息,反而愈演愈烈起来,乔六终无可奈何,上了楼,脸上满是愧意。“涟漪小姐,出了一些事我无法摆平,来者是万珍酒楼掌柜,说是我们苏家酒里发现了好大一只老鼠,前来讲理。”

涟漪一愣,放下手中账册,“老鼠?”

“恩,是。”乔六点头。

涟漪将账册简单收拾了一下,而后便整理衣襟下了楼。

楼下,一名掌柜模样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小二,拍着柜台说要退酒,不仅要退酒,从前订那么多酒,都要退钱。

见到苏涟漪下楼,那中年男子神色稍微收起了一些,摆出了一点尊敬,“苏小姐,下是万珍楼掌柜,做生意讲求是以和为贵,但如今这事,下却不得不上门讨个公道,我们万珍楼是李家产业,上面东家发话,说就用你们苏家酒,于是我们便用,如今出了这事很是让我们难办,若是客人有个好歹,后负责还是我这个掌柜,涟漪小姐素来以大气为名,如今我们便要看看,涟漪小姐怎么处理此事。”

涟漪很耐心地将这掌柜话听完,而后点了点头,“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张。”中年男子答,口气中还带着气愤。

涟漪点了点头,脸上永远是招牌微笑。“张掌柜,您心情我可以理解,若是出什么问题,做掌柜脱不了干系,搞不好还要吃官司,所以您现火大跑来冲动砸店,是情有可原。”

被苏涟漪这么一说,那姓张掌柜也察觉,自己跑人家店里嚷嚷,确实不妥,失了身份。做生意人都知道,砸店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但紧接着,苏涟漪主动帮他找了个原因,给了他台阶下。

张掌柜冷静了下来,“那涟漪小姐,您看怎么办?”

涟漪也不急也不恼,“苏家酒厂品质我能做出保证,因每一坛酒出厂前都有专门人验看,这其中定然有误会,这样,麻烦您带我去看看如何?”

张掌柜心里想着,能又什么误会,但还是带着苏涟漪去了万珍楼。

乔六起初也想跟着去,却被涟漪制止,自己独身一人去了。

从苏家酒铺到万珍楼不远却也不近,四个人步行着去,涟漪则是一边走着,一边想,这老鼠真是苏家酒厂把关不严?若是那样,可如何是好?若不是,那便是有人陷害,陷害之人是谁,难道又是李玉堂?

不知为什么,苏涟漪不认为这老鼠是李玉堂弄,李玉堂虽然有些自大狂傲,却不是干这种不入流事之人,否则也不会自损利益弄个胜酒来打压苏家酒。用背后势力来加害,对于一个有经验商人来说,也并非做不到。

那又能是谁?

……

另一边,李府。

今日是李府布匹店报账日,岳望县还有其他城县大掌柜都赶到了李府,汇报这一段日子以来买卖情况,李福安书房很是拥挤,几名千里迢迢赶来大掌柜挤坐一堂。

全管家自然是旁帮着,但突然,门外有小厮神色慌张,呼唤全康。

全康对其使颜色,那小厮还是坚持召唤,无奈,李福安点了个头,全康便出了书房。

“没看今日有要事吗?什么事非禀告不可?”全康很生气。

那小厮愧意,“全管家,小有错,但这件事小真无法做主,是……万珍楼,苏家酒里发现了老鼠,万珍楼张掌柜是出了名严谨公正暴脾气,跑到苏家酒铺闹去了。”

李府下人们都知道苏涟漪和全管家交情匪浅,因李老爷病,全管家是对苏涟漪尊敬有加,若是外人出事,他们自然不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如今是苏涟漪之事,他们必然要及时通报。

全康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是苏涟漪被人害了,这张掌柜耿直业内都知,若真是苏家酒出了问题,即便是李老爷发话,张掌柜也不会再用苏家酒。

万珍楼也是岳望县一大酒楼,虽比不上丰膳楼,却也不次。

岳望县商家们得消息很灵通,若真是定下是苏家酒事,那其他酒家也就不敢再用苏家酒了。

若真是被人害,就糟了!全康跟着李老爷经商多年,这种小把戏见多了,却没办法,即便是李家压下这件事,那凶手还是会想办法传扬开,让苏家酒名声扫地。

全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赶忙入了书房,很是歉意打断掌柜们汇报,伏李老爷耳边,低声将事情禀告。

李福安也是震惊,“是玉堂?”他第一反应,虽然怀疑自己儿子不对,但李玉堂刚刚栽苏涟漪手上,是有动机之人。

“不会,老爷,二少爷不会做这种事。”全康赶忙道,为李玉堂澄清。

李福安面色不好,微微点了点头,“确实,以玉堂性格,不屑做此事,”略略想了一下,“大全,这里不需要你了,你现就速速去万珍楼,查明真相,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涟漪。”

李福安心都揪起来,不仅是因苏涟漪是许桂花女儿,他要保护,有原因是涟漪确实救了他命。若不是今日实脱不开身,他是要亲自去,如今只能拜托全康了。

“是,老爷您放心把,小一定力。”说完,便赶忙转身步离开,去往万珍楼。

与此同时,另一处,岳望县某处别院。

这院子是李玉堂,有时李玉堂不回李府,便此院子中住。

而此时,别院有贵客,是京城首富叶家三公子,叶词。

两人正就李家与叶家合作商讨。虽然彼此都看不惯,但到底是富贾之子,做生意上绝不参杂个人感情。

墨浓面色不太好,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少爷,有要事。”若是没有十万火急之事,墨浓是不会轻易打扰李玉堂。

李玉堂闻此,便准备站起身来出去。一旁叶词却说话了,他永远是那玩世不恭模样,斜着眼看着李玉堂,是不屑,是讥讽。“李二公子还真是忙,总有那么多秘密,难不成又背后弄了什么秘密去刁难人?明媚阳光,其下怎么就有这么多见不得阳光之人?”

李玉堂气得浑身发抖,知晓叶词正冷嘲热讽他办了胜酒打压苏涟漪,终失败之事,却不知用什么话去反驳。

“墨浓,有什么事,直接说,咱们光明磊落,不怕人知道。”李玉堂怒了,低吼着。

墨浓无奈,自家少爷上了这叶词当了,只能明说。“回少爷,李家旗下万珍楼,张掌柜苏家酒中发现死老鼠,如今闹了起来,逼着苏涟漪退了订单,并将之前酒钱归还。”

叶词听后,大吃一惊,这绝对是陷害!

他苏涟漪那里定了四千坛酒,无一出问题,无论是其包装还是运输,像这么大规模订单,有时出现个一两个空坛也很常见,但苏涟漪家酒却毫无问题,可见其严谨,如今卖出去酒无事,却本县卖酒出事,这分明就是有阴谋。

叶词用**裸嘲讽目光看向李玉堂,似笑非笑,其意很明显。

李玉堂一下子急了,“不是我,这回真不是我!我哪会用这么低等手段?”

叶词一挑眉头,“是与不是,不管我事。”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担忧得紧。

“走,去万珍楼。”李玉堂也顾不上谈什么生意了,他要马上去万珍楼,洗脱自己嫌疑。

叶词也后面跟着,李玉堂并未阻拦。

万珍楼,这件事闹得很大。

二楼大一间雅间,说是雅间都不如说是休息室,其内假山景观,流水小桥,别致优雅。墙壁上是名贵字画,地面是玉石拼成,明亮可鉴。

入门处是一张红木大桌,一圈摆着椅子,皆是镂空雕刻,牡丹麒麟,华贵异常。

屋子深处有一道屏风,屏风后也有小桌小榻,供人酒醉后休憩。

而李玉堂和叶词两人,正是这屏风之后。

叶词自斟自饮,还是那股纨绔之笑,只不过看似玩世不恭桃花眼底,却带着淡淡担忧。苏涟漪,怎么就这么倒霉?

李玉堂则是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屏风之外声音,心里气愤难当。

屏风外,自然是一群当事人。

酒,被摆了桌子上,上面油纸和封条,都是苏家字样,一旁则是用白色盘子盛放着一只……死老鼠。

张管事看见这只老鼠便生气,他可不想自己招牌就这么被打破,好发现早,若是发现晚,其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旁则是站着几名小厮和酒楼侍女,侍女们见到那死老鼠,都是怕,量躲得远。

涟漪则是垂着眼,盯着那张嘴露牙老鼠尸体看着,表情柔和,绝无半丝恐惧神情。

全管家匆匆赶到,这一屋子人,都等全管家。

“管家,您可来了,您看。”张掌柜一指桌上老鼠。

全管家关心可不是这件事,他赶忙到苏涟漪身旁,“涟漪姑娘,这……绝不是二少爷做。”

屏风后叶词咧嘴一笑,压低了声音,“看,你们家管家都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李玉堂哪还能保持平日里那淡然模样,眼中充血,恶狠狠瞪了叶词一眼。“不是我!”

“不是李玉堂。”屏风外,保持安静苏涟漪突然开口。这句话和李玉堂话几乎是一同说出,这让屏风内两人都一惊。

“虽然我不了解他,但却敢肯定,这不是他做。”涟漪微微一笑。

全康安下心来,“涟漪真是个明事理好姑娘。”

张掌柜是个严谨人,他可不买全管家账,“全管家,您一直以公正无私著称,我张玉泉可为李家勤勤恳恳工作了几十年,对得起所有人,这万珍楼是我心血,希望全管家能主持个公道。”

“……”全康也挠头,上来就给他扣帽子,这老张真是个难搞定之人。

全康未说话,涟漪却开了口,“是啊,这关乎我们苏家酒厂未来声誉,此事,必须要严查。”

全康无奈,这涟漪姑娘今日怎么就笨起来了,凡事要讲究个人证物证,如今所有事实都对她不利,她怎么还不松口了?

“这件事,当时是谁发现。”全康问。

一名小厮站了出来,“回管家,是小发现,小去取酒,那客人要了两壶,小便将坛子中酒分入壶中,就发现了老鼠。”

“当时,可有外人?”全康又问。

“没有,只有小人一人。”那人答。

全康神色一敛,“你是何时入万珍楼?”他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小厮收了人钱,栽赃苏涟漪。或者说,这件事即便是苏涟漪错,只要推到这小厮身上便可。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公正?有时看起来公正,背后,都是有牺牲。

张掌柜立刻便明白了全康意思,一下子站了出来,“这孩子来万珍楼五年了,我张玉泉敢用人格担保。”

涟漪也明白了全康意思,心中是感激,微微一笑上前,“全管家,张掌柜,涟漪能提出一个要求吗?”

两人一愣,全康道,“你说。”他总觉得苏涟漪想到为自己脱身办法了,因对其了解和信任,竟一下子松了口气,还有些期待。

屏风后叶词一挑眉头,也期待得很。

李玉堂狭长眼中,闪过惊讶。

“我希望能请来个仵作。”涟漪道。

“仵作?”张掌柜不解,“涟漪小姐,这也没发生命案,要仵作做什么?”

苏涟漪淡笑,“如今能帮我们苏家酒厂洗脱嫌疑,唯有仵作,还请全管家和张掌柜帮小女一个忙,小女这里感谢你们了。”说着,款款福了下身。

刚刚,她一直盯着那死老鼠,并非愣神,而是找寻蛛丝马迹,如今,她找到了。

“恩,去将县衙门里仵作,赵大人请来。”全康命令道,一旁下人赶忙一溜小跑去请了人。

那赵仵作也算是个人物,县太爷手下做事,性格也是个耿直,为人严谨,绝不徇私枉法。请他,所有人都放心。

叶词无声地打开扇子,胸前摇一摇,突然很想知道苏涟漪——那个端庄恬淡,却又深不可测女子,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不一会,赵仵作便背着木箱赶来。

赵仵作五十左右,身材干瘦,头发及胡须花白,但一双眼却极其犀利,目不斜视,一看便是极有原则之人。

“赵大人,您来了。”张掌柜对其拱手,而后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赵仵作一头雾水,“那这酒中有鼠,将我找来是什么个道理?”

所有人都看向苏涟漪。

涟漪对赵仵作恭敬一福身,“让赵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深表歉意,民女意思是,既然问题出这老鼠身上,便希望赵大人能将老鼠解剖,还民女一个公道。”

所有人都乐了,把岳望县有权威仵作请来是为了解剖一只老鼠?有趣。

叶词也想笑,李玉堂则是难以置信,以他对苏涟漪了解,这苏涟漪不是个喜欢乱开玩笑女子。

张掌柜和全管家也都神情尴尬。

赵仵作气坏了,“岂有此理,老夫是公职,衙门中命案众多都等老夫去检,如今跑来和你们胡闹!”说着,便用质问眼光看向全康。

后者十分窘迫,对赵仵作满是愧意,心中怨起涟漪来,这孩子怎么突然不知轻重?

涟漪一笑,收起了刚刚谦逊,挺直了腰身,不卑不亢。“发生了命案,由县太爷断案,由赵大人验尸,其结果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将那犯人绳之以法吗?”声音满是凌然。

赵仵作冷哼,其意是——知道还问?

“那如今请赵大人来,也是为了给民女一个公道,找到真正犯人,将犯人绳之以法,处以仲裁。命案与民女案子,都是求一公道,难道赵大人要袖手旁观?”涟漪继续道。

“你……你这姑娘,强词夺理。”赵仵作气急。

涟漪也不恼,“赵大人,民女不是强词夺理,民女只是名普通弱女子,是受害人。”

叶词很想笑,弱女子?他怎么没看出来?

“好吧,既然如此,姑娘你说怎么做。”赵仵作道。

涟漪伸出素白手指,一指那死老鼠,“那就麻烦赵大人解剖老鼠,找到老鼠真正死因。”

一群人乐了,有些忍不住是笑了出来,看平日里老学究一般赵仵作,怎么对一只老鼠下手。

赵仵作气坏了,“老夫本领可不是弄一只老鼠,老夫做不到!”

涟漪却没生气,道,“好,让赵大人解剖老鼠确实大材小用,委屈了赵大人。那可否将大人工具借我,我来解剖?大人一旁做一名见证人就好。”

众人收起了嘲笑,都惊讶,这苏涟漪小姐竟要亲自下手?

这位小姐看起来端庄贤淑,与那大户小姐没什么区别,别说解剖死老鼠,就是见到活老鼠都花容失色,她……能行吗?

赵仵作拒绝不得,便将肩上木箱子摘下,塞了过去,他还要看看,这口齿伶俐小姑娘能怎么解剖。

全康很是担心,“涟漪姑娘,这……”

涟漪对其微微一笑,“全管家,您放心把。”

张掌柜没吭声,默默走上前来,等着看这苏涟漪怎么去做。

涟漪将木箱放桌上,而后打开。

木箱中有着各式各样刀具,有薄如蝉翼小刀,有可斩断腿骨大斧,有镊子,有小巧又锋利剪子。不得不说,仵作工具,和现代西医手术工具很是相像。

涟漪将袖子挽起,洁白锆腕上,是一只很是劣质玉石镯子,有些突兀。她伸手入木箱,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只刀柄一寸半,刀长一寸锋利小刀,丝毫不手抖,好像她习惯了做这些事一般。

那么,苏涟漪习惯吗?自然是习惯了。

当年医科大学解剖老鼠是入门课程,只不过从前解剖是白老鼠,如今是黑老鼠罢了。老鼠解剖不好,又如何解剖兔子,兔子解剖不好,又如何人尸体上下刀?别提什么挂科或者毕业了。

大虎一直很惊讶苏涟漪处理野兔上娴熟手法,其实都是她试验台上练。

只见她左手抓住死老鼠,将其肚皮向上,右手手腕轻轻一动,那小刀便瞬时划过老鼠肚皮,左手将其连着毛发肚皮掀开,露出了老鼠五脏六腑。

一旁侍女怕得转过了眼,小脸雪白,而小厮们也觉得有些作呕。

赵仵作吃了一惊,因为这女子看似随意一刀,但却丝毫未伤老鼠内脏,可见其手法之高明。

“这老鼠,是死后才被放入酒坛,而且放入时间不长。”涟漪声音清冷,不急不躁,娓娓道来,“首先,若是老鼠酒坛中淹死,其口中、食道、胃中,会有大量酒液,而这一只老鼠胃中却没有。这一点可证明,不是老鼠爬入酒坛,而是有人刻意放入,苏家酒,是被人陷害。”

张掌柜道,“若是苏家酒厂被放入老鼠,无论是否人为都是你们苏家责任。”

“张掌柜,别急,”涟漪微微一笑,继续道,“赵大人定然处理过浮尸案,若尸体水中侵泡超过十二个时辰,尸体变会发胖,水入皮肤发生肿胀及腐烂,但诸位请看,这只老鼠分明就是被放入不到一个时辰,酒水虽勉强进入老鼠毛中,却未侵入皮中丝毫。”说着,右手小刀徒然一转,几下便将老鼠背部毛刮了去,露出皮。

“而这酒,送到万珍楼少有两日,一个时辰前发生之事,难道还要我们苏家负责?分明就是万珍楼保管不善。”涟漪话针锋相对,但语气却还是一派平和。

她掏出了自己帕子,蘸了些酒,很小心仔细地擦拭刀具。

这是她习惯,医疗器械对医生就如同武器对战士一般,她很是爱惜。将刀具仔细擦拭好后,小心放回了原位,而后将木盒盖上。

“赵大人,再一次感谢您能来,也感谢您将刀具借给民女,您对民女帮助,民女不会忘记。”说着,将木箱递了过去。

赵仵作对苏涟漪好感直线上升,不仅感慨这女子娴熟手艺,感慨女子对刀具爱护,这一套刀具对于外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却是他宝贝。“哪里,没帮上姑娘,老夫惭愧。”真是惭愧了。

涟漪掩嘴一笑,“赵大人是公正见证人,怎么能说没帮上民女呢?”

李玉堂和叶词两人退回了位置,刚刚苏涟漪解剖老鼠和据理力争之时,两人趴着屏风张望。

“玉棠,这便是传说粘你很紧女胖子?”一身紫衣叶词眯了眯桃花眼,饶有兴致。他这是取笑李玉堂呢,李玉堂身边伺候人都嘲笑苏涟漪是个纠缠并贪恋其美色胖子女流氓。

李玉堂一身白衣,面色早已恢复了平静,垂下了眼,掩住眼中震惊。“想来,她背后定有人指使。”虽是如此说,其实心中却知,苏涟漪真……太不简单!

叶词用名贵折扇敲了敲桌面,“你若是不喜欢,给我玩玩如何?”他意有所指,算是宣告了其主权。他不管苏涟漪从前是否迷恋过李玉堂,但如今,这苏涟漪,他要定了。

一道隐怒现于眼底,“下今日才知,原来京城首富叶家三公子如此缺女人,饥不择食。”李玉堂只觉得胸膛中烈火燃烧,莫名恼怒。

叶词才不管什么虚名,一挑眉头,“是,我叶词缺女人,就你不缺,所以这苏涟漪以后就是我了,你就别打主意了,还有……”叶词突然收起了其纨绔表情,面容严肃,微眯着眼,“还有就是,你若是再为难她,便是为难我叶词。”

其意,十分明白。

李玉堂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失去理智地掀桌,“你……”为什么这么气愤?难道是因为叶词嘲笑他从前用不堪手段打压?不!并非这个!他气愤……他气愤……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

叶词不再理李玉堂,而是继续竖起耳朵,听外面发生什么。

李玉堂闭上眼,强硬压下心头怒火,却突然想到了一点,薄唇勾起一抹坏笑,“我不找她麻烦,可以答应你,但你想要她却不应该和我说,她,是嫁了人,苏涟漪是有相公。”

叶词瞬间僵住,那笑容挂于嘴边,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之前两人声音很小,因为太过震惊,叶词声音大了几许。

李玉堂赶忙伸手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她有相公,是有夫之妇,全岳望县人都知,你随便打听下便知了。”为什么他自己说完,胸口也好像堵了个东西。

叶词眼中逐渐失去了光彩,震惊、迷茫……

叶词那一嗓子,外面人是没发觉,一来是这雅间确实很大,二来是有假山流水,潺潺流水掩盖了其声音,三来,便是围着桌子一众人,都聚精会神。

“哈哈,老张啊,我说吧,涟漪是冤枉你还不信。”全管家一下子高兴了,伸手一拍张掌柜肩。

那张掌柜老脸挂不住,现开始后悔,刚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去人家店里闹,实是丢老脸!但那解剖老鼠之法,今日才第一次听说,不得不说,这苏涟漪小姐,确实聪颖很。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但有一人却不愿。“张掌柜,不是我苏涟漪无理取闹,您做事严谨,以及对客人负责,同为生意人,我苏涟漪佩服,但,就如我刚刚所说,我现求是给我一个公道,将犯人绳之以法。”

一旁那个小厮噗通一声给苏涟漪跪下了,“苏小姐,真不是小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和您无冤无仇,没必要害您啊。”

张掌柜也不知说什么好,全康有些尴尬,也有些紧张,不知苏涟漪要作什么。

众人心中明了一件事——这苏家小姐,不是个吃素!

涟漪见那面如死灰小厮,柔下声来,“我没说是你害我,你先起来,放心,我苏涟漪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人。”

那小厮哪敢站起来?

“苏小姐,我张玉泉也有错,您想怎么罚,全听您,您想怎么做,也全听您。”张掌柜道。

涟漪点了点头,又低头问那跪地不起小厮,“放酒仓库,除了你能出入,还有谁?两个时辰之内,有谁入过仓库?”

那小厮道,“回苏小姐话,我们这些小厮都可入仓库,但白日里忙,除了我去分酒,便没人有功夫进去。两个时辰话……”小厮开始绞脑汁地想,而后突然想到了,“有人进去了,一个时辰之前,是青竹酒家送酒雇工进去过。”

大家恍然大悟,青竹酒与苏家酒都属于高档酒水,一两一坛,是竞争对手。从前青竹酒大热,但自从有了苏家酒,青竹酒就被挤掉很多订单。

难道是青竹酒?

张掌柜和全管家也想到了这一层,对视一望,但却也都没办法。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如何定罪?

“张掌柜,涟漪有一事相求。”涟漪道。

“苏小姐请讲。”张玉泉赶忙道。

“叫上两人,再带上这位小哥,去抓这送酒之人,无论用什么办法,定要速抓到!”涟漪从来温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好。”事不宜迟,张掌柜立刻找了两名身强力壮小厮,带着这个见过那送酒人小厮,三人即刻出发。

这个时间,送酒人要么便其他酒楼送酒,要么便酒厂,简单很。

三人出发,其他人都等原处,没人说话。那赵仵作本可以离开,却没离开,也耐心等着,他很好奇,这苏涟漪小姐是如何断案,怎么就能判断那送酒人是否就是放老鼠之人,怎么就能逼他承认。

这案子,即便是放衙门,由经验丰富状师来断都很麻烦,何况是一名年纪不大女子。

屏风后,李玉堂冷笑着看着被打击叶词,只见那平日里嚣张叶词,此时双眼空洞,如同受到致命打击。李玉堂一边期盼看到接下来好戏,一边想起从前下人们曾汇报给他话——

苏涟漪被迫嫁给一个面貌丑陋傻子,那壮实如牛男子满脸生疮惨不忍睹,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大街上,苏涟漪用鞭子抽打那男子,男子都不知躲避,直到伤痕累累,苏涟漪自己累了不抽为止。

李玉堂突然心中不舒服,这么个美丽聪颖女子,就嫁给了那样傻子,她……高兴吗?她生活,会不会很难过?

有人想将老鼠扔了,却被涟漪阻拦,那被开膛破肚死老鼠继续桌上盘子中放着。

侍女们送上来了香茗,涟漪到一旁盆子里洗手,用皂角粉十分仔细地洗了很多遍,却丝毫不狼狈,唯有优雅。

几人喝茶等待,整个室内除了假山上潺潺流水声,竟无一声音。

一炷香时间,随着外面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入内,正是刚刚去抓人小厮们。他们将青竹酒送酒之人五花大绑,拽了来。

“你们干什么,岳望县是有王法。”那人挣扎着,当看到桌上死老鼠,怔了一下,但接下来又是有恃无恐。

涟漪将他反应捕捉如眼,微微一笑,想害她?那也得掂量下自己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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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州惠666666惠州ie36243辣椒姐54tayata老叶子1971谢谢你们!谢谢!

*同时感谢大家月票和评价票,月票太给力了,再一次把丫头弄哭了,5555

*叶词!叶词!の……不是叫文里也是,是叫丫头看官叶词,听说这厮去农村了,好久不冒泡,你看文吗?丫头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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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长夜

雅间内流水潺潺,本应是很放松氛围,却因雅间中发生之事很是紧张。

那青竹酒送货雇工被绑着跪地上,坚决否认自己放了老鼠,众人都一筹莫展,很是担心这苏涟漪如何能让他认罪。毕竟,断案要有人证物证,两样皆无。

赵仵作也一旁等着,看这刚刚用验尸之法洗脱嫌疑聪明姑娘,又如何抓到犯人。

苏涟漪自然不指望这雇工能自己承认,也懒得和他废话。“全管家,麻烦你找两个眼睛好、观察细微小厮,仔细查看这人衣服,里怀,还有兜子。”

众人不解,找什么?

“好,”全康不含糊,立刻找了两人,“涟漪姑娘你管吩咐吧,让他们找什么。”

“鼠毛。”涟漪朱唇微启,很干脆地蹦出这两个字。

众人恍然大悟,若是那雇工真是凶手,定然是带着死老鼠入内,而他送完酒后自然没时间换衣服,要送另一家酒,所以,这身上,很可能有鼠毛。

那雇工一听,面色一白,开始额头冒汗。

小厮扒开雇工衣服,很仔细地查找,不一会,便他怀中找到一布口袋,那口袋中有数根鼠毛——证据确凿。

涟漪面上虽一派从容,其实却提心吊胆,好这雇工还未来得及将布袋扔掉,否则这证据就难找了。

古代没有塑料,一般穷人用粗布针织都不密,那些细小毛有几根钻过了布袋,那雇工身上,所以,即便是没有布袋,也是可以发现蛛丝马迹,但却担了一些风险。

那雇工见事情败露,面如死灰,趴地上给苏涟漪狠狠磕头,希望能得到原谅,别送入衙门。

全管家冷冷地盯着地上趴着之人,对那青竹酒也是很反感,用眼神询问苏涟漪,其意是,用不用他出手。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全管家,交给衙门来处理吧,我们县太爷秉公执法,定会给涟漪个公道。”

这个结果,全管家和张掌柜都是不解,屏风后李玉堂也是不解,因若是他,想必定然因此事为切入口狠狠打击青竹酒。叶词震惊过后,此时已逐渐恢复了,毕竟感兴趣和爱恋,是两码事,此时他也只能表示遗憾而已。

“很不理解苏涟漪为何要这么做?”叶词唇边又挂起了习惯性邪笑。

李玉堂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心中却不停思考,苏涟漪为何会这么做,难道她心慈手软?但她给他感觉却是睚眦必报之人。难道是她想不到报复那一层?但以她聪颖,又如何会想不到?

不解。

叶词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一般,另一只手捏着名贵扇子,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是她用你们李家势力打压青竹酒,那原本占理也变成了仗势凌人,非但引起不了同行同情,相反会激发多反感,对于她这样刚起步事业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无形中便树敌众多。”

李玉堂恍然大悟,不仅对苏涟漪高看,是对叶词改观。

同样是富贾之子,那叶词看似吊儿郎当纨绔子弟,但却考虑周到,相反自己……

叶词发现李玉堂神色,唇角勾了一下,“你可知,胜酒为何败给苏家酒?”

李玉堂面子是挂不住,无地自容,本就猜想了这叶词知道内幕,却没想到他能当面说出,这么直白白、**裸。若是平日,他早就转身便离开,但如今,却不能发作。

叶词才不管他面子能不能挂得住,继续自顾自说着,“你就是井底之蛙,一个小小岳望县首富便迷失了自我,你出去看看,整个天下比你家富有比比皆是,我们叶家都不敢说称霸鸾国商界。”顿了一下,面容严肃了几许,“若是你将这高高上心态放下,会取得高成绩。”

叶词这是真诚建议,但听李玉堂耳中却是**裸讽刺。为何他就要听人指导,凭什么叶词就可以高高上。

屏风内明争暗斗,丝毫没影响到屏风之外。

不得不说,叶词真将苏涟漪猜透了,涟漪顾虑正是如此。有时候适时示弱并非丢人,而是另一种以退为进。

此事到此为止,张掌柜十分愧疚,上前抱拳,行了一个大礼。鸾国男子大礼,仅次于下跪,往往是对长辈尊重才行这样礼节,涟漪赶忙伸手扶起张掌柜,“掌柜,您这是做什么?”

张掌柜老脸一红,“苏小姐,是我张玉泉错,我没查看清楚便冲动地去苏家酒铺,我……我惭愧。”

涟漪微笑,声音是温柔得如同春风。“涟漪非但不因这件事埋怨张掌柜,相反还对掌柜刮目相看。”

张掌柜不解。

涟漪扶起了他,松开手,微微叹了口气。“商场就是个大染缸,将所有人都染了颜色,失了自我。但张掌柜却可出淤泥而不染,涟漪自然刮目相看。”

张掌柜老脸是红了,虽是惭愧,但却得到这苏小姐赞赏,心中很是雀跃。很多人都鄙夷他耿直个性,懂他又有几人?

“我……我张玉泉都不知说什么了,苏小姐,下起誓,若是以后苏小姐有用到我张玉泉地方,请管开口。”

涟漪点头,狡黠一笑。“张掌柜客气了,若是以后涟漪有需要帮助地方,会厚着脸皮来找掌柜大叔。”卖个萌,缓解下尴尬气氛。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小厮们拽着那雇工去了衙门。

张掌柜下楼继续打理生意,涟漪和全管家却慢慢踱步向回走。

全康总觉得,这苏涟漪不会就此罢休,果不其然,一处相对隐蔽之处,涟漪停了脚步,“全叔,涟漪有一事相求。”

全康就等这句话呢,笑呵呵道,“涟漪姑娘别客气,说吧。”苏涟漪这一声甜甜“全叔”,让全康觉得,这丫头定然要使坏。

涟漪垂下眼,被掩住眸子里是算计,“涟漪酒铺开业时见过我们县太爷吴大人一次,吴大人虚怀若谷、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为民主持公道好官,如今涟漪受了欺负,实是委屈,全叔能否帮我转达李老爷,下一次见到吴大人时,帮我这弱女子出出气?”

全康哈哈大笑,这苏涟漪啊,果然是鬼,自己不去与那青竹酒树敌,企图用衙门官方途径打压,“恩,我明白意思了,涟漪姑娘放心把。”

涟漪点了点头,眨了眨无辜眼,“全叔以后就叫我涟漪吧,涟漪姑娘太见外。”

“好。”全康越来越喜欢这个时而如男子一般大气,时而却又有女子娇羞小姑娘。

“哦,对了,涟漪刚想起一件事,”苏涟漪做突然惊醒状,“吴大人也是我们苏家酒铺形象代言人,若是苏家酒有了个三长两短,搞不好,吴大人和李老爷名声都要受到连累,若是那样话,涟漪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甜枣加大棒。

“恩,明白了,涟漪放心吧。”全康看出苏涟漪小心思,瞬时将苏涟漪平日里给人清冷和高不可攀,拉近了许多距离。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向外走了。

不远处,叶词和李玉堂跟着,将刚刚话听了进去。

李玉堂也忍不住笑了,心中却想,若是将之前成见放下,苏涟漪是个很有魅力女子,能屈能伸,能将男人心思牢牢把握住。

叶词这回却是笑不出来了,为何这么好姑娘,却嫁人了,又嫁给那样人……烦!真烦!

……

涟漪回到了苏家酒铺,已到傍晚,危急解除,有些头重脚轻。

虽然是胜了,但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厌恶这种尔虞我诈,厌恶这种暗算阴谋,厌恶要绞脑汁地哄人开心,厌恶!无比厌恶!

为什么活着,要这么累,她已经量将自己锋芒收敛,能让便让,这些人为何还是抓她不放?

涟漪上了二楼,坐下,凝眉苦愁。

乔六上了楼,“涟漪小姐。”轻声问候。

涟漪赶忙将之前颓废卸下,瞬间,面上又挂上招牌淡笑,“乔叔,来,坐。”说着,站起来去提水,亲自沏茶。她对这些掌柜、师傅,从来都是客气。

乔六上楼是来问问情况,楼下时,看不出东家小姐喜怒,刚刚上楼看到,发现其愁苦,难道……真是那酒出了问题?

涟漪为其倒了茶,也为自己倒上。温暖香茗入喉,总算是找到了一丝存于现实感觉。她将万珍楼发生前前后后给乔六讲了一遍,那乔六也是感慨万千。

“涟漪小姐,这便是商户必要过程,每一个商户都是如此,被老商户排挤、陷害。”乔六无可奈何。

涟漪点了点头,岂止是商户,即便是现代公司里不也是如此?若是来了人,便努力排挤,排挤走了,便少了竞争,多了自我表现机会。若是人可抗住压力停下来,老人非但不排挤,还会示好。

乔六见苏涟漪不语,仿佛沉思,便没出声打断。

涟漪不想再被什么莫名其妙人坑第二次,这一次侥幸取胜,那下一次呢?如何防患于未然,如何急速增强苏家威信和实力?

突然,苏涟漪如同想到了什么似眼前一亮,赶忙弯腰打开桌案下抽屉,将那随手扔进去请柬取了出来。

乔六见涟漪拿出请柬仔细观看,便明白,东家小姐终于能动心去那群菁会了,很是欣慰。

没错,苏涟漪就是要去群菁会!

只有强大了自己实力,那些妖魔鬼怪才不敢再来侵扰!而速宣布苏家以强硬姿态进入商界,没有比这场群菁会好途径了!

坚定了信心,涟漪眼中重燃起了坚定,将请柬收入怀中,“乔叔,我先回去了,店里还是麻烦你。”

“好,涟漪小姐好好休息吧。”乔六将苏涟漪送出了酒铺,上了小驴车。

涟漪戴上头纱,驾着小驴车便回苏家村。

群菁会设一个月后,还有一个月时间好好准备,不能打没有把握仗。苏涟漪对群菁会一役极为重视,但心底却隐隐得知,她离平静生活越来越远。

……

回了家,照例做饭打理家务,与大虎吃过饭后,便将换下脏衣服准备拿到院子里洗。

“大虎,把你脏衣服拿出来吧。”涟漪一边舀水,一边随口道。家务从来都是她做,衣服,也从来都是她洗。

正院子一角蹲着修葺路面大虎没停下,连头也没回。“以后我自己洗。”

涟漪停下舀水,不解,“为什么?嫌我洗得不干净?”

大虎无奈,“不是,你太累了。”

涟漪感觉到大虎对她关心,心中暖暖,莫名愉悦,“拿出来吧,洗两件衣服有什么可累?”比起体力活,日夜操心算计才叫累。

大虎此时正将挑选来石块一一排地面上,而后用灰泥密死,这便是石砖路。“不用。”

“我说用就用,我洗一件也是洗,顺带了洗两件也不累,拿出来吧。”涟漪轻笑出声。

大虎见拗不过,便站起来洗了手,去房内将换下来脏衣服取出。

这洗衣做饭打理家务,虽并未规定,但从苏涟漪来到这里便一直做,成了默认规矩,起初大虎对其嗤之以鼻,就当有了免费奴隶,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深深心疼起这苏涟漪。

白日里往返生意,夜间做家务,大虎对女子吃苦耐劳深深敬佩。

洗完了衣服,涟漪拉着大虎坐院子中,默默数星星。

这么幼稚无趣之事,两人日日去做,乐此不疲。

涟漪不知大虎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如此做,是贪恋这一时一刻安宁,只有这时,世界是简单,是她所喜爱罢。

……

接下来几日,对于苏涟漪来说还算平静,按部就班。

对于青竹酒来说算是倒了大霉了,全管家真将意思转达给李老爷,而李老爷立刻请了县令吴大人“吃酒”,酒席上感慨苏涟漪一名女子不易,有一家不长眼非找茬,害了苏家酒,也损了他们两人声誉。

那县令吴长安是好面子人,哪肯?立刻将这“极为恶劣”商业案件严审,并将其结果张贴岳望县城各个角落,整个县城无人不知。

如今,岳望县人一提到青竹酒便想起死老鼠,倒胃口,无一人肯再买那青竹酒。

害人终害己,青竹酒自食恶果,濒临倒闭,相反,苏家酒却少了一个强有力竞争对手,销量大增。

又是一个繁忙日,脚下加个钉子就可做陀螺苏涟漪总算是忙完了酒厂之事,赶着小驴车回家,今日可不是孤身一人,小驴车上人满为患。

不仅有大虎和初萤,还有一位稀客——苏峰。

苏峰为什么突然坐着苏涟漪车,自然是有原因,那原因便是——“天然呆”初萤十分“不小心”地将苏涟漪和大虎分居之事说了出来,而是“不巧”落入了苏峰耳中。

那苏峰气得老高,上一回听说涟漪有孕,把他高兴得够呛,后来是空欢喜一场很是失落,于是老头便日日夜夜祈祷宝贝闺女再有身孕,因此,没少暗暗提点大虎要“努力”。

大虎自然明白苏峰意思,只不过一次次装糊涂而已。

闹了半天,这臭丫头竟是阳奉阴违!

苏涟漪能看出苏峰今日很不开心,却不知因为何事,问了,他也不说,便只能默默赶着驴车。

初萤缩驴车一角,坐涟漪专门为她准备厚垫子上,一双大眼晶晶亮地看了看涟漪,再看看大虎,再看看涟漪,小手掩住嘴,偷偷笑着。

到了家,苏峰便如大老爷一般一屁股坐院中凳子上。

涟漪哭笑不得,与初萤一同下了厨房,烧了饭,四人吃下。饭桌上气氛也很诡异紧张,涟漪和大虎都很是不自。

终于吃完了饭,初萤告辞,脚底抹油般跑了。

苏涟漪本以为苏峰也要回家,却没想到,人家大老爷还是一屁股坐凳子上,动都没动,那脸拉得和长白山似。

“大虎,你惹到我爹了?”洗完碗,涟漪凑到大虎身边,小声问。

大虎放下手中活,“没,我还以为是你得罪他了。”

“你们俩忙完没?忙完都滚过来!”苏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

涟漪脖子一缩,便拽着大虎过去。

“坐下。”苏峰一指对面桌位。

涟漪又拽着大虎入座,心中一边忐忑,一边不解。

苏峰冷哼了一下,“涟漪,当初爹怕你不懂事,没人肯娶你,便做主将你嫁给大虎,如今你懂事了,也有自己主意了,就老实和爹说吧。你对这桩婚事,是不是不满意?”

涟漪一愣,这苏峰怎么突然说这个,又一次惊讶地看向大虎——是你说什么了?

大虎皱起浓眉——没!

“问你呢,你看他干什么!”苏大老爷怒了。

外威风凛凛苏涟漪大小姐又一次一缩脖,“很满意,我很满意大虎。”

大虎一愣,只觉得胸腔里心,跳得厉害,一种幸福感充斥脑海。

“你呢?大虎,当初我山上救了你,见你孤苦无定,便将女儿嫁给你,你喜欢我女儿苏涟漪吗?”苏峰问。

大虎有些尴尬,这和……表白有什么区别?“我……喜……喜欢。”

苏大老爷又不乐意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犹豫什么?若是不喜欢,你们现便和离,我给你钱,你离开我们苏家,我闺女难道还愁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别,爹,你冷静。”涟漪急了,大虎是有任务身。

“喜欢。”大虎赶忙道。但这两个字一旦吐出口,却如同一直悬起大石,狠狠砸向平静水面,顿时波涛汹涌,是自己从未承受过震惊。

苏峰问完后,是气愤,大手狠狠一拍桌子,“都喜欢,为什么还分房睡?”

“啊!?”涟漪和大虎吃惊,速对视。

大虎——你说?

涟漪——怎么可能!?

“你们当我老头子好骗?若是喜欢,为什么分房?若是不喜欢,那就和离,别耽误了涟漪大好青春。”苏峰气愤道。

涟漪怎能慌张,脸上换上从容笑,“爹,女儿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啊,这都是误会,我和大虎从来都是一个房间睡,对吗,大虎?”说着,桌子下手狠狠掐大虎腿。

大虎点头,“对。”

大虎腿上也是肌肉发达,涟漪这一掐,就如同掐了石头上。

“对个屁!你们真当我是老糊涂?那初萤娃子都说了,你们就是分房睡!”苏峰这就把可怜初萤卖了。

初萤……这个家伙……涟漪无语。大虎也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从今天开始,未来一个月我都住这,我要看着你们同房。”苏峰又是一拍桌子。

“啊?”涟漪顿时满脸通红,“爹,这东西有什么可看?”

“我知道涟漪你能说会道,你趁早闭嘴,若是还认我这个爹,就按我说去办,不认,我苏峰立刻就走,离开苏家村。”苏峰从来就不是好糊弄,放横?手到擒来。

“别,爹,都听您,您可别走,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好!”涟漪哭了。

大虎对这父女二人对话充耳不闻,脑子还震惊着。

“恩,好闺女,爹就你这一个闺女,从小你要什么,爹就给什么,爹从不曾亏待过你半分,爹都是为你好啊。”很难得,苏峰语重心长。

涟漪无奈,苏峰说一句,她便听一句,外人都说苏涟漪足智多谋,那是因为没见到此时此刻苏涟漪,被自己那流氓爹牵着鼻子走。

夜晚到来。

大虎和涟漪两人十分尴尬,苏涟漪房间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因为苏峰大老爷正门口站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夜深了,你们可以安寝了。”

大虎肌肉都是僵硬,而涟漪则是苦笑,“知道了,让爹操心了,您也早些休息吧。”下逐客令。

苏峰一挑眉头,“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你爹我好糊弄?我走了,你们又分开睡了,是不?”

“哪会?”涟漪赶忙否认,心中想却是——那不是肯定吗?

“大虎,你有点男人样,脱了衣服上床。”苏峰一指大虎。

大虎一愣,一口气憋嗓子里差点没上来,面色火红,肌肉是僵硬了,如同机器人一般一点点回头,用求救目光看向苏涟漪——这可怎么办?

涟漪给他了一个爱莫能助表情——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吧。

“怎么,不乐意?不乐意就赶紧和离,滚出我家,别耽误了我闺女青春。”苏峰可不是好商量。

大虎任务身,无法轻举妄动,一咬牙,将上衣脱了,修长身材、精壮肌肉,绝对让女子脸红心跳。

“裤子,你睡觉还穿裤子?”苏峰还不罢休。

肉眼可见,大虎胸肌青筋暴起。

“大虎,委屈你了。”涟漪低声道。

大虎一咬牙,将长裤脱了,完美身材只有一条四角短裤,若是这苏峰让他脱短裤,大虎估计就忍不下了。

好,苏峰见好就收,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你过关了,上床去吧。”

“……”大虎无语,上了床,抓起床单盖身上,看向苏涟漪。从头至尾,苏涟漪都未看上他一眼,虽然放心,但心中却有一种酸楚,看来,苏涟漪她……不喜欢他。

涟漪脸上是讨好笑,一摊手,“爹,你看,大虎都脱了,您也放心把,去睡吧,您也累一天了。”

“他脱了,还有你呢。”苏峰道。

涟漪一下子僵住,“爹,我可是女子啊,即便您是我爹,也不方便啊。”

大虎床上也怒了,这老流氓,自己家闺女也不放过。

苏峰生气了,狠狠一跺脚,“你这个黄毛丫头瞎说什么,你爹是那样人吗?再说你娘生你坐月子也是我伺候,你尿布都是我换,我想看你什么?别废话,赶紧脱,把外衣脱了上床,我可懒得看你,一会检查。”说完,转过身去。

涟漪见苏峰今天真是不像开玩笑,回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大虎,想死心都有。一咬牙,把外衣脱了,反正里面还有肚兜,转身钻了钻窝。

“脱完了。”涟漪道。裤子,她是死也不肯脱。

苏峰回头看了一眼涟漪裸露香肩,满地点了点头,“这样才乖,爹就你一个闺女,不能害你。”

床上两人,一个左、一个右,左边那个稍微向左动上半下就能掉下床,右边那个稍微向右移动分毫也是如此,一条被子被两人扯得很紧。

苏峰见这两人如此,心中便已确定,那初萤丫头话是真话,这两人有鬼。不行,他一定要让两人有名有实,早早让涟漪三年抱俩。“你俩分那么开,能有个屁孩子,去床中央,抱一起。”

“爹,你够了!”苏涟漪忍不住吼了。

“点,你们这样和阳奉阴违有什么区别,我哪能放心,我也干一天活了,你们痛,我也早点休息。”苏峰较着劲。“怎么,涟漪你刚刚说话不算话,不要你这爹了,是不?”

“要,怎么能不要您?”涟漪心一横,到了床中,一把拽过身子僵硬大虎,钻入其怀中。

能感觉到本就僵硬庞大身躯,是僵硬了,浑身滚烫如同高烧一般,那脖子上动脉暴起,一跳一跳,可见其紧张程度。

大虎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那馨香怀,怀中女子温凉如玉,皮肤滑若凝脂,是那么软,那么香。

他一动不敢动,生怕猥亵了她。

“抱一起啊,靠着可不行。”苏峰拿捏了涟漪软肋,发现只要自己一说离家出走,涟漪就心软,如今是踩着闺女软肋蹬鼻子上脸。

涟漪叹了口气,低声道,“大虎,委屈你了,抱着我吧。”两人并非没有过肢体接触,山上大虎背过她下山,那一日她遭人袭击无助之时,大虎也用温暖怀抱给了她安全感。

但那时候都是穿着衣服,这时这没穿衣服。

涟漪双臂小心抱胸前,护着胸。这肚兜,穿和没穿没什么太大区别,和现代胸罩差了远了。心中暗喜,好没脱裤子。

大虎狠狠咽了一下,而后十分犹豫地,挣扎着伸出手臂,十分小心搭她身上,丝毫不敢用力。

女子身体是如此奇妙,这是他从未见识过,口中唾液分泌,总想咽下,相反那双唇却又干枯,忍不住去用舌润湿。

苏涟漪现代是老处女,但身为医生,别说男女之事懂得,就是精子和卵子受精过程也是耳熟能详,对于大虎身上起所有变化都可以理解。半夜三,裸着身子抱个女人,若真没什么反应,她就得想办法治疗他阳痿之症了。

苏峰见两人终于听话抱一起,又没穿衣服,十分满意。这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即便是陌生人都容易发生一点什么。

大虎和涟漪两人互动看他眼里,十分默契,他能看出两人之间感情,所以,这件事,**不离十能成。

苏峰低头,将两人脱下衣服都捡起来扔到另一个房间,就苏涟漪想松口气时,苏峰又进来了。

他走了过来,打开柜子,将里面被子、褥子,还有衣服,一股脑地都搬了走,刚刚还满满柜子,一下子空空如也。

涟漪咬牙切齿,这当爹还真是赶杀绝。

“你们好好休息,明早爹再来放你们出去。”说着,苏峰又笑眯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锁,关了门,“卡擦”,将房门锁了。

两人看着苏峰一举一动,直到了上锁声音消失,才反应过来,两人还抱着。

大虎赶忙收了手臂退回到床左侧,而涟漪也赶忙退回到床右侧。一张床上两颗心,杂乱无章地跳着。

“那个……大虎,抱歉了,委屈你了。”涟漪道。没了大虎强壮臂膀,竟突觉得,夏夜有丝微凉。

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大虎怀抱,温暖,很有安全感,她刚刚竟有一种想法永远缩他怀中,再不出来,不用经历风风雨雨和阴谋诡计。

“恩。”大虎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便答应了句。脑子是乱,胳膊上滑腻触感挥之不去,贪恋那丝馨香。

紧接着,是死一般平静。

室内一下子黑了,原来是那苟延馋喘蜡烛寿终正寝,室内陷入诡异黑暗之中,平添暧昧。

“我地上睡。”大虎一撩被子,下了床。

涟漪一惊。“不行,被子都被那老家伙弄了去,你怎么睡?”

“照睡。”大虎真就躺了地上,弯起胳膊枕着头。

农家屋子即便是再豪华,也没有地板一说,地上是砖,那砖和现代砖可完全不同,毫无平整性可言,而此时大虎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

涟漪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大虎,上床来睡吧,那老家伙狡猾很,明日若是看到你精神不振,或者身上有一些淤青,搞不好明天要求会过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走,你这样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现要做,就是量按他要求,麻痹他,他放了心,我们才安全。”

大虎想了一下,涟漪话合情合理,却还有顾虑。“但你……”

涟漪无奈地笑笑,“你想说名节?不认识我人也不知我们共睡一屋,认识我人,即便我解释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也是不信,毕竟,我们对外还是夫妻,嫁了人女人,还有名节可言?”她说都是实话。

大虎又是犹豫了好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灰土渣子,重回床沿,贴边躺好。

“那个……挺累了,我们……睡吧。”涟漪刚说完,想咬舌头,怎么这么暧昧。

“恩。”大虎还是不知说什么,又答应了句。

室内无光无音,是凸显了两道杂乱无章呼吸声。

一个时辰后,苏涟漪终于忍不住这种紧张又尴尬气氛,长舒一口气。“大虎,你还没睡吧?我们聊天。”

“恩。”黑暗中,他回答。

涟漪想了一想,“给我讲讲你童年吧,当然,如果可能泄露你身份,你可以拒绝,我们换一个话题。”

“军营。”大虎突然开口。

涟漪一愣,没想到他真能说,军营?

“我军营长大,几乎未出过军营,除了这一次……”大虎话戛然而止,再说下去,就要出事。

涟漪自然听出来了,赶忙转移了话题,“军营?那你每天做什么?玩什么?”

大虎想了一下,“早起三声锣号是晨练号,而后是早膳,早膳过后是常规训练。每月一次对阵操练,两月一次演习。儿时看着将士们操练,后来大一些学了武艺便跟着一同操练,十三岁时担任队首长官,负责五百人,十五岁时负责两千人,十七岁时有一只骑兵斥候队,一千人,到现。”他量不泄露身份同时描述自己生活。

涟漪一愣,“那你今年几岁?”

“十九岁。”大虎答。

噗通一声,是某人滚下床声音。

“……”大虎拧眉,不解,他年纪,很奇怪吗?

好黑暗可以掩饰住狼狈,涟漪爬上床,“你是说……你今年十九岁?”那声音满是不可思议。

“恩。”大虎答。

天啊!苏涟漪要疯了!她一个三十一岁老女人竟然一个十九岁小孩儿怀中找安全感!让她死了算了!

将被子狠狠捂脸上,丢人!真是丢人!

大虎等了好久也不见她说话,却不停将被子塞到脸上,不解,“怎么?”

涟漪除了欲哭无泪就是欲哭无泪,“我……没想过你这么小……不是,是这么年轻。”

“那你以为我多大年纪?”大虎问。

“少三十……”被子中,涟漪声音闷闷。

“……”

这也不能怪她,那大虎脸上满是痘疮,除了轮廓能看清,根本看不出容貌如何,还有那么高个子,浑身发达肌肉,加之他那闷得不能再闷脾气,谁能想到这是名少年!?

大虎想了一下,道,“十九岁,很小吗?我们军营很多将士十五岁便娶妻生子,和我要好……一人,十七岁已有一儿一女。”他这,还算是年纪大。

“不是,我说小,是针对我年纪。”涟漪答。

“你今年不是也才十七吗?”大虎道。

“……”好吧,苏涟漪无奈,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出现严重代沟。不得不说,这古代人确实比现代人要早熟,也许现代父母加溺爱孩子吧,将孩子放羽翼之下不忍让其过早面对风雨。

而古代却不是,用十岁标准要求五岁孩子,用二十岁标准要求十岁孩子,用三十岁标准要求十五岁孩子。于是其结果便是这样早熟。

“你呢?”

出乎苏涟漪预料,大虎竟问起她事。这是不是就说明……他想了解她?涟漪不解,虽然一把年纪,却没处理过这些问题。

过了好一会,见苏涟漪不语,大虎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不方便,而是,我说了,你也许会惊讶。”涟漪苦笑,“如果我给你讲,你不要有任何质疑,信就信,不信就当听个笑话。你若是同意,我就说。”

“恩,同意。”大虎道。

黑暗中,涟漪唇角勾起,侧过身子,找了个舒适姿势。

“你童年很无趣,我也是。很小时候,小到根本不记事,莫名其妙被称为神童,其结果便是家人大力培养。补习班,英语班,奥数班,兴趣班,数不胜数。我记忆就是从那些培训课程开始。

后来上了学,连跳三级,还是名列前茅,终以理科状元成绩……呃,我所说状元和你们这里不同,是不用面见皇上,也没有官职,仅仅是一个形容词,就是说一个地区第一名。”

“恩。”涟漪说话,大虎一句都听不懂,却还是听着,不提出疑问。

“考入了医科大学,后来就学了医,去了医院工作,后来就……”就被病人谋杀了,呵呵。

大虎能感受到苏涟漪口吻突然哀伤,却不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地聆听,陪着她,度过一个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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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tinalinday7788tayata,谢谢,╭╮

丫头一定是做梦!丫头十六日入V到今天,竟然收到4多张月票,高兴!感动!爱死你们了!

此时根本不是神马月票榜,单纯感动和感谢!谢谢了!你们永远是丫头前进动力。

外加,看官们都加群啊,让丫头认识你们,嘻嘻~

072,脱否?

苏涟漪不知自己絮絮叨叨地说到了什么时辰,只觉得天蒙蒙亮了,她终于有了一丝疲惫,大虎早就没了声。

涟漪苦笑了下,“大虎睡了?好吧,我也该睡了。”

“没,我听。”大虎突然开口。

涟漪愣了一下,刚刚只当自己发泄,第一次找了个人将自己从前种种发泄出来,本以为大虎早就听得不耐烦睡了,没想到他却还听,她说话多半古人是不懂,他还真有耐心。

古人!?

这个词让她一惊,而后突然很想笑,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苏涟漪不再说话,不一会便呼吸均匀,睡了去。大虎见苏涟漪睡了,这才闭上眼,也睡了。

清晨,到来。

苏峰心情很美丽,哼着不成调小曲,出了房门,不得不承认,闺女家住起来就是舒服,干净整洁,屋子不大却十分舒适。

洗漱完了,出了屋子进了厅,一回头,看到了另一个房间上挂着大锁头,嘿嘿一笑,轻手轻脚过去将锁头开开,趴门旁听了一下,没声音,估计两人都睡。

老脸十分满意地笑开了花,颠颠跑去厨房做饭了。

涟漪幽幽醒来,一睁眼,看到了大虎脸,吃了一惊,差点喊出来。但很恢复了理智,想起昨晚发生之事。

大虎警惕性很高,只要苏涟漪稍微一动,便立刻清醒,也睁开了眼,两人就这么对视。

尴尬……

“早。”苏涟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着招呼,向后退了一退,因为两人不知不觉竟都睡到了床中央,那种触碰到对方皮肤感觉,如同即将燃烧一般点燃。

“恩。”大虎回答了句。

苏涟漪越想越生气,那个便宜爹也实太过分了,她也没得罪他,为何要这么折腾,一会她就要和他谈判,亲情不应该成为威胁砝码,若那样,岂不玷污了亲情无私?

“大虎,估计爹现起床了,你去旁边屋子取衣服回来好吗?”涟漪道,又想到大虎没穿衣服,便补了一句,“我不偷看。”

再一次感慨,古人真是麻烦,现代海边,女人穿比基尼,男人穿游泳短裤,这都很正常,但古代穿这些,便和那没穿一样。

大虎点了下头,一撩被子便起了身,推门出去。

好吧,苏涟漪终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两眼,失了言,大虎那修长健壮背影,实是养眼。

苏峰正做饭,房门自然大敞,大虎入内很找到自己衣服穿上,而后取了涟漪衣服,将她房门推开一条小缝,将衣服扔了进去,扔完衣服便关门离开。

涟漪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才出了房门到了院子,摩拳擦掌,准备和苏峰据理力争,若是有必要,吵架也行,可不能这么折腾人了。

当到了院子时方才发现,苏峰已做好了早饭,大虎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只等苏涟漪起床吃饭。

惊讶,传说中乡村流氓做早饭?

涟漪到了桌旁,看着碗中粥和盘子里菜肴,虽不算是精致,但也过得去,很有食欲,“爹,真没想到,你做饭还有一手呢。”有感而发。但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昨夜缺眠,今天大脑迟钝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作为女儿,怎么能不知苏峰会不会做饭?

大虎意识到了,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苏峰从未想过女儿已经换人,只当是女儿打闹嘲讽,“臭丫头,爹要不会做饭,你吃什么长大?你娘去早,我不做饭,三个孩子吃什么?”

涟漪一愣,鼻子突然有些不舒服。苏峰说得好像轻描淡写,但实际上,想必这又当爹又当妈,定是辛苦,苏峰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做着。

这世上没有绝对好人,也没有绝对坏人。苏峰外也许被村民们反感厌恶,是个不学无术到处讹人老流氓,但家里,他却怀念着亡妻,笨手笨脚地照顾着三名儿女。

本来苏涟漪想找苏峰吵架冲动,一下子又咽了回去,和这样父亲吵架,岂止是不孝可形容?分明是伤人心。

苏峰跑女儿家“耍流氓”,目何?还不是为了女儿幸福?也许方法激进了些,但其心意足以让人感动。

“这些年,辛苦你了。”涟漪有感而发,不是从女儿对爹角度,而是从一个外人客观角度。

苏峰一皱眉,“你这丫头睡傻了?胡说什么,养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别废话了,赶紧吃饭,吃完饭了还得去干活。”

如今,敢这么和苏涟漪说话也许只有苏峰一人,除了苏峰,谁不是对苏涟漪恭恭敬敬?但苏峰如此说,却引不起涟漪丝毫反感,只觉得为亲切。

苏峰是个粗人,肚子里几滴墨水都是跟着亡妻许桂花学,说不出什么华丽辞藻和让人感动大道理,但他话却足够打动苏涟漪。

吃早饭期间,涟漪数次想开口,终还是无法拒绝苏峰“美意”,其实是无法拒绝一份无私父爱。

吃过了早饭,涟漪便驾着小驴车将三人又送去了酒厂。

三人?自然是还接了初萤。

按理说,初萤偶尔是来蹭饭,这几天可不敢,因为刚背后坑了苏涟漪,如今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将三人送到了酒厂后,涟漪又听了酒厂管事汇报,确认了订单后,便驾着车去了县城。

苏家酒铺二楼就是苏涟漪办公室,一般接待客人或算账什么都这里。

这一日,涟漪正继续用算盘核算订单钱数,楼下雷子上了来,“涟漪小姐,楼下有人找,是一位官爷。”

涟漪不解,官爷?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官爷,多就是吴知县,但吴知县画像店里天天挂着,雷子不可能不认识。

“知道了。”涟漪赶忙将账册简单收拾下,整理下衣襟,下了楼。

果然,楼下一身材清瘦老人穿着官服,背了一个木箱子,出乎苏涟漪预料,竟是赵仵作。

“原来是赵大人,”涟漪微笑道,“您能来,真是让涟漪惊喜,上二楼,涟漪要好好感谢您上一次帮助。”

上一次?自然是万珍楼为鼠验尸一次,赵仵作非但没帮上苏涟漪,相反态度还不怎么好,本以为到了苏涟漪地盘上会受到冷遇,却没想到,涟漪如此热情,反倒是让赵仵作有些尴尬。

“哪里,万珍楼那件事,是凭苏小姐聪明才智所化解,老夫却是什么都没帮上。”

涟漪将赵仵作请上楼,“怎么会没帮?若是没有赵大人一旁做见证人,民女便是口绽莲花,也是无人信。赵大人严谨作风和口碑,便是帮涟漪大忙了。”

赵仵作是有些无地自容,却又感慨这苏涟漪确实与众不同,真就如传闻所说得那般,随和大度。

涟漪为赵仵作倒了茶,“今日大人不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赵仵作来肯定有原因。

赵仵将肩上背木箱子桌旁放下,双手接过了茶碗,未喝,轻轻放了桌上。“老夫听闻,苏小姐会医术?”

涟漪马上便想到,赵仵作想必是通过李老爷那里得知,便也不瞒着了。“不怕大人笑话,只是略懂皮毛。”

赵仵作知是苏涟漪自谦,“那苏小姐认为,仵作之职与大夫有何关系?”

涟漪不懂赵仵作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却也是答了,“以民女看来,仵作与大夫虽一个是针对死人、一个是针对活人,但其所用知识却是相同,所以便同为医类。”

“真?苏小姐真这么认为?”赵仵作惊喜。

“是啊,怎么?”涟漪不懂为何赵仵作会有如此大反应。

赵仵作狂喜无法掩饰,“苏小姐,你是老夫见到第一个有如此看法之人!老夫出自医学世家,后来机缘巧合做了仵作,但心中自己还是为医,却被从前同行排挤,说仵作非医,但老夫怎么也想不通,仵作也应属医门,为何就不是医类?”

涟漪脸上还是淡然笑,心中却忍不住汗颜——这有什么可纠结烦恼?既然老先生您做了仵作,那便是仵作了,是医不是医有什么关系?为何非要与人争执这种没意义问题?

如此想着,却没表现出来。

“苏小姐,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学习仵作之法,对行医可有好处?”赵仵作又问。

涟漪略略想了一下,收敛了脸上招牌微笑,换之严谨神色。“民女认为,医者应习仵作之法,虽然此地医理大半是阴阳经脉,但人体各种器官以及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等都必须熟稔,方可算真正了解人体和医学,这样才能做出好诊断。”

赵仵作狠狠一拍桌子,“苏小姐,真是好见地!老夫也是如此认为,曾多次提议将仵作之法纳入医类,却被人屡屡嘲讽,老夫以为这世上再无人可理解,没想到,苏小姐却一语中!”

此时苏涟漪终于知晓为何赵仵作要如此执着,原来是对医学概念坚持,她可以理解。

中医并非只把脉针灸,但与西医比起来却保守许多,而赵仵作所追求,便是西医。

涟漪感慨,这固守陈规封建社会,赵仵作见地真真是先进科学。于是,她也忍不住,开始和赵仵作交流起西医知识,两人这一聊就是几个时辰。

涟漪早就说累了,因为前一夜和大虎聊了一夜,嗓子干涸嘶哑,委婉打断了赵仵作几次,后者都不肯罢休。无奈,便只能为自己泡了茶,其中放了一些金银花,期待可以去火润喉。

终于,赵仵作也说累了,这才停了下来,一看时辰,大吃一惊,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久,“今日老夫真是惭愧,叨扰苏小姐太久。”实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从来不多话他,如今却停不下话题。

“哪里,与赵大人交流,涟漪也学了很多知识,受益匪浅。”涟漪道。

赵仵作欣慰地笑了,“若苏小姐只是普通女子,老夫真想收你为徒,将这一生所学悉数相教,但苏小姐却商界很有建树,老夫自然不敢要求。万珍楼,见你对工具十分爱护,所以将私藏一套工具带来,若是苏小姐喜欢,便送予你。”

说着,将那背来木箱向前推了一些。

涟漪这才注意到这木箱,这木箱并非是当日万珍楼用木箱,是个,锁扣竟是白银打造,高贵别致。

不得不说,赵仵作还真是雪中送炭了,她万珍楼用了那刀子便很是怀念现代手术刀,还想打听哪里可以购买,没想到赵仵作却送上门来,真是不错。

“这一套工具,是我们鸾国第一仵作,京城启大人送赠,如今老夫便送予苏小姐。”

这工具和普通工具有何不同?涟漪一边说着感谢,一边打开木箱,果然,肉眼可见,那工具做工不是一般好,甚至可以与现代镀膜工具相媲美,不仅外观雅致,其刀锋利,刀片薄。

“赵大人,这么贵重礼品,涟漪不能收。”赶忙拒绝,这工具**不离十是赵仵作私藏,她怎么能收?

赵仵作呵呵笑着,“苏小姐别推脱了,宝剑赠英雄,老夫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刚刚苏小姐所言足可抵老夫这一生见识,很是佩服。这工具,配你正好。”

涟漪多次拒绝,但赵仵作却坚持要送,没办法,涟漪还是收下了,心中欢喜得紧。“那涟漪就谢谢赵大人了,工具我便收下,涟漪也准备一点礼品,您一定也要收下。”

涟漪礼品自然是自己家酒。

赵仵作离开了,涟漪送了两坛药酒和两坛苏家酒让店里小二跟着送了去。

而后又对了一些账,却忍不住多次打开那木箱查看这一整套精致工具,将那大小工具拿出翻看,爱不释手。

这一天又这么过去,涟漪背着工具箱子上了驴车回家,先去酒厂接初萤等人,又开始愁苦,昨天终于过去了,但今夜……可怎么办。

……

有些事,不是苏涟漪愁便能躲得过去,例如夜晚到来。

初萤很会察言观色,看到苏涟漪脸色不好,便偷偷藏角落,甚至晚饭都不蹭了,直接脚底抹油地逃了回家。

苏峰大老爷还是趾高气昂苏涟漪家称霸,吃了饭,沐浴后,照常进了苏涟漪房间。

与昨日相比,今日涟漪淡定了许多,“爹,规矩我们知道,天色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们……呃……脱了衣服就上床,您别操心了。”说着,就准备解外衣。

大虎惊讶,苏涟漪今夜为何会如此反常?

“停,等等。”苏峰眉头一挑,老眼闪现精明,突然叫住了她。

涟漪心中大喜,难道便宜爹见她态度甚好,要放过她,不用逼着脱衣服了?

“你们俩过来。”苏峰道。

大虎不解,便依言过了去,涟漪心猛然漏掉一拍。苏峰……不会那么厉害吧?

苏涟漪磨磨蹭蹭不肯过去,苏峰拽着她手腕一个用力便将她甩到了门边,自己则是屋子里到处查找,第一个位置便是床下。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皱紧了眉,瞪大了眼,洁白贝齿狠狠咬着下嘴唇,脑子疯狂地转,这可怎么办?

大虎察觉到苏涟漪反常,很惊讶地看向她。

只见按苏峰将床单掀开,而后将褥子掀开,从褥子下面拽出了两套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狠狠甩到涟漪脚下。“臭丫头,学会糊弄你爹了。”

大虎见到衣服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涟漪神不知鬼不觉偷藏了两件衣服到床下,想等苏峰离开后穿上。她竟如此狡猾!?

涟漪长叹一口气,糊弄?这不都是他逼出来嘛。“爹,都是误会,那衣服什么时候到床下我也不知,是真,刚刚我们回来到现,这是第一次进房间啊,我哪有时间藏?”当然不是晚上藏,是早晨。

苏峰一听,气了,“这么说,昨晚你们就是穿着这些睡?”

大虎赶忙摇头,“不是。”

涟漪见弄巧成拙,想哭心都有,“不是,爹你听我解释。”

苏峰可不听她再说什么了,而是趴地上,十分仔细地查看,例如床下,例如柜子缝中,此时没有老鼠洞,若是有,苏峰也会将那老鼠洞掏了干净。

“臭丫头,若是你老老实实就算了,竟敢这么逼你爹我,这是逼着我将你赶杀绝?”苏峰火冒三丈。

“爹,我对天发誓,错了,我真错了,我给您跪下还不行?”如果下跪可以解决此事,她还可以免费赠送三枚响头。

“别废话,脱衣服,大虎,你先脱。”今天苏峰算是发了狠心,一定要让他们同房。

大虎纠结,怎么又是他?

看了苏涟漪一眼,涟漪愧疚地向他眨了眨眼,一回生二回熟,大虎便直接脱了外衣,留了短裤,上了床,用薄被盖上。

“亵裤也脱了。”苏峰追了一句。

大虎瞪大了眼,是气、是羞、是不可思议,这老流氓要干什么?

“怎么?你也不听我了?既然你与涟漪成婚,我便是你爹,你不听爹话?”苏峰开始倚老卖老。

一时间,大虎进退两难,用质疑目光看向苏涟漪——怎么办?脱还是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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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官:慕泪i潸潸tayata花猪天使谢谢看官们礼物,也谢谢看官们月票、评价票!题外话字数限制就不一一感谢了,但丫头记心里,谢谢!

今天字数只有五千,是不是很失望,抱歉了!呜呜呜呜,因为今天丫头老公回家,静不下心来写。丫头老公外工作,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所以……抱歉了,明天一定恢复万,么么么么么!

073,脱否?(下)

脱还是不脱,是个大问题。

“大虎,自从你来我们苏家,我苏峰自认对你不错,虽让你干了些活,但既没打你也没骂你,若是你认我苏峰这个爹,就赶紧脱了。”苏峰道。

确实,苏峰对外人蛮横不讲理,但对自己家人很好,从不打骂大虎,平日里打骂大虎都是苏涟漪本尊。

大虎满脸通红,连脸上疱疹都无法掩盖住红,一直红到脖子,急躁地看向苏涟漪——怎么办?

涟漪刚想说什么,苏峰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指地上衣服,涟漪又活活把话咽了下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虎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辣,那苏峰怎么就知苏涟漪藏了东西?

其实苏涟漪是个可怜,她做梦都想不到,藏东西是本尊恶习,那苏峰早就习惯了,如今只是误打误撞,将她小聪明拆穿罢了。

很是愧意地对大虎眨了下眼,那意思很清楚,虽委屈了大虎,但先把老东西糊弄走了再说把,她一时间没什么主意。

“……”大虎无奈,真就脱了。

“你!”苏峰道。

涟漪一咬牙,也学大虎样,乖乖上了床,拉起被单,脱了。好之前和初萤发明了一种叫“内裤”东西,还留了底。

苏峰一张老脸清清楚楚写了四个字——势必得!“还少了点什么吧?你们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老人家记性都不好?点,我这老人家还得回去睡觉。”

苏涟漪咬牙切齿,“你还知道你是老人家?哪有你这种为老不尊?”终于忍不住还了口。

苏峰一下子生气了,“嗨你个小兔崽子,你爹我怎么为老不尊了?你娘去世十年,我苏峰多看过其他女人一眼吗?若我苏峰是为老不尊,那这全天下男人就没什么好货了。”这一点,苏峰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哪有你这么逼儿女?”涟漪抗议。

“若你们正正经经过日子,我犯得着干这个吗?小兔崽子,你以为你爹我干这个很舒服?我老脸也臊很!”苏峰跺脚。“都成亲了,就得有成亲样子,分开睡算什么,难道是大虎他不行?”

大虎一惊,男人怕这一方面被质疑。“我可以。”

“你若是可以,为啥不干爷们该干事?要是不行就赶紧和离,别耽误了我闺女青春。”苏峰道。

“……”大虎闭了嘴,说不过苏峰。

“别废话,点,还用我直说?”苏峰道。

涟漪无奈,双臂抱着胸,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大虎,委屈你了,抱……我吧。”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装模作样。

大虎抖了两下,又想起了昨夜那滑腻触感,十分尴尬地转过身去,伸手犹豫地轻轻放苏涟漪身上。

身体反应是大了,连吸气都不敢,即便是憋着气,怀中女子身上馨香也时不时钻入他鼻中,浑身肌肉紧绷,连苏涟漪也感觉到了。

大虎如此,苏涟漪也没好到哪里去,感受到他炙热体温和紧绷肌肉,她也很惊慌,大脑一度空白。胳膊时不时触碰到他火热胸膛,面红心跳,低着头,生怕让别人发现她反常。

这种尴尬又火热气氛,苏峰很满意。将两人衣物卷了卷,哼着小曲出了去,一道清脆响声,铁锁上门,屋内只留下比昨夜尴尬两人。

苏峰前脚一走,苏涟漪顿时从大虎怀中退出,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

空气是热,如同飘着碎炭一般,吸入鼻中,灼伤了肺。

“大虎,对不起了,这么折腾你。”苏涟漪道歉,声音甚小若蚊蝇。

大虎顿时觉得怀中一下子空了,滑腻之感不,剩下唯有空虚。

他未回答她,却也不怨她,受制于苏峰确实一部分因为苏涟漪,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任务,他无法声张,即便是未来发生什么过分事,他因为任务也会忍。

当初苏涟漪当街用鞭子抽打他时,便是因为这个原因狠狠忍了下来。

“恩。”想了一想,终大虎还是回了一句。

紧接着,再一次陷入了尴尬死寂。

与昨夜不同,今夜房间,是气氛火热,对于习惯性穿衣睡古人来说,这种皮肤直接沾染到被褥之感,暧昧到无以伦比。

大虎一想到一旁苏涟漪也是身无寸缕,是口干舌燥,浑身血脉倒涌,呼吸沉重,男性该有冲动,他一个不少。

苏涟漪也是满脸通红,身边那人如同一个大火炉一般,即便是离得很远,仍能感觉到他身上温度。

大虎一时间竟鬼迷心窍,“以后……怎么办?”他尴尬地问,但心底却有个小声音说,既然苏峰相逼,他们就……

反正两人男未婚女未嫁,以他身家绝对可以配得上苏涟漪,而他也不嫌弃她出身低贱商门。这是他第一个真正接触陌生女子,总是时不时想念,见到她时开心,总想和她聊天,他不知这样算不算喜欢。

大半应该就是……喜欢吧。

涟漪挠头,“不行,这老家伙越来越过分,明天我必须要硬下心肠来和他谈判,不能这么折腾人了,我们白天也不是无所事事,若是晚上得不到休息,会影响第二天工作。”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心里一团乱麻。

“苏涟漪。”大虎突然道,郑重其事一般。

涟漪脑子里弦突然绷紧,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恩?”

“你看着我,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是大虎深思熟虑后,说话。

涟漪将被子裹得很紧,抬头看向大虎,他眼神很怪,坚定中却有一丝慌张、羞怯,还有他脸,平日里两人离得远,也许看得不清,如今两人一张床上,这床本就不大,两人相距多一尺,看得清清楚楚。

大虎见苏涟漪正色看着他,刚刚正欲脱口而出话却突然说不出来。

他想说,若是她不讨厌他,那便……这样下去。反正他对妻子也没什么要求,就这样日子,他便满足了,愿意这么过一生。

以后,他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少她半分,他不好女色,不会到处拈花惹草。他不因出身官宦便鄙夷商家,她若是想继续做生意,他也不会反对其抛头露面。

他想说得很多,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终,大虎一咬牙,心一横,豁了出去,正打算说时,但却被苏涟漪接下来动作震惊了。

她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却突然伸出一只宛如水蛇般迷人雪白手臂,探向大虎。

大虎呼吸凝住了,睁大了眼,一动不敢动,就这么任由她触碰。此时,她就是想做什么,他都是依。

只觉得那只柔软手碰了他面颊,对他脸上引人作呕疮泡毫不意。

她目光如此真挚,专注,身子慢慢向前探去,离他脸越来越近。

是不是要……亲他!?

大虎脑子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是紧张无比。心中暗暗发誓,若是与苏涟漪真发生了什么,他定会对她负责,这一生一世,她便是他妻,他定会对她好!

馨香之气越来越浓,缓缓地,微凉,扑到他脸上,他猛地一惊。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让一个女子主动?

下定决心,伸手欲拦住她腰。

“别动,我看不清了。”就大虎决定按照苏峰所说,干一些男人该干事时,苏涟漪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虎不解了,不敢动了。

涟漪秀眉微皱,双眼也眯了起来,因这室内光线太过昏暗,嘴里嘟嘟囔囔,“原本以为是天疱疮,但如今看,又好像不是,难道是普通慢性皮肤病炎症?但却没见过这么严重,哎,可惜,我对皮肤科真是没什么了解。”

大虎一愣,“你说什么?”

“说你脸啊,”涟漪自然道,“你这是从几岁开始?”

大虎面色尴尬,他还以为她……她……

“怎么了?”涟漪疑问。

“三岁。”长叹了口气,大虎道。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一般常见所谓“青春痘”,便是痤疮,痤疮是毛囊皮脂腺单位一种慢性炎症性皮肤病,主要好发于青少年,但青春期后往往能自然减轻或痊愈。

她见到大虎第一眼时,直觉是“天疱疮”。天疱疮是一种慢性水疱性皮肤病,抗体直接作用于角质形成细胞表面,通过棘层松解过程,造成角质形成细胞间粘附丧失。

这些,都是书本知识,苏涟漪多就是上学时曾看过,却不曾研究。

天疱疮自然比痤疮要难治很多,有些病情严重,即便是现代医学都很难医治,而以临床经验来看,大虎脸上不是普通痤疮,却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天疱疮。

是什么病症不重要,重要是如何痊愈。即便是真是天疱疮,她也是束手无策。

大虎脸上大小疙瘩,有红有白,大半是水泡状,有一些里面是浓,有一些里面是血,还有一些直接是疙瘩,上面有个黑点小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涟漪苦恼。

如今大虎知道了苏涟漪考虑自己病情,哭笑不得,心中矛盾不已,不知是应高兴还是悲哀。

高兴?是因这张脸让他痛苦了十几年,看遍了名医,吃了无数汤药都无效。他相信苏涟漪,苏涟漪可以医治好孙大海难症,可以将李府老爷从阎王殿救回来,她便一定也能治好他脸!

悲哀?自然是因为……

“你张嘴。”涟漪道。

“啊?”大虎不解。

“张开嘴,我看你口腔。”

大虎虽然不知嘴里有什么,却听她话张开了嘴。

涟漪左手轻轻捏着他下巴,左右动了一动,检查他舌苔。“可以了,你从前应该见过大夫吧,是否说你虚火过旺?”

“恩,说过。”大虎回答。

“排便如何?会不会便秘?”一般女性内分泌失调会引起皮肤炎症,她不知男性怎样,但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大虎无语。

“怎么了,不方便说吗?”涟漪问,“别不好意思,对医生来说,这只是询问病情。”

大虎无奈,“正常。”

“一天一次?”涟漪问。

“恩。”大虎已不想回答了。

“会不会发干?或者……”

“正!常!”大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好吧,我不问了。”涟漪退了回去,因为突然考虑了病症,之前那尴尬气愤缓解了不少。

之后,两人继续沉默,直到睡着。

清晨,苏峰很有良心,早早便将两人衣服扔了进来,转身做饭。

涟漪先起床,昨夜睡得还算不错,也许是前一天确实是累了,又休息不好。趁着大虎还睡,便起床穿衣,出了去。

其实苏涟漪自己都没意识到,赤身**和一个同样赤身**男人同睡一床、一张被子,为何会那么安心,而不怕被侵犯?也许潜意识里,便是对大虎信任罢。

涟漪刚出门,本来熟睡大虎便睁开了眼,双眼下是满满得淤青,一夜未睡。与自己喜欢女子这么躺着,若是真能睡着,就怪了,那是整整一夜煎熬。

今日早餐气氛不好,苏涟漪一直用质问眼光看向苏峰,“爹,我觉得有些事,我们得谈谈了。”对家人固然得忍让,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峰见今日女儿气势全然不同往日,也有些心虚了。“先吃饭把,有什么话,咱吃完饭再说。”苏大老爷没了平日里威风,软了下来。

涟漪摇头,“事情不解决,怎么能吃得下饭。爹,如今你女儿成人了,甚至成亲了,你这样管教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苏峰立刻反驳,“还不是你们……”

“我们什么?”涟漪立刻堵了他话,“我和大虎是夫妻,这么长时间,自然该发生都发生了,你说听初萤说,难道我和大虎要初萤面前做上什么事吗?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人云亦云?难道就不会动动脑子思考下问题?

确实,有时我们两人是分开睡,那是因为我对账晚了,不想打扰了大虎才分开。爹,你太过分了!别再说你要离开苏家村这样话,威胁不到我。因为若是你再这么下去,离开苏家村不是你,而是我!”

“你怎么这么和爹说话?”苏峰虽然嘴硬,但心里虚了。

“因为你做不对!怎么,当年娘世时,爷爷也这么做过?”涟漪继续道。

“没,但我……”苏峰刚想说什么,又被涟漪打断。

“因为你该作什么做什么了是吧?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做?两人成亲过日子,多是生活中彼此有个依靠,你眼中又是什么?是为了身体**得到满足?”涟漪继续咄咄逼人。

苏峰毕竟是古代人,很封建,一听苏涟漪将话说得**裸,一张老脸通红,“行行行,小兔崽子,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今晚我不来了行吗?”

大虎也很是不自,又想到了昨夜。

涟漪点了点头,“行,爹,您这两天就不应该来操心这种没营养事。”她不想违逆老人,但如今是被活活逼。

“你……算了,不和你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苏峰见说不过,就低头吃饭。他怕了,就怕苏涟漪真像刚刚所说,离开苏家村。他总有种感觉,苏涟漪说到便能做到。

“昨晚叫了我一夜兔崽子,爹,我是你生,我是兔崽子,你又是什么?”涟漪很淡定地说了一句,而后便开始低头吃饭。

“你……你……”苏峰被堵得不知说什么了。

大虎唇角勾了一勾,低头开始吃饭,苏涟漪终于肯反击了。他从前便知道,苏涟漪并非毫无办法,而是太意那份亲情。

……

苏老爹终于不再管涟漪家私事,涟漪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将众人送到了酒厂,涟漪便去了县城。

对完了账,她将东西收拾好,却坐位置上未起身,而是用笔纸上随意划着,一边划,一想着大虎病情。

她不会治皮肤病,但治病原理不外乎内服、外用。内,便是降火气、排毒。外,便是用药或者一些药膜消炎收脓。

涟漪不懂中药,却想到了一个人——周大夫。周大夫行医多年,医术高明,她可以去找周大夫商量,继续沿用之前“中西医结合”方法,看能不能研究出个良药。

有了主意,便立刻收拾了东西,赶往李府。

周大夫恰好,涟漪大喜,两人便开始研究,就如同当初研究李老爷病情一般。

两个时辰过后,终于开出了一幅汤药,但这幅汤药是内服排毒,涟漪打算弄一些中药做一幅药膜,挑开那些脓包,放血、放脓,而后敷面膜消炎。

不知这些方法能否有效,还是那句话,死马当活马医。

就苏涟漪告辞准备离开时,却有丫鬟急匆匆赶了来,找到涟漪,说是桃姨娘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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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姨娘?

涟漪一时间都没想起桃姨娘是谁,不动声色地想了一分钟才猛然惊悟,原来是送首饰那个妾。

当日李夫人办了家宴招待她,送了一箱子银子,而这桃姨娘也不甘落后送了一箱子首饰,可见其李府后院地位可与李夫人相匹敌,唤她何事?

跟随着丫鬟入了后院,花丛树林中左转右转,终见曲径深幽处别致院子,名为桃花院。

这李府各个院子名称皆以花来命名,不俗不雅,朗朗上口,不似书香门第那般咬文嚼字,倒有商者言简意赅目性。

桃花院伺候人不少,见苏涟漪来了都赶忙让了开,十分恭敬。

“涟漪妹妹来了?可让我好等。”离老远,便听见桃姨娘那柔媚调子,拉着关系,这一会,苏涟漪就成了她妹妹了。

涟漪面色未变,心中响起了警铃,提起十二分小心,因怕这桃姨娘搞不好要将她拉入李家后院争斗漩涡。

其实苏涟漪多虑了,桃姨娘请她来自有要事,是何要事?

夏日炎热,桃姨娘屋子窗门皆敞,飘着薄纱,配之精致家什器皿,如梦如幻。

桃姨娘一身粉红锦缎衣裙,缀着银色小花,娇俏、亲切。慵懒地小榻上坐着,让涟漪坐另一侧,典型闺蜜距离。丫鬟们上了香茗茶点,时令鲜果,而后便被大丫鬟赶了出去。

这是要让她李老爷面前美言?涟漪不由得暗暗想着。

桃姨娘先是端看涟漪许久,而后甜笑,“丫鬟们都说你我二人眉目很像,原以为她们是哄我开心,但如今细细看来,还真就如她们所说,有那么七八分像。”

被桃姨娘这么一说,涟漪也好奇看向对方,惊讶,真就如其所说,仔细看,忽略了那眼妆,两人确实很像,“桃姨娘说笑了,涟漪哪有您那么国色天香?”

桃姨娘香帕轻掩,一笑百媚生,“别一口一个桃姨娘了,生分,见你年纪没我大,便唤我桃姐姐吧,听丫鬟们说,涟漪妹妹成亲了?”

涟漪吓一跳,她可不想这么被莫名其妙被拉入争斗怪圈,李夫人可是李玉堂母亲,李玉堂现都对她咬牙切齿,若是李夫人也恨起她,那李玉堂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倒不是怕了李玉堂,但她明,对方暗,玩起阴来,让人防不胜防。

赶忙拒绝,“这怎么好?您身份那呢,还是唤桃姨娘吧。”婉拒。

“好吧,就听妹妹吧,叫什么都可,仅是个称呼。”桃姨娘伸手覆涟漪手上,“妹妹夫君,是什么样人?”明知故问。

涟漪不动声色将自己手抽了回来,端了茶碗,“他有些内向,不爱说话,是典型庄稼人。”

桃姨娘自然是从丫鬟处得知那一些传言,这么问,只是为了引起下面话题罢了,“涟漪也成亲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涟漪无语,怎么人人都关心她是否怀孕?苏老爹着急就算了,这八竿子打不着桃姨娘有什么可关心?“涟漪年纪还小,还没准备好当母亲,所以,便等等罢。”

桃姨娘自然不是真关心苏涟漪,甜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碗轻抿了一下。“说是,妹妹还年轻,不用着急,哎……可惜姐姐年纪大了,肚子却还没动静,很是着急啊。”说着,两道峨眉微蹙。

涟漪了然,这才是她目吧。“也许是缘分未到罢。”涟漪不深不浅说了一句。

桃姨娘放下茶碗,“妹妹,你我都是女人,姐姐愁苦你应该可以体会,如今屋内没有外人,姐姐便直说了,那一箱首饰,少千两白银,是我陪嫁一部分,送予妹妹,并非是与夫人争那风头,而是真心送之。”

涟漪惊讶,千两!?放下了茶碗,“桃姨娘,涟漪没见识,不知那礼品如此贵重,万万受不起,明日我亲自将其送回?”

桃姨娘敛了媚笑,换之认真。“送出去东西怎能收回?妹妹也别推脱,那千两礼品你受得起,不为别,就为你将老爷救了回来。”

这“回来”一词意义深刻,可见,桃姨娘之前已做了李老爷西去准备。

涟漪微笑,垂下了眼。“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哪会有什么危险?”

“妹妹说这些都是糊弄深闺妇人,我出身商门嫡女,从小接触便是实打实世事现实,老爷状况如何,我自然清楚,而老爷若是突然离世,我未来命运,也是清楚。”

因桃姨娘话,室内顿时沉寂下来,那虚假客套消失,换之悲凉。

涟漪一时沉默,垂下了眼,不知再说什么。同情桃姨娘,也同情这封建社会女子,若是膝下无儿,自身又是妾,没了男人宠爱庇护,想必未来命运会很悲惨吧,尤其像桃姨娘这样宠妾。

苏涟漪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如何,但有一点是肯定,若是找不到可以一生一世真心相爱相守之人,她便一生不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妹妹是个聪明人,姐姐说到这,应该知晓了找你来原因。”桃姨娘声音冷静,全无平日里绵柔。

涟漪点了点头,“涟漪都懂,但既然桃姨娘是聪明人,那我们便不说暗话,对于李府来说,涟漪是个外人,从前是、现是、将来也一直是,所以有些纷争,涟漪会自动远离以避嫌。”

桃姨娘称是。

涟漪见她做了承诺,便放下心来。原本以为桃姨娘让她李老爷面前说些好话,但现细想,以桃姨娘受宠程度,根本不用她李老爷面前置喙,桃姨娘需要不是宠爱,而是孩子。

“我不会把脉,想必从前桃姨娘也看过不少大夫,大夫们怎么说?”涟漪问。

桃姨娘正色道,“开始是体寒,后来开了汤药喝了一年好转,而后便无其他症状,如今我按时问诊,身子状况调养极好,却怎么也没消息,整整七年。”

涟漪点了点头,七年,难怪桃姨娘要如此着急。

体寒难孕,但不孕之症却有很多种。

“如今除了夫人有子嗣,其他夫人也都没有?”涟漪问。

桃姨娘面色不好,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苏涟漪一下子惊觉,面色一变,会不会是李夫人下手段?虽然她不懂什么女人间争斗,但现代电视剧、小说中,往往写都是正宫为防止其他女子有孕,用了各种阴险手段。

桃姨娘猜到了苏涟漪怀疑,压下了声音,“桃花院,我防备得很好。”

涟漪点了点头,一指一旁香炉,“以后香炉和香粉量少用,为了香气持久,其中定然多少加了麝香,虽量不大,但还是不易受孕。”麝香有活血催生功效,即便是现代女性,用久了含有麝香香水,也不易怀孕,严重者还会引起流产。

桃姨娘赶忙点了点头。

“你月事如何,日子准吗?是否量大或者量小,持续几日?”涟漪问。

前一个问题桃姨娘问诊时便被问过,但后一个问题却是第一次被问,有些尴尬,“很准,量……呃……还好,每一次大概五日到六日。”

“痛经吗?”

“不痛。”

“可有下腹坠胀之感?”

“不会。”

“白带情况如何?”

“何为白带?”桃姨娘不解。

待苏涟漪为其细细解释后,桃姨娘满面通红,尴尬得半天也说不出话。这些,都是女子私事,哪怕是自己娘亲都不会说,而苏涟漪就这么**裸地问着。

“这个……不回答行吗?”桃姨娘声音很小。

涟漪想了一下,“好还是回答,有些妇科疾病直观反应便是白带、月经和腹痛。”其实她也不是很懂,毕竟从事不是妇科。

“也……正常。”桃姨娘答。

涟漪有些愁苦,没有B超,没有腔镜,也只能通过这些临床经验判断。一般不孕多半是输卵管堵塞,大部分伴随有腹痛及月经不调,当然也有一些是毫无症状。

想到接下来问题,连苏涟漪都有些不好意思,“那一个月,李老爷来桃花院几次?”

桃姨娘叹了口气,“一个月,我这里也要住上半个月,老爷待我是极好,但自从老爷身子康复,将二少爷手中生意都收了回来,便愈加繁忙,虽住半个月,但真正……呃……同房,也就一两次。”

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李老爷本就年纪大了,精子活力自然和年轻男子无法比,再加上这行房次数有限,能怀上就怪了。

“这样吧,桃姨娘你记一下,你先预推出下一个月月事,而后向前推十四天,推算出这几日,你要想办法同房,其他日子,不同房也罢。”那几日是女性排卵期,可加大受孕率。

“恩,知晓。”桃姨娘面色微红,记了下。

“李老爷可吃山药?”涟漪问。

“吃,怎么?”

“你准备行房前几日,好多做山药,变着法做,煲汤好,磨粉熬羹也行。”山药,可以增强男子精子活力。

“恩,记下了。”桃姨娘点头。

“你可吃黑豆?”涟漪又问。

桃姨娘点了点头,“吃。”

“将黑豆打磨成浆,日日饮用,早晚各一次。”黑豆浆促进女性荷尔蒙分泌。

“恩,知道了。”桃姨娘暗暗记着。

涟漪顿了一下,想了一想,压低了声音几许,“每一次行房后,用干净帕子裹成条状,塞进去,虽这一招没什么科学依据,但不能浪费了那个,用了总比不用好。”

桃姨娘彻底脸红了,第一次和人讨论这么深话题,赶忙点了点头,“知道了。”

苏涟漪见该说说完了,便准备告辞起身,这桃花院,不能久待,即便是她不“投靠”桃姨娘,却多少也会引起李夫人怀疑,她必须要避嫌。

桃姨娘也是聪明人,看出了苏涟漪不想被卷入李家后院之争,便也不多留,想送东西,却被苏涟漪婉拒,只能亲自将其送出院子,心中暗暗思考着苏涟漪所说之事。

涟漪出了院子,拒绝了桃花院送她丫鬟,心中期待着李夫人别注意到她,步向前门走,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开。前方不远,与她迎面而来一位妇人,笑意盈盈,不是刘妈妈,又是谁?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刘妈妈代表着李夫人,想必从她入了桃花院,那李夫人就得知了消息罢。

“许久不见,刘妈妈近来可好?”涟漪立刻面露微笑,主动招呼了过去。

刘妈妈也笑着,“刚刚和夫人闲聊还提到了姑娘,这不,出门就碰见了,去夫人那里坐坐,夫人都念叨你好几天了。”

“……”涟漪无奈,什么叫出门遇到?分明是这等了多时吧,无法拒绝,只能跟着刘妈妈走了。心中再一次感慨大户人家后院麻烦,发誓自己命运可一定要把握住,千万不能沦落到此等地步。

苏涟漪和刘妈妈也算是“战友”,两人说着体己话并肩而行,起码表面看起来很不错。

李夫人院子名为牡丹园,其意便是群花之首,屋子华美,丫鬟也是多。

但再多有什么意思,也是个金丝笼,无法摆脱被“豪华软禁”命运。

不若桃姨娘房内轻纱幔帐,李夫人屋内满是昂贵檀香木摆设,色调暗沉,但典雅雍容,处处彰显着身份。

而李夫人穿着也是如此,暗棕色锦缎长裙,其上是紫红色牡丹,衣领与袖口处缀着金线,那暗棕色和金色属同色系,给人以尊贵之感。

李夫人并未像桃姨娘那样姐姐妹妹拉关系,相反是以长辈慈爱为切入点,毕竟以她年纪,足以是涟漪母辈,说来说去,就是套苏涟漪去桃花院做了什么。

涟漪也大大方方,直说了,桃姨娘是求子,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有鬼,直说了就洗脱嫌疑了,也避免了“站队”。苏涟漪自认不是玩心眼专家,此时只想明哲保身。

李夫人桃姨娘那里是有眼线,得知苏涟漪说并未有假,面上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说到子嗣,涟漪啊,虽你还年轻,但也得考虑了,我有两子两女,都是年轻时得,女人上了年纪不易怀有子嗣,何况人老珠黄后,男人往往便是喜欢人了。”说着,眼中有了落寞。

涟漪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指点,劳您操心了。”其实心中想是,她可不会嫁给三妻四妾男人,哪怕是王侯将相,她要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穷点,也心甘情愿。

李夫人话锋突然一转,“听说你夫君是你爹安排,而非你愿?”

涟漪刚想否认,又想到当初苏涟漪本尊追着人家二儿子李玉堂跑,便将那话咽了回去,“恩,不怕夫人笑话,当初是不愿,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有感情了,如今很满足现生活,踏实。”

虽然苏涟漪说得诚恳,但李夫人是不信,只以为她是追求自己儿子不得,如今自我安慰。“这深宅大院看似华贵,其实冷暖自知,不入,有不入好。”

“……”涟漪哭笑不得,算了,就当她高攀不得吧。

又与李夫人东拉西扯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因桃姨娘之事,可以明显感觉到李夫人神情没落黯淡,身为妻子,平日里见不到丈夫,还要时时刻刻彰显自己大度,这日子又如何会舒服?

就如李夫人所说,冷暖自知。

涟漪听着李夫人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大家都是女人,她完全能体会到李夫人愁苦。

李夫人年轻时也许是美人,但如今虽保养有度,皮肤松弛和眼角皱纹却十分明显。若是不与那桃姨娘相比,可用雍容气质取胜,但那妩媚逼人桃姨娘面前,就没了踪影。

涟漪眼珠子转了一下,“夫人,女人年轻与否,其决定因素是皮肤,若是皮肤紧致,自然能年轻很多岁。”

李夫人一愣,随即惊喜。“涟漪姑娘这么说,定然是有方法。”

涟漪点了点头,“是,曾听说过一种办法,但却未试过,回头涟漪想办法做出实验下,若是有效,便送予夫人。”既然帮了桃姨娘,自然也要帮一次李夫人,谋求平衡。

李夫人大喜,双眼大睁,“若是那样,必有重谢。”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夫人喜欢,送予便是,有什么可谢?聊了这么久,想必夫人也累了吧。”

李夫人知晓,这是苏涟漪准备告辞了,“是啊,涟漪真是体贴,想必苏家酒厂也忙,就不多拉着你聊了,回头有时间了入府,好好陪我聊聊。”

“好,那下一次再来叨扰夫人。”涟漪微笑着,婉拒了刘妈妈相送,独自出了李府,驾驴车去了酒厂。

直到出了岳望县,涟漪这才松了口气,今天就不应该来这满是麻烦李府,后悔。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谈话,让李夫人有了个决定,不久将来,发生了一系列关乎涟漪婚姻之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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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蒸馏(二更,求票啊!)

牡丹院,苏涟漪刚离开,那李夫人面上哪还有之前和蔼和落寞?唯有冰冷、威严。她垂着眼,若有所思。“巧玉,你说,这苏涟漪会不会真帮那桃姨娘想生子之法?”

巧玉,正是刘妈妈闺名。

“夫人,以老奴看,若是桃姨娘能生,早就生了,桃姨娘娘家也是个有钱,遍访名医都没有办法,那苏涟漪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如何?”刘妈妈道。

李夫人深吸了口气,想到了桃姨娘便恨得牙痒痒,“我总有种预感,这苏涟漪定然有办法,老爷病,多少名医都看不好,但这苏涟漪来,却能治好。我也算阅人无数,却怎么看不透这个苏涟漪。”说着,双眉皱紧,眉间得皱纹深,可见其平日里,频繁做此动作。

刘妈妈面色尴尬,因为从前自己被苏涟漪算计,如今还算有把柄她手中,自然知道苏涟漪能耐。“夫人,别多想了,我看那女娃,也是个不想争。”

李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以她苏家一个小小酒厂,无论是投靠了我,还是投靠了桃姨娘,都是有利,但从头至尾,她都暗暗表态,无意于投靠,真是个怪姑娘。”

回想刚刚说话之间,她极力拉拢,却总是被苏涟漪巧妙躲避。苏涟漪越是不想加入她阵营,她便越是想让她加入。

玉堂……

李夫人突然想起了自己二儿子李玉堂。

之前有一个传闻,说是苏涟漪被玉堂拒绝后,精神受到打击,回了村子便一病不起几乎呜呼,醒来后便如同变了个人,身形急速消瘦不说,性格也大变,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那苏涟漪不是个简单人物,若是苏涟漪真能成为她人,不仅是对她,是对李家,是个助力!

“巧玉,”想到这,李夫人叫住刘妈妈,“你从前见过苏涟漪,她对玉堂真是十分迷恋吗?”从前苏涟漪李府后院闹着,但也仅仅是小打小闹,自然没惊动李夫人。

“是,从前只要是苏家酒厂来送酒,这苏涟漪定然跟随,打扮得花枝招展,就为了二少爷多看她一眼,有几次还趁人不注意偷跑到海棠院,”刘妈妈答,“但那时候苏涟漪和现完全是两个人,身形肥胖不说,还粗鲁野蛮,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苏涟漪,是完全不信,两者为一人。”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李夫人又问。

刘妈妈认真想了一下,突然惊悟,“老奴想起来了,是……被翠儿那群丫鬟打了之后。”于是,便将那一日所发生之事前前后后都给李夫人讲了,自然也说塞给了她银子。

李夫人细细听着,是觉得这苏涟漪心思巧妙,必须要拉拢过来,“从前我也听过,说有人经历大难后性情大变,想来便是如此吧。”

刘妈妈点了点头。

李夫人又想了一下,双眼微微一眯,“翠儿人哪里?”

“夫人,不知翠儿做错了什么,近被二少爷连罚两次,如今还少爷身边伺候着。”刘妈妈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压下声,冷了几分。“要叫翠儿来吗?”

李夫人知晓刘妈妈意思——交出翠儿来收拢苏涟漪,“不了,去把玉堂叫来吧。”

“是。”刘妈妈便吩咐身边丫鬟去唤二少爷来。

李夫人端起一旁茶碗,细细回想苏涟漪刚刚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个动作,越发决定了一件事——拉拢苏涟漪,而此时简答方法,自然是让苏涟漪往日倾慕之人——玉堂来做。

……

涟漪赶着驴车先是去了一趟药房,按照和周大夫讨论出药方拿了药,而后去了酒厂,炎热天气吹来风也是炙热,但她却连打两个喷嚏,莫名其妙。

一想二骂三念叨,难道是有人背后骂她?

很不理解李府中女人,“家”本应该是个真正放松安全港湾,但却成了她们战场。想问上一句,累否。

今天很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就因为见周大夫去了李府,却惹来了一身麻烦,真心希望那两位尊贵夫人可以放她一马,让她过平静日子。

正乱七八糟想着,就到了酒厂。

停了车,将车酒厂门前拴好,便入了酒厂。

正干活工人们见到东家小姐,都停了手中活打着招呼,涟漪一一回应,酒厂管事出了来。“涟漪小姐,您来了。”管事姓杨名昌,今年三十有四,家住酒厂附近,早年外走商,却赔了钱回家,见到苏家酒厂招工,便来做工。

后来苏涟漪发现这杨昌见识广,管理能力强,人也算老实,便提其做了酒厂管事。

“杨大哥不用管我,忙去吧,我是来找大虎。”涟漪道。

其他工人见苏涟漪来找大虎,脸上满是暧昧笑,“嘿,大虎,你娘子来找你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大虎正拿着铁铲掀酿酒原料,听见他们喊,浑身僵了一下,从背后可见,耳根红了。

大虎偶尔来酒厂帮忙,刚开始大家见他是东家姑爷都毕恭毕敬,后来发现了他沉默寡言又毫无架子,干起活来比雇工还卖力,时间长了便熟了,几名雇工对其称兄道弟。

男人都是厚颜无耻,中午吃饭凑到一起也谈女人,有时闹开了就问大虎,晚上床上谁上谁下,大虎羞臊恼了,就对一群人挥了拳头,虽然是玩笑,但大家也就不问了。

如今这暧昧口吻,自然就是那玩笑延续。

涟漪是听不懂,“大虎,搬两坛酒跟我回家,今天早点回去,有些事要做。”

“恩。”大虎答应,转身去库房找酒。

涟漪和大虎出了酒厂,一群雇工们都偷笑。

涟漪伸手碰了碰发髻,而后摸了摸脸,并无不妥。“他们笑什么?”不解。

大虎耳根子通红,一只手提一坛酒,“他们有病。”

“……”涟漪没多问,倒是很好奇,这些人怎么把大虎惹生气了,大虎可鲜少和人斗这种气,而且看来,这些人好像抓到了大虎把柄。大虎有什么把柄?好奇,很好奇。

今日初萤并未到酒厂,于是涟漪便驾着她小驴车,两人回了家。

“今日,怎么这么早?”大虎想了一想,忍不住问。

其实天色不早了,但按照平日时间,今天还真是早早到家。“今天早些回来,想做一个实验,蒸馏。”

“蒸馏?”大虎疑问。

“恩,就是将酒度数提高,用这里话说,就是加大酒劲儿。”涟漪道。

大虎不解,“提高酒劲,不是应该久藏吗?”

“久藏是个好方法,但问题是太过耗时,我想试着蒸馏,也许你现不懂,一会看了就明白了。”液体到达一定高温气化,气体预冷液化,这个现代初中物理课上学知识,古人未必会懂其原理,但这现象应该是见过。

说着,便到了家,停了驴车,大虎将驴车赶到院子一旁牲口棚,卸了车,拴了驴,为其添上了草料。

涟漪提着酒进了厨房,找了一口干净大锅和一只干净铁板。先是将酒倒入干净大锅中,而后点了火,见大虎入了院子,“洗了手就进来帮忙吧。”

“恩。”大虎依言,洗了手入内,“需要我做什么。”

“举着这块铁板。”说着,便将铁板给大虎。“一会可能会很热,坚持坚持,回头再去仙水潭洗澡吧。”

“恩。”大虎答着,却怎么也猜不透苏涟漪到底又要做什么。

随着炉火越烧越旺,大锅中酒沸腾了,白色水蒸气升腾,却被顶端大虎所持铁板拦下,铁板相比大锅是凉,那水蒸气虽有一些流失,却也有一些液化,顺着铁板流了下来,而铁板之下是涟漪放碗,流下来液体就这么入了碗中。

“举着铁板,会不会很累?”涟漪担心地问,“我们换一下吧。”古代可没有现代薄薄不锈钢板,这里铁板,绝对是有重量。

“不用。”大虎回答。

涟漪见大虎拒绝,便也不再坚持,正事要紧。

一炷香时间过去,大锅中酒水已经蒸发了大半,涟漪很仔细地观察,脑子中则是设计着蒸馏装置。

她是学医,不是学化工或者机械,若不是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地方,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研究这些与本专业毫不相干东西。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设计着,如何降低水蒸气消耗,又要用什么方法来做到迅速冷却。

第一大锅完成,整整两坛酒蒸馏出了四碗,涟漪回想刚刚浪费水蒸气,推测若是做到零浪费,少要出十碗。

第一批蒸馏过后,又进行了第二批蒸馏,便是将这四碗继续升温一次。

涟漪一直忙碌,很专注,大虎举着铁板,忍不住看着她。

因为室内高温,她香汗淋漓,本就娇嫩面孔是被蒸得嫩白,显得她眉黛,眸黑,挺直鼻梁娇小,樱桃小唇艳红。大虎不知不觉看呆了,第一次发现,女子竟这么美,惹人怜惜。

涟漪一抬头,发现大虎正一动不动盯着她,四目相对。

大虎一惊,如同被捉包一般,赶忙抬起头,而涟漪好像并未发现自己被偷窥,而是从怀中抽出帕子,站起身来,“是不是很热?”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擦脸上汗。

苏涟漪心中暗暗自责自己粗心,光顾着做实验,却忘了,大虎一直举着沉重铁板烟熏火燎,那铁板一直接触水蒸气,想必也炙热无比。

擦了大虎脸上汗,伸手碰了一下铁板,“天,这么烫!”

大虎不语,确实很烫,但为了苏涟漪“实验”,他一直坚持。

“我来吧,你手定然烫坏了。”涟漪想抢铁板。

“不用。”大虎手臂如磐石,哪是涟漪能抢下来?“换成你,烫伤严重。”因为他手上有一层厚茧,还好一些。

涟漪心中感动,看着大虎魁梧修长身形,竟然有一丝恍惚。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什么年纪又有什么关系?她面前这个男人,如磐石一般坚定,如大山一般值得依靠。

涟漪低下头,脸红了,一反平日里淡然冷静,竟傻笑出来。

大虎拧眉,“你笑什么?”

涟漪摇摇头,“没什么。”不肯抬头,不想让大虎看见她失态。

终于,第二次蒸馏完成。涟漪赶忙让大虎放下铁板,甚至不去查看碗中收集液体,拉着大虎胳膊便冲出了厨房,迅速舀水到盆子中,将大虎手放入盆中,“你个傻子。”

“……”大虎不语,已经很久没听苏涟漪这么称呼她了,从前倒是一口一个傻子叫他。当时是生气,而现,同样称呼,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觉得亲切。

冰了好一会,涟漪这才将他两只大手从水盆里捞了出来,拿起来仔细查看。烫伤比较严重,即便是有厚茧,手掌还是通红一片。难怪大虎不肯让她接手铁板,这个热度,想必她支撑一会都是撑不住。

而大虎,竟支撑了近半个多时辰,那便是一个多小时。

真是个铮铮铁汉!

见苏涟漪如此,大虎有些难为情,“没关系,明日便好,你实验成功了吗?”赶忙转移话题。

“和那个相比,你手重要。”涟漪心疼得紧,皱着眉,恨不得自己也能帮他分担一些痛苦。

听了她话,大虎心头洋溢了一种说不出感觉,很欢,很幸福。一时不查,竟反手将她柔荑握住,“真没事。”手掌中疼痛丝毫无法掩盖那滑腻舒适之感,他怎么也不想松手。

涟漪刚开始没阻拦,就任由他拉着,过了一会,见他还是不松开,就有些脸红和尴尬。

夜晚院子悄然无声,风吹树叶飒飒,虫鸣起伏,虽没有紫丁花海,也没有大漠草原,却也有一种别样浪漫,这种浪漫润物细无声,却又踏踏实实。

月很圆,临近十五,月光洒下,世界一片银色。

大虎低头看着苏涟漪,她哪还有平日里那淡然睿智,只有寻常女子娇羞。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他妻,曾办过喜事,过了门,如今两人生活平平淡淡、点点滴滴。

涟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想抽回自己手,却发现那大掌握得甚紧,他手心如此热,身上也如此,竟觉得通过两人交握手传到了她身上,血液加速,窘迫。

他如同做了什么决定一下,将她手拉向自己,高大身躯缓缓俯下。

涟漪一惊,他这是……要亲她!?

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大脑却是空白,让不让他亲!?

潜意识也许是愿意,两人同进同出,几个月来,早就成了一家人,外人眼中早就是名符其实夫妻,而两人也同睡了一张床。

这孤独异世,他聆听她故事,不提出质疑,不去追问。她病了,是他身旁守护,默默照料。她事业上需要帮助,他也放下那神秘任务,放下身段,跑到酒厂去做那雇工才做粗活。她受伤时,是他背着她下山,一步一步。她任性时,他便默默包容,任她撒娇。……

她没处理过感情问题,但即便是现代,男人对自己女朋友,做也不过如此。

大虎脸越来越近,涟漪呼吸停了,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涟漪,你……愿意和我一起吗?”大虎知道,自己便是亲下去,苏涟漪也不会拒绝,但责任感使然,必须要问。

涟漪一颗心噗通乱跳,但突然,今日白天,李府所见所闻却涌入脑海,那些深宅后院女人们争斗,还有这三妻四妾婚姻惯例,男尊女卑社会现实,一切如同一盆冷水般,将她热情浇灭。

她想问大虎,未来是否会对她一心一意,但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总有一种预感,大虎身世不是那么单纯,虽然习武,但谈吐斯文,举止优雅,搞不好是官宦子弟。

她没勇气问,这问题是不是很白痴?一个三妻四妾很平常得封建古代,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终涟漪如何咬牙,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问这个问题,终选择了当缩头鸵鸟。抽回了自己手。“大虎,去看看蒸馏出个酒水吧。”算是扯开了话题。

大虎心猛然一落,这是不是就是委婉拒绝了?

涟漪转身去了厨房,脸上没了平日里从容,满是惊慌失措,她怕了,她害怕真说了被拒绝,那样连着后一丝她所贪恋安全感也没了。

让她再享受一段时间吧,等她真正能适应了这个时代,再去面对那些感情问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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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治脸(一更,求票送诗)

无论两人感情有多尴尬,但这蒸馏酒算是成了功。

整整两坛酒,后蒸馏出了一小碗酒,这酒水还是不若现代酒水那般透明晶莹,多少还带有一些杂质,其原因一是蒸馏之前并未过滤,二是蒸馏设备太粗糙,蒸馏过程中被污染。

涟漪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将种种私人感情压下,量用工作来充实自己。

双手捧起酒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浓重酒精味扑鼻,涟漪泛起微笑。取出一只勺子,舀了一小点,慢慢放入口中,舌根立刻火热,她不知这蒸馏酒有多少度,但觉得起码也有七十度左右。

大虎看了一眼苏涟漪,神色黯淡,转身欲离开。

“等等,大虎,你过来下。”涟漪道。

大虎没想到苏涟漪还能唤他,以为他捅破窗纸,她拒绝了他,以后两人那默契交往便不。因为苏涟漪召唤,他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是不是他……还有机会?

“恩。”大虎到了涟漪身边。

涟漪换了只勺子,舀了一点酒水,“你尝尝。”说着,便递了过去。

大虎伸手接了勺子,品尝了酒,突然睁大了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个,就是我们刚刚弄酒?”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

大虎放下勺子,捧起碗仔细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妙,真是太妙了!”他平日鲜少发出感慨,但如今却忍不住赞叹。

涟漪但笑不语。

“这个,你打算出售?若是真出售,那苏家酒鸾国……不,是整个天下酒业,都能称霸!”大虎很激动,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纯度之酒,想必也是这天下除了涟漪,第一个见此酒之人。

涟漪愣了一下,“出售?这个我还没想过,不过若是需要,其实出售也不错。”

大虎不解,“若是不出售,你为何要做这酒?”有何目吗?

“给你治脸。”涟漪道。

“治脸?”心中猜想过很多可能,却怎么也没想过这个原因。

“高浓度酒精可以杀菌,你脸,我打算要将你所有疮痘都割开,将里面脓血放掉,而后消炎,再用草药外敷,后用酒曲促进皮肤细胞生成,用水果酱膜补充维C加皮肤细胞代谢,终用精油收敛毛孔除疤。这个暂定便是一个疗程,第一疗程是实验,若是有效便进行第二个疗程,若是无效便修正方案。”涟漪道。

大虎听愣了,为什么苏涟漪说话,他都听不懂?从那一晚介绍自己童年开始,就有很多他从未听过词语。

“大虎,你可有什么疑问?”涟漪问。

大虎摇了摇头,即便是不治好脸,只要苏涟漪想做,他都会去做。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抬头看向他,“放心,我会努力。”似承诺。

大虎低着头,看着灯烛光下苏涟漪那张白净玉面,又想起了刚刚他那鼓足勇气才问话,她没同意,却也没拒绝,这代表了什么?

涟漪被大虎看得尴尬,轻咳了声,“那你先去忙把,我准备熬制草药了。”

“我来熬。”大虎道。

涟漪想了一下,便也同意,将熬制草药工作交给了大虎,自己则是去屋内找了一些干净棉布,灯烛光下,开始剪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涟漪将所有该准备一切都准备好后,一场小手术就开始了。

大虎平躺床上,闭着眼,能感觉到苏涟漪他头顶准备着一些材料,有些紧张,不是因为即将要医治脸,而是与她亲密接触。

工作中苏涟漪自动摒除了杂念,将那酒精灌制入瓶,而后找一块干净棉花蘸了,为大虎一点点清洁面部。

大虎只觉得脸上冰凉,又痒痒,伴随着酒香,还有涟漪呼出馨香,他紧张、窘迫、血脉扩张,加之那柔软纤指他脸上游移,他觉得自己醉了,好像一块美好泥潭,越陷越深。

用酒精擦拭一遍后,涟漪又换了蘸了清水棉花,将那棉球拧得很干,重擦拭,因一会大虎脸上会有诸多创口,酒精多了,会疼。那棉球便是稍微稀释一下多余酒精。

一些做好后,将那赵仵作送木箱打开,从中挑选出取出一把镊子、一根金属薄片,还有之前准备好绣花针。用酒精一一消毒。

“一会可能稍微有些疼,忍一下吧。”涟漪轻轻道,吐气如兰。

“恩。”大虎答,此时就是割他一块肉下去,他都绝不吭上半声。

随后,涟漪便用针小心挑开一个水泡样疮痘,有脓流出,左手镊子棉球立刻将其吸走,而后换了金属薄片,创口周围轻轻积压,继续换棉球吸脓,直到后无物可流,渗了血才停手。

重将所有器具消毒一次,找了下一个疮痘,重复一次刚刚动作。

屋内很静,大虎不言,涟漪不语,屋子明亮,床周围摆放了灯烛数盏,微风一过,烛火跳跃。涟漪微眯了眯眼,放下手中器械,闭目一会。

“怎么了?”大虎睁开眼,问,刚一睁眼,就见到涟漪面颊有一颗泪划过,心中猛地一震。她是……心疼他吗?

“没什么,眼睛太累了,休息一会。”蜡烛再多,也是和现代灯具没法比,一直处理大虎伤口,这烛光总是忽闪,眼睛都累出了双影。

揉了揉眼,涟漪笑了下,“我可以了,我们继续。”很怀念无影灯。

大虎重闭上了眼,但苏涟漪面颊上滑落泪却总是他心头,挥之不去。

终于,一个多时辰后,大虎脸上所有疮痘,都被涟漪挑开处理好,一旁堆其棉花球成了一个小山,大虎脸也肿了起来。

大虎本以为这就结束了,但涟漪却不让他起来,继续床上平躺,自己则是去了厨房,不知又是做了什么。

一盏茶功夫,涟漪捧着一只小碗入内。碗是,其内有水,还泡了个什么东西。

重到了床边,伸手碰了碰大虎脸上伤口,见有些干了,“一会我要用盐水给你敷面,目消炎,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会。”

“恩。”大虎答。

碗中就是盐水,那其中泡着布,便是涟漪自制面膜布,按照前世记忆,将面部剪成了脸形状。蘸满了盐水面膜布小心敷大虎脸上,确保面膜与皮肤无间隙,构成一个微环境,促进血液循环。

苏涟漪也不知这些到底有没有用,她用都是治疗湿疹或过敏性皮炎用方法。盐水可以杀菌消炎,生理盐水中开一些消炎抗敏药剂,混合后用棉布敷面,是外用方法。

“疼吗?”涟漪问。

“不。”大虎答。

见大虎闭着眼,涟漪这才敢贪恋地注视他面庞。

厚重棉布也无法遮盖其下棱角分明刚硬面孔,那深邃目,高挺鼻,线条分明唇。

棉布干了,涟漪又取了一张,用盐水浸湿,为其患上。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该怎么办,截止到此,她还是无法适应这个男尊女卑、一夫多妻世界,也许也永远适应不了!

当第二张面膜布即将干后,涟漪将其掀开,棉球蘸清水,为其洁面。本来红肿脸,因这两块消炎盐水面膜,平整了不少,除了大几个伤口还有些红,其余已经是皮肤颜色。

涟漪有些惊讶,此时大虎脸已可以见到治愈后雏形,竟然出乎意外俊美。面庞窄瘦,剑眉星目,这些自然不说,美其气质上,分明是少年面孔,但眼神却是成年人坚定。

这种男人与男孩气质相糅合,引人眼球。

“怎么了?”大虎不解,为什么苏涟漪一直看他脸。

涟漪有些尴尬,面颊微红,“没什么,验看效果罢了,暂时来看,效果还是不错,你可以照下镜子。”赶忙装作低头收拾废弃棉球纱布。

大虎点了点头,带着疑问去了镜子前,看见了自己脸,震惊了。

是惊讶,是惊喜,一时间竟难以置信。“我容貌,原来是这样?”

“恩。”涟漪面露微笑,也替大虎高兴。

大虎为惊讶,“你是怎么做到?”难以置信。

涟漪噗嗤笑了,“什么怎么做到?就是挑开了疮痘啊,很简单。”

大虎指当然不是这个。“你并非第一个如此做之人,从前曾有几名大夫挑过,但他们处理过后,都是红肿不堪,第二日甚,有时会引起溃烂,严重是我九岁一次,放脓后高烧不止,险些丧命。”从那开始,便没人敢再去为他放脓。

涟漪了然,“那是因为他们不重视消毒和消炎。”

“消毒和消炎?”对于苏涟漪总提出得陌生词语,大虎已经习惯了不解。

“恩,我们周围,有很多肉眼见不到细菌和真菌,有些对人体有利、有些则是有害,当人身体有伤口时,若是不小心被有害细菌侵害,便会发生**、溃烂,这些伤口会引发一些炎症,终引起人体高温,也就是高烧。”涟漪慢慢解释。

大虎一惊,惊恐地看向周围,“你是说,我们周围满是毒?”

涟漪笑了笑,“没你想那么夸张,只要受伤后仔细处理好伤口,做到杀菌消炎便可。”

大虎突然拧起眉,“从前行军时便有过此类事,有人受伤,伤口溃烂,如何用药都止不住,后高烧致死,这该如何?”

“发现伤口首先要清理,用清水、盐水或者烈酒,用药后包扎,若是伤口还是溃烂,将刀具消毒后小心将烂肉割下,再重消毒包扎,若是还是无法止住,溃烂蔓延到见骨,诸如胳膊或腿部,为了保命,必须当机立断截肢。”涟漪答。

大虎了然,“原来如此,谢了。”将来回兵营,定要将这盐水和烈酒推广下去。

涟漪将刀具和针重用酒消毒后装入木箱,默默收拾着。

大虎静静看着她一举一动。“我脸,这样就好了?”

涟漪摇头,“这只是暂时,明日你脸变会布满血痂,以后想必还会复发。所以需用草药敷面,明日开始,你就别去酒厂了,量少沾染粉尘。”

“恩。”大虎答。

涟漪将东西收拾好,转身离开了大虎房间。

“涟漪……”大虎赶忙叫住她。

涟漪微微回头,有些惊讶,这是两人认识几个月来,大虎第一次呼唤她名字,心头很暖,但这暖意刚想蔓延,却被她狠狠扼杀。她告诉自己,别幻想,别放纵。

“恩,还有什么事吗?”她声音冷静。

大虎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叫住她,但她目光清冷没有丝毫犹豫旖旎,本来还想重拾话题,却生生打住。“辛苦了。”

涟漪摇了摇头,“不客气。”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大虎门关了上,躺倒床上,第一次,毫无原因没去仙水潭沐浴,没了心情,第一次心头难受,也是第一次求之不得。睁着眼,无神地盯着屋顶。

从前曾幻想过恢复容貌,本以为恢复容貌那一日定然开心无比,却没想到,这一日真正来到,却丝毫没什么可高兴。

涟漪收拾完了东西,洗了手,沐浴后躺床上。晚上发生种种事脑海不停徘徊,大虎问她是否愿意一起,想低头吻她那一幕,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翻了身,趴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床沿。几个月相处,大虎对她很好,也是个不错男人,但难道就这么接受他?但问题是,她根本不知自己到底是否喜欢大虎。

依赖感,固然是有,突然莫名到了一个奇怪时空,身边有这个朝夕相处男人,自然多少会产生一些感情,但这感情绝不是爱情!

虽然一个男尊女卑社会追求一夫一妻很是可笑,但一个带着现代记忆人又如何能容忍一夫多妻?若是那样,还不如孤独终身?

是否要找大虎谈一谈,问问其是否愿意为了她坚守一妻?不得不说,她很冲动,但转念一想,她连自己对大虎感情是什么还未确定,现就去谈这个,逼着大虎冲破世俗,实好笑。

而且,退一步说,若是大虎不接受,那接下来两人相遇便很尴尬。

苏涟漪虽然现十七岁,但思想确实个三十一岁成熟女人,早已过了不经思考就冲动行事年纪。若是有一天,两人真发展到了谈婚论嫁,她一定会全力维护自己爱情和婚姻。

……

接下来两日,大虎便没去酒厂帮忙,只有苏涟漪往返,每日量早归,为其治脸上伤,两人很有默契,都只口不提那一日发生之事,本来尴尬气氛也逐渐缓解,起码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与苏涟漪家平静相比,某地有位某人,不平静。

是叶词。

“少爷,少爷,我回来了。”叶欢呼哧带喘,跑了回来,而他少爷叶词,屋子中转来转去,很烦躁样子。

见叶欢回来,刷地一下收了扇子,面色紧张,就连那一双桃花眼也不再乱放电了,“说,怎么个情况?”

叶欢本来想拿杯子喝口茶水,但那茶刚喝了一口,就被叶词抢了下去,“别浪费时间,说。”

叶欢愁眉苦脸地看着少爷抢了茶碗,吸了吸鼻子。“少爷,我渴……”

“别废话,说,说完了随便你喝。”叶词才不管他是渴是饿。

叶欢无奈,“好吧,少爷,据可靠消息说,苏涟漪夫君并非全如传言那样是个丑八怪和傻子,就是不爱说话,却不傻,偶尔去酒厂帮忙。”

“我不想听这个,那男人是什么样关本少爷屁事,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本少俊美人?就说苏涟漪,她和那夫君关系如何?”叶词追问。

叶欢当听到自家少爷说“俊美”时,表情一度十分麻木,“呃……这个就不好说了,有人说两人妇唱夫随,有人说两人只是表面夫妻,实际上分房睡,还有人说那男人床上功夫好,将本事通天苏涟漪搞得欲罢不能……”

“去去去,你再说这些下道,本少扇你嘴巴。”叶词用扇子抽了过去,被叶欢躲了过去。只要一想到苏涟漪归别男人,他心里就堵得慌,这么个奇女子,只能归他所有。

叶欢哭丧了脸。“少爷,不是我下道,这些都是苏家村传言,我只是打听到什么说什么。”

叶词打开扇子,扇啊扇,地上转圈走着。

叶欢见少爷不再追问,便趁机捧起茶碗喝了起来。

叶词想什么?他想是当初苏涟漪追着李玉堂到处跑,应该是看好了李玉堂容貌,因那厮除了容貌实不知还有什么出彩之处。这件事绝不掺假,多少人眼睁睁看着,但怎么就突然舍了李玉堂那小白脸回到丑夫君怀抱?

呸呸呸!

什么夫君?两人关系还未明确,其中必然有鬼!

叶词鼻子很灵,早就嗅到了阴谋味道。

女人若是心有所属,目光是有变化,而那苏涟漪双眼除了清冷便是恬淡,总而言之,是少女清澈,绝不是已婚妇人。

“叶欢!”叶词突然大吼一声。

“咳咳……咳咳……”正大口喝水叶欢一时不查,咳了出来。“少……咳……爷,又是什么事?”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走。”叶词冲到柜子,为自己挑选帅气衣服。

“去哪?”叶欢不解。

“苏家村,”叶词阴险一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要亲眼去看看,那苏涟漪和丑夫……呸,和那丑男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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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客人(二更,继续求票!)

天已经渐黑,涟漪为大虎敷上了药膜后便掏出了账册,开始挑灯对账。

此时苏家酒厂,俨然是苏皓主外、涟漪主内,兄妹俩撑起一片天,但酒厂中人都知晓,酒厂真正顶梁柱,不是那酒厂老板苏皓,而是这从不显山露水苏涟漪。

账目对于商家十分重要,不仅关乎盈利与否,是直接反应了决策者决策是否正确,从账目数据可看出很多问题。

科技发达现代,用电脑统计都需专人来作,何况是这古代,一本本账目,将苏涟漪折磨得头晕脑胀。不知不觉,算盘已十分熟练,打得噼啪作响连绵不绝,左手则是慢慢翻着页。

院子外有马车声,随着“吁”一声,马车停了。

华贵考究马车上下来两人,一主一仆,皆是少年公子。

主子一身深紫色锦缎长袍,束之以黑色腰带,典型富家公子哥形象,下了车,看向那收拾得干净整齐农家小院,名贵折扇吧嗒一声掉了地上,桃花眼满是惊愕,一张性感薄唇也是傻傻张着。

叶欢旁边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自然知晓少爷这反常因为什么,闲闲来了一句,“少爷,现咱回,还来得及。”

叶词身子僵了一下,真有撤退打算,但想到苏涟漪那时而爽朗睿智时而娇媚可人,时而冷清如高不可攀仙女,时而和蔼如邻家小妹,无论怎么想,这女子都让他痒痒。

虽然他以风流之名著称,但多就是对着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哼个曲、吟句诗,从未动过手脚,别说是占为己有,如今真正引起他占有欲,苏涟漪,是头一个。

一咬牙,“回……回什么回,让车夫回去。”

叶欢一愣,“少爷,这个用不着吧,让车夫马车里睡一夜就行。”少爷这是要……断自己后路啊!

其实叶词就是断自己后路,他生怕自己后受不得苦,连夜赶回岳望县高级客栈其中舒适豪华房间。那样可不行,为了苏涟漪,他一切都可以忍!

“叫车夫回去,若是你再废话,就跟着车夫一起回去。”叶词咬着牙,颤抖着说出。

叶欢一耸肩,好吧,少爷既然自己挖坑往里跳,还不让他拦,那他还拦个屁。回头对车夫吩咐,那车夫有些惊讶,但雇主要求,也就听了。

一阵马蹄车轮响,车夫架着空车又原路返回。

“还等什么,叫门啊。”叶词看向那院子和院门,一阵嫌恶,生怕自己华贵衣裳沾染脏了,一动也不肯动。

叶欢无奈,心中嗤笑少年既然想泡妞,还想端着架子真是可笑。虽心中笑着,但脸上不敢表现,到了远门,推了推,“有人家吗?是苏涟漪苏小姐家吗?”

涟漪正算账,并未留意,倒是大虎听见了。

推了房门直接出去。

虽有银色月光洒下,但院子中还是黑,叶词和叶欢两人只见面前黑暗之中隐现一道身影,那身影高大魁梧,不同于读书男子颀长,是膀大腰圆健硕,都一惊。

再抬头看其脸时候,两人都忍不住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鬼啊——”先喊出来是叶欢,一回身,就想跳上叶词身上,被后者眼疾手推开。

“你是人是鬼?”叶词虽然怕,但到底是见多识广,不若叶欢那么丢人,苍白着脸,壮着胆,大声问。因为他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又怎是普通人可以跑得开。

敷着草药面膜大虎本想拧眉,但想起苏涟漪千叮咛万嘱咐,敷面膜时不准有面部表情,于是便放弃了拧眉冲动,“你们是谁?”

离得近了,叶词看清了,松了口气,原来对方是人,只不过脸上抹了什么东西装神弄鬼。一俯身,将瘫地上叶欢拽着脖领子拎起来。“请问这里是苏小姐家吗?下叶词,是苏小姐朋友。”

大虎也看清了叶词长相,只见对方容貌俊美,一双桃花眼,加之其身上穿着考究衣袍,手中那附庸风雅扇子,不是花花公子又是什么?

顿时心生反感,“是,但夜已深了多有不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叶词能感受到对方敌意,“你是谁?”

大虎双拳拧紧,眸子迸发冷意,“她男人。”

“……”叶欢看了一眼膀大腰圆大虎,啧啧了几声,这庄稼汉,确实够粗鲁。

叶词则是一挑眉头,“你是不是他男人,这些先姑且不谈,下找涟漪,我们是至交知己,不信你问问。”满是不屑,外加挑衅。

大虎听见他直接亲昵地称呼其名,早就怒了,但他不想轻易惹事暴露身份,伸出那铁锤般拳头,指着面前这花花公子,“我明媒正娶了苏涟漪,自然是她男人,这是我家,若是你知好歹,好滚,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叶欢被吓得足足后退一大步,因面前这装神弄鬼壮硕男子,浑身散发出杀气是他从前绝无见过,这是什么杀气?这是亡命之徒杀气!

叶欢此时深深怀疑,这男人绝对杀过人,而且杀人如麻,搞不好还上战场,只有久经沙场之人才能散发出这种将生命为儿戏嚣张霸气,男人眼中,他和少爷两人,根本不是两个人,甚至不是生命,好像两根木桩一般。

叶欢能看出来,叶词自然也能。

但叶词却没退缩,他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个不学无术公子哥,但其实性子犟得很,越是不可能之事,他便越是想挑战。

将扇子随意扔向身后叶欢,微微活动了下臂膀,“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喜欢装神弄鬼东西有什么能耐。”好久没活动身手了,没想到竟为女人打架,有趣!

大虎没想到对方竟真应战,失笑出声,这天下还真有不怕死。一抓那院门,只听“卡擦”一声巨响,那门便被单手掰断,将断了门扔了,也省了开门费事。

叶欢一看,想哭心都有了,他天老爷啊,对面这是人是兽啊,好大力气。

叶词倒是没有什么惧色,只不过一向纨绔眼神,沉敛了下来,积极应战。

屋内,刚刚对完一本账册苏涟漪放下账本和算盘,做着眼保健操,预防近视。

听见门外响动,吓了一跳,赶忙出了来,正好看见剑拔弩张两人。

跑了过去,才看清院门外之人,“叶词?这大晚上,你怎么来了?”

叶词看见那朝思暮想美人儿,刚刚阴沉暴戾眸子一转,换上了眉开眼笑,桃花眼一眯,“涟漪,是这样,我找你有些急事,等不到明天,所以便来了。”

叶欢一听,心中白了自家主子一眼——少爷,你闲成那样,能有啥急事?

苏涟漪一听,赶忙走了过去,“有急事?那进来吧。”说着,便伸手去开院门,一把却抓了个空。

惊讶,“大虎,我们家门呢?”

门?自然是被大虎刚刚掰了。

大虎斜眼看了地上院门残骸,不语,转身进屋子,清理脸上草药面膜。

叶词一回身,将叶欢手上扇子抢了下来,打开自己身前扇啊扇,“哈哈,都是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涟漪将两人让了进来,“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苏家酒出了问题?”赶忙正色问。

叶词一窘,这苏涟漪怎么一见到他就是生意?“没,苏家酒质好量足,我手下掌柜都说好,还想加大订单呢,怎么会出问题?”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对对,今天晚上来,就是这件事,急要四千坛。”

涟漪一惊,四千坛!?叶词刚刚订了四千坛还酿制,又要四千坛?面色微变,“那个……叶公子……”

“怎么又叫叶公子了?上回不是说好了,对下有个固定名称吗?”叶词纠正。

叶欢很想照个地缝钻进去,跟着这样少爷,真丢人。

涟漪略带慌张地点了点头,“恩,词,是这样,这一单可否宽限几日,二十日,不,十八日……十八日可吗?若是你同意,我现就去酒厂召集人手立刻开工。”入窖需要十五日,但原料翻熟冷却也需要时间,加上筹料及装车,十八日,也未必能下来。

叶词见苏涟漪当了真,赶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千万别急,那个……那个单吧,说急,其实也不急。”可千万不能让苏涟漪去酒厂加班,那他岂不是白来了。

涟漪一下子懵了,“词,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叶欢心中白了主子一眼——少爷真是缺德,你闲得闹心,跑来折腾人家苏小姐。

叶词有些尴尬,但眼珠子一转,又恢复了淡然,“是这样,傍晚时,我手下有一掌柜说碰见大单,急需四千坛酒,于是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你们苏家酒,手下没人手可以帮我跑腿,便带上了叶欢,随便雇了车赶来,而刚刚我才想起,酒厂还有我一四千大单,是吗?”

涟漪点头,“是啊。”

叶词笑眯眯地一拍扇子,“那不就正好?正好用着四千大单顶了急需单,那一单什么时候出货?”

涟漪这才松了一口气,“五天后准时出货。”

叶词不得不钦佩苏涟漪,办事从来都严格谨慎,说出话从不失言,连定下日子,也从不违约,既不提前,也不延后,从来都是刚刚好日子。

“那就成了,嘿嘿。”说着,便开始打量这小院子。

啧啧啧,让美人住这么个农家小院,实是委屈。所谓金屋才可藏娇,像苏涟漪这样才貌双全女子,要配上琼楼玉宇才是。

涟漪顺着他眼光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眼神中有些疑问,有什么不对吗?“那请问叶公子,可还有什么事吗?”

叶词一愣,打着哈哈,“没事了,没事了,这一忙才发现,我还没吃饭呢。”

叶欢很想纠正——少爷,咱吃了晚饭,山珍海味燕窝鱼翅,难道您忘了?但为了不讨打,他没说。

松了一大口气苏涟漪,终于换上了她招牌式微笑,“感谢词第一个想着我们苏家酒厂,为此还耽误了晚膳,涟漪实过意不去,但这乡下小村,实没什么酒馆茶楼,若是词不嫌弃,我便下厨炒几道小菜可好?”

叶词一听,美了,没想到还能吃到苏涟漪亲手做菜,“涟漪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赞不绝口。

涟漪笑着摇摇头,“那边树下有桌椅,你们主仆二人那稍休息一下吧,叶欢,麻烦你拿一旁布子擦擦。”

其实那桌椅很干净。

“好,苏小姐您忙吧。”叶欢道,跑了过去,拿起布子仔细看了看,发现其还算干净,便开始仔细擦桌椅,要知,他家少爷是有洁癖人。

叶词贪恋地看着苏涟漪高挑身影,厨房中洗菜切菜,一切都那么优雅,心中不忍连连赞叹。从前只觉得那绣花作画女子很美,但今日却觉得,这洗手调羹女子美。

尤其是为心爱之人洗手调羹,啧啧,那男人真是幸福,就如同此时自己。

叶欢走到叶词面前,压低了声音,“少爷,注意点形象,您那眼珠子都要飞出来贴苏小姐身上了。”随后便引来叶词一顿暴打。

大虎将脸上草药面膜洗了干净,虽然脸上比从前要好上许多,疮痘中没了脓血,但脸上大小疮痘却还实实存,坑坑洼洼脸就如同雨后沼泽,不是一天一刻可以治好。

他出了屋子,站屋子门口,眯着眼盯着那打闹主仆二人,眼中迸发浓重戾气。

叶词发现了这敌意目光,停了打闹,摇着扇子轻蔑地看向对方,眼中满是挑衅。

就这等丑陋粗鲁男子,如何配得上他涟漪?没错,苏涟漪是他!

大虎憋着气,因为刚刚听见两人对话,称呼如此亲密,忽然一惊,那一日涟漪拒绝了他,难道就是因为……这名男子?

苏涟漪面前,两人并未再次直接冲突,就这么站着,遥遥相望,互相审视,直到一盏茶时间,涟漪声音从厨房中传出。

“大虎,来帮个忙好么?”

大虎心,突然如同阴云密布中透出阳光,不用多说,这一句话,便知,谁亲谁远。

不再看向叶词一眼,大步走向厨房,往日习惯抿紧唇角微微上勾,“恩。”

涟漪正炒菜,其中一道菜已经出了锅,“帮忙把这菜端上去吧,也许你不知,这个叶词是我们苏家酒厂大客户,算是贵客,要好好招待。”压低了声音叮嘱大虎。

大虎唇角弧线越来越大,很想高兴地跳起来,“你是说,他是客人?”没忍住,追问了一句,为了让自己安心。

涟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是我们酒厂大客户,此时还定着四千坛订单,如今又来我们家做客,不是客人,又是什么?”今天大虎,怎么有些奇怪?

“我们家”?

这个词,大虎脑子中徘徊许久,深邃眸柔和了几许。“恩。”答应了句,便端起了盘子送到了树下桌子上。

其实外人看不出,只有大虎才知道,此时他很开心!很雀跃!

叶词见那涟漪下厨,大虎帮忙样子,实碍眼很,心中嘀咕——难道两人真是真夫妻?但传言说两人只是表面夫妻,还有就是他多年来看女人直觉,应该不会错啊。

也颠颠跑了过去,“还有什么需要做,我来做吧。”将那养尊处优修长双手伸了过去。

叶欢如同见到鬼一样看着自家少爷,他……他……他竟要作平日里瞧不起工作?

涟漪看着他那双手,微微一笑,“不用了,你们远道而来怎可让你们帮忙,好好休息一下吧。”换了个巧妙说辞,推了回去。

说着,大虎便又来取菜,很耐心地等着苏涟漪第二道菜出锅。

就这样,叶词眼巴巴地看着女人炒菜、男人端菜和谐场面,想插手,却插不上,只能干着急。

终于,后一道汤出了锅,这简单晚饭便算是做完了。

桌上,叶词尝了菜,也不知是真美味,还是因为那炒菜之人美味,反正吃得是昏天暗地,叶欢一旁无地自容。

大虎没入席,只站角落中用监视目光盯着那狼吞虎咽之人。

涟漪一抬眼,看到了大虎,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大虎喜欢她?也许吧,但她却不敢肯定是不是真正喜欢,毕竟,两人同一屋檐下,孤男寡女,怎么都会培养出一些感情,有时这感情却是错觉。

那她喜欢大虎吗?不,也许事感动,也许事孤独时依靠,算不上爱。

她是现代人,并非古代养闺中不识爱情少女,她知道自己追求是什么。她不懂古代所谓爱情,谈生意期间接触了不少富贾高官,往往都是一夫多妻,那一夫一妻美好幻想也仅限苏家村这种贫穷之地。

如果说前几日还有挣扎,那这几日她已冷静了很多,大虎有任务身,身边只有她一名女子,所以他对感情也许也是不客观,带有孤独找伴性质,以后……若是他恢复了身份,会不会后悔?

就如同驻日美军,因为孤独找了日本姑娘,后撤离时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

即便是以后对她负责,她也没什么信心让其为了她抛弃世俗搞特殊,何况她还不保证自己对大虎到底是男女之爱,还是孤独作伴。

罢了,先冷静冷静吧,有些事,急不得,尤其是感情之事。

大虎感觉到苏涟漪目光突然撤离了,一惊,心中失落。

叶词这个厚脸皮却惊叹,“涟漪,这菜,真是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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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时间有限,晚上躺被窝里好好想个打油诗,明天诵给妹子们听,

不早了,晚安,至于早晨看文妹子,早安,么么哒!

078,积食(求票啊,妹子们!)

农家小院宁静,一角树下放着桌椅,桌子上几盘菜肴被一身华贵紫色男子吃得狼狈,一边吃着,一边叫着好吃。

临近屋檐下角落里,身材修长魁梧大虎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而对方则是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后,带着一丝歉意,将视线撤离。

黑暗沉默中,大虎心狠狠一沉,难道这是她第二次拒绝!?

从男人角度看,这名为叶词人来此目十分明确,便是苏涟漪,那她是否也会心仪于叶词?

这名男子衣着华贵、容貌俊美、举止优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若是苏涟漪真喜欢上他,也……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大虎只觉得胸口隐痛,再也不忍看这一切,转身进了屋子,回了房间。

大虎身影消失瞬间,正大朵颐叶词,眼角闪过一丝得意。

这些菜肴确实不错,但也没他表现得这么好,一名女子再厉害,却也无法用常见廉价食材与酒楼大师傅做出佳肴相媲美,没错,他现表现就是刻意夸张,为了哄美人开心,但心里却如明镜。

那个长得丑陋男子一直他监视范围内,能看出他是喜欢苏涟漪,但相反,苏涟漪目光却有些清冷,完全不是沉迷爱恋中女子眼神,所以,他肯定了心中猜想。

优雅地用筷子夹起菜肴,笑容是妖娆,那一双桃花眼妩媚如厮,看向苏涟漪。

涟漪哪有心思注意叶词,沉浸自己思绪中。

叶词吃了个软钉子,却不意,一耸肩。就是因苏涟漪独特,才吸引了他,若是她轻易被他吸引,那他这一次也算是白来了。有趣,这女子,他势必得。

叶词吃了很多,他想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却发现自己没那么大量,桌下,狠狠踩了叶欢脚,用眼神暗示。

叶欢从小便跟随叶词,自然知晓主子意思,哭丧着脸,硬着头皮开吃。其实……他也不饿,晚上吃过饭了。

终于,所有菜肴都吃了干净,涟漪有些惊讶,这主仆二人多久没吃饭了?

叶欢帮忙苏涟漪收拾了碗筷,涟漪却开始犯难。“词,你们马车呢?”

叶欢低声嘟囔了句,“马车?自然是少爷让马车回了。”声音很小,涟漪没听到。

叶词一摇扇子,脸上一片淡然,没有丝毫破绽,“是这样,我们来得急,便驿站随便雇了辆马车,驿站马车你也知晓,到了地方付了车费便原路返回到驿站。”

涟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叶词真是够朋友,真心为苏家酒厂着想。

叶欢心中翻白眼——少爷,您就糊弄苏小姐没看见你那马车吧,那马车豪华,就算是驿站有,谁能雇起?

涟漪微微一笑,“没关系,若是你们不嫌弃,我这里有平日里代步驴车,我送你们回县城吧。”

叶词一惊,赶忙拒绝,“不用,不用,夜色都深了,这一折腾,一晚上就不用睡了,再说我也没什么急事,不用着急回去,好容易来一次乡下,感受一下也不错,呵呵,所以可否,借宿涟漪家中?”

叶欢低头,不肯看向他家主子。

涟漪想了一下,确实也是这么回事,若是现赶车到县城也要一个多时辰,来回就是近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她可以熬熬夜,但人家叶词确实没有什么必要熬。

但……

涟漪看了眼自己家干净整洁小房子,再次后悔当时为何不加盖几间。就两个房间,她和大虎一人一间,他们若是留宿,睡哪里?

“词,我家中简陋,若你们不嫌弃,可否一个房间挤挤?”涟漪问。

“好啊,”叶词赶忙点头,“没关系,其实我这人随和,哪儿都能将就,真,真,对什么吃喝住宿从来不挑。”叶词赶忙道。

叶欢听见这句话,差点原地扑倒。

涟漪笑着,心中感慨,这叶词真是个不错男子,风趣幽默,人也随和,家底丰厚却毫无架子,主要是,够意思!有了商机第一个想到她,还亲自赶来相告,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那这就行了,你们稍作休息,我找大虎商量下。”涟漪微笑着站起身,款款入了屋子。

叶词一挑眉,很是不屑,“大虎”?真难听名儿,不过却也配那个丑八怪。苏涟漪和那个丑八怪,分明就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不成,他必须要英雄救美。

一旁叶欢很是担心,“少爷,您确定能这睡好?”自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一点委屈都受不得,那一日青州县豪华悦方客栈都因“住宿条件艰苦”彻夜难眠,何况是这农家小院。

叶词一握拳,“为了美人,本少可以忍!”

叶欢暗暗一耸肩,既然主子都要忍了,他还操什么心?“少爷,您……撑吗?”说着,摸了摸自己胃。

经叶欢这么一说,叶词也觉得自己胃堵得难受。

那菜食毕竟粗陋,还有那主食,一般人吃着无碍,但叶词是吃什么长大?那可是鲍鱼燕窝,即便是米粒都恨不得一粒粒筛选,卖相不好或太老太大都不肯吃,如今那大菜叶吃了一肚子,有些难以消化。

加之,本来就吃了晚膳,又加了一顿,撑得难受。刚刚注意力都美人身上,如今美人离开了,才发觉,腹部隐隐作痛。

不过,为了苏涟漪,他继续咬牙忍着。

涟漪入了屋子,伸手轻轻敲了敲大虎房门,“睡了吗?大虎,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大虎本床上平躺,双眼失神地盯着棚顶,听见涟漪声音一下子坐起,站起身来亲自去开门。

涟漪看见大虎后,歉意地笑了下,“实抱歉,大虎,有件事,我想求你。”

这客套话,瞬时将两人距离拉开很多。

大虎刚燃起希望眼神黯淡了下,点了点头,“恩。”

“叶词和叶欢主仆二人因酒厂事特意跑来相告,如今夜色深了,让他们连夜折腾回去怕是耽误了休息,所以……呃……能不能让他们住你房间?”涟漪有些尴尬,她事,凭什么要折腾人家大虎。

为了酒厂之事?大虎自然是不信,可惜苏涟漪却没发现。深深叹了口气,心又一次落下,“恩。”说着,便准备回房间取被子。

“今天晚上……”涟漪脸一红,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今天晚上,睡我那里吧?”斟酌了好久,但这话说出来,还是觉得暧昧无比。

“我睡厨房。”大虎回答得干脆,拿了贴身衣物和被子便准备出去。

涟漪一把拽住大虎胳膊,“别,那样岂不是被人发现我们两人不是真夫妻?”

大虎闻此,低头,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向她,“真就是真,假……也真不了,别人知道,又何妨?”

涟漪知道大虎想说什么,但她却不想面对,“但厨房满是油烟,太脏。”

大虎幽幽叹气,苏涟漪,连解释都不肯解释一下,看来,真真心中无他。“不了。”挣脱了涟漪手,坚定出了屋子。

厨房被苏涟漪打扫得干净,大虎很熟练地从厨房一旁杂物中抽出草垫子,垫地上,而后铺了床单,扔下枕头,人也躺了上去,闭上眼,不再理会跟来苏涟漪。

涟漪欲言又止,罢了,若是有缘无分,有些事早晚也要面对,还不如未开始时便结束,两人也不会尴尬,起码见面还是朋友。

“大虎,谢谢你。”涟漪轻声道,语调温柔。转身出了厨房,还细心为其关了门。

涟漪一走,大虎紧闭双眼就睁开,那双浓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厨房外,院子中。

“词,你们两人稍等下,我去帮你们打理下房间。”涟漪对叶词礼貌一笑,又转身入了屋子。

叶词被苏涟漪笑容弄得神魂颠倒,飘飘欲仙。一把抓过一旁捂着胃叶欢,“看见没,涟漪和那兽绝对是假夫妻,若不是,为何不一个房间安眠?我猜果然没错,那苏老爹逼着涟漪嫁给兽,而涟漪喜欢是李家小白脸,后来聪明涟漪看穿了小白脸本质后心灰意冷,一心扑了事业上,涟漪啊涟漪,你真命天子这里。”

叶欢哪有心思去听叶词话,“少爷,我难受。”

叶词将叶欢又推了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聪明睿智又勤劳可人,苏涟漪啊苏涟漪,这世上除了我叶三少,又有谁能征服你?”一边说着,一边手不自觉也捂住了胃。

别说,他也有些难受。

涟漪将大虎本就干净整洁房间又重打扫了一下,而后换上了洗床单,拿出备用枕头和薄被,出了去,到叶词主仆身旁。“夜深了,你们二人洗漱睡吧,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到县城。”

叶词很想和美人花前月下说点体己话,但苏涟漪却丝毫没那意思,于是便忍了回去,毕竟这一次前来,只是确认涟漪和那兽是不是真夫妻,这结果,他很满意。

“好,那就麻烦涟漪了。”叶词道。

“哪里,是麻烦词了才是。”涟漪将两人领了进去,告知两人洗漱地方后,便帮其关了房门,回了自己房间。

换衣洗漱,准备休息,毕竟,她也忙了整整一天。

叶词两人洗漱完后,挤床上,一想到同一屋檐下,苏涟漪另一房间与他同眠,叶词就觉得幸福无比,捂着嘴呵呵笑着,一时间都忘记了所处环境不堪。

叶欢很难受,翻身起床,“少爷,我还是难受。”

叶词也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鼓出胃,“其实……我也难受。”但那又能怎么办?“忍忍吧,明天就回去了。”意外地安抚自己跟班。

另一房间,涟漪换衣洗漱后,并未睡下,脑海中却总闪过大虎神情。

她知道大虎很失落伤心,但她真无法答应他、承诺他。先不说两人认识才仅仅几个月,就说她根本不知大虎身份、过去,甚至真实姓名,岂能轻易就将心交出去?

确实,她也曾心动,如今冷静下来才明白,她那只是无助之时找寻安全感,就如同那一日被流氓袭击,大虎挺身而出一般。

她心动是依赖性,而非真正爱情。

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点亮了油灯,翻出了账册,继续看白日里未看完账目。

就这时,门外有敲门声,“涟漪姑娘,您睡了吗?哎呦……”是叶欢声音,听那声音很不对劲。

涟漪随便套了件衣服,开了门,“叶欢,你怎么了?”

门外正是叶欢,他捂着肚子,脸色涨红,满是痛苦样子。“涟漪姑娘,可有茶?少爷和我晚上都吃撑了,现堵得难受,无法睡啊。”

涟漪一惊,“我去看看。”她没直接取茶,若是旁人,应该是对方要什么就拿了什么,但她是医生,深知有些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发烧不一定是感冒,腹痛不一定是腹泻,她别不怕,怕是食物中毒。

“词,你没事吧?”当到另一个房间时,涟漪吓了一跳,因那叶词面色苍白,捂着腹部,蜷缩床上。

叶词见心中美人来了,抬起头,硬挤出一道魅惑众生笑容。

涟漪没心思见他卖骚,直接走了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头。若是食物中毒,多半会引起发烧。“告诉我,是哪里疼?”

叶词指了指胃地方。

涟漪犹豫了下,“可否让我摸一下?”

叶词赶紧点头,“好啊好啊。”摸哪都可以。

涟漪先是伸手去触碰他小腹,很意外,本以为这种花花公子没什么腹肌,但触碰之下却发现,他肌肉异常结实。要用力才能摁下去,“这里疼吗?”

叶词摇头,“不疼。”美人那纤纤小手竟摸他小腹,真是……刺激!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涌,若是再向下一点……

可惜,让他失望了,苏涟漪没向下摸,倒是向上摁了下,“这里可疼?”

叶词失望,“不疼。”为什么不向下?为什么不向下?怨念!

涟漪又摁了几个部位后,心中了然,虽然叶词和叶欢两人同时患病,但就叶词自己而言,可排除阑尾炎、结肠炎、腹泻可能。

当她触碰到叶词胃部时,已下了诊断,“是吃得太急、太多了,消化不良。”站起身来,回了房间,叶欢也跟了过去,等着苏涟漪为其泡浓茶消食,却没想到,这苏涟漪没拿出茶叶,倒是拿了一袋子酸果。

酸果是鸾国叫法,现代,这种水果被称之为山里红,山上很多,农家家家户户都有,孩子们喜欢吃,平日里也可以做个汤羹。

“词,别躺着了,站起来和叶欢院子里稍微走走,我马上就好。”说着,便拿着酸果去了厨房。

想到厨房中睡大虎,涟漪有些过意不去,犹豫了下,终轻轻敲了敲厨房门,“大虎,睡了吗?我……我得用一下厨房。”语带愧疚。

不一会,厨房门开了,大虎并未脱衣,还是那一身,“恩。”说着,便闪身到一侧。

时间紧急,涟漪赶忙舀水生火,同时用刀将酸果切开,水沸腾后,将大半袋切好酸果倒了进去,又加了糖。

大虎不解,“这是?”

涟漪叹了口气,“那主仆二人晚上没吃好,现难以消化,我给他们煮一些酸汤,促进消化。”说着,又扔了一些柴到灶膛中,火旺了。

水一直沸腾,白色水汽争先恐后升腾,涟漪便不再塞柴,而是用勺子将酸汤舀出,又放了一些水入锅中慢慢熬着。“大虎,抱歉了。”

“没什么。”大虎道。

没时间浪费,涟漪赶忙捧着碗出了厨房,“词,你们两人不用走了,来将这个喝了。”说完,将手中碗端给了叶词,而后又回到厨房中盛了一碗给叶欢送了去。

主仆二人看着手中碗中红红、黏糊糊汤汁,一股酸涩喷鼻而来,谁能喝得下去?

“苏小姐,这是什么啊?积食不是喝浓茶吗?喝这个有什么用?”叶欢问。

涟漪微笑着耐心解释,“这个是酸汤,食物胃中,是由胃液来进行消化,胃液是酸性,积食是因食物太多胃液不足,需增加酸性促进消化,而茶属碱性,非但不会促进,相反会中和酸性胃液,我说这些你们不懂,只要记得,把这些汤都喝了就行了。”

美人面前,叶词算是豁出去了,把这辈子能遭罪都遭了,不差这什么酸汤了,一仰头,喝了下去。

那酸味入口,差点没吐出来,但为了苏涟漪,他还是咬牙喝了下去。

叶欢见主子都喝了,也拧着鼻子喝了,那酸汤真酸啊,牙都酸得难受!

涟漪见两人喝下,这才欣慰地收回了碗,“浓茶可消油腻,所以给人一种消食假象,而不能喝浓茶另一原因是天色已晚,喝了如何安眠?”

叶词道,“对,涟漪说对。”管它对不对,都是对。

涟漪嫣然一笑,这叶词真是个有趣人。“这样吧,一会我陪你们散散步,等消了食,再回来睡。”

叶词一听,美了,“好啊。”这腹痛,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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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真就如她所说,陪着叶词主仆散步,并非对叶词有什么所谓好感,其原因很简单——叶词是因酒厂才来苏家村,而正是因来了苏家村才积了食,作为主人苏涟漪自然觉得愧疚得很。

涟漪对叶词,是朋友之情,合作伙伴之义,与男女无关。

好苏涟漪家周围人烟稀少,又有一些树木,还算风景优美。

大虎并未跟出来,只有涟漪自己一人陪着这主仆二人散步说着话,一般都是叶词说,涟漪听,时不时说上一句半句,哄他高兴。

也许是那酸汤功劳,也许是散步功劳,也许是因美人侧,叶词非但不难受了,还觉得飘飘欲仙,舒服得很。

“涟漪你去过京城吗?”叶词问。

“没去过。”涟漪微笑,去过北京。

叶词扇着扇子,脸上满是期待,“那你想去吗?”

“不想去。”涟漪笑着回答。

“……”叶词惊讶,“为何不想去?这京城可是所有鸾国人都想去啊,京城是整个鸾国繁华都市,那里也是上流人交际中心,有大把生意机会。”

涟漪觉得好笑,“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谈生意,只要能对付温饱,养活一家人便可。”虽然她要求很低,但生意却是接踵而来,应接不暇。

叶词一愣,“那京城珍奇古玩多,全鸾国珍贵珠宝都集中京城,不仅是鸾国,还有其他国家。”女人都喜欢首饰,用这个来吸引准没错。

涟漪伸手掩口轻笑,“我对珠宝也没什么兴趣。”因这一抬手,薄纱宽袖滑下光洁藕臂,洁白皓腕无比美好,其上劣质玉石镯子露了出来。

这镯子材质很难形容,说是玉,却还有胚石,说是石,其大部分却是玉,勉强打制成镯,于是便只能称之为玉石镯子。

叶词一见便皱紧了眉,“涟漪,你把那破镯子扔了吧,明日我送你一只好。”那么美手腕,怎么被这镯子污了?

涟漪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手腕上镯子,这是之前大虎送,她一直带着。笑着婉拒,“不用了,这镯子对我来说有纪念性,无关价值。”

叶词就这么碰了壁,被苏涟漪直白白地拒绝,却非但没有被拒绝后恼怒,是对苏涟漪另眼相看。心中啧啧道,如今这世道不喜欢金银首饰女子少之又少,能坚持心中主见女人是凤毛麟角,而集这罕见两点于一身女子竟被他碰到,还有什么说?自然定要拿下。

叶词暗暗想着,一回头,看见闷头跟着叶欢,心中不爽起来,趁着涟漪没注意踢了他一脚,对叶欢使了眼色。

叶欢不解,“少爷,啥事?”

“词,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吗?”涟漪也问。

叶词气坏了,强挤着笑,“没事,哈哈。”说着,一回头,背对着苏涟漪,对叶欢夸张地比着口型——滚!滚!

叶词还是不解,十分疑惑,少爷这是怎么了?

气得叶词想踢他。

“叶欢,你刚刚不是说吃多了,要解手吗?”这些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叶欢总算是明白了自家少爷意思,原来觉得他碍事,想和苏小姐单独相处,看来今天自己是真吃多,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呢?难怪少爷踢他。“对对,少爷,小想接手,那个……苏小姐,失陪一下,小去去就回。”

涟漪刚想说让他按原路返回,话还没说出来,就见那叶欢如同兔子一般窜入了树林里,只留下惊讶苏涟漪和叶词大尾巴狼。

叶词很激动,抬头看看夜幕中明月,是那么皎洁,就如同涟漪玉面;感受微风微拂,就如同涟漪温柔;那垂下柳枝就如同涟漪窈窕身段;那……

“词,你方便告诉我,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吗?”这一点,涟漪一直很好奇,这叶词衣着华贵,见解独特,谈吐不凡,但一直却坚持说家中做小生意,什么小生意怎么会一下就订四千坛订单?

若是别人问,想必定然是有所谋,但苏涟漪仅仅是好奇而已。

和叶词相处久了,发现他是个很不错人,既然决定交朋友,自然对其身份好奇了。

叶词尴尬了下,不敢说。

因为见到太多女子,没表露身份时候还有点个性,但只要他说自己家是京城首富,立刻将那之前什么矜持个性抛到九霄云外,恨不得明日便过门。

叶词真是……不敢说啊!

“那个,就是……呃……小生意。”叶词踌躇着。

涟漪叹了口气,知晓叶词是真不想说,微微一笑,“真不知这热天,何时才能凉下来。”将话题叉了过去。

叶词哪能听不出,心头好像有只猫爪了似,又痒、又难受,他多么希望能表露身份,多么希望苏涟漪不像那些女子一样世故。

涟漪不觉得他不说自己身世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秘密,叶词有,大虎有,她自己也有。保持着秘密成为朋友没什么不好,但若是深交……涟漪垂下眼,谁能和一个带着秘密人深交?

叶词欲哭无泪,能感觉到苏涟漪无形中拉开了两人距离,真真后悔了,很想说出来,就他鼓足勇气之时,涟漪却步走开了。

只见苏涟漪到了一颗树下,眯着眼,看着树干。

叶词不解,她发现了什么?

涟漪伸手,将树干上取下来一样东西,放手中看着。

叶词凑了过去去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原来是一寸大虫子。说是虫子,还不是青虫类,黑褐色,带着壳,很多爪,鸡蛋型,反正看着很恶心。“涟漪扔了,别被这怪虫咬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它不咬人,它只喝树汁,你再仔细看看它是什么,你从前一定是见过。”说着,递了过去。

叶词低头看着,伸出手,涟漪刚把那虫子放他手心中,那虫子便爬了起来,把叶词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差点跳起来。涟漪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如银铃一般,伸手又重捉住那虫子,放叶词手心固定。

“别害怕,它真不咬人,你再仔细看看,你应该是见过。”涟漪将那虫子摁叶词手上,不让它爬走。

叶词虽然是有些惊慌,但却不怕,刻意装得这么夸张不外乎就为了占点便宜。低级占便宜是自己对美人动手,高级占便宜是让美人对自己动手,就如同此时,涟漪那温凉小手他掌心,那滑腻腻感觉让他心都醉了。

两人离得很近,叶词是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贪婪闻她身上馨香。

“怎么,真不认识?”涟漪好奇问。

叶词赶忙节制了下,低头看手上那虫子,微微一皱眉,“这不是蝉吗?只不过没有翅膀。”

“对啊,这就是蝉,只不过还是蝉幼虫,还未蜕皮罢了。”涟漪道,“你一定想不到,这一只小小蝉地下要生活数年,才能成为那知了,人们都以为知了终于钻破了泥层重见天日,其实不知,那是蝉强弩之末,是为了它一生使命。”涟漪松开了手,让那蝉自己呆叶词手心。

这是叶词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觉得很奇,“一生使命?什么使命?”

涟漪噗嗤一笑,“用人类话说,就是传宗接代,用生物话说,便是繁衍生息。”

叶词一下子打了鸡血,很想冲过去搂住苏涟漪说——我们俩也繁衍生息吧!但没敢,硬生生忍了下来。

“叶词,你说,人一生什么重要?”涟漪歪着头问。

这问题还真把叶词弄愣了,金钱?地位?女人?“不知。”

夜晚宁静,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走着,涟漪心也静了下来。“这个问题,我曾思考过。”

“哦?”叶词好奇,“那涟漪你说说,人生是追求什么?”十分好奇、十分期待,很想知道苏涟漪能说出个什么道理。

涟漪走几步,又眼尖树上看见一个蝉,伸手抓了下来,把玩着。“人类受到诱惑干扰太大,人类身上已看不出规律,但动物昆虫身上却直观得很,他们活着、努力地生存,其目便是繁衍后死去,所以我觉得,人活着,重要不是金钱与地位追求,而是与心爱之人幸福过一生。”

她刚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得紧,这话怎么听都是情圣说出,而不是她这个剩女老古董说出。

但实际上,她却真真切切这么想,也许就是因对心目中真爱坚持,所以才三十一岁还没交过一个男朋友吧。

相亲机会是有,她一直拒绝,其原因也是如此。

叶词发现,只要和这苏涟漪一起,就会不停接受到一堆从前从未听过言论,从刚开始惊讶到如今习以为常。

举起手,看了手心中还握着蝉,也是若有所思。“你说对,金钱、地位,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即便是死后有大量陪葬金银,人也无法真正带走。”

涟漪一愣,惊讶地看向叶词。“你相信轮回吗?”

叶词摇了摇头,“不信,我也不信什么鬼怪,哈哈,我只信我自己,和我亲眼见到一切。”

涟漪是惊讶,古代人竟能不信鬼神,“词,你真是很独特一个人。”

叶词微笑,“我独特?其实涟漪,你独特。”

苏涟漪知道他指是什么,但她一个带着现代记忆人之独特,哪能比上真正古人独特。

突然灵机一动,“我们抓一些蝉吧,明天早晨给你做一道小菜,油炸金蝉。”

叶词吓了一跳,“涟……涟漪,你说什么?做什么菜?”

涟漪笑得欢,白皙纤细手指捏着蝉,“就是这个,既然你到了乡下,自然给你做一些城里吃不到东西,很美味也很营养,放心吧,走,我们一起捉。”

说着,便一伸手拉起叶词衣袖,向林子里走。

她拽他是以为他怕这些虫子,不肯去,那叶词见两人这么亲昵,别说抓蝉,就是抓老虎也是肯去,高兴异常。

本来月光便不算明亮,枝叶交错树下就是暗了,涟漪眯着眼,看着树干上,只要是突然凸起一块,那多半就是上来蜕皮蝉,一抓一个准。

涟漪仰着头,紧紧盯着树干上某处,却发现自己身高不够,抓不到。一伸手拽住叶词,轻声道,“来,这里。”眼睛却还盯着那蝉。

叶词被牵着,飘飘然,顺着涟漪指示,垫脚伸手,将那蝉抓了下来,而后竟恶作剧地伸手放了苏涟漪头上,“这头面不错。”

涟漪哭笑不得,“别闹了,点给我拿下来。”

两人笑成一片。

他们没发现,黑暗角落里,正有三名妇人步走着,想来是去县城回来晚了,走着夜路。

其中有一人,便是蒋氏。

这蒋氏本以为苏皓能向她赔礼道歉,家等了数天,但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回了趟娘家,被自己娘骂了一顿,几个嫂子又跑来支招,让蒋氏趁着苏涟漪不查,偷偷去县城和苏皓和好。

因之前村中盛传,苏皓是酒铺大东家了,白日里酒铺收钱数银子,晚上便去逛岳望县青楼,夜夜换美娇娘,蒋氏急得牙痒痒,又怕得很,便自己偷摸去了岳望县。

而苏皓是不铺子,他跟着钱汇东奔西跑,推酒打通销路,所以蒋氏扑了个空。

好岳望县遇到两个同村村妇,一起结伴回了来。

自从苏皓不村子,酒厂搬了走,便没人再伺候蒋氏,看她小脸子了,时间一长,她脾气也就慢慢降了下来,不再那么高高上。村妇们都是淳朴善良,见蒋氏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也就和她搭了伴。

三人下了驿站马车便匆匆向回赶,刚到树林便听见有男女打骂笑声。

这大半夜,能是谁啊?村里人是没半夜出游习惯,这个时间,早早家歇了。

蒋氏耳尖,一下子听出了那女人声音。那清脆悦耳声音蒋氏耳中就如同催魂曲,不是小姑子苏涟漪,又是谁?

“等等,”蒋氏拦住那两名村妇。

两人好奇地看向蒋氏,“啥事啊,天不早了,回家吧。”着急地说。

蒋氏心中暗笑,苏涟漪,总算是抓到你这小**把柄了,但脸上却是哀痛,“哎,真是家丑啊!”

村妇都是三八,本来还着急回家,一听“家丑”立刻来了精神,“发生啥事了,说说。”“对啊,说,有啥事?”

蒋氏一瞪那树林,“我那小姑子苏涟漪,如今可风光了,抢了我家酒厂铺子,现就自己家门前和野男人苟合,听,那男女淫笑。”

两人赶忙支起了耳朵,果然,那女声确实和苏涟漪有些像。“是啊,我也听我家男人说了,现苏家酒厂东家可不是苏皓了,是苏涟漪,里里外外,就苏涟漪说话算。”“从前就勾引李家二少爷,现也瘦了,也有钱了,想必**不离十,把二少爷拿下了吧。”

蒋氏可不管苏涟漪勾引谁,她只想让苏涟漪臭名昭彰。

“我听人说,那李家二公子容貌俊美!”一名村妇突然道。

另一人被她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是啊,我也听说过,说整个岳望县姑娘,就没一个不想嫁入李府。”

“那我们何不进去看看,那男到底是不是李家二公子?”

“好啊,我还没看过那李家二公子呢。”

“废话,那李家二公子是什么人,哪是我们这些普通妇人能见到,这机会难得,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

两名村妇这就商量着要去偷看,蒋氏是不拦着,她还巴不得这些人见证苏涟漪那不守妇道德行,便也跟了去。

夜晚起了风,风吹树叶草木作响,而正忙着找蝉捉蝉两人也没注意到脚步声,三名女人就这么摸到了暗处,看着正忙着两人。

别说那两村妇,就连蒋氏口水都要流了下来。那紫衣男子实太过俊美了!先不说那修长身形,白面如玉,就说那一举一动都满是男人味,优雅中带着潇洒,也难怪那苏涟漪舍了大虎,此时就随便换个女人,也是要转投这美男怀抱。

另外两名村妇都看呆了,“不愧是传闻中得李家二公子啊,实是太俊美了。”“是啊,如果我是那苏涟漪该多好。”

涟漪和叶词两人根本没发现三人窥视,蝉太多了,帕子里包不住,开始烦恼用什么做容器时,却见叶词一撩衣袍下摆,“来,都放这里。”

涟漪看了一眼,摇头,“不行,你这衣服太贵,这虫子搞不好会抓坏了。”这一阵子走南闯北,涟漪也变得识货起来,那叶词衣服看似简单,但用料考究,没个几十两根本下不来。

“没事,我说放就放,点。”只要让美人开心,一件袍子算什么。

涟漪见他坚持,便真放了,“词,你这人,真是不错,随和又幽默,你以后娘子真是有福了。”不由得感慨。

叶词听见这句话,比吃了蜜还甜,犹豫了下,说出了心里话。第一次很认真,表达自己喜爱。“那你可愿意……”

“走吧,这里应该是没有了,我们去那边。”苏涟漪没留意他说什么,眼睛只盯着树梢看着。

两人离开了,三名女人开始讨论。

“苏涟漪放着大虎家,竟外勾搭李家二公子,看他们俩那亲昵样,我替她害臊。”其中一人道。哪里是害臊,分明是羡慕嫉妒。

蒋氏也是如此,心中怒火是热烈。“苏涟漪把我们苏家村女人脸都丢了,这若是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村儿女人都这样。”

“是啊,这可怎么办?”另一人道。

第一个人却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没看见吧,苏涟漪不学好,以后路也是越走越窄,怨不得别人,这件事,我们就别说出去了。”

“好,那就不说出去了,就当没看见。”另一人也附和。

蒋氏没吭声,因为她知晓,这些长舌妇,越是说“不说出去”,往往越是说得欢,说明这件事她们上了心,这样就行了。

于是,三女人摸着口水,回了自己家。

两人正黑暗中寻那蝉,面前却突然一道健壮身影,涟漪一抬头,竟是大虎。“你怎么来了,还没睡?”

大虎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以为你们走丢了,来找你。”当时叶欢跑回了家,他吓了一跳,早就看出这主仆二人没什么好心,生怕涟漪吃亏,赶忙找了来。

涟漪这才想起,时间不早了。“是这样,刚刚我们路上看到蝉,从前吃过,营养丰富味道还不错,于是便想着捉些蝉,明天给你们加菜。”解释着。

“捉完了?”大虎问。

“恩。”涟漪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大虎心情不好,那口气也满是质问。

而且……

不仅大虎是质问,为什么她自己也有种做错事感觉?两人虽是挂名夫妻,但其实没什么关系,多算是朋友,她这错觉实太不科学!对,很不科学!

将愧疚感压了下去,便招呼着两人回了家去。

到了家,便用盐水将那些蝉腌制了,待蝉将赃物都吐出后,晾干备用。几人这才回了房间抓紧时间补眠,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叶词这一天真是折腾累了,差点大病一场,而后晚上又和苏涟漪捉蝉,加之熬夜,疲惫不堪,已经不管住宿环境如何,躺下便呼呼大睡。

叶欢也是如此,主仆二人就挤大虎床上睡下。

涟漪也累了,睡得香甜,只有一人碾转反侧,是大虎。

他眼很好,比一般人为敏锐,但今晚却痛恨自己锐眼,因为他清清楚楚看到苏涟漪和叶词两人带着欢笑捉蝉,一人提着衣袍下摆,一人则是带路找蝉,捉到后扔下。

那欢声笑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入大虎耳中、心中,第一次,心特别紧,那种感觉陌生,却又无助,甚至比上战场时被人狠狠砍上一刀、鲜血直流之伤还要痛苦不堪。

他还记得,当时两人仙水潭,也是这么闹着,苏涟漪诡计多端,将他一次次阴了后还高喊兵不厌诈,但为什么十几日后,就换成了和另一男子?

为什么苏涟漪喜欢叶词?为什么不选择他?难道因为容貌?

容貌,是大虎之殇!

……

苏涟漪虽晚睡,但第二日还是按时醒来,一出门看到了叶欢,叶欢轻手轻脚,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涟漪微笑着点点头,出了屋子到院子。

“为什么不多睡一会?”涟漪问叶欢。

叶欢一摊手,“像我们这些当随从,从来都是睡得比狗晚,起比鸡早,习惯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还真是不容易,叶欢同志你辛苦了。”

叶欢摇头,“还好吧,倒是苏小姐,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同志?是什么东西?

“到这个时间就醒,习惯了。”涟漪到厨房,去看昨日那蝉,这个时间蝉是美味。当到厨房时,见厨房已经收拾得干净,不知大虎去了哪里。

叶词没起床,她也不好做早饭,便将院子一旁绳子上晾着衣服都取乐,下来,桌子上叠着。

叶欢过了去,“苏小姐,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恩,你问。”涟漪一边做着,一边答。

“这些衣服都是你洗?”叶欢好奇地问。

涟漪好笑,“是啊。”不是她洗是谁洗?

叶欢很惊讶,“你白天不是很忙吗?”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怎么?”

“那晚上还要洗衣服?”叶欢吃惊。

“恩,是啊。”除了洗衣服还得做饭,若没有大虎,这打扫院子也是她工作。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买个丫鬟?”叶欢越来越不解,以苏涟漪本领和钱财,别说买一个丫鬟,就是岳望县城买宅子再买一堆丫鬟伺候,也是养得起。

涟漪笑着,“不习惯被人伺候,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照顾自己起居。”说着,将衣物都叠完,准备抱到屋内。

叶欢这一回,算是真彻彻底底服了这苏小姐,他见过不少能干女子,却从没见过可以同时存如此大落差女子。

当涟漪抱着衣物入屋子时,正好见到叶词揉着眼、打着哈欠出房间,喊着叶欢名字。他脱了外面那紫色衣袍,里面同色系薄锦中衣裤。因太轻薄,半透明,将他修长身材凸显,紫色薄锦下棱角分明八块腹肌若隐若现。

叶词本来是召唤叶欢,但却看到了苏涟漪。“涟漪,早啊。”

涟漪也对其微笑了下,“早,洗漱穿衣吧,我这就做早饭。”

“啊……呃……好。”叶词尴尬了下,他……没自己穿过衣服!

从前家中奴仆成群,根本轮不到他自己动手,只要出了家门便是叶欢伺候,若是说闺中小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他叶词少爷甚。

“怎么了?”涟漪好奇问,“为什么不去穿衣服?”

叶词想喊叶欢,但苏涟漪跟前又没法去喊,他是聪明,潜意识知道若是苏涟漪知道自己不会穿衣服,那定然会鄙视。犹豫了一下,终一咬牙,转身进房间,拿起衣服,凭着记忆往身上套。

这衣服,平日里叶欢给他穿,又又好,但如今自己动手却发现,穿上容易,但若是穿得整齐就太难,这个腰带……可怎么办?

正穿一半,涟漪进了来,亲自端了盆水。“水是温,洁牙盐小间。”说着便放下,未看叶词半眼,“一会出来用早膳。”说完,便转身出了去。

涟漪离开,叶词这才偷偷跑到门一边,对正树下桌上看书叶欢招手。

当叶欢入了房间,叶词便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这家伙,怎么才来?”

叶欢哭丧着脸,“少爷,您刚刚睡着,我是怕不小心弄出响动才特意出了房间,谁知道您什么时候醒啊?”

叶词又踢了一脚,“你还废话?”

“不敢了,小不敢了,”叶欢忙道,伸手准备去为叶词重穿衣服。却不成想,被少爷拒绝。

“别动,我自己来,怎么做你告诉我。”叶词想学自己穿衣服,这一次是吓怕了,若是下一次又被涟漪撞到,多丢人?

叶欢很惊讶,自家少爷从来都是衣来伸手,何时要自己穿衣服了?便听他,认认真真地“指导”穿衣,“苏小姐可能干了,刚刚和她聊了一会。”

叶词一惊,手上动作停了,“你说什么,你刚刚和涟漪聊天?”

叶欢点了点头,“是啊,但也不算什么聊天,就是随便说了几句……哎呀,少爷,你又怎么了,我又咋惹到你了?”

叶欢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词拽着脖领子拽了过去,“说,你们聊什么了?”叶词这个悔啊,早知道就早起那么一会了,那样和美人聊天就不是叶欢这小畜生而是他。

叶欢深深感受到,这苏家和他八字不合,自从来了这,他就频繁被少爷揍,无奈,便把刚刚与苏涟漪交流每一句话细细道来,顺便也忍不住一次次抒发了自己感想,和对苏小姐赞叹。

这些,苏涟漪都是不知道,因为,她厨房中做着饭。

油炸金蝉。取油适量,锅中加至八成热,放入昨夜处理过蝉,轻炸片刻,出锅,控油,撒一些香料。那蝉油炸后,浓香四溢,香脆可口。

涟漪将所有菜肴端到桌子上时,大虎回来了。

大虎头发是湿,想来是昨夜未去仙水潭沐浴,今早去。“大虎,吃饭了。”涟漪赶忙道,总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想说些什么缓和,却找不到什么话题。

其实苏涟漪也不是那种话多之人。

“恩。”大虎一点头,入了屋子,想换衣服。但当看见叶词主仆二人他房间时,又想起昨夜之事,气愤难当。猛然想起,前几日涟漪房内过夜,有件衣服还她房间,暗暗一笑,当着主仆二人面,转身去了涟漪房间。

不关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脱了衣服,露出那精壮肌肉。

叶词和叶欢看着涟漪房内大虎,不解,这厮是要干什么。

大虎用余光看了眼两人,嘴角勾笑,很轻车熟路地打开涟漪柜子,将自己衣服抽了出来,穿身上。

叶词一看怒了,这是什么情况?他满脸焦急,看了看大虎,又回头看了看苏涟漪,越来越搞不懂了。

为什么涟漪房间会有那兽衣服?怎么回事?

大虎心情突然好了,豁然开朗,叶词主仆二人面前刻意停留片刻,“客人出来吃早膳吧,我娘子已经做好了。”说完,扬长而去。

咔吧……咔吧……是碎裂声音!

什么东西碎了?是叶词心。

“少爷……你没事吧?”叶欢赶忙小声道,很是担心。

叶词目瞪口呆,吸了吸鼻子,“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叶欢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少爷真是吃饱了撑,人家分明就是两口子,就他非咬定人家是假夫妻,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大虎心情突然转好,“我来。”一把抢过涟漪手中筷子,拿到一旁水盆中清洗。

涟漪见大虎释然,心情也好了起来。“词,叶欢,来吃饭吧。”

大虎听见苏涟漪呼唤叶词那么亲切,又咬牙切齿起来,一把抓住苏涟漪胳膊,和有力。

涟漪被他抓疼了,很莫名其妙,微微皱着眉,用疑惑目光看着大虎。

大虎浑身肌肉紧绷,一双眼紧紧盯着苏涟漪,唇角动了又动,很想说那句话——称呼我为夫君。气气那叶词,但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有事吗?”涟漪眉皱得深。

终大虎长叹了口气,松了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用力,想必涟漪胳膊已经青紫。“对不起,你……没事吧?”

涟漪无奈笑了笑,“没事。”转身离开。刚刚她也……有些紧张,总觉得大虎会要求她做,她做不到之事。

四个人都落了坐。

早饭是小炒青菜、拌凉菜、馒头、粥,和昨夜抓来蝉——油炸金蝉。

涟漪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吃,酥脆可口,“还不错,你们也尝尝。”说着,拿了双干净筷子,为大虎、叶词、叶欢三人一人夹了一个。

大虎浓眉狠狠皱了一下,虽未吃过,但军种,若是真出征,粮草不够,别说虫,即便是老鼠、蛇也是要吃。将金蝉放入口中,咬下去,顿时,香味四溢,口齿盈香。

“好吃吗?”涟漪微笑问。

“恩。”大虎又夹了一个。

叶欢无奈,若是自己不捧苏小姐场,回头也是要挨揍,闭着眼,也吃了一个,嚼着却发现,竟比想象中要美味许多,也又吃了一个。

难过是叶词,他觉得这苏涟漪就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天兵天将,先是住了那么破客栈,然后吃了一肚子糙菜,喝了一肚子酸汤,用京城千衣坊御用师傅裁制袍子包虫子,还要亲手穿衣服,如今还要将昨夜抓得虫子吃了。

但为了苏涟漪美人……他认了!

抱着必死决心也吃了个,发现,竟如此特殊、如此美味。

于是,三人便开始争抢其金蝉,可怜苏涟漪,只吃了三枚,剩下三十几枚都被三人抢了干净,当然,吃多还是叶词,毕竟他淫威下,可怜叶欢要将自己胜利品贡献一半。

看着三人抢,涟漪忍不住笑。

这种与朋友欢聚一堂吃饭感觉真不错,平日里和大虎两人冷清惯了,自然,也觉得叶词是个不错人,毫无架子。

早膳用完,涟漪便驾着小驴车,将叶词主仆二人送去了岳望县。

……

那么,蒋氏等三名村妇真将这“秘密”保守下来?

怎么可能!?

万万不能低估了长舌妇功力!

未来两天内,这三名村妇足迹便踏遍了苏家村大姑娘小媳妇家,姐妹相见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你个秘密,千万不要说出去。”而后,就开始说起那一日是怎么怎么夜黑风高,而苏涟漪又和李家二公子是怎么怎么外欢声笑语打闹,那李家二公子是怎么怎么俊美,一双桃花眼恨不得将人魂魄都活活勾了出去。

紧接着,这些被告知大姑娘小媳妇又跑到了其他人家,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你个秘密,千万不要说出去。”……

这消息苏家村传来那是自然,但这消息却如同病毒般蔓延,第二天就传到了岳望县城,第三天就整个县城传开。

如今县城每一个稍微“消息灵通”人,都知道那苏家酒铺苏涟漪和李家二公子扯了一起,那苏涟漪明明有了夫君,还不守妇道,和李家二公子如何如何野外,两人是如何如何**,以天为盖、以地位铺,发生了多么多么让人脸红心燥事。

当事人之一苏涟漪这两日没去岳望县,一直酒厂,为了叶词四千坛订单。

此外,那一日叶词突然袭击把她搞怕了,她害怕真突然增大额订单,于是便连夜设计图纸,扩大厂房。

加之,她还想研究出一种促进细胞代谢和收缩毛孔面膜,但她只知原理并未实践,所以要一点点研发、再一点点实验。这些,都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

自然,她没机会去岳望县听那闲言碎语。

但是传言中得另一当事人就没那么好运。

李老爷将手头铺子交给李玉堂几个,这一日,他随从墨浓陪伴下去巡视铺子,听掌柜汇报,偶尔能碰见一些客人,也有一些同为经商朋友,他们看向李玉堂眼光却很奇怪。

有鄙夷,有艳羡,有人眼光是**裸说一句话——你小子很行,有夫之妇都能下得去手。

把李玉堂看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晚间,李玉堂见到自己好兄弟潇姓公子,才知道这一切,大吃一惊,“根本没这回事,他们含血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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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堂做梦都想不到,他名字再一次和苏涟漪牵连了一起,以这种方式。这传言比从前不堪,胸口有怒火,但连自己都未发现,这传言虽比从前甚,但他怒气却比之前小了很多。

潇家也算是岳望县大户,常年走商,以贸易各国高档木材为主,潇家一脉单传,而潇老爷子还年壮康健,家里人便不忍让独子吃苦,随便岳望县弄了点小生意给其玩玩。

潇家公子名小耽,耽,沉溺也。可见家人对其溺爱。

潇家除这一根独苗,皆是姐妹女子,与那红楼大观园有上一拼,而这潇公子人生抱负,也是如此——愿怜遍红尘香,惜遍天下玉。

说来也怪,那清高孤傲李玉堂,偏偏就和这个拈花惹草潇小耽是发小,从小玩到大,除了潇公子,李玉堂与外人无深交。

这整整一日,把李玉堂郁闷坏了,为何人人看他眼光都很奇怪?他性格也不允许自己到处问,便只能忍着,晚上之时,叫上发小潇小耽去丰膳楼喝闷酒。

潇小耽一摇折扇,做风流才子样,“玉堂,这两日,你可我们岳望县出了大名了。”说着,笑得暧昧。

一身白衣李玉堂一扫平日里那优雅,倒了杯酒,一仰头喝下,而后狠狠将那酒杯摔到桌上,“岂有此理,这分明就是含血喷人,我哪里和那苏涟漪一起?夜深人静幽会?我行程墨浓都知晓,这几日我根本没离开岳望县城半步。”

潇小耽一耸肩,很刻意地眨了眨眼。

李玉堂火了,狠狠一拍桌子,“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们从小结识到如今,我犯得着因这种事骗你吗?”

潇小耽立刻像猴子似得从位置上蹦起来,找了张离李玉堂远椅子上坐下,重慢条斯理地摇起了扇子,“冷静,一定要冷静,我才不和你打架呢,打架那是粗人才干事。”为何不和李玉堂打架?因为从小到大,就没赢过,每次都被李玉堂打得鼻青脸肿。

儿时破相就破相了,如今大了可万万不能破相,没了他这张道貌岸然脸,还怎么去哄那美娇娘?

墨浓不李玉堂身旁,早就带了一堆人去查这消息是从哪里散发出来。

说到了正事,潇小耽皱了皱眉,“玉堂,你说,会不会是那苏涟漪想借机勾引你,自己散发消息?”

李玉堂愣了下,垂下眼,想起那高挑清冷女子,河畔,对着官道远方翘首以望,静如处子,媚如垂柳。她见到他第一眼时确实有惊艳,但也仅仅一闪而过,随后便一直保持着陌生人距离。

他不会看错,那根本不是可以刻意装出,她确实……不记得他了。

想到这,李玉堂本应高兴,但不知为何,却还有一种不甘。

“不会,这消息不是她散播。”李玉堂回答坚定,不容置疑。

“那能是谁呢?”潇小耽本就是纨绔子弟,装一会就没了正型,此时干脆扔了扇子,半趴桌子上。

门外,有小二声音,“李公子、潇爷,门外有几位客人听闻你们二位此,想进来打个招呼。”丰膳楼就是丰膳楼,对客人**空间保护得很好,若不是客人同意,外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雅间。

“恩,让他们进来吧。”李玉堂道。

潇小耽也赶忙捡起扇子,坐正了身子,装出少爷样。

有三人入内,都是中年人,两胖一瘦,衣着华贵,操着外地口音,见到两人时一拱手,“听闻李公子和潇爷,我们三人便慕名而来,叨扰了。”

为何叫李玉堂为公子,而潇小耽为潇爷?前者是正常叫法,后者是刻意为之,因潇小耽就喜欢装那大爷。

李玉堂与潇小耽也站起身拱手客套,请三人入座。商场应酬便是如此,见面则熟,合作则友。

那三人是外地商人,行商至此,而李玉堂岳望县名气甚大,所以听闻李玉堂隔壁,便来认识下。

其中一位胖商人姓周,做酒品生意,潇小耽来了兴致,“这位周老板,您来岳望县做酒生意,可与苏家小姐打过交道?”

那周老板愣了一下,下意识用眼角扫了李玉堂一眼,马上恢复了正常,“我老周走南闯北还第一次见到苏小姐那样奇女子,容貌绝丽,国色天香,为人爽直,睿智聪颖,以一名女子之力竟可以挑起苏家酒重梁,真是难得女子啊。”一边夸张,一边偷眼又看了李玉堂一眼。

他这话固然有真,但也有夸张,其意很简单——夸了淫妇苏涟漪,这奸夫李玉堂肯定会高兴啊。

“噗……”潇小耽忍不住笑了,用扇子掩着嘴,斜眼去看李玉堂,果然,那厮脸又黑了一层。

旁边瘦那人也说话了,“周老板说是,虽我未与苏小姐打过交道,但听闻苏家药酒奇效,便买了一坛尝试,果然,才喝了半坛,腿舒服了许多,几日后离开岳望县,我便打算稍上一些回去。”

本来还打算客套客套李玉堂,坐一旁,什么都不想说,生着闷气。

潇小耽又陪着说了几句,那行商之人也都是有眼色,看李家公子面色不好,说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三人都纳闷,都挑着好听说了,为何那李公子还不高兴。谁能想到,李玉堂此时被冤枉,被大大冤枉。

继续吃饭喝酒,潇小耽说着好话,哄着发小,让其喝酒,吃喝到了一半,墨浓回来。

“少爷,我回来了。”墨浓道。

李玉堂立刻没了吃饭兴致,扔了筷子,“那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很是焦急。

“回少爷,这消息是苏家村几名村妇传出来,我亲自去问了,她们确实是看到苏涟漪夜半与一名俊美男子外嬉戏,都以为是少爷您,所以……”墨浓后面便没说。

李玉堂本来很生气,如今听见墨浓话是生气,狠狠一拍桌子。

苏涟漪半夜三竟与俊美男子私会!?那人是谁?“那人身份调查出了吗?”

“回少爷,村妇说,那男子一身紫衣,衣着华贵,容貌俊美,有着桃花眼。”

李玉堂一惊,总穿紫色衣服招摇过市带着桃花眼,除了那叶词还能有谁?猛然想起,当时万珍楼屏风之后,叶词说,他对苏涟漪有兴趣。难道……叶词并非是说说而已,而是真下手了?

苏涟漪啊苏涟漪,枉我还以为你变了性子,原来还是那般好男色。

李玉堂面色越来越黑,一双峨眉紧皱,清冷狭长眸子带着浓浓怒气,白玉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早习惯了风月场所潇爷一勾唇,他好像玉堂身上看出了有趣东西,谁说李玉堂不食人间烟火,这吃起来,比谁都知味儿。

丰膳楼接下来如何,便不表,与此同时,苏家村。

这一日,涟漪告了假,未去县城酒铺,也未去酒厂,家一直研究着什么,瓶瓶罐罐,碗碗盆盆,各种各样材料,一会加上一些,一会减上一些。

初萤也来了,支着下巴也不打扰,就这么眼巴巴地陪着,看着。

院外有车响,老马头赶着马车来。“涟漪小姐家吗?”

初萤见涟漪正忙,赶忙起身步而去。如今初萤不能像小蝴蝶一般飞来飞去了,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她肚子越来越大,已八个月,娇小身子挺着大肚子很是辛苦,走了便喘。

“马大叔,您有什么事吗?”她也随着苏涟漪称呼马大叔。

“是初萤小姐啊,”老马头道,“涟漪小姐让我帮她去县城铁铺做东西做好了,今天运了回来。”说着,从车厢内取出一堆奇形怪状铁片,下了车,搬了进去。

涟漪放下手中正研制东西,迎了过去,也帮忙抬着,“谢谢马大叔了。”

老马头笑呵呵,“有什么谢,您先看看,有没有漏下,若是有,我赶紧去县城找人做了。”

涟漪笑着点点头,清点了一下,一共是21块,“没错,正好,马大叔辛苦了,进来休息喝杯茶?”

老马头拒绝,“不用了,涟漪小姐和初萤小姐忙着吧,酒厂还有事,我先走了。”

“好,辛苦了。”涟漪亲自将老马头送了出去,然后继续回来研究刚刚未完成东西。

“涟漪,这些铁片是做什么?”初萤问。

“是蒸馏装置,我托马大叔县城几个铁匠铺做。”涟漪道,图纸是她画。

初萤不解,“为何要几个铁匠铺做,难道一个铁匠做不出?”

涟漪摇了摇头,“原因有二,一是同时赶制可节省时间。二是设计图纸不会那么容易外泄,一个铁匠可以做出一个便能做出第二个,外人随便出些钱就能买到。”

初萤恍然大悟,“还是涟漪想得周到,分开来做,再自己动手组装是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组装?”很感兴趣,因为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虎回来就组装。”涟漪回答,说着,将后一次调制东西弄好,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洁白藕臂,将搅拌出来东西用小木棒小心涂抹手臂上。

“做好了?我也要试。”说着,初萤也挽起了手臂。

涟漪摇头,“不行,这里有酒精成分,你怀有身孕,恐伤身体。”

初萤撅起小嘴。

过了一盏茶功夫,涟漪将那隐约干膏体除去,挽起另一只袖子对比,却发现不出什么效果。因这幅身体年龄尚小,加之皮肤天生嫩滑,别说汗毛,就是毛孔都没上几个,怎么能看出效果?

涟漪无奈,长叹了口气,东西做出来了,但这实验哪里做?

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孙大嫂吴氏和大伯母赵氏,莞尔一笑,“初萤你这看家,我出去下,一会就回。”

“好。”初萤笑眯眯道。

涟漪用清水洗了洗胳膊后,放下袖子便步出了去。

此时为盛夏,地里除了早晚需要浇水,一般不用留人,吴氏和赵氏家做家务,涟漪到了便找到,将两人带回了自己家。

“涟漪妹子,有啥事啊,非去你家?”吴氏不解,赵氏也是如此。

涟漪笑着解释,“我做了一种护肤品,想找人试试效果,放心好了,刚刚我用自己手臂试过了,不会出现任何副作用。”

赵氏问。“护肤品?那是啥?”

“就是保护皮肤一种东西,女人皮肤过了三十岁后便开始流失胶原蛋白,时间长便松弛暗沉,出现一些皱纹或色斑,若是用上一些护肤品,便可多少得到缓解,何况你们平日常年暴露外,皮肤受紫外线伤害,需要调养一下。”涟漪解释着。

苏涟漪是医科,对这些东西多少有些知晓,美白护肤品含铅,紧致护肤品里有酒精,纯天然东西是不护肤。

而她现做便是酒曲面膜,其原理便是现代爽肤水和红酒面膜结合,现代,有一个日本护肤品牌推出神仙水也是以发酵为原理进行收缩毛孔和促进皮肤陈代谢。

苏涟漪自然不懂其中到底有什么配方,所以,便只能靠自己一次次实验。

如今,酒曲面膜雏形已经做出,就差实践。

吴氏和赵氏不懂这苏涟漪说是什么,但她们却都不约而同想,自己是村妇没什么见识,想来,那些都是涟漪外闯荡接触。

到了苏涟漪家,涟漪让吴氏和赵氏躺自己床上,头向外。反正家中无男人,两人便脱了外衣,穿着内衣躺着,涟漪为两人清了面后,用粗盐为两人简单去了角质,而后便敷了酒曲面膜。

只不过,每人只打理了一半脸,另一半没碰,以作对比。

两人就这么躺着,任由苏涟漪弄着。“涟漪丫头,别说,让你这巧手一弄,我这脸还怪舒服。”赵氏道。

涟漪笑着摇头,“大伯母夸奖了,我哪会什么按摩手法啊,就是量将这些面膜敷平了罢了。”

初萤还是搬个小板凳,坐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一炷香时间过去,换成现代时间便是半个小时。涟漪让两人起来,先使用木棒将面膜刮了去,而后用蘸了清水帕子擦拭。

“呀,好神奇啊!”两人还未去照镜子,一旁初萤就叫了起来,“大伯母,您脸差距太大了,两只脸好像不是一个人。孙嫂嫂,您成了阴阳脸,一半黑一半白。”

正收拾东西涟漪见到,心中暗喜,看来,实验算是初步成功了。

两人都赶忙跑到镜子前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哎妈呀,太神了,这可真神了,涟漪丫头,这是啥啊?怎么能返老还童啊?”赵氏惊喜。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哪个女人不意外貌?

吴氏也是如此,伸手摸着自己略显白皙一侧脸,那滑腻冰凉触感,已经二十几年未曾有过,很是感动,眼圈都红了。

涟漪笑笑,“你们躺好,我将另一半脸也给你们用上,回头多弄几份告诉你们用法。”

两人赶忙躺好,涟漪便动手将他们另一半脸也敷了膜,如法炮制。

当另一侧也弄好时,又是一炷香时间。

两人铜镜前惊讶地抚着自己脸,赞叹着,感谢着。

其实这个效果若是放到现代,根本不算什么,但古代人哪有现代人眼界?加之,两人都是村妇,平日里鲜少保养,一张脸就这么吹风日晒,如今用上,效果自然十分明显。

苏涟漪为什么要研制这面膜?就如同之前说过,这是为大虎治疗一部分,其功用是收缩毛孔和促进表皮细胞生长。

两人欢天喜地回了家去,恨不得马上给自家相公看看。这一路上被多少村妇瞧见,惹来多少羡慕嫉妒目光,自然不说。

“这个东西好厉害,如果能卖到城里,肯定赚好多钱。”初萤道。

涟漪想了一下,微微一笑,“其实刚开始研发,没想过用来赚钱,但既然做出了,可以赚钱,又为何不赚?”刚说到这,涟漪顿了下,脑子中猛然想起一直纠缠她问题。

苏家酒重其独特口感,也就是碎银子花花粉,这东西无法申请专利,虽然现能瞒着,但只能瞒一时,无法瞒一世,随着苏家酒大卖,自然是需要多碎银子花,也就不能像如今一样偷偷采摘。

大量采摘,定会有人察觉,若是想仿造就太容易了。

现苏家酒还跑渠道,此时此刻万万不能被人模仿出来,所以,她需要一个幌子,一个堂而皇之幌子来作掩护。

那护肤品,便是好方法!

“涟漪,你想什么?”初萤见涟漪不说话,好奇地问。

涟漪很满意自己这一次灵感,拉着初萤小手坐床边,“初萤,我有一个计划,高价雇佣村民养殖蝎子和种植碎银子花怎么样?蝎子自然是药酒用,碎银子花则用途很多。”

初萤不解,“山上不是多是吗?”

涟漪解释,“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讲食物链吗?蝎子也是食物链中一环,若是仙水山上蝎子都没了,蝗虫自然大量繁殖,蝗虫多了便成灾,后受灾是村民,所以定要养殖。至于那花,我也是担心有些人开采无度,后绝迹。”

初萤了然,“原来如此,涟漪你眼光好长远,竟能想到以后发生事。”

涟漪苦笑,哪是她想长远,而是亲眼见证过贪婪人类自取灭亡种种事罢了。

两人正说着,大虎回来了。

“大虎,你回来得正好,有些事需要你帮忙。”涟漪赶忙出了屋子。

大虎面色不好,因去地里看了一圈,大部分人都用嘲笑、怜悯目光看他,好像他头上正带着那绿油油帽子。有些老实,和大虎还算是能说上几句话年轻庄稼汉,委婉地将传言说给大虎听。

大虎自然知道那群人以讹传讹,当时发生之事他是亲眼见到,根本没有李家二公子什么事。但一想到苏涟漪和叶词那欢声笑语,心头就堵得慌。

“恩。”虽然心情不好,但大虎对苏涟漪还是言听计从。

而后,两人便开始动手,将那十二块铁片,依次组装了起来。

“这是?”大虎疑问。

涟漪仔细查看着,“这便是我设计蒸馏器,用做蒸馏酒精,就是上回我们俩厨房中做那种。”

大虎摒除了杂想,仔细翻看着,研究着。

涟漪为其一一解释,“下面这个大盆便是盛放液体容器,这盆与上面盖子封闭,盖子上可换水,用以冷却水蒸气,盖子上容器之水若是热了,就及时换,看见这几个槽了吧?水蒸气冷却后水滴便从这里流出。”

大虎很耐心听着,视线顺着苏涟漪手指方向一点点看着,脑子回想那一日蒸馏过程,而后发现,这奇怪器材真可以做到源源不断蒸馏。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大虎惊讶,苏涟漪身上,永远会有令人刮目相看之处。

涟漪笑笑,“原理不是我想出,但这东西还真是我设计,所以才会漏洞百出。”如果能从现代运来一个专业蒸馏机械,就不用她这么硬着头皮设计了。

大虎还翻看,震惊着,涟漪思路却已经跳出了蒸馏器,想到了下一件事。

“大虎,跟我来。”涟漪道,起身进了屋里。

大虎不知苏涟漪想做什么,便乖乖跟了过去。只留下初萤还好奇地研究着这奇怪机械。

“你躺下。”涟漪到了大虎房间,让他躺床上,还是那样,头向外,以便涟漪一旁打理。

涟漪等了很久,见大虎还是直直地站一旁,“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虎破天荒地笑了下,竟是苦笑。“我脸,不治也罢。”

涟漪一愣,“你发什么神经?”

大虎犹豫,他想问,若是他脸治好,她会不会接受他。但又觉得自己可笑,先不说他不知自己脸治好了容貌如何,但就靠容貌去吸引一个女子也实轻浮,何况那叶词容貌已俊美到极致,岂是人可轻易赶超?

一俯身,大虎躺了下来,闭上眼。

从现开始,他要对她好,她想做什么,他都会帮忙,她担心什么,他会想办法解决,她想要,他会全力帮其得到。他不会甜言蜜语,也没有俊美容貌,若是她能看到他真心,他将守护她一生。

若是看不到,那两人便是无缘吧。

大虎想这么多,苏涟漪根本就不知,她满脑子都是大虎治疗方案、酒厂发展前景、护肤品制作和推广、蝎子人工养殖和碎银子花人工培育计划。

苏涟漪很忙,忙到根本没时间考虑自己终身大事,自然,没心思去猜面前男子心中所想。

为大虎清理完了面部,仔细检查疮痘。那些疮痘两天前第二次放脓,如今已全然没了脓,有些已经愈合,有些还稍稍红肿。

酒精可收敛皮肤和消炎,酒曲面膜也是治疗一部分。

将刚刚做好面膜为大虎覆上,大虎刚想和其谈谈心,却没想到,涟漪交代了句就转身离开,跑回自己房间取出纸墨开始写计划书。

半个时辰后,涟漪回来,开始处理大虎脸。

才仅仅一次面膜,大虎脸上红肿又消失了许多,不得不说,苏涟漪她成功了。

初萤跑了过来,看着大虎脸,笑眯眯,“大虎,你可比从前要英俊多了,涟漪,你说是不是?”

涟漪看了看,大虎皮肤平整很多,人视线便可忽略皮肤直接看其五官。不得不说,大虎五官很俊朗,那种棱角分明俊朗,用现代话说,很有型。“是啊,大虎也是很帅气。”笑着迎合初萤。

大虎心,怦然一动,他喜欢被苏涟漪赞扬。

他虽自卑容貌丑陋,却从未期盼着容貌有如何俊美,但,若是苏涟漪喜欢俊美之人,他还真是希望自己容貌能不错。

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涟漪和初萤做了饭,吃过后,初萤便乖乖回了家,做一个早睡早起好宝宝,涟漪拉着大虎迫不及待地第一次“试炉”,用那蒸馏器。

实验很成功,两坛酒竟然整整蒸馏出了半坛!

大虎一直心不焉,想开口问很多次,终实验成功后,趁着苏涟漪高兴时开了口。

“苏涟漪,你可否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涟漪一愣,大虎很少叫她名字,少这么连名带姓叫,点了点头。“恩,你问,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大虎一咬牙,坚定了信心。“你喜欢叶词?”

涟漪又一次愣住,她喜欢叶词?怎么可能,两人分明就是普通朋友关系。猛然想起,会不会是大虎误会了,“大虎,有一点我得解释,可能我和叶词之间称呼比较亲切,那不是我意思,是当初苏家酒苦无销路时,叶词说帮忙订两千坛酒时事,当时他要我称他为词,我为了销路,无可奈何答应,于是便叫到了现。”

大虎呼吸凝了,这,算不算苏涟漪对他解释?

虽面上无表现,但心情无比雀跃!

“那你,喜欢他吗?”大虎追问。

涟漪摇头,“不喜欢,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说是合作伙伴。”

“恩。”大虎心中是高兴,比打了一场以少胜多大胜仗还要高兴!

苏涟漪有些尴尬,“那个……大虎,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为了卖东西,就全无节操?”

“不会。”大虎回答,斩钉截铁。

涟漪心情也暖了一下,“谢谢你,大虎,谢谢你不会误会我。”

“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大虎道。

“什么事?”涟漪心中一紧。

大虎想了一下,整理了下语言,量不去刺激、伤害苏涟漪。“如今外面盛传,你和……李玉堂关系暧昧,传言有些不堪。”

苏涟漪吓了一跳,“我和李玉堂?怎么可能?”她和李玉堂现是铁打仇家好吗?

大虎点头,“有人说半夜见到你与李玉堂树下打闹,我怀疑,他们错把叶词当李玉堂了。”

涟漪语噎,“打……打闹?”

大虎点头。

苏涟漪惊讶,而后觉得好笑。天,她和叶词一没靠一起,二没手牵手,两人从头至尾保持着距离,丝毫没有肢体接触,怎么就能传出这种言论?

这让一个现代人十分不理解!

现代?涟漪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对,此时她已古代了,古代,按理说女子是不能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要避嫌,而她与叶词深夜外,确实有些不妥。

可恨封建,可恨古代,怎么如此束缚女子!?

凭什么!?

现代苏涟漪不是什么女权主义,但如今,却真真是女权主义,她实无法接受女子地位低下以及处处不平等待遇。

见苏涟漪面色不好,大虎也不知安慰什么,便准备起身离开,让她自己静一静,他站起身来时,苏涟漪却一把抓住他胳膊。

“大虎,你外,是不是被人嘲笑了?”涟漪眼中担忧。

大虎眸子微微一暖,“我不乎。”

“对不起。”虽然大虎说不乎,但苏涟漪还是觉得抱歉,因为自己考虑不周,让他陷入窘境,“以后,我会注意保持距离。”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量用这个时代眼光看待问题罢。

大虎很高兴,恨不得立刻到仙水潭狠狠游上几圈,唇角,早就勾起了,虽外人不大能看出来。

“直到你任务结束,我们解除关系。”大虎还没完全浸入幸福中,却听苏涟漪这句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

“恩。”本来微微勾起唇角重又垂了下去,大虎走开了。

……

传言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攻自破,但前提是,时间。

李玉堂和苏涟漪都是岳望县风云人物,这两人名字人人都耳熟能详,所以这两人绯闻,自然短时间内无法平息。

涟漪李府门前踌躇很久,手上提着一只精致木箱,里面装就是那护肤品,酒曲面膜。

是进,还是不进呢?

涟漪知道,那李夫人别看是后院,其消息定然灵通,她也感受到了其他人看她别样眼光,还有女子们那种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目光,却苦无方法解释。

她进李府求见李夫人,会不会被乱棍打出来?明明是个有夫之妇,还和人家二儿子搞绯闻。

但……不进还不行。一来,是之前答应过,要位李夫人弄一些护肤品,二来,是为了打开销路,这面膜她想卖上高价,好方法便是让这些名门贵妇口耳相传,李夫人就是大活招牌。

愁啊!

苏涟漪正愁着,一辆马车李府门前停下,有人下来,回头看到了苏涟漪,惊讶,赶忙上前,“涟漪姑娘是来见夫人吧?怎么还不进去?”这人,正是李夫人身旁伺候刘妈妈。

刘妈妈脸上满是热络,上前亲昵地拉起苏涟漪手,作势便引入李府。

涟漪一进去,就见到李府下人们偷偷看她眼光,冤屈得无地自容。她真没和李玉堂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甚至于,她都没见过李玉堂!

但心底呐喊,外人却无法听见。

进了牡丹院。

一群小丫鬟们上前和其恭敬招呼,小嘴一个比一个甜,一口一个涟漪姐姐,想来,她这牡丹院地位颇高。

当看见李夫人时,涟漪头都不好意思抬起,心中苦笑。

李夫人就好像根本没听说过那绯闻一般,“涟漪丫头你可算是来了,近可把我好想。”口气亲昵,好像两人是亲人一般。

涟漪尴尬得紧,想着赶紧将该办事办完,速速离开。“夫人,还记得上回我和您说过护肤之品吗?”

李夫人自然是知道那不堪传闻,但到底是商家,与官宦不同,若是名与利发生矛盾,首先想是利。这也是她想用二儿子拉拢苏涟漪原因。

这苏涟漪手段高明,短短几个月,就将苏家小酒厂做得如此大,每每晚膳之事,老爷总拿苏涟漪事来做例子,让玉堂学习。

若是男子,便罢,若是女子,又曾喜欢玉堂,何不直接收了过来?正妻固然没苏涟漪份儿,给个姨娘之位倒是可以,不为别,就为她经商才能。

这便是,李夫人如意算盘。

“记得。”李夫人笑得和蔼,就如同长辈对自家孩子一般,当然,那笑容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便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看见李夫人笑容,苏涟漪狠狠打了两个冷颤,是下了决心,给她做完面膜,立刻就走,绝不停留!

“夫人,涟漪这回便将上回提到护肤品带来了,”说着,将精致木箱放下,打开,其内是几只罐子几只瓶子,那罐罐瓶瓶都是苏涟漪到珍玩店精挑细选,美轮美奂之品。

商品包装,很重要!

“这是?”李夫人好奇,一旁刘妈妈也看向那木盒。

涟漪微微一笑,“这个叫神仙方,用女子脸上,可恢复皮肤白皙和娇嫩,坚持用,便可恢复少女容颜。”

李夫人大吃一惊,“真?”衰老,是所有女人都痛恨和恐惧。

涟漪微笑着继续解释,声音绵绵柔柔,无比动听,“当然,不会一时半刻便恢复成少女之容,那需要长久坚持,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看肤质也靠缘分,但每一次用,都会让皮肤气色好上许多。”

苏涟漪怎么夸下那种海口?现代名牌护肤品也不敢那么喊,原因很简单,现能糊弄就糊弄,反正她目标只是引起李夫人重视,几年之后效果,几年之后再说。

这几年之间,她这“神仙方”早就卖出去了。

但这酒曲面膜有利无害,即便是不恢复少女容颜,收缩毛孔减少皱纹却是真真有效。

李夫人相信苏涟漪,既然这苏涟漪能说出话,便必然能办到!

怀着欣喜和期待,被刘妈妈伺候着小榻上躺下,涟漪则是吩咐丫鬟准备一些洁面水和帕子。

像李夫人这样贵妇,自然也是保养,用是古代一些膏体,多勉强可以保湿,但其分子太大,很难吸收。

真正擦抹护肤品,苏涟漪也是一头雾水,得慢慢研发,现只弄了这一种酒曲面膜,借着灵感之源——某日本化妆品牌神仙水,名为“神仙方”。

涟漪先是用帕子蘸水,将李夫人脸上胭脂香粉和膏体一一擦拭干净,而后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了晶莹颗粒。

那颗粒带着香气,无人知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粗盐,只不过被涟漪加工了一下,加了一些香粉。这粗盐用来做什么?是用来去角质。

古人不懂什么角质,现代人不陌生,这东西效果很明显,很能唬人。

去完角质,又用帕子擦拭干净后,便调了一些酒曲面膜,为其敷上。

刘妈妈一直观察着苏涟漪木盒,见她从那精致器皿中倒出各种各样东西,而后弄成糊状,均匀敷李夫人脸上。

接着,涟漪随便李夫人脸上按着,其实也是瞎按,促进面膜吸收,一炷香后,将面膜卸了,刘妈妈拿来了铜镜,为李夫人照着。

李夫人摸着自己面颊,那冰冰凉凉,又嫩嫩滑滑,真是她脸?看向铜镜,那平日里细纹几乎消失,整张脸都水嫩嫩如同剥了壳鸡蛋一般。

这真是她脸!?

“夫人,您好像回到了十六岁。”刘妈妈赞叹。

一旁小丫鬟们也围了上来,惊叹着,夸奖着,自然是捡着好听说。

李夫人惊喜,满意,对自己柔嫩面颊爱不释手,“这真是神仙方,只有神仙才能开出方子,涟漪丫头,你这是怎么做到?”两只手不停抚摸自己面颊,一双眼黏着铜镜中自己。

李夫人惊叹!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惊叹之人,便是苏涟漪。她经营苏家酒厂,可以将老爷从鬼门关活活拽回来,如今又有方法让女人返老还童。

她苏涟漪那高挑身上看到了无限银子,苏涟漪就是个宝藏,永开发不宝藏!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将这苏涟漪拿下,收入李家!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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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失眠了,因为苏皓之事让她想了很多,不仅仅是对战争恐惧,是对未来苏家酒发展策略质疑。盛世和乱世是两种不同活法,人是有韧性,无论环境如何,都得活着。

涟漪和大虎浅聊了一会,就回了房间。

闭上眼,是无法安眠,一套发展路子,慢慢脑海中形成。

第二日,苏涟漪到酒铺时,苏皓刚刚睡去。

苏皓是失血过多,大部分时间都沉沉入睡,大夫开了生血补身药,涟漪也为其炖了生血老鸡汤,其身子恢复得还算迅速。

涟漪看过了苏皓,便下楼查看铺子,这时,叶欢来了。“苏小姐上午好,还好我先来一趟酒铺没直接去酒厂,不然真就扑了个空。”刚来,那很贫嘴便讲开了。

涟漪温婉一笑,“叶欢公子还真是聪明。”

叶欢嘿嘿一笑,“多谢苏小姐夸奖,别叫什么公子,怪别扭,就教叶欢吧。明日就是出货日,小奉公子命前来确认下,若是没错,明日就我们就派车了。”

“放心吧,明日准时出货,”四千坛酒,自然是按时出货,这是苏涟漪一直以来作风。“哦对了,你家少爷呢?”每一次有事,叶词都是亲自跑来,第一次派叶欢来,她有些不解。

“少爷啊……”叶欢想到那鼻青脸肿少爷叶词,差点笑出来,“少爷他今日身体不舒服,呵呵,就派我来了,呵呵……”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涟漪有些疑惑,看叶欢样子,不像是叶词病了,但却未说破,“那就帮我和叶词带个好吧,希望他早日康复。”叶词面前,涟漪被迫亲昵称呼,只要叶词人不,她立刻就改口。

“知道了,多谢苏小姐关心。”叶欢好容易将笑容收敛了,心中一边对自家少爷幸灾乐祸地笑着,一边暗暗惊叹那“小白脸”公子李玉堂,平日里看着不知声不知气,谁能想到,竟也是有真本事。

紧接着,叶欢又不由得感慨,这些个大家公子,都不是省油灯,打娘胎里便开始学会算计,从小就要学各种东西,也不知累还是不累。

叶欢走了,苏涟漪听掌柜乔六汇报完近生意后,想上楼看一眼哥哥再去酒厂,没想到,刚一上楼,苏皓正好醒来。

“哥,”涟漪失了冷静,离老远,直接跑了过去,“哥,别起来,身子放轻松,别撕裂了伤口。”

苏皓睁开眼,见到了自己妹妹,也是十分激动,刚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妹妹阻止,便乖乖躺回了床上。这种死里逃生又见亲人感触,没经历过人,永远不会理解。

雷子见到,赶忙冲过来帮忙。

雷子抱起苏皓上身,涟漪则是其身下垫了几个靠垫。

“涟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苏皓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涟漪叹了口气,硬挤了笑容,“怎么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你命大,以后说不定要飞黄腾达。”

苏皓咧嘴笑了一下。

涟漪转身,沏了一些红糖水,放了枸杞和大枣,为其生血补充能量,交给雷子,雷子坐床边一点点喂苏皓喝了下。

涟漪突然觉得,苏皓和钱汇外日子定然不好过,这才短短几个月,竟将一个人眼神改变。从前,苏皓眼神是诚恳、老实,而如今,他眼神却是敏锐、坚定。

喝完了红糖水,苏皓身上也暖了一暖,“让涟漪担心了。”

涟漪失笑,“哥,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说这种话?既然你醒了,那是否回家?住铺子里想必也不是很舒适吧。”

“不,就这吧,这才自由舒服。”苏皓立刻道。

涟漪知晓,大哥是不想回家见到蒋氏,本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别人家家务事,她还是少管,虽然是亲兄妹。

苏皓眼尖地见到苏涟漪反应,“涟漪,有什么就直说,和哥哥别有什么难言之隐。”

涟漪有些惊讶苏皓变化,从前,他不会说这样话,有什么事都心里想,心事很重,如今却如此敞亮,“好吧,既然哥问了,那我就说了,哥和嫂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好还是谈谈,能谈开了,好。”

一提到蒋氏,苏皓又陷入烦恼,“爹早就让我纳妾了,还找人说了几家姑娘,但我还是不愿那样,也许是从小见到爹和娘恩爱吧,我只想找一个人平静过一生。”

其实现苏家已算是小有钱财,即便是纳妾也是养得起,涟漪没想过,涟漪很惊讶,本以为苏家村男人是因没钱才不纳妾,却没想过,苏皓即便是有钱也不纳妾,心中顿生佩服。

“哥,若是这天下男子都能像你这么想,该多好。”涟漪忍不住感慨,心中又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昨夜还陪她赏月,却不知,那人心中想法如何。

苏皓笑笑,“每个人追求不同罢了,大虎也是个不错男子,涟漪你要好好珍惜。”

涟漪点了点头,“恩,知道了。”

苏皓后来又说了一些行商发生事,涟漪坐一旁慢慢听着,聊着,聊了一会,便停了谈话,让苏皓休息,自己则是出了酒铺。

刚刚苏皓故意岔开了话题,涟漪明白他意思,便不蒋氏身上纠结。

苏皓还处矛盾之中,不知是应该休了蒋氏,还是应该和好。前者,心地善良苏皓是不忍心做,后者,就凭蒋氏跋扈,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

涟漪认为,前者可能性多上一些。

苏涟漪并未直接去酒厂,而是去了钱汇下榻客栈。

当苏涟漪到时,钱汇正房内和几名管事商量着接下来任务。

门开了,涟漪入内,从来都是一人,即便是酒厂生意再兴隆,也不带半个丫鬟或小厮。“下午好,打扰了。”微笑道。

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管师门都站起身来,“苏小姐好。”

钱汇有些看见苏涟漪来,自是非常欢迎,引其入了座,还亲手倒了茶,“苏小姐今日真是有雅兴,来我这里做客。”

涟漪双手接过茶碗,“钱老板真是说笑了,我这个毫无风趣人怎么会有所很么雅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和诸位聊一聊生意。”

众人纷纷表示苏小姐是说笑,其实心里也都这么想,这苏小姐年纪不大,却确实没什么风趣可言,除了生意,还是生意。

“接下来,钱老板有什么打算?”涟漪问。

钱汇笑着摇摇头,“别叫什么老板了,还像以前叫我钱兄弟吧,”声音顿了一下,而后正色道,“如今南边和东边是没法去了,只能京城周围各个城跑上一跑,苏家酒销路几乎稳定,以后……想来看看能不能将药酒推出去。”

涟漪抿了一口香茗,“钱兄弟若是想赚钱,也可以代理其他产品,不一定非拘泥于苏家酒啊。”是试探。

那钱汇尴尬一笑,“苏小姐说笑了,咱们都是自家人,就不拐弯抹角地说,钱某想发财,单靠苏家酒固然不行,但苏小姐对钱某知遇之恩,下不会忘,即便是以后做别生意,但这酒类,钱某对天发誓,只代理苏家就。”语音中肯坚定。

涟漪垂下了眼,点了点头,有了钱汇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是人都有私心,谁愿为他人做嫁衣?

“那以后做什么生意,钱兄弟可有打算?”涟漪问。

钱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不,正和各位管事商量着。”之前还惊慌未定,苏皓生死未卜,如今苏皓也安全了,人也送回来了,他们才有心思考虑其他。

“女子妆品,可有兴趣?”涟漪慢慢道。

钱汇一愣,众管事也是一愣,“女子妆品?”

“恩,产品很多,女子使用,可年轻美丽,甚至返老还童。”宣传自己产品,自然要夸张一些。

钱汇大惊,“真?苏小姐有这样货物?”

其他管事也是吃惊,女子妆品,并非什么稀罕物,但苏涟漪推出妆品,大家却好奇得很,因都知晓,这苏涟漪要么不做,做出东西都是惊天动地。

“恩。”涟漪点了点头,“样品已经做了出来,李府李夫人已预订,一个月后开始大批量生产。至于苏家酒,暂时便这样稳定销售吧,如今世道乱,这钱,咱别有命赚没命花。”

众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钱汇道,“苏小姐,那我们便不找别商品,等你妆品了。”心中感慨,这苏涟漪真是了得,怎么就能有这么多让人惊讶东西?

涟漪笑了笑,“不用,你们该找别商品还是找,不用非专门卖我苏家东西。”

钱汇哪同意?“不,苏小姐,我钱汇还就认定您了,就专门卖苏小姐货,我说到做到。”

涟漪失笑,站起身来,“那就谢谢钱兄弟了,若是那样,等这战事没了,我苏家还有推出一种酒品,这酒品,我苏涟漪敢保证,全天下,没有第二家酒厂可以酿出。”便是蒸馏酒。

众人惊讶,还有这样酒品?

其他人不信,钱汇却信,一抱拳,“好,那我钱汇就等着了。”

“一言为定,那诸位先忙,我便告辞了。”为众管事轻轻福了个女子福身礼,转身出了房门。

其实这时代,女子应自称“奴家”,但苏涟漪除特殊场合,却鲜少这么自称,到底还是现代思想作祟,一声“奴家”,多了妩媚娇柔,却少了强势爽朗,无形中便将女子地位硬生生拉下了许多,她不喜欢。

好,因她生意上强势,其他人也都没乎这些。

钱汇看着苏涟漪远去背影,心中突然想,那个大虎有什么能耐,能降服这样女子?心中有些酸,那沉默寡言又丑陋大虎可以,为何他不可以?

但这想法只是想想,便不再深入,转身回了房间,与管事们重研究接下来事物。

涟漪回了酒厂,检查了准备出场大订单,而后便驱车回了家,看着厚厚一摞计划书苦笑,真真计划没有变化,又得重写计划书了,只不过这回不是酒品,而是妆品。

大虎家,见苏涟漪又开始了紧张筹备,心中有些不忍,却无法插手帮忙,想了想,想到苏涟漪平日喜欢吃野味,便悄悄出了院子,上山打野兔去了。

傍晚。

涟漪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眼睛旁穴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见大虎正厨房不知做什么,便过了去。

“你忙什么呢?”好奇问。

大虎正处理兔子,回头看了苏涟漪一眼,心中有些尴尬,好像被人抓了包一般,“我想吃兔子。”

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什么叫他想吃?他明明想说是抓写兔子给她吃。但这话到嘴边,就死活说不出。

其实他也想说一些甜言蜜语哄人开心,那晚见到叶词花言巧语地和苏涟漪嘻哈打闹,他嫉妒得要死,一次次逼着自己,绞脑汁,也说上一些。

“哦。”涟漪点了点头,“用帮忙吗?”

大虎差点说——不用。

但这一次脑子比嘴,狠狠将那话拦截了下来,若是他拒绝,想必苏涟漪又跑回房内写什么计划书,两人虽同一屋檐下,但其实交流却少之又少。“用。”

说完,自己鄙夷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耍这种心计?

涟漪倒没多想,挽起了袖子,接手了剥兔子皮工作,那手法娴熟老练,可见当初医学院下功夫。

剥了皮,洗了手,开始配置调料。

大虎一旁很是踌躇,很想引起一个话题,和苏涟漪聊聊,培养下感情,但费力想了许久,也想不出。

第一次对自己闷葫芦性格十分憎恨,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若是他是女子,想必也会喜欢叶词那样容貌俊美,又能说会道罢。

将配好调料涂抹兔子身上,里里外外,涂抹均匀,而后外层还薄薄刷上了一层蜂蜜,将锅从灶台上抬下来,把串了兔子铁棍放了灶台窟窿上,点火开始烤了起来。

涟漪搬了把小凳,慢慢烤着,才想起来,大虎怎么一句话不说,“喂,你想什么呢?”一偏头,对大虎道。

大虎记得脖子粗脸红,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为了“说话”而说话,就不知说什么是好。

“什么也没想。”

涟漪一只手时不时翻翻烤制兔子铁棍,另一只手支腮,“过来陪我坐坐吧。”

“恩。”大虎点头,入了厨房,与苏涟漪不远地方,找了张小凳坐下。

涟漪长叹了口气,“我听说京城里太子和几名皇子斗得很凶,你说谁能赢?”其实谁当皇上,不关她小平民事,问题是,能不能先一致对外再内斗?往大了说,天下百姓遭殃,往小了说,是耽误她发财。

“太子。”大虎道。

涟漪一愣,没想到大虎能这么痛回答她这个算是敏感话题,难道……“你是太子那边?”

他军营,听他自己说,虽官位不大但多少也有,想必也“站队”了吧。但这问题刚说出口,立刻就后悔,先不说大虎会不会回答,就算是说了,她如今知道越多,便越危险吧。

“恩。”大虎想了一下,答。

涟漪没想到大虎竟将这种秘密告诉她,有些紧张,放下了手中铁棍,“你和我说实话,等你任务结束,会不会杀了我灭口?”

大虎一愣,赶忙摇头拒绝,“不会。”

涟漪心放下了一些,大虎这人她多少了解,只要说了就能去做,“那再和我说句实话,你以前……对我动过杀心吗?”

大虎尴尬了下,想说谎,但苏涟漪问他实话,他不得不好好回答。“……恩。”

“……”苏涟漪放下心来,看来大虎说真是实话。后一个问题,绝对是试探,她刚穿越来时,大虎绝对动过杀心,如果他第二个回答是否定,那她就要想办法自救了。

松了口气,继续去烤兔子。

大虎却紧张起来,“涟……涟漪,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真。”结结巴巴,恨不得掏出真心去给她看。

涟漪淡淡笑着,“恩,我相信你。”

大虎半信半疑。

“其他皇子……厉害吗?”涟漪有些好奇。

大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恩。”

“太子一定会赢吗?”涟漪问了一次。

“恩。”大虎回答很坚定。

“什么时候赢?”

“……”大虎无语,他怎么知道?但这问题是苏涟漪问,他不想敷衍,便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思考,分析各方势力,“半年。”

“准吗?”

“……”大虎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也不是未仆先知神仙,他哪里知道?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其实她是故意,没事逗逗这大虎,还真是有趣,“开玩笑,如果你知道,也不用呆这里了,想必早就回去辅佐太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争权与大虎隐身苏家村,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我有个问题,不知你……愿意回答我吗。”涟漪犹豫着,问道,她也是个普通人,是人该有好奇心都有,何况两人现看起来……还比较熟悉。

大虎有些犹豫,一咬牙,“恩。”

“你……任务是什么。”话刚说出口,气氛顿时僵硬,涟漪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平日里沉稳劲儿都哪去了,怎么这么毛头地问这个问题,若是方便说,大虎早就说了,若是不方便说,岂不是为难大虎?

大虎猜到了苏涟漪要问这个,神色极为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否应该说。

他想拉近与苏涟漪距离,他不想对苏涟漪有任何隐瞒,但此事,却太过重要,不可……

“哎呀,光顾着说话,兔子都烤焦了,”涟漪岔开了话题,开始翻烤兔子。“真是浪费啊,兔子兄,我们对不起你。”

大虎失笑,烤焦了,他再去山上打就是了,对不起兔子?那如果烤好了就算对得起了?

将兔子从铁棍上弄下来,用刀切成几块,分出一些放入碗中,“帮我送去给初萤吧,那丫头几天没出现了,不知忙什么,拜托了。”

“恩。”大虎接了碗,便转身出了去。

直到看着大虎背影逐渐消失,苏涟漪才长长舒了口气。

刚刚,她问确实是太多了,谁能赢谁当皇帝,关她屁事?大虎任务是什么,关她屁事?她现有房子住、有饭吃,也没什么生命危急,为何要勉强大虎去说?

那种刨根问底,不顾对方感受和自己处境一意孤行行为,太过幼稚,有些时候,这些隐瞒是一种保护层,不仅仅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只要不触犯原则,隐瞒又如何?

涟漪想到这,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因为想到刚刚大虎那纠结矛盾,想说有不能说却又想说样子,实是可爱得紧。她有种预感,若不是她叉开话题,后逼迫下,大虎还真能说出来。

大虎,是个有趣男子。刚来到苏家村时,她觉得大虎是一个亡命徒,冷冰冰,浑身散发着杀气,好像一句话没说对,就要捏断人喉骨。不得不说,那时候,她对大虎是忌惮,是防备,也是利用。

后来慢慢接触,发现大虎是一个极有原则人,严于律几,无论是他良好作息习惯、整洁个人卫生,还是每日去仙水潭沐浴雷打不动行为。

听他所说,他军营也有官职,来到苏家村却可以拉下身段去种田,这一种就是几个月,即便是如今,她曾提议不用种,但他还是日日跑去伺弄那点田地,说明,他为自己制定了目标,便严格去执行。

如今,却发现大虎是一个单纯人,很单纯。

也许是因生军营长军营,他不会尔虞我诈,也没那么多阴谋算计。他对人敞开心扉,便是真正敞开,就如同此时对……她。

他总是默默对她好,她写计划书时,能感觉到他总想和她说话,但每一次门口看上一眼,便默默离开,不忍打扰。只要她有需要,他都极力去帮,不计回报。

他想对她毫无保留,一次次逼自己破坏原则,后连她都看不下去了,不忍见他那么为难自己。

涟漪将兔肉装好盘,端到了树下,见大虎正跑回来,端着空碗。

夕阳下,大虎身影显修长,挺直得背,高挺鼻,还有单纯眼神。

“回来得正好,我们也要开饭了。”涟漪微笑着,迎接他。心中对着简单院子,简单生活,简单大虎,是沉醉、迷恋。

……

叶词订单结束,苏家酒厂便不再忙碌,只要正常工作便可,不用怎么囤货,因钱汇那里不再开拓市场,只维护原有老渠道,虽随着市场深入需求量渐大,但却酒厂承受范围之内。

涟漪开始正式开发妆品。

除了之前酒曲面膜,又开发出了柔肤水、面霜和散粉。这四样为一套,称为神仙方。

开发妆品原因有四:一,等战乱后,为扩大酒品市场做准备,碎银子花加入妆品是假,加入酒品是真。二,酒厂早晚是要全部推给大哥苏皓,亲兄弟明算账,家族产业难做,她和大哥之间可以无所算计,但未来大嫂呢?未来侄女以及侄儿呢?古代没有股份制,这些要未雨绸缪。三,既然穿越到了这里,苦想不到回现代法子,便要给自己找一些营生,也算是打发时间。四,若是……若是真寻求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她就独自生活,用妆品厂养活自己,外加收养孤儿。

她早就过了幻想年纪,真正过日子可不是什么轰轰烈烈山盟海誓,一切,还得脚踏实地依靠现实。

村子入口处空地上,涟漪出资建个院子,院子很精致,很女性化,便是神仙方妆品工厂,雇佣了左右周围大姑娘小媳妇,要知,这工厂每日对些花花草草香料,可比地里干活舒服多了,一时间,应聘者络绎不绝。

后涟漪亲自选了一些看起来老实忠厚,勤劳能干留下,先留了二十人,加上大伯母赵氏和孙大嫂吴氏,一共是二十二人。

赵氏和吴氏都是能干,涟漪认命两人为管事,赵氏负责监督生产,而吴氏则是负责原料和产品走货。吴氏与赵氏不同,毕竟还年轻,接受能力强,涟漪教一些便马上举一反三。

这吴氏对苏涟漪可算是忠心耿耿,恨不得送一把菜刀就可为涟漪卖命,其原因自是因为,苏涟漪是孙家救命恩人,没有苏涟漪,孙大海就不能活下来,那孙家早就垮了。

孙家现也不似从前,孙大海能干活了,吴氏来妆品厂做了管事,从前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如今一下子成了富裕户,不仅将从前房子翻盖,又加盖了几间房子。

因为初萤身子重了,涟漪不愿让她太过操劳,便停了她课,让孙小锦和苏白二人到县城私塾读书,孙小锦聪明过人,加之初萤为他启蒙教育好,如今是整个学院佼佼者。

苏白差了一些,但通过这一系列经历知晓知识重要性,也是很努力读书。

酒厂如今正式上了正轨,酒厂管事和酒铺管事也都能干,加之订单不大,除了按时向苏涟漪汇报外,基本不用其操心。

涟漪这几日很忙,捻转于妆品厂和县城,找工匠定制包装盒,找铺子订货瓷瓶。如果说之前苏涟漪脚下插个钉子可做陀螺,如今便能做两只陀螺,可见其忙碌。

这一日,涟漪又忙到了很晚,县城随便吃了饭,顺便还为大虎打包了饭菜,当赶着小驴车回家时,天已经全黑。

大虎厨房烧水,是苏涟漪洗澡水,因为知晓她一天外忙碌,他帮不上忙,便量做一些事,为她分担一些。

“我回来了。”涟漪下了驴车,长舒一口气。这小院子够宁静,还是家里好。

大虎赶忙从厨房钻出来,接过缰绳,将驴车牵到院外得牲口棚,卸了车,拴了驴,加了草料,这才进来。

涟漪虽是累,却还是洗手拿了碗筷,将打包饭菜为大虎盛好。

大虎也没闲着,将热水提到苏涟漪房内小间,为其调好了温水沐浴。

两个人就这么奇怪,各干各,却都是为对方干,不用多言语,日日如此。

大虎弄完,擦了一擦手,便乖乖到树下桌子上吃晚饭,涟漪则是将包菜油纸扔掉,入了房间,关了门,将自己扔进浴桶中,闭上眼,感谢这忙碌一天终于过去,终于可以休息休息。

正当苏涟漪浴桶里昏昏欲睡时,初萤挺着肚子抱着一只包袱来了,推开院门,看了眼大虎,“涟漪呢?”

大虎指了指屋内,没吭声,继续吃饭。

初萤也不客气,入了屋子,厅里坐下,打开包袱。“涟漪,我来了,你沐浴后叫我一下。”心中很是心疼涟漪,这大热天,涟漪还得东奔西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洗过了澡,觉得又重活过来了。随便穿了件内衣,披着特制得“浴巾”,涟漪房间内探出了头,“初萤,有什么事吗?”

初萤见到涟漪,笑嘻嘻地把那小包袱里衣服拿了起来,“我刚做好你去群菁会穿裙子,拿来给你试试,保证你艳惊四座。”

“……”苏涟漪欲哭无泪,“别吓我,初萤你是懂我,我只想低调地打酱油。”

初萤崛起小嘴,“那怎么行,哪有女子不希望自己美丽?再说,酱油是什么东西,为何要打?”

鸾国,是没有酱油一说。

涟漪叹口气,“进来。”

说着,一闪身,为初萤让出了一条路。

初萤便笑嘻嘻地入内,大虎吃过了饭,便碗筷拿到厨房中清洗,洗完后放好,去屋内取换洗衣物,准备照常到仙水潭沐浴,就他从院外绳上拽下巾子,准备出院子时,涟漪房间门被猛地推开,初萤从中跑了出来。

“大虎,你来看,涟漪好美啊!”

大虎回头,就见初萤抱着肚子一流小跑出了屋子,而紧随其后是苏涟漪。

不看还好,当大虎将视线放苏涟漪身上瞬间,立刻便忘了自己应做之事,脑子中除了惊艳,唯有惊艳。

美,真是太美了!

面前女子身材高挑,乌发披身,容貌是出水芙蓉未沾粉黛,峨眉幽眸,白玉面庞,朱唇一点。

她是美,大虎一直知晓,但平日里,苏涟漪从来都是将柔顺浓密得烦恼丝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其上或插一只玉钗,或插一只银钗,从未过多饰物。老气横秋发型、一板一眼衣着,将她美掩盖了大半。

而如今,她发丝未做任何处理,就这么垂着,随着她一举一动微微摆着。身上,是雪白羽衣。

薄锦配之白纱,一层层构成千层裙摆,带着褶皱,垂着,无比柔顺。上身,是时下流行元宝领,稍底,她雪白颈和晶莹锁骨露出,抓人视线、夺人眼球。

云袖飘摇,内里是薄锦窄袖,而外面配之是薄纱广袖。

一身白衣本就飘飘欲仙,而上衣处,竟用鲜红丝线绣出了娇美鲜花,鲜花带着金丝蕊,逼真得犹如吐出香气,而这些鲜花到了裙摆却突然四散开来,犹如仙女散花一般。

随着逐渐到裙摆,花朵越来越稀,越来越少,直至余下几枚花瓣,裙摆下沿,而穿着这仙女散花裙苏涟漪,就如同踩着娇艳花瓣前行一般。

“初萤,这件衣服我绝对不穿,太招摇了!”如梦如幻女子大喊着,打破了梦境一般,也将大虎拉回了现实。

初萤一旁崛起小嘴,“为什么不穿啊,穿吧,不招摇,我也没用什么大绿大紫。”

“不穿。”涟漪转身欲回屋换下这衣服。她去群菁会,就是为了昭告她苏家地位,让外人不再欺负,仅此而已,可不是去招蜂引蝶风头。

涟漪不干了,“不行,你非要穿这件去,不然我哭给你看。”

涟漪真生气了,“哭吧。”

初萤没想到平日里无比骄纵自己苏涟漪竟让自己哭,那金豆子和不要钱似,立刻呼啦啦下了来,嚎啕大哭,“你不能……不穿……呜呜……人家为了这条裙子……整整做了十一天……呜呜呜呜……”

正准备关门苏涟漪一愣,对啊,这十几天确实未见初萤身影,平日里经常来蹭饭,那一日大虎打了野兔也是送过去。

“呜呜呜……你不能枉费了人家美意,人家……人家为了给你绣那些花,眼睛都疼了,呜呜呜……一共三百七十一朵花,二十九片花瓣……呜呜呜,就没一只样子是重复……呜呜呜……”

涟漪低头,看裙子上花朵,这才惊讶发现,确实就如同初萤所说,那徐徐如真花朵,或娇羞半合,或热情怒放,各式各样,绝无重复之意,这件衣服,可比当时店中什么京城师傅做衣服好上一千倍……不是,是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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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休蒋!

岳望县,苏家酒铺。

雷子苏涟漪教导下,学会了照顾病号,尤其是这种受了外伤人,严禁病人自己行动恐撕裂伤口,一切都让其放松,由他来做。

喂了粥,服了药,苏皓身后放了好多靠垫,让其半躺半坐,腿上放了本账册,让其自行翻看。

“你叫雷子?”今日,苏皓精神状态很好,与这个照顾他几日店小二攀谈,雷子聪明勤,这几日是直接搬到了酒铺,一边看店,一边照料老板。

“是,小叫李大雷,说是出生时候一声大雷把我霹出来了,大家都叫我雷子。”雷子赶紧回答。

苏皓忍不住轻笑,“能说会道又手脚轻,以后你会有大发展。”

雷子害羞地笑笑,“小可不是故意拍马屁这伺候东家,是为了报师父恩。”

“哦?”苏皓有了兴趣,“师父?你师父是谁?”

雷子刚说完,便后悔,捂了嘴,见东家追问,无奈只能红着脸,尴尬。“东家您别笑话我,其实……其实那师父,是我单方面认,她不知道。”

苏皓是有兴趣了,“是吗,到底是谁,说说看,他教你什么了。”好奇是什么人,被人如此尊敬。

雷子腼腆一笑,“是涟漪小姐,她那时候教我和苏白竖式算书法,学了那个,不用算盘都能算账,奇得很。”只要一提起苏涟漪小姐,雷子眼中便满是崇拜。

苏皓略略惊讶,涟漪什么时候竟会这么多本领。

两人正说着,楼下就有了吵闹声,两人也停了谈话,竖起耳朵听楼下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便是楼下小二声音,“夫人,您不能上去,东家还没同意,要不然小上楼通报声,您稍等好吗?”、“夫人您不能上去啊。”

“滚开,老娘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信不信明儿就辞了你们?识相赶紧滚。”竟是蒋氏声音。

苏皓眸子一冷,面色一黑,他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跑这里来闹事了。

如今涟漪外名声那么不堪,就是这婆娘功劳,外人都信以为真,就连爹和三弟都以为涟漪和那李家二公子有了联系,但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涟漪变了,自重、自爱,又十分有主见,即便是从前倾慕二公子涟漪真得到了二公子亲睐,也绝不会背着大虎乱搞。

“东家,要不要小下去阻拦?”能看出东家面色不好。

还没等苏皓回答,蒋氏就突破了阻拦冲了上来。倒不是她力气有多大,但毕竟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那些伙计们自然不敢真上手拦,何况这女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东家内人,苏家酒铺老板娘。

“相公,你看看这些个人啊,竟然拦着我,他们真是瞎了眼了不知道我是谁,相公,为奴家做主啊。”

蒋氏上来,苏皓才发现,今日蒋氏算是精心打扮,无论是穿着还是头面都是,就连那眉,也是细细画过。

苏皓心软了一下,蒋氏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他,何时这么称过相公?想来,经过这么长时间冷静,蒋氏应该已认识到自己错误了。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按理说,他也不能做得太绝,女子被休后日子难过,若是蒋氏真能悔改,苏皓是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这么想着,心又柔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苏皓道。

蒋氏这自然是来服软和好,但对苏皓服软,不代表对这些雇工服软。她从来都认为这些人既然拿了她家钱,就是她家奴。“相公,奴家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你。”

跟上来伙计看东家都没发作,心中想着自己搞不好是闯祸了,赶忙灰溜溜下楼。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氏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眼尖地看到这这些准备开溜伙计,“你们给我站住,哼,敢拦老娘,现还想走?没门。”那趾高气昂劲儿,哪像老板娘?分明就是个泼妇。

几名伙计虽心知闯祸,但毕竟是城里人,见过世面,不这家干也能去别人家干,反正也不是他们理亏,便就站住,不卑不亢地回道,“抱歉夫人,但刚刚小们也是按规矩行事。”

蒋氏一听,气得鼻孔窜气,“什么?你们这些狗东西长了眼吗?知道我是谁吗?别说老娘让你们没饭吃。”

几名伙计噗嗤乐了,这疯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让他们没饭吃?真不知东家当时怎么找媳妇,怎么就找了个这儿个货色。

本来因长久不见而有心软顿时消失,苏皓气得喘了粗气,手扶住胸口伤口,觉得疼,“你……回去,别这丢人现眼。”面色又白了一白。

那蒋氏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猫,一下子炸了毛,“苏皓,你说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怎么,现有钱了就看不上老娘了?当初老娘嫁你时候,可是让你捡了大便宜。”

“你嫁过来时,我们苏家已办酒厂多年,你一个一穷二白平头百姓嫁到我们苏家,还委屈了?”一道不急不缓女声从楼下慢慢传来,紧接着便是轻盈脚步声。

刚刚一群围着嗤笑伙计们听见这声音,立刻敛了笑容,垂下眼,“苏小姐。”

涟漪缓缓上了楼,听见伙计们招呼声,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刚刚神仙方妆品厂正忙着,就听见有妇人跑来通报,说是看见蒋氏去了县城方向,估计是去酒铺闹事了。

涟漪一听,立刻放下手中之事,赶着驴车便来了,倒不是怕蒋氏,而是哥哥苏皓身上还带着伤,别因那蒋氏折腾加重了伤情。

整个酒铺二楼一片死寂,苏涟漪强大气场,让众人都不敢吭声,低着头,就连那气焰嚣张蒋氏,一时间也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你们都下去。”涟漪微微一回头,对伙计们道。家丑不外扬,她不愿让这些人看他们苏家笑话。

“是。”伙计们外加雷子都下了楼去,二楼只剩下苏皓兄妹和蒋氏。

蒋氏面色一会红一会白,之前与这苏涟漪交锋没一次占到便宜,如今也是怕,但硬撑着,“我和你哥事,你来穷搀和什么?”

涟漪沉下了脸,“你怎么闹,我不管,但我哥有伤身,识相就赶紧离开,别碰了我底线,到时候你吃不完,恐怕就得兜着走。”对着蒋氏,不用仁慈,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越是给脸,越是不要脸。

蒋氏面色一白,咽了下口水,回头就扑向苏皓怀中,“相公啊,你不,这苏涟漪就天天欺负奴家,相公啊,要为奴家做主啊。”

苏皓兄妹二人谁都没想到蒋氏有这一手,只听苏皓一声闷哼,顿时面色青白。

“哥!”涟漪惊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起蒋氏后衣领便是一甩,那蒋氏身子甩了出去。“哥,你没事吧?雷子!雷子!拿金疮药和绷带!”没了平日里平和,涟漪惊叫着。

被摔得七荤八素蒋氏懵了,这是咋回事?再定睛去看,却看苏皓满脸痛苦,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再看前胸,竟渗了大片血,咋……咋回事?

雷子反应灵敏,抱着东西就上来了。

涟漪迅速拉开苏皓衣襟,已做好了坏得打算,若伤口撕裂严重,就立刻缝合。

这缝合她从前做了一次,是对王二癞,却没对苏皓做。原因很简单,古代卫生条件太次,虽有盐水和她蒸馏出酒精,却无法静脉注射消炎针剂,若是能自然愈合是好,缝合恐二次感染。

若真撕裂,她即便是冒着风险也要缝合。

好,苏皓伤口并没全部裂开,只蒋氏碰撞地方稍微渗血,涟漪为其上了大量金疮药,而后重细细包扎。“雷子,去沏一碗红糖水,越浓越好。”

中医说,人体液和血液相通,血少则用津补血,津少则用血补津,如今苏皓面对失血,定要补体液。

涟漪没了和蒋氏折腾闲心,一回头,面色狰狞,“我告诉你,若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你蒋氏定然要陪葬,若你还想活,就赶紧滚回家烧香拜佛祈祷我哥痊愈,我苏涟漪,说到就能做到!”

蒋氏吓坏了,苏皓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虽是怕,但蒋氏也是个泼妇,既然来了,就肯定不能空手而回,冲了过来,“苏涟漪你个小贱人,我们家事你管个屁,你给我起开。”说着,就要拽苏涟漪头发,想厮打。

涟漪本事岂是一农家妇人可比?迅雷不及掩耳,左手一把捏住蒋氏手腕,右手对着蒋氏脸便是狠狠一个耳光。

那耳光声甩得响亮,别说酒铺二楼,就是一楼也听得清楚。蒋氏被打了一愣。涟漪左手一甩,又是将蒋氏甩了一个跟头,“这里不是你撒泼地方,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对蒋氏如此,但一回头,对苏皓却是关切,“哥,你没事吧?哥。”满是担心。

蒋氏捂着肿得老高脸,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这里打她,拍着大腿就准备嚎啕大哭。

就当涟漪正准备说什么时候,却听见苏皓说话了,“蒋……玉芬。”蒋玉芬,正是蒋氏闺名,一般男子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闺名,便说明其极为气愤。

蒋氏吓了一条,停了干嚎,“夫……夫君,奴家……。”

“哥,有什么事回头说,今日你不宜动怒,还是休息下吧。”涟漪轻声道。

苏皓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坐地上蒋氏,眼光是复杂,是失望,也有对其怜悯。“蒋玉芬,你说,现盛传涟漪和李家二公子之事,是你穿出谣言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蒋氏便是斜眼看着苏涟漪冷嗤,得意洋洋,“夫君,那可是我亲眼所见,这不要脸小贱人,大半夜和男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真是丢人啊。”

“你……”苏皓这回真真动怒了,若是说之前还因心善以及多年夫妻情分有些矛盾挣扎,如今便只有愤怒是失望,“蒋玉芬,你……你怎么可以含血喷人?涟漪是我们妹妹。”

“哼,我可没瞎说,你去问问那小贱人有没有私会?”蒋氏白着眼,斜勾着嘴,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可算是抓到苏涟漪把柄。

涟漪旁一直未插嘴,因苏皓本就虚弱,不想他费力大吵,便旁保持安静。即便是蒋氏这么说她,她还是静静听着。

“哥,你愿意听我解释下吗?”涟漪道。

苏皓点点头,声音柔了下来,“涟漪,你说。”

“那人不是李玉堂,而是叶词,之前我与你说过,苏家酒厂有两次四千订单叶词,当日叶词有急事到了我家,特意相告。事情解决后,我看天色已晚便留他们主仆二人住宿,那一晚我们外捉蝉,我与叶词绝无肢体接触,清清白白,这件事,大虎可以作证。”涟漪顿了下,愣愣看向蒋氏,“却不知为何,到了大嫂眼中,就成了搂搂抱抱。”

“小贱人,你当然不承认了,当时可不是我自己看见,还有两人。”蒋氏道。

涟漪还是不急不缓,“那就将那将人都带来,我倒要问问,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叶词搂搂抱抱了。”

蒋氏心虚了,因为那一晚,两人确实没有接触,“那……那……那晚天色暗,可能……可能看错了也说不定。”声音越来越小。

“就算是天色暗,既然没看清,为何信口开河?你可知,这污人名声,足可以捉你见官。”苏涟漪声音平和,没有什么愤怒失常。这流言蜚语传开,她岂能不去查证?早就知晓是蒋氏所为,终还是给苏皓一个面子,没追究。

毕竟,本尊名声从来都不好,涟漪早就习惯了。

苏皓喘着粗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艰难地抬起手,可见气得不轻,“蒋玉芬,你可知……家丑不外扬,你这么糟践……涟漪名声,可曾当她是亲人?”本就虚弱,又因气愤,一句话也要断断续续。

涟漪很是担心,低声安慰着。

“亲人?什么叫亲人?苏皓,我嫁你这么多年,享什么福了?你家就是个无底洞,赚点银子都不够搭你那破家,你那流氓爹、贱人妹和肥猪弟。”

“蒋玉芬!”苏皓一声暴吼,额头上青筋暴起,“既然瞧不上我们苏家,好,今日我就要休了你,咱们苏家庙小容供不起大佛!”苏皓咆哮。

“哥,别激动,你伤口。”涟漪不关心这蒋氏怎样,主要担心苏皓身体。

蒋氏一愣,虽然她闹腾这么多年但苏皓都忍了,这是第一次说要休她,拍着大腿便嗷嗷嚎了起来,“苏皓啊,你这个没良心,我嫁你时一穷二白,现有钱了就看不起糟糠之妻了,苏皓啊,你这个陈世美啊!”

那她尖锐嗓音很有穿透力,整个酒铺,甚至隔壁商铺都能听见,纷纷跑来看热闹。

涟漪终于忍无可忍,“蒋氏,你给我闭嘴,你娘家是什么德行自己不知?还不是个种地?你嫁来时陪嫁多少?我们苏家彩礼又是多少?我们苏家再不富也是开办酒厂多年,苏家村也算是数一数二得富户,你嫁来几年,是用你种地,还是干活了?”

就涟漪所知,大部分家务都是苏皓做。

这蒋氏,从来都是个好吃懒做无法无天货。

蒋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又想到一点,蹦起来和苏涟漪吵,“你个小浪蹄子还好意思说?我们家银子还不是都填你家那无底洞了?”

涟漪冷哼,“这酒厂是我家爷爷传下来,何时成了你家?这银子是我大哥赚,怎么分配都是他说了算,你一没为酒厂出力,二没为我大哥诞下子嗣,说你是妻子那是给你面子,不给面子就直接骂你是个只会吃饭废物,谁都可以挑理,就你不可以。”

苏涟漪从来不是脾气好,之前一次次容忍,只因给苏皓面子,只要苏皓不开口休人,蒋氏便永远是她大嫂,她便也永远忍耐下去。但如今,苏皓开了口,那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涟漪,别说了,去拿纸笔。”苏皓彻底伤心,懒得和这蒋氏再废话,挣扎着起身。

涟漪冷冷看了蒋氏一眼,这种货色,留着也是个隐患。让雷子将苏皓扶起,自己亲自取了纸币。

蒋氏急了,冲上来便欲抢,“苏皓,你不能这么对我。”

涟漪看都没看,飞起一脚将蒋氏踢开。

雷子为苏皓搬来桌子,涟漪为苏皓铺纸蘸笔,苏皓虽虚弱,但拿着笔手却是异常坚定,奋笔疾书。

蒋氏吓坏了,面色苍白,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结果,没想过苏皓真能休她。“苏皓,你不能这样,我蒋玉芬嫁给你做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你凭什么……”

蒋氏话还没说话,一侧那不急不缓女声再次娓娓道来。

“夫休妻,有七弃,分别为:不事父母、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

你从未孝敬过公爹,甚至你夫君出钱供养自己亲爹都遭你反对,便犯了不事父母这一条,此为第一弃;

嫁予我哥多年,无子,此为第二弃;

对小姑、小叔二人动辄咒骂,挑拨,犯了不事舅姑一条,此为第三弃;

尚未查清便到处传言小姑不堪蜚语,犯了口舌这一条,此为第四弃;

为人凶悍善妒,家中被你一人惹得乌烟瘴气失了和睦,犯了妒忌这一条,此为第五弃。

这七弃,只要犯了一条便可休之出门,何况你整整犯了五条。我哥不休你,换不来你感恩戴德,相反变本加厉,你自己说,当休还是不当休?”

涟漪也不恼,就慢慢地说着,看着苏皓写着休书,休书写完了,蒋氏也傻了眼了。

猛然醒悟,噗通跪下了,“夫君,是奴家错,奴家知错了,夫君千万不要休了奴家。”刚刚是有恃无恐干嚎,干打雷不下雨,如今真真怕了,泪如雨下,将清早精心描绘妆容都花了。

苏皓将休书交给涟漪,“涟漪,哥近身子不好,这件事,交给你吧,哥主意已定。”他知道,妹妹一定会处理好。

涟漪那好,点了点头,“哥你放心把,涟漪这就拿到衙门户籍官那里去。”

蒋氏彻底怕了,满色苍白,浑身颤抖,想站起来都站不起来,就这么跪着向前,“夫……夫君,奴家真知错了,就原谅奴家这一回吧,奴家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奴家……”

苏皓闭上眼,不忍看多年发妻如今悲惨,但却心中坚定,必休不可。“蒋玉芬,还记得我曾说过话吗?这个家,我苏皓一直很珍惜,不珍惜,是你。”

蒋氏跪着爬了过来,连连点头,“奴家知错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家。”

苏皓苦笑,“晚了。”声音虚弱,却坚定。

一旁涟漪垂下眼,确实,晚了。当一个人将另一人心伤透,便无法挽回了。

苏皓需要休息,涟漪知晓,本就失血过多,如今伤口裂开,又要做出如此抉择。“雷子,叫人上来,将蒋氏拉下去,没有允许,不能踏入酒铺半步。”

雷子早就看不惯这蒋氏了,下楼一喊,刚刚那几个被蒋氏辱骂小伙计也上了来,这回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拽着蒋氏胳膊腿就向楼下走。一个个心里都痛着呢,惊叹着苏小姐就是苏小姐,不用脏话就能把这泼妇说得哑口无言。

刚刚楼上发生一切事,楼下都能听见,众小伙计加上管事乔六都竖着耳朵听着。

蒋氏嗷嗷嚎着,挣扎着,见苏皓铁了心,她也不要脸了,酒铺一楼就如同杀猪一样喊着,“苏皓你个陈世美,苏涟漪你个贱人,我蒋玉芬要死你们这里,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涟漪随后也款款下了楼去,微微一笑,“蒋玉芬,你可知横死者是要下地狱,就你这品性,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奇怪。知道十八层地狱有什么等着你吗?有将人活活扔入油锅中煎炸油锅之刑,有将人推上满是利刃刀尖上刀山之刑,也有将人从头皮开始活活剥皮剥皮之刑,你确认,打算变厉鬼?”

古代人信鬼神之说,很是怕下地狱受刑。

果然,那蒋氏干嚎戛然而止,面色白了一白,随后又不要命似尖叫,“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变厉鬼报仇,杀了你们,将你们苏家都生吞活剥!”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蒋玉芬,你知道道士是做什么吗?是专门抓鬼,他们有很多法器可将厉鬼魂魄打飞,永世不得超生,要不然,你变个鬼,我也正好花钱雇个道士做法,开开眼界。”

蒋氏彻底没招了,就如同苏涟漪所说,她家没权没势,生不能和财大气粗苏家争,死,苏涟漪又不怕,她……她……

几名小伙计冷嗤着,趁着蒋氏愣神时候,将那蒋氏直接扔出了酒铺。

脸上被泪水化得五颜六色得蒋氏愣愣坐酒铺门口,突然如想到了什么似得,嗷嗷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乡亲们,来评评理啊,这家酒铺东家苏皓是个陈世美,我蒋玉芬嫁来时一穷二白,如今他们有了钱就要休了糟糠之妻,乡亲们来啊……这些不是人畜生啊……”

本来跑来看热闹人就多,如今被蒋氏这么一喊,看热闹多了。

呼啦啦地围得水泄不通,眼巴巴看着苏家笑话。

“苏涟漪那个小贱人,小**,看起来是个正经人,其实背地里就是个小浪蹄子,家里有男人还外面勾三搭四,到处抖落她那狐媚样子勾引富家公子,你们瞧啊,这酒铺是怎么开起来?还不是外面儿搞破鞋哄着野男人给开?外面儿发完了骚,竟然回家来勾引自家哥哥,休了嫂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苏涟漪你个小贱货,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今儿也不怕丢人了,我就得让乡亲们看看你这小贱人还有什么可说?还有,还有,这帮伙计一个个儿很是听她啊?还指不定私底下干了什么糟烂事儿呢,你还不承认自己犯贱?你都给多少男人暖过被窝儿了啊?怕别人说,你就别干那丢人事儿!”

蒋氏就是个泼妇,嘴里脏得很,什么难听骂什么,根本没什么事实依据。

人群沸腾了,他们也纳闷这酒铺怎么就平地而起,难不成真就如这女人所说,是苏涟漪勾引富家公子哥出资开?很有可能。

还有,如果这女人说是实话,那……苏家,就**!兄妹**!这是要游街!

涟漪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很意外,竟不生气,反倒是被蒋氏给气笑了。和这种人生气,岂不是掉了自己身价?

带着银铃笑声,身材高挑涟漪款款从酒铺中出来,青葱玉手掩着嘴角,“蒋玉芬,你是说我苏涟漪卖身给公子哥,出资开酒铺?你真真可笑啊,先不说青楼中卖身女子有多少,若是卖身就能开铺子,那这整个岳望县铺子东家,岂不都是青楼女子?”

众人哈哈大笑,苏涟漪说是。

涟漪继续道,“我勾引我哥?蒋玉芬,你空口白牙没有丝毫证据就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活着,衙门可治你罪,死了,阎王是要拔你舌。”

“蒋玉芬,你……太过分了!”一道虚弱声音,是被雷子搀扶着挣扎出来苏皓。

大家惊讶,只见那苏家酒铺东家很是虚弱,面色苍白,胸前满是鲜血。

涟漪缓缓道,“既然诸位来了,便为我们苏家评个理吧,我哥苏皓为了苏家酒厂和酒铺,几个月走商,前几日碰见了叛军,差点没命回来。这酒铺,看似好像我苏涟漪一人,其实我哥做才是多。所以,这酒铺,不是我开,也不是我卖身开。”

众人点了点头。

“再来,我们苏家酒厂有五十几年历史,从我太爷爷便有了苏家酒,也许诸位不知,之前苏家酒专门卖给各种管家大老爷,若是诸位有亲戚李府可以去问问,李府老爷吃我们苏家酒十几年,风雨无阻。”

人群中有一人回应,“这个下可以作证,从前苏家酒没开铺子时,专门给有钱人喝。”

涟漪微微一笑,“爷爷去世后,我与哥哥便商量,好酒为何定要给有钱人喝?我们平民百姓为何就不能享受好酒?赚钱虽重要,但为乡亲们造福也同样重要,所以便开了苏家酒铺。”心中感谢人群中人。

其实苏涟漪这一套话,分明就是吹牛,从前不是不卖,是没那么多酒卖,而且苏皓也不会经商。

只不过,吹牛这个东西,说得动听了,大家也就信了。

众人感慨苏家兄妹大义,对苏家酒是赞不绝口,有些从前没喝过人,都入了铺子,先打上一壶,回家尝尝味儿。

涟漪见舆论已经向他们这一边倾斜,便走过去扶住苏皓,面容十分动容,“就如我刚刚所说,苏家可没一穷二白过,这蒋玉芬嫁来几年便是享了几年福,我哥不是陈世美,相反对着犯了七出蒋玉芬处处忍让。”

蒋氏一惊,立刻嚎着反驳,“你胡说,苏涟漪你这个贱人含血喷人,我何时犯了七出?”

正说着,一旁响起了马车声,而后有几个人嚷嚷着,“让开,让开。”“麻烦,借光。”

人群被强制分开一条路,有一名老者一群村妇簇拥下入内。

“老夫作证,苏涟漪说确实属实。”

人群哗然,这人是谁?

涟漪上前福身,一旁苏皓也挣扎着上前,“七爷爷,真是……麻烦您好了,我家事,还折腾了您老。”

那老者微微一招手,“不用说了,这么多年,老夫都看眼里,苏皓,你个好孩子,苦了你了。”

蒋氏一看那老人,面色又是一白,不知说什么是好。

涟漪微微一笑,“和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我们苏家村村长,是我们苏氏族长,村中德高望重,他便代表权威。”

这村长是怎么来?自然是苏涟漪派吴氏等人接来。今日妆品厂时,她就有预感定然出事,那蒋氏是什么德行不用多想,指不定怎么空口白牙乱喷粪,所以便叫人接来了村长。

如今,有了村长作证,容不得蒋氏胡说了。

围观人群纷纷指着蒋氏冷嘲热讽,骂着。有时,舆论就是这么有趣,如墙头草、随风倒。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人人都喜欢踢落水狗,人本性。

涟漪展开休书,“七爷爷,您来得正好,这便是我哥写休书,给衙门户籍和您过目后,便准备交给蒋玉芬了。”

紧接着,涟漪当着众人面,将之前酒铺二楼列举蒋氏罪责,七弃犯五弃又重一一道来,不急不缓,咬字清楚,确保每一字大家都能听清、听懂。

涟漪话刚刚落地,便一片哗然,众人恨不得用口水星子将蒋玉芬淹死。

陪伴着苏家村村长而来得各村妇是笑了,一个个地讲这蒋玉芬来到苏家村干那些荒唐事,一一道出,这蒋玉芬从前仗着自己是商家夫人,没少瞧不得、得罪村妇,和那村里流氓王二癞混账婆娘刘氏勾结,两人也干了不少昧着良心事。

蒋氏被说得抬不起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多人纷纷指责,她想放横,也是没那资本放横了。

苏家村长越听越生气,指着蒋氏鼻子,“你这个外来混婆娘,自从你来我们村就闹了这么多事,如今苏皓休了你正好,我们苏家村不再欢迎你,以后你和你们蒋家都别想踏入我们村半步,否则便乱棍打出。”

蒋氏彻底绝望了,瘫坐地上,木若呆鸡,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

接下来事便很自然了,先是派人去酒厂将苏峰和苏白两人接来,而后苏皓宣布了休了蒋氏,苏涟漪亲自去衙门让户籍官过目,而后这张休书正式生效,扔给了蒋氏。

蒋氏,便只能回家收拾了衣服,灰溜溜地离开。

虽蒋氏让苏皓彻底伤透了心,但苏皓到底还是善良,给蒋氏二十两银子,又派马车将她送了回去。

如今整个岳望县都知,苏家酒厂并非是苏涟漪一人,真正东家是苏皓,只不过常年外走商,不被大家知晓,这男主外女主内也是正常。

同时,是知晓,苏家酒铺年轻东家苏皓,仪表堂堂,为人耿直,不好女色,不三妻四妾,即便是腰缠万贯也是珍惜家庭。

古代女子也不傻,谁不知道一夫一妻好?若不是没选择,谁希望和一群女人分享自己夫君?

而苏皓这样绝世好男人当众休恶妻,那就如同一块鲜嫩大肥肉突然暴露了出来,引得一群女子嘴馋很。岳望县媒婆们忙起来了,姑娘家里雇媒婆去说亲,一时间都找不到闲置媒婆,有些是一个媒婆受几家委托。

可见,苏皓行情有多好。

这些姑娘里,有穷苦人家姑娘,也有商家姑娘,有小家碧玉,也有大家闺秀,甚至有些官家小姐也动了心。甚至,这消息蔓延到了周围各城县,也有不少外地媒婆带着姑娘们画像前来说媒。

但令众人惊讶,苏皓非但没从中挑选一个,相反一一婉拒,说是想静上一静,未来一段时间专心事业。

涟漪很感动,是对苏皓赞叹,能看出其对感情负责,对家庭负责。

没了蒋氏,苏皓便回了家养病,苏涟漪和苏白加上大虎几人,将苏皓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让苏皓回去休养,苏白留下照顾。

……

这件事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某两位正养病之人耳朵里。

岳望县高档客栈,舒适客房,叶词一边脸上抹了药,手中拿着煮鸡蛋脸上不停滚着,听完了叶欢汇报,拍案叫绝。“涟漪做太好了,让那泼妇滚蛋就对了,那个该死泼妇,传一个谣言都传不好还留着有什么用?分明那一夜与涟漪缠绵是我叶词,关那小白脸什么事?”

“……”叶欢无奈,很想叮嘱——少爷,节操!

“不过,那泼妇倒是提醒了本少件事。”叶词自言自语。

“少爷,啥事?”叶欢好奇。

叶词又抓了一只鸡蛋,两只手,一手拿一只,自己左右脸上滚着,“你说,若是我真出钱给涟漪来铺子,她能喜欢我不?”

叶欢想都不想地摇头,“少爷您死了心吧,苏小姐那么自立好强人才不会用你钱。”

叶词想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是啊,她不会用,就是因为她不会用,我才喜欢。哎,这苏涟漪啊,本少是越看越对眼,怎么办啊?”

叶欢暗暗翻了白眼——少爷,节操!

……

李家别院。

李玉堂这几日养伤,便没出门,偶尔算算账,偶尔看看书,有时便和墨浓下下棋。

两人都是阴险,打架都向脸上招呼,而实力都是相当,叶词鼻青脸肿,李玉堂也没落了好,左眼有着大大熊猫眼,加之其淡然表情,很是引人发笑。

整个别院,除了墨浓见了不笑,其他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笑。

“少爷,事情前因后果,便是如此。”墨浓将打听来事一一汇报给少爷。

李玉堂放下书卷,垂下了眼,若有所思。

……

苏家村,夜晚到来,晚风徐徐。

饭后,很舒适。

厅里掌了四盏灯,明晃晃,亮如白昼。

涟漪小心翼翼地帮大虎放脸上脓血,经过这两个疗程,大虎脸上包平复很多,有些包已不再生成脓血,有些则是还有那么一些。

“恢复得很好,估计再来两个疗程,脓血应该就不会再有了。”涟漪很庆幸,瞎猫碰了死耗子,还真大虎脸上皮肤病遏制住了,就不知停了这酒曲中药面膜,会不会复发。

大虎很激动,一次次想伸手抓住她柔荑。

放完脓血,又为其敷了一张消炎面膜,主要成分还是盐水,加了一点点酒精和几味消炎中药。

涟漪很耐心地讲他脸上面膜抚平,将气泡挤出,“再过不久,我们苏家村又出了个大帅哥,呵呵。”打趣着。

大虎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苏涟漪,眼神满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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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一些错别字,今天丫头这里出问题了,系统崩了,这是勉强找回原稿。呜呜呜,抓紧时间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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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群菁会日子临近,苏涟漪却陷入矛盾中。

她不是那种好出风头之人,但参加群菁会目却是为了出风头,不出风头,又怎么向整个鸾国商界宣告苏家登场?现苏家酒才刚刚开始便遇到了不止一两次暗害,若是以后蒸馏酒上市,还不知要面对多大阻挠。

枪打出头鸟,若是这鸟够强壮,便能抗得过抢,若是这鸟很弱小,失了性命不说,搞不好还成为别人囊中之物。

所以,要么就永远守着这个小酒厂、小酒铺一辈子,不再扩大。若是想发展壮大,就势必要跻身商业交际圈中!

涟漪长叹了口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便他们苏家真想永远守着小酒厂,以后问题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如今能做选择只有一个——继续前行,进入圈子,壮大产业。

敛了眉,苏涟漪开始努力思考,这出风头与低调之间竭力找个平衡点,思考了许久,却还是不知应该怎么办。

毕竟,她前世只是个医生,不是商人,不是什么交际高手。

苏涟漪坐椅子上,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轻轻支着腮,静静地想着。一旁初萤倒是坐立不安。

“啊,怎么办,涟漪,怎么办,天啊,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初萤抱着肚子地上转来转去。

涟漪转过头,很是好奇,“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初萤扑了过来,巴掌大小脸皱了一起,“头面啊,首饰啊,你穿着那件衣服,怎么可以什么都不佩戴?尤其是那元宝领,脖子上若是没有坠子会很难看。”

为什么她这么着急?因为明日便是群菁会,而涟漪不喜外住宿,便准备当日往返,早晨提前三个时辰起程,也就是说,天还不亮就起程。如今没有首饰可怎么办?

“涟漪,带我去一趟县城吧,我要敲开珠宝店门给你买头面,不用你出钱,是我送你,算是我考虑不周赔偿。”初萤紧张道,语速甚,“不行,明日黎明你就要起程,若是今日休息不好,明日状态也不会好,不用你了,我去找大虎。”

说着,便转身向房间外跑。

涟漪赶忙一把拉住初萤,“你着什么急啊,嘴和机关枪似得,我都插不进话,我有一箱子首饰。”是李府桃姨娘送。

初萤惊喜,“真?早说啊!急了我一身汗,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机关枪是什么?

涟漪扶着初萤坐椅子上,面容严肃下来。“不许这么任性,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怀有身孕切勿激动。”说完,便转身去取桃姨娘首饰盒。

不得不说,桃姨娘也算是帮了她忙,她必须要表示感谢。

将首饰盒放桌上,初萤迫不及待地打开,将其里面首饰一样样取出来查看。

涟漪坐一旁,看着首饰盒却想起了桃姨娘。当时桃姨娘说,送她首饰并非攀比,而是真心赠送,只因她救回了老爷,给了桃姨娘喘息时间。

轻轻叹了口气,古代女子,真是可怜。衷心祝愿桃姨娘能怀上子嗣,也遗忘桃姨娘靠着这子嗣能安享晚年。

“这首饰虽不算珍品,却也是极品,能拿得出手。”初萤选了几样首饰一一放桌边。

涟漪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无奈,拿这个初萤妹子是没有办法。“天色已晚,我们睡吧。”

今日初萤死活也要留宿此,为了明早亲自为涟漪梳妆打扮,涟漪无奈,便只能应允。其实她是知晓,初萤这么做是怕她明日不穿那一身夺目衣裙,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涟漪已相处了好办法。

两人洗漱过后,初萤乖乖地爬上床,涟漪总觉得心里落下了什么一般,出了房门,透了口气,看见一旁大虎。

“大虎,晚安。”涟漪微笑着招呼。

大虎点了点头,“明日路上,多加小心。”

“好。”打完招呼,涟漪回了房间,之前那有些空落落心,顿时舒服了许多。

不再多想,上了床,必须要睡了,明日三个时辰路程可不是盖。

……

顶级客栈豪华房间,金碧辉煌。

其内谁住宿?自然是公子哥叶词。

“少爷,您睡了吗?”叶欢声音门外响起。

“进来吧。”叶词道,人正坐梳妆台前仔细观察自己脸,左看看右看看,好他叶三少爷天生丽质,这几日伤情恢复得很好,未有一丝痕迹。

心中却狡诈地想着,那李玉堂肯定还是乌眼青,明天定要好好嘲弄一番。

叶欢入内,“少爷,刚刚我得到一个可靠消息,明日群菁会,苏小姐也去。”

叶词顿时僵住,嘴巴动了一动,僵硬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叶欢又说了一遍,“群菁会,苏小姐也接到了请柬,明日参加。”他知道他家少爷身份上隐瞒了苏小姐,若是两人群菁会见面,苏小姐自然也就知晓了他家少爷身份——京城首富叶家三公子。

“这可怎么办?”叶词没了刚刚恢复俊美容颜喜悦,紧张万分。

叶欢一耸肩,“少爷,纸里包不住火,你身份早晚也会被苏小姐知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呗。”

叶词哭丧着脸摇头,“叶欢你不懂,若是平日里告诉也就告诉了,但一直隐瞒,群菁会被她发现,那就不是告诉,而是泄露,怎么办,我要死了。”

叶欢心中狠狠白了自家少爷很多眼——谁让你装深沉。

不过转念一想,又能理解少爷,少爷之前不是没动过心,但只要那些姑娘们知晓少爷身份,就立刻大变样,也难怪现少爷提心吊胆。

但这又能怎办?

叶词,注定今夜难眠,忐忑地想了整整一夜。

……

岳望县李家别院。

关于住宿,李玉堂与苏涟漪想法一样,早一些动身赶往欧阳家,也不想外住宿,于是,他还是自家别院,对着账册。

“少爷,夜深了,该休息了。”墨浓入内,轻声道。

李玉堂点了点头,放下了账册,起身洗漱换衣,而后躺床上。

明日,又要见到她了。

心情却异常复杂,不知应高兴还是愤怒。

愤怒是因,欧阳老先生为什么给苏涟漪发请柬?苏涟漪固然是有过人之处,但她酒厂毕竟还是小打小闹,与往年参与群菁会之人差距甚大。而且,他却没接到欧阳家请柬,这是不是又代表,这一局,他输了?

高兴是,两人又要见面了。

刚想到这,李玉堂思绪猛然顿住。见面?见面为什么要高兴?他竟好似等这一天许久一般!

紧接着便是烦恼。

他娘屡次三番下令让他去接近苏涟漪,明日,娘定然陪着爹一同去,还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李家别院,好像也不是一个安定之夜。

……

天蒙蒙亮,苏涟漪便起身了,初萤也起了来,两人简单吃了一些饭菜后,便开始穿衣打扮。

穿上了那件仙女散花裙,涟漪哭笑不得、很是别扭,只因这衣裙太过高调。

坐妆台前,由初萤亲自为其梳发妆面。为了配合衣裙,初萤没再为其梳平日里那一丝不苟发髻,而是同样梳了一种很飘摇似仙发型。

浓密乌黑长发披散肩头,柔顺、亮泽,一直垂到腰际。头顶挽了四只环状发髻,环环相扣,发丝相交,底端用银制饰物装饰,竟有种海上生明月之感。

因为涟漪不喜留海,利落惯了,无奈,初萤只能为涟漪耳畔垂下乌黑两缕发束,下颚处,轻轻打了个节,同样得银饰点缀,与精巧下颚,垂下两只晶莹锥子遥相辉映。

苏涟漪五官也是极美,白皙娇嫩得皮肤,仿佛掐之泛水,一双柳叶眉服帖眉骨,眼很大、眸很黑,黑白分明。鼻梁虽小却挺直,双唇咬了胭脂,淡淡得红,却红人心尖。

“恩,我们家涟漪真是个大美人。”初萤为其妆点好后,退了两步,上下观看。

涟漪轻叹了口气,总算是打理好了,她都要睡着了,取过了一只小包袱,拿手中。“我们出去吧,一会马大叔想必就来接我了。”两人约好了时间。

“好,”初萤笑嘻嘻道,“不过,涟漪,你手上包袱里,装是什么?”

涟漪微笑道,“一会也许马车里补个眠,里面有一张坛子。”

初萤点头,“还是涟漪想得周到。”说着,便笑嘻嘻地出了门,却没见到涟漪计谋得逞奸笑。

涟漪刚一出门,便看到了大虎。他已穿好了衣服,站门口,也不多语,就这么静静得看着,深邃眸中,眼神复杂。

马车声响,老马头赶着提前准备好高档马车来,这马车,还是苏涟漪和人借。

“我走了,昨夜你也没睡好,一会回去后再好好睡一下吧。”涟漪对初萤道。

初萤乖乖点头,“知道了,放心把。”

涟漪微笑,准备登上车时,却想到了大虎。

回过头,他还是默默站门口。

涟漪心突然一暖,不知是因为大虎,还是因为这房子——这个家。“大虎,我走了。”

大虎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不知为何,听了大虎话后,因一清早就忙碌焦躁心,顿时平稳了不少。“恩。”上了车,放下了帘子。

随着老马头吆喝声,马车动了,随后,便慢慢跑了开,出了村子上了官道,两匹骏马便放开长腿奔跑起来,马车疾驰。

车外,传来老马头声音。“涟漪小姐,您今儿可真美,就如同仙女下凡一样,刚刚我都没敢认您。”

涟漪微微一笑,“谢谢马大叔夸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包袱。

报复里是一件褂子,料子很考究,一看便上档次,颜色也很优雅,是水蓝色,但问题是,这么一个褂子,却丝毫没有什么装饰及花纹,可以说,无功无过一件衣服。

涟漪淡定地将那褂子穿上,把美轮美奂天女散花裙完全盖住,只裙摆处才勉强露出一丝白边。

涟漪狡黠一笑,这就是她“对策”。思考好久,她还是不能那么招摇过市,于是,便想了这个主意。

马车官道疾驰着,老马头也不再和苏涟漪说话,专心赶着车,涟漪穿好了褂子,便轻轻靠车厢壁补眠,就这么睡了整整一路,三个时辰。

……

欧阳家族是商业大家,辉煌一时,如今虽算不上鸾国商业佼佼者,但其地位却依旧如故,尤其是如今欧阳家主欧阳尚默,为人义气、乐善好施,交友广泛。

欧阳家大门前,车水马龙,名贵华车一字排开,让人目不暇接。

名门商贾、如花美眷,随行下人们伺候下,一一入内欧阳府。

那欧阳府宅沉淀几百年,自然气势非常。近丈大门高耸,红漆油亮,门外左右石狮两人高,双目怒睁,矫健威武。

迎接宾客下人小厮,一个个也是衣着整洁,面带笑容,殷勤机灵。

“涟漪小姐,到了。”老马头挺了车,轻声道。

涟漪睁开了眼,深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将准备好薄荷茶倒上了一杯,轻轻含入口中,少顷,咽下,以清洁口气。又拿出了干净帕子,脸上轻轻蘸了蘸,一是睡后妆容固然花了一些,而是将脸上厚厚得脂粉向下擦去一些。

——没办法,家中,她妆容自己说了不算。

青葱玉手将帘子撩开,涟漪俯身,优雅下了马车。

一旁守着老马头一愣,“涟漪小姐,您这怎么换了身衣裳?这衣衫可不如早晨那件好看。”

老马头说自然是水蓝色褂子,他也是希望涟漪小姐艳惊四座。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这件穿着,舒服。”

说着便告别了老马头,独自一人款款向欧阳大门走去。

欧阳家小厮见有一位气质不凡姑娘前来,赶忙迎了过去,“这位小姐,不知您是家眷,还是……”第一反应,这定然是谁带来得家眷,走失了。

涟漪微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了请柬。“我是来赴宴。”

那小厮一愣,没想到这么个年轻姑娘可得到请柬,暗暗称奇,紧接着私下张望,“这位小姐,您家眷或下人随从呢?”怎么只看到她一人啊。

“抱歉,我孤身一人来,并未带随从。”涟漪回道。无奈,她确实没什么丫鬟随从,而且也不知带谁来。按理说,应该带着哥哥苏皓来,但苏皓还负着伤,无法远行。其实还可以带初萤来玩,但初萤身子重,自然也不能车马劳顿。

大虎?大虎自然也不会来,因为有任务身,鲜少离开苏家村。

后,便只有苏涟漪自己来了。

到底是欧阳家小厮,训练有素,只惊讶了一下下,马上便缓了神来。双手接过请柬,见其上有其闺名——苏涟漪,好美名字。“苏小姐,请跟小来。”说着,便引领其入了欧阳府。

欧阳府外给人以气势磅礴之感,而欧阳府内则是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蜿蜒长廊,郁郁葱葱花园,不算美轮美奂,却别有一种高雅舒适。

涟漪欣赏着,慢慢踱步,果然是沉淀下来大家族,这庭院丝毫没有铜臭味之感,没暴发户之豪华张扬。

那小厮将涟漪引入了花园,简单讲解了欧阳府布局,群菁会流程以及宾客所位置,便礼貌离开,以迎接下一批客人。

涟漪微笑谢过,看着小厮离开背影,却有些犹豫。

群菁会不是博鳌论坛,虽成为“会”却不是开会会,而是汇集“会”,除了一场正宴外,都是自由行动。

宾客分两拨,女客与男客。

鸾国不像中国古代那般男女大防,不可露面,但讲究还是有。一般受邀人都男客区,一群人饮茶喝酒,谈着声音。家眷女子都女性区,一群女子莺莺燕语,聊着家常,盘着关系。

苏涟漪却不知自己应该去哪里。

去男客区吧……她一名女子实不妥;去女性区吧,人家欧阳老先生给她发请柬,可不是让她来和家眷们东加长西家短。

叹气,这群菁会,真真,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

女眷们都是精心打扮,那身上衣裙,一件比一件昂贵、一件比一件精致,谁都想艳压群芳,而这女子们地位,除了因家族地位,是因为这外貌仪容。

苏涟漪脸上妆容被她擦去了大半,而头上装饰本就不是很张扬,其亮点裙子上,如今用水蓝褂子将天女散花群遮盖得严严实实,这姹紫嫣红间,自然不会怎么夺人眼球。

于是,她很安然地低调行事,外人并没注意她多少。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甜香。

不是女子身上香粉,而是一种大自然甜香。

涟漪已很久没闻过这种熟悉香味了,是梨花香。这鸾国很少见梨花,但现代却很多,她小时去过乡下爷爷家,爷爷家山后便满是梨树。

梨花一开,美得让人沉醉,不仅是如海浪一般花朵,是这甜腻香气。

涟漪轻叹了下,思乡。

向那香味方向而去,入了梨花林。

看着熟悉梨花,涟漪思绪回到了现代,儿时,每次去爷爷家,看到梨花时情景。

心情异常平静,这也算是,这番前来收获吧。

沿着小路慢慢走着,欣赏着梨花,看着花瓣中辛勤采蜜蜜蜂,涟漪嘴角挂着笑容。这笑容不是她招牌淡笑,而是一种毫无防备微笑。恐怕只有这无人之地,只有思乡之时,她才有这样笑容。

苏涟漪没注意到,前方,梨花丛间,有一拐角,有一人身影隐现,过了拐角,与她打了一个照面。

那人见到苏涟漪时一愣,好像没想过这偏僻小路会有人,没想过,见到人是她。

涟漪也看到了前方之人,那人一身雪衣,与雪白梨花辉映,威风过,衣抉翩翩,发丝白衣反差下,是乌黑亮泽。

两人离得还很远,涟漪只朦朦胧胧见到那抹飘摇身影,明明是颀长男子,却给人一种马上羽化成仙之感。

因还沉醉思乡恍惚中,没有存感,只觉得面前不是景观,而是画卷。

李玉堂脚步缓了一缓,矛盾犹豫了下,却还是向她走来。

离进了,涟漪这才想起,这人是谁,温婉一笑,“原来是你。”

是那似曾相识。

李玉堂一愣,她难道……想起他了?

本就有些异样心,怦然一动。他脑海深处,她还是扭着肥胖身体,一边喊着他名字,一边直接扑上来,但如今,她却化身窈窕,带着浅笑,说——原来是你。

苏涟漪见对方直愣,想起之前两人见面发生之事,越发想笑了,“别告诉我,你忘了我了。”突然调皮地眨了两下眼,惹人怜惜。

李玉堂心突然跳猛烈,有些尴尬,他怎么能忘了她?当初日日夜夜都希望她能死于非命,后来日日夜夜想打倒她扬眉吐气,如今却日日夜夜思考一个问题——苏涟漪,到底是什么样人。

正当李玉堂想将苏涟漪名字吐出时,涟漪又说话了,“那一日你落水,我让你随从将你送回,后来一直未见,你没事吧?”

李玉堂这才恍然大悟,苏涟漪说认识他,并非是想起他身份,而是两人之前白浪河相遇。

是啊,两人还有这么个插曲,他怎么就忘了?

“恩,无事。”他回答。

涟漪又忍不住笑了笑,“真没想到这里见到你,刚刚你从那转交而出,我还以为你是梨花仙呢?”

“梨花仙?”李玉堂不解。

涟漪点点头,“是啊,你看这梨花多美,洁如盐白如雪,而此地也无一人影,你突然从锦簇梨花中出现,也是一身白衣,不是梨花仙,又是什么?”

李玉堂虚荣心一下子暴涨。之前两人交锋,都被其狠狠压下,他忘不了她胜酒铺打探消息,顺便送了一枚点子,他忘不了她将他狠狠击败后又挖了他所有雇工,让他损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却突然得到了她赞扬夸奖,有些飘飘然,不知道回什么是好。

“你是接到了请柬吗?”涟漪问。因之前有过一次交道,再见面竟有种朋友聚首之感。

“家父得到请柬。”李玉堂答,一说到这,心中又有些不平衡,凭什么苏涟漪得到请柬,而他没有。

涟漪面露惊讶,“你是商贾之子啊,真是看不出来。”

李玉堂疑问,“很奇怪吗?”

“恩。”涟漪点头,“人穿着固然不说明什么,但追求风格却可以反应出他内心,就如同性格内向之人喜穿素衣,性格热情之人喜穿大红大绿那样夺人眼球颜色,”涟漪突然想起了总是一身紫衣叶词,突然失笑,“有些人总穿着紫衣,其实是个骚包。”

说完,她觉得有些失言。骚包一次若是现代人说,没什么,只是个形容词,但古代女子说这个词,会不会有些粗俗?

不过转念一想,粗俗就粗俗呗,她也不刻意追求什么高雅。

却没想到,李玉堂和她想到了一块去。脑海中回想着一身紫衣叶词,再想到那到处放电桃花眼和很贱很贫嘴,咬牙切齿,“对,很骚包。”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看这一身雪白谪仙说“骚包”两字,很有趣。

李玉堂却垂下眼,若有所思。“我穿白色,意味着什么?”

涟漪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附庸风雅,便是追求纯粹和完美,反正,这白色,不应是商贾颜色。”商人,应该是土豪金才是。

李玉堂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也随着涟漪深深叹了口气。“追求?人哪有什么追求权利?当落地瞬间,命运便已安排好了。哪容我们多选?”说自己。

涟漪也点了点头,也是有感而发。“是啊,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人生很无奈,并非追求了,就得了。”就例如说穷人,有什么选择?

李玉堂不解,听苏涟漪口气,她好像对现生活不满意。

她有什么不满意?如今苏家也算是小有所富,她也不像从前那样犯浑,外有他爹庇护照顾,家听闻她爹苏峰也是对其溺爱有加。

难道……

李玉堂不由得想起,难道苏涟漪是不满自己夫君?因除了她夫君,他实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接到请柬?”李玉堂犹豫着,终问出了心中之痛。

涟漪无辜地点了点头,此时与这名男子一起,就好像是朋友相逢一般。“是啊,我也明白为何欧阳老先生给我发请柬,我苦恼很。”

“哦?你苦恼?”李玉堂惊讶,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讲苏涟漪苦恼?

他印象里,这苏涟漪就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他真想知道有什么事让她苦恼。

涟漪又叹了口气,皱了皱眉,眼神满是无辜。“我不知道自己应去哪,去男宾区吧,我一名女子实是尴尬;去女宾区吧,我确实请柬邀请人,欧阳老先生估计不是让我来和女眷们拉家常。哎,总而言之,好苦恼。”

李玉堂愣了一下,而后心中好笑,是啊,这还真是个问题。“那怎么办?”

涟漪耸肩,“我要知道怎么办,就不这里闲溜达了。”

此时苏涟漪真是让李玉堂惊讶,若不是他明知这人就是苏涟漪,是真真不相信。此时苏涟漪,就是一名素雅女子,没有睿智和机敏,而是为了一个小小问题苦恼犹豫。

虽说是小问题,但不解决,也确实很尴尬。

“你与谁一同来?”李玉堂想到这个问题。

涟漪不知第几次叹气,“没人,就我自己,还有一名大叔,门外马车里等我。”

“……”李玉堂愣了下,“为什么不带丫鬟?”一般女眷烦了,都带丫鬟走走,陪着聊天也好。

“没有。”涟漪道。

“为何不买?”李玉堂问。

“为何要买?”涟漪答。

“用来照顾你起居啊。”玉堂惊讶又带了考究地看了苏涟漪,很仔细打量,怀疑此人只是容貌像,而非苏涟漪。

涟漪伸手去摘树上梨花,拿了一朵,放鼻尖闻了一闻,“我也不是老弱病残,自己可以照料自己,为何非要找个人照料?”

“……”李玉堂无话可说。“那你打算一会怎么办?”

涟漪闻着花,头也不抬,不去看他,“都说了,不知道啊,要不然你帮我想个办法?”

李玉堂点了点头,也陷入苦恼,这苏涟漪,到底应该去哪里,应该怎么办。

此时苏涟漪,自然不知面前这白衣男子就是她那被迫结下梁子仇敌李玉堂,只觉得是年纪相仿又萍水相逢朋友,也许因其一身白衣,竟让她觉得十分好接触。

她也不是傻子,不是瞎子,能感受到紫衣叶词总抓紧一切机会冲她抛媚眼,她只能心中苦笑,当看不到。

但面前这名男子却不是,与人保持着礼貌距离,相反给她一种亲切感。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感觉,很不错。

看着专心思考白衣少年,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玉堂忍不住蹙了峨眉,她取笑他?

“因为开心啊,刚刚是我一人烦恼,现拽了人陪我一起烦恼,独忧不如众忧,岂不乐哉?”涟漪开起玩笑。

李玉堂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开心?

见苏涟漪手中捏着梨花,这梨花长树上,没有牡丹月季娇艳奔放,也没丁香那般内敛羞涩,不大不小,毫无优点,他不解她为什么刚刚一直沉醉似得欣赏梨花。

也伸手,去摘一朵,想学着她闻闻。

但刚刚碰那雪白花瓣,突然,从花中飞出一只黄色飞虫,紧接着,他指尖一疼。“啊。”低声惊呼了下。

“怎么了?”涟漪赶忙道。

李玉堂拧着眉,面带怒气,看着自己指尖,“被蜂蛰了下。”今日真是倒霉。

“疼吗?”涟漪问。

玉堂烦躁,“你也找只蜂蛰一下,就知疼不疼了。”

涟漪一耸肩,“朋友,你这脾气可不好啊,被蛰就被蛰呗,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激恼?”

李玉堂哑口无言,咬着牙,他讨厌别人说他脾气不好。他爹说过,说他脾气急躁,若是不改,成不了大事。那叶词说过,说他败就败急躁上,而如今,这苏涟漪也说。

涟漪马上发觉自己失言,可以说,今日见到这名白衣男子后,就没有了平日里拘谨。

也许是因刚刚一直沉浸思乡之情中吧,放下了鸾国防御心理,心态很是平和。或者也许事因和这男子不是初识,之前有过一次交际,一同落水,也算是患难之交,所以现和他说话就随意很多。

“你生气了?”她问。

被她这么一问,李玉堂急躁莫名平息了不少,叹了口气,“没有。”另一只手想去按压被蛰手指。

“等等,别动。”涟漪赶忙道,

李玉堂停了手,不解。

“抱歉,失礼一下。”涟漪先打了招呼,而后伸手抓住李玉堂手。

李玉堂一惊,没想到她竟……

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她那好男色性子还没改?

就李玉堂想愤怒将自己手抽回时,涟漪却说话了,“你手指之所以疼,是因为毒液,此时伤口上还挂着蜜蜂尾部毒针,若是不及时拔出,会越来越疼。”

说着,一只手抓住他手,送到自己眼前,另一只手小心他手上手指上捏住,而后轻轻一拔,“看见了这个毒针了吗?”晶莹雪白手指伸到了李玉堂面前。

定睛一看,果然,她指尖捏着一根小小刺。

“你是说,这里有毒?”李玉堂惊讶,那他手……

涟漪噗嗤笑了,“你这人,不仅脾气急躁,还惜命,真是和你外表正好相反啊,伸手,接住这个针,一会我给你讲一些别知识。”心里阴暗地想,反正她也无所事事,抓个人陪她无聊。

玉堂也没多想,就顺从地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只很美男子手掌。

涟漪没多看,就直接扔了进去,转而去处理他被蜜蜂蛰伤口。两只手一挤,毒液渗出,掏出帕子擦了干净。很惊讶地抬头,“你不疼?”

“还好。”他答。

“这种疼痛可比刚刚蜜蜂蛰你时疼多了,刚刚你叫出来,现为何不叫。”疑问。

李玉堂哭笑不得,“刚刚我也不是因为疼才叫唤,是吓了一跳。”他从小习武,哪是那么娇贵怕疼之人?就说前几日也叶词打架,也是落了一身伤。

不知为何,被这苏涟漪误会娇贵怕疼,心中竟有丝不爽。

涟漪放开他,“好了,剩下得慢慢恢复便可。”

李玉堂只觉得手上之感很奇妙,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子触碰,本以为很反感,但却没有想象中得反感,手上有滑腻,是女子触感?不过,看到伤口,想到苏涟漪刚刚说话,有丝疑问。

“你是说,这个有毒?”

涟漪点头,“有毒,”伸手捏起李玉堂另一手掌心毒刺,“现这毒刺里还有毒,若是你不拔出,毒液就会渗入多,你就疼,不易恢复。”

李玉堂面色微微一边,“这毒,不会致命吧?”

涟漪笑了,“自然不会,除了疼一些,其实没什么坏处,还有好处。”

玉堂不解,“被蜂蛰了还有好处?”

涟漪点头,“蜜蜂浑身是宝,其酿制蜂蜜自然不说,就说着蜂毒,可治风邪之症,还可活血,一会你疼痛消失,仔细体会,就能感觉到伤口处热热,就是这蜂毒作用。”

李玉堂看着指尖伤口,第一次听说这些。

“你也不要恨这蜜蜂,你伤口随后就好,而蜜蜂却丧了命,可以说,它用自己生命维护尊严。”涟漪道。

李玉堂不解,“不可能,刚刚我亲眼所见,它蛰我后变飞了去。”

涟漪又举起了那刺,“你仔细看,这刺,连带着毒囊以及蜂内脏,没了这些器官,它能活吗?即便是刚刚飞了,没多一会,也会殒命。”

涟漪眼中带了一丝哀痛,“我很喜欢蜜蜂,以前也经常接触,我爷爷便是养蜂人。”

李玉堂一愣,苏涟漪爷爷?不是酿酒吗?何时又养蜂了?

苏涟漪说自然不是鸾国爷爷,而是现代爷爷。美丽沂蒙山脚下,便是他爷爷家,那里有花,有果树,每逢花季,爷爷便放蜂。

“蜜蜂是极有纪律一种昆虫,很干净,很勤劳,没有私心,家族中每一只蜜蜂都绝不会背叛家族,这一生只会为家族荣誉利益奋斗,这些,是人类永远也比之不过。”涟漪缓缓道。

李玉堂不解,这不就是虫子吗?多就是有一个蜂巢。

“跟我来。”涟漪一个俯身,向刚刚那蜜蜂飞去方向而去。

李玉堂便跟着,心中惊讶,这苏涟漪为何总会又这些奇知识以及奇思妙想?她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想着,便跟着苏涟漪过了去。

不一会,涟漪惊道,“找到了。”

李玉堂上前,不解,找到什么?

涟漪蹲下身去,将黄色小虫尸体捡了起来,“找到了,这名宁死不屈小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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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还热闹沸腾宴席会场,因苏涟漪将这水蓝色褂子脱下,一片寂静。

苏涟漪绝色自是不说,多是一种反差震撼。前一刻众人还认为苏涟漪是小有姿色端庄女子,这一刻便是惊若游鸿。

女子脸固然重yào

,但人靠衣装,合适衣服能凸显人气质,就如同此时苏涟漪。

比一般女子高挑身材,将雪白纱裙穿得摇曳如云,透明云袖下白色窄袖隐约见藕臂,仔细看去却又看不清,让人遐想连篇。衣裙之上,满是鲜红娇艳花朵,各式各样,栩栩如生,吐着金丝蕊。

那花朵越到裙摆便越是稀少,就如同有女子捧着一捧鲜花,那花满盈怀,花朵一点点掉落一般,到了裙摆底部,便只剩下几许花瓣。

本来毫不出奇发髻妆容,水蓝色褂子反衬下,仅仅是端庄恬淡,但这天女散花裙衬托下,却是飘摇若仙。

哪有一丝商贾气质?这分明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仙子。

涟漪发xiàn

气氛有些不对,很是尴尬,所以说她不愿意脱下这褂子,可惜这不长眼丫鬟……

李玉堂真真惊艳,若是说几个时辰前,他后悔对苏涟漪所做一切,那这一刻,他便是悔上加悔。

这不正是他寻觅女子吗?

为什么这个人是苏涟漪?真是那胖子苏涟漪?

叶词也是夸张地长大了嘴,乖乖,从前喜欢涟漪独特和气质,却没想过,涟漪打扮起来这么出尘,不愧是他家亲亲涟漪。

叶欢自然也是震惊,但比叶词恢复状态早上一次,伸手轻轻推了推自家少爷——少爷,口水,口水。

涟漪赶忙坐了下,不再站着增大目标,皱着眉,面色通红。

她不喜欢被众目睽睽,不喜欢成为众矢之,所以她不愿出风头,但此时可如何是好?

宴席上一众人终于缓了过来,有人道,“平日里只闻游仙而未见,如今老夫算是亲眼见过了,呵呵。”

涟漪苦笑,自然知dào

这老先生说是她,惭愧。

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整个宴席场又重热闹起来,只不过少年公子哥们都没心思吃饭了,眼巴巴地看着那一身飘摇苏涟漪,惊叹着怎么会有如此气质女子。

叶词道,“涟漪你这衣裙真是美,刚刚为何非穿那褂子?若不是那丫鬟,我们岂不是见识不到天仙下凡?”他声音不小,一左一右人都能听清,笑呵呵地看着,等苏涟漪反应。

涟漪恨不得伸手扯烂叶词这张破嘴,她已经够尴尬了,他怎么还不放过她?“我冷,行了吗?”

叶词回头看了看大厅之外,太阳硕大,而这大厅内人多,为了降温,除了将大厅棚顶四侧天窗都开了,是大厅内角落里放了冰块,有小厮用悬扇扇着,才勉强降温。

而苏涟漪竟然说太冷,难道?

叶词伸手就要摸涟漪额头,很是担心。“你伤风了?头疼吗?发热吗?”

涟漪一慌,赶忙偏过头去,伸手用手腕挡了一下,“别闹,这么多人。”心中却埋怨,这叶词怎么这么不注意,男女授受不亲,他难道不知?

两人这动作好像打闹,座人又不解了,这苏涟漪不是和李公子是一对吗?现怎么又和叶公子?到底和谁?

李玉堂很愤nù

,“叶公子,大庭广众,还请检点一些。”

涟漪苦笑,实不好意思开口让叶词下不来台,但心里想说话却和李玉堂一样。若是此时只能选择与一人相处,她还是选择李玉堂罢。

叶词一挑眉头,“李玉堂,你管得着吗?”老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你!”李玉堂愤nù

,拍案欲起。

“各位慢用,晚辈失陪。”带着歉意笑,涟漪款款起身,不想再给大家增添麻烦,也不想让大家看她热闹。她惹不起,躲得起。

“涟漪,你去哪,我也去。”叶词笑嘻嘻地跟上。

涟漪有些微怒,撇了他一眼,声音冷了继xù

。“女宾休息室,难道你也要去?”说着,也不管那叶词有何反应,直接转身而去。

李玉堂心中暗爽,苏涟漪,真是好样!

叶词那个委屈啊,撅着嘴,恨不得掉下金豆,“我送你去,这里我熟得很,我爷爷和欧阳老先生是旧时,我从小这玩大,要不然……哎哎,涟漪你等我一会,走这么干什么?”

苏涟漪想死心都有了,从前知dào

也贫,却不知叶词这么贫,她真想缝了他嘴。

“少爷,您去哪儿?”叶欢要跟随。

“你别跟过来。”叶词道,不带随从,只自己跟着苏涟漪跑了。

“爹,我也失陪一下。”李玉堂小声对李老爷说,有些担心那叶词对涟漪不利。

李福安哪看不出来?“恩,去吧。”看向玉堂眼神意味深长。

李玉堂眉头皱了一皱,没敢多想,就转身去追随那两人身影。

没了这三人,桌上立kè

平静了下来,众人缓了好一会,才端起杯子吃酒聊天,“真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玉堂也长大了。”有人举杯敬李老爷。

李老爷但笑不语,“年轻人有年轻人活法,我们是不理解。”

有人也接了话,“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看见这三个孩子,才发xiàn

自己真老了。”那三人,哪个都可独当一面,虽这苏涟漪是近几日崛起,但这些老商家眼睛都毒得很,心中都知晓,这苏小姐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桌上又恢复了热闹,其他各桌,有些却开始议论纷纷,议论这苏涟漪苏小姐。

女宾区,泼了热汤丫鬟回到孙倩儿身边,“小姐,是奴婢不好,将您一片好心弄砸了,险些生祸。”声音不小,故yì

给旁人听。

但坐这席间夫人小姐,哪个是省油灯?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夫人愣愣地看着那孙倩儿和她丫鬟,心中暗暗将孙倩儿名字自己未来二儿媳名单中划除。

孙倩儿是孙家独女,深受孙家人溺爱,本来李夫人是有意将其弄入府中当个妾,却没想过这姑娘这么不老实,若是真来了李府,还不知要扯出什么幺蛾子。

试问,孙家也算是大户商家,为何李夫人眼中,孙倩儿只配当个妾?原因很简单,她想为二儿子娶个宦官女儿为正妻,只有官宦人家正经小姐,才能配上她优秀儿子。

换句话说,李夫人压根瞧不起这些商贾女子,因为她本身,就是官宦女子。

女宾区也是哗然,夸夸,贬贬。

夸人说苏涟漪才貌双全,贬人说其招蜂引蝶不知检点。

李夫人并未参与话题,相反,有些担心这苏涟漪会不会被叶词抢了去。她虽是官家女子,但加入李府多年,除了官家高傲,脑子早就被利益所同化。

她不乎苏涟漪名声,反正嫁进来也是个妾,她只乎苏涟漪能不能赚钱,能不能发展壮大李家,能不能帮上她儿子。

至于子嗣,这苏涟漪也是不配为玉堂生。

……

苏涟漪焦头烂额,因为除了叶词和李玉堂跟来,身后又是跟了几名衣着华贵公子哥。

她不傻,自然知晓人家过来不是和她谈人生大理想,想必就是为了那男女之事。

她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这群少十名男子围过来,还没等这些男子们自我介shào

,就面对着叶词说话了。“叶公子,自从上一次您去我家做客已有几日,我家夫君还惦念您,说您棋艺高超,希望您什么时候再临寒舍,与您博弈。”

借个引子,把话说出去,把风儿放出去吧。

众公子一听,惊讶,光知dào

这苏涟漪和李玉堂有流言蜚语,却不知苏涟漪有夫君?

“涟漪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和大虎下棋了?”叶词不懂苏涟漪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

众公子了然,苏涟漪夫君,叶词也见过,叫大虎?

涟漪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叶词,转而对各位公子哥福了个身,“不知各位追随而来所谓何事,是否要再苏家酒厂定酒?”

李玉堂失笑,这苏涟漪,真是到哪都不忘卖她家酒。

其实苏涟漪是给众人找个台阶下。

这些公子哥们都赶忙说又定酒意向,有一人不死心,“请问苏小姐,年方几何,可曾婚配?”不是听不懂话,而是面前情况太复杂。

涟漪微微一笑,“小女一十有七,已婚配一年,夫妻恩爱。”

众公子大失所望,纷纷告辞离开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人群,不一会,便只剩下三人。

苏涟漪终于是忍不住了,板下了脸,“叶公子,枉我们平日里还算有交情,您今日做实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那般殷勤,置我于何地?我苏涟漪是有夫之妇,您这么做,多是少年风流,而我呢?那便是放荡淫妇,您可曾想过?”

叶词一惊,他殷勤不是一天两天,平日里见苏涟漪没拒绝,还以为她默许。其实他哪里能想到,苏涟漪不同于鸾国女子,有现代人思想,觉得交朋友往来是很正常之举,何况从一个商人角度,也不像得罪了大客户。

但,现代女子也是有底线,当触及了这个底线,现代女子比古代女子为坚定、决绝!

叶词想说什么,但李玉堂就站一边,又不敢轻易说出,心中愤恨,这李玉堂真是个没眼力。

一把拉住涟漪手臂,不顾对方反抗,将她拉到一边。李玉堂着急想阻挠,叶词道,“我和涟漪说几句话,你别凑趣。”

李玉堂犹豫了下,便留原地,远远盯着两人,生怕叶词伤害苏涟漪。

“说吧,什么事?”涟漪甩开他胳膊,面色不好。

叶词面色焦急,“涟漪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大虎根本不是真夫妻对吗?之前我便听说你是被迫嫁,大虎面容丑陋只是个粗鲁庄稼汉,根本配不上你。”

涟漪无奈,看来以后要和这叶词拉开距离,“叶公子,你误会了,我与大虎,是真夫妻。为了避嫌,下回众人面前,我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好。”

叶词才不信,“你们绝对不是真夫妻,我能看出来,你也绝对没嫁人,你眼神还是少女眼神。”

涟漪失笑,少女眼神?不是剩女眼神?“叶公子,如今我已将事实说开了,您就别自欺欺人了,当然,也别再……无理取闹了。”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确实他逼她。

“苏涟漪,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不好?”叶词追问。

涟漪无奈笑着,“不是你不好,是我已成婚。”

“告sù

我,我哪里不好!”叶词继xù

问。

涟漪想走,却被叶词伸手拉住,“我真成了婚了。”努力甩开他。

叶词脸上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很严肃,有些焦急,“不行,你告sù

我,我差哪里,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我连一个真zhèng

理由也没权利知dào

?”

“……”苏涟漪努力挣扎开,李玉堂见到,想走过来,涟漪对其摇了摇头。看到叶词面容,涟漪心中有些愧疚。叶词对她,她能体会到,虽然嬉笑怒骂,但真心也是有。

“即便我没成婚,也不会选择你。”涟漪道。

苏涟漪声音不小,一旁李玉堂也能听见,他也认真地听了去。

“为什么?我……我是叶家人,叶家就是京城首富,也是鸾国首富,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叶词终于将自己心底秘密,“杀手锏”亮了出来,他看来,女子是抗拒不了这些财富。

他不想用财富来吸引一名女子,从来不想。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先不说涟漪家中那假夫君大虎,就是旁边李玉堂也是个极大威胁。

只要他想起两人宴席上一举一动,心里就如同猫爪了一般。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什么身份,并不能决定我喜爱与否,真zhèng

感情也不是建立权力与财富基础上,虽然没钱寸步难行,但金钱却不是万能,有些东西是买不来,例如真情。”

叶词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才喜欢你,我也认为金钱不是万能,所以涟漪,你为何不喜欢我啊?”

李玉堂也是略略惊讶,金钱不是万能……他很想相信,很想追求,但从小到大,父母对他强硬灌输教育,却不是如此。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下,因为她即将说话想必惊世骇俗。“我……憧憬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粉红樱唇开合,一句话,说得很慢,虽然是犹豫地说出,每一个字却很坚定。

叶词大吃一惊,目瞪口呆,“涟……涟漪,你不是做梦吧?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怎么可能?除了那乡下人没钱娶妾,这有钱人家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爹是,我爷爷是,我爷爷爷爷是,我爷爷爷爷爷爷也是。而且,今天来群菁会你也见到了,若只娶一名女子,会被人看不起。”

果然……涟漪苦笑着摇头,“所以说,我不喜欢你。”

李玉堂也被震惊得够呛,一夫一妻?这怎么可能?

“不是,涟漪,你一定要体谅啊,这天下就没有一夫一妻。”叶词着急。

涟漪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心中已有一人,又如何容下第二个人?”

叶词急忙道,“我……不是,不仅仅是我,其他男子也是如此,可以专宠一人,但妾室什么必须得有,不仅仅是面子,是男子尊严,有时也许还是一些发展策略,别说我们商贾之家,就是官宦,也需这么强强联手。不信……不信你问李玉堂。”叶词见自己对付不了,直接把难题扔给了李玉堂。

李玉堂一下子紧张起来,睁大了眼,不知说什么。

涟漪摇摇头,“别试图说服我,我也不想说服你,我们,是两个世界人,所以便注定了没有结果。所以,叶公子您还是趁早死心了吧。”

“不是……涟漪……你得听我说,你再好好想想……”叶词急躁,不知如何解释,这也不能怪他,千百年来传统,岂是一下子就可打破?

就仿佛,从来不食人肉,突然扔一块人肉过来,没几个人能下得去嘴。

第一个吃螃蟹之人,何其勇气?

涟漪抬起头,面容冷静,一双眼清冷眼盯着他双眼。“叶词,若是我选择了你,同时却还与我家大虎一起,同样还有其他男人一同生活,你可愿意?”一妻多夫。

“当然不可以!”这个,不用考lǜ



“对啊,你不想与其他男子分享爱人,为何就要逼着我与其他女子分享爱人?女人比之男人,低级吗?是少了一只眼,还是少了一张嘴?”涟漪心中有些愤nù

,越说越是愤nù

,“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人,为何就要成为男人附属?”

叶词和李玉堂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惊世骇俗言论,他们世界里,女人,就应是深宅大院中,等待男人宠爱,难道不应是这样?

涟漪长长舒了口气,“所以,我说过,你不适合我,我们没有结果,叶公子,你还是放qì

把。”

叶词还是不甘心,“涟漪,你根本找不到愿意一生一世只待你一人男子。即便是你勉强找了个庄稼汉,但以你能力和富有,他也会有外心。就算你威严下无法娶妾,窑子也不会少逛。”

涟漪一耸肩,“若是找不到,就自己过嘛,难道女人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她言论,又令叶词和李玉堂大吃一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惊世骇俗女子?

将话都说了出来,苏涟漪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长长舒了口气后,精致面庞又爬上了招牌淡笑,“不知叶公子,还有事吗?若是没事,我便去女宾休息室休息一下了。”痛!真是痛!

“不,涟漪,你别走,我……”叶词大脑一团乱,各种矛盾、各种碰撞,不可开交,“我……”

涟漪便也就站立不语,既然今天把话说出来了,就把问题彻彻底底解开了罢,也省以后拖拖拉拉糟心。

“我……”叶词急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心中被揉搓疼,又是不舍,又是震惊,又是对挑zhàn

伦理道德恐惧。虽然叶词看似玩世不恭,但生存于世人,哪有那么简单单纯?他心中有杆秤,知dào

什么时候要抗争、什么时候要屈服。

从来没想过挑zhàn

世俗,这一下,他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一旁李玉堂也是如此,他清清楚楚能看清自己对苏涟漪心动,但也仅仅事心动,也许他对苏涟漪感情,还没有叶词对她深。

“恩,我听。”涟漪淡笑。

“我今天很乱,你可否给我个机会,若是我……我有别想法,可不可以,再和你……”他太乱了,不知应怎么说。

涟漪微微一笑,“别这么说,好像我们反目成仇似得,我们还是朋友,是生意伙伴啊。”朋友不朋友其实涟漪是无所谓,但这生意千万别可砸了。

好吧,苏涟漪也是个俗人,是俗人,怎么不喜欢孔方兄!?只要不触及原则,赚钱有什么不好?

“恩,好,我再好好想想。”叶词脑子乱成一圈。

涟漪刚要转身离去,一旁李玉堂,却突然说了话。“你夫君,是你口中所说,一生待你一人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戳了涟漪心,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知dào

,不过想来,大概也……不是吧。”

这一句话,便说明了一切,她与大虎关系。

叶词和李玉堂心中立kè

了然。

“那若他有一日不安于此,你怎么办?”李玉堂又问。

“和离。”涟漪答,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李玉堂眉头紧蹙,“那你怎么办?”

涟漪扑哧一笑,“我刚刚说过了啊,没了男人,女人照样能活,我有自己事业,每天很忙碌,我还计划领养孤儿,将那些孤儿培养成人,怎么样,我未来生活是不是也很丰富多彩?”

“……”两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涟漪耸肩,心情十分轻松,“你们聊,我失陪了。”转身离开,步法轻盈,那抹缀着红花雪色身影如同一片云般飘走,毫无留恋,却给人一种抓之不得感觉,像一片云。

其实并非抓不到,就看,是否有心。

……

当涟漪回到会场时,宴席已经结束,已是下午,太阳正毒,女宾们被请入了厢房休息,男宾们不知去向。

涟漪抓了个欧阳府下人,打听男宾们去了哪里,她错过了上午“商业培训课”,不想错过下午场,若是有话。

得知,男宾们被欧阳老先生请去了喝茶。

喝茶,这不正是茶话会吗?涟漪心中暗喜,找了下人将她带入饮茶之处,心中满是想听商业前辈交流渴望,把树林中那两人忘得一干二净。

一间别厅。

与刚刚举办宴席大厅不同,这个厅室稍稍小了一些,但书卷气十足,一侧百宝阁上满是古董珍玩,而另一侧书架上,却满满珍藏孤本。

不似普通厅室那木椅桌子,这别厅摆设别致得很,有些像汉代厅堂,大家盘腿坐厚厚得蒲垫上,每人面前一张小矮长桌,桌上有茶壶茶碗,茗香缭绕。

欧阳老天生坐前面,面对众人,左右也坐着上了年纪老者,看那气度,想必是商界泰山北斗,而其他人则是坐对面,里里外外围了几圈,听着前排老者话,偶尔说说感想。

后面这些人,包括李老爷,虽都过了不惑之年,但与前排老者相比,也都是小字辈。

涟漪偷偷地入内,悄然生息,尾端小桌上坐下,一旁侍女送上香茗茶点。

正好涟漪有些饿了,刚刚餐桌上确实没吃多少,众目睽睽如何大朵颐?这茶点精致可口,正可用来填腹。

厅堂棚很高,离进棚顶一圈气窗敞着,还有小厮们摇着悬扇,微风袭袭。

吃着茶点,喝着香茗,晒着午后阳光,听着老者们说着商场感悟,有些是人生道理,涟漪觉得,此次群菁会,并未白来,收获甚多。

就涟漪听得入迷之时,欧阳老先生却提了个问题,若是战事蔓延到京城,作为商家要如何办,而等战事平息,商家们又要如何办。

欧阳老先生已是耄耋之年,身体微胖,头发与胡须银白,面容和蔼,目光慈祥,稳坐中央,即便是不语,其气势沉稳也足以令人周围人钦佩、折服。

涟漪默不作声地解决掉了后一块差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后用香茗润了润喉咙。

人们都思考这个问题,见欧阳老先生未说话提问,以为老先生让他们深思熟虑,便将问题反复思考。谁也想不到,欧阳老先生没提问并不是让他们思考,而是等人群末尾某人将茶点吃完。

直到某人吃完后,擦了手、擦了嘴、喝了茶,欧阳老先生说了话,“苏姑娘,对这个问题,你可有什么看法?”刚刚猛然提问,是怕她噎到。

“咳咳……”虽然老先生考lǜ

周到,但苏涟漪还是呛了一些。她是偷偷进来,怎么还是被抓到了?这也不是阶梯教室,按理说,人群中央欧阳老先生应该见不到她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苏涟漪摸了进来,都频频回头看向这娇俏恬淡女子,想知dào

她有什么高见。

涟漪窘迫,难道是今日出门前没看黄历?为何屡屡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如果她会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此时,她想变成一只小飞虫,默默地呆角落,不想被人发xiàn



无奈,涟漪冷静下来,抹了笑,“老先生真是取笑涟漪了,座各位都是涟漪前辈,无论是资历还是人生阅历都比涟漪不知高了多少,涟漪可不能鲁班门前卖斧,自取其辱啊,涟漪还是听各位前辈看法吧。”好能推了。

众人心中夸奖苏涟漪谦虚。

欧阳老先生呵呵一笑,“难道苏姑娘不好奇,老夫为何邀请你来这群菁会?”

众人小小哗然,无论苏涟漪好奇不好奇,他们是十分好奇。

“涟漪不知,还请老先生指教。”涟漪道。

欧阳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你先把这问题回答了,老夫就告sù

你。”

“……”涟漪无奈,这老头还真是老顽童,众目睽睽之下威胁她。

但话说回来,她该推也推了,人家欧阳老先生棒子加甜枣地让她开口,她若是不说,也是不给人面子,但……她哪知dào

商家需yào

干什么啊?她只是老实酿酒,未来老实做她妆品。

座众人都是睿智之人,听到此便知晓,想来这个问题答案,便与邀请苏涟漪来群菁会原因有关系,是静静地洗耳恭听。

涟漪叹了口气,“想必这里,涟漪年纪小,外加是名女子,若是说得不对,各位前辈可不要取笑涟漪。”想哭,她一会要说什么?

众人都笑着表示不会取笑。

涟漪略略想了三秒钟,历朝历代替,她是不懂,毕竟学是理科,若是问些分子构成或人体机能,她倒是能说上一说。但她却知晓现代建国前后经济。

“大道理,涟漪是不懂,但却有一点担心,就是若是战争牵涉到了京城,对经济动乱固然是大,无论是战争中还是战争后,投机倒把份子定然频频,其中有鸾国不法分子,也有外国得不法分子,这时,往往是百姓遭殃,鸾国商界好临时结合成商会共同抵抗,想一切办法!

我们是鸾国商人,靠得是鸾国经济,若是鸾国经济乱了,吃亏早晚是我们,所以,首先需yào

做,便是平稳市场,不能因贪了一点半点小便宜而吃了后大亏,鸾国经济崩溃,便意味着通货膨胀。”

“何为通货膨胀?”有人问。

涟漪尴尬了下,忘了解释这个现代经济学名词。“这么说吧,若是物价太高,百姓们便买不起商品,从前十文钱一斗米,现成了一百文钱,商家看似赚了钱,其实却不知,自己手上一百文钱已成了十文钱,那自己积累财富也就莫名贬了值。

而同样,百姓们手中钱财有限,也买不起商家货物,货物便大量囤积卖不出去,这样,既卖不出货,钱袋里银子也急速贬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涟漪慌乱地解释着,也不知这些“古代人”能不能听懂。

其实,他们都是能听懂,这些人日日与银子和商品打交道,听了涟漪话,真真后背一身汗。

不排除之前有人想发战争财,如今想来,那却是只顾眼前利益,即便是赚来了银子,但银子贬了值,已有了财富缩水,又和没赚有什么区别?

何况,鸾国平稳经济若是没了,他们以后还如何做生意?和谁做生意?

他们是商人,求是长远发展,不是亡命徒!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边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一边感慨这苏涟漪看似年纪轻轻,其实想问题却无比长远,她可以跳出眼前这个小圈,而看到未来经济发展趋势,佩服,不得不佩服。

众人都知晓了,欧阳老先生,为何要邀请苏涟漪。

老先生呵呵一笑,“想必诸位,都知晓了吧。”

众人都点头应允,整个厅堂座都明白了,就一人越来越糊涂,那人就是苏涟漪。

她哭笑不得,很是无辜,“老先生,您道是说啊,涟漪还不知原因呢。”

众人都哈哈笑了,这苏涟漪小姑娘,真真可爱。

涟漪被大家笑得后背发毛,用求救目光看向欧阳老先生。

老先生道,“老夫是因苏姑娘颖销售模式才注意到,她可以冲破我们鸾国商业固有模式,不再拘泥与自家铺子,而是仅仅成为一个专门生产商家,将货物交给外人,开拓市场、自负盈亏,这样,既减少了自家前期投资付出,又可将全部精力放生产上,开发出多好得商品,诸位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创举?”

众人都连连称是。

苏涟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销售模式”被欧阳老先生所认同。不得不说,老先生是名有远见之人,不愧是商业泰山北斗。

她模式就是黄金模式,并非她苏涟漪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这模式是经过几百上千年实践而来,她是现代知识剽窃者,古代,捡了便宜。

欧阳老先生继xù

道,“诸位都会疑问,为何我欧阳尚默眼光独到、高瞻远瞩,其实并非如此,老夫已弃商三十年,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才可真zhèng

跳出眼前怪圈,看得远。”

众人点了点头,都是认同,他们年年参加群菁会,每一年都要听欧阳老先生建议,而老先生高见,**不离十,都会成真。

欧阳老先生继xù

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八,有些愚见倒可以解释,只是这苏姑娘以一十七岁之妙龄,眼光如此长远,才真是难得。”

一众人都连连称是,夸奖着苏涟漪,称其为鸾国商业奇女。

苏涟漪有苦难言,看来这群菁会,她目标非但达到,而且还是超额完成任务,她算是彻底“成名”了。问题是,她真不想成名,她只想做个小买卖,够温饱奔小康,仅此而已。

这些道理看似简单,但此时毕竟是封建古代,这原理绝无人提出,她是第一人。

人人都以为是她苏涟漪远见,其实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些,只是现代经济常识罢了。

后来话题,都离不开苏涟漪,无论说什么,都要苏涟漪上来发言讲话,把苏涟漪搞得焦头烂额,一度想借着尿循遁了。

终于,这要命茶话会结束,苏涟漪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不得不说,也学到了很多知识,开阔了很多见识。

“行了,老夫也累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随意吧,人老不中用啊,才两个多时辰,就受不住了。”欧阳老先生道,一旁赶忙有下人扶其起身。

其实众人年纪也都不小,外都是“老爷”身份,年纪轻,临近不惑,年纪大已过花甲,但这些人七十八岁高龄欧阳老天生面前,却都是年轻人。

大家纷纷道,让老先生注意身体,而后便下人们搀扶下起身,到院子中去,不打扰老先生清净,让其好好休息。

苏涟漪不用别人搀扶,毕竟才十七岁,站起身来,生怕被某些老爷抓住,又要谈什么生意见解,要知,她不想说,只想听。

但刚站起身来就被人叫了去,不是别人,又是欧阳老先生。

“涟漪丫头啊,跟老夫来。”叫声亲切。

涟漪无奈,脸上挂着招牌微笑,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欧阳老先生坐久了,腿脚不是很舒服,下人们推来了木质轮椅,让其坐上,有下人推行,涟漪旁跟随。

过了长长走廊,穿过小花园,老先生不语,面色沉重,而苏涟漪也心中忐忑又纳闷,老先生这是干什么?

“涟漪丫头,老夫邀请你来,是有两个原因,一个为公、一个为私。为公原因,刚刚老夫便说了,而现,便告sù

你为私原因。”欧阳尚默声音越发沉重。

涟漪眉头忍不住皱起,心中忐忑。

终于,到了一间大房子前,下人们都退了去,除了留下为欧阳老天生推轮椅老仆。

欧阳老先生,闭上了眼,长长舒了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进去吧。”好似挣扎着,要面对人生大困难一般。

老仆推着欧阳老先生上了破梯,涟漪也跟了去,这里,伺候下人都上了年纪,这些下人们将门打开,大房子内,摆设精致、格调高雅,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都是珍品中得珍品。

可见,其内所住之人定然很重yào



涟漪看到了那个人,惊讶,赶忙低头去看老先生。

“这个,便是老夫请你来私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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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拒绝(今日身体不适,小更)

华屋高大,室内美轮美奂,一旁有数名琴师奏着美乐,只为掩盖一种尴尬声音,那声音似哭似笑,伴随着打杂瓷器。

苏涟漪放眼,定睛一看,略微吃惊。

面前是一中年男子,很瘦,大概三十五岁左右,面容清秀,脸上虽已有了岁月痕迹,但那一双眼却清澈明亮似孩童。他不停将身边瓷器高高举起,而后狠狠砸向地面,当那瓷器被摔碎,则是手舞足蹈,面容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涟漪第一个反应便是——精神病!?

当中年男子身边瓷器被摔没,便一屁股坐地上扭着,哭喊着,而此后下人们赶忙搬来瓷器,放男子脚边。

男子见了瓷器大喜,继续兴高采烈地摔着。

“歉儿。”欧阳老先生出声,应该就是叫那中年男子,那名为歉儿中年男子听见自己父亲叫唤,慢慢停下了手中摔瓷器动作,呵呵笑着。“爹……爹……呵呵……爹……好玩……给你玩……”说着,便将手中瓷器递了过来。

欧阳尚默苦笑,摇了摇头,“歉儿,你玩吧,只要你高兴。”

“呵呵……好。”回答完,中年男子继续摔瓷器,而后发出那么怪异笑声。

涟漪推翻了之前想法,精神病是病人认识、情感、意志、动作行为等心理活动出现持久、明显异常,病态心理支配下,有自杀或攻击、伤害他人动作行为,换句话说,发病期,根本自己无法控制。

而刚刚欧阳老天生唤他时,他能控制住自己意识行为来进行回答,所以,排除精神病可能,就算是有精神病症状,此时,也不是发病期。

而中年男子行为和表情还有说话口气,却如同孩童,难道是……心智不全?

欧阳尚默无助地叹气,低了头,垂下了眼。

涟漪也不发一语,站一旁,眼前这也算是一幕人间悲剧了。

来群菁会前,她便做过“功课”,打听过欧阳家族之事,得到答案是,欧阳家主欧阳尚默三十几年前突然受到神秘打击,解散了妾室,退出了商界,若不是因这群菁会,他从不商界出现。

无人知晓欧阳尚默到底是受到何种打击,但此时此刻,苏涟漪竟有种找到原因之感。难道,是因为这个人吗?

过了许久,欧阳尚默才勉强打起了精神,道,“涟漪丫头,这位便是老夫独子,欧阳歉。”

涟漪不知应该回答什么,便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欧阳尚默突然抬起头,看向苏涟漪,眼光急切,“涟漪,你能将李福安起死回生,可有方法治我儿?”

涟漪已猜到了欧阳老先生目,但有些病能治,有些病却治不好。

敛了眉,涟漪犹豫地开口,“欧阳老先生,想必您从前为令郎寻遍了天下名医罢,病症如何,您心中有数,所以……”她说不下去了。

欧阳尚默却不肯相信,“涟漪,当日李福安已病入膏肓,也是天下名医束手无策,但你却可以让他起死回生,为何不能让同样奇迹发生我儿身上?”十分激动。

涟漪叹气,道,“因为李老爷与令郎症状不同,李老爷是由风邪病引起心疾,虽然现看起来谈笑风生,但恐怕一生离不开药物,寿命上,也不会和正常人相同。李老爷之病心脏,而令郎之病大脑,所以……”脑病、神经病、精神病,需要先进医疗技术和尖端仪器,不是随便用些药物便可治疗。

甚至于很多病根本不能用临床确诊,只能靠仪器检测,还有血检、尿检一系列周密检查,现这样情况,连个简单听诊器都没有,她真是没办法。

欧阳尚默双眼越来越浑浊,渐渐垂下头去,“难道……难道……难道你连后希望都不给老夫吗?就算是欺骗也行,哪怕是带着希望,也不想绝望。”

涟漪能理解欧阳老天生意思,虽然医生不应信口开河,但面对这名垂暮老人,说出那么决绝话,也确实残忍。何况,她如今已不是医生。

想到这,涟漪垂下了眼,“老天生,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欧阳尚默屋里地点了点头,“问吧。”

“请问,令郎这种状况,是出生时便如此,还是后天疾病所致?”口吻一转,没了平日里客气,此时是严肃,权威。

欧阳尚默愣了下,浑浊老眼中突然有了光亮,连忙抬头去看苏涟漪,“出生便如此。”

涟漪点了点头,先天智障?“请问,欧阳家族或令郎母亲家族向上三代可有此症?”

“没有,我儿是第一个。”欧阳尚默答,其实,他多少能猜到原因。

“出生后一直无异样,还是有过与其他婴孩不同反应,例如抽搐、高烧、多动等。”涟漪继续问。

“无异样,与正常孩童相同,就是无论学步还是学语,都慢了一年。”

涟漪判断方法很简单,若是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先天脑部发育畸形等,造成了智力低下,而若是有其他反应,便是由另一些疾病诸如癫痫等引起。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连一丝抗争机会都不留给人们。

涟漪犹豫,是否要善意谎言?是否要宣称可以医治,只不过需要三十年?欧阳老先生想必是活不过三十年,这样,让他带着希望度过残生?

欧阳尚默到底也是经历风雨了,看见苏涟漪模样,心中便了然。长叹一口气,“涟漪丫头,是老夫为难你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淡定。

涟漪惭愧,低了头去,“老先生,其实……其实……其实……”其实了半天,也没用勇气真下口欺骗。

欧阳尚默笑了一笑,回头对老仆说,“我们出去吧。”

老仆答应了,便推着笨重木质轮椅转身出了房间,涟漪也跟随。

两人出来后,那精美房屋硕大沉重木门再次关上,房内无论是打砸声,还是哭笑声,或是为了掩盖这些声音琴声,都被厚重门关了房内,房外没有丝毫声音。

涟漪出了屋子,惊觉,恍如隔世。

欧阳尚默心情平稳了许多,微微转头对老仆道,“你下去吧,我与涟漪说几句话。”

老仆答应了句,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涟漪再也挤不出那招牌笑容,看着面前苍老欧阳老先生,看着美轮美奂宅院和震撼商界名声,再看房内那痴傻男子,她猜不到这几十年里发生了什么,但却能肯定,是一幕悲剧。

“涟漪丫头,你可想知道,为什么三十几年前,老夫突然宣告退出商界?”欧阳尚默问。

既然老先生这么问了,便说明想给她讲,无论苏涟漪到底想不想知道,此时也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涟漪愿闻其详。”

欧阳尚默苦笑,“今日你可见那些意气风发商界砥柱?当初老夫年轻时也是如此,有青梅竹马妻子,有美艳娇贵妾室,有家族所带来名望,是有大把财富。当时老夫商界也算奇才,本以为老天待我不薄,但……”

那一个“但”字,便是转折点。

涟漪静心聆听。

“但,问题就出那些妾室身上。就如你所见,老夫今年七十有八,独子却三十有七,意思便是,这是老来子。四十多岁还未得子,老夫十分急切,知道后院女人们纷争,却不知女人争夺较之男人争夺甚,不是老夫不行,也不是妻妾们不行,而是她们互相算计暗害,害了彼此罢了,可惜了,我如儿。”说到这,声音是悲伤。

涟漪敛眉,如儿,这么亲昵称呼,想来是欧阳老先生心爱女子,难道是……?

“如儿,正是老夫正妻,与老夫两小无猜长大,出自书香门第,与世无争,本以为娶她让她享福,却没想到将她拉入这后院火坑。因为如儿性子纯良,没少被这些人暗害,后来,老夫过了不惑之年,如儿终于为老夫诞下子嗣,就是歉儿,却……呵呵。”

欧阳老先生突然笑了,是苦涩笑,是自嘲笑。“后来才知,如儿之前有过三次身孕,都被害流产,而这一次是千方百计才保了下来,却不成想,又身孕之时,就被人下了毒,歉儿便成了如今模样。”

涟漪猛然惊悟,是水银和铅!那些妾室定然想方设法将这些物质混入了欧阳夫人饮食或随身之物中,为便是让夫人流产,但孩子保住了,却阻碍了智商发育。

原来如此!

涟漪后背惊出了一身汗。

欧阳老先生笑声大,“老夫是不是天下可笑之人?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独当一面,行走于天下之时,家内发生之事却从未耳闻。从未想到,将爱之人拉入火坑,后……”

涟漪垂下眉眼,能想象到名为“如儿”女子,可怜人。

“其实,如儿也变了,被这后院女人们争斗逼迫,为了活下去,她也变了,歉儿四岁发现异常时,如儿终于经受不了这几十年打击,悬梁自,而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过错,但为时已晚了。”

涟漪心中轻轻叹气,男人呵,是个矛盾体,有时强、有时弱,有时精明超群、有时天真至极,而将强弱、精明天真融为一身,便是男人。

欧阳夫人实是可怜到让人心疼,嫁给了如意郎君,却被迫与众人分享。夫君忙于经商,她便不得不逼着自己应付这些如狼似虎女子,后深受打击,对这世间没了留恋,自。

“后来之事,便是大家所见之事,老夫解散了妾室,给她们足够钱财,而后金盆洗手,再不踏入商界,只想守着歉儿和……年少时美好回忆,了此残生。举办群菁会,是欧阳家传统,延续了几百年,老夫即便是退了商界,也不能破了祖训。”

涟漪点了点头,欧阳老先生就算不是家破人亡,几乎也是破了一半了。

爱女子自了,老来独子又……

涟漪不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安慰人,便就这么直愣愣站着,做一个好倾听者。

“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是老夫酿成,若当时娶如儿进门不因那些虚荣和诱惑纳那么多妾,多将时间放家中,关爱如儿,也许今日不会如此,所以,老夫不怨任何人,一切都是老夫自作自受。”欧阳尚默声音越来越缓,这自责,想来已几十年。

涟漪心中也是肯定,欧阳夫人可怜,但欧阳老先生却丝毫不值得可怜,如果他有自己主张,不纳妾,好好保护爱人,这悲剧就不会发生。

“好了,老夫累了,”欧阳尚默微微回头,“来人,送涟漪去前院。”

丫鬟步走了过来,为涟漪施了礼,为其引路。

“涟漪丫头,你是个聪明姑娘,听了老夫故事,不知道你可有所感悟?定要记得,珍惜生活,去吧。”

涟漪哭笑不得,她感悟不感悟有什么用?她只是名女子,“多谢老先生教导,老先生请保重身体,涟漪告辞。”

说完,便随着丫鬟去了前院。

其实欧阳老先生话可谓是警示名言,可惜,土生土长古代人是听不懂,她这现代人即便是不听,也知晓其中道理。

这一晃,已是下午,夕阳西下,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还是那样,华车美眷,但看苏涟漪眼中,却不觉得这样生活有多美好,她能想象到,不知道多少幕如欧阳家家庭悲剧,正悄悄上演。

她改变不了什么,能做,便是把握好自己命运。

就她被欧阳府下人们引领着出府时,身后叶词追了上来,“涟漪,等等,你要去哪?”叶欢也随着跟了过来。

涟漪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淡淡笑容,“自然是要回岳望县啊,叶公子可有事?”

叶词不高兴了,“涟漪,别这样称呼我,像从前那样唤我词,为何不好?”

“自然不好,如今该说已经说了清楚,再这么亲昵称呼,被外人听了去误会了可怎么办?若是叶公子没事,那涟漪便告辞。”说着,又要转身走。

叶词不甘心,一伸手将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等等,涟漪,刚刚你也说了,怕人误解,说明你也是世俗中人不想惊世骇俗,那我也一样,若是我真只娶一妻,那也是惊世骇俗,你就不能体谅我吗?”

涟漪毫不客气地挣脱开他手,脸上笑容冷却,换之严肃。“叶公子,这话我苏涟漪说后一次。别试图说服我,我也不想改变你,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人,所以,就别勉强了。”

叶词急了,心里有种莫名疼痛,“那……等等,你别走,涟漪,若是……若是我真决定只娶一妻,你能给我个机会吗?”不敢再去拉扯苏涟漪,生怕她生气,便跟着她,压低声音说。

涟漪哭笑不得,周围来往之中众多,用惊讶、暧昧、好奇各式目光看着他们两人,无奈,只能敷衍,“恩,若是你决定了再来找我,我会给你个机会。”这么说,大半是为了摆脱现窘境。

“好,一言为定!”叶词得到了机会,却喜忧参半,后被涟漪狠狠甩开,找到了老马头驾驶马车,上了马车。

“涟漪小姐,我们回去吗?”老马头回头问。

“恩,回去吧。”涟漪觉得疲惫,闭上眼,被刚刚叶词拉扯得心烦意乱,因为刚刚那情景慌乱,她只想赶到马车里躲避,都没时间和其他人道别。

罢了,她也不想和这些商人们往来,不道别也罢。

马车换换启动,转过了一个大弯,出来城,上了官道,骏马跑开了,马车疾驰。

天已经蒙蒙黑,涟漪也很是疲惫,靠车厢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涟漪正睡得香甜,突然马车停住。

涟漪醒来,听见老马头下了车,“马大叔,怎么了?”开口问。

过了一会,老马头声音从车厢外响起,“涟漪小姐,这车轮……怕是坏了。”

涟漪一惊,撩了帘子便也下了车,到车轮外查看,果然,是坏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好。好,今日是十六,月亮正大,不会因太黑所以看不清。

“这可怎么办?”老马头道,“这个我能修,但需要时间,搞不好要修到明日,这……”

正说着,后面赶来一辆马车停下,有人跳了下来,“苏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是叶欢,原来那马车是叶词马车。

涟漪无奈,“车坏了。”叹气,今日真是事事不顺。

正当叶词从马车中钻出时,又一辆马车旁停了下来,是李府马车,其内坐着,正是二少爷李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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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日贫嘴丫头身体不适,好像是老症复发,从昨晚开始便头疼欲裂,今天就小五千吧,明日恢复万。

感谢妹子们月票和礼物,名单回头补上,实写不动了。

为表歉意,剧透:下一章,大虎和涟漪表白愿一生一世,涟漪会同意吗?

祝妹子们看文愉,丫头去床上躺着了。么么。

088,表白(卖大虎,求月票!)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就因疲惫着急赶路苏涟漪,又碰到了糟心事——车坏了。

正当涟漪和老马头查看车轮时,有两辆豪华尊贵马车先后停了下来,第一辆是叶词,第二辆是李玉堂。

叶欢先是蹦了下来而后是叶词,“涟漪,出什么事了?”叶词问。

涟漪回头看向他,有些无奈,“车坏了。”

第二辆马车停靠,车夫下车搬了车凳,墨浓一旁等候,一身白衣李玉堂踩着车凳优雅而下,银色月光他雪白得衣上发出盈盈光彩。

今日备受打击叶词,这一下子忘了打击,“太好了……不对,是太不幸了,涟漪你上我车吧,我送你回去。”大献殷勤。

涟漪能上叶词车吗?自然不会。既然知道叶词对她有心,她便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是对叶词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不用了,我怎么忍心把马大叔自己留这?我等着马大叔修好。”

老马头一回头,想对苏涟漪说——不用,他自己修就行,涟漪小姐早点回去休息。但和话刚到嘴边,就看见苏涟漪刻意对他使眼色,便咽了回去。

叶词哪能看不出?叹了口气,“涟漪,我保证车上不对你进行骚扰行吗?你看你,累得眼睛都是肿,想必因为赶路,昨夜也未睡吧。”

涟漪摇了摇头,还是不肯上他车。其实,真很累,而且她留这非但不能帮上马大叔,相反会给其压力,让其急躁,修得是慢了。

李玉堂冷眼看两人对话,而后道,“苏姑娘,上我车吧,我送你一程,墨浓赶车,将李府车夫留下陪着一起修车,想必也上一些。”

涟漪不得不说,李玉堂想得周到,这些都是她需要,尴尬了下,“那就……麻烦李公子了。”好笑,一天前还恨得咬牙切齿,今日竟刻意握手言和,人与人交往啊,很微妙。

“你……李玉堂,你这是要与我为敌!”叶词怒了,李玉堂这小白脸插什么手?

李玉堂微微一笑,“叶公子,你与苏姑娘都是李某朋友,对朋友伸出援手有何不对?”

叶词气得咬牙切齿,“别和我装糊涂,你这小白脸想什么,难道我不知道?”

苏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叶公子,原以为您是大智若愚玩笑众生智者,请别让我失望,别无理取闹。”说完,转头对李玉堂道,“再一次表示感谢。”

李玉堂微笑着点了点头,命车夫取了工具留下和老马头一同修车,待苏涟漪上了车后,才上了车,墨浓将车凳搬上去,坐车厢外,驾了车。

随着一阵哒哒哒,马蹄响,李家马车逐渐远去。

老马头看了一眼叶词,他都一把年纪了,小孩儿心思哪能看不出,这位尊贵俊美公子定然是喜欢涟漪小姐,可惜啊,涟漪小姐有大虎了,他老头子是很看好大虎。

叶词看着远去马车背影,如果说白日里心头是猫抓了,现就是被刀割,疼!生疼!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么揪心、无助过。

叶欢一旁,暗暗叹气。少爷看似风流,其实是很有分寸,但今日,怕是真栽了,就栽这苏涟漪小姐身上了。

李家马车,墨浓赶着车。

宽敞舒适车厢内,是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

涟漪暗暗打量了这车厢,心中感慨,不愧是有钱人马车,真够豪华!若是放到现代,恐怕这也算是劳斯莱斯了。车厢比普通车厢明显宽敞许多,桌位上是厚重柔软锦缎坐垫,车厢深处是小柜子,那柜子中相比当着茶果等,人车厢两遍有一可拉出折叠小桌,脚下是名贵毛毯,车厢壁也垂着绣工精美挂链。

李玉堂看似平静地看着车窗外,其实心中也是紧张得很,只因为身旁女子。

涟漪想了一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表示感谢,“李公子,今日还是多谢了,无论是宴席上还是刚刚。”

李玉堂摇了摇头,“哪里。”

说完后,两人又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两人关系很有趣,说陌生?但曾经一度,两人背地里恨对方咬牙切齿;说熟悉,但两天这才是见第二面。

当然,这些是就苏涟漪所言,李玉堂之前多见了几次本尊。

过了好一会,李玉堂突然开口,“苏姑娘,我听父亲说了品茶听发生之事,欧阳老先生请你来群菁会原因,不得不说,我很……钦佩。”由衷钦佩。

涟漪想了一下,噗嗤笑了出来。

李玉堂略微惊讶,“为何笑?”难道是嘲笑?难道是觉得他李玉堂可笑?

虽是这么想着,但李玉堂却无法生气。面前女子白裙曳地,娇艳花秀衬着她白皙面庞有了丝粉红,乌丝浓密亮泽,随意披散肩头,眉清目秀,而平日里清冷眸子此时笑意盈盈,带着暖意。

李玉堂竟突然有了种感觉,赔钱又如何?被打败了又如何?只要能博佳人一笑,这些都不算什么!

从前觉得那烽火戏诸侯以博褒姒一笑故事实是可笑,但如今,他却是真真体会到了幽王之感。

涟漪收敛了笑容,“李公子,有些话,我不敢说。”

玉堂惊讶,“有什么不敢说?”

涟漪噗嗤又笑了,“怕你生气,把我扔下车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李玉堂真生气扔了她下去,那才真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李玉堂失笑,“你眼中,我就是那般狭隘之人?”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就是这样人。

“当然不是,李公子其实是很宽宏大量。”涟漪也不能说实话,自然是说了一些谎话。

涟漪回答让李玉堂无地自容,便不再纠结那件事,叉了话题,“那你能告诉我,刚刚你笑什么吗?”

涟漪换之淡笑,恢复了平日里端庄,腰身直挺地坐椅上,双手交握轻放于腿,“恩,其实是欧阳老先生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高瞻远瞩,我能做出那样决定、制定那样销售路线是偶然,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此话怎讲?”李玉堂继续问。

涟漪微微偏了头,双眼无辜,“李公子难道您忘了?当初您胜酒将我逼到走投无路,岳望县别说一坛,就是一壶酒也都卖不出去,无奈才卖到其他城市,问题是我也没有足够银两,便只能做无本卖卖,于是便找了下线,仅此而已。”

李玉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确实,当初是自己胜之不武,而苏涟漪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不就验证了那句话——邪不胜正吗?

很不愿承认自己是“邪”,但事实如此。

车厢内气氛很奇怪,涟漪一边,是轻松活跃;玉堂一边,是尴尬深沉。

想了很久,李玉堂再次开口,“苏小姐,关于胜酒……你恨我吗?”

涟漪摇了摇头,“不恨,商场之上,为达目不择手段之事屡见不鲜,即便不是你办胜酒,也许便是别人办。除了你胜酒,苏家酒后来面对栽赃陷害也是频频。别说是商场,就算是其他领域,都存着竞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纷争结束,哪还有人记得谁是邪?谁是正?”

李玉堂苦笑,“看来我这失败是必然。”

涟漪道,“是啊,你那么急功近利,定然会失败。”这句话刚说出口,便后悔,她怎么没事瞎说实话?“抱歉,刚刚是我失言了,我说错了。”

李玉堂不生气,摇了摇头,“你没说错,急功近利、心态浮躁、心胸狭隘,这些不是你自己说,说人太多了。”其中有他自己父亲,有对头叶词。

涟漪尴尬下,自责自己刚刚不经思考瞎说话。

“苏小姐,我们不打不相识,此时也算是朋友,您可否告诉我,我真是那种人吗?”

涟漪犹豫,说还是不说,当看到李玉堂诚恳双眼时,觉得自己若是说谎便实不对,“好,那我说了,李公子不要生气,你,便正如刚刚自己所说,急功近利、心态浮躁、心胸狭隘。”

听苏涟漪这么说,李玉堂非但不生气,相反心情轻松许多,轻笑出声,“能否请苏小姐继续赐教。”

涟漪微微一耸肩,“赐教不敢当,只是说说愚见罢了。首先说胜酒,这酒真不错,但卖点却很尴尬,若是价格低廉便无法回本,若是高价却无法竞争过名酒,这些,你自己也知晓吧?那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产品?”

李玉堂一时噎语,因为……

“因为你太急功近利。”涟漪帮他回答了,话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你根本没耐心脚踏实地地一点点成立酒业,稳扎稳打地打败我,所以才出现这么尴尬局面,其实如果你真很着急打败我,有种方法。”

李玉堂惊讶,“什么方法?”

涟漪略带取笑,“花钱雇人杀了我啊,只要我死了,你就赢了。”

李玉堂失笑,“这是什么方法?我怎么会去做这样事?我从来都是堂堂正正。”说到这,俊脸一红,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命令过翠儿杀了苏涟漪。

窘迫。

涟漪却突然觉得这李玉堂是个矛盾体,一方面,想堂堂正正,另一方面,却急功近利,却不知这矛盾,从何而来。

“李公子,有句话不知你是否听过,性格决定命运。”涟漪沉下语气,道,少了刚刚那般轻。

“性格决定命运?”李玉堂一愣,有些不解。

涟漪点头,“一个人性格决定了这个人会做什么样得事,或是坏事、或是好事,或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或是偷偷摸摸鸡鸣狗盗,试问,做坏事之人会是什么下场?做好事之人会有什么发展?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道理很简单,她不用多说,李玉堂是个聪明人,想必能明白她意思。

李玉堂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奇、惊讶,他明白了苏涟漪意思,如今想想自己从前做每一件事,真真就验证了这一句话,是因为他性格,才有了如后发展。

苏涟漪,本就知晓其是个奇特得女子,却没想过,如此奇特。

说了一大堆话,苏涟漪也不想再说了,说这些已是极限,和李玉堂关系还没到她掏心窝子程度,李玉堂是聪明人,剩下得自己去想吧。

苏涟漪想睡一会,但又想到,这深半夜马车上,车厢里就两个人,守着个男人睡觉,会不会不妥?这现代是没什么,如今却古代,得考虑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都上了人家车,若是对方真想做什么,睡与醒,又有什么区别?再说,对方也不是见到女人走不动路饥渴男子,当初本尊送上门对方都不要,现想必对她这个有夫之妇也是不稀罕吧。

“李公子还有事?若是没事,我便小憩一会了。”涟漪道,实是困得急了,加上这路途遥远,要是不睡觉,两人不说话也是尴尬。

李玉堂点了点头,一回身,打开小柜子,柜子左下角取出了一张带着淡香薄毯,递了过来,“夜深寒重,小心着凉。”声音不大,清澈少年男声很动人。

涟漪愣了下,而后伸手接了,“多谢李公子照顾了。”说完,便将毯子打开,盖自己身上,靠着车厢闭上了眼。

夜深了,李玉堂无丝毫困意,看着车窗外黑兮兮夜色,脑子里却一次次想着苏涟漪刚刚说话——性格决定命运。

直到车厢内隐隐传出均匀呼吸声,李玉堂这才将头转了回来,看着眼前睡相恬淡苏涟漪,惊艳、惊讶、沉思,揉为一体,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不忍转眼。

……

三个时辰后,已是夜半三。

马车下了官道,入了苏家村。

苏家村路也修了,但与官道平整毕竟不同,有些颠簸。

马车帘被撩开,李玉堂探头出来,压低了声音。“墨浓,稳一些,她睡了。”她,指自然是苏涟漪。

“是,少爷。”墨浓答。

李玉堂退回了车厢,马车离苏涟漪家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不舍,真希望这路途再遥远一些,无限地遥远一些。

但再不舍,墨浓将马车赶得稳,还是到了苏涟漪家。

黑暗中,大虎静静坐院中树下桌旁等待。

他耳力甚好,老远便听见了马车声,立刻冲到院子门口,等待老马头赶着马车,将涟漪送回来。但惊讶,面前这尊贵马车并非是涟漪借来撑场面马车,而赶车之人也不是老马头,是一名青衣少年。

大虎退了回去,眼中有了警惕,这小村子可招不来这么华贵马车,这人是谁?

马车涟漪家院子门前停下,大虎站院中,浓眉紧锁,虎目微眯,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

这一日,苏涟漪身心疲惫,这马车又豪华舒适,墨浓驾驶技术高超,涟漪根本感觉不到马车是否行进,李玉堂不忍打扰她好眠,就这么愣了好一会,但再不忍,也得叫她醒来。

“苏小姐,到了。”李玉堂轻轻道。

涟漪未听见。

李玉堂想了一想,上前,冷不然,闻到她身上馨香,忍不住多吸了两下,“苏小姐,请醒醒,你家到了。”声音提高了几许。

涟漪恬淡面容微微动了一动,秀眉有丝不耐烦,李玉堂不忍见到她不耐,却苦无办法。涟漪醒了,刚睁眼时是懵懂,毫无防备,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何处。

双眸焦距定了李玉堂身上后,吓了一跳,怎么和这人一起?不过瞬间马上又想起了一切。“知道了,谢谢李公子。”说着,将身上盖着毯子撩开,刚想放下,想了想,又顺手叠好,放椅子上,站起身来,出了马车。

隔着一道院们,警惕地盯着马车。

车外,墨浓已将车凳子放好,苏涟漪睡得云里雾里,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下了车,一脚踩空,紧随其后李玉堂一惊,赶忙想去上手搀扶,却被一人抢了先。

是大虎。

大虎见苏涟漪出了车厢便赶了出来,苏涟漪踩空差点跌倒时候,其强壮手臂早就将其环怀中。

涟漪一下子彻底吓醒了,紧接着便是面红耳燥,这么面对面被人拥抱是第一次,何况是个强壮有力男人。健硕大虎面前,她就如同小鸟一般柔弱。

大虎手臂很用力、很坚定,不肯放手。

涟漪轻轻推他,“谢谢,我可以了,放开我吧。”

不料,大虎却不肯放手,身子也未动上一动,就是这么一只手环这她肩,一只手搂着她腰,两人身子贴一起,十分暧昧。

涟漪脸红,压低了声音。“大虎,你干什么?放手。”

但大虎却没回答她,相反看着面前这名一身白衣男子,“拙荆受公子照顾,下表示感谢。”

涟漪一愣,随后便顺便明白了大虎意思。

李玉堂看着这强壮男子搂着苏涟漪,心中猛然涌现愤怒,但对方却称呼涟漪为“拙荆”,这身份然又让它无可奈何,袖子下,一双手捏得甚紧,胸膛中憋闷。“不客气。”说着,便转身上了马车。

“墨浓,回去吧。”

墨浓摆好了车凳,牵着马车挑了个头,便上了马车,赶车离开。

直到马车声逐渐消失,大虎这才放开了怀中苏涟漪。

大虎胸口也是憋闷难当,苏涟漪不是和李玉堂是仇敌吗?苏涟漪不是坐老马头车去群菁会吗?她怎么会做李玉堂马车?看那李玉堂眼中不舍,两人群菁会发生了什么?刚刚马车停了好一会涟漪才下来,马车上又发生了什么!?

李玉堂,大虎是知道,还记得很久前岳望县,本来平静街市一下子热闹非但,女子们激动地纷纷向一个店铺跑,原因便是这李家二公子巡店。

女子们不顾矜持地追随,可见其风度。那一次他只是遥遥看了李玉堂一面,如今离近了看了,心中也是震撼,其面容俊美、气度不凡,难怪那些女子为之疯狂。

苏涟漪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微微一缩脖,“大虎晚上好,不对,是晚安,大虎明天见。”说着,便向屋内跑。

但她人还没跑开,胳膊就被人抓住,“涟漪,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涟漪见跑不了,无奈,“我车半路坏掉了,还急着回来,就搭他车回来了,李公子车夫留下帮马大叔修车了,恩,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我是问,你和他,不是……”大虎心中烦躁。

涟漪尴尬了下,“是这样,我和他谈开了,从前之事一笔勾销,以后大家当朋友,毕竟,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

“你和他,难道……难道……”不善言辞大虎,是不知要如何说,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想法。他怕,深深怕!叶词来,他是不怕,虽叶词比这李玉堂还要俊美,但他知晓,涟漪不会喜欢那嬉皮笑脸叶词。

但李玉堂却不是,从前涟漪便一直喜欢李玉堂,如今有了机会,难保不动心。

涟漪知道大虎喜欢自己,之前说过一次,此时也明白了大虎担心什么。

微微一笑,“我和他没什么特别关系,只是普通朋友罢了。”将自己胳膊从大虎铁钳中抽了出来,就当想转身离开时,胳膊又被大虎拽了住。

大虎拿捏着分寸,既不让她疼,又不让她挣脱,就这么拽着苏涟漪入了房子,关了门,两人卧室前厅室中。

别看大虎此时还淡定冰冷,其实心急如焚,他真怕今天苏涟漪还乐呵呵地出去,明天回来时便带着淡笑告诉他,她成了别人妻子。

本来一个叶词已将他逼到疯狂,如今又来了李玉堂。

不行!今日他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容她逃避,一定要说清楚。将涟漪拉倒椅子上让其坐下,而后为她沏上茶水,让她清醒下脑子。压抑着恨不得火山爆发心情,大虎她面前坐下。

“苏涟漪,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事吗?我们二人已成婚,而我也喜欢你,只要你也……喜欢我,我们便……便……便……”便就这样假戏成真,成真夫妻。大面那些话,大虎怎么也是说不出来。

“恩,记得。”涟漪道。

大虎被她冷静吓了一跳,忐忑心情也平稳了许多,“那,你喜欢我吗?”很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算是真难倒了苏涟漪,看着坐面前大虎,说一点不喜欢是假,说喜欢却也没到那个程度,朦朦胧胧,有些好感,却又离不开。“还好。”

只能给这样一个回答。

大虎无奈,“还好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苏涟漪毕竟是个成年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道理是懂,说不憧憬爱情和婚姻是假,她也不是石女!只不过比别女人多了一点冷静罢了。当然,也许不是多了一点,而是多了很多点冷静。

“就是还好。”低下头,有些惭愧回答。

大虎一下子冲了过来,两只手撑她椅子两个扶手上,“别回避我好吗?”一双浓眉紧锁,很急切,很心痛。

涟漪抬头,看着他那认真面容和真挚得眼神,也是有一丝动容,“没回避,就是……”说到这,垂下了眼,“互相猜忌游戏不好玩,我是知晓,也不会故意回避用着模棱两可来折磨你,但有个问题,我不敢轻易问。”

“什么问题,你问就是了,你问了我一定会回答。”话刚出口,大虎惊了一下,若是她问他任务,他可如何回答?

苏涟漪自然不会问他任务。

涟漪垂着眼想了一下,上一次她没问,不是因为怕听到否定回答,是觉得她对他感情还没到谈婚论嫁面对这惊世骇俗问题之时。但今天同样得问题她已问过叶词了,就顺便也问大虎吧。

若是否定也罢,早一些谈来了死心,若是再见面尴尬,她便搬到县城去,毕竟如今不同往日,已有了个正当借口。

但如果大虎同意了呢……

涟漪怦然心动,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如果他同意了,那她……

想着,她抬起头,不回避,直视他双眼。“大虎,我要求爱情、家庭很简单,便是一夫一妻,两个人眼中只能容下彼此,不能有平妻、妾室和通房,甚至不能去逛青楼,我男人,无论身心都要对我保持绝对专一,这个,你能做到吗?”

这个问题,放到现代,是很正常要求,甚至是情侣、夫妻间基本要求,但古代,确实破天荒、反伦常,除了这贫苦乡下,整个鸾国或者说整个天下都没有一夫一妻。

一夫一妻,别说男子不去要求,就是女子也不敢去要求。一国公主地位尊贵吗?涟漪听人说,即便是鸾国公主也要忍受妾室。

所以,苏涟漪认为,大虎多半是拒绝,会惊讶、会疑惑、会犹豫,但……

“我能做到。”他立刻回答,斩钉截铁。

这回,惊讶、疑惑、犹豫之人换成了苏涟漪。

本来压抑封闭心门如同破除了封印一般,纷纷打开。涟漪没了平日里沉稳冷静,睁大了眼,惊讶地盯着此时俯身、居高临下注视她大虎,一时间无法相信。

“你……你能做到?”涟漪声音满是惊讶。

“能,下一个问题。”大虎问。

惊讶中得涟漪失笑,“没问题了,就这个。”

大虎僵硬嘴角扯了一下,“就这一个?”

“恩,关键问题,就这一个。”涟漪答,心中是无以伦比……雀跃!

她早已做好了孤老准备,却没想到,他就这么答应了。

大虎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伸手抚了抚胸口,“我还以为是这个问题呢,还好。”他还以为问他任务呢,只要不是任务问题,其他都不是问题。

涟漪看着面前如释重负大虎,哭笑不得,“我说,大虎,你难道不再好好考虑一下?这鸾国可都是一夫多妻,若是你只娶一人,会被周围人嗤笑,搞不好会怀疑你有隐疾。”大虎年纪还小,作为“姐姐”,她有义务告知他后果。

大虎点了点头,“我不乎外人眼光。”若是意,以他尊容,早就自刎一万次了。

“呃……”涟漪噎住,想了一下,“大虎,你还小,也许还不知温柔乡美妙,以后要面对美女众多,你可要想好。”继续人道主义劝解。

大虎却摇了摇头,“军中军妓众多,除了军妓,还有众多野妓,花魁什么自是不说,其姿色即便是京中也是数一数二,我从未动过心,军中老将军也多,将门闺秀能文能武,若是我想……呃……也是可以,但我也未动心分毫。”说这些,不是彰显自己多抢手,而是表明自己立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涟漪又是惊讶,这几个月相处,她相信大虎不是说谎人。

这样男子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是难得。

“那你……”涟漪有些尴尬,“一次都没找过?”好吧,这个纯属好奇。

大虎赶忙点头,“对,一次都没找过。”

“我不信。”涟漪道。

大虎这回真急了,“真,我敢对天发誓!你可以随便检查。”蒙了天大得冤屈。

涟漪噗嗤一笑,“好,我相信你。”看大虎急样子,真是可爱。

“那……那……我们是不是就……”大虎欣喜若狂,见自己如何了苏涟漪要求,而她又轻地笑了,是不是两人就算是真夫妻了!?

只要是想到,苏涟漪是他真正妻子,而非挂名,他心胸顿时便被满足感所充斥。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前世年龄再减少十岁,想必接下来画面是两人拥抱或者激吻吧,可以,她早过了那个冲动年龄了。

“又怎么了?”听见了苏涟漪叹气,大虎一颗心,又重吊了气,欲哭无泪。

涟漪看着大虎此时模样,脸上疙瘩已经平整许多,此时他不像个妖魔鬼怪,倒像是一个长满了青春痘热血少年。他脸是红,眉是皱,双眼满是急切,急切模样,好像恨不得将自己心挖出来给人看一般。

“大虎,我知道你心意,其实我也觉得你是个不错人,可以依靠,但,你不懂,两个人婚姻并非两个人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结合。”涟漪道。

这一点,大虎还真不懂,“涟漪,你这是什么意思?”

涟漪叹气,“你愿娶我自己,但你家人是否同意?你爹呢?你娘呢?若是他们不同意,你怎么办?你们古人……不是,你们男人乎便是孝,若是你父母坚持你纳妾或者干脆不让我为正妻,你又如何办?”

苏涟漪问题如同一记大锤狠狠砸向大虎,他想到自己家中情况,也是犹豫。

涟漪看到了他犹豫,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说吧。”其实她也并非是要改日说,而是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便算是截住,叉开了话题,也少了尴尬。

但大虎却猛地抓住她胳膊,不让她离开。“涟漪,我不愿骗你,但若是我只娶一妻,我父母定然不会同意。”

涟漪心有些难受,有些恼怒,努力挣脱,“既然你明知父母不同意,为何还强求?你以为可以用一些所谓道理说服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不要以为人人都做便是对!他们都是错!”例如这男尊女卑、例如这一夫多妻、例如这该死封建社会。

“涟漪,我……我没想说服你。”大虎急了,本就不善言谈,如今因为着急激动,是结结巴巴。

苏涟漪真生气了,白日里是叶词,晚上是大虎,难道她一个现代女性要跑到古代和一群女人抢丈夫?做梦!她宁可单身孤老!

涟漪狠狠瞪了大虎一眼,“你好别试图说服,叶词口才好吗?他今日也被我痛骂,所以大虎,你想好接下来要说话,如果搬出什么祖宗道德什么外人白眼什么传统规矩,那我苏涟漪今天不骂你个狗血淋头,我就跟了你姓!”

苏涟漪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白天叶词说比大虎要多,她都没觉得生气,为什么此时却……难道,是因为她对大虎感情要深上很多?

叶词无论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因为她心中根本没叶词,但大虎却不同,日日夜夜相处,一次次帮助她于危难,她感激他、倾慕他,但如今连后一点幻想也要破灭。

“涟漪,你放心,无论我父母多么反对,我也只娶你一妻,心中只有你一人,眼里也只有你一人。”大虎急急道,声音也很大,恨不得喊了出来。

涟漪停了挣扎,“那你孝道呢?”

大虎摇头,“那是愚孝,不可取。”

涟漪心,一下子撞进了什么东西,双眼是难以置信,“若是你父母坚持,你怎么办?”

大虎微微一笑,“那便带着你回来,男耕女织,我会种田了,可以养活你。”

涟漪愣住了,愣了好久,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

感动吗?激动吗?欣喜吗?狂喜吗?庆幸吗?什么都没有,当各种激动心情碰撞,后竟恢复了一片平静。

大虎见涟漪终于冷静了下来,也长舒了一口气,冰冷坚硬得面庞柔和许多,一双深邃大眼微微弯了,好似一抹迷人得月牙,“用我发毒誓吗?”

“呃……不用,我相信你。”涟漪幽幽道。

大虎惊喜,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狠狠搂住,激动得难以呼吸,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同意了!?以后她就是他妻了!?以后苏涟漪只属于他了!?

涟漪被他搂得有些疼,可见大虎此时激动心情。

除了背她下山,这是大虎第三次拥抱她。

第一次是王二癞和刘氏阴谋,雇了流氓企图侵犯她,当脱离险境后,她无助、惧怕,她让大虎拥抱她,只为了那安全感;而第二次就是刚刚,她掉下马车,大虎将她接住、拥住。

但那两次,全然没有这一次拥抱这样让她羞涩激动,伏他坚实胸膛前,她面红心跳。

大虎拥着她,继续道,“其实我喜欢这里,单纯、干净,就这么过一生也好,不喜欢尔虞我诈,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权利纷争。”

伏他怀中,涟漪惊讶,没想到他想法与自己这般契合,这些,不正是她所厌恶吗?

“那你父母怎么办?”涟漪小心翼翼地问。

大虎呵呵笑,“没关系,我父亲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不差我一个,何况我从小就不喜出风头,我能军营中安静地生活,全靠我大哥,我大哥是我崇拜英雄,是全家骄傲,是整个鸾国骄傲。”

涟漪幸福激动,被大虎这一句话冲淡,近经商,苏涟漪养成了习惯,总是对方看似随意话中找关键点,就例如说大虎刚刚话。

她轻轻推了推大虎,大虎放开了她,低头看着眉清目秀苏涟漪,想到她是他妻,忍不住笑,如同得了胜利大男孩。

相对,涟漪有些冷静,“你哥哥是鸾国骄傲?是位高权贵吗?”她心疯狂跳,从前知晓大虎军营中长大,却以为是名普通军官,家中即便是有一些势力,也只是地方官员,她只想平平淡淡一生,不想被卷入什么家族风波。

一个商贾李家都那么勾心斗角,何况是宦官人家,她,不得不谨慎。

大虎完全沉浸喜悦中,哪知道苏涟漪此时想事,狠狠一点头,“是,我哥便是鸾国战无不胜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涟漪眉皱了一皱,云飞扬?她隐约听过,因一直忙着商事,对着国家政事却没过多了解。“那你爹是?”

大虎做梦都想不到,他回答,却成为了苏涟漪之后深深忌讳,拉开两人距离。

“我父,便是当朝一品武将,人称赤虬大元帅云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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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飞峋(今天字数超了,囧!)

大虎回答如同一记重锤,将苏涟漪狠狠打击。

饶是坚强苏涟漪,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坐回了那椅子上,白玉面庞爬满愁容。

“怎么了?”大虎欲哭无泪,军营将领闲时吃酒经常说,以他家庭背景,姑娘们排队要嫁他,如今他这第一次对心爱之人表明,为何却适得其反?“涟漪,今日既然你已决定把话说开,就别再隐瞒,我云飞峋怕就是互相猜忌,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坦诚不公?非要你猜猜我,我猜猜你,那样不是平添误会?”

涟漪听了他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素手轻掩嘴角,“真看不出,你平日鲜少说话,但却也是个有主见之人。”云飞峋?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金鹏大将军名字云飞扬,无比张扬得意;而他名字云飞峋,却有了内敛和青涩。

“只不过鲜少可以有事引起我注意罢了,不代表我没看到、没想到,涟漪,你刚刚到底叹什么气,告诉我可好?我云飞峋可保证一生只有你一人,我……我……我也不是那种贪财贪酒好色之徒,我人品,这一段时间凭你聪明也能看出,为何你要拒绝我?”

云飞峋眼中,他可比叶词和李玉堂好上许多。

其实苏涟漪眼中,他也确实比那两个人要好,问题不是出人身上,而是家庭。

门当户对,是至理名言!现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古代,假设是李玉堂或叶词家庭,哪怕对方家中再有钱,她也不觉得中间有差距。因为钱财多少,她有把握赚来,但面对官宦,她就真没了信心。

生活不是凭空吹牛,有理想是好事,但当理想超越现实太多,便成了虚无。

涟漪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大虎……”

“别唤我大虎,叫我真名。”起初他是不意,一个外人,用什么来称呼他都无所谓,但随着对苏涟漪越来越乎,他急切想从苏涟漪口中听见自己名字。

涟漪愣了下,“若是我外那么唤你,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

后者没想过这个问题,浓眉紧锁,“那就家里这么唤我好吗?”他涟漪椅子一侧蹲跪了下来,修长身子正好与苏涟漪坐高相仿。

看着对方真挚、热情又急切眼神,涟漪心软了一软,“知道了,飞峋。”

说不心动是假,这一段时间,他如此照顾她、帮助她,而如今又是第一个不顾这男尊女卑伦常表示要对她一心一意,这些足以让她心中接受他。

这一次群菁会之行,听了欧阳老先生故事,给了她很大触动。可以想象当初欧阳老先生和“如儿”之间爱情多么轰烈绵长,但结果呢?还是按照这时代惯例三妻四妾。

从老先生那件事,能反衬了如今大虎真挚感情。

苏涟漪心中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人家作为“古代人”大虎都可以为了爱情抗争,不顾周围人蜚语,她一个现代人却畏畏缩缩,这成何体统?

她从来都是冷静,成也冷静、败也冷静。

从前只自己幻想中,苏涟漪能称呼自己名字,如今亲耳听得真切,云飞峋很激动,忍不住抓住涟漪手,“涟漪,我云飞峋发誓,今后定要好好待你。”

涟漪面上猛然爬上了红,想抽回自己手,但对方却抓得紧,“恩。”

云飞峋激动万分,“这么说,涟漪你是答应我了?”

“你刚刚说,不喜欢互相猜忌?其实我也是如此。”涟漪答,很讨厌么有必要误会。

“恩,涟漪,你说。”飞峋抓着涟漪手不肯放开,蹲跪地上,双眼注视着她,静听她话。

苏涟漪挣扎了下,没了往日里沉稳,突然有些害羞起来。“我……只能说给你机会,如今你任务身,也不方便谈什么儿女私情,若是有朝一日,你任务结束,引我见你父母,若是你父母同意你只娶一妻,我便……从你,可好?”

这是她极限了。

云飞峋哪里能不同意,此时激动兴奋得恨不得直接穿破房顶飞向苍穹,两只手紧紧握住涟漪柔荑,“行,谢谢你,涟漪,今天……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高兴得难以自已。

涟漪尴尬,弄得好像她施舍他一般。

“还有,涟漪,你答应我,这一期间,你不许接受别人。”云飞峋突然道,一双深邃大眼黑漆漆得,有些孩子气。

涟漪点了点头,“恩。”

“太好了!太好了!”飞峋太过激动,一伸手,将身材纤长苏涟漪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抱怀中,地上转着圈。

苏涟漪个子不矮,放现代不矮,放古代比很多男子都高,但健硕云飞峋怀中,就如同轻盈羽毛一般。

涟漪被晃得头晕,“大虎……云飞峋,你放开我,头晕得想吐。”转动得太了,本来这一日就休息不好,如今是难受了。

“抱歉,涟漪。”大虎赶忙停下,以前军营中粗鲁惯了,第一次和娇滴滴女子接触,又因太过高兴,没了分寸。

“帮我烧些热水沐浴可好?”涟漪道,眼前金星直冒。

“好,我这就去。”飞峋开开心心地回答,扔下苏涟漪便跑出了屋子,一蹦老高。

涟漪看着那抹充满活力背影,伸手扶住晕沉沉头,纳了闷,这身子不是十七岁吗?为何还是觉得比他老了许多,不中用?

跌跌撞撞地回自己房子,仰面躺了下来,平缓还晕乎大脑。其实她今日真是不想再沐浴了,毕竟太累又太晚,至于说沐浴烧水,完全是为了支开大虎……不是,是云飞峋。

……云飞峋……

涟漪闭着眼,唇角忍不住勾起,她曾经猜想过他名字,三个字,却一个都没猜对。

有趣,一切,好像梦中一样。

当飞峋烧好了水,进屋来唤涟漪时,发现她已经睡去了。

看着面前带着淡笑沉睡苏涟漪,云飞峋眼中柔了又柔,悄悄入内,犹豫着帮她脱了鞋袜,这些事放从前,他是不会去做,哪怕明知穿着鞋袜入睡不舒服,但她未接受他感情前,他一定避嫌。

如今,她接受了他,就是他妻了,他自然可以赏她玉足。

他看过后,面色通红,不敢多看,赶忙将薄被取来,为其盖上,而后吹了蜡烛,悄悄退了出去,关了门。

夜幕上,月亮正大、正圆,银色月光洒下,将云飞峋心头照得明亮。这是他十九年来开心一天,无比开心!无比雀跃!用任何诗词都无法形容!

晚风吹过,厨房氤氲水汽随着晚风飘了出来,溢满了小小庭院。

云飞峋便站院子当中,已不知何时,这里已成了他家,他温暖家。

……

清早,李夫人起床,众多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刘妈妈一旁指挥,手脚灵巧大丫鬟苏涟漪指导下为李夫人按顺序涂抹神仙方系列妆品。

铜镜中,李夫人面颊皮肤紧致,白里透红,脸上有一层淡淡光泽,是紧致皮肤所独有得光泽。此时就是有人说李夫人三十五岁,也是有人信。

以往难便是擦粉,那粉总是挂脸上悬浮一层,曾被年轻桃姨娘嗤笑过,如今这粉也是极为服帖地皮肤之上,浑然一体。

李夫人心中暗暗惊叹,别说男人们喜欢年轻女人,女人不也是喜欢?如今看见自己年轻面容,对从前那般苍老也是嗤之以鼻,何况外人?

有小厮来报,刘妈妈和李夫人告了退,便出了去。

少顷,丫鬟们为李夫人挑选发饰时,刘妈妈美滋滋地回了来。

李夫人本来心情就很好,见刘妈妈如此,是愉悦,“可有什么美事?”

刘妈妈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恨不得将粉都抖下来,“美事,大大没事,夫人,昨夜苏姑娘马车半路坏了,是坐别人马车才到家,您猜是谁送苏姑娘回家?”

李夫人眸子一转,既然刘妈妈乐成这样,那答案只有一个。“难不成,是玉堂?”

刘妈妈连忙点头,“是啊,夫人,正是二少爷,二少爷和苏姑娘终于言归于好了。”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昨日群菁会,她是没带刘妈妈,因府内后院不省心,她若是连个亲信都不留,实不放心。所以,刘妈妈自然是没见到群菁会李玉堂与苏涟漪交流。

李夫人没像刘妈妈那样惊喜,重看向铜镜中得自己,越来越迷恋。“这是个好事啊,涟漪从前就喜欢玉堂,如今她明白事了,玉堂也愿给她个机会,自然算是好事一桩。”说得好像苏涟漪求着嫁给李玉堂似得。

刘妈妈听这话一愣,却没深究,夫人愿怎么说就怎么说罢,“是啊,其实那苏姑娘虽出身贫贱了些,但好歹容貌气质还算不错,加之苏家近一段日子发展得也很好,苏皓休了妻,以后少不得要娶个商贾之女,苏家前途定然很好。苏姑娘聪明,以后陪着少爷一同执掌家业,也算是如虎添翼。”

刘妈妈自然是捡好听说,但心头猛然想起当日丰膳楼,苏涟漪笑眯眯地将她逼到走投无路,被迫对其言听计从,后脊梁就是一层冷汗。

苏涟漪深不可测,怕是少爷……降不住!

虽是这么想,却没说。

“这几日我不府中,府中可有什么大事?”李夫人问。

“回夫人,一切太平,没什么事。”刘妈妈答。

虽听到这样回答,李夫人还是觉得心头有种别样不安,一抬头,一双犀利眼直视刘妈妈。“桃姨娘那里也没事?”

刘妈妈摇头,“没事,奴婢盯得真切。”

李夫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那贱婢本是不可怕,怕就怕她拉拢了苏涟漪,虽苏涟漪表态不会参与这纷争,但我却有一种预感,她随便一个鬼主意都能帮了那贱婢!”

提到桃姨娘,李夫人恨得牙痒痒,那个贱人,竟然不知廉耻地天天拉着老爷去她那桃花院。

刘妈妈眼中也闪过恨意。

这时,门外有丫鬟来报,老爷急唤周大夫去了桃花院,不知因何事。

李夫人吓了一跳,难不成是老爷病情复发?

也顾不得恨了,赶忙收拾了东西,带了刘妈妈和丫鬟们匆匆出了院子,直奔桃花院。

桃花院,自然是桃姨娘院子,其修饰虽不是十分奢华,确也是美轮美奂,粉色轻纱摇曳,正如桃姨娘本人——妩媚、妖艳。

“见过夫人。”桃花院伺候下人们见到李夫人来,赶忙行了礼,有丫鬟步跑进了屋,通告李夫人到来。

李老爷很高兴,“有请。”

桃姨娘躺床上,垂着帘子,胳膊伸出,洁白锆腕上盖着一层轻纱。周大夫则是坐床边凳子上,为其诊脉。少顷,收回了手,对一旁丫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周大夫,如何?确定是有孕吗?”李老爷太过激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周大夫也笑着,一拱手,“是啊,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桃姨娘确实有了喜脉。”

李老爷高兴地屋子里走来走去,古人说得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不正是很好验证?本以为得了那心疾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苏涟漪救回,如今不仅身子康健,还有了子嗣,能不高兴吗?

李夫人入内,正好听见了两人对话,只觉得浑身血液忽地一下冲上了大脑,眼前一黑。刘妈妈不动声色地扶住李夫人。

这反常转瞬即逝,当李夫人再一次睁眼,已是满面喜色,“恭喜老爷,我们李家又可添丁了。”那喜悦之情,好像怀孕不是桃姨娘,而是她一般。

李老爷也高兴,“是啊,以后,你也要多辛苦了。”对李夫人道。

李夫人点了点头,“都是我们家事,怎么能说辛苦呢?妾身是应该。”其实口中,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如果这有身孕是其他小妾,她就有方法让她们能怀不能生!但却是桃姨娘,她只能是束手无策。

桃姨娘床帐中,隔着半透明帐子将李夫人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冷笑。

后来,李夫人自然是到床旁,拉着桃姨娘说一些“知心话”,叮嘱桃姨娘定要保重身子,为老爷生一个健健康康大胖儿子。

而桃姨娘也是亲昵得很,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说自己没什么经验,还要姐姐多帮助。

姐妹两人和乐融融。

牡丹院。

里屋关了门,便开始了打砸声,李夫人咋一入院便面色大变,入了房屋关了门,便开始砸东西,直到砸累了才坐下,刘妈妈赶忙送上茶水让其消气。

李夫人哪能喝下?将那茶碗狠狠甩桌上,“这段时间我便一直有不好预感,如今真成了真,那苏涟漪真是个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能让桃姨娘那个贱人有身孕。”

刘妈妈心中自然也这么想,但却只能安慰李夫人,“夫人,别着急,那桃姨娘虽是有了身子,但这府内有过身子妾室还少吗?十个月,足够让她一尸两命。”刘妈妈也是个阴狠,从开始教翠儿处理苏涟漪尸首便能看出。

李夫人急坏了,“那桃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灯,什么放红花、放水银、放麝香、放绊子绊人,这些那桃姨娘能不知?这些招数,她自己都用过很多次,我还能又什么办法?此时那桃花院定然比堡垒还要坚固。还有,她之前能不知自己有身孕?定然早早知晓,却瞒住所有人,直到让老爷第一个发现,可见其心计。”

刘妈妈赶忙安慰,“夫人,我们虽做不到,但却有一人,未必做不到。”

李夫人愣了下,“有一人?谁?”虽然问着,大脑中却闪现一个恬淡沉稳身影。

刘妈妈阴险地笑,“自然是苏涟漪,苏姑娘啊。苏姑娘知道那么多妙方,想来这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一个妇人肚里孩子也不是难事,只要苏姑娘出手,还怕那桃姨娘能生下来?”

此时苏涟漪对于李夫人和刘妈妈来说,就如那活神仙,根本没有做不到之事。

李夫人阴沉着脸,狠狠点了点头,“对,还有苏涟漪。”说着,眯了眯眼。

刘妈妈虽然这么劝着,但心中却觉得苏涟漪根本不会帮李夫人害人。

室内一片死寂,李夫人眯着眼,眼中时不时散发狠戾与诡计。

过了好一会,李夫人得意地笑了,“巧玉,来,有些事,我要你去办。”

刘妈妈俯身,李夫人则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只见刘妈妈眼中有了犹豫,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妇人命运如此,她也就只能听了。

“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刘妈妈道。

李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苏涟漪入门,而桃姨娘肚里孩子,也必须要弄掉!

……

苏涟漪病了。

这么一顿折腾,又劳心又劳力,不生病不是铁人,而是假人。

苏涟漪连铁人都不是,何况假人?所以,她很荣幸地病了,发起了高烧,心火太旺。躺床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浑身肌肉疼得厉害,脑子里和灌了铅一般。

有人喂她水,她双唇无比干涸,爆了皮。

喂她水那个人,动作轻松,偶尔擦碰她面颊手,是极为细腻柔软。

涟漪迷迷糊糊中,有一丝不好预感,睁开眼,果然见到不日就要分娩初萤,正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照顾她。

涟漪心中感动,但除了感动多是气愤。这初萤难道就不能照顾一下自己身子?总是这般任性,她是个成年人,发烧感冒很正常,若是真传染给她,坏了身子,胎儿做了病,难道让她内疚一辈子?

“初……初萤,我生气了!”声音嘶哑,苏涟漪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初萤也不傻,自然是知晓,“你别气,我知道错了,人家是太担心你了嘛,人家……人家……”说着,就要掉下金豆。

涟漪气得差点再次晕过去,虽然手臂生疼,但还是抓了薄被挡自己口鼻上,“如果你现离开,乖乖回去养胎休息,我就不生气,回头……咳咳……回头等我身体好了再去看你。”

初萤赶忙点头,放下手中糖水碗,“知道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走,你……你不许生气。”说着便急匆匆地站起来要出去。

苏涟漪差点被初萤再一次气晕过去,觉得这黄初萤就是她命里克星!初萤出现就是专门针对她,“慢点,别跑!你……咳咳……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初萤赶忙停了下来,“涟漪你别气,我慢慢就好了。”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慢慢出了去。

苏涟漪真生气吗?确实生气,但心中也是感动。她能感受到初萤对她真心好,即便是自己要临盆,却不顾自己身子跑来照顾她,这一生有个这样朋友,足矣。

云飞峋见初萤出了去,便端着温热粥入了来,“涟漪,吃一些粥再吃药吧。”

涟漪因生病本就通红面颊是红了,“恩。”

飞峋入内,刚想放下粥碗,但见到苏涟漪病得浑身瘫软,根本无法坐起来自行喝粥,便犹豫了。距离上一次苏涟漪病倒已经几个月,上一次照顾她是初萤,而这一次,初萤临盆即,自然无法照料。

何况……

云飞峋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何况此时她已经接受他了,两人即便是不小心有些……接触,应该也是可以允许吧,何况两人是夫妻,当年是拜过堂。

想到这,他便微微俯身,对苏涟漪道,“我来喂你,可以吗?”

涟漪点头,“恩。”她病得已经半梦半醒了,除了初萤那个孕妇,谁来照顾她都行。

飞峋紧张了下,而后床沿坐好,将苏涟漪病得柔软身子微微抬起,靠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端起碗,这就准备为她喂粥。

苏涟漪紧张死了,这一幕,从前只电视或电影中见到,这么狗血又煽情动作有一天竟发生她身上,不好,她头晕了。

粥已经温热,被飞峋熬制很久,那米粒都已散开,如粥如糊,云飞峋就这么一勺一勺,将温热粥喂入了苏涟漪口中。而涟漪靠他坚如磐石胸膛前,尴尬又羞涩地,乖乖将粥吃了个干净。

粥已见底,云飞峋将她放下,平躺床上,自己则是端着粥碗除了去。

鼻尖终于没了浓浓得雄激素味儿,苏涟漪这才敢大大地喘了气,那种奇怪心情是难以描述,是抗拒?是期待?

迷迷糊糊,高烧苏涟漪又睡了过去。

……

当苏涟漪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许现代人是不理解,毕竟有扑热息痛、白加黑、感康还有诸多特效药,针剂方面,一针先锋一号可以让高烧病人躺着进来,站着出去。

但古代,可没有这么多好药,靠得是汤药,发汗和自身得恢复。

一个感冒发烧,若是碰上身子弱得病人,病上个一个多月,那是常有事,经常有高烧因不能迅速降温治愈转成肺炎。

不过还好,苏涟漪两次高烧都成功挺过来了,这一次仅仅用了三天。

房间小隔断里,浴桶中装满了温水,涟漪坐浴桶里,将这三天流臭汗洗了干净,如同重活过来了一般。

沐浴水中滴了精油,是涟漪和飞峋用那专门蒸馏机器蒸馏出东西。

将花瓣洗净后用蒸馏,会分离出三种物质——水、油和花瓣残料。这些对于现代人来说丝毫不陌生,但对古代人来说确实创举。水,便是纯露;油,便是精油;将后花瓣残料晒干打磨成分,可做美白用面膜。整个花瓣,丝毫不浪费,而这些也都被加入到神仙方中。

神仙方已准备即,就等苏涟漪身体恢复好后正式上市。

洗好后,擦干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舒适衣服,出了门。

当初军营中威风凛凛小将云飞峋,如今成了苏家伙头兵,正厨房中手忙脚乱做着饭菜,涟漪看着那抹修长身影忙碌,想到这三日殷勤照顾,是对面前男子心仪许多。

到了厨房帮忙做菜,两人吃过后,还分出一些送去给初萤。

初萤分娩了,这几日孙家阿婆,也就是孙大海母亲日日来照料,此时正扶着初萤走着。

涟漪提着食篮入内,“休息休息吧,来吃饭,今日来尝尝大虎手艺。”对外,她还是称呼大虎,但家中,却被要求称呼其本名——云飞峋。

初萤这辈子也没这么累过,赶忙坐了下,开始喝热水,准备吃饭,补充能量。

涟漪却被孙阿婆拉倒了一旁。

“阿婆,可有事?”涟漪问。

孙家阿婆犹豫了下,后嗨了一声,“涟漪姑娘啊,你这也是未生产,这些话想来你也不懂,但黄氏她……”孙阿婆有些犹豫。

涟漪赶忙道,“阿婆有什么都说吧,虽然涟漪并未养过孩子,但看过医书,女人生产,我也是懂。”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正美滋滋品菜初萤,眼中有了担忧。

其实,她也一直担忧一件事,却……

孙家阿婆又叹了口气,“涟漪姑娘您也看见了,黄氏她身子太小,胯骨窄,而孩子又大,怕是……生不下来。”

果然,和苏涟漪担忧相同。

涟漪一时间不知回答什么。像初萤这样情况,放现代,毫无疑问,一定是剖腹产,根本生不出!但古代,哪有剖腹产一说?

她是脑科医生,上过脑科手术,却没上过妇产科手术,虽然道理她都是懂,但毕竟丝毫无经验,若是这么莽撞地施行手术,也是……凶多吉少。

何况,这里卫生条件这么差,动手术,那便是将头放铡刀旁一般危险,手术是否成功不说,感染!发炎!坏血症!这些,都是致命!

孙家阿婆毕竟事过来人,年轻时还当过产婆,自然也是能看出。

涟漪看着初萤,想到她一颦一笑,想到她眨着无辜大眼问她各种问题,想到她挺着即将临盆大肚子去照顾高烧自己,想到她被骂后三步一回头地看她、担心她。

鼻子一酸,眼眶中瞬间便溢满了泪。

这是孙家阿婆第一次看见苏涟漪哭,他们严重,苏涟漪就如同万能观世音一般,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她,却没想到,黄氏事,却能让苏涟漪落泪。

涟漪掏出帕子,迅速将眼泪擦掉,不想被初萤发现分毫,而后强打笑容,“没办法,所以这几日就麻烦阿婆了,多带她走动,锻炼她体力,明日我从县城回来,给她割一些牛肉,未来一段时间就让她吃牛肉增强体质罢。”

为什么初萤要是古代人,若是她生现代,该多好。

孙家阿婆也是红了眼圈,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和阎王抢命,她从前做过接生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时辰前还好好女人,几个时辰后就一尸两命。

这黄氏也是个好人,那一阵子天天教她孙子锦儿学习,锦儿回家后也是一口一个涟漪姐,一口一个初萤姐,谁能想到,却是这样命运?

涟漪伸手握住孙阿婆手,“阿婆,这几天就要辛苦您老了。”

孙阿婆赶忙道,“涟漪姑娘您这可就折煞老身了,若是没有你,哪有我们孙家?我们孙家能挺过那么大难关,都靠了涟漪姑娘。”

涟漪无奈地笑着,“大家都是相亲,帮忙是应该,初萤就麻烦阿婆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找人去找我,我要么妆品厂,要么酒厂,要么就酒铺,只有这些地方。”

“哎,好,涟漪姑娘你放心把,老身就是用全身解数,也要保下黄氏。”孙阿婆道。

涟漪点了点头,“谢谢了。”说完,便到初萤身边。“好吃吗?”

初萤一撅嘴,“涟漪想听虚假还是假话?”

涟漪无奈笑笑,“虚话和假话有什么区别?”

初萤狡黠一笑,而后垮了小脸,“难吃死了,我就没吃过这么难吃东西,真,不信你尝尝。”

涟漪拿起筷子吃了一吃,有些不解,“味道还好啊,虽不算好吃,不过也不难吃。”

涟漪嘻嘻一笑,“和涟漪你手艺比,就难吃死了,没办法,谁让你把我嘴喂叼了。”其实,她是故意奉承苏涟漪呢。

涟漪岂会不知?脸上笑着,心中却哭着,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笑容收敛,换了认真。“初萤,女人生孩子是件大事,你千万不能任性,阿婆说什么你便听什么,记住,万万不能任性!”

涟漪越想越害怕,怕初萤耍小孩子性子,她不敢想象这世上没有初萤!不得不说,这孤独异世,是这些亲人、朋友给了她温暖,一个,她都不像失去!

初萤又撅了嘴,一双大眼晶晶亮。“哼,涟漪,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不是任性,我是需要认真时候比谁都认真,需要任性时候比谁都任性。”

涟漪苦笑,“知道了,这些饭,能吃得下吗?若是吃不下我就带回去,这就给你做,我给你做。”

“不用,不用,涟漪也大病初愈,这些,我就勉强吃了吧,不然大虎会哭鼻子。”初萤嘻嘻笑着。

“……”涟漪无可奈何地摇头,会哭鼻子只有你黄初萤吧。“那你先吃着,回头我来取碗,近孙阿婆来陪你,神仙方即将上市,我病了三天耽搁了不少工作,得抓紧时间去做。”

初萤赶忙招手,“知道啦,知道啦,去吧,嘻嘻。”

涟漪看着笑眯眯初萤,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和孙阿婆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初萤家。

……

苏皓身子已经痊愈,如今苏皓已不是当年苏皓,他有从前勤奋和努力,是学会了钱汇圆滑周转手段,时常也听苏涟漪讲解一些经商常识。

因为战乱,涟漪便与苏皓协商,不再拓广苏家酒市场,只维持现有市场,再次基础上,加大苏家药酒宣传和销售,并计划除了已有药酒种类,再研发其他种类药酒。

苏皓进步很,又因不收任何干扰,一心扑经商上,所以是进步飞速。苏家酒铺和苏家酒厂两名管事都是一等一好手,有两人,苏皓就如虎添翼一般,将酒厂生意打理得上一层楼。

没了酒厂牵绊,苏涟漪就可专心神仙方妆品上。

她走访了岳望县诸多珍玩店挤木匠铺,定制了专属木箱和容器,双方签订了协议,同样容器不可卖给外家,否则需进行大额赔偿。

苏涟漪很欣慰,这一点,古人比现代人做得要好上许多。古人重情义、乎口碑,即便是没有这协议,想来这些掌柜也不会轻易将同种容器卖给外人。

容器解决了,苏涟漪又重回到妆品厂验收妆品。有赵氏把关,这些妆品百分百合格,无丝毫差错。

精致容器包装盒运到时,妆品厂做工女子们都惊讶得爱不释手,因这些瓶子罐子实是精美别致,都暗暗惊叹涟漪小姐眼光。

接下来便是装瓶,将不同种类妆品装入容器中,那容器是量身定做,烧制过程中便将妆品名称烧制了瓶身上,木箱内有格子,格子上铺着是精美红色丝绸,红绸白瓶,颜色鲜艳,让女子看着便喜爱。

当一切都完成后,涟漪将第一批五百箱产品一一检查,这一检查,就是整整一天。

夜晚来临,妆品厂小院,涟漪叫人炒了菜,布了酒,妆品厂女子们都来聚餐,从来聚会吃酒都是男人们做事,女人永远是守家中,而如今,借了涟漪小姐光,这些女人们也做了一回男人事,很是兴奋。

敬酒、猜酒拳,比男人还疯狂,让苏涟漪看傻了眼,却心中由衷高兴。

女人从来不比男人低上一等,女人也得又事业、交际、地位,她坚信。

……

第一箱妆品,是要卖给李夫人,这是之前承诺,而同样,李夫人就是活招牌、活广告,因李夫人皮肤改变,岳望县、乃至周边所有名门贵妇们,都眼巴巴地盯着苏涟漪、盯着神仙方。

这一日,涟漪带着第一箱妆品到了李府、牡丹院。

前厅中,涟漪坐着品着茶,等候着,心中却有些纳闷,平日里她来了便能见到李夫人,今日李夫人却称有事身让她厅中等候。

她哪知道,李夫人是真“有事”,有一个“要紧事”。

但李夫人也算是心细,叫了几名能说会道小丫鬟陪着涟漪,站一旁,净捡好听说,这等待时间,涟漪也不算觉得太寂寞。

直等了半个时辰,涟漪也有些坐累了,刚想告辞,就见李夫人带着刘妈妈从外出来。“涟漪啊,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哪里,夫人您要掌管这么个大家族,自然是忙。”涟漪赶忙站起来,微笑道。

李夫人笑容满是慈爱,当看到苏涟漪手边冷茶时,突然有了一丝恼怒,对着一旁丫鬟就呵斥。“我让你们好好招呼涟漪姑娘,你们就拿着冷茶招呼?”

一旁小丫鬟赶忙跪了下,“夫人息怒,刚刚是和苏小姐聊得太投缘了,才忘了换茶。”

涟漪也吓了一跳,“夫人别责怪她们了,是我不让她们换,我不口渴。”心中却道,这大家族规矩就是多。

李夫人这才缓了下来,入了座,和涟漪拉起了家常,丫鬟们将冷茶断了下去,换上了热茶,而涟漪陪李夫人说了半天,也口渴了,便喝了。

正说着,从外进来一身,那人身材挺拔颀长,一身白衣容貌俊美,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堂,他是被李夫人硬唤回来,当看到苏涟漪时,也是吓了一跳。

“玉堂你回来正好,来坐下,看看涟漪给我送东西。”李夫人道。

李玉堂不解,明明是母亲唤他回来,怎么这就成了他“碰巧”回来?

对面,苏涟漪笑意盈盈地坐着,端着茶碗,慢慢品着茶。此时两人已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涟漪对李玉堂印象也算是好,毕竟连帮了她两次,也许,从前是本尊将李玉堂逼急了,才把一个好好公子逼成变态恶魔吧。

李玉堂本来本急唤回来,心里很烦躁,但当看到苏涟漪,烦躁心却奇迹平复了下来,对着苏涟漪微微一笑,声朗淡淡。“苏小姐,又见面了。”

涟漪也是淡淡一笑,“上一次,真谢谢李公子了,第二日本应去感谢,但我却病了,所以无法上门感谢。”

李玉堂一惊,没想到这个回答,一双狭长眸睁大了几许。“病了?严重吗?”

涟漪摇了摇头,“让您担心了,就是那一日劳累了,躺了几日,就恢复了。”没想到对方这么惊讶,心中有些后悔那些话了,不过却不知如何掩盖。因为按照理解,前一日人家帮忙送她,第二日是应上门答谢,即便是不上门,也要修书一封。

问题是,当时她病天天和周公下棋,哪有力气修书?

所以,还是解释下,省人家以为她没有礼貌,不懂事。

李夫人将两人互动看眼中,满意一笑,又看向一旁刘妈妈,刘妈妈也是对李夫人意味深长地一笑。

李夫人道,“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帮个忙是应该,涟漪就不用谢他了。”转头对李玉堂道,“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神仙方吗?这便是,涟漪准备将神仙方出售了。”

李玉堂很好奇,走了过去,看了那桌上放着盒子,精美绝伦。又将盒子打开,鲜红得丝绸下趁着如同白玉般精致小瓶,“不说这神仙方,光这卖相便是极大成功。”不由得感慨。

涟漪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这直白地夸奖,只能喝茶掩盖,只觉得李夫人这茶,特别香,让她忍不住一喝再喝,好像比之前上茶还要香。

“玉堂啊,涟漪这神仙方上市,你也要多多帮助,周边城镇你都熟。”李夫人道。

李玉堂赶忙回答,“这是自然,母亲放心。”

李夫人又对苏涟漪道,“有什么不懂,直接问玉堂便是,他从小就跟着老爷,经商方面,还是略有小成。”

涟漪赶忙答,“劳夫人操心了,也谢谢李公子了。”她可不推脱,若是以后碰见难题,打算直接丢给李玉堂。

李玉堂心中很雀跃,因为苏涟漪要“求着他办事”。

回到了座位上,端起了茶,还没喝,却闻到了一股不同于一般茶品香味,这味道……

李玉堂大惊失色,再看向苏涟漪,正淡然地品尝。

糟,这茶,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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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春药

李府,牡丹院,李玉堂一抬头,见到苏涟漪正慢慢饮着茶,心中大叫不好,若是他没闻错,这茶里有烈性春药——寻欢散!

再一看自己母亲陶氏,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人,那眼神暧昧中带着阴谋和狠戾。

猛然醒悟,难怪从开始他便觉得奇怪,为何明明是母亲下令将他强制唤来,却说他“偶然”而来。当时他便察觉不对劲,但后来因见到苏涟漪心情愉悦,便将那件事压了下去。

原来母亲打竟是这个算盘,可恨!

李玉堂一下子冲到苏涟漪面前,将自己心中惊恐和气愤狠狠压了下去,“苏小姐,上一次苏家药酒帐我还没给你结,既然你已将妆品送了来,择日不如撞日,我便将那账结给你吧。”

涟漪一愣,苏家药酒账?她怎么不记得?

当抬头看向李玉堂时,却发现对方严肃,一双狭长眸中十分急切,聪明她竟糊涂了。账?什么账?

李夫人和刘妈妈两人也是没看出怎么回事,但李夫人生怕真就将两人放了出去,一会药效发作时两人不一起,岂不是便宜了外人?赶忙道,“玉堂你这孩子真是做生意做傻了,涟漪今日是来探望我,你谈什么生意?”

李玉堂却否认,“母亲,您有所不知道,之前我与苏小姐便已达成协议,要及时结账,况且苏小姐妆品上市即,少不得需要银两,这账,还是早一些结吧。”

如果说刚刚苏涟漪因事发太突然没反应过来,如今已明白了李玉堂意思,想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也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是啊,涟漪打扰夫人多时,想必夫人也累了,妆品厂还有很多事,我与李公子结了账便先行回去吧。”

苏涟漪哪能想到,那茶里有问题,只以为李玉堂让她速速离开李府。

李夫人哪肯,亲自上前拉住苏涟漪手,“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办?你俩都来了,我也高兴,我这牡丹院也好久没热闹一下了,”转头对刘妈妈道,“弄些酒菜,让两个孩子陪我吃吃酒吧。”

“是,夫人。”刘妈妈赶忙道,步到一旁叮嘱小丫鬟去厨房备菜。

苏涟漪手被李夫人抓着,抬眼,用眼神询问李玉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玉堂急了,上前一把抢过苏涟漪手,“母亲,抱歉,这账今日非结不可,回头我为母亲摆一次宴席,让母亲好好欢乐一番,但今天不行。”说着,压低声音对苏涟漪说,“跑出去。”

李夫人对刘妈妈迅速使了一个颜色,刘妈妈立刻喊来了小厮,要关门。

李玉堂拉着苏涟漪瞬间跑到门口,就那门即将关上前一刻,一脚将门踢开,门外小厮吓了一跳。

“好大胆子,你们没尝过我厉害?”李玉堂声音冰冷,浑身散发出阵阵阴戾。

涟漪吓了一跳,到底是什么事,让李玉堂如此!?

“玉堂,你反了,不听娘话了?”李夫人狠狠一拍桌子。

李玉堂紧紧抓着苏涟漪手,微微侧过头,“母亲,做事要有分寸,别将自己后路堵死了。”说完,便拉着苏涟漪就走。

“拦住他们两人,反了!真反了!本夫人还不信,今日就留不住这两个小畜生!”李夫人真是气了,不顾身份和气质大叫。

苏涟漪心中又是狠狠一惊,这其中之事,想来严重,再不提出任何疑问,李玉堂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就李玉堂拉着苏涟漪跑出厅堂,眼看就要出牡丹院时,拿着棍棒小厮出来了。

刘妈妈挣扎着,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少爷,后一咬牙,一指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夫人有令,将这两人绑了。”

李玉堂冷哼,“绑?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能耐。”

这些家丁是李夫人人,接到命令便扑了上来,李玉堂一手护着苏涟漪,另一只手则与家丁们打了起来,涟漪见情况不妙,这毕竟不是武侠世界,一人再厉害,哪能敌得过对面七个壮汉?

甩开李玉堂手,对着一旁毫无防备家丁就是飞起一脚,夺了棍棒,“李公子,我们杀出去?”

李玉堂一愣,没想到苏涟漪这看似柔弱端庄女子泼起来竟这么厉害,不由得轻笑,“好,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这种并肩作战感觉,很有趣。

两人就真和这些家丁打了起来!

李玉堂本事自是不说,一人敌四,而苏涟漪也不是省油灯,勉强可以以一敌三。两人也不恋战,将家丁们打翻地便撒腿就跑。

“这边。”李玉堂带着路。

涟漪马上跟上,好她个子高,腿又长,速度较之男人丝毫不慢。

后面一溜小跑刘妈妈可吓坏了,这是咋回事啊?“来人啊,夫人有令,拦住他们。”

一旁小厮家丁们一见前面奔跑是二少爷李玉堂和李府贵客苏涟漪,一时间摸不清头脑,刘妈妈说夫人有令拦住什么人?难道是少爷和苏小姐追赶之人,但再向两人身前看去,没什么人影。

刘妈妈这是让他们去追谁啊?虽是这么想,小厮们也没闲着,跟着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便开始向李府东北角追去。

“李公子,这是……这是要去大门?”涟漪跑得哈哧带喘,她来过几次李府,怎么记得这路不对。

李玉堂回头稍微等了一等苏涟漪,“不是,大门那里家丁多,接了命令搞不好就拦住我们,这条路是偏院,家丁少。”

涟漪哭笑不得,“那……那我们怎么出去?”正说着,就见到面前有一堵墙,那墙很高,接近一丈,用现代丈量,得两米多高。

李玉堂一边跑,一边伸手拉住她手,“一会我将你扔上去,你定要小心,这是唯一方法,若是被他们抓到,后果很难想象!”

见李玉堂面色严肃,双眼焦急,苏涟漪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行,全听你。”

就苏涟漪纳闷李玉堂要作什么时,后者突然长臂一伸,手揽了苏涟漪腰际,而涟漪还未等害羞,只觉得一股强大力气将她抛了出去。

“啊——”忍不住惊叫,这李玉堂看似文弱,怎么有这么大劲儿!?

李玉堂用全力将苏涟漪扔了出去,其实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这若是不慎,就算是没被他母亲捉到,也得摔断骨头。听着苏涟漪惨叫,李玉堂都不想睁眼去看。

苏涟漪有副好伸手,半空中冷静下来,目不旁视,眼看着到围墙上,一伸手抱住围墙,但毕竟她像个球似得被人扔过来,虽是抱住了墙,但这一撞,还是将胳膊和前胸骨头撞得生疼。

没有时间犹豫,胳膊用力、腿一登,就骑坐院墙上,回头一伸手,“跳上来,拉着我手。”

李玉堂一愣,他想到苏涟漪撞到墙后掉下来,或者直接被他扔出墙去,却没想到苏涟漪竟反应如此机敏,这么便爬上了墙,还回头接应他。

李玉堂很兴奋,第一次找到了一个“战友”,向后退了几步,猛冲向前,一个助跑后腾空而起,伸手便抓住了苏涟漪手。

涟漪丝毫不敢马虎,两只腿夹紧墙壁,另一只手也是狠狠抓着一旁石柱,就这么硬生生将李玉堂拽了上来。

这时,家丁们已经跟着跑了过来。

跑后面是刘妈妈,声嘶力竭,可见她也是用了全力地跑,可怜了她那一把老骨头,“拦……拦下……他们……夫……夫人有……令……”

这些小厮们总算是知道,他们目标是谁了,这就准备去拽人。

“跳。”只听见李玉堂短促有力地一声命令,苏涟漪就这么被他拽了下来,生生跳下了两米多高地面,两只脚和两条腿被震得生疼,涟漪欲哭无泪,会不会骨折!?

李玉堂可不管什么骨折不骨折,继续拽着苏涟漪撒开腿就跑。

小厮们爬墙没两人那么,慢吞吞地爬着墙,当小厮们翻墙出去时,哪还能见到两人身影!?

李玉堂早拽着苏涟漪拐了几个弯,穿过人流不息街市,进了一家药房。

“二少……”还没等掌柜将那“爷”字说出来,李玉堂已拽着苏涟漪一溜烟地跑上了后堂。

街市上、药房中之人都看傻了眼。

今天不是做梦吧?今天大概就是做梦!平日里以沉稳见长李家二少爷和苏家小姐,今天竟手拉手不顾形象奔跑,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后堂,李玉堂将那门关上,放开了苏涟漪手,扶着桌子便大口喘着气,“总算……是……安全了。”但不得不说,今天这逃亡,痛!

苏涟漪噗通一下跌坐椅子上,“为……什么要……这……么跑?”她也是累坏了,也许因为跑步原因,此时身子特别热,浑身出汗,那汗毛孔如同根本不够用一般,汗水争先恐后地向外挤,很难受。

李玉堂长长地喘息几次,到底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好,没一会便恢复了,“若是跑得慢,被抓到,后果不堪想象。”

涟漪不解,这不堪想象他已说了两次,到底怎么个不堪想象法?“到底……什么事?”还努力调匀呼吸。

李玉堂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刚刚我母亲那儿,喝茶,是不是有种特别香味道,那香味超出了其他茶品?”

涟漪回想了下,点了点头。“是啊,我当时还想,夫人那儿是什么好茶,回头我也买上一些。”不知为何,身子异常敏感,头脑特别兴奋,难道是因为跑步原因?

李玉堂叹了口气,“那根本不是什么茶,是春药,是寻欢散。”

苏涟漪大吃一惊,“春药!?”好好李府,也不是青楼,也不是黑店,怎么能出这种东西?“你娘为什么要给我下春药!?”警惕心骤起。

李玉堂苦笑,“不是给你下,是给我们两人下,苏涟漪,你这么聪明,话说到这,你应该就明白了。”

苏涟漪手捂着胸口,那颗心噗通乱跳,她怎么能不明白,给两人下药,不外乎就是让两人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要么生米煮熟饭,要么捉奸床。而他们两人关系,**不离十,是前者。

李夫人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报复她儿子,拿她来恶心李玉堂?还是……想撮合他们两人,让他们立刻成为夫妻?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后果……相当可怕!

苏涟漪越想越后怕,难怪这身子越来越敏感,头脑也亢奋,很想……很想……

“李公子,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几个时辰不……不那个,我就七窍流血而亡?”虽然这种春药科学无法解释,但那些小说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吗?既然她这么不靠谱穿越了,这不靠谱春药,也不得不防!

李玉堂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爽朗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哈哈——”

苏涟漪面色通红,皱着眉,满面埋怨,哪还有平日里淡定冷静?“别笑,此事事关重大,你回答我啊,认真回答。”

李玉堂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本来不食人间烟火俊美面庞,此时因刚刚疾跑和大笑,面颊绯红,一双薄唇也是红艳艳,配之那狭长凤眼和瓜子脸,竟比那叶词还要妩媚妖娆。

“这寻欢散已是极烈之药,也没你说那么夸张,你说药哪是春药?分明就是鹤顶红啊!”李玉堂解释。

涟漪尴尬,那坑人小说电影。“那……我这春药……不用解?”

李玉堂摇头,“虽不会害人命,但这药发作起来,人意识不清,只想……做那种事,也是极为可怕。”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想必,这种药作用原理与现代禁药差不多,都是以控制生物中枢神经为主。“那我怎么办?”苏涟漪可不敢再随便猜测了,否则会被人笑掉大牙。

因现代小说电影里狗血情节,这种药,要么用男人来解药,要么就泡冷水整整多少个时辰。

李玉堂点了点头,敛了笑容,面容认真几许,“放心,我这就去让掌柜配置解药,你这稍等一下。”说着,便转身出了房间,很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涟漪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个世界还算是靠谱。

头,晕乎乎,无论是头还是脚,或是身上每一根毫毛,都轻飘飘。也许是因药物原因,苏涟漪心情突然很好,很开心,虽然也很……空虚。

好,苏涟漪平日里是极为理智之人,此时用理智控制着自己,不是很失态。

空气中,有热气悬浮,火辣辣,好像燃烧灰炭,吸入鼻腔之中,都是热。

这盛夏,房间中本就热,又关着门,是密不透风。

药物,让苏涟漪血液循环加速,身上汗自然和不要钱似向外疯淌。衣服,早已被汗湿透了,但却不能脱。这样感觉,很煎熬。

过了好一会,门打开,是李玉堂回来了。

涟漪长长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不失态,但药物控制大脑,好像梦里,眼前李玉堂不真切,连听他说话都不是很清晰,好像有双影、好像有重声。

“苏小姐,这是去火凉药,多少可解那寻欢散,你喝下吧。”李玉堂道,当看到面前苏涟漪时,也是狠狠一震。

眼前苏涟漪,哪还是平日里那时而冰冷、时而睿智、时而亲切苏涟漪?此时她,发若海藻、面若桃花,媚眼如斯、红唇欲滴,尤其是她那唇,红彤彤泛着晶莹潋滟,小口微张,隐约露出其中雪白贝齿。

那小口,不正是等人品尝?那双迷离眼,不正是渴求人去疼爱?

她身材是好,众人周知,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腿长背挺,但此时她,身上薄衣被汗水湿透,黏身上,将她曲线衬托得为完美。

李玉堂愣了片刻,当反应过来时,有些尴尬,赶忙将那解药递了过去,口干舌燥。

涟漪隐约可见对方递了碗,理智告诉她,那里是解药,身子却已经是不听使唤,她不是支配肌肉去行动,而是全凭经验,伸出双手,去接药碗。

手,已经没了丝毫知觉,当碰到碗时,根本使不出力气。

李玉堂察觉,尴尬了下,这寻欢散能将贞女变为荡妇,如今苏涟漪还可保持着理智,可见其意志力之强悍!“苏小姐,这药房中无女性,若是你相信我,我来喂你喝药如何?我李玉堂对天发誓,绝不趁机占你便宜。”

苏涟漪还能怎么办?只能依靠经验动了动脖子,隐约能感觉到脑袋点了点头。

李玉堂到了苏涟漪身边,她身上热气夹杂着少女芳香向他袭来,让他忍不住顿了下。

他从来都是不好女色,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女子可引他多看半眼,但今日苏涟漪,却让他连续失态了两次。

内心声讨自己,李玉堂将所有理智集中脑海,“苏小姐,得罪了。”说完,左手大掌撑住她后脑,右手端着碗,便喂向她口中。

其实具体来说,此时苏涟漪,除了大脑中一部分受自己控制,身子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只有空虚!强大空虚!

苏涟漪严重怀疑,这寻欢散就是现代毒品!虽她现代没尝过,却看过不少案例,吸毒者往往都是吸食过后,意识不受支配,有虚幻感,中枢神经异常兴奋而激发起失常**,终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

苏涟漪心中叫苦不堪,希望她别上瘾,若是上瘾,她也得硬着头皮戒掉。万万没想到,现代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跑到这古代竟被下了这种东西。

脑子里虽是想着,但身子却全然没有知觉。

有些药,顺着她口,入了食道,但有些药,却流出了她唇。

那金色药汁顺着她嘴角,划过她白皙面庞,而后她雪白玉颈蜿蜒而下,后消失半湿衣领。从上向下,隐约可见她松开衣领中有精致锁骨,还有一道深深……

李玉堂手一歪,险些将整个碗叩苏涟漪脸上。

赶忙冷静下来,谴责自己怎么有了色心,太失常了!他平日里根本不是那样人,哪怕是再美姑娘,他都没多看上半眼,为何今日?

难道那混着寻欢散茶他也喝了?但他记忆力,他闻到味道后就放下了茶碗,并未沾上半滴!

惊讶着,用理智控制自己,不再向下看,不能再看了!

终于,这汤药被苏涟漪喝下了一半,又撒了一半,但好歹,药碗算是空了。李玉堂也如释重负,此时别说苏涟漪,就是他也是一身汗。

“你这别动,刚刚这药撒了太多,我怕药剂不够,再去让人煎上一碗。”李玉堂道。

苏涟漪心中苦笑,李玉堂这分明就是多此一举,她现倒是想动,问题是……动不了!

李玉堂见她“默许”,便转身出了房间,还是将那房间门小心关好,生怕有人不小心闯入,而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门外,凉爽许多,也让他冷静了许多,刚刚,他也觉得好像服了什么春药一般,血液倒涌,那是种奇怪感觉。

不再多想,端着空碗,再次去抓药煎药。

终于,折腾了两个时辰,苏涟漪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她很累,很疲倦,却不敢睡。虽然李玉堂是真真君子,知道她房内恢复,他守门外,但以她个性,还是无法安眠。

长舒了口气,四肢开始恢复知觉,也逐渐有了体力,涟漪知晓,这是解药药效发作了。

站起身来,涟漪慢慢走到了门旁,开了门,但见,一身白衣李玉堂,就这么笔挺地站门外,默默守着。

心中猛然感动——李玉堂,其实是个不错人,从前,应该是她误会他了。

李玉堂见她开了门,“你好了?”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恩,麻烦你了。”

李玉堂拿起一旁小包裹,递了进去,“这是干净衣服,你入内稍等,我让人给你打一些水供你梳洗下。”说这话时候,除了开始向内撇了一眼外,便没看上半眼。

涟漪一低头,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衣服都已湿透,此时就连肚兜颜色都十分明显。一把抢过那小包裹,跑了进去,窘迫!无比窘迫!“李公子,谢谢你。”由衷感谢。

李玉堂没回答,将门关了,不大一会,门又开了。

涟漪有些担心,但随后事实证明,她担心是多余。因没有小厮送水进来,相反是李玉堂亲自将水提了进来,还是老原样,并未看向屋内半眼。

将水提进来后,便又出了去,将那门关上,守门外。

苏涟漪愣了下,而后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李玉堂,真是名君子!以前若是有人说,她是不信,但如今,她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他一没趁机好色,二没扔下她不管,三没趁机威胁。

当涟漪到水桶旁,伸手碰到水时,又是愣了下,而后淡笑,心中又默默给李玉堂加了一条——四,心细如丝。

因为,这水,竟是温。

这不是宅院或客栈,一个药房仓库,她之前都没敢奢求有温水,但如今,他竟给她弄到了温水,真是……不知要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感谢。

包裹中,除了一身干净衣裙,还有一条干净帕子。涟漪便将帕子温水中浸湿,稍微擦了下身子,将干净衣服换上,又是惊讶了一次,因为,这衣裙竟然是合适。

她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五,这现代都算是高个子何况是古代?成衣店找到这个长度裙子很难,而他竟能这么找到。

熟悉过后,一扫之前狼狈,涟漪带着淡笑打开了门,“李公子,我可以了,请进吧。”这一回,再也不是什么客套笑容,而是真诚笑容,因为李玉堂已被她当做了朋友。

李玉堂点了点头,入了内,有人端了茶进来,涟漪先是闻了一闻,没什么异味,这才敢喝。刚刚出了一身汗,此时早就渴了,正好用这茶解渴。

“李公子,您与这药房认识?”涟漪好奇道。

李玉堂点了点头,“这药房是李家产业,碰巧,爹将这铺子交给了我打理。”

涟漪惊讶,“我还不知,李家还涉猎了药房?”

“是,也是近才涉猎。”玉堂回答。

涟漪有了兴趣,“那你会医吗?”能打理药房,自然不能是门外汉。

李玉堂淡淡地笑了下,摇了摇头,“不会,但为了能打理好药房,刻意识了药,如今这铺子中药,我差不多都能认全,又周大夫教导下背了一些名方。”

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你识药,所以刚刚牡丹院才能闻出春药味道?”心中对李玉堂敬佩,油然而生。

“不,我未习药之前便能闻得出,我从小跟着父亲打理产业,商界黑暗,各种阴损招数防不胜防,所以,我当年步入商界,爹教给我第一课便是识蒙汗药、春药、麻药。只有能识了这些药,才不被人轻易害了去。”李玉堂答。

苏涟漪惊讶,看来她未来要学还很多。“李公子,那我冒昧地有个请求可以吗?”

“恩,你说。”李玉堂对她请求丝毫不反感,相反还很好奇,苏涟漪能有什么请求。

涟漪狡黠一笑,“我想拜你为师,你教我这些东西可好?”李老爷太忙,她哪敢打扰,但这李公子却与她年纪相仿,俗话说,踩巨人肩膀上好成功,她也就走走捷径,以求少走弯路罢。

其实,苏涟漪还有一个自私想法,她学这些知识是其次,转身去教苏皓才是主要。让苏皓直接来问李玉堂,涟漪直觉知道,李玉堂是不会教。

玉堂没想到她提竟是这个要求,按照他理解,苏涟漪将他屡次击败,应该高高上才是,怎么还要……拜他为师?“李某不敢当,苏小姐是商业奇才,如今有目共睹,李某怎敢献丑?”

涟漪对他哼了一下,“还和我打上官腔了,如今我俩也算是患难兄弟,教还是不教?”丝毫不客气。

李玉堂忍不住轻笑了下,“恩,教。”心中却溢满不一样感觉。

苏涟漪想了一想,“其实,李玉堂,你这个人不错,足智多谋又冷静、不易受到外人影响,你若是改掉缺点,我敢说,以后你就是鸾国商界老大。”她由衷地评价。

玉堂苦笑,“苏小姐又取笑我了,之前你还说过,我心态浮躁、急功近利,如今又说我不易受外人影响。”

涟漪点了点头,很认真道,“我没说谎,我话也不矛盾,你仔细想一想,你受到影响不是来自外人,而是你自己。若是你自己沉下心来,外界根本无法影响你。”

玉堂一愣,回想了下,好像……苏涟漪说得还有那么几分理。

“话说回来,李夫人她……”涟漪迟疑了下,“她难道想……我们……那个?”这话,说出来有些难为情。

李玉堂无奈地叹气,点了点头,“恩,母亲看出你商业天赋,想逼你入府。”

苏涟漪不由得冷笑,“做梦。”那个老女人真是异想天开,如果她苏涟漪不愿,别说上床,就是生了孩子,她还是不愿。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软弱可欺?是一个软柿子?

李玉堂听到苏涟漪冷笑,面色紧张了一些,“涟漪,那你可答应我一件事吗?”

“恩,你说,你事我当然答应了。”涟漪赶忙道。

玉堂很认真地看着面前苏涟漪双眼。“她毕竟是我母亲,即便是有不对之处,能不能看我面子上,网开一面,不与她计较?以后,我会量说服她。”

涟漪了然,是啊,李夫人再坏,却也是李玉堂母亲,亲生母子,李玉堂自然见不得她针对,赶忙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以后,我防着点就是了。”

李玉堂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谢谢了。”

涟漪摇了摇头,“李公子,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若刚刚不是你,真是……后果不堪设想。”真就如李玉堂一直所说。

李玉堂犹豫了下,很想说,即便是真发生什么,他也会对她负责。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妆品之事,若是有需要,管找我就好。”

“好,你我以后是朋友了,我自然不和你客气,若是你有什么需要,也管找我,我定当竭全力帮你。”涟漪道。

两人又关于生意说了一些,探讨了一些,而后苏涟漪便告辞离开。

这一折腾,已晚,涟漪肚子咕噜叫了一下方才发现,午膳她还没吃。

到苏家酒铺看了看,没什么事便赶着她小驴车回了家,温暖家,有陪伴她之人,云飞峋。

……

苏涟漪用过了晚饭,见云飞峋院子中练拳,突然有了兴致,“飞峋,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后者一愣,要和他比武?惊讶,竟有女子要和他比武。“不行,拳脚无眼,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涟漪冷哼,活动着腕关节,看着面前那修长魁梧云飞峋很是不服气,“你也实太瞧不起我了,想当初,我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她说是现代,她从小学习传统武术,后来上大学后,选修了跆拳道。

云飞峋自然是以为苏涟漪说是从前,她村中当流氓经历,忍不住笑着出口小讽她一下,“那是你体格庞大,有些蛮力,加之有你爹和苏白,没人敢惹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

今日白天李府,她和李玉堂两人并肩作战,以一敌三,那种虚荣心和成就感暴涨,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其实我没告诉你,今天我打架了,以一敌三,爽很。”

云飞峋一愣,“你打架了?今天白天发生什么事了?”很是紧张,恨不得亲自她身边保护。

涟漪微微一笑,伸手做了李小龙招牌姿势,挑衅地勾了勾手,“想知道?先打败我再说。”

云飞峋无奈,“涟漪,别闹,真不行,若是不小心伤了你,我该……”话还没说话,只见苏涟漪飞起一脚。

飞峋一惊,本以为苏涟漪打架是毫无套路蛮力,却没想到这一脚很是刁钻,直踢他面门,将那说一半话生生咽了回去,向后退了半步一抬手,将她玉足挡住。

涟漪只觉得脚上踢了个铁块一般,但不容多想,继续发起进攻。

飞峋很紧张,倒不是苏涟漪有多厉害,而是他要提心吊胆,既不让自己落败,也不能让她受伤,不能让面前这骄傲小人儿输得很惨,主要还是不能放水太明显。

苏涟漪越打越气,因为她每一招一式,这云飞峋好像都能意料到一般,那双臂如同壁垒一样保护周密,无懈可击!

苏涟漪怒了,将所有力气集中右拳,也不管什么防备不防备了,就想用蛮力取胜,使出了吃奶劲儿击了过去,而云飞峋好像也看出了她想法,大掌一包,将她拳头窝了手心,又怕她用力太猛伤了自己,顺着她出拳方向向后默默退了一步,生生将她力气化解。

“涟漪,够了,再下去你定会伤了自己。”如今,云飞峋也是了解了苏涟漪,她平日里看起来冷静淡然,那只是对外人而言,是她与人相处自我保护层,她卸下心防时,也是很任性、很调皮。

就如同此时。

飞峋握着她拳,看着面前专属他调皮表情,心中满足。

苏涟漪气坏了,今天她分明和那李玉堂本事差不多,就算是次一些,也不是特别次,为什么云飞峋面前这么不堪一击?

她哪能想到,像叶词和李玉堂这样习武之人,多找人切磋下,可谓是纸上谈兵。而云飞峋却不是,他每一招都要夺人性命、他每一式都要见血封喉,敌人不死,死就是自己。

那种公子哥们花拳绣腿,又如何与这种战场上用生命磨砺本领相媲美!?

苏涟漪想抽回自己拳头,却发现抽不出,白日里那膨胀虚荣心此时就如同放了气气球一般,“怎么会怎样?我与李玉堂几乎都能打成平手,怎么和你就败得这么惨?”

本来还带着浅笑云飞峋一听到了李玉堂名字,面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说,白日里,你与李玉堂一起?”

苏涟漪心中一沉,糟,就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她要是说出来,会不会引起他误会?这种事,应该瞒得紧一些,误会越少越好。

“没……没有。”可惜,苏涟漪有了一丝犹豫。

云飞峋也不是傻,从前他多生了闷气,但如今,苏涟漪已经接受了他,就是他女人,怎么可以和别男人一起?

握着粉白拳头手一个用力,胳膊一收,涟漪只觉得一股大得无法抗拒力气将她拽了过去,直直跌入那坚实胸膛前,摔得她头晕脑胀。

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完了!云飞峋吃醋了!这可怎么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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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干净整洁小院,云飞峋将苏涟漪狠狠抱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拥抱方能感知到对方存感和自己占有权。

涟漪被搂得生疼,只能暗暗用力自保,从对方起伏胸膛便能看出,他生气了,气得很严重。

苏涟漪觉得自己很变态,明明云飞峋误解生气,她非但没有任何急切及罪恶感,反倒是心情愉悦!他越是气愤,便越是意她,这种被人意、被人放心尖很好。

“说啊,苏涟漪,你给我解释。”云飞峋急了。

涟漪是不想说了,抬眼看着他焦急目光,唇角勾着,就这么笑眯眯地,继续享受这种变态幸福感。

云飞峋越来越急,从第一次表白到第二次表白,好说歹说才将涟漪得到,可不能这么失去,捏着她双肩,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开,保持一段距离,一双眉皱得不能再皱,本就深邃眼,因这皱眉,竟陷入深深眼窝中。

鼻梁高挺,唇角如磐石一般坚硬,面庞也是如此。

苏涟漪欣赏着自己“劳动成果”,心情越来越轻无比。

飞峋哪知苏涟漪想了什么,只当她是默认,心中越发焦急,后怕!深深后怕!怕刚刚拥有数日,幸福日子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

“难道,你……真喜欢他?”等了许久,没有涟漪回答,飞峋声音有些颤抖,眉,也逐渐松下。这个时候,她便是骗骗他,也行。

涟漪看着他那样子,如此刚毅俊容,仿佛就要哭出来,噗嗤一声笑了,“一直是你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刚刚苏涟漪不发一语,云飞峋已被吓了半死,若是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利话,云飞峋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去县城把那两人杀了。“

将她拽到一旁树下椅子上坐下,两人隔着桌子,飞峋紧紧握着苏涟漪手,”涟漪,你说过我们彼此要坦诚相待,你告诉我,今天你是和那……那李玉堂一起吗?“说出李玉堂名字,云飞峋咬牙切齿。

晚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将一天闷热冲散,苏涟漪手被紧紧握着,想严肃,但唇角却总忍不住一再勾起。

……原来,有男朋友感觉很不错。原来,男人吃醋样子很可爱。原来,爱情真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

还记得当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夜晚无灯,他那魁梧身躯出现时如同野兽一般,浑身散发出杀气逼人,好像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冻僵结冰。

而如今,他那一双乌黑眸子那么孩子气,带着纯真,大手紧扣着她手,表情楚楚可怜,好像要被人抛弃一只大狗,坐地苦苦哀求主人不要弃它而去。

按理说,按照这样情况,正常人都会立刻前去安抚,但苏涟漪非但不想安抚,相反想对他进行刺激。人心底都是有阴暗面,恋母、弑父这些情节心理学学术上是真实存,包括施虐……好吧,苏涟漪不再牵强找理由了,她此时就是想欺负云飞峋。

”我说了,怕你……受不了。“垂下了眼,好似悲伤,其实是不能再看飞峋那痛苦表情了,她怕笑场。

果然,那双大掌狠狠一抖,手心急速凉了一些。”发生什么事了?“语速急促,焦急难耐。

”今日,我去李府为李夫人送第一套准备上市妆品,这件事,你知晓吧。“涟漪慢慢道,声音仿佛有些悲伤。

飞峋点头,”知晓。“

涟漪头又低了一些,掩饰住自己即将爆发笑,因为太过忍耐,那声音有了一些颤抖,”那李夫人打了一把好算盘,想让我……嫁入李家,为李家卖命,逼着李玉堂和我……“

云飞峋大惊失色,”岂有此理!世上怎会有这样老妖妇!?她……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寻欢散,你可知晓?“想笑……继续忍耐。

云飞峋心,被狠狠一击,结合两句话,他多少能猜出一些,他不敢多想,大热天,身上却凉了。”知晓。“声音是颤抖。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当时我去时,她便拖延时间,让我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对我说是家中有要事,其实,是去找了李玉堂李公子,其实李公子也是无辜,他被骗来。“

云飞峋心越来越凉了,面色也白了又白,”然……然后呢?“

”然后,便给我下了寻欢散,后面事,你应该也能猜到了。“本来,苏涟漪只是单纯逗云飞峋玩,但说到了这,竟萌发了一种很无聊想法——试探他。

她知道云飞峋喜欢她,但却不知是何种喜欢,到底喜欢到了什么程度。毕竟,他外执行任务,这小山村与世隔绝,日日与一女子相处,说句不好听,母猪都能赛貂蝉,何况她还自认自己容貌还算过得去。

虽然云飞峋说过,从前面对那么多军妓及将门闺秀不动心,但毕竟年纪还小,还不到二十,未来路还太长,面对诱惑只会越来越多。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不得不防。

时空仿佛瞬间凝固,苏涟漪只觉得云飞峋大手越来越凉,手也松了很多,她心也是狠狠一落,自责。面对这种事,现代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古代男人,她真是……自作孽。

但马上,云飞峋那大掌犹豫了一下,又重握住她手,比刚刚坚定。

”涟漪,你看着我回答,你被下药,你是不愿,对吗?“飞峋声音很是急切,仔细听来,又带着隐隐伤心。

涟漪下意识地抬眼,惊讶地看着他,有些尴尬,”……是,我不是情愿。“

云飞峋闭上了眼,而后重睁开,长长舒了口气,”只要你未变,就好,是我没用,让你独自面对这种危险。等任务结束,你便别抛头露面了,我养你。“

涟漪愣了一愣,难道他没想到,被下了春药而后发生什么?自寻死路地又加了一句,”但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已经说得够直白了。

飞峋双眼通红带着血丝,手上力气大,”我知道,这件事……涟漪,不怪你,我说过,错我。若是……你怨,就怨我吧,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各种情况,苏涟漪都想过。幻想过冷战,幻想过挣扎,幻想过大吵,却没想过,竟是这样结果。”你有何错?“

飞峋道,声音也没了之前彷徨,满是坚定。”若是你有人可依靠,还需这么抛头露面做生意吗?涟漪,无论你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心未变,我就不乎。“

这个回答,让苏涟漪大吃一惊,他明知自己和李玉堂也许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也不乎?”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是你这个人,是苏涟漪,而非什么女子贞洁。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不应因此而嫌弃你。“

云飞峋话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安抚苏涟漪成分居多。自己脸上则是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满是血丝,嘴唇紧闭,不难想象,口中定然银牙暗咬。

苏涟漪真真被云飞峋震惊了,握着自己大手,那么冰冷,却还是紧紧握着不肯松开,让人无比心疼,很想反握为其温暖。

涟漪试了一试,却发现无法抽回自己手。

云飞峋不肯放开,若是真放开,怕苏涟漪便永远不回来了。

健硕庞大身体,此时却十分无助,仿佛与山崩搏斗巨石一般。

饶是再冰冷心,此时也是被融化了,涟漪也实不忍心这么折磨他。”那个寻欢散,我确实不知情情况下喝了,但李公子却未喝,带着我跑了出去,而后煎了解药,所以,我无事。“涟漪淡淡笑着,一双美眸温柔似水。

云飞峋惊讶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这惊喜才涌上心头,”谢谢你,涟漪。“

苏涟漪哭笑不得,”谢我干什么?要谢还是李公子,这件事,真让我对他完全改观,从前一切都过去吧,有因必有果,如今算是重交往。“之前李玉堂种种手段,与本尊有脱离不了关系。

虚惊一场,这件事原应结束,但云飞峋却还是心中后怕。”涟漪,还记得从前我给你银票吗?那些银票,你用完了?“

涟漪不解其意,”用不多,大半都,这发展苏家酒厂,用是大哥积蓄。“

”那以后,你便别抛头露面做生意了,好吗?“飞峋问,后怕心,还是忐忑跳着。

涟漪温柔眸子猛然一冷,”你也觉得,女人应该守着后院,相夫教子,这一生没有自己事业和追求?“

云飞峋发现了苏涟漪态度转变,立刻摇头否认,”不是,涟漪你误会了,这几个月相处,以我对你了解,怎会不知你抱负?只是……“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世道对女子是不公平,随便一个流言蜚语,足可将女子名声毁。

虽然这与人交道,我不是很懂,但也见了不少。当日京中便是有这么个例子,某位官员正妻被人诬赖与人私通,这流言越传越凶,闹得满城风雨,后那名夫人悬梁自。“

涟漪愣了下,想了一想,后也缓缓点了点头。还记得阮玲玉临死遗言吗?

——人言可畏。

飞峋平日里虽寡言少语,但并不是不会思考之人,身边之事他都看眼中,他虽不愿出风头去挑战世俗,但心中却有自己主见。苏涟漪又一次肯定了这看法。

长长舒了口气,”飞峋,有一点你错了,其实我并非真有什么大抱负,我想要生活是平平淡淡,就如你所说,男耕女织。我说这些,是不是令你意外?“

确实意外,云飞峋点了点头。

”飞峋,你是真正见证人,你回想一下,早发展苏家酒业,是因李玉堂对苏家商业封锁,为了破除封锁才开发了药酒、探索秘方。而后本以为可以按部就班做生意,却又有了胜酒。为了谋生存,我便将苏家酒卖到了外城。苏家酒秘方,你是知晓,这么大规模生产,这秘方早晚会被人发觉,而未了量将这秘密隐瞒,于是我边开了妆品厂为幌子。其实,并非我又多大抱负,是命运逼着我不断前进。“苏涟漪苦笑。

这些,云飞峋也都是知道,长长舒了口气,”是啊,造化弄人。“

低头再次看向苏涟漪,眼中得疼爱多了许多,”我任务完成后,你便将妆品厂交给别人打理吧,你过你想过生活,好吗?“

涟漪心中满满感动,喜欢有人这么宠着她,顺着她,尊重她每一个决定,但,越是这样,她事业便越要发展,因为——”飞峋,若你只是普通人家儿子,或只是个地方官宦公子,也许,真就如你所说,我去过想要生活。但你家世显赫,我们若是想有结果,我便定要做一番事业出来。“

飞峋不解,”这和我家族有什么关系?“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别傻了,也别天真了,难道你不知什么叫门当户对?你以为当任务完成之时,你拉着我回家后跪着对你父母闻声并茂地诉说真爱,你家人就会感动?就会允许你打破世间伦常只娶一妻?“这样镜头,只琼瑶小说中才有。

云飞峋也沉默了。

”回家后,你如何和你父母交代?说执行任务时,爱上了一无所有村姑,而后决定一生只娶一人?也许你我二人有真爱,但我与你家人可没什么真爱,他们永远不会理解。“苏涟漪话很犀利、将本美好爱情憧憬剖析得**裸,她从来都不是凭空梦幻之人。

”他们不理解就算了,我们两人远走高飞。“云飞峋激动道。

涟漪又是无奈地笑了一笑,”你因为我背井离乡与父母一刀两断,那我呢?难道我就很坦然、高兴地接受了这一些?未来几十年,每逢重阳节,看到你对月思念家人时,难道我不内疚?飞峋,你还是太天真了。“

云飞峋皱着浓眉,”为什么你总说我天真?你明明比我还小上两岁。“

涟漪一挑眉,”秘密。“

飞峋无奈,”我不管,成熟也好、天真也罢,这些我都不乎,只要能与你一起,我怎样都行。“

苏涟漪不知为何云飞峋会这么死心塌地喜欢她,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道理,不是任何经验或公式可以算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喜欢这样被人疯狂得爱恋。

”飞峋,我这么做,也是不想所有压力都推你身上,让你与家人抗争,有些困难,我们一起来克服;有些陈规陋俗,我们一起来打破,这样不好吗?“涟漪道。

云飞峋想了一下,”我有信心,让你免除流言蜚语。“

”哦?“涟漪来了兴趣,”说说看,你有打算怎么做?“这方法,她没想出来,很好奇云飞峋能想出什么妙计。

他幽黑双眸盯着她,异常坚定。”只要我不动摇便好,若是你被流言攻击,我便第一个出来支持你。“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不得不称赞飞峋,”是啊,想必京城中,被流言蜚语击倒并非是那位夫人,而是她夫君吧。她夫君第一个不相信她,而后这流言便如同得到默许一般扩散,很简单事情。“

”除了这个,我云飞峋立誓,以后定要仕途上进取,当我有了实力,便由不得其他人干涉。“他大哥云飞扬便是如此,金鹏大将军名扬四海,家人自然不过多管束。

涟漪也笑着点了点头,努力抽回自己手,就飞峋不解其意时,她伸长手臂,捧住了他面颊,稍稍用力,便将他头拉了过来。

涟漪带着淡笑看着他已恢复了大半俊容,这容貌虽不若李玉堂那般孤傲,也没叶词那般妖媚,却别有一种清爽英俊。

云飞峋一下子紧张起来,喜欢这双小手捧着自己脸。

涟漪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后者脸噗嗤一下红了。

”那我们一起努力吧。“涟漪淡笑着将他放开。

就这一个简单吻,飞峋却仿佛直入云霄,冲入了九重殿般,好像喝了数坛美酒,不知今夕是何年了一般。

涟漪看着面前云飞峋,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孩子,还真是好哄又容易满足。

站起身来,”不聊了,我要洗漱睡觉了。“准备离开时,却被云飞峋又叫住。

”涟漪,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语速很,很急。

”恩,你说。“涟漪问。

”你……能不能……“云飞峋面色通红,不知是因为刚刚那蜻蜓点水额吻,还是即将提出问题很尖锐。

苏涟漪阴暗地想,飞峋不会是想和她洞房吧?

云飞峋一咬牙,”你能不能不再与李玉堂接触。“

就涟漪想着如何拒绝她幻想问题时,竟听见了这么个纯洁不能再纯洁问题,窘迫,”其实我与李玉堂什么关系都没有。“

飞峋知晓苏涟漪不是随便女子,但这件事,他却怎么都不放心。”不行,涟漪,除了这件事,其他我都可以不乎,唯独这件事,唯独对李玉堂。“

”哦,知道了。“涟漪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其实苏涟漪不知是,当初本尊对李玉堂疯狂,云飞峋是真正见证人,虽然知晓如今苏涟漪不是当初苏涟漪,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对李玉堂,他就是有莫名得危机感。

”还有事吗?“涟漪微微一偏头,问。

云飞峋很想说,他不忍心就此和她分开,见不够她、看不够她、还想和她相处一会,”没了。“

”恩,那就晚安了。“涟漪微笑点头,回了房间,关了门。

飞峋欲哭无泪,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抹倩影,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了呢?真是该死!

……

神仙方妆品正式上市,上市之前,妆品厂已经陆续收到各地贵妇们送来订单,这些挥金如土贵妇们,为了青春美貌根本不乎这些钱财,少是订了十箱,多要订百箱。

苏涟漪看着订单苦笑着,第一批才五百箱,上哪给她们搞这么多去?

后,所有送来订单之人,每人只有一箱,即便是如此,还有几乎百人没收到产品。

苏涟漪排序很有原则,绝不根据订单大小或客人身份来排,只按照订单到妆品厂前后顺序,当然,她也不是那种清高不畏权贵之人,除了五百箱,自然也有五十箱存货,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真有得罪不起贵妇,她也是会允许走后门。

就这样,第一批妆品还未正式上到市面之上,便已经销售一空。

涟漪数着银子,算着账。是否上市,她不乎,反正这妆品只是为了掩护苏家酒秘方,产品出了、名头有了,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神仙方妆品大热,想来仿制人定然不少,仿就仿吧,那些秘方,也不是人说仿就能仿。

仿制妆品,价格定然低廉,能卖给普通人家女子,也算是她功劳一件,至于卖给贵妇,还不够资格,这个,就好像当初胜酒和名酒区别一番。

妆品厂继续有条不紊地生产,也不扩大生产规模,还是那些产量,让贵妇们慢慢排队去吧。

……

这一日,涟漪难得清闲,去初萤家坐了一坐。

初萤还是老原样,吃着涟漪开出营养餐,除了休息外,便是孙阿婆陪伴下院子附近散步。

离产期,越来越近了。

初萤是典型娇小女子,有些矮,却十分玲珑,如同精灵一般。此时,挺着肚子却十分突兀,涟漪一度怀疑是双胞胎,但经验丰富孙阿婆说,是一个孩子,看这么大个头,想来,是个男孩。

初萤和涟漪说了一会话,便累了,睡了下。

涟漪为她小心盖好了被子,而后悄悄出来,门外,院子中,陈阿婆等着她。

”阿婆,你觉得……怎样?“涟漪拉着阿婆手,出了院门,门外低声问。

孙阿婆叹了口气,”我看……哎……“只叹气,不忍说下去。

苏涟漪秀美狠狠皱着,回头去看向初萤方向。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初萤有事!她要用生平所学救下她,她发誓!

突然,脑海中闪过某人一句话,她顿时大喜。

当时那人说这些话时,她根本没留意,现却突然想起,那不正是她所需要东西吗?”孙阿婆,近就麻烦您老了,我有要事,出去一下。“涟漪赶忙道。

孙阿婆赶忙答应,”是,涟漪小姐你去忙把,平日里也要注意休息。“

”是,麻烦了。“

告别了孙阿婆,涟漪忙回了家,家中,云飞峋正雕着什么打发时间,见她匆匆赶回来,放下刻刀。”什么事这么急?“

”去县城。“涟漪赶忙道。

飞峋默默出了院子,为她套了驴车。”早去早回。“

换了一套衣服苏涟漪出了来,”谢谢。“说着,便赶车离开。

……

李府别院,此时已是下午,吃过午饭,李玉堂开始整理账册,因他父亲李福安又交给了他很多铺子,正接手。

如今兵荒马乱,李老爷也与涟漪想法相同,将其他地方产业收了一收,即便是不赚钱,也不愿承担风险,主要将精力放京城左右城市上。其中,李家老本应岳望县所有铺子,都交给了李玉堂。

只因,李老爷发现,自从胜酒之事后,李玉堂性格沉稳,有了很大改变。

玉堂逻辑思维极强,处理繁杂账目上十分有优势,但有个怪毛病,喜欢静,书房中只能有他一人,即便是贴身随从墨浓,也鲜少允许他其身侧,只有要事时,方可进入书房。

工作李玉堂,没人敢打扰。

而此时,门外却有下人声音,”少爷,小有事禀告。“

玉堂没理他,淡雅眉微微动了一动。

过了大概一盏茶时间,门外那下人好像已经等不及,”少爷,小……有事禀告。“心中叫苦不堪,因今日墨浓公子不,可怜了他们了。

玉堂正欲发脾气,却想到了苏涟漪,她曾说,性格决定命运,性格不沉稳、做事岂能安妥?

想到这,便将被人打扰戾气生生压了下来,”何事?“

那下人隐约听见少爷声音温和许多,大大舒了口气,”门外有人求见。“

”哦,是谁?“李玉堂问,收起了手上账册。长长吸了口气,压抑心中不。一般生意往来都有拜帖,会提前投贴,以约时间,这么贸然而来,很是不礼貌。

若是平日,李玉堂多半直接用——人不,这个利用来将对方挡回去,但今日,既然决定了要改变自己陋习,便逼着自己去见那人。

不自觉,又想起了苏涟漪,能让他改变,也许便只有她了吧。

就不知,此时她,做什么。

”回少爷,是苏家酒厂二小姐,苏涟漪。“下人回答。

”什么?你说是谁?“李玉堂赶忙放下收拾了一半账册,绕过书案,几步走出了房间大门。因他出来得急了,门外小厮吓了一条。

——糟,早就听说二少爷讨厌便是苏涟漪,此时那苏涟漪非要求见,会不会迁怒到他?暗暗哭丧了脸,”回少爷,是苏涟漪,苏小姐。“

李玉堂狭长眸闪过惊喜,连平日里鲜少勾起唇,也有了动容痕迹,”人哪?带我去。“

那小厮一愣,不敢怠慢,”前厅。“

李玉堂也不等什么小厮引路,直接大步走了去,那脚步轻,无比欢乐。

前厅,苏涟漪静静端坐,也未饮手边香茗,不知想着什么。

前厅空旷,女子衣着素雅,垂首沉思,很平常得一幅画面,看李玉堂严重却惊艳连连。”苏小姐。“打了招呼。

涟漪被这招呼惊醒,看到一身白衣李玉堂正跨过前厅门槛入内,站起身来,”李公子,真是抱歉,百忙之中打扰您。“她来和他讨要一样东西。

李玉堂淡淡一笑,”哪里,不会打扰。“这烦闷午后,竟开心,一伸手,做了个请手势。”请坐。“

涟漪微笑着入座,”是这样,李公子还记得昨日药房后厅,你说过,你初入商界,李老爷曾教你如何识别春药、迷药和麻药吗?“

李玉堂了然,”苏小姐是来学习如何识别这些?“

涟漪否认,”不,其实,我是想问问那迷药和麻药,是什么东西。“好是麻沸散之类东西。

玉堂没想到苏涟漪问题如此奇怪,”麻药与迷药类似,都是控制人毒药,不同之处于,不慎中了迷药之人,失了意识,处于昏迷之中;而中了麻药之人,身体四肢无力,但却能说话。“

涟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这里有迷药和麻药吗?“

李玉堂一愣,哭笑不得,”没有。“他这里怎么会有那种害人东西?难道苏涟漪认为他就是那样人?

苏涟漪有些着急,”那你知道去哪儿买吗?“

李玉堂一头雾水,”你要买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有急用,帮帮我,帮我弄到这两样东西。“涟漪哀求,看向李玉堂眼中满是期望,”放心,我真不是害人,想救人。“

玉堂想了一想,见苏涟漪确实着急,”你等等。“说着,便出了前厅,唤来了别院管事,管事惊讶表情中,耳语了一些话,而后,那管事便准备转身去准备。

涟漪心知,李玉堂定然知晓这两样害人东西去哪弄,急急跑了出来,”管事先生,您请留步。“

管事和李玉堂都不解。

”李公子,你这儿可有银针或者刀具?“涟漪又问。

玉堂摇头,”别院没大夫,自然没有银针。“

”那能帮我顺便弄一包银针吗?“涟漪问。

管事不解,这苏小姐要银针做什么?但李玉堂却回头吩咐,顺便药房买针,管事便点头应允,出了府去准备。

管事外出寻觅所需之物,两人则是回了前厅。

”不知苏小姐要这些物件,有和用途?“李玉堂忍不住好奇。

涟漪踌躇很久,不知如何回答,是告诉李玉堂,她准备开一台手术?要给孕妇开膛破肚?这样会不会把李玉堂吓到。

”若是不方便说,苏小姐就别说了。“李玉堂赶忙道。

苏涟漪哪好意思如此?李玉堂分明帮她很多次,现又多帮了她一次,而她还不解开人家好奇心,连她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想了一想,涟漪秀眉微微一皱,咬了下唇,”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但却怕吓到你。“

玉堂哭笑不得,”难道看起来,我就那么胆小?“

涟漪自然知道他不是胆小,叹了口气,离开了位置,到李玉堂身边座位坐下,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我朋友面临分娩,但她体格太小,而胎儿太大,怕是无法正常分娩,我做了坏得打算,若是实生不下来,便施行剖腹产……呃……就是将肚割开,把胎儿取出,而后缝合。“

李玉堂那淡然面孔十分好看,刚开始是红,毕竟一个未婚男子去听女人分娩,但后来是白,开膛……破肚!?

狭长眸子睁得老大,惊恐地看向苏涟漪,”你开什么玩笑?开膛破肚?“

涟漪点了点头,”对,就是……呃……开膛破肚。“

李玉堂觉得这苏涟漪疯了,若不是苏涟漪疯,就是他疯了,”割开了肚子,还人还能活吗?“

涟漪长长舒了口气,”自然能活,其实致死原因一般分为脑死亡和机体死亡,而只要不伤害人体主要器官,避开动脉和静脉,控制出血量,就不会致死。“

玉堂听得云里雾里,他哪里能懂?”这绝对不行,将人刨开肚子怎么还能活?苏涟漪你赶紧醒醒吧,难道切老鼠走火入魔了?“

涟漪一愣,”切老鼠?“那是什么?

玉堂赶忙噤声,面色僵硬,糟,他说漏嘴了。

切老鼠,说不就是当时万珍楼,苏涟漪亲自动手为那苏家酒坛中老鼠验尸?但是他和叶词屏风后偷看,按理说,他是不应知道这件事,却因太着急说漏了嘴。

李玉堂自是十分尴尬。

苏涟漪眸子转了一转,而后眼神狐疑,”难道是……万珍楼之事?“

到底玉堂还是反应机敏,很大方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一片君子坦荡,”对,我听张掌柜说了那件事,虽未亲眼所见,但对苏小姐也是佩服。“

苏涟漪噗嗤一笑,”佩服?刚刚还说我切老鼠。“

两人正说着,管事已回来,因少爷吩咐越越好,他便派小厮跑着去近得一家药房取药,来回多就一盏茶功夫。

”少爷,东西取来了。“管事将两包药和银针送了来,放李玉堂桌子上,而后便退了出去。

涟漪走过去拿起两包药,踮了踮、闻了闻,”这个,怎么吃?“

李玉堂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要吃?“

涟漪点了点头,”对,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剖腹产吗?做切口定然疼,所以我找一种类似麻醉药东西,减少病人疼痛。“

今天李玉堂吃惊过度,甚至觉得此时梦里。那行事沉稳、淡雅恬静苏涟漪怎么说要开一怀有身孕女子肚子!?他吃惊!大大吃惊!”苏小姐,你真不是和我开玩笑?“

涟漪收起了招牌笑容,面色严肃了下来,”真不是开玩笑。“一双眼直视他眼。

李玉堂突然有种眩晕感觉,有种想要昏死过去冲动,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狼狈,竟是被平日里另眼相看,或是说很心仪女子弄得如此狼狈。

涟漪见他还震惊,就给他时间震惊,自己则是打开了纸包,闻了一闻,舔了一舔,”这个是麻药?“那药粉沾了舌尖后,有些酥麻,想来和麻沸散作用原理应该相同。

打开了另一纸包,刚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类似橙子味道,如果说上一包是麻药,那这一包,应该就是迷药了。

春药带有花香,迷药带有橙香,麻药无气味,但沾舌尖有一种酥麻之感。

想来,这就是李玉堂所说,出门外,分辨毒药方法吧。

将迷药先包了上,将麻药倒入自己茶碗中,扣上了盖子,摇了均匀。

”苏小姐,你……你这是要作什么?“李玉堂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从前觉得苏涟漪深不可测,总是她身上发现他从前未发现特点,那今天,苏涟漪他眼中就是个天坑!

每一次接触,苏涟漪都会让他震撼,这一次,也是震撼——她到底要作什么?难道这样苏涟漪,才是真正苏涟漪?

”我想喝喝试试。“涟漪道。她曾经想过,回家试验,但飞峋定然下不去手,毕竟飞峋喜欢她,而李玉堂就不是,两人只是泛泛之交,想必应该可以下得去手吧。

李玉堂急了,”苏涟漪,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什么事打击了你?刺激了你?你说来听听,我们一同探讨解决,你可别……“

涟漪噗嗤笑了,”其实,我真不想这吓你,但此时能协助我,只有你一人。“

玉堂惊讶,”只有我一人?“

涟漪点了点头,”这药,是准备紧急情况施放我朋友身上,这之前,我定要亲自检验,这药到底是否有效、药效如何。因一会要我身上施针以及动刀,想来我家人下不去手,所以找了你。“

李玉堂哭笑不得,”难道我就能下得去手?“

苏涟漪很想说,回忆一下从前本尊骚扰你情景。不过话到嘴边,没敢说,怕一会李玉堂入戏太深,失手要了她小命。”所谓,无毒不丈夫嘛,要成就一番事业,就要心狠手辣。“

李玉堂失笑,”我记得,昨日某人还谴责了我急功近利。“

苏涟漪尴尬一笑,确实自打嘴巴。不管他了,拿起茶碗就喝了下去,因为药剂太浓,从口腔入食道到胃,不大一会,浑身酥麻,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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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分娩(早更,求票)

岳望县,李府别院,前厅。

当苏涟漪将那麻药喝下时,才想起,还前厅。

脑子一团乱,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平日里看似办事稳妥,今日怎么就做出这么粗糙之事?想来,是太急躁了吧。人急躁之时都会做出错误判断或者考虑不周全。

若是平日,她会告诫自己冷静。但面临着即将临盆初萤,她根本冷静不下来也不想冷静,自己这异世唯一挚友即将面临生死大劫,说冷静,那是自欺欺人!

无论结果怎样,麻药已经喝下。

涟漪很仔细地观察自己身体反应,包括麻醉程度、范围、有无影响呼吸及其他感官。

李玉堂一旁站着,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犹如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她一般,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一切惊讶词汇都可用上。

涟漪不懂中医,也不懂中药,是不解为何身子没了知觉,但意识却是清醒,呼吸顺畅,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不用呼吸机?奇妙药却可以得到局麻效果,实神奇。

但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苏涟漪喝麻药前根本没考虑到瘫硬邦邦椅子上会有什么后果,而如今才知,后果是——身子一歪,即将亲吻地砖。

一旁玉堂一惊,赶忙伸手去接,“得罪了。”一边接,还不忘补了句。

涟漪好笑这李玉堂也实太“君子”了,明明是他帮忙,还有什么愧疚?做了个鬼脸,“不是你得罪了,是我要麻烦你了。”

李玉堂浑身肌肉紧绷,一只手揽着苏涟漪虚软腰肢,另一只手则是扶着她肩,不知应要怎么办。是直接放地上?还是再扶入椅中?

柔软触感与男人完全不同,李玉堂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双眼不知应放何处。

干咳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量去想一些其他事。“苏小姐,若是你不介意,我将你送到房间可好?”他是一片好意,但这话说出口,就有种变味感觉,将女子送入房间,还是……他房间。

想到这,又赶忙解释,“苏小姐你放心,我李玉堂不会趁机怎样,只是这厅堂简陋,若是直接将你放地上又实不妥。”

涟漪尴尬,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考虑不周。“今日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与李公子无关,我也知今日之事定然让李公子难办,但事发紧急,我朋友预产期临近,若是那之前我没做好完全准备,她将面临生命危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苏涟漪越说越激动,只要想起这那么纯真可爱初萤消失这世上消失,她就无法冷静下来。

李玉堂一愣,他印象里,苏涟漪是鲜少这么激动慌张,从来都是有条不紊,包括那一日中了春药,也没见她狼狈。但今日却因为一名女子如此……

世人都说君子重情义,但他们却未见到苏涟漪,原来女子只见友情也是深如海、坚如石!

李玉堂大为感动,面容也严肃了下来,“苏小姐切勿着急,既然你信得过下,我定然会全力帮你。”一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出了前厅,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向自己房间走。

“谢谢你了。”涟漪闻到了他身上一股干净清香,有种儒雅之感。

玉堂摇了摇头,“应该说谢谢是我才对,苏小姐,自从认识了你,我学到了很多。”他由衷得说。

李家别院很小,无客房,本就是李玉堂建一个私人空间,没想招待过客人,连下人都很少,加上管事也就不到十人,这与李府相比,已经小了又小。

当初修盖之时虽设计了客房,但因从不招待客人,便荒置,若是想启用,也得打扫个把时辰。所以,这别院之中,除了下人们住房间,便只有李玉堂房间了。

玉堂十分意私人空间,除了起居不用下人伺候外,其房间也不是人随便进,每一次打扫之前,都要请示墨浓。

房间整洁,颜色单调,桌椅雕花床,都是深红,其余则满是白。雪白墙面,不挂一幅字画,虽单调,却别样干净。

李玉堂将苏涟漪平放自己床上,怦然心跳,一种异样之感。

她身上没有寻常女子那般香气,很淡、淡不能再淡一种馨香,好似落花拂过衣襟留下点点,若有若无,让他留恋不已。

“苏小姐,你真对下这么放心?就不怕下对你不轨?”他忍不住问了句。

“放心,若是你对我心存不轨,想一日我中春药时便不轨了,哪等到今日?”涟漪道,她看人也算是准,绝不会看错,“李公子,这几日你对我苏涟漪做帮助,我都记心里,有一日定会报答。”

李玉堂忍不住微微笑了,“苏小姐言重了,应该怎么办,您说吧。”

涟漪也不多说那些没用感谢之词了,大恩不言谢,专心考虑如何实验。因头无法动,只能用眼看。

桌上是刚刚一同带来银针和匕首,“李公子,您先用那根长、细针,我胳膊上扎一下。”

李玉堂心中吃惊,却没表现出来,修长素手执起银针,“具体扎再何处?”看着那只垂下雪白柔荑,指形优美,有些下不去手。

涟漪想了下,“将我袖子挽起来,扎我手臂吧。”不能扎手上,若是被飞峋发现,可就不好了。

李玉堂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女子手臂算是隐蔽之处,若是大家闺秀,这一生都不会将手臂露给陌生男子,他这样看了苏涟漪手臂,会不会唐突?

涟漪心中也猜测到了李玉堂顾忌,从初萤处得知,古代女子身子都只能给夫君看,手臂、腿、足,心中好笑,现代,姑娘们穿着半袖热裤不是很正常?

“让李公子为难了,深表歉意,但如今情况紧急,你就照我说去做吧。”涟漪双眼坚定,又带了淡淡哀求。

李玉堂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将她袖子拉开,雪白手臂现。他忍住心中那丝异样之感,手起针落,为了量减少她痛苦,那针,迅速扎上。

“怎样?”玉堂问,小心翼翼,略微紧张地看着苏涟漪。

涟漪没去看他,盯着头顶床帐,细细体会疼痛,竟丝毫感觉不到,心中惊喜,“李公子,这一根别拔出,换一根,稍粗一些。”

李玉堂心知应是麻药起了作用,点了点头,将粗一些针如法炮制,扎入苏涟漪胳膊上。

“再来。”

“下一根。”

“继续。”

就这样,不到一刻钟,那满满一包银针,就都扎了苏涟漪雪白手臂上,好好一条手臂,如今如同刺猬一般。

李玉堂是有分寸,因和李府周大夫学了医理、背了药方,自然也多少涉猎了经脉之图,他刻意避开苏涟漪手臂上几大穴位,生怕伤害她。

苏涟漪松半口气,为何是半口?因为提着心并未落下,这粗得银针直径才两毫米,与手术刀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将这些针都拔下去吧。”

李玉堂也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结束了。

不料,他刚把所有针拔出,苏涟漪话却让他也忍不住大惊失色。“李公子,麻烦你,用匕首我胳膊上割一下。”

李玉堂终于忍不住了,冲到床前,两只手撑床沿,双眼直视她双眼,“苏涟漪,你疯了?如今用银针都用了,为何你非要身上平添伤口?”

涟漪能感觉到李玉堂急切关心,心中大为感动,微微一笑,“因为我即将做不是扎针,而是割开她皮肤及内脏,那种疼痛是银针之痛根本无法比拟,李公子,好人做到底,听我吧。”

李玉堂犹豫挣扎了下。

涟漪叹气,“若是你不做,一会我也会找人做,你太善良,也许太为难你了。”

玉堂失笑,善良?竟有人说他善良!?

李玉堂也不多言,转身到一旁柜子中,取出一只木箱,从中拿出一只陶瓷小瓶和干净棉布绷带。“我这就准备做,苏小姐还有什么要叮嘱吗?”

涟漪想了一想,“小手臂面上割,不要割肘弯等部位,那里经脉多,若是不小心割到静脉,量止血,若是止不住,我也不怪你。”

好,李玉堂不懂什么是动脉、静脉,也不懂不慎伤了静脉、动脉会有什么后果,否则,他怎么也是不肯下手。

玉堂先是找了块巾子垫苏涟漪手臂下面,而后拿起匕首,用药水擦了几下,苏涟漪胳膊上小心刺下,顿时,鲜血流出,雪白手臂上,那红艳血,为刺目。

李玉堂眉猛然一皱,眼中是不舍,恨不得此时受伤是自己。

涟漪却突然笑开了,“太棒了,竟不疼!这麻药,实太神奇了!”为什么口服麻药可以做到局部麻醉效果?现代,这是要有专门麻醉师,根据病人体质状况制定麻醉方案。

但,这麻药竟可以做到局麻!

与苏涟漪兴高采烈不同,李玉堂则不知暗暗叹了几次气,为其上药,止血,而后包扎。他手是技巧,包扎得很完美。

苏涟漪还沉浸再欢乐中,不仅使因初萤手术有了曙光,是因发现了现代所没有奇药。

她血,不小心沾染到了李玉堂雪白衣襟上,他有洁癖,若是放往日,早就大发雷霆,立刻沐浴换衣,这件污了衣,直接烧掉。

但如今,他却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一抹血,严重满是惊讶和疼惜。惊讶是,原来这人世间竟有如此真挚友情,他虽与潇小耽从小玩到大,但为了潇小耽,他是不肯伤害自己。

苏涟漪,真是个奇女子,让他一再触动,此时是开始动摇过去十几二十年信念,甚至对自己人格也有了质疑。

虽然这麻药有效,但苏涟漪却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每个人体制都是不同,甚至有些人天生体内便有一些抗药性。她不知初萤从前生活如何,但就现了解,她死去夫家应该家中不少钱财。

若是如此,初萤定然也喝了不少补药或珍贵汤药,而自己本尊这一穷二白身子,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若是初萤对麻药无效怎么办?

即便是麻药有效,但效果不如她这般明显怎么办?

若是手术一般,麻药失效,怎么办?

这些问题,必须考虑。

“李公子,这麻药大概能作用多久?”涟漪问。

李玉堂回想了下刚刚苏涟漪向茶碗中倒剂量,“按照你刚刚饮下麻药,少还能作用两个时辰,这麻药与迷药、春药不同,作用时间有效。”

果然!

“那如果再次饮用麻药,可以吗?”涟漪忙问。

李玉堂微微摇头,“再一次补饮麻药,其效果也不会太好,可以说,这麻药,五天内只能使用一次,用第二次效果就不如第一次。”

抗药性!?

苏涟漪心中后怕、冷汗!好她想到了这一点。虽然这简陋环境,手术时间越短、病人危险就越少,怎么也不会做两个时辰手术,四个小时,没有输血情况下,多少止血钳都是不够,但还是要作完全准备。

李玉堂见她面色微变,有些担心,“苏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涟漪道,“不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吗?”她已经麻烦了李玉堂太多事,实不好意思再开口,但事已至此,又必须要麻烦他到底。

“苏小姐管说。”玉堂道。

“一个时辰之后,麻药逐渐解开,你能不能……喂我服用迷药?”涟漪说着,自己想咬自己舌头,今天真是厚脸皮,求人没个完,李公子若是不耐烦,也是应该。

李玉堂又是吃惊,不知第几次吃惊,“苏涟漪,你又想干什么?”也不管什么礼节,指名道姓地说。

涟漪苦笑,“因为我怕手术过程中麻药失效,就如你刚刚所说,第二次补上麻药,效果也不会太好,所以,第二次补是迷药,破釜沉舟。”

李玉堂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用十分无奈眼神看着苏涟漪,“苏小姐,你这是何苦?生死有命、富贵天,或生或死都是她命数。”

涟漪失笑,“作为商贾李公子怎么也相信这命数说?这些,都是统治者用来麻醉百姓们工具,你能不知?若真是生死由命,那为何还要寻医用药?若真是富贵天,那为何还要科举买卖?她,是我这世上唯一朋友、好朋友,她面临生死,我若不到自己全力,又如何能对得起这朋友二字?她若是真没了,我会一生愧疚。”

苏涟漪话又对李玉堂有了很大触动,他从来不知,对一个人可以这样,即便是对父母,他也从来没考虑到这一层。

难怪……难怪潇小耽曾说过,他是自私。

他心中,唯有自己,自己建立了壁垒自己居住,后结果却也是越来越孤单。

他时常觉得孤单、空虚和烦躁,难道其原因,便是如此?

涟漪笑着看他,“你有朋友吗?”

李玉堂本想说,他有个发小,名为潇小耽,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是否该说,他本以为自己对潇小耽到朋友之义,但如今想来,根本没有。

他每一次,都是有事之时才将那潇小耽找出来,发泄喝喝闷酒。

涟漪不解地看了看李玉堂,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不得不说,李玉堂床还真是舒服,很软,身下单子想来定时价值连城,沾身上舒适无比,与自己家中普通床单真是天然之别,果然,有钱人生活就是好,想来,她也赚了一些银两,是不是也得添置些好东西,犒劳下自己?

李玉堂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他想继续询问苏涟漪“朋友”感觉时,却发现,苏涟漪已睡了去。

李玉堂站床沿,低头看着她包扎过手臂,突然想起一句话——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形容君子话,如今却被苏涟漪这个小女子做了去,实让七尺男儿汗颜。

玉堂怕她醒来,便不敢离开。

好,房间也有桌案,今日墨浓外出不,他便只能唤来其他下人搬来卷宗账册,想继续工作,但却怎么也是无法集中精力。一双眼,忍不住看向床上苏涟漪,脑子里却将她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

当苏涟漪醒来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事,她是被疼醒。

那么大一条伤口,流了不少血,怎能不疼?

疼了,就说明这麻药失效了。

她头能动了,扭头看去,一身白衣李玉堂专注看着手上账册,白衣上染了一块血,但主人仿佛浑然不知。他长发垂身上,黑白分明,显得他衣雪白,发乌黑。

他容貌与身材,都极为修长,男子中少见瓜子脸,却没有女气;狭长眸子本妖娆,但却给人清冷。

苏涟漪不得不感慨,难怪从前本尊如此痴迷,李玉堂,确实有让女人疯狂资本。

可惜……不是她菜……

她不喜欢这种遥不可及美,太过虚幻,她喜欢是云飞峋那种,很踏实,很真诚。

刚想到这,苏涟漪又觉得自打嘴巴,那云飞峋连此时做什么都不告诉她,这踏实又从何而来?

李玉堂发现了苏涟漪醒来,“苏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涟漪笑了下,手臂疼,却没说出来,“接下来又得麻烦李公子了,一会帮我服下迷药,当迷药生效,就用同样得方法,我另一只手臂上用匕首割,这一次不用银针了。”

玉堂无可奈何,今日苏涟漪就是疯了,而今日,他也注定了要陪着苏涟漪发疯。

罢了,人生难得几回疯。

“好。”李玉堂答应道。

到底是李玉堂,心细,想到了苏涟漪喝了麻药又要饮迷药,身子疲惫、肚肠饥饿,特意让人准备了鸡汤,而后将迷药放入了鸡汤中。

“苏小姐,得罪了。”准备为其喂汤,李玉堂先道。

涟漪惊叹李玉堂细心,“哪里,是麻烦了才是。”好香汤。

玉堂先是将垫子垫了苏涟漪身后,而后与她迎面而坐,用勺子,一点点喂她,那动作无比优雅。

本来苏涟漪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是一种视死如归心情。但被这种优质服侍之后,她却越来越尴尬,脸都红了起来。

她真希望李玉堂捧着碗直接倒她嘴里,也不能这样一点点……呃……鸡汤味道不错。

一碗鸡汤空了,苏涟漪也迷迷糊糊有种犯困之感,李玉堂将空碗放一旁桌上,将垫子抽出,小心将苏涟漪又放平床上。

匀称呼吸声,让他忍不住顿了一下,这种被人信赖感觉很好,原来与人交心是如此简单。

她睡容如此恬淡,没了白日里咄咄逼人和睿智机敏,十分……可人。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她面颊,却又马上收了手,如同触电了一般。

站起身来,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确认迷药发挥效用后,执起了匕首,做了苏涟漪一再交代之事。

苏涟漪不知睡了多久,只知这柔软床上睡觉是一件十分舒服事,可惜双臂疼痛。一抬眼,看向窗子,蒙蒙亮,大惊。

一下子坐起身来,看到一旁李玉堂坐书案上,一只手支着头打盹,“李公子。”小声唤了句。

李玉堂一下子惊醒,放下了手,见她醒来,好似开心。走了过去,“苏小姐,现觉得如何?”

涟漪哪顾得上手疼?着急下了床,“抱歉,打扰多时了,天色已晚,我得急着回家,大恩不言谢,回头请你吃大餐,喝美酒。”

当下地时才想起,自己鞋子都未脱,那脏鞋底,定然是将李玉堂雪白床单弄脏了,心中为愧疚。愧疚之余,也感慨,李玉堂真是君子,因这古怪时代有个古怪规矩——陌生男人看了女子脚就如同占了她便宜。

苏涟漪怎么也是想不通,一个脚,有什么占便宜。

李玉堂愣了下,而后突然轻笑出声,也许因为刚醒,他本略带磁性声音有一丝沙哑,很动听。“苏小姐你不用急了,此时不是黄昏,而是黎明。”

苏涟漪惊恐地看向窗外,嘴巴动了几下,“你是说,这是……这是第二天了?”

李玉堂第一次见苏涟漪这么可爱表情,笑着点了点头。

苏涟漪要疯了,天啊!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夜不归宿!还不知飞峋会怎么担心,他会不会多想?她……她……都怪她!

玉堂道,“我让人备了粥,吃一些粥再走吧,路途遥远,你昨日晚膳也未用,怕你体力不支。”他忍不住看向她两条手臂,其上有两道不小伤口。

涟漪也觉得,靠此时体力怕是支撑不回家了,反正已经过了夜,也不差这后一个时辰了,便留下来黎明只是用了早膳。

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李府别院很简单,但这早膳可不简单,可见这李玉堂平日里是个比较乎享受之人。

一碗清粥,十小盘菜,十分精致可口。

两人餐桌上并未多语,用过膳后,苏涟漪婉拒了李玉堂相送,自己跑到了苏家酒铺,她小驴车还那里。

而后,赶着小驴车,怀着一颗十分忐忑心,回了苏家村,自己家中。

……

当苏涟漪将驴车赶回家时,已是天明,家家户户正烧火做饭,到处处弥漫着饭香,炊烟徐徐。

就苏涟漪蹑手蹑脚准备将车卸套,让小驴子休息休息时,一直强壮手臂将她手中工作夺了过去。

涟漪惊恐地回头,看见了云飞峋那张冰冷又僵硬脸,“呵呵……早啊,飞峋……”其实她没做什么亏心事,本不用这么忐忑,却怕他追问昨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做。

飞峋没理她,动作熟练地将驴子卸下。

苏涟漪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云飞峋,这一瞬间,竟有种又回到两人初见面时情景。

“飞峋,昨天因为酒铺突然有了事……”

“进屋说。”飞峋道,那声音也是冷冰冰得。

涟漪叹气,这女人夜不归宿,现代也是要不得,何况这古代。如同一名做错事小孩儿一般,乖乖跟着飞峋入了院子,入了屋。

“吃早饭了吗?”飞峋问。

“吃过了。”苏涟漪回答完又后悔了,因为能感觉到,飞峋心情不好,脸拉得长了,好像吉林长白山。

两人站客厅,云飞峋等着苏涟漪回答,苏涟漪挣扎着怎么说谎,一抬头,看见他满是血丝眼,“你昨夜未睡?”

飞峋却答非所问,“以后你去县城,我陪你。”

涟漪惊讶,“你不是说有任务身,无法离开村子吗?”

飞峋闻此,浑身僵住,好似矛盾挣扎,后话从牙缝中挤出,“那也陪,我……顾不得了。”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去戳他胸膛,“小样儿,年纪不大,醋劲儿不小。”

飞峋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拉入怀中,涟漪大惊失色,好险!真好险!刚刚只要他再向上一点,就碰到她伤口。她伤口虽疼,但到底是皮肉伤,只要忍着疼不做剧烈运动,是影响不了日常生活。

“苏涟漪,你知道昨夜我多担心你吗?若不是因为这该死任务,我早就去县城找你,我真怕你……怕你……”怕她出意外,或遇到歹人,这种不吉利话,他不想说出口,但昨夜种种幻想纠缠他脑中,怕要死。

恨不得遇到危险是他,而不是她。

涟漪赶忙从他怀中将自己两只胳膊抽了出来,怕碰到伤口,若是渗出血就糟了。

她身子被他紧紧抱着,一双手臂举着,无处可放,索性,便搭了他肩上。

两人就这么拥着,他搂着她腰,她搭着他肩,除了暧昧,还是暧昧。本来还剑拔弩张,一下子就暧昧旖旎。

只见,云飞峋怒气值直线下降,刚刚还横眉冷对,现一张脸便微红,一双眼满是深情。涟漪心中了然,早知如此,她就不用这么担心,男人呵,还真是好哄。

将他脖颈搂紧,语气撒娇,“飞峋不要生气了,昨日是酒铺突然有急事,账目上出现了问题,我便与大哥对了一夜账,所以没回来,你原谅我好吗?”

吐气如兰,都把云飞峋迷醉了,“那……下回,若是有急事,派人通知我一声,你知道昨夜我多害怕吗?曾经……我重伤身陷山里,九死一生,我都没这么怕过。”

涟漪揽着他脖子,头靠他胸前,听着他疯狂心跳,笑得幸福。她知晓他不会说谎,想来,昨夜他定然担心了整整一夜,真是难为他了。“别担心了,我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回家,再也不会这样了。”

飞峋点了点头,嘴角却不小心碰到她额头,很是紧张,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硬邦邦。

涟漪踮起脚,他下巴处轻轻亲了一下,熬了一夜,胡茬长得猛烈,扎得她嘴角有些微疼。“别生气了,乖。”

可怜了云飞峋这一铁汉,被苏涟漪这么小吻弄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哪还有半分气。

“吃早饭了吗?”涟漪问。

“没。”昨夜也未用。

涟漪伸手轻轻去碰他那疲惫双眼,眼中满是血丝,心疼得很,“你稍作休息,我去做早饭。”

“哦。”飞峋乖乖回答。

一个时辰后,用了饭,云飞峋被苏涟漪硬塞到床上睡觉,自己则是回房间洗漱。

看着梳妆台上两包药,涟漪想了很久,而后一咬牙,做了决定,虽然这医疗条件为零古代做开腔手术风险为百分之九十,但若是情况紧急,哪怕是百分之一成功几率,她也要做!

就苏涟漪想脱衣休息时,云飞峋却过来了,“涟漪,我才想起来,刚刚孙家嫂子来过一次,说找你急事,会不会是妆品厂事?”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妆品厂,你回去睡。”涟漪命令道。

飞峋点了点头,又乖乖回屋子补觉去。

涟漪换了套衣服,正准备去妆品厂,但右眼皮却是疯狂跳,心中很是不安。第一批订单已经完成,第二批还制作,如今应该没什么大事,怎会这么急?

一种不好念头闪过脑海,吴氏来找,会不会是帮孙阿婆来找?孙阿婆……涟漪后怕,会不会是初萤!?

没了刚刚沉稳,苏涟漪步出了院子,直奔初萤家中。按理说,初萤还有几日才分娩,但她肚中胎儿太大,这日子,怕是不准。

当苏涟漪到初萤家中事,除了孙阿婆,吴氏也。两人正院子中商量,见苏涟漪来,高兴坏了。

“涟漪小姐,你可算是来了,”吴氏急都哭了,这一大早,她找遍了妆品厂和村子,也去了涟漪家中,却找不到人影,初萤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婆媳两人如何能担得住责任?

“要生了吗?”涟漪没废话,直奔主题。

孙阿婆神色焦急,“从早晨起来便喊疼,却没有生迹象,这才停下,估计是睡了过去。”

涟漪点了点头,悄悄入内,推开房门,无声无息。

初萤家中还是那般整洁,即便是此时行动已不便,也没有杂乱迹象,到处都是绣品,无论是窗帘还是半垂着帘布,上面绣花栩栩如生。

涟漪想到了她那雪白长裙上三百余朵花,鼻子一酸。

初萤肚子太大,已经无法平躺睡下,只能半靠着。

面色苍白如纸,虽已睡去,但两道小眉还是皱着,可见其痛苦。涟漪很想用帕子将她脸上冷汗轻轻擦去,但又怕将她惊醒。

悄悄退了出去,“阿婆,以你看,大概多久能生?”小声问。

孙阿婆无奈叹气,“这个可不好说,女人养孩子,人人不一样,有疼个几个时辰就生了,有疼了几天也不生,哎,女人命就是苦啊。”

涟漪点了点头,对吴氏道,“孙大嫂,这几日妆品厂,我就不去了,你与大伯母盯着点,若是有什么事,告诉他们五日后再说。”她估算,五日,怎么也是生了。

吴氏道,“涟漪小姐,妆品厂得原料已经准备完,离出厂也还有时日,管生产是大伯母,我近没什么事,也来这里吧,多少能帮多少帮多少,毕竟,我也生过锦儿,有些经验。”

涟漪感激,“多谢大嫂了。”

吴氏眼圈红,“别,涟漪小姐,和我说什么谢。”

涟漪又想了一下,“大嫂,还有件事得麻烦你,去县城找两名接生婆,虽然阿婆会接生,但毕竟阿婆年纪大了,多找几人也稳妥,找经验丰富得,不用乎价钱。”

“是。”吴氏答应了声,赶忙回了家去,收拾东西这就准备去县城。

苏涟漪不懂古代女人生产有什么讲究,而需要准备东西,孙阿婆已经开始准备,涟漪则是下了厨房,熬了粥、蒸了鸡蛋羹、沏了红糖水,将一些都备好了,等初萤醒来后立刻进食补充能量。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房内又传来了低低苦吟声,涟漪赶忙放下手中工作,冲了进去,“初萤。”

正与疼痛做斗争初萤听见苏涟漪声音,很是惊喜,“涟……漪……”声音很疲惫。巴掌大小脸苍白,衬得那双大眼漆黑,如同小鹿一般无助,满脸是冷汗。

涟漪赶忙冲了过去,半跪地上,伸手握住初萤手,强打着欢笑,“没事,女人生孩子前都这样,会一切平安。”话说出口,却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初萤淡淡笑了一笑,没有往日撒娇天真,那双无助大眼中却有了沧桑。

涟漪哪会注意这种细节,一边强颜欢笑,一边脑子里计划着。

“喝一些粥吧,听说你早起还未吃饭。”涟漪道。

初萤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吃,好疼……什么也……吃不下。”

“就是因为生了,才要吃,不然一会你哪有力气生孩子?乖,听我,吃一些,好吗?”涟漪耐心道。

初萤伸手抓住涟漪手,涟漪不敢让她抓,怕碰到自己伤口,主动握住了她小手,“难道我说,你也不信?”

初萤赶忙摇头,“我信,就……是……”有些难为情,不知如何说出。

“有什么话就说,别考虑别。”涟漪道,紧握着冰凉小手,想给她温暖。今天初萤,让她惊讶,她本以为以初萤性子,会大吵大闹,却没想到,初萤这么冷静。

难道是母性?

初萤哀求着看着苏涟漪,“求别……虽然我……知道这样……缠着……你,不对,但……我好害怕,你别……离开……”

涟漪赶忙点头,“放心初萤,这几日,我都会这里,寸步不离,放心好了。”病人是无助,生病之时,只想亲近人身边,她知道,初萤也是将她当成了好朋友。

初萤冷汗划过面颊,却笑了。

涟漪苦笑,用帕子去擦她脸上冷汗,“我去取粥,吃了饭才有体力,生一个健健康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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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晴朗,但苏涟漪脑海中却是电闪雷鸣。

初萤一口一口乖乖吃着涟漪喂来粥,虽然确实疼得受不住,却还是吃着。随着时间推移,涟漪逐渐冷静下来,看着此时初萤竟觉得有些陌生,初萤冷静和忍耐力,绝非平常。

吃好后,初萤一抬头,看向涟漪,那双乌黑大眼满是依赖,这让苏涟漪重又将心放下。

笑自己刚刚想多了,初萤就是初萤,怎么会是别人?

果然,肚里有了东西,初萤面色也好了许多,脸上冷汗也逐渐减少。

孙阿婆进来,“涟漪小姐,黄氏怕是要生了,好地上走走,活动开了才好生产。”

涟漪看向初萤,初萤也是懂事,点了点头,便坚持着起身,咬牙忍疼地上转着,由孙阿婆扶着。

涟漪没敢去扶,怕初萤不小心碰到她伤口。她做了两方面打算,若是初萤能自己生,好,若是实生不出,她也管不了什么手术成功率了,必须进行剖腹产。

孙阿婆虽只做了几年接生婆,但也是有经验,带着初萤走走停停,时而喝些汤补,涟漪则是一会陪着初萤走着,量说些话让其开心,一会则是站院子门口,焦急看着远方,期待着县城来产婆能一些到。

随着初萤惨叫声加剧,孙阿婆赶忙扶着初萤入了房间,房内,生产物件早已准备好了。

“生了。”孙阿婆道。

涟漪不敢怠慢,准备查看,却被孙阿婆拦了住,“涟漪小姐,你虽嫁人,却未生产,不能呆这地方,容易沾到晦气。”

涟漪哭笑不得,女人分娩那是生理现象,所有物种都要经历过程,有什么可晦气?“没关系,阿婆,回头我去庙里上香。”时间紧迫,她没闲心和孙阿婆探讨这些唯物还是有神论之类话题。

孙阿婆怎么肯?板下了脸,“涟漪小姐,我老婆子是敬你,但现你必须出去,为了你好,你若是沾染了晦气,生出孩子搞不好要缺胳膊少腿,为了你着想,我老婆子就算是得罪了你也不能让你进来。”说着,拽着涟漪胳膊就要将她推出去。

涟漪被孙阿婆不小心捏到了伤口,面色一变,就这功夫,就被推了出去。

门被孙阿婆从里面插死了,涟漪门外干着急,怎么拍门,孙阿婆也是不肯开,涟漪哭笑不得,真是封建迷信!一低头,看见衣袖上竟有些渗血,叹气,这可怜伤口,再怎么躲避,后还是被碰了。

门内,是初萤惨叫声。

终于,随着马车声响,吴氏终于带着从县城内找到两名顶级接生婆赶到,孙阿婆开了门,让三人入内,就是不肯让苏涟漪进去。

苏涟漪叹气,见暂时还没什么事,便回家去,趁着飞峋还未起床,取了金疮药和纱布回到初萤家,院子中为自己包扎伤口。

突然,门内惨叫声增大,门开了,吴氏出来换水,涟漪才知,原来是羊水破了。

“孙大嫂,需要我帮忙吗?”涟漪不顾包扎了一半胳膊,冲了过去。

“不用,你还未成产,不能进来。”丢了一句话,便关了门。

涟漪心中了然,想必这不生产女子不能入产房,是这个时空讲究吧。又坐回去,为自己包扎。

初萤惨叫,苏涟漪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生不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吴氏又来来回回取了很多东西,但面色却越来越不好,这时,云飞峋来了。

“涟漪,原来你这里,我以为你去了妆品厂,但看驴车还家,便来这里寻。”飞峋道,看涟漪面色严肃,“初萤这是,要生了?”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

飞峋眼尖,看见了一旁沾着血绷带,赶忙冲了去,“涟漪,你受伤了?”

涟漪见云飞峋关切眼神,那种焦急是无法掩饰也是无法装出,本来心中那枚小小疙瘩猛然被放大,想起昨夜她宿夜未归,他则是担忧得一夜未合眼,她却因为心中顾忌没将事实告诉他。

无论是当初大虎,还是此时云飞峋,都是那般无辜、可怜又让人感动。

心中内疚如同滴墨入水,扩散得越来越大,“飞峋,抱抱我。”说着,便轻轻扑倒他怀中。

这把云飞峋弄了一个大红脸,本就一头雾水,如今这雾水却越来越浓,明明是初萤生孩子,怎么涟漪却这般内疚?难道是涟漪受了委屈?多半是担心初萤。

他知晓两人关系很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伸手拍了拍背,“别担心,她会没事。”

以往冰冷声音今日听起来却别样温柔,这温柔声音听入苏涟漪耳朵里,就如同尖刀一样。

欺骗,这个沉重罪名压得苏涟漪抬不起头。

她心思向来很重,一件事都要考虑个千百遍,难道她想是错了?难道他应该和飞峋交代?但她怕是这样结果——告诉了飞峋,飞峋接受不了这开膛破肚,别说初萤承担风险,即便是操作手术苏涟漪也会被牵连,而飞峋便会想办法阻挠。

现代人接受鲜事物速度都需几年,何况古代人,她光凭一张嘴就能解释得清楚?那还要几百年科技发展干什么,幼稚!

若是真阻挠,耽误了时机,一切便都晚了,毕竟,生命不可逆!

想到这,涟漪又坚定了信心,不是不告诉飞峋,而是初萤生产前关键时刻,不能告诉!

云飞峋哪知怀中之人心思,只能安抚着,“初萤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放心。”

涟漪点了点头,靠他坚实怀中,迷恋这种安全感,“飞峋,若是有一些事,我隐瞒你,你能原谅我吗?”

飞峋垂下了眼,低头看她,“是善意,还是恶意?”

“善意。”她坚定不移地回答。

云飞峋点头,“那便原谅。”怎能不原谅,他也有事未告诉她。

涟漪心中感动,云飞峋这是信任她,只有完全信任一人才不会无故猜忌,没想到,这无心插柳,竟真能收获一份真情。“飞峋,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也会付出真心。”

她感情从来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激情澎湃,总是这一件件小事中,加深了情意。

正当云飞峋要说着什么,屋子门被猛然推开,吴氏出了来,端着满满一盆血水,别说把苏涟漪吓了一跳,就是久经沙场,对大小伤口习以为常云飞峋也是大吃一惊。

吴氏自然没留意院子中两人正甜蜜地拥抱,满脑子只有屋子里正生产黄氏。

涟漪推开飞峋,“孙大嫂,里面情况怎么样?”心中再次自责,刚刚只顾着自己私事,却忽略了房内惨叫声越来越小。

吴氏倒了血水,跑厨房中准备继续烧热水。

“飞峋……大虎,你去帮忙烧水。”因着急,她差点当着外人面将飞峋名字唤出,后者也立刻钻入厨房。

吴氏取了后热水正准备进屋,却被涟漪一把抓住,“孙大嫂,和我说,初萤情况怎么样。”

吴氏是着急,但被抓着,见涟漪态度坚决,只能如实说,“涟漪小姐,你要做好准备,黄氏她……她那孩子,是站着。”

“站着?”涟漪一愣,站着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原来是胎位不正!

胎儿母亲子宫中位置并非固定,而是转动,只不过到了预产期正好是头向下,便能顺利出生,但初萤却分明是早产。涟漪心中大叫不好,刚刚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早产和胎位不正?若是想到,根本不会让初萤白遭这些罪,直接开刀。

“孙大嫂,水你来烧,大虎,和我回家取东西。”说着,放开吴氏便拽着飞峋向家跑。

云飞峋没提出什么疑问,苏涟漪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你去取蒸馏酒,就是之前我们做出高浓度酒,若是我没记错,还有两瓶。”还没进院门,涟漪便吩咐,自己则是冲进了房间,去取今日带回麻药、迷药、赵仵作送一套刀具和一切相关物件,抱了个满怀。

当她到院子时,飞峋已经取到了两瓶子酒,“涟漪,你这是要作什么?”大惊失色,那刀具……不是仵作验尸用吗?苏涟漪拿这个做什么?

“去初萤家,。”涟漪抱着东西就向初萤家飞奔,飞峋见她手中东西太多,太过吃力,便抢下了沉重得刀具,两人飞赶往初萤家。

初萤惨叫声已小了许多,想来是体力不支。

两人入院时,吴氏正好又出来换水,又是一盆浓浓血水,涟漪抢过刀具和酒瓶,便闯了进去。

“涟漪小姐,你不能进啊,你是未……”

“我要进行手术,割开她肚子取出胎儿,若是再不手术,大小都不保!”涟漪道。

将所有东西都一旁干净桌上一字排开,见到了满地、满床血,心中狠狠一震,听着初萤此时如同垂死小猫般叫声,她将自己后怕狠狠压了下去。

“什么?苏小姐,你疯了?怎么能开膛破肚?”那两名从县城接开接生婆大惊失色。

涟漪用刚刚打进来水洗了手,用干净布子擦干后,又用酒精擦了一遍。“我没疯,这是手术,若是你们有胆子就留着帮忙,若是没胆就出去。”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另一名接生婆道。

涟漪狠狠瞪了一眼,“不怎么做还怎么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唯一好友这么死去?我再说一次,愿意留下就帮忙,不愿意留下就出去。”

这就是她担心后果,若是她将手术消息早早放出去,这些古人又如何接受?别说她们接受不了,恐怕初萤自己都害怕。

“疯子!苏涟漪你是个疯子,我要报官。”其中一人见苏涟漪从那硕大刀具箱中,挑选了几只刀和剪子,依次放入一旁铁盘中,失声大叫。

涟漪头也未回,“去吧,去报官吧。孙阿婆,把这位接生婆请出去。”止血钳只有两只,还仅仅是简陋模仿,是涟漪画出图纸后,让县城铁匠打造,说是止血钳,还有些牵强。

孙阿婆到底是了解苏涟漪人,当时自家儿子已经病入膏肓,无人能救,但从天而降苏涟漪却可以。她还未忘,当涟漪小姐孙大海**胸前倾听,这事看似伤风败俗,但听涟漪小姐说,却是治疗关键。

虽然她也接受不了开膛破肚,但因为相信苏涟漪,便将那喊着要报官产婆拽了出去,另一个产婆也乖乖跟着出去,毕竟,她怕担责任。

门外,云飞峋只听见屋内嘈杂却不知何事,只能焦急地屋外等待,却见孙阿婆拽着产婆出来。

那产婆如同受了刺激、见了鬼一般,喊着,“杀人了,来人啊,要杀人了。”

孙阿婆赶忙对飞峋道,“大虎,将这两人绑了,省坏了涟漪小姐事。”

云飞峋不知苏涟漪要干什么,但还是听了孙阿婆,迅速找了两根绳子,将那产婆绑了个结实。孙阿婆找了两块破布,塞入两人口中。“两位老妹妹,委屈你们了,但现不能有事干扰涟漪小姐。”

飞峋紧张,一把抓过孙阿婆,“阿婆,屋内到底有什么事,涟漪要干什么?”

孙阿婆也是面色苍白,虽帮着苏涟漪控制这两名产婆,但口中牙齿却一直再打颤,“大虎啊,是……是这样,黄氏她难产,怕是生不出来,挺……不过去,涟漪小姐她……”

云飞峋大吃一惊,一双眼睁得硕大,专注地听着,不放过孙阿婆任何一句话。

“涟漪小姐她要割开黄氏肚子,将孩子……取出来。”孙阿婆只要想到那场面,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飞峋赶忙扶住摇摇晃晃孙阿婆,将她扶入凳子上,自己则是向屋子里冲,欲阻拦。

这可万万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这样不仅初萤没命,就是涟漪也得偿命!

但他刚到屋子门口,就被涟漪挡了回去。

云飞峋惊讶,因为,苏涟漪脸上全无紧张、惧怕,有,只有骇人冷静,这冷静是他没见过,十分陌生。此时是苏涟漪工作状态,与平日里带着淡笑定然判若两人。

“飞峋,你相信我吗?”涟漪声音冰冷冷,就如同她此时手上拿刀具,锋利、不带丝毫温度。

“我……”飞峋挣扎,“涟漪,从古至今都没有开膛破肚先例,你……”

“从古至今没有,但未来会有。”涟漪答。

“先不说初萤能不能活,就连你也会被牵连。”飞峋又道。

“难道就因怕被牵连,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做不到。”涟漪冷冷道,眼中带着失望,“飞峋,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

云飞峋一惊,“不,不是不了解你,是担心,我害怕……”

涟漪微微一笑,“被牵连也好,阴间也可和初萤作伴。”不再理会飞峋,扭头对吴氏,“孙大嫂,你来帮忙吗?若是你害怕,我就要关门了,我自己进行。”

虽是这么说,但自己进行,困难太大,羊水虽流了一些,但大半还子宫,一会下刀后,羊水会喷涌,必须要第一时间导流,还有使用止血钳等等,两个人做这手术风险都非常大,需要两名医生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一会看到开膛情景,想必古人都会吓晕过去吧。

罢了,即便是没人帮忙,她也要用全力!

“涟漪小姐,我帮你,我不怕!”吴氏道。她丈夫命是涟漪小姐给,黄氏又是小锦启蒙师父,涟漪小姐破釜沉舟,她自然也不能落后,即便以后以命抵命,她也要上,为了报答两位小姐对她恩情。

“恩,孙大嫂,谢谢你了。”涟漪一闪身,放吴氏进来,而后扭头对飞峋道,“时间来不及了,相信我,门外等着,照顾好三名老年人。”说完,便邦一下关门上锁。

室内,一片血腥,吴氏是怕,但为了两人,她也豁出去了。

农妇哪个没杀过鸡?像她这样过日子能手,连小猪仔都杀过,吴氏现就把面前黄氏当成鸡和猪仔,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

涟漪简单交代了吴氏需要做什么,而后将麻药放入红糖水中,“初萤,我要做什么,你也应该知晓吧?”

满脸冷汗初萤艰难点了点头。

“你同意吗?”涟漪继续问。

初萤有了一丝犹豫,但那犹豫转瞬即逝,苍白得全无血色唇,努力勾了勾,想给涟漪一个安抚笑,却没成功,点了下头。

涟漪顿时鼻尖酸了,大量液体涌上眼眶,这是信任!她现代行医那么多年,却从没得到过这种信任,她做出诊断无人信,有病人曾将她开诊断书摔她脸上;她开出药无人用,有病人觉得她刻意开贵药吃回扣;她努力救治一名老人终无效,却被那老人儿子杀死。

她清楚地记得临死前,她说后一句话——我,苏涟漪,发誓永不行医!

但如今却一破再破,考入医学院时做下誓言犹耳畔,穿上白褂时情景历历目。从医这么多年,她等是什么?不就是这一份信任?

“把这个喝了吧。”涟漪声音柔了下来,眼中温柔,是从未有过。

初萤看向苏涟漪眼神是依赖,仿佛可以将自己生命交付给面前女子一般,忍着痛,咬着牙,将麻药喝下。

“涟漪小姐,得一些,时间来不及了,一会羊水流完,孩子就有憋死危险。”吴氏忙道。

涟漪点了点头,“知道了孙大嫂,刚喂她喝了麻药,麻药不起作用也无法下刀,那种疼,能将人活活疼死。”

麻药是极有效,剂量也足,初萤只觉得随着那热热甜甜红糖水,从舌根向下,一顿酥麻,疼痛竟逐渐减少,“涟……漪,我不太……疼了。”惊喜。

涟漪取过帕子,十分爱怜地将初萤脸上汗水擦下,“傻瓜,有什么可高兴,喝了麻药你身子就无法用力,便不能生了,你命,就全我手上了。”

初萤眨了眨眼,那双眼黑、幽,深深地看着苏涟漪,“没关系,生死有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相信你,涟漪,我能交到你这么个真心实意朋友,不枉此生。”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留下,这个傻孩子,她不知自己面对是什么危险,是真正九死一生!“初萤,听我说,若是你死了,我也去阴间陪你。”

初萤一惊,“不行!涟漪,你要好好活着,你还要和大虎乐过一辈子。”

涟漪点了点头,这初萤从来都是撮合她和云飞峋,“知道了,你放心吧。”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知,初萤若是有个好歹,她定是要以命偿命。

算了下时间,药效应该起了作用,而就如同苏涟漪之前所预料,初萤从前应该是服用过不少名药,有了一些抗药性,麻药奇效时间比她晚了很多,想必失效时间也要提前。

一个时辰之内,不,是半个时辰,她必须要做完手术!

自掐了下初萤肚皮,“有感觉吗?”

“没。”初萤声音比刚刚有力许多,毕竟不疼了。

“好,你闭眼吧,别看。”说着,将一块干净帕子轻轻盖了初萤眼上,而后,手术开始。

……

屋内没了声音,屋外之人是紧张。

云飞峋真是怕了,经历过大小战役无数,没这么怕过,但自从认识了苏涟漪,就一次次担惊受怕,开膛破腹……人还能活吗!?

初萤死了怎么办?苏涟漪遇难怎么办?

这一个个问题射向云飞峋,将他万箭穿心。

两名产婆被绑着,嘴里塞着帕子,脸色一片苍白,都傻傻地盯着那扇紧闭门。

孙阿婆刚刚晕了,如今挣扎着起身,看向门内,她人生中重要三个女人都门内,若是三人都遇难,可如何是好?锦儿娘没了,师父没了,孙家救命恩人没了!

孙阿婆眼前一黑,又要晕倒,却被云飞峋拉了住,“孙阿婆,要相信涟漪,涟漪为人您应该清楚,她不会盲目做鲁莽之事。”虽是这么安慰,但心中却也是提心吊胆。

孙阿婆看着眼前男人,挣扎了下,终于没向那坏角度考虑,叹了口气,“大虎啊,哎……”

云飞峋点了点头,“一定会没事。”

两名产婆如今冷静了下来,都回头去看云飞峋。如今苏涟漪岳望县也算是风云人物,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正面,自然是商界黑马,当时苏家酒铺开张时何其风光?如今苏家酒铺生意又是如此火热。

负面,自然是和李府二公子恩怨纠葛,早好像是听说苏涟漪纠缠二公子,而二公子不愿,后来苏涟漪性情大变,身子也瘦了,容貌也美了,能力也强了,二公子也慢慢就愿意了。两人后背着苏涟漪那又傻又丑相公,偷情被人看到。

这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又傻又丑夫君?

面前男子容貌虽不算俊美,但那也是英挺,身材修长健硕,虽穿着是普通粗布衣衫,但举止却能看出文雅。轮廓十分深、五官分明,那鼻子高挺笔直,英气,真真英气。

还有那双犀利双眼,不像他们平日见商人奸与农夫愚,是一种逼人,好像是等待猎物苍鹰一般。

美中不足,是他面皮不是很平整,有了些疙瘩,疙瘩不是很大,却不惹人烦,只平添了粗狂,又有一种少年热血味道。

两接生婆相视看了一眼,交换了眼神——这苏涟漪相公,怎么不像传闻那般不堪。

云飞峋见到了两人对视,想了一想,“两位阿婆,我这么做休要埋怨,但此时人命关天,涟漪吩咐不能受到干扰,所以,下得罪了。”

两人见这看似粗鲁野蛮汉子说话这么彬彬有礼,很惊讶。

“塞着嘴定然不舒服,若是两位阿婆答应不乱喊乱叫干扰了涟漪,我便将你们口中帕子取出。”飞峋道。

两人赶忙点头如捣蒜。

飞峋便伸手,将两人嘴里帕子小心取了出来。

两人对视看了一眼,“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飞峋没想到这些阿婆不再干扰涟漪,竟关心起他,“大虎,我叫大虎。”

两人尴尬一笑,毕竟是城里人,觉得这名儿是实俗了些,难怪那苏小姐看不上,“看你也是个不错孩子,大婶就告诉你,平日里别让你家娘子到处走,落人口舌。”

可能是两人上了年纪,有些可怜这被传言得不堪大虎,好言道。

飞峋无奈地笑了一笑,“我尊重涟漪,涟漪想坐什么,我都支持。”

两人叹气,另一人道,“你家中可有什么人?”

飞峋又是无奈,但若是这两人不大喊干扰涟漪,这件事过后,两人散播涟漪坏话,他也愿陪着她们说几句话。“下是孤儿,家中无人。”

果然,两个老婆子母爱泛滥起来,哪还能想起屋内正发生血腥之事。“傻孩子,看你这老实巴交,也没个娘和爹告诉你,这女人啊,不能放出去乱走,就算是要出去,也得等年纪大上一些,生几个娃再说。”

另一个人补道,“对,女人没生娃时心思不稳,加上苏小姐又年轻貌美,跟了人跑了,你可啥也落不着。”

孙阿婆刚想说什么,又想到那传言,看了看眼前这彬彬有礼大虎,便一旁没吭声。

飞峋叹气,“多谢二位忠告。”

“傻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眼前,我们都是过来人,挨家挨户接生,看过人和事儿多了,把你女人看住,不然走了,说什么都晚了。”

云飞峋垂下了眼,想到了李玉堂将她送回情景,本来坚定心也有了一丝动摇,不是对苏涟漪感情动摇,而是想,他这样家守着,是不是太……被动了一些。

“孩子,你真是傻啊,就算是你尊重苏小姐,也可以陪着苏小姐到处走啊,你这胳膊腿儿健全,长相也不差,去裁件好衣裳,也去露露脸,起码也得告诉那些野爷们,苏小姐是有人家。”

云飞峋惊讶,说他长相不差?

他从小因脸上疮鲜少照镜子,已成了习惯,即便是如今涟漪帮他治脸,他也没刻意照过镜子,他脸……难道真好了?

“对对,跟着苏小姐去做生意,当个庄稼汉有什么出息?”两个老婆子左一言右一语,就好像云飞峋是她们儿子一般。

飞峋心中无奈,他离不开村子自是有原因,即便是能离开,他也不打算那般看着苏涟漪。

“平时也主动一些,搞一些小花样儿,那些个花花公子可会弄了,你知道潇爷吗?”其中一人道。

“知道,潇爷为了醉仙楼仙姬可花了不少心思,什么烟火啊,什么花舟啊,啧啧啧,这一天搞花样,比我老太太一辈子见都多。”

两老太太就这么唠了起来。

女人都是三八,连孙阿婆也跑去听。

云飞峋一愣,烟火?用烟火干什么?

两人自然是看出飞峋不懂,“傻大虎,你想啊,男人专门给女人放了烟火,女人能不感动?那冰冷冷花魁仙姬都感动了,苏小姐也没问题。”

飞峋听说这样能让女人开心,赶忙心中暗暗记下,烟火!回头他去买一些试试,只要苏涟漪能开心,他就去做做。

“还有首饰,要送女人首饰,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个。”有一老太说。

飞峋点了点头,开始后悔当初送苏涟漪那劣质镯子,恨不得敲自己头,怎么就送个那么糟东西?

因这谈话,本来压抑气氛得到了缓解,而云飞峋就这儿跪坐地上,将两个从城里来接生婆说一个个奇花样牢牢记心里,准备以后一样样为苏涟漪弄来。

两人话对云飞峋可谓是醍醐灌顶,他早就听闻那些花花公子花样繁多,却不知多到这种程度,别说女子,即便是男子听了也是眼花缭乱,而女子多半也是心动了吧。

他今日才知,他对苏涟漪做太少太少,而能得到她亲睐,又十分惊喜。

叶词是真真切切喜欢涟漪,他能看出,而那李玉堂也不是个好人,从男人角度,那李玉堂看向涟漪眼光绝不是那么单纯。

而涟漪后却选择了和他一起,此时想来,很是惊讶。

无论从前如何,从今以后,他发誓定要苏涟漪身上用心,拢住她心。

两名老太热烈地聊着,孙阿婆一旁听着,云飞峋却渐渐走了神,视线一次次向紧闭大门飘去,目光若有所思,好似想苏涟漪,却又好似想多东西。

那一双深邃目光,此时神秘无比。

……

门内,一切都紧张气氛中进行。

一声嘹亮婴孩哭声……

生了!

门内、门外所有人都激动,除了苏涟漪一人冷静,因为比切开创口重要是缝合,还好,之前有先见之明自制了一些羊肠线。

吴氏看着一层层皮开肉绽,忍不住一次次想吐,原来,女人肚子里就是这样。

“你去处理婴孩,这里我来。”涟漪声音,比刀具还要冰冷。“别忘了和初萤说话,不要停。”

没有输血,止血钳太少,流了太多血,她怕初萤失血过多。

吴氏不敢怠慢,一边处理着婴孩,一边与初萤说着话。

初萤已经很虚弱,但也总比刚开始要好,毕竟不疼,不用体力。

涟漪将伤口缝合,而后小心消毒,上了一些可以消炎金疮药,而后包扎。

“这样就结束了?涟漪小姐,你真是神了,把人肚子剖开,还能合上,人还能活!”吴氏真真开了眼界,抱着已经擦干净婴孩道,脸上表情很怪,是惊讶,是高兴,是恐惧,各种表情糅合。

初萤也是笑呵呵地,眼神满是和蔼,带着一种超脱成熟,柔和地看着善后涟漪。

苏涟漪长叹了口气,将手洗了干净,用皂角粉细细洗了,而后又用酒精擦了一遍。“不,危险才刚刚开始。自然生产,危险前,孩子呱呱落地后若是没有大出血等症就算是过了难关。但剖腹产可不是,动了刀开了腔,没有静脉注射消炎药,感染几率很大。”

就如她所说,危险,才刚刚开始。

初萤笑眯眯,“没关系,只要涟漪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苏涟漪看着虚弱初萤,也笑了,拢了拢初萤半干湿发,“恩,未来十日,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守你身边,放心。”

初萤笑嘻嘻地,努力伸手去找涟漪手,涟漪怕她用力,赶忙将自己手递了过来。

“你……袖子,都……染红了。”初萤道。

涟漪低头,才发现袖子红了,手臂微疼,想必是因长时间使用过度,伤口崩裂,也不知这血,是初萤,还是自己。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是了。”涟漪微笑。

“等我……好了,要帮……涟漪做一件……美裙子。”初萤握着涟漪手,慢慢道。

一旁吴氏心中感慨,若非亲眼所见,她是不信,这世上可以有两名女子友情比亲姐妹还要亲。突然一惊,“哦,对了,你们还没看这孩子吧?这孩子长得可真是俊啊。”

涟漪失笑,刚生下来小孩皮都是皱,能看出什么俊不俊?

但当看到那孩子时,却也略微惊讶,这孩子,长得确实不错。

“恭喜黄妹妹了,是个男孩。”吴氏喜滋滋地抱过去给初萤看,初萤也是惊喜,男孩!

两人送看着孩子,涟漪则是开始动手打扫其屋子。

将刚刚沾了血床单换成,将地用拖把拖了几次,又想起了件事,“初萤,你要有心理准备,这麻药过后,你应该会很疼,我一会去让大虎抓写止疼药,熬了给你喝。”

不过谢天谢地,这一碗麻药过后,初萤竟挺了下来。

“恩,一切都听涟漪。”初萤很乖地点了点头。

涟漪笑着,将东西收拾好,才出了房门,出去后,又立刻关紧。

门外四人顿时紧张,“怎样?”孙阿婆出来,看见满身是血苏涟漪吓了一跳。

那两名产婆也是吓满脸惨败,开膛破肚还能活?想必是这苏涟漪剖开黄氏肚子取出孩子后,黄氏死了吧。那她现出来,会不会是……杀她们两人灭口?

“苏小姐,求您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啊。”一人哭喊起来。

“对对,今天我们也没来过什么苏家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人也哭喊。

涟漪噗嗤笑了起来,走过去亲手去解两人身上绳子,“两位老人家,委屈你们了,黄氏母子平安,放心吧,一会给你们双倍赏钱,算是给你们二位压惊了。”

两人大惊,母子平安?

孙阿婆也惊讶,赶忙跑进去看,没多大一会,便出来,“真是……母子平安,涟漪小姐,你真是神了,真是活神仙啊。”

涟漪笑着摇头,“没什么。”

吴氏出了来,也是浑身血,涟漪本想让她帮忙,但见吴氏也累了,“两位稍等,我去换一件衣服,而后就送你们回县城。”

云飞峋却突然开口,“你累了,休息吧,我去送。”

涟漪一惊,将他拉到一侧,“你不是有任务身吗?”

飞峋摇了摇头,“任务不是一切,我为认为奉献了一切,却不能让你也同样奉献,涟漪,我为你做太少了,从今以后,我会用全力对你好。”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是将心中想,说了。

涟漪笑着,身后抓着飞峋手,才发现,那大掌反常冷。想来,是担心她吧。“不,你为我做已经很多了,只要你守我身边,给我一个家便可。”

飞峋忍不住伸手抚上她面颊,“家,是一定给你,但这还不够,我要给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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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抱怨说,女主花心,我却不知这花心何来,女主从未动过心又何来花心。有人又说,男配互动太多,我想说,一个作者这么写定然是有她原因,不方便太早透露,不想剧透,只想承诺:看到后,你们会恍然大悟。因为我每一件事,都是有伏笔,不是凭空发生。看似事态平缓,其实一环扣一环,少了一件事,事情都不会发展下去。

说这些不是批驳读者,因为你们不知故事框架,我都不方便剧透,自然是有误会,但被误会考验过爱,才是真爱,不是吗?

相信亲们对丫头是真爱,丫头对你们也是真爱。

Ps:丫头掉出月票榜了,呜呜呜,妹子们表这么对待丫头啊,呜呜呜呜,月票!

097,知心(求票,求票,继续嚎叫)

后,这夜“鹰”送笺,算是失败了,云飞峋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怕禽类,尤其是猛禽,而忍着肉麻精心写下情诗也就这么寿终正寝了。

苏涟漪心中是感动,看着云飞峋那高大身影无比落寞有一点于心不忍,上了前去,“其实细细想来,猫头鹰也很……呃……可爱,它脖子上蝴蝶结也很漂亮。”她还能怎么做?只能量安慰了。

云飞峋看着手中碎纸,幽幽叹了口气,“涟漪不用安慰我了,让你受惊,是我考虑不周。”出师不利。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看见他那幽怨眼神,楚楚可怜,那后一丝惊慌彻底烟消云散了,轻轻挽了他手臂,将头靠他肩头,“说实话,我心中感动比惊讶要多,不过话说回来,那猫头鹰,你是怎么训?”

云飞峋深深叹了口气,“我会训苍鹰,但这山上却只有猫头鹰,我便抓来试试,也是用熬鹰法,熬到它驯服,之后指导口令。”

涟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放开了他手,走几步入了房子,一把拉开云飞峋房门,果然……

虽做了思想准备,但这门一拉开,还是飞出了不少羽毛。

涟漪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惊讶地看着飞峋房间。

云飞峋是很干净整洁人,但就为了这个什么夜“鹰”送笺,竟将好好房间弄得一团乱。紧闭屋内满是异味,地上有鸟屎,还有老鼠尸体,想来是飞峋捉来给猫头鹰吃。

飞峋随后赶了过来,看着一片狼藉屋子,是怕苏涟漪生气了,“涟漪你别生气,我这就收拾。”他知道苏涟漪向来都是爱干净人。

涟漪又轻笑出声,喜欢人这么想办法地哄自己开心,她怎么会生气?“今夜,你去我那里睡吧。”

云飞峋如同触电了一般,浑身僵硬,让……让……让他去她房间睡?没有任何被迫原因,就让他去她房里睡,难道这是邀请?是不是她被他诚心所感动了?

他确实幻想过拥着心爱苏涟漪入眠,但睡前发生一些事,不敢多想,即便是幻想中,也不想亵渎了涟漪,但如今她若是邀请,他自然也是……没理由拒绝。

难道刚刚夜“鹰”送笺,现就要依苏迪宝所言“一夜十次”吗?有些期待和紧张。

一旁苏涟漪没注意到云飞峋反常,“你这房间,好两日内不要住人。”

飞峋一愣,“为何?”

涟漪将门重关上,“你将猫头鹰关封闭房间内三天三夜,先不说这屋内有多少野生猛禽带着病菌,就说半空中漂浮飞羽也是非常危险,吸入肺中根本清理不出,所以打扫了房间后,开窗通风两天,这两日好别住人。”

“哦。”云飞峋声音闷闷,刚刚那欢喜之心早就没了。

两人将巾子浸湿后掩住口鼻,脑后系上,开始彻底打扫房间,将所有被褥都拿到了院子中晾晒,屋子用拖把拖了不止一次两次。

其实,这种乌烟瘴气环境下,即便是住人也是没问题,普通人不知其中病菌,随便打扫下也就住下了,所谓,不知者无畏,知道得越多,反而便越是恐惧。

两人彻底打扫完,已是夜半三,又是一身臭汗,分别冲了澡便入屋子睡觉。

这一次,云飞峋没再抱有什么一夜十次幻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今他真真体会到了,便老老实实地地上铺了铺盖,一人床,一个人席地,一夜就这么安静中过去了。

……

日子平静流淌,起码对于苏涟漪来说,这一段日子是她从来到鸾国后平静安逸生活。

每日去初萤家中,逗弄孩童,陪伴初萤,夜晚和飞峋聊天下棋。

她已经彻底退出了苏家酒经营,即便是苏皓盛情邀请,但她都不肯再去,原因很多,不一一累述;妆品厂按部就班,涟漪不是贪财之人,既然达到了掩人耳目目,便不再扩大经营,还是那么些产量,按订单送货,未买到顾客订单继续后延,引那群贵妇们抢得头破血流。

这一日,苏涟漪从初萤家刚刚下了“夜班”,与孙阿婆交了班后已是上午,还没出屋子便听见院子外一片嘈杂,忍不住秀眉皱起。

初萤还月子中需要安静和休息,是什么人跑到这里喧闹?

“涟漪吗?”有人边走边喊,入了院子。

听声音,是村子里某位村妇,或是嫂子或是婶子,声音耳熟得很。

涟漪怕惊扰了初萤,赶忙出了去,而后关上了房门,一抬眼,果然,是村西边四嫂。“四嫂有什么急事吗?”声音不冷不热。

村妇兴奋得满脸通红,自然没注意到苏涟漪略微不悦语调,何况后者隐藏得很好。“涟漪你回家把,你家来贵客了,尊贵知县大老爷驾到了。”说着,便上前拉住涟漪手。

涟漪一愣,“知县?吴大人?”

村妇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大官儿,从前里觉得村长就已经威风凛凛了,而如今,那平日里威风八面村长和极具权威苏家长老,正涟漪家端茶倒水伺候着县太爷,她能不开了眼?

整个苏家村倾巢而出,都到跑苏涟漪家看热闹,平日里那孤零零小房子,此时被拥挤得水泄不通。

涟漪赶忙回去对孙阿婆和初萤交代了句,而后便被四嫂拉着步回了家。

里三层外三层人群见苏涟漪来了,都用一种崇拜崇敬外加各种类型眼神对之行注目礼,默默退出了一条路,涟漪被看得很是尴尬,步穿过人群进了院子。

与苏涟漪不自相比,县太爷吴长安便安然自得。众所周知,这吴大人喜欢便是出风头,看他人越多,越是有表现欲,此时是比平日具官威,若不是知道他是知县,非以为他是提督之类大官。

村长和苏家长老一旁伺候,而云飞峋则是站一旁,那高大身材挺拔,面容冷峻不可侵犯,虽站一个角落,但却夺人眼球,让人无法忽视。

好,他站知县大人身后,否则那知县见有人抢他风头定然会不爽。

“民女见过吴大人,大人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却不知吴大人有什么事吗?”苏涟漪道,还是那般不冷不热,有吹捧,但也保持着淡淡距离。

村长和族长退到了一边,心中为苏涟漪举大拇指,不愧是苏涟漪,就是能为村争光,县太爷亲自驾临这是何等荣耀,这是他们活了一辈子都没见到。

那吴长安来自然是有事,打着官腔呵呵一笑,“来人,抬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两名衙役抬着盖着红布牌匾入了来,“涟漪真是女中豪杰,竟能妙手回春,无论是苏家酒还是神仙方妆品,或是这剖腹生子都乃壮举,为本县争光,本官特送牌匾一幅,表彰苏姑娘。”吴长安解释。

涟漪面上是感激笑,心中却是轻轻一挑眉头。这吴大人,定然还有其他事。“吴大人言重了,一切都是大人指导好,岳望县也大人引领下蓬勃发展,大人才是我们岳望县领头人。”她不会说拍马话,只是将记忆中闻联播话一一复述出来。

没想到,这一下戳到了对方爽点上,那吴长安暗暗打了鸡血,是一顿表彰。

盖着牌匾红布掀开,上面是四个庄严却又带飘逸大字——妙手回春。

“……”苏涟漪和云飞峋都无语,她也不是大夫,弄什么妙手回春干什么?还悬壶济世呢,得,以后若是想改行开医馆,牌匾算是省下了。

人家送来便是好,何况这块牌匾木材上等,以后就是做个床板不错,涟漪默默地想。

一起跟来师爷上来说话了,“苏姑娘啊,这可是我们吴大人亲手提字,你这是何等荣耀啊?我们大人可不是随便题字。”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惊叹。那村长和族长眼都红了。

涟漪十分怀疑师爷话,就吴大人这般好出风头,能不经常给人题字?想来和那乾隆皇帝似,到哪写哪儿罢。

虽是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自然也是千恩万谢。涟漪是个心细,看到村长和族长那羡慕嫉妒红眼睛眼神,心中觉得好笑,面上露出大大钦佩,“吴大人真是好字,竟比民女字帖上见到字好。”

那吴长安见平日里端庄冷淡苏涟漪竟夸他,心里飘了,“哪里哪里,从前还经常练笔,但如今日日忙于县中琐事,已好久没练了。”

“吴大人,民女斗胆,能不能再要一幅字,挂家中?”涟漪微微一指客厅空白墙壁。

吴长安美死了,当即同意继续提字。

铺了纸、磨了墨,威风凛凛知县大老爷又题字四枚——悬壶济世。

“……”苏涟漪哭笑不得,担心什么来什么,刚刚还纳闷为何不是悬壶济世,这回这四个字就到了。

看来这吴大人是真心想让她继续行医,怎么一题字就是这种?写个家庭和睦什么恭喜发财也好啊。

趁着知县写字,云飞峋则是斜眼看了看,而后不动声色跑到涟漪身边,一撇嘴,“我字比他好。”

涟漪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噗嗤一笑,原来丫是吃醋了。拜托,和这老头子县太爷有什么醋可吃?她又要一幅字,是想送给村长和族长。

此时苏涟漪眼里,那修长健硕云飞峋顿时成了一只任性大狗,蹲一旁吃着醋。压低了声音,“行,那今晚你写字给我看。”写字,一直是她弱项,试问,从来都没碰过毛笔人,怎么能不到一年时间习得书法?

匾赐完了,字写完了,知县大人面色有些尴尬,众目睽睽,如何开口?

涟漪知晓吴大人跑到这穷乡僻壤定然有事,便将所有人请了出去,关了门,但村民们不肯走,还院外围着,院子中站着威风凛凛衙役。

见没了人,吴长安终于肯开口,“那个,涟漪啊,你我也算是旧识了,是这么回事,我家夫人也订了你神仙方,却听说订晚了,你们没货要排队等,但她真是日日念夜夜念,念本官耳朵都生茧了,逼着本官来买,咱都是老熟人,涟漪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果然,和苏涟漪想象差不多。

其实这吴大人对她算是有恩,先是代言了苏家酒,而后又因苏家酒中老鼠事件帮了忙,如今又特意来送牌匾,她能不通融吗?

当即表示,不用钱,送吴大人一套,多了没有,也只有一套。这一套若是省着,能用上几个月,而后便慢慢排订单便好。

其实吴长安也不想跑这么远,他县城叫人去接苏涟漪,却得知这苏涟漪一个月内是不会到县城,要照顾那名产子妇人,他被夫人念叨心烦,没办法,这才师爷建议下找了个引子,跑来买妆品。

苏涟漪只送了一盒,但吴长安也是兴高采烈,要知,苏涟漪真真是个不畏权贵,那么多贵妇软硬兼施都没得到,何况他这个小小知县。

吴长安高兴之余一回头,看见了威风凛凛云飞峋,刚刚从苏家村长处得知,这名男子便是苏涟漪夫君,好一个威武少年郎,竟比县衙铺头还要壮实,心中一动,“涟漪啊,这位便是你夫君?”

涟漪点头,“回大人,正是民女夫君,大虎。”

云飞峋绷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钩,喜欢苏涟漪对外人介绍时,说自己是她夫君,那种强烈占有欲和满足感,袭满胸膛。

吴长安越想越喜欢,这样一个健硕少年若是随身保护,那他不是威风?“好一个少年郎啊,看这健硕身子,做农夫实是委屈,这个叫大……大虎,想做铺头吗?”

“不想。”飞峋丝毫不给面子。

涟漪差点笑出来,云飞峋军中有要职都不做,能去县城做捕?但飞峋也实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就这么干脆拒绝。“大人莫怪,大虎他从小就乡下没见过世面,脑子也跟……呃……正常人不太一样。”还是用这个借口,一劳永逸。

吴长安看着这云飞峋这健硕身材,很是感慨,可惜了,可惜了,竟真如传闻那样,是个傻子。

飞峋有些不乐意,斜眼瞪了苏涟漪——干什么说我是傻子?

涟漪回之无辜眼神——反正外界传闻你一直是傻子,将计就计嘛。

飞峋眉皱得深——我不想被传当傻子。

涟漪回之以疑问眼神——为什么?当初你不是都不意吗?

飞峋恶狠狠——当初是当初,现是现,此一时彼一时。

吴长安想到终于可以不用被夫人念叨,心情大好,“不知苏姑娘何时回县城,本官夫人已念叨好久,想邀请苏姑娘去做客。”

涟漪微笑道,“多谢吴大人,也多谢夫人美意,民女短时间内还无法脱身,以后定当登门拜访。”

“好,就这么定了。”见目达到,吴长安也不久留,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打道回府,那排场壮大,让村民们开了眼。

恭送知县走了,屋内只留下一副牌匾一幅字——“妙手回春”、“悬壶济世”。

村长和族长入了屋,涟漪赶忙把族长扶着入了座。现,县太爷不,他俩就算是大官了。

两人看着那牌匾和字红着眼,流着口水,心中暗暗想着,若是将县太爷赐字挂家里,那是何等威风。

七窍玲珑苏涟漪自然知晓两人想什么,笑道,“二位为苏家村操劳,从前也是对涟漪和兄弟多番照顾,这牌匾和字,涟漪便打算送给二位。”说得好听,其实是因家里太小,实没地方放这些杂物。

两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边保持着深沉一边兴高采烈,“行啊,涟漪年纪还小,以后这光宗耀祖事还多,那我们两人便收下了。”

屋内没外人,除了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只有村长和族长两人,两个老头子便开始争抢,谁不想要那牌匾?

涟漪拉着飞峋跑到了一边,省一会两老头打起来溅一身血,玩笑。

“你为什么要说我傻?我就那么傻?”飞峋不愿意道。

涟漪一摊手,“谁让你不给人家县太爷面子,这么当众折面,人家不和你计较就不错了。”

飞峋不乐意,“他一个小小知县,让我去做捕,他也敢开口?”那口气,突现狂妄。

“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吗?如今你这大虎平阳,就暂时夹着尾巴,否则引了大事,你还如何隐身?话说,你以前当傻子不是十分心安理得吗,为何突然又计较起来了?”涟漪低声道,眼睛警惕地看向村长和族长,俩老头正嗷嗷吵着,千万别动手,哪个受伤了都不好。

飞峋冷哼了下,没回答。若是苏涟漪不,说他什么他都不乎,但苏涟漪面前,他可不想当傻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见我威风一面。”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哪能不知他心中小算盘?“我和你一起并非是追求风光,笨蛋。”

飞峋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幽幽道,“我早知你不是追求虚荣女子,但我却不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涟漪抬眼看他,笑意盈盈,“感情哪是分析得出,若是可以用斤两来衡量,那不成了生意?”她也不知为什么就喜欢了云飞峋,难道是因为他陪伴她度过无助时光?难道是他对她照顾?

其实爱情是个很奇怪东西,也许就是某一时间碰到了某一个人,又经历了某些事,便产生了爱情罢。

两人正低声聊着,一旁村长和族长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终,族长胜出。

因这村长与苏峰是一辈分,而族长辈分要比村长高一级,涟漪等人得叫族长七爷爷,而村长也得恭敬喊一声七叔,于是,这牌匾便被族长要了去,村长只能将那字取了走。

族长找了几名村里壮年抬着牌匾去离开,苏涟漪真是不懂,两老头抢这些东西干什么,进了族长家一抬头,喝,妙手回春!去了村长家一回头,喝,悬壶济世!若是知道其中之事还好,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举村行医呢。

县太爷也走了,村长和族长也走了,围着看热闹人群自然也就散了去,涟漪和飞峋开始用扫把开始清扫院子。

对于一地瓜子皮哭笑不得,闹了半天,无形中她竟给村民日常生活带来了欢乐。

这么一折腾,又到了中午,涟漪简单吃了一点点饭后,便爬上了床,准备休息。昨夜她彻底守着初萤,帮忙照顾孩子,虽然偶尔可以稍微眯上那么一会,但那小孩却是经常饿,每隔一个时辰便哭,不是吃奶便是屎尿,涟漪感慨,不经历永远不知晓,养孩子不易。

云飞峋也跑到卧室,就这么坐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那暗想睡颜,怎么也是看不够。脑子里不停反复刚刚苏涟漪介绍他时说话——她夫君,她夫君,她夫君……笑着。

涟漪睁开眼,“喂,你坐那傻笑什么?”

飞峋如同被捉了包,赶忙板起了脸,“没什么。”

涟漪笑着看向后背挺直飞峋,笑意盈盈,“来。”

“啊?”飞峋一时不解。

“来这里。”

飞峋因头脑太过兴奋刺激,浑身僵硬,直直过了去,尴尬地坐床沿,她竟然唤他来,一颗心跳得厉害,恨不得直接冲破喉咙而出。

“一起睡个午觉?”涟漪笑道。

“恩。”飞峋点头如捣蒜。

涟漪拍了拍身侧床,就听某健硕男子咽着口水僵硬地躺了下来。

困意袭来,一夜未安眠滋味想必人人知晓,刚刚又得硬撑着应付那县太爷,涟漪此时只觉得头晕沉沉,闭上眼便头重脚轻,“别胡思乱想,让你躺着一起睡是看你眼巴巴地太可怜,你把心放平稳些,再这么跳下去,床板都要塌了好吗?”涟漪声音懒洋洋,逗着他。

云飞峋尴尬,涟漪又笑了出来,伸手环住他手臂,不再多语,睡了去。

……

就初萤欲出月子时,苏涟漪又出了事,还是流言蜚语!

苏涟漪家中,涟漪面色不好,一旁坐着云飞峋面色也是不好。两人坐桌前,不语。

过了许久,涟漪长叹了口气,“看来,去李家别院,是我错了。”声音闷闷,带着愧疚。虽然她问心无愧,没做什么对不起飞峋之事,但外人看来,绿帽子,却是生生给飞峋带了。

云飞峋垂着眼,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肯说话。

“飞峋,”涟漪抬眼去看隔着一张桌子人,“是不是很生气?要不然,你骂骂我泄气?”

飞峋一愣,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我知道你没做过格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每日与自己真正男朋友保持着距离,却日日与李玉堂传出绯闻,如果她是云飞峋,想必此时也是暴跳如雷吧?伸手抓住了飞峋手,“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是我错。”

飞峋爱怜地反握住她纤长手指,摇了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要自责了,你已经很不易了。”他指是酒厂、是妆品厂,是初萤之事,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忍心责备。

涟漪手被他大掌包着,长叹口气,“这不是我想要生活,却不知为何事情发展成如此。以后,我不会再去县城。”

飞峋一愣,抬眼看她,“不去县城?”

涟漪点头,“恩,不去县城,便远离是非,安逸简单生活才是我所追求。”说着,看向面前云飞峋,略显俊朗面容,深邃真挚眼神,那种信赖和默默守候,这不正是她所想找男人?

涟漪忍不住又道,“谢谢你了。”

有人说经得住流言蜚语爱才是真爱,这种互相信赖可遇不可求,如今她苏涟漪竟得了,唯有感谢上苍。

云飞峋摇了摇头,“我因任务作借口,整日家中,你一次次风口浪尖,我却爱莫能助,唯有让你独自面对各式困境。今日你对人说我是你夫君,我只有汗颜。我占着你夫君之名,却未挺身而出保护你,我何德何能得到你心?

但我云飞峋发誓,会永远守护你一生,从今往后,再也不让你独自面对困难,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你身边。”

看着云飞峋真挚双眼,涟漪心中竟突然涌现一种可以称之为“委屈”情感。当无人可依靠时,女人可以比男人坚韧;但若是身后有人默默支持,女人又是无比软弱。

吸了吸鼻子,涟漪从桌位上出来,俯下腰,深深给云飞峋一个拥抱,感受着他体温,强硬着将莫名其妙涌现泪咽了回去,声音却带了一些哽咽沙哑。“谢谢你,飞峋,真希望,和你永远一起,一生一世。”

……

与此同时,另一边。岳望县城。

李家别院,厅堂内,李玉堂面色阴沉,坐中央红木椅上,平日里清冷眸子今日唯有狠戾,那狭长眼冰冷,泛着杀气,让所有见到之人不寒而栗。

厅堂外,正院中,烈日炎炎,别院伺候包括管家内十人都跪地上,低着头,已跪了一个多时辰。

“说,是谁跑出去造谣?”李玉堂声音冰冷无人气,如同鬼魅一般。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怕得很。听李府伺候人说,二少爷平日很好伺候,但发起火来,比阎王都可怕,后果之严重,没人承担得起,即便是夫人也不敢轻易劝解。

角落中有一人,则是瑟瑟发抖。

李玉堂早就看出那人不对劲,却未说出,别院这些下人想来是不了解他行为作风,如今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墨浓归来,步到李玉堂身边,俯下身子低声说了一些话,而后站直了身子其一侧,一双狠戾眼则是看向角落里越来越抖那人,那人名叫张三。

那张三见墨浓一直盯着他看,心知纸里包不住火,连连磕响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是奴才错,是奴才不小心……说出去,少爷饶命。”

李玉堂已从墨浓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原是这厮是个酒色之徒,到了青楼,喝了酒,抱着青楼妓子,嘴就没了把门。那妓子知晓张三是李家别院下人,自然想知道多李玉堂事。

却没想到,套来套去,套出了苏涟漪李玉堂房中过夜秘事,那妓子也是个傻,不经大脑就直接向其他要好妓子说了去,而后这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鸟儿,立刻岳望县城传了开。

张三吓坏了,疯狂磕头,那额头已经血肉模糊,就希望得到二少爷宽恕。

李玉堂对眼前发生一切置若罔闻,遥遥望向院外一棵参天大树。

苏涟漪此时做什么?会不会因这件事受到伤害?这件事如何解决?苏涟漪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又想到苏涟漪那夫君,李玉堂只觉得一颗心揪得紧,若是说从前对苏涟漪有了改观,那此时对她却是真真上了心,若因此事苏涟漪被休,他也是愿意负责。

李夫人强迫他追求苏涟漪,让他万分反感,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反感越来越淡、越来越小,终消失不见,有时碰上了难题,竟忍不住去想,若是苏涟漪此,她会做出什么决定。

有个小小念头让这流言放之纵之,但这私念一闪而过,他眸子冷。微微回头对墨浓道,“将他送官,顺便去把那妓子绑了,这话,怎么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就让他们怎么吃回去。”

那张三一听送官,吓坏了,“二少爷,饶命啊,二少爷,饶……”

还没等张三说完,李玉堂便优雅站起身来,“你命,本少不饶,去衙门里应该怎么说,你心中知晓,若是说错了,你们全家老小命,本少也是——不饶。”不再理会,转身离开这厅堂。

那些跪着下人们后背都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全家老小……二少就这么光天化日下说这些丧天良话,而他们却知道,这种丧天良之事,二少也是做出来。

那一抹白色身影如同仙子下凡,但今日才知,二少果然就如李府下人传言那般,阴狠无情。他不屑什么光明磊落,动辄便以人全家性命相要挟,这样人,万万不能得罪!

那张三也不磕头了,跌坐地上,双眼呆滞,他能活命?如今见识了二少爷另一面,如今,他已不再奢望自己能活下来了,只要能保住家人便是万幸。怪只怪,这一生他贪酒好色,断送了性命罢。

一众下人们不敢与他过多交谈,生怕受到连累,只能用眼神表示哀悼。上了年纪管事其他下人搀扶下起身,到了张三面前,话还未说,先深叹三声。

“你呀,哎,去衙门里一定要管好嘴,你家人……回头我会照顾,事成之后,想必二少也会给你家银两,你去吧。”

张三面如死灰,点了点头,“张三谢谢管事了。”心中已是绝望。

不大一会,墨浓便叫了人,绑着张三去了衙门,罪名便是散播谣言、诋毁雇主。那青楼妓子也被人绑了去,杀猪一般叫着,却没人敢拦。

……

除了苏涟漪、云飞峋和李玉堂,还有一人真是气坏了,屋里砸着东西,发现砸得不过瘾,便欲夺门而出,却被叶欢抱着腰拦住。

“少爷,别冲动,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那砸东西又要冲出去人自然就是叶词。

自从群菁会被苏涟漪拒绝了之后,叶词低沉了好多天,便投入到工作当中,到处忙,瞎忙,没事找事也要忙,今天终于平缓了心情,便听说了这件事,这不,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岳望县。

“我……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是去找李玉堂打架,还是找苏涟漪问清楚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多半是前者,他不敢去面对苏涟漪,他永远也忘不掉苏涟漪对他冷冷道——“别想说服我,我也不想说服你。”

他烦躁抓头发,一把抓过叶欢衣领,“叶欢,你说男人怎么可能只娶一妻?那不是等着活活被人笑话死吗?那人爹能同意吗?那人娘又如何同意?若是出门聚会,人家嘲笑他,他又怎么办?”

叶欢被抓着衣领,无奈地叹气,“少爷,这个问题你已经质问我一十七回了,加上这回,是一十八回。你就别浪费力气问我了,我哪知道?”即便是他爹,也是一妻三妾。

叶词一甩手,差点将叶欢摔了个跟头,好后者已被拽习惯,有了防备。很灵巧地站定了身子,开始默默整理衣领。

叶词跌坐床上,平躺下,盯着床顶喃喃自语,“其实想一想,只娶一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么多年,我除了苏涟漪也没什么瞧得上女子,但又不敢保证以后也瞧不上,若是再有好女子呢?”

叶欢搭理他,而是将自家少爷那堆衣物从箱包中取出,一件件地放入衣柜中。

……

事关苏涟漪,知县吴长安当即开了堂,将李府别院家丁张三和妓子小凤当堂审问。那张三面如死灰,一口咬定,是自己酒后乱说,当日苏小姐根本没去别院,是他为了哄妓子开心,瞎编造本。

那妓子小凤不解,为何张三当日信誓旦旦,这一会便改了口,弄得她好没面子。但又能如何?想来是张三真哄骗自己,自责自己真就听信了这嘴里没谱家伙,丢了人去。

吴长安立刻将这造谣生事两人重打三十大板后,将妓子小凤放了回去,张三则是绑闹市口示众,又县城各个找贴牌上贴了公告,说李家家丁张三造谣生事,诋毁苏小姐声誉等等。

这一场风波,算是又平息了下来。

苏家村苏涟漪等人,虽不县城,但却也知城内发生之事,毕竟这沸沸扬扬无人不知,甚至传到了其他城去,如今苏涟漪是彻彻底底名人、红人,苏涟漪便代表了种种焦点和话题。

初萤还有两天月子便结束,傍晚,天际云火红,与吴氏交了班,涟漪便出了初萤家大门,见云飞峋门口大石上坐着,那脊背笔挺,目不斜视,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初萤家房门。

涟漪噗嗤一笑,因为飞峋已知了她们接班安排,每天去初萤家之时,他要陪伴,每次离开时,他也提前跑来接。就如同现代,接女朋友下班男子一样。

“辛苦了。”涟漪笑着道,走了过去。

云飞峋点了点头,垂头看了下自己左臂,涟漪好笑着伸手过去,挽他左臂上。

这个习惯还要追溯到前天。苏涟漪突发奇想,现代时,每每街上看到女孩子亲密挽着男朋友手臂,都艳羡得很,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幻想过许久。如今身边终于有了男人,当然要试验下。

飞峋手臂与现代男人细细手臂不同,骨骼笔直、肌肉结实,无丝毫赘肉,挽起来既舒适又十分有安全感,于是,她便挽了几下。而这闷骚飞峋,面上看不出什么息怒,心中却是暗爽。

这不,一旦是遇见,就用眼神示意,挽手臂吧。

反正是自己男朋友,涟漪也就不客气,伸手挽上,两人甜蜜地向外走。好,此地人不是很多,若是人多,涟漪还是有些害羞。

两人向家里走着,随口说着什么,却见面前有一辆精致马车驶来,涟漪还没看清车夫旁边坐着是谁,下意识地将手臂抽回来,却发现,飞峋夹得很紧。他力气太大,涟漪反抗不得。

马车他们面前停下了,车夫旁边坐着是墨浓,他跳下车,车夫也下了车,搬了车凳,那马车帘撩起,一身白衣李玉堂优雅下了车来,当看到苏涟漪挽着云飞峋手臂,瞳仁猛地缩小。

涟漪见自己手臂抽不出,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就这么挽着,“李公子?你亲自来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玉堂眼垂着,看着两人交缠手臂,一时间没说话。

相反,云飞峋则是勾起了嘴角,深邃眸子中满是应战勇士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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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谜底(丫头求什么,妹子们懂的)

时光飞逝,转眼已五个月有余,临近年关。

本应是热闹闹过年,但京城中却突传噩耗,老皇帝驾崩,举国大丧三个月,禁用红朱,禁办红事,违者收监。

就这样,本来热热闹闹穿红戴绿,因这一件事便全部改穿素。即便是远离城县苏家村也是如此,没人敢这一时间违背皇令。古人对皇帝忠诚及惧怕,是现代人根本无法理解,无论是因自身命运渺小还是因皇权庞大或是因那鬼神之说。

当苏涟漪接到这一消息时,正家中,是苏白告诉她。

如今苏白已不酒厂帮忙,因为年纪尚小,被涟漪逼着去县城读书,老皇帝驾崩,皇帝确立,虽还未正式登基,但柩前即位便已确定了人选。消息传到了岳望县,苏白便赶忙跑回了村子,到了二姐家相告。

此时,涟漪自己家,飞峋不知去了何处,对云飞峋行踪,涟漪鲜少过问。

苏白屋内小火炉烤着手取暖,一回头,见穿着墨绿色锦缎缀着兔毛小袄自家二姐临窗坐着,透过开着一点小缝儿窗子幽幽望向窗外,忍不住开口问。“姐,你想什么呢?”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苏白。

大半年时间,苏白不像从前那般纯苯,虽还不算瘦,但是也只是略胖,眼中狂妄换成了谦虚,从前无知换之为狡黠。

他学业出类拔萃,虽基本功差了一些,但胜聪明,鬼主意多,比那些从小受到礼教荼毒书生灵活许多,举一反三,接受鲜事物也十分。

涟漪将窗子关了上,而后垫着厚厚椅垫椅子上坐好,伸手轻轻捂住胸口,因为十分紧张。这种紧张,就如同高考后电话中查询成绩一般,忐忑,害怕,生怕听到不好消息。

“谁当了皇帝?”她声音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声音如何带着颤抖。她不知道那几位皇子哪个适合做皇帝,哪个能为民为主,此时她是自私,希望太子即位,不为别,只因云飞峋是太子一边人。

好吧,她承认自己自私了,她也是个俗人,当天下苍生和自己心爱之人有冲突时,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后者。

“是太子。”苏白道。

涟漪当听到“太子”两字时,吊着心终于安稳放了下来。

太好了,太子即位,那不就说明,云家没有危险?她虽不是古人,但从现代所了解到中国古代历史得知,成王败寇,败不仅仅事夺嫡之人,是他身后一方势力。

苏白敏锐发现了涟漪失常,好奇问。“姐,我怎么觉得太子即位,你那么高兴?”

涟漪笑笑道,“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京城稳定,便能派兵镇压东部南部叛王战乱,这难道不是喜事吗?难道你忘了当初大哥就因那战乱,差点殒命外。”

苏白连连点头,“是啊,现想到当时大哥生死未卜,我就害怕,谢天谢地,大哥安然无事。”

涟漪看着苏白,眼中带着略略宠溺。苏白一直是苏涟漪本尊跟屁虫,其实人倒是不坏,就是太愚了,如今读了书,有了自己见解,好了许多,以后即便是没什么大发展,混个小吏做做,或为他开个小买卖也是不错。

“姐夫呢?”苏白才想起来,这屋子很静,大冬天白雪封门,姐夫哪儿去了?

涟漪不动声色,“家中没糖了,我让他去买一些糖,顺便去河里看看有没有鱼,捞上几条炖汤。”其实她也不知云飞峋去了哪里。

两人有说了一会,苏白给她讲城里发生事,涟漪耐心听着,偶尔评点几句。

正说着,飞峋回来了,开门入屋,带了不少冷风。

苏白一件飞峋,兴高采烈起来,“姐夫,我来了。”自从涟漪和云飞峋定情,这苏白也和自己姐夫相处不错,何况姐夫还时常教他一切拳法,此时苏白对姐夫很是崇拜。

“恩。”飞峋点了点头,回房间换衣服。

云飞峋人前人后大不相同,涟漪面前,如同忠犬一般,乐哈哈地跟着。而外人面前,这犬立刻摇身变为虎,冷酷不苟言笑,让人对其望而生畏。

“白,此次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涟漪问。

“不是,我们学院放假了,这不过年了吗?爹让我先回来收拾收拾家,扫扫尘,”回头看了眼天色,“那姐你先忙,我回去先干活。”

涟漪笑着点头,“行,晚间来吃晚饭,爹不家,你也就别开火了。”

苏白美坏了,“好啊,喜欢二姐手艺了,我晚上来。”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离了去。

苏涟漪一直送苏白出了院门,这才关了院门回来,刚一入屋,便见云飞峋坐屋内,面色凝重,所有所思。

涟漪到他身旁坐下,伸手覆他手上,很是不解,“消息,你听了吧?”

飞峋默默点了点头,面色虽凝重,但眼中喜悦是掩饰不住。

涟漪不解,“那为什么要这一副表情?太子即位,难道你不高兴?”

飞峋长长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爱怜地看着面容白净苏涟漪。“高兴,其实我是担心。即位不代表登基,只要未登基,其变数还是很大,不知其他几名皇子如何,若是他们之前没没伤到根基,那便很可能东山再起,趁机下手夺位。”

涟漪也叹了口气,“未即位时,要争权即位,即位时又要防备兄弟到登基,而登基之后想必又要烦心平战乱,战乱后少不得开仓抚慰经历战乱百姓,有时候想想,太子也很难,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其中之操劳,想必只有他自己知晓。”

云飞峋听了苏涟漪话,而后突然笑了出来。

涟漪拧眉白了一眼过去,带了娇嗔,“你笑什么?我说话很好笑?”

飞峋爽朗笑声屋内回荡,见涟漪生气,这才努力忍住,但俊容上还带着憋笑不易,“人人都说苏家二小姐运筹幄,堪比男儿,还好他们没听到你这一番言论。”

涟漪生气,将自己覆他手上纤细手指抽了回来但抽回瞬间,却被飞峋大掌握住,那火热大掌仿佛将她小手融化,暗暗用力,不让她挣脱。“别生气,我不是骂你,也不是讽刺,只是说出心里想罢了。”

涟漪白了他一眼,“你心里想什么,说出来,若是说不对,今天晚上就让你跪搓衣板。”那口吻满是娇嗔。跪搓衣板,是苏涟漪曾提议罚法,云飞峋知晓她不是开玩笑,每次听到这个惩罚,都吓白了脸。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丢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若是真逼着跪了,不用别人笑话他,他已经把自己笑话死了。

伸手不顾她反对挣扎将她紧紧搂怀中,“涟漪你别生气……”

“别废话,说。”她声音钢中带魅,与其说是责骂,还不如说是打情骂俏。

飞峋叹气,“你一番话,看似有道理,却真是妇人之见。你喜欢那种简单生活,享受安宁,但男人却非如此,男人心中,不建功立业便枉活一生,男子汉岂能贪图安逸而不去进取,那样如何养家,如何给心爱女子荣华?如何给子嗣富贵?”

苏涟漪一愣,而后细想一下,却真真是这么回事,男人和女人所想,终还是不同罢。

她停止了挣扎,就这么靠飞峋暖呼呼怀抱中,“你呢,你怎么想?”

飞峋想了一想,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说假话吧。”涟漪失笑。

此时,屋外又下起了小雪,本就阴沉天是阴了,屋内也暗了下来,飞峋深邃轮廓黑暗中显得神秘又坚定,深深眼窝中得黑眸有些亮光。“假话,便是陪着你找一处风景秀丽地方,男耕女织,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生活。”

涟漪微微撅嘴,“那真话呢?”

飞峋垂下了眼,浓密得睫毛将眼中得憧憬盖住,垂着眼深情注视着怀中心爱女子,“真话便是,不畏困难和艰险,建功立业,给你一个舒适家,也给我们孩子一个大好前程。”

涟漪脸一下子红了,这厮想倒长远,两人还没洞房呢,他先想孩子了。

不过,心中却是甜蜜。这不就是男人吗?男人就是应该这样怀着远大抱负,保护心爱女人,保护自己孩子,保护家。男人有男人尊严,女人光环下,想必……飞峋也一直很别扭难受吧。

“我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涟漪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俊朗男子。

飞峋看着其白净面容,那粉嫩唇不正是邀请?低头便吻,却被涟漪小手拦了住。“不许用下半身思考,还有正事呢。”

云飞峋苦笑,之前涟漪给他解释过“男人用下半身”思考典故,但他却是真真冤枉,他可不是那好色之徒?就算是好色,也只好苏涟漪一人色。

依言放开了她,“太子即位,我任务也算是圆满大半,难道你还不想听,我任务到底是什么?”

“想,一直都很想。我也是正常人,怎么会没有好奇心,从前我不问,是不想你为难罢了。”涟漪道。

这一句话,又仿佛将云飞峋触动,凑过来就要亲,被苏涟漪白嫩纤长小手推了过去,狠狠白了一眼,“有事说事,别总趁机占便宜。”

云飞峋狡黠一笑,糟,还是被看穿了,真如兵法所说,一计不可多用,用多了,对方就有防备了。

谈到了正事,飞峋收敛了刚刚轻松嬉笑。“我是来,保护一人。”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是初萤吧。”

云飞峋一惊,“你怎么知道?”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细想想便能猜出,首先是们来到苏家村先后次序,先是初萤以一名寡妇身份到了苏家村,而后我爹便山上发现浑身是伤你,我爹怕我嫁不出去,便将我硬塞给你,大家都以为你又丑又傻……呃……别生气,我只是说事情,哈哈。其实你根本不傻,你后将计就计,想必就是因为我家离初萤家很近吧。”

云飞峋点了点头。

涟漪继续道,“还记得那一次我李府被丫鬟打伤那天吗?”就是她穿越来此,此一见到云飞峋那一次。“当时你满身泥泞,好像从地里爬过一般,但那时你根本不会种田,为什么弄得浑身是土,后来我才知,初萤家那一时间竟造了一地窖,很是隐蔽。造地窖本是个不小工程,按理说应找村里工匠,而初萤家却不动声色地造了,想来,是你挖,刻意没声张,生怕有人怀疑了初萤身份罢?”

飞峋尴尬了下,“涟漪你听我解释。”

涟漪笑笑,伸手抚他刚毅下巴,“我没生气,若是生气,哪还这么心平气和和你说话?继续听我说下去。”顿了下,继续道,“你平日里从不离开村子半步,那一阵子我甚至以为你是盗墓贼,来这踩点,后来才知晓,你是为了贴身保护初萤。不够你却有了漏洞,你曾经去苏家酒厂帮忙了一阵子,为何突然肯离开村子了?”

飞峋着了急,赶忙解释,“因为……”

“因为初萤去了酒厂,”涟漪帮他说了出来,“那一时间,我麻烦初萤帮我算账,而你看初萤都去了,于是便自己要求着去了,美名其曰,帮我。”

云飞峋面露窘色,满脸急通红,“涟漪,你一定要谅解我,我这些……都是任务。”

涟漪伸手抚他坚实得胸膛,“当然谅解,如果不谅解,我能同意和你一起吗?再来说说初萤,你觉得她像个普通寡妇吗?”

飞峋皱眉,“有什么不像?我觉得她装很好啊。”

涟漪噗嗤笑了,“她没生下熙瞳之时,我便对其怀疑。她衣食无忧,好像手上有故去夫君大额遗产,但如此单纯到天真无邪姑娘,又如何深宅大院安稳怀子?不说别处,就说那李府,除了李夫人有两子两女和如今桃姨娘有了身孕,其他那么多妾室没一个成功将孩子生出,那么初萤又是怎么做到?

还记得又一次我去青州县买了很多礼物回来吗?当时送初萤簪子花了整整五两银子,这一只簪子够普通人家吃喝两个月,而当时初萤只随便地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说明,这个价位簪子,是不入她眼。

我去群菁会裙子你还记得吧,当时做裙子之前,我与她去了成衣店,她对京城裁缝师傅了如指掌,将那花样繁杂精美衣裙批得一无是处,后来自己亲手做出裙子,却是京城官家流行款式,这个要如何解释?

不知你还记得那个……呃……喜带吧?她给我绣了很多。我一直以为她热衷绣活,闲来无事才绣着玩,后来才得知,那种官宦人家衣着哪怕是一只鞋垫都是极其讲究,所以她才忍不下朴素,到处绣花。”

说了这些,涟漪也说累了,端了茶碗,慢慢饮了一口。“观察事物要看细节,即便你们没有什么大漏洞,但这些小细节足以让人怀疑,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云飞峋惊讶,原来苏涟漪早就看出了,但这一年多,却从来发出过各种质疑,“你原来……都知道?”

涟漪放下茶碗,微笑。“是啊。”

飞峋还是不解,“就算是我和她漏洞很多,就算是出现得时间和去往酒厂时间相符,也无法就如此肯定,我们两人有联系啊?”

涟漪笑着眨了眨眼,“你们两人互动已经说明一切了,还用什么具体事件?”

“我们两人互动?”飞峋惊讶,“我与她平日里鲜少说话,你面前是一句话不说,你又怎么知晓?”

涟漪回答,“就是因为你们不说话,才可疑。两个人无论是否认识,都是靠语言来作交流,而你们二人从来不说话,却表现得十分熟络,能不可疑?

你还记得那一次去仙水潭沐浴吗?我清楚记得院门外,我们不肯带她去,她却突然说你好色,而你非但没勃然大怒,相反觉得委屈,以你性格,除非熟到不能再熟之人,你会这么轻易饶过她?还用我再多举几个例子吗?”这些例子,数不胜数。

云飞峋长叹了口气,“涟漪,我算是服了,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今日才知,这女人肚子里也很能装、很能瞒,你我日夜见面,你早就怀疑却从未表露出来,真是深不可测。”

涟漪冷哼一下,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你总觉得女人非要不如男人呢?女人肚子能装下东西多了,你还不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

云飞峋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对,女人要比男人厉害,我们家就是娘子比我厉害,行吗?”

“这还差不多。”一边说着,苏涟漪也觉得惊讶。从来她以为自己脸皮薄、怕肉麻,觉得这种打情骂俏话一辈子与她无缘,但后来才知,不是她不会打情骂俏,而是没碰到命中注定人罢了。

她与飞峋相处,起初是飞峋唯她是从,她说什么,他就乖乖听什么,做什么。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飞峋越来越大,成了大男人;她却是越来越小,成了小女人。她喜欢撒娇、喜欢无理取闹、喜欢对他连打带挠、喜欢撅嘴、喜欢瞪他,当有一日发觉时,竟发现自己走火入魔一般,从前想都不敢想事,如今却做得手到擒来。

但她非但没有反感,却喜欢这种生活,凡事都靠着自己男人,窝男人温暖胸怀中,做一个不问世事小女人。

云飞峋半打趣道,“那么,请问伟大女子殿下,以您这睿智思维和缜密推理,认为初萤是什么身份呢?”

涟漪眸子闪了一下,“太子妃。”

“为什么?”飞峋不解。

涟漪慢慢解释道,“初萤怀有太子子嗣,而太子险境拼搏,自然是要保住血脉,一旦是不慎败了,只要血脉尚,便可东山再起。”

云飞峋看她那认真样,哈哈笑了起来,爽朗笑声悦耳动听,但苏涟漪却很不开心,“有什么不对吗?”涟漪急了。

飞峋笑着摇头,“到底还是女人。”

“靠,你又来这个?”涟漪狠狠下手抓他,被他伸手拦住,爱怜地捏着她小手,“若是太子死了,要子嗣还有何用?这是皇子夺嫡,而非异姓叛乱,并未改朝换代,又如何以正统血脉为借口复兴王室?那些皇子身上流,也是先皇血。”

涟漪明了,点了点头,却有些恼了。她是个现代人,当然对这些古代乱糟糟事没什么研究,用得着嘲笑吗?“那初萤是?”

云飞峋答,“初萤是当朝金玉公主,太子孪生妹妹,我兄长金鹏大将军云飞扬正妻,也是我嫂子。”

涟漪恍然大悟,“难怪。”

飞峋不解,“难怪什么?”

涟漪看向飞峋眸子多了笑意,“难怪熙瞳和你长这么像。也许你不知,近村子中有个谣言,说熙瞳是你儿子。”说着,眼中故意流露出怀疑,而后低下头,垂下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飞峋大吃一惊,面色猛然通红,“怎么可能?我……我怎么能干那种事?涟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只有你,除了你,我绝不看第二个女人,哪怕是天仙下凡。再说她是我嫂子,我怎么会给兄长戴绿帽,我……”本来还侃侃而谈云飞峋,被这天大得冤枉砸得不知所云,全然没了刚刚逗弄苏涟漪沉稳劲儿。

并非是心中有鬼,而是太意涟漪,所谓关心则乱,生怕被涟漪误会了去。

那张俊秀刚毅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急得恨不得用匕首剖心给涟漪看,以证明清白。

涟漪一挑眉——让丫刚刚嘲弄本小姐,知道厉害了吧?

不忍心看云飞峋这欲哭无泪慌张,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好了,我相信你,你与金鹏将军是同父同母亲兄弟,而熙瞳是你亲侄儿,容貌像你也是情有可原,我没怀疑。”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云飞峋感动得差点就弹了出来,一把将苏涟漪搂怀中,紧紧,根本不容她挣扎,“涟漪,你太好了,谢谢你相信我,谢谢,我以后一定对你一心一意,我们一定要白头偕老……”他搜肠刮肚,将此时能想出一切好词语,表达爱意都一股脑说出来,无奈,越是着急,越是不知怎么说是好。

涟漪伏他怀中,笑眯眯得,胸膛被各种幸福感所充斥。

两人就这么火辣辣地拥抱了好一阵,就云飞峋又想低头亲吻时,被苏涟漪小手挡了回去。“和你说多少次,别趁机占便宜。”

飞峋欲哭无泪,“这一次是情不自禁。”哎,又被发现了。

涟漪瞪了他一眼,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站了他面前。

外人怎么会想到,苏涟漪自从上一次放言说不再去县城,便真鲜少去,半年时间,去县城屈指可数,对所有盛情邀请都委婉拒绝,就这么家一边陪着初萤,一边和飞峋腻歪着。

这么拥抱索吻,几乎日日发生,所以,涟漪早就有了抵抗力。饶那云飞峋多么可怜兮兮,她还是可以一横心,将他推开。

“正事还没说完呢,难道你来苏家村保护初萤……不是,是金玉公主,不是受到太子命令,而是受到你哥命令?”

云飞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眼中越来越坚定,没回答,回了屋内,不大一会,便取出了一个本子。

涟漪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本子,她曾看过,她记忆中,飞峋曾翻阅过两次,每一次见她来,都立刻收起,“这个是?”她不解。

云飞峋将那本子递了过去,一举一动坚定无比,面容也是严肃谨慎,“你看看。”

涟漪突然有些紧张,伸手接过了那本子,翻开一看,却见,第一页有目录索引,以各地区域划分,大有城,小有县。而后翻开却见到,每一页都有三个人名,人名后是官位,多少品阶,多少适合官职,再向下,则是数目。

涟漪心中了然,面容也严肃下来,抬起头,目光凝重,“这是……花名册?”

飞峋深深一点头,“对,就是花名册,其上所记之名,皆是太子一派,这夺嫡一站需要大量金银,全记录其上,世间只有这一本,绝无二本。”

涟漪这才真正恍然大悟,想来云飞峋任务有两个,对太子,则是隐藏花名册;对兄长,则是保护嫂子及当朝公主。

这花名册极为重要,现代影视剧及小说中便经常有这样情节——一个人、或一个家族为了保护花名册,四面楚歌惨被灭族,那些人就是为了夺得这一本小小花名册。

只要有了它,便能讲对方一派不动声色逐一清除、釜底抽薪!

别说古代,即便是现代,有些商业间谍或特工杀手,便是用各种明暗手段,去强取豪夺核心资料。

花名册,就是这么一本,多了则失窃危险多。而花名册皆是指派给忠实、以及实力强之人保管。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云飞峋军营前途广大、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却跑来保护一名妇人。

无论是飞峋身份——太子一派强有力同盟云家之嫡子,还是飞峋本领,都注定了只有他一人才能胜任此项重要又艰巨任务。

看来,她之前没追问飞峋任务是正确,这任务神秘重大,若是她真问了,就也真真是为难了他。

涟漪将那花名册有递了回去,鼻子一酸,有些感动得想哭,“笨蛋,这么重要任务,其实不用和我说。”

飞峋收回了花名册,也淡淡笑了,“我相信你。”

涟漪将自己金豆狠狠憋了回去,轻轻揽住了他结实腰身,将脸埋入他胸膛,这一刻,觉得很满足。“谢谢你,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你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飞峋道。“等太子登基,战事平定,我便将你带到我家,我们正式成婚,这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二人。”

“恩。”涟漪笑着应允,感慨这世间美妙,也感谢上苍,这异世,给了她这么一个爱人,一个温暖家。

……

晚间到来,涟漪和飞峋下厨做了一堆好菜,将苏白和初萤母子都接了来,四个半人围坐一桌,把酒言欢。

为什么说还有半个人?自然是初萤儿子熙瞳,暂时还算不上一个人。

如今涟漪知晓了飞峋和初萤秘密,也知晓了熙瞳也是有姓氏——云。想到这小家伙是初萤儿子、飞峋侄儿,她是觉得十分亲切,只是……却总觉得和初萤有一些隔阂。

“哇,好多菜,有我喜欢醋溜排骨,嘻嘻。”初萤还是原本那样,如同没长大孩子一样。

涟漪看着初萤样子,叹了口气,只觉得她与初萤之间有一道肉眼看不到鸿沟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初萤这也是对自己保护吧,其实初萤从心底,是想交她这个朋友,迫不得已隐瞒和……欺骗。

她这么说服着自己,勉强挤出了笑容,将排骨夹给初萤。

初萤好像也感觉到了尴尬,本明澈大眼中有了一丝怀疑,苏白却说话了,举起杯子,敬酒,说着欢喜话。因为苏白,将这刚尴尬冲散了一些,饭桌上又又了欢声笑语。

……

夜晚来临,吃过了饭菜,苏白和飞峋两人便将初萤母子送了回去,涟漪收拾了碗筷,堆厨房,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再去刷洗,干脆就扔那,自己洗漱后换了衣服爬上了床。

灯烛忽闪忽闪,屋内光线有着微微晃动,但涟漪却双眼看向房间棚顶,一动不动,若有所思,身上莫名疲惫,心中淡淡隐痛却怎么也是挥之不开。

飞峋归来,见涟漪房内还掌着灯,轻轻敲了敲门后,推开一条小缝,“还没睡?”

“恩。”涟漪幽幽地答。

“要不要聊聊?”心中带着坏笑,飞峋见缝插针就要入内。

“不要,很累,我今天想睡觉。”涟漪拒绝得干脆。

飞峋浓眉抖了一抖,委屈了一会,然后才道,“那你早些睡,明天见。”随后,恋恋不舍地轻轻关了门,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涟漪并未闭眼,而是继续看着棚顶,心中有个疙瘩怎么也是解不开。

下午,她和飞峋交谈得知,太子城府深沉工于心计,而她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去问,那金玉公主呢?当时飞峋有一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后想了半天,才委婉地说了一句——为了能成功隐藏身份,自然是要作一些改变,有时她看到,未必是真。

飞峋说得隐晦,其意很简单,那便是——初萤这般天真无邪性格,多半是装。

一种深深欺骗感,一种深深挫败感,一种深深后怕!

她对初萤,可谓是掏心掏肺,当初面对初萤生死大难,她宁愿陪着初萤死,也要救下初萤,难道这些换来都是欺骗?

任务……隐藏……安危,她可以用道理说服自己理智,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感情。

越是意一个人,心中便越是容不下任何杂质,对男人如此,对女人也是如此。她真希望,初萤能继续这么天真无邪,就这么一生一世,那该多好?

……

同一时间,另一房间。

初萤家中,或者说,是金玉公主家中。

屋子里火炉烧得旺盛,是云飞峋帮她生炉子。

短短一年时间,她几乎变了个人一般,从前不会,如今都会了;从前以为一生与她绝缘粗活,她也亲手做了。若是宫中或公主府,哪会这样亲手喂养孩子?多半由丫鬟奶娘养着。

初萤一张小脸昏暗灯烛光下略带神秘,她垂着眼,那浓密得长睫毛将她眼底精明盖住,以往总是扬起嘴角此时抿得很紧、僵直。

她将刚刚饭桌上苏涟漪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以及所说每一句话都细细脑海中过滤了一次,想找出为何苏涟漪对她态度与平日里不相同。

苏涟漪是聪明、敏感,她早就知晓,她知道涟漪多少能猜到她身份不同,但却选择了沉默、不去计较,为何这一次突然有了一个大转变?难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叹了口气,见熙瞳睡得香甜,她也躺了下来,用厚厚得被子将自己娇小身子包裹住,那精明眼神和这柔弱形成明显对比。

涟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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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时间有些紧,白天有事耽搁了一些,所以文文木有校对,可能错别字多了一些,咳咳……妹子们抱歉,委屈你们了!一会还要出门,晚上回来校对。

感谢妹子们礼物:tayataviggyzhshiy35默音晓,谢谢!

妹子们月票太给力了,大爱你们,爱死你们了!丫头继续求月票,哈哈,是不是不出所料?

太子终于要登基了,飞峋终于要恢复身份变成高富帅了,囧,这一天等好苦啊,呜呜呜呜……

100,友谊

如果消息未错,两日后太子登基为帝,这登基大典确实仓促得很,按理说先皇驾崩,太子要戴孝三天,但情况紧急,众臣纷纷上表帝速速登基以调兵遣将镇压叛乱,解救苍生。

于是,太子便依了臣意,钦天监选择了个近吉日举行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苏家村,较为偏僻一户小院,院子不大、干净整洁,院中积雪已被清扫出门,露出石板拼成路面和石板间隙残雪。北风刮过,枯枝摇动,一番冬日景象。

冬来无事,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自家客厅里,暖阳透过窗棱纸射入,虽没多少光线,但却照得房间暖洋洋。

桌上摆着硕大平整木板,板子上放着两只盆子,一侧有碗,那盆子中放是面团,碗中放着则是干面粉——没错,两人正包饺子。

云飞峋哪会干这种精细活?却被苏涟漪教着擀饺子皮,有时因为力气太大,好好饺子皮活活被压断,有时候因不敢用力,一张皮上要捻个几十下,后练了几个时辰,这才擀出几个像样饺子皮。

涟漪笑呵呵地包着饺子,吃饭是其次,玩耍是真,两人都很享受这种平淡小生活,幸福日子。

欢声笑语过后,脸上沾着面粉两人开始工作了,若是不包出饺子,晚饭吃什么?

涟漪开始专心包饺子,飞峋擀皮,两人不用开口,却也能感受到和谐默契。

飞峋若有所思,想了半晌,看向涟漪,“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涟漪随口答。

“这几日我可能要去京城一趟,公主就麻烦你照顾了。”

涟漪心猛然一落,刚刚那欢愉氛围顿时烟消云散,手一抖,还未包住饺子那满满一兜馅儿落了桌上。

“怎么了?”飞峋看出她不对劲,赶忙问。

“没什么。”涟漪淡淡答了一句,又执起了筷子夹了馅,闷头包了起来。

云飞峋能感觉到苏涟漪心情直线下落,却不知因为何事。他哪能猜到苏涟漪想法?

涟漪此时心中沉重难当——难道这平静安逸生活,便这么宣告结束?未来会怎样?云飞峋重回京城想来会如鱼得水吧?太子登基为帝,想来会极为器重云家兄弟吧?飞峋脸几乎已经全好,此时容貌俊朗,会不会招蜂引蝶?他父母能同意嫡子只娶一妻吗?何况她身份这鸾国什么都不是,连一名成功商人也不算。

涟漪越想越憋闷,突然觉得屋子实密封得紧,放下饺子,将窗子开开,让那北风吹入,虽刮到脸上有一些疼,但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紧闭眼缓缓睁开,刚刚那无助和忧愁全无,又恢复了平日里淡然和冷静。

得我者幸,失我者命,看开了就好了。期待越大则失望越大,爱情诚伟大,但没有爱情人生也是人生。人活着不能只追求单一目标,若是可以共度难关,她定然和云飞峋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但若无法度过,两人便算是有缘无分。

云飞峋见她表情又恢复了那招牌恬淡,看似随和实则与人拉来距离,好似费劲千辛万苦终瓦解心墙重垒砌,便大叫不好。

扔了擀面杖,冲过来二话不说将她抱个满怀,“涟漪,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

涟漪一愣,没想到云飞峋可以从她一举一动中发现她想法,心又软了下来,那逐渐垒砌心墙渐渐瓦解开来。微微点了点头,“恩,我相信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心有灵犀?

云飞峋吓了一身冷汗,后背冰凉。“涟漪,你别吓死我,我若是死了,你可就没了夫君了。”

涟漪噗嗤一笑,抬头看他,“若是你因我而死,我就为你一生守贞。”半开玩笑道。

云飞峋却摇头,郑重其事,“不行,涟漪你答应我,若是我死了,你一定不可终生守寡,若是遇到愿照顾你之人,你就要敞开心扉接受他,这样,我九泉之下才可安心。”

涟漪惊讶,别说古代人,即便是现代人想到自己另一外未来改嫁都会不舒服,为何云飞峋却可如此坦荡?古人不是重视贞操与晚节吗?

飞峋看出了她惊讶,淡笑着解释道,“我们从军之人不同于普通人,当选择这一条路时,便没想过可舒适安逸,沙场从来都是九死一生,我们已做好准备随时战死沙场。

也许是因对生死看得淡了罢,我们能正视自己家人。生时,珍惜与家人团聚每一天;死后,不乎什么愚贞,希望妻子能受到其他男人保护,不至生活凄惨。”

涟漪愣愣地看着云飞峋,心中竟有着浓浓酸楚。与那些公子哥相比,军人才是真男人,上阵杀敌保卫家园之人才应真正能得到万人崇敬。云飞峋啊云飞峋,让她怎么不去心疼他?爱护他?

“放心,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涟漪埋他怀中,笑着道。反正她死过一次,穿越来算是捡了一条命,现她也是生死不惧了。封建礼教?一夫多妻?抗争一下又如何?

云飞峋大喜,将她抱得紧,“太好了,涟漪,你放心,我绝不放弃,我发誓。”

两人手上满是面,因为这一道小插曲,两人彼此相拥,终可怜了衣服——两人衣服上也沾了满满面粉。

涟漪能感受到云飞峋猛烈心跳和他热情,她也被感染了,勾着唇,刚刚那不安早已消失。

就某人低头想趁机索吻之时,被对方一把推开,丝毫没有留恋,再次回到位置上包起饺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不过那嘴角甜笑泄露了心迹。

云飞峋怏怏地回来擀皮,“一会你给公主殿下送饺子?”他问。

提到初萤,涟漪心头又是一顿,但这一次却掩饰得极好,“恩。”心中很不舒服,不知怎样去面对初萤。

那种感觉很奇怪,一种欺骗感?一种陌生感?说不清道不白。

“若你找她没事,一会我去送吧,正好也告诉她我去京城事。”飞峋道。

涟漪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点点头,“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派人来接你们?”

“因为他们不知我们哪。”飞峋答。

涟漪惊讶,“不知?”

飞峋点头,“记得上一次说过,公主与我先后出现村子吗?公主以一名寡身份出现,而我则是奄奄一息山上,被你爹发现。”

“恩,难道不是你们计划好?”涟漪惊讶。

飞峋摇头,“不是,事情是这样,当日我带着花名册护送公主离京,期间被其他皇子手下袭击,一则是要抢花名册,二则是要以公主威胁我兄长,当时情况危急,敌多我寡,终我们惨败,公主换了贫民衣服逃了出来,而我则是负伤累累滚落山崖,当我醒来时,便是被你爹救下时。

我伤势过重无法行动自如,而你爹就趁机……将你嫁给我,强迫办了大婚。成婚之后,我惊讶发现公主竟易容成你邻居,于是便将计就计,留了下来。”

涟漪了然,“所以,你与初萤二人到苏家村落脚是偶然而非刻意,你们不将消息泄露出去,太子不知,其他皇子就是不知,是这样吗?”

飞峋点头,“是,太子身边难保没有细作,纸里包不住火,安全隐藏方法便是连太子都不告诉。”

涟漪赞同,“你说对。”继续细品云飞峋话,突然噗嗤一笑,因为想到了一个镜头。

“你笑什么?”飞峋疑问。

涟漪笑道,“你和从前我大婚,是否行过房?”

云飞峋脸一下子红了,“没有,怎么会?”一想到从前大婚,就有种对苏涟漪背叛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现苏涟漪和当年苏涟漪不是一人一般,而两人分明就是一个人,她变化,是他亲眼所见。

“当时你说要为李府二公子守身如玉,再说,即便是当时你同意,当时我也不同意。”刻意加了“当时”二字,以与现区别。

苏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们怎么办婚礼?”

“你我都被绑着。”飞峋道,他只当苏涟漪失忆。

涟漪能想象到当时鸡飞狗跳,定然很有趣。但不小心又想到了初萤,脸上笑容便逐渐僵硬。

不过转念一想,也渐渐释怀了许多。

身为皇家公主,若真是那般天真无邪,想必也不知死了多少次。别说皇宫,如若是后来发生事故,如果不是初萤机敏,想来也是性命难保。也许,她是为了自保才隐瞒性格,只不过无心欺骗了而已。

苏涟漪量这么说服自己,催眠自己,强迫自己理解初萤……不对,是金玉公主。

“一会,初萤多半会问,你们计划是否告诉我。”涟漪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慢慢道。

云飞峋继续手头工作,“哦。”不解苏涟漪为何说这个。

“若是她真问了,你便说,这件事我一无所知,你没告诉我。”涟漪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云飞峋惊讶,“公主与我们是一派,为何要隐瞒?”

涟漪叹气,放下手上饺子,“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曾经对我说过,太子城府极深,而如今初萤一举一动你也看眼里,难道就不怕以后陷入无妄之灾?”兔死狗烹,不得不防。

飞峋想着人前人后金玉公主,又想到那平日里礼贤下士太子,很是矛盾,“我兄长与太子一起长大,很是了解。”

涟漪苦笑,“他们都是皇室中人,从小便险境中成长,与我们不同,他们可以掩饰得天衣无缝。你告诉初萤说,计划没告诉我,只是隐瞒不是欺骗,这是自保。”中国历史上擅长作息皇子比比皆是,出名便是隋炀帝,做皇子时谦虚好学,欺骗了所有人,一旦成为皇帝,便狠戾残暴。

云飞峋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

饺子包完,煮好,出了锅,涟漪装了整整一小坛,带着汤汁,让飞峋端了去。

距离涟漪家不远一间小院子,是金玉公主初萤暂时居住家。

房内,置着农家小火炉,炉膛内装着足足炭,烧得旺盛火红,屋内暖烘烘,还带着一片馨香。

初萤一身白衣坐床上,虽那白衣带着银色暗纹,旁人不知其意,但事实上,她是默默守孝,用另一种方式祭奠自己父皇。争权是她兄弟,大家眼中看到都是皇位,而没有父皇。

一代君主、一名父亲过世,真正怀念又有几人?

婴孩已经睡去,她柔软小手轻轻拍着,垂着眸子中,有爱怜,也有哀伤。

屋内很静,初萤情绪也很低落。

突然响起礼貌敲门声。

初萤眼中哀伤瞬时消失不见,换成了平日里那天真无邪,那双大眼满是懵懂、纯真,和刚刚判若两人。“是谁?”软糯声音动听。

“是我,涟漪让我送一些饺子。”飞峋外答。

初萤眼中装出纯真淡了一些,“进来吧。”

门开了,云飞峋入内,进门后马上关了门,站门口不肯向里走,是避嫌,是礼节,也是怕将身上凉气带进来,染给婴孩。

见婴孩睡熟了,飞峋才小声恭敬道,“公主殿下……”

初萤微微侧过头,却未抬眼直视,“叫嫂嫂便可,都是一家子,不是外人。”声音虽还带着刚刚软糯痕迹,多却已是清冷和威严。

云飞峋点头,不再拘泥于称呼,“太子殿下两日后登基,臣弟想回京一趟,告知他们我们二人位置。”想到自己兄长增添了一名子嗣便高兴。可以想象到大哥欢愉之情,飞峋看向那床上熟睡婴孩,眼中也满是慈爱。

本以为金玉公主即将回京能欣喜,但云飞峋从初萤脸上却没看到任何高兴神情,相反一直垂着眼,若有所思。

“嫂嫂,您担忧什么?”飞峋问。

初萤浓密睫毛微微颤了一颤,终如同蝴蝶展翅一般打开,看向云飞峋,双眼直视,那审视眼神透着凌厉,仿佛将面前之人看透,丝毫不容他说谎。

“飞峋,你与涟漪感情如何了?”她问。

云飞峋脸一下子中了,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知道,公主一直让他与苏涟漪亲近。“让嫂嫂……操心了,我与涟漪,一切都……好。”

初萤眼微微眯了一下,“可与她同房?”

云飞峋脸红了,“没……没有,绝对没有。”

初萤不知是应担心还是应放心,想了片刻,眼中凌厉甚,“那你可告知她,我们计划?”

飞峋想起了苏涟漪嘱托,便不动声色,“未曾告诉。”

初萤缓缓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那便好,虽现局势算是平定,但还是有危险,路途遥远,你要当心。”

云飞峋点头答应,将手上陶质小坛递了过去,“这是刚刚涟漪和我包饺子,给你带了,涟漪交代,让你趁热了吃。”

初萤眼中凌厉少了一些,睫毛微微颤着,伸出两只纤细小手,双手接过那盖着盖子坛子,将其紧紧抱怀中,与那坛子相比,她身子很是瘦弱,那般无助。

云飞峋想说什么,终却没说出,见初萤不想再语,便默默退了出去。

飞峋归来后与涟漪吃了饺子,便收拾了行囊赶路,日夜兼程欲早一些到达京城,临行前,将花名册交给了苏涟漪。

夜晚到来。

涟漪房内愣愣坐着,这是第一次独自这房子,她早已习惯了云飞峋相伴,如果他突然离开,一种奇怪慢慢她心中滋生,随着时间推移,那感觉逐渐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是思念。

涟漪推开云飞峋房门,房内没掌灯,没烧火炉,又冷又黑,但闻到了那熟悉味道,却让她不忍离去。

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终她还是沦陷了罢。

正窗外大风忽起,白日里还阳光明媚,但从傍晚时便乌沉沉阴下来,涟漪到了客厅,稍稍推开窗子,大吃一惊,不知何时,竟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大风急,涟漪心中担忧得紧,不忍飞峋路上受苦,屋子中走着转着,却苦无办法。

担忧也没有办法,算算时间,飞峋早已上了管道罢,好,她小驴车里装了很多被子和干粮。

又过了一个时辰,涟漪觉得无聊得紧,古代没电视也没电脑互联网,这大晚上实没什么娱乐活动。平日里不觉得,偶尔和飞峋聊聊天,偶尔下下棋,即便是无事可干,也家中和他呆着,互相默默陪着。

想了一想,还是睡吧,睡醒了明天日再继续无聊。

洗漱完毕,将屋内小火炉又添了些炭,将软乎乎弹棉被铺上,准备睡去,屋外鬼哭狼嚎之音却让她有些担忧。室内温度骤降,即便是添了炉子,但还是不若前几日那般暖和。

涟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屋子是根据现代房屋建,南边有一个大客厅、北面有仓库,而头顶房顶也做了简单吊顶,虽说夏天也许会热上一些,但冬季是极为暖和。

而初萤家却不是,其为鸾国中部普通农家房屋,直通南北,头上棚顶能见房梁那种,因房间太大,密封性又不好,取暖火炉很是吃力,没风日子还好,若是有风,那火炉烧与不少便没什么区别。

涟漪想到这,立刻翻身下了床,将衣服披上,冲了出去。

屋外,风甚大,那夹杂鹅毛大雪狂风刮得人眼睁不开,涟漪将身上绵褂子紧了又紧,挣扎着向初萤家方向而去。

初萤家中。

她本以为自己已很坚强,已可以自己烧饭、自己洗衣、自己做家务、自己养孩子,但此时此刻,面对这狂风暴虐,她却只能瑟瑟发抖。

孩童哭嚎着,她将孩子紧紧抱怀中,炉子里炭火烧得火红,但那可怜热气刚一出来,就被冷风吹散。

孩子大哭着,初萤也很想哭,却不知哭给谁听。她本应有舒适生活,本应奴婢成群,本应父疼母爱,但父皇已驾崩,母后与兄长只顾夺嫡,丈夫也是如此,她只能担惊受怕这农家小院。

狂风还鬼哭狼嚎,风之大,是她这一生第一次见到,那狂风根本无视墙壁和窗子,呼啸入了房内,那窗纸哗哗响着,她只能暗暗祈祷窗纸万万不要吹破,房顶发出咚咚声音,她怀疑是屋顶瓦片被周了开,不知那房顶会不会被狂风掀起。

当苏涟漪挣扎着到初萤家时,还没入屋子便听到了孩子哭声。“初萤,开开门,是我。”她敲着门。

这一刻,初萤只觉得身陷绝望漩涡中无法脱身时,一道曙光射入,她憋了已久得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此时此时,她只觉得苏涟漪是上苍派来拯救她天兵神将。

拉开门,见门外涟漪,头上、眉上和睫毛上满是雪花,一张唇被冻得发青发紫,“初萤,没事吧?”说着,赶忙入了门,回头将门关上。

初萤都不知自己要说什么,鼻头酸着,心中好大委屈。

涟漪见初萤咬着唇无声哭泣,想到她明明身为高高上公主,如今却遭遇如此,心不免一疼,之前心中隔阂早已忘却,“别哭,收拾收拾带孩子去我那吧。”

初萤疯狂地点头,赶忙转身去用被子将孩子包上,涟漪则是熄了炉子中火,怕人不,出什么意外起了火灾。

初萤费力将用棉被裹好熙瞳抱怀中准备出门,却被涟漪抢了去,“我来抱吧,我体力比你好。”实看不了娇小初萤抱着这么大一团孩子,外面雪大路滑,何况初萤剖腹产后刚刚几个月,这医疗设施为零古代,恢复得不算好。

初萤拿了孩子衣物用具,两人便出了门,向涟漪家而去。

初萤家和涟漪家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是冰酷严寒,另一个则是温暖春季。

房子是春天翻修,墙壁都加了厚,房间格局设施也是十分现代化,再大寒风也吹入不了几分,风南面客厅和北面仓库缓冲到几近全无,根本入不到卧室中去。

关上了门,便如同将呼号寒风狠狠拒之门外,房内只有安逸和温暖,那小火炉噼啪响着,干燥又温暖。

涟漪将孩子放到自己床上,将一层层棉被打开,哭喊久了,声音也小了下来,却还小声哭着。

涟漪见初萤直愣愣站房门前,眼中迷茫,若有所思。

忍不住叹了口气,牵着她小手到了自己房内,“厅里冷,大虎不,就没烧那么多火炉,你我房间里暖和暖和,一会给熙瞳喂奶,好让他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初萤猛地抬头想说什么,但当看到涟漪那关切眼神时,还是活活吞了下去,垂下头。

其实,她想问——大虎去哪里了。但当看到涟漪那关切眼神时,却不忍欺骗,虽然这欺骗,是迫不得已,是为了自保。

她从小长宫中,虽是公主,但也是有危险。宫中阴险,不是外人可想象得到,那琼楼玉宇之下,哪里没有白骨?哪里没有冤魂?死过宫女、死过太监、死过妃子、死过公主、死过皇子,也曾经死过皇后。

就连父皇都时刻防备,哪怕是自己亲生儿子。

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皇子夭折,见过太多不明不白死去女子,她也不知不觉学会了万千自保之法,哪怕是碰见再危急情况,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安全都会无所不用。

她一直都喜欢苏涟漪,无论是从前那般混账女霸王还是如今这睿智女商人,她都喜欢。从前喜欢,是因苏涟漪不掩饰心中恶念,想要什么,伸手去抢,讨厌什么,开口就骂,坏得干脆,坏得彻底。

现喜欢,是因苏涟漪睿智和义气,帮助身边朋友,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她永远不会忘她分娩之时涟漪说过话——若是她死,她也陪着死。

刚刚家中,她无比绝望、无比恐惧,甚至比当初被追兵追杀时还要恐惧万分,此时想来,应该是因熙瞳吧。她无所谓,但却不希望看到熙瞳有危险。

她无助时,又是苏涟漪出现,将她从彷如冰窟困境中救出。

她初萤低下头,无法开口继续欺骗,又不想露馅,便干脆保持沉默,不去说。

涟漪深深看了她一眼,终叹了口气,像从前那般伸手抚了抚她头顶,宠溺地笑了,“笨蛋,别想了,已经安全了。”

初萤不敢抬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又哭了,点着头。

涟漪告诉自己,放下吧,放下她之前顾及和隔阂。她为了种种原因隐瞒飞峋,而初萤不也是因为种种原因隐瞒她?

谎言不可怕,是善意谎言,真心为人着想谎言,难道不正是另一种保护?

就好像,她现代医院做一件事一般——安慰绝症患者:坚持住,还有几个月就要出院了。只有她和家属知道,这患者生命也仅仅只有几个月。

涟漪打来了温水,让初萤洗脸洗手,而后解了衣襟为熙瞳喂奶,自己则是将客厅和飞峋房间炉子生起,烧得火热。

婴孩还小,但作为动物却天生有一种危机感,大哭是为了得到家人重视,希望脱离危险。如今到了安全舒适地方,又吃饱喝足,便安稳地睡了去,小脸安详,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什么。

初萤轻轻拍着熙瞳,而后悄悄站起身来,推门到屋外,见涟漪正坐桌前,慢慢煮茶,也桌旁坐了下来。

涟漪因放下了心中隔阂,舒服了很多,看向初萤笑容也是发自内心,倒了一壶香茗,推了过去,“喝茶暖暖身子吧,这几日大虎不家,说他远房叔叔过世,去奔丧了,你和熙瞳就这睡吧。若大虎回来后天气还是这般,你也这。我房间很大,实不行就让木匠赶制一张婴儿小床放一侧。”

“涟漪……”还没等苏涟漪说完,初萤便出声打断。

初萤淡淡眉头紧紧皱着,一双大眼满是无助和犹豫,她挣扎。一边是自己从小到大自保习惯,另一边则是自己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友忠诚,过去和现之间,她犹豫不定,不知何去何从。

涟漪也微微触动,有些尴尬,“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睡大虎房间。”

就苏涟漪准备起身离开时,手腕被初萤一把拽住,“你……你能听我说一些话吗?”软糯声音,带着迷茫和无助。

涟漪心柔了下来,暗暗叹了口气,坐了回来,“你说。”

初萤皱了皱,口中银牙暗咬,“其实,我不姓黄,黄通皇,皇帝皇,我是正鸾国当朝金玉公主,即将登基帝孪生妹妹,夏初萤。”她要将一切都说出来,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剑走偏锋,若是消息这么泄露了,她也认了。

苏涟漪听了她话,心底严冬过去,春暖花开。脸上表情是惊讶,但心中却是笑——她没看错人,她也没受骗,她从前真心并未付之东流。

初萤低下头,“涟漪,我知晓你这个人不贪图富贵虚荣,我也知道,我身份即便说出也不会引起你追捧,反之,你会埋怨我欺骗你,”说到这,她有些激动,一把拉住涟漪手,“但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涟漪你不知,当时我被追杀时有多害怕,如今我怕了,虽然我皇兄已即位即刻登基,但危险尚存,若是我被捉到,那便真真威胁我夫君。”

涟漪自然能理解,“我不生气,放心吧,你还是我初萤。”握住她手,安慰道。

初萤情绪激动,疯狂摇头,“不,你根本想象不到当时情况紧迫,当时我们有五百精兵,对方却派几千骑兵和弓箭手,我与飞峋活下实属侥幸!我不怕死,但我熙瞳绝不能死。”

初萤小脸雪白一片,眼中满是惶恐,涟漪是死过一次人,知晓那种命悬一线感觉。赶忙紧握她手,“初萤听我说,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开始,你是安全、熙瞳是安全,我会保护你。”

初萤眉头紧紧皱着,终又忍不住哭出来,抱着涟漪手,将心中恐惧和委屈,用眼泪一一倾诉。

涟漪还能做什么?只能轻抚她头,细声漫语地安慰着。

初萤继续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将自己所能想到都说出来,包括了大虎真实身份。涟漪笑容却越来越多,因为她知道,初萤彻底回来了。

聊了好一会,也安慰了好一阵,初萤也哭累了,已是后半夜了,涟漪便催着初萤洗漱,上了床睡。

临睡觉前,涟漪又为房间添了好些碳,见炉火烧得旺,才悄然退出去,去飞峋房间睡觉。

涟漪躺飞峋床上,怎么也是睡不着,心情愉悦。

这房间中满是飞峋味道,床是飞峋平日里睡床、被是飞峋平日里盖被,她这么用着,是不是有一些“亲密接触”嫌疑?

心情好?自然是因刚刚初萤“坦诚交代”,她心中初萤没变,那种感觉就仿佛亲密之人越走越远,如今放弃了离开,却又折了回来一般。

涟漪胳膊支床上,笑眯眯,想到未来要面对种种困境,不再悲观。困难算什么?她遇到困难还少?还不是都一一摆平了!

如果云家不允许飞峋娶她一妻,她就拐着飞峋离开,去其他国家寻求“政治庇护”,她就不信全天下都是她云家爪牙!让那些封建老古董赔着儿子又折兵!

带着这雄心壮志,苏涟漪慢慢睡去。

鹅毛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放晴,一片银色世界。

大清早,涟漪便跑了出去扫雪,将积雪都扫到院外,后来转念一想,这绝无污染如棉白雪为何不玩玩,扫掉十分可惜。便院子一边堆起了雪人。

东面,是一个高高雪人,弄了支起了一枚大大鼻子。

西面,是一个稍矮雪人,用煤块用两只大大眼睛。

其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初萤也起了床,喂了熙瞳,又陪着玩了一会,熙瞳睡了,这才将他安稳放床上,而后自己出来看看,不敢久待,毕竟孩子无法离人。

推开房门,豁然开朗,那阴郁心情一扫而光,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抬头,看见了那两个雪人,暧昧一笑,“一个是他,一个是你罢。”

涟漪回过头,看见初萤笑颜,那无辜笑容,“初萤,此时你,是真还是假?”

“啊?”初萤没想到她这么问,吓了一跳,紧张不知说什么是好。

涟漪噗嗤一笑,“别紧张,我不是埋怨你或者挖苦,只是想知道你真实性格。不希望你伪装,将你真实想表现出一面,表现出就好。”

初萤两条小眉微微皱着,犹豫着不该怎么说。

涟漪几步跑了过去,还是呵呵笑着,不同于平日里沉稳,很阳光、很欢脱。“因为我希望你开心,这里除了熙瞳只有我们两人,放下那些包袱吧,放心,我永远不会害你。”背着包袱,有着顾忌,想必会很累吧。

初萤知晓了她泳衣,嘻嘻笑了出来,“这个,就是我想有性格,和我憧憬性格,也只有你面前,我才敢是无忌惮撒娇、嬉笑吧。”即便是父皇与母后面前,也不能。

涟漪点了点头,“好,那就我面前做你想做人。”回头看了看那两只雪人,眸中甜蜜,“云元帅和云夫人是什么样人?”

初萤知晓涟漪想问什么,叹了口气,“你我不是外人,我便如实说了,云老夫人出身名门,为人势力,元帅还好,但为人也是死板。涟漪你求什么,我知晓,你观点也也非一次两次和我说,但前途堪忧啊。”

涟漪一耸肩。

初萤继续道,“先说元帅,重视便是子嗣,无论女子家境如何,只要能诞下云家男丁,便是好媳妇。当然,我身份,他们不敢要求,但当我知晓熙瞳是男孩时,也是松了口气。再说云老夫人,其出自桃李天下季家,祖上便是名儒,意便是家势教养,所以……这正妻之位……”

初萤欲言又止,涟漪冰雪聪明马上知道其意。这天生一对老夫妻,简直就是将她路堵死。

一个主张多妻多妾,一个主张妻子出身名门,难道是她苏涟漪专门克星?

初萤有些担忧地看向涟漪,“我……我有个主意。”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没拒绝,毕竟是人家一片好心,“什么?”

初萤正色道,“等事成之后入了京,我便认你为义妹,禀皇兄许你郡主之位,有我做你靠山,你这身份上便不会落下很多,我……我能帮你,便只有这么多了。”

涟漪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反平日淡然,很是狂妄。

初萤不解,“涟漪,你怎么了?”难道是受刺激?

苏涟漪敛了笑容,回头看向那带着高鼻梁雪人,眸子中是坚定,“不许?不让?我苏涟漪字典里可没有屈服二字!若是我屈服,早早便被李玉堂打败致死。”

初萤心中钦佩,但还是担忧,“云家和那小小商贾李家不同。”

涟漪自然知晓其中差距,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向初萤,“别说云家,就算是你们皇家,为了我自己幸福,我也要斗上一斗,这才不算枉活一世。能否斗赢,那是老天说了算,但斗与不斗,却是我事,力了,便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人生,也对得起心中之人。”

初萤万万没想到,那个凡事考虑周全苏涟漪竟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又狂妄话,但听起来,却又有礼。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想法,但却转瞬即逝,不敢多想。但涟漪,却真想了,又要去做。

初萤大睁着明眸,看着爽朗而笑涟漪,她也想……活得潇洒。

------题外话------

汗……妹子们,用月票劈死丫头吧,今天时间没够,又没校对,呜呜呜呜,错别字,妹子们心里默默帮丫头改了吧…呜呜呜呜…。

继续感谢妹子们礼物:慕泪i潸潸tayata

之前有一些话想题外话说,但一时间忘了,呜呜呜呜……只能明天题外话说了……

近降温,丫头这里突然好冷,妹子们注意保暖、表感冒,恩恩,就这些,晚安……

101,消息

两个女人日子,也很欢乐。

云飞峋去了京城,家中便只有苏涟漪和金玉公主夏初萤两人,白日里聊天带孩子做女红,晚上则烧水泡花瓣澡,也算是悠哉。

还有几日,便是年了。

苏涟漪曾问过,初萤皮肤为何会越来越白,记得当时刚刚见面时,初萤皮肤是土褐色带着斑点,但随着时间流逝,如今皮肤却逐渐白皙,倾城美貌显露,有外人时,便用炭灰混着香粉涂抹,以掩盖美貌。

初萤回答,原来是用了一种易容之物,涂皮肤上,长久不掉,若是想去掉,便要用特质药水。当时初萤从京中出来时只带了一瓶这种易容之物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后真用上了。

随着时间流逝,皮肤逐渐陈代谢,这易容之物则是越来越少,原本皮肤颜色也就逐渐展露。

涟漪又问了初萤如今欢脱性格是假装还是真情流露,初萤则表示,她憧憬性格便是如此、憧憬生活也是如此,但现实却不如愿。

涟漪也只能心中表示哀叹,现实便是如此残酷,又几人能真正随心所欲生活?就好比她,看似随意又舒心,但那时每日往返酒铺、酒厂和妆品厂日子,其中辛苦也只有自己能体会。

何况,她未来路会如何,连自己都不敢去多想。

一旦牵扯到了未来,涟漪便忍不住沉下了眼,若有所思了起来。

初萤看了她一眼,知晓她心中定然是计划未来之事,便不再打扰,默默地坐一旁。心中十分疼惜涟漪,却苦无办法。涟漪选择了一条无比崎岖之路,她没资格阻拦,只能默默陪伴,若是有需要,也一定会自己所能,帮助她。

安静一日便这么悄然度过,太阳偏西,入了夜。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做了饭菜吃过,涟漪便将熙瞳抱怀中,逗弄着玩。“以前我是不喜欢小孩,但自从亲眼见证熙瞳日日成长,却觉得,孩童是一个十分奇妙生物,越来越喜爱了。”

初萤噗嗤笑了,“这有何难,回头让飞峋用些功,你也早日有子。”

涟漪埋怨地白了她一眼,“姑娘家,这种荤玩笑好少开,别教坏了你儿子。”

初萤一撅嘴,“我都当娘了,可不是什么姑娘了,再说,我们皇家,这种事早早便要教皇子,谁等到十几岁被人笑话。”

涟漪无奈摇头,这变态皇室,“初萤,要不然,我来做熙瞳干娘如何?”笑眯眯得,实是喜欢这小家伙紧。

“你已经是他婶婶了,做什么干娘。”初萤眼神中满是暧昧,那带了些猥琐眼神,与清纯巴掌小脸儿十分不协调。“若是真为我们熙瞳着想,就和叔叔用用功,为熙瞳生几个堂弟堂妹玩吧。”

涟漪真是急了,“初萤,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了!”这就是大姑娘和小媳妇区别,成了婚有了孩子,就是开玩笑也重口了许多。

别提,初萤看似清纯无辜,其实也不是个省心主儿,否则,几个月前怎么会背诵淫诗把可怜云飞峋弄得猛流鼻血?

涟漪不理初萤了,便抱着心爱熙瞳,客厅里转悠着,爱不释手。

今日外面无风,干冷,好屋内三只火炉全开,按时添着炭,整个屋子严密不透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涟漪离开,初萤这才将狡黠面容卸了下来,转头去看桌上放置灯烛,无声地叹息,眼中满是担忧。

……

又是一日过去,离年也越是近了,但涟漪家气氛却欢不起来。两人都是心思重人,各有各烦恼,两人又是交心,不用互相演戏敷衍,于是,便继续这样。

每日只有熙瞳醒来时,房内才有一些欢声笑语,当熙瞳睡去,便如同将那欢得气氛带入了梦想一般。

这一日,晴朗、无风,明媚阳光照射到皑皑白雪上,尤其亮。

即便是有着厚厚窗棱纸,但那亮光也足以将屋内照得明亮,而苏涟漪和初萤两人便坐窗边,迎着亮光,为熙瞳做着小袄。

熙瞳还小,管垫着尿布,但却时常将棉裤尿湿,虽有火炉,但还是多做几条以做备用。

屋外有马车声,声音不大,加之冬日房屋密闭严实,房内听得不是很清楚。

涟漪听见,心中一慌,竟不小心扎破了手指,雪白指尖慢慢涌现出红色血珠,当事人却浑然不知一般,放下手中半成品小袄便跑了出去。

见涟漪这般反常,初萤才注意到那几若不见声音,微微一笑,心中想来,想必是涟漪日盼夜盼,所以对那声音异常敏感吧。

其实初萤也很激动,若是飞峋归来,应该也是带来与她息息相关诸多信息,但想到两个相爱之人久别重逢,决定自己还是别出去了。

低下头继续做着女红,想到自己也是有心爱男子,她不时间,他做什么?眉头却忍不住皱了一皱。

绣花针深深刺入娇嫩指尖,初萤非但没叫疼,反倒是享受起这针入指尖感觉,好像要用指尖疼痛来缓解心头疼痛一般。

她不,那轻狂得意金鹏大将军想必便是其他美妾房中吧。

苦笑着,将那绣花针从指尖拔出。公主,很厉害吗?还不是与诸多女子分享自己夫君。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狭隘,因父皇一再叮嘱她要做出公主表率,她是全鸾国女子榜样。母后则是背后偷偷教给她一个又一个让那些贱妾生不如死方法。

原本,她是不知自己生活悲哀,开心了便参加京中贵妇们聚会,耀武扬威;不开心了便府中随便抓个贱妾玩玩。

但如今,看亲眼见到苏家村家庭,一个男人只有一名妻子,两人相亲相爱,才知晓,从前自己心态有么畸形。

她羡慕苏涟漪,崇拜苏涟漪,羡慕和崇拜苏涟漪敢于争取自己幸福勇气,她一定要帮涟漪成功,无论是为了涟漪幸福,还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心愿。

门外,苏涟漪带着激动心情奔了出去,却发现,来者不是云飞峋,而是叶词。

真是个稀客啊,自从那一次群菁会到如今,半年有余,两人竟未再见。两家是有交易,叶词将任务推给了叶欢,而涟漪则是将酒厂交给了哥哥苏皓。

苏涟漪面带微笑,“叶公子,好久不见了。”也不客套,就这么一句话。不热络,也不陌生,保持着一种考究距离。

叶词一张俊脸满是难看神色,那桃花眼涌现一种名为“委屈”感觉。“涟漪,难道就不能再称呼我为词了吗?”

涟漪笑着摇头,“叶公子是聪明人,话已说开,便适可而止,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叶词眼神中带着浓浓不舍,毕竟,面前女子是他今生今世真正喜欢第一人,实不忍放弃,但他也深知对方个性,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她说出话、做出决定,鲜少失言或者反悔。

叶欢见气氛尴尬,赶忙道,“苏小姐,您穿得太少了,别着凉。”出声提醒。

叶词这才注意到,面前涟漪只穿了一件薄薄棉长裙,本来臃肿不堪冬装,身材高挑苏涟漪身上,却无比飘摇。再配合她那白净恬淡面容,是让他惊艳得不忍转目。

涟漪穿衣裙虽是棉,但却是室内穿那种,出门后本应披上披风,但因刚刚以为是云飞峋回来,太过着急,便没穿披风,就这么出了来。

“叶欢公子,我们也是好久未见了。”涟漪笑盈盈地和叶欢也打了招呼,一转身,“二位请进屋吧。”

叶欢尴尬地笑了笑,心中跪地磕头希望苏涟漪把他当成一阵风似得看不见,可别让自家少爷吃飞醋,回头吃苦还是他。当他小心翼翼转头看向自家少爷时,深深一震。

此时叶词脸上哪还有平日里嬉皮笑脸,面容是少见严肃,那双平日里秋波暗流桃花眼,此时深沉无比,眼底带着伤痛。

叶欢震惊,想来,少爷是真动了情了。

涟漪款款先入了向回走,打开门,对厅里坐着发愣初萤道,“是我生意上朋友,你去屋里回避一下吧。”初萤身份特殊,量不能让外人得知,何况叶词是京城众人。

初萤点头,迅速拿了东西,入了涟漪房间。

“请进。”涟漪见初萤回了房间,这才将叶词主仆二人让了进来,为两人沏茶倒水。

“不知叶公子所来何事?”涟漪开门见山。

叶词贪恋地看着苏涟漪面庞,却不带任何猥亵,只有挣扎和矛盾。叶欢偷偷碰了碰他腿,压低声音,“少爷,苏小姐问你话呢。”

叶词后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登基大典已过,皇上调精兵三十万镇压叛王,由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与其弟云飞峋挂帅,这战事毫无悬念,也就是说,鸾国即将彻底平定。叶家商业分布遍天下,南部和东部自然也不少,这一战乱对我们家冲击甚大,爹便派我们兄弟几人第一时间前去处理。”

叶欢心中无语,自家少爷真是走火入魔了,被这苏小姐迷得神魂掉到,他要走要留,根本没必要这么亲自跑来禀告,就算是要交代一句,这交代也太详细了吧?

涟漪被叶词话所震惊,飞峋……皇上竟派飞峋去打仗?

屋内正偷听初萤也是暗暗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能想通。想来是飞峋主动请缨吧,为了能与家族争取,首要便是要有自己实力。就如同当年飞扬。

想到那件事,初萤心又是狠狠一挫。

人人都知云家后院有一名美妾是前朝重臣后裔,按理说,这样女子,以云家人作风是不允许嫁入,即便是当时皇上都有那么一丝忌惮,但云飞扬却与那女子爱得深切,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娶进门。

云飞扬为何能成功?自是因其实力,云家不敢大加管束,皇家不敢大加干涉,如今飞峋,估计也是想按他哥哥方法,强娶涟漪吧。

初萤苦笑,飞峋为了涟漪奔赴沙场,是那么感人肺腑。但同样事却也发生她夫君身上,她唯有伤心欲绝。

屋外苏涟漪自然不知屋内夏初萤正感伤,听到叶词话,震惊过后便是心头暗喜,因飞峋从前讲过,要建功立业得意有自主权,与家人抗争。

她幸福得想笑出来,但面对叶词主仆,却无法表现,便只能硬憋着。

叶词心中叹气,原来涟漪知晓自己要离开,竟会如此开心。

“涟漪,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从前那意气风发叶三公子,如今也是言语犹豫。

涟漪这才想起叶词随后说话,短短一瞬间,前几日所有苦闷哀愁皆无,她如同又充满了能量一般,知晓了自己未来之路该如何走下去。笑着点了点头,“也许,我们还会有合作机会。”

飞峋努力,她又有什么理由固步不前?她也要有自己实力,她要让云家人看看,她不是那种攀附富贵弱女子,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苏涟漪。

脑子中突然响起了现代听过某位明星说过那句惊世骇俗话——我就是豪门。

那种不愿攀附权贵,那种只想用自己实力得到想要梦想激动油然而生。

叶词愣了一愣,能感觉到苏涟漪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她刚刚说“也许”,但他竟有种两人还会有合作预感。

他沉重得心也欢了起来,终于走出了阴霾,理智逐渐回归,开始细心考察起周边。“涟漪,大虎呢?”试探问。

“他远方亲戚过世,他去奔丧了。”还是按照之前编好理由回答道。

叶词眸子闪了一闪,却知晓现不能再节外生枝了,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我就不叨扰涟漪了,请多保重,期待以后再见。”他现需要做,便是等待,耐心地等待。

涟漪也站起身来,“叶公子有要事身,小女子便也不多留了,路上小心,期待以后合作。”叶家是京城首富,若是她想完成她头脑中计划,搞不好还真能用上叶家。

叶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涟漪披上披风,将主仆两人送到了门外,直到两人马车走远,她才关了院门,步向屋内走。

那脚步之轻,难掩欢愉之情,她迫不及待地要和初萤分享。

当推门入内时,见初萤已来到了厅堂,眨着水灵灵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恭喜涟漪。”

涟漪不解,“你恭喜什么?”

初萤嘻嘻笑着,“你还装糊涂?刚刚我门内都听说了,飞峋没回来原因,定然是请缨带兵镇压叛王了,他这是建功立业啊,若是建了大功,难免朝堂之上被皇兄嘉奖,那便正是请求赐婚好时机。只要皇兄开口赐婚,云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涟漪能想到飞峋增强实力,却没想过赐婚之事,忍不住脸红尴尬,“恩,但愿如此罢。”虽嘴上这么说着,心头却如同放了十挂鞭一般开心。

初萤执意逗她,皱眉摇了摇头,“我小叔好可怜,一派真心却被人怀疑,哎,我可怜小叔啊。”

涟漪急了,一把拉住初萤,“不许胡说,我哪里怀疑了?”她分明是害羞!

初萤笑着,不再逗她,只不过心头却十分酸,那酸楚,让她一时间喘不来气,那酸直冲鼻子,眼圈红了。

涟漪吓一跳,“你怎么了?好好哭什么?”

初萤硬生生将那即将落下泪吞了回去,勾起唇,勉强笑着摇头,“是替你开心,我虽有诸多妹妹,但却都是同父异母,平日里鲜少有关系融洽,如今与涟漪你一起,竟让我体验了一把亲姐妹亲昵感,谢谢你了,涟漪。”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自己胳膊蹭了两下,“干什么煽情说这些?大冬天想要我起鸡皮疙瘩吗?坏蛋。”心中却是甜蜜蜜。

初萤拉着涟漪手,桌旁坐了下来。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为美人抗争云家之事,贵族圈是传了遍。她之前除了觉得有些丢人外,却不觉得心疼,也许是麻木吧。但如今,却生生疼得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初萤轻轻甩了甩头,将自己那苦闷甩开,逼着自己专心涟漪事,她发誓一定要自己大能力,帮涟漪得到幸福!

与前几日愁思不同,此时苏涟漪意气风发,那双充满智慧眼如今又是闪亮,恬淡白净面容熠熠生辉,那种自信美将所有见她之人都深深吸引,也将夏初萤惊艳。

“初萤,你们皇家,可有皇商一说?”她有了这个主意。

她想得到功名,便只有这两条路——一条为商、一条行医。虽然她对经商没什么太大把握,但行医却比经商要难上许多。不因别,只因这落后时代不懂西医。

这个就好比她对初萤实施手术,若是成功了,那便是神明显灵、妙手回春。若是失败了,那便是恶意伤人、杀人狂魔。

为初萤手术有百分之八十侥幸,但她不敢保证下一次、或下下一次永远如此侥幸。

所以,她决定,不走医路、走商路。

“皇商?那是什么?”初萤一愣。

没皇商?那就好!苏涟漪庆幸。“简单来说就是专门为皇室服务商人,例如说帮宫廷采买,例如说为皇上搜罗民间或外国得奇物件,若是碰到动乱,也可以为皇上筹集粮草或督造兵器。”其实她也不知道皇商是个什么东西,从前只听说,却从未研究过,毕竟作为医生,休闲娱乐时间有限,如今只能是瞎说乱说。

初萤听完后,了然点了点头,“这些工作从前都是有人做,只不过并无这么一个人统筹,都是各干各。不过,涟漪,你要揽下这个工作做什么?”

涟漪淡淡一笑,“我要官职啊,我要实权。”皇商,看似是个商人,但却与各方势力紧密相连。

飞峋为了他们未来冒着生命危险冲锋陷阵,那么她就要后方手握实权,牵制相关得一干人,让阻碍他们之人奈何不得。

初萤还是不懂,“之前我不是说了,回到京城我便认你为义妹,以后你身份便是郡主了。”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郡主,只是个头衔,多每年能给我分发一些俸禄,但却无权。初萤,你皇家见识比我多,我说一个简单得例子,刚刚你说飞峋大胜凯旋后,请求皇上赐婚,若是云元帅坚决不同意,皇上能怎么办?难道还会执意赐婚?”

初萤愣住了,缓缓点了点头,“也是。”

“我听飞峋说,他从前军营中也并非争强好胜,人轻言微,若是云元帅坚决不同意,朝中无人支持飞峋,皇上也是难办。而若我有权势,有一些臣子买了我薄面,为飞峋说上几句话,皇上便也能顺水推舟。”涟漪耐心解答。

初萤恍然大悟,大为惊讶,“涟漪,为何你生这农家,却比我看得还通透?”

涟漪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她是现代人,这种事见多了吗?“也许因我经商缘故吧。”

初萤认同涟漪想法,刚开始不解为何一个有品阶商人为何就有权势,但转念一想,朝中臣子哪一个没有产业?若涟漪帮皇家采购,便有决定权,那些大臣自然要顺着涟漪。

这种好像是坑了他皇兄,但初萤认为涟漪不会做那些不知轻重之事,所以,这皇商,她一定要帮涟漪争取。

刚想出声赞同,但却突然心中一酸,忍不住伸手拉住了苏涟漪,“涟漪,让你一名女子去做这些难事,真是苦了你了。”只能叹,涟漪没有一个好父亲,一般女子幸福,都是以父亲权势争取。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猜到了初萤想说什么,不得不说,古代“拼爹”是**裸,现代“拼爹”与古代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没什么,我喜欢用自己实力得到自己想要东西,还有,我也喜欢我现父亲。”涟漪刻意加了“现”两字,外人也许会认为是苏涟漪喜欢如今改过自苏峰,但涟漪本意是,苏峰只是她这个世界上父亲。

而后,涟漪便为初萤将苏峰过去,有一些是听别人说、有一些则是通过自己观察。从苏峰与许桂花英雄救美,说到娶妻之后洗心革面,到后来妻子过世自暴自弃,后还尤其说了,苏峰那破烂肮脏家中,唯一干净地方,便是供桌,其上放着排位中,只有一只排位干净,那便是许桂花。

夏初萤很惊讶,她从前只以为苏峰是个混老头,却不知苏峰还是一个痴情种。

她心头无比悸动,那种感觉说不出,就如同已经厌倦了身上沉重枷锁,想挣破而出一般。

若是有一个爱他男子,一心一意对她男子,其实……她是不乎那些荣华富贵,即便是如今这样生活她也是甘之如饴。

涟漪总觉得自从叶词来过后,初萤情绪就十分不对劲,刚刚突然想哭,如今却又心情低落。她轻轻抚了抚初萤肩,“放心吧,金鹏将军和飞峋一定会安然无恙,当他们凯旋而归时,就是来接你之时,如今不来接你,想必是怕各种残余势力得到消息后趁机报复于你吧。”

初萤无奈,却又不想将心底痛苦说出,既无法改变,又为涟漪平添烦恼。只能扯动嘴角笑了一笑,“知道了,嘻嘻,是我小心眼了。”

涟漪笑得宠溺,伸手轻轻去戳她额头,“笨蛋,都是母亲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脾气,等熙瞳长大了,看不笑话你。”

熙瞳正好醒来,就好像将所有欢气氛带来一般,两人赶忙跑去哄哭泣熙瞳,陪他玩着,欢声笑语。

苏涟漪已突破愁云,建立了奋斗目标,而夏初萤到底是喜是悲,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

大年,来了。

因国丧,不能有欢过年气氛,不能穿红戴绿、不能燃放鞭炮,就连那一年一次戏台都不允许搭建,逼迫着全国百姓为先皇哀悼。

但苏家村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大家关上门,该开心照样开心。

年,自然是将苏家父子都接了来,苏峰、苏皓和苏白,可怜,父子三人大光棍。

苏峰是绝对不会再娶,他眼中只有许桂花一人,一直到死。

那蒋氏曾经跑来央求与苏皓重归于好,但苏皓却不同意。如今苏皓,哪还是从前那老实巴交到愚善苏皓?他只说两人不适合,拒绝和好。

苏白看着英俊开朗大哥,和天真无邪初萤,竟开口说让大哥和初萤一起过日子算了,被涟漪狠狠揍了一顿,要知,自从苏白去酒厂帮忙,后来去县城读书后,已许久没挨揍了,如今这顿,自认被揍得冤。

初萤没恼,看着涟漪毫无淑女气质揍人,竟一旁加油叫好,就连熙瞳也咯咯笑着。

苏白认为自己委屈死了,他也是一片好心。涟漪气坏了,苏白真是不要命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算初萤不追究,人家金鹏将军非把苏白剁成肉泥不可。

苏皓也只是笑笑,并未当真,也并未动心。并非初萤不好,而是他心中对婚姻已有了阴影,只能用时间慢慢治愈,若是不走出阴影,也无法再成婚罢了。此时,他心中除了生意只有生意。

苏峰才不管涟漪怎么揍苏白,他心里第一位是亡妻许桂花,第二位是宝贝闺女苏涟漪,第三位是苏涟漪、第四位是苏涟漪、第五位是苏涟漪……后不知第多少位,终于换了个人,便是此时他怀中抱着男娃,熙瞳。

这熙瞳虽是黄氏生,但却是宝贝闺女涟漪进行那什么手术接生下来,所以他心中,这娃不仅仅事黄氏,也是涟漪。他想疼自己宝贝外孙似得疼着。

初萤见苏峰耐心哄着熙瞳,眼中慈爱并非可伪装得出,不自觉笑了出来。借着回房间取东西时间,忍不住落泪。

父皇仙世,若父皇还,会不会也如同苏家老爷子一般疼惜地抱着熙瞳?

涟漪入了房间,见到初萤哭了,心中能猜到几分,轻轻拥住初萤,换换拍了拍她背,“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情,以后我们也有这么一天,再说,你父皇是真龙天子,搞不好现正天界位列仙班也说不准。”她量安慰着。

初萤心中默默哭着,心中却激动,她永远都记得,自己无助、迷茫之时,站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只有一个人——苏涟漪。

有苏峰带孩子,涟漪和初萤便轻松了许多,晚饭是两人一起合伙做。

起初初萤有些担心,但涟漪却笑言让她放心。苏峰可与一般甩手不管家事男人不同,他疼许桂花到了骨子里,就如他曾经说,苏涟漪儿时得尿布都是苏峰亲手换。

初萤噗嗤笑了,心中对苏家老爷子是赞叹了许多。此生已如此,无法回头,若是再有来生,她宁愿投生到这宁静小村,有一真正爱自己人和呵护自己人白头偕老,那么,此生便也足矣。

欢声笑语,酒足饭饱,初萤哄着熙瞳去睡觉,苏峰和苏白两人则回自己家中睡,苏皓却留了下来,说有事要与涟漪商量。

涟漪沏了茶,为苏皓倒了,“哥,有什么事吗,看你这么严肃。”

苏皓接过茶碗,饮了一口,点了点头,“涟漪,实不相瞒,正是有事委托你。”

“恩,哥你说。”涟漪坐了下来。

苏皓道,“我县城中听说,皇上派兵镇压叛军,不日便胜,想那东边南边百废待兴,想必定然大有商机,我与钱汇商量,上去探上一探。”

涟漪笑了,原来大哥还是没死心啊,心中也感慨,苏皓是个上进进取之人。

“虽然知晓妹妹你不想再参与酒厂之事,但除了你,哥哥实不知将酒厂酒铺交给谁。”苏皓犹豫。

令苏皓惊讶是,苏涟漪非但没拒绝,相反还立刻答应下来,“放心吧,哥,酒厂,就交给我好了。”从今天开始,她要真正大显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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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传说今天是感恩节吧?囧,丫头也没办什么活动让大家开开心,一直码字,实抱歉。昨天睡得太晚了,弄今天头晕乎乎。

现补一句,感恩节乐。恩恩,也不晓得为什么要乐。反正就是乐吧,希望每一天都乐。

感恩妹子们送月票、礼物,让丫头第一次月票榜呆了一个月,很开心!十分开心!谢谢了!

Tayata乔依霏霏,如果是晚间看文妹子,那就说一声晚安。如果是早晨看文妹子,那就说一声早晨好,MA~

102,回信

除了除夕夜这一天,其他时间苏涟漪都以婴孩不能太过吵闹为由婉拒了苏家人聚会,年确实应该一家人团聚,但夏初萤却默默为父亲守孝,她看眼里、疼心上,不愿多加打扰。

加之,此时云飞峋带兵作战,虽众人口中,这场战争仿佛不日而胜,但那东王与南王长年驻守边关,想来也是作战经验丰富,自然是不好对付,人人都仿佛翘首以盼着胜利,但涟漪却担忧着自己心爱之人。

熙瞳吃了奶后,安静地睡了去,那睡颜如同天使一般可爱,天真无邪。

而后,一身白衣初萤房内照看着熙瞳,涟漪则是客厅桌旁坐下,将空白册子打开,蘸了墨,便准备写接下来计划。

经过这几个月刻苦练习,苏涟漪毛笔字比之从前有突飞猛进发展,虽还不算什么大家,却也是看得过去。

涟漪是那种计划性很强人,鲜少做无准备之事、打无准备之仗,如今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番,自然是要计划前。不仅是酒厂需要发展,就连她妆品厂也要发展起来。

她要钱,多多钱,用钱来武装自己,不让任何人瞧不起,不让人有机会对自己挑肥拣瘦。

夜静悄悄度过,房内只有炭火噼啪作响,涟漪将那计划书写写改改,直到后半夜才吹干了册子上墨迹,合了册子回房间睡去。

……

苏皓是雷厉风行人,那钱汇也是个勤上进人,大年才过了五天,还没过正月十五,两人便收拾了行囊,向刚刚平定城市而去。赶着谈成第一笔生意,挖到第一桶金。

涟漪这五日也没闲着,召集了乡亲,将从前做好两份计划书——山蝎人工养殖和碎银子花人工培育计划宣传了出来。

众相亲大喜,对苏涟漪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就好像跟着苏涟漪干绝对不会赔本吃亏一般,都争前恐后起来。

山蝎技术和碎银子花技术之前便已多人帮助下研究好,如今只差逐一开展。

众相亲登了记,便开始培训,培训讲师不是别人,正是苏白。因年期间县城书院休息,苏白闲来无事,便被苏涟漪抓了个正着,按照之前涟漪写下方式教导众相亲。

之前苏涟漪小驴车已被云飞峋带了去,没了代步工具,于是涟漪便又去牲口集市为自己购置了一辆小巧精致马车,那马儿浑身漆黑,只有额钱一抹雪白,看着便十分讨喜。

从今以后,涟漪便要赶着这辆顺黑色小马车往返于苏家村、岳望县城和神仙方妆品厂之间。前几个月安逸不再,又恢复了那马不停蹄忙碌。

当涟漪到酒铺时,铺子里掌柜乔六和伙计们都大为惊喜,他们以为涟漪小姐真就不再来酒铺,如今又见到,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涟漪楼下和众人交代了几句后,便拎着一只小皮箱上了二楼。

打开皮箱,满满册子和书信。

书信?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群菁会。群菁会宴席桌上,涟漪为其中一位年老商人讲解了风湿病,并让大家留下地址,她将配置好药材送过去。回来后,她便抽空找人将药材配置好,按照之前众人留下地址,送了过去。

而这些信,则是那些人接到药后回信。

信内容大抵不外乎几点,首先是感谢苏涟漪送药;其次是苏涟漪帮了他们大忙,若苏涟漪有什么需要,只要开口,他们便定然帮助;后,自然又回归道了商人正途——他们看到了药方价值,想高价购买药方,希望苏涟漪开出个价钱。

开始这件送药之事,涟漪并未带有丝毫目性,完全是一片好心。但无心插柳柳成荫,结识了这些商人,对她未来要做之事也唯有好处,没有坏处。

涟漪又将一封封信展了开,打开了一本册子,挑了一只细毛笔,将所有写来信笺之人名字都抄录册子之上,每一人一页,就如同云飞峋那本花名册一般,她也要为自己建一本花名册。

每页开头是所城县名字,而后是家主名字,再来,后面则是留下了大量空白,等着有时间找人询问了这些商人经商范围及身价。后,将那信笺小心粘册子上,本来薄薄一本册子,却处理完后,竟变成了厚厚一本。

这样册子,足足累了三册。

涟漪将册子工整放一侧,而后垂下眸静静思索片刻,突然勾唇一笑,将纸张铺开,手执毛笔,唰唰几下,便将那药方工整抄录其上。

这些商人要买药方?她不卖,偏偏送!

她想法很简单,不想拘泥于现眼前利益,钱财是小,她未来要用到他们地方还很多,所以,她现要做事便是——施恩。她要施恩,让他们无法抗拒,也不忍抗拒。

药方写好后,放一处,而后又展开了一页纸,写了封短信。言辞不算华丽,没有高高上傲气,也没有低三下四孬气,言语不卑不亢,其意光明磊落。

大意是,她苏涟漪是初入商界一名小女子,而与她通信都是她所敬仰商业前辈,她配置药方为商界打下汗血功劳前辈们减少伤痛是她一名晚辈荣幸,承蒙诸位前辈赞赏,都欲购买这幅方子,她左右为难,于是,便做了这个决定——同时将方子赠送给各位前辈,以表敬意。

短信写完,涟漪将纸张拿起看了一看,觉得实难看得紧,便想起街市上专门为人抄书穷秀才,便付了银子,将信笺请秀才按所发人数抄录多份。

药方?自然是不用秀才写,她请了酒铺掌柜乔六代劳。

那乔六也是写了一手好字,明明是药方,但被乔六抄录后,却如同诗歌一般优美,令涟漪连连称奇,发誓从今往后定然要将字练好。之所以让乔六抄药方而不用秀才,自然是怕秀才将那药方背下,流传了出去。

将药方和秀才抄录信笺整理好,分别装入信封中,写上收信人名字,送入驿站,付了银子,便有专门递送信件之人将信笺按照地址送了去。

将一切都办好后,已是下午。

涟漪告别了管事乔六,便出了后门,上了自己黑色小马车。当马车行进瞬间,忍不住愣了一愣,因,又想起了从前日子。从前也是如此,她赶着小驴车回家,而家中有那个面无表情得云飞峋等她。

一种带了丝隐痛感觉从心底深处缓缓蔓延,是思念。

路上还满是积雪,涟漪不敢将马车赶得太,便任凭黑马慢慢跑着,思绪逐渐飘得遥远。她想什么?自然是想,飞峋此时过得好吗?是否吃了饭,是否穿了厚衣,是否有着危险。

一阵冷风吹过,将涟漪系得严实棉披风吹了开,她已经穿了很多,但一阵寒风却将她整个人冷透了一半。两道秀美不由得蹙起,本来就因思念略略烦闷心,是忧郁几分,只因不小心想起了一句古诗。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早已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学过一片语文课文,当时学习时,为了考试能拿到高分,将每一个词语都一一翻译,将整篇诗词都牢牢记脑海,是一种机械记忆,不夹杂任何感情,但如今,她却因这一句诗担忧不已。

冬日严寒,她驾车都觉得寒冷难耐,却不知飞峋此时可好。

……

云飞扬与云飞峋兵分两路,牵着向东、后者向南。只因东王实力强,南王次之。按理说,以云飞峋资历根本没资格挂帅,但其急切建功立业,便大殿上立下军令状。

他是云元帅嫡子,也是金鹏大将军亲弟,两人保荐,得意得到这重任,而皇上也愿暗暗帮助飞峋,因这皇子夺嫡之战中,飞峋也是大立战功,只不过他战功暗处,鲜少人知晓。

与叛王攻城相比,云家将军镇压叛王之战要容易得多,因前者是强攻,后者有城内驻军帮助,里应外合。果然,这胜利就如同雨后竹笋般连连而来。

地宁城是一座关键重城,晋将军云飞峋刚刚待人拿下,将那南王打退了几百里。

城中大营,飞峋正针对下一座城池开着军事会议,为诸位将军讲解攻城计划,因从地宁城向南,所有城池失守,他们从优势转为劣势,需要攻城,难度凭空增大,自然要极为重视。

众将军原本是对着晋大将军持有怀疑态度,认为其年纪尚轻、毫无经验,但经过这大小几场战役后,却对他大为改观,因这飞峋将军熟读兵书、用兵如神,又武艺高超,除了作战方面指挥无懈可击,是提出了很多独具创行军、作战、训练、管理等等方法。

这些方法,很多都是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平日里闲来无事聊天探讨而来,如今不想,却用了上。

飞峋讲解过程中不由得失了个神——涟漪,此时此刻,你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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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来,当苏涟漪驾着马车临近妆品厂时,苏家村口,有一母亲教育孩子,母亲出口责备——“六娃你再这么玩下去,非玩傻了不可,你想当傻子?”

那孩子挣扎着反驳,“为什么玩就能成傻子?”

那母亲道,“天天就知道玩,大脑里没货,好好脑子成了豆腐,不是傻子还是什么?”

那母亲声音越来越远,因为涟漪马车已经驶了过去。涟漪笑了一笑,知晓做母亲苦口婆心,但这傻子一说也实没有科学依据。玉不琢不成器,这自有道理,孩子就要从小管束,劳逸结合、寓教于乐,放能成功。

光玩不行,光死学也是不行。

突然,苏涟漪大脑猛然涌现一个灵感。

傻子?玩?放纵?

又是一阵风吹过,将她披风吹开,但她却丝毫没意这风将她身上所有温度都带走,因为刚刚那母子对话引起了她一番思考,而一个计划又脑海中逐渐成型。

接下来得路大概有一盏茶时间,按照现代时间也有一刻钟,苏涟漪就这么忘我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事,而那包裹身体御寒披风,就迎着风吹着,以至于到家时,早已浑身凉透。

初萤趁着熙瞳睡时,已做好饭菜,等着涟漪回家。

抱着熙瞳,哄着,站门边,仔细聆听屋外马车响动,不知已盼了多久,终于那等待声音响起,她高兴地低头对熙瞳道,“你二婶婶回来了。”

涟漪卸了马车,将马牵到棚里,马槽里填了好些草料,还加了一些生豆子进去,为了给马匹增加营养好御寒,将一些做完后,方才进屋子。

初萤抱着熙瞳过来,“熙瞳些说,你想二婶婶了。”

涟漪噗嗤一笑,有一些害羞,她和飞峋还未真正成婚,“初萤别过来,我从外归来,身上寒气重,别染了熙瞳。”如今这小男娃就是两个女人心肝宝贝,稀罕紧,含嘴里怕化了那种,自然怕他着凉生病。

初萤本还想接下涟漪披风,见涟漪这么说,也就不敢了,她自己不怕生病,却很怕熙瞳病。“卸了披风,到火炉便暖暖。”

涟漪依言,到了火炉便烤着手,那手哪还有平日里纤嫩如笋,虽带着厚厚得皮毛套子,但手还是被吹得绷了皮,修长手指上皮肤干枯。

初萤看眼里,疼欣赏,幽幽地说,“涟漪,以后你就住县城罢,这么往返耽搁时辰太多,加之冬日严寒,很容易着凉伤风。”心中知晓,涟漪如今坚持回来,定然是为了她。

涟漪笑了笑,“这种生活我早已习惯了,没什么,来回路上,我也能静下心思考一些问题,有利无弊,再者说,若是我住了县城,也会将你们接了去。”

初萤心中感动,心中也是无比震撼。从前,她接受教育无外乎夫为天,但如今她却知晓,没有夫君,女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一份真情足以安享一生,没有爱情,还可以有亲情或友情。

这一刻,初萤竟不想回京城,只想这么每日和涟漪一起,抚养熙瞳,这样平静日子,她已十分满足。

涟漪并非发现初萤心中所想,因她一边暖着手,一边继续刚刚想事,做着计划。

晚饭后,初萤哄着熙瞳睡去,涟漪则是厅堂桌子上画着什么,又是到了很晚,才如睡。

……

第二日,涟漪先是到了妆品厂,而后去了酒厂、酒铺巡视了一圈,将马车停了酒铺,自己则是提着一个皮箱去了驿站,雇了一辆结实舒适马车,赶往安济城。

为什么涟漪去安济城?而安济城有什么?答曰:欧阳家。

安济城正是几个月前,涟漪参加群菁会时来过安济城,而苏涟漪此次所来目,便是欧阳老先生之前对她嘱托。

当到达安济城时,已是下午,将拜帖由门丁送了进去,自己则是站门口耐心等待。没办法,这便是欧阳家惯例。

欧阳家主欧阳尚默不欢迎突如其来拜访,若是想上门拜访,要早早递交拜帖,由欧阳尚默选一个日子,再将回帖送去。

若是有人突然拜访,便只能这样,递了拜帖后,人门外等着,而欧阳老先生愿不愿意待客,那就是另一回说了。

涟漪门口静静等候,一动不动亭亭玉立,寒风吹过,她那招牌式一丝不苟发髻丝毫未被吹乱失态。她耐心等着,心中却一直将昨日计划之事一遍遍反复思索,想做到万无一失。

而欧阳尚默到底委托了她什么事?自然是他儿子,欧阳歉之病。欧阳尚默遍访天下名医都无法治好欧阳歉脑疾,但听说苏涟漪竟可将回天乏力李福安生生治愈,便借着群菁会将苏涟漪邀请而来一探究竟。

若那苏涟漪看着如同招摇撞骗或口舌不净之人,他便放弃打算。但他看来,苏涟漪确实个沉稳谨慎之人,那几十年几如死灰心又重燃起了希望,将苏涟漪带到了他心痛之处,让她见了他心痛之人。

涟漪不知等了多久,将脑子里准备说话、做事,一遍遍温习、演练,就这时,欧阳府大门被速打开,从中走出一中年人,身上衣着低调考究,面容从容,看着眼熟。

涟漪想起,这人就是当初推着欧阳老先生入那华屋之人,想来是管家,是欧阳老先生放心之人。

这人亲自来迎接,想来老先生是盼望她来。能感受到欧阳老先生急切心情和殷切希望,涟漪顿时觉得自己很是卑鄙,竟用这种方式取得人好感和信任。

“苏小姐,里面请,老爷等您多时了。”那管家也是满面惊喜,殷勤地前来迎接。

一旁门丁都很惊讶,这高个子姑娘是何方神圣,他们还第一次看见徐管家这么恭敬地去迎接一个普通人。

涟漪微笑道,“劳您前来,涟漪实惭愧。”

“哪里,您能来就好。”管家话又是让门丁们暗暗咂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子又是何人?为什么管家就如同盼望救苦救难观世音一般盼着?

有个眼尖,一下子认出了苏涟漪身份,但却还是不解,为何管家会对这一介晋女商人如此毕恭毕敬。

涟漪随着管家款款入内,每走一步,压力就大一分。她做不到全部欺骗,既然她来了,定然要自己所能,圆欧阳老先生心愿。

再见欧阳尚默,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当厅堂看见他时候,涟漪心中酸楚,因欧阳老先生比之几个月前,苍老许多,想来,是他一直以来希望,被苏涟漪后破灭了罢。

涟漪有些后悔,后悔当时实话实说,欧阳老先生还能活几年?她应该让他带着希望而去,而不应该让他有生之年悔恨与痛苦中挣扎。

“欧阳老先生,您好。”涟漪打了招呼,语调沉痛。

与苏涟漪不同,欧阳尚默一反平日里那绝望,眼中满是希望神情,他坐木质轮椅上,恨不得一下子站起来,笑着点着头,“涟漪丫头啊,老夫一直等你,老夫就知,你一定会回来拯救歉儿。”

涟漪心中百感交集,又很是难过,鄙夷自己目性,这一刻,她仿佛没了医者圣洁,满是商人势力。

“欧阳老先生,涟漪不能骗您,即便是此番前来,也是没有治愈把握,我只能说,自己所能、竭全力。”虽然告诉自己要善意谎言,但终苏涟漪又一次实话实说了。

欧阳尚默赶忙点头,“只要有你这句话,足矣。”一回头,望向那管家许昌,“大昌,推我去歉儿那。”他焦急已无法忍耐,迫不及待希望自己爱子得到救治。

管家也赶忙跑到欧阳尚默身后,用力推动木质轮椅,涟漪则是跟两人身侧,向那华屋走去。

欧阳尚默老来子欧阳歉,便是典型弱智。

弱智原因有多种,有遗传性,多因染色体变异引起;有产前损害,例如宫内感染、缺氧、中毒;有分娩时产伤,包括窒息、颅内出血、早产等;也有一些是出生后疾病,例如脑膜炎、脑炎、颅外伤、脑血管意外等等。

而欧阳歉则是属于第二种,产前损害。

就之前欧阳老先生所说,其夫人有孕期间,心思歹毒妾室们欲用各种药物使夫人流产,但这孩子保住了,生下后变比普通孩子少了一窍,就是智力不长长。想来,这药物其中定然含有汞或者铅。

苏涟漪是见过欧阳歉,那欧阳歉除了喜欢傻笑打砸,并无什么流涎、四肢失控等症状,而且当见到自己父亲时甚至停止了打砸,出声打了招呼,得到允许后,又继续打砸,从临床表现分析,其为轻度弱智。

轻度弱智表现为学习能力差、适应生活能力差、不能正确理解问题、不能灵活地去思考,解决问题速度缓慢,而人们日常接触到弱智儿往往都是这种轻度弱智。

轻度弱智,其救治时间往往是越早越好。

婴儿时期是脑、心理和身体发育时期。从生儿开始,至七岁时,脑重量已接近成人脑重量。大脑皮质细胞分化从胎儿第五个月开始,七岁已基本完成。

出生以后,大脑皮质神经细胞数不再增加,脑重量增加主要与神经细胞体积增大、突触数量和长度增加及神经纤维髓鞘形成有关。

所以,生下来三个月之内,几乎百分百治愈;三岁之内,只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治愈率;六到七岁,治愈率低于百分之十二,或着根本治不好。

可以说,以欧阳歉现年纪,智力缺损已无法逆转,但却可以多少挽救,即便是达不到正常人标准,也能让其生活自理。

离那华屋近了,静悄悄,除了风吹雪飘枯枝响,就没有丝毫声音。但苏涟漪知晓,那沉重得木门之内,有着让欧阳尚默痛心声音。

木门开了,仿佛已到了世界头,再入内一步,便是地狱沟壑一般。

华屋之内,吵杂一片,有欲盖弥彰妙乐大奏,有瓷器撞地迸裂之音,有中年男子痴傻笑声,只见欧阳尚默痛苦地闭上眼,不想去看眼前一切,也不想听见一切声音。

欧阳歉砸了一会,发现门开了,自己父亲门旁,便停了打砸,对着欧阳尚默呵呵傻笑。

欧阳尚默痛苦地点了点头,仿佛同意了一般,那欧阳歉便继续砸。

涟漪冷眼观察,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回过头,问道,“他喜欢砸瓷器,这个行为持续多久了?”

欧阳尚默叹了口气后,答,“两年多罢。”

“砸瓷器之前,喜欢做什么?”涟漪问。

“撕书。”欧阳尚默答,声音缓缓、低沉。

“撕书之前呢?”

“撕布。”

“撕布之前呢?”

“翻找杂物。”

“再向前呢?”

“傻笑。”

涟漪不再问,仿佛找到了规律一般,面色一敛,声音严肃冰冷下来。“请问欧阳老先生,令郎后一次接触外界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欧阳尚默一愣,没想到苏涟漪就那果言辞犀利地问了这个问题,有些尴尬犹豫,一旁管家很是不赞同,对苏涟漪使着眼色,而涟漪只当看不见,继续等待欧阳尚默回答。

这僵硬气氛持续了好一会,欧阳尚默又长长叹了口气,“是四十几年前了。”他实羞于开口,无法说出实情——他生怕被外人嘲笑,所以将歉儿关屋里。

欧阳尚默虽未说,但苏涟漪却能猜得出来。

涟漪可以想象到,当年欧阳尚默心思已经十分敏感,而思想也十分左。老来子是弱智这个消息已经打击了他,但他青梅竹马夫人却无法原谅他而自杀,生生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其实责任并非都怪欧阳老先生,应该怪,也许是这个畸形社会罢,如果这里不是一夫多妻,又哪会有恶妾?如果没有恶妾,欧阳夫人又怎么会中毒产下病儿?

但欧阳老先生也不是无辜,他太过虚荣,太意外人对他看法,也是因为,先是害了夫人,又是害了儿子。

其实欧阳歉病症并非十分严重,可惜,已过了教育佳时机。若欧阳歉儿时便悉心教导,用超人耐心去引导,去激发他思考,让他去判断对错,也许今日欧阳歉,也不会到如此。

当然,这些话,涟漪对欧阳老先生说。说了,也无法挽救这个现实,只会为老先生平添遗憾罢了。

涟漪心中了然后,便走了过去。

欧阳尚默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心中期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身子微微向前,仿佛想从轮椅上站起一般。

管家徐昌赶忙上前,扶住自家老爷,欧阳尚默这才平下心来,坐轮椅上,眼光急切地看着苏涟漪,想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想知道这方法有没有效。

欧阳歉四十七岁,年纪上与苏峰年纪相仿,穿着精心裁纸银灰色长袍,不胖偏瘦,稍微有一些佝偻。

因常年不见天日,皮肤未被紫外线伤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又因常年被困屋中,面色苍白。他眼神单纯到发愣,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得沧桑,看着他打砸后傻笑,给人一种十分渗人之感。

涟漪提着小皮箱走了过去,要临近他时,正巧梦到欧阳歉砸了一只瓶子,那瓶子碎末崩得老远,有一块不小瓷片直直砸了苏涟漪腿上。

一旁伺候下人们一惊,赶忙上前,“这位小姐,这里危险,您还是到另一边去。”

涟漪对着这名中年侍女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离欧阳歉左侧偏近前方站定,而后小心顿了下去,打开了皮箱。

欧阳歉停下了砸碗,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又开始砸起来。

涟漪此时是冒着危险,她离欧阳歉很近,便容易被崩开碎片砸到,而她又蹲了下来,是容易被碎片划破脸,甚至眼睛。

所有伺候下人都吓了一跳,但这女子是被老爷应允,他们不敢上前阻拦,就连那琴师也愣了那么一下,音乐有一时间是停止,但瞬间,他们又恢复了演奏。

欧阳尚默有些紧张,双眼一动不动,想知道苏涟漪想做什么。

“各位乐师,能否请你们停奏一会?”涟漪问道。

那几名乐师赶忙看向自家老爷和管家,当看到欧阳尚默微微点头后,便停了下来。没有音乐遮掩,那打砸声觉突兀吓人,但那欧阳歉却好像砸得开心,是用力砸着。

涟漪从箱子中拿出了昨夜准备用品——一叠画,那画是彩色,是涟漪用颜料所画。她画工很好,虽没有什么意境之类得高追求,但画得却很形象。

“欧阳公子,您看这里。”清朗女声,与打砸声成了反比。

欧阳歉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有趣,便又继续打砸。

涟漪也不恼,继续缓缓道,“这是一跳小河,冬天到了,河面上有冰,冰很滑,上面可以溜冰,也可用木板制成冰车,人坐上面,用铁棍可以滑行很远。”

欧阳歉不理,又弯腰拿起了一只瓷器,砸过之后,手舞足蹈。

“天是蓝,蓝天上有白云,河边有树,河面冰下面有鱼,鱼会游,生活水里,没有胳膊和腿,只有一条尾巴。”

欧阳歉继续砸。

旁边人都不懂,这姑娘是做什么?

欧阳尚默也是愣愣看着。

涟漪将这一幅图,说完,又拿出了一幅图,这是秋季图片,继续缓缓讲解,“秋天到了,天空仿佛高,白云朵朵如同棉花一般,田里庄稼熟了,金色一片,庄稼很可爱、很神奇,本来是小小一粒,种地里却能长出枝桠,后结出果实,我们平日里吃,就是这地里长。”

欧阳歉仿佛还是置若罔闻,继续砸着,笑着。

涟漪继续讲,从田地里庄稼,讲道田里害虫,再讲道山上昆虫。

接下来发生之事十分枯燥,往往都是苏涟漪讲,欧阳歉砸,两人就这么持续。

众人不解为何少爷日日砸碗而不倦,得到结论也许是少爷天生脑病。但如今这位姑娘怎么也这么自言自语,难道她脑子也有一些不正常?

就众人都暗暗惊讶时,却清楚感觉到,欧阳歉打砸频率越来越小,砸得也是越来越轻,后一下,那小小碗,竟然没砸碎,只勉强砸开了一个口。

涟漪一晚上能画几页?多也就是十页,早已讲完,讲完后便翻来覆去讲,量讲得生动,细致。

欧阳歉终于彻底停下了,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涟漪,微微撅着嘴,想说什么却又好像不敢去说。

涟漪站起身来,才发现腿已经麻了,一边暗暗活动腿脚,一边微笑道,“欧阳公子喜欢哪一幅?”

众人惊讶,少爷竟自己停下了砸碗,真是奇了!这砸碗,少爷可是砸了整整两年啊,这位姑娘是用什么方法?

其实涟漪方法简单得很,便是慢慢引起欧阳歉注意,耐心地让其感兴趣。

欧阳歉如今状况,简而言之,便是生活太过单调,他有强烈求知欲,但却因智商原因不知如何去表达,那种求知欲只潜意识中,便只能用以种种过激之事来刺激自己。

例如开始发呆到耳后翻找杂物,从烦躁杂物到撕书撕布,后到打砸瓷器。

看似毫无关联事情,但若是仔细想来,便是他潜意识求知欲得不到满足,又不知如何表达后,便寻找一件件过激之事来满足自己。

其实好方法,便是将他带出去,让他去认识这大千世界,为他讲解世间百态,但欧阳老先生却因自己面子问题,生怕被人嘲笑,便将欧阳歉牢牢锁再家中。

涟漪想到这,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下这种断言又实考虑不周,也许欧阳老先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颜面,是怕欧阳歉受到伤害罢。

无论是什么原因,将他锁家中,就是个错误做法。

而针对轻度弱智后天教育方法有很多,例如耐心教导他们识字;带病患出去郊游、认识大自然,使他们受到陶冶和启迪;诱导他们说话,交流思想、提高认识;让他们去劳动,锻炼手脚灵活性。但主要是,是让患者多走出去接触社会,认识现实,辨别是非。

要锻炼他们思考能力,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要诱导他们独立思考、鼓励他们思考,后培养起独立判断能力。

这些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也是十分简单,其关键是恒心。

就如同刚刚她所做,她一下子也许会吸引不到病患注意,但要持之以恒。

对待轻度弱智病患,万不能强求,不能强硬灌输以起反作用,只能分析他们想知道、看到、听到,一旁慢慢诱导。

这个就好比旅行,若是旅行之前做好了功课,了解所行之地文化背景民俗特色等等,旅行便会受益匪浅。而一无所知忙碌旅行或干脆被人逼着旅行,非但不觉得是身心放松,反而变为一种负担,有厌恶情绪。

正常人都是如此,何况是心智如同孩童病患?

她要做便是——带欧阳歉出门,接触大自然,引导他与人交流,引导他去思考,鼓励他去判断。

她不知如何去挽救他智商,脑元损伤不可逆,她能做,便只有这些。

屋子里一片静,静得恐怖吓人,是一种诡异静。

所有伺候吓人都睁大了眼,仿佛面前女子有三头六臂一般,只因,这屋子里,除了欧阳歉少爷吃饭和睡觉外,便从未停止打砸声,这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欧阳歉少爷清醒之时,不去砸瓷器。

“你……刚刚说……,鱼……冰……”欧阳歉有一些羞涩,因面前之人是个陌生人,他几乎从没碰见过陌生人,刚刚他虽玩耍,也留意到那人说话,慢慢就越来越好奇。

鱼是什么,冰是什么?

涟漪微笑,“欧阳公子想知道吗?”

欧阳歉看了看苏涟漪,而后又回头看了看欧阳尚默,有些矛盾和挣扎。

欧阳尚默惊讶,被徐昌搀扶着起身,蹒跚地走了过来,“涟漪,这是?”

涟漪回头微微笑道,“欧阳老先生,您若是想欧阳公子可量恢复到正常人那样,便要依我方式开始教导训练,若是您实不方便陪欧阳公子话?那便我来陪。”

欧阳尚默面色难看,看了看自己儿子,那有些迷茫中带了一些哀求目光,又看了眼淡笑苏涟漪,他知道苏涟漪为他留了颜面,不说出他内心担忧,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想来,他也不知还能活上几年,罢了,什么脸面不脸面,对于他一个即将踏入棺材之人来说,脸面又算什么?

“涟漪,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告诉老夫,让老夫来亲自教导吧,以补偿老夫对歉儿这几十年来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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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济城与岳望县比邻,也有一条河,正是那岳望县城门前流淌白浪河。

白浪河不是很宽、水流不急,但流域却广泛,起初涟漪惊讶为何这么一条小河可以蜿蜒数城,后来想起,这是古代而非现代,人口稀少,对木材需求量也不是特别大,还没造成生态破坏。

所以,这里天是蓝,云是白,下雪也是洁白如棉一般,水土流失很小,一条小河可以穿越数城。

冬日很冷,比现代冬日要冷上许多,苏涟漪披着棉质披风,白净面容被冻得为发白。

一行几人下了马车,到了安济城外白浪河,河与城离得甚远,出了城门还要行半个时辰。

同来有三辆马车,前后马车都是护卫和家丁,涟漪陪着欧阳父子乘坐中间马车。

终于到了有冰又鱼地方,马车停了,欧阳歉却怯生生,犹豫着不敢下车,因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出了那个屋子,那栋大门,他很没安全感。

“走,我们下去玩吧。”涟漪披上了披风,招呼着欧阳歉下车去。

那欧阳歉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身后父亲,矛盾十分,想去,又不敢去。

欧阳尚默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如同面前儿子仅仅几岁一般。欧阳歉得到了父亲支持,这才敢笨拙地慢慢移到车门口。

涟漪踩着车凳下了去,而欧阳歉也欧阳府下人们搀扶下下了车,一旁管家赶忙拿过裘皮披风,那披风沉重舒适,由几块上好狐狸毛皮拼成,不用穿上,只要看着便觉得十分暖。

涟漪却阻止了管家,不让其帮欧阳歉穿上披风。

管家徐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不给少爷穿好,少爷着凉了怎么办?

有年轻力壮家丁已上了车去,将欧阳尚默搀扶下来,许昌赶忙上前将这件事小声告知老爷,当然,欧阳尚默也是不懂。

涟漪微笑着对其道,“欧阳老先生莫急,欧阳公子需要是锻炼独立思考,这独立思考基本便是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等,若是还没等他自己去思考,你们便帮忙做了,他还如何思考?换句话说,你们根本不给他思考机会和空间。”

众人听到苏涟漪话,而后看向前方犹豫着向前走去欧阳歉,果然,他根本不知道冷热,正怀着好奇心去探索这个未知世界。

“苏小姐,但少爷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许昌焦急。

涟漪微微一笑,“病了就病了,病了没什么可怕,别说我们,即便是京城皇帝一生想必也要病上几次。其实无论开心还是伤心,健康还是疾病,都是一种人生体验,而我们现要作,就是让欧阳公子得到各种体验,让他知晓冷了,需要穿衣;热了,需要脱衣;病了,需要吃药;开心了,去找人分享;不开心了,或者哭泣或者自己排遣。”

许昌还是不理解,但欧阳尚默却点了点头,“就听涟漪丫头,以歉儿年纪,病上几场有能如何?”毕竟儿子已经四十有七了。

涟漪见欧阳老先生十分配合她方法,心中满是感动,抬头看见欧阳歉那迷茫无助又十分期待模样,心中早就没了初想接近靠近欧阳老先生想法,只想帮助这个可怜病人。

就当苏涟漪向欧阳歉走去之时,欧阳老先生对徐昌用眼神示意一下,后者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这车上有三只披风,除了欧阳尚默本人和欧阳歉,还有一只是备用披风。

这披风加之千两白银,用珍贵北方雪狐皮毛裁制而成,既轻且暖,是棉花披风、甚至是普通皮毛披风根本无法比拟。

欧阳尚默意思,便是让徐昌将那备用为苏涟漪送去。好苏涟漪个子高,若是像普通女子一般娇小,这披风还是无法穿着。

徐昌抱着披风追了过去,涟漪知晓其意后,却婉拒了,让管家帮忙转达,多谢老先生美意,而后便追着欧阳歉而去。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过了午间唯一温热时间,失了温度,气温偏冷,刺骨晚风逐渐吹起。涟漪看着身上穿着薄绵衣袍欧阳歉,也有些担心,“冷吗?”她回头问。

欧阳歉狠狠抖了一抖,下意识伸手去抱手臂,单纯到迷茫眼神犹豫了下,好像是将苏涟漪所说“冷”与此时身上感觉相结合一般,想了很久,终嘴唇发青了,终于点了点头,“……冷……”

涟漪继续道,“怎样,才能不冷?”

欧阳歉不懂。

涟漪指了指自己,“我不冷。”而后又指了指欧阳歉,“你冷。怎么办?”

欧阳歉重陷入了思考,傻子也知道冷,也不想受冻。他看了看苏涟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苏涟漪,很认真地想,费心思。

涟漪也不语,站一旁默默等待,微微回过头,示意其他人不要过来。

一盏茶时间,欧阳歉被冻出了鼻涕,终于看出来了,原来对面这人比自己多穿了个奇怪东西,那东西没有袖子,披身上,就不会瑟瑟发抖。

欧阳歉指了指苏涟漪身上披风,眼光有些哀求,好像是希望将那披风让给自己。

涟漪微微笑着,伸手拽了下自己披风。“这个叫,披风。”

欧阳歉点了点头,“披……风。”他记忆就如同三岁孩童,潜意识以为,只要按照对方要求去做,对方就一定会讲披风给他。

涟漪指了指欧阳尚默马车,欧阳家下人和欧阳尚默主仆都那一边,齐齐看向两人,“你去找你爹,对你爹说,你要披风。”

欧阳歉点了点头,因为寒冷了,所以便真有了需求。苏涟漪这个指导也被深深地烙印他脑海里。

欧阳歉摇摇晃晃地跑了回去,平生第一次开口和父亲要东西,所有人都大为惊讶,人人都以为少爷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只会撕书摔碗,如今才知道,原来少爷也知道要东西。

其实众人不知是,之前欧阳歉是被欧阳尚默保护太好了,也是别样得软禁。别说一名轻度智障患者,就是普通人不接受正常教育,接触不到外界环境,时间长也会傻。

欧阳尚默很激动,亲手为儿子披上了雪狐披风,而欧阳歉穿上披风,发现不再冷,高兴得手舞足蹈。

涟漪远处看着,微微笑着。

通过这件事,便能让他知道,有需要便要开口要,而不能忍着。

随后事,便简单得很,便是一群人陪着欧阳歉玩,就按照苏涟漪说法,弄了木板,让欧阳歉坐上面,几个家丁拽着木板冰面上跑着,欧阳歉不再是平日里傻笑和那种疯狂笑,而是真心笑容。

滑冰累了,欧阳歉又想了苏涟漪说鱼,一种家丁又被指挥着开始凿冰捉鱼,家丁中有捕鱼好手,不大一会,就捉上来几条,而欧阳歉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活物,手舞足蹈拍手大笑。

涟漪为他讲解鱼类,自然并非一直讲解,多是提问,让他去说,例如说,这鱼会不会动,鱼身上冰是不冰,与身上滑是不滑。欧阳歉第一次被人问这么多问题,却惊讶发现,这比摔东西还有有趣,便十分耐心回答。

苏涟漪自然不会一直问,而是等欧阳歉回答完后,提出表扬,那欧阳歉被表扬后,手舞足蹈。

一晃,太阳便要落山了。

欧阳歉恋恋不舍,但肚子却是饿了,涟漪告诉他,回家才能吃饱饭,于是他便乖乖上了马车,回了欧阳府。

马车还行进,中间这辆为豪华马车中照例坐着这三人,欧阳歉虽然累了,却还是想继续和苏涟漪说话,因发现面前这个人,说话声音很温柔,也十分耐心和他说话,反正,只要和这人说话他就特别高兴。

“欧阳老先生,如今我兄长去了东边,酒铺、酒厂加之我妆品厂都离不开人,所以一会我便要回去了。”涟漪对欧阳尚默道。

欧阳歉不是理解苏涟漪说话,就这么疑惑地看着她。

欧阳尚默今日很开心,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开心,他猛然发现从前自己有多可笑,为了那所谓面子竟从未与儿子如此接触过。今日看着儿子一点点进步,才第一次品尝到为父时,看着幼子成长成就感。

他多么希望苏涟漪不离开,“涟漪啊,今日歉儿已有了很大进步,但若是治病还得持之以恒,所以……老夫想和涟漪丫头商量一下,你可否留欧阳府一阵子?至于你铺子和酒厂,我专门派人去,你们酒若是没人买,我全包了,好吗?”

好此时无外人,若是有外人非惊讶死不可,这欧阳尚默商界地位可谓泰山北斗,如今竟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一名年轻女子小心商量。

可惜,欧阳尚默如此,还是被苏涟漪拒绝了,“老先生,涟漪不敢骗您,家中产业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病人。六个月前,我为一女子剖腹生子,这件事,老先生应该知晓吧。”

欧阳尚默点头,眼中震惊无法掩饰,“知晓。”正是因为这剖腹生子,他对苏涟漪希望越来越大,总觉得她能将自己儿子治好。

涟漪也有一些惭愧,“今日就如此,过几日我再来一次,老先生,您看这么行吗?”

欧阳尚默沉默。

涟漪继续道,“其实,缓解症状之法我已说了,就是将欧阳公子带到外界,接触外界,让其多思考,这个病,急不来。”

欧阳尚默欲言又止,深深看了一眼苏涟漪,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涟漪有事,老夫也不好强求,希望下一次涟漪丫头再来。”

“一定。”涟漪笑着应允。

就这样,马车到了欧阳府后,未多做停留,欧阳尚默便派了一辆豪华马车将苏涟漪连夜送回。

夜晚,欧阳府。

欧阳尚默许久没如此运动,也是累了,沐浴过后,便准备上床休息。就这时,管家徐昌匆匆入内,轻轻敲了敲欧阳尚默房门,得到其应允便进来了。

“老爷,太好了。”那惊喜神情溢于言表。

已经躺下了欧阳尚默其了身,不懂其意。

“老爷,刚刚千如院丫鬟来报,说少爷吃过晚饭,只摔了三只瓶子便不肯再摔,又并未困倦。”睡觉和吃饭之外,欧阳歉少爷从来都不会停止打砸,如今停止,实是让人大感意外。这也是徐昌十分惊喜原因。

别说徐昌,就是欧阳尚默也是正大了老眼,那双略略浑浊老眼一下子明亮,“真?”

“是真,老爷。”徐昌激动地点着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激动得想哭。

欧阳尚默顿了一顿,一撩被子,“,我要去看看。”

徐昌不敢怠慢,赶忙召唤进丫鬟,服侍着老爷穿衣,因欧阳老先生腿脚不便,冬日路又太滑,便坐上了木质轮椅,又徐昌推着,步向欧阳歉所千如院而去。

千如院,以两人名字得名。千通歉,自然是欧阳歉名字。如,则是欧阳老先生亡妻名字。

欧阳歉脑子虽然痴傻,但平时却十分好哄,几乎不发脾气,只要有足够多瓷器任其打砸,他便不会乱闹,但此时,他却死活要出门。

“出……出……涟……涟……”他着急指着大门,非要出去,以为只要出了大门,便又能玩耍,又能找到苏涟漪。

千如院管事樊氏是徐昌妻子,也只有这么亲近人,欧阳尚默才肯放心。

樊氏身子微胖,容貌一般,眉眼间是精明利落,她见小丫鬟回来,立刻抓来就问,“怎么样,可告诉管家了?”很是焦急。

少爷想出门,但他们未得到老爷允许,谁也不敢带出门去,若是出了事,没人能担当得起。

小丫鬟连连点头,“回樊妈妈,奴婢保证告诉管家了。”

樊氏这才放心,到了欧阳歉身边,柔声慢慢道,“少爷请稍安勿躁,一会老爷就来了,少爷要不要再拿一些瓷器玩?”说着,便取过了几只瓷质瓶碗。

“不……不要……不要……”欧阳歉很心烦,有着强烈**,不肯再这房内多呆。

樊氏耐心哄着,就如同哄孩子一般,虽然这欧阳歉比她年纪还要大,但从外貌却看不出来,其心性是和自己孙子一般。每每想到此,她也很是心痛。

不大一会,随着门外木质轮椅响动,徐昌推着欧阳尚默来,而欧阳歉一见到欧阳尚默,便急急冲了过去,“爹……爹……”喊个不停。

欧阳尚默心都软了,颤抖着去抚他头,“歉儿,爹这,有什么事找爹就好。”心中越来越亏欠,从前以为自己很可怜,现才知,自己儿子悲剧都是自己酿成,真正可怜是歉儿而不是他。

若不是苏涟漪,他也许到现还不知。

“出……出……涟……涟……”欧阳歉手急切指着门外,想要出去玩,还想找苏涟漪。他严重,苏涟漪就是他玩伴,就如同小孩子小伙伴一般。

欧阳尚默赶忙安抚自己儿子,“歉儿乖,涟漪回家睡觉了,明日才来。”心中惧怕儿子因找不到苏涟漪而哭闹。“今天让他们陪你,好吗?明天就能看见苏涟漪了。”说着,便指着千如院平日里伺候下人。

欧阳歉哪里肯?哭闹着要找苏涟漪。

徐昌想到了刚刚拉欧阳歉玩耍几个小厮,赶忙叫人唤了来,让他们仿照苏涟漪方法与欧阳歉交流,带着欧阳歉玩,而后,欧阳歉才止了哭闹,兴致勃勃地跑去和几个小厮玩着,欧阳府大院子里到处疯跑。

欧阳尚默坐轮椅上,由徐昌推着,远远看着几名小厮使出浑身解术陪着欧阳歉玩着,而后者也是十分开心,脸上早就没了那打砸瓷器时狰狞,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欧阳尚默微微笑了,“大昌,老夫错了。”

徐昌不解,“老爷,小不知您意思。”

欧阳尚默道,“从前以为将歉儿保护好,而后寻便名医,为他治病。但听了苏涟漪一番话才知,老夫是害了歉儿,正是因老夫变相软禁,歉儿才变得如此。”越说,声音越是低落,那种深深自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不是,老爷您没错,您……您是为了保护少爷。”徐昌也是个懂事理人,虽心知是老爷错,但嘴里不能这么说。绞脑汁地想办法,突然灵机一动,“老爷,小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苏小姐不用往返劳顿。”

欧阳尚默惊喜,“什么方法?”

徐昌答,“老爷,您岳望县是有宅子,您还记得吗?既然苏小姐因生意太忙无法日日来安济城,我们却可以去岳望县找苏小姐啊。”

欧阳尚默也恍然大悟,激动得一拍大腿,丝毫没有平日里沉稳扎实,“对啊,老夫怎么没想到,涟漪不能来,但我们可以去。”

徐昌暗暗松了口气,“那小这几日就派人去将那宅子收拾一下?”虽然那宅子留了两人看守,但想来此时已满是陈旧。

欧阳尚默根本等不及,“不,大昌,你今夜就派人去整理,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岳望县。”今日欧阳歉突飞猛进让他震惊,今日他才知,原来儿子也是有息怒,有求知欲。

从前不知便罢,如今知晓便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一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可能多训练歉儿心智。

徐昌也是许久没见老爷因一件事如此兴奋惊喜,赶忙叫来下人看护老爷,自己则是跑去唤了几人,连夜赶往岳望县,将那欧阳府别院收拾干净,点上火炉烘着,明日好接主子们前来。

……

欧阳府一片混乱不说,只说苏涟漪。

她坐着欧阳家豪华马车回家,那马车比之从前李玉堂马车为豪华。脚下踩着是几乎可以末过脚面长毛地毯,马车上不是侧着长椅,而是正坐椅子,那椅子镂刻雕花如同艺术品一般,椅子上用锦缎铺着,因是冬季,其上又铺了一层兔毛垫子,软软,十分温暖。

车厢深处照例是一面小柜,那柜子里放着毯子、灯烛瓜果等等备用品。

车厢中间设置了一个插孔,到了冬季,有专门设计暖炉插插孔上固定,中间烧着炭,幽幽小火,将车厢里烘得暖洋洋一片。

这么舒适环境下,涟漪都忍不住犯了困,却强打精神,拉开小柜,发现其中有一本经商之作,涟漪惊喜不已,拿来翻看得仔细。

几个时辰,因这一本书,被打发得干干净净。

古文字与现代文不同,鲜少有废话,有时短短几个字,便描述了整件事。薄薄一本书,涟漪看了一路,当看完后一页时,正好入了苏家村,车夫停下车恭敬对苏涟漪问路。

涟漪将书收回了柜子,指了路,不一会,便到了家。

照理掏出银子想给欧阳府车夫赏钱,但车夫却不肯收,可见平日里欧阳府管理之严格。目送着车夫驾车远去后,涟漪这才推开了院门,入了屋子。

熙瞳已睡,初萤则是厅堂灯旁封着什么,听见门外有响动,欣喜若狂,知晓涟漪回来了。

涟漪入了屋子,卸了披风,看着桌上放着,又是一件崭披风,只不过那披风不是绵,而是皮毛,心中一暖。“夜晚缝补,你也不怕将眼睛累坏。”不用说,她也知晓,这披风想来又是做给她。

如今苏涟漪身上穿每一件衣服,都是出自初萤手工,让她很是愧疚。

初萤面容调皮,大眼眨了一眨,“也不是晚上做,只要熙瞳睡了,我就做,嘻嘻。”而后拿起披风,为涟漪比了一比,“棉花披风到底还是抵不住风,若是不赶车穿着也能御寒,但皮毛却不是,皮能抵风、毛能御寒,一层毛两层棉,这话不是瞎说。”

涟漪噗嗤一笑,“你听过羽绒吗?”

初萤惊讶,乖巧摇了摇头,“没有,羽绒是什么?”

“知道鸡鸭吗?鸡鸭每根毛下都有一嘬绒毛,那个才是轻保暖了,回头我想想办法,我们做几件羽绒小袄穿穿?”皮草诚可贵,但羽绒服也不错,轻便保暖,还舒适。

“好啊。”初萤笑眯眯地回答。

“好了,我也回来了,我们睡吧。”已是半夜三,涟漪知晓,初萤定然是等她。不得不笑这傻姑娘,若她今夜安济城宿下,初萤岂不是白等?

初萤了解苏涟漪,就知涟漪定然不会不回家,“恩,明日见。”

两人各自回屋,洗漱安歇,忙碌一日又这么过了去。

……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欧阳家来到了岳望县!

这一日,她刚刚到苏家酒铺便掌柜乔六口中得知了这件让岳望县商家都震惊之事,欧阳府可是几百年老宅,欧阳老先生怎么突然来了岳望县?

涟漪微微一愣,马上便猜到,是奔她而来。

当即便收拾了收拾了东西,带上了两坛药酒和两坛苏家酒,驾着小马车便乔六指引下赶了过去。

其实,欧阳老先生已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不想被人打扰,但他身份商界实太过崇高,若是换成政界,就算不是高高上皇帝,也是三朝元老。

昨夜欧阳别院连夜灯火通明,将岳望县能工巧匠从被窝里拽出来,连夜修缮别院,那鼻子比狗儿还灵敏商界人士能不提高警惕?都暗暗留意着,果然,大清早,太阳才刚刚上了天,一行标着欧字豪华车队便入了县城,直奔欧阳别院。

问过才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欧阳老先生!

只不过,让大家惊讶是,除了老先生本人,竟还有了一名公子,听闻是欧阳家公子。

他们不解又纳闷,隐隐听闻欧阳老先生有一子,但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直寻名医治疗。那些为之瞧病名医都守口如瓶,所以外人都不知病因。

这生病公子是欧阳老先生逆鳞,无人敢提及,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记了,就好像欧阳老先生这一生无子一般。

当苏涟漪顺着乔六描述地形赶过去时,遥遥可见一栋焕然一别院,那黑底白字大匾上写着“欧阳府”三个大字,说明她找对了地方。

但……

但眼前,确实车水马龙,那马车大大小小,来访之人都抱着各式礼品求见欧阳老先生,比那群菁会还要热闹个几分。

毕竟那群菁会不是人人都可去,但如今拜访欧阳老先生却是人人都可来,车马多到了什么地步?多到了涟漪马车根本进不去地步。

涟漪黑色小马车尤其不起眼,被排车队末尾,看着前面商家一个个炫耀礼品,她默默回头看自己带来得四坛子酒,实拿不出手,老脸红了。

正这时,门里出来一人,那不是别人,正是管家徐昌。徐昌是要去邀请苏涟漪,正准备上哪欧阳府马车,却见到苏涟漪小马车,喜出望外,“苏小姐,您来得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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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别院门前,车水马龙,是马车拥挤,有华贵,有稍小,其上坐着都是岳望县以及周边各城商贾们,听闻欧阳老先生来,都急急赶来拜访。

欧阳尚默以智者著称,其判断精准、眼光长远,威信极重,这些商贾们皆是以崇拜敬仰心情而来,不敢造作、不敢喧哗,递了拜帖,之后就老老实实回自己马车上等着。

没人注意到苏涟漪那黑色小马车姗姗来迟,排末尾。

当欧阳别院大门打开,徐昌从中而来时,众人都眼巴巴地期待着,希望能叫到自己名字,他们想做什么?想送上自己礼物以表崇敬,是想将自己行商方面问题提出,得到智者解答。

但那管家却好像不是通知欧阳老先生要接待何人,转身欲上欧阳府一辆马车,这是要作什么?

徐昌一身藏蓝色厚棉锦缎长袍,用料考究,却不张扬。他身形偏瘦,虽上了年纪,但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是精明能干之人。能留欧阳老先生身边,岂能是普通人?

他上车之际,一回头,眼尖地看到了那辆黑色小马车,那马车他见过,是苏涟漪马车。再次定睛一看,果然,驾驶马车者不是别人,正视穿着水绿色披风苏涟漪。

徐昌喜出望外,不上马车,步小跑过去,“苏小姐,您来了?”

一旁等候众人惊讶十分,回过头,竟是苏涟漪。她什么时候来?

他们是认识苏涟漪,这苏涟漪也是一个传奇,如同一声惊雷般横空出世,先是将苏家酒卖到各个城县,但真正让人震惊不是这苏家酒,而是那神仙方妆品。

那妆品奇到什么程度?就连宫中妃子们也都垂涎不已,想要订购,但那神仙方却数量有限。有些人想从订购到贵妇那里,用高出原来几倍价钱购买,但谁能卖?

女人意就是年轻与容颜,宁可不赚这个钱,也要自己貌美。

古代也有黄牛党,那些黄牛党投入大量订单,但苏涟漪也不是傻,她自然要甄选订单,但对有些黄牛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物极必反,若是真一条路不给人留,总有一天有人会来寻事。

涟漪看见徐昌向着自己而来,赶忙跳下了马车,“徐管家您好,不知您这是要去哪里?”

徐昌呵呵一笑,“小人要去找苏小姐您啊,您可不知,少爷昨夜便说什么都要找您,老爷爱子心切,这一大早便带着少爷来,只为找您。”他将所有事都推给了欧阳歉,毕竟“童言无忌”,也不能说老爷为了让苏涟漪治病,连夜跑来岳望县吧?那威严何?

欧阳歉年岁不小,但他们眼中只是孩童,别说管家徐昌,就是连苏涟漪也仅仅当欧阳歉是一个小弟弟。

但他们几人知晓欧阳歉情况,一旁静静偷听商贾们可不知,他们从前并未听说欧阳老先生有儿子,不过转念一想,怎么可能没有儿子?只不过欧阳老先生低调罢了。

之前还纳闷,苏涟漪虽是起之秀,但离去群菁会资格还差了远了,如今明了,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自己物色儿媳妇。

这苏涟漪真是树大招风,不仅李府二公子亲睐,连欧阳老先生儿子也逃不出她石榴裙。

苏涟漪感觉到气氛不对,众人看她眼光开始有一些奇怪,掺杂着一些暧昧,有一些人则是带着些许不屑,她哭笑不得。

若是传言她和李玉堂,她也认了,毕竟两人年龄相仿,但欧阳歉年纪和她爹苏峰差不多,这么悬殊年纪有什么可传价值?再说欧阳歉智力仅仅有三岁左右,他懂什么?

无奈,众人也未明说,苏涟漪不知要如何解释,只能苦笑再苦笑。

“知道了,呵呵。”涟漪后连客套都不知要说什么了,说什么都错。说得尊敬了,人家搞不好意思她巴结欧阳老先生,但若是说随便了,人家又以为暗度陈仓已久。

徐昌满心思都是见到苏涟漪高兴,哪注意到这些,转身就带着苏涟漪入内,随行欧阳家下人有人帮苏涟漪将她那寒酸礼物——四坛子酒拿了出来,有人则是将她马车牵了去,找地方妥善放好。

苏涟漪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向欧阳府大门走去,除了欲哭无泪,还是欲哭无泪。

上辈子和男人绝缘,这辈子倒好,到处传绯闻。她发誓,对云飞峋一心一意觉无二心,即便是出轨幻想,她都没幻想过一次——实忙得没有时间。

马上要进入欧阳府别院时,涟漪余光看到一辆熟悉马车,是李府马车。车下站着是墨浓,说明里面坐是李玉堂。

李玉堂并未出马车,却也将外面发生一切听了个清楚,一撩开车帘,正好与苏涟漪碰了个对眼。

涟漪知晓李玉堂一定是来拜访欧阳老先生,李玉堂这人十分好学,定然有万千问题想询问。以两人交情,她应该为李玉堂引荐,但这么多人,引荐了定然为李玉堂树敌。

她飞使了一个眼色——稍安勿躁。

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随后便马上退回了车厢,放下了车帘,两人动作几乎是瞬时发生,除了知情人墨浓外,无一人能看出两人交流。

苏涟漪前脚进了欧阳府大门,那大门便应声关上,丝毫不理会府外人等待急切。

“墨浓,我们走。”李玉堂淡淡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是。”墨浓上了马车,车夫则是牵着马调转了弯,十分困难这车水马龙中挤了出去,而后上车,赶着车而去。

欧阳府别院。

庭院崭,虽到处熏了香,但也能闻到轻微漆油味道和木质香气,想来这院子是紧急维修罢。

厅堂前空气,几名小厮正陪欧阳歉玩着,欧阳歉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玩过。他记忆当中,他永远是被困房间中,因从未接触过外界,所以便丝毫不好奇外界。

如今知晓了万千世界美好和与人玩耍乐趣,十分热衷。

欧阳尚默还是坐他木质轮椅上,披着雪狐披风,乐呵呵看着自己儿子开心玩乐,十分满足。突然有种感悟,若是歉儿能这样开心,即便不治愈也没什么了。

只是……

欧阳尚默想到自己年岁已大,不知还能活几年,就担心若是自己没了,他歉儿怎么办,他能将歉儿托付给谁。

“欧阳老先生上午好,能岳望县见到您,涟漪十分惊喜。”苏涟漪开口道,打招呼是现代式,但却给人清之感。

欧阳尚默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欧阳歉正玩捉迷藏,他躲枯枝后面,其实大家一眼就能见到他,只不过为了陪起玩耍哄其开心,那装鬼小厮对他时而不见,就他身边到处“找”,把欧阳歉高兴坏了。

听见了苏涟漪声音,欧阳歉也没兴致玩了,一下子从根本挡不住人枯枝后跑了出来,“涟……涟……”

苏涟漪微微笑着,并未强迫他叫自己名字。因这是智力发展一个过程,孩童牙牙学语时,都是要从叠字学起,这个,与人脑构成发育有关。

“欧阳公子,很高兴见到你。”苏涟漪笑着回答,声音很慢,为了让其一个字一个字听懂,调皮眨眼,用生动表情激发欧阳歉交流**。

果然,欧阳歉见到苏涟漪就十分兴奋,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他和别人虽然能玩,却“谈不来”,只有和面前这个人才能“谈得来”。

也许其他人不解,其实简单得很,孩童和大人之间,多少是有代沟。

既然苏涟漪来了,便是准备给欧阳歉上第二课——颜色和形状。

因为之前没准备道具,于是苏涟漪便看见什么便说什么,讲了天空颜色,讲了云颜色,拉着欧阳歉观看天上云彩。根据形状,编着十分可笑又幼稚故事。

“你看那个云,昨日我们看到鱼?”涟漪指着其中一片云。

欧阳歉仰头看着,而后想了一想,之后点了点头,“像。”

“其实它说:好无聊啊,为什么没有小伙伴陪着我玩?”苏涟漪慢慢地讲着,将声音弄得很细,模仿一条小鱼。随后又指着另外一边,“紧接着,又来了一条大鱼。”

欧阳歉顺着她手指方向看着,随后点了头,“大……鱼……”

“大鱼说,我陪你玩。”涟漪又将声音弄得很粗,模仿另一个声音。“从此以后,大鱼和小鱼就成了朋友,每天一起玩。”

欧阳歉再一次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如同听了全天下精彩故事一般。

一旁陪着小厮们都傻了眼——这是什么故事啊?他们还以为从这深不可测苏涟漪口中能听到什么惊天动地故事,闹了半天就两条鱼说话。

他们哪里知晓现代教育学,无论是故事还是授课,都要以学生智力接受能力为准,欧阳歉三岁智商,去听什么军国大事、风花雪月,能听得懂就怪了。

随后两人又玩了好一会,吃了午饭,欧阳歉累了,打着哈欠,想要睡了。临睡前,还和苏涟漪越好,下一次还要一起玩,让苏涟漪经常来陪他玩。

涟漪笑着答应。

下人们陪着欧阳歉去睡了,徐昌则是推着欧阳尚默来。

“涟漪,谢谢你了。”欧阳尚默由衷道。

涟漪笑着摇头,心中一道声音谴责自己——太有目性,为了以后计划去接近一名老人,去骗取一名“孩童”欢心。

欧阳尚默商界这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如此威望,岂能不懂?他相信人好心,但仅仅只一个程度。这世间人,怎么会毫无私心?只不过,人交往也是价值基础上交往罢了。

这种交易不可避免,但只要苏涟漪真心帮助歉儿,他也绝对会以同等或者大利益回报给苏涟漪。

涟漪只觉得欧阳老先生双眼犀利得如同苍鹰,仿佛遥遥便能讲她看穿,有一些尴尬。

欧阳尚默呵呵笑了起来,“傻姑娘,别自责了,这没有什么不对,你对歉儿帮助是真心诚意,有这些就够了。”

涟漪苦笑出来,她,还是太嫩了。

欧阳尚默有识人本领,能看出面前女子清高,便主动转移话题,缓解了她心里尴尬,“涟漪丫头啊,有件事老夫不懂,为何你将歉儿带出去仅仅一次,歉儿就不再热衷于砸瓷器?”这个,是真心不解。

涟漪很想说——从前人家砸东西是因太过无聊了。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这不是平白给欧阳老先生添堵吗?

她试图用生物学、医学角度解释,想了一想,正色道,“欧阳老先生,也许我接下来说话,你听不懂。”

欧阳尚默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吧,不懂,老夫也会接受,所谓海纳百川嘛。”

“欧阳老先生不愧是智者,难怪退隐商界这么多年,依旧可以站商界前端。”涟漪由衷感慨。什么样人永远可立于不败之地?是虚心学习,永不自满之人!瞬间接受鲜事物,便永远信息前端。

李嘉诚如此,欧阳老先生也是如此。

“人脑,分为原脑和大脑,”涟漪一指自己头,“就是说脑浆。”

古人不懂大脑,却识脑浆。欧阳尚默点了点头,期待接下来话。

“原脑,便如同动物思维,一种机械思维,一种条件反射思维。饿了就吃、冷了就穿,而人婴孩时期大半是原脑作用,而欧阳公子身上,则表现为他用越来越过激行为来证实存感。”涟漪说到这,停了一下,给欧阳尚默时间让其消化。

欧阳尚默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一边震惊,一边开始强迫理解。当接受了这信息后,他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我们成年人,会思考,会根据一些事物做出判断,终决定如何应对,这种思维智慧和语言记忆,可以称之为大脑。”涟漪又道。

这一次,欧阳尚默比之前吸收信息要上许多。

涟漪继续道,“原脑和大脑是是两种截然不同,又互相抵触两种思维模式,原脑强时大脑便弱,反之,大脑强时原脑则弱。而孩童时期往往是原脑强大脑弱,随着年龄增长,接触外界事物增多,以及对判断力训练,大脑慢慢成长,终战胜原脑取得胜利,终原脑逐渐萎缩。”

旁边听着所有人,除了欧阳尚默和管家,还有一众下人都听得一愣愣,觉得深奥无比,又十分奇妙。

“而将欧阳公子带到外界前,欧阳公子原脑与大脑一直再抗争,或者说,是外界原因抑制着大脑发育,当将他带到自然界后,大脑得到了刺激,瞬间激活,战胜了原脑,于是,那种机械毫无意义行为便无法满足欧阳公子,所以便停止了打砸瓷器。”涟漪刚解释完,就后悔了。

她面色不好,十分担忧地看向欧阳尚默,心中暗暗叫苦,人家原脑和大脑抗争,她智商和情商抗争,当智商领先时,情商便直线下降。怎么不小心口不择言说了实话?这得让欧阳老先生多自责?

果然,苏涟漪话说完,欧阳尚默面色变了,浑身僵硬,神情激动,“涟漪丫头,你是说……是老夫害了歉儿?”

涟漪赶忙去安慰,希望亡羊补牢,“不是,欧阳老先生您别误会,不是您害了欧阳公子,而是您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帮助他,呃……其实从现实开始也不晚,只要您不指望着欧阳公子以后取得什么大成就,过个正常人生活,或者是……呃……比正常人傻上一点点,应该是可以。”她这回可不敢再乱说话了,一字一句都要思考清楚。

欧阳尚默能不知苏涟漪意思?只能苦笑,“涟漪丫头别自责了,是歉儿命苦,老夫也是命苦,为何四十几年前没遇到你。”

涟漪哭笑不得,四十几年前,别说她,苏峰和许桂花是否出生都是未知。

欧阳尚默又问,“涟漪丫头,那你说,歉儿多久可以恢复到比正常人稍稍……傻……那么一点。”这么多年,他也早面对现实了,恢复道正常人那样,不太可能。

涟漪细细思索,“若是按照一套科学有效方案,少需要十年。”

欧阳尚默听到这个回答,略微绝望,长长叹了口气,“十年……老夫却不知能不能活过十年。”苦笑。

涟漪看了看欧阳尚默,其面色红润,思维清晰,甚至牙口都很好,“欧阳老先生,说句实话,涟漪认为您再多活十五到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欧阳尚默笑了,“傻丫头,老夫身体如何,自己还不知?你这是哄我老头子开心罢了。”

涟漪赶忙摇头道,“我绝对没开玩笑,其实欧阳老先生身体健康,长寿绝对没问题,只不过老先生属于锻炼,这个就好比马车,一辆马车经常用、经常维修,便能用上十年有余。但若是将那马车停上哪怕是一年,都会腐朽不堪。”

欧阳尚默不全信她,但也有了兴趣,微笑着,“那丫头你说说,老夫要怎么锻炼?”

涟漪略略想了一下,“欧阳老先生,我教你一套太极拳法如何?”

欧阳尚默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管家徐昌也微笑,“老夫这么一把年纪,黄土都埋到了下巴,你让老夫习武?习武要从娃子抓起,老夫这耄耋如何习武?”

涟漪就知道会被误解,“这一套虽是拳法,但却是借着拳法来健身罢了,只要用好了气,便能延年益寿,欧阳老先生不妨一试。”

也许是今日高兴,欧阳尚默也来了兴趣,破天荒地让管家扶着入房间换了衣服,家丁们赶忙将空地铺上了地毯,生怕老爷摔倒碰伤。

涟漪见欧阳尚默准备好了,老头兴致勃勃,一番平日里雍容庄严,换了一身很有喜感练功服,差点笑出来,赶忙捂住嘴,怕被误会嘲笑。

随后,涟漪教了欧阳尚默一套杨式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这一套拳法适合老年人学,动作简单,难度不大。

一套拳法打下,欧阳尚默只觉得筋骨舒展,神经气爽。“好,这套拳法果然是好。”由衷赞赏。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欧阳老先生您太夸张了,拳法确实好,也确实可以延年益寿,但却没那么立竿见影。这套拳法靠是气与行配合,且要持之以恒,一次两次效果不大,以后欧阳老先生可早晚一次,若是体力允许,中午可加一次,先试三个月。”

欧阳尚默哈哈笑起来,笑声爽朗,好像许久没这么开心笑了。一旁徐昌心中感动,老爷和少爷,终于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日了,眼圈也是红了一红。

涟漪看向徐昌,略带调皮一笑,“徐管家也一起练吧,可延年益寿,还可陪欧阳老先生一起,这种拳法一个人练无感,一群人一同练才有感觉。”

心中竟恶作剧幻想,欧阳老先生带头,弄一堆老头老太太练一些太极拳或太极扇。汗,这画面真是恶搞!

欧阳府从来都是沉默,不知是因这百年家族深沉,还是因欧阳尚默厄运,但如今,却因为苏涟漪,欧阳家族冷寂缓解了一些,开始有了人气。

苏涟漪又和欧阳尚默说了好一会话,但犹豫再三,终没将她需求**裸说出来。

内心叹气,她苏涟漪终还是做不到那么势利罢。因为她“目性”,她处处心虚,终默默决定,放弃她之前目,变有意靠近为真正无私帮助。

欧阳尚默能感受到苏涟漪变化,笑得意味深长,又满是欣赏。

太阳偏西,涟漪告辞回家,徐昌又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当苏涟漪出门时发现,门外车马已经散了,空无一人。

苏涟漪不知是,这些人并非是久等散去,这些商贾求见欧阳老先生心切,若是连守三天三夜能受到老先生接待,他们会高高兴兴地去守。那么他们为何散了去?

原来是欧阳尚默心情大好,便暗暗谴了徐昌,为这些商贾一个个排了时间,按照时间有序地来接待。商贾们高兴不已,甚至觉得是苏涟漪内说好话,心中对苏涟漪自然是另眼相看。

这些切不说,先说苏涟漪赶着马车向回走着。

道上路滑,马匹虽有四条腿但该摔倒还是会摔倒,于是,苏涟漪只能放慢了速度,她一边驾着,一边思考着。

突然路过一个胡同,而有人从箱子中走出,对苏涟漪恭敬招手,涟漪定睛一看,竟是墨浓。

墨浓便是代表了李玉堂,再向那巷子一看,果然,李家马车停里面。

涟漪赶忙勒马停车,墨浓则上前,拽住马缰绳,将马车牵到路旁,涟漪一个侧身,潇洒跳了下来,向马车方向走。

车厢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之手,将车帘掀开,其内白衣公子带着几不可见淡笑,“苏小姐,别来无恙。”

涟漪笑着点头,“李公子,好久不见了。确实,几个月没见了。”

李玉堂点了点头,“可有时间,喝一杯茶。”

“好,但时间不多。”涟漪也不客气,她心中,两人已是好朋友了,而她确实时间不多。这鸾国可没什么路灯,她可不想抹黑赶着马车回去,她视力好,不代表马视力也好,她不想承担风险。

李玉堂轻笑出声,因为苏涟漪洒脱。

“上车吧。”李玉堂道。

涟漪却摇了摇头,“你马车走前,我马车后,跟随就行。”

李玉堂愣了一愣,“苏小姐为何这般客套?”

涟漪一耸肩,“人言可畏啊,毕竟我是嫁了人,就算我们俩真是问心无愧,但看别人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无奈,很无奈,这老土保守封建社会。

“好。”李玉堂心中一揪,赶忙撂了帘子,退回了车厢中,怕敏锐苏涟漪发现他失态,随后对车夫说了个名字,那车夫答应后,便上了马车,缓缓驶了开。

涟漪回了自己小马车,墨浓坚持驶车,让苏涟漪到车厢休息,涟漪对这墨浓印象也是极好,认为他和他主子李公子一样,彬彬有礼,做事极为原则。

一件茶楼,两辆马车停下,李玉堂与苏涟漪入了楼去,一间靠窗雅间坐下,香茗送上,满室茶香。

苏涟漪开门见山,“李公子今日实抱歉,众目睽睽之下我无法帮你引荐,怕为你树敌。”

李玉堂摇了摇头,“我知道。”

涟漪笑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李公子,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李玉堂惊讶,“何事?”

“帮我找宅子,我想搬来岳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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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搬家(一更来袭,求票)

“你要搬到县城?”李玉堂知晓了这个消息,惊喜万分。

涟漪点头想了一想,而后抬眼,声音压低,多了一些谨慎。“今日你去登门拜访欧阳老先生,所为何事?”

李玉堂敛眉,他是那种**感很强人,别说外人,即便是他父亲李福安都没权利管他事,从来都是如此。但苏涟漪这么问,他略略挣扎了下,还是如实说了,“我想脱离李家,自创产业,从头做起,但我爹却不同意,所以我想硬来。”

涟漪大为惊讶,“你疯了?好好家族产业不去打理,自己做生意干什么?你可知晓,若是毫无背景创业,有多难?”

一身白衣李玉堂狭长眸子看着苏涟漪,眼神悠远,“苏小姐,你很聪明,但你看到却都是李家表面,也许你眼中我父亲是和蔼之人,但他……”李玉堂犹豫再三,终还是没将自己父亲阴暗狭隘一面说出来。

涟漪很便明白,想必李玉堂从小到大,李家人用各种手段强制逼着他做了不少他本不愿去做之事。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经。

“你还记得当日,我母亲用寻欢散吗?”李玉堂轻轻叹了气,道。

涟漪面色微变,点了点头,“记得。”这种手段卑鄙无耻,她怎么会忘?

李玉堂苦笑着,“窥斑见豹,可以想象到其他之事吧?”

涟漪为惊讶,“他们以前……会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你?”

李玉堂微微点了点头,“为达目,不择手段。”一向是李家人作风。认识苏涟漪前,他也一直以为这样是对,因从小其父亲所作所为便是如此。

苏涟漪怔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李玉堂看。真不知这李玉堂从前过是什么生活,明明那里是他家,但家中却被套上各种枷锁、灌输各种思想。

玉堂端起了茶碗,轻轻抿了口茶,“苏小姐不用可怜下,这一切我早已习惯了,这只是我想离开李家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希望从头开始,用自己努力光明磊落发展,就如同……你一样。”垂下眼,以掩饰心中尴尬。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人不可貌相,何况是那经商多年之人,她看不透李老爷是性格也是自然。李玉堂想法她可以理解,却不知该不该赞同。

“那你前来拜访欧阳老先生,便是想听到他老人家意见?”涟漪问。

“是。”玉堂回道。

涟漪笑了,“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回头帮你走走后门,与欧阳老先生说些小话。”

李玉堂第一次见苏涟漪开玩笑,看了她一眼,也轻笑了出来,“苏小姐心意我心领了,刚刚你进去后不久,欧阳老先生便命人将送进去拜帖都一一回复,定了日子可以拜访。”

涟漪惊讶,“真?看来这老先生也不是油盐不进之人嘛。”

李玉堂狭长眸子看了看她,而后又垂下了眼,长长睫毛盖住眸中惊艳,并未接话,端茶品茗,也将心中感慨埋藏。“苏小姐为何突然间想要搬来县城?”从前往返辛苦,她却一直坚持。

涟漪赶忙认真下来,“对,我们俩此时也算是至交了,你有事不瞒着我,我也就不瞒着你。欧阳老先生儿子欧阳歉公子有病身,如今他们搬来岳望县就是为了让我帮忙进行恢复治疗,所以我也想搬来岳望县,省下往返时间。”

原来如此,玉堂心中了然。但心里还是有一种放之不下烦恼。

神情有些尴尬,那长长睫毛微微动了一动,“欧阳公子,想必……定然是位青年才俊吧?”这话刚出口,自己便又后悔,为何会多此一问?

涟漪对李玉堂尴尬浑然不知,轻轻叹了口气,“欧阳歉公子得,是脑疾,如今四十有七年龄,但心智却仿佛婴孩一般。”

李玉堂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是尴尬,刚刚自己竟有那种胡思乱想。“抱歉。”

涟漪笑着,“为你讲一些事吧,欧阳家事。这种个人**,我本不应该到处宣扬,但我还是想讲给你听,希望你身上不要再出现悲剧,加之,我也是信任你。”

玉堂点了点头,“谢谢你信任。”

苏涟漪便将欧阳尚默之事讲了出来,后者听罢许久,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意思我能理解,这个人间悲剧确实是欧阳老先生和这伦理风俗所造成,虽然李家未出现这样儿子,但……夭折却也不少。”自然不会有这样痴傻孩子,若是有,他父亲也不会允许其存。

苏涟漪点到为止,便也不再多说,说这些,只因李玉堂还未成亲,先将悲剧告之,希望李玉堂引以为鉴,不要悲剧了自己,不要悲剧了他人。

她话是说完了,李玉堂听与不听,她就真真管不到。

“苏小姐,这年一过,我便满了二十,以我这个年纪未成亲少之又少,知道我为何到现还未成亲吗?”李玉堂突然问。

涟漪不懂,“为何?”

玉堂笑了一笑,“与你所说悲剧也差之不多,我对这种大家族十分厌恶反感,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才处处无声抵制吧。”

苏涟漪突然噗嗤一笑,“我们说些别事吧,两人聚一起,不是你叹气就是我叹气,怎么说这也是年过后,怎可如此丧气?先说宅子,岳望县可有宅子?”

玉堂道,“我有一处宅子,若你不嫌弃,便住去罢。”

“不是嫌弃,而是想自己买一处,住着踏实。”涟漪回道,她不想和李玉堂牵扯不清,两人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但她只能控制自己思想却无法控制外面那些嚼舌根人思想。

还是避嫌吧,为了自己,为了李玉堂,是为了云飞峋。

“好,那要多大院子?”玉堂尊重她选择。

涟漪微微皱眉一下,“大一些吧,少要有四、五个院子,以后偶尔来住人会不少,还得买两个丫鬟。”

李玉堂薄唇微微勾了一下,“突然想通了,买丫鬟了?”

涟漪苦笑,“我不需要人伺候,是我那朋友,自己日夜养孩子实辛苦,干脆买两个丫鬟吧,反正院子也大。”

“好,我记下了,会帮你物色。”玉堂应允。

“还有一件事,”涟漪又想到了件事,面色狡黠一下,如同算计一般。

玉堂眉头微微一皱,“还有何事?”怎么总有种不好感觉?

涟漪身子前倾,头微微凑了过去,往日恬静面容此时就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双眼闪着晶亮,“你那胜酒酒厂还吧?反正你留着也没用了,低价卖给我怎样?”

“……”李玉堂眉头皱了又皱,白玉一般面庞爬上绯红,是羞愧红。他用那种卑鄙手段去攻击苏涟漪,后非但没赢,还一败涂地。掌柜和酒厂工人都被挖了,如今她还如同一只小狐般打起了那块场地主意。

后,他忍不住轻笑,“好。”嗓音清爽如风。

涟漪很激动,那块地皮她早就看上了,这李玉堂该说不说,眼睛毒得很,他挑上东西都是好东西。那块地皮岳望县郊,又与其他几座大城贲临,交通极为方便,从那厂地出发,几乎用相同时间便能到达不同几条主要官道。

这个就好比是地图上,用几何方法算出了个中心一般。

加之,后来酒厂倒闭,她偷偷去看了一看,那厂房建得气派十分,布局合理,她一眼就看了中去,现想软磨硬泡下来,将神仙方妆品厂迁过去。

“真?真要低价卖给我?”涟漪惊喜。

李玉堂发现,他很喜欢看到这么欣喜若狂苏涟漪,她平日里那淡然就好像是一堵透明墙,与外人拉开距离。但此时,他能感觉到,两人近了。

点了点头,“真,送你都行。”

涟漪狠狠一拍李玉堂肩膀,发现他看似单薄,其实身上肌肉也很结实,“好兄弟,送就不必了,该多少钱是多少钱,原基础上给我稍微打个折就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时间紧迫,我先走了。”她站起身来,可不想再赶夜路了。

李玉堂急了,“等等,你说打个折,什么叫打个折?”

涟漪已到了大门,回头微微一笑,“就是稍微便宜一些,不说了,这回是真要走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茶室雅间,只留下李玉堂一人,愣愣看着苏涟漪扬长而去门口,心中百感,却缕不出头绪。

不大一会,墨浓上来,悄然入内,“少爷,苏小姐驾车回去了。”

李玉堂长长叹了口气,“恩,知道了,我们也走吧。”

墨浓结了银子,一主一仆两人便出了门,上了马车,回了李家别院。

……

苏涟漪驾马车回了家中,初萤见今日涟漪回来得很早,很是开心。

涟漪暖了身子,而后便将熙瞳接了过去,减轻初萤负担。“自己养孩子,是不是很累?”笑着问。

只见初萤一双大眼下满是淤青,少了平日里灵动,可想而知,她晚上是睡不好。孩子隔一个时辰便醒来一次,不是吃奶就是屎尿,而初萤怕打扰了涟漪休息,都不敢让熙瞳多哭,当他哭出第一声后,立刻便抱怀中努力哄着。

提起孩子,初萤便少了平日里那稚嫩,笑得满是慈爱,“虽是辛苦,但却心甘情愿,为了他,我死也是愿。”

涟漪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关心熙瞳也好,但也要关心自己。你是个独立人,不要为男人活着,也不要为女儿活着。”她深深心疼这个时代女人,完全是家人附属品。

初萤若是一年前听这些话,定然是听不懂。但随着和苏涟漪交往深了,两人交流很多,涟漪为她深入浅出讲解现代思想,初萤虽和现代人比不了,也比鸾国女子先进了很多。

“知道了,我会衡量好。”初萤笑着回答。

涟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熙瞳屋里转着,“真是越来越重了。”

初萤笑着,回房内将那披风取出,“披风已经做好,你试试看。”

涟漪回头一看,狠狠惊艳了一把。

一个简单披风竟被初萤做出了花儿一般。那披风是缎子面,白色缎子,毫无出奇,但当视线向下时,却发现不知从何处开始起笔,竟绣着羽毛。

从白色到米色,从米色到粉色,从粉色到下面鲜红。

如同落羽一般,被颜色渲染得梵丽辉煌,这披风,是不高调不张扬,却也不低调不平庸。初萤仿佛抓住了涟漪性格平衡点,为其做出了一件件衣服一般。

披风内部是毛皮,毛是兔毛,巧妙之处于,一圈为活边,可拆洗。其实若是真正官宦大户,便不需要用这活边,因那些夫人小姐整日都清洁之处,衣服也很少能脏。

而苏涟漪日日要赶着马车往返,风尘仆仆,所以初萤便根据她习惯做了这种活边披风。不得不说,初萤真是心细如丝。

涟漪大为感动,但也忍不住埋怨。“自己养孩子已经很累了,我又太忙帮不上你,为何你还要给自己找这么繁琐活干?”之前知晓初萤做披风,却没想到她又绣了花,这绣花很累眼睛,难怪刚刚看到初萤眼有些直,看起来仿佛两天未睡一般。

初萤笑得温婉,“其实做件披风不累,只不过确实有些赶,因怕你往返受冻着凉。”

涟漪抱着熙瞳桌边坐下,“初萤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欧阳老先生吗?还有他儿子,欧阳歉。”

“恩,怎么了?”初萤问。

“他们搬到了岳望县,想来,老先生意思是让我多多帮欧阳歉做恢复治疗吧。”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去逗弄熙瞳。

初萤有些吃惊,放下了披风,涟漪身边坐下,“那怎么办?你已经够辛苦,酒铺、酒厂、妆品厂,再加上还要照顾我们母子,涟漪,你也不是铁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这么办吧,你直接住县城,熙瞳我自己带就好。”

涟漪笑着摇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往来确实太过辛苦劳顿,何况是冬季,若是马车出了点意外,半路上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今日我托李公子找了宅子,只要有信儿就搬,当然,你们母子也一起搬。”她怎么能丢下初萤母子二人?

“带着我?”初萤红了眼圈,“为何要带我?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涟漪噗嗤笑了,“今日你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带了你有什么麻烦?等宅子定了,我再顺道买几个丫鬟,陪你一同照料熙瞳。再说,若是你少了几根头发,飞峋找我算账可怎么办?”

“小叔哪会忍心?”初萤娇嗔,心中却是暖烘烘一片。

熙瞳饿了,交给初萤吃奶,涟漪则是去厨房中做饭,吃罢了晚饭,熙瞳也睡了,两人便坐厅里小声聊天,一片欢声笑语。

……

李玉堂办事效率很高,第一日下午接到苏涟漪请求,当天晚上便找到了合适宅子,那宅子主人是东边避难来富户人家,如今听说家乡已经安定,便卖了宅子,举家迁了回去。

宅子很,因一直住着人,便不用怎么收拾。

涟漪大清早赶到酒铺时,墨浓已经等候多时,带着苏涟漪便去往那宅院,由李玉堂陪着。

那宅子不闹市区,但也不偏,巧时,离欧阳家别院也是不远,涟漪当即定了下来,到衙门备了案,双方签了地契和房契,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这房子就算是买完了。

买完房子,又马不停蹄找到了牙婆,挑了两名看着老实巴交丫鬟,两名看门小厮,回了家去。这一折腾,就已到了中午,李玉堂想请苏涟漪吃个便饭,但她不肯,要回家接初萤,早早进城居住,她也少折腾一天。

李玉堂想去帮忙,被涟漪婉拒了,他便只能作罢。

谢别了李玉堂,涟漪去酒厂和妆品厂找了几个劲儿大勤人帮忙搬家,家中初萤没想到第二日就要搬,很是惊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细软。

涟漪叮嘱,除了非带不可东西,其他就量别带,县城再买,或者平时找人一点点搬过去,量别太劳累。

而谁这么悲催被苏涟漪抓到日日搬家?自然是她那悲催弟弟苏白,当然这是后话。

为了搬家,特意从酒厂弄来了一辆专门拉货马车,那么大马车,一次性将涟漪家急用东西都搬了个干净,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载货,浩浩荡荡地向县城家而去。

当众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后,苏白跑了进来告诉涟漪,李玉堂又来了,还带了一块牌匾。

涟漪惊讶,放下手中正忙碌工作出门查看,果然,见到大门口有两辆马车,第一辆是李玉堂平日里马车,而第二辆上则是送货马车,其上放着一块红布盖着大牌匾。

“李公子,这是?”涟漪有些不解。

玉堂笑了一笑,因外站立,身上披着雪白披风,还是他一贯淡然风格。他伸手微微一指,大门上牌匾,“宅子易主,匾自然也要换了。”

涟漪抬头一看,才想起,这古代人牌匾就如同现代人门牌一般。此时那大门上悬着还是从前那户人家姓氏,“还是你想周到,你这样一次次帮我,我都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了。”由衷地说。

玉堂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都是我应做罢。”

涟漪跑了过去,偷偷掀开红色丝绸,偷窥里面字,只见黑底金色两个大字——苏府,苍劲有力,又威武霸气,心中喜欢得紧。

以李玉堂那识货性格,做这牌匾师傅若是说第二,怕整个岳望县找不到第一了,这牌匾真是不错。站起身来,“李公子,够朋友、够义气,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绝对会身先士卒帮你,放心。”

李玉堂略微惊讶,原来苏涟漪除了那恬淡文雅,还有这么爽朗一面。不由得心中感慨,能见到她这么与众不同一面,做这些事,也值了。

择日不如撞日,送牌匾工人当时便架起了梯子,爬了上去,将之前牌匾卸了下来,而后将带着红布牌匾挂上。

“把红布撤了吧,不用什么择吉日了,今日便是吉日。”涟漪笑道,也许因为搬家,也许因为被朋友如此帮忙,心情大好。

玉堂有些不赞同,“这怎么行?无论是安宅还是开户,就算是搬一个床,都要算日子选风水。”这是规矩,做生意之人是信那风水。

涟漪噗嗤笑了,“好,就听你。”

李玉堂本以为就苏涟漪那倔强性格定然需要他费口舌去争辩,却没想到,她马上就同意了,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一种被宠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又无法用具体语言来描述。

“那择日工作就交给你了,李大天师?”涟漪开着玩笑。

李玉堂也忍不住接了她话,破天荒也开起了玩笑,“多谢苏涟漪看得上,下刚刚研习多年易经也终于可派上用场了。”

“恩,那就麻烦李大天师了,一定要算出个好日子,以后生活吃而不胖、赚而不赔、睡而无梦,可好?”涟漪继续道。

李玉堂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平日里没发现,苏小姐还很贫?”他对她是越来越改观,现再回头看去,从前认识只是她表面而已。

涟漪今日心情大好,看着自己宽敞院子,以后可以将苏峰和苏白等人都揽来一起住,家人团聚,岂不美哉?因为心情好,也放下了心墙。“李公子所言差异,做生意者忌讳这穷和贫,刚刚你还说选了良辰吉日,如今怎么就将那贫字挂嘴边?不能说贫,要说富。”

李玉堂没想到苏涟漪玩起这种文字游戏,“那苏小姐刚刚所言,不是贫嘴,而是富嘴?”

涟漪装模作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自然。”

李玉堂笑了,虽不若外人那般张嘴哈哈大笑,但也是抿着唇笑着。他标准中,这样已经与大笑无二了。

一旁被李玉堂带来得李府下人们都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是他们家二公子?这般轻松愉悦,怎么是那不食人间烟火二公子?

别说众人,就连墨浓也是暗暗惊讶,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如此平易近人,即便是老爷与夫人面前,少爷也从来是保持着客套距离。想来,苏小姐少爷心中,定然有着独特位置。

涟漪和李玉堂嬉笑完,敛了笑容,稍稍严肃了几分,但眼中却比平日里要亲切。“今日便不多留你了,刚刚搬了家,杂事太多,回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表示感谢,你不许拒绝哦。”

李玉堂自然不忍拒绝,淡笑着点了点头,“你说起吃饭,我才想起一件事。”

“何事?”

“苏小姐还记得我发小,潇小耽吗?”

涟漪点了点头,笑道,“潇爷啊?自然记得。”怎么会忘记?若不是潇爷弄那么多花样,她家木讷飞峋又怎么会费心思弄什么夜“鹰”送笺,把她吓了个半死?

“上一次那神仙方得到了仙姬大爱,潇小耽很是感谢你,屡次三番希望能与你见面,亲自表示感谢。”玉堂道。

涟漪笑着点头,“这个好说,日子你来选,就这么定了,你请一次,我请一次。若是没意见,我就回去继续收拾了。”

玉堂自然没什么意见,告别了涟漪,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了崭得苏府,渐行渐远。

今日是个劳累日子,却也让苏涟漪心情大好,不仅李玉堂送了牌匾,欧阳老先生还送了两只镇门石狮,那两只石狮很是威武气派,龇牙咧嘴,怒目生威,涟漪喜欢得紧。

当屋子终于收拾得可以住人后,涟漪这才坐了下来,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疼,初萤送上了亲沏香茗。

“辛苦了,今天我没帮上忙,让你自己受累了。”初萤很是愧疚。

涟漪喝了口茶,“怎么是我自己受累呢?先不说来帮忙乡亲和酒厂雇工,就说买来两名丫鬟和两名小厮也是干了不少,哦对了,那四人呢?”到处张望。

初萤笑着,抱着熙瞳,“刚刚我让他们休息去了,这就将他们叫来。”说着,出了门,便将四人唤了来。

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

男大概十七、八岁,女大概十五、六岁。

涟漪心中感慨,这个年纪若是现代,早应学校中学习功课吧,还父母怀抱,但这古代,已被人如同商品一般买来买去,如同奴隶一般,被人唤来唤去。

四人站苏涟漪面前,明明干一天活很是劳累了,但还是紧绷着,忐忑不安。

涟漪心中不忍,声音也柔了一柔,“你们不要拘谨,好好工作,以后我苏涟漪不会亏待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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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萤tayataangral╭╮

107,宾客(二更,求票)

两名丫鬟、两名小厮,来自山南海北,几乎都是家中太穷,从小便被卖了,有时被送人,有时被卖掉,两名小姑娘算是走运,因为战乱,青楼生意不若从前那般红火,否则以他们两人相貌又如何等到被卖到正经人家当丫鬟?

四人有各自名字,涟漪本想沿用,但初萤却不同意。

无论是皇家还是大户人家,丫鬟小厮买来了就必须改名,否则易将前一户晦气带来,加之改了名字便安了心,怕这些人有外心。

涟漪是不信这些说道,但改名字就是件小得不能再小事,她也懒得和初萤争执,愿意改就改吧,何况这四人名字也不是爹妈起,而是上一户人家带来。

四人被成为诗东、诗南、诗西、诗北。诗东、诗南,是两名小厮;诗西、诗北是两名丫鬟。

诗东今年十九岁,是四人中年级大,个子很高、很瘦,不算英俊,额头很宽,嘴唇很厚。额头宽之人多半聪明、嘴唇厚之人多半老实,而着诗东便给人以这种感觉,有一些聪明,又很老实。

诗南今年十八岁,个子不高却也不矮,身体强健,面容清秀,目不斜视,一看就是那种忠心不二之人。

诗西今年十四岁,年纪小,小鼻子小眼,很是可爱,尤其是她鼻梁上有一堆小雀斑,是显得可爱无比。

诗北今年十六岁,身材窈窕丰满,是这四人中相貌好,眼角微微上勾,有一种妩媚之感,但双眼眼神是怯生生,好像胆子很小。

这名字,是苏涟漪和初萤两人起,涟漪决定用东南西北来确定名字,而初萤四个字前加了个“诗”字。

起了名字后,涟漪又交代了几句,无外乎就是为四人分配了工作,例如两名男子做一些粗活,清扫院子和厕所等等,女子则是做精细活,做饭洗衣,外加偶尔陪着初萤照顾熙瞳。

苏涟漪到底还是现代人,她不知以后能不能接受丫鬟这种生物,但此时此刻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两名丫鬟买来也是为了照顾初萤和熙瞳,她自己是不肯用。

衣服,她不习惯别人给洗,屋子,她也不喜欢别人侵犯她**空间。

四人有一个小主管,暂由诗东来做,也算是半个管家。

这宅子有下人房,便由诗东带着几人,自己找屋子暂时住下休息了,只等明日开始正式干活。

别看诗西年纪小,其厨艺可不低,上一户人家干活便是厨房中,那些厨子们偷懒,只要给那些不受宠主子准备饭菜,都直接让诗西上,自己则是一旁哼小曲赌钱,只有受宠主子定了饭菜,他们才兢兢业业上厨。

一回生二回熟,时间长了,这小小诗西便也练出了一门好厨艺。

夜晚到来,用过了晚饭,下人们都被涟漪打发着睡了,涟漪和初萤则是灯下哄着熙瞳,聊着天。

初萤若有所思,而后抬眼看向苏涟漪,“涟漪,那个诗北,我觉得有些问题。”她别不行,女人,她见多了。从小便看宫中女人斗,长大便公主府里折腾那些小妾。

也许做生意,她比不上苏涟漪,但这识女人,她自认要比苏涟漪高明许多。

涟漪抱着熙瞳,耐心听着熙瞳奶声奶气地丫丫叫着,微微一笑,“你觉得她长相太过妩媚,以后定然不安分,是吗?”

初萤叹气,“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买回来?”

涟漪抬眼,微微撅嘴,想了一想,“其实我想买是诗西,但当时诗西紧紧抓着诗北手,想来两人定然是好姐妹,我便不想将她们分来,再说了,人容貌很重要?难道长得如何,性格就如何?也许她是个老实本分女子呢?”

初萤不赞同摇头,“你可知,相由心生。”但想到两名女子双手紧紧相握不忍分开,不由得联想道了她和涟漪两人,心中有所触动,也就作罢了。“以后这个人,我会帮你看着。”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去戳初萤额头,“你呀,真是个小矛盾,有时天真无邪到脑残,有时却精明敏锐得吓人。”

初萤拽涟漪手指就要咬,但她动作没有涟漪,被其闪了过去。“怎么,你嫌弃我了?”

涟漪笑着摇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

两人打成一块,而那熙瞳也仿佛看懂了两名女子友谊,跟着咯咯咯咯地笑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四名下人便起床了。

诗东诗南开始用大扫把清扫院子残雪,诗西入了厨房开始烹饪早点,诗北则是打了温水准备入内伺候初萤小姐起床。

整个苏府热闹了起来,各人干各人事,忙得不亦乐乎,只有一人很是悠哉。懒洋洋起了床,而后简单洗漱,换了身轻便薄绵衣,跑到院子中,忍着浑身颤抖拉腿伸胳膊,而后开始绕着大宅跑步。

诗东和诗南也是汗流浃背,因刚到了一家,自然要好好表现,两人将那前院广场积雪扫了个干净,甚至如同春秋一般,一抬头,看见了自家小姐跑了过来,赶忙扔了手上扫把跑着迎了上去。

“二小姐,有什么急事吗?”两人以为苏涟漪跑来是着急找他们,都紧张十分。

谁能想到,涟漪随便挥了挥手,一个转弯,向另一方向跑了,“没事,你们忙,我晨练。”

“晨练?”诗东不解,问一旁诗南。

诗南了然,“原来二小姐是习武之人啊,只有习武之人才晨起跑步。”对二小姐敬仰油然而生,因这诗南也曾习过两年武。

诗东大为惊讶,“不是听说二小姐是做买卖吗?这女子做买卖已经少见了,还练武?二小姐真厉害啊。”

诗南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想却是,习武之人都是好人品,他一定要踏踏实实干活,跟着二小姐。

苏涟漪可没想到她晨起跑步被两人误解,她看来,跑步是锻炼心肺功能好方法。

当路过厨房时,闻到了香气,不由自主跑了过来,见小小诗西厨房中有条不紊准备早餐,那神情专注,小小鼻头翘着,上面雀斑是可爱。这孩子,就是让她忍不住喜欢。

“诗西,早啊。”涟漪打了招呼。

本来正轻轻搅汤诗西看见二小姐突然出现自己身边吓了一跳,勺子直接掉进了大锅里,急都要哭了出来。

噗通一声给苏涟漪跪下,直接就要磕头,“二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涟漪赶忙将小小诗西从地上抓了起来,这诗西个子也是娇小,勉强到涟漪肩头,“你有什么可该死啊?发生什么事了?”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诗西直接哭了出来,吓得浑身发抖,“二小姐……奴婢……奴婢小心把……勺子掉锅里了。”已抱了必死决心,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刚刚到了主子家,怎么就做这种毛手毛脚事?

诗西害怕可以理解,他们四人都是死契,换句话说,主子想将他们卖掉是随时可以卖,当然,若是不想卖,直接弄死,官府也是不管。

诗西从记事其就已被卖身为奴了,连自己父母身份都不知,从小到大打骂挨饿是经常,所以只希望被二小姐抽打一顿,万万不要再卖掉。

听说,若是卖到青楼,女子便是生不如死。

涟漪哭笑不得,“一根勺子掉锅里你就寻死觅活,若是这锅翻了,你还不得厨房悬梁自?我这昨天花钱买了你,你今天就要自杀,这不是让我赔本吗?”好吧,生意做多了,脑子里也全是生意了。

诗西能听出来二小姐是开她玩笑,她总觉得二小姐不会将她卖掉,便忍住了抽噎,“勺子掉锅里,那汤就……就脏了,没法喝了。”

涟漪无奈,放开了诗西,找了双筷子,用筷子夹住勺子柄,将勺子夹了上来,“你做饭之前,这勺子洗过了吗?”

“回……回二小姐话,洗……洗过了。”诗西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泪。

“洗过了还脏什么?”涟漪无奈。

“因为奴婢用手拿着,所以就脏了。”诗西又道。

“你手洗了吗?”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将勺子放到一旁盆子里,那盆里是淘米水,用淘米水可洗净油腻。

“回二小姐,洗了。”诗西乖乖道。

将勺子冲洗干净,涟漪将勺子递了过去,“对啊,都洗了,所以就干净了。”

诗西自然不会被这些话糊弄住,她给人家当奴婢这么多年,年纪虽小也不傻,知道是二小姐安慰她。心中十分感动,昨夜还和诗北说道,这二小姐看着吓人,其实人极好,此番看来,真是这样。

涟漪觉得自己还是别添乱了,便继续跑步,兜了一圈,跑向了初萤院子。

苏涟漪和初萤如今有两个院子,但两个院子挨得很近。

涟漪院子是主院,是一家主母和家主才能住下,而初萤住小院子也是十分豪华舒适。

当苏涟漪到初萤院子时,诗北正恭敬伺候着。不得不说,这诗北是个能拿得出手丫鬟,无论容貌还是举止,包括伺候人都是有一套,为初萤打点得井井有条。

但初萤面色却一反常态,不若平日里那般娇笑魅人,眼角似笑非笑,嘴唇抿着,隐隐散发出强大气场,活活将一旁诗北镇得不敢轻举妄动。

涟漪心中暗笑,想来这便是外初萤吧,一国公主威仪岂是一般小丫鬟能承受?

她来也是为了看看初萤情况,见初萤和诗北两人相处得“十分和睦”,便放了心,一溜小跑回房间换衣服,梳妆。

等一会太阳升起,还要有不少应酬呢。

吃过了早饭,涟漪换了一身庄重华贵衣裙,准备迎接今日来访之客——她搬到了岳望县,立了府,定然有不少平日里往来商家前来拜访送贺礼,这叫乔迁之喜。

“二小姐,您吗?”房门外,是诗东声音。

涟漪已收拾完毕,推了门出去,看见诗东外,“有什么事吗?”

“禀二小姐,刚刚欧阳府来人,送来了四台礼物,说是二小姐会用到。”诗东答。

涟漪一愣,欧阳老先生送礼?昨日不是已送了两只大石狮子吗?今日又送了什么?“哪里?”

“请随我来。”诗东前去带路,涟漪便跟了过去。

果然,大门不远,有朱红色四台大礼静静放地面上。台,就是大箱子意思。而四台,就是整整四大箱子,那箱子做工上乘、华丽高档,想必其中之物也是价值连城。

四台大礼旁站着一人,那人身着欧阳府小管事服装,双手恭敬捧着一封信笺,见苏涟漪来了,远远便行礼打招呼,将苏涟漪弄得很不好意思。

匆匆赶去,接过了信笺,打开一看,入目便是柔韧苍劲书法,是欧阳老先生亲笔信,其大意是,涟漪乔迁很是仓促,定然会有诸多尚未准备妥当之物,但随后又要招待大批宾客,希望这些物品能对她有所帮助。

涟漪惊喜,赶忙打开四大箱子查看,看见后,恨不得跳起来冲过去亲上欧阳老先生一口,因老先生实太棒了,她没准备东西,昨夜失眠挠头东西,都这大箱子中,而且所有东西都是上品!

不说别,马上定会有人来访,丫鬟小厮衣着?没有统一服装,成何体统?例如,宾客来所用茶具?这些属于精细器皿,前一户人家是不给她留。再例如,茶呢?

所有物件都不是所谓主要物件,但就是一堆一堆小物件,才成就细节。

涟漪赶忙叫人将箱子都抬到了她院子,而后细细分了开。

苏府急成一团,当一切刚刚准备好时,第一批客人便已经到了。

那欧阳福送信小管事却没走,就这么立苏府大门旁边,见有客来,赶忙迎了上去,接下拜帖和礼物,便将礼物和拜帖放好,而后将客人引进厅堂——原来这小管事也是欧阳老先生帮助苏涟漪“物件”之一。

老先生早就想到,苏涟漪紧急买来丫鬟小厮是不顶事儿,特意派了人来,带着那些小厮,教着小厮们做。

诗东和诗南两人很聪明,一看便会,没一会便上了手,即便随后客人越来越多,这两名小厮和欧阳府小管事也配合井井有条,恭敬服侍每一位客人,接下礼品,再将客人带入厅堂。

厅堂,苏涟漪坐主位,与下手边这些人客人客套着,诗西和诗北上了茶,那茶具是好茶具,茶也是好茶,众客人都对苏涟漪另眼相看。

涟漪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有种想冲过去给老先生连磕三个响头冲动,老先生才是真正救苦救难观世音。

如果没有老先生准备一切,她就死定了,绝对死定了!

李玉堂也来了,是代表李老爷来,坐了角落里,淡笑着看着涟漪与众宾客客套,心中感慨涟漪待人接物之大方,谁能想到她从前就是个普通村姑?

让苏涟漪惊讶是,叶词也派人送了礼来。心中暗暗纳闷,这叶词不是回了京城吗?怎么这么就知晓她搬家,还及时送礼?她原本以为这没有手机和电话古代,信息传输非常慢呢,没想到这信息竟能如此,纳闷,十分纳闷。

当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涟漪才意识到,有一种飞禽,叫信鸽。

无论如何,第一关算是过了,苏涟漪欲哭无泪,当时只想着赶紧搬了家,不用折腾,还可以腾出时间教导欧阳歉,谁能想到随后麻烦事这么多?

不过,第一关过了,第二关却到了……

宾客们送了礼,当然不能就转身回家,招待人家吃饭是必须。所以一群人喝着茶,聊着天,侃着大山,等待开饭。

苏涟漪借着尿循,外急团团转,李玉堂趁着众人没留神,溜了出去,“怎么办?”他也急了。

涟漪急,如同热锅上蚂蚁,“我怎么知道?难道要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下馆子?”

李玉堂想了又想,“要不然这么办,你想点什么乐子,分散他们注意力,我现立刻让墨浓回李府找厨子、丫鬟,对了,你这宅子里有多余桌子吗?”

涟漪想了一想,“好像有,记得仓库里又好多可以拼桌子。”

玉堂点头,“那些桌子便是平日里招待宾客备用桌子,就这么办了,你想点花样吧,我这就吩咐墨浓。”

两人正急得满头汗之时,见诗东急急跑来,“二小姐。”

涟漪叹气,虽然一团乱,但还是极力保持了冷静,“什么事?”

“二小姐,欧阳府又来人了,一共有十好几号人,两人一抬,抬着不知什么东西,每一台旁边都跟了一名丫鬟。”

苏涟漪和李玉堂都惊讶,这个时候,欧阳老爷子会送来什么?

涟漪瞬间便想到了,微笑开来,“我知道欧阳老爷子送是什么了,这份大情,我苏涟漪以后一定会报。”

“送什么?”玉堂不解。

涟漪微微一笑,“你来看看就知晓了。”说着,便步向大门口而去。

当到大门口时,已见这些穿着整齐小厮们将几台不知名之物恭敬放地上,数一数,足足有八台。

涟漪蹲下身子,将那精致木盖子微微打开一条缝儿,瞬间,诱人菜香传了过来。这一刻,涟漪鼻子都酸了,欧阳老先生考虑太周到,对她也太好了。

那名前来帮忙欧阳府小管事上前,“苏小姐休要怪罪小人,老爷交代,迎了客人后便让小人回府禀告来客人数,而老爷已命人准备菜食。这些家丁和丫鬟,也听苏小姐安排。”

涟漪狠狠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不愧事欧阳老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今日他送来么一样东西,都是她所需!急需!

“诗南。”涟漪唤来一旁听命诗南。

“奴才,二小姐。”诗南赶忙恭敬上前。

“将这些人领到仓库,将桌子搬出八张,放入西面大厅堂中。”涟漪吩咐。“放置完桌子后,厅堂四周迅速燃上十个火炉,生得要,火要猛。”

“是。”诗南不敢耽搁,赶忙带着这一群人匆匆赶往仓库,同行而来得丫鬟们也迅速跟了过去。而苏涟漪则是赶回了厅堂,临入厅堂前,从怀中掏出了帕子,自己额前擦了一擦,深呼吸几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招牌淡笑。

座这些人也都是老油条,心中暗暗猜想会不会是苏涟漪没准备好,无法招待众人午膳。一边提苏涟漪捏一把汗,一边又暗暗想看苏涟漪笑话。毕竟,这么个年轻女子商界突然崛起,又被请入了群菁会,又与欧阳老先生有交情,他们不服,是假。

李玉堂回了位置,心中还是为苏涟漪捏了把汗,那些小厮们动作再,将桌子排好,擦拭干净,将火炉点好,暖了厅堂,而后将饭菜都摆好,再来招呼吃饭,再,也需要一炷香时间,而此时太阳正中午,已略微过了午膳时间,这一炷香时间,可如何解决?

苏涟漪表情淡然,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焦急,微笑着看着众位宾客。“各位都是岳望县前辈,涟漪如今县城立府扎根,以后还需要前辈们多多帮助、多多照顾。”

众人自然是捧着说,但心中都知,这是句客套话,而客套话后,苏涟漪定要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震惊四座。

果然,涟漪道,“诸位都知,涟漪有幸被老先生邀请去了群菁会吧?”

众人都点头表示知道,心里很不爽,苏涟漪一个年纪轻轻女子都能去,他们却没被邀请,真是丢人。

“涟漪年轻,处处受到前辈们照顾,十分感激。所以涟漪也想做一些事来表达谢意,等这宅子定了,便准备招待一些群菁会上对涟漪多多照顾前辈,不知,各位前辈会不会赏脸,也来参加?”涟漪淡笑,其实是施舍一般,但语调却谦虚无比。

众商贾大惊,群菁会宾客?那都是何等巨商啊?虽说他们一辈子见不到很是夸张,但平日里也真真接触不到!

若是他们能巴结上那些巨商,随便赏下来一点小生意,对他们来说也是天大买卖!

真这么夸张吗?就这么夸张!

李府老爷李福安,岳望县已算是首富,是这些小商贾们巴结对象,但群菁会中,李老爷也只是众位宾客其中一位,虽不落后,也不出奇。可想而知,参加群菁会都是何等人物。

这些中小商贾们平日里只有耳闻,却未眼前。做生意时也根本接触不到,如今听说苏涟漪要办宴席招待这些巨贾,还允许他们来,当然是喜出望外开心。

简直就是开心疯了!

一个个人都亢奋起来,哪还管中午吃没吃饭,有没有饭吃事?只要能攀上这天大平台,饿他们个三天三夜,也是心甘情愿。

整个厅堂顿时沸腾了,苏涟漪就如同一股干枯草堆上狠狠点了一把火,而后有煽了一煽一般,这些宾客都兴高采烈交谈着,客套着,捧着涟漪说着好话。

李玉堂惊讶苏涟漪竟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分散宾客们注意力,不得不说,她成功了。此时这厅堂里,包括他内得所有人都忘了午膳之事。

但同时,他也很是担心。苏涟漪群菁会确实一鸣惊人,但惊人是惊人,那些商贾前辈买不买她账又是一回说,就算是买账,苏涟漪要用什么东西来招呼那些见惯了山珍海味巨商。

办宴席就是如此,既要估量自身分量,又要计划这宴席内容,否则若是办不好,便引人嗤笑,传为笑柄。

苏家发展确实是好,但也是一个限度,苏家连李家一半否不如,李家都不敢招待这些人,苏涟漪又怎么做到?

李玉堂看着苏涟漪,深深叹了口气,那不食人间烟火气质染了人烟哀愁,狭长眸子满满担忧。

苏涟漪宴请那些人,那些人能不能买账?自然是要买,因苏涟漪送药又送药方,拒不接受欠款,古人讨厌欠人情,欠了人情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只要她开口,这些人定然都会来。

那么,又要用什么山珍海味招待呢?涟漪自有妙计。

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担心一下午膳问题呢。

兴高采烈互相攀谈众人中间,苏涟漪带着淡笑一一点头招呼,那双明眸却忍不住地向屋外飘着。欲哭无泪——大罗神仙仙灵吧,点布好桌子上了菜吧,她要坚持不住了。

就苏涟漪记得如同热锅上小老鼠时,欧阳府小管事从容而来,入了厅堂,对涟漪深深一躬,“二小姐,午膳已准备妥当。”他也随着苏府下人称呼。

涟漪心头大石这才狠狠落了下来,唇角一勾,站起身来。“各位前辈请随涟漪来,一点薄饭招待,不成敬意。”

------题外话------

涟:初萤,你说给他们起名,这四人,叫什么好?

初:归舞、玉稀、映雾、逐梭,如何?

涟:……,介个,咱能简单点吗?我是学理,哪记住这么多花名?

初:好吧,那你想取什么名字?

涟:小东、小南、小西、小北,咋样?

初:QAQ……太过粗俗了吧?前面加个字吧——诗,加写雅致。

涟:成,就叫诗东、诗南、诗西、诗北,好嘞,完活。

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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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打蛋(一更,求票)

苏府,乔迁之宴,一身名贵华服苏涟漪身形款款,本就身材高挑,有了这束腰华衣是显得身形挺拔、亭亭玉立。

苏涟漪很感谢这个身高,多亏了这大个子,平添了英气。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十分歧视,若她身高如普通女子那般娇小,整整矮上男人一头,是要被人瞧了去。

众人跟随其身后,浑然不觉得被一名女子引领前行有什么不对,仿佛这事情本该如此一般。

硕大厅堂,虽不算金碧辉煌,但也是布局巧妙。

厅堂一周放着一溜火炉,烧得旺盛,厅堂内温暖如春。一入内,便能闻到一股菜香,众人见之,心中都暗暗纳闷,这苏涟漪是从哪变出来这么多菜肴?

按理说,若是家中宴请客人,从大清早便开始忙乎开,那厨房烟囱,从早晨便一直要冒烟到下午,但这苏府看似冷冷清清,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准备如此多菜肴,真是奇了。

众人入座,涟漪举杯敬酒,客套几句后,众人便继续聊着吃着。暗暗惊讶这菜肴实美味,竟是从前没吃过。

这些宾客虽不算巨商也是有钱人,山南海北没少吃,即便如此,也是对这菜式赞不绝口,有些直接问苏涟漪府上厨子出自哪里,师从何人。

涟漪也老实回答,这些菜肴都是欧阳府厨子做,与苏府无关。

众人又是一片赞美之声,那欧阳府厨子还用说?比之御厨也不下分毫。

每一桌都有一名丫鬟伺候着,这些丫鬟也是欧阳府,她们训练有素、手脚轻,整个宴席几乎是完美无缺。

涟漪端着酒周游于众桌之间,李玉堂还是坐角落,偶尔看她一眼,偶尔品一口美酒。

这乔迁之宴,算是糊弄了过去,无人知晓,沉稳恬淡苏涟漪后背其实生生有一层冷汗。

过了午时,太偏略略偏西,涟漪亲自将众人送上各自马车、轿子,目送着众人离去。绷了一天心弦也卸下劲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玉堂一直站一旁,静静,似观似赏,双眼总是忍不住黏那道倩影之上。

告别了后一名客人,见那人上了轿子,轿夫抬着轿子远去,涟漪便转身来到李玉堂身边,想到刚刚两人着急想办法筹午膳情景,便失笑出声,“这一难关总算过去,今天真得谢谢你。”

玉堂淡笑,“苏小姐休要这么说,我并未帮上忙。”

涟漪摇了摇头,“是否帮得上不重要,重一片心意,我手忙脚乱之时,有一人旁帮着想办法,便已是帮了大忙,无论如何,我又欠了李公子一个情。”

玉堂心中略微惊讶苏涟漪开朗个性,不过转念一想,她若是像普通小女子那般心细敏感,又如何能做出这么多事?“苏小姐太客气了。”

涟漪大眼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十分不客气算计。“李公子,我们都是好朋友,自己人,话说,你那厂子什么时候转让给我?”

“……”李玉堂无语,刚刚还觉得她那么爽朗,这一会就转为小肚鸡肠算计,都说将厂子让给她,她还这么上杆子催得紧。虽是这么想着,心中却丝毫无反感,“听你。”

涟漪大眼一转,“要么你现回去准备一下,我明日去找你如何?”

李玉堂哭笑不得,无奈点了点头,“好。”

涟漪衣袖下,拳头狠狠攥了一下,高兴!“行,就这么定了,其实不是我怕你不转给我,是真真着急了些,还是那句话,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到我地方管开口。”

玉堂笑着点头,“好。”又一个好字,包含了许多。

“恩,那你忙吧,我还得去一趟欧阳府,明日上午便去别院找你,你不出门吧?”涟漪赶忙问。

“不出,我等你。”玉堂答。

两人说着,审时度势墨浓已命车夫将马车赶了来,离自家少爷不远处等着。玉堂告别了苏涟漪,转身上了自家马车,车帘撂下,墨浓远远对苏涟漪致意,而后马车远去,涟漪这才回了府。

看着这大院子,计划着将苏白等人都弄来一起住,还有正县城中读书孙小锦,一大家子和乐融融,想想便觉得这生活其实很是美好。

就不知,飞峋那边怎么样了。

涟漪看向东方,听说飞峋所率军队向东,希望一切顺利吧。

……

当一切收拾妥当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欧阳府派来小厮们整理了厅堂,将那桌子擦干净又重放回仓库,以备下一次宴请宾客所用,而丫鬟们则是将堆成小山一般碗碟拿到厨房清洗。

涟漪见他们都处理完毕,便让她们将干净碗碟再抬回去,却得知,这些碗碟都是崭,欧阳老先生送给苏涟漪。

涟漪心中感谢,但却不想收下,因老先生帮她太多,她实不好意思再接受了。但出乎她意料是,不仅仅是开始大箱子还是之后菜肴碗碟,连这些小厮和丫鬟也都是欧阳老先生馈赠。

涟漪大吃一惊,心中感激如同所谓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那名管事从怀中掏出一沓子卖身契,只要苏涟漪接了,这些大活人就变成苏涟漪所有物了。那一沓子卖身契中,还有那名管事本人,这让苏涟漪汗颜。

这卖身契可比现代十年工作合同霸道很多,如同烫手芋头,她怎么敢接?后好说歹说,东西她留下了,人死活是不肯收,与管事一起,带着众多小厮丫鬟们赶往欧阳府,当面去感谢欧阳老先生。

欧阳府,老先生还是坐轮椅上,但精神却十分好,笑呵呵地看着小厮们陪着欧阳歉捉麻雀玩。

一块空地上,扣上一个簸箕,而后用半根筷子支起,里面放上大米小米,那筷子系着一根长长线,小厮和欧阳歉则是远远躲一块假山大石后面,眼睛盯着那簸箕,期待着有贪嘴麻雀钻进去。

欧阳歉耐性极好,即便是小厮们有些等不及了,但欧阳歉还是睁着眼盯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只麻雀禁不住诱惑,一蹦一蹦地向那簸箕里走去。

欧阳歉紧张坏了,甚至手心里都出了汗,舔了下嘴唇,屏住了呼吸。

当麻雀彻底进入了簸箕,正开心低头啄食,那小厮手迅速一拽,半根筷子应声倒地,麻雀自然也被扣了簸箕里。能隐约听见簸箕里翅膀扑腾声,和麻雀慌张叫声,欧阳歉开心得手舞足蹈。

别说欧阳歉,连一旁欧阳尚默也跟着哈哈笑着。心中不免感慨,这些小厮们童年丰富有趣,连他也从未见过。

像欧阳家族这样商贾世家,儿子打小便要开始教育,其教育强度,不亚于现代望子成龙之辈。

小厮们跑去将那麻雀捕了,用绳子将麻雀腿牢牢系住,而后才将麻雀送了过去。

欧阳歉接过麻雀,小心翼翼,丝毫不敢使劲捏,怕把麻雀捏死,是开心。

正这时,苏涟漪来了,进了大门,一入这院子便听到了欢声笑语,“欧阳公子,有什么好东西,能不能借给我玩一下?”人未到,声先到,她开着玩笑。

苏涟漪是欧阳歉“挚友”,有东西怎么能不借给她玩?捏着麻雀便兴匆匆跑了过去,“涟……涟……看……雀……”

涟漪见到他手上麻雀,便知这定然是小厮们帮忙捕,但还是装作第一次见到一般,惊讶连连,很“好奇”想知道,这个会叫动物是什么,平时吃什么?又如何捕捉。

欧阳歉虚荣心、成就感爆满,丝毫不让小厮们上前,生怕抢了功劳,涟漪面前耀武扬威起来,磕磕巴巴又绞脑汁地为苏涟漪讲解这个是什么,又是如何捕捉到,后还要将麻雀送给苏涟漪。

涟漪与老先生简单打过招呼后,自然是要陪欧阳歉。欧阳歉欢天喜地,天天日盼夜盼苏涟漪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带来很多好玩东西、奇玩法。

果然,今日苏涟漪教欧阳歉下厨,**蛋羹。

君子远庖厨,这一观点不仅被古代人所信奉,连一些现代大男子主义者也是如此。

而苏涟漪可不是想将欧阳歉培养成什么厨艺高手,而是想带着他做各式各样劳动,来训练手脚协调性。其实训练协调性,好方式无外乎体操等,但体操只适合心智健全病人做物理康复,却不适合欧阳歉这样心智不全。

因体操没有什么乐趣,非但不会引起欧阳歉兴趣,反倒会被反感,事倍功半。

欧阳尚默也是很好奇,和欧阳歉一样,盼着苏涟漪来,为这平静乏味生活带来惊喜和乐趣。赶忙让徐昌将他推着,遥遥跟着苏涟漪和欧阳歉向厨房走。

欧阳府别院甚大、气派,连那厨房也都宽敞,其上有整整十五个灶台,也就是说,可以同时容纳十五个大厨炒菜,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

厨房中下人正忙着,一回头看见了苏小姐带着少爷来,都吓了一跳,少爷来厨房做什么?

齐齐见了礼,涟漪吩咐众人出去,将厨房留给她与欧阳歉两人。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都退了出去,很好奇他们要作什么。

“大昌,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离厨房一丈开外,木质轮椅上欧阳尚默问身后管家徐昌。

徐昌眯眼认真看了看厨房内,只见苏涟漪从篮子里取出了鸡蛋,碗一旁磕了个口,熟练将鸡蛋打入碗中。欧阳歉第一次见到这么个奇怪东西,打破了中间竟然能流出奇怪汁液。

“回老爷,苏小姐打蛋。”徐昌答。

欧阳尚默愣了下,呵呵笑了出来,“这苏涟漪鬼主意真是多,打蛋也能当个课教歉儿。大昌,推老夫过去,老夫要看看这两人要玩出什么花样。”

“是。”徐昌笑着,将欧阳尚默推了过去。

打鸡蛋看似简单,实则十分锻炼手指协调性和力道,除了要将蛋打破,还要将蛋汁倒入碗中,且中间不能有任何蛋壳。若是协调性不好,蛋汁中便满是蛋壳、若是力道控制不到,刚刚磕开鸡蛋又会被捏碎。

苏涟漪打了两枚鸡蛋做示范,便让跃跃欲试欧阳歉来做。

果然,看着这简单动作容易,实则做起来却很难,欧阳歉要么便是力气用大了,将整个鸡蛋打碎,要么便是捏碎,连打了十个蛋,还是不行。

好,欧阳歉这个人十分有耐性,甚至于耐性超出了常人,虽然屡试屡败,但还是笑嘻嘻地打着。

苏涟漪不知是因为欧阳歉原脑残留还是他本性如此,对他常超耐心有些不解,不过转念一想,若他没有耐心,又怎么摔个盘子碗,一摔就摔了两年而乐此不疲。

欧阳歉地十五枚鸡蛋失败之后,当事人没急,一旁欧阳尚默却急了,“歉儿,少用些力气,别那么用力。”怒其不争。

欧阳歉迷茫地看着自己父亲,又迷茫地看了看苏涟漪。

欧阳老先生做法,涟漪十分不赞同,此时对待欧阳歉要有极大耐心,万不能随便打击他积极性,“老先生,要么您来试试?”

一旁下人们都来了兴趣,今儿这是刮什么风?主子们都跑来磕鸡蛋玩,他们还没见过那德高望重、被众人尊如圣人一般老爷磕鸡蛋是什么样,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

厨房管事脖子伸得长,他不是想看热闹,而是想看看那筐里鸡蛋还够不够。

赶忙拽住一旁正看热闹丫鬟,“去仓库里再取一篮子蛋……不,取两篮子,去回。”

小丫鬟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欧阳尚默拿过鸡蛋,这还是他第一次碰生鸡蛋,那种感觉很奇怪,有一个成语为“以卵击石”,卵便是蛋意思,他以为这鸡蛋会很脆弱,捏之便碎,却没想到,拿手中如同握一只石头一般,只不过这石头中间有晃动水感。

不再纠结于此,他将那鸡蛋对准碗沿轻轻磕了下,鸡蛋完好无损,又磕了下,还是完好无损,连磕了几下,那鸡蛋还是安然无恙,后老先生怒了,一用力,鸡蛋碎了,比欧阳歉磕得还碎。

欧阳歉笑得手舞足蹈,涟漪则是极力忍着笑,不想打击老先生。

一旁下人们也都憋着笑,老爷平日里高高上,那气势压人得紧,不怒自威,但如今却如同老顽童一样,和鸡蛋较了劲。

事实证明,欧阳府厨房管事是个多么有眼力、有远见、有能力之人,因为厨房中那一篮子鸡蛋很便没了,好小丫鬟又取了两篮子。

为何鸡蛋消耗得如此?因为被欧阳父子一同砸着。

整个厨房,蛋流成河。

老急红了脸,小则是拍手叫着笑着,一直折腾了很久,才将这打鸡蛋弄明白,苏涟漪已是汗颜。

放眼一望,欧阳府厨房很是壮观。只见,无论是盆还是碗,只要是个能盛东西容器,里面都齐刷刷地放着蛋汁,完全可以做一顿全蛋宴。

后挑选了几个好蛋,制成了鸡蛋羹,为欧阳父子两人每人盛了一碗,两人惊讶十分,品尝之下也是十分惊艳。

一个破鸡蛋羹为何被尝天下美味欧阳老先生所惊艳?原因很简单——他没吃过。

欧阳府厨子都是名厨,简单馒头都恨不得做出花样何况是鸡蛋羹?不里面加上十几种香料,那便是折了自己手艺,丢了面子。所以如此原汁原味东西,欧阳尚默反倒是吃不到了。

太阳西下,欧阳歉也累了,被下人们服侍着回了房去,而涟漪则是和欧阳尚默说着话。

“老先生,今日涟漪定要感谢您,您真是料事如神,送去物品,每一样都是涟漪所急需,涟漪都不知用何种语言才能表达出感谢之情。”涟漪诚恳道。

欧阳尚默微微笑了笑,“老夫不是料事如神,只是活得久了,有了经验罢了。”

涟漪自然知晓这是欧阳老先生谦虚,“无论如何,涟漪还是要感谢老先生。”

欧阳尚默呵呵笑着,鹤发红颜,满是慈祥,摆了摆手,“涟漪丫头你客气了,你真当老夫是老糊涂?若非是老夫,你又为何会连夜搬了过来?你为歉儿做,老夫都看眼里,这些东西,是你应得。”

涟漪也不反驳,欧阳老先生心如明镜,她再去辩解岂不是虚伪?“能帮上欧阳公子也是涟漪荣幸,东西涟漪厚着脸皮收下了,但那些下人,我却不能收。”

欧阳尚默不解,“为何?若是不喜欢,回头让大昌再去给你物色一批好。”

涟漪哭笑不得,“老先生您误会了,涟漪自己也买了丫鬟小厮,够用。”

“那两名丫鬟小厮够干什么?宅子那么大,人手不够又如何打理?”欧阳尚默坚持,“这些人,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老夫就这么定下了。”

苏涟漪无奈,得,人家出手阔绰,她倒是凭空增加了负担,那么多张嘴得吃饭,那么多个人得穿衣,还得按月发给他们薪水,苏涟漪觉得,自己被迫当了老板,无奈,唯有无奈。

随后,涟漪陪着欧阳老先生打了太极拳,到了晚膳时间,欧阳尚默留涟漪吃晚饭,涟漪拒绝,想回去和初萤一起用晚餐,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老先生,涟漪有件事想找您商量。”苏涟漪恭敬道。

欧阳尚默笑着点点头,“好,你说。”

“涟漪计划十日之后,办一次宴席,宴请一些商界前辈,不知可行否?”她指正是白日里和岳望县商贾们说宴席。

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涟漪,点了点头。“可行,这是商业交际第一步,可用老夫帮忙?”

涟漪知道老先生定然知晓她用意,“不敢麻烦老先生,涟漪要用一种天下人没见过美食和天下人没尝过美酒宴请宾客,只求老先生能赏脸,到时候露个面。”

“哦?天下人没见过美食和美酒?小丫头口气还不小,好,老夫定要参加,去见识下是何样美食和美酒,天下人未见。”欧阳尚默很是感兴趣。

“涟漪定然不会让老先生失望。”涟漪与欧阳老先生告了别,又带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苏府。

苏府彻底热闹了。

本就有两名丫鬟和小厮,如今又增了八名丫鬟和十六名小厮,加上欧阳老先生送管事,一共有二十九人。

苏涟漪很傻眼,短短两天,就出来了二十九名下人,哭笑不得。还好当初宅子买得大,若是买了个小宅子,还放不下这么多人呢。

欧阳老先生送管事名为郑荣生,是活契,一次签十年。虽是活契,但一般这样管家都会主家效忠一生,那活契只是说明他可有家室而已。

房间内,苏涟漪坐桌前唉声叹气,抬头看了看桌上灯烛,再一次叹气出声。

一旁初萤噗嗤笑了出来,“还叹气呢?就增了几名下人,没什么大不了,怎么到了你这儿,如同天塌了一般?”款款走来,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涟漪哭丧着脸,“自己家中,有那么多外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初萤很是无辜地摇头,“不奇怪啊,我早就习惯了。”

“……”也是,人家是公主,从小就是被伺候着长大,“对了初萤,你公主府里又多少下人?”

初萤抿唇一笑,“不多,五百余人。”

涟漪只觉身子一软,差点滑下椅子,“五百还不多?那你还要多少?”

初萤眨着无辜大眼睛,“宫中少说也有万人。”

“……”涟漪突然觉得自己和初萤很有代沟,大大代沟。不过被初萤这么一说,她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多了几个人吗?“好吧,这二十九名下人,我认了,但还有个问题很苦恼,人家男人都有个主母管理府宅,我可怎么办?难道要累死我吗?”

苏涟漪想哭,外有酒厂有酒铺,还要扩展自家神仙方,回家还要管理宅子和下人。本以为搬来岳望县,可以少了往返省下时间歇歇,如今看来,非但没省下半丝力气,相反还平添了不少工作。

难道……她这一生就是劳累命儿?

初萤噗嗤一笑,“你虽没有正室夫人,却有我啊,我可以帮你管理。”

涟漪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把初萤给忘了?人家从小接受便是管理内宅系统培训,虽没资格证书,却胜过有资格证书,五百下人管理起来都不话下,何况是这区区二十九人?

欣喜过望,“我怕你劳累。”

初萤笑着摇头,“有下人,怎么会累?”从前苏家村孤苦生活,无论粗活细活还是脏活累活她都挺下来了,何况如今?再次回想过去半年多时间,竟仿佛梦一场般。

涟漪放下了心里负担,而后便高高兴兴地回去睡觉了。

繁忙劳累一日,就这么过去。

……

初萤是个管理内宅好手,苏涟漪算是彻底服了。

第二日用了早膳,初萤便将所有下人唤了来,安排了下去。

其中,管家为郑荣生,诗东应该算是一个小管事,跟着管家跑腿,听管家调遣。

诗南习过武,便命为护院队长,带着挑选出来体格强壮八名护院,主要从事苏府宅院安全护卫,其他八名家丁则是交给郑管家分配。

诗西,被分给苏涟漪做贴身婢女,虽苏涟漪万般拒绝,不习惯人伺候,但初萤还是坚持,加之这两日,初萤观察诗西是个心思单纯又手脚勤姑娘,便放心让其伺候苏涟漪。

初萤将诗北这个不被看好人,留了自己身边,小心看管,想找个机会送出府去,以绝后患。而后又从欧阳府送来八名丫鬟中,挑了两名勤又聪明留身边,一同照料熙瞳。

剩下六名丫鬟又交给了管家,且叮嘱管家物色厨子和管事妈子各一名。

二十九人,就这么被分配妥当,苏涟漪一旁暗暗拍手叫好。

诗北对这安排有些意见,但因初萤强势,终还是没表现出来。

诗西可高兴坏了,自从那“勺子事件”后,她就崇拜、喜欢二小姐得紧,想做牛做马伺候二小姐,如今这么就有了机会。

工作分配完,涟漪便将下人们散了,剩下就要交给管家来做了。

陪着初萤说了好一会话,又陪着熙瞳玩了一会,涟漪看着时辰不早了,应该去找李玉堂要那个厂子,便辞了初萤,回院子换衣服。

一入自己屋子,便闻到一股清香,再一抬头,看见那可爱诗西小丫鬟抓着一只大抹布,疯狂擦着灰,一边擦灰一边哼着小曲,那欢乐心情溢于言表。

涟漪噗嗤一笑,“小姑娘,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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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定有妹子想,男主有到哪里去了?恩,恩,其实云飞峋是去打仗了,他职业是军人,如果不建功立业,哪来地位争取对苏涟漪从一而终?对不?

所以妹子们表着急,他很就回来了,恩恩,很!

109,猫儿(二更,票票票票)

大抹布啪啦一下掉了下来,诗西还僵持原来姿势,左手扶着柜子,右手扶着举着,做擦柜子状,扭着头,小眼睛睁大,小嘴儿长着,小脸儿红扑扑,鼻头上雀斑是明显了。

涟漪噗嗤笑了,“昨天你见到我时,掉了勺子。今天你见到我时,掉了抹布,我说,跪着磕头就不用了,抹布脏就脏了,不用怕。”消遣着。

诗西这才缓过神来,低下头,“二小姐。”低下小脸儿满是喜气,想到以后就要日日夜夜伺候和善风趣二小姐,心里高兴坏了,觉得定然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有如此好运。

“呵呵,既然初萤把你分我这里来了,那我一会就要拜托你了。”涟漪继续逗弄这个小姑娘。

果然,她话说完,就见到小姑娘满是受宠若惊,小眼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后膝盖一软,又要下跪。

这可把涟漪吓坏了,一下子冲过去,拽住她,“怎么又跪啊?跪着很舒服?”

诗西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涟漪觉得这小姑娘单纯可爱得紧,将她扶起来,如同拎着小鸡一样拎到一旁椅子上,塞了进去。诗西哪敢坐,慌张地想要出来,可惜,那娇小身躯哪有苏涟漪大个子有力?又被塞了回去。

涟漪看着这娇小人儿怯生生,很有一种想要继续欺负冲动,但想到还要出门办正事,赶忙打出了自己冲动,“记住,以后不许下跪,若是做错事了只要站着承认错误就好,也不许跪,听见了吗?”她心软,何况对方又是一个小姑娘。

诗西下意思点了点头,而后疯狂摇头。

涟漪叹了气,知晓对方肯定不会马上接受她思想。别说这小姑娘,就是初萤,也是交流了大半年时间才逐渐接受了她种种思想,前提是,只接受,并未改变。

古代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哪是用几句话就说服?这些理念和习惯是随着成长养成。

同理,她多也是适应了古代生活,却做不到改变。

“诗西,”涟漪叫了名字,立刻皱眉,“诗西,这名字叫起来是不是很别扭?”

小姑娘慌张摇头,“不别扭,不别扭,这名字奴婢喜欢得紧。”只要是二小姐给,她都喜欢。

涟漪看着这乖巧小姑娘很是疼惜,“我本不会起名,你们四人名字也是初萤逼着我起。诗东、诗南、诗北,这三个名字叫起来还算上口,只有你名字,诗西,很是别扭。”

小姑娘摇头频率了,如同拨楞鼓一般,“二小姐,奴婢喜欢诗西,真喜欢。”

涟漪呵呵笑了起来,“你几岁卖身?家是哪里?你父母哪里?”

小姑娘看了看苏涟漪,晶晶亮眼睛闪了一闪,“二小姐,我不知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就跟着奶奶四处讨饭,后来奶奶去世了,我却没有钱安葬奶奶,就……就找了牙婆,卖掉自己,葬了奶奶。”

涟漪震惊,看着这个欢脱小姑娘,丝毫不会想到有如此身世。心中有些酸楚,“那你奶奶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小姑娘鼻头一酸,低下了头,有些想哭,却还是忍着,“……猫儿,奶奶说我是馋猫,以前讨到好吃,奶奶也都是给我。”说到这,一颗眼睛滴了下来,裙子上有了一枚暗色水迹。

猫儿被强迫坐椅子上,涟漪则是站她对面,低着头,看着缩椅子上娇小女孩,真就如同一只小猫一般无助惹人怜惜。

苏涟漪心头也是一酸,可以联想到慈爱奶奶将好吃塞入女孩口中,宠溺唤作“馋猫”情景,涟漪轻轻伸手抚了抚她头顶,“好孩子,以后我也叫你猫儿。”

那么小孩子为了安葬奶奶而卖身为奴,难怪猫儿如此懂事。

谁想抛弃自己名字?谁都不想!何况这名字还是亲家人取来,只是被命运所逼,一次次改名换姓罢了。

“谢谢二小姐。”猫儿声音没了平日里活泼,有些沙哑。

涟漪长叹一口气,“以后这就是你家了,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流离失所,捻转贩卖,等你长大成人后,我便允许你离开,寻找你幸福。”

猫儿一瘪嘴,眼睛流下,摇头,“我不走。”

涟漪心头也有些沉重,弄得自己也鼻子酸了又酸,“恩,那就永远这。你干你吧,若是累了就休息,我出去了,晚上见。”还有正事要做。

苏涟漪去柜子中取衣服,猫儿这才从椅子上下来,感激看着苏涟漪。

涟漪去屏风后换了衣服,而后又叮嘱了猫儿要注意休息,这才匆匆出了门。

有了初萤和郑管家管理,苏府不像是从前那般冷清,大门有人看着,见苏涟漪来,赶忙伸手拉开了门,“二小姐。”

“恩。”涟漪点头示意,出了去,却没看到自己小马车,又退了回来。正好郑管家来。“我马车呢?”她记得就停了门口。

郑管家赶忙笑着过来,“二小姐要出门啊?下一次二小姐出门,可以让诗西提前到车房通告下,就有车夫将马车赶来了。”

涟漪点了点头,“郑管家,以后诗西改名了,叫猫儿。”

郑管家愣了下,猫儿?这是啥名儿?正经大户家族哪有丫鬟起这么个野名儿?但看这意思好像是二小姐起,便没吭声,“是,二小姐请稍等。”

一旁家丁早就抛去了车房,深宅大院有专门车房停车拴马,也有专门人照料着。听说二小姐要出门,赶忙赶着那辆黑色马车出了来,后门绕了一圈,停了正门。

涟漪知道,以后宅子大了,下人多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便,只能无可奈何,回头对郑管家道,“我知道了。”区别不是很大,以前是自己去牲口棚牵套车赶车,如今是有别人套车赶来。

涟漪转念一想,罢了,就是因为这细致社会分工,才能提供多劳动岗位,她也算为扩大鸾国内需做了贡献。

那赶车家丁赶忙下车,放了车凳,恭敬守一旁。

涟漪不傻,自然知道其意,回头对郑管家道,“管家,让这家丁留家里吧,我自己赶车就好。”

郑荣生一惊,“那怎么行?先不说女子这么抛头露面,就说这生意往来,别人都是车夫赶着马车前来,二小姐您是自己赶车,这生生就掉了面子啊,万万不可啊。”

涟漪想了想,觉得郑管家说得有理。也许现生意还小不会惹人嘲笑,但随着以后生意越来越大,早晚是个问题。她目标已定,不会安于现状,这生意,势必是要大,所以这车夫,也是要有。

“知道了。”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从容地踩着车凳上了车去,车帘一撩,进车厢坐下。

今日苏涟漪穿着正是初萤为其做朱百落羽披风,配合她优雅姿态,真就如同贵妇小姐一般。

车夫将车凳拿上了车,“二小姐,请问去哪里?”

涟漪报了地址,而后车夫便上了车,赶着黑色小马车去往李家别院。

……

李家别院,书房,火炉烧得火热,室内温暖如春。

阳光透过窗棱纸射入房间,临窗有桌案,桌案上是堆积如山账册薄子,李玉堂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看了几眼,却怎么也是无法静下心来。又将那账册放了回去,到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来看。

但看了一会,还是无法静心。

为何会如此心烦意乱?因为他等人。

李玉堂抬眼看向窗子处,即将午时,以苏涟漪那样性格早已会来催着他卖掉光厂子,但为何还是未来?难道是她临时有其他事?

正胡思乱想着,墨浓声音外响起,“少爷,苏小姐到。”

玉堂心中一喜,“请她进来。”

他话音还未落,门就被人拉开了,苏涟漪款款入内,“李公子,久等了。”其实不是她故意迟到,是早晨陪着初萤安排人手,后来又和猫儿聊了几句,才迟了。

玉堂唇角几不可见勾起,“没有,时间正好。”其实两人根本未约定时间。

“上茶。”李玉堂这茶字还没说完,涟漪赶忙接下了话。

“茶就不用上了,我们走吧。”涟漪心中欢,想到那摇摇窥视过大厂房,心中痒痒得紧。除了这厂房,她有种冲动想去瞧瞧李玉堂别东西,如果有需要就想办法搞过来。

没办法,李玉堂这厮眼光太好了,他看好东西准没错。

李玉堂无奈笑笑,“苏小姐为何这么急?这厂子说转给你,下便不会收回。”

“我不是担心你收回,是我真着急用,”涟漪解释,“罢了,你我都是朋友,自己人,我便不瞒你了,我要几天之内将神仙方妆品厂迁过来,就迁到这厂子里。”

玉堂略微惊讶,“这么着急迁徙,难道苏小姐碰到了什么困哪?”

“不是困难,是想开工罢了,我要扩大神仙方产量,之前产量太小了,不赚钱。”她胡说呢,即便是每一批只有五百箱,但以那个砸冤大头价钱,还是赚钱得很。

玉堂明了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从前产量确实小了,神仙方是个好产品,苏小姐大可以狠赚一笔。”说完,便到一旁屏风后取了披风,自己披上,从容地系上带子。

关于李玉堂这一习惯,苏涟漪很赞同,看不惯那些大老爷们,无论是做什么都被丫鬟小厮伺候着。穿衣难吗?穿鞋难吗?举手之劳何必非装腔作势地让别人来做。

玉堂穿好了披风,两人便出了门,上了马车。

还是老规矩,自己乘自己马车以避嫌。李玉堂豪华马车走前,而苏涟漪黑色小马车则是跟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城郊而去。

……

岳望县城郊有一座小山,山不高,也就几丈,而原胜酒酒厂就是此依山而建。厂房很大、院子很多,分门别类,有操作间,有仓库,有休息室,有供雇工晚间睡觉房间。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看见这厂房,第一次见到时就惊讶其科学布局,和优美得环境,如今第二次见,还是无比喜欢。

“多少银子,你说。”涟漪道。

玉堂想了一想,这宅子占地不小,房屋也是建,这块地皮临近各个城镇,按照市价,少说也要两千两白银,“一千两。”

涟漪看着李玉堂,微微一笑,“一千五百两吧,我不能太坑你。”

玉堂不解,“此话怎样?”

涟漪望着大片让其垂涎厂房,“以我对你了解,定然会折半算给我,也就是说,你开价一千两,其真实价值少说两千两。虽然我想坑你,但却不能太坑,所以,就一千五百两。”

李玉堂失笑,怎么还真让这苏涟漪猜对了,她怎么就知晓自己一定会折半算给她?“好吧,就一千五百两。”

两人上了李玉堂马车,玉堂取出了房契,交给了涟漪,“以后这宅子就属于你了。”

涟漪掏出了银票,递了过去,“谢了,兄弟。”

“兄弟?”李玉堂一愣。

涟漪噗嗤笑了,“和你开个玩笑,就是说以后我们是好兄弟,好朋友意思,银票你数好。”

李玉堂淡笑着,并未数,而是直接揣到了怀中,取出纸,拿笔写了一张收条,“给你。”

涟漪接过收条,看了看,“字不错。”

玉堂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夸奖他后,一种很微妙感觉从心中滋生。

“李公子,我苏涟漪再一次表示感谢,感谢你我需要帮助时候半卖半送了这个厂子给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近太忙,我要赶着回去找人商量搬厂,过几天我请你吃饭。”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撩了帘子便出了去,踩着车凳下了车,和墨浓招呼了下,便向自己车里走。

李玉堂静静坐车厢中,心头有一种无名失落感,刚刚面前还有苏涟漪,这么,这车中出了他便空无一人,馨香还。

一种感觉由淡入浓,是什么?是不舍。

修长白皙手撩开帘子,李玉堂探身出了车厢,遥遥可见,苏涟漪那黑色马车已经调了个头,向另一方向而去,那个方向,便是苏家村方向。

“少爷?”墨浓小声询问。

李玉堂就这么僵硬看着那黑色车影渐行渐远,后几不可闻,叹气一声,回了车内,“回去吧。”那清澈嗓音满是无力。

“是。”车夫和墨浓上了车,李府马车开动,不一会便消失路头。

大片宅子仍旧立于山下,但两辆马车已没了踪影,有人带着欢乐而去,有人带着失落而去,无论是什么情绪,一阵冬日北风刮过,唯有一片空无。

……

神仙方妆品厂,做工大姑娘小媳妇们勤勤恳恳,有条不紊地做着一道道程序,赵氏也工作,她虽属于主管,只要看着姑娘们干活便好,但这一辈子乡下女人如如何能闲得住?再说,就坐屋里干些满是香味儿活,对于习惯了体力活赵氏来说,和玩耍没什么两样。

涟漪到时,众人惊喜,因她很已经少来了。

和众人打了招呼,涟漪将赵氏和吴氏叫了出来,到专门办理财务房间,开了个小会。

“孙大嫂,大伯母,我想扩大神仙方生产规模,多生产一些。”涟漪开门见山。

“好啊,早就应该这么干了,有钱不赚王八蛋。”性格泼辣赵氏一拍大腿,第一个赞同。

相对来说,吴氏性格比较谨慎,也许从前经历了家里男人孙大海垂死吧,这样经历过大难人,性子都会变得小心敏感。“涟漪小姐说什么是什么,但我就怕,我们人手不够,用料不够,还有就是厂子太小。”

涟漪笑着点头,“孙大嫂放心,我已想到办法了,我又买了个足够大厂子县城边郊,足够用,只要将东西搬了去,将人手带去便可。”

赵氏提出问题,“涟漪丫头,但有个问题啊,现做工大姑娘小媳妇,有就是图个回家方便,女人还得照顾家为主,假如搬到了县城,势必要住县城,她们未必能干。”

吴氏也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涟漪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有个设想,愿意跟着去都加薪,晚上有专门马车送回村子,若是累了不想回,厂子里有宿舍可休息。若是不想去,便留这里,这里依旧还生产,只不过当成一个小厂,另一个是大厂。”

赵氏笑了,“行,我看行。”

涟漪微微一笑,“那你们两人,想跟着去吗?”

赵氏有些犹豫,“涟漪丫头啊,伯母家情况你知道,得回家照顾你伯父,现我来这儿做工,你伯父已经有很大意见了。”

涟漪点头,安慰道,“伯母,你家情况我知晓,放心吧,那孙大嫂呢?”问了吴氏。

吴氏笑了,“涟漪小姐就不用问我了,我说过,涟漪小姐是我们家大恩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吴氏对苏涟漪忠心,绝不是说着玩。

涟漪心中感动,“谢谢你了,孙大嫂,我是这么打算。以后大伯母留这里看官小厂,孙大嫂去县城看管大厂,你们再从姑娘们中物色老实能干又有灵性当帮手。如今锦儿县城读书,孙大嫂家地干脆也别种了,带上孙大哥和孙阿婆都到县城吧,也能照顾锦儿。”

赵氏一听,可以照顾孩子,才想起来,自己儿子也县城读书,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吴氏已去了县城,这村子里厂子不能没人管,再说儿子县城读书还有叔叔婶子照顾,也就作罢。

吴氏喜出望外,心中激动不已,“谢谢涟漪小姐了,谢谢。”以后日日能见到儿子,能不开心?

涟漪也陪着笑着,轻轻拍了拍吴氏手,“有什么谢,应该我是谢谢你们二位才是。”

神仙方妆品厂搬迁决定,就这么做下来了。三人又聊了一会,便出去,将所有帮工人都叫了来,把情况说明,任由其自由选择。

有一分部人决定奔着那加薪而去,有一部分则是想留村中厂子里。

涟漪统计了人数,而后将所有加工器械分出了一些,命那些离开工人清理干净,派了酒厂马车前来,拉了过去。

本来人满为患妆品厂,一下子空了一半,只有一半人留了下来,另一半人则是怀着加薪理想跃跃欲试。那厂规模大,可不是一人两人能管得过来,而暂时管事也只有吴氏一人,也就是说,涟漪小姐定然还要提拔管事。

人往高处走,这些姑娘们怎么能不激动?谁不想做管事,拿高薪?

吴氏如何回家与孙家人商量,又如何与决定迁走工人制定工厂建设计划,这些不提,只说苏涟漪,乘着小马车向苏府而去。

有专门车夫赶车,涟漪便轻松了下来,裹着披风,享受着温暖,靠车厢里闭目养神,脑子里又一部可媲美计算机得大脑,开始将一个个数据排列组合,又一个想法慢慢脑海中生成。

……

苏涟漪到家时,天已黑。

因为若有所思,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

刚一入大门,一旁守着猫儿便冲了过来,“二小姐您回来了。”

“恩。”涟漪笑笑。

猫儿跟着苏涟漪向内院走,“二小姐,以后猫儿贴身伺候您,您以后出门带上猫儿好吗?”

涟漪想了想,“不好,我也不是那种千金闺秀,到哪儿还得拽个丫鬟作伴,即便是以后需要带人,估计也是找一小厮带着吧。”心中却想起了墨浓。

墨浓和他家主子一样,总是面容淡淡没什么表情,但做事却极有原则,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性格沉稳,如果能挖来……涟漪噗嗤笑了出来。

她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简直就是要把人家李玉堂榨干,就算是从前有过节也不带她这么报复,击败了胜酒,然后挖了人家掌柜和酒厂工人,又非要低价买人厂子,如今又开始肖想人家随从。

哎……厚颜无耻原来也是一种病,当病情越来越严重,便会越来越厚颜无耻。

“二小姐,您笑什么?是不是觉得猫儿跟着您,给您丢人?”猫儿很受打击,觉得是自己容貌不美,个子不高,如果此时是诗北,想必二小姐定然同意跟随。

正说着,两人进了初萤院子,涟漪停下脚步,很是无奈地低头看着这个心思敏感猫儿,略带严肃解释,“不是,只是女子外诸多不便,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带个男子随从会好一些。不过我可以肯定,若是我真带女子,便只带你,不带别人,这样可好?”

猫儿心中感动又高兴,却也愧疚,“对不起二小姐,是奴婢胡思乱想了。”

“没什么。”涟漪解释完,便入了屋子,见两名丫鬟陪着初萤哄着熙瞳,那诗北则是拿着抹布一旁擦拭桌椅,涟漪有些不解。

初萤将所有丫鬟都谴了出去,屋内只有两人——她已习惯了与苏涟漪独自相处。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诗北得罪你了?”涟漪问。

初萤斜眼看门口方向,微微一笑,“这三天,她就要露出尾巴了,今日竟背着我,对那两名丫鬟下命令使绊子,若不是我发现了不对劲追问,还不知她背后要如何兴风作浪。”

涟漪了然,“看来你没看错,三天就原形毕露,这姑娘野心也太大了。”

初萤见涟漪终于相信了自己,收回了刚刚那有些阴险面容,换上了娇俏可爱,洋洋得意地看着苏涟漪,“哼,这回知道姐姐厉害了吧?记住,你还嫩,姐姐我吃盐比你吃米还多,你还年轻呢。”

涟漪看着初萤哭笑不得,很想告诉她,自己死之前已经三十一岁了。“是是,你厉害,行了吧?你吃盐比我吃米还多。”

初萤嘻嘻笑着。

涟漪又不紧不慢补了一句,“天天拿盐当米吃,你也不怕咸死。”

初萤撅了小嘴,“我乐意,话说回来,把那诗北卖了吧。”不得不说,她有些惊讶,本以为涟漪会不信她话,却没想到,她这么就相信了。

其实,初萤看到,涟漪也看到了、也担心了,只不过她多了一分善心罢了。“如果诗北是个男子,我就任凭你处置,但她却是个女子,这世道对女子已是十分不公了,我意思事……若是能让她改邪归正是好。”

初萤叹气,从前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了解苏涟漪,也知道涟漪一直可怜这个世界上女子,却怎么也不理解,为何苏涟漪要可怜女子,女子有什么可怜?女子不这么活,还要怎么活?

夏初萤自然想不到,现代,女人活法。

涟漪岔开了话题,“初萤,我又有了个想法,你帮我参谋一下。”

“恩,什么想法?”初萤认真道。

“我想再开一个厂,机械制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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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小剧场:

李家别院。

墨浓:啊~嚏!啊~嚏!啊~嚏!

李玉堂:感冒了?

墨浓:,回少爷,我也不知道。

李玉堂:一想二骂三念叨,是有人念叨你。

墨浓:有谁会念叨我啊?

天边一个声音——苏涟漪念叨墨浓……

李玉堂:墨浓,我要杀了你!

墨浓:少爷,我冤枉啊!

……

感谢初萤,求票,谢谢,么么么么么~

110,

天色已晚,苏府厨房炊烟徐徐。

苏涟漪贴身丫鬟猫儿恭敬敲门,晚膳已经准备好。

夏初萤还想追问,但涟漪却要求先吃饭,怕饿坏了初萤。

两人用过了晚膳,涟漪想休息,初萤立刻抓住了她,“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什么叫机械制铁厂,那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她好奇死了,屡次想问,但涟漪却总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急死她了。

涟漪去了初萤房间,想了一想,“其实就是大型铁匠铺罢了。鸾国若是想买铁器一般都要去铁匠铺,铺子老板也就是大师傅,多下面有几个徒弟,这样家族式经营大弊端便是无法制作成批大订单。而我想做一大批铁具,算了算成本和工钱,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制铁厂来得划算。”

初萤被听得一愣愣得,“涟漪,你不是酿酒吗?你不是做妆品吗?怎么又要制作铁具?”她越来越不懂了。

涟漪微微一笑,“我是酿酒和做妆品,但我要将生意做大,要扩大我影响力。”为了以后不被人挑肥拣瘦,为了以后能把握自己命运,她不要做弱者。

初萤点头,“我明白,但铁具和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涟漪笑着,凑近了初萤耳边,压低声音,将她未来想做事和需要物品一一说明。只见初萤眸子越睁越大,因为她听见了从前从未听过东西,很是期待、又很是担心,“这样……行吗?”

“不试试,又怎知不行?”涟漪道。

夏初萤是支持涟漪做一切,她仔细想了一想,“但……涟漪,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国家并非对铁具没有大量需求,而是历代皇帝对这铁器都有所忌惮,怕私造兵器,你若是开了这个工厂,我怕会为你引来麻烦。”

涟漪一耸肩,“这工厂可不是我开,我怕什么麻烦。”

初萤又是一头雾水,表情很是无辜,“你刚说完要开工厂,现又说不是你开,涟漪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都糊涂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工厂是我,但挂名老板不是我,而是金玉公主夏初萤,话说,金玉公主和当今皇上相传是孪生兄妹,难道这个面子也不给?”说着,眨着眼睛算计地看着初萤。

初萤恍然大悟,原来涟漪是这么打算啊,也笑了出来,“行,就这么定了,对外,就说这工厂是我,我看谁敢找麻烦,哼。”

涟漪一挑眉,咱有“关系”有“背景”为什么不用?她自认自己不是迂腐清高之人,该现实时候就要现实,该市侩时候就要市侩。

“就这么定了,问题解决了,我回去睡觉了。”涟漪正准备起身起来,又被初萤拽了回去。

“你这工厂打算什么时候开?”初萤问。

“明天啊。”涟漪很是无辜眨了眨眼,把初萤狠狠吓了一跳。

“苏涟漪,你疯了?这几日你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为何又要平添工作?如果你急需钱,和我说就好,要多少,我给你,你能不能休息一下?”初萤很是心疼。自从皇兄登基,飞峋去京城后,涟漪就开始了疯狂忙碌,她真是担心涟漪身体。

苏涟漪闻言,很认真想了一下,面容少了刚刚嬉笑,多了严肃。“初萤,你不懂,我是抢时间。”

初萤皱紧了眉,瞪大了眼,“抢时间?你和谁抢时间?”

“和云飞峋。”涟漪答。

初萤愣住了,她是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涟漪意思。

涟漪唇角微微泛起,严肃面容逐渐柔和,如同春暖花开一般慢慢绽放笑意,“飞峋为何着急建功立业,我便为何如此着急?当这战争结束、鸾国和平一刻,我们战役才刚刚开始。”

苏涟漪语速很慢,却很坚定,面容丝毫没有语意中凶恶,却隐隐给人一种幸福感。

初萤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便也慢慢笑了,“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永远记得,我夏初萤是永远支持你,但答应我,不能太过劳累,要注意好身体。”

涟漪笑了一笑,“如何保护身体,难道我不知道吗?放心吧,我比谁都知道如何维护健康。”每日早起晨练便是其中一项。

站起身来,看了看床上睡得正想熙瞳,“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恩,你也早些休息。”初萤起身,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外室丫鬟这才入了内来,伺候着初萤洗漱安歇。

猫儿也一直等着自己主子,见主子出来了,便安安静静跟其身后,幸幸福福地回院子中去。

涟漪看着刚刚那一幕觉得十分神奇。初萤明明是那么天真活泼女子,心灵手巧,有一副好女红又有一副好厨艺,但下人们面前,却摇身一变为高贵冷艳公主。

若不是她与初萤交心,她真难想象,这两人会是一人。

苏涟漪回了去,婉拒了猫儿伺候,将猫儿打发下去休息,自己则是速洗漱后,上床安睡。她不敢睡前胡思乱想,因为不能失眠,不能影响第二天工作。

未来每一天,她都要当成十天来用。

……

第二日大清早,苏涟漪还是起床后跑步锻炼身体,而后让小厮打了热水洗澡,换了身干净清爽衣服,陪着初萤简单吃了早餐,便出了门。

第一站,是欧阳老先生那里。

因为时间有限,她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将这独特课程有条不紊为欧阳歉施教,今日课程便是聊天,这看似聊天,其实也是治疗一部分,依然是锻炼其思考能力。

两个时辰过后,涟漪与欧阳老先生又有了暂短交谈。将准备做工作简单与老先生讲了,听取他意见,欧阳尚默赞同苏涟漪所做得一切,并提出了帮助。

这一次,苏涟漪并未拒绝,一者是站巨人肩膀上好成功,二者是屡次三番拒绝别人美意,也是一种不礼貌,何况,如果欧阳老先生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她谢意,她也愿意接受,只因,这时代人痛恨便是欠人人情,寝食难安。

从欧阳府出来,苏涟漪马不停蹄,到了李府。得知李老爷昨日刚刚回府,惊喜万分,还好没有扑空。

李福安也是许久未见苏涟漪了,见到她时嘘寒问暖,很是体贴慈爱。若不知真相真便以为李老爷是个好说话,心地善良之人。

但,李玉堂所说得话还苏涟漪脑中盘旋,她自然知晓,面前这人是做了一辈子生意老狐狸,其心理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但这些她不乎,人与人之间,是朋友便可交心;不是朋友便交换利益。她当年治了李老爷病,如今这份恩情,李老爷也定然会还。

而她来,不为别,就为了那工厂厂址。

岳望县是李老爷地盘,她没时间再买地皮重建工厂,她需要买下立刻便能投入使用工厂,而找这样厂址好方法,便是找岳望县地头蛇——李老爷。

苏涟漪将她需要工厂位置、大小和能接受价位一一对李福安说了,事实证明,苏涟漪这想法对了。

只见李福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很便想到了一处厂子,各个条件都符合涟漪所要求,原本是一印染厂,归李家所有。赶忙叫来了管家全康,让其取了专门记录李家产业薄子,查看之下,果然与李福安记忆中一样。

苏涟漪心中感动,因无论李福安到底是什么样人,单就对她而言,是极为够意思。

这厂子并非闲置,此时印染厂还运转,虽不算特别赚钱,却也不赔钱。莫名其妙将厂子转让给苏涟漪,这印染厂就面临两条路,一是遣散工人、宣告印染厂关闭;二便是择厂,重开张。

无论是那种,都很是麻烦、折腾,也许其中折腾所需银两也没比这厂房价钱少了许多。

苏涟漪怎么会想到,李福安对她这么好并非是人品有多好,心地有多善良,而因其母亲许桂花原因。

好苏涟漪不知,若是她知晓了,以她性格,定然是不肯再领着情。

无论如何,这工厂转让便算是敲定了,一晃,一上午时间就这么过去,李老爷留她用午膳,被她婉拒,出门上马车,便想赶往妆品厂,因为今日是搬厂得第一天,想必那些大嫂姑娘们正打扫厂到起劲,她自然也是要帮帮忙,助助威。

刚一出李府大门,却碰见到了老朋友,李玉堂。

原来,李老爷将李家岳望县产业都交给了李玉堂打理,自己则是去到处巡视各地产业,昨日半夜才刚刚到家,李玉堂得到消息,便匆匆赶了回来。

“李公子,好巧。”涟漪微笑着打招呼,本已上了马车,又顺着车凳下了来。

李玉堂刚撩开车帘,半探着身子出来,闻声见到了苏涟漪,一愣。虽面上表情未变,其实心里是什么惊喜。“苏小姐,真巧。”

涟漪款款而去,到了李玉堂马车边,李玉堂也下了马车。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涟漪一指李府大门。

李玉堂以为苏涟漪是关心他上一次与她说起那件事,便上前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我想与我父亲再商量一下,我自立门户之事,量说服他,能不撕破脸皮,好还是和平解决。”

涟漪点了点头,“好想法,那你着急吗?”

玉堂一愣,着急?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今日苏涟漪眼神有些怪?“还好。”下意识回答。

涟漪嘻嘻一笑,“还好就是不着急意思吧?你事若是不着急,就先来帮我事,来来,上马车。”说着,便回了自己马车。刚踩上车凳,一回头,见李玉堂还是直愣愣站原地,“上车,今日中午,我请你吃饭。”

李玉堂被彻底弄懵了,听得云里雾里,苏涟漪不是来关心他事吗?怎么又出了着急还是不着急?说不着急又要先帮她事?胜酒厂不是已卖了吗,她还需要什么?

玉堂生生地抖了一下,隐隐仿佛自己正被苏涟漪压榨着一般。

“点,今儿中午可你点,我给你个机会吃穷我,看你能吃多少。”涟漪临入车厢,来了这么个一句。

玉堂苦笑,他能吃多少?何况,这饭钱,他又怎么会让一名女子拿?

待李玉堂上车后,苏涟漪黑色马车徐徐而动,向着丰膳阁而去。李玉堂马车紧随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去往丰膳阁。

这是苏涟漪第三次来丰膳阁,却是李玉堂不知道第多少次,但这一次感觉很奇妙,因是被苏涟漪请。

两人找了一间雅间,侍女们送上了香茗。小二上前,“苏小姐、李公子,不知二位要点些什么?”

丰膳阁是没所谓菜单,平日里,都是小二报菜单,而李玉堂却是丰膳阁常客,小二自然就省了报菜名。

“先不用上菜,你们先下去,需要上菜时再叫你。”涟漪把小二和侍女赶了出去,雅间内只有苏涟漪和李玉堂两人。

后者微微惊讶,不知苏涟漪有何用意,却也没阻拦,静静坐一旁,端茶品茗,等着对方说话。

“李公子,帮我个忙。”涟漪连茶也顾不上喝,开门见山。

“恩。”李玉堂点头答应。

“你可知,岳望县城,谁家做铁石生意?”厂子有了,欧阳老先生说要帮忙招募有经验铁匠,接下来便唯有铁石了,只要将铁石解决了,便可以开工了。

如果是别难题,也许李玉堂还能想上一想,但这个问题,他连想都不用想,“知道。”

苏涟漪惊讶,见他这么胸有成竹,难道绕了一圈,做铁石生意正是李家?“是你们李家?”

玉堂笑着摇头,“不是,我们家不做铁石生意,是潇家。”

“潇家?”涟漪恍然大悟,“潇爷,潇小耽?”

玉堂点头,“是,潇家虽岳望县没有明面铺子,看似好像普通小户商贾,但实则实力极为雄厚。潇家以走南闯北贸易为主,主要便是木材和铁石。无论是朝廷还是绿野,都有很深根基,甚至……”李玉堂压低了声音,“有一些三不管地带铁矿,潇家也开采。”

苏涟漪震惊。

三不管地带,那是极为凶险地带,连拥有大批军队朝廷也很难进入,潇家竟能进入!?而这么实力雄厚潇家,竟不京城,而这岳望县居住,太令人震惊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为什么朝廷忌惮铁器生产,不就是怕私囤兵器,这与现代禁枪道理相同。而潇家拥有大量铁矿,便是一个隐形兵工厂,这么一个敏感家族,怎么能高调周游京城?

低调才是潇家生存之道。苏涟漪不由得继续想到,这潇家想必也这皇子夺嫡间投靠了哪一方势力了吧,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平平安安继续生意?

“那正好,将潇爷也叫来,咱们一起吃个饭。”涟漪赶忙道,心情是极好,这天下真小,转来转去,后还是这几人凑了一起。

李玉堂便呼了墨浓去找潇爷,那潇爷是极好找,要么自己仙姬醉仙楼,要么仙姬醉仙楼,要么仙姬醉仙楼。反正,无论怎样,都是仙姬醉仙楼就是了。

果然,墨浓出去不久便将人找了回来,除了潇爷潇小耽外,还带来了一个穿金戴银满身恶俗胖子土豪——艾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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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先这些,丫头来大姨妈了,苦逼…。这一章回头可能还得稍微修改下,二……量,如果没有二,也请见谅,回头补上。

么么哒~

112,火锅(万更,求票)

……

涟漪,展信佳。

本约定到京城与兄会面,便接你与嫂归来,但情况有变,皇上派兄长平息战乱,选拔将领,我便自荐,短时间内无法接你与嫂,请谅解。

我非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欲拥有实力对抗家族,主宰自己人生幸福,涟漪你懂我的。

战事顺利,勿牵挂。

你也保重身体。

嫂与侄儿交与你照顾,辛苦了。

战事胜利、叛乱平息之日,便是我接你们入京之时,我将用一生回报你,我承诺。

此致,想念。

……

涟漪细细将信读了数遍,闻着纸张之上残留的几不可闻的墨香,一次次想将信笺收起,但刚刚折上,又有冲动再看一遍,于是便打开,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样反复了很多回,最终恨不得将寥寥数字都背了下来,终于还是将信收回了信封之内。

她在房间,坐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将那信紧紧捏在手心,心头泛起了一阵酸一阵甜一阵苦一阵涩,百种滋味混杂,最终汇集成了思念。

她与云飞峋没什么大恋大爱,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大劫,甚至没有一个浪漫的邂逅为开端,没有一个甜言蜜语的恋爱过程。

他们两人都不是浪漫的人,就这么平平淡淡一路走来,又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不觉走入了彼此心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想来想去,却抓不到一个时间点。

此时房间中空无一人,若是有,非惊讶得掉了下巴不可,因为苏涟漪此时脸上的表情别说是外人是否见过,就算是想,也是不敢想的——那个永远恬淡的女子竟然有这种少女怀春的表情。

苏涟漪是女子,而且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子。

起身快步走向自己书房,摊开了纸,磨了墨,蘸饱了笔尖,而后开始写回信。第一封信写完了,自己读了两遍,竟然发现太过平淡,无法反应出自己此时欣喜的心情。

将信揉碎,又写了第二封,第二封写完后,自己读了两遍,后背生生起了鸡皮疙瘩,只因太过肉麻,摇了摇头,揉碎的准备写第三封。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满地碎纸,也没将一封完整的信写出。那种热情已经折腾没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涟漪转念一想,打仗可不是好玩的,那是用生命在搏斗,万万不能情绪受到波动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她自认已是个处事冷静之人了,接到那信笺后都高兴得时失常,以此可以想象到其他人。

若是飞峋收到自己的信,会不会也会如此高兴?

涟漪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写回信的念头。这做法固然是残忍,还不近人情,但她的想法很简单,云飞峋那里是在打仗而非打闹,不是谈儿女私情的地方,所以,这信笺她不写了。

既然已到了书房,涟漪也就没闲着。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书房内的火炉被猫儿烧得很旺,室内温暖入春。涟漪就在窗边,晒着温暖太阳,专心致志地定制未来计划。

猫儿悄悄入内,为涟漪倒了杯茶,她固然是放轻了脚步,但涟漪还是浑然不知,可见其专注。

猫儿将茶碗轻轻放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又拿了抹布开始欢脱地收拾苏涟漪的房间。

整整两个时辰,涟漪手下的纸张一页又一页的写出,不知不觉已厚厚一摞。当所有东西写完,这才大功告成一般长长呼了口气,喜逐颜开。

看到桌子一旁不知何时放置的茶碗才发现自己口渴,端起来喝了喝几乎无了温度的茶,正巧猫儿又入内,“二小姐,那茶已凉了,奴婢帮您换上新茶吧。”

涟漪狠狠喝了两大口,“不用了,我还有事,出去一趟。”说着,便抓着一把刚刚写出的计划书出了书房。“去帮我把郑管家叫来,说我在厨房等他。”

“是。”猫儿不懂为何要在厨房见郑管家,但也没多问,一溜小跑跑过去找人。

苏府厨房内,因是下午,厨子和厨娘正在休息,只有几名粗使小丫头一边摘着菜,一边闲聊。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向这边走来,都生生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嘴。

“二小姐好。”两名小丫头见主子面色严肃,吓得小白雪白,以为刚刚自己没认真工作被捉住了,一会少不得要惩罚,低着头,笔直站着。

涟漪点了点头,能见到对方脸上的怯色,估计是自己的表情吓坏了对方,赶忙柔和了下来,“厨娘呢?”声音尽量温柔。

两名小丫头这才知晓二小姐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回二小姐,范厨子和林厨娘、田厨娘估计在房间休息。”

呦,郑管家的手笔还不小,一下子弄来了三个厨子。涟漪默默地想,“你们去将他们找来。”

“是。”两名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去下人房,去找那三名厨子。

涟漪在厨房内随意转悠着,参观自己家厨房。这厨房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便是上一次晨练,路过厨房,猫儿见她来吓掉了手中勺子,她因着急安抚猫儿,也没顾得上参观厨房。

可以看出,苏府上一户人家是一家极为讲究的大户,厨房宽敞,有五个灶台,虽比不上欧阳府别院那般阔气,却也很是排场。这么大的厨房想来可以承受大型宴请吧。

正巡视着,猫儿已带着郑管家前来。

“二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郑荣生一流小跑而来,有些微喘。

涟漪出了厨房,在暖阳之下,还是觉得有一些凉,她将手中的一沓纸看了看,分了分,而后分一半,交给了郑荣生,“十日后我要宴请宾客,这些是我的安排,当然,细节处还得由你来操心了。”

郑荣生受宠若惊,赶忙道,“二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小的份内之事。”接过了那纸张,低头快速浏览。

二小姐苏涟漪的字不算优美,却十分工整,有些像刚刚习字又极为认真的孩童,行是行、纵是纵,其内容调理十分清晰。

在每一观点前,都有简体的数字标号,一目了然。这么一沓子纸张,竟有几十条意见,这意见都很是新意,让人耳目一新,即便是跟着欧阳府徐昌管家学习多年的郑荣生,也忍不住对这宴席叫好。

“我对办宴没什么经验,郑管家你看看,若是有无法实现的,便告诉我,我再想想。”因为要用火锅来招待宾客,自然和传统的饭菜宴席不太一样,别有另一种宴请的方式。

郑荣生快速浏览两遍好,认真回答。“回二小姐,您所提的所有要求都可以实现,您放心吧。”

涟漪见郑荣生肯定了,也就放了心。

两名粗使丫鬟带着三名厨子前来,一厨子两厨娘。

“见过二小姐。”三人有些忐忑,听两名丫鬟说,二小姐气势汹汹直奔厨房而来,难道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见他们三人不在厨房而生了气?

厨子休息,这个是每个大户人家的惯例,只要没什么特别安排,完全可以去房间内休息。但这说的是为人和善的主人家,有一些心胸狭窄的人家就不允许厨子们回房休息。

在他们看来,苏家就是地地道道的暴发户,想来是最难伺候的。

涟漪见他们忐忑,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别害怕,你们什么都没做错,我找你们来是有些事想和你们商量,研究一下十日后宴席的菜单。”

三人放下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说了十日后要宴请宾客,但到现在为止还未接到菜单,一直惊讶着,原来今日二小姐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啊。

“是,小人定当好好准备宴席。”三人答。

涟漪将手中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三人一同观看。本以为二小姐会开出什么山珍海味的菜肴单子,但一看之下,怎么全是各种青菜原料?例如羊肉、例如猪肉、例如牛肉、例如白菜、例如青菇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将这些原料不竟烹饪直接为客人端上去?这个……这个……

涟漪见三人满脸疑问,便将将所有人谴了下去,只留了三名厨子和猫儿,就连管家也忙自己刚刚被分配下的工作了。

涟漪将这火锅的吃法和特点为三人一一讲解,三人更是一头雾水。直接将这些东西扔锅里煮,如此野蛮又简陋的吃法,能行吗?听二小姐的意思,前来赴宴的都是巨商,腰缠万贯,自然是吃遍了山珍海味,而着寒酸的火锅,能招待这些人吗?

三人没敢说,苏涟漪也没去解释这些,而是找到了最后一页,底料的做法。

这些都是她摸索的,却未亲自做过,今日下午,她就要和这三名厨子逐一实验,调配出最佳的底料和蘸料。

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三人也不提什么意见,就跟着苏涟漪做。涟漪先用了厨子们平日里留着的老汤,又用了鸡汤,加了中药和香料,自己品尝后又让那三人品尝。

三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后便继续改进,直到这底料的香气足以征服在场得所有人。

当底料和蘸料方案敲定时,已近傍晚,涟漪离开了厨房,而厨房也开始生活烧饭,做晚饭。

用过饭碗,又与初萤说了几句话,逗弄熙瞳玩了一会,而后便回了房间,工作到了深夜,方才如睡。

每一日,都是苏涟漪的倒计时日,过了一日,便是离宴席近了一日。

……

一晃,四日过去了。

大清早,用过了早膳,涟漪便乘着马车,向自己的机械制铁厂而去,离得远远,便能看见作为厂房的大宅数只烟囱浓烟滚滚,可见其内干得自然是火热朝天。

潇小耽果然够意思,这五百斤铁石都是一等一的好铁石。为何说好?那是因起纯度。

铁在自然界以矿的形式存在,从地下挖掘出的矿变为铁,需要冶炼。古代不同于现代,没有那么细致和成熟的行业划分,这采矿和冶炼便集为一体,又因没有一个明确标准,其结果便是冶炼出的铁块质量参差不齐。

不知潇家平日里的买卖的是何种铁石,但但就卖给苏涟漪的铁石,其质量绝对好、精度绝对高,价钱又十分低廉,可以说,百分百的物超所值。

因为铁石的精度高,所以在后期制作方面便省力很多。人们在铁匠铺最常见得便是打铁——铁匠一手用钳固定所制成之物,另一只手则用锤敲打,其主要目的除了塑形外,更多的便是取出杂质,所谓百炼成钢。

因为这铁石的杂质少了,便大大减少了敲打的难度和次数,也省了工时。

这是第四日,离七日期限还有三日、离八日期限还有还有四日、离九日期限还有五日。

当苏涟漪到时,见到那三十名工匠和学徒,噗嗤笑了出来,而后便失了沉稳,就站在门旁捂着嘴呵呵笑着。

原来那三十人都没了人形,浑身肮脏不说,胡子拉碴的,可以看出他们真是为了银子不要了命,白天黑夜的加班加时。

制铁厂临时的管事是其中一名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铁匠,名为程阿九,见苏涟漪来了,赶忙找东西擦了擦手,跑了过来,“二小姐,您来了。这儿脏,您别进来,我到外面去回您的话吧。”

涟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去。“完成了多少?”

“回二小姐话,已出了成品五十。”程阿九答。

“拿一两个给我看看。”涟漪道。

程阿九点头,转身又回了车间,回来时左右手一手一个,提着做成的成品。

离得老远,涟漪便双眼一亮,心中惊叹这些工匠们的心灵手巧,她之前从未想过能做的如此精致,两只一模一样的火锅炉子,就如同现代浇筑的不锈钢炉子一般。

伸手接过来一看,仔细查看,更是赞叹连连,“好手艺,你们的手艺真是太棒了。”涟漪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二小姐过奖了。”程阿九心情大好,没有什么比被别人认同自己的劳动更高兴之事。

涟漪算了下时间,四天做了五十,其速度已是很快了。抬头去看程阿九,他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皮肤黝黑,如今正是严寒冬季,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还高高挽起,身上汗水映衬着黝黑得皮肤很亮。

涟漪又转身回了那车间,因为车间很热,外面太凉,她是无所谓,只怕程师傅一会着凉病倒。

“这四日,你们辛苦了。”涟漪看着那疯狂干活的几十人,心中感动,外加感谢。

“没有,二小姐放心,我们八日内一定会讲这一百只锅子做出。”程阿九想到那高额的奖金,便打了鸡血一般。

涟漪点了点头,“恩,若真是八日出货,没人再加增二两奖金。程师傅,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程阿九见又加奖金,高兴坏了,告别了苏涟漪,便跑了回去,告知了各位工友,这群铁匠又是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学徒们,万万没想到在这什么制铁厂竟能如此赚钱。

苏涟漪给他们发出了一个信息——多劳多得,卖力气便能换钱。而对于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力气是有的是的。

涟漪带着两只成型的火锅上了马车回了苏府,兴致勃勃地跑去给初萤看。

……

初萤的房间,熙瞳被两名丫鬟带下去玩耍,屋内便只有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

桌子正中央放的就是那两只锅子,锅子被丫鬟们擦得晶晶亮,小头大肚,下面坐着陶瓷底座,在锅子的最外延,有着祥云图案,还有两只小铁环,为了方便拎提。

“这个……是吃饭用的?”初萤惊讶,睁大了眼,“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以为是一件珍玩,这造型太别致了,我很喜欢。”

涟漪不知中国的火锅的是谁发明的,但那造型确实很不错。“我们中午就吃火锅如何?让你第一个尝尝鲜?”

“好啊,好啊。”初萤自然是兴致勃勃。

说了便做,涟漪这就唤了猫儿来,让其去厨房中吩咐厨子,午膳吃火锅,正好第一次尝试下上一次与厨子们研究了整整一下午的底料和蘸料。

厨子们接到了主子的命令后自然开始着手准备,调制底料、配制蘸料,而后取出在厨房外冰冻的羊肉和牛肉,用木匠的刨子将冰冻的肉块刨成薄片,将配菜也一一贴好,拼盘,只等底料烧开后备用。

涟漪叫人将两只锅子送到了厨房,厨子们在图纸上见过锅子,从原理上知晓用法,又将唤来在家丁,找了个力气大、干活细致的,让其将炭块小心切成工整的小块。

涟漪忙得不亦乐乎,初萤也跟着涟漪到处跑、到处看,犹如一只好奇的小蝴蝶。

就在一切准备好,只等丫鬟们将火锅端上来时,门外家丁来报,有人前来找涟漪。

一问之下,原来是李玉堂和潇小耽两人,两人本来聚在一起准备喝个酒,路过苏府时灵机一动,想试试看苏涟漪是否在家,若是在家,便叫着一同出去吃酒。

两人没想到的是,苏涟漪确实在家,只不过不肯和他们一同前去,还将两人拽了进来,说是要位两人开眼界,一起吃火锅。

苏涟漪院子的厅堂。

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两只精美的锅子。

只见那锅子是白铁制成,上小下大,下面有一个口,里面放着切得整齐的炭,炭在膛中燃烧,那中间的器皿直通向上成锥形,犹如一个小小的火炉,在这锥形外延,有一圈如盆子般的器皿,其上有着祥云团,还有两只铁环,想来是拎提方便。

锅子的最下面坐在原型瓷质深盘中,想来是怕锅子火热烫坏了木桌。

两只锅子一模一样,放在桌子两侧,而涟漪、初萤、李玉堂和潇小耽四人则是围在桌子旁,后两者很是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锅子。

只见那好像盆子的东西里放着米白色的汤,上面飘着枸杞、桂圆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火锅?”李玉堂问。

涟漪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压低了嗓音,“对,六日之后,我就要用这个招待宾朋。”

潇小耽贴近了锅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买了我家的铁,建个了大铁铺,就是为了做这个怪东西?”实在不解这个东西有什么价值,值得苏涟漪大费周折。

“火锅是制铁厂的产品,但却不是全部,这只是第一批而已。”涟漪解释着,却没说,紧接着要造之物,便是蒸馏器和神仙方妆品的生产机器。“看,开锅了,我们可以吃的。”

锅子很小,因卫生问题,苏涟漪起初设想是每人一只小锅,但因为李玉堂和潇小耽的到来,只能两人一锅——李玉堂和潇小耽一只,她和初萤一只。

初萤未说话,就这么睁着晶晶亮的眼看着观察着面前的两人。那个叫潇小耽的人,应该是个心思单纯之人,相反这个李玉堂心思深沉,息怒不表于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李玉堂对涟漪有别样的心思。

初萤敢肯定,虽然这李玉堂很小心的收敛自己情绪,但他每一次都是迫不及待地看向涟漪,而又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眼移开。

“来来,我们开动吧,先讲肉放到火锅里,”涟漪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片肉做示范,等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到初萤的蘸料碗中。“尝一尝。”她对初萤笑道。

初萤嘻嘻笑着,将那肉片蘸了蘸料,小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一张小脸眉开眼笑,“味道不错呢。”

苏涟漪见初萤对这种吃法有了肯定,也十分开心。

潇小耽凑近了李玉堂,压低了声音,“你确定这个苏涟漪不是喜欢女人?我还第一次看见一名女子如此照顾另一女子。”他在开玩笑。

果然,换来了李玉堂狠狠一撇。

后者耸肩,又道,“要不然我与那苏小姐换换位置?你和苏小姐用一锅,我和那小美人一锅?”他又开始取笑李玉堂。

涟漪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噗嗤一笑,“我只听说女子间经常会咬耳朵,原来男子之间也喜欢啊。”

李玉堂立刻向另一边移了一移,以与潇小耽拉开距离,顺便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看向那容貌还算俊美的潇爷。

潇小耽无奈,一耸肩,“苏小姐别说笑了,玉堂哪愿意听我窃窃私语,他是想听某人的柔声细语。”

李玉堂一惊,面色一红,狠狠瞪向潇小耽,但后者却不怕,一耸肩,笑得好不开心。

初萤的眸子冷了下来,涟漪只能是飞峋的,不容其他人来争抢。

苏涟漪也觉得尴尬,却没多想,毕竟潇爷这样的人喜欢开玩笑也众所周知,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开开玩笑又没什么。从前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也没少被人开玩笑,没少开别人的玩笑。

无奈地摇摇头,“潇爷,玩笑不许乱开,快吃吧,试试这个火锅,给我一些建议,还有几天才宴请,我还有时间改良一下。”

潇小耽见好就收,不在去开两人的玩笑,而是学着苏涟漪的模样,将肉和菜夹到火锅中,等熟了,才放到酱碗里。

“好吃,果然好吃,口感独特,别有一番风味啊。”潇爷大为赞扬。

初萤则是悄然叫来一旁伺候的丫鬟,丫鬟上前,初萤低声吩咐。“去将诗北叫来。”那声音语调,与面容的甜美丝毫不沾边,很是冰冷低沉。

那丫鬟身子也不由得一抖,赶忙退了下去,将平日里初萤小姐丝毫不待见的诗北叫了过来。

“李公子,你也尝尝啊。”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片肉扔到初萤的碗中。

只见初萤崛起了小嘴,撒着娇,“人家不要吃肉了,太腻了。”

涟漪笑着摇头,“肉食中才有激素和组成皮肤的蛋白,你平日里几乎不碰肉,只吃菜,长此以往,皮肤会越来越粗糙,别说神仙方,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有些夸张成分。

初萤娇俏的面容一变,赶忙夹起了肉塞入口中。

涟漪哈哈笑着,后者却发现自己被耍了,急得跺脚。

李玉堂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苏涟漪了,并非不了解,而是接触得太少,知晓的都是她的表面。如今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竟发现她越来越多的优点,他也……越来越沉迷。

苏涟漪和初萤打闹着,火锅很香,却丝毫引不起李玉堂的食欲,他眼中只有苏涟漪的一颦一笑。

潇爷才不管李玉堂吃没吃呢,他可是觉得这东西新奇又好吃,在一旁抡起腮帮子大快朵颐。而李玉堂,只是象征性得吃上几口。

潇小耽开始夸奖苏涟漪,将后者捧得心情大好,一时间厅堂内气氛极为融洽。

这时,诗北被丫鬟们叫来。

诗北正在后院的的水井旁洗着衣服,那冰冷的井水将她柔美的手指冻得发红。她心中暗暗恨着,那初萤不就是赖着二小姐吗?没了二小姐,那初萤又是个什么东西?那初萤凭什么就吃香的喝辣的?她诗北凭什么就要这么伺候人?

当入了这满是浓香的厅堂时,还未给苏涟漪行礼,一眼便见到了那两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哥,尤其是那一身白衣的公子。

只见他面如冠玉,眼若裁柳,浑身散发的是富贵之气,不说别的,就说他头顶做发冠的那枚白玉,最少要有百两之多。

诗北从前是大户人家夫人的贴身婢女,因勾引少爷未果,被夫人卖了出去,自然是识货的。加之那两名俊美公子的举止,那是无比的优雅,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是何人?

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看了她的容貌,定会喜欢上她,将她带走,她便能过舒适的日子了。

初萤将她眼中的贪婪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便是让诗北来此的目的——一箭双雕。

苏涟漪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从未接触过女人之间不见血的争斗,加之职业是以治病救人为主,心也比一般人要柔善许多。但善良归善良,却不傻。

初萤最不待见诗北了,此时又特意叫来,定然有目的。她压低了声音,“初萤,你要搞什么鬼?”

初萤则是嫣然一笑,“你不是总对我说,要多做善事吗?今日我就帮帮她。”

涟漪叹气,“别闹了,对面两人非富即贵,谁能看上诗北啊?饶是诗北再美,也是庸脂俗粉。再说,你帮她?我打心眼里的不信。”初萤不害诗北就不错了,还帮?

“奴婢给二小姐、初萤小姐请安,给……”说完上半句话,诗北的下半句语调莞尔一转,隐隐动听了几分,“给两位公子请安。”

涟漪在心中轻轻叹气,对诗北,真是怒其不争,怎么就不会挣点气?那初萤给个套子,她就老老实实往里跳。

“诗北,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涟漪道。

诗北一惊,在她心中,二小姐是个好人,今日怎么就干这种坏人好事之事?

其实苏涟漪真真不是坏她好事,而是救她。

涟漪对初萤压低了声音,“小姑奶奶,一会我就找牙婆卖了诗北行吗?你别折腾了,别弄不好丢人丢大发了,惹人嗤笑。”

“不行,”初萤撅嘴,而后面容一变,变得温柔和蔼,那声音也是婉转动听,“诗北,对面这两位公子都是我们岳望县的贵公子,穿蓝衣袍的是潇家公子,穿白衣的,是首富,李家的公子。”她在“首富”二字上加了重音。

苏涟漪无声叹气,看向诗北,心中想的是——你可一定要争一些气,别做丢人之事,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诗北听见初萤的介绍,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首富啊!那可是首富啊!

“这两位是二小姐的贵客,平日里你手脚最是勤快,你便去伺候两位公子吧,可不能失了我们苏府的礼。”初萤淡笑着,那双大眼满是笑意。

“是。”诗北对初萤深深一礼,那声音更是甜嗲了。

苏涟漪长长舒一口气,不再去看诗北,心里只有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她想帮这诗北,也帮不上了。

初萤嘻嘻笑着,指着那肉片,“涟漪,我还想吃肉。”

涟漪哭笑不得,夹了肉扔火锅里,“把你吃成一个小胖婆,看谁还要你。”

初萤微微撅嘴娇嗔,“你要我。”

另一边,诗北为李、潇两人倒酒,对两人更是暗送秋波,但明显,对李玉堂的更多了一些。

玉堂只觉得心底很是厌恶,一眼都没看诗北。

潇爷憋着笑,快憋出内伤,一把拉过李玉堂,“我说,苏小姐身边那位小妞是何等人物?很是闷骚,对我胃口。”

李玉堂又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已有仙姬了吗?”

潇爷白了李玉堂一眼,“本爷确实喜欢仙姬,但好男儿三妻四妾,美人嘛,多多益善。”又看了一眼苏涟漪,“话说,咱们关系好,若不是你早喜欢上苏小姐,我……”

“你什么?”李玉堂冷冷盯着潇小耽,眼中杀气告诉后者——乱说话,一会出去有他好看的。

潇小耽咽了下口水,他可是从小被李玉堂打到大的,“我……我还是喜欢仙姬吧。”

李玉堂这才收回威胁的眼神,“她喜欢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喃喃自语一般。

“你说什么?她喜欢什么?”潇爷追问。

玉堂看了他一眼,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句,后者惊讶,长大了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话还没说完,被李玉堂伸手捂住了嘴。

好在,这圆桌硕大,而为了两人能用到一个锅子,四个人分开在两个距离,距离深远。

锅子底部炭块琵琶作响,锅子里汤汁沸腾着,加上初萤拽着涟漪说着话,潇小耽的话,涟漪根本没注意到。

当潇小耽再一次看向苏涟漪时,眼神早就变成了惊讶,“以前知道这苏小姐怪,如今知道,忒怪了。”

李玉堂不理他,夹了菜扔到锅子里,那菜快熟了,他正欲夹起,却被一旁伺候的诗北手快夹了起来,恭敬放到李玉堂的碗中。

“李公子……”说着,又是抛了媚眼。

初萤使出浑身解数,拽着苏涟漪山南海北的聊着,她有她的杀手锏,便是给涟漪讲飞峋的事。她从前和小叔接触得并不多,她在公主府,飞峋在军营,但为了能套住涟漪,她可算是挖空了心思的回忆。

如今能吸引苏涟漪的两大话题便是——生意!云飞峋!

所以,便被初萤吸引,仔细聆听。

一顿丰盛得饭食结束,大家都吃了饱,尤其是那潇小耽,都快吃到了肚子外面去。

其实这火锅并不算什么不得不吃的人间美味,但胜在它得“奇”上,他们这些富豪都吃腻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第一次接触这火锅,觉得好玩又好吃,喜欢得紧。

“苏小姐,这锅子能不能送我一个?”潇爷脸皮厚,吃了还要拿。

李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潇小耽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潇爷,“锅子肯定是要送潇爷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一批只做了百只,若是真送了,六日后的宴请定然不够,宴席之后,这些锅子是要送给宾客们带走的。”

潇爷眨了眨眼,想起了一件正事,垮下了脸,“苏小姐,听玉堂说,你听了人物都是群菁会的人物,为了回报岳望县的商界朋友,破格请了他们来见世面,是不是……没请我啊?”越说越委屈。

涟漪一愣,心中突然很想笑,“怎么会不请潇爷呢?难道潇爷没接到请柬?”

“没……”潇小耽哭丧了脸。

涟漪一惊,开始回想那几十封请柬,搜索潇小耽的名字。但那是四天前的事,虽然请柬内容是找抄书先生,但信封外的名字事她亲手写的。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她怎么能将名字一一记住?

难道真是忘了?涟漪面色有些白了,这若是忘了,多伤潇爷的心啊?

李玉堂叹气,“苏小姐是将那信笺送往何处?”

涟漪很自然地回道,“自然是潇家啊。”

别说李玉堂,潇小耽自己也知晓了问题出在哪,玉堂丝毫不给面子,“苏小姐别自责了,这潇爷日日在醉仙楼,自然是没接到请柬了。”说着,又是瞪了一眼潇小耽。

潇爷很是焦急,“潇府那些拿钱不办事的饭桶,就算本爷不在家,也得把请柬给我送去……醉仙楼啊,怎么就这么干放四天?”

李玉堂毫不留面子的拆他后台,“想必贵府的各种信笺请函堆成小山吧,潇府下人见你从不去赴宴应酬,于是便也没将苏小姐的请柬送去。”

众人一想,便了然。

潇爷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赶忙红着脸,告了辞,跳上马车便往潇家赶。李玉堂也紧随其后,告辞离开。

初萤和苏涟漪见两人走了之后,相视一看,而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潇爷,真是太有趣了。

唯有一人很失落,手上狠狠拽着衣襟,正是那诗北。

她自认容貌倾城妩媚,那两名贵公子怎么就看不上她?尤其那白衣公子,一眼都没看她。想到那白衣公子,诗北浑身酥麻,那飘飘欲仙的公子,每一个女人都想将其拉入红尘。

涟漪心知初萤肯定是要坏这个诗北,处于人道主义,她欲赶在初萤之前将其卖掉,最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婢女,毕竟接触过,她不忍心看到好好的姑娘沦落烟花之地。

但涟漪的行动比初萤还是慢了一拍,初萤趁着涟漪去忙公事时,将诗北叫到了自己身前。

幽静的房内,火炉烧得温暖一片。

初萤的脸色是笑的,但一双大眼眼底却是冰冷,“诗北,你不是总觉得我待你不公吗?那如今,我就给你个机会,送你一个锦绣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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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苏宴(万更,为妹子,为月票)

光阴似箭。

一晃,七日之限已到。

第八日清早,涟漪照例晨起锻炼,而后洗了个热水澡,让猫儿为其仔细梳妆。今日阳光明媚,厚重窗棱纸都无法将那光线挡住,照的屋内明亮,暖洋洋的。

“二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你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猫儿一边用干燥的棉质帕子将涟漪湿发细细擦干,一边为其选了一种发髻仔细打理。

白日里苏涟漪不在,猫儿便被初萤叫了去,亲自教授其如何伺候人梳妆等等,别说猫儿,就是连初萤身边的两名丫鬟都暗暗惊讶于初萤小姐对二小姐的上心程度。

所以,猫儿的手艺无需置疑,不一会,便配合苏涟漪今日的穿着挽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发型。

苏涟漪不喜欢将头发披散开来,也许是从前职业的习惯,只喜欢将海藻一般浓密亮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起,这样方便做事,不会因弯腰低头等视线被发丝所挡,但同样,那份属于女子的美丽温婉也被她深藏了去。

猫儿说得没错,苏涟漪今日就是很开心。

白玉般水嫩面容带了一丝粉红,唇不点儿朱,微微上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也被弯成了一个扇形,不是平日里那样招牌式的淡笑,而是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

其实苏涟漪是在和某人比赛,抢时间。而这个“某人”,不言而喻。

“是啊,今日心情很好。”涟漪答了句。

“嘻嘻,只要二小姐心情好,猫儿的心情也好。”猫儿傻笑着,从妆台旁的首饰盒里取出了两只白梅簪。那簪是深海贝壳支撑,雕工极为精美,被小心雕成梅花形状,在阳光下泛出五彩的珍珠荧光。中见的花蕊为红色,是镶嵌的红宝石,红白相间,配合苏涟漪那落羽披风,别有一种雪中梅香之感。

涟漪笑了笑,十分喜欢猫儿这种单纯可爱的性格。梳妆后,便去前厅与初萤用早膳。

早膳从来都是在初萤院子中吃的,因涟漪不忍让初萤劳顿,毕竟初萤手术完未到一年,这鸾国又不如现代那般舒适,适逢冬季,恐其伤口难以愈合,便严谨她频繁外出。

早膳是极为丰盛得,菜单是由初萤定下的,可以苏涟漪回到家中,便全部由初萤搭理,根本不用她费心思丝毫。

初萤慢慢抿了一口粥,抬眼笑意盈盈,“今日涟漪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今日是制铁厂八日之期?”

涟漪开心将菜肴嚼完咽下,喝了一口加了糖的牛奶,“恩,我并未想过他们真能八日赶制出来,但今儿大清早,制铁厂那边就来人送了消息,今日子时,他们便将一百只锅子全部做出,真的是难为他们了。”

初萤也端起牛奶艰难喝了一口,却有些无法习惯其中的膻味,但涟漪却坚持要她喝,而且日日早晚都要喝上一小碗。“那我便要说恭喜了。”

苏涟漪狡黠一笑,端起了牛奶杯子。“谢谢,来,干杯。”

果然,见那总是老神在在的初萤面色一白,低头看了看那时不时散发出的膻味,“不要吧?我喝不下。”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听话的喝了。

涟漪将自己的牛奶一口喝干,“开玩笑的,你慢慢喝,但一定要喝光哦。这牛奶可以补钙,尤其是对于产后的女子来说,没什么比牛奶更补了。”

初萤瘪了瘪嘴,“知道了……”那声音无比委屈。

涟漪喝光了牛奶,便准备起身,“今日我不陪你了,赶着去制铁厂,晚上聊。”

“等等,涟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初萤赶忙出声叫住了她。

“恩?什么问题?”涟漪问。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无论是制铁厂的成立还是妆品厂得搬迁,更或者是三日后的宴席,涟漪,你不觉得太过仓促吗?”初萤忍不住问。

涟漪莞尔一笑,“因为我在和一个人比赛争时间,我不想落后,也不想准备不周。”

“比赛?谁?”初萤惊讶。

“云飞峋。”涟漪压低了声音,因室内还有丫鬟在。“飞峋的大军所向披靡,接连大捷,昨日更是接到消息,已杀到了东部的怀靖城,只要取得了怀靖城的胜利,东福王便彻底败了,而飞峋的任务便也是顺利完成。”

初萤一惊,随后那惊喜如同涨潮一般激涌,“坏涟漪,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你不许走,快快留下和我说说。”

涟漪无奈,笑着又回了座位上坐下,“尊贵的公主殿下请见谅,小女子这不也是太忙了,所以忘了吗?”其实并非全忘。

“行了行了,本宫恕你无罪,”初萤也半开玩笑。

一旁的丫鬟们听见苏涟漪对初萤的称呼,也没往心里去,全然以为是涟漪说着玩呢,谁能想到这日日掌管苏府的真是响当当得鸾国长公主,夏初萤。

涟漪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初萤知晓其意,便不再言语。

她站起身来,对伺候的几名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把。”

“是。”几名丫鬟恭敬回答,而后便快步出了房门,又细心将门关了上,涟漪到门旁检查了下,确保门外附近无人,这才来到初萤身边。“现在可以说了。”

初萤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原来是飞峋胜利在望。确实,飞峋胜利班师回朝之时,你也就要面对下一个人生大难了,还好,你将一些都做完了。”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则,是我怕飞峋归来后,我再无闲暇去处理这些商业之事;二则,是我要赶在飞峋回来之前,奠定我在商界的地位,我想争皇商一职,若我仅仅是无名小辈,也实在没有说服力。”

初萤自然知晓,“涟漪你放心吧,皇商那件事,我定然与皇兄好好商量,他若不接受,我也定然努力说服他去接受,交给我好了。”只要是为涟漪好,她义不容辞。

“大恩不言谢,初萤,在这里我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苏涟漪所说得“这里”,指的是异世。

“我也是。”初萤嘻嘻一笑,但那娇俏的面容却突然一转,眼中有一丝犹豫的复杂闪过,“飞扬那里……你可有消息吗?”

涟漪神色有一些尴尬,但这尴尬一闪而过,换上了笑容,“笨初萤,你是知晓的,南康王和东福王,前者的实力更强,南康王所拥有的兵马是东福王的三倍,换上自然是将这难啃的骨头交给威慑天下的金鹏大将军啊。所以,飞峋那边相对容易一些,金鹏将军那里,打的应该是硬仗。”

初萤听后,这才稍稍安心,笑了一笑,“是啊,两位……皇叔,从前我也是见过的,可惜……可惜……”她摇了摇头,看见这样亲人之间互相厮杀,唯有痛心疾首。

涟漪垂下了眼,刚刚她确实有所隐瞒。

这些前线战事,是她从商界朋友处听说。这些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而她所得到的消息除了有飞峋取得大胜直取怀靖城外,更是有金鹏大将军威武事迹。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容貌俊美、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其文韬武略被鸾国百姓所崇拜,但在上流社会,人们赞不绝口的除了他的功绩外,更是有他风流本性。

传说金鹏大将军指挥千军万把,弹指之间攻破数城,更是美人在怀。

美人?便是他府中万千美人中几名受宠的女子。

将军出征竟带女人,行军大忌、天下奇闻,但事情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却被赞誉,男子们赞其江山美人同爱,而女子们则觉得金鹏大将军侠骨柔肠。

涟漪没将这件事说出来,因面前这名女子不仅是她的挚友,更是这风流成性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正妻。

室内的气息一下子凝注,涟漪只觉得喘不过起来,胸口疼的紧,如同一颗心被人揉碎般疼痛,她是为初萤而痛。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涟漪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初萤发觉,她要初萤开开心心的在苏府,云飞扬不保护初萤,她来保护。

“涟漪,你急什么?”初萤浑然不知,想到胜利在即,她也是十分开心。心中幻想着夫君见到儿子时,会不会高兴,面容上忍不住爬上绯红,“你陪我一会嘛,急也不是急这一颗半刻,你不在,这府中便只有我一人。”

涟漪心中叹气,“好,我陪你。”说着,又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挤出了笑容。

初萤想了想,道。“那怀靖城是东福王的驻守之城,东福王虽手中兵马不多,但怀靖城却是难打的,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真不知飞峋要怎么办。”

涟漪叹气,“我相信飞峋定然会有办法的。”这些情况,她也听说了。

两人又说了什么,初萤发觉今日的涟漪总是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一般,哪里能想到其是因云飞扬之事?只当是心中焦急手头的工作了。“好了好了,不逼着你陪我了,快去忙你的吧。”初萤笑道,声音温柔如水。

涟漪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了,尽量晚上早一些回来陪你。”

“好,一言为定哦。”初萤调皮地眨着大眼,今日的心情是十分开心的。

涟漪辞别了初萤,推门而出,又刻意吩咐了丫鬟们要静心照顾,而后才快步出了苏府大门,殊不知她是如何跌撞走出。

黑色马车已在苏府门外等候多时,涟漪上了马车,马车驶动。

车厢内,涟漪裹在毛皮披风之下,感受着初萤带给她的温暖,但心头却是凉了又凉。初萤的日子,要怎么过?

马车上了官道,向城郊制铁厂驶去。

涟漪左想右想,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初萤毕竟与她这个现代女子不同,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夫多妻吧。也许在她看来,如同天塌之事,初萤还不在乎呢。

想到这,涟漪的心情终于放开了,担心少了一些,将一旁皮箱打开,一摞摞纸张拿出,查看未来的计划。

机械制铁厂。

当苏涟漪赶到之时,厂内一片死寂般得萧条,将她生生吓了一跳——难道出什么事了?

为苏涟漪赶车的家丁也跟了出来,“二小姐您在此稍等,小的进去看看。”

家丁的话音刚落,只见休息室的门开了,程阿九从中快步出来,衣襟还未整理利索,见到苏涟漪赶忙施礼,“二小姐您来了,真对不住二小姐,小人没迎接您。”

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襟。

涟漪看着眼前的程阿九,其脸上满是污垢和油,可见已几天几夜未清洗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肮脏不堪,眼中满是红血丝,脸上也满是疲惫。“程师傅休要自责,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们了,七日做出百只锅子,连模具都得现做,想来这几日,你们都无法休息把。”

程阿九嘿嘿一笑,“二小姐过奖了,我们以后都是为二小姐干活的,只要二小姐的吩咐,我们自然拼命的干。不过话说回来,这百只锅子真是要了几十兄弟的命,整整七天,我们每人也没睡够十个时辰。”

涟漪心中感动又自责,这么干,很容易过劳死,但她却未了私欲逼迫他们。

两人正说着,休息室内横七竖八酣睡的工匠们有的起了来,跑出来给二小姐请安。

不大一会,一群人都起了床,跑了出来,眼巴巴的等着发奖金。

涟漪当即便为每人发了奖金,就按照从前定下的,众人手里捏着银子,兴高采烈的欢呼。他们不是没见过钱,但这种拼命干活有额外赏银,确实第一次拿。

程阿九道,“二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吗?”

涟漪看了看满是疲惫的众人,“你们是想休息几天,还是明日开工?”虽然她手头还有很多器械着急得紧,却不想成为剥削人的黄世仁。

众人想了一下,纷纷都表示要立刻开工,原因很简单——这机械制铁厂的薪水算法很是有趣,薪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保底工资,便是定然会发下去的,但这钱数很少,勉强够糊口。还有一不分为计件工资,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按照数量算钱。

他们这些壮年男子,有的是力气,只想多赚钱,有的是为了儿女,有的是攒钱娶媳妇,自然不肯多休息,想要继续干活。

有些甚至表示,今天就开工。

涟漪看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汉子很是无奈,“今日是不行,今日你们必须休息,否则过劳工作,有损你们的健康。赚钱非一时一刻之事,只要跟着我苏涟漪好好干,金钱、前程,我都会给你们。”

众人欢呼。

涟漪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便让众人散了去,回家的回家,去休息室继续睡觉的睡觉,程阿九则是跑去洗漱,换衣,准备接下东家安排的下一份工作。

制铁厂的一间格调优雅的房间,想来是为东家准备的办公室。

这样的工厂,无论是印染还是什么,平日里都要招待东家的巡视,自然也要备一间雅间。

如今,这个雅间便成了苏涟漪的办公室。

程阿九个子很高,因常年打铁,身材健硕,虽很瘦,但身上的肌肉十分发达。他年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却是个老实人,看那张忠厚的面相便能看出。

当程阿九仔细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确保身上的臭汗不会熏到东家小姐后,这才入了雅间,见二小姐正垂目颔首地看着什么文件,那修长的身材、恬静的面容和认真的神情,有一种让人不忍亵渎般的神圣。

涟漪发觉程阿九进来,抬头微微一笑,“程师傅,请坐。”伸手指着桌案对面的椅子。

此时这个房间,被苏涟漪摆设得很像现代的办公室格局,而不像古代的书房。

在房间深处,是桌案,人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之前放着两只椅子。

若是在鸾国,与上级对话时,下级都要恭敬站在对面,但涟漪却觉得这样有不妥,便效仿现代的做法,让人坐在对面。

程阿九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二小姐,不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涟漪将图纸递了过去,“程师傅,你先看看这个,尺寸大小和弧度等,我都标注了,不知你能不能看懂。”

程阿九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沓纸,原来又是二小姐画的图纸。心中暗暗惊叹,二小姐真是名才女,不仅会经商,还会发明这些东西。

“二小姐,这些都是说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程阿九疑问地看向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这些是某些大型机械的主体部分,还有一部分,不在这里做,另交他处。”

程阿九明白,从前他在铁匠铺也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大半是雇主不希望配方外泄。“二小姐,我明白了,这些什么要?”

涟漪想了一想,“每种十个,五天。”这回的任务,不算太紧。

“好,放心吧,二小姐,我们定会完成任务。”程阿九保证。

而后,苏涟漪又和程阿九谈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将一切都叮嘱好了后,才离开了制铁厂,乘着马车赶往他处。

……

两日后,冬季的岳望县如同到了盛夏一般热闹,原来是苏家宴的时日临近,远方的商贾们都纷纷赶来赴宴,岳望县的高档客栈几乎人满为患。

好在,苏家宴是有要求的,只能接到请柬的本人来,不能携带家属。

不是苏涟漪不近人情,只是因苏府实在是小,群菁会的邀请函就发了七十几封,岳望县的富商也发了近二十封,此外还有三十多人参观请柬,便是只招待进来看看参观,吃饭没份儿。

李家,苏涟漪发了两份请柬,一份是送李老爷,一份是送李玉堂。而潇家送了一份,因得知潇家老爷此时在国外,便只邀请了潇爷前来。

距离正式宴席还有一日有余,苏府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丫鬟和家丁肯定是不够的,好在有欧阳老先生,又派了许多丫鬟来帮忙,李老爷听闻此种情况,也派了人来。在这两户巨商的帮助下,苏涟漪总算是在人手方面应付了过去。

苏府后门的蔬菜堆积如山,大小管事们逐一盘点,而后将蔬菜肉类运了厨房,厨房之人开始着手处理。

涟漪派人将苏府最大的厅堂改造了一番,在墙壁上开了窗子,做到了四面通风,以应对狭闭空间内二氧化碳超标所带来得危险。在厅堂一侧,还制备了鸾国本土的人工巨扇,若是空气对流不强烈,便用此种方式加速空气流通。

室内的取暖是个问题,厅堂本就硕大,加之棚顶气窗和四面之窗,固然寒冷。涟漪的应对策略是,初期用火炉取暖,待宴席开始后,便依次将火炉撤下,取暖设施便转为燃烧的火锅。

浩浩荡荡向苏府运菜的队伍中,有不少是运炭的,涟漪找人专门去挑选了高级炭火,杂质少,燃烧率高的,用以加热火锅。

炭运入苏府后,便有专门的小厮开始切割,将那些高级炭从大块切成规定的大小的小块,以备用。

值得一提的是,苏涟漪为何要求下人们称她为“二小姐”而非“小姐”?原因便是,她上有父亲,下有夫君。称为“二小姐”,其意便是这府宅是苏家老爹苏峰的,而若是称呼为“小姐”,便说明这宅子是她苏涟漪的。

若是昭告天下这宅子和家业是苏涟漪的,又将他的夫君置于何处?外人不仅会推测她夫君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虽然飞峋自有原因,但苏涟漪还是不愿他被人在心中诋毁,所以,干脆,这府宅主人就推给了苏峰、苏老爹。

她屡次三番派人去接苏峰来,但苏峰却不肯,吃住都在药酒厂,励志要将酒厂干好,以支持儿女的事业。

苏白是想来住大房子的,但苏峰却不许,非让他放了学住在酒铺来看店,苏白无奈,便只能白天上学,晚上苦哈哈地跑去看店。

苏皓在东南方,听说了苏涟漪的想法,也是十分高兴和赞同,写信而来表达他的支持。

忙碌了十几天,最关键的苏家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大清早,苏府门外便停满了豪华车马,有专门的小厮指挥着讲车辆停在规定的区域,有家丁则是负责验看来宾的请柬,将来宾引入苏府。

今日的苏府,装饰一新,一旁枯枝的树上,被缠了嫩绿丝绸,其上还有红绸做的鲜花,遥遥一望,春意盎然。地面小路铺着地毯,以保证宾客不因雪土弄脏了鞋。

今日的涟漪,一袭红色衣裙,缀着银色花朵,细腰高竖,就如同万千灰色中的一道倩影般引人瞩目。

她周游于宾客只见,浅笑颔首,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对答客套不卑不亢,更是有李玉堂在一旁陪伴和欧阳老先生在后方坐镇。

所来宾客皆是从前接受到苏涟漪药品和药方之人,也有数人是因为欧阳老先生在,所以赶来。众人都不约而同质疑苏涟漪,小小的新起之秀又如何敢邀请这么多巨商,也不怕招待不周落了寒蝉。

正如常规的宴请,上午时间是众人客套闲聊的时间,众人都围着欧阳老先生,涟漪则是款款坐在欧阳老先生身侧。

虽然她是主,但面前众人无论从阅历、能力还是实力上都遥遥在她之上,然这些巨商们听她的侃侃而谈,那便是天大的笑话。这一时间,还得是欧阳老先生才能震得住群商。

有人姗姗来迟,风尘仆仆,一身紫衣出现在路的尽头,身材颀长,气质尊贵,面容俊美,动作优雅。竟是叶词。

涟漪抬头望去,正好与叶词遥遥相望,四目相对。

叶欢跟着自家少爷,只觉得少爷突然停了脚步,抬头顺着少爷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了苏家小姐。

今日的苏家小姐娇艳动人,红色的衣裙散发着一种女子的柔美,在众人男子之间如同绿叶丛中一点红。而柔能克刚,因苏涟漪的柔,所有人不自觉地对她礼让三分,这是君子所为。

已半年未见苏涟漪了,叶词却丝毫未曾忘却她分毫,原本以为是觉得这商界女子十分独特,虽产生追求的兴趣,后来却发现,其不知不觉竟走入他心中深处。

可以说,两人最后在苏家村最后分别之时,叶词心中是难受的,但却不是心痛,更多的是一种遗憾,就好比收藏一幅名画而不得的遗憾。

但两人分开之后,她的一颦一笑却时不时映入他脑海,挥之不去,每一次忆起苏涟漪,心中都会隐痛一分,最后这一分一分的隐痛,汇集成为心痛、一种失恋的心痛。

一夫一妻?一夫一妻!

他第一次对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信念发出了质疑,有那么几次,甚至觉得只要找对了这么一个人,便能胜却错桃无数。

接到请柬时,他矛盾连连,一方面想来参加、再一次见到苏涟漪,另一方面却又怕自己再见她之时,便是彻底沦落之日。

他是聪明的,理智上知晓自己应该如何做,若是真的喜欢上苏涟漪,往后面对的困难将不是一点半点,他是商人,忍不住去算这得失,到底是收获多,还是失去多。

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涟漪遥遥看向叶词,而后对其温婉一笑,这笑容更多的是客套。而后便垂下了眼,继续去听欧阳老先生的高谈阔论。

李玉堂将两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了一些怜悯,因叶词心中所想,也是他心中所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叶词在人群末尾处找了张椅子,坐下,在众人的注意力在欧阳老先生身上时,这一叶一李的注意力,却在苏涟漪身上。

苏涟漪的第一步成功了,昭告了商界,她苏涟漪有着强大的靠山和实力,接下来,便是要去证明她苏涟漪的独特了。

时辰到,管家郑荣生上前,恭敬对苏涟漪见礼,“二小姐,一号厅堂已准备完毕,可以请宾客们入席了。”

涟漪点头微笑,站起身来,众人都静了下来,看向苏涟漪,心中好奇这小姑娘能拿出什么招待他们。

“各位前辈,已是午时,涟漪备了薄宴以招待各位,还请前辈们赏脸,指教一二。”

众人都呵呵笑着,站起身来,一旁早有训练有素的丫鬟们为众人领路,向所谓的“一号厅堂”而去。

涟漪想亲自搀扶欧阳老先生,但后者却挥了挥手,表示他自己能行,慢慢站起身来,跟着人群走。

“老先生,您的轮椅呢?”涟漪焦急。

鹤发童颜的欧阳尚默呵呵一笑,面容和蔼,“涟漪丫头,你不是说过让老夫多多锻炼身体,延年益寿吗?最近老夫日日去打你教的拳法,真的觉得身子暖了许多,腿脚也灵活了许多。”

涟漪跟在他一侧,陪着慢慢前行,“其实欧阳老先生体质本就是好,那太极拳,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欧阳尚默笑着指着苏涟漪,“你呀,人们都说你是商界黑马,但以老夫看,你确实马屁的黑马。”其意便是她嘴甜,哄得人开心。

涟漪带着少女甜美的狡黠一笑,“还是老先生火眼金睛,涟漪隐藏得这么深,还是被老先生无情地看了出来。”又是一个马屁。

一旁的众人都笑了出来,善意的笑,也对着苏涟漪又另眼相看了几分。她能搞的定软硬不吃的欧阳尚默,看来这小姑娘是有几把刷子的,暗暗期待,那“一号厅堂”有什么在等着大家。

李玉堂也跟着笑了,觉得自己对苏涟漪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欧阳老先生长长叹气,不免感慨,自从认识了苏涟漪,才真真正正体会到儿女承欢膝下之乐。若是他当时不因世俗娶那么多妾室、若是他对如儿再多一点关心,那歉儿也不至于到如此。

他谴责自己从前那般贪图虚荣,若是歉儿出生后,他早早接受了现实,速速抚慰如儿,如儿也不会悬梁自尽,而歉儿也不会越病越重。

叹息,唯有叹息,如果时间可以从来……但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又如何可以重来?

若歉儿是健康的,想必歉儿的子女也像涟漪这般大了吧,现在哄着他开心的,也许就是自己的孙儿孙女。

涟漪能看出欧阳老先生的神情没落,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恶因由恶果,这恶果,也只有自己去慢慢品尝其中的苦味。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玉堂看出了这无声的交流,不自觉将苏涟漪的话又反复想了几遍,长长叹气,并立志,只娶一妻。

忍不住抬眼去看那一身红衣的苏涟漪,眼中满是迷恋。

……

苏涟漪口中的“一号厅堂”终于到了,众人惊讶,看着这四面透风的地方。这哪是什么厅堂,分明就是一个大棚子吧。

这就是招待贵客之处?匪夷所思!

再看厅堂之内,满是圆桌,圆桌一圈放着银白色的小鼎。那小鼎造型别致,上小下大,底部还坐着圆形瓷器,这小鼎不是个摆设玩物吗?怎么搬到了餐桌上?

再看被小鼎围绕的餐桌,中间满是生肉、生菜。天!这是干什么?没有精美菜肴,就给他们吃生的?这苏涟漪是在开玩笑吗?这种场合,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一片哗然,这一号厅堂顿时就如同菜市场一般,熙熙攘攘,互相议论着。

叶词也是不解,疑惑地看了看桌上之物,又担忧地看向了苏涟漪,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

李玉堂和潇小耽相对一笑。

“涟漪丫头,这是……?”欧阳尚默也是不解,疑惑地看着苏涟漪,但他心中却未有质疑,因对其的信任。他知晓苏涟漪不是那种胡闹的孩子,她这么安排,定有她的原因。

涟漪扶着欧阳老先生上了主席,“诸位宾客,今日涟漪用一种你们从前从未见过的一种美食招待大家,这个就叫——火锅。诸位不要担心,放心入座,会有侍女们服侍大家用餐,随后,涟漪还备了诸位从未饮过的一种美酒,是苏家酒的千年祖传秘方。”

李玉堂忍不住想笑,这苏涟漪真是可爱,就这么认认真真的吹牛说谎,他们苏家怎么就这么多秘方?现实苏家酒,而后是药酒,现在有冒出来一个,估计苏家祖先整日便忙着研发酒品罢。还千年,也不怕闪了舌头。

众人见欧阳老先生入了座,便也跟着入座。

这厅堂硕大,不知从前一户建这么大的厅堂做什么,却被苏涟漪占了个便宜。

虽然四处透风,但因火炉甚多,加之众人非富即贵,身上穿的都是名贵衣料,自然十分御寒,众人也没觉得冷。

火锅下的炭块早被人点燃,此时那火锅低汤逐渐烧沸,枸杞桂圆和薄荷叶等漂浮其上,配之以奶白色的骨香浓汤底料,看着便引人食欲。

丫鬟们是提前受到培训的,只见众人身后都有丫鬟伺候,一名丫鬟负责两名客人,只见丫鬟手执特质长筷,将肉片放入自己负责两名客人面前的火锅中,见那肉片泛白,便捞了出来,放在恭敬放入客人的蘸酱碗中。

轻轻将那肉片反复蘸了酱料,而后低声慢语,“客人,您请用。”

众人怀着疑问,用筷子夹起了那肉片,放入口中,不由得赞叹连连。这些客人们吃遍了名厨手下的菜肴,只要是吃了菜色,便能品出其中种种香料之味。

但这“火锅”却不是,香而不腻,又带着肉食本身的食材味,沾着这提味的蘸料,别有一番风味。

那一片肉咀嚼后咽下,口中余香,忍不住想吃第二片。

妙,真是妙!

这时,丫鬟们又夹了第二片,涮熟了后为宾客们夹到蘸料碗中,那些宾客这回可没什么质疑了,都尽量保持着优雅,实则是大快朵颐。

将那喷香的肉片塞入口中,满口香气。

正准备吃第三片时,伺候的丫鬟则已放入蘑菇和蔬菜。

这种次序都是苏涟漪事先定好的,荤素搭配,既在口味上均衡,又在营养上均衡。

众人品尝过后,又是一阵赞不绝口。都频频互相议论着,着名为火锅之物,真是又稀奇、又美味,别具风格,不愧事苏涟漪,竟用这么奇妙的东西招待大家。

他们很满意!

有些人则是看出了商机,暗暗在想,若是将这么独特的事物推向百姓,定然大赚特赚。有些已经开始暗暗研究其着锅子,这底料和吃法。

第一轮食品为众人尝试过后,有些空的了盘子立刻被一旁伺候的丫鬟撤了下来,马上添上了一盘新菜。

丫鬟们再一次俯下身,恭敬低声慢语,询问客人是否喜欢吃辣,若是喜欢辣口,这火锅味道便要更上一层楼。

宾客中不免有许多喜欢吃辣的,而伺候的丫鬟便示意,有人端着红油上前,将那红油注入火锅中,待锅子一开,浓香扑鼻,还未吃,先开胃。

有些宾客已知晓了吃法,便不用侍女们伺候,自己上手夹了菜,放到面前的锅子中涮了吃,而加了辣料的宾客们更是赞不绝口,“好吃”、“人间美味”,众多赞美之词洋溢在这厅堂。

刚刚那尴尬的氛围全无,大家都吃得火热朝天,谁还在意这厅堂到底是不是四处漏风?

有些吃辣的,热得脱了褂子。

一旁观察的管事赶忙叫小厮们将一旁的火炉一一撤了下去,温度这样才降了下来,维持温和。

“涟漪丫头,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臭丫头,之前老夫屡次问,你都不肯告诉老夫。”欧阳尚默笑骂。

涟漪狡黠一笑,“若是之前告诉老先生了,那今日就没了惊喜了。今儿晚上我们还吃这火锅,到欧阳府去吃,和欧阳公子一起。”

欧阳尚默笑着点头,“好,好,相信歉儿一定会喜欢的。”

李玉堂慢慢的咽下一口蘑菇,笑着看着苏涟漪,一旁的叶词则是矛盾十分,患得患失一般。

“涟漪丫头,你说的美酒呢?那个千年秘方?”欧阳尚默好奇地问。

涟漪噗嗤一笑,凑近了他,“老先生别听我忽悠,这哪是什么秘方?是我偶然间发现的。”

随后,涟漪站起身来,对管家示意,管家点了点头,对外发号命令。

只见,有丫鬟们捧着托盘而入,那托盘上放着数枚精致小杯,每人一小杯,放在了宾客面前。

不知是谁端起喝了一口,而后一声惊叹,响彻厅堂——“好酒!果然是千年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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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丫头馋火锅了,汗…好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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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透风的大型厅堂,真的就如同宾客们所形容,如同一只用砖石盖起的棚子,炎炎夏日还好,若是冬季,其内定然冷得可以。

但相反,此时此刻,这透风的厅堂非但不冷,还火热朝天,衣着华贵的宾客们第一次食用这火锅,都争相恐后地去夹菜,放入自己面前的小锅中,涮熟了便蘸了那精心调制的蘸酱,放入口中品尝。

不知何时有丫鬟送来一小杯酒。

人们都忙着吃这新奇的火锅,谁注意到了这酒?随着不知谁的一嗓子——“好酒,果然事千年好酒。”众人这才注意到手边上放着的小杯子。

众人平日里饮用的都是酿造酒,虽过滤多次,但多少还是浑浊,而手边小杯子中的酒,若是没人说它是酒,大家都以为是水了。只见那杯中之酒透明清澈,略微有些黄,却淡得不能再淡,在白净瓷杯中,如同上好琥珀一般晶亮可爱。

大部分人都放了筷子,端起酒杯,在鼻下轻轻一闻,只觉得那浓烈酒香扑鼻,还未喝,心先醉。

小心放入口中抿了一下,液体在舌尖上就如同千万礼花绽放一般,那**香醇的劲儿,立刻顺着舌上每一个味蕾传达入脑海。这是他们从前从未尝试过的,走遍天下却今日才知,酒可以如此醇、如此烈!

别说这些人,就连欧阳老先生也是惊叹连连,他尝了一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涟漪丫头,这酒要酿多久才能酿出来?”

涟漪贴近俯下了身子,在欧阳尚默耳边低声道,“不瞒老先生,这就不是酿出来的,是提纯出的。”

欧阳尚默到底是见多识广,苏涟漪短短一句话便明白的大概,虽不知具体方法,但也没了疑问,微微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注意秘方。”

涟漪坐回了椅子上,微微一笑,“老先生,涟漪认为,这世间没有永远保密之物,能保得了一时无法保得一世,比起酒品,我更想发展另一个产业。”

欧阳尚默疑问,“什么产业?”

涟漪轻笑着,用晶莹得指尖轻轻一敲火锅,发出清脆之音。卖酒还是卖妆品,这些都是轻工业,也许赚钱,但她想要的可不单单是钱,而是社会影响力,她要举足轻重的地位,要让人拿捏不得的地位。

所以,她势必要发展重工业。

虽那制铁厂看起来小打小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其发展壮大,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苏涟漪的存在,大到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初步想法,她不会因这远大的理想而去盲目的追求,当前阶段她需要做的,还是老实本分的小打小闹,积累原始资本,等待时机。

欧阳尚默的眸子放亮,他的失常周围之人都清楚可见,“涟漪丫头,这件事,老夫想了五十多年才想出一些雏形,为何你这一十几岁的年龄就能想得如此长远?你从前一再说利用代理商制度卖酒实数偶然,那如今对于这个,难道还是偶然吗?”

其实苏涟漪并未指望着欧阳老先生能弄明白她的想法,毕竟她所见的、所接触的、所了解的都是几百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而古代人哪能看到未来的发展?

令她惊讶的是,欧阳老先生竟能看到,心中惊叹欧阳老先生是智者、是真正的智者!

叶词也浅尝了这酒,惊讶得抬眼去看苏涟漪,却见到她正扭头和李玉堂说着什么。那一男一女,一白一朱,更是显得白衣男子无比飘逸、红衣女子妩媚异常,金童玉女,甚是养眼,但他却觉得扎眼的很。

酒,是美酒,但叶词却食不知味,美酒入腹,如陈醋一般酸,恨不得上前去将那红衣女子带走,藏在一个他人永远找不到之地,今生今世只有他自己可以品尝她的美好。

“这酒,太妙了。”李玉堂忍不住惊叹。

涟漪回过头,恶作剧,“是我这酒好喝,还是胜酒好喝?”说着,还挑衅地一挑眉头。

李玉堂面色尴尬,却生不起气来,只能哭笑不得,“苏小姐,在下知道错了,求苏小姐大人有大量,放下那个梗吧。”

涟漪也发现自己确实太过了,人家砸了银子赔了输了,掌柜小二被她挖走,酿酒师父被她挖走,如今那酿酒厂地都底价卖给她,她还往人家伤口上不停撒盐,确实……不太地道。

“对不起哦。”她低声道。

李玉堂哪肯让她赔礼道歉?“涟漪你误会了,我刚刚……”

涟漪摇头,“不用安慰我,是我的错,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玉堂不解,“什么大礼?”

涟漪微微一笑,用余光瞥向一旁正与人客套的欧阳老先生,“你不是一直对经商很有兴趣吗?不是很想知晓自己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吗?我帮你搭桥,拜欧阳老先生为师,如何?”

李玉堂一惊,心中是狂喜的。“这……可能吗?”

涟漪点了点头,“拜师这东西靠缘分,也靠后天的努力,你要用你的诚意打动老先生。”说完,便回过头继续去和欧阳尚默攀谈。

“老先生,晚上我们去欧阳府继续吃火锅?”涟漪道。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刚刚苏涟漪就说了一次了,“好啊。”

“老先生,您还记得从前我对您说过的话吗?对欧阳公子,要循序渐进的教育,首先,是要他熟悉府内环境和家人,而后结实一些新的朋友,让其处理逐渐独立,最后再接触外界社会。”苏涟漪完全将欧阳歉当成了一个婴孩来对待,这发展的过程也是一名孩童心智的发展过程。

只不过,欧阳歉毕竟上了年纪,脑容量上比孩童要高上许多,加之四肢协调能力不错,学习进展自然也要比孩童快上许多。

欧阳尚默见苏涟漪提起了自家儿子之事,立刻严肃下来,点了点头,“老夫还记得,涟漪丫头有何新主意?”

涟漪点头,在李玉堂的惊讶中,毫不客气地指着李玉堂,“老先生,您看他怎么样?”

李玉堂一时间紧张,室内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宾客们的惊叹声、交谈声、对美酒佳肴的称赞声,而苏涟漪与老先生说话又压低了声音,他即便是坐在苏涟漪另一侧,也是听不清的。

苏涟漪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和欧阳老先生说什么?难道直接说让欧阳老先生收他为徒?这样会不会引起老先生的反感?

不过玉堂转念一想,涟漪做事哪是那么毛躁,便放下心来,堂堂正正接受欧阳老先生审视的目光,回之其一个无比诚恳的眼神。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是有印象的,他识人很准,从前见过李玉堂,只觉得这孩子心浮气躁,矛盾连连。如今这一次见时,却发现他变了,目光已经沉稳许多,周身那股子浮躁之气也几乎不见。

想来,是苏涟漪改变的他吧。

因为平日里这李玉堂和苏涟漪走得很近,这涟漪丫头可以改变自己病了四十几年的儿子,又如何不能帮一个年轻人走入正途?

欧阳尚默对李玉堂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年龄人很有灵性,眼光独到,从前因其心性而惋惜,如今他能将性子沉稳下来,也是个可造之材。

欧阳尚默收回了目光,眼中含笑,“涟漪丫头,那你说说,为何是他,而不是别人?”

老先生的声音不小,这句话,李玉堂听了个真切,一下子紧张开来,屏气吞声,想听苏涟漪的回答。心中紧张,不知是因老先生是否收他为徒而紧张,还是因

涟漪微微想了一下,“什么聪明真诚,我就不多说了,老先生您慧眼如炬,比涟漪看得准,我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我与李公子接触过,对他的人格有所了解,我也敢为其担保,仅此而已。”

担保,这是多么重大的信任!

李玉堂听到这回答后,心中深深一震,心中翻江倒海之感,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欧阳尚默笑笑,“你就这么轻易帮人担保?”

涟漪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随意帮人担保,如今可以肯担保的,只有李公子一人。”

玉堂不再看向两人,回过头,专注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小锅,慢慢伸手,骨节分明的白皙之手轻轻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颗心跳得更是厉害。

欧阳尚默点了点头,“好,涟漪丫头,老夫相信你,今晚,就带着他一同去吧。”不说他的功绩,就说他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猜不到那李玉堂的目的?又怎么猜不到苏涟漪的目的。

“谢谢老先生。”涟漪感激。

前排苏涟漪忙于和欧阳尚默说话,没发现那会场一片沸腾了,人们先是讨论这酒,无外乎彼此相问,从前是否见过此酒,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后众人震惊,这苏涟漪到底是何方神圣,现实那药酒、而后是神仙方妆品,再来是那药方,如今又有了火锅和千年美酒,他们真想将那小姑娘的脑袋打开,看看其中还有什么。

“苏小姐,”人群中有一人站起身来,端着那酒杯,“不知这酒,叫何名字?”

因这人的询问,刚刚还吵嚷的厅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气吞声,等苏涟漪的回答。

涟漪也站起身来,现实对那人笑着点了下头,而后高声道,“抱歉各位,涟漪早就应该为各位前辈讲解这酒和火锅,但却不忍打扰各位前辈的雅兴,如今既有前辈问起,那涟漪便打扰各位,听我这小辈讲解。

此酒,由秘方制成,名为玉液,其性烈味醇,酒质通透,若是不出所料,一个月后正式上市,若是各位旗下的酒铺或酒楼想购入,只要联系苏家酒的代理商钱汇、钱公子,或苏家酒厂主苏皓便可。

别的我苏涟漪无法保证,这酒,是我们苏家独一份,绝对会帮诸位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众人都答应连连,心中想着多亏来了这一趟,否则若是自己没取得先机,被别人抢了去,不知要少赚多少银子。

这些人都被苏涟漪的神仙方吓怕了,生怕先到先得,后来者求之不到。

就这样,一场宴席,活活变成了新品发布会,苏涟漪一箭双雕,既与众位进行了交流、确定了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又谈了一笔硕大的生意。

同时和这么多巨商交易,这生意岂能不大?

但涟漪可不会因此而满足,她端起了酒杯,为众人敬酒。

其实这敬酒,应该上来就敬,但苏涟漪不想将自己地位一下子摆得太低,便接着欧阳老先生的坐镇,装了一把大尾巴狼。

做人,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才可稳妥,这个道理苏涟漪是知晓的,但她却苦无时间。她没时间从小辈做到大辈,她现在就要和众人平起平坐,甚至要略微凌驾于众人之上。

不是虚荣心,而是未来要做之事!

好在,群商一来被欧阳老先生镇着,不敢挑理;二来都惊讶于火锅和美酒,还没那心思挑理。

敬酒过后,涟漪继续道,“各位前辈,涟漪用这火锅招待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喜欢。”

众人都笑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涟漪继续道,“正如诸位所见,这火锅是一种新的吃法,所谓冬涮夏烤,冬天一定要吃这**爽口的火锅才好。其食用方便,用料简单,成品却低廉,可以在酒楼中售卖,可以在在家中食用,更是可以专门开这种火锅店,让喜好火锅之人来此品尝。”

众人连连称是,其实这些老油条根本不用等苏涟漪来说,早就打起了这火锅的主意。

那苏家药酒是秘方,那神仙方是秘方,这玉液酒还是秘方。秘方,他们苦无办法,但这火锅可不是设呢秘方。

众人的嘴都是毒的,虽不会下厨做菜,但山南海北的美食都吃过,谁人旗下没有酒楼生意?无论是这底料还是蘸料,他们品尝之下,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回头只要与那大厨研究一下,别说做出同样美味的料子,有可能比这些料子还要美味。

涟漪微微一笑,模仿呗,她可不怕,她要做的另有其事。“涟漪建了一家机械制铁厂,而这锅子,正是制铁厂的第一批产品。用的是潇家提供得顶级铁石,工匠都是欧阳老先生帮涟漪找的一等一的工匠,而且,这锅子价格低廉。所以,若是各位前辈看好了这锅子,可与涟漪报下订单,需要多少尽管开口,涟漪定然准时将这精美的锅子送去给各位前辈。”

李玉堂恍然大悟!

他就知道苏涟漪从不做那些无用之事,从前还纳闷为何为了这一次宴席建一个厂,如今才知,她精心准备宴席是假,想要卖锅子才是真。

原来她的真实目的竟然是要卖锅子。

欧阳老先生也笑了,赞赏地看着苏涟漪,微微点着头。心中感慨,这丫头将来定成大事,她最大的优点在于能看清未来的方向,知道取舍,善于为自己营造最有利的空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都是经商多年之人,心中的算盘早就打得响亮,这火锅商机硕大,但若是他们自己找人仿造,投资也很大。鸾国没有大型铁铺,找小铁铺无法保证质量做工不说,来回周转也十分费事,若是要造一百只锅子,那要找多少家铁匠铺?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沟通协商?

而他们却万万不敢像苏涟漪那样建立大铁铺,这样很容易得罪了朝廷,到时稍有不慎便惹祸上身。

苏涟漪啊苏涟漪,不知该说这姑娘是聪明好还是愚蠢的好,怎么就做这种不要命得卖卖?

心中一边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提苏涟漪捏了把汗。

这群人谁能想到?当今鸾国长公主、皇帝的孪生妹妹夏初萤就在这府中的某间院子,她是苏涟漪最大的靠山,只要有夏初萤在,苏涟漪就不会出事!

这些商人虽在商界顶天立地,但到底是封建官僚社会,即便是官商结合,他们最多也就能巴结到二品官员,谁敢去肖想那皇亲国戚?

所以,这制铁厂,苏涟漪敢开,而他们不敢。

众人都大有收获,一个是火锅的锅子,一个是玉液酒。这是什么?是大大的商机。

如今新帝登基,战乱平息在望,未来商机广大,他们自然都蠢蠢欲动,想以商品为利刃狠狠杀出商界一条血路。

随后,苏涟漪不再陪伴欧阳老先生,而后端着酒杯,到各个桌去敬酒,一旁的管事郑荣生立刻跟了过来,叫上伺候的丫鬟,端着酒壶跟着。

如果说一开始苏涟漪真的来敬酒,那便是以一名小辈的身份,低头哈腰,但如今,苏涟漪却能挺直了脊梁,因她和这些巨商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战略同盟。

涟漪一边与众人应酬,一边将众人的信息、容貌牢牢记在脑海,计划着回去填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个花名册上。

当苏涟漪转到一桌,见到叶词时,愣了下,而后微笑开来,“叶公子,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叶词的嘴蠕动两下,心中绞痛十分,因为能感觉到两人只见的距离越来越大,大到容纳下万丈鸿沟,为何时间不能倒退?他怀念从前两人没有间隙的时光。

“苏小姐。”他想呼唤涟漪,但被她带着客套的表情拒之门外,最后只能跟着众人称呼了一声——苏小姐。

涟漪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但没办法,虽然她不喜欢叶词,但她尊重他,也给了他一个机会,若当初他真能保证一心一意,她便真的能考虑一下。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他浪费了,对此,她只能表示惋惜。

一心一意对她,一生只娶一妻,这是她对爱情和婚姻最基本的要求。她不要求对方俊美如涛,不要求对方家室显赫,也不要求对方腰缠万贯,她要的知识一份纯粹的爱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没与他继续客套,而是转向与叶词同桌的其他人,举止优雅、待人有礼,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不卑不亢,甚至让这些精明的老油条忘了她女子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她是名商人,仅此而已。

众人有些与苏涟漪见过,在群菁会上,有些虽打过照面却未说过话,如今便自我介绍,涟漪暗暗记在心里。

为众人敬酒过后,涟漪正当欲到下一桌时,却被叶词叫了住。

“涟漪,我有一个问题。”他声音急促,心中很是失落,生怕再错过一次机会。

“叶公子,有何事?”涟漪很是客套的问着。

叶欢有一些担心,他第一次见到自家那意气风发的少爷如此失落,那双桃花眼已经暗淡,那双时不时挑起的剑眉此时紧缩。叶词的眼,本该容纳世间万千桃花,但此时此刻,他瞳孔只有一人的倒影。

那倒影修长窈窕,美得如同出水芙蓉,就那般端庄,不容人亵渎。

“那个问题……我能否,再回答一次?”他紧张犹豫,心中期待着听到苏涟漪樱唇中吐出肯定的答案。

他什么都管不了了,这半年真是折磨死他了,食之无味,百花失色,他的世界仿佛都是黑白得,只有眼前的一抹红。

涟漪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

“为什么?”他问得急促。

同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两人,因为这京城首富叶三公子的声音很大,好像吵架一般,带着质问。在群菁会上,叶公子与苏小姐就仿佛有些渊源,难道……

众人都是过来人,看一眼,便明白了大概。

叶欢偷偷去拉扯自家少爷的衣服,让其冷静下来,别失了礼,让人捡了笑话。

叶词才不管,如果苏涟漪能给他个机会,就是脱光了在这大厅跑上几圈,他也是干的。

室内有些静了下来,一左一右之人都停下用餐,抬头好奇看向两人。欧阳老先生和李玉堂也看了过来。

涟漪很是尴尬,压低了声音。“叶公子,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场合,我们回头说好吗?”

叶词不肯,“若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便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了。”他能看出苏涟漪不接受他,但他是个能把握机会之人,只要给他一点点空间,他便要使出浑身解术,也要挽回局面。

涟漪叹气,又不想两人之事被传扬开来。“我心中有人了。”她快速说道。

她左右难行,心中惧怕因此事传开谣言,因飞峋家势非比寻常,她不能让人拿到丝毫把柄!

与男子之间有不明不白的流言蜚语,在现代都不被接受何况是古代。本尊的名声太臭,她要洗白!所以,她现在不能再走错任何一步。

叶词看出了苏涟漪的犹豫,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犹豫,但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是卑鄙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半年前,他喜欢她,只是欣赏和喜欢。但她拒绝了他,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为由,这半年的时间,他怎么也是放不下,非但放不下,还越来越思念。每一次思念,都仿佛将这喜欢加深了一层,最后一层又以层,变为了浓浓的爱恋。

他不放手,若是一旦放了,她就彻底离开了。

世间有女千千万,但苏涟漪却只有一个!

叶词从来都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能看出李玉堂在旁耐心等待,那急躁浮夸的李玉堂都能做到,他为何不能做?无论如何,用什么方法,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要争取!

“不行,你若是不说明,我又如何死心?”他音量提高。

涟漪的心噗通一跳,差点从心口狠狠蹦出来,欲哭无泪。众人来自山南海北,叶三少爷可千万别闹起来,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美名”更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我们回头说,行吗?”她压低了声音,有一些急促,眼中带着恳求。

叶词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若是回避,我就权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完这句话,声音突然压低,“就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叶欢瞠目结舌,因为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少爷高高在上的姿态哪去了?少爷玩笑众生的从容哪去了?

在爱情面前,人都是卑微的,无一例外。

涟漪叹气,她算是败了。“这些事,我们回头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脑子装在你脑袋里,我无权控制。”

苏涟漪的后背满是冷汗,因整个厅堂几乎都静了下来,众人坐在原位,抬头看着孤立站着的几人,其核心人物只有两人——苏涟漪和叶词。

叶词激动万分,无论用什么方法,她总算是松口了!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以发泄内心的狂喜。

他突然邪魅一笑,头微微一偏,那乌黑的发丝划过肩头紫色锦缎衣袍,扬了声音,“诸位好戏看得是否欢快?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叶词与涟漪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在群菁会你们就应知道。”

涟漪吓了一条,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叶词,生生后怕此人当中毁她的名声。

如果他真的说两人有一腿,她真是……欲哭无泪。

众人有些尴尬,那么一把年纪了,现在还等着看人家小辈的笑话。

叶词从来都是这样,不像一般年轻人那般彬彬有礼,邪魅、张扬、狂妄,如同一抹狂风,让人无可奈何。

叶词面色哪还像刚刚和苏涟漪说话时的伤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他随手拿起了装着玉液的小杯子。“实话和你们说,这酒,我早就看好了,想以叶家的实力将这酒全数吞下,但苏小姐却不肯,即便是我说要断交,她还是不肯,非要将酒卖给你们,说是什么造福于民。我叶词还真不知,这酒为何在你们手中就是造福于民,在我手中就不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叶词的理由,确实可以解释刚刚两人那离奇的尴尬。虽众人不是好糊弄的,知晓其中定然还有别的故事,但最起码拿捏不到两人的把柄了。

在大家的哄笑中,此事算是彻底翻了个页,过了去。

涟漪狠狠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个叶词……她怎是怕了他了。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愤对方以为她是好捏的软柿子。

叶词就这么开开心心接受了她的怒视,直接将那怒视化为眉来眼去纳入脑海。

李玉堂面色凝重,胸口气愤难当,他能看出这无耻的叶词当众人要写苏涟漪,这叶词别落在他手里,都则他定然会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在其身后伺候的墨浓也是凝视地看了一眼叶词,而后略微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

欧阳尚默玩味地看着两人,好像看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突然一扭头,对李玉堂道,“孩子,前途坎坷啊。”

这是李玉堂第一次单独与欧阳老先生对话,受宠若惊,赶忙绞尽脑汁去想十分妥当贴切的回答之语。但怎么想欧阳老先生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欧阳尚默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与李玉堂说话,而是转头去看苏涟漪。

他知晓,苏涟漪是有夫之妇,但却从未见过她那神秘的夫君,如今面对这两名引人夺目的后起之秀爱慕,真不知涟漪丫头要如何抉择。

经历了刚刚之事,苏涟漪只觉得脑细胞死了大半,吓死的!此时幸存的脑细胞正面临紧急情况加紧复制分裂,以应付接下来之事。

苏涟漪端着酒杯,领着郑管家等人跑到了其他桌,继续敬酒客套,用余光打量着叶词,极力与之保持最远的距离。

“诸位前辈,刚刚让你们受惊了,为表歉意,涟漪先干为敬。”敬酒、道歉。

“哪里,哪里,苏小姐这造福于民一说,是何等的大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这一桌的客人们也端酒回敬。

造福……于民……

苏涟漪汗颜,那叶词真敢吹,也不怕吹破了牛皮,闪了舌头。

她生气吗?有一些生气,却又不生气。生气自然是被人要挟,她分明就不想给那叶词什么什么机会。不生气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叶词是第一批帮助她的朋友,在她苏涟漪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时,是叶词下订单主动帮助她。

再说,对叶词的错爱,她只能表示遗憾,却步反感。哪一个女子不愿自己被人所欣赏、爱慕?是人都有虚荣心,她可不是那般虚伪之人。

想来想去,问题的根源处在云飞峋身上。他从未以她的爱人、夫君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别说对叶词,对诸位商界前辈,她也是虽顶着已婚妇人的名字,却做着单身汉之事。

也许正因为这个,才没了说服力,被叶词误会以为有机会吧。

虽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暂时却无法改变。云飞峋从前为了暗中保护金玉公主初萤和花名册,自然越是低调越好,哪敢跑出来张扬?如今初步胜利,飞峋又为了功绩跑去打仗,自然不在她身边。

所以解决这些事的根本,不是她去如何拒绝叶词,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苏涟漪有爱人了,有夫君了,两人一心一意,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与这封建伦理做斗争,一生一世一双人。

涟漪一边和众人客套,一边暗暗想着,姑且现在只能如此,等飞峋归来后,她定要好好和飞峋秀一把恩爱,让众人都知,她夫君可不是隐形的透明人,而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云飞峋。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词之前根本食之无味,如今“把话说开了”,心情好了许多,这才认认真真的品尝名为火锅的美食。一边开开心心的吃着,一边心中在想,他未来娘子真是能干,竟能想出这么多好东西。

一抬头,看见了迎面第一排的桌子,正座上坐着的自然是欧阳老先生,在老先生的左手边,是苏涟漪的位置,此时正空着。而涟漪的左手边……他奶奶的,竟然是李玉堂那个小白脸!

叶词愤然而起,气呼呼地走了过去。

“少爷,您这是要干啥去?”叶欢吓了一跳。

叶词昂首挺胸,在众目睽睽的不解下,向欧阳老先生走过去,“欧阳爷爷,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众人无语,心中捏一把汗,欧阳老先生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同神明一般,谁敢去亵渎?到那这叶词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开下道的玩笑。

就如同前文所说,商界,有商界的一个圈子,在这圈子之内,有一套自行体系。商界圈子中,富有者、事业成功者,地位便高;反之亦然。

可以说,欧阳老先生和叶家都是被人仰望的,虽然在座得是巨商,和他们两家相比,生生降了一个档次。

欧阳家和叶家是至交,欧阳老先生与叶家老太爷是莫逆之交,可以说,叶词也算欧阳尚默的半个孙子。

上一次群菁会,叶词对苏涟漪说,他从小在欧阳家长大,对欧阳府不陌生,这个不是凭空吹牛,而是真的。

所以,叶词自然敢这么开玩笑,何况,他从小就这么不正经,不记事时就敢爬在自家爷爷膝上去揪其胡子,揪完自家爷爷的又去揪欧阳老先生的。后者对叶词也是纵容溺爱,因叶词的存在,为晚年孤独痛苦的欧阳尚默带去了不少欢乐。

欧阳老先生见叶词笑嘻嘻地过了来,心情也很好,“三词子,这半年不见你人影,又去哪儿胡闹了?”

三词子,是长辈对叶词的爱称,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这么叫的,只有至亲之人。

李玉堂看着两人,心中有一丝危机感。

叶词一屁股坐在苏涟漪的位置上,好像是来喝欧阳老先生攀谈,其实是讨厌涟漪和李玉堂凑一块。“嗨,还不是我家老太爷和老爷子双管齐下,把我这可怜的小喽喽指挥得如同陀螺一样帮他们干活?欧阳爷爷,您看孙儿都瘦了,回头您得和我家那二老说说好话啊,让他们少折腾我这小骨头。”

欧阳尚默哈哈笑着,喜欢叶词这无拘无束。“好,好。”

叶词的笑脸收敛了下,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既然来了,孙儿便住在别院吧,孙儿也很久没见到歉叔叔了。”提到这名为欧阳歉的叔叔,他心中就低落。

欧阳尚默点头,“好啊,正好,涟漪说晚间要去我那再吃这火锅,正好玉堂也去,你也来,大家热闹一下。”说着,看了一眼李玉堂,后者赶忙点头致意。

叶词心情很不爽一撇嘴,“欧阳爷爷,让他去干什么?歉叔叔那里……”

欧阳尚默缓缓摇了摇头,“无碍的,他去,也是为了给歉儿多一个玩伴,让歉儿多接触到一些外人。这些都是涟漪丫头的主张,我信任她。”

叶词气呶呶的,却也苦无办法,只能作罢。

苏涟漪敬了一圈酒回来,即便是酒量再好、酿造酒的度数再低,涟漪也是有些醉了。

当涟漪晕乎乎地回自己位置,想休息、清醒一下时,竟看到有个穿紫衣服的无耻家伙,正眨着桃花眼鸠占鹊巢。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这世间怎么就会有人如此无耻!?

他用了她的锅、用了她的碗,她更不敢保证那筷子是不是她刚刚用的那副。

天啊,她要晕了,被气晕了。

叶词笑眯眯地看着苏涟漪,用口型告诉她——来坐我腿上。

苏涟漪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因为她很想讲那沸腾的火锅直接扣在这无耻之徒的头上。因为气愤,那本就带着醉红的面孔更是红艳无比,娇俏非常。

叶词贪恋的欣赏着面前这一等一的美人,心中更是坚定了,什么群芳斗艳、什么多子多孙。他就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认准了苏涟漪了。

李玉堂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叶词蛮不讲理,他却不忍心见苏涟漪难办,便站起身来,“苏小姐,你坐这里吧。”回头又对侍女道,“去换一幅新的碗筷为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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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疼点没啥,怕的是以后上了年纪引发脑梗。

但丫头对天发誓,这万更已是极限,而且每一个情节、人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丫头精心设计,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跟文的读者。

恩恩……话解释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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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暗斗(迟更)

叶词鸠占鹊巢,李玉堂无奈让了位置。

苏涟漪恶狠狠地看着叶词,她为人向来不喜争斗,信奉“以和为贵”的准则,但这个叶词真是一次次挑战她的极限,让她忍无可忍。

欧阳尚默看着一向端庄淡定的苏涟漪被叶词气得浑身发抖,本就有些醉酒,此时更是摇摇欲坠,再回头看见了叶词那无耻的口型,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只要这三词子在,他就总能碰到乐子,如今那苏涟漪不也是成了乐子?

是人都有脾气,包括苏涟漪,本来就生气,再加上喝了酒,更是气愤难当,“叶词,你给我站起来,那是我的位置。”

叶词查看桌子和椅子,而后从怀中掏出请柬,仔细翻看,而后用那不停抛着媚眼的桃花眼,发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无辜的眼神。“但座位上并未写你的名字,而且这请柬上也没规定桌位,为什么这里我就不能坐?”说完话,看到了请柬信封上的字,嘿嘿一乐。

“涟漪,你这字还真是难看,回头我教你吧。我的字当年可是跟轩国书法名家学的,有我手把手教你,你的字定然也能突飞猛进。”叶词笑眯眯得,很有“诚意”。

“我的字怎么样关你屁事?”苏涟漪被叶词气的,少了理智,很想讽刺回去,但面前的叶词,无论从任何方面都十分完美,找不到把柄,最后只有自己生气。

已有丫鬟送上来新的碗筷,放在李玉堂桌前。

玉堂也是生气,愣愣丢出一句。“叶公子这话是不是过分了些?难道叶家的家教,就是当面讽刺嘲弄?真是有涵养啊。”

涟漪恍然大悟,“对,我的字再难看,也比你这种人好,你霸道又尖酸,先是占了我的位置又说我字难看,你这种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涟漪红着脸,瞪着眼,就这么站着和叶词吵嘴架。

玉堂听见苏涟漪的话,心知她真是醉了,若是没醉,怎么会不分场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涟漪,你醉了,快去休息吧。”

宾客们都在讨论着这酒和火锅,没留意到苏涟漪这边的动静,但同桌的,和左右桌的宾客都看到了,回头看着几人。

欧阳老先生丝毫不生气,乐呵呵地看着这三人,他也是许久没看到如此有趣的场景,真是青春逼人啊,看着这些孩子的玩闹,他都觉得年轻了几岁。

苏涟漪对李玉堂的话浑然不知,眼中只有恶贯满盈的叶词,“你欺负我,不就是……欺负我单身一人吗?你以为……我没有男人保护?”酿造酒不同于蒸馏酒,前者是后劲大,而后者因酒精浓度,喝过不久便能有所反应。

苏涟漪刚刚敬了那么多桌,能撑下来全凭毅力,如今面对强大的酒精作用,已不是用毅力可以解决的事了,酒精逐渐麻痹大脑和机体,理智越来越少,开始半醉半醒的说起来。

李玉堂和叶词两人听见她的话,都提起了警惕,所谓酒后吐真言,他们何不趁着这个时机,将苏涟漪的真话套出来?

只见叶词眸中闪过精明,“你的男人?你的男人在哪里?”

涟漪嗤了他一下,“你管得着吗?”她的男人,正为了国家的安定、百姓的富足抛头颅洒热血,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打仗。她的男人是真男人,真汉子!这叶词是个什么东西?

靠着家里的几个臭钱,靠着父母给的皮相,到处拈花惹草,他还真以为自己貌比潘安吗?就算是他真的俊美,但容貌好能当饭吃吗?

涟漪的眼神越来越婆娑,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的面容是骄傲十分。她以飞峋而骄傲,飞峋诚恳好学、做事稳妥、为人低调,但实际上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于人,如果说女人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的男人便是柔情蜜意宠女人,阳刚热血上战场。

欧阳尚默也是很好奇苏涟漪的夫君,从未听其说起,如今也没拦着叶、李两人的趁机套话,反倒是竖起耳朵听热闹。

“苏小姐,确实许久未见大虎公子了。”李玉堂道,语调还是一派儒雅。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涟漪和李玉堂没仇,便很认真的回答,“我家……飞峋,去做大事了,很伟大的事。”眼前的一切在晃,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大喊不好。

叶词一愣,和李玉堂相视一看——那男人不是说叫大虎吗?怎么又变成了飞峋?

李玉堂对这名字自然是陌生,但叶词却突然有了一些印象,这个名字……他好像从前听过。

名字如此耳熟,但仔细去追想,又不知是从何处听过。

云飞峋为云家次子,自然在京城有头有脸,但因他的面部疮疾,便刻意不在京城贵族圈中活动,从小长在军中。所以,云飞峋的名字,虽在贵族圈中存在,却没几个人记得。

何况如今苏涟漪没头没尾的说飞峋二字,就是打死叶词,也是想不到,涟漪所说得“飞峋”就是那鼎鼎大名的金鹏大将军云飞扬的弟弟,云飞峋。

“什么伟大的事?”玉堂又问。

涟漪摇了摇头,“不说。”她虽被酒精影响,但性格使然,大脑深处有一种潜意识的警惕,不肯说。

叶词眉眼一弯,准备用激将法,“涟漪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这世间可称之为伟大的事,可不多。凡人一辈子都沾不到边,想来是那大虎糊弄你的吧?”

涟漪却微微一笑,深深地看向叶词,朱红色的唇微微一张,冷冷吐出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慢慢悠悠的一句话,咬得真切。那话语满是嘲弄和讽刺,更是一种对井底之蛙的怜悯。

叶词也有些急了,“苏涟漪,你再聪明也是个女人,男人骗女人的话多了,你万万不能信!”

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她要找个地方醒酒,再这么下去,就算是不将秘密说出,也差不多要出丑。“谢谢叶公子的……提醒,但作为女子,涟漪只有一句话想说,叶公子少说些骗人之语,这世间上当女子也就少了许多。”

李玉堂和欧阳尚默都憋着笑,笑这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叶词被苏涟漪讽刺的哑口无言,更是笑涟漪即便是醉了,还铁齿铜牙,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涟漪摇摇晃晃,一旁有丫鬟赶忙上前搀扶。

涟漪眼神一会失去焦距、一会又找到焦距,面容似笑非笑,却别样妩媚妖娆,别说叶词和李玉堂两人,即便是周围宾客都惊艳十分。只知这苏小姐平日端庄恬淡,却不知还有这么妖媚的一面。

涟漪伸手,隔空指着叶词,洁白素手不停晃动着,“叶……词,也许你不信我,但等飞峋归来那一天,我……会让你看看,我与他是如何的……般配,如何的恩爱。”

叶词面色铁青,气愤难当,他要杀了那个男人,苏涟漪只能是他的!

李玉堂面色也不好,但极力掩饰,他多么希望苏涟漪口中的“飞峋”换成他的名字。与叶词相同,他也动了杀机,他李玉堂向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便是男人,占有欲强烈的男人,为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不惜任何手段。什么叫道理?成功便是道理。

欧阳尚默看向李玉堂和叶词两人,虽是不赞同,却也是会心一笑。都曾青春年少过,两人今日所为,他平日也曾所做。

苏涟漪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低头对欧阳尚默道,“老先生,涟漪有些醉了,失陪一下,找地方醒一下酒。”

欧阳尚默惊讶于此时此刻,苏涟漪还能保持冷静,心中感慨其强大的毅力。微微点了点头,“去吧,这里有老夫。”

涟漪感激一笑,便对一旁的丫鬟说了个院名,而那名字,正是初萤的院子。

丫鬟赶忙扶着苏涟漪而去,叶词和李玉堂追了过来,“我送你。”

涟漪摇了摇头,斜斜看着两人,尤其是叶词,“如果你们当我……是朋友,就帮我把这宴席好好……撑过去,切勿添乱。”后面四个字,才是她想表达的内容。

叶词自然知晓这话主要是对他说的,他看似任性不讲理,其实心中自有自己的算盘,知道若是把苏涟漪逼得急了,非但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反倒更糟,便赶忙点头同意。“好,涟漪你放心吧。”

涟漪敷衍的看了叶词一眼,而后看了李玉堂,那眼神中有一些期待。

玉堂也深深点了点头,“你放心去休息吧。”

涟漪这才真正放了心,被丫鬟搀扶着,去初萤的院子。

……

今日,初萤的院子四处戒备,除了前院招待宾客们的家丁侍女,其他下人,涟漪恨不得都抽调到初萤的院子里来保护。生怕因宾客太多,趁机混入什么人,骚扰到了初萤。

这件事,初萤不赞同,但涟漪却打定了主意要如此办,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依了她。

还有一人不开心,便是猫儿。

猫儿虽说是苏涟漪的贴身丫鬟,但是丫鬟是真,贴身却未发现。涟漪平日里白天不在府中,还不让猫儿跟着;晚上虽回来睡,又不用猫儿守夜。可怜了这贴身丫鬟,一天才能见到自家主子几眼。

如今有了宴席,涟漪更是直接将猫儿丢在此,照顾初萤。

涟漪刚被丫鬟们扶入院子,猫儿便闻声赶了出来,“二小姐,您没事吧?”跑过来和其他丫鬟们一起扶住,向屋内走。

“将二小姐扶到床上。”初萤很是冷静。“取醒酒汤。”

众人依初萤的话,将她扶到了床上,醒酒汤是早早准备好的。初萤从前也办过宴席,尤其云飞扬为武将,虽还算儒雅,但拼起酒来,偶尔也是会醉的,于是她便有了个习惯,只要是有宴席,便叫人煮了醒酒汤备着。

初萤亲自喂了涟漪醒酒汤,又躺了大概半个时辰,酒劲逐渐散去,身子又有了力气,便坐起身来,伸手揉了揉红红的眼,困倦难当。“帮我弄一些浓茶好吗?”

初萤赶忙叫人去沏。

“明明是女子,为何还要喝这么多酒?”初萤有些埋怨。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每一次一小杯,但宾客太多,即便是一桌敬一杯,也是十杯,这些还不包括那些主动敬我的。他们都是商界前辈,能舍脸敬我这一小辈的酒,我如何拒绝?再加上,有一些明确要和我做生意的,自然为了未来的合作再喝上一杯。于是,杂七杂八,五十几杯就下了肚。”

初萤大吃一惊,“五十几杯?即便一杯不到一两,这也得几斤酒吧?是人都能醉了。”

涟漪苦笑,“别说醉,中间还解了几次手。”

初萤噗嗤笑了出来,而后哈哈笑着。

涟漪继续揉太阳穴,生疼。等初萤笑够了,便站起身来,“今天晚饭你自己吃吧,我在欧阳府用。”

初萤撅了小嘴,“哦。”又是自己。

涟漪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最近不能陪你了,前院还在忙,还好有欧阳老先生在,估计此时宴席已经用完,这些宾客散步消食呢,我得快赶回去。”

就在苏涟漪正欲出门时,涟漪追了上来,“别忘了打听下,飞扬和飞峋的事。”

涟漪回过头来点了点,“知道了,放心吧。”说完,便又出了院子,重新向前院走去。

宴席已经撤下,宾客们在之前的大厅里,听欧阳老先生的侃侃而谈,涟漪悄悄入内,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微笑着看着欧阳老先生意气风发的样子,倾听老先生的各种观点和看法。

欧阳尚默看见了苏涟漪溜进来,呵呵一笑,“诸位,刚刚我们说到了后起之秀苏二小姐,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顺着欧阳老先生的眼神看见了正在角落里坐着的苏涟漪,都开始纷纷赞叹。

涟漪无奈,一边应酬着,一边到了前排,恭敬坐在欧阳老先生身边,斟词酌句,关于对商界局势的看法,浅聊了几句。

一晃,一日就这么过去,太阳偏西。

马不停蹄的准备了数日的宴席,就这么寥寥几个时辰,便结束。

仔细算来,苏涟漪除去建厂制锅的成本,确实没花几个钱,因正常宴席没请什么名角奏曲,没有什么山珍海味。

火锅吃起来,整个大厅沸沸扬扬,根本听不清什么曲调,餐桌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菜肴,各色菜色都是普通不能再普通,廉价不能再廉价的菜色。

没有其他人办宴席的雅致,但却如同冬天里的一把火,无比热情。

众人参加的宴席多了,千篇一律,众人早已经厌倦,而今日参加苏家宴席真真是开了眼界,觉得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

周到的招待、别致的菜肴,外加平日里鲜少能见到的欧阳老先生,无论是岳望县友情邀请的众位宾客还是千里迢迢前来的宾客,都觉得此行收获颇丰。

苏涟漪也是大有收获,人都有一个从众心理,都有一个竞争意识,因这时一时脑热,没了理智,好多人当场便下了巨额订单,付了定金,而这些定金,也正好足够苏涟漪作为运转资金再一次购入一批铁石。

锅子订单固然不小,那酒的订单很多,只不过玉液酒产量很小,但物以稀为贵,众人早就把这玉液酒当成了男人的“神仙方”争相购买。

玉液酒的订单,更是恐怖,不比当初的神仙方,这些男人真是疯狂,从起初的购量到后来的拍价。

苏涟漪一一处理,笑意盈盈,不急不恼,给每一人都搭理妥当。

在苏涟漪处理订单、谈生意之时,管家已命下人们将锅子处理干净,仔细洗净了油腻,又用干净布子擦好,用提前准备好的布袋子一一包好。

时辰不早了,苏家宴席也到了尾声,众人起身告辞,却没想到,苏涟漪给众人了一个惊喜——原来,那洗干净包好的锅子,每人一只,以做宴席的回赠。众人欣喜,巴不得将这奇特的锅子带回家,给家中老小开开眼界,让家人也都尝尝这名为火锅之物。

这场宴席,简单却又惊喜,一波接着一波的惊喜,让众人对着苏家宴席印象深刻,自然对苏涟漪一次又一次的另眼相看。

涟漪披上了那红白相间得落羽披风,站在院门,亭亭玉立如同一株芙蓉,笑意盈盈地将众人送出了院门,客套着,目送上了各家的马车。

一辆辆华贵马车慢慢驶动,离开了苏府,刚刚车水马龙的苏府门前,也件件静了下来。

送走了最后一人,涟漪转身回了去。

厅堂,欧阳尚默与叶词和李玉堂两人还在端坐,等着苏涟漪。

叶词和欧阳老先生拉家常,刻意排挤着李玉堂,而后者根本不在乎,欧阳老先生备受自己父亲崇敬,如今能坐在其身侧,已是万分荣幸。

涟漪走向厅堂时,心情矛盾十分,因刚刚和一名从鸾国东部来的贵客聊了一会,说到了那平叛之战。原来,飞峋的战事并不像他信中所写的那么顺利,于此同时,更让人担忧的是,位于鸾国东北侧的轩国,有了动静,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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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家中有事,迟更、少更了,和各位妹子道歉~

未来的内容剧透:飞峋遇到危险,涟漪前去帮助,两人汇合。(本来今天能写的,时间实在不够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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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恢复万更,么么哒,顺便……咳咳……要票……乃懂的……_

116,远行(万更,求票啊)

怀靖城外,苍茫数里,放眼一望一片平坦,这怀靖城便是建在这空旷的原野之城池。

此地东北临轩国,轩国与鸾国是千百年的冤家,历史上互相侵扰又因国力相当,难分胜负,便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战乱之时,两国为世敌,和平之时,两国又是相互贸易,难分彼此。

城外数里,便是鸾国征东大军安营扎寨之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备受新帝器重、建立奇功、威名震天下的金鹏大将军之弟——云飞峋。

他年纪尚轻,从前又未有军功,起初这一支军队是根本难服这刚过双十之龄的将军,但随着这一路打开,众人发现,云小将军治军严、律己更严,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以身作则,与将士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别说将士,就连那普通兵士都从未想过,生在尊贵的云家,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竟能和他们一同四更早起、五更行军,听说就连那用兵如神的金鹏大将军都如法做到。

众人怎么能想到,虽生在官宦之家,但云飞峋却从小长在军中,加之其性格使然,在军中与普通兵士无异,从来都不以出身沾沾自喜、耀武扬威,稳扎稳打、学习兵法、苦练武艺。

而正是因过去十几年的刻苦学习,如今他才用铁当当的本领服众,如今全军上下,没一个能挑出这小将军的丝毫缺点与错事,真真正正的完美无缺。

但将领再怎么足智多谋,军队再怎么万众一心,在严峻的现实面前,都无能为力。

正如此时。

怀靖城为几百年的军事重镇,防御的是虎视眈眈是不是骚扰的轩国,那城墙每年修缮,经过这百年的积累,早已如磐石一般坚硬。

城楼之上,每一兵士都是经验丰富、战功累累,面对云飞峋大军的攻城与偷袭,从来都是冷静面对、从容不迫。可以说,这城池简直就是固若金汤。何况,因这城池本身便是一座大型军事壁垒,其内粮草充足,即便不从外界运上粮草,城内存量也足够过了这冬季,甚至一年有余。

攻城之法有激进、有保守,有正法、有歪计。

激进,便是突攻、夜袭,保守,便是大军围困,待城内粮草用尽,便不战而降。

正法,便是堂堂正正叫战、攻城,而歪计,便是使毒等不上台面之法。

云飞峋为人光明磊落,但歪计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惜这怀靖城周围一没高山,二没大河,杜绝了一切被暗算的可能。

这些不可怕,怕的确实东福王暗中勾结轩国,欲与轩国里应外合,对抗鸾国东征大军。

狡兔三窟,怀靖城内通往城外四面八方有数条密道,这些密道出口隐蔽,暗中有人把守,其中有一条便是通往东北方向,从那密道而出,不过一日,便到轩国。

东福王派人为轩国皇帝送上了亲笔信函,其意便是请兵,里应外合突击东征大军,这是便是**裸的叛国。但东福王的所作所为早已是叛国,如今只不过是狗急跳墙,为自救,将利益送给敌人罢了。

敌人?没错,东福王驻守怀靖城,防的就是轩国大军,几十年来,恨之入骨,但平日里欲将对方啖肉饮血、挫骨扬灰,如今却不得不投书示好、屈膝投降。可以说,也是将东福王逼到了走投无路。

云家大军便在距怀靖城数里之外安营扎寨,一大片营寨如同临时小城一般,放眼一望,望不到边际。

军营纪律严明,兵士们把手在营地各处,营地内还有诸多兵士巡逻。

营地中央,最大的军帐,便是云家军的指挥室,此时以云飞峋为首,军中将领齐聚,研讨着未来作战方针,因这难啃的骨头和胜利前最大的困难,营帐内气氛压抑。

云飞峋乌发紧束、一身黑衣,面容严肃,端坐在营帐最上位。

他的下首有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将领,起身抱拳。“云将军,请下令再一次突袭吧,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若是等到轩国出兵,与东福叛王里应外合,那我们岂不是更腹背受敌?”

云飞峋并非傻等,而是在两天前已送信去京城,将前线之事禀告。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知晓这个道理,但面对这即便是拼上全部将士性命都未必成功的一场硬仗,他却做不到,不是他软弱,而是明知道成功甚微,做不到让这群将士们去送命。

云飞峋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名将军,“许将军,那你有何妙计,攻下这城?”

那姓许的将军答,“自然还是用攻城之法,攻城梯、抛石机,有我们十几万英勇将士,何愁不攻下怀靖?”嗓音高亢,用着鼓舞人心的基调。

飞峋轻轻叹了口气,“许将军的意思是,之前我们那一次攻城,并未尽全力?”哀叹这许姓将军的有勇无谋。

徐将军尴尬,“……不是。”

“攻城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上一次攻城之战,我们将其中大半悉数占了,却攻之不下,难道这一次凭空去打,就能攻下?许将军,作战需要的是严密的部署,而非凭运气。”云飞峋知晓自己年轻,对方的年龄不比父辈小上多少,这些话,本不想说,但若是不说,他怕因对战事焦急,走入误区的将领越来越多。

果然,又有一将领上前,“云将军,末将欣赏您、服您,但大敌当前,请恕末将不恭。实际作战而非纸上兵法,并非一计刻一计,有时用道理根本说之不清,作战凭一勇,勇者胜。”那声音更是急切。

云飞峋静静听完他的话,而后道。“在座的,都是行军打仗之人,经验比本将军丰富,这勇从何来?”

赵将军回答,“自然是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保家卫国本就是热血男儿该做之事,众心所向、自然有勇。”

飞峋缓缓点了下头,继续道,“那这勇的结果是如何?”

“自然是……”徐将军想说,自然是胜利。但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因为在座各位都明白,面对那固若金汤的怀靖城,他们的胜率微乎其微。

云飞峋等的就是他的犹豫,“我来告诉各位,勇的结果如何,那边是——让全部将士们送命,用将士们的尸首堆上那高高的城墙。是否得胜,就看那到底是城墙高,还是我们将士的尸首多。”

徐姓、赵姓两位将领默默入座,也是相对无言。

云飞峋也不恼,继续道,“军人上了战场,便不能贪生怕死,这固然不假。但死,要死得其所,不能死再无谋之上。作为将军无良计,便让兵士们去用命堆,那些死去的兵士是为国捐躯吗?不,那是枉死。”

也许因云飞峋长在军中,并非那种高高在上的将门娇子,他从小便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感情颇深,他宁可攻之不下待罪回京,也不想在苦无办法之际,用将士们的性命去碰运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你们懂,本将军也懂。开战便避免不了死伤,但我云飞峋能做到的,便是对得起每一位上阵的将士,对得起每一个沙场上的亡魂。”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但没一字一句都咬得真切,每字每句都从心底迸发。

有一名老将站起身来,一拱手,“云将军之仁义与准则,末将佩服,但难道我们就这么继续等下去?等到轩国大军与叛王会合?若是那样,我们的胜率更低。”

飞峋点头,“张老将军的意思,本将明白,我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今日,京城想必已能收到了我的急报,皇上会派兵支援我们。”

“云将军,但皇上派兵,那也是远水,这远水又如何能救近火?若是还没等到皇上派来得援兵到,轩国的军队先到,我们这不是等死吗?”又有一人道。

云飞峋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下是一张五官端正的容貌,剑眉星目,比之常人更深的轮廓,那一双睿目隐在眼窝之中,给人一种安全感,但此时此刻,营帐内光线昏暗,那眉骨在眼处洒下一片阴影,平添了一份神秘。

平日里冰冷抿直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窝阴影处的眸子却微微一亮。“关于这个问题,诸位不用太担心,本将军敢保证,一个月内,轩国不会派兵前来。”

众人惊讶,“为何云将军会有这样的信心?”

云飞峋微微一笑,“怀靖城内的百姓,是我们鸾国的百姓,试想一下,这些百姓,是希望东福王归附鸾国,还是归附轩国?”

众人答,“自然是鸾国。”因鸾国和轩国向来是世敌,两国百姓多少也有仇视心理,鸾国百姓是不会希望自己被归附敌国,成为备受敌国欺凌的下等人。

有人恍然大悟,“云将军的意思是,潜入怀靖城,煽动百姓对抗东福王?但此时怀靖城全城戒备,根本无法进出,又如何煽动?”

飞峋缓缓摇了摇头,“非也,城中百姓数量虽多,但却都是手无寸铁之辈,根本无法左右东福王,非但无法左右,为了自己的安危,百姓们只会无奈接受东福王的决定,所以,本将军已做了其他安排。”

本来心如死灰的众将士一下子激动起来,难道云将军有其他妙计?都将万分期待的目光投向面前这年纪轻轻的主将。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担心。

云飞峋站起身来,黑色锦布裁成的衣袍,在他健硕颀长的身子上显得无比服帖,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极为正派、诚恳,有种学究之感,但他心里却也有自己的主张和狡猾,他的固执和信念,不是外人可左右。

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到众将士的座位中间,他双手背后,身姿挺拔,透过军帐大门遥遥看向怀靖城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又嚣张的笑。

“我们潜在轩国的探子来报,轩国皇帝派太子亲自点兵,虽未说大军来往怀靖城,但这些都是大家不言而喻之事。怀靖城的密道虽四通八达,而东福王与轩皇勾结的使者定然也是从密道过去。

轩皇真的收到信件便派兵前来?自然是不。

先不说这使者是真是假,即便是这使者是真,那轩皇定然也会顾忌东福王是否真心。兵不厌诈,何况是几百年世敌的鸾国和轩国,所以,轩国定然会派使者来,通过密道入怀靖城,探查情形,切见面东福王。”

说到这,云飞峋顿了一下,那惯常光明磊落的清澈眸子突然闪过一丝阴戾,转过身来,对着众位静静聆听的将领,“请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轩国的使者到达怀靖城,发现城内百姓都在欢心清楚东福王归附鸾国、效忠新皇,那轩皇,还敢派兵吗?”

众将领恍然大悟,拍案叫绝,心中惊讶这平日里的木讷将领,实则是个蔫坏,背地里想出这种馊主意。

有一年轻将领有些憋笑,站起身来,“云将军,对将军的做法,末将佩服,但末将还是担心,如今城内怀靖城密不透风,又有谁能潜进去放出那风声?”

众将领也眼巴巴等着这小主将能再提什么妙计。

飞峋微微一笑,“两天前再向京城发出急报的同时,本将军已派了得力干将入了城,此时城内已经开始欢呼了,所以轩国现在只点兵,却不敢动兵。”

原来如此!

这些将领都忍不住伸大拇指,原本他们以为是这小主将太过温和,还以为是这小主将优柔寡断,原来他已默默做了周密的安排,运筹幄。

飞峋走回了座位坐下,脸上那淡淡得意不在,重新换上了严正以待的严肃面容。“这大军,是由我云飞峋来带,无论兵士还是将士,包括在座各位将军们的性命,都是由我云飞峋来负责,我不会让大家枉死,包括你们!我要让大家带着战功回京,安全与家人团圆。”

众将士顿时心中涌起暖潮,那种感动是理智所无法控制的,他们出门在外,每一次准备开战,都已做好了没命归家的准备,那些兵士包括他们这些将士,不都是上位者取得功绩的一枚棋子?

每一人都知晓云飞峋是来“拿”战功的,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年轻男子,却要保护他们众人。那种安全感油然而生,众将士齐齐站起,向云飞峋致意,“末将谨遵云将军之令。”激昂的声音震天。

起初那种质疑,早已烟消云散,那种忐忑与担忧更是飞灰湮灭。

飞峋并未推辞,微微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请众将士入座,这雕虫小技只是障眼法,只能欺瞒一时,所以在这一个月内,我们定要想出攻城的妙计,还请诸位将士多多费心。”

众人称是,重新开始研讨如何攻城、如何胜利。

……

岳望县。

苏家宴很是圆满,众宾客大有收获,欢喜而归。

苏涟漪则是带着五只锅子,到了欧阳府,陪着欧阳歉一同共进火锅午餐。除了欧阳尚默和涟漪外,还有两人跟着,一人是之前涟漪与老先生说好的李玉堂,另一人则是非要跟来的叶词。

欧阳府别院厅堂,一张大桌,也如同今日的宴席一样,每一人面前架起了一只小锅,那桌子中间是各色蔬菜肉类。

欧阳尚默坐在主位,下手边的是欧阳歉,而欧阳歉身边,则是照顾他为其讲解聊天的苏涟漪,苏涟漪身侧,坐着没皮没脸的叶词。

可怜的李玉堂,被挤到了叶词和欧阳老先生中间,但也算是有收获,老先生偶尔与其说上几句话,前者也是受益匪浅。

欧阳歉第一次见这种吃法,很是欣喜,“涟漪,这个……好吃。”他的说话能力已突飞猛进,经过苏涟漪严格定制的恢复方案,欧阳歉已可以用流畅的话语表达内心的思想。

涟漪宠溺一笑,虽然面前欧阳歉四十有余,可以算她的大叔,但因为对方心智不全,加之是她的病人,她就如同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还记得上一次我为你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吗?最好吃的东西,要给你最在意的人。”

欧阳歉恍然大悟,赶忙夹了一筷子自己最喜欢的蘑菇放到欧阳尚默的碗中。

欧阳尚默一愣,而后感动连连,这一刻,老眼的眼圈都红了。这是他今生今世第一次清楚感受到儿子对他的爱,当这种感觉泛入心房时,更觉得从前自己错得多离谱,错过了太多美好时光。

他感激地看向苏涟漪,而后者则是对其恭敬一笑,便垂下眼去。

没想到,欧阳歉又夹了一些送给苏涟漪,让涟漪也是惊喜,“谢谢你,欧阳公子。”

叶词撅了嘴,“歉叔叔,我呢?我可是从小陪你玩啊?”其实他根本没陪欧阳歉几回,都是偷偷溜进去,不能被欧阳尚默发现,否则怕其伤心。

欧阳歉看了看他,想了一想,一指桌上菜肴,“你自己可以夹。”

涟漪噗嗤一笑,却不想干涉,心中很是兴奋,因这就说明,欧阳歉已有了自己的分析能力,并可以去反驳他人,这是一个进步!大大的进步!

叶词很是委屈,“歉叔叔,我是你的侄儿啊,你是我的叔叔,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欧阳歉从前是不懂什么叔叔侄儿大爷的,今日叶词来了,涟漪耐心的给他讲,又告诉他,他是长辈而叶词是晚辈,长辈要爱护晚辈,就如同欧阳老先生爱护他一样。

最终,欧阳歉挣扎了下,还是夹了蘑菇给叶词。

欧阳尚默见到,哈哈笑了起来,涟漪也忍不住笑了,整个厅堂充满了欢快。涟漪向李玉堂使眼色,让他快快哄欧阳歉说些什么,欧阳歉高兴了,欧阳老先生才高兴,而后才能收他为徒。

玉堂接到了信号,冥思苦想,苦无不知说什么,只因他平日里孤傲惯了,和自己兄长都鲜少交流,何况是对一名外人。

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涟漪心中好笑,“欧阳公子,上回你不是说,想学武艺吗?”

欧阳歉听到,放下了手中的肉,赶忙点头,“是啊,是啊,涟漪你教我?”

苏涟漪笑着摇头,“我不会武艺,但今天来的人却会,然他教你怎么样?”

“谁会?”欧阳歉抬眼看了一眼叶词,又看了一眼李玉堂,眼中疑问。

涟漪向李玉堂使颜色,后者尴尬,“欧阳公子,在下不才,学了一些拳术强身健体,若是欧阳公子不嫌弃,在下愿意教给公子。”很认真道。

涟漪好笑,“李公子,和欧阳公子说话,尽量别咬文嚼字,请用最直白的话说。”

果然,欧阳歉对李玉堂的话很是不解,转头问苏涟漪,“不才?是什么意思?”

“……”李玉堂尴尬。

叶词哈哈大笑,“歉叔叔,别搭理那人,那人一天天装模作样的假正经,武艺的话侄儿也会,侄儿教你哈。”

涟漪瞪了叶词一眼,而后对李玉堂着急。

玉堂也是焦急万分,最后一咬牙,道,“欧阳歉,我教你,我武功……很好。”他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这么直白白的话。

涟漪愣了下,哈哈笑起了起来,别说苏涟漪,就连欧阳尚默也笑了起来。压抑的欧阳家,从未有过这么多欢声笑语,欧阳老先生只觉得有这么一群孩子在身边,才是真正的颐养天年。

叶词愤怒了,“喂,姓李的,歉叔叔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你凭什么指名道姓的喊?如此没大没小毫无家教,别教坏了我歉叔叔。”

李玉堂也怒了,这叶词就是和他过不去,“苏小姐说过,对待欧阳公子,要用一个玩伴的心态,虽有年龄差距,但这排辈分却实在不妥。一口一个叔叔,还不若直呼名字来得亲切。”

涟漪叹气,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欧阳父子——得,这两人又要打起来。

让苏涟漪无语的是,欧阳老先生非但不阻止,还看两人吵架看得饶有兴致,话说,老年人不都是喜欢安静的吗?为何她觉得欧阳老先生很是喜欢凑热闹?

欧阳歉看见两人吵架,有一些手忙脚乱,两人都争着说要教他武艺。人之初性本善,欧阳歉虽是不懂,但也觉得两人吵架不好,“涟漪,怎么办?怎么办?”他慌乱。

涟漪微笑着看着欧阳歉,他发丝乌黑,被下人们梳得整齐,面容白净,以为这火锅的熏蒸有些微红,男子本就不易衰老,加之欧阳歉不更事,心中没有红尘烦恼,容貌更是年轻。

说他十几二十,有些夸张,但说他三十出头,大家还是信的。

他的一双眼清澈,此时焦急。

“欧阳公子,这件事,我与欧阳老先生都不知如何办,只能靠你来解决了。”涟漪将问题丢给了欧阳歉。

欧阳尚默也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儿子,享受欧阳歉的每一次成长。

欧阳歉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你们两人,一会比赛吧,谁厉害,我就跟谁学。”

涟漪一挑眉头,不错,欧阳歉的逻辑思维逐渐成型。她抬眼去看欧阳尚默,果然,后者也是欣赏地点了点头。

李玉堂和叶词见欧阳歉做了决定,便也同意,约定两人吃完火锅,在广场上比量一番,这可谓是生死决斗,定要拿出真本事。

饭后,涟漪先让两人稍微消化了半个时辰,喝了一些茶,吃了一些水果。

夜色暗下,华灯初明。

下人们在厅堂平整的广场上铺了名贵地毯,周围一众灯烛,将这场地照的如同白昼,欧阳尚默与苏涟漪两人便陪着兴奋欧阳歉看两人的比武。

两人也是有真本事的,你来我往,打得激烈,欧阳尚默看得津津有味,欧阳歉则是跳着拍手叫好。

但苏涟漪却看着两人的较量,神情不由得飘得很远,想到了那远在鸾国东部,正领兵打仗的某人。

夜凉风大,也不知他休息得可好,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是否加衣?

……

接下来的几日,苏涟漪再一次忙碌起来。

资金已到,她便再次购入更多的原材料和冶铁、铸铁设备,准备视情况再招募工人。

酒铺方面,雷子虚心好学,勤奋肯干,很快便能将酒铺的一切往来熟悉,正当用人之际,招募新的管事,重新考验其人品和能力,都不如直接用从前的老员工,也算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就例如说钱汇,年纪也不大,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

所以,涟漪便将雷子提到了酒铺掌柜的职位。

雷子今年才十几岁,从未想过年龄这么小就能当掌柜,大男孩,当时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若不是被人拉着,非给苏涟漪磕上几十个头不可。

苏涟漪也不是莽撞行事,当时开酒铺的初衷和如今的营销路线完全偏离。当初想的是用着酒铺专门经销,谁能想到这酒铺刚开,就被李玉堂那厮搅合了,无奈改变了影响策略,走代理制。

所以,这酒铺,如今在苏家酒厂实在无足轻重,交给雷子也是不错。

雷子的父母也是激动十分,不停让雷子为苏府送上家里的鸡蛋和菜、肉等等。

那么,原酒铺掌柜乔六哪去了?原来被苏涟漪认命为机械制铁厂的厂长了,专门管理制铁厂的生意往来,和人员调配。从前那临时管事,程阿九,便为总工,主要负责制铁厂的技术和质量检验。

乔六是个能拿事的,去了制铁厂没几天,便摸清了路子,将制铁厂治理的井井有条,程阿九则是又去招了一批能工巧匠,分出高级铁匠、中级铁匠和低级铁匠。

前者专门来制模和为苏涟漪制作最新精密机械,后两者则是根据订单的任务的难易程度,分发给对应等级的工匠。

这种方法,是苏涟漪从前和程阿九探讨过的,将一个工作分成不同工序,让不同的人负责对应的工序,这样做出结果便是能省出大量时间,也可再产品质量上做到统一。

否则,若是每一人做一只锅子,那高级铁匠的锅子自然要比低级铁匠的锅子完美很多,这样很容易被定为残次品等。

机械制铁厂的烟囱越来越多,所有烟囱都冒着浓浓青烟,因所有操作间都在全力以赴的加工赶制。

锅子一批又一批出,按照之前的订单次序,派了专门送货的马车前去送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同时,制铁厂的高级铁匠处,又开始做出了大量妆品厂所需的机械和蒸馏设备。

与此对应,妆品厂收到了这些精良的设备后,便开始大量招工,还是招聘周围村子的女子。女子能出门赚钱,别说在鸾国,即便是在这整个时空都是稀奇之事。

从前女子是不能出工的,除了传统的女性职业三姑六婆,女子都没有正式的职业。如今这妆品厂算是真真开了先河,众女子兴奋异常,前来应聘者甚至排起了长龙。

蒸馏酒技术,是保密中的保密。这项任务由苏老爹苏峰和孙大海负责,两人亲自日日用蒸馏机制作蒸馏酒,以高价出售。

孙家如今已搬到了县城附近去住,既离妆品厂进,又离苏家酒厂进。平日里,白天孙大海和吴氏去各自的工厂工作,孙小锦则是去县城的书院上学,孙阿婆则是在家随意做一些家务。晚上一家人团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红红火火。

锅子按照订单,一批一批地送出,引起了轰动,以其新奇的使用方法和鲜美的口味被百姓所喜爱。这些商人都是狡猾的,并未为了小利直接将锅子贩卖,而是就如同苏涟漪所说,开起了火锅店,先将第一桶金赚到,再说出售锅子之事。

妆品厂招工结束,进行了培训,培训后的姑娘们正式上岗,因扩大了产量,之前堆积如山的订单如今掉下了不少。

不仅满足了那些急于买神仙方的贵妇,更是对那些例如神仙膏的仿造品一个沉重的打击,后者无奈,只能不停降价,而因为这些小品牌的降价,更是凸显了神仙方的身价。

若是说,从前神仙方卖的是产品的功效,如今神仙方卖的却是品牌。那些贵妇若是谁家没有神仙方,那便真真是失了潮流,而一些暴发户的妻子,觉得只要买了神仙方,便是上了档次。

蒸馏酒方面,价格高昂得蒸馏酒被争抢,甚至有国外贸易商人慕名而来,高价购入,以作为皇帝进贡的酒品。

十天,短短的十天,苏涟漪的身价翻番。

所有商人都震惊了,他们无法去估量这女子未来的前途,因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此时的苏涟漪,哪还是做生意?分明就是在抢钱。

其实他们不懂,在千百年之后,苏涟漪的行为有了一个专有名词,名为——垄断。

……

苏府。

清晨。

房内温暖,火炉整整烧了一夜,在后半夜时,还有猫儿偷偷进来添上新的炭火,即便是如此温暖舒适的卧室,苏涟漪还是在噩梦中被惊醒。

在朦胧的梦中,下起一阵大雪,那大雪将军营整个埋了起来,其中便有云飞峋,苏涟漪仿佛能透过大雪看到雪中永远睡去的飞峋,她紧张急切,伸手去拨那雪,但却怎么也拨不开。

她疯狂的叫,拼命的哭,却喊不出声音,只有热滚滚的泪划过面颊。

镜头一转,突然大雪没了,变为了大火,将整个军营燃烧,那军营死寂一片,逐渐被大火浇灭。涟漪想冲入火场去将飞峋救出,却总觉得面前有一道透明的墙壁,将她狠狠隔绝在外。

她还是喊不出,唯有哭。

猛地睁开双眼,才惊觉,这是梦一场。她并未在怀靖城外,她还在岳望县的苏府,而飞峋也并非被大雪和大火所伤害。

坐起身来,胸膛内的心还是拼命的跳。

她拿起身旁的帕子,擦去面颊上的泪,不知在这噩梦里哭了多久,只知晓枕头已被浸湿。

猫儿听见房内有动静,便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涟漪道,声音有些嘶哑,这才惊觉,今日怎么睡过头了。因为平日里的这个时辰,她早早醒来,应该正在晨练才是。

猫儿入内,端着一桶热水,而后到了一旁间出的洗漱间,将那水倒入盆子中,兑了冷水,调得温和。“二小姐,今日您还晨练吗?”今天二小姐起晚了。

涟漪起身,简单穿了件衣裳,“今日不练了。”身体特别疲惫。

猫儿很是担心,“二小姐,您今日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涟漪走了过去,低头洗漱,“不用,我身体无碍,也许是最近几天太过劳累。”其实不然,并非劳累,而是休息不足。

不知从何时开始,苏涟漪晚间多梦起来,前几日还好,醒来只知做了梦,却不记不起做了什么梦。但这几日,却是噩梦连连,都是关于飞峋的,那梦境逼真,每一次都是哭喊着醒来。

如今的苏涟漪,甚至都不敢再去入睡,因怕进入梦境,怕见到飞峋受伤、被暗算、被杀死、阵亡、落水、被雪埋、被大火烧……是的,各种死法,都被苏涟漪梦的一遍,可见其日日被这噩梦所困扰。

涟漪只觉得眼中干涩,喉咙生疼,洗漱过后,便去了前院,到初萤那里。

与她想必,初萤还是老样子,每日打理苏府,照顾孩子,将这不大却也不小的苏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被苏涟漪是不是要赞扬几句。

今日,早餐桌上,涟漪却没有精神,心事重重。

“涟漪你怎么了?碰到什么难事了吗?”初萤不解,细声漫语地问着。

涟漪却不敢说她的噩梦,但那噩梦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最终,她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我最近几日总是梦见飞峋,总是……噩梦。”她不忍心说出,这件事又不知找谁商量。

初萤吓了一跳,那筷子生生掉到了桌上。

“怎么了?”涟漪忙问。

初萤尴尬地捡起筷子,神色慌张,“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涟漪焦急,“和我还有什么不该讲的?快快说。”

初萤犹豫了下,而后点了点头,“这样的梦,从前我也做过,就是那种突然噩梦连连的那种,后来才知,是飞扬出了事,中了箭。”

涟漪一听,面色猛地一白,“你是说……不会的……飞峋不会出事,梦境只是大脑皮层的一种潜意识活动,人体虽如睡,但脑细胞却仍活跃的一种现象。梦境和现实根本不会有关联的。”焦急的说着,却不知是在说服初萤,还是在说服自己。

初萤本不想吓苏涟漪,最终也没敢说出,因为……这种现象并非只有她有,就她所知,很多武将妻子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夫君受伤的同时,远在他方的妻子却有所感应。

虽然苏涟漪可用科学来解释梦境,但有些东西却怎么也解释不了,例如——她的穿越,再例如,这是什么时空,再再例如……

她闭上眼,伸手去揉发疼的太阳穴,刚刚碰了一口的白粥早已没了胃口。

“涟漪,我刚刚不应该说的……”初萤很是自责。

涟漪摇了摇头,伸手碰了碰初萤的肩,“你告诉我才是对的。”说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涟漪……”初萤忙追过去。

涟漪想了一想,而后回头道,“这几天我出一趟门,在家照顾好自己。”

一旁的猫儿很紧张,想和二小姐一起去,没想到,苏涟漪又接了一句,“猫儿留下,好好照顾初萤小姐。”

猫儿委屈,瘪了瘪嘴,最终只能点点头。

“你去哪里?”初萤追问。

涟漪双眼直视她的双眼,眸中闪烁着犀利与坚定,“初萤,你懂我的,我要去哪里你能猜到,你也知道,你拦不住我。”

初萤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一路小心,家中不用牵挂,有我。”

涟漪微笑,点了点头,“好初萤,我的好朋友。”说完,便头也不回,回了院中收拾东西。

墨韵学院。是岳望县的学院,就好比现代的学校。

苏涟漪入内,打听着找到了苏白所在的教室。

教书先生是认识苏涟漪的,因苏小姐是岳望县数一数二得风云人物。想必,苏小姐来找苏白有急事。

苏白放下书,在同学众目睽睽的目光中跟着涟漪出了去。

“姐,啥事?”苏白不解,这是姐姐第一回来找他。

“跟我出一趟远门。”涟漪道。

“啊?远门?去哪里?”苏白一头雾水,平日里苏涟漪最是不让他耽误课程,如今怎么就让他旷课出门?

涟漪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乌黑闪亮。“怀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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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和飞峋终于要相聚了,开心!开心!妹子们在急切等待,其实丫头也在急切等待,哈哈,两人会面时,会是肿么样个情景呢?飞峋又是遇到了什么样得困难?涟漪又是怎么帮忙解决?恩恩,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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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位于鸾国的中心地带,而岳望县在京城东面,所以,从岳望县向怀靖城不算绕远,马车疾行三日便到。

东部多战乱,虽此时已经平息,但时间不长,想必一路上会遇到很多流民。

涟漪早已做了准备,在车厢内放了大量馒头,好在此时为冬季,天气寒冷,这些馒头不至于坏。

不同时期的流民会有诸多差异,例在战乱时的流民为亡命徒,因他们见不到胜利的希望,心中恐慌,而人类若是被逼入了绝境,便没有了善恶之分,只有求生的**,所以战乱时的流民往往很是危险。

但此时战乱平息,百姓们正赶赴家园,心中重新燃了信念,除了会迫于饥饿讨要一些干粮,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这一路上,涟漪遇到了诸多流民,这些可怜的百姓都是为逃离战乱而奔走,一路上拖儿带女,挑着行李扛着农具。

涟漪的马车不算豪华,但那些百姓们见到马车来都纷纷上前,涟漪便掏出馒头,送给他们,之后又匆匆赶路。

满满一车的馒头,三天的时间早已送了干净,只留着自己的口粮。

苏氏姐弟两人一边行善一边问路,便这么生生的找到怀靖城。

远远望去,怀靖城城墙高耸,那种带着血腥与冰冷的古代战争壁垒不再只出现在教科书中,而是真真正正立于苏涟漪眼前。只有这一刻,苏涟漪才真真正正被穿越这个事实而冲击。

说来好笑,她明明穿越来快一年的时间,但日日夜夜家长里短,忙着创业赚钱,竟丝毫没被什么历史的沧桑巨变、命运的轮回曲折所震撼。如果说从前的日子只是换了个条件继续生活,那如今,她真真正正感觉到——这世界变了。

那庄严肃穆,那血腥杀气,即使那城门楼还离自己甚为遥远,但她已感觉到了这无形的压力。

“姐,怀靖城正打仗呢,你好好的来这儿干啥?不信你出来看看,前面有一大片营地。”这几日是苏白赶着车,他屡次问苏涟漪此行目的,但后者都拒绝不答。

碍于自家姐姐的淫威,苏白便不问了,老老实实的赶车,将好奇心揣进怀里。

营地?在车内静思的苏涟漪一愣,赶忙冲了出来,撩了帘子,向外观看。

果然,眼前乌压压的一片军营帐篷,如同一座小城一般,此时为中午,隐约可见军营中处处燃起了炊烟,正在做午饭。到处都有身穿皮甲的兵士在把守,手上拿着的是泛着冷光的兵器。

“苏白,我们正是去兵营。”涟漪道,唇角微微勾起,乌黑的眸子在暖阳下熠熠生辉。

飞峋,许久未见,你可好?

苏白叹气,自从他姐变了后,他就彻底不了解他姐了,此时更是怀疑两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为啥他就总觉得他二姐那么神秘?他怎么也是看不穿、猜不透。

这一路上,苏白的所见所闻也是增多几分,若是说从前他孤陋寡闻,整日只知道欺负乡里乡亲,后来到了书院,也只是耍些小聪明读一些书来应付二姐给他下的任务。

那此时,他算是彻彻底底长大了。因为看到这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心底的良性别唤起,这几日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可以说,苏白是长在蜜罐中的,有父亲和哥姐的疼爱,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些真正的疾苦,从前的日子虽不算富裕但也不穷。他本性不坏,即便是在村中为流氓,也只是偷鸡摸狗,并未真正闹出过人命。

苏白又一次叹气,这几日所叹之气比从前那十几年都要多上许多。

一声吆喝,鞭子抽到马背,两匹马便甩开四条腿想着军营的方向跑去。

……

营地里,距离上一次开会已过了十日,营地中心指挥帐篷内常年气氛压抑,所有将领都集聚,冥思苦想,想着如何用妙计攻城,却怎么也是想之不出。

那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重镇,无论是守城经验还是城内设施都是针对作战而准备,连那以军事力量极其强大的轩国都无可奈何,这云飞峋所指挥的一支临时军队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云飞峋之前用那妙计硬生生将东福王投敌卖国延后,否则此时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的云飞峋还是一身黑衣。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毕竟自己年轻尚轻,即便是手下将士服了他,但还有这么多兵士,众人见他的年龄先是所有怀疑,所以他便日日将自己打扮得深沉,甚至……蓄了须。

因有了胡子,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也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就在众人都在苦想时,有兵士来报,说云将军有了朋友到。

云飞峋一愣,有朋友?

众将士也是不解,他们在行军打仗,可不是走朋串友的时候,怎么还有串门串到军营里来的?

云飞峋觉得自己面子十分挂不住,心中有些恼怒,但心头却又有一种期盼,这会不会是……涟漪?

怀着复杂的心情,飞峋无奈,“带她进来。”转念一想,心中已经将对方的身份锁定在了苏涟漪身上。

少顷,只见那名站岗兵士引着一人入内。

云飞峋端坐再主将位置上,黑衣之下,肌肉紧绷,一双眼死死盯着门外,不知是在期待那抹倩影还是怎样。

兵士到了指挥帐门前,一拱手。“云将军,客人已到。”

“进来。”飞峋尽量平稳自己的声音,不让外人发觉他的失常。

兵士向旁一闪,只见一抹雪白的袍子出现,那抹身影颀长,每一步都是极为优雅高贵,明明装束简单,却引人促足观看。

“飞峋兄,好久不见?”那人在迈入营帐的瞬间,轻松的嗓音入内,带着磁性,隐隐还有一种威严在其中。

众人抬头,看到一面容极为俊美的男子,只见其乌黑长发高束入雕刻镂空的发冠之中,在帐内灯烛光下,那金色发冠闪闪发亮。

头发并未完全竖起,大半还是披散在肩头,这种风流公子的发型在军营中几乎见不到,只有在繁华都市中,只有那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才喜欢这种花哨的发型。

何况,披肩发不说,在面庞左右两侧还垂着两缕发丝,映衬得他如同白玉一般的面庞更是白皙剔透。

一双剑眉斜入鬓,隐在那两缕留海之中,一双眼似笑非笑,那眼形是极美的,精致得如同出自宫廷画师之手一般。

鼻梁笔直高挺,其下是一双薄唇。

薄唇人性子凉薄,加之那似笑非笑的眼,更是给人一种高贵的神秘感。

云飞峋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但那俊美男子却上前,一把拉住飞峋的手,打断了其接下来得动作,“别这么激动,我就是顺路路过这里,听说你在军中,就顺便来看看,只是普通探望朋友罢了。”那人笑着,语调轻松,这气氛压抑肃穆的指挥军帐,竟如同丝毫影响不到他一般。

飞峋没想到他能来,因为皇权初立,经过这皇子争权,很多文臣武将都受到牵连,朝内人才匮乏。加之其他势力余孽未灭,恐其再作乱,一些武将都被留在了京内,所以这两支大军由云氏兄弟指挥。

金鹏大将军战功赫赫,众人是心服口服,加之南康王势力强大,便由金鹏大元帅带领诸多名将赶往南方。而这名让众人质疑的云飞峋则是带了一些普通将领去了东面。

所以说,此时这些将领,并不认识面前的俊美男子,只以为他真是云小将军的朋友,那种不识疾苦的花花公子,为凑热闹跑到这军营中玩乐,也不怕开战后,丢了小命。

众将士都用一种嘲讽轻蔑的目光,**裸地投向那俊美男子。

云飞峋浓眉紧锁,眼中满是担忧,“您……怎么来了?”语调尽量平和,与平日一般,但若是仔细听来,却有一种无比的尊敬在其中。

那俊美男子见飞峋很是机灵,便放开了他的手,笑呵呵道,“都说是路过了,飞峋你七老八十了?到了忘事的年龄了?”开着轻松的玩笑,语意满是调侃。

飞峋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皇上,此处危险。”

俊美男子一挑眉头,“我玩玩就走,放心。”他调不出将领,急得夜不能寐,便干脆亲自跑来一趟。

此人正是刚刚登基的鸾国新帝,夏初萤的孪生哥哥——夏胤修。

男子的话,云飞峋自然不信,他对皇上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其外表看似尊贵公子玩世不恭,但实则心思深沉,善于伪装,手段毒辣。

其他将领有些气不过,这正是急切之时,这贵公子跑来填什么乱?

云飞峋无法将皇上的身份表明,苦于这些将领都没亲睹龙颜,现在也是有苦难言,心中祈祷这些将领定要给他几分薄面,不要为难了皇上,被皇上记恨,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那穿着白色披风的俊美男子一耸肩,薄唇勾起。“飞峋正忙什么呢?”

众将领气得恨不得砸桌子,这千钧一发之际,是话家常的时候吗?

云飞峋无奈,暗暗叹了口气,“在想攻城之计。”老实回答。

俊美男子扫了一眼气哄哄的众将领,在人群角落里找了张空位,慢悠悠地踱步而后,一撩那雪白披风,自己则是坐在其上。了呵呵道,“不打扰各位,你们继续想。”

“……”云飞峋很是无语,却又无法解释这其中道理。

众人哪肯,其中那脾气最为火爆的赵将军忽地一下子站起,冲到男子身前,“我说这位兄弟,这可不是花楼酒肆,你来玩玩便可,先不说这即将开展是否危险,单说这军机,岂是你这外人能听?”

云飞峋又一次叹气,“赵将军,他……他……”又不知去如何圆。

俊美男子也不生气,缓缓站起身来,无比的优雅,“既然这样,那我不听了就是,飞峋,我在帐外等你。”说完,便也不理面前的怒气冲冲的赵将军,从容出了军帐。

“这几日诸位也是劳累了,日日这么苦想,也是想不出。本将有一主意,不知各位认为如何。”云飞峋道。

“云将军请讲。”众人回。

“所谓集思广益,我们想不出,却不代表我们其他将士、兵士想不出,与其这样拖延时间,还不如诸位召集自己手下的将领和兵士,去想这妙计,无论是谁想出,便是大功一件,本将军自当禀明皇上,论功行赏。”

众人也极为赞同,齐齐站起身来,“末将谨遵云将军之令。”这样也不失是一个办法,所谓死马当成活马医。

“好,那都下去吧,以后每日早膳过后,我们在此开会,探讨搜集来的办法。”云飞峋用这办法也是迫于无奈,不仅如此,更是想赶紧打发了众人,他好去回皇上的话。

“是。”众人齐齐施礼致意后,有序地退出了帐外。

那身穿雪白华贵锦缎披风的俊美男子正站在离军帐门口不远的地方,带着淡笑打量着军营,见众将领都离开,这才缓步走了过去,入了军帐。

云飞峋赶忙起身赶来,正准备下跪,却被男子拦了住,“朕身份未表明,你便不用行大礼。”

“是,皇上。”云飞峋也不拖泥带水,站了起来,挺直了腰身,“皇上,您怎么来了?”同样得问题,又问了一遍。

夏胤修并未落座,仍是站着,身材修长笔直,姿态优雅从容,面庞带着淡淡笑意,但那一双眸子却迸发阴冷。“朕收到你的急报,但苦于无将可派,除了能为你再增援你十万兵士,其他毫无办法,于是便亲自前来探看。”

云飞峋微微低头垂目,“皇上赎罪,是微臣无能。”

夏胤修收敛了笑容,缓缓走到营帐门口,向着东方而看,隐约能见到那怀靖城的影子,“别太自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遇到这样情况,别说是你,即便是飞扬在,也是无可奈何。”

“皇上谬赞。”飞峋回道,并未沾沾自喜,也未放下心来,还是浓眉紧锁。此时即便是皇上原谅了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在他心中,自己作为主将,就要取得胜利。

没有理由可讲。

夏胤修继续道,“轩国可有何动静?”

“回皇上,轩国本蠢蠢欲动,后,微臣送信到了怀靖城内,城内潜伏之人收到信后变放出风声,说东福王要降,归顺皇上,切皇上大喜,免税五年,城内百姓一片欢呼。那轩国使者想来是看见了这一盛景,便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争取了一些时间。”飞峋道。

夏胤修呵呵一乐,鹰眸斜着撇了一眼云飞峋,“真是虎父无犬子,云元帅的儿子当真个个是人才,朕真是没想到,飞扬之弟,云飞峋也是十分足智多谋。”

“皇上谬赞,微臣不敢居功,只是小聪明罢了,勉强能解一时之急。”飞峋继续不卑不亢。

夏胤修见云飞峋如此,欣慰地点了点头,眼中有了赞赏。云飞峋虽年轻,去不是浮躁虚荣之辈,是个可造之材。

正在这时,又有兵士来报,云将军又来了朋友,这位女子。

如果说刚刚云飞峋老神在在,此时却真真是后背流下冷汗,他敢肯定,这一回一定是涟漪。这可如何是好?

夏胤修淡淡微微一挑眉头,并未说什么,但看向云飞峋的眼神却是别有深意,刚刚眸子中对其的赞赏目光也淡了一淡。

“请她进来。”飞峋无奈。“皇上,您请坐。”

本理应让皇上入上座,但却恐怕泄露其身份,只能让他坐在了下手边。

不大一会,苏涟漪同苏白便入内,苏白被涟漪留在了帐篷之外,自己则是跟随兵士,款款入了最大的军帐,心中暗想,此处想必就是军营的心脏——指挥室吧。

几近半年的时间,两人再一次见面。

虽然情况紧急,容不得儿女私情,但苏涟漪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那种欢乐呼之欲出。

飞峋也是如此,只不过因皇上在,他努力收敛自己欣喜的感情,面上一片平淡。

夏胤修似笑非笑,一双凌厉的眸淡淡打量着所来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比之一般女子要高上许多,没有娇小玲珑,却别有一种英气。身上穿着的是白色披风,披风将其围得严实,却丝毫没有臃肿之感,是另一种窈窕。

披风下摆,绣着落羽,羽为红色,渐沉渐深,为英气的女子增添了一丝女子的娇媚。

女子的数着简单的不能在简单得发髻,乌黑发丝被高高盘起,一丝不苟,不留一分碎发,无比的干净利落。肤白貌美、气质恬淡,尤其是那一双眼,黑白分明,在浓密睫毛间,在礼貌温和中,透露着一种睿智。

夏胤修一挑眉,这女子算是个美女,但她千里迢迢来这军营做什么?与云飞峋又是什么关系?

涟漪与飞峋面对面,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话来。

半年未见,飞峋的眼中多了沧桑,刚毅的下巴留着淡淡胡须,非但不觉得邋遢,反倒给人一种稳妥之感。他的双眼还是那般真诚,乌黑的眸子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飞峋,抱歉,冒昧前来,希望没给你添乱。”即便是心中想念得紧,但以苏涟漪的性格,还是说不出什么缠绵之语。

“不会。”飞峋也不是油嘴滑舌之人,两人根本不用那些花言巧语。飞峋一伸手,“涟漪,为你介绍下,这位是……”

夏胤修微微一笑,“胤文博。”

涟漪很不解,为何飞峋的军帐中会有一名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轻公子。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颔首垂目,从容不迫为其福了下身,“胤公子。”

接下来,就是要向夏胤修介绍苏涟漪身份了。云飞峋尴尬了下,面容一红,“胤公子,这位是……我的……结发之妻。”最后四个字说出后,心中一暖。

涟漪听闻后,有一些羞涩,但胸口却被堆满了满足感。粉红色得唇微微动了一动,而后忍不住勾起。

夏胤修的面色稍稍一冷,眸子中带了一些质问,“从前并未听说你成亲,在京城办了喜宴,为何不为在下发一份请帖?”他的话,别有深意。

涟漪不解内情,自然听不出来,只当是天之骄子说话任性狂妄罢了。这样的人,她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叶词不就是一个?

云飞峋却能听出当今皇上的质问——为何出外完成任务,却冒出了个妻子?更为严重的是,这妻子怎么在两军交战最关键之时跑来。“胤公子,这件事,回头我与您详聊。”

苏涟漪之事,云飞峋还未与家中说,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此时他毫无战功,别说在朝中,即便是在家中也是毫无影响力,根本无法坚持自己的主张、坚持自己的原则。

所以他的打算是,先立战功,而后再将涟漪之事告知家中。他希望自己就如同兄长云飞扬一般,有足够的实力,无人可左右。

却万万没想到,皇上此时来了,对皇上有所隐瞒,这是大大的不忠,皇上的气愤,他能理解,却是有苦难言。

夏胤修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而后便不语,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向苏涟漪。

涟漪被这名为胤文博的男子看得不舒服,“飞峋,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飞峋小心看了一眼皇上,征求他的意见,可是,如他所见,皇上面色极为不悦。无奈,他叹了口气,“胤公子不是外人,这军中最安全之地便是这里,我们在这说吧。”只能想办法圆了下来。

飞峋是不担心的,因为他知道苏涟漪是知轻重的女子,她赶来,想必有急事,而非什么儿女情长的思念。加之,涟漪也鲜少说一些情话,两人平日里的交流,除了那些秘密,其他还没什么外人不可听之语。

涟漪敏锐得发现了云飞峋的反常,却未注意,“这几日,我不停做噩梦,都是关于你遇难的。我本以为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初萤告诉我,武馆之妻的噩梦极准,我便料想你遇到麻烦,特此前来,希望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因为做梦前来?云飞峋很是不解,但心中却高兴。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她日日梦他,便已足以。

夏胤修一挑眉,他皇妹与这女子在一起?

云飞峋是了解苏涟漪的,也是信任她,他相信以苏涟漪的聪明才智,搞不好便真能相处什么攻城妙计,她来,真是太好了。

飞峋用眼神小心询问了下夏胤修,后者拧眉,对着女子心生反感。

刚刚还对着女子有一丝欣赏,但现在却只有反感。这女子虚伪至极,分明就是情郎,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如此自大,真是可笑!

行军打仗,哪是女人可置喙之事,那么多久在军营的将士都束手无策,她一名女子就能“帮上忙”,扭转局势?妇人之仁,可笑之极!

苏涟漪只觉得身上那审视的目光消失,那名为胤文博的竟不再看她,侧过头去,眼中的嘲讽被她捕捉到。

涟漪自然能猜出那男子心中所想,却丝毫不在乎。

她与那人萍水相逢,仅仅是陌生人,她没必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看法。

云飞峋知晓皇上定然不信涟漪能想出什么办法,一咬牙,也不管其他了,“涟漪,我确实是碰到了难题。”说着,来到营帐门前,一指远方那遥遥之影,“那便是东福王所在怀靖城,此城固若金汤,从前是用来抵御轩国来饶,其城墙比普通城墙高数丈,墙壁也比普通城墙厚上许多,我们发动两次攻城却毫无进展,常规的攻城之法全部失效,更严重得是,东福王利用密道送信给轩国,投敌叛国,欲联合轩国发起战争。”

一旁的夏胤修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忠厚老实的云飞峋竟敢违逆他,明知他的意思,却坚持将战事说给这个毫无用处的可笑女子。

夏胤修并未表露出愤怒,只是淡淡地看向云飞峋,那略微狭长的眸子中满是狠戾和杀气。

云飞峋无奈,只能趁涟漪不备,向皇上投以歉意的眼神。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无法用言语来说服皇上,便干脆用事实来证明。

他相信聪明睿智的苏涟漪定能想出妙计,即便是想不出,也能给他一些启发。

这是信任,对一个人足足的信任。若是以后皇上因这违逆判他的罪,他也认了。

夏胤修被气笑了,飞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他是有所了解,今日怎么就如同撞了邪一样非做这种无聊荒唐之事?难道是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但这女子的容貌却并非倾城。

涟漪想了一想,看了一眼平静的军营,又远眺了一眼平静的怀靖城。“派人去找地道了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道理很简单——亡羊补牢。

因为这女子的一句话,夏胤修神色微微一变,换了一种审视地目光看向那名女子,严重的不屑也微微淡了一淡。

“找到几条,但怀靖城的地道,我预计,少说三十有余。”飞峋道,“这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重镇,想必其设施极为完善,否则也不能抵御轩国几百年。”

涟漪微微点了点头,“看你这么淡定,想必是用方法扰乱了城中秩序,轩国不敢发兵吧?”

云飞峋微微一笑,苏涟漪真是了解他。“是。”随后,便将他所作给苏涟漪讲了。

夏胤修眼中多一丝了兴趣。“飞峋,你只说送信进了怀靖城,但怀靖城此时守备森严,连只苍蝇也进不去,你又是如何将这消息传进去的?”

涟漪也很是好奇。

飞峋赶忙回头向皇上致意,用眼神表达了那些礼节,“怀靖城四面平面,无丝毫遮掩物,城墙上守卫森严,此时更是有弓箭手日夜把手。人自然是混不进去的,信鸽也是入不进去。白日里别说信鸽,即便是一只普通的鸟,弓箭手一旦发现也将其射下来。

所以,我便训练了一只鹰,夜晚送信。”

皇上一愣,饶有兴趣,“夜晚送信?确实高招,人到夜晚看不清,弓箭手便成了摆设,但鹰眼也应该看不见吧,如何送信?”

涟漪秀美微微一皱,心中突然有了一丝阴影。

“我训练了一只猫头鹰。”云飞峋尴尬,有一些害羞又愧疚地看向苏涟漪。

皇上来了兴趣,“猫头鹰?那东西也能训?真有你的云飞峋。快快叫出来给我看看。”

涟漪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面色微微一变。

飞峋知晓涟漪只怕那大鸟的,很是担心,但皇上开口,他又不得不叫,只能委屈涟漪了。

一声口哨,只见不知在何处藏着睡觉的猫头鹰扑腾扑腾地飞进了军帐,皇上还没看清猫头鹰的样子,那猫头鹰却看到了苏涟漪。

大型禽类的记忆力比哺乳动物还要好,这可用教育欧阳歉时的原理解释,其思维所占比重最大的是原脑,便是条件反射,一旦是印入脑海,便记忆深刻。

而这只猫头鹰,被云飞峋日日指着苏涟漪画像训练,早就记住她了。直接向她身上扑了过来,以为自己还抓着那该死可笑的“情书”呢。

涟漪方寸大乱,哪还有刚刚的冷静,抱头鼠窜,飞峋也吓了一跳,赶忙将那猫头鹰喊了回来,在胳膊上带上皮套,让猫头鹰落在他手臂上。

涟漪惊喊了几声,见猫头鹰到底没扑她身上,吓得花容失色,站起身来,一只手慌乱地拍着胸口,哭笑不得,“你怎么将它也带来了?”声音中带着略略埋怨。

夏胤修虽见过猫头鹰,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从前苍鹰玩多了,如今看猫头鹰也觉得有趣得很,忍不住走了来,逗弄着。

飞峋带着歉意,“我起初也没想到它能跟来,当日我驾车赶往京城,它却不知何时藏在车厢中休息,到了晚上出来时,也把我吓了一跳。”

过了好一会,涟漪总算是将惊慌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算了,它也算是建了奇功了,若是没有它,这信还真是送不进去。”命运真是有趣,当初飞峋训练这只猫头鹰是为了送情书给她,却没想到,有一天这猫头鹰能在战场上送信。

就是不知,飞峋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这猫头鹰到了城内又将信送给谁。

不过转念一想,云飞峋既然能将猫头鹰训出,固然也有办法让它完成任务。

猫头鹰是夜间活动的禽类,白日睡觉。此时更是站在云飞峋强壮有力的胳膊上打起了瞌睡,直接将皇上视为无物。

“飞峋,你……你让那鸟出去吧,我看着害怕。”虽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好鹰,但苏涟漪还是害怕。

夏胤修撇了一眼苏涟漪,而后放下了逗弄猫头鹰的手。云飞峋对之报以歉意的目光,而后胳膊一挥,那猫头鹰又不知飞向了何处。

涟漪调整了下心情,“飞峋,你先来给我讲一讲敌我局势,和常规的攻城之法吧。”她有现代知识,但却不是万能,从前是医生,固然没接触过什么古代攻城之战,一头雾水。

夏胤修并未说话,而是回到位置上,淡淡看着两人,好像审视、又好像是看好戏。

云飞峋还是能感受到皇上的微微怒意,他就当自己看不见,率先走到了指挥营深处的一张大桌上,取出一张硕大皮纸,在桌上铺开,其上,是一座城的结构图。

“涟漪你看,这便是怀靖城。”于是,云飞峋便一边指着大型图纸,一边详细为涟漪解释城内的每一设施极其作用,是进攻还是防御,能承重多少,尺寸如何。

涟漪一边信心听着,一边将各种数据牢牢记于脑海,分析着这座城的缺点。但无奈,她怎么想,都认为这城完美无缺。

几百年的积淀,随着每一次战役,这城一次次弥补缺陷,如今即便不是完美,也是无缺。

“城池布局我已清楚,接下来你给我讲一讲惯常的攻城之法吧。”涟漪道。她不是神仙,更不是万能,如果让她现在毫无根据地去想如何攻城,她真的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是在原有得各种方法之上,用一些现代科技罢了。

“好。”云飞峋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那眼神中满是信任,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才能让一名男子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一名弱女子。“攻城,大略分有几种,首先是凭借地势或加高木墙,向城内射箭,配之以攻城。但是怀靖城周围地势一派平坦,城墙又达数丈,这一方法,不可用。”

涟漪点了点头。

一旁的夏胤修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掩住那即位不耐烦的心情。此时此刻,他真是对云飞峋失望透顶。任何一名思维正常的男子,在这万般危急之时不去想办法,却靠一名一无所知的妇孺。

况且,妇孺绝非是将门才女,连基本的攻城作战都不会,云飞峋怎么就觉得那女子能想出妙计攻城?

失望!实在是失望!他原本还想对云飞峋委以重任,这东征一战便是对其的考验,但如今,他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次,是水仗,因为城墙多为夯土,遇水则化,可引河水来,但此时为冬季,水已凝冰,这计不成。”

“恩。”涟漪答应道。

“再次,便是挖墙,夜晚潜入,从墙根下挖隧道入内,突袭之,里应外合。可怀靖城向下数丈都是岩石,根本挖之不动,所以此计不成。”

“接下来呢。”涟漪道。

接下来,云飞峋又将了数种方式,方法奇特,都是针对这冷兵器的特点来定制的攻城之法,可惜,没一点都被否决,那怀靖城都有预防之法。

说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云飞峋长长叹息了下。“涟漪,这些都算是突袭奇招,兵书都有记载,人所共知,作战时要针对城池特点施用,但却不是主流之法,主流之法还是强攻、云梯、弓箭手、抛石机。”

涟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不用云飞峋去详尽说如何配合,涟漪脑海中便已经形成了一幅画面——抛石机抛出巨石以砸毁城墙或砸伤兵士,弓箭手是向城墙上守军放箭做掩护,而大部分兵士便是用云梯强登城墙。

涟漪心情压抑,虽未见到场景,但只要想到这作战模式,眼前便好像已经看见那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的场面。

她是医生,治病救人,哪能看的了如此血腥的场面?如此沉重得伤亡?

她没见过中国的抛石机,在她印象里,抛石机应该是古罗马的东西,类似于特洛伊时代的东西,没想到这里也有抛石机。

而飞峋面对最大的问题,便是抛石机砸不毁城墙,因怀靖城城墙经过历年加厚,根本不是巨石可轻易砸坏,如果……

涟漪的眸子亮了一下,如果是火药呢?如果用火药来轰炸,其结果是不是就事半功倍了?

但苏涟漪的心有揪起了一下,此时为冷兵器时代,她真的要将那杀人无数的热兵器带到这个时空,引起这些好战分子的热血,创造更多的战争?

她犹豫了。

她的犹豫,被云飞峋所发现,他惊喜,“涟漪,你是不是有方法了?我就知道,你定会有妙计!”

夏胤修愣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正揉额头穴位的修长手指,抬眼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向苏涟漪,这女人能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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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要将热兵器带入冷兵器时代中,这个就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为原土著民带去了无尽杀戮与掠夺一般。

这一刻,苏涟漪心头沉重,却又不知怎么该如何抉择。

此时的局势已经十分明了,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怀靖城,否则,结果便是两个——第一个,便是等鸾国的援兵到,用几十万条性命堆上怀靖城,强夺;第二个,若不能快速拿定注意,等轩国的兵到,其后果更是严重,就不是夺城的问题,而是敌国入侵。

杀戮!杀戮!在这文明尚未普及的时代,好像唯有杀戮。

“涟漪,怎么了?”云飞峋发现苏涟漪的犹豫,只见她一双秀眉紧蹙,平日里带着淡笑的眸子此时很是沉重,心中有些担忧。他心中已肯定涟漪此时定然有了主意,但为何不说?难道有难言之隐?

夏胤修微微眯起精致的双眼,也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那婷婷而立的女子。他不信任这女人,却信任云飞峋,难道她真有什么妙法?

“涟漪?”飞峋又轻轻询问了句,“若是为难,就算了。”他不忍心让她为难。

夏胤修却心中不愿,他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看了一眼帐外怀靖城巍峨的远影。“在下听闻,当日在朝堂之上,云将军是立下了军令状,若是败了,便自愿受流放之刑,云将军,你还记得吗?”

云飞峋惊恐地看了一眼夏胤修,见到他眯起的双眼中,冷厉迸发,带着质疑和威胁。

飞峋浓眉紧锁,咬紧了牙关。

确实,他当时立了军令状,若不是他立军令状、父兄担保,以他的年龄和战功,又如何能拿到东征主帅的要职?他不是年少轻狂,而是急于立战功,只为了……苏涟漪。

涟漪不知夏胤修的身份,自然也听不出这话中的威胁,只以为这胤姓男子说出传闻罢了。

涟漪心中一紧,抬眼看向云飞峋,“飞峋,你立军令状了?”满是疑问。

云飞峋不知如何解释,便只能闭上嘴,点了点头。

夏胤修冷笑两声,双手背后,慢慢踱步,那一举一动,无比的尊贵威严,那是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他走回了之前的椅子上,一撩披风,又重新入座,右手修长的手指去把玩左手拇指上那枚硕大的翠玉扳指,低着头,两颊两缕发丝垂下,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飞峋若不是立这军令状,朝中那么多战功赫赫的武将在,这东征主帅之位又如何能轮得到他?也不知,从前不好权势的飞峋,如今为了什么去冒着风险争夺这要职,”夏胤修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那名女子一眼,“或者说,是为了什么人而去以身涉险。”

苏涟漪心中震撼,她能不知飞峋是为了什么?他是为了她!

以云飞峋的家势和身份,足可以荣华富贵一生,根本不用做这亡命徒,为何会如何,还不是为了……对她的一妻承诺!?

飞峋心中焦急,慌忙中伸手握住涟漪双肩,“不许多想,效忠国君建功立业,是每一名好男儿之愿,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更不是为了什么人。”他能感觉到苏涟漪心中的挣扎,他隐隐知晓这成功的代价硕大,他不想她被危险牵连,更不想她被左右。

涟漪抬眼看着面前的云飞峋,起初,她对他是有一些陌生感的,毕竟,两人半年未见,加之此时此刻泛着沧桑和血腥的云飞峋不是她从前认识的云飞峋。

但此时,她却发现,他永远是他,不会变。是那个凡事为她考虑,将她放在心头上疼惜的飞峋。

夏胤修很生气,因云飞峋的优柔寡断、儿女私长,心中气愤飞峋与飞扬分明就是一母同胞,怎么就能差距如此大?云飞峋若是有他哥哥一半的果断干脆也好。

涟漪突然笑了,伸手轻轻触碰飞峋刚毅的下巴,其上带着胡子,很英俊,很有男人味。“热兵器与冷兵器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杀戮。即便是没有热兵器,这杀戮还是无法平息,其亡魂也不会减少,不是吗?”

云飞峋不解,“涟漪,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热兵器和冷兵器?”

夏胤修的薄唇却突然微微勾起,有一些期待。

涟漪伸手将他握住自己双肩的双头轻轻拿了下去,又去转头看那城楼远影,刚刚那个那句话,她不是说给云飞峋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热兵器和冷兵器,只是个形式罢了,最简单的比喻就好像是吃一顿饭,可以吃馒头、可以吃米饭,其结果都是为了吃饱而不用饿肚子。而用刀还是用枪,有什么区别?其目的都是为了杀戮。

即便是没有热兵器,这杀戮也不会停止,甚至,也许冷兵器的杀戮比热兵器更甚。就如同此时,若是有火炮,这场战争也许会速战速决,但如果没有火炮,便只能用人的命、人的尸首去堆上那高高的城墙。

冷兵器,并不一定会和平,例如说这个野蛮的时代。

而热兵器,也并不一定会战乱纷纷,例如说现代。

现代世界,因各个国家纷纷研制掌握核武器,便更是将战乱减到最小,因核武器杀伤力太大,没人敢轻举妄动,更没人肯去做那遗臭万年的历史罪人。

进一步说,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鞭炮,鞭炮与火药异曲同工,这火药、火炮研发是迟早的事,她的提出只不过将这日期提前了些许罢了。

退一步说,她苏涟漪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人,凭什么非要她去做救世主?她做不了救世主,更不想去做那救世主!

人之初性本善,但若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伤害、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威胁,为何还要善?那是愚蠢!

这火药她做出,也许东福王手下的兵士便遭殃,也许城内百姓受牵连。但此时这营地里的正义之师难道就该死?为了怜悯他人,就要让这些无辜的将士用性命取得胜利?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生死有命,死者,便权当是命运的安排吧。

云飞峋见苏涟漪的面色频频变动,口中银牙咬得嘎吱作响,眼神也是越来越狠戾,他便知晓她定然是做了强大的心里斗争,很是怜惜。

若非皇上在此,他真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告诉她,不要为难自己,将难题扔给他就好。

降罪又和可怕?流放又如何?他不怕。

当主意已定,苏涟漪的眸中的狠戾逐渐退了下,换成了恬淡,又有一种看穿命运轮回的释然。“飞峋,我有方法助你攻城。”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云飞峋心中涌起波涛感触,他了解苏涟漪,涟漪若非有完全把握便不会轻易说出口。而他的感动也并非是胜利在望,他从来不是靠女人过活的男人,而是他知晓,涟漪的斗争,都是为了他。

“涟漪,无论胜利与否,无论今后是否贫穷,我云飞峋即便是没了性命,也发誓要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失望伤心。”他一字一句,满是坚定。

被云飞峋这么**裸的表白,涟漪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微微垂下头,带了一丝羞涩,并未说话。但白嫩的面颊上扫过的一道粉红,已说明了一切。

夏胤修眸中闪过不解,为何云飞峋就如此信任这名女子,而这女子又能想出什么妙招?

“带我去看看你的投石机吧。”当苏涟漪再一次抬头看向云飞峋时,儿女情长的羞涩已不再,眸中唯有坚定与睿智。

飞峋微微一笑,“来。”

说着,便先出了军帐,回头示意涟漪跟上。

苏涟漪也呆着淡笑,跟了出去,当走出压抑的指挥营的瞬间,心情竟豁然开朗。

看到身边那些威风凛凛的将士,他们克忠职守,每一人的面上皆是神圣。涟漪心中的自豪也油然而生。

人类从出生的瞬间便被划分在不同的势力范围之内,为了自己的利益集团,去对战其他的利益集团,人人都在做、日日都在做,她没什么可内疚的。

飞峋才想起,皇上还在帐中,赶忙想吩咐兵士为皇上安排休息的地方,却看见,一身雪白披风的夏胤修也跟了出来,脸上带着那意味深长的淡笑。

因无法表明皇上身份,飞峋只能用眼神对皇上微微道歉,不能用君臣之礼想待,而夏胤修也根本不在意,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的背影。

云飞峋带着涟漪和皇上两人到了投石营。投石营,顾名思义,便是专管投石机的部队,就如同现代军队中的炮兵营一般。他们的训练全是如何操作投石机,如何将这巨石射的远、威力大、目标准。

投石机硕大,有着巨石底座,其上是木质,其下设有轮子。将巨石安放在石槽中施力,巨石便能射出,砸毁目标。

涟漪从前并未见过投石机,也不知其威力,云飞峋便命令投石营的兵士将这投石机推至空地,让兵士操作,一则是让苏涟漪知晓投石机的威力,以作改良的依据,二则是让微服的皇上验看自己的军队威力。

兵士们将那巨石轰出,数丈之内,数人合抱之树被砸成两截。

夏胤修从前并未出征,只知这投石机却未亲眼见其作战,此时算是开了眼界,薄唇勾着,眼中满是兴趣。

他转眼去看那名女子,却惊讶的发现,那女子见到这巨型投石机非但没有丝毫震惊,当看到这强大的毁灭性后,连眉毛都没动上半下。可以说,这威力效果根本没入得女子的眼中。

同样震惊的还是云飞峋,他知晓苏涟漪是个镇定的姑娘,却没想到如此震惊。想当初,他在军营中第一次看见投石机时,惊讶得瞠目结舌,但苏涟漪就如同看见自家院外孩童打了一枚弹弓一般。

苏涟漪精力都在各种数值的计算上,根本没注意到身旁两名男人的惊讶。她微眯着眼,走到投石机旁,脑海中将从前物理课上学过的公式翻出,企图找到可以套用的法子。

她微微侧头,去问一旁兵士,这射出的巨石重量。兵士也不懂这名姑娘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便也老实回答。

涟漪将这数值牢牢记在心中,而后向那被抛出的巨石走去。

云飞峋默默跟在苏涟漪身旁,夏胤修也是跟着。

当涟漪走到巨石之旁时,已有兵士在移动巨石。涟漪又问了那些兵士,巨石与抛石机的距离,也便是射程。兵士回答,涟漪再次将这数值记住。

虽太阳悬挂天空正中,应是一日中最热之时,但在这空旷的原野,毫无阻挡的冷风还是刺骨十分,将穿着厚重披风的苏涟漪吹得浑身冰凉,也让她大脑冷静了许多。

“涟漪,郊外风硬,去帐中吧。”云飞峋道,声音带着关切。

涟漪一抬头,发现自己因计算、构思得太过入迷,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却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只见那巨石早已被兵士们用轮车送了回去,想来,也是一盏茶的时间吧。

难怪会这么冷,竟这么傻站了这么久。

涟漪回头刚想去回答飞峋,却见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单衣。

那锦缎衣衫单薄,服帖地穿在他健硕挺拔的身材之上,更是为他突显英挺,问题是,这严寒之日,他怎么穿这么少。“你为何不多穿一些?若是着凉了怎么办?”她有些生气。

飞峋淡笑,“练武之人不惧寒,你快回营中吧。”

涟漪才不信他的鬼话呢,是人都是血肉之躯,谁不冷谁是傻子。也不去挑明,赶忙快步向那大营中,只当是自己冷了。

飞峋自然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身上是冷的,心却是暖的。

夏胤修看不出两人暗暗的关切与交流,只跟着两人回了指挥营。因在他的世界中,没有什么真切的关心与爱护,有的唯有是权势和利益。

营帐中燃着火炉,很暖,若不是那胤姓公子在,涟漪非要好好训斥云飞峋不爱护身体不可,也想讲他大手放入手心,帮他暖着。因有外人,她便没去做,而是走到指挥桌旁。

桌上有笔墨纸砚,涟漪自行磨了墨,而后拿起笔,蘸墨疾书。不一会,便开出了一张方子,而这方子,自然是最建议的黑火药的方子。

“飞峋,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所需要之物和数量,我都写在纸上了,越快买来越好。”涟漪道。

飞峋伸手接过了纸,看着其上列出的物品,有硫磺,有木炭等等。“你要这些干什么?这些好像都是……做鞭炮的材料。”

涟漪微微一笑,“就是做鞭炮的材料啊,你应该听说过,若是鞭炮工匠不慎将原材料点燃,别说工匠的性命,就是整个宅子都会夷为平地,连房屋之外的人都无法幸免。”

云飞峋恍然大悟,脸上满是惊喜。“涟漪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造得是鞭炮,是巨型鞭炮?”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对,其实这世间万物都在维持一种平衡,当平衡打破,好的东西便成为坏的东西,有时坏的东西也能成为好的东西。就例如说有一些药物,可治病救人,但当超了计量,便成了毒药,非但无法救人,还会害人。”

“好,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云飞峋激动万分,仿佛已见到胜利的曙光。但兴奋中又有一丝忧虑,“但涟漪,这剂量,又是如何配置?”

“这个你不用担心,配方我自然会有,只要你将这些物品准备好便可。”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最好再请来经验丰富得鞭炮工匠,我有需要。”

“好。”云飞峋答道。

“飞峋,”就在云飞峋正要叫来兵士时,夏胤修却突然开口。他用一种极为考究的目光看向苏涟漪,“刚刚你只介绍这位是你的结发之妻,在下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飞峋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答了,“胤公子,这位是我的发妻,苏涟漪。”为何皇上会突然问她的名字?

夏胤修自然是要派人去调查,他对着苏涟漪淡淡一笑,那俊美面容上的笑意,足可颠倒众生。“苏小姐,在下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小姐指教?”

涟漪同样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到底是谁?是飞峋的朋友?但为何却总觉得飞峋对其特别尊敬客气?

这人是敌是友?为何明知晓自己是飞峋的发妻,却以“小姐”一词来称呼,不是应该称呼为夫人吗?“胤公子有何不明?”

之前夏胤修便觉得这名女子有一些怪异,却不知原因,但如今才惊觉——这女子的冷静不比男子少,甚至要更多,尤其……这女子见到他,连多一眼都没看。

人,食色性也。

他自认面容俊美,先不说他的身份,只说他的面容。从小到大所遇的女子,见到他时,无不脸红羞涩,内心却向往无比。他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但这苏涟漪却丝毫没多看上他半眼,就好像他和那路人模样相同一般。

夏胤修眯起危险的眼,“苏小姐说有配方,在下却不知,这配方何来?”京中能工巧匠众多,为何就没人说有配方,让这女子有?

云飞峋心中也是疑问,但他早已习惯了苏涟漪的各种奇思妙想,她总是有各种配方,见多不怪了。

涟漪垂下眼,“从前碰见一名云游的高人,小女子有幸与高人聊了几句,适逢见到有鞭炮铺子爆炸,那名高人便随口说了个配方,小女子便记在心里罢了。”她就一口咬定是碰巧,其他人还能如何?

“高人?”夏胤修瞬间相信,因他根本不信一名女子能研制出什么配方,若是说高人,他还能信上几分,“苏小姐可知高人的名字?”

“黄励靖。”她随口说出从前医院院长的名字。

夏胤修皱眉,他见多识广,又过目不忘,天下神匠的名字都在他脑海,却怎么也没找到这黄励靖的名字。“此人是做什么的?哪里人士?如今又在何处?”他忍不住问。

苏涟漪第一次对着名为胤文博的男子身份有所怀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人应该想的都是如何胜利,但他却追究那配方的拥有者。

虽然潜意识对他身份有所怀疑,但却未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如何配置火药,如何攻城。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有配方,其实也仅仅是脑子里有个黑火药配置比例,丝毫没用在实际作战中,即便是弄来了东西,她也得实验。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哪有精力去考虑面前这俊美男人有没有问题,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

“抱歉,我与那名黄姓高人也仅仅是见过一面,寥寥数语,不知他身份,所以公子你的问题,我答不出。”一问三不知,谁能耐她何?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语,只是将苏涟漪和黄励靖两个名字都记于脑海,打算回京派人仔细调查。

……

晚饭时分,苏涟漪所开出的单子和所需要之人,都被找了过来。

火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是由古代炼丹家发明而出,从战国至汉初,帝王贵族们沉醉于神仙长生不老的幻想中,便驱使一些方士道士炼所谓“仙丹”,而在炼制过程中,逐渐发明了火药的配方。

火药成分为硫磺、木炭和硝石混合而成。硝石便是硝酸钾,其中硫磺和木炭是作为燃料,而硝石是作为氧化剂。

火药作用时,硝酸钾分解放出的氧气,使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瞬间产生大量的热和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由于体积急剧膨胀,压力猛烈增大,于是发生了爆炸。

无论是中国古代,还是这个时代,火药都被人因各种目的发明,但却从未应用在军事中。要么便是做丹药、要么便是入药治病、要么是做成鞭炮、有些则是被用于杂耍之中。

火药被引入军事是迟早之事,但苏涟漪却没想到,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将火药引入军事之人,竟然是她。

既然物品到了,她便发动这些鞭炮工匠处理原材料,为此,她特意取了木材在一片空旷之地让兵士紧急搭建了一些透风的棚子,以做火药的操作间。

透风是为保安全,密闭、高温,都有可能产生这些原材料的点燃或爆炸。

当临时棚子盖好,工匠们投入材料加工后,苏涟漪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只允许工匠们处理原材料,最后配置,她却不会让工匠们知道。原因很简单——保护这些工匠们的性命。

这火药配方是个秘密,若是有人知晓这些工匠拿到配方,那些人定然会用各种方法诱惑逼迫这些工匠交出配方,而鸾国皇帝也定然为了配方不外泄,要么终身软禁这些工匠,要么便直接杀了他们灭口。

她不想这些可怜的手艺人最后因她而遭殃,所以,她绝对不会将配方外泄。

但同样,她作为配方的持有者,那些人定然也无法放过她。这些,不用担心,她自由方法脱身。

所以此时,是工匠们处理原材料的时间,等这材料处理完,涟漪便会将工匠遣散,剩下的工作,她独自完成。

夜晚到来,军中灯烛点亮。

众将士都大喜,知晓这将军夫人带来了克敌之法,虽有些怀疑其能否成功,但还是心中大喜,十几日的压抑得到了缓解,心情都别样舒畅。

这一日,因皇上的到来,也因苏涟漪的到来,云飞峋下令伙头营,为全军将士加菜、加肉,全军上下一片欢呼,但加菜是加菜,却还是禁酒。

皇上并非只身一人,只不过他独自走入军营罢了,随他前来的有四人,三名护卫,一名太监。那太监年纪也不大,没有女气,穿着一身正常男装,外人根本识不得他的身份。

主帅营,为云飞峋的居所,虽还是一片简陋,但在这临时军营之中,已算是宽敞整洁。

帐子中央,一张硕大圆桌,其上菜肴十几道,虽不算精美,但也是丰盛,这已是军营伙食的最高标准。平日里云飞峋是不会如此大鱼大肉,更不因自己是主帅而搞特殊,今日如此,是为了招待微服的皇上。

云飞峋原本想让皇上坐于正位,后者却拒绝,不想表露身份,便由云飞峋坐在正位,夏胤修和苏涟漪两人一左一右,坐于他的两旁,而苏白则是坐在苏涟漪的身旁。

云飞峋以茶代酒,敬夏胤修,苏涟漪也笑意盈盈的跟着。夏胤修身侧是面容清秀的太监伺候,其举止用餐更是优雅无比,十分讲究。

苏白很是疑惑地看了看,本来饥肠辘辘地准备开吃,见了对方优雅的吃相,他也收敛了许多。

涟漪并没怎么动筷,也没心思去听周围两人的交谈,满脑子都是那公式,射程、已经火药的爆炸威力。

这桌上能痛快吃饭的,除了皇上自己,便只有那不指责无罪的苏白了,云飞峋也仅仅是碰了几口菜,却不敢在皇上面前失礼。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苏涟漪,又见那熟悉的恬淡面容,心中满是幸福满足之感,更是不知饥饿。

夏胤修也并未是那种不食人间疾苦之人,加之最近赶路得紧,如今这不算精致的菜肴,也觉得可口。他一边被贴身总管太监伺候着用膳,一边扫了几眼垂头凝思的苏涟漪,若有所思。

晚膳用完,夏胤修和苏白两人吃得很饱,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自然几乎没碰几筷子。

飞峋命人为夏胤修重新搭建一只帐子,其内所有物品都按照主帅的标准,夏胤修也不拒绝,毕竟,他从小便身为太子,如今更是贵为天子,锦衣玉食不在话下,太过简陋想必也是受不得的。

即便是最高标准,也是觉得简陋得吃不消。好在,随行的马车中带有不少名贵物件锦被,由侍卫一一搬入帐中。

皇上的住宿算是解决了,侍卫们和苏白自然是不搞特殊,随便找了帐子入睡,倒是苏涟漪的去处很是尴尬。

一众将士眼神中满是暧昧,将军夫人来了,将军自然可以开荤了。大家都是成年男子,几乎都子孙满堂,自然是可以理解血气方刚的将军的,何况,云将军从来都是以身作则,他们心服口服,如今将军夫人来了,他们暗暗鼓励其夫妻同房。

苏白这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赶车早就疲惫不堪,被涟漪早早打发下去休息。夏胤修却未着急回帐,端坐着,饮着太监从皇宫中特意带来的香茗,一边品茗,一边瞧着热闹。

涟漪有些尴尬,“飞峋,那样……影响不好,为我也随意找一顶帐子吧,你知道,我不在意条件的。”

云飞峋也是两难,虽他是军中主帅,但毕竟这军中除了苏涟漪一人,便无女子,他担心其安全。

鸾国规定,驻扎守边防的军队配有军妓,而像他们这种以作战为主的军队,是没有军妓一说,全军上下,戒酒戒色。

可以说,这样的军队,除了他哥哥云飞扬敢带着姬妾上战场,就绝无第二个将领敢这么干,而他……如今便成了这第二个,虽然事出有因。

“这怎么行?整个兵营都是男人,夫人为女子,若是不小心吓到了可如何是好?夫人您有所不知,那些兵士都血气方刚,夫人你独自睡在营中绝对危险,只有在云将军的帐内才安全。”说话的是赵将军,他三十有五,一脸横肉,是个粗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云飞峋挤眉弄眼。

“……”飞峋虽在治军方面自有一套,文韬武略被众人钦佩,但实则却是个童子鸡,面皮儿薄的很,被那赵将军说完,面色有些微红。好在,他刻意留着的络腮胡挡了一些。

“劳这位将军担心了,但军中自有军中的纪律,奴家不想让云将军为难,也不想让诸位将军为难。奴家相信这里的每一位兵士都是忠心爱国,大敌当前,怎会因女色而动心?”涟漪斟词酌句,她说的都是实情,通过下午的观察,她能感觉到云飞峋治军的严厉,她不想坏了他的规矩。

又一名三十出头的小将也说话了,“夫人您多虑了,虽然军中有纪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云将军正值少年,大家都能理解,再者说,金鹏大将军不也是出征带着美妾?铁血柔情,岂不是美谈?”

若是不提这云飞扬,苏涟漪也许还能和他们客套几句,一说到云飞扬,涟漪就气不打一处来。

面色猛然铁青,“这位将军的意思,奴家不敢苟同。无规矩,不成方圆。行军打仗不同于在朝为官,出门在外,全军上下本就该同心同德专心抗敌,若是身为主帅便不遵从军纪而搞特殊,又如何有说服力来治军?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再者说,铁血柔情?将军你可知奴家为何来此?因为奴家夜夜梦见我夫君飞峋受难,后来经朋友提点才知,原来武官妻子都会有这种征兆之梦。

试问,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出门在外,他的结发之妻日日拜佛夜夜担心,而大将军呢?白日里战功赫赫,夜晚怀抱美人入梦,他对得起为他担心的正妻吗?难道这就是诸位将军所追求的铁血柔情?”是滥情吧!

最后一句话,苏涟漪没说出口,再说下去,真的就去挑战父权社会伦常了。

她不是女权战士,她用自己的方式战斗,而不去愚蠢的试图用三寸不烂之舌驳倒众人。以为口舌之争便能改变事实之人都是妇人!若是用雄辩便能将事态扭转,国家就不用有军队了,只要成立一支威武的律师之师便可。

众人被苏涟漪说得哑口无言,对着将军夫人也另眼相看。

从前以为夫人恬静睿智,将来定然是治理后院的好手,但如今才知是个醋坛子,都对云将军投以怜悯的目光。

但夫人说得有理,金鹏大将军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妥。

飞峋知晓苏涟漪这一番话是为金玉公主打抱不平,但作为男子,是无法理解苏涟漪心中的悲痛。

夏胤修一愣,没想到这苏涟漪的醋劲儿竟这么大,有趣,真是有趣。那双精致的眼眸,看向苏涟漪的目光,更是饶有兴致,多了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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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这么多吧,今天写得特慢,可能是换场景了,囧。

有些妹子们担忧苏涟漪以后的道路艰难,但人生哪有一帆风顺?每一次大的进步、每一次收获,都要经历坎坷、做出努力不是吗?世上哪有那么多金手指、哪有那么多天空掉馅饼?虽然女主的金手指已经够多了。

但妹子们别担心,有些女主喜欢在困境中挣扎,最后取得胜利;有些女主会事先考虑周全,化险为夷。我们的苏涟漪女主,属于后者。

如果涟漪的聪明才智化险为夷成功,妹子们可否将月票投给丫头,HOHOHOHO~【变相的要月票不解释】

感谢tamyatam妹子风雨无阻的每日一钻,么么哒!

119,深吻(军营中的温馨,求票)

鸾国东征大营里,在一处空地,用木材临时搭建了不少棚子,那棚子中灯火通明,有临时找来的鞭炮工匠正熬夜加工着做鞭炮的原材料。

木炭、硝石、硫磺,他们这些工匠都不解,鸾国东征大军不是为攻打叛王吗,怎么好好的要做起鞭炮了?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所从事的行业、他们日日夜夜打交道的这些材料,竟与那跨时代的杀伤性武器出自同根。

指挥营内,众将士都跑来见见将军夫人,有些人则是鼓励其夫妻同房,没想到的是,被将军夫人狠狠骂了一顿。

众人觉得费力不讨好,便只能摸摸鼻子上的灰,告了辞退了出去。

而一旁微服出巡的鸾国皇帝夏胤修,听见苏涟漪这醋味弥漫的激昂之辞,也是看得饶有兴致,一旁贴身伺候的太监轻声提醒其早些休息,因尊贵的皇上也是日夜赶路,后者便点了点头,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涟漪,又警告地看了一眼云飞峋,这才转身出了营帐,回了自己的帐子。

刚刚还人满为患,热闹非常的指挥营,此时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苏涟漪和云飞扬两人,安静得只能听到火炉噼啪燃烧之声。

云飞峋心情激动,战争胜利是小,见到涟漪才是大。他快步走到苏涟漪身旁,见到那亭亭玉立的恬淡佳人,竟不知想怎么办,心中恨不得直接将她吞入腹中,但又不敢上手去亵渎了她。

涟漪静立不语,微微垂着头,一双秀眉微微蹙起,晶亮的眸子被火光照得闪烁。她抬起头,幽幽看向云飞峋,“刚刚……我是不是做错了?”

飞峋一愣,马上便明白了涟漪所指,微微一笑,那深邃的眸中满是宠溺。“没有,涟漪你说的对。行军不戒色实在不妥,我也不赞成哥哥的做法。”

涟漪苦笑,知道云飞峋误解了她的话,她所在意的不是云飞扬破不破色戒,而是他所带之人不是他的结发妻子罢了。飞峋是男子,自然理解不了女子的心情,若是能了解,他岂不成了变态、娘娘腔?

“飞峋,今日是我不对,我不冷静所以出口讽刺了部下,让你难办了。”涟漪再一次检讨自己,因为自己的气愤,却给飞峋添了麻烦。

飞峋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柔荑,将其小心放在自己手心,那力道仔细拿捏,仿佛生怕自己的力气将这完美如白玉雕琢的柔荑捏坏一般。“别想了,都过去了,再者说,这些人都是铁汉,哪会和女子一般计较?不信明日一早你再看看,他们早就忘了。”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他下巴上的胡茬,“是啊,这与岳望县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商场,男子众多,但他们所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在脑中思酌数遍放才开口,一字一句都别有目的。但这里却不是,所有人都是热血男儿、不拘小节,想什么就说什么,高兴不高兴都会直接表现出来。于此相比,我还是喜欢这里多一些。”

云飞峋惊喜,双眸大睁,“真的?你喜欢这军营?”

涟漪点头,“真的,我发誓。”

飞峋的面色微微涨红,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女子,仿佛这天下第一大好事被他碰上了,“涟漪,我……我真是太幸运了,竟能得到你。”

涟漪失笑,“有什么幸运的?我也是个普通人,普通女人啊。”

飞峋摇头,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扣在她正抚摸他胡子的小手上。“你是如此完美,竟然能钟情于我,我如何不幸运?我从前一直担心你过不惯这军营生活,毕竟没有多少女子愿来此吃苦,今日听了你的话,我……我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云飞峋的情绪很是激动,眼中的光亮闪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身前的苏涟漪。

涟漪低下头,被他看得有一些羞涩,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两只手都被其扣得很紧,也许对方察觉她的挣扎,更是一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

又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熟悉的怀抱,苏涟漪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心情也是无法平静,听着他疯狂的心跳,刚想说这么,只觉得脸被对方捧起,只见眼前那俊颜一下子放大。

苏涟漪睁大了眼,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呜……呜……”一边挣扎着,一边赶忙去看向门口,这时候千万别进来人,若是被人看见非羞死不可。刚刚还说什么不破色戒,现在两人就抱着亲吻……不对,不是互相亲,是他强吻!

云飞峋不在意这么多,他只是内心中狂热的爱恋不知用什么来表达,唯有用一些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苏涟漪挣扎着,想说话却说不出,头被那大手扣着,被迫接受他的吻。而对方也毫不客气,就这么在她柔唇上捻转。涟漪从没被人这么强吻过,还是用如此的热情,加之挣扎之下耗费了许多体力,一时间竟呼吸困难。

她被憋得难过,用眼苦苦哀求他。

云飞峋只觉得面前那永远清淡如冰的女子被他揉成一团春水,平日里那双睿智明眸此时无限迷离,眼圈微红,潋滟十分,更是惹人怜惜。

那双散着温热馨香的唇微启,他就顺着自己本能,探舌入内,陶醉与其甜美。

苏涟漪挣扎了半天,其结果非但没挣扎成功,反倒是越加沦陷,无奈,干脆便放弃了挣扎。

她被他吻得浑身虚软,两只胳膊撑在他宽厚的肩上,只能无奈承受。

不知道捻转多久,久到她觉得站不住了,他才肯放开她。看了她红肿的娇嫩唇瓣,和面颊旁微微的印子,有些内疚,“我的胡须……是不是扎疼你了。”

涟漪想推开他,但确实是站不稳,又羞又气,偏过头去,干脆不去看他。“你还知道?”她的声音也不像平日里的清脆利落,有一些嘶哑,却平添了风情。

吻过之后,他还不肯放过她,还如同孩童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一般,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会我就刮掉。”

涟漪将头伏在他胸前,不去看他,红彤彤得面庞很是诱人,肿得如同果冻般得娇唇勾起,是满足的笑,“好好的,怎么蓄了须?”

飞峋干脆在主帅台子上席地而坐,让她半卧在自己的膝上,双眼如同黏在她身上一般,不舍得移开半分。“我们那里有一句谚语不知涟漪听说过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话虽粗俗了些,但道理确实真切,很多人见我年纪轻,便对我的判断和决断有一些质疑,所以,我便蓄须,最起码让自己看着成熟一些。”

涟漪微微皱眉,伸手抚上他的胡须,“确实成熟了很多。”

“喜欢吗?”他淡笑,虽然面容改变,但那一双宠溺温柔的双眼却未变。

涟漪微微偏过头,“偶尔看看还好,但常年蓄须定然不行。”

飞峋突然坏坏一笑,“是不是不方便亲热?”

涟漪一愣,面色更红,伸手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前,却只觉得那坚硬的胸膛如同铁块一般,“你和那些人学坏了。”和刚刚鼓励他们同房的那些人。

飞峋很是无辜,“不是和他们学的,我也不傻,有些东西该知道的还是知道。我长大的军营是属于驻扎营,设有军妓营,价格低廉……”刚说到这,就看到苏涟漪的脸色不好,他有些慌张。“涟漪别误会,我云飞峋发誓,一次都没去过,很是洁身自好!”因为他身份的特殊,那些军妓有时甚至半夜摸到他的营帐主动献身。

后面这些话,他更不敢说了,若是说了,涟漪非生气了不可。

“真的?”涟漪眯着眼。

“真的,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云飞峋面色严峻,如临大敌一般。

涟漪一挑眉,“你身边人都去过?”

飞峋犹豫了下,还是老实点头,“恩,就我所知,他们都去过。”

“你为什么不去?”涟漪追问。

飞峋浑身僵硬了下,而后苦笑,回想起从前,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影,“想听实话吗?”

“恩。”洗耳恭听。

飞峋长叹一口气,将她向上拉了一下,还是如同孩童抱着玩偶一般,将她放在怀中,找个最舒适的姿势抱着,双眼看向桌上微微晃动的灯烛,思绪回到了从前度过的时光。

“我从前的面容,涟漪你是见过的。我虽生在将门,但家境如此,理应在京城长大,但我的脸,却屡屡被嘲弄,我从小便知自己长得异于常人。后来在七岁时候便送到了军营。

军营中无女子,都是一些汉子,他们不在意我的容貌,于是,我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童年回忆。我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官家讲究门当户对,而与我们云家地位相同的官宦家庭女子是不会青睐于我的……可以说,能看上我的人,不是因为我云飞峋为人如何,而是看上了云家罢了。

那些军妓也是如此……呵呵,他们以为我是没人要的,于是半夜便潜入我的营帐,企图勾引我,借着我的家势,摆脱奴籍。但她们却忘了,我也是个人,有自己思想和喜好的人,呵呵……”后面的话,飞峋说不出,有种撕开自己伤疤的感觉。

涟漪鲜少听见云飞峋这么长篇大论的谈自己的从前,两人之前相处,大半也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他从前的面容,确实有些……骇人。**上的病症容易治愈,永难治愈的是心灵上的创伤。

涟漪微笑着,伸手去碰他高挺的鼻梁,“那些瞎了眼的女人,我的飞峋是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

飞峋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用唇轻轻碰了一碰,垂下了眼。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他说不出,只想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他对她的爱。

不想再沉浸在这种话题里,涟漪眨了眨眼,脸上泛起了狡黠的笑,“你不会因为这个阴影,以后对女子排斥吧?我会不会受望门寡?”

云飞峋哭笑不得,皱了浓眉,低下头,轻吻了她小巧的鼻尖,“你要不要试试?你的药酒不是有试用品吗?我也让你先试试,不要银子。”

涟漪没想到这厮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一幅苦大深仇,现在就变身狡猾的情圣一般,“才不要试呢,吃亏的是我。”说着,挣扎着从他腿上爬了起来。

因为刚刚两人聊天许久,被吻得发软的身子也逐渐恢复过来,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襟。

可怜的云飞峋,本来亲吻的时候蠢蠢欲动,后来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揉弄那么久,男人该有的反应也都有,切十分强烈,现在站起,有些尴尬。

好在苏涟漪去了营帐门口,去取那披风,飞峋也灵机一动,快速跑去拿了自己的黑色披风穿上,将自己身前遮挡得严严实实,也把那尴尬挡了去。

“出外走走吗?”他问。

涟漪将白色的披风系好,“肚子有些饿。”

飞峋才想起,刚刚在晚膳席上,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去伙头营头偷东西吃?”

涟漪噗嗤一笑,“好啊。”

两人便这样笑着出了营地,去了伙头营。

伙头营,是军营中专管烧火做饭的队伍,这个时辰,大家也都休息了,厨房乌黑一片。

涟漪皱了皱眉,“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扰了正在休息的人,要不然……还是算了,稍微忍几个时辰便到天明了。”

云飞峋想了一下,“涟漪想吃野味吗?从前我们在仙水山经常打的那种野兔。”

涟漪一愣,看向那空旷的平原,“这里有野兔?再说,这么黑,又如何看到?”

飞峋神秘一笑,“没关系,随我来。”说着,又叫上了平日贴身的兵士,一行四人,出了兵营,向空旷之地而去。

涟漪有些害怕,不自觉轻轻伸手揽住他的手臂,只觉得这苍穹大地,自己是何等渺小微弱。

飞峋低头垂目,微笑着,眼中宠溺更深。一撩披风,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别怕,这里离我们营地不远,很安全。虽看似空旷无人,其实四处埋藏着我们的斥候。再者说,我还有一位专门夜间保护我的贴身侍卫,他在暗处保护,夜可视物,只要有危险,他便现身。”

涟漪一愣,隐约记得从前在现代时,经常听他们说古代有一种神秘的生物,在东瀛,叫忍着;在中国,叫暗卫。“是暗卫吗?”她兴冲冲的问。

飞峋神秘一笑,迎着月光,看着她洁净白皙的面颊,很像低头闻下,但身侧有侍卫在旁,又不好唐突,便忍了下去,“其实,你认识他。”

“认识?”涟漪弄懵了。

飞峋深深一笑,带了些调皮,“是,刚刚你还见过他呢。”说着,便轻轻吹了一下口哨。

黑暗的空间如同被他那口哨之音划破一般,苏涟漪只觉得身旁有空气流动,而后便是那熟悉又令人毛孔悚然的羽毛拍打之声。

只听见如同鬼魅的一声鸣叫,那双翅展开一米有余的巨型猫头鹰向着苏涟漪就冲了过去。

“啊——”涟漪欲哭无泪,被这猫头鹰捉弄过无数次,此时更是不知这空旷原野要躲藏在哪里。只能狠狠钻入云飞峋的怀中,希望那死鸟别发现她。

飞峋喜欢这种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之感,对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是凭空对那猫头鹰竖起了拇指。

“飞峋……你……你快让那鸟离开,我真的……害怕。”苏涟漪怕禽类,尤其是尖喙的禽类,不是一天两天,这种心底的恐惧根本无法克制避免。

“别怕,它不会伤害你,它是自己人。”飞峋将她搂抱得紧,“再者说,一会打野味,还只能靠它,否则以我们人类的肉眼,如何在黑暗中见到野兔?”

那猫头鹰体格比一般的还要大,切有灵性,就在空中盘旋着,乍一看,还真如同苍鹰一般。

飞峋抬头看向那鹰,这只鹰得灵性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还记得当时在苏家村中听闻那接生婆说过,讨女子欢心要就要用“夜莺送笺”,他无法出村寻那夜莺,捉碰运气的捉“鹰”来代“莺”。

当时他发现这只猫头鹰时,惊讶其体型的硕大,又觉得他们有缘,便带回了家中。

经过了几日几夜的熬鹰,这鹰终于被他所驯服,却没想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涟漪竟怕这种猛禽,最终,夜“鹰”送笺宣告失败,而这只鹰当时也就飞跑了去。

过去了那么长时日,他早已将这鹰忘掉,却没想到在驱车回京城时,这只鹰不知何时尽钻入了驴车,和他一道走了。想来,这鹰平日里也是是不是隐藏在他的周围,见他离开,便也暗暗跟着。

不得不说,他与这只猫头鹰,算是有缘。

只见云飞峋将披风撩开,高扬手臂做了一个手势,那巨型猫头鹰便如同得到了指令一般,一声怪异叫声便向旁飞去。

“它飞走了,别怕。”披风下,他抱着她,将她颤抖不已的娇躯贴在自己的身上,淡笑着,那声音低沉磁性,又给人一种极为安全之感。

涟漪先是细细聆听,当确实听不到什么羽毛拍打的声音后,这才小心翼翼将自己脑袋探出云飞峋厚重的披风,看了看墨蓝色的苍穹和悬挂高空的明月,深深呼出一口气,“飞走了好,飞走了好。”

飞峋不放她离开,还是将她桎梏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躯和厚重的披风为她御寒,“为什么要怕?它不会伤害你,只会保护你。”

涟漪想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那鸟儿看着便是通了灵性,听飞峋的命令又如何能伤害她?那鸟儿一见她便扑上来,是不是再示好?她这样一次次用躲避会不会伤了鸟儿的心?如果那大鸟有心的话。

涟漪自责,说服自己,别再怕了。看样子那猫头鹰算是跟定了飞峋了,她也不能躲一辈子,再这样下去,想必飞峋会很难办吧。她这样以貌取人……不对,是以貌取鸟的行为,不可取。

“知道了,我尽量不去害怕。”涟漪乖巧道。

飞峋爱死了她的乖巧,她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一种淡漠的礼貌,但在自己面前却有着小女儿该有娇柔,这不正是说明自己在她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

云飞峋最后又是没忍住,大手扣在她的脑后,低头便是深深一吻。

一日两吻,这是他从前未做过的,但今日,无论怎样,都无法将他的热情完全表达。

他汲取着她口中的香甜,逗弄着她丁香小舌,不顾她的拼命反抗和躲闪,她越是娇羞的闪躲,他便越是兴致盎然,苍穹天地,残雪飘过,枯草飞卷,都在见证两人的情真。

贴身跟随的两名侍卫默默转过头去,心中感慨,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少年俊杰的云飞峋将军原来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没碰到那心意的女色。如今碰见,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啊。

苏涟漪被他那胡茬扎得生疼,拼命挣扎扑腾,终于脱离了“陷阱”,她偷看去看那两名自动转身的侍卫,心中羞得很,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做如此过格得事,真是……没脸见人了。

“很疼?”飞峋赶忙关切的问。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着唇,别过头,懒得理他。

“这胡须我回去就刮掉,我保证。”飞峋赶忙道,声音急切。

涟漪哭笑不得,“那倒不用,你说得对,蓄须看起来能成熟一些,下发的命令会让人更为折服,暂时就留着吧。等战事结束,便刮掉。”

飞峋低头,用额头去碰她的额头,小声说,“好,等刮掉后,就方便亲热了。”

苏涟漪一惊,面色更红,狠狠去砸他的坚硬的胸膛。“你想哪儿去了?真是讨厌,我才不是为了要和你……亲热,才让你刮胡子。病从口入,那胡子在唇边极易沾染细菌,对卫生无益,更是容易得痢疾等病。你……你不许胡说。”

云飞峋仰头哈哈大笑,十分享受那粉拳锤胸,才不管她到底什么意思,心中就当她想要亲热了。

又是一声猛禽鬼叫,那举行猫头鹰扑腾地飞了回来。

涟漪面色一白,告诫自己,要突破心理恐惧定势,努力接受它。

只见,那猫头鹰飞了过来,先是在空中盘旋一圈,待确定下面人注意到它后,将那两双利爪一松,本就负伤了的野兔从空中狠狠摔下,砸到地面,顿时便奄奄一息。

涟漪挣脱了飞峋的怀抱,跑了过去捡起兔子检查,那兔子不算肥,应该是冬日太饿,便冒险出洞吃草,谁想到就这么悲催的被那猫头鹰发现。

抬头一望,那大鸟已再次飞走,远方隐隐有一小小背影。想来,这大鸟也确实没伤害过她,先是给她送信,现在有帮她捕猎,她若是再如同见鬼似得见它,确实也会伤了鸟心。

飞峋前来,“如何,还怕它吗?”

涟漪笑着摇头,“它很可爱。”转念一想,“你也太厉害了,竟能把猫头鹰训成猎犬。”

飞峋呵呵笑着,伸手接过兔子,叫了侍卫的一声名字。那侍卫刚一砖头,就见迎面砸来一只野兔,赶忙伸手接住。

而前者呢?扔掉了那障碍物,又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仿佛永远也抱不够一般。

接过兔子的侍卫赶忙乖乖的转头站好,深深吐了口气,喃喃到,“将军也真是的,也不怕我们长了针眼。”声音很小,以确保云将军听不到。

涟漪无奈,自己这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比有些男人还高,但在这魁梧健硕的云飞峋面前,便只能乖乖变成洋娃娃,被其随意揉弄。罢了,反抗不成当享受还不行?窝在他的怀中,温暖无比,也省的在这严寒中受冻。

将近一个时辰后,猫头鹰抓了三只可怜的兔子,四人这才打道回府,回了营地。

慢慢向回走向,飞峋放开了涟漪,带上那厚重得皮革手套,一扬手,那巨型猫头鹰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歪着头,用圆滚滚的大眼睛看了看苏涟漪,而后再看了看云飞峋,而后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

虽然尽量克服心理负担,但苏涟漪被那猛禽盯着还是觉得后脊梁发毛。

“要不要来试试?”飞峋将手臂向前抬了一抬。

涟漪默默向后退了半步,“试什么?”

“让它站在你手上,慢慢就不怕了。”飞峋淡笑,清澈的少年之音,在这夜幕之下就如同月下清泉,让人心情舒爽。

涟漪想了一想,看了看那圆眼睛的猫头鹰,“好吧,我试试。”如果能克服她心理恐惧,她也不想伤了“鸟心。”

飞峋猛地一扬手,那猫头鹰便又飞起了,在两人头顶徘徊。

涟漪将飞峋递过来的手套戴上,那手套里面有一些碎毛,想来,这皮质应该是牛皮吧。带着飞峋的体温,暖暖的,很舒服。

“大臂举起,小臂抬平。”飞峋耐心教导。

涟漪按照他所说得话抬起了胳膊,不解这样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理解,只见那猫头鹰已经兴高采烈地落了下来,瞄准她手臂上的皮革手套,就是狠狠一抓。

“啊——”涟漪花容失色。

飞峋哈哈笑着,笑得好不开心。“别害怕,刚刚你的姿势便是一种口令,允许它落到这手套之上,这手套经过特殊处理,它的利爪不会抓破,放心。”

可怜的猫头鹰也被折腾得够呛,明明接到信号降落,这怎么降落后还要把它扔出去?翅膀扑腾扑腾的,很是无辜地扭头看主人云飞峋。

涟漪冷静了下来,发现确实如同飞峋所说,鹰爪的力气很大,抓得她胳膊略略有些疼,但这疼痛可以忽略,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神奇、很有趣。

猫头鹰很大、很重,涟漪举着有些困难,不大一会便觉得胳膊生疼。

“你甩下胳膊。”飞峋道。

涟漪点了点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了下胳膊,那猫头鹰接到了起飞信号后变腾地一大飞起,落下飞羽无数。涟漪赶忙伸手去扇,一股子猛禽身上固有的腥味。

飞峋笑着帮她摘下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其实,禽类和兽类,比人要忠诚的多。一旦他们认了主,变回效忠到死。”说着,便抬起了胳膊,等鹰落地。

无辜的猫头鹰,在天上飞着,低头看着,圆圆的大眼仿佛在说——今天主人抽什么风,把我这顿折腾。

涟漪看着再次在飞峋胳膊上平稳降落的猫头鹰,也很有感触,“是啊,人类是最高级的动物,但同时也是最复杂的动物。与人类相比,它们忠诚到可爱。”就例如说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人类,早就有了怨言。但这猫头鹰却永远跟随指令行动,毫无怨言。

两名侍卫也跟在两人身后,两人走,他们便跟着走,两人停,他们便跟着听停。

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回了营地之中。

涟漪此时一点都不怕了,还能学着飞峋,伸手去戳猫头鹰柔软的毛,逗弄它。“话说,飞峋,你不觉得自己很怪异吗?别人胳膊上停着的都是威风凛凛的苍鹰大雕,你胳膊上停着猫头鹰,不怪异吗?”

云飞峋摇了摇头,很认真道,“训物与寻仆一样,靠的是缘分,从前在军营中,无论是苍鹰还是大雕,我没少训,却没有一只像与这只猫头鹰一般心灵相通。”

涟漪点了点头,也确实,若非亲眼所见,她也是无法相信这猫头鹰如此忠心跟随。

“这一切都是命运,”飞峋突然微笑开,皎洁的银色月光洒在他分明的五官上,竟是一种别样的俊美。“若不是我接到那任务,也不会遇到你,而为了讨好你,所以碰见了它,中间发生的事态种种,仿佛被一条无形之线牵引,一环扣一环,中间若是少了哪怕一件小事,想必这事态的发现也会大变模样,所以……”

飞峋的面孔逐渐严肃,“我与你相识、相知、相遇,是命运的安排,我云飞峋感谢命运,也会珍惜这命运。”

平日里鲜少听见云飞峋如此长篇大论,今日却不知为何,一次次听见,又一次次被其打动。

涟漪也抬眼望向他,淡淡的笑,“是啊,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与他相比,她更是感慨这奇妙的命运,她真是……异世得爱。

到了军营,两名侍卫跑到厨房将野兔处理好,涟漪也跟着去拿了一些材料,到云飞峋的营帐前点起了篝火。

篝火熊熊,将周围照得明亮。两人则是说说笑笑,将那野兔穿在铁棍上,在抹了料子和糖,在火上烤着。一股奇香扑鼻。

烤熟了兔子,两人便一人一只,一边分食,一边随意聊着。还有一只,苏涟漪提议将那兔子一分为二,分给两名刚刚跟随的侍卫。

侍卫没想到他们也有份,自然是对温柔善良的将军夫人千恩万谢。将那油滋滋的兔子狠狠一咬,满口盈香,更是对将军夫人的手艺叫好。心中感慨,难怪平日里死板云将军钟情于她,这样集美貌与贤惠与一身的女子,谁人不沦陷?

其实两人真是想多了,苏涟漪将兔子分给他们可不是抱有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而是刚刚这两人见到她和云飞峋亲热,她怕这两人变身为长舌妇到处去说。

送兔子,是为了堵两人的口,仅此而已。

吃完了兔子,侍卫打来了热水,飞峋陪着涟漪在帐内洗漱完,又陪着她在入了眠,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营帐中,之前又多少次细吻,这个自然不提。

躺在大床上,云飞峋手臂支着头,觉得这上天真是对他有恩,竟能送他这么一名女子,枯燥艰苦的军旅生活,因她的到来,别有一番幸福滋味。

众人没见的是,云飞峋的营帐一旁,有一新搭建的大型营帐,那营帐帘子微微撩起,有人披着华贵雪白披风,撩了帐帘,从那微微而起的一条缝隙向内窥视。见到两人欢快地聊着,吃着野兔,精致的眉头蹙着。

“皇上,龙体要紧,您早些休息吧。”一旁的贴身太监垂首,恭敬道。

夏胤修收回了手,放下了帐帘,在帐内踱步,“安禄,你说,云飞峋疮疾,会不会是这名女子治愈的?”

安禄仔细想了片刻,“回皇上,奴才觉得不会是这名女子。云将军这疮疾并非一日半刻之症,当时云元帅也是寻遍了天下名医都无果,这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就能治得了?奴才是不信的。”

夏胤修走到了火炉一旁,伸出两只修长白皙的手,烤着火,那左手拇指上的翠玉扳子在火光下如同即将融化般美艳,可见其价格不菲、举世无双。“那火药呢?你认为真实什么高人——黄励靖?”

安禄老实点头回答,“回皇上,奴才不才,还是不信这么个从不出名的无名女子便是能治好云将军疮疾和想到攻城妙法的高人。”

夏胤修微微眯起了眸子,微微点了点头。安禄的反应才是正常,安禄的判断也是正常人该有得判断,但为何他却偏偏认为,那女子就是高人呢?

这直觉莫名其妙,他却逐渐深信不疑。

“皇上,您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安禄的声音有一些哀求。

夏胤修点了点头,问候缓缓伸开了手臂,安禄得到了信号,便赶忙欢喜地恭敬上前,伺候皇上更衣入睡。

夏胤修的被褥都是从宫中带出的锦被,暖得如同春日,那被子中早放置了纯金打造的暖囊。之前安禄已时不时将暖囊移到不同位置,以保被子中的各个角落都温暖,恐冰到皇上。

见皇上入睡,安禄便将那暖囊取出,夏胤修躺上了床,闭上了眼,心中却还在挣扎刚刚的疑问。转念一想,从来都办事沉稳的自己今日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为何在这件还未有头绪的事情上烦恼许久。

那女子说得甚好,用什么黑火药,但这黑火药做出之前,他是不信的。

罢了,就耐心等待,这黑火药做出吧。

想着,便安然入梦。

……

两日后,鞭炮工匠们将所有原材料都处理完毕,涟漪便又让飞峋派人将工匠们送回家中,还给予了重赏金。

接下来,便是苏涟漪自己的工作了。

云飞峋想去帮忙,却被涟漪拒绝了,而云飞峋想派人去,也被苏涟漪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她不将秘方外泄,是保护他们。她难道没有危险?其实她也是有危险的,她心中有一个计划脱身。

计划虽好,但她却不能掉以轻心,将无辜之人牵连其中。

于是,在重重把守中,苏涟漪自己挑选了一个棚子,入了内,用之前安排送来的瓷器罐,将那处理出的材料按照比例放入,这样做出了数枚最简陋的炸弹。

一上午的时间,涟漪便做了几枚,出了营帐,竟发现云飞峋在帐外等候。

他那气场挺拔的身体如同一颗青松般,傲然立于营帐之外,亲自为她把手。涟漪心中甜蜜,“飞峋,我做出了几枚,我们带到投石营实验一下吧。”涟漪笑着。

“好。”飞峋道。

两人叫上了几名侍卫带着这怪异的陶瓷器,向投石营而去。

另一边,帐内。有人经过通报后恭敬入内。

“启禀皇上,那苏姓小姐已将那妙计之物做出,正与云将军去往投石营实验。”说话的是皇上贴身侍卫。

夏胤修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我们也去看看,那女子到底做出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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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和妹子:涵涵0830道歉,涵涵妹子在十二月八日打赏了丫头888币,当天把丫头美坏了,然后想着要好好感谢,最后……咳咳……竟然乐极生悲,忘了写了,呜呜……妹子,丫头对不起你啊!

今天猛然发现,赶忙补下。真是怪了,怎么就忘了呢?

因为之前可怜的飞峋为了建功立业不在女主身边,妹子们都替他着急。为了弥补可怜的男主,今天特增加这温情一章,不知道妹子们满意吗?喜欢吗?

如果喜欢的话,别忘了……咳咳……投丫头月票,万万8能忘了啊!

感谢:tamyatam(1钻)uuhm(2钻)esrfyghjkl(5钻)shiyu305(5钻,35花)谢谢妹子们,来个大亲亲!

120,圆谎(求票,救火啊!)

投石营,营长亲自带了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推着一辆投石机来,不解将军夫人要什么试验。

将军夫人千里迢迢献计而来,前两日还大张旗鼓的弄来了不少硝石等物,雇来了很多鞭炮工匠,这消息早已传遍了大军上下,每一名兵士都在好奇这将军夫人要做什么。

找鞭炮工匠、买鞭炮材料,难道……夫人要用大鞭炮恐吓东福王?

“搬那个瓷罐子时,一定要轻拿轻放,否则若是爆炸,死伤定然无数。”苏涟漪亲自指挥着兵士搬运建议炸弹。

兵士们虽然按照苏涟漪的要求搬运着,但心中却是不信的,觉得将军夫人危言耸听,这不就一个破罐子吗,摔碎能死伤无数?若真像将军夫人所说,那这仗也不用打了,只要扔这罐子就行了。

他们都不知的是,这罐子的作用原理还真让他们猜对了。

兵士们将投石机固定好,将那瓷罐子小心放在石槽中。那瓷罐子比巨石小上许多,人人都觉得这是在玩笑,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

人群角落,一身雪白披风迎风而立的夏胤修,被太监和侍卫们小心伺候着,抬眼看向正准备发生的投石机,眉头微微一挑眉。“安禄,你怎么看?”

贴身总管大太监安禄年纪大概二十五上下,身材清瘦面容俊秀,从小伺候皇上一同长大,伴之左右,也是有见识之人。他看向前方正忙碌的一众人,那年纪尚轻的女子气质沉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兵士们,略略想了一下。“恕奴才妄言,奴才认为,这女子定然有一些本事,奴才有些期待。”

“哦?”夏胤修扫了他一眼,“为何?”

安禄惭愧,“奴才该死,奴才没有依据,只是……凭感觉。”

夏胤修闻言,便没理会他,淡淡回过眼,继续看向那投石机,后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云飞峋。只见,一身黑色披风的云飞峋侧着脸,专注地看向那女子,平日里刚正不阿的眸子此时满是柔情,好像眼中只有那女子一人一般,无比的迷恋。

投石营长一声号令,讲夏胤修的注意力拉回。那操作投石机的兵士们猛地收力,投石机硕大的木质臂膀瞬间弹出,那奇怪的瓷罐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狠狠砸向目标处。

虽这折腾了好一阵子,但所有人都未抱有什么奇怪的希望,就等着这瓷罐子应声落地砸个粉碎。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两个人是十分紧张的,一个是苏涟漪,另一个则是云飞峋。红白相间的落羽披风下,苏涟漪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双眉也皱着,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成功!

罐子落地的瞬间,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震惊了在场每一个人,火花四溅、雪土齐飞,浓烟滚滚。那巨响将看热闹的兵士们生生吓了一跳,有一些更胆小的,更是有抱头鼠窜的冲动。

刚刚一片安静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众人惊讶惊恐,仿佛看到天下奇观一般。秩序不在,人群刚开始如同炸了锅,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所有人也跟着喊起来——将军夫人威武……东征必胜……云将军威武……

口号齐天。

苏涟漪被他们喊的哭笑不得,觉得有种大学生跑到小学里称霸王的感觉,她在欺负这个时代的落后,虽然那瓷罐子落地的瞬间她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如今被他们喊得,成就感顿时烟消云散。

云飞峋和夏胤修两人没像这群兵士一般喜形于色,而是直愣愣地盯着那弥漫硝烟之处,一阵北风,硝烟吹入人群,很是刺鼻,又有种新年的气味。总之,心底的压抑逐渐随着硝烟散去,希望的曙光逐渐占据心头。

“飞峋和我来。”涟漪语调轻快,莲步款动,向着那瓷罐落地处快步走去。

云飞峋立刻快步跟随,一黑一白两道背影一前一后,无比的赏心悦目。这是兵士们第一次正视这所谓的将军夫人,从前认为所谓夫人只是个摆设,或为大人传宗接代的。虽说巾帼不让须眉,但真正的巾帼又有几人?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一个。

但如今,他们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女人并非只能在家烧饭生孩子,竟能想出男子都想不到的。

夏胤修也跟着两人过了去,太监和侍卫也赶忙跟随。

苏涟漪最先到了那瓷罐子砸下之处,只见,原本带着积雪的平整地面被炸出一个硕大的坑,坑内积雪消融,整块地皮都被掀起,露出无数枯草根。

“涟漪,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威力这么大?”飞峋忍不住惊讶道。

苏涟漪低头查看这简易炸弹的威力,不得不说,这效果真次。

转念一想,若是她这种毫无经验之人凭借一个众所周知的配方便能配制出威力无比的炸弹,那么,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军事专家了。这么想来,对这效果她又觉得很是满意了。“这个,称之为炸弹吧。”涟漪取名无能,变沿用现代的叫法。

若是按照鸾国的叫法,搞不好要起什么花哨的名字。

飞峋激动,“这炸弹,可以轰破怀靖城墙吗?”

涟漪看了看地面,而后摇了摇头,“若是一般墙壁是可以炸毁的,但那你说过,怀靖城墙是几百年逐渐完善,此时坚不可摧,我觉得……未必能炸毁。但,一发不毁可以多发,就向一两个目标轰炸,我就不信炸不出一个缺口。”

云飞峋点了点头,“守城定然有刀车,城内有缺口,叛军就会用刀车顶住缺口,但只要我们确定几点齐攻,叛军定然大乱,我们趁机攻城。”他只觉得热血澎湃,仿佛眼前已经呈现了那激烈的战况一般。

涟漪也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飞峋,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叛军的细作?”

飞峋略略想了一下,“我不知,不过多半是有的,两军对垒,互相掩藏细作是必然,就看着细作何时会现身罢了。”两国交战都有细作,何况是这一国内战。

涟漪低头看了眼这大坑,声音压得更低,“这炸药虽然威力骇人,但也不是什么逆天之物,原本我以为炸开城墙就能胜了,但你刚刚说还有什么刀车可以防止城墙倒塌,所以……你别对这炸药有太大希望。”

云飞峋看着神色认真的苏涟漪,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涟漪一愣,随后便很是生气。她为了他,承担着各种风险制出这火药,因为这火药配方她随后还要想尽办法才能全身而退,而云飞峋这厮竟还在这紧要关头有闲心笑。

能看出涟漪的愤怒,飞讯赶忙忍住自己的笑意,“别误会,我没嘲笑你的意思,我笑是因为高兴,因为你关心我,仅此而已。”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平日里看你沉稳,今天怎么就……”就这么不知轻重,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思想这些没用的,后半句话,她没说,算是给他留一些面子。

飞峋好容易才将那笑意憋了回去,换上了严肃的面孔,“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便是有这炸弹,但还是要靠传统攻城之法,”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冬日天干物燥,得小心防火啊。”那口气,意味深长。

涟漪明白其意,微微一笑,“那刀车,是用什么做的?”这个时代,钢铁战车应该还没出现吧。

飞峋低头看着涟漪白净的面容,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带着笑意。心有灵犀一点通。

“木。”

一个字,注定了一种战术。

夏胤修到来时,正好见到两人相视而笑,也勾起了唇,“不知二位有何开心之事,说出来让在下也高兴下好吗?”

云飞峋见皇上来,面容少了刚刚的随意,多了一些严谨。“没什么,是因这炸弹的效果不错,很欢心罢了。”

涟漪看着夏胤修,他身材颀长脊梁挺直,一袭雪白披风在他身上穿得摇曳,却不同于李玉堂的淡然如仙,而是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高傲,虽然这人并未表现出高傲,但那种气息根本不用他表现,便足以被旁人察觉。

按理说,云飞峋在这东征军中地位已是数一数二,为何还会对这人毕恭毕敬?这人是什么身份?

夏胤修看了看地上被轰炸而出的大坑,精致冷艳的眸子中闪过微微震惊,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涟漪,薄唇勾起,“苏姑娘真是,好本事。”

涟漪心头有种十分不爽之感。虽然众人一口一个将军夫人的称呼她,让她有些害羞为难,但面前这人却从头到尾坚持称呼她为苏姑娘,可见其是刻意不承认她与飞峋的关系。这人他凭什么?

她本想给这人一个暗刺,但想来想去,他与飞峋应该是旧事,她便忍了,就算是给飞峋的面子。“公子过奖。”不冷不热,回了一句,连一眼都没看他。

夏胤修微微眯起了眼,心中有些暗恼,只因,面前这女人是他有生以来碰见第一个不正眼看他之人。

他确实不承认她的身份,不因别的,若是云飞峋真的成婚,云元帅又怎会不通知众人?既没父母之命又没媒妁之言,这姻缘在民间都不被承认,何况是高官之家?他与飞扬一同长大,亲如兄弟,而飞峋是飞扬的弟弟,他也一直将飞峋当弟弟看待。

就他看来,这女子想必是看中了飞峋的家势而勾引单纯的云飞峋罢了。

想到这,夏胤修的唇角弧度更深。如果这女人看好了云家的家势,那他还真想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欲见着女人最丑陋的一面。

因为夏胤修的到来,刚刚两人轻松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涟漪能感觉到这胤姓公子身上隐隐的敌意,她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懒得追究其原因,总之她对这人的印象也十分不好。

“飞峋,若是无事,我便去继续做了,这些只是样品,若是将所有的都做完,少说要有三天。”涟漪道。

云飞峋匆匆看了一眼皇上,而后低声,“你自己来做实在辛苦,我叫一些人,若是你觉得不放心,怕配方泄露,我去帮你。”

涟漪淡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无奈。“你应该能料想到,这配方会给人带来不少麻烦。”她也是将音量放到最小,只有两个人之间可以勉强听到。

“我不怕,即便是有麻烦,也有我陪你。”飞峋坚定道。

涟漪心头一暖,面上逐渐换上小女儿的娇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好脱身。”

一旁的夏胤修听不清两人的交谈,但看到苏涟漪变了颜色,若是说之前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不容人亵渎,此时就如同芍药一般娇媚惹人怜惜。

他的眸子闪过反感,刚刚献了配方,现在便开始邀功吧。在军中也不忘**,想必这贡献配方也仅仅为了勾引飞峋,换得未来的荣华富贵罢。

再一次低头看到这骇人的巨坑,这是巨石所难砸出的,又想到这所谓炸弹的配方,夏胤修微微眯起冷眸,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听了苏涟漪的话,云飞峋只能作罢。若是换了别人,也许飞峋还会想办法说服对方,但实在太了解苏涟漪的为人。她鲜少说那些客套话,一旦是说出,便是已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飞峋只能点了点头,“涟漪,我尊重你,但若是有需要,不许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我……”

“知道了,”涟漪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夏胤修。“还有外人在,不方便多说。”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开,只因为讨厌那胤姓之人虎视眈眈的眼光,如同被一条巨蛇盯着一样,浑身不舒服。

因苏涟漪的提醒,云飞峋才想起皇上在一旁,心中大为惭愧,怎么能将皇上忘在一旁?只因刚刚太过关注涟漪罢。

因为皇上,他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他想说的是,从前苏涟漪一次次被人刁难、一次次遇险,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因不能轻易离开苏家村无法帮忙,更是无法表露身份。

如今任务已经结束,难道他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入险境?

何况,她是为了他,才趟这浑水的。

涟漪转身离去了,向着临时搭建的棚子。云飞峋则是召集部众,重新部署作战计划,将攻城计划放在了五日之后。

众将士看见这炸弹的效果,震惊于将军夫人锁带来的炸弹威力,备受鼓舞,士气大振,誓要将那怀靖城拿下。缉拿判王,立功回京。

……

夜里,将士们休息,军营上下一片寂静,只有守卫兵士与巡逻兵士一丝不苟守在岗位之上。

苏涟漪用过简单晚饭后也睡了下,整整一日劳累,既是心累又是身累。

加工这简易炸弹绝非什么轻巧事,更要轻拿轻放,否则若稍有不慎,一坛炸开,整个堆满原料的棚子都会爆炸。别说保命了,最后恐怕连尸身都找不到一块。除了自己殒命,这军营左右的兵士也会受牵连。

所以苏涟漪小心再小心,如同上了手术台一般,时刻谨慎行事。

这么一天做下来,竟发现身心俱疲,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只想闭上眼狠狠睡去。

云飞峋见她的疲惫,便没忍心再去打扰她,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最后还是忍住,守在她的床边,贪恋地看着她的睡颜,当确定了她沉沉睡去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了自己的营帐。

半夜时分,除了放哨的官兵,所有兵士都睡了,云飞峋巡视了一圈,将那计划再三反复检查后,也要脱衣睡去,却听到帐外兵士来报,“禀云将军,胤公子身边的安禄求见。”

云飞峋一愣,赶忙打起了精神,“请他进来。”快声道。

厚重的门帘撩开,是一身暗衣的皇宫总管大太监安禄。

他一入内便为云飞峋行礼,“奴才见过云将军。”

“安公公不必多礼,”飞峋压低了声音,“是皇上有事?”

安禄点头,“是,皇上在帐中等将军。”

飞峋赶忙低头整理衣装,而后随着安禄匆匆出了营帐,钻入离他营帐不远的另一硕大营帐。

“微臣见过皇上。”云飞峋入了帐,立刻行下跪大礼。皇上微服出巡,未召见时是不能轻易前来,如今这是第一次正式召见。

帐内灯烛明亮,夏胤修正翻看着一同带来的一些奏折,“起来吧。”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飞峋站起身来,等皇上发话。

夏胤修放下奏折,微微闭了眼,伸手揉了揉眼部穴位,“那个苏涟漪,是何人。”

飞峋其实早就想将涟漪的身份说出,但皇上未召见,他也没机会说,如今皇上主动问了,他很是高兴。“回皇上,过去一年,微臣与公主隐姓埋名在岳望县附近,这些事微臣都已禀告过了,公主是以新寡身份,而微臣则是……被人强迫招为入赘,为了掩护身份、保护公主,微臣便一直以那身份生活,而这位苏涟漪,则是……微臣的妻子。”

“哦?”这回答,令夏胤修感到意外,他本以为这女子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了飞峋的身份,而后便一路纠缠而来,闹了半天,竟是飞峋那名义上的妻子?“这样姿色的女子,为何要强招你入赘?”

一般强招男子入赘的女子,多半都在某些方面有一些问题,而这苏涟漪无论从容貌还是谈吐都为上乘,更别提其周身沉稳恬淡的气质,说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云飞峋赶忙解释,“回皇上,涟漪她是最近一年才变成这样,微臣刚见到她时,她性格粗鲁身材蠢笨,每日在村中为非作歹。”若不是皇上提,他都忘了从前的涟漪是什么样,恍如旧梦一般。

“哦?”夏胤修不解,“那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云飞峋低下头,垂下眼,他并不傻,苏涟漪前后变化硕大,他又如何不起疑?若是说从前他根本不在乎苏涟漪到底性格如何,只想完成自己任务的话,那如今便是喜欢此时的苏涟漪。

他心中也曾怀疑猜测过无数次,却不肯提,从小他便听说了一个传说——霓裳羽衣,仙女下到凡间,将羽衣藏起,嫁给一男相夫教子,但她那夫君却屡屡怀疑,最后到底将那羽衣找了出来。真相大白之时,便是那仙女重新穿上羽衣离开之时。

他知晓这只是神话传说,但每一次想追问涟漪时,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话到了嘴边又狠狠咽了回去。生怕涟漪也会穿上她的羽衣回到天上,将从前的苏涟漪留下来。

谜底重要还是苏涟漪重要?自然是后者,所以云飞峋决口不问其原因。

“回皇上,苏涟漪本来就应如此,后来因小时受过伤,头有淤血所以性情大变,在一年前旧伤发作,于是便又恢复好了。”飞峋默默地帮苏涟漪圆了谎。这是他能想到最合乎情理的解释,头有淤血性情大变之人并非没有,想必皇上能相信。

果然,夏胤修真的信了,只因从前听说过这样的事例。“那这黄厉靖?”

飞峋点头,“回皇上,黄厉靖也是真,微臣从前便听涟漪提起过着世外高人。”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底却有种直觉——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黄厉靖这个人!无论是药酒的秘方还是神仙方,更或者是这炸弹,都是苏涟漪所想出。

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想出这么多世人所想不到之物,除了是仙女,又是何人?

夏胤修垂下了眼,思考了片刻。“那这高人此时又身在何处?”有此等高人,他定然要将他其收揽,那鸾国还能不强盛?

“回皇上,从前涟漪说过,也仅仅与这高人有个一面之缘,而后高人去处,她也是一无所知。”赶忙帮涟漪撇清了关系。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云飞峋一眼,而后冷冷一笑,“看来,那女人是真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竟能让你为她说这种弥天大谎。”

云飞峋一愣,噗通一声跪下,“黄天在上,臣云飞峋敢对天发誓对皇上的忠心,若臣心有二,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立下毒誓。

夏胤修刚刚确实是在试探云飞峋,因这突然冒出个绝世高人,他如何能轻易相信?但如今见到飞峋这毫不犹豫的毒誓,便也就信了。原因有二,一者是,与其相信一名女子能想出这配方,还不如去相信有个高人的存在;二者,自然是他对云飞峋的了解,在他的印象中,云飞峋永远是那个脸上长着疮疾,刚正不安的孩子。

提到疮疾,夏胤修便很仔细地看了一眼云飞峋。

飞峋蓄了须,下巴及面颊处皆是胡茬,比之平日确实成熟了不少,加之其眼神的坚定以及与飞扬酷似的相貌,这一刻,夏胤修也不免对其有了信任感。虽然当时飞峋立下军令状,揽下东征主帅之位时,他和飞扬的想法都是让其先带军东征,不求其功,但求无过。等南征大军胜利后,便挥师东上,攻打东福王。

可以说,这战功是半送给云飞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信任飞峋,喜爱他的耿直和忠心,何况飞峋之前还立了不少战功。

夏胤修的视线移到了云飞峋的双颊,那往日里布满脓疮的脸上,此时已是平整白净,若不是那些还遗留下的坑疤,甚至无人相信面前这英俊男子曾经面目可憎。“你的脸,是何人为你治好?”

飞峋答,“回皇上,是……苏涟漪。”

夏胤修又是一愣,“她还会医术?”

云飞峋不敢欺君,便将涟漪的医术一一道出,从用海菜救了村中的孙大海,到用药酒救治岳望县李福安,从神仙方妆品到他的脸。

“神仙方?神仙方是这苏涟漪一手研制?”夏胤修大为惊讶,本来已逐渐安下的心,此时又开始有些紧张。

“是。”飞峋答,京城中不少贵妇都订了神仙方,更是有贵妇为了邀功,将那妆品送到了后宫,想必皇上多少有所耳闻。

夏胤修面色一黑,“那这医术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也是那高人黄厉靖所传授?”

云飞峋后背一层冷汗,确实,涟漪的行为和身世差异太大,别说多疑的皇上,即便是换个人也不免怀疑。“回皇上,是苏涟漪自学,臣不敢骗皇上,无论白日里她多么辛劳,晚间都会手捧医书,无论是医理、药理,还是古方野方,她都一一研读,在她房间内少说有医书百余册,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看,请皇上明鉴。”

夏胤修又被云飞峋再一次说服,心中惊讶那女子竟如此好学,一时间并未说话。

这是云飞峋第一次说谎,虽然身上已是冰凉一层冷汗,但口吻却出奇的冷静。这冷静,让他自己都惊讶,难道他云飞峋是天生善于说谎之人?

其实,他只是内心想保护心爱女子罢了,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这在不违背良心前提下的谎言呢?

夏胤修一直在信与不信之间抉择。

“皇上,对于她的医术,臣有一种看法。”飞峋继续道。

“你说。”

“苏涟漪的医术之所以有种种奇效,是因她走的是歪路而非常规医术,例如说,金玉公主难产,她便对其破腹取子……”

“等等,云飞峋,你重说一次,金玉公主她怎么了?”从前只听说妹妹产下一子,却未听说什么如何产子。剖腹取子!?

飞峋点头,“当时公主难产,生命垂危,三名稳婆都毫无办法,于是苏涟漪便冒险剖腹取子,最后公主母子平安。”

“割开了肚子还能活?”此时饶是沉稳的夏胤修也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能,而且恢复得很好,母子平安。”飞峋再一次肯定,“所以臣认为,苏涟漪并非医术有多高明,而是胜在这奇上,就如同其他歪才一般。她反其道而行,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解释了这么多,希望能将她的身世圆了。

终于,夏胤修还是信了,不由得失笑。“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真是有趣,找时间,朕还真要会会她。”

此时此刻,云飞峋不知自己是应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是皇上总算是信了,若是皇上对涟漪另眼相看,加之涟漪在金玉公主生子方面的功劳,会不会为其封了品衔,将来为他们两人指婚?

若是皇上指婚,父亲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但同时,心底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这不好的预感因何而来。

接下来两人所谈对话,便全是军中之事,皇上问,飞峋答。

夜更深了,贴身太监总管安禄忍不住轻声提醒皇上保重龙体,早些休息,飞峋也便告辞。

争当云飞峋准备转身出帐时,却又被皇上叫了住。

“不知皇上,还有何事?”飞峋问。

夏胤修半垂着眼,“那高人黄厉靖的行踪,务必要从苏涟漪口中问出。”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再一次行大礼,云飞峋才退出了皇上的营帐。当出外后,冷风吹过,飞峋只觉得周身都是凉的,原来,刚刚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伸手摸向面颊,好在,脸上并未有汗,否则恐露了马脚。

出了皇上的营帐,犹豫再三,最后他一咬牙,去了苏涟漪那里。即便是知道她已睡去,但此事很是紧急,他即便再不忍,也得将今日在皇上营帐内发生之事说出。

苏涟漪的营帐外,飞峋专门派了两名平日里信得过的兵士把守,两人一左一右守在营帐门口,见将军来,心中惊讶,正欲见礼,却被阻止。

撩了帘子,飞峋入内。

昏暗的灯烛光下,佳人睡颜安详。也许是听到了帐外声响,涟漪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好似要醒来。

飞峋本不忍打扰,但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唤了,“涟漪,醒醒,我有要事和你说。”

苏涟漪虽看似睡得安稳,但其实在这营帐之中根本睡不安稳,有个风吹草动便惊醒。“飞峋?”朦朦胧胧见到云飞峋在帐门口不远,离她的床有一段距离。

见她醒了,云飞峋这才上前,将她的披风从一旁取来。涟漪坐起的下一瞬间,他已将披风为其披在了身上。“这么晚,有什么急事吧?”她说的虽是问句,但语调却是肯定的,因为对他的了解。

飞峋在她的床沿坐下,与她面对面,微微低着头,满是怜惜地看着她白净的容颜。“嗯,确实是有急事,今日必须说,我怕夜长梦多。”

“什么急事?”涟漪一惊。

“那名胤文博,胤公子其实就是……当今皇上。”飞峋道。

涟漪惊讶了那么一下,而后那惊讶神色便从恬淡的面容上消失,换成一种了然的神情。“原来如此,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在这大军之中身为主帅的你,要对他尊敬的原因。其实我早就应想到,你身为一品大员之子,能让你这么恭敬对待的本就不多,而这名从未表露身份的男子让你如此尊敬,定有他的身份,没想到竟是皇上。”

飞峋失笑,“涟漪,和你相处的越久,便越觉得你与众不同。若是其他人听闻那是当今皇上,想必惊讶连连,不知如何是好。但换成了你,也仅仅是惊讶瞬间。”别说皇上怀疑她的身世,就连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想一探究竟了。

涟漪噗嗤笑了,“如果说一年之前,告诉我见到的是皇上,我肯定也会震惊。但与金玉公主相处那么久,也就习惯了,皇上不就是公主的哥哥吗?”她已经历了“时空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见个皇上又有什么大不了?

转念一想,云飞峋这么晚来找她,会不会是和这皇上有关?“你刚刚被皇上召见了吧?”

飞峋点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而后,便将在皇上营帐中发生的一切,说的话,都一一对涟漪说了。

苏涟漪静静听着,脸上却忍不住泛起笑容。

“你笑什么?”他问。

“笑你也是说谎的行家啊。”涟漪笑着,并非嘲笑,心中是满满的感动。云飞峋是什么样,她不是第一天知晓,平日里略微呆板木讷,却没想到他竟为了她跑去焦头烂额的说谎圆话。“谢谢你了,飞峋,让你帮我圆谎,难为你了。”

飞峋叹气,摇了摇头,“只要你能平安,我说一些大话又有什么?”从前最为鄙夷的便是那些满嘴谎言之人,但今日他自己却做得一片坦荡,只因是保护最爱之人。

“难道你对我突然大变不好奇?”涟漪笑着问他。

“好奇,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主动告诉我,而非因我逼问。”飞峋答。

营帐厚实,但寒冷却冷冽。北风顺着营帐缝隙钻入,灯烛闪烁。

飞峋怕涟漪受冻,将那披风为其裹得更紧。涟漪感受着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刚刚他为了自己的安危欺君罔上,心中的甜蜜不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言来表达。

她伸手揽上他宽厚的肩膀,投入他怀抱,将脸埋入他的颈窝,闻着他的气息、感受他的心跳。“大婚之日,便是我告诉你我身世之时,只要到时候你不要怕我才好。”为何怕?借尸还魂,为何不怕?

飞峋将她揽入怀中,坚实的手臂紧紧搂住纤细的她,点了点头,“好,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但今日我……我着急之下说出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事后千万别说漏了去。”

涟漪呵呵笑着,没心没肺的,“闹了半天,你半夜着急来我这,是来串供?”虽然行军艰苦,但云飞峋好干净的性格不变。涟漪抬眼,正好能看见其颈部,不同于其他不拘小节的将军,他的脖子干净如往常。

飞峋浓眉一皱,很是不赞同“串供”一词,虽事实如此,但这么直白白说出,听起来还是不舒服,好像他背叛皇上一般。“涟漪休要胡说,我们云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做背叛皇上之事?”

涟漪翻了个白眼,她自认就够死板的了的,没想到这男人比她还死板,连个玩笑都不许开。“没说你背叛,行了,我口误了还不行?老古董。”才二十岁,怎么就能古董成这样?

苏涟漪不知的是,古人对气节尤其在意,一忠一孝,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可丢。

“涟漪你生气了?”飞峋有些着急,将她放开,低头看她,一双眼很是紧张。

涟漪笑着摇头,“有什么气可生?今天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重新揽上他的脖颈,轻轻在他鼻尖上一吻。“以后对外人,我们就统一口径,就说从前我的头被磕到了,脑底血块淤积压迫大脑皮层造成了行为诡异,后来又磕了一下,那块淤血不小心就神奇的被吸收了,于是便回归正常了。不得不说,飞峋你在圆谎方面很有天赋。”

飞峋无可奈何,“涟漪,你又开始取笑我。”

对于云飞峋的性格来说,这便是**裸的取笑和嘲弄。

“没有,绝对没有。”涟漪嘻嘻一笑,那唇瓣向下。

云飞峋本来还在默默自我谴责中,但随后发生的事,却让他惊喜连连。因苏涟漪的唇从他尖挺的鼻尖而下,覆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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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高烧,请假三天,让众妹子久等了,实在抱歉。感谢留言板妹子们对丫头的关心,感谢群里妹子们的关切。今天温度总算降下来了,可以更文了,丫头肥来了,HOHO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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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请假三天,还有妹子想着丫头,送月票,好开心~感动~谢谢!

丫头月票榜掉下去了,囧,妹子们能8能将你们手中宝贵的票票送给丫头呢?表示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

不多说了,继续躺着去了~T—T,苦逼的发烧感冒者。

121,情动(有料,求票)

这不是苏涟漪第一次献吻了。

但云飞峋的反应还是如同第一次一般,惊喜、慌张,但他惊慌了仅仅一瞬间,下一瞬间已经反客为主,伸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深吻。挑起她的唇瓣,加深这个吻,浓眉逐渐皱起,一双深邃的眸子中唯有专注。

苏涟漪早已习惯了,默默承受着,只要在自己底线范围以上,她都可以配合,何况面前这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的力气很大,仿佛要将她揉入怀中,随着亲吻的节奏,他的手也不再老实,先是漫无目的地抚摸她的背,那修长纤细的身子让他血脉贲张,顺着她挺直的背慢慢袭上她的纤腰,能感受到这纤腰主人有一些不舒适,动了一动。

这小小的扭动如同一股火,将他心中干柴狠狠点燃,他只想要的更多。

涟漪也不是石女,被人又亲又摸,身子是越来越热,但理智却越来越多。这些下去……很不妙。

起初献吻,是对飞峋的奖励,她没谈过恋爱,不知对男人要如何表扬,只是内心里思考如何做能让他开心,但如今却发现,她实在太小看男人了,男人都是不知满足的生物。

苏涟漪正想着如何不伤对方自尊心地将他推开,只觉得一股强大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两人虽然瘦,但个子都不矮,就这么直直摔在床上,让那张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床狠狠一震,涟漪生怕这床受不住两人的体重震塌。

这简易木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音,那声音充斥了整个帐子,恨不得要传出帐外。苏涟漪欲哭无泪,只因大军中夜晚宁静,门外守卫的两名兵士知道云飞峋入内,而后床又出这种声音,搞不准要怎么想。

云飞峋对这声音置若罔闻,将她狠狠压在床上,更是卖力深吻,慢慢向上游弋的大手却被一只温热小手抓了住,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些惊讶,难道他不可以这样?只不过自己都未发现,那眼中多少还带了一些恳求。

苏涟漪接受到了他的信息,却努力转开头,逃开他的吻。“不……不行……”满面通红,其实心中正在交战。

一方面觉得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何况两人情到深处,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比人家古人还要保守死板?但另一方面又过不了自己的底线,如果她早早能想开,在现代也不会三十一岁还是个老处女。

飞峋的声音很是嘶哑低沉,带着诸多欲求不满,“真的不行?”那声音带着哀求,可怜兮兮。

涟漪最后猛烈挣扎了一下,一咬牙,“抱歉,不行。”十分后悔当时的献吻,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主动亲了他,这不就是邀请的信号?把人家弄得血脉贲张,现在她又拒绝,此时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做得不对。

云飞峋虽是个有原则的人,但更是一个男人,面前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的深爱,现在情到深处,他有些不甘心。“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些性感,其中哀求的成分更多。

涟漪无奈,“我不是怕你不认账,而是……我突破不了自己。”她脸红耳赤,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漓,一双大眼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飞峋那欲求不满的俊颜。

因为体温的升高,她身上的香气更是浓郁。

飞峋不知这是涟漪擦了妆品还是淡淡香粉,更或是少女固有的馨香,这一切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如此,但这一日到来时,他真的就如同那些普通男人一般,急切的想要面前这个女人。

他呼吸困难,只想看得更多、得到得更多,趁着她犹豫挣扎时,他忍不住吻上她的玉颈,那白皙柔嫩带着馨香的触感让他惊艳连连,用舌尖逐一品尝其美味,不肯放过任何一寸。

涟漪的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急促到尴尬,他的吻逐渐向下,她裸露的脖颈竟被他逐一品尝,因为刚刚那突然变故,她本来抓住那双大手的手也慢慢松开,而那手已不知何时袭上她的……

小巧柔软,不盈一握。

两人都如同触电了一般,还没等云飞峋体会到具体滋味,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狠狠踹下床去。“云飞峋,你别得寸进尺!”一声怒吼。

愤怒的女声穿过这简易帐篷出,划破宁静的天际。门口两名守卫兵士知晓帐篷内正折腾着,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夫妻房事,都权当没听见,但夫人这突然一声怒吼是怎么回事?刚刚重物落地之音又是什么?

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那重物落地之音正是一军主帅被夫人踢下床的声音。

——云飞峋,你别得寸进尺——这一声仿佛不停在空中回荡,回荡出无数重音,自然,周围也有不少兵士被这一嗓子喊醒,猛地坐起以为有敌情,迷迷糊糊正要起床穿衣却发现,并非有敌情。

云飞峋?这不正是主帅的名字?刚刚那声音……难道是夫人?

主帅和夫人到底发生什么?

苏涟漪也觉得自己这一嗓子喊得大了,红着脸,捂着嘴,呆滞滴坐在床上,恐慌的左顾右看。

可怜的云飞峋迷茫地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刚刚被踹下床的姿势,也是被这一嗓子喊蒙了。

“咳咳……你……没事吧?”苏涟漪此时真想找个地缝儿狠狠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或者顺着地缝直接回岳望县算了,她真不知明天还有什么脸面走出这个营帐,那些兵士会怎么想她。

如果说刚刚还浓情蜜意,此时云飞峋也冷静了下来,一张俊颜带了一些惊慌,无声看了看营帐门口,而后又看了看苏涟漪,“没事。”那双深邃的大眼里满是无辜。

涟漪赶忙伸手将刚刚被他弄乱的衣领整理好,“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飞峋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衣领,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深深叹息,“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刚刚……多有得罪。”

涟漪赶忙躺下,用被子狠狠蒙着头,谴责自己是个坏人,现实惹了人家的火,然后不负责灭,最后又一嗓子将人家一世英名打破,可怜的云飞峋。

见她躺下不语,飞峋便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咳了一下,调整情绪后,撩了帘子便出了营帐,头也不回了回了自己的营帐……他也不知用什么颜面面对父老乡亲。

尴尬的一夜就这么过去,看似平静的军营却暗暗议论纷纷。

……

第二日,清早,苏涟漪随便吃了几口早饭,便跑到了那临时搭建的棚子,继续按照古方将黑火药配置成简易炸弹。

云飞峋则是照例召集部众针对昨日制定的计划反复研讨完善。

大半兵士都在操练,为未来不知何日的战事做准备,人人都知这定然是一次硬仗。

距主帅营不远的一座同样大小的营帐,一切都按照主帅标准配备,但其中居住之人的身份却是不明。众人都对这名来历不明的贵公子不时猜测,却无人知晓其身份,主帅也从未解释过这人的身份,只是一味的尊重着。

营帐内,安禄沏茶了一壶上好云雾茶,恭敬放在桌案上,桌案后那人正手持小册看着。那人一身宝石蓝锦缎长袍,在袖口及衣袍下摆用金线绣着边,蓝金搭配,尊贵无比。即便是再不识货之人,也都猜到此人身上衣着昂贵非常。

“主子,人带到了。”营帐门外,有人恭敬禀告。

夏胤修未因此人的话语儿抬起眼,还是将那双精致冷艳的眸子放在手中册子上,只不过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伺候的安禄赶忙轻声道,“带进来吧。”

少卿,帐帘撩开,帐外之人顿了一下,而后意识到是让自己进去,赶忙进了来。

进来之人一身青色棉布袍子,是书生的打扮,但穿在普通书生身上想必是翩翩然,而穿在这位主儿身上则是圆滚滚的,只因这人实在是胖。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陪着涟漪一同而来的苏白。

苏白莫名其妙,这几日姐姐太忙,他要去帮忙却被拒绝,最后被姐夫送到了一处类似新兵营的地方,让其在那训练。虽然这训练来得莫名其妙,但苏白却未有反感,却觉得新鲜,这里有他在岳望县体验不到的一切,所以也就乖乖跟着练了。

每日训练项目除了拳法枪棒,就是攻城训练。、

男人心底都有那么一股子建功立业的热血,苏白也不例外,被这些热血沸腾的好男儿带着,逐渐将身上最后那股子痞气消磨干净。他的眼神比从前坚定,只不过还有那么一丝属于他苏白的狡猾。

这一日他正准备连续攀爬攻城梯,却被人叫来,说有人找。他本以为是姐姐或姐夫找他,却没想到被那一身气质凌然之人带到了这座营地。

苏白虽没什么见识,却也是个识货的,他抬眼去看那桌案后的尊贵男子,其周身散发的是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感,压得他有一些不舒服,更是对这人的身份表示怀疑。

按理说,这个军营的最高首领不是应该是他姐夫大虎……不对,是云飞峋吗?为何面前这名男子怎么看,权势都在姐夫之上?军营中人日日都在猜这人的身份,苏白也是好奇的。

安禄见那一身肥肉带着小流氓气质的苏白,肆无忌惮地打量皇上,很是不高兴,刚想让其跪下,又想到皇上此时微服,无可奈何。“主子,苏白到了。”

苏白心中嗤了一下,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其面前,那尊贵公子是瞎还是傻,还用别人提醒?这些有钱人,就喜欢装模作样。

夏胤修这才换换抬起了眼,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小流氓一般的人,“你就是,苏涟漪的弟弟,苏白?”语调不高不低,但渗透的气势却更是压人无比。

苏白被对方那强大气场压得不舒服,“是。”动物本能危机感告诉他,要老实一点,对面这人得罪不得。

夏胤修精致的眉头蹙了一蹙,“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弟。”姐弟两人竟差距如此大,那苏涟漪睿智冷静,但她的弟弟却一身痞气。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兄弟俩还有不同的呢,何况是姐弟。”虽然有危机感,但苏白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安禄一急,“放肆……”刚想训斥,但接收到皇上不悦的信号,便乖乖闭上了嘴。

夏胤修看着面前苏白,继续道,“你可知,你云将军的身份?”

苏白点了点头,“这几日听几个兵兄弟说了,说将军是云元帅的次子,是金鹏大将军的弟弟。”话说回来,他姐夫分明是大虎,怎么又变成了云飞峋?不解,真是不解。

夏胤修淡淡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测,“在这之前,你可知飞峋的身份?”

苏白老实摇头,“不知。”

安禄用余光扫了一眼面前那看似缺心眼的苏白,不懂皇上召这人来有什么目的。

“在岳望县,与你姐姐苏涟漪一同相处那名女子,你可知她的身份?”夏胤修又问,他叫这苏白来,自是有他的目的。

苏白点头,“知道啊,初莹姐嘛,是一个寡妇。这位公子,怎么了?”看上初莹姐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笑容。从昨晚,他便派人盯着飞峋,得知他去了苏涟漪的营帐,而后便回了自己营帐。从头到尾都没和这苏白有过直接接触,想来,同样的问题再问这苏白一次,便能看出飞峋到底是否说谎。

没错,夏胤修召苏白问话,正是因对云飞峋的怀疑。

“我来问你,苏涟漪为何会性情大变?”夏胤修问。

苏白一愣,“我姐性情大变?没啊,她一直这样,啥时候变了?变啥了?”

“……”夏胤修愣了下,有一些无语,“传闻苏涟漪之前是个身材蠢笨,如今却窈窕,这又是何故?”

苏白一耸肩,“公子你这问题问得真有意思,谁乐意胖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姐为了漂亮减肥了呗,别说我姐想减肥,我还想减呢,就是我总嘴馋,忍不住吃……”紧接着,便开始了喋喋不休。

夏胤修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只听了前面一段话,后面的话自动忽略。“那为何从前苏涟漪在村中默默无名,突然间名声大震?得到那么多令人称奇的配方?”

“得到配方自然是因为我姐好学啊,她博览群书肯定要取得外人所取得不到的成就。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姐就从书里找到良方了呗。如果说以前默默无名?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从前还没找到那方子呢,所以就默默无名了。”说着,还用一种“理所应当”的眼神回给面前这尊贵的公子。

因为没有良方所以默默无名,有了良方之后便名声大震,这回答看似在情理之中,但夏胤修却觉得怎么被领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思维怪圈?

夏胤修问了几个问题,都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有些不甘心,“黄厉靖这个人,你可知晓?”

苏白摇头,“不知道。”

“为何苏涟漪能见到那所谓高人,而作为弟弟的你却不认识?难道你从未对听她提起?”虽然找不到什么真凭实据,但夏胤修心底就是不信苏涟漪所说的话。

苏白哈哈一笑,“这位公子,我确实是我姐的弟弟,我俩一个爹妈生的,问题是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在一起啊,我姐的朋友我不全认识,我的朋友我姐也未必知道,例如我们邻村陆家铺子的黑狗蛋。我姐也不是有啥事都和我说,就算是她说,我也未必能爱听啊。”

安禄急得暗暗握拳,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不分尊卑的和皇上说话呢。

夏胤修伸手揉了揉自己额头的穴位,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也懒得说话了,便伸手用了一个手势,安禄赶忙领会其意,将还准备说话的苏白活活拽了出去。

苏白迷迷糊糊的被领来,劈头盖脸问了一堆,他回答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拽了出来。“喂喂,你们这几人到底咋回事啊,为啥给我弄来,你们也得给我个答复不是?”

安禄冷冷瞪了苏白一眼,“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记住了,想活命,就把嘴老老实实的闭严了,今日在此发生之事若是有半丝泄露,你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苏白被这人吓了一条,赶忙闭了嘴。见这些人不再要求他做什么,便也不敢问了,连滚带爬的跑了。

见那苏白没了踪影,安禄这才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人真是那苏涟漪的亲弟弟?”他是问一旁皇上的贴身侍卫。

那几名侍卫也看着苏白的背影,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按理说姐弟俩不能相差那么大,那苏涟漪足智多谋,为何她弟弟这般草包?”

安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原因,心中便唾弃一下,转身回了营帐,贴身伺候皇上去了。

众人未见得是,那一身圆滚滚的苏白,如同个球一般“滚”过一个营帐,一个拐弯停下,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见没人跟上来,这才拍了拍胸脯。“他奶奶的,想要套老子的话?哪那么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为何姐夫一个主帅还要对这人毕恭毕敬?刚刚那人的一个眼神都能将他吓得够呛,竟比县太爷的官威更大。

再者说,他一直没空没去姐和姐夫,姐夫不是叫大虎吗?怎么又变成云飞峋了?姐夫不是一个傻子吗?怎么突然成了云家的嫡子?

苏白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姐平时说的对,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与此相比,苏家村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好地方。

苏白正想着,就见一旁来了两名小兵,见到他后打了招呼,“苏白兄弟,你怎么在这,一会训练就要开始了,你参加不?”

苏白身份特殊,是将军夫人的弟弟,一群小兵对他溜须热情的很,即便是专管操练的官员也不敢强制苏白参加训练,虽然将军曾交代好好练一练他那小舅子。

好在,如今的苏白也不算是浑人,对训练作战、保家卫国很是有兴趣,认真操练,也很卖力气。

……

又平静的度过了三天。日日夜夜,看似平静,实则只是风暴前的宁静罢了。

怀靖城方面,东福王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镇压百姓们的舆论,纠正其并非是要归顺鸾国;另一方面,又不敢明目张胆说自己叛国投靠轩国,生怕有百姓们的抵触情绪。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这舆论压了下去,谁知不知是谁又放风出来说东福王这叛乱只是障眼法,鸾国东征大军其实也只是做戏,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出其不意攻打轩国,一雪平日轩国扰民之耻。百姓们又一次欢呼,毕竟那轩国频繁骚扰边境,怀靖城每一人都是亲眼所见。

东福王都快疯了,两国合作的计划被一再地推辞,但他怎么也是找不到这风声到底从何而来,却又隐隐感觉到有人掐算好了时间放了风来一般。

众人自然都没注意到,时不时在夜深人静之中,一只猫头鹰眨着圆滚滚的眼睛,从城外飞进来,捉老鼠是假、送信才是真。

而鸾国东征军方面,那临时搭建的棚子内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其内之人工作时间越来越长,休息时间越来越少,若不是这工作高危险性,需要轻拿轻放,她恨不得直接通宵连夜的完成。

云飞峋和苏白很是担心,频频要求上手帮忙都被拒绝,只能在夜晚时分,守在棚子之外,默默陪着棚中之人工作。

……

三天,苏涟漪终于将所有炸弹制作成功,算了一算,竟有几百坛子,前前后后用了一周的时间,短短一周竟有如此大的工作量,别说云飞峋等人,就连苏涟漪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夜晚,云飞峋为感谢涟漪,特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同时宴请了皇上还有东征军队部众,自然也捎带了小舅子苏白。

众人见识了那炸弹的威力,对将军夫人的崇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看将军夫人的气质,本以为是名官宦小姐,最次也是个富家女子,但万万没想到其竟然能以一女子之力,担负起所有炸弹的制作,更是佩服。

巾帼不让须眉。

夏胤修静静坐在桌子一旁,用眼打量着苏涟漪,眉眼很不自然地动了又动,若有所思。

一餐之后,众人离开专门用膳的营帐,归岗的归岗,休息的休息,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在军营一旁慢慢走着。

两人披着披风,一黑一白,两道颀长身影别有一种美感。

“炸弹做完了,我便准备离开了。”涟漪道。

飞峋有些惊讶,“如今东征军有绝对优势,这场战事多半会赢,你即便是在军营之中也不会有危险,”说到这,转念一想,“也罢,你还是离开吧,虽然我可派人保护你,但不能排除百密一疏的可能。”

涟漪微微一笑,“你看我是那种胆小怕死之人吗?”长长叹了口气,“无论谁对谁错,无论那一方是正义之师,无论你敌还是友,大家都是人,我只不过不想看到死亡罢了。”

云飞峋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涟漪,你没变,永远是那般心善。”

苏涟漪噗嗤一笑,“谢谢你的赞扬。”她并非心善,之是前生的职业所决定的罢了,如果说医生都希望人死,那又如何治病救人?

“那你准备何时离开?”飞峋问。

涟漪看了看天,此时已是下午,“明日清早,如何?”

“我派人送你。”飞峋又道。

涟漪摇了摇头,“不用,我们怎么来,还是怎么回去,有苏白就行。如今世道已平稳,路上很安全。”

云飞峋见涟漪坚持,便只能同意。

他转过身子,看向她,见她亭亭玉立,恬淡微笑,他又有冲动将其揽入怀中,好在,此时天色大亮,他要顾及在军中的影响,便将心中强烈的冲动硬生生压了下来。

“涟漪,若是这战事胜利,其功劳有一半是你的,皇上是看见的,到时候在朝堂之上,皇上定会为我嘉奖,我便要求皇上为我们指婚好吗?”虽然这么说着,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涌现一种坏的预感,总觉得此事不会如同想象一般顺利。

却不知这坏的预感,是从皇上那里来,还是从云家。

这时,有兵士来报,说众将军已到了指挥营,只等主帅。

云飞峋将脑中那预感压下,对兵士点了点头,又对苏涟漪到,“我先去,晚上找你详谈,好吗?”

一提到晚上,涟漪忍不住又想起了几日前的夜晚,还有她的那声尖叫。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我们晚上见。”

飞峋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能跟着微笑了下,而后转身离去。

涟漪看着那抹颀长的背影,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不舍,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真希望……未来的一切顺利。

“苏姑娘,我们主子有请。”还没等涟漪感慨完,就听到一旁有道陌生的男音,很机械化,听不出情绪。

涟漪回过头,看向那人,是“胤文博”的随从,莞尔一笑,“好啊。”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如果她能与皇上达成什么共识,什么皇商、官衔,想必都不在话下吧。

------题外话------

妹子们,今天就更这么多了。因为连日敲键盘,笔记本的键盘即将坏掉,今天尝试用台式机码字,却错误连连,速度放慢了许多。看来明天还得用笔记本,键盘坏掉只能再换,囧。话说,丫头会说,已经敲坏了3个笔记本键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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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邀请苏涟漪之人正是皇上的贴心侍卫,侍卫引领着涟漪穿过军营中个个营帐,到了那与主帅营帐同样大小的营帐。

到了营帐后,侍卫却未着急入内,而是在外禀告,直到帐内有人应了句,这才撩了帐帘请涟漪进去。

苏涟漪静静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在现代连省长级的人物都没见过,在这异世竟能见到一国的皇帝,这是她在现代想都不敢想的,果然,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

这一次,夏胤修并未像之前招待苏白一样低头看奏折,而是从始至终都盯着苏涟漪,自然将她眼底的笑意看了去。

“不知何事让苏姑娘这么高兴。”夏胤修问,因为苏涟漪淡淡的笑意,他也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苏涟漪和颜悦色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鸾国胜利在望,那叛王击杀之日也是近在眼前,从此便没有战乱唯有和平,百姓们安居乐业,鸾国风调雨顺,想到这些,便觉得心情舒畅。”既然知道了面前的是鸾国的皇上,而自己未来又有求于皇上,自然尽量说一些对方喜欢听的话。

果然,夏胤修那冷艳的绝美面庞也挂上了一点笑意,他身为鸾国的皇帝,最大的愿望自然也是让鸾国强盛。“苏姑娘对鸾国很是忠心?”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忠心?这个词沉重了一些,一般论起为国效忠,更多的还是仕途之人,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即便是真的热爱国家也没机会直接效忠,我们关心的不外乎日子好过与否、苛捐杂税是否有力承担、老天会不会多赏一些雨水罢了。”

夏胤修竟然有了一丝兴趣,因为平日里很少能真正接触到百姓,虽心中明知“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的道理,但却实在没有机会和时间去真正接触百姓。

从前为太子,要跟着父皇上朝听证,父皇也会为他指派诸多工作,虽为太子,却一刻不敢放松,只要放松警惕,别说此时皇位上是不是他夏胤修,也许颈上人头都已不再。

如今当了皇帝,日日国事繁重,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他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微服私巡?扔掉国家大事而去关心一些诸多小事,他做不到。

“安禄,看座。”

安禄接到皇上命令,微微有一些惊讶,说上一句半句就能看座?看来这苏涟漪真是说到了皇上的心里。

平日里是什么样人才能看座?那都是一些大大的功臣,光有功还不行,还得上了年纪,才会被皇上有如此优待。

“是。”安禄答,而后恭敬搬过椅子,在离皇上两尺左右的地方放下,“苏姑娘,请坐。”轻声道。

涟漪心中暗暗感慨,皇上果然是有皇上的架势,即便是这简单座位也是有讲究,秦始皇不就是如此?将臣子分为三六九等,而后根据其功劳及地位决定在何处、离皇帝多远?

这位置很尴尬,偌大的空间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小座位,很像现代法庭上审嫌疑犯一般。若是苏涟漪能选,她倒是宁愿站着。

涟漪慢慢坐下,微微侧过头,不去迎面咄咄逼人地看皇上,颔首垂目,就如同这个时代诸多女子一般。

“你刚刚是说,忠君爱国的都是仕途中人,百姓们不爱国?”夏胤修很想针对“百姓”这个话题继续。

涟漪微微一笑,“事情没有绝对。百姓们想的是小家,仕途中人想的是国家这个大家,但没有数个小家又何来大家?所以,这么看来,百姓们虽没直接表达对国家、国君的忠心,其实日日所做之事、所想之事与仕途之人也是大同小异。”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

涟漪见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便继续道,“百姓们毕竟离国君太过遥远,不想着如何解决温饱繁育后代,却想着那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皇帝,岂不是迂腐?迂腐一词从来都是形容那些求仕途的书生,与百姓无关。

百姓,说强大便强大、说渺小也渺小。强大在于,若是真有官员甚至是一国之君不得民心,民心所向早晚会赶之下台。渺小在于,百姓们手无寸铁,若非不是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再也无法生存,他们便会一忍再忍,沦为鱼肉。”

夏胤修再一次点了点头,其意是赞同苏涟漪的话。

这些话,说他从未想过确实夸张,只不过角度不同罢了,平日里与他交谈之人怎么会用这么犀利的言辞回答一个问题?即便是那种倔强又两袖清风的臣子,也都是一分说事,两分歌功颂德。

那种话听多的结果便成了——歌功颂德之语不觉虚、犀利言辞之言不觉实。

夏胤修不得不说,他喜欢听面前这女子说话,温文有礼,却又将话说得很是实在。

“刚刚你说到迂腐,为何迂腐便是那些追求仕途的书生,而非百姓?”夏胤修继续道。

涟漪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还是那般浅浅而笑,“迂腐何来?人为何会拘泥陈旧不懂变通?只因他进入了一种思维假象罢了,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一番思维假象。在假象里,他的信条便是天下独一的正确,一切都要按照他的信条为准。”

说到这,涟漪顿了下,“思维”“假象”这些都是现代词语,怕面前这个古人不懂,微微抬头看去。果然,皇上的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努力消化。

苏涟漪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皇上太过俊美,他的美是一种冷艳之美,不是冷酷也不是艳美,一种寒香逼人之感。

皇上与初萤是孪生兄妹,她原本并未想过两人的相貌是如何相像,但如今看来,两人的容貌真是酷似,无论是那精致潋滟的眸,还是高挺小巧的鼻,两人容貌最大区别也许是唇吧,皇上的唇薄,而初萤的唇小。

夏胤修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对这种惊艳的目光,他早已习惯。若是说之前觉得这苏涟漪与别人不同,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

涟漪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屑,有些尴尬,重新垂下头,“抱歉,胤公子,刚刚奴家失礼了,实在是您的容貌与奴家一位朋友的容貌极为相似,奴家便多看了一眼。”

夏胤修一愣,没想到对方能这么落落大方的解释,如今还显得自己很是自作多情,“无碍,刚刚苏姑娘说的话,在下不是很理解。”

涟漪赶忙解释,“思维定势……便是一种幻境,自己为自己创造。就好比有人怀中揣着得来不易的银子,总觉得外人会来抢,于是,在他眼中的没一人都是一副贼眉鼠眼一样。其实外人未变,变的是他的心内罢了。

回到刚刚的话题,迂腐之人也是有一种幻境,在幻境中,行为标准永远是他所坚持的那个,包容改变。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他不肯接触外来事物罢了。一般迂腐之人,身份不会太低,也不会太高。无论是高还是低,都会直接接触现实。而就是那些不高不低的,既不用为温饱所担忧,又有着广大的提升、幻想空间,很容易便在脑海中形成幻境,造成迂腐。”

夏胤修很惊讶,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虽然大半是不理解,却又又一种直觉去相信这苏涟漪所说。

“那按照你的意思,若是有人迂腐,要么将他地位提高上来,要么便打压下去?”朝中确实有不少迂腐之人,他很头疼。

涟漪侧垂着头,也忍不住狡黠一笑,“是,将那些迂腐的人身上银两都扣下,逼着他们去深山中种几个月的田,等他们出山后再回头看自己从前的一切,不用外人说,他自己就不会认同了。”

夏胤修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可以考虑考虑。

涟漪继续低着头,也不主动说话,只等皇上的话题。

“那你认为,鸾国如何能强盛?”夏胤修又问。

涟漪答,“国家安定。”

夏胤修一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其他的话,“就这四个字?”

涟漪点了点头,“恩,安定方能强盛,安定一词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难。真正的安定并非仅仅是军事上,更是营造出一种氛围,让百姓们认为,从此不再有动乱的氛围。”

这一点,夏胤修也很是赞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氛围,如何营造?”

涟漪想了下,认为有些话可以“不知者无罪”的说上一说,但太过深刻尖锐的问题最好回避——明哲保身。

“胤公子,奴家只是名妇人,不知如何营造这氛围。刚刚说的那些,只是百姓们都知的道理罢了。”说得越多越麻烦,若是说错了,搞不好被追究。若是说对了……未来需要说的便更多了,多说多错,早晚有一天因为一时失言而死。

她自认不是什么说话的行家,赶忙见好就收。

面前男子轻笑,那声音低沉磁性,又带了无比威严,苏涟漪已尽量不去看那男子了,但还是忍不住被男子周身的霸气所影响,有一些举止艰难。

“炸弹,全部做好了?”夏胤修问。

涟漪点了点头,“恩,都做好了。”

夏胤修的眸子中闪过异样,“为我说说黄励靖吧。”

对方命令的口吻让涟漪有一些不舒服,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她也就生生忍了,“一年前我在山中看见黄先生时候,他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身材不算高,清瘦,无须,面容白净,其他的,想不起来了。”她随口编着。

“除了这炸弹配方,还和你说了什么?”又问。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抬眼淡淡看了夏胤修一眼,“胤公子,不知您是什么身份,如今咄咄逼人的问奴家的话?奴家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得回答奴家的问题?”不能一味的被动。

夏胤修勾唇,“在下的身份,以后你便知晓。”说完,便又习惯性去把玩左手上的玉扳指。“听说,神仙方是你的?”

涟漪点头,“是。”心中好笑,她已经提醒了,对面这人既要隐藏身份,又懒得拉下身段去演戏,哎……如今她有求于他,也就装傻见不到了,如今所想要的就是,如何将话题引到“皇商”之上。

“我听人来报,你有一种特效药酒的配方,又研制了神仙方妆品,真是商界的女中豪杰,是谁给你这么多点子?”夏胤修饶有兴致地问着。

“在商界,像奴家这样有点子的人比比皆是,就如同刚刚奴家所说,商界之人鲜少迂腐,若是真的迂腐,生意也便是没法做了,毕竟商场残酷,别说几年的生意,有时就是一单生意没看好,其结果便也是满盘皆输,所以,奴家这些点子都不出奇,可惜了。”说完,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果不其然,夏胤修上钩。

涟漪微微一笑,“可惜了,鸾国虽对商不是很贬斥却也不重视,鸾国的商和仕仿佛毫无关系,这么有奇思妙想的人想效忠国家却无路可寻,浪费了这么多人才,岂不可惜?”

苏涟漪的这一观点,夏胤修却是不赞同,“苏姑娘,你虽聪颖,但单就这一事上却考虑不周,你可听说过官商勾结?世人都希望富有,先不说那些商家勾结了官员会不会鱼肉百姓,单说若是将这生意合理化,那些官员还有什么心思当官、为百姓牟利?

我们鸾国不同于其他国家重农抑商,但律法却规定不允许官员经商,防的便是官商勾结,虽有些官员有一些祖产,但却也都是暗暗经营,上位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真将这官商勾结合理化,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其实涟漪的意思并非经商者做官、官员经商,仅仅是为了勾起“皇商”这一头衔罢了,但皇上的这略带激烈得言辞,却让她安心,只因这年轻的皇帝不是昏君,有自己一套正义感。

“胤公子真知灼见,奴家受教了。”涟漪柔下声音,缓缓道。

夏胤修突然心情很好,特别好,若是究其原因,想必是因这女子的示弱吧。没有那些夸张的吹捧,也没有令人脸红的歌功颂德,这女子便如此不卑不亢地讲他捧了起来。

男人的虚荣心暴涨。

后宫嫔妃们也都是如此细声漫语,他说着,她们想尽办法的捧着,其效果却完全不如面前这个苏涟漪的一句话来得真切。

也许正是苏涟漪这不卑不亢,才让男人有成就感,那是一种旗鼓相当之人的服输,就是因这地位平等的两人分出胜负,胜利者的虚荣心才能暴涨。

而那些嫔妃,从始至终都将自己地位摆在他之下,所以即便是吹捧得再好,也只能换来一笑罢了。

“苏姑娘身为一名女子,能做出如此成绩,已是不错。”夏胤修道。

涟漪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闪烁,“虽然官商势必不能结合,但皇家却非比寻常,奴家认为其应该设立一个特殊的官位。”

“哦?愿闻其详。”夏胤修来了兴趣。

“小到皇室内院采买,大到国库资金投资、军饷筹措,这些看似不是什么要职,实则很是繁琐,而且若是委托之人没有经商头脑,被奸商骗了也是自然,最后吃亏的是谁?还是不皇家?”涟漪的语调不急不缓,慢慢道来。

夏胤修微微皱眉,确实,这些工作要委托了很多人,后宫采买大半委托给内务府和户部,而军饷筹措一般是临时委托几名大臣,这些人毕竟不是行家,完不成任务时有发生,最后都是从国库抽调。

国库的银两从何而来?大半是税收,但每一年税收只会少不会多,碰到什么地方有写天灾,便免了几年税收是正常,却不敢轻易加大税收。

人人都以为皇家有花不完的银子,其实皇家也与普通人家一样,有收入、有支出,有时入不敷出苦不勘言,也不能和自己的臣子要银子花。

想到这,夏胤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的穴位。昏君容易明君难,平反了东、南两叛王,调养生息,少不得要减少税收,从国库中抽调大量银两以支持百姓安居乐业。

银子就那么些,用在了这一处,另一处就没了银子,便只能苦苦等着下一年的税收。即便是借个什么引子办什么寿宴或庆典,从臣子那里敛一些财,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突然,夏胤修想起了苏涟漪说的一个词语,他放下手,抬起头,看着面前那颔首垂目的温婉女子。“国库自尽投资,是何意?”

几不可见,涟漪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心中狂喜不已,因为皇上上钩了。“这个,可以叫理财。银子放在国库中,实在是浪费。若是将这些银子用于商业周转,钱便能生钱。”

夏胤修略略想了一下,“你是说,让皇家做生意?”

“不是,投资归投资,与经商还是两回事,投资的方式有多种,其中最浅显的便是放贷,以国家作为担保放贷,利率低,让一些急于用银子之人以同等之物抵押,而后在规定的时间内连本带息偿还,既解了贷款之人的燃眉之急,又能充实国库。”涟漪解释道,“当然,这些仅仅只是个想法,民间房贷很普及,奴家却不知国家是否房贷,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公子别笑话。”

“不,你说得很对,那些银子在国库中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在它应用之处?”夏胤修一拍桌子,大喜。

安禄见到皇上龙颜大悦,也是很欢喜的。只不过,他抬眼看了一眼面前那姿容尚佳的女子,隐隐有一种感觉,她会引起皇上的兴趣。

涟漪心中大石落下,她不知皇上最想要什么,便只能慢慢探索,顺着皇上的兴趣慢慢说服,如今看来,皇上也是人,是人都喜欢钱。“所以,奴家刚刚说,皇家应该设立这些特殊的官位,既为官,又为商,所为皇商。”

夏胤修忍不住呵呵笑了一声,那声音磁性悦耳,但语调却是冷冷的。他抬眼,那双冷艳双眼狠狠盯着面前女子,“苏涟漪,你转来转去都在这皇家之事上转悠,是否已知了我的身份?”

涟漪心中一惊,她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心思隐藏了,难道还是被发觉了?毕竟,一个普通人没事为皇上操心、打皇家的主意确实突兀了一些。

但她坚决不会承认,状似略带惊慌地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白无辜地看向面前男子,“公子,您不是姓胤名文博吗?难道您还有别的身份?”

夏胤修一愣,“难道飞峋并非给你讲,我的身份?”

涟漪摇头,“公子您与将军是旧识?”问得何其无辜。

夏胤修挑眉,“这是自然,飞峋算是我看着长大。”

涟漪状似迷茫道,“原来是这样啊,将军并未在奴家处提起公子。而且奴家之前一直认为,公子与将军分明就是陌生人,或是没什么交情之人。”一下子撇清了干系。

“哦?为何?”夏胤修问。

涟漪赶忙垂下眼,掩住眼底不悦的冷光,“全军上下都称呼奴家为夫人,奴家与将军当年也是拜过天地,但公子您却一口一个苏姑娘的称呼,难道您与将军关系熟络?若是熟络又如何不知?难道这便是男子之间的交往方式?那奴家真是不懂男子之间的情谊。”

她不是不在意,苏涟漪自认心眼小的很,一旦有机会,她不会吃这暗亏。

夏胤修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女子,有趣又聪明,原来她早就不满自己对她的称呼,却隐忍不语,现在找机会便明讥暗讽,有趣,有趣。

安禄忍不住埋怨地瞪了苏涟漪一眼,敢这么和皇上抱怨,她是嫌自己项上人头太过牢固了吧?

涟漪忍不住微微一挑眉头,不屑。

夏胤修将她轻微的面部捕捉眼底,心中知晓这名女子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老实,“我的身份,你早晚会知,别着急。至于我之前一直以姑娘一词相称,是因你的身份还未得到云家的认可,待你能通过云元帅和云夫人那关再改口也不迟。”虽然这么说,但以他对云家人的了解,这苏涟漪前途可算是坎坷。

涟漪从他话中,便听出了一些苗头,看来云家人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现代都有门当户对何况古代?再何况是云家这种世代官宦之家?别说飞峋只娶一妻,想必以她商女的身份,做到正妻都很难。

无所谓,只要飞峋对她一心一意,她便会与其抗争,拼个鱼死网破又能如何?最起码她为自己的幸福也抗争过了。

“苏姑娘随后要随飞峋入京?”夏胤修问。

“不,奴家明日便启程离去,战事激烈,奴家不想让将军有所牵挂。”涟漪答。

夏胤修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薄唇微微勾起,“你会去京城?”

涟漪点头,“多半会的。”战事平定后,飞峋自然是要将她与初萤接到京城,现在是他的战事,若是去了京城,便成了她的战事。

夏胤修看着面前女子淡淡笑着,“好,苏姑娘,那我们就京城见吧。”他很想知道那黄励靖在何处,更对苏涟漪所说的皇商很感兴趣,但此时不是说详谈的好时机,战事才是最主要的,东福王据守边关多年,也不是个吃素的,炸弹做好,便意味着大战一触即发,接下来的重心,想必就要放在这战事之上了。

涟漪见对方下了委婉的逐客令,便款款站起身来,“看来胤公子是京城人士了,那有缘便京城见了。”

告别了皇上,苏涟漪出了营帐,向自己的营帐慢慢走着。

下午的阳光明媚,涟漪被这阳光照射,身上也逐渐有了暖意。

她不了解“皇上”这个生物,自然也不知其想什么、想关心什么,一切都在探索。她绞尽脑汁地不落把柄,又要用一些皇上想要的东西将其说服,设立这么一个官位。

只要有了“皇商”这一官位,她也就算是入朝为官,有了品衔了,有了官、有了品,才会有一些实权,让人无法对她挑肥拣瘦,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正是因为忙于绞尽脑汁,所以她根本没觉得和皇上交流有什么紧张和害怕。

当涟漪到自己营帐时,苏白已等候多时了。

“姐,你去哪儿了?”苏白问。

涟漪笑着,“进来说话。”说着,便率先进入了营帐。回头见苏白也进来后,才回答,“去了胤公子那里。”

苏白一撇嘴,“姐,这姓胤的到底是干什么的?上一次他也是派人将我叫了去套话,真是令人生厌。”

涟漪噗嗤笑了,因为苏白说话不像从前那般粗俗,看来是书院读书有了效果,“他的身份,我也不知,但有一点肯定,他是京城人士,身份大到飞峋也无法得罪。”

苏白一惊,随后叹气,“这京城真是大官多如鱼啊,得,我也得小心着点,别最后得罪了他。”

“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岳望县吧。”涟漪道。

苏白面色尴尬,踌躇了好一会,才难为情的回答,“姐,你……让姐夫派人送回去行不?我……我也想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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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苏白要留下来行军打仗,苏涟漪是万般不同意的,他能理解保家卫国男儿的热血雄心,也十分欣赏,但赞同欣赏是一方面,真正同意与否是另一方面。

苏白若是留下,其与云飞峋是不同的,后者是坐在帐中调兵遣将,而前者则是身先士卒。

虽有炸弹的掩护,但毕竟配方古老,制作条件简陋,若是她这个在现代与军工职业好不搭边的人都能轻易制作出具有强大毁灭性的武器,那现代人也许人人都是火药专家了。

所以这炸弹只是个噱头,牵引怀靖城叛军的视线,但真正攻城主力军还是常规攻城部队,就如同飞峋所说的,弓箭手、攻城梯等等。

古时征战几人回,是至理名言,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还在努力操练,却不知这一开战后,还会有多少人幸运回家见到家人。所以,苏涟漪绝对不会将苏白留下,即便是绑也绑回家。

苏白第一次抗争自己的姐姐,但却以失败告终。

第二日,收拾了马车,带了很多干粮,不情不愿的苏白气恼恼地坐在了驾驶位上,准备怎么来,又怎么回去。

所有将士都来送行,心中对这端庄又睿智的将军夫人都很是喜爱,何况其又带来了那别有威力的炸弹,助他们打赢胜仗。

一些兵士告假跟了来,围在苏白身边。这些兵士都是这几日和苏白一同训练的兵士,大家都是穷人子弟,淳朴善良,短短几日便建立起了情谊。而苏白非要留下打仗,除了男儿本身的热心爱国外,还有一点便是舍不得这些兄弟。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即使昨夜聊了很久但今日还是依旧的恋恋不舍。

“涟漪,你且先回去,等我胜仗归来,取得功绩,便立刻带你回京城,我……我等不及了,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和你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云飞峋的俊颜有一些涨红,很激动。

苏涟漪对感情本来就是个慢半拍,属于被动型,若非云飞峋如此说,她也不会想到原来自己心底的想法竟与飞峋相同。

想到那分开大半年的时间,她找了一堆事让自己忙碌,生怕停下后就无比空虚,从前她未深究,但如今想来,那空虚应该就是对云飞峋的思念吧。

在她刚来鸾国最无助苦闷时,是云飞峋陪她度过了日日夜夜,那种默默的陪伴不知何时已成了习惯,如今分开了半年,却总是不习惯。每一日忙碌归家时,总觉得等待她的不是初萤而是飞峋。

她挣扎了半天,终于感性战胜了理性,低下头,呐呐的。“……我也是。”

飞峋大喜,伸手便欲将她揽入怀,却被涟漪赶忙制止了,羞红了脸,“别……旁边那么多人。”一回头,来送行之人乌鸦一片。

飞峋咧嘴笑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好,就这么定了,涟漪你不许反悔,一定要等我。”

涟漪微微一笑,“恩,在你未放弃之前,我绝不会放弃。”她的话别有深意。

飞峋只觉得心中有一只胜利之鹰腾空而起,那种惊喜和欢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永不会放弃了,涟漪。”

苏涟漪略带傻笑着低下头,“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说着,便准备离开,当转身之际,手却被旁边那人捉了住,牢牢我在手心。

“你……放开。”涟漪惊恐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将士们,那些人没注意这边,或者说表面上没注意,但余光也时不时扫过来。

云飞峋将那滑腻的小手在手心中抚弄连连,“恩,你也保重身体,还有……”他欲言又止。

涟漪暗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拿捏着力道,既不让她抽回,又不会将她捏疼,“还有什么?”好在有两人披风的遮挡,外人看不见两人双手交握,她也放弃了挣扎。

云飞峋浓眉微微一皱,“离那个李玉堂远点。”

“噗……”涟漪忍不住笑了,那笑声清脆如银铃,悦耳十分,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掩住唇角,笑得很是开心。

“这要求很可笑?”飞峋有一些微怒。

涟漪极力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没,不可笑。”他这是吃醋了?很可爱。“好了,放开手吧,我要走了。”

云飞峋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放开,看着涟漪转身而去,一双眼黏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的倩影永远印在脑海。

远离人群的一个角落,不知下人们从何处搬来了一只上好梨花木椅,而夏胤修则是静静坐在其上。今日的他换了一支银色披风,披风边缘照例用金线勾着花纹,披风领口处,是银狐皮毛,在这严寒中增添了一分温暖。

一阵冷风吹过,长长的狐毛划过他绝美冷艳的面颊,尊贵无比。

有人沏了碗参茶,安禄从托盘中端起,恭敬上前,低声道,“皇上,天冷风凉,您得保重龙体啊。”因屡屡劝其入到营帐遭拒,便只能沏了参茶。

夏胤修双眼一只盯着前方人群处,伸手接过了茶碗,用碗盖轻轻撇了一撇,优雅饮了一下,却未理一旁的安禄,还是眯着眼,看着前方。

马车上,苏白心中懊恼,虽然新认识的弟兄们连连安慰他,说他的任务更为艰巨,要送将军夫人回家,但苏白还是有一种临阵脱逃的感觉。前几日的誓言犹记脑海,今日就与战友们挥别,逃离这战乱回家当缩头乌龟。

“云将军、将军夫人。”见两人来,众人出声问候。

兵士们让开了一条路,让将军夫人上马车。

苏白一咬牙,道,“姐,我决定,还是要留在军营!”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坚持。

涟漪暗恼,“不行。”把苏白留在战场,她回家要如何对苏峰和苏皓交代?若是苏白不幸牺牲,她岂不是成了罪人?她的想法是自私的,却不敢说出,这些兵士都是爹妈养的,又有谁想死?有谁不惜命?

苏白豁出去了,“姐,我不怕死,现在准备临阵杀敌,你将我带走,那不是胆小鬼又是什么?”

苏涟漪哭笑不得,“你与他们不同,他们是兵士,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你只是我的车夫,陪伴我来,现在自然要送我离去,这和怕死不怕死没什么关系。”

云飞峋也极为不赞同,却又不能说话,只是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向苏白。

“你会武艺吗?你才操练了几天?你这浑身肥肉若是都能上阵杀敌,那将军还让兵士们辛苦操练做什么?”苏涟漪继续道。

苏白今日算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反正我不回去,姐你绑着我也不回去,我不想临阵脱逃!”

苏涟漪气得都快晕过去了,这苏白平日里大小事都听她的,今天真正碰到正事就不听,真是……气死她了!

一众兵士心如明镜,都知这攻城一战非死即伤,谁不怕死?那些朝中官员谁愿意将孩子送来送死?这将军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倒是苏白兄弟,虽然长相纯苯了些,却真是名好男儿!

众人对其暗暗挑起大拇指。

事已至此,苏涟漪无奈,领军的是她夫君,自己弟弟又在这军营中胡闹,非要留下来打仗,若是她坚持将他带回,影响也确实不好,会令飞峋难办。

她无奈地瞪了苏白一眼,“行,那你就留下吧,为国效忠是男子汉应做之事,我便自己回去。”虽然生气,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感动的,看来这苏白,也是个可造之材。

苏白高兴得一蹦老高,云飞峋无奈地伸手轻轻碰了碰涟漪的肩膀,已表示同情。“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一会我另派两人送你回去,放心。”

涟漪叹气,也只能这样。

苏涟漪想不到的是,就是苏白留在了这军营,便注定了其步入仕途一条路,又有了一番不小的作为,更是成为了苏涟漪未来一座不小的靠山。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看似每一件事独立存在,实则却是一环扣了一环。

最后,云飞峋排了之前帮苏涟漪把守营帐的两名兵士,驾着马车将其送回岳望县,那两名兵士将其送回后便顺便留在了苏府,以保护公主夏初萤。

……

当苏涟漪再次回到家时,已是半个月之后了。

听闻涟漪归来,整个苏府都沸腾了,初萤最是开心,披着一件粉红色棉裙,便跑了出去,冲到门口迎接涟漪,跟在其身后的是苏涟漪挂名贴身丫鬟,猫儿。

马车停下,赶马车的是两名身披皮甲的军人,让众人一愣,这军爷是哪里来的?

“涟漪,你总算回来了。”初萤恨不得冲上马车。

涟漪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初萤,忍不住笑出声,低声道,“礼仪呢?你在宫中也这样?”又看到她仅穿着一条棉长裙,很是单薄,有一些担心,“穿这么少就冲出来,也不怕着凉。”说着,便准备解下自己的披风。

初萤赶忙制止了她,“不用,我其实穿得很多,快快进来。”说着,拉着涟漪入内,压低了声音,“我说过,现在的样子是我所向往的,在宫中……我才不敢这样。”

涟漪淡笑,其实那句话她仅仅是说来取笑她,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入了屋子,伺候的丫鬟们欢声笑语的说了一会,初萤便将众人打发了出去,拽着涟漪的手,两人跑到了床边坐下,烤着小火炉,很是惬意。

“熙瞳呢?”涟漪问。

“这个时间正睡着呢,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便能醒来了。”初萤一想到她的宝贝儿子,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便满是幸福的笑意。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都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我离开的这半个月,府上可有什么大事?”

“没有,还是平日里那般,猫儿在我这里伺候着,诗北被我打发到了厨房做粗使。制铁厂的厂长乔六真是能干,即便你不在,也将其搭理得井井有条,按照订单出货有条不紊,隔一段时间,便将账册送来给我看。

你临走时将妆品厂交给了我,我虽知晓你想扩大产量,但却不敢轻易拿主意,便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生产,依据依次排列下来的订单送货。

酒厂方面,也是管事按照之前你定下的方式运营,隔一段时间便将账册送来。”初萤絮絮叨叨地说着。

涟漪看着面前的夏初萤,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如今却为了她打理这些商家之事,也真是委屈了。“初萤,谢谢你了。”她由衷道。

初萤笑着摇了摇头,“笨蛋,和我说什么谢谢?这世上除了熙瞳外,我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哥哥,另一个就是你。你们三人才是我真正的亲人,值得我去用心对待。”她的表情还是那般天真,但软糯的声音却很是沉稳认真。

涟漪失笑,“笨蛋,你的夫君呢?”刚问到这,就想起了那花名远扬的金鹏大将军,惊觉自己的失言,很是后悔,赶忙想办法补救。“那个,我……”

初萤无奈地笑了一笑,“涟漪,不用隐瞒了。从前你在岳望县,我不用外出,便不会接受到这些信息,但如今我偶尔要代你去巡视工厂,外面的传闻自然也知晓了许多。”说着,便轻轻叹气,“东征军之事便不用我多语,有你在,我放心。南康王虽手有大量兵力,但南征军却是被飞云杨所带领,所向披靡,与其战功相媲美的,便是他带了美妾入军。”

涟漪赶忙想办法安慰她,“初萤,那仅仅是一种传言。”

初萤苦笑,“别安慰我了,具体带的是谁,我能猜到,将军府的妾室们,哪一个我不认识?”

苏涟漪尴尬,对自己刚刚的失言十分懊恼内疚,“那个……那个……”那个了半天,却不知要如何安慰,不闻不顾自己正妻幼子,带着美妾上战场,她不知要用什么花言巧语才能帮他遮丑。

初萤面容娇俏的笑意不在,抬眼,淡淡地看向面前烧的通红的火炉,“……别自责,即便你不说我也是知的,我的命运……也不过如此。”其实她想说的是,大家的命运都是如此坎坷,她十分担心涟漪的未来。

涟漪赶忙找事叉开了话题,“我见到皇上了。”

初萤一愣,而后抬头,惊喜地看向她,“你见到我皇兄了?真的?但我皇兄怎么会出现在怀靖城?”

“应该是担心战事罢。”于是,涟漪便将在怀靖城外军营中发生的种种事都说了出来。

初萤不听还好,一听生生吓了一跳,“涟漪你疯了?你做那些炸弹干什么?你这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别说我皇兄会忌惮你,云飞峋的夫人苏涟漪做出威力无比的炸弹,这消息会很快传开,难道你就不怕其他国家之人抓你过去严刑逼供其配方?”

夏初萤真是惊到了,脸上哪还有甜美,一双眼睁得硕大,本来亲昵地抓着涟漪的手,如今手指却不自觉地用了力气,将涟漪手抓得泛了白。

涟漪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挣扎,因这疼,便是初萤心中之疼——初萤是真心为她着想。

“放心吧,那炸弹没你想象中的威力无比,就是一种巨型鞭炮罢了,出个响唬人用的。”涟漪安慰道。

初萤却放不下心,“你太小瞧各国的国君了,他们的心思比针尖还小,只有有那么一点点威胁,都会将其无限扩大,他们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糟了,这可怎么办?”初萤越想越急,越急越怕。

涟漪呵呵笑着,并未阻拦,就看着面前那初萤着急,心中带着一种恶作剧的想法。

初萤想了半天,终于想了个办法,一抬头,一双眼咄咄逼人地看着涟漪。“这样,以后你也别想着什么皇商了,你就用这配方为要挟,逼着我皇兄为你与飞峋指婚,婚后就我皇兄会派人严密保护你,就这么办了。”

涟漪噗嗤笑了,“小女子谢谢金玉公主的操心了,但这配方,我想将其散播出去。”

初萤一愣,“散播出去?”

涟漪点了点头,“是,还是那句话,这配方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从前人未发现,只是从未向这一方向想而已,如今我做了炸弹出来,各个国家只要让鞭炮工匠研制,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这配方研究出来。而我想用黄励靖这名提前将这配方传播开,也就轻易脱了身。”

说到这,涟漪一挑眉,看向正在拍胸脯表示松了口气的初萤,“我说,你不会将我这一点小秘密告诉你皇兄吧?”

初萤回头瞪了她一眼,“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的人?你我是患难姐妹了,我与皇兄固然是兄妹,但与你也是姐妹,只要不是触犯到我皇兄的根本利益,我绝不会多那个嘴,你放心好了。”心中也是十分感动,涟漪真是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如此的秘密也和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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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的少了,抱歉…。可能是前几天发烧太严重(2天39度),病去如抽丝,这几天状态一直不怎么好。

明天绝对万更…。未来几天会加更一次,弥补这几天的请假和少更,知道跟文妹子们的辛苦,辛苦了,么么哒~

124,陷阱

【昨日章节有补充,赠送两千字,请刷新观看,么么哒。】

苏涟漪归来岳望县,便意味着再次投入忙碌的生活。

酒厂、酒铺、妆品厂、制铁厂,见东家小姐苏涟漪归来都干劲十足,涟漪也第一时间去到各厂巡视情况,对新晋酒铺小掌柜雷子很是满意,雷子虽不像钱汇那般聪明,但胜在其勤上。

更满意的是管事乔六,那制铁厂在乔六的打理下井井有条,每一个部门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涟漪心中很是好奇当初李玉堂那厮是怎么把这么个能手乔六挖了来。

“涟漪小姐,这些是这半个月的账册。”制铁厂,苏涟漪的办公室内,乔六将基本账册递了过去。

涟漪接过后随意翻看,账册字迹工整、整齐俊秀,字如其人,也如同主人乔六那般极有原则。

账册上工工整整记着,有支出、有收入,铁石的采买、厂房的修缮、打铁器械的完备,何时出了多少产品,收入多少,等等。

“所有收入银两一旦到了千两,便送到了苏府交给了初萤小姐,这些是收条。”说着,乔六又拿出了一本册子,每一页都有初萤的娟秀的笔记,上面写着何时何地,受到乔六多少银子。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这些账册略略看了一遍,“乔管事,你辛苦了。”

乔六不肯居功,“涟漪小姐您说笑了,这些都是乔六应做的,不算什么功劳。”他这辈子做过最走眼的事便是被李家公子挖了去,本以为跟着李公子大有作为,却没想到李公子的生意只是一个赌气的玩笑。

在他觉得自己晚节不保,不知再以何种信誉去找下一个东家时,是涟漪小姐不计前嫌雇佣了他,还是那优厚的薪水,如今又委以大任,他如何不感激?

“乔管事,我临走时交代你做的一批产品,做出了吗?”她指的是妆品厂所需要的器械。

“做好了,正在二号库房,涟漪小姐现在就要看吗?”乔六道。

“恩,带我去看看。”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拿了披风,一边为自己披上,一边跟着乔六出了办公室,向库房走去。

按照苏涟漪的提议,几大库房没像鸾国惯常那般用天字、地字等命名,直接用了数字,如今二号库房内堆的,便是妆品厂所需器材。

苏涟漪看见摆放整齐的器材后,心情大好,事不宜迟,立刻叫了人将诸多器材搬上了运货马车,一路向东,去往妆品厂。

此时的妆品厂虽还在运营,但还是以苏家村的厂子为主力,岳望县的妆品分厂地盘很大,但工人却为数不多,显的有一些萧条。

在这分厂做工之人都知晓神仙方准备扩大产量,却不知何时开始。

妆品厂的风吹草动已传到了外面,一众贵妇们都急着盼着。如今,苏涟漪归来,终于是将这计划开始实施了。

妆品厂一片热闹,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跑出来搬器械,涟漪教着众人拼装,谁说女子不如男?无论是干体力活还是拼装,姑娘们都干得奇好。

傍晚十分,这第一批器械已拼装摆放好,接下来的便是准备大量招工和购入原材料。

涟漪晚上又请姑娘们到一旁小饭馆搓了一顿后才回家,而那小饭馆用餐之人又一次见识道了神仙方妆品厂女子们的疯狂,敬酒、拼酒不绝于耳,因为姑娘们也都为苏涟漪高兴,期待着涟漪的产业越做越大。

夜晚,涟漪乘着小马车回家,却想不到,另一地点某个人接到了一封信,是以她的名义。

……

李家别院。

李玉堂忙完了生意,便回了房间。他的脚步比平日里要缓慢沉重,心头空虚无比,只要一闲下来,他脑海中便总是闪过苏涟漪的身影,将两人从认识到如今,见的每一面,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想。

甚至……他现在想到从前那一身肥肉的苏涟漪,竟觉得很是可爱。回想到从前在李府海棠院,她守在一旁,只等他路过,狠狠扑倒他身上,他也不觉得十分反感。

即将进入房间,李玉堂在房门前不自觉停下脚步。

如果……如果当初他真的接受了她,那该多好。难道他真的错过了?他错了,老天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一次想到苏涟漪恬淡的笑容,他不自觉想起当苏涟漪提起她那正在“做大事”的夫君时,那幸福的微笑。

他嫉妒!嫉妒到死!

因为心中的悲愤,却又不想露于表面,所以只在心中想着,脸上却未表现分毫,但那愤怒和哀伤愈演愈烈,最终清瘦颀长的身子忍不住一再颤抖。

墨浓跟在身后,多少是能猜到少爷的心,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少爷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这世上也许只有一人可以干涉,那便是苏涟漪。

有下人匆匆而来,见这气氛诡异,不敢声张,便将墨浓叫到了一旁,原来,是有一封信送了来。

墨浓接了信,那下人便如释重负地告了退。那信封上方方正正写着五个大字——李公子亲启,没有落款。

字迹还算工整,但却少了一些功底,一看便是初学习字没多久的人写的。

墨浓猛的一惊,这字迹……不正是苏涟漪的字?赶忙上前,“少爷,您有封信。”

李玉堂心头烦闷,墨浓伺候他多年,知道深浅,既然此时将信送上,说明是要事。

当那骨节匀称的白皙大手接过信笺时,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因,这信笺竟是……苏涟漪写来的。

李玉堂愣愣看着信封上的字,一双冷眉微微皱起,眼中矛盾十分。

墨浓在一旁看见此景,很是心酸。从前那眼高于顶的少爷,如今也体会到了求而不得之苦。“少爷,夜晚风凉,您到屋内再看吧。”出声提醒,不希望少爷在下人们面前失态。

李玉堂入了房间,关了门,十分急切地想打开信笺查看,却又没那勇气,生怕是苏涟漪的绝交信。他自认已将自己心思藏得很小心了,她应该不会发现才是。

他的这种顾忌并非多虑,而是亲眼目睹叶词。当初苏涟漪与叶词很是热络,一口一个“词”的称呼,但只要叶词表白了心迹,涟漪立刻便将其拒之门外,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所以,他一直选择在旁默默守着,却……

最后一咬牙,将那信打开,可以说是带着颤抖将那信读完。

当读到了最后一个字后,李玉堂心跳剧烈,恨不得破胸而出。刚刚那愁云惨淡一扫而光,心头艳阳高照,很是明媚。原来,这是苏涟漪邀他一聚的信。

信上虽没说为何要邀他,只说了想私下一聚,时间、地点,但李玉堂早已为苏涟漪想好了各种借口。

这信笺内容漏洞百出,换一个人都会仔细思考一下,苏涟漪从未对李玉堂有过什么特别表现,如今却突然送信来说要私会,怎能不奇怪?

但李玉堂却未发现,或者说,他不想自己去发现,就这么自欺欺人,为苏涟漪找各种借口,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无病乱投医吧。

而相会的时间,正是明日的傍晚,在县城北郊一处偏僻的宅子。

……

苏府,正在用晚膳。

涟漪一回头,竟看见的诗北,略微惊讶,“初萤,诗北怎么在,她不是被你罚到厨房了吗?”

诗北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恨,虽然二小姐没得罪过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恨。凭什么这两个女人就可以如鱼得水、兴风作浪,凭什么那美如谪仙的李公子就要喜欢这已嫁人的二小姐?

没错,李公子定然是喜欢二小姐的,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

二小姐很是不知廉耻,明明已经嫁了人了,还不守妇道,天天和那么多男人勾搭,不要脸,狐狸精!

苏涟漪背对着诗北,更何况诗北低着头,涟漪自然是没看到她的神色。

初萤眉间微微一挑,扫向诗北的眼神有一些讥讽,那讥讽转瞬即逝,立刻又换回了平日里的天真巧笑。“之前她做错了事,惹我生气,自然是罚她去了厨房,如今我气消了,就让她回来了。”

诗北抬起眼,十分小心地看了初萤小姐一眼,当看到对方那明面娇艳实则凌厉的眼神,玲珑有致的身段狠狠抖了一下,赶忙低下了头。

——这种人便是如此欺软怕硬,见苏涟漪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便觉得好欺,而初萤对她日日刁难,她便惧怕不敢惹。

初萤与诗北眼神的交流,苏涟漪并未发觉。想到这诗北也是个可怜的,便深深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她,便将她卖了算了,或者干脆将卖身契给她,让她自寻出路,不然也是给自己添堵。”还努力劝着。

初萤柔和的笑了一下,“没事的,涟漪,该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说着,那双大眼闪过算计的金光。

涟漪无奈,摇了摇头,“随你了,但事先说好,不许无缘无故的责罚下人,不许动用私刑。”她不愿去干涉初萤更多,能做的,便只能如此。

“恩,我答应你,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是有我的原因,放心好了。”初萤说着,放下筷子,亲自站起身来,盛了一勺子汤,为涟漪添了。

涟漪点了点头,低头喝汤,心中想的是,长久相处得知,初萤不是那种以打骂下人为乐得女子,若是诗北能老实本分,初萤也不会这么为难她。否则,为何初萤只针对诗北,而对猫儿和其他两名丫鬟都和颜悦色呢?

晚膳用罢,涟漪与熙瞳玩了好一会,才回房间睡去,毕竟忙了一天,身心俱疲。猫儿屁颠颠地跟着回去伺候,因为二小姐归来,她可高兴坏了。

涟漪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熙瞳才睡,初萤让那两名丫鬟将熙瞳送回房间睡,这才将诗北叫了进来。

初萤在床沿上坐着,嘴角含着一丝笑,眼底一片冰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跪地的诗北,周身散发出的气质逼人,让那诗北连看都没勇气抬头看上一眼。

“你不是一直埋怨我待猫儿等人好,待你不好吗?你可知原因?”初萤随意说道。

诗北浑身抖了一下,自然知晓是自己在背后兴风作浪被初萤小姐发现。点了点头,声音怯怯的,“回小姐的话,奴婢知晓,但奴婢虽然有错,却对小姐一片忠心,真的!”

初萤唇角勾了一勾,这诗北固然是“忠心”,这样帮着主子做坏事以谋私利之人,她从皇宫到公主府,如今到将军府,这样的人见了多了。这些心肠黑透的女子哪有什么“忠心”?她们的忠心建立再私利上,当有一日天下大变,主子落难,第一个反咬一口的就是这群人。

和她夏初萤玩?这诗北还嫩。

她不是收拾不了这诗北,更不是留下戏耍着玩,而是别有用处。她要用这诗北为苏涟漪上一节课,让涟漪亲眼见见这等小人的嘴脸。

涟漪心善,她既喜欢涟漪这点,又担心涟漪这点。涟漪在这还算单纯的小县城没机会接触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黑暗,但一旦飞峋将涟漪带到京城,其要面对的就可比这县城要阴暗得多的环境。

未雨绸缪好过临渴掘井,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罢了。

“你不是,喜欢那个李玉堂吗?”初萤慢慢问着,那软糯的声音隐隐透露出一种高贵的傲气。

诗北低头跪在地上,眼珠子兴奋地转动,不知面前这恐怖的初萤小姐要作什么?

初萤微微一笑,“我给你一个机会,明日傍晚时分,我会派人送你去一处宅子,我已用涟漪的身份将李玉堂约了出来,而之后如何做,就看你的了。”

诗北一惊,慌张抬头看向初萤,“奴婢不懂初萤小姐的意思。”

初萤一挑眉,“同样的话,我从不说第二遍。”

诗北狠狠咽了口水,想到那美如谪仙的男子,又想到其身后富有的李家,心中早已兴奋非常,“那奴婢斗胆问,初萤小姐这么做的原因呢?”

初萤嗤笑了一下,“我的原因,你也配知道?”

诗北浑身都是一抖,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在二小姐面前,她可以装出纯善,但在初萤小姐面前,她无论如何装,但对方好像火眼金睛能看穿一般。“那……奴婢……奴婢该怎么做?”

初萤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难道你还等着本小姐将那李家公子绑了送你?你好大的面子啊?”

“不……不……奴婢该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诗北吓坏了,因为被这初萤整得人不像人,她这一生都没干过这种粗活。

“好了,我也累了,你出去吧。”初萤笑着站起身来,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诗北,只见其眼中的恐惧是假,惊喜和疑惑才是真,心中暗笑。这诗北也是个可惜的,若是生在宦官人家送入宫中,想必也能兴风作浪一番。

“记住,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自行选择,若是愿意去则就去了,若是不想去就留在苏府继续从前的日子,呵,本宫也算是发了一回善心,你下去吧。”

诗北见初萤小姐真的在赶人,便不敢纠缠,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退了出去,一双妩媚美眸中满是算计,口中却忍不住喃出一句,“本宫?本宫是什么意思?”

她这个普通富家的丫鬟,自然不知,这本宫是某些后宫权贵的自称,而金玉公主也是一时失言,才不自觉地说出习惯性称呼罢了。

……

第二日,苏涟漪晨起照常训练,将猫儿留在房内打扫,训练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去陪初萤用早膳,尽量挤出一些时间陪初萤,而后便叫上她的车夫,出了门去往妆品厂。

今日,是妆品厂招工的日子,虽然负责此事的不是她而是吴氏,但她还是赶过去看了看。

妆品厂今日人山人海,还没走近,已有一股脂粉的香气,原来是众女子前来应聘。

岳望县虽还算富有,但还是普通百姓居多,女子出嫁都要有嫁妆,嫁妆越是丰厚,越能被夫家瞧得起。所以一般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在家做一些绣活,也增添下嫁妆的分量。

除了待嫁女子,还有一些年轻力壮的少妇,平日里为人洗衣服或做一些缝补贴补家用,谁不想有钱花?谁不想过好日子?

可惜,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却不给这些女子们工作的机会和岗位,更别提,在这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根本也无法提供出这么多工作岗位罢了。

但苏涟漪的神仙方妆品厂却解决了这一难题,大量招工,且招的都是女子,女子们岂能不欢欣鼓舞?都纷纷跑来应聘,大清早的也都涂脂抹粉,打扮一下,希望给东家一个好印象得到工作。

面试官为苏涟漪、吴氏和两名新晋提拔上来的小管事,女子们一个个进入,四人便提出一些问题,初步判断女子的品貌。尽量留一些老实肯干的姑娘,将那些多事的拒之门外。

除了中午吃饭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整整一日就没停过,最后,留了五十名姑娘,交给了吴氏培训。

涟漪这一天说得口干舌燥,不知喝了多少茶水。如今终于面试完了,她终于可以回家,头晕脑胀。

刚到门口,却看见远方来了一辆马车。

涟漪举目远眺,认出那是酒厂的马车,眉头微微一皱。酒厂人来妆品厂干什么?难道是酒厂发生了什么急事?

想着,便没上马车,站在妆品厂大门口等着。

那马车一路驶了过来,在妆品厂大门口停下,车夫下来后,有人撩开帘子从车厢中钻了出来。那人个子高,身材清瘦精壮,穿着一身干净的土蓝色棉袍子。

涟漪一见,心虚。她最近一直躲着他呢,没想到还是被他追来堵住。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了招呼。“爹,好久不见,您老最近可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涟漪这一世的亲爹苏峰。

只见来者气势汹汹,“你三弟呢?”

涟漪顿了一下,难以开口。“爹,上马车,我们回家说?”她要如何回答?难道说大虎其实是云家人?如今是东征军主帅云飞峋将军?先不说大虎这身份会不会吓到苏峰,那苏白的行踪怎么解释?

她跑去为夫君献计献策,然后将弟弟留下当了炮灰?

苏涟漪欲哭无泪。

“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苏白那小兔崽子哪去了?你别帮他说话,这孩子真是不学好,竟学会了有家不归!”苏峰哪能想到这些,他还以为是苏白任性不回家,涟漪为其护短。

被苏峰这么说,涟漪更是无言以对了。“爹,那你进来到我办公室,我们慢慢说。”说着,便将苏峰领进了妆品厂,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带着怒气冲冲的苏峰入了办公室。

此时的涟漪看似淡定,其实后背满是汗,心中不自觉一骂再骂,苏白那个混蛋,算是彻底害死她了。

“好,你现在说吧,苏白那个小兔崽子哪儿去了,你不许帮他打掩护。”苏峰入了办公室便气愤道。

涟漪哪是帮苏白打掩护,现在想着如何编个谎话。最终一咬牙,“爹,苏白他……参军了。”

苏峰一愣,“你说啥?涟漪你再说一次。”

苏涟漪长叹一口气,“三弟他去参军了,正是如今的东征军,这几日,应该正在与东福判王交战呢吧。”

苏峰顿了一下,而后面色一白,老人家一口气没上来,踉跄了几步差点晕倒过去。

涟漪吓坏了,赶忙扶着苏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为其倒了茶水,喂着喝下,好半晌还缓过来。

苏峰忍不住老泪纵横,“那个混蛋小王八蛋,那个……哎,当初征兵到我们村,我费劲千辛万苦才用银子将那征兵官打发了去,就是不想这两个儿子出事,谁知道……那个小王八蛋,竟敢背着我去参军!”

涟漪低下头,心中后悔不已,当初她就不应该叫苏白送自己去,但除了苏白,她又实在不知何人可以百分百的放心,将这秘密告知。

苏峰真的哭了,“那个小兔崽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死了怎么和桂花交代啊……”

涟漪鼻子也酸了,她想起从前对苏白连打带骂,但那苏白永远都是想着她、听她的,永远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如果……如果苏白真的没了,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办公室门外,有人能听见屋内苏峰哭号,却不解其故。

涟漪也站在一旁,低着头,默默地哭着,心中自责着。好男儿为国捐躯固然伟大,但她却不允许是她家人去捐躯,说她自私也好,她就是这样。

苏白……苏白可怎么办?

苏涟漪此时此刻深深后悔,当初她就不应该考虑这么多,直接将苏白弄晕了带回家。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爹,您冷静一下,苏白他是……”涟漪灵机一动,“他是去做文书,不会殒命的。”现在只能这么安慰了,而安慰之后,她便只能对天祈祷苏白无事,平安归来。

苏峰听见涟漪的话,这才止住了悲伤,摸了一把老泪,“真的?涟漪丫头,你可不许骗爹。”

涟漪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绝对不骗人,他……他就是去做文书了,专门记账的。”能糊弄一时算一时,苏峰年纪也不小了,加之日日思念许桂花,谁知道会不会直接病倒。

苏峰是相信苏涟漪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涟漪虽作恶多端却从不骗他,“哎……苏白那臭小子,若是有大皓和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涟漪掏出手帕,擦干了泪,努力将自己的心头的悲伤压下去,告诉自己不许胡思乱想,不吉利!也许苏白能平安回来呢。一边默默安慰自己,一边去安慰苏峰。

为苏峰讲着,苏白做文书有多安逸,不用上战场,只要在后勤营记记账便好,以后的发展前景又如何如何,毕竟苏白年纪大了,也得建功立业,等等等等。

哄了好一会,夕阳西下,才勉强将苏峰哄了住,将其劝上了马车,那酒厂马车原路返回,回了酒厂去。

涟漪长叹一口气后,便上了自己的小马车,回了苏府。一路上,她还是十分担心苏白不已。

……

苏府,初萤急坏了。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今日涟漪晚归,这要是错过了好戏,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涟漪终于回来,初萤高兴的连哭的心都有了。还没等涟漪下马车,初萤便冲出了大门,上了她的马车。“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涟漪一愣,已经多久没见到这么毛躁的初萤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这是要急着去哪儿啊?”

初萤急死了,“别管,跟着我走就好。”说着,便对车夫说了一个地名,那位置,正是她伪造涟漪字迹将李玉堂骗去之处,也是今日让诗北去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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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定亲(万更,丫头肥来了)

这是一个不眠夜,无论是对猫儿,还是欧阳歉。

两人分明是所谓的玩伴,但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了别样的心思。

猫儿得知欧阳歉要成婚,心中有一股无名的失落,却找不到原因。

欧阳歉得知猫儿要出嫁,心里也是空落落一片,十万个不愿意。

相比之下,欧阳老先生欧阳尚默道是睡得踏实,美梦连连,一会是独子欧阳歉大喜,一会是抱了孙子。

夜晚寂静,苏涟漪正在习字。

习字而非练字。

练字,是依照自己的用笔风格练习笔风。但习字却是照着字帖,模仿先代书法大家之手笔。

苏涟漪的字规规矩矩、方方正正,是一种类似于行楷的笔体,在现代很是流行,但在鸾国,最流行的还是纯粹的行书或草书。她不是所谓的完美主义,也不喜舞文弄墨,这么做只是只是因为想私下写一些信笺不用他人代笔罢了。

经过十几天的刻苦练习,她的字突飞猛进,何况她并非是盲目地模仿练习,而是有针对性的只练十七个字——

炸弹之配方极简,一硫二硝三木炭。——黄励靖。

苏涟漪不知这片大陆有多大,只知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国家,鸾国属于大国而非最大,除了鸾国外,还有以军事著称的东北方轩国;以游牧为主民风彪悍的北方木神国;整片大陆最大、综合实力最强的国家,西北方北秦;和西南方的国家齐兰国。

北秦最大,鸾国此之,轩国与齐兰国旗鼓相当,木神国第五。

除了这五大国外,还有十几个小国,分别依附在自己周围的大国之上。

而苏涟漪这十七字配方便是一式五份,用无法看出笔体的狂霸字体写好后密封,只等明日用特殊渠道将这“密件”送给五大国的国君。

这送信渠道她已找好,转之又转,几经倒手,又夹杂了一些无名货物,极力做到万无一失。

一硫二硝三木炭,正是在怀靖城外,苏涟漪配置炸弹的配方。这古方简陋,此时这个时代人不知,并非这古方有多奥秘,而是根本未向这一方向思考罢了。

这古方就如同一张窗纸,简单易懂,拿到古方之人会忍不住惊讶其简单,未拿到古方之人便会感慨其深奥。

一硫二硝三木炭,七个字拿在苏涟漪手中便如同烫手的芋头一般,知道的人越少,她便越是危险。而当其公开于天下后,她反倒会安全,反正,还有那“黄励靖”做挡箭牌。

将五封信函密封好后,涟漪到了窗边,轻轻推开窗子,透了口气。

天空上明月东垂,即将黎明,涟漪深深吸了口清凉的空气后,伸了个懒腰,关了窗,脱衣服上了床去。几乎是头沾了枕头,还未等她胡思乱想,便睡了去。

同一时间,两个府邸,四个当事人,两人睡得很香——欧阳尚默和苏涟漪;两人捻转难眠——欧阳歉和猫儿。

一转眼,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涟漪刚刚起床,猫儿便轻轻敲了其房门,得到了允许后默默入内,伺候着主子梳洗,而后打扫房间。

“猫儿,你怎么有了黑眼圈,难道昨日休息不好?”涟漪貌似关切,心中已猜得七七八八。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她第一次带猫儿去欧阳府是因觉得愧对猫儿的期待,后来将猫儿留在欧阳府是因自己太忙,阴险的找了个替身。

却没想到,两人竟能有一些发展。

猫儿惊慌失措,不谙世事初染忧愁,仿佛一夜长大了几岁。“没有……奴婢……奴婢睡得很好。”说着,便深深低下头去。

她从来都是无欲无求,很容易满足的人,何时就变成了这样?猫儿在内心暗暗谴责自己,但她可对天发誓,他绝不是贪恋欧阳公子家中的钱财,即便他是穷的,只要能开开心心就好。

猫儿惊觉,她刚刚在想什么?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如此怀春?没羞没臊。

涟漪看着猫儿那张一会白一会红的小脸儿,知道她内心挣扎,却也未点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房间晨练去了,留下猫儿自己低头苦苦思索。

早膳,苏涟漪照理是陪着夏初萤一起用。

“猫儿呢?”初萤不解,那个猫儿不是一直黏涟漪得紧吗?左一个二小姐右一个二小姐,如今怎么却舍得让二小姐独自来这用膳?

涟漪微笑,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嚼着,待咽下后,答,“她昨夜休息的不好,今日心情好像也不好,我便没让她来,让再休息了。”

初萤有了兴趣,“猫儿心情不好?快告诉我是什么事能让她心情不好,我好奇得紧。”只因这猫儿平日里嘻嘻哈哈,好像从未有过什么烦恼。

涟漪便放下碗筷,凑到初萤身旁,小声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与她说了。初萤听后,哈哈笑了起来,“难怪从前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猫儿也算是栽了。”

涟漪但笑不语,喝了口粥。

“话说回来,若是欧阳家主不嫌弃猫儿出身卑微,我觉得这一对不错。那欧阳歉自是不说,他的心智如同孩童,想来待人也会好。而猫儿性格也不善良单纯,想必也不会图欧阳家的钱财,能和欧阳歉好好过日子。”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两人真的合适,只看那欧阳老先生会不会嫌弃猫儿了。”

初萤闻此,深深叹了口气,“欧阳家主经历了从前那般人间悲剧,若此时还顽固不化,便也没什么挽救价值,欧阳家未来如何,只看欧阳家主的态度了。”心中不免又联想道了自己。

她从涟漪口中得知了欧阳家族之事,也知晓了那“如儿夫人”,感慨这大家族后院便是如此阴狠惨烈,杀人不见血。宫中如此,将军府也是如此,好在她从小便受到母后的教导,加之以她的身份,外人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否则……两者若是随便缺失一条,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地位稳固又能怎样?高高在上又能如何?得不到夫君的爱,和守了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想着,初萤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苏涟漪听到了,却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去劝,也跟着叹了口气。而后两人便在沉默中继续用膳,将早膳用完。

……

欧阳府,欧阳歉也是顶着一副熊猫眼,一整天,不愿学习,也不愿玩耍,就这么愁眉苦脸的抓头发想问题。

一旁的欧阳老先生心中憋笑,不知第几次佩服苏涟漪那个鬼丫头,能将四十几年、被所有人确诊为疯傻的歉儿教导好,让他学会了自控、学会了思考,更是有了七情六欲。

徐昌快步走来,到了欧阳尚默身旁,“老爷,苏小姐的信笺。”

“哦?”欧阳尚默微微一愣,赶忙伸手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带着十万分的期待和惊喜,想知道这个鬼丫头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

展开信笺一看,竟是苏涟漪的请函,邀请欧阳尚默到岳望县最大的茶楼喝茶。欧阳尚默差不多能知晓苏涟漪想干什么,便笑呵呵地命人为他换了衣,刻意让徐昌隐瞒了他的去处,随便带了名小厮便跑去应约。

茶楼内,当欧阳尚默到时,苏涟漪已等候多时。

“等久了吧?”欧阳老先生的声音和蔼慈善,带着一种无私的关切。

正在翻看账册的苏涟漪赶忙收起了账册,站起身来,“老先生您来了?涟漪也刚到不久,请坐。”说着,亲自上前将欧阳老先生请入雅座。

欧阳尚默容光焕发,鹤发童颜,伸手一指苏涟漪的鼻尖,“鬼丫头,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涟漪忍不住伸出舌尖,撒娇一下,“老先生已猜到了七七八八,还用涟漪说吗?”两人的关系,不是祖孙,胜似祖孙。

欧阳尚默别有用意地一笑,“涟漪丫头是想当月老了?”

涟漪老实点头,“老先生明察秋毫,涟漪也不拐弯了,不知您可否瞧得上猫儿。”

欧阳一挑花白的眉头,“那你来说说,老夫瞧得上还是瞧不上。”

涟漪将脸上的嬉笑撤下,换了认真的颜色,“在涟漪看来,老先生早已超脱世俗,现在老先生对人生和幸福,心如明镜,不会嫌弃猫儿的。”

欧阳尚默本就微笑的面孔,笑容更深了,“鬼丫头,竟将老夫看透了,哈哈。”爽朗和蔼的笑声充斥了雅间。

涟漪想了想,又道,“想来,老先生在府上也考验过欧阳公子了,我们再观察几日,若两人真是心心相映,便将这事定下吧。”顿了一下,涟漪又有了主意,补充到,“猫儿无父无母,我就让我爹认下她当干闺女,以后猫儿就是我妹妹,对外人也好交代,嫁妆也是我们苏家出了,权当嫁了个苏家姑娘,老先生您看这样如何?”

欧阳尚默并未喜形于色,反倒是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如今像你这般心善的姑娘,少了。”

涟漪被老先生看得有一些心虚,她当初想到为欧阳歉医治的原因,可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想借着欧阳歉的引子亲近老先生,为自己的事业助力,也为以后的计划铺路罢了。

惭愧地低下头,“老先生,人与人相处靠的便是缘分。”只能用这一句话来回答,更是掩饰心中的内疚。

而后两人达成了协议,便按照苏涟漪所说去做。嫁妆,欧阳老先生并未拒绝,毕竟这关乎到猫儿未来的脸面,但他也不会让涟漪吃亏,无论嫁妆多少,欧阳家给苏家的聘礼,永远是嫁妆的十倍。

……

三日后,相思的两人形如枯槁。

这一日傍晚,苏家药酒厂刚刚收工,苏峰劳累了一天,回到酒厂一旁为其特别建的院子。

房内干净整洁,苏峰已不像从前那般邋遢,或者说,因生命中重新有了目标振作了起来。

他走到了屋子深处,一个供桌前。那供桌上放着几只牌位,有苏峰的父母牌位,也有他的爱妻许桂花的牌位。

房间一片死寂,苏峰高瘦的身躯则是立在供桌前,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刻着许桂花名字的牌位。

“桂花,你看,我们三个儿女都有出息了。大皓发展酒厂,涟漪建立妆品厂和制铁厂,就连那不成器的三白子也参军当了文书,可惜,你却看不到了。”说到末尾,语音忍不住微微颤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峰赶忙收拾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这个时间来找他,多半是酒厂除了问题。

“是谁?”一边问着,一边上前去开了门。

只见,那人一身家丁打扮,身材魁梧,干净整洁,看苏峰后立刻深深一鞠,“老爷,小的是苏府的下人诗南,二小姐让小的来接老爷,说是有要事找您。”

苏峰一愣,涟漪鲜少这么晚跑来找他,难道出什么大事了?赶忙道,“成,走,我们快去。”说着,便随着诗南上了马车,一路向苏府而去。

苏老爹担心了整整一路,问诗南怎么个情况,诗南也是不知,他便只能作罢,恨不得那马再长出几条腿,快快赶到苏府才好。

苏府。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看着低头的猫儿憋着笑,因平日里欢快的猫儿满脸愁思,两人对视一望,心中达成了共识——孩子终归要长大了。

猫儿已经四天没休息好了,再单纯的姑娘,此时也知晓自己是喜欢上欧阳公子了。刚开始是怜悯,而后每日便听从二小姐的嘱托,日日对欧阳公子进行“课程”,就这样,无形中上了心,最终便偷偷喜欢上了。

猫儿幽幽叹了口气。

她从小便在大户人家中当丫鬟,自然知道自己和欧阳公子的差距。她只是小丫鬟,而欧阳家的家势比苏家还要大。苏家对于她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何况是欧阳家?

虽然欧阳公子心智不全,但凭欧阳家的实力和地位,定然还是有很多很多大家闺秀挤破了头想嫁进去,只要嫁了进去,那便是有享不尽的福,花不完的钱。

谁嫁给欧阳公子都好,只希望……那姑娘心性善良,能一心一意待欧阳公子,就算是不相爱,最起码也要好好照顾他。

一想到未来,有别的女子伴欧阳歉的身侧,欧阳歉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再是留给她而是留给那名女子,以后打闹、斗气的也不是她和欧阳歉,而是他们,猫儿心如刀割。

苏涟漪和夏初萤一边随口聊着什么,一边暗暗观察着猫儿的一举一动,更是想笑的紧——女大不中留。

房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相识一望,会心一笑——苏老爹终于来了。

门开了,来者正是着急的苏峰,“涟漪,出什么事了?”人还未全进屋来,声先到。

涟漪站起身来,“爹,您别急,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苏峰一回头,看见了自家闺女身旁亭亭玉立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皮肤白皙娇嫩,五官精致绝美,一双大眼剪剪如秋水,一张小唇点点如落樱,乌丝梳着十分动人的发型,身上穿的也是昂贵得绫罗绸缎。

苏峰皱眉,这是谁家闺女这么漂亮?虽然比爱妻许桂花还差了那么一点。“这是?”

涟漪噗嗤一笑,“爹,这是初萤啊,您不认识了?”

苏峰一愣,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漂亮闺女和那初萤小寡妇长得三分像,都是五官纤细,身材娇小。但那初萤小寡妇黑瘦,如何和这等美女相比?

忍不住感慨,“难怪那么多人脑子热的买你那妆品,原来真是这么好使,能将一个凡人变成天仙。”苏老爹忍不住惊讶咂舌。

夏初萤噗嗤笑了,却也没反驳。

涟漪懒得和老爹解释,“爹,叫你来,是有件事拜托你。”

苏老爹嘴角抽了抽,“傻丫头,和你亲爹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说吧,啥事。”

涟漪一指一旁的猫儿,“爹,你认她当干闺女吧。”

正沉寂在哀思中的猫儿一愣,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主子。让老爷认她当干闺女?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底有一种小小的期盼,但理智却将那小小期盼狠狠压了下去,理智告诉她自己,做人要本分、老实,不属于她的,她不能去奢求,从前厨房奶奶总说,知足者常乐。

苏老爹也是一惊,看了看猫儿,“她不是丫鬟吗?让我认她当干闺女干啥?”一头雾水,就算是涟漪想要姐妹,也是让他认初萤不是?

苏老爹不知的是,他可认不下夏初萤当闺女,而夏初萤的身份,也没人敢收她当闺女。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将老爹扶到正位上,初萤则是默默到了客位,涟漪心底衡量了下,自己也没坐在正位,而是坐在了初萤身边。

如今鸾国战乱平定,初萤公主身份即将恢复,苏老爹不知者无罪,但涟漪知晓初萤的身份,就不能凌驾于其之上。

“对,就是猫儿,爹,猫儿无父无母也无姓氏,正好入了我们苏家,写入族谱,也算是有了娘家,这样才好出嫁啊。”涟漪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向猫儿。

猫儿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双大眼睁得大大的,小脸白了,心中有一肚子疑问,但老爷小姐在,她又不敢插嘴。就如同一只无辜的小白鼠一般,用惊恐的大眼看着所有人。

苏老爹一挠头,“虽然我老头子不知道你这丫头耍什么花样,但不就是认个闺女吗?成,就认了呗。”虽然苏家有钱了,但苏老爹心态却未变,还是个村中老头子。

猫儿噗通跪了下来,“二……二小姐,您这是……这是要将奴婢嫁到哪里?奴婢……”说着,大眼中忍不住蓄满泪水,主家打发下人是常有的,将下人们嫁出去,而下人们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二小姐打发了奴婢就是,不用……认什么亲的……”

一低头,一闭眼,两行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不知自己未来是什么命运,难道二小姐真的生气,想将她随便打发了?她也不傻,从小耳濡目染,听多了主家未惩罚下人,要么去给同僚当第几十房小妾,要么塞给什么有残疾的小厮。

而如今,二小姐打发她还可以让老爷收她为干闺女,定然是要送给什么年老的男人当续弦的。

罢了,主家怎么打发奴婢都是应该的,怎么也好比卖出去的好,二小姐待她已经不薄,好吃好喝又中用,怪只怪……她没守本分罢了。

初萤看了涟漪一眼,也将猫儿的心思猜透了,噗嗤笑了,没忍住,抢了涟漪的话,“傻猫儿,若是不让你成为苏家的女儿,又怎么能嫁入那欧阳府,当欧阳府的少奶奶呢?”

猫儿一下子懵了,大脑迟钝,大脑迟钝,眼前一阵白。

涟漪见猫儿脸白了,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掐猫儿的人中,扭头略带责怪地看了初萤一眼,“你也真是,明知道猫儿单纯,为何不慢点说,若是吓坏了她怎么办?”

初萤一伸舌头,没办法,现在搞的她也很想当月老了,从前怎么不知当月老这么好玩?

涟漪掐了好一会,慢慢松开手,“猫儿,你还好吗?事情就如同初萤所说,只要你入了我们苏家,便是苏家的女儿,你与欧阳公子心心相印,我与欧阳老先生都看在眼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也是愿意成全你们的。”

猫儿的两条柳眉皱着,嘴唇微微颤抖,是惊讶,更是激动。“二……二小姐,你的好奴婢都知道,奴婢……奴婢不知要怎么报答二小姐……”说完,便开始磕头。

涟漪赶忙一伸手,将小小的猫儿拎了起来,不让她磕头,“以后你就是我苏涟漪的妹妹了,别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了,以后你也有姓氏了,姓苏,名为苏涟凝如何?猫儿这个名字虽亲切,但却拿不上台面,以后我们私下里还叫你猫儿,但对外,就叫苏涟凝吧。”

猫儿皱着眉,金豆子和不要钱似得哗哗流,一旁的苏老爹终于回过味儿来,原来是要将猫儿这丫头嫁给欧阳府那傻公子。欧阳府的事,他听涟漪说过,之前还惋惜,那么一个大家大业的没个继承人,现在转念一想,猫儿正合适不过。

猫儿无父无母,便也不会图谋欧阳家的财产给娘家,而傻公子也不会嫌弃猫儿的身份,趁着欧阳老先生在,两人成婚赶紧生下几个健康的儿子,再过十几年,欧阳家不就又有了继承人吗?

而且……

苏老爹也因为做了一段时间生意有一些狡猾。而且如果猫儿入了苏家后,嫁入欧阳家,那苏家和欧阳家便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那欧阳老先生也定会照顾苏家的生意。

他苏峰可不是贪财之人,他也不好吃不好喝不好嫖,爱妻走了,他的世界就只生下这三个孩子了。苏家有钱,孩子过得也就能欢快着一些。

想到这,苏老爹脸上堆笑,也站了起来,“猫儿啊,既然你涟漪姐姐都决定了,咱们就准备弄个仪式相认吧,我苏峰就两儿一女,人丁单薄,你来了也能热闹一下。”

猫儿抬眼看见苏老爹那“和蔼”的笑容,心头的感动更浓。

她还记得当日与二小姐初见面,在牙子家中,一共有二十几名姑娘等人来挑选,前来买人的有青楼的,有官家的,也有商家的。当时她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如何。

因为她容貌普通,前几家都未选中她,这时,二小姐来了。

她第一眼见二小姐时,惊讶她的身高,二小姐的身子比男人还高,脊梁笔直,一看就是有傲骨之人。再一看她的面相,虽不亲切却也不刻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二小姐那双犀利的眸,二小姐看向每一人时,仿佛都能将那人看透一般。

她当时想的是,这样的女子定然都喜欢漂亮、机灵、聪明的姑娘,但……她万万没想到,最终二小姐竟第一个选中了她。这让她……受宠若惊。

随后一件事,更让她决定要誓死跟随二小姐。当时诗北牢牢牵着她的手,原本二小姐是没看上诗北的,她做丫鬟这么多年,这一点眼力还是有的。但只因她与诗北两人双手交握,所以二小姐才选了诗北。

二小姐对她的好,她知道,却不知会如此好。从前,她愿意天不亮就睁眼,不敢再睡,眼巴巴地等着天亮,天亮后她就立刻冲到二小姐房门前等着伺候。

她愿意每日打扫二小姐房间无数遍,只要二小姐看见干净整洁的房间开心就好。

无论天气多冷,无论白日里多劳累,她都愿意守在大门前,等二小姐归来,用笑容迎接二小姐。

如今……二小姐竟成了她的……姐姐,这是她从前连做梦都敢肖想之事。

……难道这真是梦吗?如果真是梦,她希望一辈子也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梦下去罢。

下人们在管家的吩咐下搬来了供桌,桌上放了香炉、水果和美酒。

通过一些仪式,苏峰认了猫儿为闺女,而猫儿也改名为苏涟凝入了苏家,成了苏家的三小姐,苏白惨被踢为老四。

整个过程,猫儿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以至于十几年后回想那一幕,还是想不起来在仪式上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记得满心胸的幸福感。

苏峰见仪式结束了,便回了酒厂。其实他真是无辜的,他来这参加仪式就是个摆设,无论他这“苏府老爷”的身份,还是如今的“新爹”的身份,真正的主角都是闺女苏涟漪。

但他却也不生气,只要儿女们开心,他这老东西当当摆设又能如何?

夜晚到来,涟漪忙了一天,累了,睡得很香。

已成为苏涟凝的猫儿则是捻转反侧,不敢相信今日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两条腿都被掐得满是淤青,可以说体无完肤,但她有时无法相信时还是忍不住掐自己一把,只有那疼痛感才能让她有真实感。

第二日。

大清早,欧阳歉被下人们伺候着起床,心情欠佳。

桌上的菜肴都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当看到那水晶虾饺时,他忍不住想……这是猫儿最喜欢的食物,可惜……猫儿以后不会来了。

猫儿为什么要嫁人?不嫁人不是也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吗?不解,真是不解。

欧阳尚默看自己儿子这幅样子,也不安慰,就静静地吃着,当了甩手掌柜,将所有事都扔给了苏涟漪。他知晓涟漪那丫头一定都会安排妥当。

饭后,徐昌略带惊讶地跑了进来,一向沉稳的管家竟跌跌撞撞。“老爷,有……有媒婆到。”

正在练字的欧阳尚默一愣,而后哈哈一笑,苏涟漪这个鬼丫头,还是个急性子,这么快就派人来了。

将媒婆叫进了大堂,而后派人将欧阳歉也叫了来,让其老老实实在一旁坐着听着。

那媒婆对欧阳家的情况十分惊讶,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媒婆,便不动声色地说了一通好话,而后又将那苏家三小姐苏涟凝一顿夸,说要配给欧阳歉。

欧阳歉不解,从前没听说过涟漪还有个妹妹叫苏涟凝,但无论怎样,他不要什么媳妇,他只要猫儿!

欧阳尚默用眼神示意,不许欧阳歉轻举妄动,但欧阳歉到底是个心智不全的,幼稚如孩童,没一会便要发脾气。

欧阳尚默无奈,赶忙让管家徐昌将媒婆带了下去,重重赏了,而后说老爷同意了这婚事,那媒婆估计是两家人事先说好了,走媒也只是个形式,便也没多问,收了银子赶忙转身去了苏府报喜,准备领第二份银子。

欧阳歉大闹起来,欧阳老先生赶忙告诉他,那苏家三小姐苏涟凝正是猫儿,只要猫儿嫁过来,以后就能天天陪欧阳歉玩了。

欧阳歉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屋子里乱蹦乱跳。

欧阳尚默小心翼翼地叮嘱一句,一定要赶紧让他抱孙子,最好三年抱俩。而欧阳歉自然不懂什么孙子,如何三年抱俩。

欧阳老先生无奈,无视自己活蹦乱跳的儿子,慢慢走到大堂门前,看着门外春阳深深叹了口气——涟漪丫头的任务还很重啊,如何能让自家儿子懂男女之事啊?

……

如何让欧阳歉懂男女之事,这个问题,苏涟漪早就想过了,她将这一杆革命的大旗神圣又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猫儿。

房间内,三名女子围着桌子坐着。

猫儿的待遇并未因身份的突然提高而改变,还是以前那样,何况,从前涟漪也没把她当丫鬟使。加之,她不想一下子将猫儿捧得太高,生怕有“范进中举”之景象。

“猫儿,所以,如何让欧阳公子懂男女之事,这个就靠你了,我是帮不上忙了。”苏涟漪淡雅的面孔上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

猫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如同红灯笼一般,“奴……不是,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我……”害羞地低下头。

其实这本没夏初萤什么事,但她闲得无聊,好容易有点好玩的事,自然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看戏一边嗑,卡崩作响,吃得那叫一个香。

涟漪想了一下,跑到一旁拿过了笔和纸,磨墨蘸墨,而后很是熟练地在纸上画了几个图形。

猫儿和嗑瓜子的初萤伸脖子观看,这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涟漪画好后,扔下笔,一指那如同羊角的东西,声音很是权威地认真讲解。“这个,叫卵巢,女子每个月都要排一颗卵,所以引发月事。而这个,叫子宫,当受精卵成型之后便会依附在子宫之上,慢慢发展成为胎儿。”

又一指另一个,“这个是卵子,这个是精(和谐)子,两者结合成为受精卵,而后形成胎儿,胎儿的发展过程是这样……”说着说着,苏涟漪发现,她讲解的内容好像有一些偏离了主题。

“咳咳……”她尴尬地轻咳了下,“这个,猫儿,你能看懂吗?”

猫儿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初萤吐了个瓜子皮道,“我这生过孩子的也看不懂。”

“……”涟漪无奈挠头,是啊,她没事讲这个干屁,她要教猫儿如何引导欧阳歉行房,而不是帮他们诊治不孕不育。但行房……她还没行房过好吗?

从前小片也看过一些,知道大概如何,却怎么也无法启齿。

一抬眼,看见了初萤,苏涟漪脸上扬起阴谋之笑,“初萤啊,你是生过孩子的,所以这个艰巨又神圣的任务,组织便交给你了,阻止相信你,初萤同志。”

初萤面色一白,扔了瓜子,白皙的柔荑指着自己鼻子,“你让我讲?”

涟漪点了点头,神色认真。

初萤张着嘴,不知要怎么反驳,一把将苏涟漪拽出了座位,拉倒了一旁,压低了声音,“苏涟漪二小姐,我夏初萤可是鸾国的长公主、先皇亲封得金玉公主,你让我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讲如何行房?”

涟漪无奈叹气,“尊贵的金玉公主殿下,民女知道杀鸡不能用宰牛刀,问题是没小刀了,该不会逼着民女掐死那鸡罢?所以,金玉公主就委屈委屈?”

初萤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根本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我一个唐唐公主怎么……怎么……怎么好意思讲这种东西?”这不明摆着将公主和将军的房内之事讲给外人听吗?

涟漪一耸肩,“那怎么办?话说,你以前是听谁说的?看过春宫图吗?还是你母后教的?”

初萤一跺脚,“不许瞎说,这是要掉脑袋的!”怎么可以编排如今的太后?“是有专门的宫中嬷嬷讲的,她们……呃……也是要专门学习御男之术。”

初萤的话给苏涟漪了一个提醒,一击掌,“对呀,我手下也有个专业人士,我怎么将她给忘了。”

初萤不解,“谁啊?”

涟漪嘻嘻一笑,“你忘了?那醉仙楼的花魁即便是清倌,想必从前也要学习相关知识吧?仙姬啊!妆品厂的仙姬。”

初萤也恍然大悟,“对对,仙姬一定知道,就让仙姬来讲。”

两人一拍即合,猫儿则是愣愣看着一旁咬耳朵的两人,虽不知她们在密谋何事,但却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事不宜迟,涟漪赶忙带了两人,上了她那辆黑色的小马车,一路向着妆品厂而去。

……

妆品厂,一派火热朝天。

离妆品厂不远得民宅已经买下,而后雇佣了一些男子,在那民宅中专事原料加工,将加工好的原料再运入妆品厂,女工们便再次精细加工外加灌装。

小管事刚刚点完货,男工们离去,小管事到了仙姬的办公室,将入账的账册呈上,仙姬准备翻看查阅,却听见人说,东家小姐来了,还带来了其他两名女子。

仙姬赶忙放下了手中工作,跑出去迎接,将三人迎入了办公室,亲自沏茶,笑意盈盈地等待东家小姐的指示,眼角余光忍不住飘向另一侧的绝美女子。惊讶于其与生俱来得优雅和雍容华贵,心中不知其身份。

涟漪开门见山,“仙姬,你从前在醉仙楼,是不是有人教过你如何行房,如何让男人开心,如何伺候男人?”

仙姬一愣,点了点头,“是,涟漪小姐,怎么了?”

“咳咳……”刚刚说得太急太热烈,现在苏涟漪也不太好意思,一指猫儿,“这是我妹妹,即将嫁人,麻烦你给她讲讲吧。”

仙姬不解,这种事都是母亲亲授,若是母亲不在,就由姐姐或嫂嫂传授,而涟漪小姐不是已经成婚了吗?为何自己不讲?再说,从前未听说过涟漪小姐有妹妹啊。

虽然这么想,但仙姬还是答应了。“好的,涟漪小姐,交给仙姬吧,我定然知无不言,悉数传授。”

猫儿的脸如同红灯笼自不用表,涟漪的脸突然也通红了起来,眼睛很不自然地转了一转,声音呐呐起来,“那个……我也听听,可以吗?”

仙姬恍然大悟,不过她没想到苏涟漪还是黄花闺女,以为想学一些花样,便微笑点头,“好的。”

一旁的夏初萤也来了劲儿,“我也要听,算我一个。”

“……”仙姬无语,今日,她这算不算是开班授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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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回京

上午的丰膳楼外本应是一片寂静,但今日却是热闹非常。

百姓们熙熙攘攘在围在路边,看着岳望县这平静的小城鲜少能看见的一番热闹景象。这么多兵士保护的人物一定是大人物,那黑色马车中人一定非富即贵。

先是两名夺目男子下了车,而后是倾城女子,再然后是……苏涟漪!

前面三人,百姓们不认识,但苏涟漪他们却是认识的,此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一片骚动,苏涟漪为何和这些富贵逼人的俊男靓女在一起?看,那如月般得男子是手牵手将苏涟漪迎下马车,这……

苏涟漪不是有夫君吗?平日里也是极为自爱的,为何今日却这般轻浮?

哼,平日里不是不轻浮,只不过还没找到值得轻浮的人,这苏涟漪呀,眼界高呢。

苏涟漪不是和李家二公子有一腿吗?

呸,那李家二公子能和面前这位男子比?二公子也是个俊美男子,但也少了点劲儿。

——有好有坏,议论纷纷。

苏涟漪被飞峋拉着下了车,到了地面便松开了口,即便对放是她喜欢的人,也不习惯大街上拉拉扯扯,何况……现在她心思根本不在你侬我侬上。总觉得心中怪怪的。

而这“奇怪”的源头,便是夏初萤,总觉得今日她做这决定不是随口提提,而是别有用心,但其用意在什么地方?不解!

感觉到身上两道目光,顺着第一道望去,是云飞峋,他冷峻的眸子此时柔和无比,专注地看着自己心爱女子,仿佛这世间,除了这名女子,其他便全无价值可看一般。

涟漪被他看得有一些心虚,心中暗骂,这厮平日面皮薄,今天怎么就这般肉麻?

还有一道视线,她顺着望了过去,竟是李玉堂。一身白衣如雪,李玉堂本应是孤傲的才是,他从前那般自傲哪去了?他从前那般不屑哪去了?这双眼中满满忧郁的男子又是谁?

苏涟漪的心忍不住紧了下,很是愧疚,深深叹了口气后,便回给李玉堂一个坦荡的眼神。从李玉堂对她动情时,她便隐隐感觉到了,并非觉得李玉堂人不好,但感情这种事,也有一种先来后到,已经有人率先走入心房,那随后出现的人,也便是有缘无分了。

涟漪微心中祈祷,从前的李玉堂如何,她不去管,如今的李玉堂也算是好人,真希望在他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有一名属于他的好女子正在默默等待。

不过话说回来,初萤为何突然要到这丰膳楼吃饭?虽然是县令吴长安邀请在先,但以初萤的身份和个性,若是不愿,丝毫不用给他脸面。

赶忙看向前方,当看到时,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飞峋问。

涟漪轻轻伸手一指前方,云飞峋也看了过去。

原来,云飞扬和夏初萤不进酒楼的原因是有人堵在了门口,那人不是别人,正视这丰膳楼的少东家,艾爷。

只见,一身肥肉的艾爷一幅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死死堵在门口,不让两人入内,旁边的掌柜和店小二都吓坏了、急坏了,但艾爷又是他们少东家,没法上手。

“初萤小姐,你……你就不考虑下我吗?我虽然长得不如他好看,但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而且,这男的油光水滑的,搞不好是贪恋你美色,会嫌弃你的儿子的,我不嫌弃,我可喜欢孩子了。”那艾爷声色俱下,说得十分诚恳可怜。

涟漪无奈地叹气摇头。

云飞峋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初萤也忍不住笑了,话语中带着戏谑,“放心,他不会嫌弃的。”软糯的声音,却有一种少见的温柔。

云飞扬一下便明白过来,俊脸顿时黑了,上前两步,“无知的蠢货,初萤也是你叫的?你可知她的身份如何?我又是什么身份?”

肥胖的艾爷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气袭了上来,惊悚地看了一眼那俊美男子骇人的气质,下意识地想如同球一般圆润地滚开,但想到初萤,又强逼着自己继续堵在门口,“她……她……就是初萤小姐,你又是干什么的?你……你又知我是谁吗?哼。”

苏涟漪赶忙上前,不能再看热闹了,那云飞扬一看便是个脾气大不好惹的,艾爷千万别引火烧身。“艾爷,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鸾国的长公主,金玉公主。而这位便是驸马,人称金鹏大将军的云飞扬、云将军,快快给公主见礼。”

初萤便就是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那肥胖的艾爷。

别说艾爷愣住,一旁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公主?金玉公主?

可怜的小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大人物,在他们眼中,县令吴大人就已经很大了。

吴长安的马车一直跟着这大部队,这队伍人多队长,马车在队伍末尾停下后,他人则是赶忙从车上下来,努力拨开人群向前挤了过去。

无奈人太多,挤过去花费了不少时间,当吴长安到的时候,苏涟漪的话音刚落,而众人也都惊讶着。

那吴长安赶场抻了脖子高声叫道,“还不为金玉公主和驸马爷见礼?”

众人这才醒悟,先是丰膳楼的店小二们都噗通跪下,而后是一旁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跪了下来,齐呼公主千岁。

苏涟漪越来越纳闷,难道这就是初萤想要的效果?如果想耀武扬威,何须在这小县城,以夏初萤的身份,无论在哪里,接受跪拜都是理所应当。

潇爷震惊,而后默默跪了下来,发现身旁的李玉堂还直愣愣站着,赶紧伸手将他强拽着跪下,再一回头看向艾爷,潇小耽有了一种想晕倒的冲动。

只见那肥胖的艾爷仍旧堵在酒楼的门口,也不跪也不走,就这么看着初萤,那豆大的眼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伤心。

云飞扬冷冷一哼,“刁民,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艾爷的嘴动了几下,而后跪下,低头,再也不语。

上了丰膳楼,雅间,吴长安甚至都不吃饭,伺候着诸位贵人,云飞扬是很少搭理他的,飞峋无奈,便随便迎合几声,算是给了吴长安的面子。

夏初萤一直默默,因吃过早饭,此时便不再吃,随意喝了一些热茶。

涟漪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面容带着微笑,但苏涟漪却觉得她心中所想定然不同于面上所表现的这般。

吃过了饭,几人便回到了苏府,云氏兄弟二人在前厅坐着,苏涟漪则是陪着初萤回院子收拾东西,接熙瞳。

将丫鬟们都谴了出去,涟漪终于忍不住问,“初萤,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今日你表现得如此奇怪?”

初萤怀抱着越来越重的熙瞳,苦笑了下,“涟漪,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整个过程,你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苏涟漪如何能看不出?只不过逼着自己不去向那一方向想而已。

初萤不打算放过她,“来,说说嘛。”

苏涟漪无奈,叹了口气,“云飞扬将军与我从前预想的有所不同,但某些方面却又很是相同。不同的方面是其相貌,如此声名远扬的将军,我以为是那种身材魁梧狰狞,去未想到如此儒雅俊美。而从前想到的地方,应该是其……心冷吧。”

初萤笑着点头,又坐回了床沿,“是啊,今日见到他第一眼,我突然想笑,笑自己从前的幼稚和天真,从前我以为,我在他心中会是不同的,他虽然左拥右抱,但心中是有我的,但今日,我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他心中不仅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

苏涟漪低头不语,不想在初萤伤口撒盐,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初萤继续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想不起来,会想到我?呵呵,如今的我,早过了幻想的年纪了。”

涟漪心中暗暗叹气,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去拯救初萤。狗改不了吃屎,她不相信可以改变云飞扬,何况那人一看便是极为自负固执的人。她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然她一定会劝初萤和离。

她就是这么干脆决绝的人,若是爱,请深爱;若是不爱,请离开。

“你还不解,为何今日我非去丰膳楼吧?”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

初萤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笑了笑,“是为了艾爷吧,从前心仪于我的名贵公子诸多,但那些名门公子对我的喜欢是否纯粹,我不知。但艾爷却不同,他虽不靠谱,但却是今生第一个那么努力追求我的人,不因为我是公主,甚至还不顾我已是育有一子的寡妇,呵呵,我去丰膳楼,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断了他的心思。”

涟漪忍不住有感而发,“是啊,艾爷虽脑子简单了些,性格懒惰了些,但人是好人。”

初萤抬起头,眸中闪烁,“涟漪,这一年,你彻底改变了我。一年前的我,认为有崇高的地位,无上的权势便是幸福。但如今却认为,金钱、权势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真正的幸福不外乎是于喜欢的人,过喜欢的日子。”

苏涟漪想了一想,忍不住解释道,“其实并非我改变你,而是生活的真谛便是如此,是你在苏家村亲眼所见,与我无关。”顿了一下,又道,“却不知,这样的改变对你,是好是坏。”

初萤笑着摇头,“走吧,是福不是祸,也许我回到京中,慢慢找到从前生活的乐趣,变了回去呢。”

……

金玉公主回京,马上便在岳望县传了开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苏涟漪身侧的小寡妇竟然就是鸾国长公主——金玉公主,而苏涟漪那不见踪影的夫君,竟然是鸾国一品武将,人称赤虬大元帅云忠孝的二儿子,刚刚大捷的东征军主帅。

从前便觉得苏涟漪已经够奇了,如今觉得这苏涟漪简直奇上又奇,苏涟漪的经历比那戏台上更为夸张,怎么就能和公主一起生活?怎么就莫名其妙嫁给了将军?

因为前来迎接公主的队伍人数众多,虽初萤提议在岳望县呆上三日,让涟漪先处理生意上的事,但涟漪想到那么多人还需安营扎寨,很是麻烦,便拒绝了。

将酒厂、酒铺、妆品厂和制铁厂的四个管事紧急召唤了来,安排了接下来得工作。好在,这一日虽来得突然,但苏涟漪早有准备,四大管事也算是有条不紊。

苏老爹那边也没时间解释了,只叫酒厂管事先和苏老爹打了招呼,等回头涟漪回来再说。

召集四名管事,是在一侧偏厅,苏涟漪这么做,实在是因仙姬貌美,怕被那云飞扬看了去,到时候添了麻烦,又让初萤伤心。

交代完了之后,四大管事离开。

涟漪本想去和欧阳老先生打了招呼,再去看看猫儿,但如今转你那一想又作罢,等回来再说把。她安排了郑荣生回头将事情大概与欧阳老先生说了,具体的,还是等她回来再解释。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已是三个时辰之后了。

今日,岳望县百姓无一在家中,都齐齐挤在街上,看这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盛况,那整齐的军队,精神的兵士,华贵的马车。

四人上了云飞扬那巨型黑色猛虎浮雕马车,车帘紧闭,马车启动,一侧有兵士们整齐的脚步声,而外隐隐能听见嘈杂的议论声。

其他三人也许等得急了,但苏涟漪这三个时辰真是忙了一身汗,如今总算可以休息,有一些头晕目眩,突然想起,午膳还未用。

车内很大,但也是一个空间,初萤抱着熙瞳和云飞扬坐在马车左侧,而涟漪和飞峋则是坐在了马车右侧。虽不算挤,但也有一些尴尬。

熙瞳乖巧,很少苦闹,现在更是哄了哄便睡了去,初萤未带一名丫鬟,亲自抱着熙瞳,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杯热茶从一旁被人端了来,涟漪收回了担忧地视线,顺着那修长有力的手臂看去,是云飞峋。

云飞峋根本看不出苏涟漪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此时他的眼中只在担心这苏涟漪一人。“中午应该还没吃饭吧,这里有些茶和茶点,等稍晚一些,大军安营扎寨,我帮你去打一些野味?”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他又将那络腮胡刮了去,恢复了年轻的容颜,身上也不是从前那般穿着粗布衣服,而是做工精良合身的软甲长袍,如今这贵气逼人,和从前那乡下汉子截然不同。

“怎么了?”飞峋轻声问。

涟漪笑着摇头,“你没变,真好。”

云飞峋失笑,“我从来都是如此,为何要变?”

初萤能听出涟漪的意思,云飞扬不解,看了过来。

“苏白呢?”苏涟漪问,其实刚见面就想问,却因种种事一直憋着没问。

“他在京中养伤。”飞峋答。

苏涟漪刚刚接过茶杯,吓了一跳,差点将那茶杯弄洒,“苏白他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她早就料到飞峋不会允许苏白冲上前阵,却没想到还是受伤。

云飞峋面露窘色,“抱歉,我没照顾好他。我将他安排到了军医营,照顾伤号,本以为能躲避危险,但开战后我便没时间顾忌他,他竟冲上前去将伤员一个个背回,不料,竟被对方弓箭射中。”

云飞峋的声音满是内疚和尴尬,涟漪将苏白托付给他,他竟辜负了涟漪。

苏涟漪愣了下,根本想不到平日里好吃懒做的弟弟,竟能做出这种英勇之事,她本以为苏白是贪生怕死的,而强硬留在军营也是为了不做“逃兵”,损了面子。如今才知,苏白是真心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云飞峋忐忑,怕涟漪责怪他。

涟漪捧着茶碗,轻轻喝了一口,润了下喉咙,而后调整了情绪,微微一笑,“苏白他做的好,保家卫国方是好男儿,受些伤又算什么?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飞扬之前听飞峋说过这苏涟漪弟弟在军中之事,若是按照平日,姐姐听说弟弟受伤,少不得花容失色、落下泪来,但这苏涟漪却仅仅惊讶了一番,而后便说出这样极为英气之语。

这苏涟漪,有一些意思。

云飞峋见涟漪没生气,提着的心也终于缓缓放了下来,“对,涟漪说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皇上得知此事后,对苏白很是另眼相看,还说往后,若是这苏白争气有一些学问,定然重用。”

涟漪也忍不住提弟弟高兴,“若苏白真有报效国家之心,我也是支持的。”

而后两人便小声聊了起来,云飞峋将苏涟漪走后所发生的事为她讲,而涟漪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评点个几句,更是毫不吝惜赞扬,虽就那么一两句,也将云飞峋哄到了天上。

马车内,两个还未成婚之人聊得热切,难舍难分,而那真正的一家三口,气氛却很是尴尬,静默不语。

因队伍人多,县城道路狭窄,前进的速度很慢,过了好一会,马车才缓缓出了县城大门。

此时围观的所有百姓都纷纷议论,这苏涟漪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过的不再是百姓的平凡日子了,也不用日日奔波。只不过百姓们根本不懂,苏涟漪未来遇到的困难要比现在要大上许多。

马车出了县城门便停了下来,苏涟漪正不解,却听说要换乘公主的皇家大辇。涟漪出了马车向前望去,狠狠吃了一惊,因为,随着飞峋等人进入县城的人已经几百,就算是明知县城外还有兵士守候,却怎么也没想过,有上千人之多。

一千多人浩浩荡荡,加之有一千多匹骏马,放眼一望,乌压压一片。

在乌压压的人群前方,有一只金色硕大马车,说马车已不足以形容。其为半圆形,如同一只移动的蒙古包一般,直径大概丈余,由十匹骏马拉着,威风凛凛,又豪华奢侈。

“走吧,我们换乘我的辇车。”初萤对涟漪说话的声音还是温柔,未变。

从前苏涟漪便幻想过皇家生活,在现代也看过什么阅兵式之类的大型场面,但如今近距离的参与其中才能真切体会到其中震撼,根本不是用言语所表达。

云飞扬嚣张吗?权势大吗?但在这豪华的皇家辇车面前,他那巨型马车也立刻成了背景衬托。再嚣张哪有皇家人嚣张?再高调哪有皇家人高调?

“我们俩坐一个辇车?”话说,小别胜新婚,苏涟漪本以为初萤与云飞扬相见会别有一番荡气回肠的景象,但事实上,却如此平淡。

初萤笑着,“因我不想带苏府的丫鬟来,怕自己照料不了熙瞳,便只能麻烦涟漪了。”

苏涟漪赶忙解释,“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想照料,而是将军……”

“走吧,熙瞳晚间会想你的。”初萤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自己率先走向了辇车。

涟漪无奈,想着一会多少也得劝劝初萤,这日子若是必须得过,便要调整下心态,将就着过。

云飞峋本来是极为激动的,想到哥哥和公主在辇车,他与涟漪在马车,便开心雀跃。他喜欢和苏涟漪在一起的时光,珍惜每一分每一刻,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当涟漪走进,看到了云飞峋那极力按捺心中狂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个……一会我与公主在辇车中,我得照顾熙瞳。”

云飞峋愣了下,而后面色不好,表情僵硬,压低了声音,“让我哥照顾不是更好?他是孩子父亲。”真是棒打鸳鸯,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千万别……

涟漪无奈,“初萤的样子,好像不太想和你哥哥在一起,我也没办法。”也是压低了声音。

云飞峋急得都想跺脚,“要不然我派人去苏府接两名丫鬟回来伺候公主?”

涟漪叹气,“初萤的意思,不想将苏府丫鬟带入京城。”

云飞峋快哭了,“那怎么办?我这日盼夜盼,难道一路上,你都要和公主在一起?”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被人硬生生分开,这种感觉真心不好。

“还能怎么办?我去了。”涟漪抬眼,看见云飞扬策马在前,低头和初萤说了什么,而后面色不悦地回了来。

飞峋也看到了,心中不解,哥哥嫂嫂平日里相处虽不算怎么恩爱,但也算相敬如宾,为何这一次相见如此生疏?哥哥未变,变的是公主,公主好像在故意排斥哥哥。

涟漪转身,追着初萤快步离去,云飞峋看着那抹纤长的身影,心中憋闷得紧。

苏涟漪与骑在马上的云飞扬擦肩而过,礼貌性地对其微笑点了下头,而后迅速转移视线,快步到了辇车,上了去,钻入那明黄色耀目的辇车之中。

云飞扬骑着马来到飞峋身旁,“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飞峋痛苦地看了一眼自己兄长,叹气,“骑马。”反正涟漪也不理他,他自己在马车里干什么?若是骑马还能离她近一些,若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云飞峋跨上自己那匹纯黑色四蹄踏云骏马,策马来到那皇家大辇左右不说,只说这大辇之中,涟漪入了辇车,看向周围摆设装饰暗暗惊叹。

这辇车在外看,已是奢侈无比,但入了内才知晓,没有最奢侈只有更奢侈。脚下的地毯,是涟漪从前并未见过的柔软毛毯,比之现代的精工毛毯更为舒适,花样繁丽、做工精致。

大辇的四周,是包金的墙壁,金低,银花,浮雕着珍奇花鸟。花鸟之上,棚顶,是碧天,定睛一看,是用蓝色与银色丝线修成的刺绣,其精美自是不用累述。

辇车内无座,除了靠近门口有一只小桌外,辇车深处是可躺可坐一种类似于现代榻榻米样的东西,让人惊艳的是,其上铺着的是雪白毛皮,不知是狐狸还是什么动物,那毛皮无一丝杂色,看着便柔软舒适。

初萤已将系统放在了那毛皮上,任由起笨拙地爬着。

“还未吃饭吧?临走时我特意让厨房准备一些点心。”说着,掏出一个小包,如同献宝一样递了过来。

涟漪确实饿了,接了过来,在小桌前坐下,就着茶水吃了一些。

“你为何不愿将苏府的丫鬟带入京城,那两名丫鬟不是一直伺候得很好吗?”涟漪一边吃着,一边问。

“她们熟知我们在岳望县的生活,虽我们并未做错什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带着他们很容易被敌人利用,落了把柄。”初萤道。

涟漪多少能理解其意思,“你……不想和云飞扬亲近吗?云将军虽然自负骄傲,但我能看出,他刚刚还是很想与你一同在辇车中的。”如果没看过,刚刚两人的交谈,是初萤拒绝了云飞扬,后者脸上多少带了一些愤怒。

“不想。”初萤回答,很干脆。

涟漪叹气,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掏出帕子在擦了擦嘴角,“初萤,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争取改变他,而不是这么消极抵抗,这么下去,他还是那般游离花间,你却要孤苦一人。”

初萤低头不语。

涟漪见她不再说话,就知道她不想继续这话题,心疼地不想再继续下去折磨她。“你睡一会吧。”

初萤乖巧地点了点头,“你陪我。”

苏涟漪失笑,“当然。”

而后,在初萤便怀抱着熙瞳,在那柔软的皮毛榻上睡了去,涟漪为其将一侧的锦被打开,盖好。自己则是靠在一旁,守着。

队伍早就开始了行进,这大型辇车已车体沉重,行进起来平稳无比,不会是皇家大辇,厚重得车壁不知用什么什么材质,竟然很是隔音,饶是外界有再大的声音,但在车内也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初萤母子睡去了,苏涟漪却丝毫没有睡意,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帮初萤走过这个难关,如何让云飞扬改邪归正,即便是做不到一夫一妻,也要将大半的爱分给初萤。

但无论如何想,都觉得一筹莫展,越想越是烦躁。

突然,一旁墙壁有一种奇怪声音,好像敲门一般。

起初,涟漪并非察觉,时间长了,那人锲而不舍地在敲,她才意识到,这不是车辇何处零件碰撞之声,而是有人“敲门”。

打断了思绪,涟漪转过身,小心去看这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墙壁,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墙壁有一道小小的细纹,而有一只仙鹤的眼睛是凸起的。

涟漪伸手去触碰仙鹤的眼睛,发现竟是活动的,可以扭转。扭转过后,小窗子打开了。

苏涟漪惊讶,这大辇做工真是精巧,原本她以为这车上无窗,原来窗子设计得很是隐蔽,若不是外面那敲窗之人,她都没发现这窗子。

向外一望,哭笑不得,原来这锲而不舍敲窗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

只见他一身纯黑软甲,服帖在修长健硕的身材之上,身后是同色系披风,胯下是纯黑色战马。云飞峋就这么骑着马,不快不慢,与皇家大辇保持着同速。

苏涟漪怕吵醒了睡下的初萤,用口型去问他——干什么?

云飞峋也用口型回答——我想你!

涟漪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甜蜜,正欲关上窗户,但窗外那厮却将手臂伸了进来,一把捏住她的柔荑,我在手心中,小心把玩。

涟漪脸一下子红了,这云飞峋几日不见,脸皮怎么这般厚了,想说话却又怕吵醒初萤,赶忙探了头过去,急急小声道,“你这个登徒子。”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本就离窗口不远的俊荣,突然放大,那厮迅雷不及掩耳,竟也伸过头来吻了她的唇。

苏涟漪顿时瞠目结舌,而云飞峋偷到了香,又迅速回身,脸上是一片无辜地认真,就好像刚刚突然偷吻的不是他,另有其人一般。

涟漪一时间不知是应该生气还是好笑,不再搭理她,正欲关窗子,但外面那人急了,将大手一下子伸了进来,阻止她关上窗子。

“涟漪,就这样开着吧,一路上让看着你也好。”熟悉的男音压低,带着一种调皮的哀求。

那么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男子,一个身怀武艺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此时竟放下了身段,苦苦哀求,足以让任何一名铁石心肠的女子心软,何况苏涟漪本就是心软之人。

涟漪叹了口气,不敢去想刚刚那一吻多少人看了见,稍微探头过去,却又小心保持距离,生怕这厮又过来亲,“还是关上吧,就算一路邪风不把我吹的鼻歪嘴斜,也要顾及到初萤和熙瞳,春日风硬,若是他们母子着凉,到时候我会自责。”

“那你出来,和我一起骑马好吗?若是你不会骑,我带着你。”一想到能将苏涟漪揽在怀中,共乘一骑,云飞峋心头又荡漾开来。

苏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阵子你是不是吃多了猪头肉?”

飞峋不解,“没有,猪头肉怎么了?”

“若不是吃多了猪头肉,脸皮怎么突然这般厚?”苏涟漪无语,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抱在一起骑在一匹马上,她这个现代人想想都有一些脸红心跳,这个“古代人”这么就这么坦然?

云飞峋无奈,“哦,知道了。”说着,便准备将手伸出去,让涟漪关窗。

但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眼前,就算不能亲热亲热,也得聊聊天,以解相思之苦吧?云飞峋很是不甘心,只能在那大手离开窗子的瞬间,摸了一把涟漪那柔嫩的俏脸蛋。

苏涟漪哭笑不得,带他将手拿出去的瞬间,赶忙将窗子关上,将仙鹤眼睛——那个小机关拧上,将厚脸皮的那厮关在窗外。

开窗关窗,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但苏涟漪的心情却大为变化。

开窗之前,她满是对初萤的担心;关窗之后,她又满是自己幸福生活的开心。虽然自己的前途坎坷,但最起码两人是相爱的,又想到初萤,看着其美丽甜美的睡眼,她也是满头纠结、一筹莫展。

夜晚来临,队伍因着急赶路,并未刻意找小城停歇,而是在半路上安营扎寨。

熙瞳还小,不到一周岁,屎尿都在尿布上解决,虽然苏涟漪已经为其带了整整一包的尿布,但也怕不够用,脏了的不敢扔,只能找地方清洗。

她先是将脏尿布用包袱包好,而后出了大辇的门,刚一打开门,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涟漪一愣,原来如同小狗腿一般冲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而本来同行在旁伺候的兵士被硬生生挤兑在了一边,无辜地看向苏涟漪,那眼神好像在说——不是我不尽责,是飞峋将军硬把我挤走。

涟漪转身关了门,怕车内母子着凉。“飞峋,你可知这附近有没有小河?”

飞峋看了一眼涟漪手上之物,便猜到了大概,“有,刚刚路过了一条小河,我带你过去把。”

“好。”涟漪下了辇车。

飞峋压低了声音,“这个可是熙瞳的尿布?”

涟漪微笑,“几日未见,聪明了。”

云飞峋根本不在意苏涟漪对他的隐隐戏弄,“带的不够,不够换了?”

涟漪回道,“暂时是够的,但还是要以防万一,此时也不赶路,还是洗洗,以备急需罢。”

“其实不用你亲自动手,交给兵士去做就好。”虽是春季了,但夜晚河水冰凉刺骨,他怎么舍得她那白嫩小手受那苦?何况还是这种污秽之物。

涟漪笑着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哪好意思劳烦他人?我自己做就好,带我去吧。”

正说着,有一男子一身青色锦缎长袍,长袍上隐隐可见刺绣暗纹,绣着威猛苍鹰,那人年纪虽不大,气场却逼人,随着他的到来,一旁兵士们都打起了精神,这人正是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怎么了?”云飞扬问,低头看着苏涟漪手上的小包袱。

涟漪忍不住道,“是熙瞳脏了的尿布,需要人来洗,不知云将军是否为自己儿子洗一下?”

云飞扬一愣,“随便叫个人去洗就是。”

云飞峋怕苏涟漪抱不平,赶忙道,“哥,放心吧,我和涟漪去就行了。”

苏涟漪叹气,确实,人家的家务事,她有什么权利置喙?柔下声来,“是啊,孩童的尿布要极为清洁,还是自家人洗的放心。”不想再同云飞扬说话,转头,“飞峋,我们走吧。”

云飞峋面上还是那般,但心头早就喜气洋洋,伸手不顾肮脏,将那小包袱抢了下来,一伸手捏住涟漪的柔荑,也不顾她的反对,“走,我骑马带你。”早就想两人共乘一骑,将心爱女子揽在怀中,而后骑着爱马,别提多高兴了。

涟漪挣扎不得,好在天色不早,周围人也没多少注意到他们的,便由他去了。

到了拴马的地方,飞峋现实将那包袱系在了马鞍上,而后脚踩马镫,长腿一迈,跨上马去,而后微微俯身,伸出修长的手臂,“把手给我。”

夜空月弯,繁星点点,春风迎面,别有一种浪漫。

黑马骑士,风度俊逸,伸手邀请,足以让任何一女子心动砰然。

涟漪抬眼看着云飞峋,黑色掩盖了他有些坑洼的皮肤,只有那深邃的轮廓和热情的眼,竟比那云飞扬更为俊美潇洒。

苏涟漪微微一笑,向前几步,越过了他的马,无视他的手,在马群中挑了一匹白马,解了绳子,在云飞峋不解的目光中,一个纵身跳上马车,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那白马现实抗拒了两下,只见苏涟漪熟练地调整拽了两下缰绳,那白马便服帖起来。

骑着白马在前方空场小跑一圈,而后转了回来,勒马止步。

马背上,纤长的女子笑意盈盈,“走吧,小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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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京城(求票!元旦快乐!)

离临时营地不远便是一处小河,初春,冰雪消融,河水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

两匹马一黑一白,并肩向小河而来。

黑马之上的云飞峋有种挫败感,只因起初计划着揽着苏涟漪一同骑马无比快活,却没想到,人家苏涟漪本身会骑马,骑术还十分不错,军中马匹虽都是训练出来的,但多少也是有脾气的,但涟漪却能瞬间制服马匹。

他叹气,苏涟漪为何什么都会?

苏涟漪的马术确实非常棒,棒到何种程度呢?曾经亲手将一匹小马驹养大,而后日日与马一同玩耍,其马术能次吗?

前生,苏涟漪的爷爷住在沂蒙山脚下,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老人,种田、养马、养蜂,悠然自得,而苏涟漪从小便是在爷爷家长大,自然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马。

无论是何原因,云飞峋的美梦都是破灭了。

到了河边,飞峋翻身下马,将那小包袱从马鞍上取下,涟漪也下了马,接过包袱,将手中缰绳递给了云飞峋。于是,两人便一人到河边解包袱,另一人则是找了棵树拴马,未曾商量,却无比默契。

拴好了马,飞峋来,正见苏涟漪清洗沾着污秽之物,“我来吧。”云飞峋伸手便去抢。

苏涟漪歪着头,看着飞峋,“不嫌脏?”

云飞峋笑着摇头,“河水太凉,心疼你的手,再者说,这是我侄儿的,为何嫌脏?”

涟漪不信,便真将手中还沾着金黄的尿布扔了过来,飞峋接到后,浓眉皱了一皱,修长的身子一僵,随后还是将那尿布拿在手中,捏了一角,用流动的河水冲洗。

小河旁有大石,涟漪便顺势坐了下来,抱着膝,扭头看着云飞峋的一举一动。

因月弯,光线不够明亮,一身黑衣的云飞峋仿佛直接隐在了黑夜的暗影之中,只有刚毅的侧面,和专注的眼神。

看着眼前的云飞峋,又想到他哥哥云飞扬,苏涟漪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飞峋,在这世上,你是不是一种异类?”虽是问话,其实却有一些喃喃自语的成分。

河水将尿布上的赃物冲刷干净后,云飞峋这才下手去清洗,“没有。”

涟漪不认同地轻轻摇头,“不对,你就是异类。”心中却感慨,她命好,碰到了这异类,只是,初萤又该怎么办?“你觉得,初萤和云飞扬相爱吗?”

飞峋见到包袱一角竟有皂角粉,抓了一些来,继续清洗。“不。”

“哦?来讲讲。”涟漪略微惊讶,这云飞峋就是个闷骚,平日里看着好似什么不说,其实心头比谁都明白,如今来看,还蛮有主张的嘛。

飞峋手大有劲,几下便将那尿布洗了干净,拧干,放好,又拿了一只脏的,如法炮制,“我说不出,只是凭直觉罢了。”

涟漪有些失望,长叹气,“那你觉得,云飞扬会有一天重新爱上初萤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若是能和好,是最好。

云飞峋一边默默洗着,一边回答,“我哥虽花名在外,但其实他从不独宠某一女子,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们,温柔乡、英雄冢,女人只是男人功绩的象征,就如同战功一般,必不可少,却不能沉迷其中。”

苏涟漪顿生愤怒,“这是什么谬论!这么说在他眼中女人就如同战利品一般?他的妻子呢?他的母亲呢?难道当初他母亲也是战利品之一!?”说完,有一些后悔,再怎么愤怒,也不能如此说,毕竟,那人再不对,也是飞峋的父亲。

果然,云飞峋有些尴尬,将手中尿布扔下,赶忙捏住涟漪的手,“放心,我不是这么想,功绩虽重要,你更重要。”

每个人都有护短心理,父母是自己的,不容外人来说。而飞峋不追求她的失言,令她十分感动。

那潮湿的大手冰凉,涟漪怜惜地将那双大手放在手心中,小心为其取暖。“我了解你的为人,若你也是如此,我又怎么会厚着脸皮跑到京城去高攀?刚刚是我失言了,不应那么说你父亲,是非对错,你自有判断,我不应该多嘴。”

云飞峋有些急了,“涟漪,我没怪你。”

苏涟漪赶忙点头,“知道。”说着,放开了他的手,也到了河边,捡起了尿布,也下手开始清晰,“这么说,你觉得云飞扬以后不会改变?”

“放着我来。”飞峋去夺她手上的尿布,却被后者闪了过去。

“两人一起干,也能快一些,我要速速回去,怕初萤一人照顾不来。”

苏涟漪这么说了,云飞峋便也只能顺着她意思做,两人拿起了尿布开始清洗了起来。

飞峋想起刚刚涟漪问的话题,“我觉得……应该很难改变。”

苏涟漪听到后,点了点头,心中有数。

两人边洗边聊,一炷香的时间,这一小包袱的尿布都洗了干净。

云飞峋用力将尿布拧干,而后又重新包回了包袱中,系在马鞍上,“走吧,我们回去。”说着,用一种略带委屈的眼神看向苏涟漪。

涟漪视而不见,这就准备跃上白马。

飞峋那眼神更是委屈,也不上马,就这么一只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扶着马鞍,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苏涟漪,“涟漪,你……这么善解人意,肯定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这么卖力洗尿布,难道……就不能……”

苏涟漪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在人前真是羞涩为难,如今没人,确实可以满足他一下,何况,人家刚刚还真是十分卖力的帮忙。在这个君子远庖厨的时代,一个领兵打仗的僵局,蹲着半天洗尿布,已经十分不易了。

只不过,她还是想刁难他下。“但问题是,我会骑马啊。”

云飞峋想了半晌,而后牵着自己黑色战驹便过了去,“我不会,刚刚突然忘了。”反正左右无人,他厚着脸皮也不怕人笑话。

涟漪忍不住笑了下,身子向前移了下,拍了拍马鞍后半部,“来吧。”

飞峋就如同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般,笑得欢快,未踩马镫,一只手拽住马鞍后座,一个潇洒翻身便利落上了马,稳稳做到了马鞍上,迫不及待地怀抱上朝思暮想的人。

涟漪无奈,天高夜黑,四下无人,还是觉得尴尬得很,低着头,不再吭声。

飞峋将自己战驹缰绳拴在白马的马鞍后座上,而后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捏住苏涟漪的手。能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子一僵,他爱死了她的羞涩,每一次这般,他都十分有成就感。

“等急了吗?”他突然道,低下头,将头埋入她的颈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苏涟漪被一种强而有力的男子之气包围,心中竟生出一种甜蜜与安全,“没有。”她日日与初萤在一起,被初萤的娇小衬托得如同半个男子,平日里交际应酬也让她渐渐忘了性别,但只有和云飞峋在一起时,才有一种小女子的娇羞。

“我很焦急,当战争胜利的刹那,我便想立刻插了翅膀飞到你身边。无奈,战争之后还有诸多善后事宜,例如军内陨亡、安抚将士、大军入城、安抚百姓、缉拿余孽、查找地道,我恨不得将一个时辰分成十个时辰来用。做完这些,又回了京城,上朝述职、上缴虎符、接风洗尘、庆功宴,每一日都是煎熬,每一次夜不能寐时,我都将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反复回忆。”云飞峋的怀抱越搂越紧,倾诉衷肠。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在马上,白马得不到行进的命令,等得有一些不耐烦,踢了踢马蹄。

因为云飞峋的话语,苏涟漪心中的害羞尴尬淡了,又想起了从前亲密时光,“我能理解,不用解释。”

云飞峋哪肯?“一定要解释。”

苏涟漪噗嗤笑了,微微扭头,近距离观赏云飞峋的俊颜,“从前你那般沉默寡言,如今这脸皮又厚嘴又贫,变化真是大。”

“我们分开一百多日,若我每一日想与你说百字,那便是是万字以上,我现在还没说到一万字。”云飞峋辩解,垂下了眼,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每一日都幻想与你说话,日积月累,便成了如今这般,见到你,只想将你抱在怀中,只想与你不停的说,这样的我,你是不是不喜欢?”

涟漪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若是说心如铁石,如今也足足融化,“喜欢,只要你人未变,无论怎样,我都喜欢。”她所说的“变”,是人格原则的变。

云飞峋轻笑了下,离得近了,他的声音更是清朗磁性,那笑声与耳膜共鸣,令苏涟漪有一些痒。“变是一定的,从前我固步自封,是一种逃避,如今我有心爱之人,生命有了目标,难道还那般不上进?”

涟漪一努嘴,正要说什么,岂止这粉红带着盈彩的小唇一动,不正是盛情邀请?

飞峋毫不客气,将涟漪一个扭身,低头便吻。

“呜——”苏涟漪大睁了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但早已被抱着甚紧。

云飞峋练武力大,岂是苏涟漪这等花拳绣腿能抵抗得了?她的拼命挣扎就如同欲拒还迎,更是将他挑的内心燃起熊熊欲火。

他吻开她的唇瓣,探舌入内,摸索从前熟悉的一切,舌尖舐过每一寸,好像得胜的君王四处巡查自己的疆土一般,带着无比骄傲和霸道。他发现她的舌蜷缩躲避,怒眉紧皱,强迫她去迎合他。

从前云飞峋曾经霸道过,却全然不是这种感觉,苏涟漪很是吃惊,有一些陌生,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助,这种如同小动物般得无助让她浑身虚软,任人揉捏。

云飞扬品尝她的味道,一双大手在她背部不停游移。

苏涟漪感觉到自己逐渐沦陷,心中大叫不好,这么下去一定要出事!**的,她虽然不是很赞同婚前性行为,但人非草木,不疯狂一把又如何对得起青春。

但问题是……就算真是要疯狂一把,也要有张柔软舒适的床不是?这天本来就冷,两人还在马背上,荒郊野外,离营地也不是很远,他们出来时间不短,若是营地有人来找他们,撞见可如何是好?

如何解释?难道说两人来洗尿布,洗一洗就情不自禁得野战马震?

苏涟漪心中感慨,自己是个老古董,是个比古代人还顽固不化的老古董,更是一个理智总时不时占上风的顽固不化老古董。

她狠狠扭头,将脸错开,终于结束了这长吻,口中还带着他的味道。

“那个……今日不方便吧。”因为身体的变化,她的声音也是略带嘶哑,在这夜色中更为迷人。

飞峋急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如今皇上都答应给我们赐婚了,我们早晚都要大婚……”真是急了,心爱女子就在怀中,他做不到坐怀不乱。

苏涟漪满脸通红,“不是那个,我不是怕你不负责,若是我同意了,今日……行事,明日分开,我也绝不后悔,这一些担当我是有的……”

“苏涟漪,你说什么混话?我立下军令状带兵东征,我与我父闹翻,我在朝堂上请婚被拒,我在皇家庆功宴上与我父对峙,强逼皇上赐婚,我如此折腾,难道就为了与你春风一度而后分开?”云飞峋真的怒了,其他可以冤枉他,唯独这对她的真心,不容丝毫误解。

苏涟漪没想到这厮竟吼她,这是他第一次发脾气,很震惊,心中却感动非常,“自然不是,我是说……是说……我们出来得久了,搞不好有人来寻我们,若是被看见……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飞峋立刻回道,“我杀了他灭口。”

涟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云飞峋,你疯了?”当看想他的脸,发现那俊颜之上略带狡黠,知道自己被骗,狠狠在他腰上一掐,却没想到入手的一片刚硬,如同铁板一般。

飞峋对自己腰上的袭击丝毫不在意,犹如根本不存在一般,伸长了脖子,看向一侧的小树林,“要不然我们去那树林中如何?”

涟漪欲哭无泪,“你不觉得很冷吗?这才四月中旬,若是感冒了,会传染给初萤和熙瞳的。”

飞峋又道,“我那有披风。”

涟漪艰难将手臂从他怀中抽了出来,揉了揉额角,有些酸疼。“你不觉得地上硬吗?”

云飞峋想了下,“树上长了些嫩芽,若是将嫩芽取下放在地上,应该柔软几分罢?”

苏涟漪已经哭笑不得了,“难道我第一次的美好回忆,就注定了要在荒郊野外吗?”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老天爷是公平的,之前对她太好,如今要收回一些罢了。

云飞峋笑着长叹气,爱怜地伸手去帮苏涟漪揉额头爆起的青筋,“我开玩笑呢,起初真是很冲动,后来却觉得,这一夜应该是洞房花烛那一天,那才更有意义。”

涟漪发现,飞峋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才发现自己被玩弄了。可恶的云飞峋,早知现在变得如此闷骚狡猾,她就不应该在他身上沦陷!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总以为自己眼光毒辣,如今才发现,就在最关键的事上,她走了眼。

“还疼吗?”他低声问,那清朗的男声,正如同夜晚的春风一般,让人清爽却又无比温柔。

涟漪摇头,转过身去,毫不客气地将身后那庞大身躯当成真皮靠垫,舒舒服服地靠着,“不疼了,今日圆月高悬,月光皎洁,我们散散步如何?”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

云飞峋老老实实地抬头,以他那比常人更敏锐的视觉看向天际,见那天边勾月若隐若现几无光芒,繁星点点缀满夜幕,点了点头,话音无比诚恳,“是啊,月亮真大,要到十五了。”

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你丫还真能扯。”心情很轻松,动了动缰绳,那白马便开始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

“你丫?是什么意思?”飞峋问。

“你丫就是聪明人的意思,是夸奖。”涟漪一边靠着舒服的真皮靠椅,一边胡扯着。

飞峋点了点头,垂下眼,眸中一片深情,那深邃的眼中,只有一名女子的身影,浓而不化,“你丫今夜真美。”

“噗……”涟漪无语,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这话说的……真是煞风景,又没法反驳,只能点了点头,“你丫也很帅。”

白马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享受这宁静的春夜,美好的时光。

……

当苏涟漪回到皇家大辇时,正好与云飞扬碰了个头。

云飞扬从大辇中开门而出,脸上不喜不悲,看不出情绪,那本就俊美的面孔,在四周火把之下,更显得美艳逼人。谁能想到,这一张脸不是长在什么才子墨客的脸上,而是长在一名将军的脸上,怎能不让人有视觉冲击?

云飞扬与云飞峋两兄弟容貌相似,但前者的面孔更为细致柔美,后者的轮廓更为深邃,加之飞峋坑洼不平的皮肤,平添狂野,也便有了男子之气。

战功赫赫、用兵如神、武艺高超、出身名门,再加上这逼人俊美的容貌,难怪云飞扬几乎成了京城闺秀们的梦中情人,即便明知将军府内美眷如云,却还是有数不清的女子欲挤入其中。

可以说,云飞扬有这个招蜂引蝶的实力,有流连花中的资本。

这一切思维都是瞬间完成,苏涟漪就迎面看了云飞扬一眼,也就是这仅仅的一眼,立刻低下头去,不再去看。

向旁侧了一下,为云飞扬让了路来。涟漪身后则是飞峋,他开口,“哥,你晚上不在辇中过?”

小别胜新婚,云飞峋是这么想的。虽然哥嫂两人感情不像他与涟漪这般,但毕竟是多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夫妻同房也是理所应当。

其实云飞扬也是如此,本来来辇中,就是想过夜,却没想到,被夏初萤生生赶了出去。

“哦,公主车马劳顿,加上熙瞳需要人照顾,还是让苏姑娘在此吧,”说到这,他扭头对涟漪来了句,“苏姑娘,公主劳你费心了。”

涟漪没抬头,“朋友之间,是应该的。”不冷不热回了这么一句。

云飞扬也不计较,如一阵风似得,人便离开了。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有一些担心。

“涟漪,怎么了?”飞峋赶忙道。

涟漪苦笑,“没什么,我去看看初萤,”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熙瞳的尿布……”

飞峋一笑,回头见那装满了尿布的包袱还系在他黑色战驹之上,那战驹名为踏云,因黑身白蹄而得名,是以马匹出名的神木国进贡珍品,日行千里、宝马良驹。

如今这么威风凛凛的踏云宝马,马鞍上绑着的不是战刀而是孩童的尿布,十分有喜感。

“不用你担心,一会我找地方将那尿布晾了。”云飞峋不是那种丝毫不懂家务的男子,从前在苏家村,什么都做过。

涟漪心中一动,“谢谢你了,飞峋。”心中感慨,分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为何差异如此大。

“没什么,你去照顾公主和熙瞳吧,注意休息。”

涟漪点头,便转身入了辇车。辇车门关好,云飞峋等了一会,确定无误,才转身离去,在这满是将士汉子的临时营地,找地方晾晒孩童的尿布去了。

辇车内。

初萤侧坐在柔软的矮榻上,纤美的身姿优雅,如同春日柳条,又好似从画中出。

白皙的小手轻轻拍着熙瞳,榻上的熙瞳已经睡着,小脸儿通红疲倦,带着湿润,看来事刚刚哭过。

涟漪一惊,赶忙快步过去,压低了声音,“怎么了?熙瞳不舒服?还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刚刚迎面碰见的云飞扬,难道……两人刚刚争吵?

初萤垂下眼,想了一下,而后扯动嘴角,“涟漪,你来。”

涟漪不解,走了过去,被初萤拉着手,拽着坐在了软榻上。榻很大,涟漪顺着她的意思轻轻坐了下来,尽量不惊动一旁刚刚睡下的熙瞳。

好在,孩童的睡眠一般都很沉。

初萤叹了口气,而后轻轻靠在了涟漪的身上。

苏涟漪个子高,而初萤本就娇小,被涟漪这挺拔高挑的身姿衬托下,初萤十分柔弱无助。

涟漪伸手轻轻将其拦住,慢慢拍了拍,“发生了什么,和我说。”心中酸楚,想来,初萤是实在没什么可依靠之人了罢。

“没什么,没有你想象中的争吵。他入内看望熙瞳,想抱熙瞳,但熙瞳认生,不肯让他抱,便尴尬得紧。我便让他出去了。”初萤解释。

涟漪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安慰,“这很正常,熙瞳才见云将军一两面,孩子都认生,回头熟悉熟悉就好了。”

初萤继续道,“刚刚,我对他好陌生……”

涟漪愣了下,而后垂下眼,“两个人分开久了便这样,慢慢就好了,我与飞峋……也是如此。”说了谎话。

初萤不去拆穿她,领了心意,“不是飞扬变了,他还是从前那般。变的是我。”

苏涟漪如何不知?心中酸楚,很是愧疚。总觉得,初萤是因知晓了现代观念所以才痛苦,这个就好比不知甜滋味,苦也是甜的道理一样。

无知不可怕,最怕的是突破了无知还求而不得,那才最痛苦。

想着,苏涟漪的眸子敛了下,心中已经开始暗暗计划,如何去改变那云飞扬。虽然飞峋说过无法改变,但为了初萤,她偏要试上一试。

初萤靠了一会,觉得无助彷徨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从涟漪怀中轻轻出来,笑了下,“别想着去改变某些人,人可以引导,可以改造,却无法改变。”她能猜到苏涟漪想什么,也知道苏涟漪自从经历了李玉堂的事之后,定然觉得云飞扬能如同李玉堂一般变化。

这到底,苏涟漪又如何不知?

那李玉堂从前虽手段毒辣,但却是因李家的灌输,其内心却不是那般。但云飞扬不同,他年纪轻轻能走上那个位置,其心智比一般人要坚定,也许比苏涟漪还要强悍许多,哪那么容易改变?

“涟漪,看着我,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初萤道。

涟漪看向她,点了点头,“你说。”

夏初萤那双晶亮大眼闪烁,是憧憬美好未来;但同时又坚定,就好比此时的心情。“如果,我与云飞扬分开,你支持吗?”

苏涟漪震惊,万万没想到,初萤能做这个决定,先不说这封建的鸾国女子和离后有多大困境,先说鸾国历史上根本没出现过公主和离!初萤未来将要背负多大的包袱?

初萤静静等待涟漪的答案,而涟漪心中却在交战。

劝和,那便是将初萤继续留在这温水煮青蛙的尴尬中;劝分,那便真真将她推入了水深火热。

无论和还是分,都有损无益,两败俱伤。

辇车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熙瞳匀称的呼吸声。涟漪心中激烈交战后,竟觉得异常疲惫、无力。她垂下了眼,眉微微蹙起,粉唇微启。

……“和离。”

说完这个,她便自责地闭上眼,她这分明是在怂恿初萤!理智上应该劝和不劝分,应该哄哄她!应该……

但最终,她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如果她是夏初萤、她是金玉公主,根本就不会出现这鸡肋的婚姻,从开始就不会选择与风流成性又冷心无情的云飞扬在一起。

夏初萤好像早已料到了一般,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猜得果然没错。”

“你……要慎重考虑!”苏涟漪赶忙道。

初萤点了点头,“恩,无论我如何选择,都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考虑的结果,你记得,不许自责。”她软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威严。

苏涟漪点头,“恩。”两人交心,有些话不说也是相互理解。

……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迎接金玉公主的长队到了京城。城门大开,百姓们都围在道路两侧,迎接公主、看着热闹,熙熙攘攘,被维持秩序的兵士拦着。

“涟漪,一会我与飞扬入宫,你和飞峋去看看苏白吧,按照惯例,你入京后三天内会接到皇兄圣旨召见,不要着急。”初萤道。

涟漪点头,“好,”又压低了声音,“那花名册,你可拿好了?”

“拿好了,放心。”初萤回道,又如同想到什么,伸手按住涟漪的手,“涟漪,谢谢你。”

苏涟漪失笑,“你我的关系,有什么可谢?”

初萤微微摇头,“不是我谢你,而是我代表太子一派谢你。”若当时是太子失王位,无论是太子、云家,包括金玉公主夏初萤本人,都不会善终。

皇室永远如此,成王败寇、六亲不认。

两人说话之间,皇家大辇已到了皇宫门外,朱墙高耸,墙内墙外,将世界划分为二。但到底是墙内幸福还是墙外幸福,没人能说得清。

苏涟漪是因要照顾熙瞳才一直在大辇中,如今到了皇宫,她便下了辇来,由飞峋陪伴,站在旁侧,看着那沉重的朱门缓缓开启,明黄色的皇家大辇入了内去。

过了好一会,朱门关闭,涟漪这才长长舒一口气,心头压抑。

“走吧,我们去看苏白。”飞峋道,语气轻快。

涟漪微微一笑,“好啊,我们走吧。”说着,两人便上了一侧准备好的马车,向一处宅子而去。

……

这处宅子应该是云家别院,大门牌匾上有云府字样。

宅子很大,其内一石一砖,一草一木,一桥一亭皆是极为讲究,整个宅子浑然天成,精美绝伦。

苏涟漪算是开了眼界。自己如今就如同进城了一半,岳望县的宅子再大再气派,与京城的确实没得比,少了一种感觉。

这仅仅是一处别院便已如此讲究,可想而知,云府的气派程度。

偷眼去看一侧的云飞峋,被称作“大虎”,被人呼来唤去之时仿佛还在昨日,但今日,他已成了贵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名门公子。

“这里。”飞峋轻声道。

其实他是极为压抑的,很痛苦!要用很认真地表情,压抑下无比喜悦的心情。这里是云府别院,是他的家。而苏涟漪出现在他的家中就如同做梦一般,若不是前前后后有伺候的人,他现在就要将她抱在怀里。

“恩。”涟漪浑然不知,自己就如同乌鸦嘴上的肉。

一间华贵的房屋,雕梁画栋,门外有守着的丫鬟,门内有伺候的丫鬟,排场不小。云飞峋伸手示意涟漪入内,想来,苏白正在这房内养伤。

涟漪的心情很平静,没有那种知道宝贝弟弟受伤,就哭喊着冲进去抱着弟弟呜呜痛苦的狗血煽情场景。在她看来,男孩子受伤挂彩很正常,不经历疼痛怎能勇敢?

何况,苏白一没生命之忧,二不会落下终身残疾,之前她已仔细问过飞峋了。

受伤生病对于苏涟漪来说再正常不过、见怪不怪了,毕竟从前在医院工作,见到的病人绝对比健康人要多。

房内,有浓浓药味,沉香雕花大床上,一抹身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涟漪入内,低头看了看,而后伸手指着苏白的鼻尖,扭头道,“他瘦了。”

飞峋点头,“是啊,我没照顾好他。”很是自责,苏白是他小舅子,如今人家姐姐来兴师问罪,他能如何?

“没有,这样不错,那么胖没好处,不仅是外观的问题,身体过度肥胖会加重心脏负担,引发诸多疾病,此外对下肢骨骼也有过重压力,到老年更容易得一些骨病,极为痛苦。”涟漪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去。

“我们姐弟还真是有缘,我是因一场高烧消瘦,他竟是因战场上受伤。在这一方面,我不如他,最起码他瘦的有意义。”涟漪半开玩笑道。

云飞峋哭笑不得,如今他看出来了,苏白受伤,涟漪非但一点不心疼,反倒是幸灾乐祸。“我发现苏白瘦了后,与你容貌想象几分。”

涟漪低头看去,也点了点头,“是啊,从前便听爹说过,大哥苏皓容貌像他,而我和苏白容貌像娘。”

许桂花当年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将那当初还是富家少爷的李老爷李福安迷得神魂颠倒。而苏涟漪的容貌自是不说,如今逐渐消瘦的苏白容貌岂会差?

涟漪一边观赏,一边揉着下巴,品头论足。“可惜他太白了,五官太过阴柔,有一些像小白脸儿,回头还得麻烦你帮他好好练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出点爷们气概。”

苏白确实睡了,当苏涟漪入内时便隐约醒来,后来两人交谈彻底将他吵醒,而醒来后第一句就听见他那尊贵的姐姐要求姐夫操练他,而且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眼睛还没睁,已习惯性的愁眉苦脸起来。“姐,你到底是我亲姐吗?我这还伤着呢你就开始计划折磨我了。”

涟漪噗嗤一笑,“谁让你长得那么娘娘腔了?再不练练,回头抓了你去兔儿爷馆当花魁,这京城有钱老爷们都好这口。”她本来算是比较正经的人,只不过一到捉弄自己弟弟,就腹黑得很。

苏白身上还有伤,不敢轻举妄动,又不敢违逆姐姐的淫威,只能叹气,“姐,你就逗吧,我还娘娘腔?当初我打架时候你也不是没见过。”

飞峋微微点了点头,当时这苏白打架确实不要命。

涟漪不再和他贫嘴,而是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这一箭从你身后右肩向下刺穿胸腔,从锁骨下出,真是太好了。”

苏白心中纠结,为啥当初他不被那一箭射死?也好比现在见识自己冷血姐姐的真相好。“姐,你到底咋了,我受伤了很好?”

涟漪一挑眉,“自然,这箭射中的是右胸,若是左胸定然毁坏你心脏,必死无疑。而这箭又是从上而下,避开了你肩胛骨和锁骨,不会落下终身残疾。加之,这伤口偏上,否则若是再向下一寸,射中了肺叶,估计你就去阎王殿给判官当男宠了,这么万幸,岂不是很好?”

苏白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能不死真是命大,但问题是,这话从他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了?

云飞峋起初愣住了,而后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涟漪和苏白相处是用这种口吻,很轻松,很有趣。

“姐,那个……你……会不会怪我?”苏白拐上了话题,脸上带了忐忑。他当初硬要留在军营,后来细细想来,这让自己姐姐背负了多大的心里包袱?若是他死了,姐姐又如何和爹、哥交代?

涟漪帮苏白调整了卧姿,笑了下,“不怪,一切都是命运,若是老天让你死,你即便是回家喝口凉水都呛死,若是老天不让你死,这么被人射了一箭还是不死。”

苏白本以为被一顿打骂,因为他姐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从前还好,自从他姐又一次从李府回来,就如同变了个人似得,对他连打带骂、连踢带打,而他却越发崇拜他姐了。

他认为这一次,他姐也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想到,竟没骂。

看出苏白的惊讶,涟漪微微一笑,“非但不生气,反倒很开心,因为见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不再盲目跟随他人善恶不分,你心中有了正义、又有了勇敢,可以说真正成为一名男子汉了,我为何要生气?”

苏白张大了嘴,因为脸上少了肥肉,平日里被挤得和绿豆大的眼睛,大了许多,还带着深深的双眼皮。他如同见了鬼似得看自己姐姐,很是……不习惯。

“苏白,我为你骄傲。”苏涟漪严肃了表情,唇角微微勾起,是欣赏的笑容,“未来,你可有打算?”

这一刻,苏白顿时觉得有一种被姐姐尊敬的感觉。从前,姐姐都是对她直接下达命令,从不容抗拒,但这是第一次,与他商量。

他觉得,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这一伤也是值得。想到这,他也认真了起来,正色道。“姐,我想努力学习,我要考科举,我想为百姓做事。”

别说苏涟漪,就是她身后的云飞峋也是愣住了,他小舅子今日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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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公主府(一更,求票)

云府别院,苏涟漪与云飞峋两人探望卧床养伤的苏白,当涟漪问苏白对未来的打算,听见苏白的回答后,竟大吃一惊,活见了鬼。

苏白是什么样人?那可是好吃懒做、胡作非为的主儿,如今竟想着考取功名,为百姓造福。

“姐,当时我们从岳望县到怀靖城一路上,便看到了难民成群、民不聊生,当时我虽未表现,但其实内心触动很大。我生在苏家村、长在苏家村,就真以为这天下都像我们苏家村一般平静。我们村即便是最穷的人家,也比那么难民好上许多,”苏白解释着,“后来我们到了军营,我便日日与兵士一同训练,有一种想法油然而生,便是想为那些可怜的难民做一些什么。”

涟漪勾起了唇,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苏白得到了鼓励,将心中想法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那时候我留在军营,还真没想以后建功立业得到什么奖赏,只是恨那个东福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得民不聊生。从这战事,我知晓了一点,若是想完成自己心中所想,就定要有实力!所以,我想参加科举。”

“好,苏白,我支持你。”还没等苏涟漪说话,身后的飞峋已经上前,对着苏白便是挑起拇指,丝毫不吝惜他的夸奖。

苏白嘿嘿一笑,“谢谢姐夫,从前我不懂事,对姐夫有所无礼,还望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

云飞峋呵呵一笑,“从前之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你懂事就好。想做什么放心去做,我支持你。”

“谢谢姐夫!”苏白惊喜,从前心里是有一些忌惮的,毕竟从前在村里没少让姐夫下不来台,如今却对姐夫崇拜得很。大战之中,见那精明睿智、运筹幄之人是他的亲人,崇敬之心自然油然而生。

苏涟漪怎会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个决定,将苏白带去战场,因见到路上流民,将苏白深深触动,从此便改变了其命运,而苏白未来也成了她的强大靠山。

聊了一会,涟漪便让苏白继续睡觉养伤。

虽然苏涟漪并未表现出来,好像满不在乎,其实心里却心疼得紧。

一箭穿身,即便是没伤到内脏器官,却也是十分危险。首先,是伤口处理。那箭头都是倒钩,当初取箭清创,想来极为不易,苏白定然遭了不少罪。其次是伤后感染隐患。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感染、发炎,甚至形成败血症的病例比比皆是,苏白能扛下来真是不易。最后是失血过多,人的肩胛骨血管繁密,一箭穿透定然损伤不少大小血管,流血不止。

所以苏白能安然无恙,真是上苍保佑,涟漪坚信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三人说了一会话,涟漪便让苏白继续休息,毕竟,苏白需要静养。

涟漪和飞峋两人走出了房门,在一侧小花园中随意走动。

京城较之岳望县偏南,春暖花开,花园中发出了不少嫩芽,有一些早春花已开,带来了不少美景。

“这里,有不少你家人的眼线吧。”涟漪不动声色道。

飞峋愣了下,而后无奈笑笑,“你看出了?”

涟漪点头,“从入门便察觉到了,有不少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便是为我们引路,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应是你家人派来监视我们的吧,若是我们做了什么决定,想必转身你家人便会知晓。”

飞峋点头,垂下眼,盖住一些愤怒和惭愧。

涟漪很想对云飞峋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但想到在来的路上,飞峋那愤怒的咆哮,便将那欠揍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甜蜜。“本来我想在客栈中借宿,但初萤的意思,让我去公主府,苏白毕竟是我弟弟,若是不方便,我便将他也带去公主府吧。”

飞峋一愣,“公主不回将军府?”公主虽自有府邸,但自从与他哥哥成亲后,便搬到了将军府。

涟漪哭笑不得,“飞峋,你还真是单纯,一府中有主母掌管大权,从前初萤在,这主母之位自然是初萤的,但她离开了一年有余,早有人鸠占鹊巢。而这位置,送出去容易拿回来难,前前后后的下人都换成了新主母的心腹,初萤虽是公主身份,再挤回去也是很难。”何况,初萤她压根就不想回去。

云飞峋叹气,。“涟漪放心,我家后院,只有你一人。”

涟漪微微撅嘴,“这才对嘛,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后院那么多女人争来斗去,又怎么家和?”

“苏白暂时不宜移动,就在这养伤吧,他是皇上托付给我的,我家人不会对他怎么样。就是委屈你了,只要皇上为我立了官职,我便有理由单独立府,到时候他们奈不了我何。”

云飞峋想去碰苏涟漪,却又想到周围有不少云府眼线盯着,这些眼线随时会将他们发生的一举一动回报给他母亲,他不想让人觉得涟漪轻浮,便生生忍了下去。

涟漪也是无奈,悠悠看着远方,“好好的一件大喜事,却非要和打仗一般。”

“他们同不同意是他们的事,今生今世我只想娶你一人,涟漪。”云飞峋焦急,生怕苏涟漪被眼前的困境吓退,只要有机会,他就要表明心迹。

苏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只不过,以后我们怎么办,你可有打算?”

“皇上已答应了为我们赐婚,只要等皇上召见你后,便定可以水到渠成。”飞峋道。

涟漪笑而不语,抬眼看向周围的早春花。即便是听飞峋这样的誓言,却还是开心不起来。为何要开心?又如何开心?

远道而来,难道为了让人挑肥拣瘦?为了让人嫌弃?别说云家,想来这京城很多人都得以为她这千里迢迢跑来抱大腿,是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苏涟漪也是个清高之人,极好面子,却阴差阳错到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境地。她可以发誓,若早知晓云飞峋的身份,她不会芳心暗许的,可惜,现在却没了退路。

涟漪闭眼,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无比累,真该死的人生!

“涟漪,你怎么了?”云飞峋见苏涟漪的变化,有些担心。

睁开眼,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什么,既然苏白也见了,我便去公主府吧,初萤交代,让我在公主府等她。”

“你这就走?不再多呆一会?”飞峋不甘。

涟漪无奈,“这里不是久呆之地。”说着,看向左侧的树后,只见那树后有一身影赶忙缩回了树后。又看向了右侧的假山,那丫鬟也赶忙缩回了假山之后,可惜,身子虽缩了进去,却还露出一小点发簪。

云飞峋冷面涨红,“对不起,是我将你带入这尴尬境地。”

涟漪一耸肩,“没什么,世间哪那么多顺利之事,这一次我来京城,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会被如何对待,早已料到,不会受打击,放心吧。”

云飞峋点头,“涟漪,你放心,你的好我都记得,从今往后,我会全心全意对你。”

因为云飞峋这一次次的信誓旦旦,苏涟漪的心情总算是逐渐转好,抬头看向云飞峋,温暖一笑,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却忍住了。“那我走了。”

“我也去。”飞峋赶忙道,“我去公主府,想来没人能拦得住我吧。”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赌气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没人拦你,一起去吧。”说着,两人变向云府别院大门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虽没人阻拦云飞峋在一起,但两人刚要上马车时,却有下人来报,说云夫人突然身体不舒服,晕了过去,让二少爷速速回府。

无论云夫人是否阻拦两人婚事,但好歹也是母亲,飞峋很是担心,涟漪便让其回府查看。

云飞峋有些愧疚犹豫,在涟漪的好生安慰下,最后上了马,赶了回去,临走时说,待看望过后,便会去公主府找涟漪,后者笑着答应。

看着云飞峋骑着黑马离去的背影,涟漪忍不住干笑两声。云夫人突然不舒服?那还真是巧,但这世间哪那么多巧事?想来是早已安排好,让下人们看着,若飞峋跟着她离开,云夫人便立刻随时晕倒吧。

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有一种戳伤感,无声上了马车,那马车缓缓开动,向公主府而去。

云飞峋还能去公主府找苏涟漪吗?涟漪是打死也不信的,现在云家想必定然是阻挠两人见面,同时硬塞给飞峋各种美女吧。

飞峋能否被糖衣炮弹攻下,苏涟漪丝毫不担心,若是她未来的爱情婚姻如此不堪一击,那最好从头到尾便不要开始。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是对云飞峋的考验,也是对她自己的考验,涟漪乐观地想着。

……

公主府,早已有人交代了下来,要热情款待苏涟漪。

当涟漪到时,被这皇家式的周到服侍弄得很是不习惯,与这些下人们比,从前她苏府的下人简直就是极有尊严舒服的活着。

三名丫鬟,一前两后,为苏涟漪引路,穿越硕大的府邸,向后院而去。

公主的奢华自是不说,这鸾国建筑都有规定,并非可以随随便便修建,对府宅内房屋的大小、高度和样式,对花园的方位、人造湖的大小都有严格的规定,根据主人家地位的不同,规定也不同。

这个不难理解。

建府宅用银子,而这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若是有人真的有心,砸了大笔银子,将府宅建得富丽如皇宫,那皇上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民居、商户的府宅规格要比官员规格要低,而官员的府宅规格比权臣的要低,权臣的比皇亲国戚的规格要低,规格最高的,自然就是皇宫了。

公主府用的是皇家的规格,其房屋更为高大奢华,院内流水潺潺、湖泊硕大,小桥蜿蜒,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人在府中,便如同身在画中一般。

一路上,丫鬟小厮,见到苏涟漪便立刻停下脚步,大礼参拜,苏涟漪起初是很淡定的,但一路上被十几拨人行了大礼后,后背已隐隐有了一层汗了。

内心只希望,快快到到目的地吧,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十分不习惯。

终于,苏涟漪入了初萤为其专门安排的精美房屋,入内便再也不肯外出,生怕再碰到参拜之人。

丫鬟奉上了茶点,涟漪收下后,便让那些人退了出去,美轮美奂的房屋中,终于只有苏涟漪一人,也轻松了许多。

涟漪坐在桌旁慢慢饮了一些茶,双眼盯着桌上的一道纹路,不知在想什么。那双眉微微皱起,越皱越深,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迸发一种精明算计的光芒——她每一次考虑生意上之事,都是如此。

当一壶茶饮下后,已是一炷香的时间,苏涟漪经过这一炷香的反思和思考,已有了主意。她是那种打定主意便可坚定实施的那种人。

长久以来,苏涟漪都十分矛盾和犹豫,一方面认为,不能和云家闹得太僵,若是退一步、忍让一些可以得到谅解,她甘愿吃一些亏;但另一方面,却深知,这世上就是有一种自视甚高之人,将对方的忍让当成懦弱,得寸进尺。

如今,想到刚刚云府别院前前后后发生之事,她便断了前一种念想。

如今想来之前自己真真可笑,既然都来了京城,既然决定争取了皇商,那便势必要与云家大斗一番。都如此破釜沉舟了,为何还要心存侥幸?

苏涟漪累了,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加上夜间还要帮初萤照顾熙瞳,十分疲惫,反正她也不敢轻易走出去,接受这些热情洋溢的公主府下人们的“朝拜”,便老老实实在房间内呆着吧。

房间深处,一张硕大雕花大床,木料沉香名贵,雕工精美。床榻之上锦被帘子,也都是刺绣精致,极为考究。

既然不能外出,又无事可做,那便干脆睡觉吧,好好休息一番。

脱了外衣,苏涟漪便钻入了那柔软的锦被中,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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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大彻大悟(万更,求月票)

京城,公主府。

豪华宽敞的厅堂,宫女嬷嬷丫鬟们悉数被清了出去,只留苏涟漪和夏初萤这一对难姐难妹。

初萤叹了口气,在涟漪身畔缓缓坐下,幽幽看了门口,“涟漪,我对你今日所为,不是很赞同。”

涟漪就料到了初萤会如此,刚刚明的暗的没少对她使眼色,只不过她当看不见罢了,微微一笑,“别操心了,我自由我的主意。”虽然初萤受到她现代思想熏染不少,但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哪是容易被撼动的?

夏初萤有些急了,若面前换个人,她才懒得管这种闲事。但对方是苏涟漪,想到她未来生活的处境,她就不得不管!“涟漪,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你现在和云家人闹翻,以后怎么办?难道老死不相往来?那飞峋怎么办?是为了你背叛家族还是为了孝道放弃你?”

这些,苏涟漪早就想过了。

她笑了一笑,伸手轻拍初萤的小手,“我来问你,从前,那云夫人也是这般对命令你?”

初萤嗤笑了下,桃花瓣似的美眸微微一眯,一种骄傲和得意。“她敢?”但随后,心中却不禁涌现出了一些酸楚。她将自己的白嫩小手从涟漪手下抽出,放在自己眼前,垂目淡淡看着。

“这双手,洁白无瑕的只是表面,其实也染了不少鲜血。无论在宫中还是府中,都是弱肉强食,地位不代表一切,地位高,只说明了那些人不敢在表面得罪你,但背后阴招,却杀人不见血,更有甚者,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涟漪无奈地摇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初萤叹气,“为难女人的,永远是女人自己。好好的一颗心,慢慢被她们逼得硬了、黑了,在女人堆里,永远没有明哲保身这一说。”

“其实刚刚我也猜了一些,云夫人想来是被云家的功绩冲昏了头脑,以为没有云家就没有如今的皇上,呵呵,”涟漪垂下眼,讽刺一笑,“所以坏事的永远是女人,还记得我给你讲过井底之蛙的故事吗?那后院呆久了,不正是那口井?”

初萤也是十分赞同,想到自己,苦笑,“涟漪,你一定猜不到一件事,我这公主,是没人愿意娶的。”

“啊?”别说,苏涟漪还真是吓了一跳。

初萤苦笑更深,“人人都以为,一国公主尊贵,定然被众多名门公子争抢,其实却不然。鸾国男子多自大,谁愿意自家女人凌驾于自己之上?何况伴君如伴虎,与皇家走得越是近,是非越多,风险越大。那些权臣愿意将女儿嫁入皇家,却没人肯让儿子娶一国公主,即便是真有攀附之人,也都不是权臣,是一些小不起眼得小臣罢了。”

涟漪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那你与云飞扬……?”

初萤尴尬了下,而后低下头,“是我先喜欢他,而后求着父皇赐婚的,其实寇氏……从前是不同意的。”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想到那云夫人,相由心生,看其面相便能感觉到,她是个多事的主儿,有强大的掌控欲,喜欢用自己的意志去左右他人。“那你从前在云家,日子也不好过?”

初萤一愣,而后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涟漪惊讶。

本来心情低落的夏初萤被涟漪逗笑了,心情也好了一些,“涟漪啊,你虽聪颖,但到底鲜少接触道这上层人家,即便是寇氏再不愿意,她能拿我怎么样?正如你刚刚说的,我夏初萤首先是鸾国公主,其次才是云家儿媳,加之我去云家,恩威并施,她自然也是对我又亲又怕。如今,她变了,以为云家功绩了得便直了腰杆,还以为,我也变了,以后要靠着他们云家大树,可笑。”

说到这,初萤顿了下,叹气,“其实,我确实是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了,因为从前我要做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容不得那些女子春风得意。但如今……却没什么想争的**了,就如同溺水之人上了岸后发现,那水只到腰深,笑自己从前的拼死挣扎,溺的不是水,其实是自己罢了。”

苏涟漪听见夏初萤的长篇阔论,却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

高兴?是因初萤跳出了那可笑的怪圈,不再愚蠢的将自己幸福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与其他女人争抢这海市蜃楼一般的宠爱。悲哀,是初萤的心冷,哀莫大于心死,她未来该何去何从?难道就这么在公主府逃避一生?

“原来如此,那我刚刚为你打抱不平,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涟漪试图让话题欢愉起来,尽量说一些开心的。

初萤伸手拽住涟漪的手臂,“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世上最幸福之事,并非是自己取得了胜利,而是在困境面前,有人挺身而出,为自己遮风挡雨。涟漪,谢谢你了,从前我还以为,到了京城便是我来照顾你,没想到,最后还是你照顾我。”

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感慨,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迷霾散尽,找到自我,收获友情。

涟漪一挑眉,“从现在开始,我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难道还不是你照顾我?”

初萤噗嗤一笑,“行啊,随便你吃住花,我就看你能不能吃穷我的公主府。”

“话说,你的钱我还没还给你呢。”在制铁厂建立初期,因资金周转困难,苏涟漪从初萤手中拿了不少银子,后来虽赚了钱,但一次次扩大生产,资金又重新投放进去了。

“银子不要了,你直接卖身给我,以后陪着我好了。”初萤嘻嘻一笑。

涟漪愁眉苦脸,“那我身价太低了吧?不划算了,要不然你再给我点银子当补偿?”

“好啊,你开个数。”初萤也不含糊。

涟漪赶忙打住这个扯得越来越远的话题,“和你开玩笑呢,我若是卖身给你,飞峋可怎么办?”

初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飞峋,你还好意思提飞峋?你可知刚刚给飞峋带去多大的烦恼?你这不是让飞峋左右为难吗?”

涟漪微微一笑,“我的心思,你哪能猜到?”

初萤撅嘴,“讨厌,我不猜,你直接告诉我嘛。”说着,撒娇似的开始摇涟漪的手臂。

苏涟漪噗嗤笑了,“别摇了,一会把我晃晕了,就没人给你讲我的打算了。”

初萤赶忙松了手,亲自为其倒了茶,“好好,苏小姐,小女子洗耳恭听您的高见。”

涟漪笑着,“高见谈不上,愚见倒是很多。”伸手接过初萤送来的茶碗,低头抿了一下,收起了刚刚的戏谑,脸上多了严肃的表情。

“首先,虽然我不愿承认,但门第之分还是存在,想改变这个事实,就要自己奋进争取,而非委屈就全便能得到谅解。

其次,云家人,尤其是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晓,我委曲求全能换来什么?能换来的只是无尽侮辱,更有甚者,他们还会以为我也同意了他们的观念,更是有理由拒绝我、挖苦我。

再次,你怕我如今与他们针锋相对,即便是以后过门也没有好日子?那我告诉你,若是我委曲求全,日子就惨了,云夫人后半生的乐趣,怕就是日日想法子折磨我了。所以,反正日子都不好,还不如破釜沉舟。

最后,你担心飞峋难办……”

夏初萤点了点头,前面的那些,她虽是担心,却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她确实不想争,但也不是好惹的,若是云夫人做的太过分,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就是云飞峋的事很是为难,其加在中间左右难办,最终搞不好还是会影响到与涟漪的感情,这个,才是她所担心的。

涟漪一挑眉,有一种玩世不恭之感,“其实,我这也是帮云飞峋,更是帮自己。”

初萤不解,“何出此言?”

“你想啊,这世间男女千千万,谁都不必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这世间缘分并非唯一,不和这个男人,还可以找别的男人嘛,谁能知道,我与飞峋到底是不是命中注定?也许彼此只是命运中的一个过客呢?”涟漪道。

初萤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

涟漪无奈苦笑,“若是直接能放弃就好了,就是因为无法放弃,所以才有了今天这进退两难的场面。而我将事态逼入绝境,也算是孤注一掷。若是成了,便成了,若是不成,飞峋扛不住那压力、或者我有一天太累,那便快刀斩乱麻。”

夏初萤听得目瞪口呆,她以为苏涟漪非云飞峋不嫁,怎么会……

涟漪继续道,“在岳望县时,每一日筋疲力尽瘫在床上时,我都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就追求这永无止境的挑战和困难?我也想过一些舒心的日子。所以,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一个机会,放过飞峋,也是放过自己。”

苏涟漪的话,夏初萤似懂非懂,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苏涟漪的主张。她看向苏涟漪,很是认真,“你觉得,这世间的姻缘并非命中注定,并非唯一?”

涟漪噗嗤一笑,“当然,也许很多女子从一而终,但男子呢?朝三暮四,难道女子生命中就只有一份姻缘,而男子却有多份?难道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少了什么?不,男女是平等的,都是相同的。

加之,缘分固然重要,但两人的相处也是重要,所谓感情靠经营,有多少起初相爱,最后结合,又因感情经营不善,最后要么便是男子另娶美妾,要么就是女子红杏出墙,这样的事例,还少吗?”

初萤茅塞顿开,一双如水美眸闪闪,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也仅仅是一种想法,还需要她自己细细思量。

两人又说了一些什么,最终,初萤算是松了一口气,“罢了,我也不操心你的事了,你从来都是有主见之人,你有时的思想,我无法理解,或者说短时间无法接受,但记得,无论你如何做,我都是支持你的。”

涟漪点头,虽然两人初相见,带着隐瞒,当时的夏初萤装傻卖天真,但两人的感情却不是假的。

“谢谢你,真感谢这个世界,让我认识了你。”涟漪由衷道。

“我也是。”初萤也深有感触。

接下来的一日,很是平静,两人不再讨论这让人心烦的问题,反倒是说一些家常。

初萤带着涟漪在公主府转着,一边走着,一边细细为其讲解宫中的事,例如礼仪,例如皇上的性格,例如如何拿捏语气,例如后宫中的明争暗斗。

苏涟漪感慨,鸾国皇权至上、权力集中,强权之下,普通人命如蝼蚁,于是为了生存和发展,其竞争便更为激烈。

宫中能出懵懂百合?不,即便是清心如水,想来也是白莲花罢。

……

与公主府的平静不同,元帅府却是一番狼藉。

寇氏回来后,大发脾气。如今云家在鸾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身为云元帅发妻、诰命夫人、金鹏大将军的生母、云家的主母,怎能收这种气?

何况,对方还是个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小商女、野女人。

“见过夫人。”一路上,丫鬟们恭敬为其请安,但她视而不见,怒气冲冲,“老爷在哪?”

丫鬟们见夫人如此生气,都不敢乱说话,小心跟着,生怕被迁怒。“回夫人,老爷在书房。”

寇氏本来是回院子,听说老爷在家,便转而快步向书房而去。

云忠孝的书房,云家两名嫡子都在,云飞扬面容淡淡,不知在想什么,云飞峋则是面露愧色,但眼神还是无比坚定。而云忠孝则是面色铁青,想来,又是为了飞峋和苏涟漪之事。

寇氏前来,未经通报就进了来,入了内,飞扬飞峋两兄弟自然是于其打招呼,为娘亲请安。

寇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二话不说,对着云飞峋就是狠狠一嘴巴。众人大惊。

“娘,您这是怎么了?”飞扬赶忙上前,挡在弟弟身前,出声询问。

飞峋也是不解,他与涟漪的婚事,父母确实都不同意,但从来都是商量,这是她母亲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打他。

云忠孝也是不解,“静文,你这是怎么了?”静文,是寇氏的闺名,平日里云忠孝都是如此称呼。

寇氏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云飞峋的鼻子,“老爷,你去问问这个不孝子,他招惹回来了个什么!”

飞峋更是一头雾水,满眼的不解。

“娘,您先别急,有什么话好好说。”飞扬赶忙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寇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有丫鬟端来了上好香茗,飞扬亲手为其呈上。

而寇氏则一直怒视一旁站立的云飞峋,根本不解茶碗,反倒是猛地一挥,将丫鬟端着的托盘都甩了出去,查完茶壶应声而碎,香茗满地。

丫鬟吓坏了,赶忙跪了下来,低头颤抖。云飞扬则是让丫鬟退了下去,关了门,书房中只留下这四人。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飞云杨问。

寇氏便将刚刚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每一次将到苏涟漪时,想到那低贱商女清高孤傲的眼神,她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贱人的脸撕烂。不用寇氏添油加醋,苏涟漪的话已经是大大的不恭。

云忠孝听完,大吃一惊,“岂有此理!”狠狠一拍桌,那厚重得红木桌硬发生巨响,有了一道细纹,可见其愤怒至极,力气之大。

“真的?”云飞扬惊讶道,“娘,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那苏涟漪,孩儿也是见过的,虽然不算是名门闺秀那般懂礼节,但也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怎么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寇氏愤怒,恨不得也扇云飞扬一嘴巴,“这么说,是我背后编排那苏涟漪?”

云飞峋震惊过后,逐渐冷静下来,低下头。虽不知这话的真假,但就其口吻和内容,确实像是出自涟漪口中。

涟漪,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已经在家努力周旋,她怎么却火上浇油?难道此时此刻,她不应想办法让娘开心?她的聪明睿智都哪去了?

寇氏看到了云飞峋低头不语,冷笑三声,“怎么样,飞峋,如今你知道这苏涟漪的真面目了吧?她就是一藏着黑心的狐狸精,不是个好人!你休要被她骗了!”

飞峋不语。

寇氏虽然自负刻薄,但对这两个儿子确实宝贝得很,尤其是云飞峋,从小得了怪病,她更是心疼。暴怒归暴怒,打也都打了,现在看儿子低头认错,心也软了。

“老爷,上一次您说,工部刘大人的二千金秀外慧中,而刘大人也有意与我们元帅府往来,何不将刘大人一家请来做客?”寇氏道,其意一目了然。

云忠孝哼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烦,本来还想让飞峋与那刘家小姐接触一下,如今看来没个必要,静文,你即刻找媒人拿了飞峋的八字去刘府求亲,这婚事就这么定了,越快越好。”

云飞扬一愣,飞峋立刻抬头,“爹,娘,这其中定有误会,涟漪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哥可以作证,他见过涟漪。”

寇氏怒其不争,几步到了飞峋身旁,“傻孩子,你是被她骗了,这苏涟漪就是个狐媚子,不是好姑娘。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怎么会害你?这一次你就听娘的吧,别与她来往。”

“爹、娘,你们要相信我,皇上也是见过涟漪的,孩儿能那么快取得战功,是苏涟漪不惧艰险千里迢迢赶到怀靖城外,冒着生命危险做出了那么多炸弹,这些都是皇上亲眼所见,娘,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飞峋急了,想尽办法解释。

“你这孩子,冥顽不灵,能有什么误会?”寇氏再次急了。

飞峋挣扎了下,有些话不好说,但此时却不得不说,“娘……您……”他犹豫着,尽量委婉,“您在此之前,您没为难涟漪吧?”苏涟漪睚眦必报,不肯吃亏的性格,他是知晓的。

寇氏想到了让苏涟漪蹲着不动,心虚了一下,“没……没有。”

飞峋太了解自己的亲娘了,喜欢给人下马威,何况她对涟漪的印象一直不好,若是不为难,那就不是他娘了。“娘,当时公主也在,想来也是看见的,您真的没为难涟漪?”

飞扬也猜想到了那场景,一挑眉,唇角微微勾笑,看热闹。

寇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起初没见到她见礼,只顾着和公主说话,但我是长辈,她忍耐一会又有什么不对?”声音没了刚刚的硬气。

飞扬、飞峋两兄弟心中感叹,果然如此,自己娘亲如何,他们还是了解的。

飞峋柔下声来,“娘,所以说都是误会,其实涟漪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不懂京城规矩,所以才有了这个误会,回头我让涟漪来为您赔礼道歉好吗?”

“道什么歉!就凭那低贱商女,别说妻,就是妾,我们云家也是不要!”云忠孝愤怒。

飞峋一直在忍耐,心中剧痛。有些话,说出来却伤父母脸面。若是平日,他定然好说好商量,但今日不同,他爹刚刚放言要与刘家联姻,这事若是真成了,就算他不同意,涟漪也会生气。

涟漪的脾气,他知晓,倔强得很。所以这一次,他也豁出去了。心一横,“爹、娘,这娶妻并非云家娶,而是孩儿我娶,刘家女子就算再好,但我却不喜欢,将来如何幸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管你喜欢不喜欢?刘家小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若是飞峋你觉得委屈,就选几个貌美的妾同时抬进来,那低贱商女是绝对不能踏入我们云家门槛!”云忠孝放言道。

“爹,您这是要把我逼走!?”飞峋震惊,从前父亲就霸道,但如今心寒,此时此刻,其根本不能用单纯的霸道、不讲理来形容。

云飞扬见事态如此,赶忙上前圆场,“爹、娘,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那苏涟漪只是个单纯商女还好,但她却为皇上立了大功,更是与公主有金兰之交,若现在不顾皇命去刘家求亲,岂不是抗旨不尊?”

云忠孝一听,又是狠狠一拳打在桌案上,这个不省心的不孝子!

寇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我上辈子是造什么孽,生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老大引了个公主回来,人家都娶儿媳,我们家娶了个姑奶奶供着,现在更是甩脸色,生了儿子还不回家,我这当公婆的去请都请不回来;老二更好,直接找了个低贱的商女,一个狐媚子,哄男人哄得好,在背后则是真相纰漏,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就两个儿子,呜呜呜……”哭了起来。

云飞扬微微耸肩,也是没办法,“爹,娘就交给你了,我与飞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说完,便不顾父母的反对,直接拽着云飞峋出了书房,离了元帅府。

两人到了京城一处酒楼,包了雅间,上了菜色美酒。

云飞扬端起酒杯,“是我连累了你。”说着,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飞峋苦笑,“哥,你在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命中注定。”说着,也干了一杯。

飞扬笑得轻松,先是为飞峋填了一杯,而后为自己倒了一杯,“其实当时公主过门,娘便是不同意的,当时你在军营鲜少回家,所以不知。后来我便自立门户,娘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对你的期待很高。所以,算是我连累了你。”

飞峋与飞扬碰了个杯,“哥,不要瞎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其中定有误会,我一会去公主府去找涟漪,你去吗?”

飞扬倒酒喝酒,“公主她,好像不愿见我。”

飞峋愣了下,而后没吭声,他多少知晓其原因。

飞扬皱起了好看的眉,“真是搞不懂女人,我从未亏待过她,每个月有五日在她房中,府中所有事都交给她,我绝不插手,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淡?”

飞峋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便说,和哥哥什么时候这般吞吞吐吐?”云飞扬疑问。

飞峋挣扎了下,他与公主两人落难之事,前前后后,云飞扬只知道个大概,并未细说,包括熙瞳是如何生出。其原因有二,一者是没时间,飞扬在将军府、飞峋在元帅府,两人又各有工作;二者是没机会,男子不同女子,鲜少坐下来拉家常,尤其是两人都武将出身。

但今日,云飞峋便要为他哥哥讲讲。

于是,便讲了两人如何遇难,当他醒来时发现聪颖的公主早已隐身在苏家村,后来如何与苏涟漪相处,公主无人照顾,家中前前后后亲自上手去做,后来如何帮助涟漪,两人建立友情。而公主难产,涟漪又是如何用自己做试验品,检验麻药为公主手术,两人又在岳望县又是如何互相扶持。

事无巨细,云飞峋将他所知的一切都细细道来。

云飞扬略微惊讶,从前并未想到,公主还有这么一面。真是她娇惯的公主?那折磨妾室绝不手软的公主?那高高在上将娘狠狠压下的公主?

飞峋苦笑,“公主为了生出熙瞳,九死一生,剖腹产子,别说女子,即便男子谁又有那个勇气?但哥哥你却……在前线同享战功美人,想来,公主是生气了罢。”

云飞扬惊愕,从来没想过这些,连酒都不喝了,“……这样啊,公主产子有功,看来我确实应该好好陪陪她。”

飞峋叹气,不再多嘴兄长家的事,自家后院风波还没平。

“走,不喝了,我们去公主府。”云飞扬性格急,站起来就一把将飞峋拽了起来,扔了酒钱就出了酒楼,上马向公主府而去。

……

公主府,夏初萤正和嬷嬷宫女们陪带着熙瞳玩,而苏涟漪则是趴在桌上写着什么。

如今因为苏涟漪去往京城,苏皓便回了酒厂,专心打理酒厂生意,外加照顾涟漪其他生意。

涟漪的信,正是写给妆品厂的管事仙姬和制铁厂的管事乔六,让其以后有事都写信到公主府。

此外,还有些给自己老爹苏峰的信,向其简单解释前因后果,初萤的身份、云飞峋的身份,告知苏白一切安好,暂时在京城有要事在身,让其不用担心。

还准备写信给欧阳老先生,也是一番解释,外加问候欧阳歉和猫儿这一对新婚夫妇。

苏涟漪曾有过给李玉堂也写一封信的冲动,但转念一想,李公子对她暧昧不明,若是她写信而去,岂不是变成变相的勾引?既然不给其机会,便干脆不留余地,都则平添烦恼。

几人正各忙个的,就听屋外有丫鬟来报,金鹏大将军云飞扬和云飞峋将军到。

初萤笑着抬头看向涟漪,“你家那位追来了不是?刚刚元帅府定然不知如何闹腾呢,就看你怎么和他解释了。”**裸的看好戏。

涟漪才不怕,一努嘴,“云飞扬也来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他折腾吧。”

初萤哼了一下,又转身去逗弄熙瞳,不管不顾。

那通报的小丫鬟一头雾水,她都通报了,公主和涟漪小姐打了个趣就不管了,让她如何回禀?

涟漪看着那焦急的小丫鬟,无奈,“将他们带进来吧。”她算是越俎代庖了,谁让初萤就当没听见呢。

小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回身去传消息。涟漪则是将那未写完的信笺小心吹干,折好,收到了一边。站起身来低头整理了下衣襟,准备迎接云氏兄弟。

没一会,云氏兄弟到,入了屋来。

涟漪赶忙去暗示初萤,赶紧起来应酬一下,谁知初萤装傻,视而不见。涟漪无奈,便只能随她去了。“涟漪见过飞扬将军,”而后俏皮地看了一眼云飞峋,垂下眼去,那福的身子更是深了,“见过飞峋将军。”

云飞峋哭笑不得,“涟漪别闹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涟漪微微努嘴,一挑眉,看来刚刚云家很热闹嘛,可惜,她没看见好戏。

“走,涟漪和我出来下,我有话要问你。”飞峋一把捏住涟漪的手腕,就要将其拉出去,详细问问前因后果。

涟漪力气没有飞峋大,被其拖着走了好一段路,其实暗暗挣扎,压低了声音。“别急,先看好戏。”

飞峋一愣,好戏?什么好戏?一抬眼,看见哥嫂两人。

只见,云飞扬缓步过去,带了微笑,而一旁伺候的宫女嬷嬷,赶忙退到一边,将位置留给公主和将军。

“初萤,我来了。”云飞扬语气还算好,因为猜想公主生气了,不过在他的世界里,女人生气都是为了引起男人注意,哄哄便好。

云飞峋压低了声音,“什么好戏?”

涟漪不屑一笑,“贱男碰壁的好戏。”

飞峋面色一僵,“贱男……你是说我哥?”

涟漪一挑眉,“你看看就知道了。”

对云飞扬的细声漫语,夏初萤充耳不闻,只当没人在旁边,和熙瞳在玩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游戏,娇笑倩兮。

云飞扬一撩衣袍,蹲在了初萤身旁,“何时回家?”

初萤将熙瞳抱在怀中,“将军之意,本宫不解,这公主府不是本宫的家,还回什么家?”

飞扬面色一僵,而后强挤了笑容,“将军府,我们的家啊。”他何时这么哄过女人?从来都是女人对他温柔顺从,包括从前的金玉公主。

初萤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云飞扬一眼,“将军府是将军的家,公主府是公主的家,为何要让我去你家?”

飞扬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我是夫妻,自然要同回一家。”但当看到熙瞳时,想到飞峋所讲,公主为了剩下云家长孙九死一生,又将尴尬压了下去,挤了笑脸,“初萤想在公主府中?那好,回头我们搬来公主府住也是一样的。”

初萤冷笑,“别,请别将你们那污秽搬来染了我公主府一身脏,云飞扬将军,这里太干净,不适合你的,这里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你不会习惯。”

云飞扬笑了,“原来是吃醋了?别生气了,我知错了,这几日我都去你房中可好?”

初萤哭笑不得,转头很认真地看向他。“你哪里能看出我吃醋?我若是吃醋能安安稳稳在这呆着而不是去收拾你那些贱妾?算了吧,云飞扬,你有你的花花世界,我有我的安宁之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到末尾,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一些发抖,还好,若是不留意发现不得。

涟漪听出来了,有一些担心,拧紧了眉,抬眼示意那些宫女嬷嬷。下人们收到信息后恭敬退了退出,房内便只有他们五人,四大一小。

飞峋觉得尴尬,怎么能看哥嫂家的私事,想拽着涟漪离开,但涟漪面沉似水,不肯离去。

“初萤,我也道歉过了,你还想怎样?”云飞扬的声音里没了刚刚的温柔,多了一丝隐怒。

初萤长长叹一口气,觉得再这么下去,还真像持宠而骄,威胁他一般。也平静了下来,收回了刚刚眼中的不屑和嘲讽,很认真地看向云飞扬那俊美的面容。

曾经这面容让她迷恋不已,但看在眼中却没了从前的惊艳。“我刚刚的话不是气话,你我没有感情,就别再勉强,你回将军府吧,那些女子将你伺候得很好。也别来打扰我宁静的生活,好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感情?”云飞扬气愤道。

初萤无奈地笑了,“我们两人有感情?哦,不对,从前我是对你有感情的,现在没了。所以如今我们算是真没感情。”

“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不满?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依你。”飞扬道。

初萤苦笑,“你以为我现在是因不满所以对你无声抗争?云飞扬,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我用得着用这种消极的手段吗?我是谁?我是鸾国长公主夏初萤,我是当今皇上的孪生妹妹,你真以为你云家功劳天大吗?你真以为我得看你脸色过活?”

这话,把云飞扬彻底激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夏……”刚喊了姓,却发现,不能直呼公主其名,就硬吞了下去,“你难道嫁我后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将她一军,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里不来他。

夏初萤抬头看着那修长魁梧的俊美男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又没有眼泪,最后竟笑了,那精致绝美的面容上,笑得很是难看。“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云飞扬大吃一惊。

初萤继续道,喃喃自语一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好像反问自己。

飞扬大怒,“你发什么疯?”

初萤认真地问云飞扬,“从头到尾,你喜欢过我吗?”

飞扬一僵。

一旁的苏涟漪很想上前安慰初萤,但想了一想,还是忍了住,静静在一旁,面色也不是很好。

初萤扯了嘴角,“没有吧,你从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身边的妾室,你喜欢的是你自己。”

云飞扬高大的身子狠狠一震,拳头捏得直想,压抑心头愤怒,“你真是疯了,我不与你计较,你自己好好想想,别做出让你自己后悔之事。”说完,转身就走了,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

夏初萤看着云飞扬远去的背影,低下头,无奈地对熙瞳说,“抱歉,没为你选一个好父亲,从头到尾,他都未看你一眼,他自负骄傲,盛气凌人,他以为多来我房间几次便是恩赐,呵……可笑,真是可笑。”

初萤终于滴下泪来,泪水滴落在熙瞳的脸上,不是为别人哭,而是为自己哭。

苏涟漪看不下去了,拽着云飞峋出了房门,又将房门关好,让初萤自己静一静,而后让下人们守在房门前。

“你……不进去劝劝她?”飞峋也觉得压抑得紧,他虽与云飞扬是兄弟,但在爱情观上,却正好南辕北辙。

苏涟漪非但没流露任何伤感的表情,反倒是觉得恣意的痛快,“良药苦口,只有痛彻心扉,才能不被其他假象所蒙蔽,做出自己心底的抉择,追求最纯粹的生活。”

云飞峋拧眉,“涟漪,你的意思,我为何听不懂。”

苏涟漪微微一笑,两人向花园中走,她突然站定了脚步,回头看向云飞峋,“现在可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题外话------

好多妹子误解,以为从前公主备受欺压,其实不是那样的,为此,这一章前半部解释了一下,妹子们不要误会。

公主的故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接下来是涟漪的故事,看她如何用另一种方式争取婚姻,也许有些极端,但妹子【ice30624300】说的好:“在别人父母面前委屈求全,就是对自己爸妈不孝!”

每一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凭什么要下跪求饶?凭什么要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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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涟漪高见(求月票,星星眼)

“我们的事?涟漪你指的是什么?”

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烧了天边一片红。

红色洒在公主府的花园中,虽无花红,却胜花红。

左右无人,只有两道身影,一道修长健硕,一道纤细高挑。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见其面容俊逸、眼神纯净,有一些心疼。惭愧地低下头去,脚边有一粒石子,踢了出去,“刚刚你在家中,想来被你娘骂了吧。”无辜的飞峋啊,她心疼他,但却也没办法,谁让他有了那样的家人。

飞峋老实点头,“恩,还挨了一巴掌。”

涟漪惊讶抬头,“还打你了?疼吗?”虽明知这话可笑,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飞峋是故意说的,就等着涟漪如此关心他,天色暗了下来,飞峋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住涟漪的手臂,将其拥入怀中。

“喂,你干什么?严肃一点,我们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干什么还……搂搂抱抱。”苏涟漪挣扎,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被身材魁梧的云飞峋揽入了怀中。

云飞峋对苏涟漪,那真是朝思暮想,时时刻刻地思念,男人对女人的爱,当爱到了极致,根本保持不了冷静,不用一些肢体语言,根本无法表达这种真挚,舒缓这种相思。

所以说男人是下半身的生物,这并不为过。

云飞峋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见,下人们见主人家亲热是正常,何况公主府伺候的大半都是宫中出来的人,更是不在意这种场面。“我很严肃。”

涟漪哭笑不得,本来略带沉重的气氛,被云飞峋这臭不要脸的行径搅乱,哪还有刚刚的压抑和尴尬。

实在挣扎不出,涟漪只能长叹一口气作罢,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将两只手臂伸了出来,轻抚他刚毅的面颊,“为什么打?打了哪里?”

飞峋揽着她的腰,那姿势十分霸道,力气也很大,得亏涟漪身子还算结实,若是换了那种病西施,其后果想必十分严重。“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你对娘说的话了。”

涟漪一挑眉,“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飞峋赶忙摇头,“我哪敢?只不过……哎,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说着,低头,将脸埋入涟漪的颈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呼吸着,不知想着什么。

“我那么说你娘,你生气吗?”涟漪问。

飞峋还埋在她颈窝,想了一想,而后声音闷闷的,“有点。”

涟漪哭笑不得,“你个笨蛋,你这么老实干什么?懂不懂哄女孩子啊,你应该说不生气,你是帮理不帮亲。”话虽这么说,但若云飞峋真的说不生气,她反倒是觉得为人太过虚伪或冷血。

云飞峋就是这么个老实到让人踏实、笨到让人心疼的男人,他很少用语言去表达爱意,却一次次默默帮她。还记得日夜不休地帮她工作,还记得为了她实验的蒸馏酒,他烫了满手的水泡却不吭一声。

肩头有些重,但这种存在感却让人心头甜蜜,熟悉的气味缭绕,苏涟漪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小心放在他的头上,入手的是顺滑的发丝。

“恩,我不生气。”不一会,飞峋又道。

苏涟漪更是哭笑不得,“不生气就怪了,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无论其对错,但若是有人讽刺她、让她不开心,你若是不生气,那岂不是冷血不孝?”就如同……云飞扬一般。

暖暖的气,长长吐在涟漪的颈上,“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撕破了脸?”语调带着一些埋怨。

涟漪恶趣味的揉弄他的发,将他本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发丝抓乱,那头顶发冠都有一些歪斜。“我若是不撕破脸,还指不定你娘要怎么刁难我呢。你从小在这种所谓名名门大户中长大,夫人怎么刁人,难道你没见过?”

“恩。”云飞峋怎会不知?

涟漪无奈地叹气,“我是进退两难,若是忍让能换来他们的谅解,我也不是不能吃亏受委屈的。被刁难,多蹲一会或干脆跪上那么一天,又有什么?但这样他们非但不会体谅我的忍让,还会坚定他们心中的谬误,认为我低贱,入了你们云家门是高攀、会给你们丢人。”

云飞峋可以理解,又无声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些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涟漪有些犹豫。

飞峋从她肩上抬起头来,“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涟漪敛了视线,盯着云飞扬的双眼,“这些话说出来好似挑拨一般,但飞峋你懂我,根本不屑在背后做这种事,但如今,你家人不仅没尊重我,同样,也没尊重你。”

云飞峋没言语,看着涟漪,目光中若有所思。

“若是他们尊重你,将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为何不顾你的意愿?明知你喜欢我,还前来刁难,难道他们也曾这般刁难过云飞扬或他身侧的姬妾?

云元帅也是兵营出身,指挥大军、上阵杀敌想来也不会少,但他带过姬妾上战场吗?没有,那为何你兄长无论怎么胡作非为,你家人、包括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涟漪语调平稳,为其讲解。

云飞峋慢慢放开了苏涟漪,在黑暗中无神远眺,远方,公主府的下人们正在掌灯,长廊、亭子、华屋外,将那灯点亮,长明一夜,第二日黎明后再一一熄灭。

“涟漪,你说的对,如今你受到这种待遇都怪我,若是我早一些建功立业,有了功绩和地位,他们也不敢轻视我、更不敢为难你。”被苏涟漪几句话点明,云飞峋顿时大悟,此时已完全理解了苏涟漪的主张。

在他的家族中,没有功绩便不被重视,没有地位便不被尊重,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自家人。

大哥能胡作非为、频繁纳妾,但他却不能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两人同父同母,差距在何处?——在功绩与地位上。

“我并非是目中无人,如今对你父母的不尊,也是被逼无奈,昨日我与云夫人针锋相对,云夫人回去后大发雷霆打了你;但相反,若是我委曲求全,她会如何?”涟漪呵呵笑了几声,面上是淡淡嘲讽,“她会回去讽刺你,说你找了个攀附富贵、拿不上台面的女子,我说的对吗?”

云飞峋是了解自己母亲的,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

“所以,我进退两难,无论怎么做都不对,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针锋相对。此时云夫人虽恨得我牙痒痒,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她不敢再小看我,最起码不敢不尊重我。”

云飞峋长叹一口气,“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涟漪,难道你就不怕这事情闹大,最后我们二人背负沉重舆论,即便是在一起,也得不到认同,不被世人承认吗?”

“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前有狼后有虎,缩头缩脑就能成功?做事就如同做生意,这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既然决定要做,就要事先料到后果、勇于承担,若是你怕,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做你前途远大的少年将军,我回岳望县继续当我的小商女,从前发生的种种,权当是黄粱一梦罢了。”苏涟漪冷冷道。

“苏涟漪,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怕事的人?我只是……只是……”飞峋生气,心中却矛盾重重,不知怎样将自己心中忧虑说出来。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为难的样子,很是心疼,“你夹在中间最是难办,我知晓。”那边,毕竟是他的家人。

而后,两人就在花园中沉默,天彻底黑了下来,也许要有雨,阴了天,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花园边缘才有几盏路灯,但烛火路灯却没什么光亮。

苏涟漪突然有一些迷茫,迷失在这黑夜中,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径实在可笑。她为了什么?图了什么?在岳望县中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也算是另一种呼风唤雨,明明可以做人上人富有尊严的生活,如今跑来京城中“高攀”?真是自虐。

若是云飞峋态度坚定还好,若是不坚定,她真真的自打嘴巴。

若她与飞峋真是那种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爱情,也许再来这么一场命运的抗争才能应景。但他们从前的感情就平平淡淡,如今有了这波折,想必……要彻底消磨平了吧。

就在苏涟漪暗暗自嘲时,突然被云飞峋抱了个满怀,趁着夜色,他热烈地亲吻她。

苏涟漪一愣,这是怎么个情况?两人的话题如此严重,他还有心思亲热?难道是吻别?

涟漪没抗拒,也没回应,就这么默默承受,心中带着一丝忐忑,不知他要作什么决定,是坚持?还是放弃。

过了好一会,云飞峋才放开她,喘着粗气,“苏涟漪,你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声音低沉沙哑,还带这一丝愤怒。

涟漪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飞峋又继续道,“我立了战功,求皇上赐婚,如今皇上也是同意了。我与家人抗争,他们也算是软硬兼施,我还是坚持要与你在一起。我甚至想过,若他们把我逼得紧了,直接带你出了鸾国,去其他国家,我们逍遥过日,反正我娘还有大哥云飞扬,我爹的儿女更是多,不少我一个。而你呢?还没等吃亏就想着要离开我。”

“我没……”涟漪赶忙否认。

“你刚刚没想着离开我回岳望县?不许说谎。”飞峋怒道。

“呃……想了那么……一小会。”涟漪窘迫,被抓了现行,纳闷自己想什么这云飞峋怎么能猜得到?不过被飞峋这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心中迷茫和彷徨竟然消失了。

是啊,她分明是自己吓自己,飞峋确实有难处,但人家还没表态呢,她就下了定论,实在太早。

涟漪挣扎不开,便只能被他抱着,心中涌现出一种撒娇之感。“那你说吧,我们怎么办。”她不想再考虑这些烦恼事了,扔给他吧。

飞峋道,“等皇上赐婚,此外我要作第二个云飞扬,我要搬出云家,单独立府,那是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两人,不容外人置喙。涟漪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

黑暗中,苏涟漪傻笑着,点了点头,“好。”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不许逃回岳望县,否则我便去捉你回来。”飞峋继续道。

涟漪点头,“好。”

“……若是你真不喜欢京城,要和我如实说,我也随你离开,我们一起走。”飞峋补充道。

“好。”涟漪笑意更深。

云飞峋这才逐渐放下心来,长长舒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糅入自己身体中一般。“涟漪,我承认,我不像有些人那般足智多谋,但只要你相信我,我会爱你一生,永不变心,我会对你好一世。”

涟漪点头,“恩,我相信。”

“所以,你不许想着如何离开我,若是真的想离开,就带我一起走。”男子气十足的声音,末尾处,却仿佛有一丝淡淡的哀求一般。

苏涟漪淡笑着,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未说话,点点头。

——还好,飞峋还是从前的飞峋,只有他们两人感情坚定,又有可以可以阻挠他们?

……

当苏涟漪送走了云飞峋回到房间时,熙瞳早被嬷嬷带下去睡觉了,夏初萤神色平静,看来已经恢复好了。

见她回来,初萤精致的小脸儿上泛起了微笑,“我府上花园精致如何,是否还够浪漫?”

涟漪一下子便明白其意,脸红了起来,“咳咳……公主府下人都向你汇报了?”花园左右不可能无人,有人在旁伺候着,有人在旁监视着,苏涟漪曾经反抗过,无奈那云飞峋的脸皮越来越厚,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虽有夜色为掩盖,其他人看不清,但两人大概做了什么,应该还是能看见的。

下人们看见,定然汇报给夏初萤。

初萤笑眯眯的,“当然,那花园是他们负责,当然事要看着点了,谁知道你们两人亲热过后,会不会嫌不过瘾,顺手把我的花园放火烧了。”

涟漪哭笑不得,“没事烧你的花园干什么?要烧也要找一间最华丽的房子烧烧。”

初萤一挑眉,“华丽的房子不是用来烧的,是用来睡的,”而后,小脸儿上堆满了暧昧,“我说,你们两人也拜过堂了,还这么吊着人家干什么?公主府房屋多的是,直接把飞峋留下又如何?放心,我不在乎的。”按理说,公主府不能留男子过夜,小叔子也是如此,初萤这么说,就是为了逗弄苏涟漪。

涟漪的脸更红,“你不在乎,我在乎!”说着,便去和初萤嬉戏,挠她的痒,两人闹成了一团。

玩闹了好一阵,两人才听了下,满是的欢声笑语,齐齐躺在床上,喘气歇着。

“算算日子,明日你多半就能接到皇兄的传唤入宫,可准备好了?”初萤问道。

“恩。”涟漪答。

“你和……飞峋,你们两人没事吧?”初萤又问,带了担忧。

“没事,我们两人很好。”涟漪答得轻松。

夏初萤这才松一口气,“没事就好。”

……

一夜平静过去,第二日。

果不其然,就如同夏初萤所预料,这日上午,便有宫中太监前来,传唤苏涟漪入宫见驾。

两人重新梳洗打扮,焕然一新,涟漪更是穿上了初萤为其准备的端庄宫装,上了公主府的豪华马车,向皇宫方向而去。

涟漪赞叹初萤料事如神,她怎么就知今日皇上定然能召唤。初萤笑着解释,原来这是鸾国皇宫的讲究。皇宫无论外墙还是宫内围墙皆为红色,其象征着富贵、迹象,人这只是表面。

大红辟邪,相传无论是鬼妖都惧这红,所以红墙便也有辟邪的功用。

而旅途中人,尤其是女子,身上会附上野鬼冤魂,所以不能直接入皇宫,要在城中稳定几日,方才能进入皇宫。

初萤给涟漪讲着,涟漪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妖魔学说?再说,路上的野鬼多?难道宫中的冤魂少?自欺欺人罢了。

当入了皇宫时,已经是下午,想来皇上已下了朝。

初萤和涟漪兵分两路,涟漪被太监引路入御书房,而初萤则和抱着熙瞳的嬷嬷宫女们则是去了慈宁宫。

鸾国皇宫庞大,气势磅礴,红墙金顶,琉璃瓦在下午的骄阳下熠熠生辉。精美绝伦的建筑群连绵不绝,却又错落有致,无论是远眺还是近观,皆是一幅景致画卷。

苏涟漪在现代去过故宫参观,按这鸾国的皇宫比之故宫更是多了一种神秘的庄严。毕竟,故宫已成了一处旅游景点,而这鸾国皇宫却是一国行政机关,矗立一侧的守卫面容严肃,威风凛凛,让人肃然起敬。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御书房。

进入一个硕大的院子,还是那般红墙,路面平整,院子一周古木参天,有宫女太监们在外安静守候,只有几声鸟鸣。

苏涟漪见到了安禄,对其微笑,轻轻福了个身。两人不陌生,从前在怀靖城外的兵营中见过,虽未曾交谈,但如今再见,有一种熟人之感。

安禄也回给她一抹淡笑,而后回身恭敬启禀,苏涟漪来了。

书房内传来了那道略微熟悉的悦耳男声,“让她进来。”

安禄便做了一个手势,“苏小姐,请吧。”

涟漪淡笑表示感谢,而后款款向前,跨了一道不矮的门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燃着一种香气,那味道令人舒适,却有一股肃然的感觉,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龙涎香。仅是猜测,涟漪不敢肯定。

室内温暖,光线柔和,因屋子有些空旷,便微微给人一种压抑紧张感。

鸾国新登基的年轻皇帝夏胤修,此时正坐在硕大的御书案后,一身淡金色衣袍,金线绣着龙纹,乌发束起,金冠生辉。

苏涟漪看见夏胤修后“大吃一惊”,惊讶得甚至忘了下跪。这夸张的惊讶是她装出来的,试想,两人在军营中分明见过多次,若见其是皇帝而不惊讶,那便是将云飞峋出卖了。

惊讶片刻过后,苏涟漪这才“慌张跪地”,按照初萤所教的方式问候请安。

“起来把。”夏胤修冷艳双目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跪地的苏涟漪,但见她好似真的十分震惊,想来,飞峋并未在军营中泄露他的身份,很是满意。

涟漪起身后,连忙低下头,用初萤的话说,便是不可随意窥视龙颜,这样也好,便省了她还得时刻留意自己的面目表情。她毕竟不是做演员的料,装上一会还好,时间长了,怕是要露馅。

“抬起头来。”没想到,苏涟漪不想看,夏胤修还逼着他看。

涟漪无奈,心中叹气,缓缓抬起头,尽量不去直视皇帝。

这是夏胤修的恶趣味,只因这苏涟漪实在是名有趣的女子,仿佛任何事都尽在把握,何等难事都可迎刃而解,越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他便越是想看见其慌张的一面。

回宫之后,夏胤修便派人去调查苏涟漪的一切,之前在怀靖城已调查了一些,让其震惊,想来是以讹传讹,将这苏涟漪夸张化了。但这详尽的信息传到之后,更是震惊非常,因为这苏涟漪的事迹更为夸张。

一名村中长大的普通女子,怎么就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取得如此功绩?难不成是有神明指引?

夏胤修细细打量面前那名女子,女子虽遵照其指示抬起了头,但却还是垂着眼,不肯看他。她面容恬静气质端庄,虽不算倾城美人,却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她的魅力如同沉淀而来,遇事不惊、幄千里。

夏胤修对这名为苏涟漪的女子也是越来越有兴趣,“苏涟漪,你还记得朕吗?”

涟漪微微点头,“回皇上话,在怀靖城外便惊讶皇上的王者之气,刚入御书房不小心窥见龙颜时确实震惊,但如今回想来便觉了然,这紫气东来的王者之气,全鸾国上下除了皇上,怎会有第二人?民女愚昧,其实在东征大军兵营中,便应想到的。”

夏胤修微微一挑眉,不得不说,心情愉悦。苏涟漪言辞恳切,丝毫没有奉承的痕迹,但这马屁,算是拍上了。

“岳望县之事,算你大功一件,朕要好好奖赏你,你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夏胤修又道。

涟漪神色未动,从容回答,“能为国献力,是民女的荣幸,也是鸾国百姓理应所为,不敢以此等小事邀功。”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这女子还算是知晓礼节。“赐座。”

安禄赶忙入内,命一旁宫女搬来座位,放于苏涟漪身后,涟漪轻声谢过,而后便小心坐下。哪敢实坐,只是那么个意思罢了,坐着比站着更累,还要保持着姿态的优雅。

涟漪垂目颔首,等待皇上的问话。

“还记得我们在东征兵营中的话题吗?”夏胤修问。

涟漪微微点头,“回皇上,记得。”

夏胤修看向一侧冉冉青烟的纯金镂空瑞兽香炉,“如今战事刚刚平定,又适逢北方大旱,流民众多,齐拥京城,扰乱治安,有诸多隐患,你有何见解?”

涟漪道,“回皇上,民女才疏学浅,若是说得不对,还望皇上别怪罪。”

夏胤修点头,“恩,说吧。”

“是。”涟漪知晓这是皇上对她的考验,只有能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才能让皇上信服,她可以胜任皇商,为皇上赚钱理财。“此为天灾**,朝廷一般都发粮免税,以安定民心。而京城外的流民,有一部分是遇天旱,另一部分是无地可耕。京外荒地众多,何不说服土地拥有者,雇佣这些流民耕种,为其提供工具和种子,按月发放薪水,将流民按比例找到负责人,缓解了朝廷的压力,也节省了人力物力。至于土地拥有者为何定要雇佣这些流民?建议皇上直接减免了土地赋税,放利给土地拥有者,因有了切实利益,想来这些人会动心。”

减免赋税,在一些灾荒之地是偶尔行之的,但这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从不减税,若真是减免,那些地主除了抛去给流民一点点的薪水,和种子、农具的投资,其余便是净赚,稳赚不赔。

“恩,还有吗?”夏胤修又道。

“这只是第一步,只要将这些流民安置了,即便是不再筹划,但逐渐也会有一些其他产业成型。例如,流民们生活在京郊,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周边的店铺便会林立而起,因为有人买,自然有人卖,而无论是建房还是开张销售,都需要人手,所以慢慢的,有一部分人会被雇佣。”

夏胤修觉得有趣,却也有些失望。这主意确实很妙,但也都是一些小聪明,和他要的东西,差得太远了。

涟漪飞快地看了一眼两尺之外御书案后端坐的那名有着王者之气、冷艳面容的男子,看出其脸上略微失望的表情,便有了打算。

“皇上,民女觉得,有一件事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涟漪道。

“哦?何事?”夏胤修有了兴趣,又抱了希望。

涟漪眉头动了一下,“东征军用炸弹攻怀靖城,不知当日战况,皇上可曾去看?”

“朕看了,怎么?”

“民女虽未目睹,但却听飞峋将军讲了大概,加之那炸弹的威力,民女认为,皇上的当务之急是将所有主要城池城墙翻修。”涟漪道,不急不缓。

“你是说,加固城墙?”夏胤修问。

“暂时是加固,但以后也许需要大修。”涟漪微微叹气道,因为从东征军从炸弹炮轰怀靖城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正式开了由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的演化,这演化虽是缓慢的过程,也许需要几百年,也许需要上千年,但未雨绸缪,这些才是应该做的。

“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堡垒,其城墙经过几十次加厚,但最终还是被炸出了缺口,可想而知鸾国其他城墙?并非是城墙设计失误,而是现存的城墙防备的都是传统的攻城方式——攻城梯、弓箭等,其重点在高度上。如今有炸弹出现,单凭高度便不足以防备敌军来袭,所以要加固城墙,民女认为,这个是当务之急。”

中国古代也是如此,在火炮未应用在战场之前,城墙以高、薄为主;但当火药被用上战场,所有城墙都改为矮、厚,以防备火炮袭击。

夏胤修深深震惊,如今想来后怕,当时他亲眼看见那固若金汤的怀靖城被活活炸出了一个豁口,却未想到要改善城墙,如今被一名女子想到。但同时,他心中又狠狠一紧。

“苏涟漪,你又怎知,敌国会用炸弹来袭击鸾国?”夏胤修微眯了眼,语调冰冷,一种骇人的威慑力让庞大的御书房气压顿时下降,透露着冰冷。“难道,你将炸弹配方泄露?”

苏涟漪并未惊慌,“回皇上,没泄露,如您所见,这配方民女在兵营中没让第二个人见到,其目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献给皇上,却没想过,当时皇上竟同在兵营中。

民女如此猜测是防患于未然,而且,这配方也是实在简单的很,仅仅是一种更具威力的鞭炮而已,即便是民女不泄露,但其他国君召集能工巧匠,稍微研究便能制出,皇上若是不信,民女这就将配方呈上。”

说着,苏涟漪便从怀中了一直信封。

一旁的安禄赶忙上前接住,恭敬为皇上送了上去。

夏胤修展开了信封,见其上只有七个字:一硫二硝三木炭。正与那书名黄励靖之人送来的配方相同。

但同时,夏胤修的眉头也动了一下,只因……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就如同孩童学字一般,丝毫没有笔体和笔风,字迹虽工整,却方方正正的丝毫不美观。

“黄励靖的行踪,你可知晓?”夏胤修问。

涟漪微微摇头,“回皇上,民女不知。”

夏胤修想到那黄励靖,就恨得牙痒痒,“那个黄励靖,把这配方同时送到五国,公布于天下。”难道那黄励靖就是料到了苏涟漪会将配方呈给他,所以早一步公开与天下?

苏涟漪心中暗笑,但面上却装出了惊讶,因这十分震惊,甚至不小心抬头窥视了龙颜,“真的?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使她自己脱身了。

若是这配方只有她有,那就麻烦了,皇上要么软禁她,要么杀她灭口,反正绝不会让她四处逍遥,但如今大家秘方公开,她就无所顾忌了。

“朕怎么知道?”夏胤修一提这个就大动肝火,那个黄励靖,真是……可恨!

涟漪重新低下头,心中暗笑不已。

夏胤修发现失态,重新调整了情绪,又回到了原话题,“你说的对,这城墙势必要重新加固了,而这流民,正好可用于加固城墙。”

流民问题就此解决。

随后,夏胤修又抓着苏涟漪问了很多问题,就如同在东征军营中一般,问她百姓们的情况,涟漪也都一一回答了,这一晃,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有大臣求见,想来是有大事,而夏胤修还是有一些恋恋不舍。

“苏涟漪,明日同一时间,你再来一次。”夏胤修道。

“民女遵旨。”涟漪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时辰,也是累坏了,虽然期间送上了一些茶水。

三拜九叩后,涟漪恭敬地出了御书房大门,看到门外已有三名穿着朝服的大臣在等候,想来,皇帝也是日日操劳吧。

引领她来御书房的太监还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迎接,欲送她出宫,但没走几步,却见到两名端庄宫女上前。一问才知,这两名宫女是慈宁宫的宫女,特来接苏涟漪,说是太后有请。

得,涟漪自嘲,她还成了宫中的红人了呢。

辞了那太监,转而跟着宫女向后宫而去,不急不缓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入了后宫,可见,这皇宫之大。

慈宁宫是皇宫五大宫殿之一,历代太后所住的宫殿。

不同于其他宫殿,慈宁宫的建筑风格气质沉稳,少了一些华丽奢侈,却多了一些底蕴在其中。

太后喜欢花草,入了宫,便能看见一旁放置了不少珍贵花草,与御花园中的一般,不是直接种下,而是用花盆摆置。此时初春,特意选了一些早开的花儿,满院馨香,有种盛夏之感。

苏涟漪刚进入宫殿没几步,就见夏初萤快步走了过来。初萤身上是大红色的繁丽宫装,缀着金线绣纹,华贵无比,又娇艳动人,本就是极美,此时更是艳压周围花朵。

涟漪作势要为其请安,两人感情再好,但在宫中却要由礼节。还没等涟漪蹲下去就被初萤拽了起来,“涟漪真是讨厌,快进来吧,母后一直等着你呢。”娇嗔着。

涟漪笑着,跟随者初萤入内。

涟漪本以为能被引入大厅之类的场所,却不成想,被引入了一间内室,应该是太后平日里休憩的场所,可见其对素未谋面的苏涟漪是极其喜爱,没当外人。

“母后,涟漪来了,”初萤很开心,为太后热心介绍,兴高采烈。“涟漪,快快见过母后,母后刚刚说了,要收你为干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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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tamyatam大大的钻石,么么哒!

在留言板上有两个妹子生病了,虎摸,要过年了,保重好身体,开开心心过个年。恩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141,

后宫大乱!

金阙宫为鸾国皇后所居宫殿,是鸾国皇宫三大宫殿之一。

鸾国后宫的规矩,皇后日日为太后请安,而后宫嫔妃三日一次为皇后请安,而这三日,太后特意派宫女前来金阙宫下发懿旨,说体谅皇后掌管后宫辛劳,特赦其最近五日不用去慈宁宫请安,好些休息。

从前太后也曾下令让其一段时间不用请安,但都是因一些特殊情况,这一次的懿旨,却是毫无原因。掌管后宫辛劳?她日日掌管,为何就这几日突然心疼了她?

原因?皇后崔澜馨自然能猜想得到。

今日的金阙宫很是热闹,人满为患,因是三日一次为皇后请安之时。环肥燕瘦、莺莺燕燕、香气满盈。众嫔妃们叽叽喳喳,如同那长满了漂亮羽毛的莺儿一般。

平日可不是这样,今日特殊,原因?自然与皇后最近头疼的事相同。

皇后驾到,众嫔妃起身请安,齐齐女声清脆带着恭敬,皇后好不威风。

因皇后的到来,众人都止了刚刚的话题,被免礼了后盈盈入座,皆带着几分忧愁。

“皇后娘娘,臣妾多嘴,那件事您听说了吗?皇上三日未召寝,这可如何是好?”有一名妃子火爆口快,率先道。

一众妃子们屏气吞声,等着听皇后有什么见解。

夏胤修刚刚登基不久,这后宫妃子们除了当年身为太子时纳娶的三两人,都是前一阵子选秀而得,皇后初立,后宫也是崭新,还未出现什么所谓权妃宠嫔,皇后独大。

如今的皇后便是当年的太子妃,与皇上结发三年,刚过二十,出身学士之家,年纪虽轻,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何况,此时她需要做的可不是和这些嫔妃们一般慌张,而是要想办法稳定后宫。

“皇上自然不会日日召寝,其还要以国家大事为重,丽妃,你少见多怪了。”崔澜馨微微一笑,好似温和如春风,但那双眼却带着一丝冷,皇后的架子还是端着的,令一众嫔妃不敢造次。

众人不知的是,苏涟漪入宫的这三天,也是她不用为太后请安的三天,这三天她惶惶不安。她不怕皇上真看上苏涟漪,苏涟漪入宫又能如何?皇宫年年选秀,这后宫从来都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她怕的是皇上看上苏涟漪,而太后也宠爱苏涟漪,那便大事不妙!

听内阁学士的爹爹说,如今的太后是个面慈心狠的,若是顺着她则罢,违逆她的,她绝不会心慈手软。若非如此,此时登基为帝的就不是当今的皇上而是另有其人了。

大小妃子们见皇后参与此事的意思,便也不再吭声,随意聊了一些,大概一个时辰后,便逐一告辞离去。

“丽妃妹妹,柔妃妹妹,你们留步。”就在众人以为皇后真的无动于衷时,突然听到皇后开口叫住了两人。

而这两人素来与皇后不亲,今日皇后为何留住他们两人?不解。

“是。”一道柔柔的女声,正如其封号一般,柔美娇媚,说话的是柔妃。她心中多少能猜到皇后唤她是何原因,想来是因为她的妹妹吧。

柔妃刘穆柔,是户部刘尚书的嫡长女,入宫为妃深受帝宠,其妹妹刘穆灵待字闺中,两姐妹才貌双全,在京中名气不小,姐姐温柔贤淑、妹妹灵动可爱,姐姐入了宫,妹妹自然也是要找一户好人家。

如今朝中年轻俊才,最炙手可热的便是云氏兄弟,兄长云飞扬自是不说,可惜其花名在外,即便是刘穆灵愿意,刘家也是不愿让其嫁入的,何况金鹏将军又是驸马,谁敢和公主争宠?

还有一人便是云飞峋。京城权贵早已听闻,云飞峋幼时得了一种怪病,满面疮包不堪入目,但消失了一年有余归来,其面上疮疾竟然痊愈,如今容貌俊朗刚毅,还未正式进入京城社交圈便已吸引了不少闺秀才女。

加之云飞峋还未有任何妻妾,自然成了全京城最热门抢手的金龟婿。

户部尚书有意结亲,云元帅也很是有意向,京城贵族圈消息想来灵通,如今众人都知晓了云、刘两家的事,可惜了,云飞峋却死活要皇上为他与一名普通民间女子赐婚,可怕云家气坏了,刘家急坏了。

“是,皇后姐姐。”与柔妃一同的还有丽妃,这丽妃正是刚刚开口那人。身为官家小姐,容貌艳丽出众,自然从小便娇生惯养,加之头脑又有一些简单,便很是鲁莽。

她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将她留住,也没多想,就以为皇后喜欢她,脸上满是惊喜。

嫔妃们都走了,皇后温柔道,“最近日子越来越暖了,两位妹妹留下来,陪姐姐去御花园赏花如何?”

“好啊好啊,这个时节的花儿最是美了,皇后姐姐好生雅致。”丽妃赶忙拍马道。

皇后对其温柔一笑,很是亲切,一下子拉近了两人距离,那丽妃自然更是高兴了,可惜就没想想,为何皇后就突然与她交好。

柔妃没丽妃那般单纯天真,嘴角含着一丝笑,顺从地跟了过去。

……

慈宁宫。

经过了“狂欢”一般的三日后,太后对苏涟漪的兴趣终于逐渐减少了许多,初萤尽量讲话题拦下来,就位了让涟漪休息。但太后对涟漪的兴趣虽是减了,却未消失。

涟漪那诸多现代知识,以及民间民俗趣事,让太后迷恋不已,恨不得直接将其留在慈宁宫。

初萤见涟漪已是难以发声,想直接告知母后,让涟漪休息,但涟漪却坚持,不想扫了太后的兴。最后急中生智,说是要与太后去御花园赏花,只想母女独处,这才将苏涟漪留下休息。

御花园,当太后与夏初萤刚到时,皇后等三人刚刚离开,一路上聊了什么内容不得而知。

“那贱人竟勾引了飞峋将军还不够,如今又想入后宫?真是不知廉耻,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哼!”丽妃听了皇后和柔妃的交谈后,气愤难当,直接骂了起来。

“嘘,”皇后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一指远方,丽妃、柔妃两人一望,见到了太后和金玉公主的身影。

柔妃面上永远是温柔的笑,“皇后娘娘,我们用去为太后请安吗?”

皇后摇了摇头,“不用,公主归来,太后这几日很高兴,只想与公主一起,就连本宫每日请安都免了三天,可见母后不想我们打扰她们母女相处。”

“对,对,皇后姐姐说的对,这世间最痛苦的便是骨肉分离,金玉公主流落民间快两年,现在刚刚回宫,太后娘娘定然要和公主好好亲近亲近。”丽妃迎合道。

柔妃看着两人的身影,发现皇后在沉思,便小声道,“刚听皇后娘娘说,那苏姑娘不是也在慈宁宫吗?为何现在只见太后与公主两人,而不见苏姑娘?”

丽妃嗤了一下,“还能因为什么?太后娘娘是何等英明之人,那贱人耍什么花样,怀着什么心思能看不出?多半是被太后娘娘反感了呗。”

崔澜馨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若嫌弃早嫌弃了,哪等到三日后?

这个时辰皇上还在朝上,苏涟漪也不会去御书房,无论是何原因,其被留在慈宁宫是真的了。

想到这,崔澜馨暗暗勾唇一笑,“两位妹妹,我们去金阙宫吧。”

……

慈宁宫,苏涟漪掐算了时间,为自己又制了一些川贝蜂蜜喝了,嗓子舒服了好多。她必须要想到一个完全之策,既不会扫了太后的兴,又能脱身,否则再这么继续下去,她身子怕是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宫女恭敬道,“奴婢秋心求见苏姑娘?”

涟漪从沉思中惊醒,压低了声音,“进来吧。”之所以压低声音,是为了保护嗓子。

名为秋心的宫女入内,为苏涟漪见了礼,“苏姑娘,金阙宫的宫女遵照皇后娘娘的指示,前来邀请苏姑娘入金阙宫一聚。”

涟漪一愣,金阙宫?而后想到,是皇后的寝宫。皇后找她有什么事?难道是……皇上?

苏涟漪想起了初萤的话,因为皇上对其连招三日,恐后宫已有闲语风波。当然,这只是猜测,也许皇后只是好奇想看看她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就去吧,若是好奇就让皇后看看,若是其他,她便找机会解释一下。

毕竟,她不想凭空结怨,更何况是这莫名其妙的冤枉之怨。

于是,苏涟漪就跟随那宫女去了金阙宫。

金阙宫,不同于慈宁宫的沉淀雅致,气势磅礴、金碧辉煌,这是一国皇后的居所,母仪天下,其奢华尊贵自是不说。

苏涟漪被宫女恭敬引入了金阙宫正殿,便是平日里嫔妃为皇后请安之所。

殿内宽敞明亮,用金色装饰,处处尊凤飞舞。

殿内深处是一台子,台子正中央摆放硕大凤椅,精雕细琢,镶金嵌玉,巧夺天工。

端坐其上的便是皇后崔澜馨,她一身凤袍加身,气势逼人。娇俏玉面含着笑,那笑容看似亲切,却夹杂着威严。

“民女苏涟漪,为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是苏涟漪第一次见到皇后,行了一个最端正的大礼。

皇后面容未变,“起来吧。”

“谢皇后。”苏涟漪款款起身,心中暗想,无论皇后唤她来是好是坏,最起码面子上还过得去,没像云夫人当面为难。

一旁有女声娇笑,“呦,不愧是能将云飞峋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的民间女子啊,眼界真是高,眼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根本不把我们这两名小妃放在眼中。”

柔妃淡笑不语。

苏涟漪马上便明白,原来不是皇后不刁难,而是有人刁难,刚刚起身,又重新跪了下去,“娘娘言重了,民女第一次来宫中,不懂宫中礼仪,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民女。”

“大人有大量?真是巧嘴啊,你这意思是说,我们不原谅你就不是大人,而是小人了?”丽妃做实了刁难。

皇后也不阻拦,就这么含着笑,看着笑话。

苏涟漪摇头,嗓子生疼,却又努力说着,声音嘶哑无比,“民女怎么敢?民女知晓娘娘与民女开玩笑逗乐子呢,我们民间都盛传,宫中娘娘们貌若天仙,心如菩萨,是我们全天下女子的表率,如今民女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丽妃心中被夸得高兴,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不愧是商女,真能说啊,这要是入了宫,不得将太后娘娘哄得开心?”

涟漪闻此,赶忙道,“娘娘真是风趣幽默,正如您所说,民女是商女,再能说会道也不会入宫的,此番前来,是陪伴公主而来,仅此而已。”她正愁没机会表明心迹,如今找到机会,赶紧立誓表清白。

丽妃听苏涟漪说不会入宫,就放了心,饶了她,“呵呵,起来吧,逗着你玩呢,这宫中好久不来个外人,好容易来一次,就逗逗乐乐。”

涟漪苦笑,“娘娘雅致。”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皇后,果然,皇后的神色也逐渐缓和,她微微放了心。

柔妃一直保持着笑容,但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晓。

“听闻苏姑娘为皇上解忧,可有此事?”皇后问。

涟漪就猜到这些人定然顾忌此事,“回皇后娘娘,解忧谈不上,因民女经商,又是女子,皇上便下令民女为后宫采买,让诸位娘娘开心。”她说的是实话,皇商其中一条就是为后宫采买,至于其他,在正式公开之前,她不方便说。

“真的?皇上让你采买什么了?”丽妃好奇问。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娘娘,后宫所需一切。”

柔妃插了一句,“苏姑娘确实好能耐,让皇上委以重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这话好像是夸她,但苏涟漪却总是觉得这位妃子定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夸奖。“娘娘谬赞了。”无论其有什么原因,她就干脆装糊涂,女人多的地方麻烦就多,这后宫满是女人,自然也满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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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却还是有一些放心不下,端起了一侧茶碗,慢悠悠地用碗盖子撇了撇,姿态好不优雅,轻轻抿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道,“苏姑娘实在太自谦了,皇上从来都是喜欢聪颖的女子,本宫对苏姑娘也是一见如故,如今在座的都是女子,谁也不笑话谁,你若真有意入宫,便与本宫说了,为皇上纳妃充实后宫也是本宫的职责,定会帮你。”

苏涟漪心中苦笑,帮?她要是真有那想法,皇后是不会让她好过的。“皇后娘娘明鉴,民女敢对天发誓,觉不会肖想入宫,何况民女早已心有所属。”这个时候,必须要搬出云飞峋。

皇后很仔细地观察苏涟漪,而后者就知皇后在看她,落落大方地抬了头,与皇后四目相望,坦坦荡荡。

整整三秒钟,皇后看了三秒钟后,瑰丽的唇角勾了起,“是个有主见的好姑娘。”算是夸奖。

苏涟漪知,皇后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去。不行,这皇宫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如今已不是身体健康的问题,再这么呆下去,会树敌不少。

正说着,屋外有宫女启禀,珍妃来了。

涟漪赶忙起身准备见礼,一旁的丽妃却噗嗤笑了,“苏姑娘不用行大礼了,那贱人虽说被封妃,却是个勾引皇上的低贱货,出身奴籍,真是走了好运才被皇上宠幸了次,封了妃。”

苏涟漪的眉头忍不住动了一下,这丽妃在皇后面前都这么放肆,到底是什么来头?

其实并非丽妃的背景大,而是珍妃出自金阙宫,原本是皇后身边的丫鬟,后随皇后入了皇宫,得了皇上喜爱,在上一次选秀封妃时,便一同封了妃。

可以说,其实当时情况偶然,太后为夏胤修下发了命令,命其选出五十个喜欢的女子充实后宫,但夏胤修日日忙国事哪有心思干这个?便随手指了几个,看见皇后身边那有趣的宫女后,灵机一动,就封了妃。

皇后毕竟还年轻气盛,做不到后宫老油条那般隐忍,最终冲动的为难了珍妃,从此更是不待见珍妃。

不大一会,有一名穿着淡粉色宫装衣裙的女子款款入内。

涟漪微微抬头观望,见那女子年纪大概二十左右,身材丰腴却不纯苯,玲珑有致,容貌更是甜美,一身粉色衣裙在她身上摇曳得如同桃花花瓣,娇俏动人。容貌虽不算是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种风情。

丽妃虽然鲁莽,但能被送入后宫,应该也不是个蠢货,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想来这珍妃真如她所说,不是官家小姐出身,没有靠山吧。

珍妃入内,略显得慌张,为皇后见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您听臣妾解释,昨日傍晚有宫女到珍明宫,说娘娘身体欠安,今日不用请安。臣妾不是有意缺席,请娘娘明鉴。”

涟漪心中知晓,原来是被人坑了。

皇后面上笑容淡了一些,“真的?”虽就两个字,却抻的很长,给人以无形压力。

“回娘娘,臣妾不敢说谎。”珍妃急忙道。

皇后唇角微微勾起,“那你就将那假传懿旨的宫女找到,本宫便信了你了。”

说到这里,苏涟漪心中已了然,那宫女岂是随随便便能找到?皇后想刁难一人,随便从什么边角拽个面生的就是。

心中有一些可怜这个珍妃,后宫是个畸形的空间,在这空间中生存的女人因得不到男人的爱,便将那多余的空虚转化为了敌意与斗志,越是空虚,其斗志便越大,不停为自己设置假想敌,予以攻破。

如今珍妃就是这个靶子,可怜。

苏涟漪的思维仅仅到此为止,这天下可怜之人多了,她可没有那么多善心一个个管,人都是有命运的,也许珍妃的命运便是如此,只能祝福珍妃未来的日子能好一些罢。

不过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何“出身奴籍”还能被封妃?搞不好真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呢。

皇后还未说话,柔妃便柔柔地说了一句,“娘娘,臣妾能为珍妃妹妹说个情吗?毕竟她出身低贱,有些规矩即便是知道也无法做到,毕竟,这些苛刻的规矩是我们这些官家女子从小遵守的,如今做来不难。珍妃娘娘从前应是散漫惯了,如今这一切都需要学,若是能学成最好,若是学不成……我们也得体谅,毕竟其出身……”

苏涟漪的眉头微微一挑,这柔妃看似温柔谦和,却也不是个好人,一口一个“出身”,明着好像说珍妃,其实却是在说她。

真是奇怪,她明明已表明了不会来后宫,这女人为何还对她?而且,无论昨日傍晚通知珍妃的宫女是谁派去,皇后定然是有目的的,难道要借机除掉珍妃?不太可能,忘了请安都有性命之忧,那这后宫更是血流成河了。

丽妃也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柔妃姐姐说的对,这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出身不知道?以为麻雀真能变凤凰?呵呵,即便是变了凤凰,浑身也是有一股子麻雀味儿。”

苏涟漪的面色有一些不好,她虽知这丽妃口无遮拦说着为皇后解气,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一句话却好像也在说她一般。

此时整个厅堂透露着一股诡异,皇后、柔妃、丽妃三人在指桑骂槐,桑,自然是惨为炮灰的珍妃;而槐,就是她苏涟漪本人。

无论心中如何百转千回,但涟漪的面孔上还一直是淡淡的笑容,绝不露丝毫心中所想。

柔妃轻轻扫了一眼苏涟漪,看似随意,其实是观察她的表情,在看到苏涟漪还是一派从容淡雅后,笑容也是一僵,温柔的眸中闪过愤怒,但愤怒只是转瞬即逝,而后又化成了柔和。

无论是谁在整珍妃,皇后定是有她的目的。

“珍妃,这无视本宫本应是大罪,你可知晓?”皇后慢悠悠道。

“回娘娘,臣妾该死,臣妾知晓。”珍妃跪地连忙道。

“不过看在你从前伺候本宫多年的份儿上,本宫也不会为难你,罚薪俸半年,下去吧。”

苏涟漪在听到皇后的决定后,心中暗笑,因已知晓了皇后的目的。

这珍妃没什么靠山,自然也没娘家补贴银子,别说后宫,即便是民间做事也需要用钱打点,何况是这势利的后宫。没了薪俸便没了收入,珍妃的日子更是难过了。

“好了,本宫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见今日的两大任务达成,便下了逐客令。

四人告辞请安,便回了去。

回去的路上,是柔妃与丽妃在前,丽妃瞧不起珍妃,更是觉得和苏涟漪一介民女说话掉身价,便找话题与柔妃说着。

身后,是两人随行的宫女。

再在宫女的身后,才是苏涟漪和珍妃两人,珍妃带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而涟漪更只是一人。

到了一个路口,柔妃与丽妃便转了弯去,回各自的寝宫,珍妃则是去往另一方向。

“珍妃娘娘,今日天气甚好,民女陪娘娘走走如何?”突然,涟漪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但那语气却温柔无比,好似此时吹来的春风。

珍妃没想到苏涟漪能叫住她,攀附贵人的人她见多了,但刚刚自己的窘境,这姑娘想来也是见到的,她都是自身难保,攀附她又有何用?

涟漪见那粉色身影停了下,则快步向前,“民女还未给娘娘请安呢,娘娘吉祥。”说着,便见礼。

珍妃回过头,见到浅笑的苏涟漪,眼神中多了疑惑,“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涟漪到了珍妃身边,“民女姓苏名涟漪,岳望县人士,如今陪金玉公主入宫小住。”

珍妃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苏涟漪?”

涟漪失笑,看来她的大名已传遍后宫了,一个不受宠、地位低下的妃子都知晓,难怪刚刚皇后等人如临大敌。“是,娘娘这般惊讶做什么?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前面是一个小花园,这鸾国皇宫硕大,后宫妃子众多,即便是御花园也是有多个,大大小小,面前这个因太小,加之培育的品种也不算名贵,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珍妃让随行的宫女退下,独自与苏涟漪入了花园。

涟漪深深地看了一眼珍妃,笑意更浓。从刚刚几人谈话中可以猜测,这珍妃从前是奴籍,伺候皇后多年,皇后入宫后将其带了进来,后来被皇上所欣赏封了妃。

后宫女子千千万,宫女更是数不胜数,光金阙宫少说就有二、三十人,为何皇上就单单看好了这珍妃?

她不相信一切都是偶然,自从做了生意,她深深得知,收获都是从前辛劳的成果,辛苦未必会有回报,但回报定是要经历辛苦!

虽不知珍妃从前是如何吸引了皇上,但如今得知她身份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宫女支开,便说明了一点——这珍妃善于把握机会,这样的女人,易成功。

这珍妃,搞不好是鸾国的邓文迪也说不定。

珍妃对苏涟漪心中所想自然猜不到,“苏姑娘太过自谦了,得到皇上的重用和太后娘娘的宠爱,苏姑娘怎会是普通女子?”

涟漪微微一笑,“是幸运罢了,皇上与太后娘娘都身在宫中接触不到民间乡土民情,民女就讲了一些为他们解闷。”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珍妃的明眸微微闪烁了下,“听闻皇上要为苏姑娘与云将军赐婚?云将军少年俊才、前途无量,苏姑娘的将来,也定然锦绣荣华。”

涟漪道,“娘娘谬赞了,再好的锦绣荣华,能比得上宫中吗?娘娘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才是。”

珍妃闻此,嘲讽一笑,在小花园中站定了脚步,面容换了一丝凄切,“苏姑娘,我的处境,刚刚你也是亲眼见到,到底是天上人间还是人间炼狱,只有我自己知晓。在民间,只要有力气肯干便能吃饱了肚子,但在宫中可不是如此。如今我空有名头,既没帝宠又没薪俸,就如同兽在锅中,等死罢了。”

“娘娘容貌清丽又善解人意,为何不去争帝宠?”苏涟漪的意思是,当初你怎么勾引了皇上,如今就怎么争宠。

珍妃苦笑,“苏姑娘你定然被丽妃误导,皇上并非宠幸我,将我封妃只是随性而已。”说着,便将那天皇上被太后逼着挑选女子的一幕为涟漪讲了,阴差阳错,她成了妃。

涟漪惊讶,原本以为这珍妃爬上了龙床,原来……

“皇上虽年轻,但对……那种事不是很热衷,别的娘娘我不知,但从前伺候皇后我是知的,”说着,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有时皇上即便是与皇后同床,也仅仅是入睡,什么都不做,所以这争宠,难度也很有难度。”

苏涟漪惊讶,守着这么多环肥燕瘦的美女却不做那种事,真不知这皇上想什么呢。

“珍妃娘娘,我这里暂时有一些银子,你先拿着应应急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和一只精致的钱袋,银票,有一千余两,银子也有百余两,塞入珍妃手中。

珍妃愣住,手摸到这银子,很烫手,不知是拿还是不拿。拿吧,平白拿人钱财不好;但若是不拿,她现在确实急切需要银子,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最后一咬牙,心一横,拿了这银子。“苏姑娘,您说吧,需要我珍秀做什么。”语调哪还有之前那般谦和,换成了一种就义一般的刚强。

涟漪微微一笑,“珍妃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您以为我送银子是为了让您帮我办事?虽然人与人的交往确实是利益的交换,但也不能如此**裸啊。”用她,一定会用,只不过不是现在。

珍妃正将那银票和银子揣入怀中,手一僵,面上是迷茫,“我不懂,那你是不求回报的帮我?”

涟漪微微一笑,不求回报掏银子?她可不是活菩萨,别看她貌似有钱,其实银子很缺,“娘娘,您觉得,今日柔妃与丽妃是在说您?为何我却觉得在指桑骂槐地说我。”

珍妃略略想了一下,“丽妃那人头脑简单嘴皮恶毒,确确实实在骂我,但柔妃……”她顿了一下,“柔妃平日里八面玲珑,鲜少与人针锋相对,今日我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如今想来,柔妃确实是在针对苏姑娘。”

苏涟漪不解,“我与柔妃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针对我?”

珍妃答,“因为云将军之事吧。”

“飞峋?这关飞峋什么事?”涟漪有一些迷糊。

“那柔妃刘穆柔的父亲是当今户部尚书,与其妹刘穆灵两人在京中很有名气,姐姐入了宫,而妹妹自然是挑选金龟婿,户部刘尚书便将主意打在了云飞峋将军的身上,所以才有今日柔妃的指桑骂槐。”珍妃道。

苏涟漪一听,大吃一惊,“还有此事?但这事,你是如何知晓?”云飞峋才刚回京城没多久,这事是如何传开?

珍妃答,“这后宫消息传得是很快的,听闻当日在朝堂之上,云将军便请求皇上赐婚,皇上是同意,但云元帅却不肯,才有了后来的晚宴二次请求赐婚。云将军为了你,差点与元帅闹僵,也差点大闹朝堂,被后宫传为美谈,都说云将军年纪虽小,却是情种。”

这些事,云飞峋自然从未与苏涟漪详谈过,只在一次争吵中脱口过一次,苏涟漪立刻想起,心中一片暖意,对他的思念更是多了。

情种,云飞峋那木讷的样子也是情种?苏涟漪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同时也想到了那猫头鹰。

“云元帅为了能让云将军死心,便与户部刘大人在晚宴上提起过亲事,晚宴人多,自然有人也顺便听到,而后宫嫔妃们都是出身官家,自然也能听闻,于是便这么传开了。”珍妃继续道。

苏涟漪从幸福转为愤怒,心中无名之火狠狠燃烧,难怪这些人一口一个“出身低贱”,一口一个“麻雀变凤凰”,原来有人打了飞峋的主意。

那什么云元帅、云夫人从头就瞧不起她,好,你们越是瞧不起,她就越要战胜他们、征服他们、践踏他们!今日自己被践踏的尊严,明日便要之百倍偿还!

从前她还抱着一种随缘的心态,还曾和初萤说,没了男人照样活。今日她改变主意了,这云家,她入定了!这云飞峋,她嫁定了!此外,她也决不允许飞峋身边有其他女子!

现在在回想起柔妃那嘴脸,苏涟漪就恨的牙痒痒,那柔妃早已将飞峋当成他们刘家的女婿了吧,认为她苏涟漪冒出来是抢他们的金龟婿,真是可笑!第三者插足的明明是刘家才是!

珍妃看着面前这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垂目颔首,如若在欣赏身畔一朵娇花,十分平静,让人无法猜测其正想着什么,心中不由得猜想,这苏姑娘会不会……知难而退?

“谢谢珍妃娘娘告知我这一切,若您不嫌弃,我们便交个朋友如何?”过了许久,苏涟漪终于说话,语调还是那般恬淡,外人根本无法猜想其刚刚已心中大骂云、刘两家三百回合。

珍妃赶忙道,“怎么会嫌弃,苏姑娘对我有救难之恩,是我的恩人才是。”

涟漪勾起唇角,却不适笑,遥遥看着金阙宫的方向,“别说什么恩人,我们是朋友,更是战友,那些人不是说我们出身低贱吗?不是说我们麻雀要变凤凰吗?那我们就变一个给她们瞧瞧,凤凰就算了,要变就变苍鹰,啄瞎她们的狗眼!”

珍妃深深审视了苏涟漪一眼,低头看向一旁的娇花,面容多了一丝阴戾,“苏姑娘说的对,要变就变苍鹰,她们的狗眼留着也是看人低,干脆就让它瞎了吧。”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珍妃,我果然没看错,你可不是那般简单之人。”

珍妃一惊,赶忙调整表情,“苏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刚刚……刚刚我失言了,我……”

涟漪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一双明眸睿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名姿容绝佳的甜美女子。“不用怕,我不会害你,我可不想找个弱女子当盟友,你越是强,敌人便越弱,你若是弱,敌人便会将你粉身碎骨。”

气氛很诡异,好在周围无人。

一般女子之间的交往,最多的是揽臂拉手,鲜少有这种拍肩的姿势,这是男子们交往才有的。但珍秀的肩头放了苏涟漪的手,竟感觉到那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纤长白皙的手中汩汩而出,流入她的体内。

珍秀做梦都没想到,前几日只在传闻中才出现勾引云将军、皇上和蒙骗金玉公主、太后的苏涟漪竟成了她的盟友,更没想过两人往后的交往竟延续了一生,成为挚友。

苏涟漪的出现,改变了珍秀一生,这是后话。

有两名宫女迈着急急小步到处走着,寻着,突然有一人看见小花园中那抹比常人要高挑的身影,欢快地叫起来,“太好了,苏姑娘在那里。”

两人欣喜若狂,赶忙小跑着到了花园,果然事苏涟漪苏姑娘,却见她身边还有一名女子,这不是前一阵子皇上封得珍妃吗?

赶忙见礼,“珍妃娘娘吉祥,苏姑娘吉祥。”

珍妃免其礼以后,两名宫女赶忙道,“苏姑娘,奴婢是慈宁宫的宫女,公主殿下陪太后娘娘赏花归来见不到姑娘,便派了我们去金阙宫,刚刚归来。”

“辛苦两位了,刚刚在金阙宫遇到珍妃娘娘,便陪娘娘走了一走。”涟漪微笑,回过头来对珍妃道,“珍妃娘娘,那民女便告辞了。”

珍妃端着架子,点了点头,目送着苏涟漪与慈宁宫的两名宫女离去,怀中温暖一片,因这银票。

这银票也许对于其他妃子来说不多,但对她却是真真的救苦救难,宫中无钱寸步难行,多亏遇见了苏涟漪。

“我们也回吧。”寻了自己的小宫女,珍妃便回了自己的珍明宫去。

……

慈宁宫,苏涟漪回来时,太后已经午睡。

涟漪顾不得用午膳,急忙将初萤拉到了房内,“我们得离开了。”

初萤神色担忧,“是你身子不好吗?我早就说了,别管我母后,我们请辞离开就是,但你就是怕让母后扫兴。”

涟漪苦笑,清了清嘶哑的嗓子。“若是单纯身体不舒适,我还是不会走,但这宫中实在复杂,这些女人日日捕风捉影,我还是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吧。”加之,她有一些事需要做。

“好,那我们就等母后醒来,与她老人家告辞就走。”初萤道。

涟漪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初萤,方便找御医吗?”

初萤一惊,“那么严重?”涟漪医术高明,一般病症都自己医治,根本用不着找其他大夫。

涟漪笑了,“不严重,只不过需要一份权威来挡一些东西。”

初萤多少能猜出一些,当即便取了腰牌,让太监宣了御医来,御医为其细细诊治,说是口舌劳累、急火攻心,以至失声,开了几位润喉去火的药便离去。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还未醒来,这药刚刚煎好,涟漪正喝着药,就见御书房又有太监来宣苏涟漪。

初萤连门都没让御书房的太监进,直接说苏涟漪身子不好,御医为其开药休息了,就不去御书房了,有什么责任她金玉公主来担。

太监无奈,便回去复命。

夏胤修听闻苏涟漪病了,心中很是担忧,想着晚上去为母后请安,顺便去瞧瞧苏涟漪。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晚间去,他扑了个空,苏涟漪已经离开了,前者倍感失落扫兴。

……

公主府。

苏涟漪刚回公主府就听说云将军日日都来,三个夜晚,两个晚上等到大半夜,有一个晚上直接等了整整一夜,涟漪惊讶担心,不顾病情便让初萤打发人去找他,初萤嘲笑她心急,虽此时皇上并未正式为其封官位,但白日里也应是找不到人的。

涟漪无奈,便喝了药,睡下了。

其实初萤是故意的,若是那云飞峋来了,涟漪岂不是又要说话?都快咳出血了,就尽量避免其开口说话了。

苏涟漪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酉时。

……

这几日,皇上未为云飞峋正式封官,于是飞峋便继续在从前的兵营之中。兵营在京郊,属御林军支系,直接听命于皇上。

整支军队可谓是精兵良将,无论从兵器配备到兵士素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日日训练,一刻不容松懈。

白日里,云飞峋便操练并将,夜晚,便带着随从两人两骑入到城内公主府,寻苏涟漪、等苏涟漪。

三日,扑了三个空,这一日,赵青也没抱什么希望,以为还像前三日一般,不见公主与那苏小姐的身影,当然,他也做好了准备,将军又是一等等到半夜。

他没有心爱的女子,也不懂什么爱情,实在不理解为何明知道女子不在府中,将军还在外苦等。心中也是有一些气的,那苏小姐真是有架子,离开就离开呗,连个音讯都不留。

别人家的女子都温柔似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苏小姐日日和公主在一起,还真染了公主的娇贵。以将军的条件,只要他开口,多少名门闺秀不会心动?怎么就日日苦等这一十足娇贵,端着架子的苏涟漪?

当然,赵青只是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云飞峋每一日无论操练兵士有多累,都会沐浴换上新衣,而后策马而来,等着心爱女子。

这一日,他虽有种预感涟漪还是不在,却还是来了,拍门,等待公主府那无奈的门丁探出头来说——将军啊,真不巧,公主与苏小姐还未归来。

刚拍了那么几下,云飞峋便忍不住叹息,涟漪,你此时此刻,在忙什么。

门开了,但却没有门丁探出头来。

飞峋先是一愣,双眼大睁,只见那硕大的府门开,门缝中有一丽人,身着水蓝色云霞锦缎多褶裙,银色束腰高耸,将其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显颀长。

乌丝被挽成了元宝髻,左右对称插着金玉发簪,那发簪尾部镶嵌着水蓝色宝石,正与这水蓝色衣裙呼应,虽是夜晚,却给人无比的阳光清爽。

此时这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恬淡佳人不是苏涟漪又是谁?她终于回来了!

云飞峋激动,“涟……”

那个“漪”字还未说出来,领口衣物便被门人一把拽了住,一时不查,就这么被活生生拽入门口,大门关紧。

一旁的赵青下了一跳,“将军!”便冲过去砸门。

门再一次开启时,已换成了平日里那门丁,“什么人这么放肆,公主府岂是你能肇事惹乱的?”

赵青大惊,“飞峋将军呢?你们这帮人将飞峋将军带哪去了?”

门丁这才认出,原来这人是平日里追随云将军的随从,“哦,这样啊,刚刚将军被苏小姐请了进去,你在门外等着吧。”说着,又将那大门关上了。

……

苏涟漪再见云飞峋也是十分高兴,因为不方便说话,便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入了公主府的书房。

“涟漪,你这几日好吗?”飞峋捏住她的手。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小别胜新婚,这三日的分别,她何尝不是夜夜思念?

“你怎么不说话?”飞峋疑问。

涟漪将手费力从他手中抽出,展平了纸,研了磨,快速写下——这几日用嗓过度,此时失声,抱歉。

“和我还用道什么歉,仅仅是用嗓过度?会不会是有其他病?找大夫看过了吗?”飞峋连忙问。

涟漪在纸上写——找御医看过了,真的只是用嗓过度,不要担心。

云飞峋哪能不担心,“梧桐果用了吗?”

涟漪点了点头,写道——放心,用了。

鸾国的梧桐果不同于现代的梧桐果,叫法虽不同,但在现代也有类似的东西——胖大海,鸾国的梧桐果与现代的胖大海差不多,只不过颗粒更小,但泡水后的状态与药效是相似的。

涟漪除了用嗓过度外,还有一个便真是上了火,春日火大,于是失了声,即便是不用药,只要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灵根果呢?那个用过吗?”飞峋又道。

苏涟漪眨了眨大眼睛,灵根果又是什么东西?听这名字真够玄,让她想其了什么修炼成仙的东西。摇头,没吃过。

飞峋点头,“这个时间药房想来关了,即便是没关,这灵根果也很少见,你且稍等,我这就回兵营去取。”

涟漪拽住他,赶忙写下——什么东西这么神奇,还用去兵营取?

飞峋笑了一笑,“这灵根果是治嗓妙药,兵营将领都会备下一些,因操练兵士一定要用喉咙喊,时间久了,喉咙嘶哑肿痛,只要用了灵根果,第二日便能好。”

涟漪又写道——真的,还有这等逆天之物?

飞峋能看出她潜在的幽默,忍不住再笑,苏涟漪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着距离,但她的幽默与俏皮却永远展现给他看,让他如何不沦陷?“恩,就是这么逆天。”他也顺着回答。

涟漪嘻嘻一笑——带我一起去怎么样?

飞峋一愣,“去?去兵营?”

涟漪点头,脸上满是期待,因为从前便听说,飞峋从小因面部疮疾被送到了京郊兵营长大,想来便是这个兵营。她想了解他的过去,自然想去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可不行,兵营不能有女子进入,兵营中的女子都是……呃……都是……”军妓,他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我穿男装,我们去看看就好,取了灵根果就回。苏涟漪写道。

云飞峋不忍拒绝她,何况他也是不忍与其分开,便依了她,“那男装去哪来取?”

涟漪一指门外,正好有一名下人路过,飞峋便知晓其意,“你在这里,我去帮你找。”

涟漪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拇指与食指捏上,后三根手指扬起——OK。

云飞峋虽第一次见这手势,却大概能理解其意,便出了门去,去寻与涟漪身高差不多的家丁,找来借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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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老话题——求票!求票!呜呜呜,不多聊了,继续赶稿去!

143,云将军断袖?(二更,求票)

没多一会,云飞扬回,手中拿着一件还算新的男装,看样式,是公主府的下人们

——怎么弄来的?

涟漪在纸上写道。

云飞峋答,“我找了个身材与你差不多高矮的男子,给了他一些银子,他便将这衣服送了来。”

涟漪呵呵一笑,继续写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你是得了我真传,还会做其了收买的行当。

飞峋无奈,“即便真是如此,你也是赤而非黑,再说,我从前在你心目中就那般愚笨?连衣服衣服都弄不到?”

涟漪恐其生气,赶忙伸手在他刚毅的面颊上抚了一抚,算是赔礼道歉。这一段时间没做面膜,飞峋的脸上很是干燥粗糙,手感虽不怎么样,但却别有一种男人味。

飞峋再次无奈叹气,涟漪这是将他当孩子哄了。罢了,只要涟漪开心,怎样都可以。

苏涟漪拿了男装,去屏风后穿了上,还好此时为春季不热,她不用脱里面的女装,直接将男装套在外面,这样的好处是,将她玲珑的女子身段掩住,看起来壮实一些。

从屏风后出来,还在云飞峋面前转了几圈,让他看看效果。

飞峋淡笑赞扬,“涟漪真是英气十足。”

苏涟漪被拍了马匹之后笑呵呵,几下将头上那精致发髻拆散,而后在头顶挽了个揪,找一条布带子绑好,在后脑还打了个结扣,刚刚还是一窈窕佳人,一转眼成了翩翩少年。

云飞峋一直认为,苏涟漪身上的柔美欠缺,英气有余,如今见其穿着男装便更是赞同从前的想法。从前也见过一些女子穿着男装,却总是不伦不类,但涟漪却不是,丝毫没有违和感。

——“等等我。”涟漪用口型说。

飞峋点了点头,不知她又要去做什么。

今日初萤睡得早,此时已经睡了去,涟漪便偷摸回了房间,用清水洗净了脸上的淡淡胭脂,露出了白净面容,用黛石将眉毛画粗画重,在镜中端详自己许久,才算满意。

找到了云飞峋,两人出了公主府,云飞峋本以为可以两人共骑一乘,却发现,涟漪令人从公主府牵出了一批枣红马,幻想破灭,无比懊恼。

赵青是没见过苏涟漪的,只听说过,虽然当时苏涟漪去了东征军大营,但毕竟活动圈狭窄,军营中那么多人,怎么会人人都见到她?云飞峋发现赵青,是大决战之后的事了。

赵青见云飞峋出来,赶忙上前,“将军,您可算出来了,刚刚小人很担心。”

飞峋笑了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公主府也不是地狱阎王殿。”

这时,一身男装的苏涟漪已骑着枣红马缓步而来,马蹄声清脆。赵青仰头一望,只见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那少年虽穿着一身下人的衣着,但脊梁挺直,英姿飒爽,其骑术十分娴熟,其姿态意气风发,好一名少年。

“将军,这位是?”赵青一边将缰绳递给云飞峋,一边问。

飞峋翻身上马,因为不能与美人同骑,正懊恼着。还没等云飞峋说话,涟漪便自己开口,“我叫苏涟,是苏白的兄弟。”因为声音沙哑,还真听不出是女子,就好像少年正处在换声期一般。

“哦,这样,苏涟兄弟,你好。”赵青也翻身上马。

“你好。”涟漪说着,便对云飞峋挤了下眼,飞峋无奈,便任由她去了。

三人三匹快骑很快便出了闹市,去往京郊。

京城城池特大,未出城墙,在正西方,便有一大片营地,这里便是云飞峋所在的兵营,这兵营中的每一人皆是可以一敌五的精英。整支队伍直接听令于皇帝,所以其要求更为严格,但同时,这兵营中的兵士的俸禄也是最高、待遇也是最好。

黑夜中,燃起的火把将左右照亮,如白昼。

左右哨塔高耸,哨塔之上有兵士眺望,哨塔之下是卫士守卫,一片凌然。

三批马离得近了,云飞峋与赵青两人亮了腰牌,而苏涟漪则是由飞峋带进去。

“今日你早些休息,不用跟着我了。”飞峋对赵青道。

“是,将军也早些休息。”接到了命令后,赵青便趋马离开,兵营中,上级的话都是命令,军令如山。

入了营地后,飞峋便下了马来,一手拽了缰绳,另一只手则是递向马上的苏涟漪,其实涟漪下马根本不用人扶,从来不是娇气的人。但想了想,还是将手放在了飞峋的大掌中。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个粗糙一个细腻,两只手交握,别有一种冲击。

一旁路过的兵士都连连回头,好奇张望,飞峋将军怎么亲手去扶一名少年?

云飞峋却根本不在意,细心地其扶下,伸手牵过了枣红马的缰绳,“我的房间就在前方,走吧。”

这群兵士们更惊讶了,让将军牵着马,这小子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年纪不大,难道是什么权臣之子?

月朗星稀,习惯了高屋林立,突然来到这颇为空旷之地,有一种奇怪之感,但这几日疲于奔命的感觉却放松了许多。她苏涟漪,果然是适合这种无忧无虑,不用勾心斗角的生活。

“在想什么?”云飞峋问,那声清朗的男声很是柔和。两人两马,踢踢踏踏。

涟漪突然坏心起,伸出小手,用那少年一般嘶哑的声音道,“敢不敢牵着我的手在军营中散步?”

云飞峋一挑眉,“有何不敢?”说着,便牵住她的手。

手被他握着,她继续道,“你们这兵营里可有断袖?”

“没有。”飞峋斩钉截铁地回答。

“怎么会?这里都是男子,为何会没有断袖?”

“都是男子为何就要断袖?”云飞峋哭笑不得。

涟漪一耸肩,“算了,不逗你了,若是被你部下看见,引起误会可不好。”说着,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云飞峋哪让她得逞?死死捏着她的小手。

“喂,云飞峋!”涟漪急了。

“看就看,我不怕,我喜欢你,无论你是男是女,你若是男子我就断袖罢。”飞峋开玩笑道。

苏涟漪后背一个激灵,拜托,她不是腐女。“你这真爱还真伟大,可以跨越性别,问题是,你为何非要喜欢我?听说户部有个老头很看好你,要招你做金龟婿呢。”

一提那个,云飞峋就无奈,就因为此事,他才搬到兵营中来住,躲避烦恼,“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反问自己,为何就非要认准你。”很多话,云飞峋并非都说出,因他知苏涟漪自尊心极强。他选择她,真就是选了麻烦,即便不说出身,那一妻怎么解决?

虽然他并非好色之徒,从不贪恋美色,但家族中压力巨大,周围左右也会有压力,他该怎么办?

虽然他自己知晓是因太过深爱她才选择一妻,但外人不知,定然以为他惧内,女强男弱,岂不被人笑话?

飞峋苦笑了下,有些事,他不说,却能想得通透。无论是他还是李玉堂,更或者追逐她的叶词,虽各有背景,但无论是谁与苏涟漪在一起都会被其锋芒映射得黯淡,时间长了,便给人一种男不如女的感觉。

他知道一切,却就是无法扭转自己的思想,只想与苏涟漪在一起。“你呢?你又为何选择我?”

涟漪偏过头,狡黠一笑,“因为你出身好啊,跟了你就当了官太太,多威风。”

云飞峋苦笑,“别闹了,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是何样人,我还不知?认真与我说说吧。”

涟漪一耸肩,“可能是先入为主吧,可能是先来后到,也可能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出现,反正种种原因都是辩解,其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晓,就这么遇到了,选择了。若是现在让我再改变主意,选择别人,就会觉得很怪,就好像猫的脖子上长了狗头一样。”

云飞峋的嘴角抽了一下,“这是什么歪理?”

涟漪微微一笑,“这不是歪理,就是缘分,有时候缘分没有任何理由。”

飞峋也笑了,那清朗的男声十分悦耳,带着一点点沙哑,又种隐隐的性感,却又让人安全。

“想来,那灵根果定然是个好东西。”涟漪道。

“为何?”飞峋疑问。

涟漪一眨美眸,“你这天天扯嗓门喊的,嗓子还这么好,那灵根果当然是好东西了。”

“我嗓子好?”飞峋惊讶。

“是啊,你的声音,我很喜欢。”涟漪答。

云飞峋被这突然的夸奖美得找不到北,鲜少在涟漪空中听到夸奖,此刻更是晕晕乎乎。

云飞峋一手牵着两匹马,另一只手牵着身材纤瘦的少年,若是苏涟漪此时为女装,那是多么甜美的一幅画面,但问题是,苏涟漪此时穿的却是——男装!

两人甜甜蜜蜜地走着,安静的营地背后,众将士都惊了!拥挤在暗处,在黑暗中探头出来偷窥,嘈杂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根本无法压抑各自心中的震惊。

——“快看,是云将军,云将军怎么与一名少年牵着手?”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云将军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怎么可以……可以……有这么奇怪的性取向?”

——“难怪云将军从来不去军妓营,将军在我们营中多久了?有十几年了吧,竟从不去军妓营中一次,将军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血气方刚,怎么就不想女人,原来如此啊。”

——“是啊,还记得四年前军妓营中的花魁不?传说那花魁看上当时还是队长的将军,半夜偷潜入其房中,却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

——“喂,小五,你不是最崇拜云将军吗?如果云将军以后看上你,你献身不?”

——“献身个屁,老子崇拜云将军是因将军是条汉子,和爱慕无关。”

——“……”

沸沸扬扬,喋喋不休。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跑了过来,冲到两人面前。

那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身腱子肉,身高与云飞峋相仿,更为魁梧。飞峋的魁梧却有一种修长感,但这人的魁梧却如同现代的健美先生。

那人方脸虎目,浑身散发着戾气,一看便是一名勇将。

他看先是低头看了看苏涟漪,又抬头看了看云飞峋,而后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刚毅的面容上逐渐出现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飞峋,这位是?”因为尊重好友,尹泽志先问询了下。

飞峋有些尴尬,低头用眼神询问苏涟漪如何介绍其身份。

涟漪笑了一下,“苏涟。”

飞峋叹气,罢了,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苏……涟,这位是我的发小,好兄弟尹泽志。”

尹泽志一咬牙,“飞峋,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飞峋有苦难言,苏涟漪则是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双手,“尹公子,您看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大大方方地说话,反正她现在的嗓音,根本男女不分。

“飞峋,你……你……你……你听我说,你不知女人的好,从前我就拽你去军妓营你不去,现在……嗨……到底出事儿了。”可苦了壮汉尹泽志,又要顾忌朋友的颜面,又想将朋友醍醐灌顶。

“你真没去过军妓营?”涟漪有些惊讶,从前云飞峋说过,但她……就信了一半。

云飞峋愤怒,“你以为我骗你?”

尹泽志唤来了一名小兵,将飞峋手中两根缰绳抢了去,扔给了小兵,让其将马拴了去,自己则是拽着云飞峋的袖管,“走,我们这就去军妓营,让你见见女人的好,肉乎乎的女人可比硬邦邦的男人好多了!”

涟漪一挑眉,肉乎乎?低头看了看自己,难道男人喜欢胖子?可惜了从前身上的那些肉。

云飞峋哭笑不得,一把甩开了尹泽志的手,“泽志别闹了,我现在做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不别操心了。”说着,便拽着苏涟漪向一旁的房屋走,那里,正视他的房间。

“飞峋,我也想去军妓营瞧瞧。”涟漪嘻嘻笑道。

“不行!”云飞峋怒。

“哦……”涟漪有些委屈的撅嘴,“不行就不行,你凶什么?”

身后的尹志泽有种想晕的冲动,又有中想哭的**,他的好友……真的是断袖?哎,真是天妒英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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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本来信誓旦旦,最后只悲催的挤出来四千,一万字好像是个坎,是个极限,写到一万就不行了,明明情节在脑海中翻转,手就是打不错字来,这是病啊……得治啊……呜呜呜!

不过,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丫头已经尽力了!希望妹子们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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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军女支营(万更,求票)

辞别了尹泽志,云飞峋拽着还在叫嚷着要去军妓营的苏涟漪进了房子,入了房间。

“别闹了,你是女子,那军妓营是你能去的?”飞峋关了门,二话不说打开一侧的柜子,取出了一只深色陶瓷坛子。

“我有什么不能去?不就是房子、不就是女人吗,男人去得女人就能去得。”涟漪狡辩,打量云飞峋的房间。

房间整洁,就如同两人从前在苏家村的房间一般,无论是家具摆设还是床单被子都一尘不染,房内还隐隐有一股干净的清香。不错,云飞峋的作风。

她一边打量着,一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子很硬,颠得屁股生疼。翻身将床单掀起来,木质床板上竟只有薄薄一层毡子,顿时心疼了几分,“你个傻子,在床板上多垫上几层褥子能死?缺钱和我说,这褥子钱,我报销了。”

云飞峋将那陶瓷坛子打开,坛子一层挂着一只长勺,就如同酒坛子一般。取下了长勺,在坛子中舀了什么东西上来,一颗果子,旁边是黏黏的液体,看起来应该是蜂蜜。“我不缺钱。”

“不缺钱不买几床褥子?”

飞峋连汤带果的放到一旁的小碗中,而后兑了热水,用勺子搅了几下,“男人的床不用那么舒服,来把这个喝了。”说着,走到涟漪身前,微微俯身,将那碗小心递了过去,其动作的轻柔与这魁梧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

涟漪唇角勾起,“喂我。”

这情景若是被外人看见,非惊掉了下巴不可,这人真是苏涟漪?确定是一手捡起神仙方妆品厂和机械制铁厂的苏涟漪?是那个遇事不乱,永远从容淡定的苏涟漪?

没错,此时耍赖撒娇的就是苏涟漪无误。

云飞峋早已习惯了,在她身边坐下,丝毫没有扭捏,就这么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小心喂道其口中,那动作有一些不协调,如同将军绣花一般。

涟漪品了一口那所谓的灵根果,吧唧下嘴,细细品尝其中味道。香甜夹杂着药香,还算可口。蜂蜜是治嗓润喉清肺的良药,所以从古至今的止咳药,都有蜂蜜的成分,这灵根果也不例外。

“男人怎么?男人就是傻子?床软不软舒不舒服难道就不知道?”涟漪又道。

“涟漪你不懂,软床能磨灭男人斗志。”说着,又喂其一勺。

涟漪咽下,“这是什么歪理?人们还说温柔乡英雄冢呢,又有多少男人能把女色戒掉?”

飞峋微微皱眉,“不许抬杠。”

“我没。”苏涟漪还想说什么,就见那勺子塞入她口中,而后她再想说,云飞峋就加快了喂药的速度。

终于将浓浓得一碗喝掉,涟漪一个字也没机会说出,咽下最后一口刚想说话,云飞峋却道,“这药饮用后一炷香的时间禁言。”

涟漪一翻白眼,得,她还彻底说不出话了。

不能说话却没说不能动,她环顾四周,看到了衣柜,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眯起,透露一种坏坏的笑意,跑了过去将衣柜打开,好奇的查看。

听闻云飞峋在军营中比在元帅府中时间要长,这里想必定有他成长的点点滴滴,因为在意一个人,自然想知道他的一切。

但是苏涟漪失望了,这衣柜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满满得衣物,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中央,整个衣柜显得有一些空旷。

“涟漪你在找什么?”飞峋也跟了过来,好奇道。

涟漪瞪了他一眼,又不能说话,只能无聊到回到他那不算只勉强容身的床上,直接平躺下去,两手放在脑后,就这么枕着头躺着,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涟漪?”今日的苏涟漪怎么这么怪?云飞峋默默的想。

过了好一会,涟漪算着时间,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也差不多了,两个大活人在一起半个小时不说话,这算什么事?便清了清嗓子,试着发音。

别说,这灵根果还真是有用,才这么长时间,她嗓子已经好了大半,不再嘶哑,恢复了原音,“飞峋,你觉不觉得,你太不接地气了?”

飞峋在她床沿旁蹲下,尽量降低自己视线,与其平行,“不接地气?什么意思?”

涟漪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或善良或邪恶,或狡诈或木讷,人有优点固然也有缺点,但你可好,丝毫没有男人该有的缺点,因为没了性格,所以让人过目就忘,印象不深。”

飞峋皱眉,细细思考苏涟漪的话,“缺点?我没缺点?完美无缺?”指着自己的脸,很是惊讶。

从前,他非但不认同苏涟漪的话,相反,他从前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优点。

涟漪老实地点头,“你的脸除外,我说的是性格。你的性格……呃,怎么说呢,就是中庸之道,太乖了,想来你父母也是十分疼爱你吧,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儿子,从不惹是生非。”

云飞峋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确实,他虽未建功立业,却也没闯什么大祸,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不好?”飞峋幽幽道。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略带失落的脸,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性格,没人能说出好坏,也许就因为你性格如此,你家人才管的那么苛刻吧。”包办婚姻,真是可笑。

云飞峋翻身坐在地上,靠着床,被苏涟漪一语说中,长长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还真是……失败。”

“失败什么,别胡思乱想,我都说了,每人有每人的活法,若是你是那般油嘴滑舌之辈,我还看不上你呢。”因为云飞峋背着苏涟漪,后者只能看见其一个大后背,她便伸手轻轻去揪他头顶的束冠玩。

飞峋仰着头,皱着眉,神色凝重,“也许,我真应该去军妓营走走了。”

涟漪一惊,吓了一跳,“你敢!?”好容易从这花花世界里找到个身心干净的小弟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沦落。

飞峋扭头,满是认真,“我算是想通了,就是因为从前我太过老实,才给人一种好欺之感,不就是花天酒地吗,别人行,我为何不行?”

涟漪一下子坐了起来,“别开玩笑了,这玩笑一点不好玩。”

飞峋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被裹着修长双腿的长裤,其实这动作多此一举,因这地面十分干净清洁,即便是刚刚席地而坐,身上也未沾染半丝灰尘。“我没开玩笑,是真的。走吧,你不是也一直好奇军妓营吗?我带你去。”

涟漪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你不许去,军妓营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想啊,就那么几个女人,日日招待不同男人,刚从上一个男人被窝出来你就去碰,这不等于你间接和上一个男人亲密接触了?”

云飞峋像是打定了主意,微微俯身,伸手轻抚上她的面颊,表情认真,“涟漪,从今日开始,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云飞峋也是正常男人,不是那种忍人揉捏的软柿子。”说着,便拽着苏涟漪转身往屋外走。

涟漪欲哭无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今天的自己真是嘴贱,怎么拐来拐去,到了这个话题上?真验证了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要是云飞峋从今天开始真的翻天覆地大变样,她怎么办?接手一个官宦人家的花花公子?

……绝对不行!云元帅的妻妾就不少,云飞扬的花名也是如雷贯耳,按照遗传学来说,云飞峋身上也有花心的基因,搞不好这基因还在潜伏期未被激活,一旦激活,后果不堪设想。

“云飞峋,你要是敢去,我们就分手!”苏涟漪提高了银两,大叫道。

飞峋颀长的身子顿了一下,而后疑惑地回头,“全军上下都去过,只有我没去过,而且军妓营的存在就是解决将士的需求,我也不是没需求。”

涟漪涨红了脸,“你……你有我呢。”没有她,不是还有手不是?

云飞峋继续道,“但你也不让我碰。”

“我们还未成婚!”涟漪急了。

“恩,成婚之后我就不去军妓营了。”飞峋点头。

苏涟漪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云飞峋平日是什么样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思想扭转也不会转得如此天翻地覆,何况飞峋从来都是洁身自好。

她盯着云飞峋的双眼,“别闹了,你吓到我了。”

云飞峋其实还真是逗着苏涟漪玩,他沉下声,深邃的眸子翻过一丝笑意,刚毅的唇角勾起,“那,你让我碰一碰,可好?”

若是说之前苏涟漪还有疑问,如今算是真真看明白了,丫就是在逗她!

一挑眉,“不让,不就是去军妓营吗?走,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见识一下,男人怎么玩女人。”

云飞峋顿了下,糟,苏涟漪若是真当真了可如何是好?“涟漪……那个……我们……”他真是不想去那种地方。

涟漪不饶他,越过他一拽门,将门打开,“走,我们去军妓营。”

刚一开门,苏涟漪吓了一跳,因为门外站着三人,看衣着都是军中官员,看身材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其中一人她认识,就是刚刚见到的尹泽志,三人也是刚刚道云飞峋的门前,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拉开了,而后就听见这少年说要去军妓营。

尹泽志惊喜,一拍大腿,“好啊!军妓营好啊,小兄弟真是好见识,今日你在军妓营的一切花销,都算在我尹某头上。”

苏涟漪愣住了,看着面前这年纪相仿的三人,看样子应是飞峋在军中的朋友,“那个……你们误会了,我……”是说着玩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尹泽志一揽肩头,拽了出去。

云飞峋一惊,下一刻已经飞身冲了出去,手法很巧妙地将涟漪从尹泽志的铁掌下“救”了出来,揽在怀中。

后面那两人一人叫闫墨,一人叫李西,官职与尹泽志相仿,与云飞峋一起,四人交好。两人看见自己平日里那洁身自好到可怕的兄弟如今怀中抱着少年,都不忍心继续看,皱眉闭眼,怒其不争。

尹泽志心中也大叫不好,心中猜想飞峋是因未碰过女人,所以思想有一些偏颇,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破了那童子身!绝不能在耽搁了!

“走,小兄弟都说了要去军妓营,飞峋啊,你若是还不去,我们兄弟几个都要怀疑你有隐疾了。”说着,便向云飞峋胯下看去。

飞峋苦笑,将涟漪放开,用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苏涟漪——看吧,都是你惹出来的。

苏涟漪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惹个屁,是你先说要去军妓营吓我好吗?

飞峋见她还不知悔改,扬起眉毛继续威胁——你就服一回软不行?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真去军妓营了。

涟漪一勾唇,她是厦门大学、厦(吓)大的好吗?——去就去,我怕你不成?就是去了,你还敢上?

云飞峋一惊,有一些后悔,世人都认为苏涟漪极为冷静,但只有他才知,这姑娘泼得很,上来那个冲动的劲儿,绝不输人!正要开口阻拦,但苏涟漪先开口了。

“这位尹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小弟今日去军妓营开眼界涨见识,所有花销都算你的?”涟漪一挑眉头,之后又扫了云飞峋一眼,果然,见其一张俊容有一些白。心中暗想——小样,看你下回还敢将姑奶奶的军嘛。

云飞峋欲哭无泪,真要去?苏涟漪还真是姑奶奶。

“当然,当然,”尹泽志心中猜测,搞不好这名为苏涟的小兄弟是个直的,是飞峋要霸王硬上弓,多亏他们来得早,否则飞峋若是来强的,这小兄弟的体格未必能抗拒得了。

其身后的闫墨和李西也一拥而上,“走走,去军妓营,今日就找那花魁,不醉不归。”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云飞峋,不顾他的挣扎,就如同押犯人一般向军妓营走去。

尹泽志则是陪着这小兄弟,暗暗想,今日不仅要帮飞峋破了童子身,也顺便帮这小兄弟个忙,看起来这小兄弟干干净净的应该还是个雏儿。

“苏兄弟是吧,一会进去了别害怕,姑娘们都温柔着呢,喜欢什么尽管说,哥哥付账。”

涟漪点了点头,“没问题,多谢尹大哥了,不知军妓营招牌菜是什么?”

“……”尹泽志暴汗,闹了半天,这小兄弟还以为军妓营是菜馆,“那里有比美味佳肴更好吃的东西。”今日,他就要拯救小兄弟于水火。

涟漪故作天真地眨着大眼,“哦?是什么东西比美味佳肴更好吃啊?云大哥怎么没告诉我?”

别说尹泽志,一旁的三人也是一身汗,尤其是云飞峋,后背是一身冷汗

一左一右桎梏其双臂的闫墨和李西压低声音道,“飞峋啊,你这就不对了,你这是打算趁着那小子什么都不懂,硬上?”

云飞峋欲哭无泪,苏涟漪什么都不懂?开什么玩笑,她懂的比谁都多!

“是女人!”尹泽志道,想到女子那白嫩嫩的身子,这铁铮铮的汉子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好像回味当时的滋味一般,将苏涟漪看得胃中翻滚。

“你成婚了吗?”涟漪问。

尹泽志哈哈大笑,“当然,我儿子都有俩了。”

涟漪微微挑眉,尽量压下严重的嘲讽,“那你在军营中玩女人时,你在家伺候公婆,照顾孩子的妻子可知道?”

尹泽志愣了下,面色有一些尴尬,“当然……知道了,再说除了妻外,我还有两妾呢,小兄弟,你还未成人,自然不知什么叫男人,不过过了今夜,你就会知道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而后伸手去拍苏涟漪的肩膀。

涟漪很巧妙却又不着痕迹地闪了开,抬头,看见被拽着而行的飞峋,长长叹了口气。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时征战几人回。古代军人不比现代,现代的和平年代,即便是参军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古时可不是,谁也不知何时就开战送命。

这些军人比常人更好玩乐,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明日还有没有命去饮酒作乐?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云飞峋能洁身自好,她应该满足。

军妓营,听起来很大,但其实却很小。

也是一座还算精美的房屋,三层楼,在兵营的一角。不若外界青楼那般昭彰,没有青楼女子依窗揽客,也没有老鸨龟公在外应承,总的来说,还算低调,好在屋檐下还挂着数枚硕大的红灯笼,增添了一些暧昧。

“小兄弟,到了。”尹泽志道,一指那红灯笼的房屋。

涟漪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尹大哥,在这玩乐会不会得花柳病?”

尹泽志僵了一下,心中暗说这小兄弟真是犀利的很,怎么问题都这么尖锐。“花柳病嘛……这个得看运气,若是得了也没办法,回头抓些药吃吃就好了。”

苏涟漪一耸肩,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为了玩女人,宁可吃药,真是出息。”她的声音不大。

“啊?你说什么?”尹泽志没听清,追问了句。

涟漪微微一笑,“没什么,刚刚小弟说,尹大哥真是豪迈,呵呵。”

“哈哈。”尹泽志心虚地笑了。

前方,云飞峋终于忍无可忍,也不顾会不会伤和气,一个猛力,将左右两人甩开,“够了,已经到了,你们还想怎样?”有些微怒。

闫墨见飞峋如此,也无可奈何,“兄弟,别记恨我们,哥儿几个都是为了你好。”

飞峋也不是混人,自然知晓,怪只怪,涟漪男装罢。“知道,但……嗨,算了。”不知如何解释。

身后,苏涟漪和尹泽志并肩而来,说说笑笑。

“涟……”云飞峋无奈,不能叫出涟漪的名字,一指那满是红灯笼的房屋,“这里便是军妓营,一会我们看看就走,知道了吗?”好像大哥叮嘱小弟一样。

这一次,涟漪可没再激云飞峋,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一行五人入了小楼,军妓营管事老鸨见到竟有云将军在,激动得差一些尖叫,“姑娘们,快出来看看,今儿是什么风,吹来了什么贵人。”要知,云飞峋如今也算是新晋风云人物了,何况他从不踏入军妓营,是整个大军中唯一特殊的存在。

一众青楼女子有些探出头来,也都惊叫连连,“云将军”、“飞峋将军”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苏涟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靠,云飞峋是她家的好么,别说青楼女子,即便是正经姑娘也不许肖想。

话音还未落,本就俗香逼人楼内,一股子浓香袭来,让苏涟漪忍不住止了呼吸,云飞峋也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紧接着,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胖的胖,瘦的瘦,齐齐向云飞峋方向冲过来。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喊了一句,“我的老天爷啊,飞峋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俊了?”

引发了骚动一片。

云飞峋被这些军妓们左右夹击,下意识想反抗,但对方一众女子,他又如何下手?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扭头看向苏涟漪求救。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因为,苏涟漪正瞪着两只圆圆的美眸向云飞峋,那意思是——左拥右抱,开心了?

浓香中,慢慢泛出了一股子醋味儿。

云飞峋欲哭无泪——拜托,若不是你说要来,开了门被他们抓了机会,我会来?

涟漪气得真想冲过去,将那些饥渴的女人们抓着丢出去,隐忍,再隐忍。用眼神继续威胁云飞峋——你注意点,要是摸到不该摸的,剁手!亲到什么不该亲的,挖唇!X到什么不该X的,阉割!

虽然云飞峋没百分百的理解苏涟漪此时如此复杂的意思,但也看得**不离十,赶忙点头入捣蒜——放心,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这青楼中,少了外界的伦理道德,在此地,**已不是什么隐晦之事、丢人之事,在这里,**可以无限扩大。

涟漪看了一眼,回头对那尹泽志道,“尹大哥,军妓营什么样,我见识到了,谢谢了,若是没事,我就走了哈。”说着,便对云飞峋使眼色。

这三兄弟那肯?“别,苏小兄弟,既然来了,就呆一会再走。”

涟漪摇头,状似少年懵懂一般。“不好玩,不好玩,我要走,云大哥,我们走吧。”

李西急了,一把捏住苏涟漪的手腕,“小兄弟,你不能走,若是现在走了,今晚你算是彻底完了,我们也是帮你啊!”若是被飞峋霸王硬上弓,这少年想来也是弯了。

云飞峋一愣,闪电一般突破众妓子重围,冲到涟漪身边,一下拨开李西的手,“说话就行,不许动手动脚。”言辞很是严肃,带着战场勇士所特有得狠戾。

涟漪一惊,她自己都未发现手腕被抓有什么难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甜蜜得紧。

从来她在外谈生意,都是单枪匹马,但如今才知晓,有男人在身畔保护是多么幸福,这幸福会不会就像毒药,一旦摄入,终生成瘾?

李西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云飞峋,老子这是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救你,老子对男子可没兴趣,你放心吧。”说着,哼的一下,闪到一旁。

飞峋有苦难言,就知道李西定然是误解生气了,无奈,回头再解释吧。“哥儿几个,我云飞峋知晓你们对我好,但这事情并非你们想象中那般,实在是……回头我为你们解释好吗?”

尹泽志平日里与云飞峋关系最好,今日算是急了,一咬牙,直接守在了门口,“不行,飞峋,你恨我也好,要和我打一架也好,反正今夜你必须要在这过,今儿哥儿几个就是绑,也要将你这童子身破了,回头你若是想与我们绝交我们也认了,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们多年兄弟情谊!”

墨言与李西见此,也赞同,三人将云飞峋围成一圈。

飞峋武艺高超自是不假,但那三人也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这京郊军营本就是御林军的精英部队,每一人都是精挑细选而出,而这三人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三人练手,即便是云飞峋,一时间也难以应付。

涟漪心中大叫不好,真是糟糕,看来这事儿大发了,实在不行,她就将自己女儿身说出。

刚要说,却被云飞峋拦了住,“不行,若是传开,对你名声不好。”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道。

涟漪心中也是一冷。

是啊,若是平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什么都不怕。但今非昔比,她如今已不是岳望县那女流氓,而是未来的太后的义女、有品衔的皇商,若是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可真不好。

先不说皇商的问题,太后定然震怒,到时候也要连累到初萤。

咬了下唇,足智多谋的苏涟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想了又想,靠近了云飞峋,轻轻道,“我错了,对不起……”

声小如虫,但飞峋却听了去。

“没事,先等等看,他们三人平日也是极为冷静之人,如今想来是真的急了。给他们一些时间。”飞峋安慰道。

涟漪点了点头,有些委屈,但能怨谁呢?俗话说的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作的。

“好了,尹兄、闫兄、李兄,我怕了你们了还不行?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了,我们兄弟四人也很久没痛饮了,正好借此小聚一下,其他的随后再说把。”飞峋道。

三人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也知晓有些冲动,便也就同意了。

老鸨是有眼力的,能看出飞峋将军并不喜欢这些女子,想来也能理解,将军和其他人不同,其出身云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气氛一时间很是僵持,老鸨为了不让这四名俊才将领打起来,也为了不得罪云将军,赶忙将这些莺莺燕燕都赶了下去,挑了五名容貌最好的,最会说话的留下。

“云将军,三位长官,这位……小公子。奴家备了酒菜,请慢慢享用。”说着,便示意女子们将几人迎过去。

危险暂时解除,苏涟漪这才有闲心打量这军中青楼。

总的来说,此地不像外界青楼那般张扬华丽,略微还是有一些军中的严谨。涟漪暗暗猜测,想来鸾国兵士服役时间太长,不像现代部队义务兵三年制,因没有一个盼头,又为了调节这阳盛阴衰的军营状况,便设立了妓院。

今日军妓营来者不多,略显冷清,老鸨为众人安排的桌位也上等雅座,有乐师一旁演奏,还算是冰冷军营中的一座温柔乡。

无人围成一桌,有一些尴尬,不知说什么。

涟漪心中苦想着脱身之法,却发现,身侧陪伴她的女子有一些坐立难安。好奇地扭头问,“姑娘,你怎么了?内急?”如此这般,多半是憋着尿。

那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惊慌地摇头,低下头去,“公子,奴家为您倒杯酒吧。”

陪伴飞峋和闫墨的女子还好,但陪伴尹泽志和李西的两名女子,也如同苏涟漪身侧的女子一般,略显坐立难安。

涟漪心中暗想,这其中定然有故事,绝不是那么单纯。

五人还在僵持。

尹泽志等人自是不说,心中都纠结着如何去劝说云飞峋放弃男色,这么多白静静得姑娘在,怎么不比那少年强?虽然……那少年容貌秀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纯又勾魂,一只小鼻精巧微微上翘,一张粉嫩嫩的小唇形状精致,带着健康的色泽,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乌黑的青丝柔软亮泽,然人忍不住去抚摸一番,雪白的颈子在衣领中若隐若现,让人有种冲动撕开一探究竟,纤瘦的身子让人有种强烈的保护欲……不对,他在互相乱想什么?

无论如何,那少年无论多美,都不能和少年,而应该与女子!

云飞峋暗暗叹气,想着如何既安全脱身,又不暴露苏涟漪的身份。

而涟漪的思想就简单得很——这些女人到底为何坐立难安?内急?难道他们是细作?难道……想不出来。

突然,有一名兵士从屋子中跌跌撞撞出来,手捂着下半身,骂骂咧咧,“老鸨子你给我出来,给小爷出来!”

众人的精力很自然被吸引了去,看向那一方。

这里是兵营办的军妓营,与外界的青楼不同,不应鱼龙混杂,平日里找事的自然也少之又少,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竟挑事。

那老鸨出了来,一张老脸笑呵呵的,“军爷,消消气儿,有啥大事让军爷如此大动肝火啊,和嬷嬷说说。”军妓营中,老鸨不若外界青楼唤为妈妈,而为嬷嬷。

那兵士年纪看起来不大,十几不到二十,个子不矮,容貌还算端正。他一手捂着胯下,另一只手指着老鸨的鼻子,“你……你这些昧着良心赚钱的,你这姑娘都不干净,难道你不知道?”

那老鸨一挑眉头,无一丝恐惧,倒是冷笑了。“呦呵,军爷这话本嬷嬷不懂,啥叫不干净?这里的姑娘们都不是黄花大闺女,如何干净?”说完,引得周围一阵女子娇小。

那兵士咬牙,“自从前几日我第一次来这,就……就……就解手困难,那地方红肿,我原以为病了,后来兄弟们说我才知道,原来是花柳病,你这个没良心得臭娘们,这些女人得了花柳病还让她们接客?”

老鸨噗嗤笑了,“得花柳病就不接客?军妓营中的姑娘可都没那么娇贵,这里上上下下谁身上没个病?若是有病就不接客,军妓营早就关门了,还容你来玩女人?”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是花柳病,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身侧还在扭捏的女子。

那女子被苏涟漪那咄咄逼人的眼神看得羞愧,垂下了头,但身子扭动的越来越明显了。

云飞峋看到涟漪的举动,也看出了涟漪身侧女子的扭动,又看到了其他两名女子的反常,皱起眉。

争吵还在继续,“你……你……你明知道这些女人有花柳病,为何不让她们治!?”

老鸨呵呵笑着,“怎么不知,姑娘们的汤药都没停过,不过我说这位小哥啊,看你这白嫩嫩的是新来得吧?你回头和老兵打听打听,既然敢来军妓营中玩,害怕得病?真是笑话。”

事情的前前后后,几人都听了明白,苏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而涟漪身侧的女子终于是忍不住了,惭愧地与涟漪道了个歉,就急匆匆地想后院跑去。

花柳病便是性病,分很多种,有轻也有重,轻者瘙痒难耐,重者会全身溃烂而死,可惜了鸾国没有避孕套,无法防止。

涟漪状似天真,“尹大哥,刚刚那嬷嬷说,这里的姑娘都有花柳病,来这玩女人的也都能背染上,你被染上过吗?”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尹泽志尴尬了下,干笑几声,“那个……曾经……呃……岂是那也不算什么大病。”

云飞峋总算是找到了借口,带着淡笑站起身来,“兄弟,对不住了,如今不是我不顺你们的意,但最近我经常要上朝,若是身体欠佳,皇上问起来,实在难以解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没有办法,长叹一口气,难道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往日得兄弟走上那条不归路吗?

怪只怪飞峋从前的怪病,让其对外人排斥;怪只怪这少年实在太过柔美,别说飞峋,即便是外人也易被其吸引;怪之怪……罢了,还有什么说的,也许这就是飞峋的命。

云飞峋看着垂头丧气的三位兄弟,有一些欺骗而来的内疚,也有心中深深的感动,因为这三人是真把他当了兄弟。

那名不知道如何处理身体不适的姑娘急忙回来,对着苏涟漪紧着道歉,涟漪看着对面女子那娇俏却又痛苦的脸,心中有一些不忍。

她不知这些女子为何沦落到此,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她们定然不会喜欢这样生活。她虽不是菩萨,却是个女人,女人对女人,除了刁难掐架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设身处地的同情。

又看向陪伴尹泽志等人的几名女子,也是一幅病容。

苏涟漪站起身来,欲向老鸨走去,却被云飞峋一把抓住了手,“涟漪,你要干什么去?”

众人也都惊讶,这少年什么意思?现在飞峋带着“他”离开,他们三人也不会阻拦,难道少年动了心思,想把玩个姑娘?问题是,如今都知姑娘们有了花柳病。

“没事,我去问问那嬷嬷,是怎么回事。”涟漪温柔对云飞峋道,声音还是沙哑,但听起来却悦耳了许多。

“我陪你一起去。”云飞峋是了解苏涟漪的,知晓她不会莫名其妙地做什么,如今她要作,定是有她的原因。

三人也放下了根本未动几下的筷子,跟着云飞峋过了去。

这军妓营是兵营办的,那兵士自然不敢太过为放肆为难,见讲不出理也只能认倒霉,那老鸨还算是个和善的,还给那小兵士几幅药,小兵士委屈地抓着药包离开了。

老鸨一抬头,见苏涟漪等人来,立刻热情招呼,“哎呦,长官们有别的吩咐?”

涟漪摇了摇头,“嬷嬷,您刚刚说,这里的姑娘都有花柳病?”

老鸨丝毫不觉得这东西很丢人,神态自然,“是啊,小公子您想啊,这么大个兵营,军妓营就这么几个姑娘,每人每日接待十几二十人太正常了,那事儿干多了,能没个病啊灾的?”

涟漪好奇,又问了句,“这些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老鸨叹了口气,“这些啊,都是罪臣之女,好好的姑娘谁来这啊?这里可不比普通青楼,这里的姑娘,永无出头之日。”她叹气,姑娘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苏涟漪从前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心中难过,却又爱莫能助。“嬷嬷,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尹泽志他们不接,这苏公子找老鸨有什么话说,齐齐看向云飞峋,飞峋也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鸨母见这小公子与云飞峋在一起,不敢折其面子,便将涟漪引到了一个房间。

“公子,不知您找老身,有何事?”

涟漪道,“找几个病情最为严重的姑娘过来,我看看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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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治着花柳病?”

军妓营中,老鸨看着面前这俊秀的少年郎很是惊讶十分。按理说,她这阅人无数的哪能看不出人性别,但就在这少年身上栽了跟头,迷了眼。

这少年个子很高,即便在军中也不算矮,虽然身材单薄了一些,但脊梁挺拔,瓜子脸,白嫩的面皮,黑白分明的大眼,小鼻子粉红小嘴儿,怎么看都是女相,但其眉宇之间的英气却又让老鸨不敢确定。

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花柳病,这病多少大夫都看过,军妓营中姑娘们汤药就没断过,有些人的病好了些,有些人却更是严重。

“花柳病还分很多种,有轻有重,我不敢说所有病都能治,得看情况。”苏涟漪道。

老鸨有些为难,“但……你为男,她们为女,这个……这个不方便吧?”

涟漪刚想说自己是女儿身,但想到飞峋的顾忌,也是有所道理,如今就连飞峋都不知太后要收她为义女,两日后的晚宴上才会宣布,若是在此之前她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实在不好。

何人会抓她的把柄?首当其冲的便是云家!

涟漪垂下眼,略略想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嬷嬷的大可不必担忧,这些女子不都是风尘女子吗?在下今日就将所有女子包下,她们自然可以宽衣解带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银袋,那袋子沉甸甸得,少说也得有百两。

“这些银子,够包所有的姑娘吗?”连疑问。

“够,够,足够了。”老鸨赶忙答道,眉开眼笑,一张老脸的皱纹更深。

这兵营中的青楼本就是半福利性,嫖资不高,加之人家这小公子是为了治病,也不是为了玩女人,老鸨便很痛快地同意了小公子包下所有女子。

有人说,男人最帅的姿势就是付钱之时,就例如此时的苏涟漪。将那沉甸甸的银袋塞入老鸨手中,老鸨便觉得面前这小公子身材顿生伟岸。

“还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老鸨将那银袋子收起来,殷勤问道。

“苏涟。”涟漪答。

“哎,那您先在这休息,老身这就去唤姑娘们。”说着,便赶忙扭着老腰出了去。

房间外,尹泽志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清情况,赶忙去问云飞峋,“飞峋,这是怎么回事?那苏公子将老鸨叫到屋内做什么?”

飞峋微微一笑,“她会医术,妙手仁心,想来是可怜这营中女子,想为她们治病吧。”

“苏公子会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李西道。

飞峋微微一笑,涟漪会的不仅仅是医术,她会的东西,到如今就连他也是无法全部知晓。

就在这时,老鸨从房门中出来了,老脸上喜气洋洋,用尖细的嗓子高喊道,“姑娘们,快出来接客了,有位苏姓小公子把你们都包下了。”

尹泽志等人听到这话后,差点没摔一跟头,飞峋也是一愣,涟漪这是要做什么?

闫墨哈哈笑了起来,伸手一拍飞峋宽厚的肩头,“飞峋啊,你看,还是那小公子比你上道,那小公子真是一鸣惊人,一口气包下所有姑娘,有气魄。”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飞峋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苏涟漪是女子,她包下妓子们能干什么?快步入了那房间,“涟漪,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苏涟漪见飞峋来,尴尬一笑,“给你添麻烦了,因为……哎,”说着,叹了口气,“觉得这些女子太可怜了,命运已对她们不公,此时却还要经受疾病的折磨,所以我想,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于是就这样了。”她一耸肩。

云飞峋了然,“身上的银子,够吗?”她不想暴露身份,自然不能说出是女儿身。

“不够,那你给我来点?”说着,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掌心朝上,十足的讨要生活费的样子。

飞峋失笑,伸手入里怀,准备掏钱,却又被苏涟漪拦了下来,“这个钱本不应该你出,更不应我出,应该尹泽志出。”说着,一怒嘴,看向前来的三人。

云飞峋哭笑不得,压低了声音。“别闹了涟漪,他们的俸禄并不高。”

涟漪狡黠一笑,“知道,吓吓他。谁让他今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拽着我们来军妓营。”说着,便放开了云飞峋的手,出了去。对着尹泽志便一拱手,“尹大哥。”那笑容,别提多甜美了。

尹泽志的右眼皮猛的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苏兄弟真是好气魄,好雅兴啊。”

“哪里哪里,小弟与尹大哥根本没得比,尹大哥才是真正的好气魄呢,若不是尹大哥说今日小弟花费都算在大哥身上,小弟怎敢包下所有姑娘?”涟漪认真道。

“这个……”尹泽志有一些慌了,男子汉大丈夫也忍不住额头流下了冷汗几滴。“那个……那个……小兄弟啊,这么多姑娘,你……行吗?”说着,不自觉看向苏涟漪的身下。

尹泽志视线还没下移到重点部位,飞峋已经挡在涟漪身前了,他不允许别的男人用那种眼神看涟漪,兄弟也不行。

涟漪被云飞峋高大的后背挡住,伸手偷偷捂嘴笑,这家伙的醋劲儿也不小。

“泽志放心,她是在开玩笑,这些银子不会让你出。”飞峋解释。

尹泽志面色有一些难看,很后悔当时夸下海口说请这苏涟小公子去青楼,他的俸禄虽不算少,但上有老下有小,需要用钱处太多,几两银子还好,若是太多就……吃不消了。

正说着,老鸨已带着所有姑娘浩浩荡荡从楼上下了来,到这一楼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老鸨见这五人都在房间中,愣了一下,“苏公子,您这是打算……一起玩?”

云飞峋等四人在这军营中很是引人注目,四人都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加之又年轻,任何一人都是前途无量,被选拔到皇上身边成为近身侍卫也是铁板钉钉之事,军妓营中的每一姑娘自然都对这四人欣赏。

尤其是云飞峋,其出身好、如今容貌佳,又立了战功,虽然不能高攀嫁给他,但一夜风流后,也算是留了个美好回忆。

想着,这些女子们都开始频频向云飞峋放电。

苏涟漪嘴角抽了一抽,在纠结到底是为她们治还是不治,“你们四人出去吧。”涟漪下了逐客令,其他三人她不管,但飞峋绝不可以留下让这些女子们用眼神占便宜。

飞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闫墨挤到苏涟漪身边,看着这么多美人,很是眼馋,“我说苏兄弟,这么女子,你……吃得消吗?”难道不把他们兄弟几人留下?

涟漪看着闫墨,皱着眉,男人啊,在外面看起来还很是正经,但来了这种地方就变了个嘴脸。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是很难相信这一幕。

最后,那三人也被苏涟漪赶了出去。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都笑意盈盈,见这清秀的小公子包下她们,都好奇一会要怎么玩。

苏涟漪清了清嗓,刚刚饮下的灵根果药效逐渐消失,嗓子重新恢复了沙哑。“听嬷嬷说,你们身上多少都有花柳病?”

众人不解,都偷偷议论,这公子包下他们却问花柳病,这可如何是好?这花柳病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从没当面说出。

其中有一女子道,“公子您放心玩吧,没事的。”没什么事,不言而喻。

涟漪道,“我是一名大夫,包下你们不为别的,是为你们治病。你们谁最近病情特别严重,脱了衣衫躺在床上。”

女子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花钱包下她们不是为了玩是为了治病?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公子看这油光水滑,其实是个傻的?

自然没人肯脱衣服。

涟漪在人群中看到了刚刚那名陪她的女子,就是身子难受,最后告辞去处理的那个,伸手一指,“你,脱光衣服过来。”不仅仅要看患病部位,有一些性病直接在皮肤上有所显现。

……

房门紧闭,云飞峋等四人又回到了位置上饮酒。

“飞峋,这苏涟公子是什么来头?”李西道,苏涟、苏涟漪,却怎么也没想到能是一人。谁能想到苏涟漪的个子这么高,女扮男装起来这么像?谁又能想到,一个姑娘家跑到军妓营,包下了所有妓子玩?

云飞峋夹了一口菜吃,“以后你们就知晓了。”

尹泽志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未说话,如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飞峋,你不会怪我们多管闲事吧?我们……也是为你好。”

飞峋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知道,我们是好兄弟,你们怎么想,我又如何不知?”

随后,云飞峋便又低头吃,丝毫没有与三人聊天的意思。

三人也自知无趣,便没再吭声。

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那紧闭的房门开了。

飞峋拿起一旁放置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而后起身向那房间走去。尹泽志三人也跟了过去。

只见,女子们如鱼贯出,面容都认真了几分。

“苏……她人呢?”飞峋逢人便问。

“回云将军,苏公子在里面。”有一人答,眼中却少了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浪荡,有一些哀愁。

当云飞峋入内时,见苏涟漪正洗手,用那皂子一次次地洗手,而后换了水,继续再洗一次,将那双本就白皙的手,洗得更是白嫩。

“涟漪别闹了,我们走吧。”他到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涟漪却未马上答话,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不是性病科,对性病的研究不深,知晓的也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病症。经过刚刚的检查,她发现这些姑娘们并无特别严重、无法从病理上治愈的性病,例如淋病、梅毒等。

她们得的都是一般的病,有一些甚至都不是性病而是妇科病。想来也能理解,每日要与那么多不同男子发生关系,若还能健康,就怪了。

她们也在饮汤药和外用的药,但那些药多半是滋阴调养外加消炎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根本不是从根本上治愈。

性病、妇科病,多半都是由病菌引起,若是想治愈便要针对病菌用抗生素药物,但抗生素……又去哪找?

想着,苏涟漪洗手的动作都停下了,长长叹了口气。

飞峋有些哭笑不得,涟漪又这样了。他发现,只要她在思考问题时,便经常性对旁边的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无奈,便只能等在一旁。

涟漪回过头,拧着眉,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是无辜地望着云飞峋,“我该怎么办?去哪儿找抗生素药?”自言自语。

飞峋也是一脸茫然,“什么是抗生素药?我也不知去哪儿找?这个药是谁做的?”只要她说出制作者是谁,他就会去为她寻找。

涟漪继续自言自语,“这个药是提纯的,最早发现好像是从香瓜上……”忽然眼前一亮,对啊,她可以自己去做啊。最简单得抗生素便是青霉素,在自然界中最多,培育方法也最简单。

在我们生活中,也处处可见青霉的存在。

在这种条件下,注射的方法可以直接忽略,口服的困难也很大,因为在鸾国现有的技术基础上,即便是培育出青霉,也无法制成青霉素钾或卡介青霉素,而普通青霉素口服入胃后,胃有胃酸,青霉素不耐酸,所以定然失效。

可以说,唯一能用的方法就是外用!

若是外用的话,对青霉素的提纯要求就不是那么高,自然界的青霉就完全可用,虽效果不会像注射或口服那么好,但也比那些止血消炎的草药要好上许多。

想到这,涟漪又有了信心,取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接下来得问题便是,青霉素的培植。

问题又出现了!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若是想培植出青霉,少说也要七天,青霉生长条件温和,不能用高温,没什么加速其繁殖的有效方法,七天,她哪有时间浪费在培植青霉素上!?

想着想着,又深深叹了口气。

云飞峋心疼得紧,却又没办法帮她,只能暗暗着急。“涟漪,有需要我做的吗?”

涟漪点了点头,有一些懊恼的自言自语。“你能帮我的,就是找到七天以上没吃馒头。”香瓜她是不指望了,来鸾国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香瓜那种水果,馒头总该有吧。

飞峋有些高兴,只要能帮上她便好。“知道了,我这就去找。”说着,便转身跑了出去,向兵营的伙头营跑去。

闫墨等人不解,这都什么和什么?飞峋又跑去干什么?尹泽志也跟着飞峋跑了去。

涟漪出房间时,见嬷嬷守在一旁,“嬷嬷,带我去你们厨房看看好吗?”内心希望,这军妓营厨房也有一些发霉了的馒头。

虽然老鸨不知这苏公子要干什么,但付钱的就是老大,如今这些姑娘们明里暗里都对这小公子尊敬有加,可见其真是有一些本领。

让苏涟漪失望了,军妓营的厨房没什么没有发霉的馒头,也许这里的饭菜可口,一般饭菜都不会留过两天,即便是剩菜,也都早早卖了。

最后的希望便只能放在云飞峋的身上了,虽然苏涟漪也没抱多大希望。

今日的军妓营很是冷清,也许是最近几日花柳病爆发,一些兵士都不敢来了,姑娘们逐渐缓了过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些永无出头之日的姑娘也早已没了盼头,便破罐子破摔,开始与闫墨和李西调起情来。

苏涟漪拽了个椅子,坐在军妓营大门前,等着云飞峋的归来,这一等,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云飞峋和尹泽志归来了,手中拎着布袋,满满得,想来就是苏涟漪所想要的馒头,涟漪惊喜,跑过去迎接。

“苏兄弟,你要这些馒头做什么?”尹泽志好奇问道,他当时跟着云飞峋跑出去,得知是要发霉的馒头,很是惊讶。本以为飞峋兄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先是男风,而后找发霉馒头,后来才知,原来是苏兄弟要。

“用它治病。”涟漪答。

灯光明亮处,涟漪将所有馒头都取了出,青霉虽自然界常见,但同样得馒头,却不一定长出的是青霉。苏涟漪没有任何仪器,连最简单得显微镜都没有,便死马当活马医,直接挑了一些青色的霉菌小心挂了下来。

莺莺燕燕也都不再嬉笑,都围过来,好奇看这是什么东西。

云飞峋很快便看出了苏涟漪想要做什么,取了身上的拨入蝉翼的匕首,也取了一只青色的馒头,小心刮下青色的霉菌。

手机了一些之后,稍加水,和成了糊,涟漪便将病情最严重的几名女子带入了房间,教她们用法。用法?自然是外敷,而敷的位置,那便是少儿不宜了。

当一切折腾好后,又是半夜,涟漪最后一次仔细洗手后,打了哈欠,说要回去睡了。

尹泽志等人心中愧疚,他们真是小看了这小公子,以为“他”是以色待人的那类人,但如今看来,这身着下人服侍的小公子出手阔绰,还能治病救人,算是开了眼界。

……

夜深人静。兵营之中也是寂静一片。

苏涟漪与云飞峋回到了房中,尹泽志等人闹了一场,非但没让好兄弟云飞峋破了童子之身,还让苏公子见笑了,原来他们朝思暮想的温柔乡却满是花柳病。

苏公子非但破财包了所有姑娘,还未她们治病。如今他们还如何为难他们?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几人也就认了,心中暗暗祈祷,飞峋和苏公子是清白的,不会发生什么过格得事。

这些,也仅仅是他们自欺欺人罢了,若是清白,刚刚飞峋温柔扶着下马之人又是谁?若是清白,在夜幕下的兵营广充徉的两人又是谁?若是清白,刚刚坚持要两人一个房间的又是谁!?

没错,临他们分别之时,因第二日苏公子要看生病妓女的病情,夜晚便决定在兵营中过夜。尹泽志他们自然要位苏公子找一件舒服干净的房间,但……

但!

但,云飞峋竟以强硬的态度要求苏公子睡他的房间,两人同床共枕,即便苏公子都是抗议无效。

结果,自然是两人入了云飞峋的房间,而其他三人便怏怏地回了去。

房间内,有兵士打开了热水,而云飞峋则是亲自将木盆水温调好,送去给苏涟漪洗漱洗脚。

白嫩嫩的小脚在清水中若隐若现,就如同两尾雪白小鱼一般。云飞峋见此,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浑身血液暴涨,赶忙转过头去,不去看那两只引人犯罪的小脚。

涟漪看了看云飞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很是纳闷,这脚有什么性感之处?两只脚就能勾引人来?邪了门了,那以后若是光脚走路,岂不是和没穿衣服一般?

涟漪洗好后,爬上了床,那床板生硬。

飞峋也洗漱完毕,犹豫了再犹豫,最终慢吞吞地上了床去。

“喂,你在害羞什么?从前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你我还一丝不挂,记得吗?”涟漪逗云飞峋,想起那时苏峰抽风似的杰作。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苏涟漪的话就如同扔了一根燃着得小火柴到一堆干得不能再干的草堆上,其结果不言而喻。

吹了蜡烛,房内顿时陷入黑暗,黑暗能掩盖不少尴尬。

涟漪只觉得被窝里一凉,一具大身子入了被窝,带入了不少冷空气,本来就不算暖和的被窝更是冷了。这褥子真薄……不对,压根就没有褥子,这被子也不厚。

云飞峋给她一个大后背,背对着她,不肯转过身去,“早些睡吧,明日清早我们便去军妓营查看药效。”他声音有一些压抑,带着一丝沙哑,好像在用理智拼命压下某种情绪。

涟漪平躺在床,今夜,不知为何,心情很好,不对,是非常好,可以说十分愉悦。

“听说有一次,你在公主府外等了整整一夜?”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黑夜。

“恩。”飞峋只以一个类似于鼻音的字回答。

涟漪心情更好,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另一只手则是用白嫩的食指去戳他厚实的背部肌肉,很硬,又很有弹性。“为什么?”

飞峋的肌肉因被苏涟漪的触碰,绷得更紧,“想你。”

“你是不是傻啊!后宫大门有门禁,明知道我和公主入了宫,那个时间不回公主府也就回不来了,你还傻等,你是不是傻病又犯了?”忍不住心疼地责备。

云飞峋没吭声,等涟漪骂够了,他深吸一口气道,“睡吧。”不能再说话、也不能再去想她,若是继续下去,他怕控制不了自己。

黑暗的房间,熟悉的味道,远离那些生意、那些阴谋、那些烦恼,远离一切,两人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苏家村中,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涟漪伸手揽在他的腰上,却发现,他看似魁梧,其实腰却很细。头伏在他的背上,明明日日操练流汗,为何他身上却唯有干爽的清香?

将头埋在他的衣服里,去闻那个令人舒适的味道,“有人形暖气的感觉真好。”嘟囔了句。

云飞峋不知什么叫暖气,但却知自己快控制不住了,最起码也是浑身血流逆涌,肌肉绷得有一些酸,“涟漪,你……离开一些。”他声音越来越低沉嘶哑。

涟漪才不肯,也不回答,继续这个姿势。

终于,云飞峋翻身将她搂入怀中,低头便去捕捉那柔软的唇瓣。

苏涟漪娇笑却不反抗,明知道要发生什么却不阻拦,胸口中心跳的邦邦响,也是忐忑十分。

今天她算是感动坏了,见到军妓营中随便几两银子就能买佳人一夜,除了经济困难,几乎很少有人去抗拒这种温柔乡,但她的飞峋却洁身自好,让她怎么不去喜爱他?

想一想,算一算,过了这个新年,云飞峋也二十一了,在现代,二十一的男孩是处男的都太少,何况是古代,那尹泽志没比飞峋大几岁,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闫墨和李西也都成了婚。

但她的飞峋却还是个可爱的小处男。

憋得久了,是不是也不好?

今日去军妓营对她触动很大,除了因飞峋的洁身自好外,还有就是那些女子看向飞峋的眼神,如今想来都觉得胸口满满得醋意,军妓营中都如此,那外面的盯着飞峋的女人更是多。

云飞峋只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吻在继续,她热烈的回应,两舌缠绵。

这是飞峋第一次感受到涟漪的热情,兴奋之余还有一些不知所措,她那柔软馨香的小舌如同火石,将他点燃,如今他已是欲火燃烧。

他暗暗想,反正他今生今世只会娶苏涟漪一人,涟漪早晚是他的,若是真能生米煮成熟饭,他也能少了一些牵挂。

虽然此时远离了岳望县,但只要想到那李玉堂和叶词,他还是后怕得很,若是涟漪真被他们抢了去可如何是好?下定决心,今日若涟漪不是拼命反抗,他一定要……

寂静的黑暗中,口舌交融及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如同一首交响乐的前奏一般,越是着随后而来的波涛汹涌。

苏涟漪也想通了,早晚都要发生,就随缘呗,想到这傻小子一次次彻夜守候,她心都快碎了,若是这种事可以作为奖励,她也不排斥。

两人的激吻越来越快、越来越浓,随后而来的强烈占有欲竟不再满足于这种激吻。

他离开了她的唇瓣,她本来还算薄的唇瓣此时已被吻得红肿,湿润润的,泛着美妙的光泽,可惜,一片漆黑,没人欣赏到这美景。

他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亲吻她的面颊,她的玉脖,她的秀发,她的耳垂,只要是她身上的,他都喜爱、膜拜,不知用什么来表达这种狂热,便只能用吻——这个动物最原始的本能。

他的大手细细描绘她玲珑的曲线,发觉她身体的真真战栗,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那副身躯再度放松柔软,他才敢继续。他怕她害怕,怕她拒绝,更怕像上一回直接一脚把他踢下去。

涟漪也是努力让自己适应,但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是第一次让外人抚摸自己,紧张害怕,外加诸多不适,她知道后面的每一个步骤,但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他感受到对方未反抗,便继续了吻,轻轻啃咬她的锁骨,好像品尝人间美味一般。

涟漪的脊梁一下子挺直,后背肌肉绷紧,因为感受到粗糙的大手探入了自己衣襟,从未在外人面前暴露过的娇嫩肌肤,第一次接触到另一种触感,那种不适与刺激,是难以言喻的。

“我……我……”她开始打退堂鼓了,有一些害怕。“不……”

黑暗中,他埋首而下,用唇代替了他粗糙的手,仿佛恐怕那常年持兵器的老茧划伤她娇嫩的皮肤一般,唯有唇舌的细腻才能抚平那根本不存在的伤口。

苏涟漪第一次被人如此,大脑一片空白,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竟都敏感无比,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大喊着希望被抚慰,苏涟漪不愿承认这饥渴的女人是自己,但好像……正是她苏涟漪。

从刚开始得不适到刺激,又从刺激到坦然接受,涟漪的大脑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与身上那不规律喘着粗气的魁梧男子丝毫不相称。

黑暗中,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她信赖他、喜欢他,她愿将自己全部交给他,无论是如今的身体,还是未来的人生。

苏涟漪的默许就如同战场上迎风招展的旌旗、就如同冲锋队的号角,他想对涟漪说什么,但一肚子激动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坐起身来,将身上雪白里衣一下子脱掉,“苏涟漪,我云飞峋一生一世都会对你好。”

涟漪有些紧张,闭着眼,咬着唇,根本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此时在黑暗之中,即便是白日,她这点头的幅度一般人也是看不出的。她紧张忐忑,双手忍不住抓起床单,紧紧捏在手心里,好像能给予自己力量一般。

黑暗中,十分明显的吞咽声,那肌肉结实的健硕身躯微微一层薄汗,紧绷着,好似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的视力很好,即便是黑暗中,也隐隐可见淡淡雪白曼妙。

他也有一些颤抖,去脱她的裤……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飞峋,你在吗?出大事了!”

“飞峋,不好了,出大事了!”

门外,正是尹泽志等人的呼喊声。

苏涟漪一下子懵了,“这……飞峋……你……”

云飞峋也是进退两难,他自然不想去理会那些人,但想来,尹泽志等人也是有分寸之人,若不是真发生大事,也不会大半夜的跑来叫门。

真是可恶!

这一次涟漪好容易接受他了,明明可以!

“飞峋,快去看看吧。”涟漪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臂,黑暗中,那手臂青筋暴起,可见主人正努力压抑愤怒。

门外敲门声不绝于耳,云飞峋自诩是脾气好之人,但此时此时,他只想杀人!

“若他们没什么要事,我就剥了他们的皮!”十六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恨得咬牙切齿。

涟漪突然间没了尴尬,噗嗤笑了,“去看看吧。”如今想来,两人好像还真是不太顺利呢。

云飞峋根本无法消气,他随意抓起刚刚脱下的里衣便套在身上,本来俊逸的面容此时无比狰狞,本就深邃的眼窝此时因双眉的仅皱更是直接凹了下去。

开门,人出去,关门。

将一室旖旎狠狠关在门内,不容外人窥视半分。

门外正视尹泽志、闫墨和李西等人。

他们见到暴怒的云飞峋,吓了一跳,深深感慨自己来得及时,只见此时的云飞峋,怒发冲冠,面目狰狞,俊逸的脸上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红,这不是**之潮红又是什么?

再看他身上,薄薄的丝绸里衣半敞,发达的肌肉因薄汗,在火把光下熠熠生辉,再向下看……

果然,这小子刚刚在里面定然做那等子的事儿!下面的那个就是证据。

尹泽志突然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感,伸手一拍飞峋。“兄弟,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所以今日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你走向不归路!”

旁边两人也猛猛点头。

没错,决不能让飞峋真正喜欢上男人,他前途无量,万万不能因这种事耽搁了大好前程。鸾国对男风极为鄙夷,若云飞峋真的喜欢男人,纸里包不住火,事情穿出去了,他绝无出头的机会了。

云飞峋气得恨不得咬断银牙,“你们……不用你们多管闲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墨言道,“飞峋,我们不放心你,今日也见那小公子了,确实是……很诱人,不仅容貌上乘,举止文雅,还会医术,难怪能得到你的亲睐,但……飞峋,男子不可以和男子……”

“我告诉你们,今日谁也不许管我,谁若是再多事,便绝交!”云飞峋极度压抑自己的怒火,否则他真会对面前这往日得好兄弟动手。从前切磋,他都保留了一些实力,一是养晦,二是不想打击兄弟。

但今日,若是他们再这么胡搅蛮缠,他不介意揍得他们几个月下不来床。

李西一下子冲了上来,“绝交就绝交,即便是绝交,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歪路。”

尹泽志掏出绳子,“别和他废话了,这小子脑子中邪了,一会用冰水让他冷静冷静,我们先绑了他。”

云飞峋突然大笑起来,与平日里的内敛全然不同,是放肆狂妄的笑,深邃的眸子多了危险,杀气凭空而出,“你们认为,凭你们三人就能拿下我?”

闫墨道,“飞峋,你平日留一手我们人人都知,我们三人不是你的对手,所以这一次,我们带了三十名精兵兄弟。”说着,一个口哨,藏在暗处的三十名精壮兵士都出了来。

飞峋大吃一惊,愤怒咆哮,“你们这是要反了?这兵营中论官职,谁最大?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论军法,是要砍头!”

那三十名兵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尹泽志则是吼道,“今日出什么事,我严责之担当,即便是砍了我的头,也决不让兄弟走上歪路。兄弟们,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对抗杂乱声。

云飞峋武艺好,但好虎架不住群狼,何况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这三十名兵士是训练后用来保护权贵的,熟悉各种小型阵法,更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活捉目标。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悲壮的抗争结束,屋外恢复了宁静。

涟漪早穿好了里衣,蹲在门口,很是着急,生怕飞峋受伤,却又苦无办法,因为她知道,若是她露面,误会更深,而且节外生枝。

可怜的云飞峋,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绑走了。

涟漪重新躺回床上,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这一次就要献身了呢,哪知……会这样,他们两人还真是……一路坎坷崎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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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得罪飞峋的下场

苏涟漪这一夜睡得极为不安稳、不舒适、不踏实。

不安稳是因为换了个地方,再怎么随遇而安之中,猛地换个环境也是睡得不好;不舒适自是不用说,一张床板上面垫着一张厚度不到一厘米的羊毛毡垫,再铺了床单,谁若是能谁舒服了,那就神了!不踏实,是因为担心云飞峋,这大半夜的正在“兴头”上被绑了去,谁知道其后果会是如何?

苏涟漪很早便醒来,但看天色未亮,又不方便出门,便一直躺在床上,想一些心事。

号角响,是起床号,那号角划破了寂静的天际,预示着一日繁重的兵营操练生活正式开始。涟漪一抬眼,窗外天还未亮,一片白青,心中感慨兵营生活的不易,再一次想念起了云飞峋。

翻身下床,穿衣叠被,将窗子打开吹入新鲜空气,洗漱后简单为其打扫本就干净整洁的房间,之后……便坐在床沿上,支着下巴,担心云飞峋。

不大一会,门外有人冲了进来,涟漪生生吓了一跳,下意识操起一旁棍子准备自卫。

“是我。”云飞峋道。

涟漪这才看清是云飞峋,刚想责怪其为何冒失冲进来,抬头一看就笑了,原来他穿的是里衣,那雪白的里衣上有黑有灰还有红,一片狼藉。

“你受伤了?”涟漪紧张,赶忙跑去查看。

一把扯开某人的衣襟,向内攀看,她敢发誓,绝不是因为想占便宜所以窥视人衣内,也不是为看肌肉男满足肉欲,非常单纯的只是想查看他是否受伤。

飞峋没忍心推开她,“这血不是我的。”冷冰冰的语调,不若平日那般平和,道有从前两人初见面时候的感觉。

涟漪本想伸手去摸摸,看那肌肉是软是硬,摸一把腹肌过过手瘾不过想想,白日点火影响不好,就老实地收了回来。“谁的?”

“欠揍之人。”这四个字,是从云飞峋雪白刚硬的牙缝中挤出。一边说着,一边到柜子,在备用的三套里衣中拽出一套。

其手法十分娴熟技巧,从中随意抽出一件,绝不会打乱其他几件的秩序,那衣柜中还是一片平整。

背对着苏涟漪,脱衣,穿衣。

“怎么就这么跑回来,和他们借件衣服有何不可?”涟漪又坐回床边,欣赏猛男换衣秀,突然觉得昨夜那几人确实欠揍,生生坏了好事。

“他们的衣服脏。”说着,一俯身,脱了裤子,只留下轻薄柔软的丝绸亵裤。

涟漪支起下巴,笑眯眯地继续欣赏,啧啧啧,这XX,好紧实啊,宽肩窄胯,倒三角的身材真是不错,她艳福不浅。

云飞峋到底是名门出身,即便是平日不太注重穿着,但里衣等细节却很在意。

“真看不出,你还有洁癖嘛,既然有洁癖,从前衣服为何不自己洗?”涟漪继续道。

“我检查过,你洗的也很干净。”穿上里裤,从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你等着,我去取早膳回来。”说着便准备出门。

涟漪一愣,“你在这营中地位也不低,难道还没个给你送早膳的勤务兵?”昨日那个随从哪去了?

飞峋回首被眼前景色迷住。

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棱纸射入房内,一缕一缕,金色带着暖意,照在他平整的床上,照在床上闲适而坐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本该是淡漠的、端庄的、恬静的,但此时,她正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双腿还一晃一晃的,别有一番娇俏。

这是一个外人所见不到的苏涟漪,她这一面只为自己展现。

云飞峋一想到这个,心中的愤怒就清空了大半,刚刚抿直的嘴角微微勾起,声音也多了一些温暖,“这个营名为猛虎营,不是普通的兵营,这里培训出的兵士都直接成为御林军,而这里的军官也都不日成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就因猛虎营特殊的存在,所以规矩也是特殊,凡事亲力亲为,当然,我的情况特殊。按照我的身份本不应在这军营中,但如今在了,所以便容了赵青这名随从。”

涟漪还没等云飞峋说完,便接话继续道,“但你不习惯被人伺候,所以这里平日里还是亲力亲为?”

飞峋笑着点了点头。

涟漪继续道,“与云府比起来,这里才是你的家,对吗?”

飞峋的笑意更深,点了点头,“是。”

涟漪打量起了这个房间,“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云飞峋见涟漪并非着急吃饭,而是想与他闲聊,便走回,坐在床沿,随着苏涟漪的目光观察这个久未回归的房间,“十四年,从七岁到这里,这个屋子经过两次翻修,但我依旧住在这里。”

涟漪见他来,头一歪,直接靠在他身上,“难怪,我来这里就倍感亲切,因为这里满是你的回忆。”

飞峋心中感动,低头又要捕捉那时刻带着诱人香味的小口,却被对方躲了过去。“好了不闹了,去吃饭吧,我要看看你们食堂什么样,吃完饭还得去一趟军妓营。”

“……”云飞峋心底的恨意又重新燃烧,有一种冲动,想再回去狠狠揍那三人。

……

当一身公主府小厮装扮的苏涟漪跟随云飞峋到兵营伙头营用膳大厅时,已人满为患,兵士们齐齐扬起脸看苏涟漪。

猛虎营本就不大,昨夜打斗声音不小,军妓营发生得事大家也瞬时传开,如今云小将军带着的苏涟公子也成了风云人物,其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小公子身段纤细玲珑,皮肤白皙娇嫩,五官清秀端正,亦男亦女,难怪能将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和尹队长他们大打出手,从前这四名队长感情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飞峋对这些人的视线视而不见,“涟漪,来这里。”轻声道,那声音无比温柔。

在角落里,有一张小桌,本有一名兵士,但被云飞峋一个眼神命令,那兵士便乖乖捧着托盘走了,临走还用袖子擦了擦桌面,确保桌面干净。

涟漪见众人的目光,心中突然有个坏想法——若是云飞峋的“恶名”在外,会不会就少一些招蜂引蝶?

飞峋看到她的目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已来不及了。只见苏涟漪藕臂长伸,轻轻揽住他的肩头,“亲爱的,人家没什么胃口。”那略带沙哑的少年之音带着些许蛊惑,妩媚的声调诱人无比。

一个挺着脊梁的坐着,一个弯腰俯身,被人用双臂揽着。两人的姿势浑然天生,配合默契,一柔一刚,一阴一阳,一受一攻。

云飞峋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涟漪要做什么,自从涟漪来了京城,就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例如平日的捉弄,例如昨日的默许,例如此时的……妩媚。但这妩媚,他却喜欢!

“没胃口也要吃些。”他早就忘了两人身居何处,周围有何人,有多少人,他眼中只有这名女子,他心爱的女子。他更是没注意到,原本虽不吵闹,却也不安静的膳房如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你对我真好。”涟漪泛出迷人的笑容,眼底闪过狡黠,伸长了颈子,凑到他面前,对着他的唇就轻轻一啄。

“哄——”“劈了啪啦——”

君不见——多少人的汤碗掉了,淋湿了衣裳;多少人得筷子掉了,在地上响起了一阵阵清脆的奏明;多少人口中含着饭菜,忘了咀嚼……喂,那位,嘴里的米饭掉出来了。

云飞峋经过了略微迷茫,马上便明白苏涟漪想做什么,无奈地笑了一笑,“若我是花心之人,又哪能等到今天?”无可奈何。

涟漪一撅嘴,“今非昔比,从前你虽有出身和才能,但毕竟脸没治好,但如今你面容英俊,我为何不防?”

飞峋心中喜悦,“那你喜欢我的容貌吗?”

涟漪白了他一眼,“更稀罕你从前的。”说着,松开了手。

飞峋面容一僵,“那有什么方法恢复从前那般吗?”面色微变。

苏涟漪哭笑不得,“你疯了?我们花了几个月才弄好的脸,你要恢复从前那鬼样子?”

飞峋却道,满脸的认真,“只要喜欢,我什么样子都没有。”

涟漪心中激动,她的乖乖飞峋真是可爱,想着,便站了起来,踮起脚,再次亲了他。

“哄——哄——哄——”“劈了啪啦——劈了啪啦——”

谁在飙血!?

云飞峋对周围众人相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从来都不是那种顾忌他人眼光的人。若是顾忌,以从前那般尊容,早不知自尽多少回了。

取来了饭菜,两人甜甜蜜蜜地吃了,就差互相喂食了。

过了好一会,膳堂才恢复了平静,大家该吃饭的吃饭,该喝汤的喝汤,只不过眼睛却都是不是瞄向角落的桌上。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都是从普通兵营里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选手,其眼力都好到了什么程度?说一箭双雕有些夸张,但百步穿杨是必须的。这么多犀利敏锐得眼神都盯着苏涟漪身上看,可想而知苏涟漪的难受程度。

涟漪咬了口馒头,嚼了几下,怎么也咽不下去,回头一看,那些人又都在各吃各的,但刚刚的眼神却不惨假,可见……这些人平日里是多么训练有素。

“怎么了?馒头太噎?喝一些汤。”说着,云飞峋便将汤碗推了过去,语调极为温柔,“营中伙食定然比不了外面,一会出去,我请你去京城的特色酒楼。”

涟漪喝了一口汤,才勉强将馒头咽下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膳堂人越来越多,不停有人进入,却不见有人出,早已人满为患。

苏涟漪受不了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眼神,快吃了几口,将碗中白粥吃光,“我们走吧。”对早已吃完的云飞峋道。

正在这时,有人进入膳堂,就如同扔了一块大石到平静的水潭中一般,炸起水花无数,整个膳堂如同开了锅一般,瞠目结舌又议论纷纷。

涟漪好奇,抬头向膳堂门口一看,吓了一条。

那人是谁!?

只见那人脸整个肿了,两只眼圈是黑的,鼻子是斜的,鼻梁上还贴着一大块膏药,看不出那人唇形,因嘴已经肿成了香肠,头发虽勉强束起,但可以看出,其中有一半少了一大片头发,因那发型不再圆润。

那人怎么……有一些眼熟?

这兵营中操练对打误伤挂彩也很正常,但这人的伤也太过重了。

不对,那人看着怎么像……尹泽志!?

“飞峋,那不是尹泽志吗?怎么伤成这样?”涟漪惊讶地一指那人。

云飞峋并未在意,甚至连一眼都没看过去,反倒是柔声说,“吃好了,我们便去军妓营吧。”

那鼻青脸肿的正是尹泽志,他为何伤成这样?自然是云飞峋的杰作。三人行走在第一号的正式尹泽志,尹泽志后是闫墨。

当苏涟漪看到闫墨时,心中猜想其身后还是有李西,但已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因为闫墨比尹泽志伤得更重,脸上青紫不说,一条胳膊被用绷带缠着挂在了脖子上。

随后是李西,果然……李西在腋窝下面夹着拐棍。

“他们……不会都是你揍的吧?”涟漪惊讶道,真是惨不忍睹。

云飞峋站起身来,愣愣地扫了三人一眼,而后伸手轻柔扶起涟漪,“这是他们多管闲事的报应。”

因为云飞峋的一道眼神,那三人忍不住地向后退了一退。

涟漪心生愧疚,都怪她,若不是她昨日突然心血来潮地折腾飞峋玩,这些人也不会误会,也就不会大半夜的打扰飞峋好事,更不会被揍得这么惨。

不过话说回来了,还有一些疑问。“他们三人看起来身材健硕也是能打了,以三敌一,应该不会这么惨吧。难道他们没还手?”好兄弟。

飞峋见涟漪站起身来,便不再伸手扶,随便答应了一声,“恩”。算是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没当着众人的面拆他们的台。

没错,这三人联手还是没打过云飞峋。

尹泽志块头最大,以力量见长;闫墨手脚灵活,以技艺见长;而李西身材纤瘦,以速度见长。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无论力量、技艺与速度都占压倒性优势的云飞峋,较起真来,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飞峋带着涟漪扬长而去,过了好一会,膳堂才恢复了正常。

兵士们见到这三人也是好奇,但其好奇的成都全然抵不过对云将军和身旁小公子的好奇程度,便看看就完了。吃完饭就逐渐离开了膳堂,膳堂也逐渐冷清下来。

三人坐好,有兵士以人道主义精神为这三人端来了饭菜,三人低头开吃。

闫墨看见那一高一矮两抹身影,若有所思。“那两人其实……看起来还很般配,若是苏公子是一女子该多好,哎,天妒英才啊。”

李西也赞同,“昨夜我们做得确实过分了,飞峋情况大家都见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咱们却让他硬生生憋回去了,哎,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闫墨瞪了李西一眼,“你还操心人家?你先担心自己的腿能不能落下毛病吧。”

李西面色一僵,小声解释,“其实飞峋下手也是有分寸的,我能看出,若是他真下了狠手,今日我们有没有命都是一回说。”

尹泽志长叹一口气,“从前飞峋怎么也不开窍,不喜女子,如今又喜欢男人,飞峋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三人虽挨了揍,但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云飞峋的性取向,全因三人多年兄弟情义,岂是揍一顿便能抵消?三人哀叹,开饭。

……

军妓营。

大清早,军妓营本就冷清,因她们的客人是猛虎营的兵士,但这些兵士虽晚间有时间来此发泄**,但天不亮必然起床离去,听从军令号角的召唤。

军妓营的姑娘们也不同于外面青楼,也都是早睡早起,如今在小楼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知谁喊了句——“苏公子来了!”

莺莺燕燕们便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儿,纷纷冲向了门口迎接苏公子。“苏公子您来了,奴家好想您。”“苏公子您总算来了,奴家等了您一个早晨了。”“苏公子用早点了吗?奴家亲自下厨给您做早点。”“……”

这些女子们的热情殷切把云飞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将涟漪揽于身后保护。

涟漪伸手轻轻拨开他的手臂,“没事的。”说着,迎了上去,做了一个很是英气十足的笑容,将姑娘们迷翻,其魅力早已跃然到猛虎营第一单身钻石王老五云飞峋之上。

“昨日那两位妹妹呢?”

有两人挤了过来,“苏公子,奴家在。”“苏公子,昨夜用完你的法子,奴家下面舒服多了,你要不要看一看?”“苏公子,等奴家好了,好好伺候公子好吗?不要钱。”“苏公子……”

明明两个人,说得确实争先恐后,好像一群人一般。

其他姑娘们也不示弱,“苏公子,您教教我们怎么做的好吗?奴家也是难受得紧。”“苏公子妙手回春,快帮帮我们。”

若是按照从前苏涟漪的行事风格,应该自行培养青霉素菌,帮姑娘们用,但她现在哪有那那么闲?便教姑娘们来做。

第一次要用馒头或其他食品,七日过后长出青霉素菌,刮下可用,但第二次,有了青霉素菌,便可用菌培植。

她教了姑娘们方法,和粗浅鉴别菌类是否是青霉还是其他,剩下的,便只能姑娘们自己来做了。

有人会问,若这些女子们做错了可怎么办?涟漪答,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别说姑娘们,就是她也是无法保证菌类品种正确与否,有些东西不是光勇肉眼可以分辨。

用错的结果,最坏得就是死呗。在苏涟漪看来,这些姑娘们在这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有很多人都误解妓女可以终老,但其实古代大部分妓女最后都是因花柳病而死,有一些更惨的,是人老珠黄又身患重病的情况下,被妓院赶了出去,最终饥寒交迫在病重死去。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要么将姑娘们的病治好,要么就让她们早死早超生,都是个好事。

将方法交给姑娘们,姑娘们自然留她,但涟漪还是坚持走,被飞峋送回了公主府。

……

公主府,飞峋将涟漪送入了大门,便转身走了,怎么也不肯进去坐。

苏涟漪不懂其故,以为其营中还有事物,便依着他去了。

进了主院,见夏初萤正抱着云熙瞳晒太阳,熙瞳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说着什么,但初萤却听得认真,很是母爱阳光的一幅画面。

“今日看你心情很好。”涟漪问。

一旁早有宫女很有眼色地搬来了一只雕花锦绣小凳,放在初萤身边,涟漪也坐在上面。

大堂门外的路面都是由平整的白玉石板拼成,日日有人打扫,其上别说尘土,洁白无瑕与屋内地面一般。但因熙瞳的原因,恐其不小心受伤,便垫了一大块名贵地毯,那毯子毛长柔软,人手放上立刻能掩住手背。

涟漪正准备脱鞋子,初萤暧昧地笑了一下,“去换一身衣服吧,否则不懂事儿的看见你我一起,还以为我金玉公主与小厮有染呢。”

“呸呸呸,什么话你都说。”涟漪赶忙打断,却依言回去换了衣裙,很快便轻身回来,正要脱鞋又被初萤阻拦,最后穿着鞋踩上了那柔软名贵的地毯。

熙瞳是认识涟漪的,看见涟漪张手示意要抱他,便乐哈哈地张开小胳膊迎了过去,涟漪将肉呼呼的柔软抱在怀中,逗弄。

初萤则是意味深长地笑了,“明日便是母后办的晚宴了,明日之后,我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姐姐了,那么,涟漪你老实和姐姐说,昨日去哪儿了?”

苏涟漪就知道她要问这个,玉面一红,回头将宫女丫鬟们都赶到了一边,前后无人,只要不大喊,外人听不见两人交谈,这才老实道,“和飞峋出去了,猛虎营。”

初萤自然知晓猛虎营,璀璨的大眼笑得更是五颜六色,“晚间,在哪儿睡的?”

涟漪嘴角一抽,“飞峋的房间。”脸更红。

初萤伸出白嫩嫩的手指轻戳了涟漪的额头,“好样的,飞峋是个好人,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

苏涟漪哭笑不得,拜托,婚前那啥女子吃亏吧?“最后没成功,飞峋被人拽走了。”

“靠!”初萤铿锵有力地说出涟漪曾经教给她的现代用语,“谁这么没眼力?干这种坏人好事的事儿,也不怕断子绝孙。”

涟漪额头滴了一滴汗,总觉得初萤比飞峋还要生气一般。“也不怪他们,昨日我穿着男装,又不方便表露身份,飞峋的兄弟们便以为我是男子,他们怕飞峋误入歧途,所以才……”想到昨夜发生之时,她虽未亲眼见,但蹲在门口听了,便觉得好笑得紧,忍不住笑起来。

初萤翻白眼,“还真有你的,你也不怕坏了飞峋的名声。”

涟漪挑眉,“坏就坏了,正好挡了一些莺莺燕燕,落了清净。”突然,她知晓了为何云飞峋死活不肯进来,应该是害怕初萤的取笑罢。

初萤却突然正经了几分,“哦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昨日回来太匆忙,我又早早休息,本今早想和你说,早起却发现你彻夜未归。”

“什么事?”涟漪也严肃了起来,心中响过不好的预感。

初萤面容柔和下来,“是母后和我说的,说皇兄其实一直看好飞峋,想对其重用,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涟漪也点了点头。这个她早就想到,虽云飞峋是云飞扬的弟弟,但皇上能因一名臣子而去器重他的弟弟?不太可能。皇上能将花名册交给飞峋,能让初出茅庐的飞峋带领东征军,能再东征军面临最后决战攻城之时,抛下繁重国事微服到东征军营,便说明了这一些。

他虽不了解皇上,但通过几次结束,能感觉到当今鸾国皇帝并非昏庸无能,一国皇帝是否成功,并非单单要求自身的文韬武略,更重要的是识人。

好的皇帝,就如同伯乐,从芸芸众生中挑出自己需要的文官武将加以委任,若是选的对了,国泰昌盛;若是选的错了,民不聊生。

“所以,涟漪,你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好的,有我的祝福,不会有错。”初萤向着涟漪点了点头。

苏涟漪心中感激,世人都见不得人好,最喜欢的是看落水狗、听负面八卦,真正衷心祝愿的又有几人?真正的姐妹都没几人做到,何况是结交仅仅两年的异性姐妹,

“谢谢你,初萤,我也……”她刚想说,我也祝你幸福。但想到云飞扬的妻妾成群,初萤又如何幸福。

长叹一口气,都是她的错,她若是早早知晓初萤夫君还未死,她怎么会对其灌输现代思想!?

她当初真的以为初萤是死了相公跑出来的书香女子,便肆无忌惮,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表达什么表达什么,谁能想到真相却是这样?

愚昧的活在落后中不可怕,怕的是思想先进而生活落后,那才是生生的折磨。

夏初萤能看出涟漪心中的愧疚,这愧疚她已说过,也曾表露过。苦笑一下,“别想了,这就是我的命。再者说,我觉得现在很好,在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身边围绕着自己的姐妹,我很幸福。”

涟漪伸长胳膊,一只手抱着熙瞳,一只手将身材娇小的初萤揽在怀中,“无论你未来做什么、有什么决定,记住,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支持你。”

初萤的大眼眨了一眨,而后突然笑了,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的苏涟漪,做梦都想不到,未来夏初萤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一个震撼世人的决定,而她也真的像今日所说,支持她,伴随她走过低谷。

……

两日后,午膳后,

公主府一片忙碌。

今日便是太后举办晚宴,招待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别说公主府,整个京城的上至权贵、下至普通官员,只要接到了请柬,都是无比忙碌。女子们梳妆打扮,将平日里从来不舍得穿的最好衣裳取了出,将平日里贡在百宝箱里的名贵头面戴了上。

平日里除了太后办的晚宴外,便鲜少有如此大型的晚宴,又招待了所有家眷,无论嫡出还是庶出,只要认为能上得了台面,都可前来。

这是什么?这不是一大型相亲会又是什么?

皇上办的宴席一般不招待女眷,皇后办的宴席为了格调及档次也不会邀请庶出子女。只有太后办的宴席,抱着以慈悲为怀的心里,有容乃大,才全部邀请了来。

这并非是本朝本代的规矩,而是全天下皇室的规矩。

所以,太后的宴席,往往都是最热闹、最大型的。

欢梳乌发,喜抹脂粉,整个京城上方都扬起了一片胭脂云一般。

一到未时,就见京城西区——这权贵聚集的居住区,朱红大门打开,尊严的官家老爷、雍容的官家夫人、恣意洒脱的公子及在娇柔金贵的千金,陆续出了大门,上了自家门前排成排的豪华马车。

每一家都有一小型车队,当到了京城主干道的路面上便汇集成为一条大型车队。繁忙却有序,向着皇宫大门而去。

其中有一辆明黄色硕大马车最是显眼,其尊贵与豪华自是不说,就连那鎏铃也都是纯金制成,若不是皇家受宠之人,谁敢这么高调?

这马车正视金玉公主夏初萤的马车。

马车内,百花厚毯,牡丹刺绣椅背,锦绣帐帘,只要是入眼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车内人不多,四人,夏初萤、苏涟漪及熙瞳和奶娘,其他宫女丫鬟都在紧随其后的马车中。

苏涟漪欲言又止,原来金鹏将军云飞扬早已派人送信,说晚宴他亲自来接初萤,却被婉拒,而刚刚提前金鹏将军真的引着车队来,初萤本有些动心,后来得知那车队中坐着的其他妾室,就苦笑一下,唤人拒绝了,随后乘皇家马车自行去京城。

如今,夏初萤端着的是皇家的威严,以这种高姿态来压制云飞扬,但其背后隐藏着何等的心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对,除了夏初萤,还有一人知道,那便是苏涟漪。

涟漪伸手放在初萤交握的手上,“要不然,你就……”话刚说出口,赶忙回头看了一眼奶妈,心生警惕。

初萤笑道,“说吧,琪嬷嬷是母后的陪嫁,是看着我长大,不是外人。”

那名为琪嬷嬷的奶娘也对涟漪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心意,涟漪这才略带歉意地回敬,放下心来。

“初萤,你就回将军府,不就是那些妾室吗?好打发的就打发了出去,不好打发的想办法弄死,你若是没办法,我……我来。”涟漪眼中闪过狠戾,声音却忍不住有一丝颤抖。

她是医,治病救人,何时害过人?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只看利益的天平倒向何方,若是侵害了她和她亲人的利益,她也不介意将自己双手染上鲜血。

初萤温婉地笑了一下。

涟漪叹气,“不过话说回来,铲除妾室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不从根本上改变云飞扬,那些妾室也还是源源不断入将军府。要不然我们想办法,扭转云飞扬那种猪王八之气?”

初萤噗嗤笑了出来,因为涟漪的形容,也许外人听不懂这些奇怪词语,但她能,她知道涟漪正故意逗她笑呢。“不用了。”

“为何?”涟漪惊讶,“这世上没什么不可改变的,他用二十年学会这坏毛病,我们便用四十年纠正,未来的日子还长,也给自己找些事儿干打发无聊时光不是?”

初萤摇了摇头,将涟漪的手我在手心,“涟漪,你的命好,遇到了飞峋。我……算了,即便是他现在改了,我也不会走回头路了。”

涟漪从前知晓初萤变了,却没想到,变成如此。将心比心,若她是夏初萤,也不会走回头路,因为……

“他脏了。”三个字,涟漪的心中所想却从夏初萤的粉嫩小口中说出。

苏涟漪顿时觉得额头一群乌鸦飞过,汗哒哒的。她真是罪该万死,将一个古人改造成这样!

“我为了他守身如玉,我为了他拼死生下熙瞳,我为了他日日夜不能寐,梦到的都是战场的一切,但他呢?罢了,这些不说,”初萤眼中情绪抽空,“只说,他脏了,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如此肮脏,已配不上我了。”

苏涟漪低头,十分内疚,“但……这世上像云飞峋那样的傻子毕竟是少,难道……”

“那就不嫁,以前我也以为没了男人不行,但在苏家村中的生活改变了我。如今我却认为,若是找不到真正情投意合,彼此唯一之人,那还不如独身过,有想做的事,有挚友,这样足够了。”初萤道。

“你难道想……”涟漪大吃一惊,惊恐地看向夏初萤。

后者也抬头看向了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验证了她心中所想,而后回过头去对琪嬷嬷道,“嬷嬷,您是看我长大的,也想我过得好,有些事是每个人得命运,有些话我信任你,便任由你听。但请别告知母后,徒增她烦恼。”话语内容虽温和,但口吻冰冷了许多,皇家威仪尽显。

怀抱着熙瞳的琪嬷嬷赶忙道,“公主放心,虽奴婢高攀,但在奴婢心中,公主也如同孩子一般,奴婢也希望公主快活,奴婢在宫中一辈子,也见得多了,荣华富贵未必是幸福。”

初萤收回了凌厉,温和一笑,“谢谢嬷嬷了,我以后也会好好待你。”

涟漪对这嬷嬷也另眼相看,“初萤,那熙瞳怎么办?”

初萤看向熙瞳,凄然一笑,“我就是不知熙瞳如何办,若是知晓,早就和离了,还等到今天?”

涟漪长叹一口气,“好,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若你觉得独身好,我就陪你一生,就如同我们从前在苏家村中一般。”反正那时候,她也以为初萤是寡妇,打定主意保护她的。

初萤眨了眨眼,“好啊,我还十分怀念那时的生活呢,到时候你与飞峋成婚,我便抱着熙瞳日日去找你。”

涟漪笑着点头,“好啊,反正飞峋白日里也要出去工作,府中也寂寞无聊。”

初萤连连点头,好像一扫之前的暗淡。“就是就是,回头你给熙瞳生个弟弟妹妹,熙瞳也好有个玩伴,我们熙瞳会是个好哥哥的。”

“……”涟漪无语,“扯远了,我还没成婚呢。”

初萤眨眼,“成没成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让飞峋得逞啊。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房间,我公主府房间任由你们挑,给你们制造浪漫气氛,先上车后补票也好。”

“噗——”涟漪终于忍不住了,真是有种恶因得恶果,当初她肆无忌惮地管束初萤现代理念,现在倒好,一个古人比她一个现代人都放得开,说得她面红耳燥。

两人打成了一团。

这可把琪嬷嬷吓坏了,因第一次看见两个姑娘还能这么折腾,看起来又不像真的打仗,赶忙连连劝解,“公主,涟漪小姐,别打了,坏了妆容就不好了。”

两人这才停了手,哈哈笑了起来。

前后左右的马车,有妙龄少女,有翩翩公子,听到公主轿撵中传来的欢声笑语都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事让公主如此开心。

不一会,皇宫到了。

权贵家眷下了马车后由家主带头,随性丫鬟伺候,款款向皇宫内行走。宫内是不允许马车的。

明黄色的马车停下,众人都拼拼回头张望,一年多没见金玉公主,又听说公主身边的苏涟漪,是什么样的民间女子,让云家飞峋小将军即便惹怒元帅也要请旨赐婚?

已有随性宫女们快步跑来,搬了车凳,等着扶娇贵的主子下车。

因座位的原因,初萤先下了车,众人惊讶,一年未见,从前美艳逼人的金玉公主竟脱胎换骨成另一气质,那气质如水晶一般清澈剔透,带着一股仙子般的飘渺。

初萤下了车,也不顾自己身份的尊贵,反倒是将手递给了即将下车之人,“涟漪,牵着我的手,小心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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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太后晚宴

皇宫门前,一种盛世之气,似绣罗摩挲,似珍宴纷绎,说白了就是一股富贵之气。

排成排的皆是精美马车,纷纭行走的皆是官宦权贵,摩肩皆绫罗,接踵皆皂靴,但此时,所有人都停步不前,回头观望,只看那明黄色的马车。

明黄,是鸾国皇室的颜色,与中国古代传统不同,鸾国皇室正统血脉皆可用明黄,其服饰用明黄做点缀以彰显身份,而金玉公主夏初萤所用的明黄马车等皇家之物则需要御赐,不可私造。

可以说,整个鸾国除了皇上与后宫,便唯有两名功高的老皇叔和金玉公主夏初萤用的是御赐明黄马车,可见其显眼程度。

众人回头看什么?自不是为了看金玉公主,而是好奇那惹得云家大乱的民间女子,不对,是民间商女。

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才能将云家次子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在朝堂上和皇家晚宴两次与元帅针锋相对,请求皇上赐婚。

只见,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长裙的公主款步下了马车,非但没在宫女们得簇拥下离开,反倒是伸手迎接。难道是接云家小少爷?

令众人惊讶,接下来下车的并非是抱着云家小少爷的奶娘,反倒是一名身着水蓝白纹昙花雨丝锦缎长裙下了来。

苏涟漪刚一探手,却见夏初萤笑意盈盈地在车外,伸着小手要接她,第一反应便是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哪是那么金贵之人?”

初萤却坚持,“我也是怜花惜玉之人,怎么,不给我护花的机会?”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却坚持不去让其迎接,此时不是姐妹情深的时候,毕竟公主身份凌然,虽苏涟漪心中有人权,但在古代这阶级社会,不承认阶级差距,那岂不是顽固?做人要学会适应。

众人再一次惊讶,那名蓝色衣裙女子,其容貌标志、气质端庄,确实有一股高贵的气质,但却与绝代美人还有不少差距。但让人惊讶的是,公主伸手接她,那是多大的恩惠,她竟拒不接受!

回首再看公主,非但不生气,还笑意盈盈,这公主今日是怎么了,被折了面子却不恼。

待琪嬷嬷下了车,三人才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入了皇城大门,在华衣人流中缓缓向前行。

其他夫人小姐们暗暗议论纷纷,话题不约而同的指向苏涟漪,都不解其到底有什么能耐,先是将云家二公子迷得死死,如今又当众不甩公主的面子,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突然有人从后追了过来。

“涟漪。”声音不大,磁性又清澈的男生透露着欣喜,因两日未见心上人了。

涟漪微笑回首,果然是云飞峋。

今日的飞峋,穿着青紫色的官袍,官袍上绣着猛虎,其衣袍下摆则是绣着祥云图案,纯黑蟒带在腰间,将其健硕修长得身材更显挺拔。

涟漪不禁眼前一亮,平日里云飞峋不喜舞文弄墨装斯文,从来都是短衣长裤,即便是长袍也是武者喜穿的款式,利落干净小幅摆绝无花哨,但上朝所需官袍不需要上阵迎敌,所以设计上以文人雅致长袍款式为主。

以苏涟漪的眼光来看,云飞峋今日真的很帅。

同样的衣服穿在文官与武官身上完全不同。文人常年伏案、身子孱弱、肌肉萎缩,即便是身体素质极佳的年轻公子,也不能将这长袍全部撑起。

但武官常年习武,肌肉发达,身材挺拔健硕,长袍加身,别有一种文武结合的美感。

苏涟漪还没欣赏够,就感觉到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向云飞峋袭来,皆是周围左右那些管家妙龄女子,见新晋的飞峋将军容貌俊逸,都暗送秋波频频。

“恩。”涟漪有一些吃醋,明知云飞峋是无辜的,但还是忍不住耍了一些小脾气。

飞峋感受到苏涟漪情绪不对,微微皱眉。“怎么了?有什么事惹你不快?”

初萤差不多知晓怎么回事,带着一种促狭的笑看着两人。

涟漪叹气,她还不是那种娇贵大小姐到处耍脾气,重拾了冷静。“你有什么事吗?若是无事,我便与初萤进去了。”

飞峋怔了一下,俊秀略带青涩的面孔有一些不自然,带着浓浓依依不舍。“没有,我陪着你们一同进去吧。”

涟漪刚想拒绝,初萤却道,“一起走吧,涟漪是个心狠的,她能忍心,我这当嫂嫂的都不忍心了。”取笑着。

涟漪面色微微红,娇嗔地白了初萤一眼,三人带着一众嬷嬷宫女便款款向后宫而去。

众千金们都有的放慢了脚步,有的加快脚步,都与苏涟漪等人同行,为的自然是多看几眼云飞峋。

倒不是说云飞峋有多杰出,青年俊才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飞峋后院干净,五一妻妾,虽说鸾国男尊女卑,一夫多妻,但哪个女人脑子进水希望丈夫后院一群妻妾?

一夫一妻,她们不是不向往,而是不敢想!为何不敢想?这是时代所造成的,这是局限所造成的。

云飞峋在感情方面是个心粗的,除了知道喜欢苏涟漪,其他直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那么多姑娘放电,火辣辣的高压电射到云飞峋身上就如同打在了干燥的玻璃上——直接绝缘。

苏涟漪再怎么明白事理也是个女子,女子在吃醋上智商情商都直接下降,若不是环境不允许,想来涟漪直接就对云飞峋甩脸色耍脾气,但后来看云飞峋眼神一直沾她身上,心情就好了一些,唇角勾起,得意洋洋起来。

夏初萤有一句没一句和涟漪与飞峋聊着,看向两人那心有灵犀,忍不住心中羡慕得很。

若是时间倒退到几年前,她发誓,不会再求父皇赐婚下嫁给意气风发、美姬环绕的云飞扬,她会找一名爱她的,懂她的男子。那男子不用出身高、不用容貌俊美,只要他做人有原则,尊重她、呵护她,足以。

但是……呵,时间不可以重回,她也永远没有二次选择的机会了。

突然,人群女子们又是轻声惊呼。

涟漪有些好奇,想抬头张望,但她身份本就敏感,还是忍耐住了好奇心,维持这种淡定的姿态。“前方可有什么事?”她不抬头,倒是偏头去问一旁的云飞峋。

飞峋抬头一看,而后微微一笑。“是我哥。”

涟漪一愣,抬头一望。

前方不远,有一男子迎风而立,他容貌俊美如明珠,姿态傲然如松柏,那青紫色的猛虎官袍加身,那虎在其身上仿佛活了,是气势,他的气势足以令虎活,令鱼跃。

他是一个矛盾体,明明身材健硕魁梧,但面容却精致阴柔,这反差造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尤其对女子。

如太阳一般耀目光辉,这样的男子,难怪纵使花名在外,依旧引得女子们前仆后继,谁不想将这光辉收揽在自己裙下?

偷眼看向夏初萤,见其丝毫没看向云飞扬的方向,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维持着公主的高贵姿态,缓步向前。

云飞峋笑着道,“哥哥这是等嫂嫂呢。”好似邀功一般,他也是希望兄嫂两人能和好如初。

涟漪很仔细地观察初萤,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不受影响,纹丝不动。

哀莫大于心死。

涟漪深深叹了口气,离云飞扬那里,还有不到百步,祈祷到时候事态不会太过僵硬罢。

事情并未按照苏涟漪所预料那般发展,就在这时,总人群另一层有太监扛着一种小乔的小轿上千。

轿杆是涂了红漆的梨花木,两条杆子中间固定着一只柔软的座椅,那座椅绣布精致华美,也是一水的明黄,还未触摸便能感觉到其柔软。明黄上则是雪白的毛皮垫子。

那轿子向着初萤与涟漪的方向便来,涟漪笑着,“应该是太后娘娘派轿来接你的,你身子弱……”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轿子后,还跟着一只,只不过后面那轿子不是明黄绣布而是明红。

涟漪微微皱眉,第二个轿子又是为谁准备?想来是琪嬷嬷吧,她抱着熙瞳呢。

真向着,扛着两只饺子的八名太监到,初萤等人停下了脚步。

太监放下饺子,跪地,“见过金玉公主殿下,云将军、苏姑娘。奴才们奉太后懿旨,接公主与苏姑娘上轿前行。”

苏涟漪一惊,别说苏涟漪,一旁的夫人小姐们都吓了一跳。

这苏涟漪到底有什么稀奇?不仅迷住云将军,与公主殿下关系好如亲姐妹,连太后娘娘都下旨让其上轿前行。

在公众能坐车轿的都是皇室中人,那么多权贵嫡子嫡女都无法享受,凭什么让这平民商女享受!?

涟漪也觉得有一些尴尬,“初萤,这样不好吧?”糟了,她成了众矢之的了,若是人的目光可以当利箭,她现在铁定被穿成蜂窝煤了。

初萤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会晚宴上母后要认你为义女,还给你封号,以后你也算是半个皇家人,这待遇只不过提早一些享受罢了。”说着,便伸手拉着涟漪上前。

苏涟漪苦笑,从来不喜欢当那出头鸟,现在这鸟是当定了。

无奈,无法抗旨,便乖乖上了那明红轿子。

琪嬷嬷将穿着一身精致小褂子的熙瞳抱入了初萤怀中,起轿,轿子顺着远离人群,向另一侧绕道到慈宁宫,而非直接赶往会场长生殿。

云飞峋还是跟着苏涟漪,涟漪哭笑不得,“你还跟着我干什么?”难道还跟去慈宁宫?

飞峋笑得很是纯真,“我当护轿,一会送你们过去后,我再折返长生殿。”

苏涟漪终于忍不住了,“大哥,你还嫌我不够现眼是吗?我会被她们怨念诅咒死的。”涟漪自认草根,不习惯这种万人瞩目的处境。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飞峋也是低调之人,多少能理解涟漪的心情,倍感失落,“……好吧,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安全。”

“……”在皇宫中有什么不安全?即便是刺客,不杀皇上太后皇后,和她一介小商女过不去?无奈,“知道了,一会见。”

飞峋这才满意地站定,看着两只轿撵越走越快,一旁跟随的宫女嬷嬷们都快一流小跑,很快离开了视线,这才转身,一回头竟看见盯着那两只轿撵远行的除了他,还有一人——云飞扬。

云飞扬早一些到,早已将父母妾室安排好,折回来是专门接正妻夏初萤的。他日日被母亲念叨,说想孙子,逼着他去接初萤回将军府,最好是直接送到元帅府,这样她就能天天见到孙子了。

云夫人为人虽刻板势利,但对自己孩子可以说绝对疼爱,甚至可以到溺爱的程度。尤其对云熙瞳,因为不想见苏涟漪,所以鲜少去公主府,但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看孙子。

每一次见到熙瞳,都恨不得直接黏在怀中不松手,每一次去公主府都带了一堆金锁、金链子,拨楞鼓乱七八糟的儿童玩物。

苏涟漪也知晓这个情况,除了第一次针锋相对外,第二次即便是在家,也故意回避,第三次则是因在军营,直接没在家中。

“哥,公主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了,我们先去长生殿吧。”兄弟二人汇合,准备赶往会场。

云飞扬精致的眉微微动了一动,疑惑地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为何觉得,她变了?

他原本对公主是排斥的,与其说对公主排斥,还不如说是对驸马一职的排斥。从古到今,驸马都是有着光鲜的名头,但实则是吃软饭。公主做媳妇,训不得、骂不得,等于娶了个祖宗回去,谁愿?

但金玉公主却非要嫁给她,最后先皇下令,不得不从。

他对公主一直不冷不热,每个月五日入公主房,如同应付差事一般。公主也有独占欲,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却暗地里折磨急切。云夫人有一些看不过,他无奈,便自立府邸,才有了将军府。

两人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他还是从前那般,而她也是背着他去折磨妾室,但却都无伤大雅,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

但一切,自从她与弟弟飞峋半路遇袭下落不明便彻底变了。

一年半后,她归来了,带着熙瞳,他本以为生活继续,但她却拒不回将军府,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这让他很不舒服!

在离别的一年半时间,他又手拿了四名妾室。若是她不喜欢,为何不恼?为何不责怪他!?为何不抱怨!?

但若是她能接受,为何不再像从前那般,永远用带着希翼的眼神望他,为何不再日日研究他的喜好?为何不想尽办法博取他的欢心?

“飞峋。”云飞扬停止了思考,微微侧头去问自己的弟弟。“你们在岳望县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哥,你指的是什么?”飞峋答。兄弟两人虽都在京城,其实见面时间不多,即便是见面,也是谈一些朝中之事,军中之事。关于金玉公主,从未谈过。

云飞扬眯起了好看的眼,“公主在岳望县时,身边可出现什么杰出男子?”

飞峋提起那两人就来气,“出现了也是涟漪身边的,不是公主身边,哥你大可放心。”一个姓叶的无赖,一个姓李的闷骚。

飞扬又问了一遍,“真的?公主身边没有任何男子?”

飞峋肯定,“没有,公主生怕身份暴露,根本不接触陌生人,身边除了涟漪就是我。”

云飞扬越来越不解,“若不是变心,她为何会突变?”

两名身着同样青紫猛虎武官官袍的两人慢慢踱步前行,引得艳羡的视线无数。

一名美男子也许冲击力并非巨大,但两名容貌相似,同样器宇轩昂的男子在一起,其魅力则是加了数倍。

“公主她对哥确实冷了一些,不过我估计是因为两人分开时间太长生分了罢,哥你也真是,为何不经常到公主府走动一下?就算是看看熙瞳也好。”云飞峋都忍不住埋怨,他兄长从来都是个薄情之人,从未见过他尤其在意过谁。

飞扬道,“我怎么没去?之前的几次,都被挡在门外,两次是公主睡了,而第三次公主则是入了宫,一入就是三日。今早我也特意亲自到了公主府,想接公主一同前行,却被告知,其要乘皇家马车独自来,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飞峋问。

云飞扬冷哼一下,“难道你不觉得她莫名其妙?我到底做什么事得罪她的了?”

飞峋一下子噎住了,这个……该怎么说?

就在云飞峋正绞尽脑汁想解释一下,云飞扬做的所有事都是伤害公主,给公主添堵时,有两人前来,与他们兄弟二人汇合。

“飞扬、飞峋,好久未见。”那人声音温和,如同珠滚玉盘,圆润、动听。

一旁女子们都屏住了呼吸,都看向那集合的四人。那四人实在都是人中俊杰,俊美夺目。

鸾国官袍,武官青紫、文官朱红,而迎面走来与其汇合的两人都穿着朱红官袍,可见都是文官。

那声音圆润之人年纪大概二十五六,身材纤长,面容如玉,眸若秋水。没错,他是男子,但却有一双女子一般温柔的眼,那眼呈浅褐色,总是带着笑,皮肤白皙得胜过女子,却又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如同珍珠般的白,晶莹剔透。

他的鼻梁纤细高挺,窄窄的一道,嘴唇也是薄的,如同嫩柳条一般。

此人正是京城四公子之一,三元御史司马秋白。所谓“三元”,是指解试、省试、殿试均为第一。这个就好比现代小升初、中考、高考连续三次考试第一名一般。可以说是状元中的状元。

三元,几百年也许才能出现那么一名,相传南方诸多学子,除了供奉文曲星外,每逢考试,都要偷偷祭拜下司马秋白,只求能取得好成绩。

可怜的司马秋白,还没死,名字便被镌刻在大大小小不同牌位之上。

司马大人的俊美自是不说,京城四公子?说的是容貌俊美、出身名门、前途无量的四人。

为何女子们惊艳,因为此时这站立的四名俊美男子,其中两位就在京城四公子之列,一人就是这三元御史司马秋白,另一人则是金鹏大将军云飞扬。

“飞扬将军、飞峋将军。”司马秋白身侧,另一名身穿朱红官袍男子一拱手,打了招呼。

那人也是身材挺拔,比云氏兄弟体格弱了一些,但比纯书生的司马秋白却魁梧一些。那人面容也是俊美,尤其一双眼,犀利如鹰,但又不同于武官的犀利,而是带着一种狡猾与算计。

只不过,这人将这眼神隐藏得很深,柔和的唇角总是带着一抹笑,属于那种精于算计,却又不会让人反感的类型。

云飞峋的情况自是不说,从前因面部疮疾,自然不肯涉足京城交际圈,而此人的身世也于其他人不同。

鸾国虽不会歧视商户,但毕竟较之官宦人家还是差那么一等,由商界入仕途可以说困难重重,而此人却因优异的成绩、圆滑的手段,考取功名,更娶了礼部尚书之女为妻。

可以说,是鸾国商界之人想入仕途的好榜样,可惜,其容貌虽好,能力也佳,却差在出身上,无缘京城四公子的排名。

此人名为李玉兰,岳望县人士,其家为岳望县首富,下有一弟,名为李玉堂。

“司马兄、李兄,确实好久未见,你们二人也是刚刚回京吧,找时间我们小聚一下?”云飞扬笑道。

皇上登基未久,争权刚定,各地不平,皇上便派了若干御史出巡,而这司马御史便是其中一人,前两日才回京。

李玉兰身为正三品礼部右侍郎,出使北秦,昨日刚刚回京。

云飞峋笑笑没说话,兄长的话便代表了他,况且,他的性格内向,除非和熟识之人,都则便是沉默寡言,尤其是对这……李玉兰。

李玉兰是李玉堂的兄长,与李玉堂有几分相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看见李玉兰那脸,飞峋就忍不住想起那涟漪从前疯狂追求李玉堂时的情景,心中的醋坛子,不知翻了几百只。

李玉兰也发现了云飞峋的略微不善的视线,有一些不解,但还是回给他一抹善意的笑容。

心中却暗暗道,原来此人就是云飞峋,化身为大虎的作为苏涟漪的夫君之人。

当时云氏兄弟大张旗鼓去岳望县迎接金玉公主回京时,身份已经大白,他虽未见过父亲口中所说的商界奇女子苏涟漪,但却也是如雷贯耳,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苏涟漪的亲睐,如今一见,云小将军果然是名可造之材。

四人寒暄完,便向长生殿而去,边走边谈。

去长生殿的人数众多,那队伍也是浩浩荡荡,队伍中也不乏青年俊才,但与这四人相比却失了颜色。

京城四公子,虽说是四人,但其实现在只有三人,其中一人是从前的七皇子夏胤轩,但因其是二皇子一党,在皇子夺嫡之役中,败北惨死,引多少女子哭断肠。

……

慈宁宫,太后还在梳妆。

经过五日的细心调理,太后的皮肤水润盈白,皱纹浅了许多,加之乌发如云,任谁都猜不到这位已是奔六的老妪,只觉是未到不惑之年的美妇。

何况,太后年轻时便是名震江南的美人,从夏胤修兄妹的容貌便可见一斑。

见夏初萤与苏涟漪到了,太后大喜,赶忙叫正欲为其上妆的宫女停手,直到把两人迎进来,先是逗熙瞳玩了一会,而后便要苏涟漪为其上妆。

苏涟漪的手艺,其实一般,在现代时根本不会化妆一说,是到了鸾国创立妆品厂后,才想起苦练化妆手艺,茶余饭后,便抓着妆品厂的姑娘们,一个个洗净了小脸儿,让她涂涂抹抹地练手。

苏涟漪笑着,捧着,挑好听的对太后说,将其哄得开心。挑了几只特制的狐毛刷子,为太后细细扫妆。

其实她没有金手指,但胜在之前有一些见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如今只是照猫画虎罢了。

没一会,在苏涟漪的手艺下,太后的五官凸显而出,丽而不艳,媚而不妖,雍容华贵。

太后在铜镜中看了又看,十分满意。

金玉公主夏初萤挤了过来,细细笑道,“母后,您要感谢我,若不是我将涟漪带来,您哪会认这么个贴身的好义女?”

涟漪低头笑着,没吭声。

太后宠溺地戳了初萤的额头,“你呀,鬼丫头,就你厉害,说吧,是不是又要赏?”

初萤连连点头,“生我者母后也,知我者还是母后也,母后您真是明察秋毫,孩儿是来套套消息,您今日准备认涟漪为义女,而后让皇兄为其封什么头衔?到底是公主还是郡主?”

涟漪一头雾水,公主?郡主?她不懂这里的编制。

太后轻轻白了初萤一眼,“上回不是说好了的郡主吗?公主之位不合适。”

初萤又要闹,想为涟漪争取最大利益,但涟漪赶忙拉住她,而后为太后福了个身,“民女恳请太后娘娘原谅公主,公主太过心善,为民女着想,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再者说,无论是郡主还是公主,民女都不敢奢望,只要有太后这义母便心满意足了。”

太后又白了初萤一眼,那意思事——看,这才像话。引得初萤撅嘴撒娇。太后又道,“涟漪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哀家还真想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教出如此好女儿。”

涟漪垂目颔首,“回太后,民女的母亲已去世十年。”说着,有一些伤感。却不是因思念许桂花,毕竟确实未见过许桂花,说有感情那是假的。想的,是现代的母亲。

她死了,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母亲怎样了。

太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见有女如此,也会欣慰。”

几人正说着,就听见屋外有太监唱喝——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接着,便是丫鬟宫女太监们的请安声。

夏胤修前来亲自迎接自己母后,同行而来得还有皇后崔澜馨。

皇上与皇后两人入了慈宁宫,到了太后的居室,为太后见礼。而后是苏涟漪为皇上与皇后两人见礼。

从始至终,苏涟漪都未对皇上投以任何视线、态度,更别提诸如“敬仰”和“爱慕”。恭敬站在初萤一旁,用前世物理学知识快速算出与皇上地理距离最远之处,安静站在那一点上。

崔澜馨现实仔细审视苏涟漪,女人是懂女人的,能从对方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细节里捕捉到蛛丝马迹。但她仔细看了许久,却还是未发现苏涟漪对皇上有任何肖想。

而后,她又偷眼去看皇上,发现皇上也未看苏涟漪半眼,好似此处根本不存在苏涟漪这人一般。

暗暗放下心来。

“母后,孩儿来扶您走吧。”初萤蹦跳着起来。

太后欣慰地笑了笑,左边是初萤扶着,右边是皇上陪伴。在皇上的另一侧,而苏涟漪则是安静跟在众人身后。

“母后,您现在一点不像我母亲,倒像是我姐姐,涟漪说是吗?”初萤又开始拍马屁,哄开心。

涟漪掩嘴一笑,帮着拍,“是啊,好一对姐妹花。”

把太后喜得笑逐颜开,周围的宫女嬷嬷们也都偷偷笑了,整个慈宁宫一扫暗暗阴郁,有了一片阳光。

众人上了轿子,向长生殿而去。

包括皇后在内得众人都未发现,在皇上上轿的那一刻,他回眸扫了低头跟随的苏涟漪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些探究与……占有欲。

……

长生殿,一片沸沸扬扬。

实话,有一些像菜市场。

与上一次的宴会不同,上一次宴会因是皇上举办,来者都是权臣及一两名男子家眷,人数不算很多。

但太后的宴席要用一种母仪天下、有容乃大的胸怀来举办,便将京中四品以上官员悉数请来,而家眷,更是随意带,只要觉得上的了台面,不会给自己丢人,便可带来。

本来官员为数就不少,一人带了一群家眷,到了长生殿就更是浩浩荡荡。

长生殿,正如从前所说,是鸾国皇宫最大的礼仪性宫殿,举办大型国宴、祭祀或皇家大事。其殿硕大,宽三十丈,纵六十丈,高三丈有余,若是放到现代,便足有两个足球场之大,可容纳万余人。

所以,这么多人是能容下的,但容下的结果便是,乌压压的都是人。

一人说一句话,那便是几千句,自然便成了菜市场。

但这些只是针对群臣等候皇上、太后与皇后之时,随着太监唱喝声起,整个大殿正厅,立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皇上、太后与皇后三人入座,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礼。

几千人站立出席,在桌旁跪地,动作虽不算如一,但从高台向下观望,也是壮观无比。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在三丈殿顶环绕,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皇上为众人免礼,但没多少人能听见,只因这大殿太过庞大,单单传令太监都要四名。“入座。”一样的口号四人四声,时起彼伏。

哗啦啦,众人入座,一片绫罗绸缎摩擦之音。

大厅正中高台自然是这鸾国的至高统治者所坐之位,龙桌凤椅。而下,越向门口延伸,官位便依次向下。

在高台西侧,便是后宫嫔妃们的席位,再向下,则是各家女眷的席位。

在高台东侧,是皇亲权贵的席位,再向下,是臣子男卷的席位。

总的来说,女眷多,为何?一夫多妻。

后宫嫔妃娶,涟漪本想到众人身后找一张小桌坐下,但初萤却不肯,非拽着她坐到前排,凑到了她耳边,压低声音。“躲什么躲,今日这宴席,你是主角,不许走,坐在前排。”说着,也不顾其反对,硬生生将其拽到前排。

涟漪无可奈何,她从来都是低调到草根的人,但却频频不如她愿。

经过一条宽宽空场,可见对面的男宾。

坐在第一排的,自然是皇亲国戚,例如皇上的叔叔与兄弟,有亲王,有郡王,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丑有俊。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驸马云飞扬。

云飞扬不顾对面有多少夫人小姐频频看向观望,也不去看自己带来的明姬美妾,只是拧着眉,一动不动地看向金玉公主夏初萤,眼中怀着怀疑与质问。

但夏初萤视而不见,反倒是偏过头轻轻对苏涟漪说,“看,他在看你。”

苏涟漪是所有女宾席上最受瞩目之人,对面男宾席,除了正盯着看金玉公主的云飞扬外,谁不是都盯着苏涟漪看。当然,并非因为她漂亮美艳而看,是好奇是什么女子能让云家大乱。

加之,又是什么女子竟能坐在后宫席第一位!难道……她要入宫!?

勾引了云家二公子,又勾引了皇上?

崔澜馨的宽袖凤袍下,白皙的拳头也是拧紧,虽然这苏涟漪保证过不入宫,虽然刚刚她观察两人确实没什么暧昧,但心头就是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

苏涟漪为和坐在后宫席第一位?难道单单因与公主交好?

后宫席间嫔妃们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难道这女子要入宫?

柔妃和丽妃气坏了,丽妃咬牙切齿道,“小**,上回还说不入宫,说话还不如放屁。”

柔妃心中嘲笑丽妃言语粗俗、拿不上台面、注定没有什么光景得不到皇上宠爱,但语调却还是柔柔的,“想来,苏姑娘定然是有一番本事罢。”

“能有什么本事?哼,一会我非要整整她不可!”丽妃跺脚。

柔妃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赞同。

在最最角落,珍妃静静端坐,衣着整齐、面色红润,可见其在后宫还算舒适。她抬眼看了一眼苏涟漪,虽然此时那女子看似唯唯诺诺,但她在那女子身上没看到一丝颤抖!再观其手脚,安稳如常,可见其怯色是故意装的。

珍妃出身底层,察言观色之本领可以说是吃饭的本钱,与那些官家小姐们后天培训的自是不同。

人在紧张之时,其表现视其自身意志力,意志力最弱者,面慌;意志力稍强者,面静、身动;意志力强者,面静、身静、肢动;意志力超强者,全身节静。

而珍秀十分仔细观察了苏涟漪的手与脚,却发现,其都是静若怡然,可见,苏涟漪是不怯的,或者说,即便是怯,其强大的意志力也可以压抑住心慌。

而实际呢?两者都有。

苏涟漪本就是不怯场,为何怯?她自问没做亏心事,每一件事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所得的每一个功劳都是自身付出了勤勤恳恳的汗水,是以不怯。

即便是怯,她意志力照比常人也坚定无比,这与她的工作有关系。她从前是脑壳大夫做的手术可不是外壳手术而是开颅手术,在仪器的见识下做手术,可以说,误差超过半厘米,这手术大半失败,其失败的结果不言而喻。

所以,脑壳大夫,不允许怯!

那为何她明明不怯,还要低调?原因是——她已经够招人恨了,各种羡慕嫉妒恨,若是她真的得意洋洋,那不是引人将她挫骨扬灰?何况,她也不是那种高调之人。

“瞧,他在看你。”初萤微微回头,对苏涟漪暧昧道。

涟漪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第一眼便看到了云飞峋,只见其深邃双目咄咄逼人,直直地看她,唇角带着微笑。

这一刻,她觉得云飞峋才是这几千人中最美之人,最起码在她心中。

瞧了一眼,涟漪赶忙低下头去,“难道你没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

初萤这才放眼一瞧,果然,对面之人无论老的少的俊的丑的,都齐齐看向苏涟漪,严重好奇居多。噗嗤一笑,“涟漪真是好魅力啊,引得众人尽折腰,争抢做你裙下臣。”

涟漪的嘴角抽了一抽,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不来点狠的,丫还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捏。“抱歉,并非人人折腰,那边有一位就死活不肯看我,哎。”很是惋惜的一叹,那口气好像真的十分懊恼。

初萤抬头一看,看见对面众人,确实有一人一眼都未看苏涟漪,而后双目咄咄地盯着她。

熟悉的精致眉,熟悉的深邃眼,熟悉的高挺鼻,熟悉的刚毅唇。不熟悉的,是那炙热的目光,带着疑惑,带着热烈,希望她的回应。

初萤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抓起一只剥好的橘子塞入涟漪手中,“尝尝,这橘子甜得很。”说着,也塞自己口中一块——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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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时间都是不稳定,如果家中没事,尽量早更,家中有事,只能晚更,请最美丽可爱善良温柔的妹子们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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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月票,丫头剧透,涟漪被封为涟漪郡主哦,~(≧▽≦)/~啦啦啦

148,涟漪郡主

致礼过后,晚宴开始。

有曼妙舞女无数,在中央翩翩起舞,鼓瑟吹笙。

皇上举杯敬群臣第一杯酒,几千人呼啦啦地都起身,一同仰头喝酒。

丝竹声,交谈声,欢笑声,太后的晚宴没有皇上举办晚宴那般庄严,闲适了一些,前后左右轻声交谈敬酒,觥筹交错,一派和乐融融。

一支舞蹈完毕,皇上示意,有随身大太监安禄唱喝。众舞女们为高台上的上位者行了伏地大礼,而后如同花瓣一般,随风轻轻飘了出去。

整个长生殿几千人,顿时安静,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前方,哪怕是在末尾处之人,根本听不见遥遥前方说了什么、根本看不见瑶瑶前方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着。

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满面慈爱的笑容,看了一眼皇上,而后低头又对着夏初萤和苏涟漪笑了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说——答应你们的事,哀家办了。

“苏涟漪。”未用安禄,皇上亲自开口,那声音不大,却透露着无比威严,低沉磁性的声音,坚定,与其身份一般。

苏涟漪看了一眼初萤,在其鼓励的眼神下,赶忙起身,到了大厅中央,跪地,低头,等着宣布那令人震惊的消息。

饶是再淡定的苏涟漪,此时都有一些紧张与兴奋。

夏胤修头未低,还是那般仰头,冷艳逼人的五官在灯烛光下显得更为细腻,金灿灿的龙袍在其修长得身子上更显尊贵霸气。“涟漪,你先在金玉公主不幸落难之时照顾她,后,救治公主母子二人有功,太后得知,甚为欣赏你的善心孝义,发了慈悲之心欲收你为义女,你愿意?!”

大厅前方能听到皇上说话之人,都狠狠倒吸一口气。

这苏涟漪到底是拜了什么神仙,走了什么好运,这好运接二连三,太后都要认其为义女,真是太过惊人了!

长生殿后半部分坐在末尾处的人听不清皇上的话,都纷纷交头接耳,向前面之人打听,消息如同潮水一般从头传到尾,其结果都是齐齐震惊。

涟漪磕头,“民女愚钝,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皆应怀有善心,帮助公主是民女的荣幸,岂敢邀功封号?太后娘娘慈悲为怀,皇上恩宠万民,福泽百姓,已经是给民女最好的赏赐。”

皇后崔澜馨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苏涟漪要入宫所以坐在后宫席上,原来是太后要收为义女。

初萤对太后拼命努嘴,大眼睛使劲地眨,那哀求的模样足以令见者疼惜。太后接到了她的信号,想到初萤与那苏涟漪的感情确实是好,而初萤除了有胤修一个哥哥,就没有任何同母姐妹,也确实孤单了些。

加之……

太后慈爱的眸子中隐含了深思,看向那紧紧盯着苏涟漪身影的云飞峋。

她知,皇上要云飞峋完成一项任务,而云家那孩子却不肯接受,飞峋身份特殊,皇上不好深逼。能不能从苏涟漪的身上为切入口,加以说服?

想着,便偏过头,轻轻打断了皇上。

夏胤修俯身,“母后,怎么?”

太后微微一笑,慈爱如在世菩萨一般,“萤儿那孩子与涟漪交好,加之涟漪确实救了萤儿的性命,就破例,封了公主罢。”

公主与郡主,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其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公主之位,皇室正统,而郡主则是等同于皇室旁支,苏涟漪为郡主,则是单单有了个名号;若是成为公主,便可入皇籍,其夫君也成为驸马。

鸾国历史,并非没有直接封为公主者,却是凤毛麟角。太后说着,便向云飞峋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太后对皇上说的话,其他人听不见,但同样坐在高台上的崔澜馨却能听清,她心中更是开心不已,只要封了苏涟漪为公主,便不会入皇室了。

虽没有血缘,但鸾国的规矩,只要封了公主入了皇籍,便不能再以妃嫔身份入宫。她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苏涟漪,后宫嫔妃不乏貌美多才,更不乏权贵之女,但崔澜馨却在苏涟漪身上感受到一股

夏胤修当即明了,但那眸子却沉了下去,好像压抑了什么,又好像在沉思什么。

片刻,皇上开口,封苏涟漪为涟漪郡主。

众人哗然,本以为最多封个县主,却一下子封了郡主,一下子不知连升多少级,怎能不惊讶?

同样惊讶的却还有太后,她虽还在微笑,外人看不出差别,但眸中却一沉,想了很多。

皇后毕竟还年轻,虽努力撑着笑,但那笑容却很是僵硬勉强。

夏初萤不知高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的“抗争”失效,收回了那苦苦哀求的小脸儿,叹了口气,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一种懊恼。

所有人都在惊叹,只有两人在笑。

第一人自是不说,是云飞峋,只要苏涟漪快乐他就快乐,他为苏涟漪而高兴。

第二人是云飞扬,他第一次注意到金玉公主夏初萤,过去的几年婚姻中,他从未察觉过她与其他姬妾有何不同,再美丽的女子在他眼中,只能归纳为两个字——女人。

但今日,他先是看到她十分顽皮地哀求太后,而后如今又是垂头丧气,无比可爱。就算是从来心性凉薄的他,也忍不住想去问问,她求了何事,如今又叹着何事。

可惜,夏初萤从头至尾,根本不去看云飞扬半眼。

涟漪领旨谢恩,正欲起身退回席上,皇上却又说话了。

“苏涟漪。”

涟漪赶忙跪好,“涟漪在。”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潜意识知晓,皇上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夏胤修的眼突然微微眯了下,“刚刚那些,是太后对你的赏赐,明日早朝你也前来,朕也要对你赏赐。”声音一反刚刚的威严,无比温柔。

没错,就是在这大庭广众,当着文武百官,温柔道。

苏涟漪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多想,更不敢自作多情,一时间,便自欺欺人,权当皇上感激她罢。“是,皇上。”

整个大殿,更是死一般的沉寂,皇后崔澜馨笑着,但面孔确实白的。太后也是笑着,但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夏初萤收起了天真无邪的面孔,嘴角虽挂着淡淡的笑,但面沉似水。

在席间的云忠孝看向对面女眷席上的云夫人,两人也是摸不清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涟漪退回了席上,舞女们重新上前,丝竹声起,曼妙舞姿飞扬,那水袖如同注了生命一般,舞得无比好看。只是,没多少人再去观赏。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很是离奇,对于朝中这些习惯捕风捉影的人来说,今日发生之事足够他们三三两两聚集,探讨许久。

这朝中风向,真是怪。

“涟漪,皇兄明日让你上早朝,会有什么事?”初萤也因为皇兄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很是心惊,压低了声音道。

苏涟漪凝神想了一下,而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情绪,“应该是皇商之事吧,明日应该是封我为皇商。”

“那刚刚皇兄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初萤又道,皇兄不算特冷的人,但也绝非温柔之辈,刚刚那语调,让她也十分陌生。

“……”涟漪无语。

按理说,女子被男子如此温柔对待,想来会面红羞涩,但苏涟漪的脸,却是越来越白。

她深深叹了口气,但愿是她多想,看向对面的云飞峋,果然,对方也是担忧地看着她。她对其投注了安慰的眼神——没事,不会有事。

云夫人疑惑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一旁的女眷们有的和云夫人攀谈,都说苏涟漪的好、惊叹苏涟漪的身份。因人人都知云家老二请旨赐婚,而云夫人面色虽僵硬,但心里的抵触却少了许多。

无论如何,宴席继续,刚刚的插曲逐渐平息在歌舞升平之中。

太后的宴席,自然是有一个节目的,耳熟能详——才艺表演。

宫廷的歌舞之后,便是女眷们表现的时间。这些官家女子、大家闺秀们,其才艺丝毫不输宫廷艺人,有一些人在京城都是出类拔萃。

闺秀们有人唱歌、有的弹琴,有的则是诵诗作画,都使出浑身解术,在宫廷中表演,以博得众彩,出人头地、谋得好郎君。

有些唱的真不错,有些跳得很精彩,但在苏涟漪眼中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惊艳的神情。

初萤见到,笑道,“你认为她们表演得如何。”

“很好,真不错,很精彩。”涟漪微微笑道。

初萤撅嘴,“装,在我面前你还装。从你眼中,我丝毫看不出什么赞赏好吗?”

涟漪回过头,用正脸面对初萤,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怎么会?你看我这诚恳的眼神,她们演得真心好,我看得很开心!”

初萤才不信,“你确实觉得他们演得好,不过也不过尔尔。”而后看了一眼正在弹着琵琶不知哪位大臣家的闺秀,道,“其实倒也不是让你表现得多惊艳,但毕竟你第一次参加皇家宴席,这些,都是在民间根本见不到的,我知晓你淡定,却从未想过如此淡定。”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很努力地装出惊艳的样子,但她天生就没什么表演才能,挤了半天,还是没挤出来。“其实我是面瘫。”只能用这个来糊弄。

为何苏涟漪不惊艳?答:为何要惊艳!?

在现代,苏涟漪曾有幸得到央视春晚的门票,亲临晚会现场。舞台、灯光、舞美、音响、演唱、舞蹈,每一个都比这大殿上的表演精致数倍。

零八年北京奥运,她曾去鸟巢体育场看过比赛,其能容纳八万人,也比这大殿壮观许多。

所以此时的苏涟漪真的没什么可惊艳的。惊艳与否无所谓,问题出在她实在不会表演,或者说,不喜欢“扮蠢”。

琵琶女子演奏完,博得掌声一片,涟漪也赶紧硬挤出了一些“欣赏的笑容”,鼓掌。

这时,有一女子上前,那女子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头上戴着同色系桂花绿锦头面,容貌标志灵巧,是美人一位。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女子上来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后宫席议论纷纷,初萤也看着那女子微微皱眉。

“怎么?”涟漪小声问。

初萤侧过头,压低了声音,“这人是柔妃的妹妹,户部刘尚书的次嫡女刘穆灵,户部刘尚书前一阵子要与元帅府接亲,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正是这人和……飞峋。”

涟漪闻此,眉头微微一皱,本来还觉得这女子娇俏灵动,但现在却觉得其丑陋了几分——没办法,加入了个人情感。

她确实是公私分明之人,但得分事儿。在感情婚姻上,是人都小气,如果不小气就直接接受一夫多妻了。所以,现在苏涟漪眼中那貌美的绿衣女子,是丑的!

刘穆灵照例先是为高台上三位大礼,而后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刚刚各位小姐表演得不少,想来大家也有些乏味,臣女如今有个提议,略微改变一下方式,添个乐趣,希望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允许。”

皇上点了点头,“说吧,是何提议。”

苏涟漪微微皱眉,想起刚刚刘穆灵看的她那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皇上,单单表演实在乏味,若是两人比赛,那岂不是有趣?”刘穆灵道。

果然……苏涟漪就看这人没安好心。

皇后一下子明白过来,一勾唇,“那你想与谁比试?”

刘穆灵也落落大方,微微回首,看向苏涟漪的方向,“回皇后娘娘,刚刚皇上封了涟漪郡主,想来郡主能被太后喜爱,定然才华出众。臣女不才,斗胆想与涟漪郡主比试,比试是次要,主要还是为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博得一乐。”

大殿上人闻此,都来了兴致,确实,这苏涟漪被云家次子亲睐,与公主交好,被太后收为义女,又与皇上暧昧不明,想来定是技艺过人,众人期待。

皇后深深一笑,这刘家“柔灵”两姐妹在京中以才艺闻名,看来那苏涟漪今日注定是要落败了,有趣。“皇上,穆灵一片孝心,您看?”

“准。”夏胤修道。

安禄唱喝,“皇上恩准,涟漪郡主上前,与刘穆灵比试才艺。”

夏初萤眨了眨眼,“加油!”

苏涟漪叹了口气,“加什么油,你我认识那么久,你见我是唱过歌还是跳过舞?即便是女红也是你教我的,我上去就是出丑去了。”人生何处不狗血!?

“那怎么办?”在初萤眼中,苏涟漪是完美的,无敌的,永远深藏不露留一手的,她刚刚也是幻想一会涟漪展露歌喉,绕梁三日。不过话说回来,认识快两年,真的没听过她唱过一句。

“凉拌。”涟漪无声叹气,起身,款款走向台前,脑子疯狂运转。对这绿衣女子更是厌恶了,真丑!真难看!

刘穆灵挑衅一笑,但再转向前台时,又恢复了其甜美的笑容。

云飞峋有些紧张,看着苏涟漪的身影,一动不动。

夏胤修很是有兴趣,只要沾了这苏涟漪的事儿,他都有兴趣。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说吧,你们想比试什么?”

那刘穆灵眼中泛过不屑,笑盈盈道,“比试什么,由涟漪郡主来定吧,以示臣女的诚意。”说是这么说,但那真实意思却是——我样样在行,随你比,若是技不如人,就赶紧知难而退。

涟漪抬头看向上位的三人,太后娘娘还是眼中慈爱,带着一丝兴趣。而皇后,笑着,却是一种幸灾乐祸,她哪里得罪过皇后?至于皇上,就十分了然,其无论脸上还是眼中,慢慢的兴致。

涟漪才不会和刘穆灵客套呢,讲究那些客套的结果多半是被挑了自己弱点中的弱点,其结果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但她要选什么呢?唱歌?在现代,隐约记得小学隐约课上唱过歌,但自从入了重点初中、高中,音乐课、体育课都被其他主科侵占,就从未唱过。先不说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几年没唱歌,先说就算回到小学时代,她也是五音不全。

跳舞?这个……真不会!她会一些传统武术,大学期间选修课学了跆拳道,都是以力量与爆发见长,与跳舞真真是南辕北辙。

乐器?耍手术刀,她在行,但乐器什么都不会。

这些古代名门闺秀生来就是为了嫁一户好人家,十几年待字闺中无所事事,除了内宅掐架就是学才艺,岂是她这种为了理想和事业学习专业本领之人能比得过。

“怎么,涟漪郡主才艺高超,样样在行,不知选什么了?”刘穆灵的声音轻快,带了一些调皮,好像在开玩笑一般。但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有她自己知晓。

夏初萤很是担心,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柔妃一眼,而云飞峋的双眼则是黏在苏涟漪的身上,双眉皱得甚紧。

夏胤修精致的眉头微微一挑,无所不能的苏涟漪啊,今日朕就要看你出丑。

许久,苏涟漪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刘穆灵刘姑娘,你实在太看得起在下了,岂是我真的不会什么才艺。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我的生活领域不同,所关注之事也不同。”

众人哗然,难道这涟漪郡主拿不出才艺,在找理由?

刘穆灵心中冷哼了下,但面上娇俏,“臣女不才,不知郡主是何意思,你我都是女子,难道不是吗?”其意很明白,是女子就要多才多艺,没才艺就别找理由。

涟漪道,“敢问刘姑娘,你从小到大,有何目标。”

众人哗然,目标?

夏胤修一挑眉,目标?

刘穆灵不解,目标?

“就是每日清早醒来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白日里忙碌所要完成之事,以及心中心心念念所要达成之事。难道,刘姑娘就没有目标,每日睁开眼脑海空白,白日里也是碌碌无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过饭后入睡,等着衰老死去?”苏涟漪的话不算客气,但也不算失礼。

对待朋友,即便不用虚伪的客套对方也知晓自己的好;对待非朋友,即便是将好话说尽对方也以为自己口腹蜜剑,所以,她自从选择了尽量委婉地实话实说。

刘穆灵大惊失色,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谁说我没有目标?”

而后发觉自己失态,赶忙垂头,暗暗自责,瞬间调整了语气,“涟漪郡主,臣女虽没什么品衔没什么作为,但也是有目标的。”

涟漪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众人兴致勃勃,继续观望,平日里唇枪舌战见多了,却没看过这么直白白的,果然是商女出身。

柔妃眼中带着戾气,也懒得听丽妃的咒骂,盯着苏涟漪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将其射出几个窟窿。

坐在角落的珍妃淡淡地笑了,涟漪郡主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的盟友果然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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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画作(二更,求票)

大殿上,众人翘首以待。

无论男宾席还是女眷席,都伸了脖子看乐子,女人掐架就是有趣,尤其是看两名貌美女子的掐架。

两位掐架的原因,众人心知肚明。都说红颜祸水,其实这蓝颜也不太平。

一旁有年轻官员同僚一捅云飞峋,“飞峋将军,看不出,你的魅力如此之大,让两名女子当着皇上的面争风吃醋。”

“将军”、“元帅”都是尊称,即便是他此时任职不是将军,但以表尊敬,还是以此为称呼,这是鸾国的风气。

云飞峋叹气,哭笑不得,“张大人别取笑我了,我确实与涟漪郡主心心相映,但与刘家小姐连见都没见过,这也是第一次见,她们……与我无关。”他何其无辜?

堂上,刘穆灵较劲脑汁,每日确实忙碌,要用妆品护肤,要苦练才艺,其目的……是为了找到一门好亲事,寻一个好夫家。女子的人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穿得好,嫁得好吗?

但……自然不能如此说,何其轻浮!?

涟漪微微一笑,“怎么,刘姑娘目标宏伟远大,此时不知如何表达?”你逼我一帅,我将你一军,不肯吃亏。

刘穆灵有了主意,甜美一笑,“涟漪郡主,穆灵可没有太大的目标,穆灵是一名小女子,如今所做所学一切都为了将来相夫教子,上,孝敬公婆,下,打理夫家内院,让夫君无忧。”

此言一出,便博得一众夫人的赞同。

涟漪也不恼,“那刘姑娘的琴棋书画,就是为了取悦夫君了?”

刘穆灵骄傲答道,“自然。”

涟漪向刘穆灵款款而行,走进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难怪青楼花魁都要学琴棋书画,原本我不懂,今日听刘姑娘一说,就懂了。”她的声音,确保觉无第三人能听见。

刘穆灵大惊失色,勃然大怒。“你……你……”从小到大谁这么侮辱过她,花魁学琴棋书画为了取悦男人,她们这些大家闺秀也是如此,这苏涟漪的意思不就是她们与那青楼女子一般,只为了取悦男子而活!?

“什么?”涟漪问,很是无辜,用眼神告诉她——你若是敢说出来,我就敢失口否认。

皇后有些好奇,“涟漪,你说了什么?”让刘穆灵如此生气。

涟漪微笑,对皇后施礼,“回皇后娘娘,涟漪说,刘姑娘的志向确实宏大,令涟漪佩服。”

皇后用眼神询问刘穆灵,她才不信苏涟漪说这些,暗暗示意让刘穆灵说什么,她有机会就治那苏涟漪的罪。

但到底是大家闺秀,“青楼花魁”这四个字,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口,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何况,她知道,即便是她如实说了,苏涟漪也是矢口否认。苏涟漪这商女没什么出身,口无遮拦,但她若是让众人被觉低俗可如何是好?

何况,这些看着温和的官家小姐们其实嘴毒得很,让她们抓了自己一个笑话,回头要在茶余饭后讲究许久的。

她刘穆灵是美玉,而这苏涟漪就是一块粗陋的瓦片,即便是玉石俱焚,但吃亏的总是她刘穆灵。

“回皇后娘娘,涟漪郡主确实是如此说的。”刘穆灵道,咬牙切齿。

苏涟漪淡淡微笑。

皇后心中涌现一股子恨铁不成钢之意,埋怨地看了一眼柔妃,柔妃也是不解,平日里还算泼辣的妹妹,今日怎么就有苦难言。

众人不知的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涟漪郡主的目标又是什么?”一旁的夏胤修忽然开了口,那口吻悠闲,带着玩味。

涟漪道,“回皇上,涟漪的目标只是个普通人的目标——为信任我的人而奋斗。”

“哦?此话怎讲?”夏胤修挑眉追问,这话从一名女子口中听出很是新奇。

“儿时自是不说,就说现在。涟漪手下有除了家族酒厂外,还有神仙方妆品厂和机械制铁厂。妆品厂,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谁没用过神仙方?谁不是神仙方的受益者?关于制铁厂,虽刚刚起步,但产品却会陆续上市,我敢保证,绝对会推动这个时代的前进。”涟漪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手下有大批工人,神仙方妆品厂两个厂址有男女工人共五百一十三名,而制铁厂经过几次扩建也有能工巧匠七百六十五人,前前后后一千两百余人,这只是初期。既然如此多人相信我苏涟漪,跟着我奋斗,我自然要对得起他们、不让他们全家老小饿肚子。所以,我每天清晨睁开眼所想、每天白日里做的事和最终的目标便是如此。”苏涟漪道。

众人惊讶,这苏涟漪真真愚笨,如今被太后受为义女,就应该赶忙与商界脱离了关系,脱胎换骨,但她还在这晚宴上振振有词说这些商界之事,难道不觉低贱?

苏涟漪说得落落大方,丝毫不觉得低贱。

她用自己的劳动收获丰硕果实,为何低贱?

夏胤修的薄唇勾了一下,“苏涟漪,你说这么多,是否想为你毫无才艺而解释?”

刘穆灵不屑,当然,她就是在找借口。

“画。”

在众人都以为苏涟漪滔滔不绝说自己的经商才能而没有丝毫才艺之时,那道悦耳的女声,冷静道来。

云飞峋突然笑了,想起来从前苏涟漪没少画图纸,难道她要比画图纸?

一旁那年轻同僚见云飞峋笑,赶忙去问,“涟漪郡主书画了得?”

飞峋谦虚,“还好。”

刘穆灵挤出一抹娇笑,“好啊,那就比试书画,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准。”

皇后崔澜馨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却恨得紧。

“好。”太后道,心中好奇得紧。

安禄吩咐,有太监抬了两只桌子和椅子。

那桌子是上好梨木自是不说,桌上有一层羊毛垫。这羊毛垫有何用?是为画吸水而用。

工笔国画,讲究的是写意,用水墨画成。墨到纸张之上自然有晕,其称为“化”,一旦“化开”,模糊了轮廓,坏了意境,那画无论多么精美,只能形同废纸一张。

那桌子搬到两人面前,刘穆灵喊着一丝得意的笑,准备即将战胜苏涟漪,因这“画”是她的拿手才艺之人。

而苏涟漪,则是伸手将那羊毛垫小心卷了起来,放到一边,引起了众人不解。

夏胤修深深觉得,这苏涟漪的存在就是为了勾他胃口的,苏涟漪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无法理解,又将他的好奇吊得很高。

涟漪将为两人准备画具的小太监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什么,可见那太监面孔闪过惊讶,有些为难,最后便点头,说尽量为其准备。

众人不解,准备什么。

司马秋白,三元御史,最喜爱的便是书画,可以说对书画如痴如醉。起初也是有些好奇地看了这涟漪郡主几眼,但仅仅是看了看,就没了兴趣,如今,又勾起了他的兴趣。

作画而弃垫,她要做什么?

可以说,整个大殿,无论能不能看清苏涟漪,无论座次在何位置,都抻了脖子去看。

初萤有一些担心,从前怎么没听说涟漪有作画的手艺?一双眼很是紧张,两道小眉皱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

一直在观察她的云飞扬心头猛然一动,因为她的这个表情,竟勾起了他的回忆。

还记得有一次边关作战,他不慎被冷箭所伤,负伤归来时,她也是这种表情,但此时,这表情却不再为他展现。他的心头猛然落了一下,顿生空虚。

没一会,太监归来,拿了一些削好的木炭,呈笔状,一共十支,用软纸包好,恭敬放到苏涟漪的桌上。

众人好奇地看那木炭,这东西有什么用?

没错,苏涟漪就是要素描!

现今学医的,鲜少会素描,但老一辈西医的素描功底比之画家丝毫不差,为的是练观察力和做记录,而苏涟漪追随的教授是个老学究,逼着她学,于是,她也就有了一门特长。

可惜,她这素描功底不算深厚,但糊弄外行人,足以。

“涟漪,你就用着木炭画?”太后好奇地问。

涟漪笑着答,“回太后娘娘,正是。”

“哦?这个还真是新奇,快画,哀家要看。”太后高兴了。“那你准备画什么呢?”

涟漪看向刘穆灵,后者正要挑一个有难度的,就听那高台之上磁性男声又起,“就来画朕。”

众人惊讶,今日的晚宴真是与众不同,和平日里的完全不一样,什么稀奇事儿都发生了,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如今连少年沉稳,平日里鲜少开玩笑的皇上都参与其中,竟主要被画。

刘穆灵一下子紧张起来。给皇上画像最为难,画讲究的是“意”,要用某一切入点下笔,要么表现皇上的俊美、要么表现皇上的霸气等等,那么,到底要如何表现,才能如皇上的意?

相比之下,苏涟漪则是很淡定,点了点头。拿起了一直炭笔,心中惊叹后宫能工巧匠将着木炭削得如此好,而后拿了起来,隔空,对准皇上的鼻子,横着量了一下,竖着量了一下。

夏胤修一愣,她在做什么?

周围人很是不解,涟漪郡主在坐什么?

“喂,飞峋将军,涟漪郡主在做什么?”那有些三八的年轻官员又捅了捅云飞峋。

飞峋有些烦躁,他怎么就坐这话唠身旁了?“不知道。”

司马秋白来了兴致,他从前游学,走遍大江南北,有人用笔墨画画,有人用刀刻在木板上作画,各种画法见多了,却没见过用木炭作画的,稀奇。“你说,这涟漪郡主会画得如何?”他问身旁的朋友。

他的朋友,自然是李玉兰。

李玉兰微微一笑,精明的眸子带着欣赏,“会画得很好。”

“哦?你对涟漪郡主很欣赏?”司马秋白道,他这朋友李玉兰因出身商家,目光犀利独到,从不迂腐,鲜少能这么欣赏某人,尤其是女子。

李玉兰点了点头,“涟漪郡主出自岳望县,而我也是岳望县人,家父与郡主有一些生意往来,其对郡主早已赞不绝口。”他欣赏苏涟漪的表现,就凭刚刚她那夸夸其谈,生意就是生意,没什么低贱之说,为了雇工而努力,他欣赏。

“哦?可否给我讲讲?”司马秋白一边观察苏涟漪画画,一边对李玉兰道。

李玉兰笑笑,便低声为司马秋白讲解这岳望县第一奇女子苏涟漪的经历。

另一边。

两人作画,以皇上为模。

气氛十分诡异。

因,两人作画者自然要时不时抬头观察皇上,而皇上可端坐,可随意陪太后、皇后攀谈,但此时此刻的皇上,冷艳的眸微微眯着,薄唇挂着一丝淡笑,身子闲适地端坐,但双眼却是紧紧盯着苏涟漪。

“……”涟漪后背一层冷汗。

只要她抬眼,去观察皇上,就能见其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别说去看皇上的脸,看其身子都觉得不敢多看。

这一幕,众人也都看见,各有各的想法。

涟漪心中汗哒哒,丫还能不能行,能不能别这么盯着她看,她有什么可看?还让她怎么画!?丫到底想干什么!

夏胤修想干什么?很简单。

这苏涟漪鲜少看他,可以说正眼都不瞧一眼,以“君臣之礼”为幌子,如今,她不想看也得逼着她看。他就是逼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便是他刚刚要求两人画他的根本原因。

苏涟漪画完,落笔,而后起身,静静站在桌子一侧。

众人都惊讶,用木炭能画出什么东西?伸了脖子去看那桌上纸张,别说众人好奇,高台上那三人也是好奇——黑乎乎的一片,到底画的是什么。

其实苏涟漪本可以慢慢画,但她今儿就是和这姓刘的对上了,刻意快画,只为了给刘穆灵压力。

作画,最怕的便是心急,而比试之中,一人完成,另一人未完成,完成之人往往给未完成之人强大的催促压力。

果然,刘穆灵慌了,笔法乱了。

司马秋白看不见刘穆灵的作品,但见其起笔的节奏便对身旁的李玉兰道,“李家小姐,要输。”

李玉兰看也不看,“涟漪郡主从不打没把握之仗,既然她同意参加,那便是有把握,刘家小姐便已经输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两人画完。一前一后,皆是一身汗。

刘穆灵身上的汗是因最后急的,而苏涟漪身上的汗则是被夏胤修看的。

有四名宫女前来,每两人拿起一幅画,四人将着两幅画展现到高台面前。只见,皇上微睁了眼,皇后与太后都不吝啬地表露出了惊讶之意。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皇上的裁决。

皇上看过后,笑,苏涟漪,果然带给他惊喜。侧过头,问太后,“母后,您觉得如何?”

太后道,“刘尚书千金的画作能见功底,但笔法却凌乱,可惜。涟漪的……呵呵,新奇,逼真。”而后突然抬头,“涟漪丫头啊,回头为哀家也画上一幅。”

众人不知第几次大惊,这涟漪郡主到底画了什么,竟让太后如此喜爱!要知,太后当年也是一代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境界颇高,能入其眼的,都不是等闲之人。

“澜馨,你看呢?”皇上又问皇后。

崔澜馨口中银牙暗咬,苏涟漪就算是画出了花,她也是鄙夷的,但,她又要顺着皇上的意思,孰轻孰重,如何让皇上欢心,她知晓。

于是,笑意盈盈,“刘尚书千金好才情,但涟漪郡主却是更胜一筹。”

夏胤修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涟漪,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众人倒吸气,苏涟漪皱紧了眉,这一刻,她真真有了退意。如果说她从前对皇上还有一丝尊敬,今日所发生之事,却觉得这皇上死不要脸!当着文武百官和她暧昧不明,他到底要干什么!

“皇上谬赞了,涟漪才疏学浅,只是一些新奇小玩意,让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见笑了。”

夏胤修哈哈笑道,“去吧,将这画作拿着给群臣看看。”一挥手,四名宫女便端着两幅画去了群臣的席前,紧接着,又是一阵议论声、赞叹声!

只见,刘穆灵的画作习以为常,处处可见。但,苏涟漪的画作真叫绝,就那么简单几笔勾画,竟无比逼真!逼真到,根本无法用写意、写形来形容,真真是一模一样。

云忠孝看见后,觉得这苏涟漪还算有才气。而云飞峋见到,对涟漪投以赞叹的眼光。

司马秋白真是开了眼界,再一次看向涟漪郡主时,多了十足的欣赏和崇拜,一旁的李玉兰轻轻道,“如何,名不虚传吧?”

“果然名不虚传!”司马秋白感慨。

那画作传了一圈,从男宾席传到了女眷席,女人与男人不同,不甚客观,小心思,嘴中惊叹着,心中却十分鄙夷,但云夫人却对苏涟漪有了一些改观,也仅仅是改观,其出身还有那粗陋的教养是无法改变。

想到那一日在公主府两人的针锋相对,她就来气。

“云夫人,恭喜啊,看来还是飞峋将军目光如炬,竟发现了涟漪郡主这般的奇女子。”有夫人在旁恭喜云夫人。

云夫人面色僵硬,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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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丽妃也很可爱

晚宴继续,又有官家千金前来展示才艺,但这一次,可没人再没事找事的非要比试了,更没人敢打苏涟漪的主意。

这种比试,说着是为大家添彩助兴,但实际上是借机让对方出丑,在座每个人心知肚明,没人痴傻。大庭广众之下将人家点名上来,那便是明晃晃的鱼人树敌。

例如刘尚书的千金刘穆灵,此时在女眷席上,被众官家小姐们笑掉大牙,瞧着她乐着。而刘尚书也是面色不好,刘夫人恨铁不成钢,看向男宾席,自家老爷青着脸与人客套,心中已将自己宝贝女儿骂了一万遍。

刘穆灵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只要那睫毛微微一动,泪水唰唰就下来。她恨那个苏涟漪,先抢了她的未来夫婿,又让她大出洋相,她恨死了。但对方却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她苦无办法。

苏涟漪在桌位上,喝了两杯热茶,这才将身上的寒意逼下,里衣已经湿透了,刚刚的情景,要是说不紧张,那绝对不科学。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你还留一手。”初萤道,带着惊喜。

涟漪将茶碗放下,苦笑道,“这是唯一的一手,若现在再有个官家千金点名要找我比试,我就死定了。”

初萤眼一斜,“不会有第二人了。”说着,冷冷撇了一眼正在表演的千金,说来也巧,那女子也正好一个回眼看到初萤。见到其冷冰冰带着杀气的眼神,生生吓了一跳,美妙的歌声一僵,走了一音。

在大殿之上,除了苏涟漪和宫女,皆是出身名门,谁不懂音律?这走音连涟漪都能听出何况其他人。左右众人顺着刚刚女子的视线看到了金玉公主,了然,其意很明了——为难涟漪郡主,便是和她金玉公主过不去。

涟漪噗嗤一笑,“谁说我不给你机会当护花使者,如今你这不是做得有模有样?”

可怜那唱歌的女子,从未想过与金玉公主或苏涟漪为敌,却变成了鸡——杀鸡儆猴的鸡。

皇上除了在那比试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外,便再没看苏涟漪一眼,有些人甚至觉得刚刚所看的是错觉,但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便已经开始多想。

苏涟漪与夏初萤两人随后默不作声,随便吃了一些,喝了一些,各有所思。

“涟漪,”初萤缓缓开了口,“皇兄,我是了解的,刚刚之事……你要有心理准备。还记得从前在岳望县,你与我说的理想社会吗?在鸾国却不是理想社会,尤其是这京城,尤其是这皇宫。这里,皇兄就是天,只要他想得到的,无人可抗拒。”

涟漪不语,想到刚刚皇上那火辣辣的眼神,本来平息了的汗,又泛了一层。那是占有欲,她不会看错的。男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越是特立独行难以把握的女子,他们越是有征服欲。

她不知该怎么办,难道让她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表演一番,告诉皇上她与他后宫的所有女子无二区别?

但若是如此,这皇商之职又落不到她身上。

叹气,向前是矛,向后是盾,这世间处处充满了矛盾。

涟漪看向云飞峋,见其也是在看他。

宴席不算吵闹,但也是有低低交谈敬酒声,此时两人相望,却好像周围世界皆寂静一片,唯有你我。

云飞峋的眼神很怪,带着一种挣扎,他的轮廓分明,其眼窝深邃,但他眼神却从来都是干净的,那种不被尘世所污染,那种清澈见底。但此时,他的眼神却变了,好似平静的水潭中染了一些沙,略带浑浊,复杂,让人有一些看不透。

苏涟漪的眼神也变了。从前她坚定,认为人定胜天,但如今也加了许多无奈。

两人就这么互望,面无表情。

“初萤。”涟漪突然道。

“怎么?”初萤问。

涟漪收回了视线,看向夏初萤,突然一笑,那笑容中带了些许纨绔,“记得从前你说要借我公主府中一间豪华浪漫的房间吗?也许如今需要。”

涟漪正喝美酒,这一口差点喷了出来。

用苏涟漪从前教她的一些奇怪词语,这种行为就是——开房。

好在她二十几年的好教养,呛了一下,将那酒咽了下去,掏出帕子掩在嘴上,咳,“你吃错药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涟漪苦笑着摇摇头,“我出去走走,突然觉得人多,憋闷,氧气不足。”

初萤不晓得什么是“氧气”,但可以意会。“我陪你吧。”

涟漪摇头,“不用,我想静一静,有一些事需要想想。”

碰见这种事,初萤也是苦无办法,点了点头。“去吧,别乱走,就在大殿左右。不要离开黄衣侍卫的视线。”多加叮嘱。她也暗暗计划,这件事是否要找皇兄好好谈谈,涟漪她与飞峋情定,加之,她确实不适合宫中生活。

涟漪点了点头,觉得了宫女们的陪伴,自己绕过了略微熙攘的女眷席,从后绕到了前方。

出了大殿,豁然开朗,好似呼吸都通畅了。

抬头,圆月高悬,夜幕墨兰。

涟漪顺着一旁的路慢慢走着,因此时举行晚宴,只要长生殿的周围都有穿着黄衣侍卫把守,涟漪知晓这些人便是所谓御林军,每一批都是出自猛虎营。

只要看见这些黄衣侍卫的身影,便不会迷路,也能保证安全。

苏涟漪发现自己好像走入了人生的迷宫,本以为经过努力便能达到目的地,但每一次却都有突发情况,将本来看似伸手可及的胜利拉到更远。

人定胜天?

苏涟漪仰头看向那明月,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嘲讽之笑。众人都以为人定胜天,但真正胜的又有几人?若是真能胜,她能在现代冤死,最后在这莫名其妙的时代重生?

人生呵……

正在自怨自艾,却听到身后有轻微脚步声。

涟漪回过头,看见一抹朱红色的身影。

鸾国,武官青紫、文官朱红,这朱红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再定睛一看,那人个子很高,身材纤瘦,一看便是个未习武的文人。但这种纤瘦却不是病态,是另一种气质。浓浓的书生之气。

再看其容貌,小手面颊,高挺鼻梁,一张不算薄却也不厚的唇,明眸如月,一幅好面相。

“请问,是涟漪郡主吗?”那人开口,其声音也如同周身气质一般,如同这春日晚风,温和清凉,轻轻拂过面颊只有舒适感。是一个让人十分舒服的男子。

“是,您是?”涟漪道。

那人微微一笑,灼灼其华,“在下为御史司马秋白,刚刚在席间有幸欣赏到郡主大作,叹为观止,于是便斗胆冒昧前来叨扰。”

涟漪突然觉得这镜头很狗血,本以为她能等到云飞峋,但却落了个空。

“御史大人过奖了,只是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画出来为皇上助兴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作。”原来是那幅画。

司马秋白却有一些激动,“郡主太过谦虚,那画怎么能是小玩意?在下从小酷爱书画,游学多年,鸾国及周边各国画法画风皆有所涉猎,但郡主的画法确实第一次见,所以,在下斗胆前来请问,郡主师从何人。”

涟漪本来想随口说这是她老家岳望县的画法,或干脆编个地名,但这司马御史说了,人家游学多年,她便将话咽了回去,较起真来便难办了。“让御史大人笑话了,其实这画法是小女自创,自娱自乐而已。”还有什么办法?也不能再说是黄励靖教的。更不能说遇到其他高人,否则别人一生都遇不到高人,为何她出门便遇?

司马秋白大吃一惊,而后看向苏涟漪的眼神都变了,震惊、惊讶!“这世间人都不知为何郡主可平步青云,但在下如今知,原来郡主是隐士高人!”

“……”涟漪无奈,“不是什么高人。”

“郡……”司马秋白又要说什么,但涟漪却出口打断了他。

“御史大人,小女暂住公主府,若是您对这画作有兴趣,挑一个大人不忙之时,约上时间,小女再与大人交流如何?”今日,她没心情和这莫名其妙的人夸夸其谈。

司马秋白这才看出涟漪郡主好似有心事,其实他早该看到,但实在是对哪虎作兴趣颇浓,便自动忽略了,只希望郡主能与他聊一聊这画。

“好,是在下的不是,”司马秋白见苏涟漪除了情绪低落,面色也不太好,“在下略同医术,若郡主不嫌弃,让在下为你诊脉一二?”

涟漪淡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大人的关心,小女也会医术,我并没身体不适,只是大殿上人也太多,呼吸有一些不通畅,一会便好。大人不用刻意在此陪伴,回席间就好。”逐客令。

司马秋白这才想起,郡主救治金玉公主母子,那苏家药酒也是出自其手笔。“那好,在下定会投拜帖到公主府,到时候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涟漪微笑颔首,“一定,能与大人交流也是小女的荣幸,只是今日却是……还望大人海涵。”他突然想见飞峋,心中空虚无比。

司马秋白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也是听说了郡主和飞峋将军之事,联想到皇上那温柔的话语和专注带着掠夺的目光,心中感慨了下,而后便告辞离开。

涟漪闲逛。

本以为出来冷静,却发现,在朗朗月光下,更是无法思考,心如湖泊一般宁静,只想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光。

又是脚步声。

涟漪未回头,心中倒是好笑——自己这一出来,倒好像是个靶子,引来了不同利箭,只不过有些是善的,有些是恶的。

刚刚那御史大人想来是个善的,如今到来之人必然是恶,原因?脚步声杂乱,说明主人心情烦躁,想来是正生着气;步伐频频,定然是女子,女子穿罗裙无法大步行走;而在离她不远处又挺了下来,想来是实在压抑着怒气,正绞尽脑汁地算计她。

涟漪苦笑,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何况在那人心中无比重要的人、地位,她丝毫不想染指肖想。

转过身,面容淡然,轻轻颔首,“丽妃娘娘,您也是觉得殿内烦闷,出来透透气吗?”看,她把理由都帮其想好了。

丽妃愣了一下,而后表情很不自然,“是……是啊。”眼中狠戾一闪,泛了一丝阴险,“涟漪郡主是不是觉得殿内节目也很无聊?”

涟漪靠着栏杆,笑了一笑,“丽妃娘娘,隔墙有耳,太后办的宴席怎么会无聊?”

丽妃面色一僵,干笑,对苏涟漪更是讨厌了,“那……涟漪郡主,不知你去没去过心莲湖,此时荷花初放很是美丽,要不要本宫带去看看?”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我水性很好。”

丽妃的面色又变了,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无比精彩,“郡……郡主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去看……莲花,提什么水性?”结结巴巴。

涟漪微微测过了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又淡,两人没什么交情,好好的去看什么莲花?莲花只是个幌子,心莲湖才是真吧。到时候一定姐妹情深地拉着她去看某只好看的叶子,而后推下去……好狗血的桥段。

不再看面前俗艳的丽妃,苏涟漪又仰头望月。丝竹声航如隔世。平静的女声在幽静的环境下更显深远。“我不想入宫。”

“啊?”丽妃一惊,觉得听错了。

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涟漪耐心又说了一次,“在金阙宫我就说了,我不想入宫。你们是金丝雀,而我只是山间一只平凡的鸟,向往自由和安宁的鸟,我对这金丝鸟笼绝无憧憬,况且,这里不适合我的。”

丽妃脑子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没感受到苏涟漪淡淡的无奈,反倒是抓起了字眼,“金丝鸟笼?你是说我们这些后宫妃子都是在奢华大牢?哼,涟漪郡主,这话若是本宫传扬出去,你的日子可不好受了。”怕了吧?

涟漪低下头,嘴角含着一丝好笑,“有家不能回,亲生父母不能随时见,按时早起为皇后娘娘请安,日日盼着这后宫唯一的男人能临幸自己,活动空间只有那么一小块,丽妃娘娘,你自由吗?”咄咄逼人地看着丽妃的双眼。

丽妃的美眸惊慌乱转,她本就不是什么有见地的女子,“这里……这里有权力!”她向前几步,压低了声音在苏涟漪身旁说。

涟漪纹丝未动,即便是丽妃扑过来,“出不了这皇宫,你去和谁耀武扬威?争来争去,还是这些女人,不是么?”

丽妃的嘴唇忍不住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算是头脑再简单,苏涟漪已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明了,再不懂就是傻子了。只不过,根深蒂固的观念哪是那么容易撼动?“苏涟漪,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入宫。”

涟漪收敛了笑容,表情无比严肃认真,站直了身子,微微低头,对着比自己矮了几寸的丽妃道,“不入宫。”

丽妃顿时感觉到一股压力,却又是一股淡漠的压力,这苏涟漪说自己的山里的鸟?胡扯,她分明就是一直鹰,潜伏时不被人察觉,一旦展翅,便欲啄人心房一般。

在这压力下,丽妃向后退了几步,而后又如同想到了什么,面色焦虑地冲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苏涟漪,你真是天真,这后宫难道是你想入就入,不想入就不入的?他若是看上你了,你就是不想,也得入!”

这一次换成涟漪愣了一下,没想到丽妃能说这些,本以为丽妃知晓她不入宫的决心后能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谢谢告诫,我……定然会做充足准备,誓不入宫!”

丽妃突然哈哈笑了,而后艳丽的面目可憎,“告诉你,即便是你不入宫,也无法和云飞峋在一起,你会死!”

“我遵纪守法,为何会死?”涟漪觉得好笑,丽妃真是心思单纯,她如今被皇上厚待,可不是因为用色相迷住了皇上,而是皇上对“皇商”比较感兴趣。今日在晚宴上,皇上说明日早朝让她参加,**不离十,便是宣布其皇商之位。

丽妃又靠近了苏涟漪一些,两人距离再次拉近,甚至要贴在一起一般。“皇上让你死,你以为还会大张旗鼓的宣个罪名?你以为还会被人抓到蛛丝马迹?到时候云家都帮不了你,你……你一定没听说过影魂吧。”

“影魂?”涟漪一愣,这个,还真没听说。

丽妃紧张地左顾右看,确保周围没人,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几乎是人声线的极限,“影魂,是暗杀组织,神出鬼没,上可入天、下可入地,皇上想杀谁,那人就是在铁桶之中照样被杀,其中,影魂的首领更是可怕,没人知道那人的身份,也每人见过那人的容貌,相传三年前,轩国四皇子亲自出使鸾国,对当时还是太子的太子不敬,而后待轩国四皇子回国后,皇上派出影魂首领入轩国,在轩国的京城、轩国的皇宫中杀了四皇子,而后又全身而退。而相传前几天的皇子夺嫡,太子也是动用影魂杀了无数人,才有了如今的皇位,你现在怕了吧?”

涟漪想了想,而后便很好理解,上位者手上定然会有一定暗势力,很正常嘛,丽妃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少见多怪。

想着,涟漪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丽妃见苏涟漪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跺脚,“你这个疯子!”

涟漪勾唇,突然觉得丽妃也很可爱。“你……以后少和柔妃走得太近。”

丽妃一愣,“你说什么?”

涟漪歪头,看向远方,“我不认识你,也不知你母家的情况,但能入宫为妃,又性格骄纵,想来母家势力也不小。现在的后宫看似一片和平,势力均分,但你要知晓,皇帝登基还不到半年,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势力还未明确划分,这个时间是最关键的,切勿被人抓了把柄。”

丽妃面色一红,她爹娘从前也总责备她性格骄纵没心眼,但被外人这么说,面子上挂不住,“你是说本宫能被人抓把柄?本宫……有什么把柄?”

涟漪一耸肩,“太多了,搞不好对方无从下手了。”

“苏涟漪,你取笑本宫!”丽妃怒。

涟漪叹气,“是取笑还是警告,你心中知晓。红花要被绿叶配,叶越绿、花越红,而若是想凸显自己的端庄贤惠,少不得要找个泼辣骄纵之人做陪衬。贤惠也好,骄纵也罢,都是个性无法泯灭,但被人当枪使了可不好。”

苏涟漪的劝告不同于长辈的责备,更不同于书籍中的典故教条,深入浅出,用最浅显的例子说明问题,就连丽妃也开始明白了。

“你……在金阙宫,我骂过你,你为何还要对我说这些?”不知不觉,丽妃放下了架子,“本宫”换成了“我”。

“因为你刚刚警告我,这世界无奈的事实,我是生意人,公平买卖,你告诫我一次,我告诫你一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话刚刚出口,她就想“呸”自己,她明明是个医生,现在彻彻底底变商人了。

丽妃仔细在苏涟漪的脸上找线索,但却看不出其丝毫阴谋算计,最后想了又想,“那……那若是以后,我再有什么消息告诉你,你还会不会和我说一些什么了?”她还想听什么,但骄傲的性子却不允许自己低头求人。

涟漪微笑点头,“会,还是那句话,公平买卖。你对我付出多少,我对你回报多少,放心,我对你的帮助,远比你想的要多。”最起码,她不会想着入宫和丽妃争。

其实丽妃身边也有母家带来的嬷嬷,但外人说话,她就是信不过,只有苏涟漪的话,她能听进去。说来也怪,那苏涟漪根本不尊敬她,她还能发现一点点不屑,为何她就非想相信苏涟漪?

丽妃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就叫——贱,人之本性。

若是这个原理让苏涟漪结合本职工作来解释,那就是——上杆子不是买卖,总结出一个字还是——贱。

“你……你好自为之吧。”丽妃到,转身叫上随行的宫女,一阵杂乱的碎步声,离开。

“好走不送。”涟漪慢慢道,声音不大。

当丽妃的身影消失后,在阴影一侧,一抹修长健壮的青紫身影而出,从阴影中到了光明出,走到苏涟漪面前。

“久等了吧?”涟漪道。

云飞峋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涟漪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微微一笑,“听丽妃说,这附近有一湖泊名为心莲糊,此时六月,正是嫩芽舒展,有雅兴去瞧瞧吗?”

飞峋点头,“好。”

涟漪从依靠的栏杆上起身,与云飞峋并肩而行,走在路上,随便抓过路的宫女太监打听,没一会,便走到这名为心莲湖的地方。

“这里与仙水潭,哪个更美?”苏涟漪道。

云飞峋知晓苏涟漪为何要在此时此地提仙水潭,她的话就好像是——京城还是岳望县,哪里快活。

为何知?因为两人是何其相似,从来不是舞文弄墨、悲春悯秋之人。

“仙水潭。”云飞峋答道。

“哎——”苏涟漪一声叹息。

两人站在湖边不说话,云飞峋的思绪,却回到了几日前——

那一日,他接到皇上的传召,到了御书房。

那一日本是白天,阳光明媚,那一日的御书房光线充足,但在云飞峋的记忆中,确实阴冷黑暗。

“那件事,你决定了吗?”御书案后,皇上看似闲适,却气势逼人。

跪地的云飞峋浓眉紧锁,思绪紊乱,那件事他……不能做!他的人格和原则要求他不能做!

云飞峋沉默,但皇上却好像看不出他的为难,继续循循善导。“那也是一种,报效国家、报效朝廷的方式,若是你肯,朕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财富、地位,只要你开口,便依你。”

云飞峋却心如沉石,以沉默回答皇上,他知晓,皇上明白他的意思。

“外人不会知晓内幕,朕会让你掌管猛虎营与御林军,官至二品,直归朕管。”皇上的条件,越来越丰厚。

云飞峋身子再次一僵,最后咬牙,他……不能做出那种被自己鄙夷一生之事,他要拒绝。

正要拒绝时,皇上却道,“云飞峋,下去吧,这件事你慢慢考虑,朕不急。”说着,便让安禄入内,将其可以说赶了出去。

皇上的意思,很坚定。

“你在想什么?”涟漪见云飞峋的眉越来越紧,赶忙道。

月光下,美人更美。

云飞峋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心爱女子,又一次次回到到皇上开出的种种条件,他有一些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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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文到现在,太过一帆风顺了,给你们点紧张感……嘻嘻……

妹子们,看完文文翻翻兜,也许里面有一两张票子孤零零地存在,大叫着:“投掉我吧!”

剩下的,你们懂~丫头就不累述了~明日更新也是此时,以后日日23:00,晚安!

151,云飞峋,你真没用!

夜色中,心莲湖平静唯有淡淡涟漪。

湖面虽平静但其下却有暗流,水质清澈,春日晚风吹过,带来一种植物发芽特有的清香。

“皇上答应赐婚了吗?”苏涟漪问。

“答应了。”云飞峋答。

涟漪眉头动了一动,“你说能顺利吗?”

飞峋轻叹一口气,“原本应该是能的,但……”

“但今日看见皇上的表现,就说不准了,是吗?”涟漪接下去,而后压抑许久的疑惑和愤怒爆发,狠狠一拳打在云飞峋的身上,“你,真没用!”

这一嗓子打破了宁静,将身侧树上的春鸟都吓得拍翅惊飞。

那一拳是实打实的,用尽苏涟漪的全力,虽云飞峋魁梧身子仅仅晃动了一下,但苏涟漪的指头却已生疼。

她怒视,睁着双眼狠狠盯着对方,“我们放弃算了,你听从父母之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我明日就和皇上请辞,去他妈的皇商,我苏涟漪也不想被载入史册,更不想富可敌国,钱,我有这些就够了!”

“涟漪,你今日怎么了?”云飞峋伸手欲抓住苏涟漪的肩膀,却被对方灵敏地闪了去。

看着苏涟漪通红的面颊,略微布满血丝的眼,飞峋的眉头皱紧,“我……做错什么吗?”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又袭来,苏涟漪本身是不爱哭的,但现在就是委屈得想哭,“你做错什么?你做什么吗?”

“我……”飞峋答。

“你想说为了我去建功立业?难道没有我,你就不去建功立业?男人连一丝上进心都没有还称什么男人!?你想说为了我在大殿上请求皇上赐婚?那若是他不赐呢?为何你非要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上!皇上那眼神你也看见了,要么是看上我,要么就是我特么长了驴耳朵,他看着稀奇!无论是什么,你做什么了?你有什么能力?你的优点在哪?你不同于其他人之处在哪?你有什么可值得让我苏涟漪为你不要脸地高攀,争取什么狗屁皇商!云飞峋,你有什么!?”

云飞峋站立,睁大了眼,震惊。

这所有话都是苏涟漪喊出来的,这是她来鸾国后第一次如此情绪崩溃。当初她面临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没崩溃,面临生命受到威胁没崩溃,面临他人不正常竞争企图将她生意扼杀在摇篮中没崩溃。

但此时此刻,真的崩溃了!

她受够了这种一头努力的局面,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结果是——她逐渐淡忘了两人从前相处的美好时光,即便是记忆还在,但那感情却不在。

或者说,她此时开始怀疑起从前所谓的感情!

当时的情况特殊,她无助,而他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苏涟漪喘着粗气,不知是因情绪太激动了还是因刚刚喊得缺氧,有一些头晕目眩……哦,对了,刚刚在席间也喝了一些酒。

宫中酒品还是酿造酒,虽她的蒸馏酒已开始售卖,但因价格高昂并未普及开来。苏家从未给过宫中采买人员任何好处,那采买人员自然也不会主动购入苏家蒸馏酒。

酿造酒的度数不高,按理说苏涟漪的酒量不会醉,但今日也许她真的醉了。

“我……涟漪你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吗?”云飞峋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一丝孤寂,更多的是无助。

话喊出来之后,涟漪也觉得冷静了许多,也许这种单方面努力压抑太久了吧。“你为何会这么乖?”

“乖?”云飞峋更是不解,这个词怎么能用在他这七尺男儿的身上?

涟漪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太乖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任何人。你就如同一块水晶般洁净,你就好像永远在阳光下生长,你是那么透明,你从不做错事。”

云飞峋听着她的话,愣了好一会,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却疑惑十分。“我……洁净?透明?”他忍不住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涟漪点了点头,“抱歉,刚刚我情绪太过激动了,失言了。”说着,转身就走。

云飞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我……”

涟漪猛地甩开,“飞峋,我会累,真的会累。我不是铁人、也不是超人,难道你就不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她低下头,想到皇上那灼灼的眼神。

“我……我……”云飞峋“我”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什么。

苏涟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下,歪过头。“飞峋,知道在苏家村时,为何我喜欢你吗?”

飞峋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

“是安全感,”涟漪仰头望月,长叹气,“那时候无论我白天遇到了什么,无论白日里多么劳累,我都愿赶回家,与你一起,只因那种安全感。但如今,这安全感却消失了,我开始无助、开始迷茫。”

云飞峋欲言又止,浓眉皱起。

“我先走了。”说完,苏涟漪转身跑开。

夜渐渐深了,晚风越来越凉,本来平静的湖面,如今开始粼粼波光,那水浪仿佛越来越大,形成风浪一般。

一旁的柳树嫩枝飞起,唰唰作响,在黑夜与柔和的宫灯背景下,带了一些骇人的气息。

云飞峋就看着苏涟漪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未动分毫。

湖上有无数小桥,有拱形的,有蜿蜒的,皆是汉白玉制成。那桥上隔一丈便有一只树立的宫灯,其光线既能勉强照到路面,又不会太过光亮,失了夜晚的韵味。

宫灯映在湖面上,因湖上被风卷起的小浪,洒下一只只重影。

乱,很乱,正如云飞峋的心。

“云大人,皇上让我来问您,那件事,您有答案了吗?”突然,有一道声音在暗处响起,而后,那声音由远及近,明明是一道很好听的男声,此时却带了些许阴戾,黑暗中,仿佛鬼哭一般。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红边,带着暗纹。这是鸾国皇宫高品衔太监的服侍,而说话之人,便是随行伺候皇上的总管大太监——安禄。

安禄年轻,身材瘦高,面貌清秀斯文。他此时淡笑如常,但又透露着一种阴谋的诡异。

又是一阵风,刮起了飞峋官袍的下摆,修长的双腿入白底皂靴,挺直的腰身束入黑色蟒带,肩膀宽厚,明明是壮硕的男子汉,但此时却迷茫到孤独。

他伸出了双手,无力地放在眼前,“我……无能?”

安禄笑了一笑,“云大人若是无能,这天下便鲜少有能之士了。”

“刚刚她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大风来,水浪起,柳条狂舞,云飞峋的语调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安禄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抬眼,唇抿成一条诡异的弧线,“云大人足可以证明您的实力。”

云飞峋一时间未动,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干净的掌心上看见了什么一般。

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从肺腑而出冲破喉咙,竟比狂风更烈。笑了五声,戛然而止,表情突变,面上没了平日里温暖平和,相反毫无表情,不冷,却也不温;不怒,却也不喜;不悲,却也不欢。

“若是我真同意了,她才会彻底离我而去!”

安禄狡猾一笑,“但云大人若不同意,涟漪郡主也不会回到您身边。”

云飞峋垂下了眼,一旁的宫灯光线打在他一侧面颊上,那高挺笔直的鼻梁就如同一道分界线,让其俊逸的面容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

安禄知晓他在挣扎,柔下了声音,继续道,“云大人,咱家虽与您平日里没有私交,但咱家却也忍不住多一嘴,您从前都做了,为何如今不做?皇上需要您!其实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您同意,云元帅便构不成丝毫阻力。”

“今日晚宴上,皇上那目光,不是看向涟漪,而是我。”云飞峋道,那声音平静,听不出其中情绪。

安禄想了想,道,“云大人若是这么想,咱家也不觉有错。”

“皇上在……逼我,用苏涟漪。”飞峋的声音更沉。

安禄不语。

“劳安公公枉走一趟,在下失陪。”说完,云飞峋便转身离开,大步而行,逆风而去。

安禄先是一愣,他原以为这一次云飞峋会同意,却没想到又不吭声。这云飞峋也真是,难怪涟漪郡主着急,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艮得很!

真是,气死人了!

……

晚宴进行到了尾声。

苏涟漪匆匆敢了回来,面色还是一派平静,但真正熟识她的人,却能看见其眼中的慌张,例如夏初萤。

“发生了什么?有人为难你了?”说着,初萤回首,看向了后宫席间的一众妃子。

涟漪皱眉,喃喃道,“完了,糟了,真的糟了。”

“什么糟了?”初萤忙问。

涟漪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她一入席,对面不知多少双带着好奇的眼睛又黏上她的脸。她伸手,状似喝醉了一般支在桌上,用宽大的云袖遮挡其表情。“真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刚刚怎么就脑袋抽筋的说那些话!天啊,我怎么办,怎么办?”

冲动是魔鬼!

“到底怎么了?快给我讲讲。”初萤也急了,拽着她,非要听。

涟漪欲哭无泪,到初萤的耳边,小声将刚刚外出碰到之人和事前前后后说了,前面那两人,就轻描淡写,主要讲了她与云飞峋说的话。

夏初萤一听,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她,“苏涟漪,你疯了!?”

金玉公主的一嗓子,让周围左右人都惊了那么一下,回头看向两人。

涟漪伸手去捂初萤的嘴,“嘘,别喊!你小点声!”

初萤拨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怎么想的,想甩了云飞峋?”

“我……”涟漪低头,“不是,我不想,我刚刚搞不好是喝多了,怎么就……就胡言乱语了?”

初萤也伸手一擦额头的汗,“怎么办?一会你去和云飞峋赔礼道歉吧,好好说说,你们两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说到这,初萤忍不住伸手轻拍了涟漪手背一下,“你也真是的,飞峋是多好的人啊,对你一心一意,整个京城你能找到第二人?”

涟漪低头,她今天脑子真是抽了,绝对是抽了!平日里冷静的苏涟漪哪去了?怎么就非要说这些话?

“他回来了。”初萤小声道。

涟漪一抬头,果然,云飞峋归来。

青紫色身影,从大殿后方绕到了前方,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从头到尾没抬头看苏涟漪一眼。他身旁有名年轻官员举着酒杯,和他说着什么,想来,是敬酒与之攀谈,但云飞峋却未理他半下,倒了满满一杯酒便仰头喝下。

那年轻官员好像不肯放弃,又换了个话题继续喋喋不休。终于,在云飞峋饮下第三杯酒后,将那酒杯狠狠摔在桌上,猛的回眼,那眼中带着杀气。

年轻官员吓了一跳,最终放弃了攀谈,转身找另一人去饮酒。

苏涟漪第一次有了小女子的情绪,将平日里的狗屁平静淡定扔到了天边,紧张地揉弄手指,忍不住轻咬下唇,两道秀美皱得死死。

在高台上的夏胤修正陪着太后说着什么,余光扫到了苏涟漪的身影,忍不住愣了下,凉薄的心被羽毛拨弄了下,痒痒的,看那平日里永远一副表情的女子此时小女儿烦恼,他忍不住想上前安慰。

但看到她的视线一直再对面——云飞峋的身上,又忍不住皱起了眉,看向云飞峋的眼中多了矛盾。

晚宴终于结束。

……

公主府,苏涟漪的房间。

涟漪坐立难安,在桌旁支着胳膊,冥思苦想。

如今苏涟漪发泄也发泄了,酒劲也过了,开始后悔了。她不是那种一旦后悔就纠结一辈子的人,与其那么纠结,还不如想办法去挽救一下。

门外有敲门声,礼貌性的敲了一敲,见房内灯还亮着,便推门进了来,是夏初萤。

“别想了,早一些睡吧,明天约他出来,说开了就好。俗话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吵嘴是正常。”初萤安慰道。

涟漪皱眉,“不行,我等不了,即便是等着我也睡不着。”

初萤叹气,“那还怎么,你难道还要连夜去找他?”

涟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好主意,我这就去。”

初萤哭笑不得,拽住她的胳膊,“别闹了,这都过了三更了,估计云飞峋睡了。”

涟漪摇头,“你不了解飞峋,心中有事,他也是无法安睡,我不管,我去找他。”

“我陪你。”初萤也跟着站起来,准备出门。

“我自己。”涟漪坚持。

初萤更是拒绝,“不行,半夜我不放心,我陪你,再叫上几名侍卫。”

涟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和飞峋一夜**,你们几人在窗外等着?”

夏初萤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大眼猛然注入光彩,如同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真的?今夜你要成全了飞峋?真是好样的,这样飞峋一定就消气了。”

涟漪心中暗笑——不这么说你怎么能放我独自前行?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上一次穿那小厮的衣服,苏涟漪并非归还,而是洗洗收了起来,将初萤半赶半哄的劝了回去,赶忙洗了胭脂,换上男装,梳了男子发髻,而后出门让管事安排了辆马车,向猛虎营便去。

夜深了,但猛虎营守卫却还是精神抖擞,火把点燃,在春风中随风飘着。

涟漪下了车,见守卫,面生,不是上一次见到的守卫,便过了去。

“这位军爷,打扰一下。”

身穿皮甲的守卫看到,面前是一穿着小厮衣着的清瘦少年,这大半夜的特意跑到地处偏僻的猛虎营做什么?“来者何人?”

涟漪笑笑,“军爷,请问军飞峋将军回来了吗?”

那守卫警觉心起,“将军行踪是你能打听的?老实交代,你是何人,来做什么。”

涟漪下意识想从坏中掏出银子,但猛然想起猛虎营可不是一般的兵营,这里所有人都是在地方军营中千挑万选出,将来冲入御林军的,岂是用银子能收买。“是这样,我与将军认识,之前被将军带来过一次,那一次遇见的还有尹泽志、闫墨和李西队长,此番前来是找将军有要事,请军爷帮忙通禀一声好吗?”

那守卫却不理睬,“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非要晚上?再者说,如何可以证明你与将军认识,可有信物?”

涟漪无奈,还真没有信物,突然灵机一动,“我有证据此前来过这里,军妓营中的花柳病就是我治好,不信军爷随便去军妓营请来个姑娘瞧瞧我就好,若是我没记错,军妓营就就在前方北走百步左右。”

那守卫一愣,军妓营中事,知道的不多,再定睛一看,嘿!他曾见过这少年,这不就是和将军在膳堂吃饭的那暧昧少年?

犹豫,是帮忙传唤,还是不帮忙。听尹队长他们的意思,不能助长将军好男风的恶习,但又不好得罪将军。

兵士想了想将军那矫健的身姿,再想了想那三名队长被揍的惨样,当即决定——去通报。

“你等等,我找人通告。”那兵士正欲转身,涟漪赶忙叫住他。

“别,军爷,听我说,”涟漪尴尬地笑了下,真是,这大半夜的挤男子房间,如此丢脸的事她算是做了,但无奈,谁让她今天喝了点酒就乱说话。“军爷,麻烦您直接带我进去吧,反正您也认识我,我……想给将军个惊喜。”

那守卫听见了如此暧昧的话,忍不住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脖子缩了一缩,思考犹豫了一会。

一旁有兵士也帮忙想,最后他决定,就听苏涟漪的,直接带进去吧。省的这厮给将军吹点枕头风,他也没什么好果子。虽然好男风不好,但也是将军的选择。

涟漪命公主府马车原路返回后,自己则是跟着兵士进了兵营。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来到猛虎营,心境却全然不同,心中怀着些许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对云飞峋的担心,那家伙……不喜说话,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心思才重。

没一会,便到了那熟悉的房屋前。

此时早已过了半夜,除了守卫兵士和巡逻兵士,周围无人,一片寂静,带着些许虫鸣草响。

那兵士见到了目的地,便赶忙转身走了,实在不忍心看平日里最崇拜的将军与一男子暧昧,转身之际,狠狠挤了两滴痛心之泪。

房间掌灯,从窗子的影子看,云飞峋笔挺地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如同剪影一般,不知在思考什么。

涟漪站在门前,长叹口气,埋怨自己。都怪自己,没事找事。每个人相处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她与云飞峋也许就是这般平淡,没有轰轰烈烈,而她如今这么质疑云飞峋,逼着云飞峋,想让他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

她是现代人,可以无所顾忌,难道她还能将周围所有人都改造成现代人?

夏初萤,她改造了,其结果呢?却要带着一种现代思维去接受已有的男尊女卑的婚姻,开心吗?幸福吗?不说初萤未来婚姻,熙瞳又怎么办?

现在呢,她又开始逼着云飞峋了。

伸手敲门,却发现,那门未关,漏了条缝儿。

门,吱哑一声,开了。

屋内的云飞峋听力敏锐,早就知晓门外站着人,却未理睬,或者说,是没心思理睬。

涟漪推开门,见,云飞峋静坐在桌边,身上穿的还是青紫官袍,面色通红,满屋的酒气。但,桌上却还是一片整洁。低头看向脚边,空坛子摆放得整齐,心中好笑这云飞峋连喝醉都还保持着整洁。

飞峋身子僵了一下,虽未回头,但苏涟漪身上独特的气息他是知晓的。本就矛盾重重的眼,更是百感纠缠,一双凌厉的浓眉皱着很深。

两人就这么僵着,一人坐在桌边,一人站在门边。

苏涟漪本以为云飞峋见到她时会十分惊讶,但相反,非但没有一丝惊讶,倒是很是镇定,但他严重的深沉的怎么回事?她不习惯这样的云飞峋,好像从前那般的透明突然不见,好像清澈的潭水中染了沙泥。

“飞峋,我……”

云飞峋的收回了那矛盾重重的眼神,多了意思柔和,“为何这么晚来?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飞峋对她冷,她接受;如果飞峋不理她,她同意;如果飞峋干脆骂她,她也理解。但为何还是这般温柔对她。

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对他说的话——你,真没用!

鼻子一酸,眼眶子有一些想湿的冲动。她赶忙微微仰头,让眼泪顺着泪腺从鼻子里排出去,反正,不许哭出来。

他真是个大笨蛋,大窝囊废,这个时候就应该爷们一点骂她,或直接将她扔出去,为什么还要这么温和地对她?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云飞峋赶忙上前,神色紧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难道刚刚遇到什么事了?”伸手刚想将其搂入怀中好生安慰,但那手在即将碰到苏涟漪胳膊上时,却停了住。

涟漪看着那即将碰到自己胳膊的手,又黯然收了回去,心烦意乱。

一不做二不休,入了屋子,关了房门,扑在他身上。

云飞峋并未拒绝,只是默默俯下了身段一些,让其搂着他脖子的双手不会太过难受。熟悉的馨香又钻入鼻中,他的眸子被一丝别样情绪染色,再一次陷入矛盾之中。

涟漪攀着他的脖子,将脸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官袍虽丝滑柔顺,却又一片冰凉,涟漪不喜欢这种触感,很陌生的感觉。

青紫色的官袍肩上,暗了几滴。

“对不起。”涟漪道,很干脆,没有丝毫扭捏。

云飞峋没想到她是来道歉的,愣了下,而后垂下了眼,想说什么,却没说话,虽苏涟漪在他身边,但他忍不住再一次回到了那个问题。

涟漪以为飞峋不作答,便是默认了,他生气了,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责骂。这个是自然,别说他,若是有人来骂她,她少不得要骂回去或暗暗算计回去。

其实云飞峋并非默认,只因越是与苏涟漪近了,越是无法放手,而其结果,便是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他要答应皇上吗!?若是涟漪知晓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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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万更,其实到下午五点才开始真正动笔。白天没事,家中也没来客人,但丫头脑子却反反复复思考一个问题——按照之前的预想和大纲,这里要虐上几日,涟漪甩了飞峋,分开了才知道想念。

桥段虽狗血,但写出来却会虐。让人难受,只有让读者心里疼了,才会记得本文。

但却迟迟无法落笔,不忍心在大家心里戳上那么一下,矛盾了一天,也在读者群和读者妹子们探讨了一下午,有赞成、有反对。

想得头疼脑子炸,到晚间真正落笔,还是将那大虐的五天内容一笔勾销。不虐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写吧。

哎,我还是写不出好文啊,心不够狠。苦笑。

152,朝堂擢升!涟漪的新官位(票!)

猛虎营内,一身小厮男装的苏涟漪趴在云飞峋的肩上,“对不起。”见飞峋未作答,又说了一句,这一句比刚刚更诚恳,含着的歉意更多,打断了云飞峋的思绪。

飞峋收回了复杂的目光,侧过头去看苏涟漪,“不用道歉,我没往心里去。”

涟漪稍稍推开他,盯着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染着氤氲,惹人怜惜。“真的?不许骗我。”

飞峋点头,“恩。”

涟漪鼻子又要酸,“我才不信,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还都是挑最难听的,谁人能不生气?你不用每每对我逆来顺受,会……惯坏我的。”这辱骂,就如同家暴的第一下,有了第一下就有第二下,她希望他骂她一通,不然……

苏涟漪愣住,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她在外人面前是极为理智的、内敛的,但在云飞峋面前却是任性的、霸道的——是的,他宠坏了她。

以至于现在,她骂了他第一次,竟不由自主的想到骂第二次……家暴!汗颜。

心中大骂自己——苏涟漪,你真是个贱人!

贱女人何其多,越是对自己好的,越是不珍惜。

涟漪伸手轻轻抚在云飞峋的面颊上,他的面颊微热,粗糙,带着酒气,“飞峋,真的不气?”

飞峋点头,“恩。”

“你没自尊?”又问。

“不,你说得对,我确实没做什么。”飞峋答,声音有一些憋闷,矛盾,好像还在那沉思中一般。“我送你回去。”说着,便捏了苏涟漪的胳膊,向外走。

涟漪噗嗤笑了,伸手甩开,“还说不生气,你这是分分钟在赶我走啊。”心情大好,只要这云飞峋能将心中怨气发泄出来就好,或打或骂,随便,只要别再闷再心中。

如今回想一下,苏涟漪再一次汗颜,因在她的记忆中,云飞峋就没拒绝过她。无论大事小事,都依着她,难道正是因为这毫无“脾气”“个性”的纵容,培养了她的大小姐脾气?

“我真没生气,现在已过了三更,还有两个多时辰就要早朝,难道你忘了皇上让你参加早朝?”飞峋解释道。

涟漪这才想起,对啊,还有什么狗屁早朝,“皇上也真是的,昨夜办宴席让群臣喝到那么晚,今天又要早朝,这不是折磨人吗?”

飞峋无奈,“太后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这是恩惠。”

“难道就不能挑个第二天不上朝的时候?”涟漪道。

飞峋叹气,“走吧,我送你回公主府。”

涟漪一把抱住云飞峋的胳膊,开始撒娇。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对一个人撒娇,平日里看见女子撒娇卖萌也觉得实在矫情,但今日,却做得十分自然,好像此时此刻就应该如此一般。

“别走,飞峋,你骂我几句或打我两下吧,只要你能消气。我今天也真是喝了酒就乱说话,我错了……”说着,将头塞入对方怀中。

后知后觉的云飞峋终于意识到,原来涟漪一直在他是否生气这件事上耿耿于怀,一直因某件事烦躁矛盾的情绪也逐渐缓解开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细瘦的肩头,“我真没生气,放心吧。”温柔的声音满是坚定。

闹了好一阵,苏涟漪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揉入那挺拔的身躯中,“知道了,你从来都不骗我,虽从前因事隐瞒,也仅仅是隐瞒,而不是欺骗。你说的话我信,你个傻子,你怎么就如此逆来顺受?若是有一天真的将我惯坏了,天天揍你,怎么办?”

“想打就打,我不会躲。”他答。

“……”苏涟漪无奈,从他怀中出来,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回公主府,我换一身衣裳,我们用个早膳,想来就要到时间了。”

飞峋同意,点了点头,便跟着她出了门去。

两人两匹马,出了猛虎营,便去了公主府。

古人早睡早起,没有夜生活一说,何况此时正是人睡眠最为安稳之时。

敲开了公主府大门,涟漪便带着飞峋到了自己的院子,伺候的丫鬟们已睡了,一片安静。

“很久没吃我做的早膳了吧?”涟漪淡笑,问。

云飞峋低头看着她,巧笑倩兮,他点了点头,心中感慨。确实,很久未尝过她的手艺,有多久?久到从前那味道似乎已忘,久到从前那平淡宁静的生活恍如隔世。

“走,我们偷去厨房,我给你做皮蛋瘦肉粥。”涟漪嘻嘻笑着,两人紧扣的手指未分开。

他坚硬的唇角微微勾起,好似回到从前的生活。

厨房中,两人洗手,淘米,腌肉、切蛋,苏涟漪手法娴熟地将米煮上,另一边,飞峋已将马铃薯削皮洗好,皮蛋瘦肉粥配素炒马铃薯加一碟小咸菜,是苏涟漪最常用的早餐搭配。

正当他将那马铃薯纵向切开,准备切丝时,却被涟漪抢了去,“我来。”语调轻快。

天还未凉,天际乌黑,压得云飞峋难以呼吸,但涟漪的笑容却如同早起第一道朝阳,划破天际,穿云而出,照亮了他的眼、他的世界。

他从前的世界是黑暗的、单调的、乏味的,一切改变都因生命中出现了她。

涟漪正啪啪啪切得欢,心中暗想一定要炒出平生最好的素炒土豆丝,定要将这土豆丝炒出层次、炒出水平、冲出鸾国、走向世界……反正,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云飞峋开心。是让云飞峋开心。

却突然觉得腰间出现了一双手。

她从未想过这种在小说电影里的镜头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慌,险些切了手。

飞峋在她身后,伸手轻轻环住她的纤腰,而身子则微微向前,轻轻贴着她,低头,将俊容埋入她的发丝中,闭目不语,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苏涟漪切菜的速度放慢,飞峋今日的气场不再像从前一般,很是深沉。她原以为他是生气,但如今能感觉到,飞峋未生气,好像在抉择着什么。

但,他有什么难题?

“最近……碰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吗?”涟漪再次开口,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云飞峋缓缓睁开眼,眼中挣扎一闪而逝,“没。”

她微微皱眉,“若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一同商量。”

涟漪未见,飞峋的嘴角有了一丝弧度,是一抹苦笑,“恩。”

切菜声继续,涟漪也未阻拦他,就让他在她身后轻轻拥着。她微笑着,喜欢这种平淡甜美的生活,踏踏实实,让人安心。

菜已炒好,而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煮好,这一段时间,两人未说话,在厨房门口搬来了一条长椅,两人坐在其上。云飞峋还是如同思考着什么,而涟漪则是伸手揽着他的一只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睁着一双美眸观赏从黑夜到黎明、从黎明到日出的景象。

好像又回到了苏家村中一般。

有粗使嬷嬷和丫鬟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拉着哈欠前来。她们是全府中起身最早的人。生炤,等厨子来厨房后直接为主子们煮饭炒菜;烧水,等着主子贴身丫鬟们前来取水伺候主子起身梳洗。

但今天来时吓了一跳,厨房门口怎么有两个男人坐着?

“你……你们是谁?”嬷嬷惊呼,小丫鬟则是躲在了嬷嬷身后,准备扯嗓子喊侍卫缉拿这两个霸占厨房的不速客!……不过,这男子来公主府为何霸占厨房?

涟漪赶忙松开了飞峋的手臂,站起身来。“别喊,是我。”

两人这才认出,原来是涟漪郡主。

“奴婢有罪,刚刚没认出涟漪郡主,罪该万死,请郡主原谅。”嬷嬷丫鬟们赶忙赔礼道歉,心中暗道,这涟漪郡主平日里正常得很,怎么今日大半夜的穿男装和男人私会,这私会怎么跑到厨房门口?

“起来吧,刚刚你们没看到什么吧?”涟漪道,声音还是一派柔和。

那嬷嬷丫鬟们赶忙摇头,“没没,晨起雾大,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粥好,便婉拒了丫鬟的帮忙,亲手将那粥盛到砂锅中,将砂锅盖子盖好,小心放到食盒里。食盒的第二层放了那碟泛着晶莹光泽的菜肴,最上一层放了两只小碗和筷子勺子。最后将食盒盖子小心放好。

晨起的光韵中,女子虽一身男装,但其专注柔和的面容却让整个人散发一种温柔的魅力,她垂眸淡笑,金色光线射入厨房中,将她纤长的身姿镶嵌了一层金边。

正要提起那硕大的食盒,一只修长健壮的手臂档了过来。“我来。”

厨房嬷嬷与丫鬟鲜少到前院,自然不认识云飞峋,但却知晓鸾国的官袍。几人相视一看,交换了眼色,这俊男想来官位不低。难道这位是郡主的相好?

“好。”涟漪未阻拦。

两人提着食盒,便向苏涟漪的院子而去。

当两人要到涟漪院子时,见初萤被丫鬟们簇拥着过来,“咦,涟漪,你们?”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云飞峋。

“我们用过早点后就去皇宫,今日皇上交代,我要去早朝。”涟漪解释。

初萤自然还记得这件事,“是啊,我来就是要提醒你,看来如今不用了,呵呵,那我回去睡回笼觉了,嘻嘻。”她的笑容多了促狭。

不能当电灯泡,虽然夏初萤不知晓“电灯泡”到底是什么,但苏涟漪曾告诉过她这句话的意思。

初萤留下了两名为其梳妆、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便打着哈欠回去了。

涟漪看着初萤风风火火的身影噗嗤一笑,“真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不愧是公主,对上朝时间把握得很好嘛。”

飞峋回答她,“想来,公主从前伺候过我哥上早朝吧。”

涟漪的笑意戛然而止,本来那欢快也消了几分。甩了甩头,不去联想那个让人鄙夷的种马,拉着飞峋便入内,“以后我也伺候你,走吧。”

“……”云飞峋没回答,幽幽的眼神看着苏涟漪,无人知的是,他心中那一直持续挣扎无法得到答案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下,只有他自己知晓。

……

快速用过早膳,涟漪换了身从前初萤为其准备的宫装,随意梳了个发髻,佩戴了一些不会太过张扬的发饰,便算大功告成。

涟漪不喜打扮,但也不至于邋遢,干净整洁、恰到好处。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所以不用早早奔赴皇宫。

涟漪坐了公主府的马车,而云飞峋也不再骑马,将那踏云留在公主府,也同她一起乘车。

按理说,鸾国的风气还不至于开放到男女相处丝毫不用顾忌,但苏涟漪到底还是现代人,让她遵守什么男女大防实在可笑,而云飞峋也从不在意他人眼光,所以两人便这么惊世骇俗的继续下去。

鸾国也如同中国古代早朝听政制,三日一次。一次。

中国古代的早朝间隔时间不一,有的朝代十日一次,有的朝代五日一次,以祖制为基础,由皇帝的喜好来决定。当然定制后,大臣们固然要依据规定日日早朝,但皇上却不一定参加。

中国古代,昏君频繁缺席早朝,最著名的便是明神宗万历皇帝,其23年没有上朝;而明君者则是日日早朝勤政,最有代表的是清代康熙皇帝,除祭祀、生病外,日日早朝。

鸾国新君夏胤修,年轻有为,极有抱负,三日一次早朝必然参加是自然,没有早朝时,也是日日召集三公六尚书到御书房商量国事,更亲自阅览奏折到深夜。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参加所谓的早朝,亲历历史,虽这不是中国的历史,而是鸾国的历史。

当马车到皇宫雍门外时,大臣们几乎都已到齐,三三两两成堆聊着什么,互相寒暄着。年轻人是少数,大半都已人过中年,一些大臣都已头发花白。

人们在议论什么?这些人在雍门外鲜少议论国事,都是闲聊,今日的话题便是苏涟漪——昨日晚宴上,皇上用那种温柔腔调叮嘱苏涟漪参加早朝,意味着什么?大臣们捕风捉影的功力,非比寻常,都嗅到了其中味道。

人群边缘,有一人面容铁青,瞪着一双虎目生着闷气,这人自是鸾国枢密院枢密使云忠孝,其曾为元帅,众人便往往以元帅尊称。

行政制度上,鸾国也有类似三省六部制的一套行政体系,但也有不同。上有中书院、枢密院、御史院,三院掌管政、军、监查三权,下有六部,为户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和吏部六部。

与中国古代不同的是,三院直属皇帝,而六部同样直属,可以说,鸾国的皇权更为集中,只不过三院三公官至正一品,而六部六尚书为正二品。

众人议论纷纷,这苏涟漪不是和云家老二情投意合吗?怎么被皇上用如此不同寻常的态度对待,难道那云家老二根本就是那苏涟漪的踏脚石!?

可怜的云家老二啊,从小得了那种怪病,被送到兵营里远离京城荣华富贵十几年,现在好容易建了大功、治了疮疾,又被一名商女戏弄于股掌之间,男人失败到他这程度,也够可以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无一例外,只不过说出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语气委婉了许多,不因别的,只因人家父兄还在一旁,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云忠孝认为飞峋丢尽了自己老脸,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想象这些人此时心中对他是多么嘲弄与怜悯,就连那频频请求联亲的户部刘尚书,都离他甚远,仿佛怕被其连累,受到嘲笑一般。

在云忠孝身边,除了枢密院几名同僚,便只有他的大儿子,云飞扬了。

云飞扬一身青紫官袍,在众人群中鹤立鸡群,其容貌、其身姿、其气度,引人眼球,让人过目难忘。

这一刻,云忠孝深深叹气,若飞峋像飞扬一般便好了。

最后一辆马车姗姗来迟,在离人群不远处停下,正是公主府的马车。

众人停了议论,刚刚还低沉吵杂,一瞬间鸦雀无声,都明里暗里,将视线投注在这马车之上。

车夫先是下车,照例放下车凳,马车帘被一只苍劲之手撩起,青紫修长身影从车上跃下。一阵倒吸气声,群臣们都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云家的傻儿子了——那苏涟漪野心昭彰,他还给人家捧脚!?

云忠孝武将出身,身体康健,但当看到自己儿子从公主府马车跳下来时,喉咙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气死老夫了!飞扬快去把你弟弟拽过来,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云忠孝深深后悔,他今日就应称病不来,这不争气的不孝子,他真想眼不见为净。

“爹,稍安勿躁,飞峋自有他的想法,孩儿以为,事情不若外人想的那般。”云飞扬道。

“还会怎样?”云忠孝大掌盖在自己脸上,揉着穴位舒缓额头青筋,更是将老脸遮住,他位列三公,今日却如此丢脸。

云飞峋跳下马车后,伸手去接苏涟漪,无比温柔亲切。

涟漪见前方一堆人看向自己,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飞峋掌心。她就是如此惊世骇俗了,她就是这般不顾男女大防,那又如何?若她从开始便将自己塞入那封建条框当中,便要费心打破。但若是她从开始便不进入条框,那还有何可打破?

晨起凉爽,飞峋的掌心干燥温暖。

有一些女子喜欢腹黑的男人,有一些女子喜欢妖媚的男人,有一些女子喜欢霸道的男人。总的来说,各有所好。

但她苏涟漪只喜欢云飞峋,就算大家认为他傻、他没个性,她也喜欢,还是那句话,各有所好。

“你笑什么?”飞峋一愣,见苏涟漪脸上是笑意甚浓。

涟漪下了马车,直接伸手揽上了他的臂,就如同现代女朋友对待男朋友一般,歪着头,“你的美、你的好,只有我自己能欣赏。”

爱情就如同穿鞋,外人看的只是表面,只有当事人才知这鞋舒服与否,脚底板有都少水泡。

这古代男尊女卑、早婚早育又多婚多育,就她所知,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在十二、三岁刚刚可以人事时便早早尝了女人滋味,这些女人都是主母安排的丫鬟。

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怕少爷不会行事,而是让其第一时间知晓女人滋味,让其对女,让其对女人失去好奇,便尽量排除被人勾引、利用的隐患。

那些出身好男子们即便是没有姬妾也**不离十不是处子,涟漪猜测,若飞峋不是因为面部疮疾,想来走的路也同其他官家、富家子弟一般吧。

无论如何,这么个被上帝遗忘的珍宝被她找到,她一定会珍惜。

云飞峋听见苏涟漪的话,并未有什么感动之类的煽情表现,只是淡淡道。“我的容貌,是属于你的。”

涟漪噗嗤一笑,“我说的可不是容貌,难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其实你即便容貌不恢复,还像从前那般,我也会与你在一起。”

飞峋嘴唇抿紧,垂下眼。

两人慢慢向前走,在众人注视中,十分坦荡,步伐坚定。

涟漪坏心起,“容貌长在你脸上,我也拿不走,怎么叫属于我?”可以刁难他。

“若你离开,我就将容貌毁了。”淡淡的声音,透着凉。

苏涟漪吓了一跳,脚步慢了下来,连肆无忌惮揽着他胳膊的手都放下,“神经病,没有我,地球还得转、日子还得过,直接毁容太夸张了吧?疯子。”

看云飞峋的面容,丝毫未动,“没了你,就没了世界,要容貌何用?”

苏涟漪一下子幸福感噗噗上升,谁说云飞峋木讷?谁说云飞峋老实巴交不会说话?她和丫的拼命!她家飞峋明明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各种肉麻的话,还能说的十分有说服力。高手!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有一些离得近的官员听见,摇头叹息——云家二小子和这无耻的商女是彻底学坏了,你看看这商女,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廉耻心,众目睽睽之下揽男人的手,还说这么多不知羞耻的话,真是个娼妇!

苏涟漪不知这些人到底怎么想,但从他们那鄙夷的目光中能猜到一二。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甜蜜了。

这些虚伪的衣冠禽兽,现在装得像是个正人君子,私下却一个个满是丑陋的嘴脸。

家中妻妾成群不说,没事还奸淫勾引一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府中乱搞不说,还要去青楼中**!这些衣冠楚楚的权臣大人们,谁敢说没去过青楼?

她也懒得和这些人辩论这些没营养的话题。等她手握了皇商大权,等她掌握了京城商界,未来这些官员们谁想赚谁想赔,那便要看她大小姐的心情了。

正想着,就听雍门城楼上想起了钟声,那钟是古青铜制成,重达千金,敲响之后,那钟声沉重,别有一种庄严肃穆。

涟漪正疑问这是什么钟声,只见群臣们都收敛了情绪,陆陆续续排了队伍,按照官衔,郡王、三公在前,尚书次之,而后是其他官员。

“这是列钟,还有一柱香的时间,雍门便开,群臣入朝。”飞峋压低了声音道,陪着涟漪站在了末尾处。

末尾是五品官员,可以说只是个摆设,在大殿上甚至没有主动开口议政的权利,为人也都很收敛,没对苏涟漪和云飞峋投放奇异的眼神,也可以说是不敢。

列钟敲响,队伍很快成型,随后便有几名执着笔薄的监察官员上前,让众官员签到。

一炷香的时间,签到完毕,太阳升起,雍门大开。那朱红色大门缓缓敞开,射来许多光明,如同朝阳破出层云一般。

行进,入宫、入殿,叩拜。

苏涟漪在末尾处,心中也忍不住有一些激动,在现代便听说过早朝,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参与其中,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得如同梦幻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的每一日又何尝不是在梦中!

龙颜不得随意窥视,苏涟漪老老实实地在末尾,微微低着头,跟着前两排那做壁花作用的四品以下官员一般。

云飞峋也是站得笔直,不说话,低着头、垂着眼,若有所思。

前方,有大臣上奏国之要事,有臣子为皇帝**,有的拿捏不了主意请求皇上指点,有的则是听从了皇上命令准备稍后实施,井井有条。

皇帝年轻、臣子年迈,君臣本不应有年龄的顾忌,但即便是苏涟漪这个丝毫没有君臣观念的现代人都认为,这年轻的皇上英明威武,其气魄足以令在场所有人臣服。

苏涟漪收敛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开始专心听朝堂上的事物,无论古今,生意的胜败往往与上层建筑的政策方向息息相关,所以她仔细听取国事,企图从中找到什么风向,以备后用。

“苏涟漪。”

突然,苏涟漪正听着入神,却听见上位者那年轻磁性的声音,好在,皇上还不算特别离谱,没在这朝堂上用那种温柔得能捏住水来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涟漪快速转头看向云飞峋,希望他告诉她,接下来怎么做。

飞峋的面容淡然,一双深邃的眼此时更是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刚唇抿紧。他先是对她投以一种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示意其上前。

涟漪微微点头做了回应,而后隐隐深吸一口气,上前。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间,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表达什么,只不过……涟漪总觉得,这几日的飞峋很奇怪,与往日不同。

地面是平整光洁足可当镜的大理石,涟漪低着头,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从容坚定。

到了前方,跪地,为皇上行大礼。

夏胤修低头看向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带着一种考量、带着一种占有欲,又别有一种算计的意味。

“苏涟漪,朕说过,这皇商,你来做。”一反庄严,皇上的语调又柔了下来。

涟漪的眉头紧皱,如果可以,她希望皇上对他横眉冷对,也比这么诡异的温柔要好,这温柔就好比棉中刀一般,看似对其呵护,实则却将她逼入凶险。

“臣女多谢皇上圣恩。”因有了品衔,苏涟漪便改了自称。

夏胤修却微微一笑,“口说无凭,朕要你实际行动来感谢朕。”温柔的声音,致命的毒药。

群臣倒吸了一口气,不是说苏涟漪勾引皇上吗?但此时此景,为何听起来是皇上用权力在引诱苏涟漪?

青紫官袍衣袖下,云飞峋的拳头捏紧,青筋凸起。

皇上……还是在逼他!

涟漪也微微一笑,跪在地上并未起身,但她的跪姿却不同于其他大臣那般卑躬屈膝,反倒是腰身挺直,“回皇上,臣女定然会用成绩回报给皇上,以感恩皇上的知遇之恩。一年内,银行机构正式建成,两年内,国库银两多一成,五年内,多三成。宏观调控鸾国经济,协调各地商会,令鸾国经济稳定,国民收入提高,经济水平超越轩国、木神国、齐兰国,紧逼北秦。”

喝!好大的口气!

群臣震惊,少不得一番小声议论。

这苏涟漪有什么本事,一介小小商女竟能让国库银两变多,如何变?增税?笑话!

木神国以游牧为主,抛出不谈,轩国与鸾国实力相当,暂且也不谈。但那齐兰国却国富民强,岂是说赶超就赶超。更别提北秦了,那可是第一大国!可笑!

夏胤修其实也是不信的,不过苏涟漪的想法与理论又实在有趣,他很想尝试!

年轻君王照比年老君王便是如此,有魄力,想了,便敢真正去做。

原本群臣还以为这苏涟漪会入宫服侍皇上,用美色来报答君恩,但如今被这狂妄的口气惊吓,竟根本忘了那猜测,只想着苏涟漪的可笑。

夏胤修淡淡笑了下,收回了那略带戏谑的温柔,面容瞬时收敛威严。

安禄手捧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成立商部,与六部列,封苏涟漪为商部尚书,官至三品,钦此。”

商部!?尚书!?

大殿之上,议论声终于无法压抑,群臣们议论纷纷,商部?这是回事?难道是六部之外的第七部!?

群臣们都忍不住纷纷看向邱中堂——中书院中堂,按理说,这种行政划分、编制增减都应是其职责一部分,但显而易见,邱中堂也是与他们一般的震惊,忍不住扬起了老脸,窥视龙颜。

夏胤修神色未动,双目咄咄逼人地看向苏涟漪,终于在她那淡定的容颜上看到了一丝惊慌,心情大好!

但可惜,那一丝惊慌之后,又重新被往日的淡定所替代。

苏涟漪才不怕,不就是尚书吗?既然皇上敢给,她就敢接,接了,她便要做到最好!

云元帅嫌她出身底?云夫人嫌她无教养?这里的每一人都认为她高攀云飞峋?

那如今她就要让他们看看,她的出身、教养到底如何,高攀?她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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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一阵低声热议后,又恢复了平静,群臣将震惊由外转到内,在心中惊讶着,面上却一声不吭。

新帝登基未久,脾气尚未摸透,还是少发表议论、少惹事端为好。虽并非第一日接触皇上,但谁能保证从前“太子”的纯良大度,不是装出来的?历史上皇子登基后“性情大变”之事,还少吗?

中书院邱中堂邱志诚面色不好,中书院主管行政机构,而立部这么大的事,皇上都未找他商量,甚至从前都未提起过,今日朝堂他算是丢尽了人,皇上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了什么?

其实,夏胤修若真将此事提前告知邱志诚,定会被大力劝阻,毕竟,能让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商女出任尚书,这行为也实在疯狂。

“起来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朕还记得,礼部侍郎李玉兰出身商家吧?”

群臣列队中的李玉堂闻言,赶忙出了队列,见礼。“回皇上,微臣家父确实经商。”

夏胤修微微点了头,“既然如此,李爱卿可愿调到商部?”

群臣自然知晓,李侍郎是不愿的。因李玉兰不仅是礼部侍郎,更是礼部尚书的乘龙快婿,若是在礼部,前途无量,若是去这莫名其妙的商部,只是徒增羞辱,毕竟,在一女子手下、听令与一年轻女子,哪个七尺男儿能愿?

李玉兰淡笑,并未觉得去商部、在苏涟漪手下有什么丢人,但……“回皇上,微臣自是听从皇上之令,但微臣虽生在商家,却从未参与过家族生意,与商部相比,微臣对礼部事物更为了解,请皇上明鉴。”

夏胤修了然,原本他而是想物尽其用,毕竟商部刚破天荒的建立,不能让苏涟漪做这光杆将军。

“皇上,微臣虽无法为君解忧,却可举荐一人,那人眼光敏锐、行动果决,臣相信,其最适合这商部职务。”李玉兰又道。

涟漪闻此,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猜到了李侍郎要举荐何人。

“李爱卿,你要举荐何人?”夏胤修问。

“回皇上,微臣想举荐之人正是舍弟李玉堂,舍弟自幼跟随家父历练,六岁经商、十四岁便管理家中大半商铺,此外,舍弟为人忠诚,也与涟漪郡有过生意往来。微臣举荐自家人确实于情于理不甚妥当,但此时正是皇上用人之际,微臣便也唐突开口,还望皇上恕罪。”李玉兰从容道,言辞恳切。

群臣不语,猛然惊醒——这商铺的确立,势必便增添了一些空缺。

商部不同于其他各部,有了空缺自有下部官员填充。这商部凭空而起,根本没有下系机关,那么,岂不是便有了可乘之机,可趁机安排自己的人入部?

商部是什么?那可是与金银相关,若是能安插自己的人,少不得要从中得利。

想到此,很多官员已收敛了从前那或惊讶、或不屑、或疑问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刚刚擢升正三品商部尚书之位的涟漪郡主,震惊!

只见,柔和的光线下,那身姿挺拔面容秀美的女子婷婷而立,丝毫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卑躬屈膝,有的只有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怎么不让人惊讶!?

按照常理,别说年轻女子,即便是经过历练的男子突然有了如此殊荣,也少不得要喜形于色,夸张一些的甚至会失心疯,但这女子无论是从昨日晚宴上的表现,还是今日大殿上的表现,除了淡定,便唯有淡定。

众人此时突有了一丝预感,这苏涟漪,绝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有她过人的本事。

有一些官员更是已暗中后悔,担心刚刚在雍门外自己的表现实在不恭,会不会因此结了仇?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竟会有求于人,有求于这名从前十分鄙夷的女子?

这一切,就如同一只巴掌,狠狠摔在这些大小官员的脸上!其摔的不仅仅是人,更是这男尊女卑的制度,和这些人心中的大男子主义。

夏胤修闻言,“涟漪郡主,李侍郎所推荐之人,确实如他所说?”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皇上,李玉堂正如李侍郎所描述无二,其为人正直、年轻有为,臣女相信,李玉堂定会效忠皇上,成为国之栋梁。”

夏胤修点了点头,对涟漪道。“好,这李玉堂之事姑且不说,商部的建制便由你来决定,给你两日的时间,可有把握完成?”

涟漪跪地,“臣女谢主隆恩,两日之后,定会将编制雏形上交给皇上。”她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了,因为可以预见,这两日的时间,会有不少大臣踏破公主府的门槛来见她,为的就是为亲戚幕僚谋一个肥缺。

她不是油水不进之人,搞不好会给他们机会,就看他们给她什么条件与承诺了。

难道苏涟漪争取皇商之位、成为商部尚书,为的就是以权谋私?答案是肯定的!

想建立自己的势力,势必就要利用一些权力,不给那些人甜头好处,他们又如何会给她一些方便?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来鸾国当官,可不是为了报效祖国、效忠朝廷的,她对这国家和皇帝几乎没有丝毫感情,这一点,她对自己的自私也是十分汗颜。但中饱私囊的同时,她也会履行对皇上的承诺,定会竭尽全力,将许下的承诺实现,让皇上受益。

只要不是太过火、只要遵循一个度,无论是朝廷还是群臣,都会受益,是为双赢。

“好,”夏胤修道,“那两日之后,朕便在御书房等你的好消息。”说着,众人未见,那冷艳的眸子若有若无扫到群臣的末尾,看向那抹颀长的青紫身影。

云飞峋未抬头,却用余光察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多少深意,只有他自己知晓。

今日因商部之事,早朝生生向后延了一个多时辰,过了午时,才结束。

随着大太监安禄唱喝退朝之音,群臣跪地叩首,皇上离开,而后群臣带恭敬退出金銮殿,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涟漪郡主请留步。”从后有人快步追赶了上来,是礼部侍郎李玉兰。

涟漪正欲追赶走在前方的云飞峋,见其叫住她,便只能停下,“李侍郎。”她是极给李玉兰面子的,两人从前虽未接触,但却有着不少渊源,如今相见,在这陌生的朝堂中,涟漪竟有种遇到老友之感。

若是没有商部的肥差,想来整个朝堂之上,不鄙夷她苏涟漪的少数人之一,便有这礼部侍郎李玉兰罢。

玉兰淡笑,他与玉堂为亲兄弟,容貌自然是有几分相像,都极为俊美。但他少了李玉堂的精致出尘,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气度。“从前便经常听家父提起岳望奇女子,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鳞岂非池中物,如今这情形,下官并不意外。”

涟漪笑着摇头,面容略显无奈。“有些并非我追求,有些并非我想要,只能说造化弄人罢。”若是云飞峋不是出身三公之一的云家,只是普通小官小吏,或干脆普通百姓家庭,她才不会当什么郡主、当什么尚书。

苏涟漪的话,李玉兰是不理解的,这世间哪有不求功名之人?但李玉兰笑笑,就这么过去了。“无论如何,下官与郡主也算是有缘,郡主聪明睿智,但毕竟初入仕途,若是有需要,大可来找下官,不耻下问。”语言轻松风趣。

涟漪对这李玉兰的印象不错,“李侍郎真是言重了,岳望县谁人不知,李家大公子博学多才,入仕为官,您是岳望县的传奇和骄傲。”

玉兰轻笑,两人并肩缓行,“郡主说笑,历史上岳望县出过不少能人大家,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近百年,还真未出过京官。下官也许曾经是个传奇,但如今另一个更为夺目的传奇而出,我便只能退居二位。”另一个传奇?自然就是苏涟漪。

李玉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苏涟漪,此时心中不免想起从前府内流传的蜚语,说苏家村的村妇苏涟漪贪恋二弟美色,屡屡前来骚扰,难道就是这个苏涟漪?真的就是这个苏涟漪!?

其实李玉兰知晓,传说中的苏涟漪正是自己面前的苏涟漪,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一阵迷糊。

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无外乎就是叙旧,说一些岳望县的旧事,而苏涟漪则是放心不下云飞峋,总是觉得这几日飞峋的心事越来越重,心中决定,一会说什么也要逼问出来。

李玉兰自然发现了苏涟漪的目光,寻思了一下,而后笑道,“想来郡主与飞峋将军的婚事也不远了,搞不好舍弟也能前来喝一杯喜酒。”试探了下。

涟漪却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枢密院使云忠孝云元帅,只见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只要是看见她,那双虎目便能射出凶狠的目光。她与云家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起初是门第问题,而如今却是尊严问题。

众人皆知,云元帅是不同意苏涟漪与云飞峋的婚事,不惜撕破老脸在朝堂抗议,起初众人都站在云元帅一边。但随着苏涟漪的异军突起,连升两级,加之现在有了可结交群臣的资本,不知何时,天平已向苏涟漪一方所倾斜。

这是什么?这是隐暗交锋中的胜利,苏涟漪胜、云忠孝败。

云元帅如何能开心?能接受苏涟漪?若从前是鄙夷,那如今就是痛恨。

也许此时此刻唯一能缓和矛盾的方法便是苏涟漪求饶认输,让云元帅与夫人两人践踏了她的尊严,用她的尊严换取云家二老的妥协,但苏涟漪却不愿。

“这婚事是一定的,但到底何时来办,还是个问题。”涟漪叹气道,“不过这喜酒李公子想来是能喝的,今日有李侍郎举荐入商部,想来不日便能到京城了。”

李玉兰想到这件事也很高兴,“涟漪郡主真是为我们商人争了一口气,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想来,李玉兰在朝中也曾经坎坷过吧。

见话已说完,涟漪便歉意告辞,快步向宫外走去,为了追逐云飞峋。

……

雍门外,各官员轿子马车一字摆开,等待自家主子。

涟漪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出去,却不见云飞峋身影,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那种又苦又涩、有酸有咸的感觉让她慌了。

官员们都从容走出皇宫雍门,上了自己座驾,都暗暗留意苏涟漪,却无人与之攀谈,计划这几日暗地里寻个时间、择了礼品,登公主府,结了交情,攀了关系,看能不能在商部里塞进个人去。

飞峋,你到底怎么了?

飞峋,你在哪里?

飞峋,难道你也觉得因为我的存在,压了你的男子尊严?

飞峋,你不会想放弃吧!

苏涟漪越想越心惊,脸上的淡然少了许多,一双秀眉皱着,两眉之间有一道淡淡的纹,睿智的眼中满是无助,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自己太霸道了?确实,从两人见面开始,都是她要求他去做什么,两人只见的感情也从来都是以她为主导,女强男弱,不仅外人如此想,她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但她却不知怎样让自己弱下来,一筹莫展。

“涟漪郡主,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在下能效劳?”一道好听得男声,带着关切。

涟漪回头,见到一抹朱红消瘦的身影,她与他见过几次,但真正交谈只有那么一次,寥寥数语,是司马御史。

苏涟漪赶忙调整了情绪,挤出了一抹笑,“没有,让司马御史担心了,抱歉。”语调满是敷衍,眼神还在暗暗寻找。

正说着,李玉兰也从雍门走了出来,身旁陪着的是自己的岳父礼部赵尚书,好像两人说着什么,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与司马秋白,与岳父表了歉意,便快步过来。“郡主,司马,发生了何事?”

涟漪无奈,如今不方便去寻找飞峋,叹气,“让二位担心了,想来是早膳未用,刚刚有一些恍惚,现在好了,涟漪告辞。”说着,便歉意对两人微微点了下头,向公主府马车而去。

司马秋白与李玉兰也都是能看眼色之人,知晓郡主定是有事,却又不方便倒出,便也不强问,各自寻了自家马车,上了车。

公主府马车夫见苏涟漪归来,赶忙下车迎接,涟漪微撩裙摆,在踏上车凳时,忍不住又扶着车厢回头张望了下。

雍门外,在各家家丁的伺候下,身着或青或朱的官员们上了各自的马车,有上车便走的,有几人热切讨论什么依依不舍的。高矮胖瘦,老少俊丑,却唯独没有云飞峋的身影。

涟漪捏着车厢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犹豫再三,想下车寻找,但众目睽睽之下,最终一咬牙还是上了车。

车上,云飞峋正闭目养神。

“飞峋!”涟漪惊喜,一颗心乱跳,原来刚刚是自己吓自己,飞峋哪儿也没去,也没闹什么脾气,老老实实地在车中等她。

对苏涟漪突然的喜悦呼唤,云飞峋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车厢内光线昏暗,让云飞峋的面颊若有若无地掩在暗影之中,一双飞扬的剑眉下,深邃双眼并未全张,半垂着睫毛,透着一股神秘。

“恩。”他答。

涟漪根本不顾形象,一下子跳上了车,撂了帘,冲入云飞峋的怀中,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拥着他,很用力,“你……你……”想责怪他,但又发现人家根本没做错。

……是啊,云飞峋从来都是如此,虽不做出彩之事,也从不做错事。就如同空气一般,平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失了他,却又觉得心中空落落得心酸。

云飞峋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苏涟漪的侧面,又垂了眼去。

车外,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涟漪郡主,可回公主府?”

苏涟漪长吸一口气,将语调平稳下来,“回。”

随后,马车缓动,拐了个弯,逐渐上了京中大道,直向公主府而去。

云飞峋端坐在车内长椅上,涟漪慢慢蹲跪在他前身,比他略低,伸手搂着他的腰,将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前,“飞峋,这几日我见你总是若有所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让元帅下不来台?此时回想,我也有错,无论什么原因,他是你父亲,我却……”

“不是。”飞峋答,声音平静,末尾处又带了一丝颓然。

涟漪仰头,“真的?”

“我从来不骗你。”飞峋答。

涟漪点了点头,再次将头塞入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我知道你从不骗我,我相信你。但……你若心中有事,能不能告诉我?”

云飞峋的眉,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闭着的双眼刚想睁开,却又重新闭上。就好像,他想与她交流,却发现有苦难言,无法开口。

涟漪并非第一天认识云飞峋,对他是有了解的,就如同从前两人虽算是定了情,但飞峋也不肯说出他和初萤的身份一般,不是不说,是无法说。不仅是为了保护金玉公主,更是为了保护她苏涟漪。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有时,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保护伞。

“飞峋,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或是你不满意我的哪一点,一定要说出来,我改,好吗?”苏涟漪道,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没错,她没出息地离不开人家。

云飞峋闻此,睁开了眼,用一种稍微陌生的眼神看向伏在自己胸前的苏涟漪,逐渐,眼中的陌生变为动容,又从动容变为复杂。

他这才伸手轻轻搂住涟漪纤瘦的身子,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他有一些愤怒,有一些无奈,当年皇上明明答应他,只要完成了那项任务,便放他自由!不再强求他什么!

但如今呢?又要求他去做那些他不愿做之事!

他原本无欲无求,根本让人拿不到丝毫把柄,但如今,他却有了人生无法避免的最大弱点!皇上拿捏了他的弱点,他无可奈何。

带着她离开?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仙境,过真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元帅府不会怎样,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有足够的实力不被人威胁,但苏家呢?

涟漪有父亲,有兄长,有弟弟,难道两人离开,便将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都带走?带哪里去?他们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的人生?

一声叹息。

涟漪抬头,盯着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若是方便,与我说说,我们想办法解决。”心中狠狠一痛,飞峋眼中满是血丝,根本不是一日未睡,分明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为何她刚刚才见到?

飞峋的唇淡淡勾了下,“我能解决。”

涟漪闻言,挤出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好,我知道你一定能处理好,当你觉得能告诉我的那一日,便说。”

“恩。”飞峋答。

涟漪伸手触碰他面颊,爱怜地抚摸他眼下的淡淡的淤青。飞峋的皮肤不算白,是一种介于白皙与古铜色之间的颜色,有一种阳刚与野性。

而此时这肤色也掩饰不住他眼下的淤青,让涟漪心疼。“一会才到公主府,你小睡一下好吗?”

飞峋垂目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涟漪起身坐在云飞峋身侧,车厢内宽敞,涟漪侧着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虽然这姿势很暧昧,若是飞峋想占她便宜十分方便,但他却并未趁机动手脚,而是依照苏涟漪的摆布,靠在她的胸前,睡去。

因在市区,马车速度不快,加之车厢用料上乘、做工精细,减震很好,还算平稳,飞峋就默默躺着,闭目,不知是睡是醒。

……

公主府到。

“飞峋。”涟漪轻声呼唤,声音无比温柔,如同积雪刚融的春水,如同月下清泉,缓缓而流。

云飞峋真的睡了,不知几晚未睡,刚刚闻着苏涟漪身上熟悉的馨香,终于抵不住困意,浅眠了会,就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竟做了个梦,梦到回了苏家村,还是那件改造好的房间,只有他与苏涟漪。

那是一个特殊的世界,整个世界上天入地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云飞峋、一个苏涟漪。他们彼此陪伴、彼此帮助,男耕女织,安详幸福。

“醒醒,回房间再继续睡。”涟漪继续温柔道,抱着云飞峋一颗大脑袋,涟漪突然找到了怀抱熙瞳的感觉。不禁在想,若是她与飞峋有了孩子,会像谁多一些。

正在这时,云飞峋睁开了眼,因被吵醒,那眼中更红,同时红的还有苏涟漪的脸——通红一片。

如同被抓包了一半,涟漪尴尬无比,“那个……我……我们回房间继续睡。”这话说完,更觉得十分别扭。原本是在YY无辜的飞峋,现在又好像盛情邀请。

飞峋伸手撑住座椅,缓缓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不了,我回营地。”

涟漪自然不同意,“不行,你现在精神不振,若一会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我不管,今日你必须听我的,休息好了才放你走,不然我生气!”疲劳驾驶是不对的。

飞峋停止了揉眼,看了苏涟漪一眼,眼中带着挣扎与不舍。最终顿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两人下了马车,苏涟漪不为世俗地挽着飞峋的手臂,根本不顾公主府下人们的视线,何况,这些下人们从来都是见怪不怪。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最大区别。封建社会卖身制度其实是奴隶制的延伸,带了一种深深的奴役思想,下人们入了府,便成了奴隶,若非级意外,身心都是主人家的,自不会有独立的人格,在他们眼中,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现代却是雇佣制,即便是佣人也有独立的人格、自己的判断,于是便也能分析、比较、嘲笑雇主。

夏初萤听闻苏涟漪回来了,赶忙带着宫女嬷嬷浩浩荡荡地从主院迎了出来,想问问苏涟漪第一日早朝的感觉如何,皇兄到底让涟漪参加早朝所为何事。她好奇得紧,这一上午坐立难安。

“涟漪,你终于回来了,走,去我的院子。”

涟漪却歉意地摇了摇头,“晚一些我过去吧,昨日我与飞峋都彻夜难眠,需要休息,现在实在没力气给你讲,等休息好了,立刻去给你讲,如何?”

初萤能听出涟漪的声音带了一些虚弱,心中不愿,但也无奈。“知道了,那你们快去休息吧。”

“我……”飞峋正欲开口,说回营地,却见苏涟漪撅嘴瞪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目光顿生柔和,宠溺。

初萤甜美的小脸儿上笑容促狭,“快去休息吧,好好休息啊,放心,我这就下令,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们的,交给我吧。”越说越暧昧。

涟漪又无奈白了初萤一眼,便拉着云飞峋回了自己院子。她能感觉到,飞峋若是真回了去,定然又不会安睡,也许有她的陪伴,他才能睡好。

秋水院。

这院名并非秋水,但因苏涟漪的入住,被初萤强硬改名。只因有一句诗——“秋水醉涟漪”,初萤的意思很明显,这院子从今往后便属于苏涟漪了,她的公主府永远有一处涟漪的房间,就如同岳望县的苏府永远有她寡妇黄氏的房间一般。

有丫鬟们打开温水后,便被涟漪清了出去。

秋水院不留下人,是苏涟漪的规定,除了平日里打扫外,晚间休息,丫鬟们便回从前的下人房。

“你坐好,我帮你。”不顾云飞峋的反对,涟漪将他塞入桌椅,自己则是将帕子用温水润湿,细心帮飞峋擦脸洗手。

云飞峋垂着眼,并非反抗,任由她来。

撒完脸后,扔了帕子,涟漪便开始动手解他的腰带。

飞峋的身子僵了一下,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涟漪噗嗤一笑,“你睡觉要穿衣服?先不说舒服与否,你这官袍风尘仆仆的穿了两天,脏了我的床单怎么办?”说完,便觉得这话十分暧昧。

飞峋的眉皱了下,抬眼去看房间。

除了那一张大床外,临窗还有一只雕工精美的仕女小榻,鸾国女子最忌白日着床,即便是屋睡,也都是在小榻上,想来,苏涟漪是想在小榻上休息吧。“我自己来。”

“不行,今天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甩开他的手,开始研究其这蟒带如何解,因为扎得紧,很是难解。

云飞峋很想说,他哪一日不是听她的?不过唇角笑了一下,那弧度又渐渐消失,最终未语。

“呼,终于解开了,这该死得腰带。”涟漪长吁短叹,将那黑色蟒带抽出,飞峋整理的衣襟松了。

将蟒带随手扔到小榻上,而后便去脱他的官袍。

飞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小榻上的蟒带,心中柔软被戳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腾。

青紫官袍也被扔上小榻,盖在了腰带上。

“好了,坐在床上,我帮你洗脚。”涟漪将云飞峋塞到了大床上。

这一次,飞峋真的慌了,“不行,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脚?”说着,拽住了她的手。

涟漪噗嗤一笑,“你以为我蹲着用手给你洗脚?美死你算了。坐着不许动,动一下,我就揍你。”半开玩笑地离开,没一会,便端着一只大盆前来,放在鞋凳上。

云飞峋并非伸脚入水盆中,反倒是侧着头,好奇看着苏涟漪。

只见苏涟漪几下便将外衣脱了,也扔在下榻上,行动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扭捏。虽然来鸾国两年,但她有一些现代思想还是无法改变,也许这一生也无法改变。

就如同说,鸾国女子穿着里衣若是被人看见,那便等于脱光了一般。苏涟漪以为,丝绸里衣完全可以穿着招摇过市,有什么可害羞的?于是她脱了外衣也十分大方地穿着里衣坐在云飞峋的身边。

脱了鞋袜,直接将一双雪白小脚深入盆中,毫不客气。

“来来,洗脚,一起。”她嘻嘻笑着。

也许被苏涟漪连贯的轻松所感染,云飞峋心中的压抑也缓解了许多,一直沉着的脸慢慢泛出了一丝笑意,将脚伸入这大盆,被温水覆盖,舒服一片。

他尽量避开那双雪白小脚,只用眼贪恋地看着,却不愿唐突。

苏涟漪才不管什么唐突不唐突,毫不犹豫地踩在他的大脚上,一脚踩一只,“这就叫,独占鳌头。”鳌,王八也。

飞峋心中好笑,“在骂我?”

涟漪一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某人对号入座与我无关。”

云飞峋一愣,哭笑不得,想与之闹,却又没有足够的心情,“你认为什么,便是什么吧。”道。

涟漪看着云飞峋,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有了一些僵硬。取了一旁的帕子,低头擦了自己的小脚丫,而后扔给云飞峋。“自己擦,姑奶奶伺候累了。”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大床,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打开,盖在身上,轻呼一声,还是床上舒服。

云飞峋的眸,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些,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那堆满两人衣服的小榻,难道……她不是去小榻上睡?

苏涟漪舒舒服服地絮窝,翻身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喂,我说,你自己睡床,让我去睡榻,你忍心吗?”

飞峋捡了帕子擦脚,一边道,“那你睡床,我去榻上。”

正欲起身,衣服却被涟漪拽了住,“我说,那榻我躺都憋屈,你这坨儿就算了,压塌了小榻,我怎么和初萤交代?”

云飞峋哭笑不得,“但同睡床,不妥。”

苏涟漪拉着他的胳膊便将其拽了过来,“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也不是没睡过,从前在苏家村,某人一丝不挂地和我睡,难道忘了?现在开始装文明玩羞涩了,我告诉你……”一边说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压在床上,自己则是直接骑在他身上。勾唇一笑,“晚了。”

云飞峋脑袋一懵,就这么呈现大字型被她压在床上,瞪大了眼,而后叹气,“知道了,下来吧。”

涟漪扭了几下,发现身下之人不为所动,嘴角抽了一抽,乖乖滚了下来,回到那床内侧。“过来。”女王一般的语气。

云飞峋嘴角无奈扯动,而后上了床,躺下,却感觉到手臂与胸膛间,挤入了一只小脑袋。低头一看,苏涟漪已不知道何时将头发拆开,精美发簪扔了满床,人,则是一边拆着发髻,一边用手指为梳,将那柔滑细腻的发丝梳开。

“看什么?没看过美女梳头发?”涟漪噗嗤一笑,开着玩笑。

云飞峋点了点头,“恩,第一次见,惊为天人。”无比认真。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本来今日她故意撒娇卖萌,为了让飞峋心情好一些,但对方这么认真赞美,倒搞的她不好意思了。“睡吧。”

“恩。”飞峋答应了一声,而后便闭了眼,不大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苏涟漪趴在其胸口,愣住了,而后抬头,看他英俊刚毅的面庞,和婴儿一般安详的睡颜,怔住——他……他……他竟然就这么快睡了!?

还记得上一次,他非要做那种羞羞的事,最后被几名损友骗了出去,打了一夜的架;还记得上上次,在军营中,他也想做那种羞羞的事,被她一脚丫子踹下了床去;再记得上上上次,也是他想做些什么,却被她决绝。

为何这一次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苏涟漪丝毫无困意,被惊得彻底清醒,十分疑惑外加受伤地看着睡得正香得云飞峋,那种感觉很怪!十分怪!

就好像从前一直缠着自己之人,突然放手了一般。

女人都有大小姐脾气,她可以拒绝,但却不允许他的无视!她有权力让他滚远,但当她勾手指时,他还得乖乖滚回来,哪怕是已到天涯海角。

没错,苏涟漪有一些生气了,气得鼓鼓得,就好像自己魅力被忽视了一般。

她伸手到他窄细高挺的鼻梁前,想伸手狠狠捏下去,但想到他那通红的眼,理智又不让她下手。就这么犹豫,是捏,还是不捏。

当苏涟漪挣扎着最终准备下手时,一抬头,却发现云飞峋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浓密的睫毛下,那双乌黑的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留意到他有如此浓密的睫毛,就如同羽翼一般,将乌黑的眸子变得神秘。

云飞峋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询问——你想做什么。

苏涟漪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中,最后一咬牙,直接将那手向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伸长了脖子吻上他的唇。

你没兴趣?没关系,我来。

云飞峋一愣,下一刻,她矫捷的已压在他身上。

她一只手捏着他下巴,另一手则是抓他的头发。云飞峋的发丝乌黑,不若一些男子那般刚硬,也不若女子一般细柔,不粗不细,带着一种光泽的韧性,有一些像现现代电视洗发水广告中,用组合灯光处理出的效果。

她灵巧地拽下他的发冠,将那发丝打开,抓在手心中,很有感觉。

她腹黑的想狠狠拽他头发,让他吃痛,顺便张开口,让她为所欲为,这想用这种霸道的行为蹂躏他。但她用了很大的力,几乎都快把那乌黑亮泽一把发丝生生拽下,身下之人别说张嘴,连眉都没动上半下。

——我说,大哥,能忍痛不用非在此事表现好吗?

叹气,“我说云飞峋将军,我知道你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但多少也配合我一下好吗?”

飞峋微微皱眉,不解,“让我喊痛?”

“……”涟漪拧眉,“不是,是……咳咳……让你张嘴。”她本就不是浪漫的人,这厮比她更古板。

云飞峋愣了下,下一瞬间便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俊逸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

涟漪也觉得有一些尴尬,闷头继续之前的动作,这一次,云飞峋并未“坚守阵地”,顺势张口,任其直入,在口中掠夺。

涟漪抓着他的发丝,吻着他,感受他的味道,调戏他的舌。

半挂的床帐不知为何突然撂下,让两人都忍不住一惊。因床帐的遮挡,大床内光线昏暗,本就暧昧不明,更是旖旎四起。不知是因这逐渐升温的气氛,还是两人激烈的动作,竟如同跑了几百米一般,气喘吁吁。

涟漪的吻顺势向下,吻他的下巴,其上隐隐钻出许多桀骜的胡渣,离远看不到,近了便能发现,青色,带着一种性感的味道。

雪白的里衣被大敞,她干脆骑在他身上,低头欣赏。

“你……要干什么?”云飞峋终于发现这气氛实在诡异,而苏涟漪今日的表现也是莫名其妙,她不是不喜欢婚前吗?为何今日……难道是将他惹得欲火焚身后一脚将他踹下床?

难道将他弄得无法控制,而她扬长而去?

惩罚他?

惩罚他未当即做决定!惩罚他身为一名男子却无法担当!惩罚他没有魄力而顾左忌右!?

叹息,苦笑,是啊,他从来都是如此,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日。

罢了,就让她惩罚吧,他是罪有应得。

想着,又闭了眼。

苏涟漪的唇在他身上,顺着一道道肌肉的纹路,细细吻下,眸中的颜色也不禁深了又深。其实上一次,她便未抗拒,若不是飞峋那几名损友,也许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而这一次,苏涟漪决定,就办了他吧。

让苏涟漪做这决定的原因是刚刚那种若即若离的失落,两人也算是夫妻,同居那么久,却没什么实质性得进展,那胜利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就是怎么也碰之不到,心烦、意乱。

有一阵子,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就因此,才有的飘渺、不踏实感。

当苏涟漪的手碰到某一处时,本来安然闭眼,有着随时被踢下床觉悟的某人猛然倒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涟漪一挑眉,一只手被抓,便用另一只手。

她动作迅速麻利,但他却迅雷不及掩耳,在她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再次抓住她的小手。

两只手被桎梏,涟漪无辜道,“我干什么?还用问吗?”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若是你想挑逗我,这样的足够了。”只见他本就略带小麦色的皮肤,此时泛着细汗,将棱角分明肌肉显得更为弹性紧致,带了一丝潮红。

八块腹肌在他沉重得呼吸下收缩,最总隐在雪白丝绸里裤的腰间。

涟漪的两只手被捏着掉起,低头看了看他的裤子,点了点头,“这样就够了?”

飞峋哭笑不得,“你还想怎样?”他已经很难受了。

涟漪“哦”了一声,挣脱了他的钳制,双手重获自由。到底应该如何做,她知晓,虽然紧张急促,但还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日心一横,该发生的就发生了吧,既稳了他的心,也定了自己的心。

有一些颤抖,拉开自己的衣领,准备脱。

云飞峋吓了一跳,又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涟漪却突然收敛了之前的嬉皮笑脸,脸上满是认真,“没怎么,只是想了,便要做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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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能不能成?不知道大家的意思如何!

未来十几个小时,若是月票多,就成了。干柴遇烈火,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若是月票不多,说明大家对两人床单之事不甚在意,那便再缓缓,等历尽千帆,送入洞房再说,反正中间还有一些波折。

所以,成与不成,就看大家的意思了,恩恩……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月票……

154,飞峋真实身份(累死,求票)

雪白的里衣被拉开,里衣之内,肌肤如盈雪,锁骨**。

肚兜那粉色的细细带子在肌肤之上,粉白相间,别有一种诱惑。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划过自己肩上的娇嫩皮肤,指尖的光盈与肌肤的洁白形成一种一刚一柔的对比,别样美感。

半挂的床帐已经撂下,突然一声吞咽增了多少暧昧。

云飞峋不禁睁大了眼,目瞪口呆,刚毅的唇还带着晶莹,是两人刚刚亲吻的痕迹。

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对心爱女子的身体是渴求的,无论是因生理还是心理,爱一个人到极限,根本不是看一眼、或说说话便可满足,只想将那女子拥入怀、让她娇喘在自己身下。

云飞峋从来不认为自己这想法是龌龊,这是正常男人都有的**。

但**归**,此时此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涟漪,你……为何要这么做?”说着,在床上坐着的云飞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声惊雷,难道……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

说话期间,苏涟漪已将里衣褪了下,冰肌玉肤,藕臂纤腰,只有一件粉色绣着荷花的肚兜,其上绣花十分精巧,只见一滩春水波澜,上有芙蓉几只。最显眼的是一只盛开的莲花、一只翠绿的莲蓬。

莲花在左,莲蓬在右。

那莲花的每一只花瓣栩栩如生,甚至仿佛滴着水滴一般,濯而不妖,芬芳怒放,虽刺绣在丝绸上,却如同散发了一种馨香的香气。

而另一侧,那莲蓬精巧,羞答答地半垂,如同一少女,含羞遮面。

这一朵莲花、一只莲蓬,本是死物,却因女子玲珑的曲线变得立体、有了生命。

云飞峋自幼在猛虎营长大,舞枪弄棒甚是在行,虽兵书、地图没少看,却从未舞文弄墨欣赏过花花草草。今日此时,他真是被着一株植物迷住了,或者说迷住他的不是那莲花和莲藕,而是撑起两物的某物。

飞峋吓了一跳,面色通地一红,快速扭过头去——他怎么这么肆无忌惮盯着她的胸?这与那些好色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捧起飞峋的俊脸,“你现在知道害羞了,也不是没见过。”她说的是两人在猛虎营中。

云飞峋的喉结又忍不住上下蠕动了下,很是尴尬,“抱歉,上一次……是我唐突了。”他的理智濒临崩溃,用最后一丝意志要求自己不去看眼前那令人沉迷的美景。

涟漪再次玩弄起他的长发,雪白纤细得手指穿插在其发间,“你爱我吗?”

云飞峋被今日所发生之事生生弄迷糊了,加上几日未休息,连夜思考,脑子几乎要炸开一般。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她的面颊,刻意不去看她面颊以下,“你就是我的世界。”她点亮了他的世界,若她离开,他的世界也随之倒塌。

她微微笑着,大眼中带了些许氤氲,粉嫩的唇角勾着,低头,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吻上他的鼻,再沿着高挺笔直的鼻,袭上他的唇。

他的唇也是柔的、暖的,不若外人看的那般。

他总抿着唇,沉默寡言,但今日,她就要将其撬开,真正进入他的世界,与他融为一体。

飞峋微仰着头,用迷惑的眼神看她,还是一头雾水——她不是一直反对,今日为何会如此主动,难道,她真的要与他!?

“不要我?”女子娇笑之声,如同一只小巧的手儿,将他抓得痒痒。

飞峋眉头微皱,“理由?”

涟漪离开他的唇瓣,伸手惩罚性地捏他的鼻尖,“男欢女爱,要什么理由?难道为了世界正义和宇宙和平吗?我要你,这就是理由。”

“……但你从前不是说过,希望大婚之日吗?”他蠢蠢欲动,理智与**正在交战。

他浑身血液倒涌,炙热无比,某一处更是难受,出了大汗。

“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要。”说着,涟漪一挑眉。

云飞峋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说,你不会是要拒绝吧?”涟漪大吃一惊。

云飞峋挣扎,喉结上下蠕动,那压抑的声音带着嘶哑。“你确实?”

“恩,我确定。”涟漪笑眯眯的,伸手划过他的胸膛,那肌肉纹理鲜明得胸肌,没得如同雕塑一般。

“你……不后悔?”他觉得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濒临崩溃。

涟漪勾唇,“我苏涟漪从不做后悔之事……啊……”一声惊呼,话还未说完,已被身下那厮一个翻身压在下,沦为被动。刚刚那种冲动的勇气不在,脸上不自觉爬上了绯红。

再也不好意思去看身上那人,侧着头,一颗心扑腾乱跳。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反正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第一次挺挺就过去了,再说老夫老妻的,也不是没看过,没什么可害羞的。

“我会一生对你好。”他的呼吸急促,理智已经宣告结束,烟消云散。

“恩。”几不可闻,她答应了一声。

他得到了她的允许,并非像饿虎扑食一般,而是用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两人的心都跳得厉害,涟漪最后干脆闭了眼,不去经受这种羞涩和另一种乱七八糟情绪的折磨,他……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当他的唇接触道她的锁骨时,涟漪还是忍不住狠狠一震。随后,那细吻便在她暴露在外雪白肌肤上游移,吻是热的,但吻过之后,却冰凉一片,好像随着那唇的离去,剩下了一片空虚一般。

随着他开拓的领土越来越多,给她留下的空虚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她的肩、她的手臂,只要能见到的皮肤,都被他打了烙印,惹得娇喘吁吁。

他隔着那粉色的轻薄丝绸继续向下,引得一阵战栗。

“飞峋……”涟漪忍不住这种温柔的折磨,叫了出来。

云飞峋浑身僵了下,而后抬头,“……你随时可以反悔。”

涟漪哭笑不得,“有什么可反悔的?”

飞峋如同得到了莫大鼓励,那粉色丝带扣子无声而开,当一片雪白美景真正展现在云飞峋眼前时,他已忘了呼吸。

上一次在猛虎营中,一片黑暗,加之是半强迫,全然没有此时心心相映之感。

涟漪秀眉忍不住皱起,狠狠深吸一口气,这种被口舌覆盖的温湿之感瞬间将她感官直冲入头顶,好像的双腿不由得动了一动,下意识的。

不知在浴火中沉浮多久,下半身一凉,苏涟漪屏住了呼吸。

“涟漪,我爱你,这一生,我云飞峋只是你一个人的,放心。”说完这柔情又铿锵的誓言,便低头重新覆盖她的唇。两舌交缠,云飞峋一反从前的温柔,突然粗暴,那是他心底的野性,更是对身下女子独占的象征。

无退路,涟漪承受他粗暴的吻,嘴唇有些麻木,黑暗中,两人唇角泛过银亮。

突然苏涟漪眉头狠狠皱紧,这突如其来得刺痛让她险些咬伤他的舌。

一抹鲜红,无声流落水绿绵柔床单上,正如一小朵娇花盛开。

……

公主府外,豪华马车成行,将公主府门前宽广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其中不乏一些京中权贵的马车,至于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本也是怀揣珍藏贵品前来,想与皇上亲封的商部尚书套一些关系,但在众多权贵与这巍峨森严的公主府双重震撼下,最终掂量了自己分量,而后默默离了开。

这些离开的官员也许在京城不算什么,与金玉公主这种皇亲国戚无法相比,但只要出了京城,那也是压死人的大官。

公主府奢侈豪华,占地硕大,光前院专门招待客人的正厅,其大小便可再京城数一数二。好在这厅大能容人,将这些权贵外加同来的重要幕僚们都容了下。

除了官员,还有京城一些富商,托了熟识的权贵一同前来,都想见见这商界奇女子苏涟漪……哦不,是涟漪郡主,更想打听下涟漪郡主的商部到底想从事何种营生。

生意之人鼻子都灵敏得很,这新部既以“商”名,想来定与商有关,从古至今,生意靠得就是先机,所以第一时间感慨,就位了取得这先机。

“公主殿下,前厅客人们问,涟漪郡主何时能待客。”有丫鬟上前,对夏初萤道。

此时的金玉公主夏初萤,根本没去迎接或招待那些官员,而是在自己房间门前的院子中,陪云熙瞳玩着。熙瞳已一岁半,正是好玩的时候,每一日都有新的成长,别说亲娘夏初萤,就连周围的嬷嬷丫鬟也喜欢得不得了,何况熙瞳又遗传了俊美父亲、绝美母亲的良好基因,小小的人儿,就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

初萤听见丫鬟的禀告,头也不抬,“不用理他们,若是不爱等就从哪来回哪儿去,谁逼着他们等了?是不是啊,熙瞳。”说着,便问那傻笑的娃儿。

“是。”那丫鬟刚要回去为前方接待贵客们的管事回话,却又被公主叫了住。

初萤想了又想,她也不能帮涟漪得罪人不是?“换一批茶品,半个时辰之后再换,将府中七十六种茶品从头到尾换上一次,也给他们解解闷。”交代完,便不再理。

“是。”丫鬟接到主子的下令后,便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是下午。不同于上午的阳光明媚,天际逐渐涌起了乌云。初萤抬头看着渐渐暗淡的天际,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腹部。

一阵风吹过,有些凉。“公主殿下,起风了,您与少爷进屋吧,免得着了凉。”琪嬷嬷道。

涟漪看着逐渐爬满乌云的天际,微微点了点头。没人知晓,她腹部这伤疤一到变天就会酸疼,竟比钦天监还要准,看样子,要下雨了,这雨不是傍晚便是深夜,准没错。

琪嬷嬷去抱熙瞳,而初萤便被一旁丫鬟们扶起,刚从那绣花小凳上站起来,又有丫鬟前来通禀。

“公主殿下,云夫人来了,还有云将军。”

初萤忍着腹部的酸疼,微微一愣。云夫人日日来,有时恨不得早中晚来三次,她能理解。祖母对孙儿的疼爱不容掺假,加之这是她唯一的孙儿。说来也怪,她嫁给云飞扬时,后者已有了几名美姬,后来她入了云家门,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姬妾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但前前后后几年的时间,那头种猪身强力壮十分勤奋,后院却未有一名姬妾有孕。当时她在将军府时自然是十分窃喜,认为老天待她不薄,但如今想来,真是有问题。

“公主殿下,奴婢伺候夫人与将军去厅堂,您去梳妆一下?”琪嬷嬷如今伺候金玉公主,知晓其与云将军闹得很僵,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内心里是认为公主只是闹闹脾气,只要将军服软,回头就能和好。

初萤微微白了琪嬷嬷一眼,那凌厉的贵气尽显,讽刺一笑,“梳妆?怎么,琪嬷嬷觉得本宫此时见不得人?”

琪嬷嬷噗通跪下,“奴婢该死,奴婢失言了,公主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一旁伺候的丫鬟也吓了一跳,赶忙也都纷纷跪了下来,想劝主子消气。那宫中来的嬷嬷都跪了,可见公主真是气了。

夏初萤一愣,赶忙上前伸手将琪嬷嬷扶了起来。“抱歉,嬷嬷,我不应该迁怒与你。”心中暗暗自责,她到底还是放不开云飞扬,因那人的到来,她竟又动气了。

涟漪曾说过,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说明还在乎那个人。当真正放开了,不再与那人有丝毫瓜葛,便能做到真正的淡然了,不喜不悲、不怒不嗔。

长长叹了口气,初萤看向那阴郁的天际,苦笑。涟漪屡次告诉过她,人生要快乐,既然得不到,那便干脆放手,放开他也是放开自己,人生苦短,要学会让自己快乐。

叹气着摇头,也许涟漪能放开与飞峋的感情,是因两人只是爱情还未发展未亲情。爱情就如同一件衣衫,穿着舒适美观,可穿也可脱。但若是成为了一家人,发展成为亲情,那便是长入肉中的皮,再一次撕裂,即便痊愈,也会永远落下疤痕,有了阴影。

想着,她伸手下意识隔着衣服去触碰腹部——就如同,这到刀疤一般。

“请他们进来吧。”说着,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初萤慢慢进了屋,脸上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容如同一张假面,虽恰到好处,却毫无温度。

在本院厅堂坐下,有丫鬟送来了准备招待云夫人和云将军的茶点,初萤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碗慢慢抿了一下,脸上恢复了一些温度。“玉翠。”出声道。

名为玉翠的丫鬟十分伶俐,是初萤比较器重的丫鬟。“公主,奴婢在。”

初萤将茶碗撂下,脸上泛起了温暖的笑容,声音也柔和许多。“让厨房备下饭菜。”这饭菜为谁准备?可不是招待云家母子,而是为了苏涟漪。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从朝堂上回来后便回了房间睡了,午膳未用,想来一会醒来会饿吧。备下饭菜准没错。

想到这,夏初萤噗嗤笑了出来,掏出帕子轻掩在嘴角,因很好奇两人在屋中能做什么。

她之前也有过冲动想去听墙角,但毕竟受过良好的皇家教育,让她做不出那么猥琐之事,加上……即便是她做了,凭飞峋那敏锐得感官也能将发现,生生坏了人家的好事。

初萤越来越想笑,如今母后与皇兄、涟漪与熙瞳,便是她的世界,她的全部。

正在这时,云夫人寇氏与云飞扬正好入内。

云飞扬生性凉薄,即便从前住在元帅府也鲜少陪伴母亲,今日听说母亲来看熙瞳,竟然莫名其妙地跟了来,他对那亲生儿子并无特别喜爱,或者说,他心中便没有尤其上心之人。

当他抬眼看见巧笑倩兮的夏初萤时,生生吓了一跳——她竟……如此美!

她的美,不同于她姬妾的美艳,不同于所谓大家闺秀的柔媚,不同于宫中贵人的优雅,甚至与那睿智淡然的苏涟漪也不同。

金玉公主之美,是一种柔软与刚强、和蔼与凌厉、亲切与尊贵的糅合,她身材玲珑,繁丽华贵的衣裙在其身上将其显得更为娇小,惹人怜惜。不知她想到什么,但多半是最开心之事、最喜爱之人,因那笑容是由内而外散发,那么迷人。

云飞扬的脑海竟突然涌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她此时想的,可是他!?

两人夫妻四年有余,相敬如宾,他虽有其他姬妾,但却是十分尊敬公主的,当然,其原因大多是因她的身份。

“熙瞳,快快,给祖母瞧瞧,可怕祖母想坏了。”云夫人一进屋,看见琪嬷嬷抱着的熙瞳,便快步进来,几乎是奔了过去。

此时的云夫人,哪还有平日里那刻板势利?只是一名普通祖母罢了。

云夫人的叫声打断了初萤的思路,将她从那欢乐的思维中拉到了现实。美丽的笑容收敛,就好像艳丽的孔雀瞬时将那尾翼收拢了一般。“儿媳见过婆婆。”

鸾国最重孝道,除了皇帝本人必须遵守的君臣之礼外,常人以孝为先。

只不过,身为嫡系公主,她只要表达了敬意便可,不用施任何礼。

从前夏初萤为了讨云飞扬的欢心,每一次见到云夫人都极为恭敬,浅浅施礼,但这一次,她干脆坐着连起身都省了,淡淡扔来了一句。

有熙瞳在,云夫人才不在意这些,老眼含着泪,从琪嬷嬷怀中接过了熙瞳,而云夫人身后的丫鬟,则是又提来了一只小箱子,经初萤过目后,交给了琪嬷嬷。

那箱子中,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玩物,精心收集而来,都是为孩童准备,可见云夫人的用心程度。

这样的装满金锁如意等宝物的箱子,云夫人每一次来都带一个,可见对孙儿的真真喜爱。

初萤本不喜欢云夫人,尤其是云夫人阻挠涟漪和飞峋,她更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但如今,看见云夫人对熙瞳的喜爱与思念,她的心也软了一些。

从前,云飞扬并未怎么留意熙瞳,除了去接公主回京时看了几眼,便没再关注,如今看着那酷似自己的小脸儿,胸口也不自主柔软了一些。

……这是,他与初萤的孩子。

屋内安静,除了云夫人逗弄熙瞳,与之玩耍之声,便无一人说话。

一屋子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眼去看那一身官袍的云将军,心中赞叹云将军的气度,那俊美的容颜、那健硕的身躯,再加上赫赫战功,难怪那么多女子前仆后继。

她们也见过云飞峋将军,但与飞扬将军比,飞峋将军却真真不够醒目、不够夺人眼球。一边看着,一张张小脸儿忍不住红了。

云飞扬一直盯着初萤看,面色越来越不好,因她竟一句话都不肯与他说,连一眼都未看他。

初萤用安详慈爱的目光看着那祖孙两人,突然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

她回头看向那丫鬟,面红怀春的丫鬟赶忙垂下头去,身子微抖,若是被公主发现自己对驸马肖想,她就死定了。

初萤看着那略显慌乱的丫鬟,非但没生气,笑了一笑,平添了一丝感伤。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在少女时期,当见到云飞扬时惊为天人,而后便频繁参加贵妇聚会,只为了捕捉云飞扬的身影。若那聚会云飞扬去了,她便使出浑身解数,在不失皇家礼仪的前提下,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

若云飞扬没去,她便转一圈,早早回宫休息补眠。

可以说,她的少女时期是空虚的,只因除了一个男人,便空无一物;但又是充实的,因日日醒来、夜夜如睡,脑子里满满的装的都是一个人。

今非昔比,两人最终在先皇的旨意下成了婚,她入了元帅府,后又随着去了将军府,她从一个怀春的公主变为骁勇善战的女将——日日找府中姬妾的别扭,只要她找到了一点,便能将那姬妾折磨得后悔来到这世上。

他对她的作为从来是不闻不问,从前她竟天真的以为,那是因为他在乎她。但如今她知晓,并非是他在乎她,而是他不在乎每一人。

整个将军府上下的女人,对于他,都是个玩物,一种战利品。从始至终,他对所有女子,都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想着,夏初萤长长叹息,苏家村,是她人生的转折。若不是因流落苏家村,也许她会一直在自己的幻想中,哄着自己去满足,哄着自己去快乐,一直那么满足又快乐的活下去。但如今,苏家村、苏涟漪,改变了她,让她跳出了那可笑的泥潭,擦亮了双眼,去审视自己从前的生活。

云夫人见苏涟漪不在,便赶忙道,“公主,作为臣子,老身有些话不该说,但毕竟您是老身的儿媳,又是老身孙儿的娘亲,老身便斗胆说,听老身劝,回家吧,回元帅府也好,元帅府安静。”

夏初萤觉得好笑,云夫人的意思,她知晓。说将军府姬妾太多,人多矛盾多,不回也罢,便回元帅府。但……初萤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难道元帅府的姬妾少?元帅府的姬妾也不少,只不过不是云飞扬的,而是云元帅和他其他庶子的吧。

云家男子皆俊美,这桃花缘想来也是遗传的,云家上下男子都是三妻四妾,不对,就没出过什么痴情的种。

想到这,愣了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对,云家如今出了个痴情的种——云飞峋。涟漪也是个好运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就被她碰上了。

想着,忍不住又开始幻想另一个院子两人能发生什么,忍不住又笑了。

云夫人不知初萤想什么,赶忙道,“公主,您这是答应了?”

初萤立刻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还是在本宫的公主府吧,这才是真正清净之地。”

云夫人不高兴了,“公主殿下,您愿不愿意回,老身不管,但这熙瞳可是我们云家的血脉,老身必须将熙瞳带走。”

啪地一声,初萤重重将手中茶碗撂在了一旁小桌上,让众人都僵了一下。

云夫人也吓了一跳,从前公主对她也尊重的,当然,她也……对公主过得去。

夏初萤冷冷扫向云夫人,见对方吓一跳,其威慑效果达到,便泛起了一丝威严的笑容,“孩子还小,离不开亲娘,就不劳云夫人操心了。”改了口吻。

云夫人口中银牙暗咬,“公主殿下,看来老身应入宫拜见一下太后娘娘了,想问问娘娘,老身是做错了什么,让公主殿下不肯回家。”

她知晓公主怕太后担心,一直隐瞒她与飞扬不和之事。说来也生气,她抓着飞扬问过多次,到底与公主发生了什么矛盾,想让飞扬去赔个礼,说个好话,但飞扬却说不知怎么得罪了公主,赔过礼,公主不接受。

夏初萤冷笑了两下,心中暗说,这云夫人见涟漪那刺头不在,又开始提老梗,想威胁她。她看起来真那么好欺负?

“云夫人想去就尽管去,有些事儿,我们关了门便是家事,开了门便是国事。若您嫌这事儿太小入不得眼,那便尽管去弄大。皇兄那里,早就压了一些弹劾的折子,某将军前线作战却私带姬妾,触犯军法,皇兄一直为其兜得很辛苦,是应该解决一下了。”说着,伸出纤纤细指,欣赏自己粉红色的蔻丹。

云飞扬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了一丝喜悦。

与那直接将他视为无物相比,他更希望她能提到他、想起他,弹劾也好。

云夫人吓了一跳,她自然知晓夏初萤口中的“某将军”是谁,面色一白,咬牙切齿。“公主殿下这话老身便听不懂了,带姬妾又能如何?战事不还是胜了?”

初萤冷哼,“战事胜了,那是邪不胜正,那是我们鸾国兵士的神勇,那是我们皇家祖先的庇佑,难道这战事,是因某将军的存在而胜?难道我们鸾国没了这人便不行?”

云夫人第一次被金玉公主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婆婆的威严扫地,又惧怕公主的威仪,气得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却发现,那不争气的儿子只是愣愣地看着公主,哪怕对方丝毫未看他一眼。

“但……飞扬也是功不可没。”云夫人气得有一些颤抖,琪嬷嬷赶忙上前,怕这云夫人一生气,将怀中的熙瞳扔了出去。

其实大可不必担忧,云夫人就是将自己扔出去,也是不舍得将熙瞳扔出去。

初萤叹气,用一种哀其不幸的眼神,更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怜悯地看着云夫人。“云夫人寇氏,你为元帅夫人多年,难道不知军法、不知军纪?军纪便是军纪,与胜败无关。难道我们鸾国会因战败而去惩罚将军、因胜利而无视军法?你我婆媳多年,有些感情还是在的,别试图触碰本宫的底线,那是你承担不住的。”

云夫人又怒又怕,一则是对方身份确实尊贵,二则是自己儿子不争气确实被人拿了把柄。愤怒地一口气没上来,脑袋一懵,身子摇晃了两下。

一旁的琪嬷嬷赶忙上前,从云夫人怀中抢过熙瞳,而云夫人身旁的丫鬟也赶忙上前扶住云夫人。

夏初萤疑惑地转头去看云飞扬,只见对方那双敏锐的鹰眼从始至终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即便自己把他母亲快气晕过去,他都没表现出丝毫愤怒。

“呵呵……哈哈哈……”

云夫人吓了一跳,这公主怎么突然狂笑了起来?她……她要干什么?

云飞扬也是不解,她为何看了自己一眼就笑了起来?有什么可笑?是他什么地方出丑?想着,低头去看自己衣着,并未有什么过失。

夏初萤第一次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门口,纤手轻扶着门框,抬头看那越来越浓的乌云。

与这压抑的天气相反,她的心,确实豁然清朗!

因为这一刻,她真真看懂了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多年的男人,那个在脑海中伴随她度过少女时光的男人。

他是个真真冷血的!

他不在意自己儿子,从未表现出过丝毫父爱!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母亲,自己母亲被人气得发晕,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

她终于知晓为何金鹏大将军少年有为!为何金鹏大将军战无不胜!

试问,如此心冷、如此自私、如此凉薄之人,怎会被任何情绪所牵绊!?他永远是冷静判断,不受为何蛊惑、影响,永远突破各种诱惑,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作为一名将军、一位战场指挥,他是成功的!前后百年,也许不会再出现一名能赶超他的英明将领!

但作为一个人,他却是失败的、残缺的、不全的,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喜怒哀乐,他也是可怜的。

突然大雨,夏初萤心情却大好,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从今往后,她不恨了。

她如今的下场,并未是云飞扬造成的,而是她自己!她懵懂无知,不去真正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意孤行、全凭幻想。

她嫁的不是金鹏大将军,而是她心中的金鹏大将军。

如今,她心中的金鹏大将军已死,这一场梦,可以放下了。

慢慢转过了头,夏初萤笑意盈盈,不若刚刚那般横眉冷对,“熙瞳玩了好一会,此时也倦了,琪嬷嬷,带熙瞳去休息吧。”声音恢复了柔和。

“是。”琪嬷嬷抱着熙瞳看了一眼云夫人,转身离开。

云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向琪嬷嬷远去的身影,想说什么,却不敢说;想怨什么,又不敢怨,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子被带走。谁能想到,大儿子自立府邸,二儿子长居兵营,元帅与她夫妻几十年相敬如宾,她全部的指望与生命便只有这个孙子。

多少次,她因想孙子彻夜难眠,唉声叹气,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她与孙子在一起?

初萤看了一眼颓然的云夫人,心中竟难过了下。

与苏涟漪在一起的多年,她被其感染了心善,竟对云夫人有了怜悯。毕竟,云夫人还是熙瞳的祖母,是一个真心为熙瞳好的女人。

“云夫人,想来你应该听元帅说了,涟漪被封商部尚书一事。”初萤慢慢踱步,在云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云夫人收起了颓然,想到那苏涟漪就恨得牙痒痒,但那苏涟漪平步青云,如今连元帅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她!

儿子不在身边,孙子见不到,儿媳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与她硬碰硬的女子又被仿佛金佛镀身,难道全天下都与她作对,不让她好受?

“听说了。”一瞬间,云夫人好像老了十岁。

初萤淡淡一笑,看向门外瓢泼大雨,“刚刚在门外,您应该看到马车了,此时前院厅堂,坐满了朝中权贵,苦等涟漪。有些事,要学会放过自己,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学会放开。”她说出云夫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云夫人没说话,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哀叹。

“你们说涟漪出身不好,如今她名入皇家,身份尊贵。你们说涟漪母家无势,但如今她实力众目睽睽,根本不用借用他人之势,谁赢谁败,已成定数。还劳烦云夫人,回去劝劝元帅,再这么僵下去,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初萤继续道,端起了一旁茶盏。

云夫人面如死灰,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身为一品诰命,竟有一天如此灰头土脸、一败涂地。

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公主,从前还对她尊敬有加,如今却突然大变,将她压得无法喘息。二儿子虽不是娶公主,但那郡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将来也不会顺从她。

初萤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如今涟漪在公主府小住,想来也不会太久,皇兄答应了赐婚,母后也提过此事,这几日便会下旨赐婚,到时候,飞峋定然立府,而涟漪也会搬去。”

云夫人颓然,未语,只当公主是在继续施压。

云飞扬一直未语,愣愣地看着夏初萤,弟弟和谁成亲,与他无关,他也不在乎。

初萤看着一旁的云夫人,却幽幽叹了口气,“涟漪走后,这府中也清净许多了,若是云夫人有时间,可以多来走动一下,毕竟,熙瞳也是……很喜欢祖母的。”

云夫人一愣,没想到峰回路转,竟会如此。

她现在也不顾及飞峋到底和谁在一起了,一是因那苏涟漪也不算拿不出手,二是……就如同公主所言,她也阻拦不了那苏涟漪。

她没想到的是,公主竟然主动邀请她前来,她……可不可以天天来,日日见孙子?

初萤自是看出云夫人的想法,她的笑容少了之前的凌厉,声音也柔了下来。“婆婆要掌管元帅府,事物繁忙,否则,李夫人便是搬来公主府住上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真的?”云夫人大为感动,因为刚刚的惊吓,更是觉得此时金玉公主对她有无比的恩惠。

初萤点了点头,大棒加甜枣,最为有用。

“太好了,那老身便多谢公主了。”想到孙子,云夫人又有了力气。

“不要这么说,您是熙瞳的祖母,来照看熙瞳是自然。”雨渐渐小了,阴沉的天空逐渐放亮,但那乌云还未散去,想来随后还会下。“李夫人,本宫便不留你们,趁着雨停,回府吧,否则一会雨再大,行走不便。我们来日方长,等回头府中清净了,本宫日日敞门欢迎。”

李夫人见金玉公主做了承诺,便也不再纠缠,起身告辞。

在临走之时,云飞扬却突然停下,“初萤,我们谈谈?”

夏初萤看了一眼云飞扬,突然觉得鼻尖一酸,初萤……她多少次希望云飞扬这么称呼她,但无论是初相识还是最后的分别,他都是以“公主”相称。

“你,”初萤转过身去,扯动嘴角,“再说一次。”

云飞扬一愣,不懂夏初萤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又说一次——“我们谈谈……”

“前面那两个字。”初萤打断了他。

飞扬皱眉,“初萤……”

“好了,”初萤笑了,当再一次转身之时,哪有红眼圈?哪有泪痕?唯有释然的笑,“可以了,结束了,我也……对自己有了个交代了。”

云飞扬不解,“什么意思?”

初萤垂下了眼,声音突见陌生,“本宫累了,将军回去吧,玉翠,送客。”说完,一个眼神,边有丫鬟上前扶着初萤,向里室而去。

有丫鬟上前,恭敬对云飞扬伸手,“将军,请。”这丫鬟,正是初萤口中的玉翠。

云飞扬皱眉,最终一甩袖,随着云夫人出了院子,离开了公主府。

豪华的房间,琪嬷嬷轻手轻脚小心进入,怕打扰公主的休憩。

“熙瞳睡了?”初萤的声音突然道。

琪嬷嬷一抬眼,见公主非但没小睡,反倒是坐在临窗的榻上,透过刻意留下的一条缝隙,观赏雨景。

“回公主的话,睡了,”琪嬷嬷又道,“公主,您面色不好,要不要叫大夫来……”

“不用,嬷嬷也下去休息吧。”初萤未回头,一直观望雨景,不知在想什么。

“是。”琪嬷嬷答应后,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小心关好。

初萤幽幽地叹一口气,将手慢慢放在了自己腹部,那伤口之上。

……

苏涟漪幽幽醒来窝在某人温暖的怀中,那坚实的肌肉无比弹性,如同真皮沙发一般,带着男性特有得一股味道,令涟漪有一些着迷。

她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看着她,满是深情。

“下雨了。”她笑着道,很开心。

为何开心?可不是因为得到了云飞峋的身体。

让今日她做这种决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几日云飞峋的眼神——复杂!矛盾!

虽然她未直接问出口,却已猜到,飞峋心中定然有事,他一直在抉择。她不知道他在抉择什么,此番,她在安他的心,让他踏踏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让他看出她对他的心意。

如今看来,她成功了。

她已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从今日开始,随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结果,她都能坦然相对,问心无愧。

“是啊,下雨了。”飞峋的声音无比温柔,怀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最心爱的人,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幸福与满足。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至于那件事,他已经做了决定。

她为他,做的太多,如今,他也要为她而做。

“我要起床了。”涟漪一边说着,刚想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一只温暖强壮的手臂拽了回去,重新塞入怀中。

涟漪心中甜蜜得紧,若是在现代,非要去糖尿病科挂个号不可。“两天之后我们详聊吧,这两天我忙得很,尤其现在,我们打赌,现在公主府挤满了人,皆是朝中群臣。”

云飞峋愣了下,而后笑笑,“是啊。”

“所以,起床!”涟漪笑着,推开飞峋,起床。却想起自己一丝未挂,面红心跳,“你转过去,不要你看。”

云飞峋点头,“好。”说着,便乖乖地转了过去。

涟漪赶忙传好了衣服,两人洗漱整理,连饭都未用,便分开各自忙碌。

涟漪,自是去前堂招待一些访客,而飞峋,则是在公主府下人的引领下,由后门出,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雨,又下了起来,瓢泼大雨。

经侍卫通禀,有了皇上的召见,云飞峋一步一步,进入皇宫,穿过硕大的广场,经过威严的金桥,直奔御书房,从容不迫。

他拒绝了太监拿来的蓑衣,就这么穿着青紫官袍,走在大雨中,仿佛想冷静一般。

御书房内,香烟氤氲。

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后,唇角勾着一抹胜利之笑,“你决定了,回归?”

御书案前,一滩水,被淋成水人一般的云飞峋却无丝毫狼狈,脊梁挺直,“是。”

“哈哈哈哈,”夏胤修站起,绕过御书案走了过来,“好,飞峋,朕果然没看错你,那个位置,朕一直为你留,整个鸾国,怕是整个天下,那位置只有你一人能胜任。”

面对如此夸奖,云飞峋面容却未变,一派冰冷,就如同他周身的水滴一般。

“欢迎你回归,朕得影魂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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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床戏……咳咳,虽然不够火爆,但丫头已经尽力,这几千字床戏,丫头写了整整五个小时,以至于现在还没校对完,有错别字,请体谅下,一个小时之后校对完,修改上传。

今天真真写了整整一天,如今,公主的心思已表,飞峋的身份揭露……丫头瞒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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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与皇上谈的条件

影魂。

为夏胤修身为太子时,亲手培养的暗势力,直属夏胤修亲管。

影魂神秘,从前无人知晓,即便是夏胤修的母后——当今太后,也是不知。而后,夏胤修登基为帝,这影魂组织之名才阴差阳错,因某一些事,隐名流出。

如今能叫出影魂之名者,皆是朝中权贵,更是太子一党。

除了太子,其他皇子手下皆有暗势力若干,这些暗势力与暗卫不同,专门执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最多的便是暗杀。

如今影魂之名,一些重臣权贵虽知晓,但也仅仅是一种传说,只听闻却未见。为何?见者,皆死。

无人知晓,那苏家村中丑陋的傻子大虎,便是已消失三年之久的影魂首领。

谁能猜到,那只在传闻中的影魂首领,不是什么孤儿,而出身官宦之家,更是云家的嫡子。

也许正因为云飞峋身份的特殊,身后云家的势力,根本不是夏胤修可随意摆布,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夏胤修很高兴,十分高兴,可以说这是自东、南征战胜利后最高兴之事。

高兴到了什么程度?他甚至不顾皇帝的威严,一撩那金黄龙袍下摆,直接跳到云飞峋的身边蹲了下,这一刻,他不是什么九五之尊,只是一名狂喜的年轻男子。

他伸手拍在云飞峋那水淋淋的肩头,“飞峋,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朕需要你!大鸾江山也需要你!朕也知晓,以你的出身与本领来做这种暗中之事实在屈才,但你放心,影魂首领只是暗,在明处,朕会给你权利、名望,给你应得的威名!”

云飞峋并未因为皇上的狂喜而高兴,更未有丝毫受宠若惊。甚至,他从始至终,未看皇上一眼,“皇上,臣只有两个请求。”

夏胤修点头,“你说,别说两个,便是两百个朕也答应你。”

云飞峋还是那般,不为所动,“皇上,臣认识您多年,深知您的为人,更知晓您一旦是做了承诺,便是金口玉言、掷地有声。臣只有两个要求,一,影魂之事,臣只为皇上再做五年。”

这已是他的极限,那种暗中杀人的勾当,他从来都是不想做的。从前,因云家是太子一派,而大皇子与二皇子之实力太强,太子处境危险,为了太子、为了云家,飞峋才不得已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当时云飞峋不求名、不求利,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只为夏胤修做五年。五年的时间,皇子夺嫡便可尘埃落定,到底是成王还是败寇,五年足以。而到太子胜利、登基之时,正好满五年。

当云飞峋从岳望县回京后,夏胤修曾避开所有人,单独召见云飞峋,便是希望其继续担任影魂首领,为其铲除异己——毕竟,这皇位刚刚确立,异己众多,几名落败皇子的余孽未灭,这种夺嫡之事虽众人知晓,但毕竟不能放在明处,只能暗暗解决。

这天下事便是如此,有一些事,必须要在明;但又有一些事,又必须在暗。本应在明处之事暗箱操作,其结果是失去了公信;而有一些事只能用强硬手段,若是有妇人之心,失了先机,那便是后患无穷。

夏胤修自然是希望云飞峋永远留在影魂,不仅是因其武艺超长、能力了得,更是因其耿直的人品、无比的忠心。

“飞峋,朕知你担心什么,但从前你在影魂时,朕也并非让人滥杀无辜,甚至鲜少让你行动,五年的时间,你只执行了七次任务,这年限,根本不用加。”夏胤修试图劝说。

“五年。”云飞峋不为所动。

夏胤修垂着的拳头狠狠捏了一下,这天下敢这么不顺他意的,也许只有这云飞峋了,但对这样一个不求名利之人,他又无可奈何。“好,第二件事。”口中银牙暗咬。

“即可赐婚,五日内,臣便要迎娶苏涟漪。”飞峋继续道,冰冷的声音,稍稍有了温度。

夏胤修一愣,瞬间了然哈哈大笑,一拍飞峋宽厚的肩膀,站了起来,“你能同意回归影魂,想来也是因那苏涟漪吧,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云飞峋,而后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确实够独特。”

飞峋的眉狠皱了一下,顿时仰头,两道冰冷目光射向夏胤修。

后者见此,赶忙收敛了那笑容,一摊手,“不和你开玩笑了,别那么凶狠地盯着朕,朕怕得很。”半开玩笑。

此时如此凶狠盯着夏胤修的是云飞峋,多年交往,夏胤修知晓云飞峋的脾气,他自然不会深究其罪行。但若面前换一个人,此时早已拖出去砍了头去。

“好了好了,站起来吧,跪了那么久你不累,朕看着都累了,回头若是被飞扬看见,还以为朕欺负他弟弟。”夏胤修的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动怒的痕迹。心中想的却是——五年的时间,够了。

他用五年的时间夺嫡登基,再用五年的时间铲除异己,时间刚刚好。也许,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安慰自己罢了。

“若皇上没事,臣便告退。”云飞峋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先别走。”夏胤修赶忙阻止他,“你何时归队?”指的是云飞峋何时正式回归影魂,帮他培养影魂成员,加之接受任务。

“大婚后。”飞峋答。

夏胤修无奈地叹了气,“好了,朕知晓了,下去吧。”

云飞峋又对夏胤修行了君臣之礼,而后恭身退去,御书房中,便只有夏胤修一人。

室内恢复了安静,夏胤修又回了御书案后,拿起了奏折,想继续,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一反刚刚的随和,此时面沉似水,一双冷艳双眼迸发凌厉之光。

有人悄然入内,亲手端了一只隐隐冒着热气的精致小碗,是夏胤修的贴身太监安禄。

“皇上,春日雨凉,这是暖身参汤,请皇上用一些吧。”恭敬将那碗放下。

夏胤修点了点头,放下奏折,将那碗端起来,慢慢饮了一口,愁眉不展。两口过后,便将那碗放了下。

安禄一直在旁等候,“皇上,可是为飞峋将军之事发愁?”

夏胤修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下头,“飞峋的身份确实不宜继续做这影魂首领,但朕整整寻了五年,却根本找不到比他更合适之人。

还记得七年前,朕无意中见到十三岁的飞峋单掌击碎百斤大石时的情景,十分震惊,后来千方百计试探,发现他不仅是天生神力,其他各方面也是远远高于常人,可以说是几百年难遇的奇人,后来成立影魂,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飞峋。但那云飞峋却软硬不吃,拒不接受,最终朕以自己的性命及云家老小的性命受到威胁为借口,他才勉强同意加入影魂,却只五年。

五年前,他加入时候有两个条件。一个便是五年之约,另一个则是隐藏其身份,不让任何人知晓。所以到如今,知道他是影魂首领者,只有你我二人,就连云元帅与飞扬都不知晓。没想到今日再一次开出条件,竟是因苏涟漪。”

说到这,夏胤修呵呵笑了下,“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除了影魂,即便是其他人的暗势力,也都是由亡命之徒来组成。更有甚者,是专门从孤儿中挑选培养。夏胤修深知,云飞峋是不合适的。

安禄见皇上烦恼,他也没有办法。

为达成目的,少不得威逼、利诱。但威逼,云飞峋却不吃这一套,难道拿她家人为威胁?但云家哪是可以用来威胁的?利诱,那云飞峋又无意仕途,不好金钱美色。

无奈,安禄只能尽量想办法安慰皇上。“奴才劝皇上别再发愁了,注意身子。飞峋将军虽不愿加入影魂,但其忠心却是有目共睹,也不会被外人收买的。”

夏胤修失笑,“是啊,试问,一个不重名利、毫无奢求之人,外人如何收买?”

安禄赔笑,“皇上,那赐婚之事?”

夏胤修重新拿起了一旁未看完的奏折,继续用心看下去,“其实这赐婚,朕早就答应他了,无论是他从前为朕做的,还是东征战事的功绩,这赐婚本应给他。至于元帅……虽麻烦了一些,但也不是无法摆平。”

安禄了然,“皇上圣明,原来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想用苏涟漪来逼飞峋将军回归影魂。”

夏胤修摇头,“不,朕怎么会用这种方法对付飞峋?只是……”说着,他垂下了眼,盖住眸子中的复杂。

只是什么?他说不出,就是心底有一种直觉不想赐婚,难道……

安禄是何等聪明之人,他隐隐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却未问出口。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提。于是,便不语,退到了一边。

……

向外走了云飞峋心情大好,这一次他接了太监送来的伞,撑着伞向,随着太监向宫门外走去。

虽然代价有一些惨烈,但,终于可以赐婚了!终于可以和涟漪永远在一起了!

想到几个时辰前,两人发生的一切,想到她那绝艳的娇羞,他的面颊爬上了一抹红,唇角勾起。

苏涟漪,你一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云飞峋定然给你,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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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新用了十五个小时,可能真是累了,今日大脑罢工,怎么也写不出,明明要发生之事近在眼前,一个个字却怎么也组成不了语言。

今日更三千,算小小休息一下,见谅~你们最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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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夜中激吻(求票)

公主府的待客厅堂,俨然成了会议室,而与会之人皆权贵,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权贵面色都有那么一些难堪,为何?本以为自己携礼前来是给这苏涟漪天大的面子,谁知那苏涟漪非但没第一时间出府迎接,更是有管事告知,涟漪郡主身体不适小歇,望众人稍等。

这一稍等,就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只见外面的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场。

金玉公主也是个阴险的,命管事迎接群臣时,在公主府门前什么都不说,只大大方方写礼、派人引各位朝中大人们进入厅堂,那样子,好像涟漪郡主正在厅堂等候。

但到了厅堂却发现,哪儿有苏涟漪的影子啊!?

而后,管事才告知,涟漪郡主身子不适,金玉公主带孩子没时间出来见客,各位大人有时间就稍微等等,没时间就签个到走人。

签到走人?尔母,婢也!(现代语:你麻痹!)以为他们都是没事干了跑来喝茶!?他们忙得很!

只不过,想归想,却不能真转身离开。为何?

这便是金玉公主的阴险之处,若是未入大厅,在前门处得知涟漪郡主身体不适,告个辞,走也就走了。但已在大厅坐了下,再走,就是不想等了,非但得罪了涟漪郡主,连金玉公主也一起得罪。

瓮中捉鳖,有来无回。

就这样,朝中权贵生着闷气,带着重要幕僚就在公主府待客厅堂喝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茶,几十种茶品一直轮换着喝,解手无数。

苏涟漪美美的睡了一觉,而后选了一件深蓝色,最是能压住气场、看着最为稳重的衣裙穿上,照理梳着平日里惯常的发髻,浓密无法乌发挽起,一丝不苟,给人以无比干练之感。

在两名丫鬟的引领下,快步向前堂走去。

听丫鬟的介绍,这些朝中大臣在厅堂等了两个多时辰,涟漪非但没有什么罪恶感,反倒是勾唇一笑——让他们丫的在雍门外瞧不起她,这就叫报应!初萤干的好,真解恨!

若不是皇上给了她两天之期,这两日她忙得很,非再整整他们不可。

苏涟漪身旁跟随的两名丫鬟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冰凉,默默伸手抚了抚胳膊,都忍不住在想,这天气阴闷无风,哪来个冷气?

当脸上隐隐堆着阴险笑意的苏涟漪走进厅堂,踏上厅堂第一个台阶时,表情却猛然一变,恢复了平日的恬淡沉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散着一种淡淡的目光,很温和、很悠长,却别有一种精明睿智在其中。

唇勾着,那弧度仿佛仔细计算过,既不会生硬,又不会殷切,恰到好处。

群臣心里窝着火,隐忍着,有的默不作声,有的继续品不知第几十种茶,誓要将公主府的茶品都品一遍,有的则三三两两说这话。

管事高喊——“涟漪郡主到。”

众人的火一下子便蹭的起来,齐齐看向门口,看这苏涟漪到底有什么解释。

苏涟漪有解释?解释个屁,这些人也不是她邀请来的,更不是她求来的,愿者来,不愿者滚。对待朋友,以礼相待是自然,但对这些前一刻还嘲弄瞧不起人,后一刻后死皮赖脸的跑来之人,她苏涟漪也没什么闲心。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还是淡淡笑着,“涟漪见过诸位大人了,却不知大人们前来所为何事?”明知故问,当然是商部之事。

众人一愣,人家压根就没提让他们等了两个时辰的事,连一句敷衍的客套,诸如“让各位久等了”的话都没有,开门见山。

他们本想趁着苏涟漪客套的话,说上那么几句,似玩笑似认真,但对方一丝机会都不给,便只能将满肚子的怨言重新吞了下。

兵部尚书姓孙,虽执掌兵部,却是文官,一派儒雅。年纪大概六十上下,眉发雪白,身材清瘦,脸上的皱纹堆积,但虽老,眼不浊,眼神精明犀利。

他坐在前排位置,对苏涟漪一拱手,“涟漪郡主,今日本官前来,是恭贺郡主擢升商部尚书,备了些薄礼,还请郡主笑纳。”

涟漪微微一笑,很是和蔼,“孙大人太客气了,皇恩浩荡,成立商部是为造福于民,帮大家赚钱,而涟漪仅仅是贡献其力罢了。”

赚钱?众臣眼前一亮。

另一旁,说话的是身材略胖的刑部尚书、周尚书。“涟漪郡主,商部如何赚钱,能为我等讲解一二吗?”

涟漪笑着点头,“商部成立的首要任务,便是建立鸾国中央银行。而鸾国中央银行,可以说是鸾国官方成立的大钱庄,与民间钱庄有所异同。民间钱庄是零存整取,后为了方便,将银子兑换成银票,随时可以提现,而鸾国中央银行却有时限,最少一年。但同样,一年之后,当取银时,会额外领到一些利息银子。银子放在家中,不会生出银子,放在铺中,也许会赚、但也许会赔,可若是放在鸾国中央银行,那便是稳赚不赔,所以说,皇上这是帮大家赚钱。”

周尚书皱眉,继续问,“涟漪郡主,本官不解,为何这银子放在鸾国中央银行,便有利息?难道像民间钱铺一般放贷?”

“是啊,就是放贷。”涟漪答。

一旁有官员笑了出来,涟漪顺着声音一看,那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国字脸,略黑,若是涟漪没记错,这人是工部尚书,姓王。

那王尚书的笑中隐含了一些不屑,此时在座每一人,其实心中都是不屑的,无论是因苏涟漪的出身,还是因苏涟漪的性别,也许,后者更多一些。

王尚书道,“涟漪郡主,本官倒有个疑问,同样是放贷,民间钱铺不用付利息,而这银行却有利息支出,怎么听,都是民间钱铺赚钱,而银行不赚钱,那本官不解,这银行的存在意义在何处?”

众人也是心中冷笑,难道兴师动众弄了个赔钱的买卖?真不知这皇上被此女如何蛊惑,竟做出如此可笑的决断。

商部?笑话,看来皇上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了,这商部,注定是要夭折,而年轻的皇上,想来也会遗臭万年吧。

苏涟漪自然看出这些人的不屑,声色未变,耐心解释。“因为我们鸾国银行收的借贷利息高,这么高的利息,足可以支付一部分存款利息。”笑话,现代银行业可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沉淀和历史验证,岂能轻易被这些没见识的古人所驳倒?

“哈哈哈哈。”终于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众人也心中暗笑,外加十分后悔,怎么就偕礼前来?先不说那礼品,这时间,算是浪费了。

皇上在开玩笑,这苏涟漪根本就是个笑话。

吏部吴尚书道,“那涟漪郡主,本官不解,既然银行贷银利息高,为何人们舍少求多,来银行贷银?”

涟漪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中央银行可以分期付款。”

众人一愣,分期付款?

“什么是分期付款?”吴尚书追问。

“就是贷的银两不用一次性还清,可以每个月还一部分,这样既不会造成还款压力过大,又可用这笔资金再投资,赚得更多的钱。这样,虽所需利息高了,但还款期限长了,有弊有利,对于一些人来说,利大于弊。”苏涟漪解释。

众人震惊。

这些官员虽见多识广,但毕竟有时代的局限,根本想不到还有“分期付款”这一说,初听后,极为震惊。但这些人,又是思维极为灵敏之人,虽还未搞清楚,但那敏锐的鼻子,却嗅出了一些苗头。

涟漪继续道,从头至尾,无论是这些大臣对她抬举也好,贬斥也罢,态度从未改变过,永远是一派平淡、从容不迫。“这么说吧,例如有个人,他的月钱是五两银子,而急需买一间宅子,那宅子造价一百五十两银子,那人若是想一笔买下,需不吃不喝三十个月,也就是两年有余,但若急需,怎么办?

他可以在民间钱庄贷银一百五十两,但这世间哪有钱庄可以放贷那么久?何况难道他真为了这一个宅子而不吃不喝?如今,在鸾国中央银行,便可以贷款这么久,只不过,并非两年零六个月后一口气还款本息,可以贷款四年,每个月还款一次。将那利息直接拆开放在每个月的还款中,也许一个月除了本该还的银子,利息仅有几吊钱,这样,他便可在不疲于奔命到处借银的情况下,轻松在四年买下一个宅子,而最主要的是,这四年期间,他便是住在这宅子中。省了一下笔租赁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个道理,不知各位大人能理解吗?”

苏涟漪一口气将着分期付款的原理换成了事例为众人讲了,却不知众人能否理解。这鸾国此时是封建小农思想,还不如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当初中国宣传分期付款,也用美国老太太的故事,推广了数年,就不知,到了鸾国会怎么样。

众人皆沉默,这些精明的男人们,都开始思考这“分期付款”的可行性。

不大一会,终于有个人说话,“涟漪郡主的道理,本官明白了,也十分赞同,若这银行真能建起,想来定能解决一些人的燃眉之急,本官十分赞同!”说话的是工部王尚书,那个肤黑魁梧的官员。

其他人也大概明白一些,心中惊叹,看来这苏涟漪真是有一些主意,但,还有一些事不明。

“涟漪郡主,可否回答下官一个问题?这个道理本官明白,这个想法本官赞同,但却不知,有多少人愿如此贷银子。”在人群后面,有人说话,那人是礼部下属的一名小官,四品。其他尚书官居二品,苏涟漪为三品,所以尚书们以“本官”自称,三品以下就要称为“下官”。

涟漪点头,“若是没人需要,自没人贷这个银子。但若是有需要,便定然来贷。”算是回答完了。

又有人问,“涟漪郡主,那若其他钱庄也弄这个分期付款,我们银行,又有何优势?”总不能用行政手段施压吧。

“这业务只有官方的银行才能承担得起,民间零存整取的小钱庄,他们根本承担不起这动辄数年的还款周期,他们没有那么多存银资本运作。”

“那若是钱庄也效仿我们银行,为存银百姓增加存银利息,要求其确定存款期限,我们又如何?”

“他们如何制定规则是他们的事,但百姓们信与不信却是百姓之事。长期存款,长期放贷,其流动金额势必大增,试想,若是这位大人您自己得到了这么一大笔钱,例如五千万两白银,你还做官吗?你还经商吗?这笔银子,别说你自己花不完,向下挥霍五代没有问题,那钱庄的东家,为何还要经营那钱庄?若是我苏涟漪,便卷钱走了。”涟漪轻笑。

五千万两白银!?

众人都懵了,做官一生,有个几万两便是贪官,五千万两!?想都不敢想。

是啊,有这些钱,想来就携款潜逃了罢。

“涟漪郡主,那若是真有钱庄这么做,我们怎么办?”有人问。

涟漪微微一耸肩,“还能怎么办?通缉捉拿要犯,若是能捉回,最好;若是捉不回,更好。给那些储户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民间资本信不得,要信就信官方银行。”

“……”众人后背汗,他们本以为涟漪郡主为了民脂民膏会再提出什么好主意,防范钱庄之人,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个答案。这一刻,商人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尽显。

“那涟漪郡主,您的主意确实好,但若是没那么多人去贷这大额的银两,怎么办?”

涟漪微笑,“银行可以有两种贷款,第一种,便是高利息分期贷款;第二种,是普通利息短期贷款。后一种贷款与民间贷款相同。此外,除了存储借贷,鸾国还可以用这笔资金投资兴办什么国有产业,国家用钱之处多了,对吗,王尚书。”

工部王尚书没想到竟能点自己的名,水利等都是工部来管,日日愁钱,若是真有钱能投资,那就太好了。“是啊。”下意识道。

涟漪一扫众人,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诸位没考虑到,那便是这银行成立,本身便是对民间钱铺的一种冲击,同样存钱,有了利息,为何还要存入那没有利息的钱铺?钱铺靠什么运营,靠得便是这存款,若是存款少了,更是不敢放长贷、放大贷。这就好像是一种恶性循环,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众人连连点头,很有道理。

“诸位大人,其实你们的操心有些多余,所谓术有专攻,你们有你们的擅长,而我苏涟漪也有自己的特色,这银行是否赚钱,涟漪认为,你们不用考虑这些,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鸾国中央银行中得利。”

一片倒吸气!

众人觉得这苏涟漪疯了,就算是事实如此,也不能如此**裸地说出来吧?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果然,有一迂腐官员,对着皇宫一方一拱手,“涟漪郡主此言差矣,本官一心为民、两袖清风,根本不是那种牟利之人。”

涟漪忍住眼中的不屑,恬淡一笑,“如此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的大人,为何会出现在公主府?为何苦等两个时辰?至百姓疾苦而不顾,从您那少得可怜的俸禄里,不吃不喝几个月攒下礼品送给本郡主?”

那人官员一愣。

涟漪回头对公主府管事道,“李管事,拿出礼单看看,本郡主想知晓,这位清官大老爷送的是什么礼。”

那官员一下子面色白了,后背的汗,簌簌而下,赶忙告饶,“涟漪郡主……那个……那个……”

那管事恭敬道,“郡主,要奴才取礼单吗?”公主府管事,也不是一般人。

涟漪看着那官员白一阵青一阵的脸,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太麻烦,达人们的茶凉了,重新上热茶。”算是把话拐了过去。

“是。”管事恭敬退了回去,命丫鬟重新沏茶。

众大臣心中惊讶这苏涟漪的有恃无恐,十分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的交流方式,却也觉得痛快。

“涟漪郡主爽快,本官欣赏,本官相信,有涟漪郡主坐镇商部,定会为鸾国带来新气象。”工部王尚书拱手道。

一种或老或少的官员们也跟着相应。

其实在这厅堂中,并未有真正的一品大员。

正如从前所说,三院六部,三院大员正一品。其中包括中书院、枢密院和御史院。中书院邱尚书自然不肯来,其原因是皇上立了第七部而未与他打招呼,那便是打脸。他虽不敢与皇上直接硬碰,但这种无声的抵抗是自然。

枢密院的枢密使为云忠孝云元帅,与苏涟漪可以说恨到了心尖,如何来?

至于最后的御史院,其职能便是监管,主要监管的便是臣子们得贪污**,他们是廉政的代表,自然也不会因这种莫名其妙之事来到公主府。

至于六部,也非全来,只来了兵部、刑部、工部和吏部四尚书,其余的全是稍小一些的官员罢了。但这四名二品官员,在京中也算是权贵了。

“哪里,涟漪是粗浅之人,诸位大人都出身名门书香,还请大人们别见笑才好。”涟漪谦虚。

其中有一人坐在苏涟漪的身侧,那人正是一直未说几句话的吴尚书,他先是哈哈笑了几声,而后道,“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倒显得我们这些男子小气,若是刚刚本官没记错,郡主说,我们要考虑的是在银行中得利?”心中竟好奇,她能让他们得什么利。

涟漪点头,道,“自然,凡事要的是双赢,无论皇上还是百姓,无论是储户或是贷银之人,要经过这精密的运作使所有人都受益,才是一件圆满,而诸位大人定然也定然会有益可受。”

“哦?何益?难道是刚刚郡主说的赚钱?”有人道。

涟漪点头,“是啊,赚钱,如今皇上组建商部,继续大量存款,各位大人身居要位,加之手下都有一些商铺,想来手上银两不会少,何不拿出来,存入银行?”说着,蛊惑之笑。

这话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大有玄机。

要位?商铺?就一定要有钱吗?

自然是有!

作为官员不可轻易露富,有因为有一些钱财来得光明正大、有一些钱财却不方便明说。

有时,有钱也是没处花、没法花,于是便有“洗钱”一说,将这来路不明的银子通过种种途径变成光明正大,变为可以花出去的银子。但这洗钱谈何容易?搞不好就成了罪证。

无论鸾国还是其他国家,无论哪朝哪代,皇帝不是不查,而是看他想不想查。

这些情况,苏涟漪知,皇上知,在座各位每一人都知。

水至清则无鱼,鸾国没有养廉银子,即便是有,这廉也是养不住的。

既然无法改变这事实,倒不如加以利用,所以,苏涟漪决定鸾国中央银行的第一批储户,便是面前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官员们,让他们将可以拿出的银子存入银行,存个十年八载。

商部撑起来了,中央银行建立了,皇上收益了,也为这些官员们行一些方便。

有人听出了苗头,敏锐地嗅到了利益的味道,“涟漪郡主,下官听出了郡主的意思,这银子……”说着,向左向右地看了一圈。

此时厅堂内无公主府的下人伺候,都被刚刚的管事不动声色地谴了走,大堂内除了涟漪郡主本人,便是前来的官员与所带的亲信,想来可靠。

最后,咬牙道,“这银子,皇上会不会追究其来源?”

众官员一听,一下子竖起了耳朵,都关心这个问题。

涟漪看着面前这群平日里极具官威的大臣们,丝毫不鄙夷,铁齿铜牙纪晓岚、宰相刘罗锅那种清廉到理想化的人物,只是在电视剧里能出现,真正活在这世上的人,谁没有一点私心?

若是真没私心,不懂官场的规则,又如何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就苏涟漪的理论,凡事有个度,只要官员们别利用手中职权鱼肉百姓,别让百姓们民不聊生,便好。

想着,深深一笑,“一次性存十年的款项,本郡主保证,不查来源。”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不查来源,还有利息,果然这是天大的好事。

如今,再也没人对苏涟漪有丝毫的质疑和鄙夷,都将其当成一座救苦救难观世音,一颗摇钱树一般。

此时终于明了,这苏涟漪为何会受到皇上加封,为何被太后亲睐,并非是其容貌多绝美,并非是其多么能言善辩,更不是其多么讨人喜欢,而是——她能抓住每一人的弱点,直击要处。

众人都欣喜,虽表面上不表,但苏涟漪却能感受到这环境氛围的改变,是嘛,要用人家,自然要为他们牟利才是。

周尚书道,“涟漪郡主,这商部规划皇上并未交给中书院而交给了郡主,可见皇上对郡主的器重,但,想来郡主定然劳碌,无论是选拔还是培养人才,要耗费不少精力,若是郡主需要,本官可以为您举荐几人。”这个,才是他真正所来目的。

刚刚问那么多,也只是想知晓这商部到底事做什么的。

涟漪也是明白人,“周大人的好意,涟漪心领了,至于这举荐嘛。”说着,顿了下,好似在认真思考。

旁边一众官员都耐心等着,暗暗期待苏涟漪能同意,他们好安插人进去,谋得更大的利。

涟漪微微一笑,“虽这编制,皇上交给涟漪来制定,但到底如何,最后还是由皇上来定夺。至于这个举荐,若是涟漪能做主,定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但如同编制一般,最后还是交给皇上来决定。”

众人失望,暗暗唉声叹气。

涟漪继续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各位大人有没有兴趣。”

众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都看了过来。“郡主有何高见?”

涟漪道,“这样,今日我便做一些履历表,提出一些问题,明日一早派人按照今日的礼单送到贵府,各位大人举荐谁,便让那人填写,每府送一张履历表。虽我不敢保证皇上定然录用那人,但我承诺,尽量美言。”

众人一听,惊喜,这方法好啊。平日里举荐,都是在朝堂或直接到皇上御书房,却从未想过弄一张履历表,这样一目了然,比叙述的要清楚很多。

皆大欢喜。

事情都已解决,而后的话题便不若之前那般有针对性,多数客套居多,而苏涟漪也趁机从官员们的交谈中,抽丝剥茧,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这一晃,便到了戌时,天色本就因雨阴暗,如今更是黑漆一片,又客套了几句,涟漪便称要留诸位用晚膳,众人婉拒,趁着雨停,纷纷离开。

苏涟漪终于可以清闲了一会,虽然辛苦,但却是丰富颇丰。这些人是她在鸾国仕途结识的第一批人,只要关系处理得当,往后的路子便会越走越宽。

“见过涟漪郡主。”有丫鬟赶来,对着苏涟漪下拜。

涟漪轻轻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因为这几日休息不规律,加之用脑过度,额头生疼。“恩。”

“禀郡主,公主正等郡主用膳。”丫鬟传话。

涟漪一愣,眉头皱起,“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真是个任性的。”说着,便大步向夏初萤的主院冲了过去。

……

晚膳。

夏初萤一直耐心等着涟漪用晚膳,那晚膳早就做好,一直温着,直到那丫鬟通知了苏涟漪,同时又有丫鬟跑去了厨房。

当涟漪赶到初萤跟前准备兴师问罪时,已有丫鬟提着晚膳前来,开始布菜。

“坐。”初萤笑眯眯的。“今日都是你爱吃的菜。”说着,屏退了丫鬟,为苏涟漪盛了一碗红豆燕窝汤。

冰(和谐)糖燕窝、银耳燕窝,苏涟漪见的多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豆燕窝,很是新奇,用勺大大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慢慢品尝,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涟漪真是又饿又渴,喝了很多,而初萤也没闲着,亲自为其夹了很多菜肴,那精致菜肴在初萤面前的小蝶中堆成了小山一般。

涟漪觉得这红豆燕窝真不错,想来这种奇怪的做法肯定又是什么宫廷秘制,“这红豆燕窝有什么功效啊?”说着,又喝了一口。

初萤笑眯眯的,一张小脸如同小桃花般可爱。“没什么特别功效。”

涟漪皱眉,皇宫中各种吃法用法都极为讲究,鲜少有一种没功效的汤品。“那为何用红豆,难道是为了独特风味?”再吃一口。

“因为涟漪你今日破了童贞嘛,红豆是用来庆祝的。”

“噗——咳咳——咳咳……”苏涟漪这一口红豆燕窝刚刚入口,因初萤这话,差点喷出来。但看着这满桌的菜肴,若是喷出定然全部倒掉重做,于是涟漪悬崖勒马,又收了回来,于是便呛得咳嗽连连。

“都多大的人了,吃饭怎么这么不小心。”初萤很是关切地拍其后背。

涟漪哭笑不得,咳了好一会才忍住,满脸通红。“胡……说!”

初萤笑嘻嘻的,“别害羞了,你在厅堂和那些大臣们说话的时候,给你打扫房间的丫鬟都发现了,”说着,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暧昧,“有,落,红。”

“……”苏涟漪有种想找墙缝的冲动,“那个是……月事。”

“骗谁啊,你我的月事日子一向接近,少说还有八日呢。”初萤白了她一眼,“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俩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我还嫌飞峋没用,现在才让你破了童贞呢。”

苏涟漪很无奈,伸手支在额头,“你还是古人吗?人家不都说古人封建保守吗?你怎么比现代人还开放?”小声嘟囔道。

“古人?什么古人啊?你才是古人呢,你是那种顽固不化的古人。”初萤以为涟漪在骂她。

涟漪无奈,“是是是,我是古人,就你是现代人还不行?”丢死人了,真是百密一疏,怎么就忘了那床单?死定了,那些丫鬟都看见,指不定看她的眼神会多奇怪。

苏涟漪此时此刻终于知晓为何会有杀人灭口一说——有了这种丢人的事,在不忍心杀了自己的条件下,就杀了见证者吧。

当然,只是玩笑。

而后,夏初萤又如同小蝴蝶一般在涟漪身边转来转去,好像破了童贞是她自己一般开心。而涟漪呢?只能低着头,一边无奈一边叹气,吃着盘子中的菜肴。

终于,初萤玩够了,乖乖坐了下来,开始吃菜。“今天,怎么样?”

涟漪答,“托你的福,说一些正事,就有几个官员出去解手。”

初萤皱眉,“我们吃饭呢,你提这个干什么,多恶心?”

“好吧,折断掐了别播。”涟漪道。

初萤翻白眼,苏涟漪又开始抽风似的胡言乱语了,总时不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认真的,别提那些乱事,那些大臣怎么样,买账吗?”

“买。”涟漪点头。

“那你真要把那些家臣安插到商部?会不会有隐患?”初萤有些急。

涟漪呵呵笑了笑,“初萤,有一利必有一弊,反之也一样。先不说从地方挑上来的小吏能不能胜任要职,就说,即便是挑上来,也有收买的可能。这样,还不如直接接受官员的推荐。一府只能推荐一人,那些官员除非脑子进水了才挑一些没有才能之人。

加之,商部不同于其他部,对才华要求不高,但对为人处世的手段要求颇高,而地方小吏一般都是参加科举而上,大半都是未经开发的书呆子,或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合适。”

说完,苏涟漪垂下了眼,那长长睫毛盖住了一些心虚,因为,她说的都是谎话。

她为什么帮助这些官员安插幕僚入商部,有一个十分自私的原因!她要拉拢这些大臣,以备不时之需。

她没想过要永远当什么商部尚书,有一天,她定会想办法抽身离去,而此时所谓,仅仅为了达成眼前的目标罢了。

她没有方法十全十美,在公正不阿的前提下将所有事都打理好,既两袖清风,又为人耿直,既让皇上欣赏,又让群臣敬仰。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女人,她已经尽自己所能了。

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便要拿捏一个度,尽量协调,只能如此。但这些话,她不想和初萤说,虽然两人关系甚好,但初萤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也许初萤会帮她,但也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有时,隐瞒,才是最好的保护。

初萤点了点头,做生意,她是不懂的。“还是涟漪厉害,嘻嘻。”

这一句话,又勾起了多少回忆?初萤好像不是如今的金玉公主,而是又变回了从前那小寡妇黄氏一般。

她伸手搭在初萤的肩上,叹了口气,“记住,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无论我身份有何变化,我永远是你的挚友苏涟漪,永远不变。”

初萤突然抬眼,那大眼眨了两下,眼中一丝敏锐让人无法捕捉,“知道,别这么肉麻的表白了,还记得当时我生熙瞳时的情景吗?”

“怎么?”有那么一瞬间,涟漪竟觉得初萤什么都能看出来,只不过选择沉默罢了。

初萤眯眼,一双大眼眯成好看的月牙,“我还记得,当时我疼得没了知觉,身边没有母后,没有皇兄,甚至从小的嬷嬷都不在,很无助。是你告诉我,如果我有意外,你也去死,在阴间陪我。你不知,当时我的幸福。”好似回忆美好时光一般。

涟漪也颇有感触,“都过去了,呵呵。”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当时初萤死了,她就算不陪着去死,也被县太爷抓着去偿命,要不然被守在门外的飞峋杀了,可以说,不想死也得死。

当然,道理心里知道就行了,说,自然是要捡好听了的说。

而后,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饭后,涟漪便不多留,而是回了自己房间——毕竟,那编制还得写,方案还得出。皇上给她的期限又少得可怜。而初萤也不多留,便大大方方放了人。

……

当苏涟漪回到自己房间时,很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告诉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吉祥。”两名在苏涟漪房内守候多时的丫鬟,见她归来,便见礼打招呼。“郡主可要安寝?”说着,便要随行进入房内伺候。

涟漪不太习惯被人如同对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一般的伺候,婉拒了,“你们去提一些热水吧,我要沐浴。”

“是。”两名丫鬟接到了命令,便赶忙转身去做了。

苏涟漪继续一边揉额头,一边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想来刚刚那两名丫鬟并未入屋,而一直再屋外等候。

想到那床单被人发现,苏涟漪便想吐血。

忽然,苏涟漪只觉得面前一道冷风,心中大叫不好,有人埋伏!

她因常年练习武术跆拳道,感官也十分敏锐,但这人真的就仿佛毫无声息一般潜在黑暗之处,出手快入闪电。苏涟漪别说有一些举动,当意识到有人埋伏时,嘴已经被人紧紧捂住。

“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涟漪这才放心将后背那一层汗释放出去,一片冰凉。

对方松开了手,涟漪毫不犹豫右手握拳,一个有勾拳结结实实地击了过去。能感觉到对方下意识地伸手想挡,但随后想起出拳之人是苏涟漪,便将那手放下,让其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云飞峋,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若是吓死我怎么办?”苏涟漪气坏了,刚刚真的怕了!

云飞峋伸手捏住她的小拳头,轻轻揉着,生怕她手疼。“你若是死了,我也随你死。”

黑暗中,涟漪白了一眼,“怕的是生不如死,吓出神经病怎么办?”

“那我就照顾你一生。”飞峋答。

涟漪伸手摸着,想去点了灯烛,无奈夜太黑,因为阴天,乌云遮月,没有丝毫光亮。

飞峋立刻看出涟漪的意思,“等等,我来。”话刚说完,只见几尺之外有火石声,紧接着,珠光点亮,飞峋将灯罩罩在了蜡烛之上。

涟漪眯着眼,慢慢适应这光线,嘴里忍不住抱怨,“你是人是鬼?怎么这么远的路,瞬时到达,还一点声息都没有?”

云飞峋惊了一下,马上想起,今日因太过高兴,心中满是皇上答应即刻赐婚的兴奋,竟忘了刻意加重脚步,释放声息。“我当然是人,是你太累了,没注意到我的声音罢了。”

“哦。”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今天确实有一些神情恍惚。“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飞峋答。

涟漪皱眉,“刚到?”想起门外的两名丫鬟,“那你看到门外的丫鬟了吗?”

“看……”云飞峋刚要回答,却警觉心起,若是他实话实说,搞不好涟漪会逼问他如何避开这些丫鬟。“没看到。”他不愿让人知晓,曾有那种身份、执行过那种任务。

“哦。”涟漪并未生疑。“为何你不动声响的进来?不是从正门吧,翻墙?”

云飞峋点了点头,“恩,若是半夜敲门入公主府,无论对你还是对公主,影响都不好。”

涟漪想到那高耸的围墙,有一些心疼,跑去查看他的手掌手臂,“那墙最少三米高,你个笨蛋,明日再见就好了,若是摔坏了怎么办?”担心。

飞峋想到刚刚不用任何工具、如履平地地跃墙而过,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没事,我用了绳索,很安全。”

涟漪灵机一动,“是那种带着爪钩的绳索吗?”大眼晶晶亮,从前在武侠片里好像看过,没亲眼见,难道古代真有那种东西。

飞峋继续点头,十分诚恳。“是的,叫钩索。”

“在哪呢?我要看看!”涟漪开始在他腰间、怀里,搜身。

飞峋身子一僵,尴尬地咽了下,“那个……我留在墙上了,为了明早出去方便。”暗暗祈祷,涟漪可千万别又想追到墙上去看,他上哪儿去偷个钩索出来?

好在,外面稀稀拉拉地又下起了雨,门外有敲门声,“涟漪郡主,热水到了。”

涟漪赶忙将飞峋推到了暗处,跑到门前开门,但见那两名丫鬟被淋湿了衣裙。

“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淋了雨,早一些休息省的伤风,这水我自己提进去就好。”涟漪道。

那两名被淋湿的丫鬟哪里肯?涟漪郡主人好,她们却不能没了规矩,怎么都要将那水桶亲自拎进去,这可怕涟漪吓坏了。若是她们入了房间,看见了云飞峋,咋办?

之前见到落红,已经够让她难堪了。

最后,苏涟漪板下了脸,将那两名丫鬟硬生生赶走。那被蒙在鼓里的两名小丫鬟,感动得哭啼啼,感动得死去活来,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子,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伺候涟漪郡主。

两名丫鬟离开了,苏涟漪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伸手将那木桶提进来,只觉得身子被人从后狠狠保住,而后便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中,随之而来的,便是热烈又绵长的激吻。

------题外话------

明日大婚~啦啦啦~明日大婚~

男女主终于要被赐婚了,妹子们是婚礼的见证人,话说,是不是也要有一些份子钱,随一些礼啊?花钻不要,只要月票!

来来,月票砸来,么么么~

157,京城首富叶家人

激烈火热的吻带着云飞峋身上的味道,袭满苏涟漪的感官,瞬间窒息一般,甚至忘了顺手关上房门,春光乍泄。

好在,今日大雨瓢泼,一片漆黑,自是无人在外行走,于是便没见到借住在公主府的涟漪郡主被一身材修长高大的黑衣男子纳入怀中激吻。

涟漪刚开始还有一些挣扎,而后便被吻得七荤八素,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闭了眼,随他去了。

一个吻如何满足?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忍不住在她背上游移,呼吸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放过那张红肿的唇,但并非结束,反倒是游移到她的面颊,顺着她细致的腮,到了她雪白的玉脖。

大雨瓢泼,在这震撼人心的雨声中,人的情感不由自主被调动,苏涟漪只觉得那双大掌在自己身上游移,仿佛将一切都抚摸个遍。他呼吸声越来越重,仿佛一触即发一般。

初尝禁果又血气方刚,而怀中拥的是最心爱的女子、朝思暮想的女子,云飞峋若是能十分理智的坐下来与其秉烛促膝长谈,那才是真真不现实。

他只想一次次拥有,仿佛用这种方式才能表达自己热烈的爱意,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

“喂,一会……水凉了。”满脸涨红的苏涟漪急忙抓住他的手,哭笑不得。她虽然被他弄得也浑身不舒服,但几日没洗澡让她更不舒服。

在**和洁癖只见,苏涟漪选择了后者。

云飞峋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口还放着热气腾腾的水桶,刚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得紧,干咳两下,身下却有一些胀痛,压低了声音。“之后,我去伙房给你弄水好吗?”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诱惑。

之后?何事之后?

苏涟漪当然不干,虽然心中觉得这时候将他一次次推开实在不人道,却觉得这么下去,洁癖的自己非疯了不可。一翻白眼,想推开那人。

但面前这人,虽看起来好似丝毫没用力,但却如磐石一般推之不开。“不行,先让我洗澡,之后……之后再说之后的事。”

飞峋自然有些受不了,很想强硬将她抱上床,但最终还是心软了。深深吸了两口气,将在浑身每一条经脉里疯狂流窜的浴火狠狠压下,浑身不自主抖了两下,放开了她。“知道了,我来。”

说着,高大的黑色身影便乖乖去闷头提热水桶了。

哗哗的水声,将热水与冷水先后倒入浴桶中,伸手探了一下,“水可以了,来洗吧。”云飞峋也是有洁癖之人,所以多少可以理解。

涟漪也开始自我检讨,确实对云飞峋态度有一些过分,汗颜。“那个……要不然……一起洗?”看看能不能将功补过。

飞峋看了看那浴桶,计算了下,“不行,你我身材都高大,这桶怕是装不下。”回答得很是认真,好像若是这桶足够大,他也会毫不犹豫脱个精光,与美人共浴一般。

苏涟漪的嘴角抽了一下,好吧,两人都舒服“巨人”类型,飞峋在男子中属于个子高的,而苏涟漪在女子中也不矮。

“那……你先去一旁等等我,我先冲个凉?”涟漪小声道,虽然两人在几个时辰前有了肌肤之亲,但直接在其面前宽衣解带,也是十分羞涩。

“好。”飞峋点头,离开。

终于脱离了那炙热的目光,苏涟漪松了口气,脸上的从容早已不在,一张脸红彤彤得,烧得眼圈也红了,用最快的速度脱了,跳到水中。想到一会要发生之事,本就红了的脸,更是热得如同烧得通红的铜碗一般。

云飞峋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让他闪到一边,他便在门口站得笔挺,面向门。

虽然他没看,但涟漪还是很害羞,哪怕是发出一丝水声,都让她羞愧无比,这淫荡的水声啊……

但不洗也不是回事,灵机一动。水声不是暧昧吗?那她干脆将水声弄大,这样就没什么暧昧了。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直线下降,谁能想到那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苏涟漪,洗个澡竟发出类似于下饺子的声音,劈了啪啦地。

在苏涟漪的判断力,这个就好比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放屁,和窘迫,但如果在一个吵闹之地放屁,即便是被旁人听到,也好一些一样。

涟漪正火热朝天洗得仔细,突然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一抬头,只见云飞峋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浴桶面前,惊讶又无比担心地从上向下看着她。

“啊——”涟漪惊慌,赶忙伸手捂胸,却发现近日太过着急,水中没淋精油没搓泡沫,更没矫情的撒一些花瓣,清澈的温水带着一丝热气,水下一切都看得通透。

慌张中又赶忙去挡下面,但顾此失彼,挡了上面便露了下面,反之亦然。

“那个……飞峋,你能不能到……唔……”她想说,你能不能到旁边回避一下,但话还未说完,后半句话直接淹没在了唇舌之中,她伸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将他黑色锦缎衣衫湿润,但他却丝毫不在乎,反倒是伸手入水中,将**的她如同一尾小鱼般捞了起来。

这一次,再也不管她的挣扎还是羞涩,将沾着温水,馨香的身体抱在怀中,去吻他所能接触到的每一处。

此时和刚刚的情景完全不同,她一丝不挂,他却穿着完好,刚刚被温水侵泡过的肌肤感官尤其敏锐,蹭在他名贵的衣衫上有一种别样微妙之感。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这一丝微妙,她竟觉得骨头都软了一般,娇喘吁吁,没了力气。

一阵风,天旋地转,苏涟漪吓了一跳,当再一次睁眼时已经被放在了床上,直挺挺的,一惊,赶忙伸手去抓一旁的被子,但面前之人就好像看出她想什么一般,挡了住。

无奈,只能暴露在某人的视线之下。

苏涟漪欲哭无泪,自己明明不是什么处子了,该发生得事都发生了,还害羞个屁啊!但现在羞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忍住。缠绵与观赏不同,她默默反抗了几次,被对方无声地制止,最后也闭了眼去。

罢了,想看就看吧,早晚也是看个清楚,今日不看明日看,随意了。

闭上眼,就当自己不存在。

他的视线从她秀丽雅致的面孔移到了雪白的颈子,再向下雪山之巅两株雪中红梅,在想下看去。

苏涟漪觉得身上一片炙热,默默伸手去拽被子,却摸了个空。

云飞峋享受这场视觉的饕餮盛宴,心头如同潮水一般翻滚。日日夜夜最想拥有的女子,朝思暮想一生一世的女子就在眼前,她虽闭着眼不肯看他,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身子一轻,苏涟漪被其搂入怀中,本来暴露在外就有一些微冷,他袖子上的水早已凉透,触碰道皮肤上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冷?”他问,那声音压抑得嘶哑。

涟漪睁开眼,见到面前放大的俊颜,微微转过头,点了点。“你的袖子……有些冰人。”

飞峋低头一看,原来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多半就是刚刚他将她从浴桶中捞起,抱在怀中淋湿的。

苏涟漪觉得那有力又带了冰凉水气的胳膊抽离,没了宽阔的怀抱,倍感空虚,再一抬头,吓一跳,原来那厮几下便将身上衣衫脱了干净,纹理清晰的肌肉近在眼前。

低头,再一次闭眼,可怜的面部毛细血管,今日不知超负荷工作了多少回,那脸红了恢复,恢复完又红,折腾了几次。

当苏涟漪最后一次落入某个温暖的怀中,接触到某人紧致的皮肤后,终于彻底放开了,坦然接受。“你……用过晚膳了吗?”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她问。

飞峋点了点头,低头,轻轻一吻在她额头。其实他还没用晚膳,从宫中出来后,便回了营地,冲凉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赶来了公主府,只为见她,哪有心思吃饭?

涟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刚刚,回去休息了?”

云飞峋点头,不想将刚刚在皇宫中鱼皇上的交易告诉涟漪。五年的时间,应该很快便能过去。

他低头吻她,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以他对苏涟漪的了解,若她知晓,绝不会让他去违背良心和意愿做那种暗杀工作,她定然会讲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挑战云家、挑战群臣,甚至挑战王权。

他不想再让苏涟漪说他没用,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快刀斩乱麻,五年的时间。

他抚弄着她,聆听细碎的娇声,他伸手探索她每一寸皮肤,在得知她已沉醉后,翻身向上。

苏涟漪修眉紧蹙,这种重压熟悉又陌生,下意识想抗拒却又莫名期待憧憬。

他手臂强壮,捏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好似握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的动作轻柔,温柔得与青筋绷起的肌肉完全不成正比,缓缓的。

涟漪微微咬了下唇,讨厌嘴里发出那种唧唧歪歪的声音,那种淫荡不适合她,但随着他动作的加剧,却又有一些忍不住。最后心一横,罢了,都婚前X行为了,还装什么纯洁。

床帐撂下,遮住一室旖旎。

……

臂弯微微一动,昏暗中,云飞峋的双眼猛然张开,带着警惕,如鹰一般。

涟漪发现他醒了,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她动作已经够轻了,就是怕吵醒飞峋。

云飞峋的警惕心比一般人强许多倍,无论睡得如何,只要身边有个动静,瞬间便能清醒睁眼,也许,这便是过去生活几年所遗留下的后遗症罢。

他收紧了手臂,将努力爬起来的涟漪又生生拽了回去,圈在怀中,用自己皮肤去感受她身上的光滑,这舒适的感觉让他陶醉,恨不得这一生都不起床,永远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涟漪苦笑,伸手轻轻锤了下他的胸膛,借着床帐外微弱的光线,一抬头,便看到那只硬挺的鼻梁。伸手去捏那很尖得鼻尖,“别闹,我要起床了。”

“为何,现在才四更。”鼻子不通气,飞峋又不愿发出奇怪的鼻音惹涟漪嘲笑,便用了后嗓音。

涟漪捏那鼻子上瘾,心中暗想,从前怎么没发现飞峋的鼻子这么挺,十分不像鸾国人有一些扁平的脸,轮廓极深。“还记得朝堂之上,皇上给我两天的期限定出商部的建制吗?白日里招待那些闲官浪费时间,只能晚上挑灯写了。你再睡一会,我起床了。”

说着,刚要爬起来,又被某人拽了回来,还无耻地将头埋入她的怀中。闷闷得声音从她怀中传出,“明日再写吧,再说,两日之内写出一个部得建制,根本不可能。”说着,那声音隐隐又要变化。

涟漪伸手那人的头从自己胸前拽了出去,防止某人因占便宜又勾起欲,她时间已经够紧了,可不能再浪费下去。“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当时你在朝堂也看到,邱中堂的脸都黑了。建立商部,是皇上独裁所决定下的事,根本未与任何人商量,若是成功,史册上不会记住皇上的英明;若是失败,皇上会被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骂个狗血淋头,甚至遗臭万年。此事刻不容缓,决定之时当机立断、行动之时风驰电掣,在群臣未及时作出反应时将商部确立,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掰开他的胳膊,伸手抓了只坛子围在身上,素手撩起今日下午被丫鬟换上的鸳鸯戏水床帐,将那帐子挂在钩中,而后下了床,找衣服套上。

云飞峋并非马上起身,而是侧卧在床上,单手撑头。

涟漪将灯调了调,室内逐渐明亮起来。

金玉公主夏初萤专门嘱托丫鬟换上的鸳鸯戏水床帐、朱红色金凤飞舞锦被的雕花大床上,被子随意盖在男子窄瘦的腰上,在锦被边缘,逐渐向上,可见完美的身材、结实的肌肉,男子的脸,却因床帐的原因,隐在了暗处。

“你是说,这商部未必能成功?”云飞峋的声音平静,全然没有刚刚的丝毫暧昧旖旎。

涟漪穿好的了衣服,懒得挽发髻,随意抓了只绸带,利落几下,为自己扎了一只马尾,乌黑浓密的头发夹杂着朱红丝绸垂下,很美。

“是啊,商部所运行的原理,往小了说,是用闲置的国库银两投资盈利;往大了说,便是宏观调控国家经济,可以说是科学的运转已有资金,将每一两银子都用在该用之处,造福于民、为皇家创造收益。”涟漪解释完,顿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你能不能听懂,其实,经济,我也不算懂,只是略知皮毛罢了。”

毕竟,她不是全才,在这里,要感谢中国的应试教育,也要感谢残酷的学分制、考研制。逼着各行各业的学子们死记硬背马列毛概马哲政治经济学及时事政治。

她虽然不是主修经济,但因为从中考到高考,从本科到硕士所牵扯到得政治经济学,国家经济的原理是明白的,资本运作的根本是记得的,所以才有了忽悠古代皇帝的资本。

阴暗中,云飞峋的唇角勾起,“这个,也是你的那个世界的理论?”

涟漪身子一僵,有一些尴尬,在那个空虚孤寂的时期,在那个尴尬的夜晚,他给她讲了军营中的生活、她也给他将了一些现代的事。却没想到,飞峋竟多少猜到了一些——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一片安静。

涟漪垂下眼,犹豫了半晌。“是啊。”

云飞峋没回答。

“你在意吗?害怕我吗?”涟漪问,却未回头,要是被人知道,她借尸还魂,即便不吓死,想来也不会舒服。

飞峋坐起,微笑,微暖。“不怕,你是我的苏涟漪,我的妻,为何要怕?”

涟漪愣了下,而后缓缓回头,似笑非笑,“如果说,我是鬼呢?”

“那我就是鬼丈夫。”

“噗——”忍不住笑出来,想起琼瑶小说鬼丈夫,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别说,从前的飞峋还真是像,“那你好奇我来自的世界吗?”

“不好奇。”

涟漪皱眉,“为何?我的那个世界,比鸾国先进很多,有一些东西,是你连想都不敢想的。”说完这句话,她瞬间后悔。她这绝对是舒服日子过多了,自寻死路!人家瞒还来不及呢,她竟然上杆子地说。

“不好奇,”飞峋的声音坚定,“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涟漪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没了我,你可以找更多女人,三妻四妾。”

飞峋翻身起床,去过一旁的衣物,因天气潮湿,那衣服虽勉强干了,但袖口却还是湿冷。他穿上,系好腰带。“这种问题,以后不要提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想要你。”

涟漪心中甜蜜,“为何不提?生气了?”

飞峋笑,“不是,只是觉得这话题,没有必要再提。再提一万次,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我只要你。”

苏涟漪顿时觉得所做得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有意义的。

古代男子专一与现代男子专一,意义从根本上不同。现代男子,是法律强制要求他们专一,而古代却正好相反。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云飞峋能如此坚定,她苏涟漪还有什么奢求?

想到这,本来那一丝疲倦顿时全消,干劲十足起来。“为了我们的的未来,奋斗!”做了一个握拳奋斗的手势。

飞峋虽不知这手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却只觉得涟漪十分可爱。

苏涟漪的房间内有专门搬来置备的桌椅,可以说,这房间是将卧室与书房相结合。桌上自然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涟漪磨了墨,将纸摊开,略略想了一下,而后便准备下笔。

飞峋道,“今夜,能写完吗?”

涟漪回头笑得洋洋得意,“自然,也许两年前,我会觉得这是天大的任务,但这两年的时间,我订制了不计其数的计划书,那些计划书都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抽空夜晚制订的,可以说这么紧迫又繁重的压力我早已习惯,再说……”她顿了一下,嘻嘻一笑,“皇上只说让我订制,可没说让我订制好啊,今天出个雏形,回头再完善呗。”

说是这么说,但苏涟漪知晓,此时皇上的压力也很大,她定要尽自己全力,不能枉费了皇上的信任。

“涟漪,我用做什么?”飞峋道。

苏涟漪呵呵一笑,“上床休息吧。”确实没他的事,难道让他去厨房给她煲个什么排毒养颜汤喝喝?

飞峋怎肯?“我想帮你。”双目炯炯。

涟漪想了一下,而后灵机一动,“稍等,还真有一些事得麻烦你。”

说完,便开始奋笔疾书,在一张纸张写了什么。少顷,写完,将那张纸递给了云飞峋,顺便交给了他三十张空白纸。“帮我抄录吧。”

云飞峋接过,低头一看,发现那纸张写着诸多问题,例如:姓名;年龄;籍贯;科举成绩;师从何人;所擅长科目;从前取得过什么成就;一段话概括鸾国商界状况,要求五百字以内,用词简练;一段话概括天下商界状况,要求五百字以内,用词简练等等。

“这是什么?”飞峋不解。

“这是准备给京城各官员举荐之人填写的履历表,到时候一并交给皇上。”涟漪答。

云飞峋了然,点了点头,接过了一套笔墨,便拿到了另一侧的圆桌上,在明亮的灯烛光下,认真抄写。

涟漪有一些惊讶,因关于官员举荐之事,初萤也有一些担忧地追问,却没想到,飞峋丝毫不疑问,可见其对她的信任。

淡淡笑了一笑,将甜蜜好好揣回心里,深呼吸一口气,让大脑冷静下来。瞬间,长时间强压力下所锻炼出的超长策划能力尽显,条条款款立刻在头脑中成型,低下头,奋笔疾书。

室内安静,为了让两人清醒,开了窗子,晚风徐徐吹入,桌上灯烛轻轻跳动,但两人却浑然不知,都在忙手头上的工作。

苏涟漪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策划工作,但毕竟这一次非同寻常,十分谨慎。那条条款款勾勾画画,短短数百字,竟修改了数遍。

云飞峋抄写了快二十张,每一章皆字迹工整,绝无错字半个,可见其用心。第二十张写完,他常常舒了口气,撂下了笔,回头去看涟漪,但见她头也不抬,继续认真工作,不由得更为欣赏。

也许其他男子喜欢的女子是长袖善舞、柔美多情,但他喜欢的确实这般冷静内敛、睿智淡然的女子。

他不想与人争辩到底是哪种女子更胜一筹,只是偷偷将她的美好隐藏,带着一丝窃喜。

他站起身来,涟漪都未发现,可见其专注。飞峋悄悄除开了门,而后依照超强的记忆力寻到了公主府厨房,黑暗中,掏出火石,点火烧水。所有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不大一会,便厨房火熄,又恢复了宁静,就如同在根本未出现半个人一般。

公主府有守卫,更有人不时巡逻,但云飞峋提着水壶,来去自如,却从未被任何人发现。

涟漪正写得出神,一股茗香入鼻。抬头,看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锦缎衣袍的云飞峋将茶杯轻轻放到她面前。

涟漪抬眼,看着那温柔男子,“谢谢。”生活平淡,岁月静好,她所憧憬。

飞峋点了点头,而后便又回到了自己位置,抄那后十张履历表,两人工作一夜,直到天明。

……

黎明,云飞峋再三叮嘱了苏涟漪定要白日抽时间好好休息,而后才恋恋不舍离开,生怕被人看见他留在公主府过夜,污了涟漪的名声。心中却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偷偷摸摸,待商部建制交给皇上,皇上便要赐婚。

苏涟漪能休息?自然不会。

上午,她让公主府管家取出了昨日来访礼单,虽然昨日来了乌压压的人,但礼单上有二十一人,因有一些幕僚是跟随主人家来的。

苏涟漪便点了二十一张履历表,派人按照这二十一份名单挨家送去,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填写,申时必须送回,她要送入宫中给皇上过目,过期不候。

管家赶忙排了几人,每人安排了路线,将那履历表用油纸小心包好,第一时间速速送了去。好在,诸位大臣家距离都不远,这还要多亏鸾国传统城市分布规矩。

用了早膳,没时间与初萤聊天,公主府又迎来了第二天的客人。

这些客人,有官宦,有京中巨商,另苏涟漪的惊讶的是,其中竟有叶家人!

叶词,好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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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歉意,昨天答应的大婚,今日没写出来,抱歉…今天不是良辰吉日,明天是,明天一定赐婚,大婚,发誓!

今天更的少了些,因为开章有肉肉,汗。丫头一写这种东西就各种慢、各种卡,下回少写点,哎…。

因为更的稍微少一些,所以提前发布,最后,刚刚群里一个妹子【lianyi】说今日生日,生日快乐!大家见者有份,都来送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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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苏涟漪接下这商部第二日,公主府访客又是络绎不绝。

前一日来的是六部之人,今日来者是一些下部官员,有一些则是三院下的官员,更是有京城富商。这些富商信息极为灵通,由各自途径得知,纷纷前来。

商部,以商为名,想来与商有关,这些富商自然趋之若鹜,希望从中得利一二。

“草民早就听闻涟漪郡主从前便是商界奇女子,早就有所预感,涟漪郡主定能改变鸾国商界,为鸾国广大商人扬眉吐气,果不其然,草民佩服啊。”一名身穿精致绸缎富贵衣袍之人道,那人年纪五十上下,肥头大耳,双眼精明,一看便是经商多年之人。

又有人附和道,“涟漪郡主真是我们商界的代表与表率,无论是当年的药酒还是火锅,都令人惊拍案叫绝,郡主也算是草民的救星了,因这药酒,草民的腿脚几乎大好。”

“是啊,郡主的药酒真的不错,我家中从来不断,不仅有祛风疗效,其口感也不错。”

“本官买了不少药酒。”

“本官家中女眷,十分喜爱郡主的神仙方妆品。”

“草民的夫人也极其喜爱神仙方,自从有了神仙方,其他妆品都扔了去。”

“你们喝过郡主的玉液酒吗?那酒真是人间仙品,这世间可以说出了郡主的苏家酒厂便绝无仅有。”

“是啊,玉液酒真是极品,如今已经千金难求,听说甚至被北秦买了去,做进贡的酒品,如今鸾国几乎已买不到,多少人日日守在苏家酒厂门前,只要听说酿出,便高价求购。”

这群人本来是拍苏涟漪的马屁的,但其中有一人提起了苏涟漪的产品,顿时开始了讨论的热潮,从商人和消费者的角度,众人对其商品都极其喜爱。

苏涟漪取过一旁的浓茶,慢慢饮了一口,早已没了接待客人的新鲜劲,有一些困倦,却掩饰得极好,在外人眼中,她只是“温柔娴静”罢了。

从古至今,只要是中国人这种生物,都不喜欢什么开门见山,客套又客套,直到客套到众人烦了不知客套什么了,才默不作声地拐上话题。否则就拼酒,不罪不签合同,多少英雄老板都倒在了酒桌上?

“涟漪郡主,您身体欠佳?”突然,有一道温和的男声,带着儒雅,闻之令人心中舒畅,如同威风拂柳一般。

涟漪伸手,不动声色,巧妙擦去眼角困出的眼泪,顺着声音望去,入眼是一名温柔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叶家代表——嫡长子叶靖。

他身材消瘦、容貌俊朗,一身青色衣袍用料考究、剪裁合体,面颊有一些窄瘦,五官精细,很像涟漪记忆中的叶词。叶靖与叶词,两人为同胞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像。

涟漪刚想否认,但想到若是继续否认,这些人指不定要浪费她多少时间,便温婉一笑,将之前那强撑的精神卸下,面上流露倦容。“是啊,皇上将商部编制定制交给了我,两日未曾合眼了。”因为叶词的关系,苏涟漪对其态度少了一些礼貌性的客套,多了一些亲切。

众人一听,一愣,赶忙收回了那些客套拍马。

“郡主日理万机,要注意休息啊。”有人道。

涟漪微笑,“为皇上效力,哪敢提辛劳?”

“又有人道,郡主,刚刚下官送来了一只百年人参,还望能为郡主补气养血。”有人道。

涟漪回,“多谢安大人,劳您费心了。”

在座众人,自然都是送了礼的。

有一人终于等不及了,道,“涟漪郡主,草民斗胆想问,这商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涟漪微微一笑,“商部便是管理鸾国经济,自然也会管理你们商家,但首要任务,是鸾国中央银行。”于是,便将昨日为那些官员们讲的,又重新讲了一遍。

这些人到底事是商人,比昨日那些官员懂行许多,经过苏涟漪的几句点拨,便恍然大悟,而后拍案叫绝。

“郡主,好啊!真是好啊!草民正愁最近资金周转困难,若是能贷到银行的银两,那真是解决了草民的天大难题!草民第一个支持郡主的中央银行,若是有什么需要,郡主便直接开口,我们金家定会全力支持郡主。”有一老者拍案,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苏涟漪便拜。

涟漪赶忙上前将起扶起来,有了这金姓老者的话,她多少便也能安下心。

她最怕的不是拉不到存款,若是真没存款,就打算说服皇上动用国库银两。她怕的是,这种先进理念,这些古人们无法接受,如今若是能接受就好。

其实苏涟漪没想到的是,此时鸾国虽是封建制度小农经济,但商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资本经济存在的体现,只不过这种先进经济并未占据社会主导罢了。商人所想与普通人不同,他们虽不能用各种原理描述,但却知晓资金流通的重要性,天性使然。

接下来的交谈就顺利了许多,这些人自然也想到了商部位置空缺,谁不想从此步入仕途?也都纷纷自荐,或推荐自家之人,殷切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攀上涟漪郡主,只恨礼品带的少了、廉了。

涟漪状似无奈一笑,“不瞒各位,我只能举荐,最终决定人选的还是皇上,皇上国事繁忙,若是一口气举荐个百十来人,皇上也没时间看,所以,这举荐人数,我定了三十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座少说也有五十几人,那到底谁能被幸运亲睐?

涟漪看了一眼众人,而后继续道,“所引荐之人,需填写一份履历表。为了公平起见,先到者得,而今早我已经发放了二十一份,这二十一人是昨日前来之人,如今手中只有九个名额。”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心中都后悔,为何今早不早一些来!商者,最重先机。成功与失败,便是如此残酷,机会,稍纵即逝。

“管事,拿礼品单来。”涟漪道。

管事赶忙拿着今日一早记下的礼品单,那单子上按照来者的先后次序,写着众人的名字,而苏涟漪便按照这名单前九,将履历表发下。

多少人欣喜若狂?多少人捶胸顿足?

那拿到表单之人小心将单子折好,揣入怀中,好似这薄薄一张纸价值千金一般,好似这薄薄一张纸便是那明黄圣旨一般。

而没拿到履历表之人,唉声叹气,心中暗暗计划着,出高价,说服得到履历表之人与之交易。

涟漪多少能猜到这些人的心思,因从前两年与商人打交道多了,古人不若现代人那般有花花肠子,因受古代大家的思想熏陶,笃信鬼神学说,其心思好猜得很。

“诸位万万别认为这三十张履历表便是进入商部的通行证,这只是引荐表,真正做其决定的,还是皇上,没拿到履历表者切勿气馁,即便是没入商部,只要你们对朝廷有忠心,便定会有回报。”涟漪道,意味深长。

其意是,只要跟她走,便有好处。此时此刻,她便代表了朝廷。

而从昨日到今天,她两次刻意提到了礼单表,其意,这些人自然都知晓,并非贪这些财物,而是代表了一种姿态与态度。

众人赶忙起身拱手,纷纷表示定然效忠朝廷,为了朝廷肝脑涂地。

众人又客套了几句,快到午时,便交代拿到履历表之人速速回家认真填写,申时必要送回,过期便作废。

那九名幸运儿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告辞,而涟漪也适时表现出了疲惫,其他众人也不好多打扰,也跟着这九人起身告辞,一会的时间,呼啦啦都走了。

涟漪看着众人的身影,想到今日的礼品单第三名便是叶靖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这履历表最后会交给谁填写,想来这一张薄薄的纸,足以让叶家紧急召开个家庭会议了,却不知……会不会交给叶词。

“郡主,客人们离开了,快到膳时,您是否到主院与公主用午膳?”管事从旁恭敬问。

“不了,告诉公主,今日我回秋水院用,一会将午膳也直接送到秋水院吧。”虽然雏形已出,但还需要仔细研究修改。“若一会再有访客,便接了礼品记了登记名单,而后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待客了,有时间会按照礼单邀请。”

“是。”管事在一旁暗暗记下。

涟漪便不再多语,向自己院中而去,心中却忍不住祈祷,叶家的履历表,最好不要交给叶词,太过尴尬。

叶词曾经追求过她,她虽不知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这些不重要,她已接受飞峋,更是他的人,以后这种男子,她便要尽量回避。毕竟,男女暧昧的结果,男子可留下风流的美名,而女子便被标以淫荡的印记。

男女不公,从来如此。

回了房间,涟漪先是在小榻上浅眠一会,半个时辰后准时醒来,重新掏出昨日写出的计划书,一遍遍思考,一遍遍修改、更正、补充,一直忙到临近申时,才一咬牙,将那计划书装入油纸袋子,小心包好,而后出了门去。

……

御书房,即将过申时,只要申时一过,宫门关闭,除了有宫内腰牌,否则任何人无法进入。

夏胤修将笔撂好,伸手揉了揉额头,舒缓一日的劳累,烦躁心起。

昨日,在大殿上,他对苏涟漪说,两日之内要见到编制,虽这要求确实苛刻,但此时情况紧急,他以为苏涟漪能懂,以为苏涟漪能做到,却没想到,最终以失望告终。

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他何时可笑到将希望扔在一名女子身上?竟莫名其妙对其笃信?可笑,真的可笑。

他承受的压力,谁人知?本以为苏涟漪是个奇迹,但如今,奇迹也不过如此。

突然,御书房门外传来总管安禄的声音,“启禀皇上,涟漪郡主求见。”

夏胤修一愣,苏涟漪她来了?

“宣。”心中一种莫名其妙的火花擦然,是希望?是喜悦?是欣慰?本以为他这几日做了一个荒诞的决定,难道这苏涟漪会用行动证实,她有那个实力,他没看走眼?

一盏茶的时间,“涟漪郡主到。”安禄在外唱喝。

“进来。”夏胤修将手上奏折放下,静坐待苏涟漪入内。

涟漪入,大礼。“请皇上赎罪,臣女这个时辰才将写好的编制计划送来,实在是担心有所纰漏,无奈反复修正,耽搁了时辰。”

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心情愉快。两日的时间制定朝中商部的编制,别说苏涟漪,即便是邱中堂也会认为他疯了,而苏涟漪竟能顶住这等压力,将编制做出。

无论这编制完善与否,苏涟漪都已成功。

“涟漪郡主这两日辛苦了,又要定编制,又要招待贵客,想来收到不少好礼吧?”公主府发生之事,他怎会不知?

涟漪点头,丝毫没有私受贿赂的惊慌,一片老实诚恳,“回皇上,臣女在定制计划之际接待了不少朝臣及京中商贾,感受颇深,如今只想为皇上道喜。”

夏胤修嘴角微微抽了下,“喜从何来?”看看她如何颠倒黑白。

涟漪面色平静认真,双眼诚恳,虽不肯抬眼直视皇上,但她半垂着眼,却用巧妙的角度令皇上能看清她诚恳的态度。“臣女定要恭喜皇上,因臣女发现皇上深得民心,无论身在何位、家底如何富有之人,皆愿效忠皇上,是以道喜。”

夏胤修愣了下,而后忍不住轻笑起来。谁不愿入朝为官?但到这苏涟漪口中,竟成了效忠他,为他分忧。明明是同一件事,但她那点到黑白的小口竟能说出花来。

罢了,现在没心思逗她,夏胤修也正色道,“将编制计划拿来,给朕看看。”

“是,”涟漪赶忙从油纸包里将那整整齐齐的几页纸抽出,恭敬递了过去,“皇上,请过目。”

夏胤修接到后,低头翻看,一页一页,刚开始很快,而后逐渐慢了下来,面色也有一些变。

涟漪偷眼看着皇上,却不知,其是对她的赞同,还是反对。她已经尽力了,将在现代所了解的金融机构回忆个遍,将古今结合,定制出了这么一套编制计划,若是不行,她也没了办法。

夏胤修刚想拍案,但却看到苏涟漪那惯常平淡的面容,有了一丝微微忐忑,虽她极力压制,但却还是被他敏锐发现,不由得起了捉弄之心。“苏涟漪……”

涟漪心中紧张,听皇上这么指名道姓的责问,已有了接受坏消息的准备。跪了下去,虽是下跪,却一片坦然——她问心无愧。

夏胤修忍不住笑了下,“苏涟漪,你的字,真难看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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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并未结束,明日上午应该补全,所以标题空着,美女们若是见标题写了文字,那便是补全了。

年底事多,丫头不想断更,但字数上无法保证,不过定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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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御书房内,苏涟漪抬起的腿都惊讶得忘放下来。皇上要和切磋?这都哪儿跟哪儿?

这一时间,夏胤修已绕过御书案走了出来,伸手伸展手臂,做了几个热身,看样子,也是个练家子。

涟漪退到门旁,哭笑不得,“皇上,臣女来是为您递上商部编制方案的,您忘了吗?”现在变成什么了?

夏胤修挑眉,“记得,你不是说体谅朕辛劳吗?不肯唱歌、不肯跳舞,难道陪朕活动下筋骨,切磋一下都不肯?”语调平稳,理所应当。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请问皇上,其他大臣也要为皇上唱歌跳舞解闷吗?”她还真想看看,那些颤颤巍巍的老头唱什么歌能为人解闷。

“众位爱卿自然偶尔展示才艺,以表忠心,时常有人为朕赋诗。”虽然是瞎扯,但夏胤修想到那些老臣们扯着断气的嗓子为其高歌,便觉得鸡皮疙瘩骤起。

苏涟漪一愣,是啊,念诗也算是一种表演吧,她虽记不住多少名诗绝句,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还是会的,刚刚怎么就没想到,随便在记忆中找首九年义务教育必备诗歌不就行了?跆拳什么道!?

但是反悔也是来不及了,人家非要和她切磋。

一拱手,“皇上,事先说好,拳脚无眼。”涟漪沉声道。

夏胤修被气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敌不过一名女子?这苏涟漪也实在太嚣张了吧?“放心,朕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等等,”涟漪又作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皇上,臣女有个请求。”

“你说。”权力?金钱?夏胤修笑。

苏涟漪长叹口气,不屑掩饰此时的无奈,“皇上,臣女请求,无论这切磋结果如何,都让臣女离开出宫好吗?臣女与公主还有事情未商量完。”谁知道这皇上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开始折腾她。

夏胤修微微挑眉,“难道不商讨商部事宜?”

“皇上此举难道为了商讨商部事宜?”带了一些质问。

“哈哈哈哈。”夏胤修突然笑了起来,这磁性的笑隐在昏暗的房间内带了一些神秘,别样高傲,“苏涟漪,朕好心告诉你,若是其他臣子,多半趁朕高兴时说说他心中所愿,而朕往往都会满足他,难道你就没有想要之物、憧憬之事?”

苏涟漪笑了,“臣女愚钝,多谢皇上的谆谆教导,但臣女所憧憬之事,更喜欢靠自己努力而得,臣女最喜欢之物也是如此,若得不到,便不强求。”不习惯去乞讨。

夏胤修心底隐隐泛起一种方案,他讨厌苏涟漪这种清高自傲,这种仿佛万事把握于手之感,就如同云飞峋一般——不求名不求利,让人无法**,想威胁又无从下手。

他更喜欢掌握住每一人的弱点,将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

“让你三招。”他声音更低沉,带着恼意。

涟漪心中一笑,这厮虽高高在上,却也有绅士风度嘛。也不客气,三招之内欲制敌。她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陪这人玩,在她脑海中,陪着皇上到处闲玩的。

但另苏涟漪惊讶,三招,都直中要害,丝毫不留情面,本以为能速战速决,但这三招都被对方躲避。难道这厮也练武!?他当初不是太子吗?不是每日要学习很多功课吗?还有时间练武?

三招,她都扑了个空,对方笑呵呵的云淡风轻。苏涟漪有一些生气,向后退了一步,而后一个回旋踢,向着对方面门而去,若是踢上,保准那张俊俏的脸惨不忍睹。

苏涟漪自然不敢真将皇上踹个好歹,她知道,这威力十足的一脚也踢不上皇上面门,对方定然挡住。踹他其他部位也行,只要能速速结束就好。

却被想到,这一脚下去,脚踝竟被对方捏住——这狗血的镜头。

涟漪嘴角抽搐,默不作声,突然释力想收回自己的腿,但这一个猛力下去的结果非但没如愿,相反还因失去平衡要摔在地上。

“啊——”饶是镇定如斯,也忍不住下意识小喊一下。

门外安禄听惨叫一愣,刚想冲进来护驾,但只有涟漪郡主的声音,随后便一片寂静,他不敢轻易冲进去,恐坏了皇上的……好事。

天,彻底黑了下来,御书房内几乎没有什么光线。

苏涟漪终于忍不住了,“皇上,臣女是来送商部编制方案的,若皇上着急,臣女愿为皇上详细讲解。若皇上不着急,请放了臣女,臣女不敢过多打扰日理万机的皇上。”

她的声音满是气急败坏,如果说刚刚还有一些耐心,如今这耐心已彻底清零。除了烦躁,还有气愤!

刚刚她即将要摔倒的一刻,皇上松开了她的脚踝,伸手拉住她。她本以为皇上良心发现,终于肯不再脑子抽筋的戏弄她,要么认真研讨商部事宜,要么速速放她离开,各回各的家,谁知……

她竟落在他怀中!

他搂着她,左手捏着她的纤细腰,右手则扶着墙面。她被他压在墙上,很用力,压得甚至有一些疼。

皇上身上用来熏衣的龙涎香味铺面而来,钻入她的鼻孔,黑暗中,她的眉头皱了又皱,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占便宜?耍流氓?后宫女人玩腻了,换一个新鲜的玩玩?

好在,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及时转身,背对皇上,迎面贴在墙面上。墙体铺着细细金箔纸,却也微凉,明明春季,但这寒意却还是窜上了她的脊梁,让她忍不住颤抖。

难道皇上对她有兴趣?这怎么行?

千万不能这样!若是皇上真看上她,以这皇权至上的封建制度,她除了逃到国外,否则根本无法拒绝抗争。

“皇……上,跆拳道表演完了,您……能不能放开臣女?”她不敢轻易喊出来,若一群太监侍卫冲进来,见到这不清不白的一幕,即便消息不传扬出去,但影响也不好,搞不好会传入后宫。

室内死寂,没有丝毫声响,只能隐隐听到两道呼吸。

一道急促中带着忐忑,忽重呼轻,是苏涟漪。另一道呼吸绵长,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是夏胤修。

涟漪的脊梁猛然收紧,衣衫之下,鸡皮疙瘩骤起,因为能感受到那带着香气的呼吸,在自己脖颈处,那温热的呼吸喷到皮肤上,是一种极为怪异之感。她很反感!

“皇上,这两日臣女在公主府中招待了一些京城富商,很多人都对这分期贷银有兴趣,所以……”那温热略带冰凉的唇终于游移许久,最终落在了她的脖颈上,黑暗中,平添暧昧,这暧昧如同一把巴掌,将她想说的话扇了回去。

涟漪忍住心中的反感与胆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所以,这便是第一批客人,他们能为皇上赚钱,将一两银子变为二两银子,将一万两银子变为两万两银子。”

冰肌玉肤。

这是夏胤修对怀中苏涟漪的评价,白皙的皮肤竟真如他想象的一般细腻,爱不释手,却不知是因喜欢这幅皮相而欣赏她的人,还是因欣赏人而喜欢了皮相。

苏涟漪又忍不住抖了两下,默默反抗,但手臂连着腰肢,一同被圈入他铁钳一般的手臂中,这一刻她十分愤怒男女体力上的不公,更愤怒这世界对女子的不平。

“存银方面,臣女有个大胆的建议,”涟漪说到这,生生打住,因为他的唇已游移到了她的耳畔,在她细细的耳垂上慢慢动着。

他并未开口,也并未用舌品尝,只是单单用那温润如冰的唇,慢慢感受其触感一般。

在挣扎不开的情况下,苏涟漪咬牙,深吸一口气,将后面的话缓缓说出,“这两日,去公主府见臣女的官员不少,人人手中都有那么一笔说不清道不白的银子,狡兔三窟,这银子根本挖不出来,若真正鱼死网破又会引起朝堂**。所以臣女建议,与这些人达成一定协议,让众人取出这笔银子存入银行,以做起始资金,便可不动用国库银两了。”

苏涟漪为何说这些?因为她深知男人的劣性。此时若是强烈抗争,其结果有两个——要么,激起皇上的占有欲,直接被软禁在后宫。她一弱女子,连皇上一人都无法反抗,何况还有众多奴仆?皇帝强上女子,这种事在中国古代数不胜数!

另一种,便是激起皇上的毁灭欲,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他人得到。

死不可怕,怕的是死的憋屈,不明不白。

现在她要告诉他的便是,她有足够的能力为他得到他想要的。但若是他就贪恋这皮相,将她强留于宫中,那得到的也只有这幅皮囊,何况她的容貌自认在宫中算不上顶级。

黑暗的御书房,诡异的寂静,他温凉的唇沿着她的耳向下,经过脖颈,游移到她的背上、肩上,虽她还穿着衣服,但隔着衣服却也能感受到这唇,苏涟漪咬牙,继续道。

“让这些人的资金存放十年,十年之后便承认其合法。这么做的好处除了不动用国库钱财外,更能牵制这些官员十年。毕竟,他们的命根子钱都在皇上手中,谁又敢有其他心思?”

夏胤修的唇突然停了住,眸睁开,射出一道犀利的光线。

“水至清则无鱼,群臣手中这些无法道出来源的银两无法制止,那便要加以利用。用群臣的银子,投资到银行,用贷银之人的利息,填充国库。全国税银用以维护国家稳定,而银行新增钱财,舍出一部分,可以用做其他研究,例如,炸弹、火药。”

“国家如何强盛?除了领域的扩充、人口的增加,便是经济、军事。经济方面,难道靠百姓种田发展经济?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粮食,同样得产量,鸾国论气候,不如四季如春、风调雨顺的齐兰国;论领土与农田的面积,不如地大物博的北秦,那鸾国如何奋起?”

“若要经济发展,势必要重视商业,而银行的出现,便解决了有抱负的商人的资金局限,有了这些资金,他们可以做更大得买卖、赚更多的钱,当鸾国无法满足他们,他们便能将生意的触手伸入其他国家,将其他国家的银子赚入鸾国。”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越是经济发展,国家便越是富有,反之亦然。”

“除了经济,便是科技。这一部分,工部王尚书想来比臣女讲解的还要清楚,例如农田水利,加大对农业基础设施的投资,其回报便是农业高产,有了粮食,还有何愁?”

“军事上,皇上也亲眼所见,几百年的壁垒被火药炸弹攻破,这只是一个开端,在以后的战争中,会陆续出现更多威力更大的杀伤性武器。此时此刻,各个国家想来已开始着手研发,而研发需要的是什么?银子、钱财。”

苏涟漪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想了什么便说了什么,不求皇上的回应,但她知道是有效果的,最起码,他那恶心的唇没继续在她身上。

“还有……啊——”苏涟漪还想说什么,肩却突然一痛,他那铁钳般得手捏住她的肩,将她狠狠地翻身。因为出其不意,竟被得逞。此时的苏涟漪,背靠着墙,还是那般被人强迫的姿势。

刚刚的冷静消失,苏涟漪心跳加速,“皇上……请您冷静,听……我……说……”最后几个字,她无法连贯说出,因为她大气不敢呼一下,也不敢动上半下。

因为,他的唇,与她的唇距离只有不到半寸,只要两人谁不小心一动,双唇即合。

苏涟漪的心一下子揪起,惊得疯狂跳动,“皇上,您想一想云飞峋,他对你无比忠心,难道你要伤了一名重臣的心,而去得到一名根本不算绝世美女的女人吗?”

云飞峋!当这个名字猛然钻入夏胤修耳中时,他终于彻底清醒。

他能不知苏涟漪刚刚说那么多是何意?但她太高看自己、也看小看他夏胤修了。她真以为,鸾国没有她苏涟漪?真以为他一个堂堂皇帝不知如何统治他的国家?

他能在残酷的皇子夺嫡中披荆斩棘,并非偶然与幸运,难道还不如她这一名小小商女?

也许她的新奇点子确实惊人,但不用这些点子,他照样可以让鸾国民富国强。

她越是表现得杰出,他便越想征服她!占有她!哪怕是折损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

至于苏涟漪是否喜欢他,他根本不在意,苏涟漪对于她来说,固然有兴趣,固然有喜爱,但更多的确实一种战利品。

若是一个苏涟漪,他可以不在乎。

若是一个云飞峋,他可以忍痛放弃。

但当苏涟漪与云飞峋同时时,他却不得不去重视。

那张唇就在他眼前,在这张唇中,无数惊世言论而出,这张唇,他想捕捉。

苏涟漪看着皇上的俊颜一点点靠近自己,瞳孔逐渐缩小,心一横、一咬牙,“皇上,您难道要将两名臣子推开,只为这**之欲?我苏涟漪长得如何自己知晓,请皇上三思,别为这贪图一时新鲜寒了忠臣的心。”

一声巨响,夏胤修的一掌狠狠拍在墙上,就在涟漪头的一侧。

苏涟漪吓得闭了眼去,她不是视死如归的英烈,若是有暴力和殴打,她能不怕?

随后,那缭绕在她鼻尖得香气散去,强压在自己身上的男性躯体也离开。她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室内很黑,有些腿软。

“掌灯。”黑暗中,他磁性的声音异常冷静,无丝毫波澜,好像刚刚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安禄领着一名宫女入内,那训练有素的宫女,于黑暗中迅速走到台前,不到三秒钟,灯烛点亮。随着一盏盏灯点亮,刚刚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御书房,已亮如白昼。

那宫女是专门伺候在御书房中的宫女,整个御书房布置早已记于脑海,即便是蒙着眼也能执行任何工作。宫女也是极懂规矩的,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去看房内之人,更不去好奇刚刚房内发生了什么事。

安禄示意宫女退下,那宫女离开。

“皇上,您还未用晚膳。”安禄恭敬提醒。

夏胤修坐回了御书案后,重新拿起那字迹工整的商部编制方案,“朕还不饿,你下去吧。”

“是,奴才遵旨。”安禄道,而后恭敬退出御书房,只不过在临出门之时,抬眼扫了一下苏涟漪。只见她表情虽还是从容淡定,但面上却微微苍白,还有……她稍显凌乱的衣领。

安禄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退了出去。

那诡异暧昧的气氛,仿佛随着光明的到来,消失了一般。

苏涟漪甚至怀疑刚刚的一切是在梦中,幻觉,错觉。

夏胤修凝神,专注看着这商部编制方案,反复看了三遍。桌案的右角,有两只砚,一只是墨色,一只则是朱色。

他视线凝在纸张之上,右臂伸长,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从笔架上取下一笔,在朱色砚台上蘸饱,在纸上圈画若干,而后写了一些批语。

“编制,稍加改动便如此执行,你看一眼,若是没意见,明日便发往中书院。”夏胤修道,将那一叠纸推到了桌沿。

苏涟漪愣了一下,见皇上真的不提刚刚之事,忐忑的心也放下一些。若是他真强迫她,她势必会相近一切办法离开,逃也要逃到国外去,但毕竟拖家带口,加之那么多产业,扔掉,又极为不舍。

真是麻烦。

低头看手上纸张,看着皇上对这方案的一些修改,和一些注释,苏涟漪不得不承认皇上确实是奇人。现实其接受能力超强,适应能力快,而短短的时间接受到了新信息后,竟这么快便做出了正确的批示。

“有引荐的人吧?”夏胤修问。

苏涟漪多少有一些尴尬,第一次滥用职权,第一次徇私舞弊。“何事都逃不过皇上之耳,这两日公主府访客络绎,确实有不少自荐之人。但臣女不敢私自做主,便要发出了三十分履历,待他们填写玩,交给皇上过目。”说着,拿起一旁地上斜放的油纸袋子。

“恩。”夏胤修随意答应了一下,其意便是让其将那三十分履历拿来。

苏涟漪得到应允,便赶忙将那不算薄的一叠纸取出,恭敬交给了皇上,而皇上即刻认真翻看,再也没有刚刚那戏谑调弄情绪。

一炷香的时间,夏胤修一目十行的将三十张履历表翻看后,从中抽出了若干张,在履历表右侧,再次用朱笔写了什么,而后道,“安禄。”头也不抬。

总管太监安禄赶忙入内,“是,皇上,奴才在。”

“送郡主出宫。”夏胤修将朱红毛笔撂下,将那做了批注的履历表放在了另一层,而第一张一角,醒目三个大字——御史院。

苏涟漪见到,想来这些人是皇上初步挑选出,而后交给御史院,让其检查信息真伪。无论如何,皇上再也没有了刚刚那暧昧,虽不敢说从今往后一片太平,但最起码暂时的危险解除。

为皇上行了大礼,而皇上只随意答应了一声,多一眼都未看。

涟漪赶忙退出御书房,总管太监安禄特意委派了一人,送苏涟漪出宫。不详表。

御书房内安静,有宫女送了茶盏,夏胤修未用,继续翻看奏折,神色专注。

安禄入内,静立一旁,等待皇上的吩咐。

夏胤修长长叹了口气,将奏折放下,眉头不自然地动了一动,而后将一幅金色卷轴扔了去。“你亲自去,宣了它。”而后便不肯多说。

安禄有些惊讶,皇上圣旨几乎不用自己亲拟,只要过目后盖了玉玺便可,是何等的大事,能让皇上亲自拟定圣旨!?而且,他总觉得,皇上心情不好。

“奴才遵旨。”安禄赶忙恭敬取过卷轴,“皇上,今日天色已晚,这圣旨……奴才何时去宣?”

“现在。”夏胤修丢下一句话后变站起,从容出了御书房。

现在?安禄惊讶,见皇上离开,便打开了圣旨一看,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为云飞峋和苏涟漪赐婚的圣旨!

看墨迹,并非新写,想来是一两日前所写下。想到这,安禄更是一惊。因为想起刚刚御书房内一片漆黑,但皇上竟不允许掌灯,想到皇上有些微黑带着怒气的面孔,又想起面色苍白的苏涟漪领口凌乱。

他伴随皇上多年,很快便能联想到中间发生的一些。

江山与美人之间,皇上到底选的还是江山。

……

戌时,这个时辰,人们早已安歇,入了梦乡。

元帅府,是鸾国三院之一——枢密院枢密使云忠孝的府邸。

空无一人的门前大街上突然驶来一队人马,队伍中没一人皆抖擞干练,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那队伍在元帅府门前停下,有人上前叩门。“开门,开门。”

不一会,一旁侧门微开,“门外是何人叫门?”有门丁问,一边问,一边放眼一望,吓了一跳。因这队伍中没一人都黄衣加身,不是御林军又是何人?况且这不是普通御林军,而是皇宫内院的御林军。

再看队伍前排,有人翻身下马,那人一身丝绸官袍,黑红相见,身材消瘦,却威严无比。

元帅府的下人们也都是开过眼界、见过世面的,一看便知,这身衣着是宫中各个总管太监才能穿,太监上门,多半是宣圣旨。

“大人们请稍等,小人这就开正门。”门丁赶忙关了小门,一边命人开启正门,一边找人进屋通报老爷。

正门开,执着圣旨的安禄入内,身后跟着黄衣侍卫。

一众人被引进了大堂,立刻有丫鬟送上刚沏好茶,而元帅府另一边,云忠孝正在某位夫人的房内安歇,却听到丫鬟来报,“禀老爷,宫中有公公前来宣圣旨。”

被叫醒的云忠孝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会半夜下圣旨?难道是边界突有战乱?但并未听说啊。

赶忙在一旁不知第几房夫人的服侍下,速速穿衣。

一品高明夫人,云元帅正室,寇氏,自然也要一同接圣旨,也被丫鬟叫了起来,赶紧穿衣服梳头发。

前堂,一封圣旨,要宣三次。这只是第一站,一会还要去公主府和猛虎营。

今夜,无论哪里,都注定无法安宁。

------题外话------

早早答应大婚,但近在咫尺的大婚,却怎么也写不到,大家着急,丫头更急!中间有一些事要表,若是不表,太突兀,也有一些伏笔。

无论如何,今日圣旨以下,明日大婚,感谢MTV感谢CCTV,也感谢一直以来跟文的妹子们,终于大婚,松了口气。

哦对了,那个……【羞愧地扯手帕】……月票……就是……那个月票……

160,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郡主苏涟漪,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枢密院使之子云飞峋,文武双全、屡建奇功。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此赐婚。钦此。”

元帅府前院大厅,已夜半,本应安歇,但因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整个元帅府人都爬了起来,无一人敢偷眠。

家主云忠孝带着众多妻妾儿女,跪地领旨。

因为这赐婚,云氏父子已撕破了脸,云忠孝与皇上多次请求,不希望苏涟漪嫁入云家,但也仅仅是请求,一道皇命,无人可抗。

大总管安禄一身黑红太监官袍,朗声诵完,低头去看愣在原地的云氏一家,“云元帅,皇恩浩荡,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云忠孝老脸猛地涨红,这圣旨就如同一嘴巴,狠狠抽在他脸上!这圣旨是何意?其意便是,他——这个朝中一品大员、枢密院使,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竟不如那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女子,奇耻大辱!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家男女老少,齐齐跪地叩首。

安禄又道,“云元帅,这圣旨,咱家便不给您了,一会咱家还要去公主府和猛虎营宣旨,元帅府大喜临门,咱家为元帅提前道喜了。”说着,将那明黄卷轴再次卷起,放入怀中。

云元帅老脸涨红,官袍之下,浑身肌肉青筋暴起,却又无可奈何。“夜晚劳烦公公前来宣旨,本官愧疚,公公留下用个宵夜如何?”

安禄拱手一笑,“多谢元帅体谅,但咱家还有皇命在身,不便多留,便先行告退了。”

云元帅亲自送安禄到元帅府大门,照理,是要为宣旨公公辛苦费的,即便是三公之一的云忠孝也不例外,趁着无人注意,暗暗将银票直接塞入安禄手中,后者也不拒绝,“云元帅,咱家不该多嘴,但咱家却说句大实话罢。”

云元帅赶忙将安禄引到一侧,“公公请讲。”

安禄笑呵呵地,“元帅,如今涟漪郡主已被太后收为义女,无论从前出身如何,如今却已是尊贵无比。加之商部建立,郡主被皇上重用,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羡慕飞峋将军的艳福,谁人不觉得元帅府威风?所以,这件事大喜事啊。”

云元帅也知晓凭如今的苏涟漪嫁入元帅府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但心中那道坎却永远过之不去,这赐婚是怎么来的?是与他抗争,最终得胜而来,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是是,公公说的是。”云忠孝道。

安禄便上了马,带着御林侍卫想着公主府而去,一阵马蹄声后,元帅府又恢复了宁静。

夜色中,元帅府的一群人跟在云忠孝身后,离得最近的便是云夫人寇氏。

也许因精力的分散,最近寇氏只要料理完府中之事,便即刻赶往公主府去抱自己孙子,可以说对唯一孙子云熙瞳的宠爱已到了极端,慢慢的与公主的关系也缓和了,与苏涟漪的关系自然也不再怎么僵持,虽两人再未见面。

有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上前,“老爷,我们回去休息吧。”刚刚云忠孝,正是从这位夫人的房中出。

这一情景,寇氏早已习惯,也许从前心中是有怨恨,却不适怨恨自己的夫君云忠孝,而是将这些狐媚子的妾室视为眼中钉。

云忠孝哪还有心思搂着宠妾睡觉?他几步走到寇氏面前,“静文,我去你院子。”

寇氏略微惊讶,就看见一旁那宠妾面色微微一变,低了头去,想来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狠狠瞪正室寇氏吧。寇氏心中窃喜,本来就对苏涟漪的成见放下一些,如今更是丝毫不在意苏涟漪是否进门。“是。”温婉柔顺道。

随着家主与主母回了院子,其他人自然也回了各自的院子,有多少人幸灾乐祸,而那宠妾又是如何咬牙切齿,便不详表。

寇氏的院子,菡萏院。

寇氏此时心情大好,不是因为夫君来了自己院子。毕竟,两人上了年纪,情爱之事早已浮云,情爱欢好,都不如刚刚那长脸的一幕来得痛快,让人满足。

“静文,赐婚之事,你怎么看?”对于苏涟漪的事,这两人意见十分统一。

寇氏略略想了一下,而后道,“老爷,以妾身看来,便顺了飞峋的意吧。如今那苏涟漪算是上天眷顾、鸿运当头,逆之不得,再说,如今那苏涟漪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更也算是朝中重臣,我们元帅府,不丢人。”

也许是寇氏卖了金玉公主夏初萤的一个面子,也许是因此时心情大好,更也许是真的对这一情景感到无力,寇氏有了如此言论。

云忠孝一拳砸在桌上,上好的雕花梨木桌,顿时有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老夫真是丢尽了老脸!”

寇氏道,“老爷,不丢脸,回头我们再物色好女子,给飞峋纳妾,不就成了?”说到这,叹了口气,满脸哀愁,“怪只怪,飞峋幼年时得了那种怪病,从小在兵营之中未接触女子,于是便被着村妇钻了空子,等往后多为飞峋找一些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飞峋自然便知晓了这村妇的粗陋。”

云忠孝无奈,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老爷,那我们安歇吧?”寇氏道。

“恩。”云忠孝点头,这件事,便算暂时过了去,无奈。

……

公主府,苏涟漪回府后与夏初萤用晚膳,几次欲言又止,想将今日之事告知她,两人情同姐妹,早已知无不言。

但这一次,苏涟漪犹豫再三却未说。她不想让初萤难办,皇上毕竟是初萤的兄长,初萤知道了能如何?多半是跑到宫中,要么极力劝说皇上,要么便向太后诉苦,求办法解决。

若是前者,多少会在兄妹感情只见添一些隔阂;而若是后者,呵呵,她认为,太后的做法,要么是将她弄入宫中,要么便直接将她毁了,恐皇上与云家有间隙。

当母亲的心思,她不是没见识过,例如当初在岳望县李府时,李夫人的所作所为。

碰见这种事,她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倒霉呗。最终,她犹豫再三,还是将话吞了回去,没说出来为夏初萤添堵。

夜晚,安禄一行人从元帅府出来后,便到了公主府,照例叩门,将一府人从睡梦中拽了起来,苏涟漪和夏初萤在大堂中跪地领旨。

这一道圣旨,给苏涟漪带去的惊讶要远远多于云氏夫妇,可以说惊讶得她一时间都无法说出话来。

“涟漪,领旨谢恩啊。”初萤十分开心,急忙拽了苏涟漪一下,心中暗笑,涟漪到底还是名普通女子,终身大事尘埃落定,也是惊喜得入了魔怔,想当初,她领到圣旨时……

夏初萤刚想到这,急忙将这念头打断,不肯再去回忆,也不允许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苏涟漪被初萤拽了下,这才从思考中惊醒,发现自己失态,赶忙叩首谢恩,刚要伸手接旨,但安禄却道,“涟漪郡主,这圣旨不能交给您,咱家还要去猛虎营为飞峋将军宣一次。”

初萤带着促狭的笑,将苏涟漪拽了起来,“怎么,着急了?想抢圣旨?别着急,皇兄这圣旨下了,便不会收回去,这婚啊算是定了,别急。”

涟漪苦笑,被拽着站起身来,心中却迷糊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御书房中刚刚发生了那种事,转身又赐婚,她真的想不明白。

涟漪让丫鬟们送初萤回去休息,自己则是送总管安禄向门外走。照理,塞了不少的银票,“安公公,这……”涟漪知晓,安禄定是能看出前前后后所发生之事,她清清楚楚记得安禄临离开御书房时,看向她衣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但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相问。

安禄在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郡主切勿担忧了,以咱家之间,皇上已做了抉择。”算是为这厚厚一沓银子的报酬。

苏涟漪这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泛出了淡然的笑容,“劳烦安公公跑了一趟,若以后有机会,涟漪定然备下酒菜,还望公公赏脸前来。”

安禄呵呵一笑,“好说,郡主如今春风得意,以后搞不好咱家也得仰望郡主。”

涟漪笑着摇头,“安公公真是说笑了,别逗小女子开心了。”

安禄也不再闲扯,上了马后,一队人马再次催马而行,向京郊猛虎营而去。

苏涟漪站在公主府门外,一直目送那马队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入了府去,垂着温暖的晚风,风中湿润,有泥土的新鲜气味,苏涟漪的心却突然平静。

几名丫鬟提着灯笼,伴随苏涟漪左右。而苏涟漪却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天,天际繁星点点,闪烁璀璨。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她在这鸾国也真正有了生命的另一半?此时此刻,她才首次感受到在一个世界扎根之感,因为有了牵挂之人,因为有了一个家。

……

睡梦中,苏涟漪突觉得身侧有一阵凉,睁开眼,发现一脸惊喜的云飞峋正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即便是平日里鲜少有表情的他,此时笑意也根本掩饰不住。

涟漪坐起身来,看着对方傻小子捡了金元宝一般的云飞峋,噗嗤一笑,“夜色深了,快睡吧,有什么话咱明儿再说,否则没了精神,耽搁了白日的工作。”

云飞峋兴奋地点头,而后迫不及待脱了外衫,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跳上床去,钻入被我。“娘子……”

“还没大婚呢。”

“但赐婚的圣旨已下了。”

“那能代表什么?”

“代表你已是我娘子了。”

“是否代表是你娘子我不知,但如今得知,你脸皮真厚。”

“你喜欢厚脸皮吗?”

“我喜欢与不喜欢有何区别吗?”

“若你喜欢,那我脸皮厚一些又何妨?”

床帐撂下,一室甜蜜

……

接下来的几日,繁忙。

赐婚的圣旨下了,大婚是在一周之后,这是钦天监所定下的日子。

贵族成婚,怎能如此仓促?但云飞峋却等不及几个月后,日日愁思,涟漪无奈,心疼自己家的傻相公,与初萤商量,暗暗找了钦天监的官员,商量着如何尽量将这日子提前。

苏涟漪是不信什么良辰吉日的,难道在这良辰吉日时,两人就能恩爱白首,过了这良辰吉日,两人便分道扬镳?婚姻如何靠的是两人经营,和这天时地利没什么太大关系。

钦天监的官员,也是人,也是食油盐酱醋之人,而面对如今鸾国朝堂的风云人物、太后的义女、商部信任尚书,谁能不卖个面子?

钦天监自是有他们的法子,同样列出一些日子,最近一日便是一周之后,而后在一个月、两个月、四个月后频频有所谓的“良辰吉日”,但只要他们来说,一个月后的日子与北斗七星相冲,两个月后的日子与云暮之日相冲,这日子便只能落到了一周之后。

只要成亲两人没有意见便可。

云家,从来不重视苏涟漪,巴不得用最简单的大婚来嘲笑轻视苏涟漪,听闻一周之后便可成婚,一口便答应下来。

苏涟漪自是不说,她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婚礼再轰轰烈烈,又能如何?

苏白身体好了大半,毕竟年轻身子壮,恢复得快。如今已经能跑到公主府来帮忙。因祸得福,苏白瘦了,却不是干瘦,带着一些健硕,与白皙阴柔的面容极为不符。

苏涟漪姐弟俩长相极为相似,于是,这瘦下来的苏白也有了一幅好面孔。原本那被肥肉挤成绿豆一般大小的眼,因没了肥肉积压,一双眼大了起来,黑白分明,长睫毛浓密,竟然还是双眼皮。

他的鼻子窄细秀气,没有男子那般粗狂,唇也是粉嫩嫩的,可以说,男生女相。

而两姐弟瘦身的过程也是惊人相似。当初苏涟漪便因一场大病瘦了几十斤,如今的苏白也是如此。

当苏白能起床之时,涟漪正巧前去探望,只见那苏白正照着镜子,哭啼啼地认为自己男子汉的威猛气质没了,说什么也要开始增肥,气得苏涟漪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脚,把一旁的云飞峋吓坏了。

飞峋直到现在想起当日情景还是胆战心惊,因只要苏涟漪那一脚稍稍向上一点,苏白这伤便算是白养了,立刻乖乖滚去重新养伤。

更令云飞峋无语的是,这苏白被狠狠踹了一脚非但不生气,还傻呵呵的说好久没被姐姐踢,踢着真舒服。

……真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苏白已被涟漪赶回了岳望县,去接父亲和兄长,而另一边,苏涟漪的嫁妆则是由太后命人来置办,谁让涟漪是她的义女了?

至于嫁衣等物品,则是由苏涟漪的好姐妹,金玉公主夏初萤来帮忙准备。那苏涟漪忙什么?答曰:商部事宜。

一周七日,这短短的七日,中书院已开始着手准备建制事宜,不同于其他各部,商部因其特殊性,办公地址选择在了京城离进皇宫的一处院子,原本那三十举荐之人最终有十五人合格。

叶家有人合格,但出乎苏涟漪的预料,并非老三叶词,也非老大叶枫,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叶家老二叶轩。

李玉堂在接到圣旨登封后,便急急赶来,正式入了商部,于是,苏涟漪这商部第一任三品尚书,外加两名从三品商部侍郎李玉堂、叶轩便宣告就位。

一切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在商部府宅的外圈,涟漪命工匠开始修建一种特殊的房子,这房子类似于现代建筑,厅堂宽敞,又很像当铺,有铁条栏杆的柜台,这便是银行的操作窗口。

只不过,这种在建的营业大厅还未投入使用,即便是银行运行顺利,也要许久才能投入使用,毕竟,如何说服百姓将银子逃出来不是很快能做到之事。

第一批储户已经定,便是朝中官员,而第一批贷银客户也已定,是京城中的富商们,交易量也许不大,却正好为这新建立起的部门一个练习的机会。此时别说这些新晋的官员,连苏涟漪本人也是焦头烂额。

至于一些专管数据的官员,有一些是从礼部抽调,礼部赵尚书因李玉堂与李玉兰的关系,与苏涟漪走得很进,算是以行动支持她。

涟漪也并未完全依赖这些官员,而是广发招聘信息,专门招聘鸾国有着超人专业本领的掌柜,由李玉堂带领两名官员来做主考官,只要是应聘入商部,便有机会转正成政府官员。

一时间,全鸾国的商界精英们纷纷赶往京城,京城的客栈几乎都已住满,而每日听闻这些客栈,每日早起临睡都能听见震耳欲聋得算盘声——原来是这些掌柜们苦练基本功。

这就好比是商界的科举一般,声势浩大。

是夜。

一天开了三次会议,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时,开完了今日的最后一场会。

众官员虽疲惫,但还是兴致勃勃,会议结束,不知是谁带头,一众老少男子都站起身来,齐齐为苏涟漪恭贺,原来,第二日便是她的大婚了。

苏涟漪当场愣住,片刻后才反应出来,一拍额头,笑了,忙了整整一周,竟将自己的婚事忘得干干净净。

一拱手,“多谢各位同僚,未来几日,商部就全靠大家了。”

“哪里哪里,苏尚书新婚大喜,我们商部同仁,自然要让苏尚书安安心心大婚,您就放心吧。”众人客套道。

苏涟漪又与众人客套了几句,而后便让众人先行离开,她则是处理最后的一些事宜。

这些官员,虽是从不同府邸而出,有些是朝中大臣的亲戚,有些则是有能力的幕僚,但总的来说,这些人能力都十分了得,也不知是众位大臣推荐之人真的靠谱,还是皇上慧眼,挑出的都是能人。

左右侍郎分别为李玉堂和叶轩,叶轩在临离开之际,见李玉堂神情恍惚,微微一笑,“左侍郎,我们到院子中走走如何?”

李玉堂知,这是右侍郎与他有话说,便应允,两人缓步走出了大堂,在夕阳下的商部庭院内慢慢散着步。

叶轩道,“左侍郎来京几日,可否习惯?”叶家与李家有生意往来,当初叶词便是处理两家生意,所以,两人也不太陌生。

李玉堂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多谢右侍郎关心,一切都好,住的很习惯。”他最近都是住在兄长李玉兰的府邸,商部工作繁忙,还未有时间置办宅子。

叶轩身材高瘦颀长,容貌也是一派俊朗,也许叶家的基因便是如此,无论是老大叶枫还是老三叶词,更或是此时的老二叶轩,都一表堂堂,除了这三人嫡子外,其他庶子不表。

叶轩看着远方被风吹摇曳之树,眼神悠远、意味深长。“涟漪郡主真是名奇女子,其容貌清丽、气质端庄、待人和善、能力斐然,更难得是,其除了有女子的细致外更是有男子的胸襟抱负。若不是本人亲眼所见,真不信这天下能有如此女子,飞峋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随着叶轩的话,李玉堂的呼吸也是越来越缓慢,如同压抑住身体某处伤口疼痛一般,屏住呼吸。但虽已用了全力,那伤口却还是越裂越大,鲜血淋漓。

那伤口,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外人看不出,但这疼痛,自己却能清楚感知。

“是啊,郡主在岳望县时,便是一位奇女子。”李玉堂想着,却突然笑了出来。因为想到当初一身肥肉的苏涟漪守在他院门口,只为了等他、见他。

但是那一情景早已过去两年,两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如今那一幕,只能留在他脑海中,是一种既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叶轩斜眼一扫李玉堂,“听闻,左侍郎与郡主认识多年?比郡主与飞峋将军认识的时间还要长?”

李玉堂的薄唇微微勾起,狭长的眼痛苦的闭上,“是啊,认识她,真的很久了。”久到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几年前,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久到已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景。

不过,多半是当初的苏涟漪偷窥首富李家二公子罢。

叶轩突然神色一变,沉下声来。“左侍郎,论家庭背景,我们叶家与李家从前便有往来,可以算是半个世交;论如今的交往,我佩服你的高超得能力及认真的工作态度。于情于理,我都不希望你未来之路走偏。”

李玉堂停下脚步,皱眉,“右侍郎,不知你到底有何话想说。”

叶轩继续道,“我们商界之人进入仕途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但如今有了涟漪郡主的商部,我们成功进入了仕途,无论为了商部还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前途,我都想提醒你,收回心思,她……不属于你。”

李玉堂茫然,抬眼看他,“我……表现得很明显?”

叶轩无奈一笑,“放心,外人看不出,只有我能看出。”

“为何?”玉堂问。

叶轩伸手抚了下光滑的下巴,“因为家中也有一傻小子,日日夜夜茶不思饭不想,想念某位佳人。他自知佳人不会亲睐于他,也自知自己没有丝毫机会,于是连这入仕的机会都不肯要,生生推到了我身上。你也知晓,我大哥掌管鸾国北方生意,我掌管鸾国南方生意,工作繁重,却因那傻小子不肯入仕,没办法,我便扔了工作跑到了商部。而你的眼神,和我家傻小子眼神一样。”

李玉堂突然笑了,那笑容无比的落寂伤感,“叶三公子,进来可好?”

“不好。”叶轩答。

“我很佩服、羡慕叶三公子。”等了好一会,李玉堂终于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为何?”叶轩好奇,因就他的了解,左侍郎是极为自负之人,能喜欢他家那不学无术的臭小子?

“因为他直接向她表白,直接追求,面对面,大声说出,他喜欢她。”李玉堂道。

“啊?”饶是走南闯北多年的叶轩也忍不住叫了出来,“你是说,我家那臭小子叶词当面追求涟漪郡主?追求我们商部尚书?”

玉堂点头,“是,在群菁会,当着我的面,追求。”

“哈哈,那结果我便能猜到了,定然是涟漪郡主拒绝了吧,那臭小子好面子,因为被拒绝了没面子,所以从来未与我们兄弟几人提起,”叶轩没良心地哈哈笑着,“原因呢?涟漪郡主拒绝的原因。”

李玉堂却未笑,表情淡淡,夕阳西下,晚风袭来,将他朱红官袍下摆微微吹起,虽未有白衣,却同样的飘摇谪仙。“郡主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轩愣了下,想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果然是奇女子,连提出的要求都奇得很,这世间哪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男子哪能没有三妻四妾!别说别人,那飞峋将军能做到?云家能肯?”

李玉堂看着远方,“右侍郎,你根本没爱过一个人。”

叶轩失笑,“左侍郎,在下已有一妻三妾。”

“那不是爱,也许是传宗接代、也许是****,更也许是不想违背世俗而做了与众人同样的行为。”李玉堂道,“因为若真正爱一个人,心中哪能容下第二名女子?哪怕是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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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丫头有罪!贫嘴丫头该死!贫嘴丫头向众妹子道歉!

早早说要大婚,但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写不到,贫嘴丫头捉急!但中间这些事若是不表,却又是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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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飞峋涟漪,大婚!(万更求票)

夕阳西下,天空一片艳红,如同火烧了一般。

商部右侍郎,叶家老二叶轩在听到左侍郎李玉堂的言语后,愣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而后才哈哈大笑,“左侍郎,在下心中知晓有容乃大的道理,有些事,即便我不认可但也不一定错。同样,你们的道理也许觉得正确,我却也无法认同。”

李玉堂笑笑,“右侍郎约在下,难道就因这件事?”

叶轩笑着点了点头,“是,今日见到左侍郎的神态,想到了舍弟,于是便将左侍郎约出,本打算好生开导下,此时却觉得你们根本无法听进去我的话。”

“我们?”玉堂惊讶。

“对,你与我三弟,叶词。”叶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又向回走去。

两人慢慢的夕阳下徜徉,再无一人说话。片刻,终于又走回了商部办公楼大门前,见刚刚那会议室还灯火通明,想来涟漪郡主正在做最后的部署。未来几日郡主大婚,所以这几日会议稠密得紧,而未来几日的计划,想来其也已经安排妥当。

叶轩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同情。“进去吧,再与郡主最后谈一次话,今日,她还是单身的涟漪郡主,无论你是喜欢还是亲睐都是可以。明日以后,她便是有夫之妇,你便要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无论是为她,还是为你自己。”

按理说,作为同僚,叶轩不应说这些话,但不知为何,见到李玉堂便想起家中那死心眼又别扭的弟弟,于是,便说了这些。

李玉堂点了点头,“多谢右侍郎的告诫。”

叶轩微笑,“只要左侍郎不觉得在下多管闲事就好,那您忙,我走了。”

叶轩离开,门前便只有李玉堂一人。

晚风起,微凉,李玉堂挣扎片刻,终于还是一咬牙,入了楼,进了刚刚的会议室。会议室中,正位那高挑女子低首认真翻看一本册子。

苏涟漪抬头,看见进入之人是李玉堂,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人们都已走光,刚刚她太过专注而未注意周围情形。“李公子,还未回去?”多少有一些尴尬,李玉堂对她的心思,她多少能有所感觉。

李玉堂一身朱红官袍,站在会议室门口,并未直接入内,而是静静看着面前女子,好像是看最后一眼一般,那眼神饱含多少不舍与伤痛。

苏涟漪合上了册子,放在原位,“李公子若是没事,我便告辞了,三日后我们见。”正常鸾国规定,婚假十五日,但因商部刚刚确立,她手头事务繁忙,于是便只请了三天的假期。

李玉堂欲言又止,想说很多,却突然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涟漪自然是看出李玉堂那神情,无奈,她不敢去同情,同情心往往就如同堤坝上一道小小的裂痕,若是不加以控制,迟早会变成一道无法弥补的缺口。

“等等。”李玉堂叫住准备转身而去的苏涟漪,“聪明如你,难道……你不懂我的心思?”他并不想入仕,李家已有大哥了,他原本想接手家中事务便好,但却听闻,商部尚书是苏涟漪,于是他便来了。

李家自然希望兄弟二人都如朝为官,但只有他自己知晓对自己的鄙夷。

两人离得很近,苏涟漪向后退了半步,拉来了两人的距离。“同样,李公子,聪明如你,明知道事情结果,为何还要说出来?有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

李玉堂用一种类似惊呆的眼神看着苏涟漪,而后笑了出来,“果然。”

涟漪想到李玉堂从前为她做的种种,又想到这几日以来,他为了她勤勤恳恳撑起商部,心中又柔软了许多,“其实,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纯粹,没了某人,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人生也不单单只有一份缘分,你的世界,我苏涟漪只是个过客,真正属于你的女子,也许在不远处等你。”

李玉堂苦笑,“苏小姐,你这是在安慰我?”

涟漪摇头,神色认真。“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因单纯的安慰而说违心话。其他人不知当年在岳望县、苏家村中发生了什么,但你却知晓。我与飞峋的感情,并非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而是如同滴水石穿一般的感情。即便是如此,在我初入京城时,面对种种困境和反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李玉堂好奇问。苏涟漪入京后会遇到怎样的挫折,即便她不说,他多少也猜到。

云飞峋出身三公之一的元帅府,而那样一个名门大户,又如何会同意一名商女嫁给嫡子做妻?

如今的一切,都是苏涟漪自己的努力所得,就如同……当初在岳望县一般。

还记得两年前,苏家酒厂只是个依赖李府的小作坊,而苏涟漪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村妇女流氓,但突有一日,苏涟漪变了,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振作酒厂、研发药酒,创立神仙方,群菁会,机械制铁厂。

就在他的眼前,她一步一步走向成功,走向一个连他都震惊的位置,带给他多少震撼。

但如今,她依然是如此,在京城,一步步走到郡主、走到商部尚书之位,只不过这一次震撼,是带给世人的。

涟漪点头,“是啊,当时在想,若是我不成功,若最后无法扭转一切,若我已尽了全力而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我便大方松开,离开他,继续过我的日子,绝不寻死觅活。”

李玉堂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会说这样的话,在他眼中,苏涟漪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是无法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也会守贞一生的人,惊讶,无比惊讶。“真的?”

涟漪笑,“真的。”

“那你会为一个人守身一生吗?”

涟漪挑眉,“那就要看他如何了。若真是因为某种不可逆的原因无法在一起,他若守,我便守。但若对方娶妻生子,我还傻乎乎得守着所谓的爱情,那不是贱又是什么?”

李玉堂越来越惊讶,他认为自己已是惊世骇俗之人,但今日却发现,平日里看起来一板一眼的苏涟漪其实竟也现实无比。他本以为自己已了解她,但如今才知,平日里所见,也许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苏小姐。”他道。

涟漪一喜,“真的?李公子你若是能想开,那就太好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会有个好姑娘在前方等你的。”

李玉堂听她的话,面色白了一白,失笑,“你我想的,也许不同罢。”

“你是如何想?”涟漪皱眉。

李玉堂顿了下,而后逐渐调整了情绪,深吸一口气,“苏小姐,今日确实是我说多了,我走了,你也……早一些休息。”说着,便转身欲离去。

苏涟漪一惊,一把抓住李玉堂的袖子,逼着他停下来,“你刚刚是什么意思,说明白它!”

李玉堂低头,狭长的眸放在自己朱红官袍衣袖上的雪白柔荑,很想伸手去抓住,但最后,还是长舒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

“明日你大婚,想来定要早起,听兄长说,云家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往往当家主母会在大婚时使坏,让新人丢尽脸面,或下马威,你要小心。”刚说完,李玉堂一愣,为什么自己说这些话?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你刚刚说我们想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你到底想了什么?”苏涟漪才不关心云家是否喜欢她,她总觉得这李玉堂钻了什么牛角尖。

两人是朋友,她希望他能想开,找到自己的幸福。

李玉堂回首,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转身离去,最终未发一语。

苏涟漪看着其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气。人人都觉得她苏涟漪是全才,其实她不足之处太多,首先就是这感情……她真心不会处理这些复杂的感情纠葛。

只能……顺其自然了。

……

第二日。

苏涟漪睡得正迷糊,就感觉到一只略带冰凉的小手捏在了自己鼻尖上。

“醒醒,快醒醒,今儿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还在睡觉?你平日里不是很勤快吗?快醒醒。”一阵软糯又急促的声音,很悦耳,很熟悉。

涟漪皱眉,被迫醒来,“我才刚刚睡了一会。”一直在修订贷款利率方案,也在找一种珠算与乘除法综合最简单的算法,想对新晋一批专门搞结算的官员进行培训。

要说她心大将自己大婚之日忘得干净,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主要是,她与飞峋从前在苏家村中便有着夫妻之名、过着同一屋檐下的夫妻生活,而最后一层防线,也在前一阵子破了,而后晚上飞峋日日偷摸入公主府,两人夜夜见面。

这大婚,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同时,这一阵子确实在忙商部之事,也没心思分神在大婚上。多亏了有夏初萤这个好姐妹,否则她今日连自己的嫁衣都不知该如何解决。

“恩,知道了,起床了。”涟漪挣扎着起来,困倦难当。

“都进来吧。”见苏涟漪起床,琪嬷嬷一声令下,房门被打开,一众穿着喜气得丫鬟们如鱼贯入,人人都面带笑意,手捧托盘,而那盘上满是女子大婚梳妆之物,一件不落,有条不紊。

从后入两名粗实丫鬟,提着热水,到一旁的偏室小屋,将热水倒入硕大浴桶中,再倒入冷水,调匀水温,撒上花瓣及精油。“禀公主,水已备好,郡主可以沐浴了。”

涟漪觉得眼皮千斤重,用尽全身力气抬眼,看向窗外,黑漆漆一片,离黎明还远得很。“要不然,我不洗澡了?”小声和初萤商量。

睡眠不足已是没什么体力,全身软绵绵的,而洗澡更是耗费体力。虽不用她自己去做什么,但只要人的皮肤浸了热水,加速了血液循环,便更是没了体力。

鸾国与中国古代的礼仪相似,甚至礼仪更是繁琐。

在沐浴昏昏欲睡时,涟漪便听到琪嬷嬷在一旁嘟囔着什么,想来是一些吉祥话,而丫鬟们则是围了一圈,只要琪嬷嬷说上一句话,她们便将花瓣撒向涟漪一次。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脱个精光让众人参观,为了这大婚,她勉强忍了。

当这繁琐的沐浴仪式结束后,苏涟漪被众丫鬟们扶出浴桶时,真真验证了那句诗“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她从前听闻这句诗时,以为杨贵妃低血糖,沐浴后便体力透支,毕竟,低血糖病人多半伴随内分泌失调的肥胖,但今日她却推翻了从前的观点。

——可怜的杨贵妃一定是睡得正香时被人活活从被窝里拽出来洗澡,所以洗完后就全身虚软,就如同她苏涟漪的此时。

沐浴后,便如同中国古代的婚礼仪式一般,由琪嬷嬷亲手开脸、梳发、穿衣、上妆。

那婚衣,一层一层,足足有九层之多,鸾国以九字为吉,意味圆满,而苏涟漪就这么穿了九层婚衣。当然,最外婚衣是用上好锦缎制成,但里面为凑数的大红婚衣是薄如蝉翼的纱,所以虽九层,却也不算太厚,只是繁琐。

苏涟漪要感谢春季大婚,若是炎热的夏季——不死,也要扒成皮!

每穿一件衣服,每梳一下头发,每佩戴一样首饰,琪嬷嬷都要念念有词。

当全部折腾完,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天已放亮。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当盖上红盖头后,涟漪已被折腾醒了——困倦的最高境界,便是神经衰弱,再不想入睡。

时间掐算得很准,不知是谁的功劳。当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听见屋外有了热闹的嘈杂声,原来是接亲了。

如果说之前的三个时辰,苏涟漪一直是用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被众人蹂躏,那此时此刻,她猛然惊醒,她,大婚了。

众人都在忙碌,涟漪的房间内已没了那么多丫鬟,只有两名在旁伺候,大部分都出外忙碌,连琪嬷嬷也不在屋内。

涟漪坐在自己床上,那床单与帐帘也早已被丫鬟们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喜红的床单上绣着锦簇牡丹,而床帐上则是有着金色丝线绣的凤凰——因苏涟漪的身份是郡主,是太后的义女,才可用凤凰图案,这是天大的恩惠。

夏初萤也坐在床沿,陪着涟漪。“紧张吗?”

涟漪看不到初萤的面,但听声音,想来她是笑的。因为此时,她被绣着金色丝线的红盖头盖得严实。

盖头下,涟漪唇角勾起,笑容甜蜜。“恩,有一些。”

两人的手紧紧捏着,互相给予力量一般。

“这一日,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初萤道,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妥,补了一句,“这一日之后,你也是天下最幸福的。”

涟漪笑着点头,“会的,有你与飞峋在,我便幸福。”

两姐妹正说着,琪嬷嬷入了房间,“时辰到了,该上轿了。”说着,便有丫鬟捧着一只托盘,那托盘垫着大红丝绸,上面只放了一只圆圆的苹果。

这苹果是被精挑细选出的,完美无缺不说,还被丫鬟们擦得锃亮。

“郡主,这个一定要拿好,这是平安果。”琪嬷嬷将苹果交给涟漪。

红色的盖头点了点,这手拿苹果一说,涟漪知晓。

有喜婆来背新人,新人的双足不可以落地,否则便意味着还会被赶回娘家。涟漪乖乖的,众人怎么安排,她便怎么做。只不过,再无一丝困倦,从前的冷静也逐渐消失,心头涌起了百种情绪,交杂。

若是普通人家,是迎亲轿子将新娘接入,而新郎则是在家中等候。

但苏涟漪的大婚却不是,由新郎官云飞峋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前来接亲。一则是因苏涟漪的身份——太后义女,她算是半个皇家人,嫁入云家算是下嫁;二则,即便没有下嫁一说,飞峋也是要来的,这一日他盼望许久,他要亲自将心爱女子迎入家中。

见喜娘背着涟漪来,云飞峋翻身下马,在众人还未惊讶得缓过神来时,他已到了涟漪身畔。“涟漪,我来了。”那清澈的声音,几多温柔?

这可把喜娘吓坏了,一旁琪嬷嬷赶忙冲过来,让人将飞峋拽了去,这……这……这不合规矩!场面一度混乱。

涟漪在红盖头下笑得甜蜜,一颗心都快融化,如同吃了一颗糖一般。

一旁的夏初萤偏过头去,明黄底粉色花纹的宫装广袖掩在嘴旁,偷偷笑得欢快。这云飞峋真是个不为世俗的,一会这大婚定然有趣非常,她一定要去看热闹捡笑料去。

苏涟漪的大婚,自然是万人空巷。

此时别说京城,就是全鸾国谁人不知苏涟漪的大名,并非她多厉害,而是她的“奇”,一名村妇短短一年叱咤商界,与金玉公主情同金兰,一年之后入京成为太后义女,更是成为商部首任三品尚书。

她的经历可以说如同天助,岂能单单用“奇女子”一词来形容?

京城府尹派出了兵丁维持秩序,好在公主府离元帅府不是很远,否则这些兵丁不够用,怕是要调用御林军吧。

元帅府,更是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五品以下官员,送了礼,记了礼单,便离去。只因这婚礼,他们根本留之不下,为何?先说说高堂,云家高堂自是不说,一品枢密院使赤虬大元帅云忠孝、一品诰命夫人云夫人。而苏涟漪一方,则是由太后娘娘亲驾坐镇。

苏涟漪的真正家人,苏峰、苏皓和苏白,则是在一旁的贵宾席上,并未登上高台。这件事,苏涟漪心中也有一些内疚,但初萤已劝慰她多时,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苏老爹上了台去,只会被云家低看。

太后的坐镇,也是夏初萤的功劳。

而苏老爹两日前便赶到了京城,初萤曾亲自招待苏老爹,将事情的利害为其细细讲解,苏老爹当即表示不用顾忌他,只要女儿能幸福便可,他这村汉,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苏涟漪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也过了那个“给我一个杠杆,我便能撬动地球”的天真年龄,在对苏老爹诚恳道歉后,便也罢了。

这些姑且不谈,单说大婚会场。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边际,那奢华贵气的八台大轿后,是连绵不绝的嫁妆,足有九百九十九台——鸾国以九为圆满。

每一台都有两人来抬,这可怕数字的最终结果,便是嫁妆队伍第一抬已到了元帅府,而最后一抬还未出公主府。真真是,财大气粗!

本来这嫁妆没这么可怕,太后命人为苏涟漪准备了三百九十九台,而夏初萤又为其补了六百抬,于是就有了这个自打鸾国建朝以来第一嫁!

夏初萤几乎用了自己全部财力,偷偷为涟漪置办了嫁妆,最绝的是之前瞒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今日大婚,才命之前准备好的下人抬了出来。

被蒙在鼓里的苏涟漪一无所知,只是在喜轿中频繁听到外面人们的惊叹声,却不知何故。而后来得知此事,如何感动、如何抱头大哭、如何暗暗发誓定会用尽办法让初萤幸福,已是后话。

云飞峋下了马,一颗心跳得厉害,纷纷扰扰的世界消失,缓缓走到轿门前,俯身,将那喜轿帘子掀开。

一旁的喜娘都快晕了,“将军,踢轿啊,踢轿。”一张老脸急得红了,小声喊着。

别说喜娘,轿夫都急了,都压低了声音,使劲告诫,“将军,您忘了踢轿,您踢一下就好。”

但云飞峋却还是未听见一般,将那帘子拉开,深情看着其内的窈窕女子,红色盖头垂着,虽见不到其容颜,但脑海中却永远有那娇羞。

苏涟漪自然也听到一旁人疯狂的低声呐喊了,那喜娘急坏了,不能大声喊,却又必须提醒,声音都快哑了。“飞峋,踢脚。”她也忍不住提醒了下,想来是飞峋太高兴,忘了这礼仪。

飞峋一双深邃的眼望着面前最美女子,笑了,那幸福的笑容令他俊美无双。“不踢,我惧内。”

鸾国大婚有踢轿一说,女子落轿准备入夫家大门时,男子先下马威的踢上一脚,表示不惧内,若是门当户对,女子便还一脚,表示不示弱。男不惧内、女不示弱,便和和美美、太太平平。

苏涟漪哭笑不得,闹了半天,这云飞峋不是忘了礼仪,而是这丫闷骚的私自改礼仪,“飞峋别闹,这只是礼节,有象征意义,不代表以后我们两人的地位高低。”婚姻靠的是经营,而不是征服。

“不踢。”飞峋坚持。

一旁的喜娘年纪大概五十上下,是京城官媒第一人,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在京城中都是首屈一指。

她当了一辈子的媒人、喜娘,就没碰见过不踢轿子的,何况是这等高门大户!就连太后娘娘还在元帅府等着呢,太后娘娘老人家那是何等贵人啊!

喜娘都想下跪了,老眼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将军,老妇求求您了,踢轿吧,求求您了,要么老妇给您跪了?”这不是要砸她的招牌?

围观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新郎官还没踢轿就掀帘子?怎么还不踢轿?难道两口子还没成亲就开始吵架了?

一旁的轿夫外加迎亲队伍之人都围上来,“将军,踢轿啊,踢啊,只要随便踢一下就好。”

云飞峋冷眼横扫,一道杀气过去,“不踢。”

众人被这杀气吓了一跳,都不敢吭声了。

苏涟漪也是各种无可奈何,“我说,你不踢,我踢了啊。”以后就让你惧内到死!

飞峋微微笑着,那声音温柔如水一般,“好,踢得用力些。”

涟漪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苹果差点没抓住——丫的,从前怎么没发现云飞峋有将人活活气死的本领。

“喜娘,好了,扶本郡主下轿。”涟漪沉下声音,总归得有一个人做主,也不能一直僵持让人看了热闹去。

那喜娘目瞪口呆,“郡……郡主,那……那个……您……您也不踢了?”

大红盖头下,涟漪嫣然一笑,“夫唱妇随,相公不踢,我也不踢。”说着,一只手抓好苹果,另一只雪白纤长的柔荑伸了出去,示意让喜娘扶起。

张媒婆只觉得左胸口突然抽痛几下,没有办法,扯嗓门喊开了——“到家不踢轿,百子千孙代代笑!”喜娘的一大工作内容,便是要将所有突发事件圆成喜事。

甲午年己巳月戊寅日,天正二年,是鸾国枢密使之嫡子、云飞峋将军迎娶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之日。同时,也是鸾国京城第一官媒张媒婆坏了自己金字招牌之日。

这普天之下第一个迎娶不踢轿便是今日诞生,是张媒婆的耻辱,后来张媒婆有一日想不开差点悬梁自尽,好在被家人及时发现,这才没死,这是后话。

一根红绸,牵着你我。

一只红花,悬在绸间。

云飞峋手执红绸的一端,苏涟漪执着另一端,因为红盖头,涟漪被喜娘与丫鬟搀着,一步步向元帅府门内而去。

飞峋向前走着,明明只有几步,但心头的幸福却盈满胸怀,一步三回头,而涟漪也好像能察觉那目光一般,红盖头下,淡淡笑着,笑得甜蜜。

张媒婆愣住了,周围人都愣住了,刚刚嘈杂的声音静了几许,都伸着脖子看着这两人。

一身红色婚袍的云飞峋,身材挺拔修长,乌黑长发被束入状元帽中,别样英挺。他站立不动,稍微侧着身子,看着那高挑的红色身影,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盖头看见美娇娘的面孔一般。

而苏涟漪仿佛也能感受到前方之人站住了一般,也静立,含着笑。

张媒婆双腿一软,想跪。

一旁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张媒婆,“您怎么了?”

“没事,老了,有心疾了。”张媒婆呐呐道。

丫鬟莫名其妙,这心疾为何要下跪呢?

张媒婆欲哭无泪,原本以为做这两家的媒,很是长脸,今日才知,这真是深深一大坑啊!坑死她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上了。最后一咬牙,扯嗓子又喊了出来——“门前停一停,金银财宝入不停!”

旁观的百姓们都咂舌,这云家亲事怎么和别人家不一样?这么多新讲究!现在想想,也很有道理。但问题是,为何金鹏大将军迎娶公主时没有这些讲究?

有些“聪明人”开始推论开了——飞峋将军与涟漪郡主的婚事自然要别出心裁,因这是官与商的结合,既要升官,又要发财。

众人了然,纷纷点头称是。不信别人也得新涟漪郡主啊!传闻涟漪郡主为何屡屡平步青云,那可是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这做法搞不好是之前郡主的意思,郡主这么决定,定然是有道理!

心中暗暗想着,回头他们家再有婚事,也要这么办,咱们也要升官又发财!

“涟漪,面前,就是云家。我云飞峋发誓,你成为了我的妻,我便疼你、爱你、护你,一生永不变心,一世只爱你一人。”飞峋道,声音不大,但周围之人都听了清楚。

苏涟漪在厚重的盖头下,看不见,却又能看见。她看见的是自己脑海中的影像,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冷如冰霜,仿佛随手便能将她如同一只蚂蚁一般捏死。

想起两人做蒸馏酒的实验,他一声不吭地坚持拿着铁板,直到蒸馏酒出,才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满是血泡。直到如今,苏涟漪都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撑得住。

想起他为了讨好追求她,因无法去县城买夜莺,抓了一只猫头鹰几天几夜训练,只为夜鹰送笺。

想起两人临分别前的无声誓言,以及在怀靖城外得种种。

想起在猛虎营,为了和她缠绵,他在外打了一夜的架,更是将自己三名好友打的全身挂彩。

想起之事太多,一件件事仿佛涨潮一般涌上她的脑海,百感交集。

张媒婆哭了,掏出帕子擦去老泪。不是因为太过感动,而是因为她的金字招牌算是砸在这脑子不正常的云将军身上了。“将军,进去吧,别耽搁了吉时,这些话……要么咱入洞房再说?”

云飞峋连看都没看张媒婆一眼,就好像身边根本没这个人一般,只是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仿佛期待得到回应一般。

涟漪笑着,点了下头,“我也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云飞扬的俊颜爬上喜色,仿佛第一次射箭成功、仿佛打了第一场胜仗,各种喜悦,喜上眉梢。

张媒婆脸上是硬挤的笑容,心中却是愁眉苦脸,低声道,“飞峋将军,这说也说了,是不是可以入内了?”

飞峋终于搭理一下这可怜的媒婆了,微微点了下头。

媒婆心中嚎啕大哭,扯了嗓子——“门前说一说,山珍海味堆满桌。”

众人暗暗记下,这一套规矩,以后也这么办。

大厅内,云氏夫妻陪着太后娘娘说着话,心中却焦急万分——这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怎么还没到?

太后也是心中纳闷,出了什么事吗?当初初萤出嫁时,也没这么长时间啊。

有丫鬟匆匆赶来,在云夫人耳边说了一通,便是将刚刚门外发生之事说了出。云夫人一听,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面色铁青。心中暗道,这苏涟漪果然不是个省心的货,还没入家门就这么多事事,一会非要好好整整她不可。

有一名嬷嬷到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太后也是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时间,两人又经过了一些仪式,正式到了大厅。

当走到大厅时,张媒婆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仪式继续。

太后面色慈祥,看着面前一对璧人,但周身散发的威严之气,却还是压得左右人无法喘息。

云忠孝一向是面目严肃,因为他发色偏红,所以被称为赤虬元帅,但此时,不光是发色胡须,脸面色都红里发黑。

云夫人挤着笑,但脸色不好看。

张媒婆谢天谢地,接下来得仪式都是正常的,这飞峋将军没再起什么幺蛾子,先拜天地后拜高堂,夫妻对拜后礼成,将新娘子便送入洞房。

正厅宴席摆开,一众宾客开始吃吃喝喝,而新郎便开始敬酒应酬,一切有专门的管事提醒陪伴,自是不说。

就说苏涟漪,被一群丫鬟嬷嬷众星捧月一般送入了洞房。

本来,涟漪也有两名陪嫁丫鬟,虽然她不喜欢外人贴身伺候,但初萤却坚持要用,毕竟到了一个新环境,处处遇敌,若是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会很惨。

涟漪不懂后院之争,便听了初萤的,而入了后院,这两名丫鬟到底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被一群丫鬟嬷嬷用各种借口,一个一个打发出去,最后架空了苏涟漪,关了房门,准备按照夫人姨娘们的交代,各为其主,给这新媳妇下马威。

房门关闭,仿佛将屋外的喧闹也隔开,恍如来世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涟漪逐渐冷静了下来。

“春蕊、秋灵呢?”涟漪开口,先找自己身边两名陪嫁丫鬟。

周围无人应答。

涟漪一愣,顺着那红盖头,看见了地上的影子,也就是说,周围有人,却没人理她。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逐渐蔓延。

“有人吗?”她又问,明知故问。

众人还是未答,连动一下都未动。

苏涟漪垂下了眼,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闪过思索。看来这些人都是来者不善,想来是被人刻意安排在这,将她的陪嫁丫鬟支了开,只等她做错事,好借机找事罢。

新娘一般都早早起来梳妆打扮,早起是不允许吃东西的,而她更惨,一口水都未喝,折腾到这个时辰,想来又困又累。而若是发现房间内无人,一般都会偷偷撩开盖头找寻一些吃食。

即便是不撩盖头,多少也会活动活动腿脚。

而在这鸾国,也许会有规矩的女子即便是忍饥挨饿,也会忍着熬下去。但对方算准了她苏涟漪的性格,料定了她会有所行动,所以便用这一招。

若是她撩了盖头,或者站起身来,都是极为不吉利的,她们多半会冲出屋去,大声喧哗说新娘子怎么怎么不规矩,要么便有人“匆忙”赶到云夫人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嗓子喊新房内发生什么,让她丢尽脸面。

入了云家的门,就可以用云家的家法来收拾,什么跪祠堂应该是常事吧。

退一步说,即便她知晓房内有人,这接下来的时间若是坚持一动不动也是很困难之事,只要她稍微动上半下,这些人想来还会借机找茬整她。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她坚持到了最后,一动不动到最后,想来这群人就要狗急跳墙了,跑出去诬赖,反正这屋内除了她之外,便全是她们的人,众口铄金,她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苏涟漪不知自己这推论是对是错,但有一种预感告诉她——**不离十。

所以,若是想安全,就必须要先发制人,但……如何才能让这些怀着黑心的奴婢背叛主子不来害她?

其实,苏涟漪猜对了,这些人的目的,便是如此。

此时,众丫鬟嬷嬷们屏住呼吸,就等苏涟漪做什么过格之事。一,不能摘盖头,二,身子不能离开这喜床——这是鸾国婚礼大忌!

苏涟漪撑起腿,一只手抓着苹果,另一只手则是从怀中掏出来个物件。那物件也是纯红丝绸做成,上面用金线绣着元宝样子,一看便是十分富贵。

周围丫鬟嬷嬷相对一看,叫唤眼中的惊讶——她这是要干什么?这红袋子里又什么?难道是点心?想趁着没人,吃一些东西?

毕竟,新房中,新娘挨饿,是注定的。

涟漪撑住腿,让那苹果稳稳当当地放在双腿上,而两只手很随意地将袋子打开。

众丫鬟嬷嬷喜上眉梢,就准备苏涟漪掏出点心后,抓个正着。

而只见,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贪入了红色丝绸袋子中,随意拨了两下,那袋子中便发出一种金属碰撞之声,声音不大,很是月儿。

众人不解,这些什么?

涟漪从那袋子中随意掏出一个,拿在手心随意把玩——金叶子,金闪闪的金叶子!

而那袋子鼓鼓囊囊,想来满是这金叶子!

众人眼中贪婪心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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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想找茬?没门!

元帅府,新婚新房。

放眼一片红色,窗子、墙上都贴着大红喜字,屋顶则是悬着红色丝绸,在中央,则是悬着一枚硕大的丝绸花应景,垂下红色穗子,平添喜庆。

一身红色嫁衣的苏涟漪坐在床沿上,头上盖着红盖头,那盖头四角也垂着细穗,细穗是金黄色,与红盖头那金线刺绣辉映,精美华丽。

在那满是红色的雕花大床一旁不愿,有桌,桌上照理摆着喜烛、酒和瓜果菜食等物。

一夜未曾合眼一个时辰的苏涟漪,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但却丝毫不能松懈半分,因为周围左右站着元帅府的丫鬟嬷嬷,似敌非友。

这群丫鬟嬷嬷们正奉命准备找茬。

苏涟漪掏出大红的丝绸袋子,伸手入袋子中,拨弄几下,随后便是悦耳的金属碰撞声。掏出了一枚金叶子,在手中把玩,就好像是极为无聊找玩具一般。

她一没掀开盖头,二没从床上站起,就连那圆滚滚的苹果还在膝间放着,外人能奈她何?

众人眼睛都死死盯着苏涟漪手中的袋子,那袋子鼓囊囊的,里面少说也得有百八十片金叶子。

一枚薄薄的金叶子可折合雪花银五两,而这些嬷嬷们的月钱一个月才四两,那些丫鬟更少,一个月二两半。即便是平日里夫人打赏,也鲜少打赏百两那样的巨额钱财,就算是赏个镯子簪子,也撑死了五两银子。

众人狠狠咽了口水,她们卖身为奴,不就是为了钱?忠仆自然是多,但谁不爱钱?谁不缺钱?在不背叛主子的前提下得一些钱财,为何不可?

苏涟漪隐隐能听见周围呼吸声频率改变,甚至还有人吞口水。便淡淡来了句,“周围,有人吗?”重音放在周围两字之上。

时间一点点推移,周围众人都在挣扎。

突然,有一年轻女声,带了些许忐忑与谄媚,“涟漪郡主,奴婢在。”上前,到了苏涟漪身旁。

红盖头下的涟漪微微勾起唇角,将把玩的金银子捏在晶莹得指尖之上。“赏你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真理、千古名言。

所谓的男子汉,还为五斗米折腰呢,何况是女子们。

那丫鬟赶忙伸手去接金叶子,“谢谢!奴婢谢谢涟漪郡主!”将金叶子揣在了怀中。这是什么?这可是整整两个月的月钱。

财大气粗的见过,但像涟漪郡主这样随手金叶子扔给连面都没见过的丫鬟的人,众人却是都没见过。忽然想起了那九百九十九抬嫁妆,众人吞咽的声音更是大了。

第一个勇于吃螃蟹者出,就如同堤坝上的第一道缺口,当洪水冲破那缺口时后,便再也无法止住、其势不可挡。

涟漪勾唇,继续问,“还有人吗?”

“有,有,涟漪郡主,老奴在。”是一名嬷嬷赶忙即开周围正准备冲上来的小丫鬟,跑到涟漪身前,贪婪地看着其手上的金叶子。刚刚那手脚灵敏思维敏捷的情景,谁能相信这是一名老妪?

“赏你的。”说着,又一枚金叶子出手。

“谢谢涟漪郡主,谢谢。”嬷嬷也赶忙接过金叶子,一旁刚刚那被她挤开的丫鬟带着怨念看过来,被嬷嬷狠狠瞪了一眼。

修长雪白的柔荑继续在丝绸袋子中翻弄,悦耳的金叶子碰撞声恍如天籁。两个人尝到了甜头,都欣喜,更多人心动。

这些丫鬟嬷嬷大半是云夫人派来,有一些是从其他夫人那里抽调的人,以示公正,而占主导的却是云夫人的人。刚刚那两人也都是其他夫人派来的人,所以胆大。

“没有人了?”涟漪道。

刚刚被挤开的小丫鬟这一会把握了机会,冲了过来,“涟漪郡主,奴婢在、奴婢在。”

“赏你的。”说着,又是一枚金叶子。

这是第三枚金叶子,云夫人之人终于彻底心动,挣扎许久,也想开——上面只交代了若是郡主坏了规矩便出手惩治,但郡主动与没动还是他们说话算?只因夫人们一时痛快就堵了她们的财路?

众人互相再次看了又看,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贪婪。

“还有人吗?”细长白皙的手指继续掏出一只金叶子把玩,金灿灿的叶子在灯烛光下熠熠生辉。她的声音本就不错,如今听在众人耳中更是如同仙女一般美妙。

“有,郡主,奴婢在。”

“郡主,老奴在。”

“郡主……”

一群人开始争抢了起来,闹闹哄哄的。听声音,应该有五、六个人,加上刚刚已拿金叶子的三人,这屋内大概有十人上下,而刚刚鸦雀无声。涟漪轻笑,还亏她们能憋得住。

一个问题,只有一只金叶子赏金,这叫竞争意识,加之她也不是散财童子。

有一名嬷嬷抢了去,狠狠瞪了左右小丫鬟们,而小丫鬟们只能敢怒不敢言,垂下头,将那老不死的嬷嬷偷偷骂了几百遍。

金叶子还很多,众人又开始屏住呼吸,等待郡主下一次叫人。气氛骤然而变,谁现在还关心郡主动不动?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郡主手中的钱袋子上。

但等了许久,涟漪郡主坐得笔挺,却再也不呼人了,只不过偶尔拨弄下金叶子,仿佛倾听那美妙的声音一般。

九个人,只有四人拿到了金叶子,剩那五人急死了,其中有一人,还是李夫人的心腹嬷嬷,这里她权利最大,刚刚她也一直挣扎,挣扎着要不要拉下脸去要那金叶子。

但这一次,苏涟漪只是单纯把玩,好像对周围有无人没有了丝毫兴趣一般。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放在现代,便是十五分钟,苏涟漪还是坐在床上,把玩金叶子,一声不语。

几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在那种便宜被她人占了去,自己没占到的思想凌迟着最后那五人。

终于,一道上了年纪,但听起来还带了些许威严的嬷嬷道,“涟漪郡主,您坐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渴了?老奴为您取来热茶吧。”

“恩。”涟漪微微点头一下,就等这人带头呢。其实,她已经渴得嗓子冒了烟了。

那人赶紧去一旁沏茶,又细心地将那茶水冰了下,让其不是十分烫人,而后恭敬端了过来,放在红盖头的下咽,因为这是苏涟漪的视线范围之内。

涟漪慢悠悠地接过了茶,闻了一闻,“嬷嬷好手艺。”道好像是打发时间似得,根本不像是口渴之人。

那嬷嬷姓刘,一双精明的老眼带了些焦急,“老奴多谢郡主的夸奖。”

苏涟漪还是一派慢悠悠,轻轻抿了一抿,即便渴得厉害,也只喝了两小口。也许这便是她的虚张声势吧,若是被对方看出了她真实状况,就大事不妙了。

将那茶碗递了过去,刘嬷嬷接住。众人看那茶水根本没少多少,心中猜想郡主根本不渴,还好刚刚她们聪明服了软,否则若是继续僵持下去,非但抓不到郡主的把柄,还没了钱财。

手脚勤劳的便是好孩子。苏涟漪喝了口茶,便将那金叶子捏在指尖,微微一探。并不是递、也不是给,那角度拿捏,高高在上,是恩赐!

而对方便千恩万谢,将那金叶子接了过去。

这是什么?这是广大的商机!就好像现代下岗再就业一般。只要让郡主舒服了,这钱财就如同流水般流入自己的口袋。钱,谁不喜欢!?

“郡主,您饿了吗?奴婢去厨房为您拿一些点心吧。”一旁未拿到金叶子的小丫鬟灵机一动,道。

涟漪轻轻点了点头,“恩。”那随意答应的一声,根本不像饿了想吃东西,而是仿佛大发善心地给这个小丫鬟一个获得金叶子的机会。

那小丫鬟一想到要有金叶子拿,立刻如同捡了多大便宜似得转身推门而出,而后到处查看,确认了没人看见她,这才疯狂向厨房跑去。

屋内,众人都是伺候人的好手,这一下子便彻底火热了起来。

“郡主,您折腾一天肯定是累了,奴婢为您捶捶腿好吗?”有丫鬟道。

“恩。”不高不低,不带任何情绪,永远云淡风轻一般的回话。

那丫鬟乐了,立刻跪在苏涟漪腿边,开始为其小心翼翼的锤腿。

而另一个丫鬟道,“郡主,奴婢也为您锤腿吧。”说着,也不管涟漪是否同意,跪在了另一边,开始轻轻锤了起来。

之前第一个锤腿的丫鬟看见自己千方百计想出的点子被人用了去,气坏了,恶狠狠地白了对方一眼。而对方小丫鬟也不示弱,对白。

两条腿都被人占了,难道要向郡主的胳膊发起进攻?

有一丫鬟另计一动,“郡主,您坐这么久是不是累了?奴婢为您揉揉肩可好?”

“恩。”还是那平淡的回答,但其实心里却高兴,因为两条腿还真不累,真正累的是是肩和腰。她真想躺下……

丫鬟现实掏出了帕子,将鞋包上,而后小心翼翼的跪着爬上了床,到了涟漪身后,开始耐心为其揉捏。

红盖头下,苏涟漪暗暗舒了口气,这……真他妈舒服!

原谅她爆粗口吧,实在是有些特定的场景和情况,不爆粗口,根本无法发泄心中那强烈的情感。

新房内,气氛很诡异,不是应该找茬新娘子吗?不是应该给这新娘子来个下马威吗?但哪里有下马威?明明就是一群溜须拍马。

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跪在苏涟漪身旁,为其锤腿,而床上也跪着一名丫鬟,为其揉肩。除了一名跑出去拿点心的外,还有有五人围着站着,想如何再弄写借口,让郡主开心,好得到金叶。

去厨房取点心的丫鬟归来,“涟漪郡主,点心来了,奴婢服侍您用上一些吧。”

苏涟漪伸手,轻碰了下正锤自己腿的小手,那丫鬟立刻明白,两人同时停了手,用期待的眼光看向盖着红盖头的郡主。

苏涟漪散财不手软,两枚金叶子,瞬间便到了两名丫鬟的手心。

那两丫鬟也许是第一次接到如此打赏,激动得小脸儿都红,连声感谢,手中捏着金叶子,而刚刚取点心的丫鬟却有一些不开心了,或者说心里不平衡。

她跑那么远取了点心,会得到一片金叶子,而这两个小蹄子装模作样的捶捶腿也能得到。

无奈,那丫鬟一咬牙,伸手小心捏起一块,脸上堆满了笑,声音柔得发嗲,“郡主,您尝尝这个,这个是我们元帅府崔厨娘的手艺,这面啊,是用桃花汁和的,成为桃花饼,宫中的娘娘们也很喜欢呢。”

涟漪其实不喜欢那种甜得发腻的甜食,但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胃口了。

那带着桃花淡香的桃花饼到了她手上,立刻引发了她食欲,这一次,她没太客气,却也不会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的,用着桃花饼。

身后,为其揉肩的丫鬟也是暗暗叫苦。小巧和小秦两个狡猾的小蹄子选了个好活,锤了两下腿就得了一片金叶子。而她揉这么长时间,跪着的膝盖酸了,胳膊也酸了,也是一片金叶子,真不公平。

涟漪用完了两只小饼,肚中终于垫了底,从红色丝绸袋子中掏出了两只金叶子,“赏你的。”那两片金叶子,并非重叠,而是分开,让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到,两片!十两银子!四个月的月钱!

那丫鬟激动坏了,赶紧将点心盒子放到桌上,颤抖的双手接下两片金叶子,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只要郡主有什么需要,奴婢定然万死不辞。”

众人都很明白的翻白眼,这厮真是个没节操的,这样就叛了主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郡主富得流油,而且身份尊贵、势利和强大,如今就带了两名陪嫁丫鬟,身边可以说没人,若是她们能想办法能留在郡主身旁伺候,那好处还会少?

传闻宫中的太监管事大宫女,都有钱的很,在京城有不少宅子,若是她们能再涟漪郡主身边伺候好了,岂不是和那些太监宫女一般?也能置办不少宅子?

人心,沸腾了。

涟漪又从丝绸袋子中掏出两片金叶子,微微抬手,“赏你的。”意思是给为她一直揉肩的丫鬟。

那丫鬟一愣,刚刚心中正抱怨呢,一下子也是眉开眼笑,双手接过,“奴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奴婢……奴婢再为郡主揉一会吧?”两片金叶子啊。

其他人愤恨,仇视那接到两片叶子的人。

一串悦耳的笑声,从红盖头下传来,那声音婉转如出谷黄鹂一般。“真是个有孝心的丫头,本郡主不累,你也歇歇吧。”居高临下。

那丫鬟十分恭敬地趴下了床,坐在床边的踏脚凳上,将帕子从鞋上解下来。之前还有些心疼最喜爱的两只丝帕,但现在却觉得这丝帕毁得值!两片金叶子,什么买不到?

苏涟漪如今就告诉这些丫鬟嬷嬷们,跟着她,有肉吃。做得越好,肉越多。在是不信人的奴性的,友谊不会背叛、爱情不会背叛、亲情也不会背叛,但这主仆关系就难说了。

这些大大小小的女人们,一口一个自称奴婢,试问,谁愿意一生为奴,谁能甘心?

随后,没有人端水、没有人捶腿、没有人揉肩、没有人跑去取点心。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苏涟漪端正在床上坐着,而其他人围成一圈看着。

但“找茬教训”这个可笑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这九人都在思考着,怎么让涟漪郡主开心,怎么得到更多金叶子。

那地位最高的嬷嬷姓刘,老眼转了又转,自家相公早死,她孤儿寡母的带着三个儿子,而儿子们都已成人,马上就要盖房子娶媳妇,虽夫人待她不薄,但也不会大手笔的给她银两。

再说,夫人身边受宠的丫鬟嬷嬷多了,即便是给个百八十两,也轮不到她。

小户人家其实也同大户人家,讲求一个门当户对,能娶到什么样的姑娘,也全看这彩礼有多少。为了儿子,她也拼了。

刘嬷嬷款步上前,心中有一些忐忑,很怕周围这八个人将她贡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说,他们八人也都拿了郡主的金叶子,若是将她推出去,也每人能有好果子吃。

“涟漪郡主,想来您累了,要么……您在这床沿稍微躺躺?虽然这规矩规定新人必须坐着,但这宴席想来要持续到夜晚,整整一天的时间,郡主的身子娇贵怕是吃不消呢。”刘嬷嬷语重心长道。

周围八人齐齐看向刘嬷嬷,眼神都带着十足的挣扎,有一些有城府的,则心中暗暗怀疑这刘嬷嬷是不是故意为之,看着好像劝郡主躺下,只要郡主动上一动,她便还是按计划行事,跑出去……

苏涟漪也是如此怀疑。

红盖头下,那眼垂着,思索着。

不大一会,咬了胭脂的红艳艳的唇勾起,从丝绸袋子中掏出五枚金叶子。“这位嬷嬷真是个贴心的,本郡主喜欢,赏。”只要造成分赃不均,这群人的心便不会齐,她没什么可怕的。

众人惊呼,五片金叶子!

那刘嬷嬷也激动了,双手颤巍巍地接过那五片金叶子,仿佛已看到一座崭新得宅院。她从未想过,钱来得如此容易!如今,什么主仆,什么任务,都成了过眼烟云,什么都没有钱财来得重要。

这一下子,众人都疯狂了,面前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尚书、根本不是什么郡主,也不是什么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她分明是财神!大大的财神!

转念一想,商部尚书,这不是财神又是什么!?

“那个……郡主啊,老奴也有一句话要说,这盖头啊,憋着也不舒服,那个……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对奴婢们这么好,奴婢们也是真心的心疼您,要不,您就摘下来好好歇歇?”说话的,正是第一个冲过来送茶水的嬷嬷,她算是看明白了,郡主有大把的钱,就看众人怎么想办法得了。

盖头下,涟漪唇角勾起更深,貌似犹豫,“你们一片孝心,但虽是如此,被人发现了,恐连累了你们。”其意很明显,即使抓到了,她也不怕。

从前不怕,现在不怕,以后也不怕。

那嬷嬷一拍腿,“嗨,郡主菩萨心肠,但您多虑了,我们这些人在元帅府多年,怎会有事,”说着,转头对一丫鬟道,“小巧,你去房门那守着,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报。”

那名为小巧的丫鬟有些不乐意。郡主是财神人人都知晓,为啥将她支开,让其他人在这抢钱?她不干!

虽不敢顶嘴,但就是站着,不肯动。

领头的刘嬷嬷白了小巧一眼,“你去吧,一会让你替你,丫头们轮班为郡主守着,为郡主做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荣幸。”口吻带着威胁。

名为小巧的丫鬟听说一会有人来替她,便不再反驳,乖乖去了房门前守着。

刘嬷嬷小心将苏涟漪的红盖头掀起,别说,她们从前也是只闻涟漪郡主的大名却未见过其人,是丑是俊,都好奇得紧。

盖头掀起,露出的一张浓妆艳抹的绝色容颜。那容颜之美,比之以美貌著称得金玉公主丝毫不让;那容颜之艳,即便是女子,也忍不住被她勾了魂儿。

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而苏涟漪容貌从来都是美的,只不过平日里几乎不施粉黛,而乌发也是随意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所以,明珠蒙尘。

如今这精致的打扮、喜气的嫁衣,竟美得让人转不过眼去。

红唇勾起,看了看这九人,将九人的容貌记于脑海,“你们啊,聪明、狡猾。”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九人,那明眸,好像能透过每一人的身体看透灵魂一般,将众人看得有些无地自容。

第一个端茶的嬷嬷愣了下,老脸红了,怀疑这郡主是不是嘲笑她们贪财。

无人发现,这个婚房的主动权,早已易主。或者说,只要苏涟漪在,这主动权便永远牢牢把握在她的手中。

“郡主,老奴不知您的意思?”刘嬷嬷见多识广,能压住场面,不卑不亢道。

涟漪噗嗤一笑,“以本郡主的作风,见了就要给见面赏,你们这让本郡主早早掀了盖头,不是讨赏,又是什么?”莞尔一笑,将刚刚那咄咄逼人的锋芒收回。

众人松一口气,那端茶的嬷嬷道,“郡主您真是笑话奴婢们了,奴婢们是真心为郡主着想,心疼郡主呢。”

涟漪噗嗤一笑,伸手掏出了两枚金叶子。“就你嘴甜,本郡主喜欢,赏。”金叶子出手。

一阵吞气声。

接下来,涟漪又给了领头的刘嬷嬷两片金叶子,其他小丫鬟一人一片。

九人中,两名嬷嬷六名丫鬟。那两个嬷嬷交换了下眼神,今日得到的震撼太多,伺候人一辈子,碰见过出手阔绰的,却没碰见过如此阔绰的,惊讶之余,动了去涟漪郡主身边伺候的心思。

就这样,名为小巧的丫鬟警惕地守在了新房门前,其他几人则是伺候着苏涟漪躺在婚床的边缘。

有人送水,有人递水果,小丫鬟们在一旁又捏又锤,两个嬷嬷则是在一旁陪涟漪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顺便使唤丫鬟细心伺候着。

当然,只要是细心伺候,金叶子便如同雨点一点打在众人身上,一众人早忘了要找机会坑涟漪郡主了,更是忘了要什么下马威。

下马威?开玩笑!这么好的郡主打着灯笼都难找,为啥要坑?

至于主子们若是问起,她们便“老老实实”地回答——公主从始至终在床上一动未动,想找茬也没办法。

……

前院,重臣们一度沸腾,因,皇上驾到了,这是何等的荣幸?

其实转念一想,新婚二人都与皇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其前来并不稀奇。其实,夏胤修本人也是矛盾再三,理智告诉他应前来观礼,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看见苏涟漪出嫁,最起码,不想见她嫁给他人。

皇上来后,送上贺礼与助词,接受了群臣敬酒,便陪着太后娘娘摆驾回宫。

临行前,夏胤修深深看了一眼云飞峋,而后者也敏锐发现了这道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用眼神交换了信息,无声。

——你要的,朕给你了,你没忘记你的承诺吧。

——大婚后,自是回归影魂,请皇上放心。

两人的眼神带着无比默契,停留两秒后转开,除了两名当事人,竟无一人发现。

皇上与太后离开,众宾客把酒言欢,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没了刚来时的拘束。

云飞峋被管事带领,游走于宴席的桌前,一一敬酒,他不是喜欢笑的人,朝中之人也鲜少见到云飞峋笑,但今日,他的嘴角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深邃的眼神无比迷人,双颊带着一丝酒红,别样俊美。

群臣们观之,都叹为观止,心中暗暗惊叹,那云忠孝长得不怎么样,却生了这么一对俊美如涛又文武双全的儿子,真是让人羡煞了人!

一张贵宾席上,坐着的是苏涟漪真正的家人,父亲苏峰、兄长苏皓和弟弟苏白。在场群臣虽知这是苏涟漪的家人,却没人跑来敬酒,连那云家的亲家都未向这边看上一看,可想而知,朝中之人是瞧不起他们商家的,尤其是这种短时间内兴旺起来的暴发户。

金玉公主夏初萤在太后娘娘离开后,便跑来坐在桌上,为苏家人撑场面。

没人为苏老爹敬酒,那她夏初萤来敬。

“老爹,今日是涟漪的大好日子,本宫敬您一杯。”初萤端起了酒杯。

苏峰哪敢?“不,不,公主殿下,草民受不起……”苏峰再怎么不学无术,如今见了这场面,也早吓得腿软了。毕竟,他只是个农夫,哪见过这种大场面。

初萤掩嘴一笑,“怎么受不起?当初本宫在苏家村时,没少得到您的照顾,这酒,您受之无愧。”

苏峰哪想到当初那黑黑瘦瘦的小寡妇竟是鸾国金玉公主?现在想来都如同做梦一般。

颤颤巍巍的将那酒喝了下去,平日里很有大老爷气势的苏峰,今日蔫在一角,就如同普通农村老头一样。

“苏大哥,这杯酒敬你,这一段日子,要位涟漪照顾产业,辛苦了。”初萤继续道。

“公主,这是草民应该的。”苏皓已经这一阵子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从前也经常见到初萤,有一些熟悉感,于是便没太多胆怯拘束,端起酒恭敬地喝了。

轮到了苏白,那苏白拿起酒,“初萤姐,我年纪最小,就不用敬了,不然我姐要是知道了,回头肯定踹死我。”因为和初萤很熟悉,有些贫。

初萤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年纪小?还等着本宫来敬酒?难道你就不会为本宫敬酒?涟漪踹死你都是轻的。”

苏白哭丧了脸,“初萤姐姐,小的错了,小的这就敬……”

一张硕大的桌上,只有这四人,笑呵呵得,但也略显冷清尴尬。

初萤感觉到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回头一看,竟是他——云飞扬。

弟弟的大婚,作为兄长的云飞扬自是会出席,帮着陪着客,与群臣吃着酒,但眼神却总是不是飘到一人的身上。看她时而笑、时而闹,娇俏的面容很是生动,这是他从前未见过的一面。

突然,她回头,看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

他本以为她能平淡无波地转过眼去,就如同从前一般,但这一次,她竟注视着他,好像欲言又止。

云飞扬双目逐渐大睁,不自觉吸一口气,他希望……她与他说话,即便是骂,也行。但这想法转瞬即逝,又觉得自己可笑。

夏初萤确实有话要和云飞扬说,她面色平静,无喜无悲,看着他。而后,粉唇微动了两下,做了两个口型。

云飞扬皱眉,她想说什么?

初萤用口型表示——“过来”。

飞扬心中狂喜涌现,那种狂喜是心底迸发,根本无法用理智来解释。

她……终于肯挽留他了?

“云将军,喝。”一旁官员举杯催促。

云飞扬一仰头,将手中酒杯喝干,“抱歉诸位,本官失陪一下。”说着,歉意起身,毫不犹豫地向金玉公主的方向而来。

众人看着云飞扬的身影,也不调理,人家是夫妻团聚嘛。

夏初萤为何要让云飞扬来?很简单,让他来充场面的。这硕大的圆桌除了她陪着苏家三人便没人,她不希望涟漪伤心,也不喜欢苏家人伤心,从前在苏家村的种种犹在脑海,苏家人对她不薄。

云飞扬来,以为初萤要唤他离开,到人少清静之处说一些话、叙一些旧。但初萤一个眼神却示意其坐下。

无奈,云飞扬坐下。

初萤再也没理会云飞扬一下,而是继续和苏家人攀谈。与苏皓聊一些生意之事,与苏白说一些未来的打算,以及对苏白叮嘱一些道理。

云飞扬就这么愣愣坐在一旁,他好像是……一枚摆设。

没错,就是摆设。

飞扬端起酒杯,对苏老爹道,“这位便是郡主的父亲,苏老爷吧,公主在岳望县时承蒙照顾,本将军敬你们一杯。”

苏家三人赶忙端起酒杯喝酒。

接下来,夏初萤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有了云飞扬在这陪着喝酒,场面也不会太过尴尬。

而随后,因为有云飞扬的坐镇,平日里与苏涟漪有一些来往的官员们便也举杯前来敬酒,这一桌也总算是热闹了起来。

为何刚刚无人肯来?一则是云忠孝在朝中势力广大,而云家瞧不起苏家明眼人都能看见,他们若是直接前来,便如同站了队伍一般,与云家为敌。

加之,刚刚这桌上确实无男子可以撑门面,苏皓虽经过锻炼,但怎么说也是个老实人,这种场面,他是撑不起来的。而如今却有了云飞扬,情况便又是不一样。

凡事种种,哪会那么简单?身在其中,错中复杂。

……

另一边,云夫人很是焦急,她派去了丫鬟嬷嬷守在新房,只要是那苏涟漪有个丝毫不妥,她便让苏涟漪吃不完兜着走。但,为何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人来报信?

难道那苏涟漪真的恪守规矩,一动不动?

无赖?她想过,却不敢。若苏涟漪是一般女子,或者是官家女子,她是敢的,她有的是办法让人有苦难言,但苏涟漪却不行,苏涟漪本身便是有实权之人,她不敢与其真的撕破脸针锋相对。

云夫人做梦都想不到,此时的苏涟漪非但没受半点罪,甚至比平日里还舒服几分。

她和衣躺在床沿,微眯,两名丫鬟小心守在门前,剩下的嬷嬷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错,他们正守着苏涟漪……睡觉。

云夫人连吐血都想不到,苏涟漪此时睡得正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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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您醒醒,前院来人了。”有人低声道,声音仓促,显然是极为着急的。

而在床上平躺的苏涟漪,在这人一句话还未落地时,双眼猛的睁开,翻身而坐,一伸手将挂在自己发钗上的盖头改好。整套动作没用一秒,干净利落,将周围人都看了一呆。

这也……太快了吧?

刘嬷嬷在众人愣住时,狠狠来了句,“还不赶紧伺候着?”众人惊悟,赶忙行动起来,平床单的平床单,为苏涟漪整理盖头的整理盖头。

众丫鬟到底是训练有素,也真是分分钟的时间,整个房内已恢复如初,而守着门的两名丫鬟也是多问了两句,争取了宝贵时间,却又不会引人怀疑,众人的行为就如同惯犯一般。

入门来的,正是元帅府后院的几位夫人,以云夫人为首。

此时宴席已是尾声,前院自然有人喝了高,自然也有人告辞离了去,而云夫人便抽了空来到新房。而随后跟着的这些夫人们,都是眼尖看见夫人要来找茬,便跟了来,看热闹。

寇氏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苏涟漪,双眼忍不住迸发出嫌恶的目光,但这目光很快被其掩藏,换成了犹如慈母一般的慈爱目光。“涟漪,怎么样,是不是累了?饿了?”

红盖头下,看不到苏涟漪脸上的表情,但听那声音,却是低调、恭敬,含着笑意。“多谢母亲的关心,确实有那么一点。”

若是说累了饿了,实在随意,不是名门闺秀的作风。但若是说不累不饿,有损主母的颜面,给人一种费心思不讨好之感觉。虽不算套,却也是个小埋伏。

别的不用说,就这一个回答,已令其他姨娘们另眼相看,听这声音,不卑不亢,绝不是个好欺负的善茬。

众姨娘心中笑着,后院生活乏味无聊,总是那么几个老梗,早看够了,如今总算是有些新鲜事儿了,有是大夫人的事儿,真真倍感兴趣。

云夫人自然知道苏涟漪不是个省油的灯,用质问地眼神看向一旁的刘嬷嬷,“冬春,这么长时间,难道不为郡主端茶喝?你是怎么伺候的?”

众姨娘心中好笑,涟漪郡主扯上云夫人算是踩了一脚烂泥罢,云夫人是个没事找事的高手,此时只要刘嬷嬷若说没端茶,那便是她的不是。但若是说端了茶,新媳妇就没了规矩,看好戏吧。

“母亲切勿责怪嬷嬷,嬷嬷自是端过茶的,但涟漪确实不渴,便没喝。听闻刘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怎么会不懂事呢?”涟漪还没等刘嬷嬷说话,她先答。

云夫人愣了下,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用眼神去询问另一嬷嬷,想知道刚刚是否发生过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妥,她要借机发挥。

但没想到,另一嬷嬷也是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其意很清楚——刚刚这房内,一片太平,什么都未发生。

云夫人心中暗暗气恼,以苏涟漪在公主府和她针锋相对的个性,今日真的这么逆来顺受?但事实好像也正是如此。

没办法,来找茬的没找到茬,便只能好生交代几句,而后怏怏离了去,其他姨娘见没什么乐子,便也跟着走了,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丫鬟嬷嬷们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怎么会讲郡主卖出去?为什么要卖?先不说她们拿了这么多金叶子,就说这种出手阔绰的主子实在难找,何况郡主刚刚无意中提到一句话,郡主身边没有合适的丫鬟嬷嬷,早晚要无色几个。

众人都是打了鸡血一般献着殷勤,希望老天爷放个屁让她们碰上,希望被郡主能看上,这样只要到了郡主身边,荣华富贵还少得了?

虽然她们现在都有主,但涟漪郡主是什么人?只要涟漪郡主看上的,又怎么会得不到?

所以,苏涟漪在这本该受尽折磨的新婚之日,竟舒舒服服的连吃带喝,美美得睡着觉,无聊便听丫鬟嬷嬷们讲这府中的小道消息,可以说,是近日来繁重工作压力下难得的一日轻松。

正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宴席前前后后已持续几个时辰,先是吃宴,而后群臣聚在一起讨论一些闲事,品着香茗,到了夜晚,又来了另一些客人,再次吃宴。

终于,在天边有了火烧云,这一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总算结束,而云忠孝也借着酒劲,已被人扶着回去休息。

“苏老爹这几日可有什么打算?”初萤道。

苏峰摇头,这一日,醉了两次,只因是宝贝闺女出嫁太过高兴。“不……不呆了,回家……”舌头有些大了。

“在京城多玩几日?”初萤又问。

苏峰伸手在旁摇了一摇,“不……了,哪里都不如……家好。”

初萤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哪里都不如家好。比起京城,其实本宫更喜欢岳望县,怀念苏家村的静宁,怀念春日泥土的气息,怀念仙水山上的仙水潭。”

苏皓也想到从前的生活,竟恍如隔世一般。当初那一穷二白,转眼间却发展了大批产业,而妹妹竟嫁入了这种高不可攀的高门大户。突然想起,他也曾有妻,却不知她怎么样了。

云飞扬看着身侧的夏初萤,也许与苏涟漪在一起的时间过长,初萤身上骄纵的公主贵气早已消失,此时气质恬淡,态度从容。不知是因微醺还是因那火红的夕阳,初萤的面颊粉红一片,如同桃花花瓣一般,惹人喜爱。

他从前知她是美的,却不知如此美。当然,在他将军府的后院,美人何其多,但此时此刻,却觉得天下再无美人可敌得过金玉公主夏初萤。

“苏白,你呢?若是想留京,本宫便为你寻一份差事,当然,若是你想去商部,更是容易。”初萤问。

苏白白皙的面孔因酒醉也是粉嘟嘟的,可以用形容女子的“娇俏”来形容他。虽然容貌变了,但他行为却还是那般粗鲁,胡乱摇头晃脑,“不,我苏白也不是没本事非得走后门?我姐就是我的……嗝偶像,我姐能白手起家,我也可以!我要考状元嗝……”

夏初萤失笑,也许事爱屋及乌,她早已将着外粗里细又忠心耿耿的苏白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你也能考状元?当初单单十个字,本宫教了你整整两日,若是你能考得状元,那本宫还真不知有何人不能考得状元。”她确实是苏白的启蒙老师。

苏白哭丧了脸,“初萤姐,您就不能不打击我?我如今已经学好了,真学好了,不信你问……嗝我姐。”

初萤宠溺一笑,“知道了,不用问,本宫也知晓你学好了,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便去做把,我们都支持你。”

云飞扬看着这整整一天,夏初萤的变化,真的便仿佛从前根本不认识金玉公主一般。

对朝臣,她是高高在上的威严,对苏家人,却又是和蔼的亲切。男人天生都喜欢善良的女子,没有男人喜欢那种生性凉薄又心如毒蝎一般的女子,云飞扬也不例外。

男人毒辣,也许会引得女人的亲睐。但同样的情况换一个身份,女子若是毒辣强势,也许会引来男子的欣赏,但爱慕却绝不可能,这是性别特征使然。

若是说从前的夏初萤只是“金玉公主”四个字,但从今日开始,夏初萤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又善良聪明的女人。

云飞扬的视线,再没办法离开。

夏初萤微微皱眉,“小锦呢?孙小锦最近如何了?”当时她手下可是有两名弟子,除了这不学无术如今浪子回头的苏白,还有一名聪明懂事、勤奋好学的孙小锦。

一提孙小锦,苏白就惭愧低了头去。

“怎么了?”初萤一惊,想起那小锦一口一个初萤姐的叫她,每日定然跑去为她送母亲种得新鲜瓜果,或是自己在山间采摘酸味的果子,要不然就是摘几朵野花送来,心中竟十分怀念。

但看苏白低头不肯说话,难道小锦他出事了?难道小锦那么好的孩子……夭折?

终于,苏白一咬牙,抬起羞愧的脸,“初萤姐,小锦他很有出息,在上一次的院试中,他……他中了……如今是秀才了。”说完,痛苦的将脸扭到一侧。

初萤现实愣了下,小锦没事?而后听到这消息,突然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引起了周围多少目光?

“小锦真棒,他是本宫所有弟子中最有出息的!他才多大的年龄啊?若是本宫没记错,今年刚到十一吧,就能考中秀才,以后定然大有作为,本宫看好他!”初萤好不吝惜赞美。

苏白一撇嘴——所有弟子中最有出息的?如果他没记错,初萤姐就俩弟子吧,一个是孙小锦,另一个就是悲惨的他!哎……就知道说出来肯定被狠狠比下去,用姐教的那个词“羡慕嫉妒恨”已经无法完全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

云飞扬一挑眉,她还带弟子了?过去的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很好奇。

“算了说认真的,”初萤发现苏白脸色不好,知道这厮也是好面子的,赶忙转换了话题,“那你们何时离京?”

“明日就走,我爹放心不下酒厂。”苏白怏怏道。

初萤终于没忍住,捡了粒花生米丢到苏白的头上,“男子汉大丈夫,振作点,别说你姐想踢你,如今本宫也是想踢你了。”

苏白哭丧脸,“你们都欺负我。”

初萤笑得欢快,“好了,不和你贫了,时候不早了,这婚宴也算是结束了,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客栈吧,明日本宫亲自送你们走。”

苏皓赶忙道,“不敢劳烦公主,我们自己走便可。”

初萤无奈摇头,目光柔和,“苏大哥,不许这么说,虽本宫是金玉公主,但也是初萤,更是黄氏,不是吗?”

云飞扬道,“公主,我送他们回客栈吧。”

涟漪愣了下,大眼有了一丝思索,“恩,也好,那便麻烦你了。”

“哪里。”飞扬很高兴,这是不是公主接受他的第一步?虽然不知道公主到底因何事生他的气,但能想开了便好。

其实云飞扬不知道的是,夏初萤允许他的效劳,并非是接受他,而是怕一会他缠着她,要说什么。她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再喝他有什么瓜葛。但今日,却又不得不感谢云飞扬的到来。

看着载着苏家人的马车离去,初萤便下令回府。金玉公主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元帅府,回了公主府去。

……

是夜。

云飞峋归,带着酒气和喜气。

又是一阵热闹过后,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喜娘便带着一众丫鬟嬷嬷出了新房,只将这宝贵的时间留给了两名新人。

苏涟漪垂着眼,朱红的唇忍不住上扬,想笑,但因某种羞怯的心思又不想笑,一时间表情很尴尬,却别有一种娇羞。

一身红衣的云飞峋站在床前,低头去看那美娇娘,虽然两人早已拜过一次堂,虽然两人同一屋檐下生活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但今日的感觉却还是与往日不同,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般。

“涟漪,你真美。”他由衷而说,鲜少见到涟漪这样浓妆艳抹,其美艳,让他根本无法舍得离开视线分毫。

满室一片大红喜色,平添多少暧昧,多少旖旎。

涟漪抬头,看他。“你也是,今日的你,很帅。”调皮地说。

苏涟漪只觉得忽然眼前一片红光炫耀,而后自己便被某人抱起扔到了硕大的床上,还未开口惊呼出来,红艳艳的唇便被人捉了去,满口的酒香。

带着酒味的舌在自己口中,粗鲁地索取,涟漪惊讶,本以为两人会说上一些什么,但转念一笑,还有什么好说?有些话,两人已经说过无数次,有些话,即便是不说彼此心中也是知晓。

她努力回应他,不是第一次了,没有那种尴尬与羞涩,有的只有越来越默契的契合。

飞峋长臂一挥,一侧床帐已唰地一声撂下,涟漪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如法炮制,另一侧床帐也撂了下,厚实的红色床帐将屋外那两只喜烛光辉遮在外,只留空间内的昏暗和甜蜜。

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十分急切,好像有满腔热情无法压抑一般,呼吸也是越来越重,顺着那鼻尖,喷洒在涟漪的脸上,有那么一刻,苏涟漪也觉得自己醉了,浑身血液倒涌,肌肤别样敏感渴望他的抚弄,带了一种羞人的空虚。

他起身,将她外衣脱下,却看到了其内的红纱的衣,那衣整整八层,每一层都薄如蝉翼,这八层层层叠叠,如同红色烟云一般,在那白皙柔嫩的皮肤上漂浮,娇躯若隐若现。

苏涟漪想到今晨被一层层如同武装圆葱一般穿衣服,噗嗤笑了出来,暧昧的气息减淡了许多,看云飞扬怎么办。到时,她也不帮忙,就看他手忙脚乱。

不知从何时其,她十分喜欢捉弄可怜的飞峋。

但让她失望了,飞峋当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并非是不知如何去脱衣,而是被眼前美景狠狠惊艳——她没穿兜衣、亵衣,这一点,早晨时候苏涟漪本人也曾经抗议过,但这鸾国诡异的规矩就是如此,倒是多了不少情趣。

在一片红云之下,两片小小红云很是惹眼,更好像是两柄针一般,顺着云飞峋的双眼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他的大脑。

只听,那呼吸顿时急促许多,忍不住用双手去揉搓,去感受那丰盈之感。

一声裂锦之音美妙,涟漪只觉得身上一凉,在云飞峋那大力之下,别说八层纱衣,就算是八十层也立刻裂成碎片,雪白毕露。

他坐起身来,几下便将自己身上喜袍脱下,其内是一身红色里衣,涟漪看了一眼,觉得这鸾国男尊女卑真特么可恶,为什么男的就可以如此省事,女的却要大清早被折腾起,而后一层层如同圆葱一般穿衣?

他俯身在那雪白的皮肤上,细细品尝,细细啃咬,引起她止不住的一些颤抖战栗,朱红的唇微启,吐出美妙音韵。

这细碎得声音犹如鼓舞,又好像催促,他本想再多上一会,让她欢愉,但血液倒涌浑身肌肉紧绷,胀得厉害。“涟漪,我要你。”

捂脸,“恩。”那声音若有若无,若怪若嗔,听不清却又引人倾听,留不下又引人捕捉,直抓得人心痒痒。

话音未落,苍龙直入云端,引起一声娇呼。

强大的感官冲击将她推入九重天上,秀眉微颦,他伸手抓他的臂膀,入手肌肉坚实。

“很疼?”他的声音嘶哑,能听出一片压抑。

“没有。”她赶忙松开手,怕被造成一些误解。

但刚刚松开,他却又道,“抓着我。”

“啊?”她不懂。

“抓着我,我便有力量。”他坏笑一下,肉眼可见那要不肌肉骤然收紧,加重了动作,其激烈,也不会让苏涟漪再能分心丝毫。

床帐内,一片旖旎,无法用词语描述。

……

第二日。

清早,惯常习惯早起的两人同时睁开双眼,相视一望,“你再睡会吧。”异口同声。

两人愣了下,都笑了出来。

涟漪发现,昨夜他一直拥着自己,那紧紧的拥抱,即便是他睡着了,也未曾松开半分,而她也在他手臂与肩之间找了块最舒服的肌肉枕着,竟觉比枕头要舒适许多。

“胳膊累不累?会不会麻掉?”她抬起头,伸手去揉一揉他的手臂。

飞峋轻笑,“被最爱之人枕着是荣幸,怎么会累?”

涟漪也噗嗤笑了,伸手惩罚性的捏他的鼻尖,“真是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

“我的花言巧语只针对你。”飞峋道,对其他人,他懒得多说一个字。

“起来吧,陪我晨练。”涟漪笑眯眯道。

飞峋一愣,“你我婚假三日,除去昨日的大婚和明日的省亲,真正休息只有今日,虽一会要敬茶,但也不用起这么早吧?”

涟漪微微一笑,“都说了,陪我晨练。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晓。”于是,便将昨日在婚房中的事原原本本说了,而刘嬷嬷等人,自然也为了钱财告诉了她,云夫人的阴谋。

云飞峋听后愣住了,可以说是震惊得不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心中的悲哀。他多少知晓自己母亲的脾气,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母亲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妻。

涟漪看出云飞峋眼中的挣扎,实在不忍心他如此,便叹气,“别想了,我都不在意。”

飞峋苦笑,“你这人自尊心极强,怎会不在意?涟漪……苦了你了。”

苏涟漪笑笑,叹了口气。

云飞峋突然平躺在床,直直盯着床帐顶,“涟漪……要不然,我们也搬出立府吧。”

涟漪神色微动,她自然是不想在这元帅府居住,她很忙,手上事也多得很,实在没心思和这群闲的蛋疼,除了宅斗不知还有何生活目标的女人们玩阳谋阴谋。但,有些话,她虽如此想却不能直说;有些事,她赞同却只能让男人自己去下定这个决心。

婆媳关系难以处理,男人是关键,而且,夹在中间的男人也最是难过。

她要是将话说出来,搞不好就是挑拨人家母子感情了,所以,她不说。若飞峋能下定决心搬出去更好,若飞峋心太善,不搬,那她也不介意继续住下去。

若是云夫人能知收敛最好,若是不知收敛,那她定然要将这元帅府搅得天翻地覆!

“起床吧,我陪你晨练。”说着,飞峋便抱着怀中某人一齐起身,两人穿上了之前准备好的衣服。

天已放白,虽天亮,太阳却未升起,到处都是晨露清爽的味道。

微风过,有植物的香气,吹在身上凉爽。

云飞扬穿了一身练功服,而涟漪也找了套稍微轻柔宽松的衣服换上,两人到了自己的院子入门的平整地上,不一会,往来丫鬟们便开始频频观看——这新婚夫妻俩是要干什么。

云飞峋也很是不解,“涟漪,你要我陪你晨练?如何练?”

“别急,我们先热热身。”说着,便开始做一系列热身运动,尽量将自己四肢筋肉都伸展开来,为了随后的一系列运动。

飞峋一头雾水,不过也跟着涟漪一起,踢腿,压腰。

“然后呢?”飞峋问,不会要对打吧。

“先绕着院子跑跑吧,做有氧运动。”说着,便带头跑了出去。

飞峋赶忙跟上,根本不知何为“有氧运动”,转念一想,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两人就这么并肩慢跑,元帅府穿来穿去,引来早起丫鬟小厮们的关注。

昨日,云忠孝又在云夫人房内安歇,毕竟,是正房夫人儿子大婚,第二日敬茶,若是从姨娘的房中出来,实在不好。

云忠孝是武官出身,如今这枢密使虽属文官,但其却不肯扔下一身武艺,偶尔也要训练一番,只不过不是天天练罢了。

两人刚醒,就听到房外有一些细碎交谈声,云夫人一皱眉,这些丫鬟们真是越来越不懂事,老爷在菡萏院,还未起身,她们怎么就如此交头接耳,回头定要好好教训她们一番不可。

云忠孝作势起身,云夫人更是生气,本还想与夫君温存一下。

唤来了丫鬟入内伺候洗漱穿衣,云忠孝随口问了句,“你们刚刚在议论什么?”

云夫人在云忠孝没看到的角度,狠狠瞪了这些丫鬟们一眼,若是老爷迁怒于她,她非剥了她们的皮不可。

“回老爷的话,刚刚天刚亮,飞峋少爷便与涟漪公主满院子的跑,不知何故。”丫鬟们答。

云忠孝和云夫人一愣,满院子跑?

“满院子跑?快快穿衣,老夫要去看看。”云忠孝道。

丫鬟们赶忙加快了速度,一会的时间,便为两位主子穿衣妥当,两人除了院,匆匆向荀水院而去。荀水院,正是云飞峋所居住的院子。

当两人到荀水院时,发现那院门口已围了不少人,有丫鬟小厮在后面围着,前面站着的有丫鬟伺候的姨娘,也有一些庶子们。

见云忠孝与寇氏来,众人都恭敬为其请安,且为两人让出了路来。

两人站在前排,向内看去,吓了一跳。

院子当中,平整的场地上,只有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两人穿着干净利落,收拾得也是十分简单,只见那云飞峋,威风凛凛,而苏涟漪也是英姿飒爽。

云飞峋手中拿着一块木板,放在了自己前胸高度的位置。“涟漪,是这里吗?”别说围观的一群人,连他也不知苏涟漪到底想干什么。

涟漪用余光得知,云忠孝和云夫人到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别的姨娘什么。她刚刚拽着飞峋满府撒欢的跑,就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搅合泥水,她最拿手。

“是,飞峋拿好,我要向你展示的便是我将跆拳道与传统武术相结合的一种回旋踢。”涟漪道,一边说着,一边跳上一跳,踢了踢腿。

旁观终于小声议论,涟漪郡主这是要起什么幺蛾子?

云忠孝拧眉,一张刚毅的脸盯着面前的场景。

只听苏涟漪一声娇喝,跳起瞬间,腰部用力,身子转动一周的同时猛然飞起一脚,那一脚正准确踢在云飞峋手中的模板上。

只听“咔吧”一声,那木板应声而裂,断成两伴。

围观的一众丫鬟们忍不住惊呼,涟漪郡主好武艺!这一脚若是踢在人身上,不得将人肋条骨都踢折几根?

云夫人立刻便明白过来,这苏涟漪是在——下马威!

就是在下马威,昨日云夫人对苏涟漪下马威,今天就要反过来。这也仅仅是第一步,最低级的争斗是用武力解决,最高级的争斗是用脑力。而苏涟漪也美觉得用这飞起几脚便能让云夫人她们心服口服,最起码告诫她们,一会的“敬茶仪式”都老实着点。

没错!苏涟漪这一次下马威,针对的就是一个多时辰后的敬茶仪式。

她从初萤口中得知,若是婆婆们刁难儿媳,少不得要在这敬茶仪式动手脚。例如什么失手掉了茶碗,例如不小心将热茶泼对方身上——多狗血?多无聊?

她不想让飞峋难办,所以防患于未然,早早告诉众人她的身手,别做那么多小动作、别用那么多无用功罢。

“再来。”涟漪笑着喊了一声,那声音没有矫揉造作的娇媚,更没有平日里不冷不热的客套,是一种爽朗的真性情。因为这运动,她心情竟然也不知不觉开阔了许多。

“好。”飞峋被眼前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他甚至觉得苏涟漪无论是长相、性格、品行还是这身手,都是针对他来设计,将他的心抓的牢固无比,别说她不允许他三妻四妾,即便是允许,他也不知在这世上还如何找到一名像苏涟漪这样杰出、这样对他胃口之人。

扔了两片破了的木板,飞峋又拿起一块。因为心情大好,他也开起了玩笑,将那木板稍稍太高了一些,无形中增加了一些难度。“来。”

涟漪自然看出飞峋眼中的狡猾,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下。

云飞峋吓了一跳,心中惊慌,他增加了难度,若是涟漪做不到,岂不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人?“涟漪,若是……”

“啪”的一声,苏涟漪一个回旋踢,又将那木板踢碎。这一次弹跳得更高,那窈窕的身姿就如同一只矫捷的母豹子,优美、利落。

云飞峋又被吓了一跳,他话还没说话,丝毫没心理准备,甚至手上都没用力气。若非他反应力敏捷,在苏涟漪挑起的瞬间捏住了木板,刚刚这木板就会被踢飞出去,被笑话的搞不好就是他云飞峋。

“嘻嘻……”她是故意的,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之人。

“好!”一旁有一道成熟深沉的男声叫好,十分诡异。

涟漪不用看也知道,是云忠孝,而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点了下头,觉悟任何受宠若惊或恭敬卑微,在她的世界里,人与人是平等的,即便是亲人,也没有无条件的爱!

想要被人尊重,首先就要尊重人。在她未得到尊重前,休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好脸色。

而刚刚她对云忠孝笑着点头,已是对其天大的恩惠,只因刚刚他的叫好。

云夫人面色一百,口中银牙暗咬,“老爷,您看她毫不尊长……”小声抱怨打报告。

还未说完,云忠孝便道,“武者最恨在练武之时被人打扰,刚刚是老夫多言了,她没错。”他刚刚的一声好,是一名武者对另一武者的称赞。

还踢板子吗?飞峋面色不好,很想抓着面前这个惹人的小东西到床上好好蹂躏,让其在他身下服软。但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要用另一方法刁难她——再来个木板,他要举得更高,看她怎么踢。

苏涟漪暗暗白了云飞峋一眼,低声道,“拜托,你要是想算计人,也别在脸上表现出来好吗?都被我看出来了,捡起木板吧。”她再老老实实踢木板?开玩笑,她可不想丢人,这厮的云飞峋真是皮痒了,下回非让他尝尝**不可,让他嗷嗷叫。

飞峋背对着众人,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捡起一块新木板,而让他失望的是,苏涟漪这回不是踢静态的木板,而是让飞峋将木板扔出来。

飞峋惊讶,还有这种练习腿功的方法?从前他练武也都是对木人桩,要么便是与人对练,但涟漪练功的方法确实又新鲜,又好用。

云忠孝也是极为有兴趣。

飞峋依言,小心将那木板扔出来,涟漪看准时机,柔韧的身子猛然挑起,一个劈腿,便将那飞着的木板踢成两段。

“好!”云忠孝又忍不住叫了声好。

“再来。”涟漪直接视其为无物,让飞峋再扔,而云飞峋便依她的方式扔了出来,这一次涟漪不是直接踢腿,而是刷了个花样,那身子矫捷,修长双腿在空中挽出了一道花,美丽无比。

云忠孝痒痒了,很久未练功,如今看到这么新奇的玩法,忍不住想试试,一时间也忘了与苏涟漪是否不对付。“让老夫也来试试。”

“老爷,您也伤到。”寇氏赶忙道。

“在你眼里,老夫就那么无能?”云忠孝微怒。苏涟漪一名女子都能做的,他堂堂赤虬元帅做不到?

“不……不是,老爷,您小心一点。”寇氏面色一白,隐隐听到周围姨娘们得笑声,笑声很小,却很是讽刺。

云忠孝上前,“飞峋,你也丢一块来,让为父试试。”

飞峋见父亲兴致勃勃,其实心中也是高兴的,毕竟家和万事兴,他衷心希望父母都会喜欢上苏涟漪,而且他有信心,涟漪定会博得他们的喜爱,只是时间问题。

父亲虽当年无意了得,但也是当年。如今已许久不带兵打仗,武艺也是撂下了许多。所以,云飞峋刻意没将那木板扔得太高,而且故意扔到他面前,刻意说,将难度指数直接降低到了标准以下。

云忠孝看准了那木板,狠狠一踢!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老爷的威武,等着叫好,虽然与一些虚伪的成分,但,云忠孝却没给他们机会。

只见,那木板没被踢碎,而是直接被踢飞了,飞起了老高。

众人齐齐仰着脖子,顺着那木板抛弃的弧线,一路追踪到了屋顶。

众人,“……”

云忠孝一愣,老脸红了。

云飞峋也是一愣,他……刚刚扔得够低了。

“再来一次,老夫……没发挥好!”云忠孝怒。

云飞峋点了点头,又扔了一次,而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模一样,木板没碎,只不过那木板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甚至飞出了院子,因为听到远方有人“哎呦”了一声。

众人,“……”

云忠孝脸更红了,万万没想到,他竟做不到一名女子能做到之事。“再来!”

“……”云飞峋能看出,即便再来一百次,其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让父亲多丢一百次人罢了。求助一般地看向苏涟漪。

涟漪未因此事而嘲笑,相反,她看向云忠孝的动作是十分严肃认真,“元帅,请听我一言,您的武艺确实了得,但要将木板踢碎,不仅是要用力,同样,要速度,出腿的速度越快,那木板便越易碎。您这样未经过专业训练者,不会成功的,这个不丢人。”她的口气科学严谨,觉悟半丝嘲讽。

云忠孝脸红,但他也是冷静的人,想了一下,便知晓了苏涟漪并未说谎,武艺靠的是勤练,而若是从前未针对性的练,便不会取得相应得效果。

“飞峋,为父扔,你来试一次。”云忠孝道。

云飞峋后背流下一丝冷汗,心中暗想,他平日里怎么没发现他爹这么阴险?丢人也得拽一个陪着丢人的。

木板出,云飞峋想着陪爹一起丢人罢,便尽量控制自己惊人的力道和速度,轻轻地踢了那木板一下下。只听一声脆响,木板应声而碎。

苏涟漪惊讶,她虽与飞峋在一起时间已久,但真正见他的身手却少之又少,在她记忆深处,只有在刚认识的几日,云飞峋为了吓唬她,故意在院子中打拳彰显武力。

但今日一见,真真吓一跳,云飞峋分明只是轻松一踢,丝毫没用力,而那木板,竟能比她踢得还碎。

飞峋心中大惊,怎么就……不小心将木板踢碎了?“那个……刚刚这木板有裂纹,爹,再来一次。”

云忠孝黑着脸,从旁边捡起了一块最为厚重的木板,扔了出去。

而云飞峋也非常仔细地控制自己的力道,最后……木板又是粉碎。

云飞峋的脸又黑了几分。

涟漪惊讶得瞠目结舌,云飞峋……真是个宝!她有种预感,云飞峋的实力绝非单单如此,他定是更惊人的实力!

寇氏赶忙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收拾收拾,一会早膳完,新媳妇还要为公婆敬茶呢。”顺便帮云忠孝解了围,找了台阶下。

云忠孝有些恍惚,有些气愤,最后瞪了寇氏一眼,转身离开了荀水院。

一众人见老爷都走了,也便都纷纷离开,只不过,有多少姨娘们改变了主意,不再和苏涟漪作对,那便是暗中之事了。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很快传遍了元帅府——涟漪郡主,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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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涟漪发威,整治恶姨娘

用过了早膳,元帅府主院厅堂,便是昨日大婚时拜天地的厅堂,重新布置。

在两个主位旁摆放一众座椅,其上坐着的是云家老爷云忠孝的一众妾室姨娘,坐了整整一排,因为人数众多,甚至拐了个弯,呈现为一条弧线。

而正座,自然是云忠孝和寇氏两人的座位。

除了坐着者,还有不少站立之人,都是一些年轻男女,有丑有俊,穿着比较华贵,想来是妾室们的子女,按照这鸾国的称呼,便是庶女、庶子。

有些人也许比飞峋年长,有些人则是比飞峋年小,年纪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想来是云忠孝的老来子。

在这一场景下,苏涟漪忍不住用科学的态度去分析一个问题——在这个没有B超,不能提前看出胎儿性别的年代,按理说男女出生率应该平等才是,为何会有这么多女子去伺候一名男子?

忍不住想到了现代十分流行的环境污染改变染色体的一种说法。便是,科学家们发现在重工业污染严重的城市,男婴的出生率远远高于女婴的出生率。但鸾国的重工业几乎为零,又何来污染一说?

即便是如此多的女子去嫁给一名男子,也不见很多光棍,令人费解。

云飞峋见苏涟漪好像在思索什么,便偏过头低声问,“在想什么?”

涟漪小声答,“在想,鸾国这么多女子嫁给一名男子,为何还会男女人数平衡?为何不会出现大批光棍。”

飞峋了然,“因为战乱,边关每一年的战乱都会死伤无数,而死的也都是壮年男子,所以无论是鸾国还是其他国家,女子数量都远远多于男子数量,是以鼓励一夫多妻,多子多孙。”

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时辰到,云忠孝与寇氏入座,而一旁的一众姨娘们也都坐好。

苏涟漪的两名陪嫁丫鬟,一人负责斟茶,一人负责端茶,跟随着苏涟漪,准备这敬茶仪式。

这茶,首先要敬的自然是一家之长——云忠孝。涟漪将那茶端起,微微福身,颔首垂眉,柔顺得如同碧柳,此时说她是大家闺秀无人质疑。“公爹,请用茶。”

因为有了早晨的插曲,云忠孝对苏涟漪心中的反感竟然减淡了不少,在他眼中,习武之人侠肝义胆,不会像文人那般趋炎附势,口服蜜饯。从前他如此憎恨苏涟漪,多少掺杂了一些担心自己老实的傻儿子受骗的想法。

毕竟,商人本就狡诈,尤其是这可将一众男子都玩弄于掌心的女子,而如今却发现这苏涟漪多才多艺,文武双全,想来她得到的成就也并非单单是因腹黑阴险。

云忠孝接过了茶碗,“嗯”了一声,而后低头饮了一口,便放在一旁的桌上,没去看苏涟漪一眼。

涟漪忍不住惊讶地看向一旁的云飞峋一眼——你爹竟没为难我?

飞峋目光柔和——我家人哪有你想的那般坏?

众人也都惊讶得很,老爷、夫人不喜新媳妇苏涟漪早已众人皆知,免不得在大婚之后的第一日来一个下马威,最少也是要教训个几句,哪能让她舒服?但事实却是,一切风平浪静。

涟漪转念一想,也许是早晨发生之事罢。此时想来觉得万幸,早晨展露身手,也只是给这些夫人姨娘们看的,为了这清早敬茶能太平点。没想到,是否威慑了夫人姨娘们不知,倒是让云忠孝改了观,想不到竟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转眼看寇氏,寇氏的面色不好,开始犹豫,一众姨娘们也都偷偷看向寇氏的脸色。

正这时候,随行伺候的丫鬟已准备好了第二碗茶,涟漪端起,“公婆,请用茶。”那声音娓娓,闻之沁心舒适,让人如何能讨厌得起?

众姨娘都看向寇氏,观察她的反应。

寇氏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实在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即便是金玉公主进门也没有这苏涟漪这般猖狂,竟敢给她这个做公婆的下马威。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精绣广袖下的双手捏着拳。但她又不好发作,清晨苏涟漪那踢破木板,便是告诉她——她苏涟漪的本领了得,即便是对方“失手”打翻茶碗,也泼不到她身上,即便对方“不小心”没接住茶碗,以她的反应力也能及时补救。

加之,刚刚老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放过苏涟漪?

“公婆,请用茶。”涟漪又道,大大方方的催促,才不会傻乎乎的端着茶接受变相的体罚。计算着时间,隔两分钟便提醒一次,若是对方坚持不肯接受,她也有其他办法。

寇氏一愣,最后一咬牙,端了茶碗,低头喝了一口,算是过关。

公爹没什么关系,公婆却要给见面礼。而寇氏饮完茶,对一旁的嬷嬷一点头,那嬷嬷便掏出已准备好的礼物。

精美礼品盒打开,是一对碧玉镯。

众人暗暗吃惊,没想到寇氏能将这一对镯子拿出,这镯子通体翠绿、几乎无任何瑕疵,最重要的是两只镯子几乎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涟漪看了一眼,双手接下,福身,“涟漪谢谢公婆。”感谢完,便将那镯子递了回给一旁的陪嫁丫鬟收好,甚至未多看一眼。

众人暗暗吃惊,想来这苏涟漪平日里也是金银财宝见惯了,若是普通女子见到这镯子想来会爱不释手,但这苏涟漪竟连看都未看一眼。猛然想到她那九百九十九抬嫁妆,个个心中忍不住艳羡起来。

为主母寇氏敬茶完毕,接下来变是这后院最受宠的姨娘、惠姨娘敬茶。

这惠姨娘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那赐婚圣旨下发之日,云忠孝夜晚住宿那院子的主人。惠姨娘是这后院唯一在权力上能与寇氏抗衡的,首先其出身名门,虽是妾,但却也是官家嫡女。

加之,她是自愿跟随云元帅,可以说是对大自己十几岁的云元帅一见倾心,云忠孝自然对其宠爱有加,加之前几年为其诞下了最年幼一子,更是被大宠特宠。

男人,尤其是老男人,最是在意这老来子,因这是其年轻的象征。

话说那一日,安公公夜半到元帅府宣了圣旨,云元帅从惠姨娘的院子出来,转身便去了主母寇氏的房间,这是什么?这是奇耻大辱!虽周围姨娘们不说,但心里却是暗暗鄙夷着,大半夜的能将男人丢了,丢脸、丢份。

所以,惠姨娘是极为讨厌这苏涟漪的,而苏涟漪新房中九名丫鬟嬷嬷,其中七名是寇氏的,而有两名则是她想办法塞进去的心腹,想着借机找找苏涟漪的茬,最好能抓到寇氏的把柄。

但谁成想,那两名丫鬟回来后,一口咬定苏涟漪从头到尾都端坐床沿,这么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无法下手。

气得惠姨娘只能干跺脚又无可奈何。

本来今早想看着一场好戏,但如今看来,老爷和寇氏都接纳了苏涟漪,她就一下子来了火。

苏涟漪、涟漪郡主?再大的名头也是寇氏的儿媳妇,她让苏涟漪下不来台那便是打寇氏的脸。至于老爷那边,她回头就说,帮着老爷出气,毕竟老爷也曾在在她面前表现过对苏涟漪的厌恶。

于是,涟漪并未在老对手寇氏那里碰了钉子,相反在惠姨娘这下不了台。

“惠姨娘,请用茶。”涟漪恭敬地端着茶,微微福身。

那惠姨娘大概三十多岁,出身优等、面容姣好,加之被三公之一的云元帅宠着,与一品诰命夫人寇氏斗着,早已无法无天。

苏涟漪上前恭敬端茶,她非但没回应,还扭头与元帅聊了起来。

云忠孝自是知晓惠姨娘的意思,虽对苏涟漪有了改观,但想到他在朝堂上丢的脸,想到为了这个女人,父子关系几近僵持,也有一些火。内心想,就给个下马威吧。

于是,云忠孝也就与惠姨娘随意说了几句。

众姨娘都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那眼中含着什么情绪,道不便说出来了。

寇氏不知该是喜是气。喜的是,苏涟漪下不来台;气的是,这惠姨娘明着是刁难苏涟漪,暗着是打她的脸。

“惠姨娘,请用茶。”这一次,苏涟漪在“姨娘”两个字上,下了重音,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懂她的意思。

云飞峋眸中寒光一闪。

惠姨娘听见苏涟漪强调她最在意的身份,气愤难当,更是扭头对云忠孝说得欢快。

苏涟漪眸中一冷,看向云飞峋,见到飞峋眼中的凶光,便知飞峋也是讨厌这姨娘的,便没了顾忌。

勾唇一笑,恬淡面容巧笑倩兮,将那茶碗回手又放在了身侧陪嫁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对云忠孝倒是深深一拜。“公爹,打扰一下,涟漪有件要紧之事想说,这关乎到公爹的身体健康。”

云忠孝一愣,停了讲话,“什么事?”是人都惜命,尤其是高位之人。而苏涟漪名满鸾国的原因不仅仅是其做生意的手段,更是其医术。相传她至少将两个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拉回,而金玉公主难产能母子平安,也是苏涟漪的手笔。

剖腹生子,听着便让人胆战心惊,根本无法想象到将人的腹部割开,如何还能活下来。

涟漪一笑,“涟漪早就听飞峋说过,公爹武功盖世,想当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今日晨起见之,也心生佩服。但就如清晨涟漪所说,公爹的出腿力道有余而速度不足。力道,便是身体基本素质,是一个长期健康的表现;而速度,则是一个近期的健康表现。”

众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敬茶还没结束,怎么还诊起病来了?

云忠孝拧眉,“你继续说。”

涟漪恭敬点头,“近期,公爹是否偶尔食欲不振,胸闷,若急着站起后觉得头晕,身体偶尔觉得不适?”

云忠孝点头,“是,怎么?”

为什么苏涟漪一猜一个准?因为此时为春季,人的火气大、气压低,是人多少都有这些症状,不仅仅事云忠孝一人。

“涟漪猜测,是被染了一些妇疾。”涟漪道。

“妇疾?”别说云忠孝,周围人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涟漪耐心解释,“公爹切勿着急,妇疾,顾名思义,便是妇人得的病,虽会多少通过房事染给男子,但不会引发大病。但虽无大病,为了健康着想,也得多少避开回避一段时间,等病妇痊愈后再行房事。”

张口一个房事,闭口一个房事,有一些未成婚的云家女儿都羞红的脸。

但苏涟漪的语气却全无猥琐,而是一种科学严谨的态度,此时她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一名大夫。

云忠孝终于明白,“这妇疾可医治吗?是谁得了,能查出吗?”

涟漪心中暗笑,不是查出来的,是栽赃过去的。敢为难她?敢和她苏涟漪公开叫板,那她就要让那人看看,和何后果。

“回公爹,这妇疾自是能痊愈的,放心。而这病谁得了嘛……涟漪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呢?”涟漪微微一笑,垂下的睫毛掩住眸中阴戾,“这病,在几方面所有显现,请各位姨娘自我检查一番。首先是脾气暴涨,无缘无故发脾气而自我无法控制;其次是肌肤恶化,具体体现在额头时不时长出或多或少的痘疮;第三是月事不调,或早或晚,有时甚至几日;第四是突然间莫名肥胖;第五,便是耳鸣,严重者间歇听不见身侧周围人的话语。”

听到最后,姨娘们明白了,这苏涟漪是借机讽刺惠姨娘刚刚对她的敬茶充耳不闻,无奈其有病。

心中暗笑着,向惠姨娘看去。

当他们看到惠姨娘时,才猛然想起,最近几日惠姨娘突然反常地剪了些留海,从前,她可是最喜欢亮出自己光洁的额头的。难道,她在遮掩什么?

惠姨娘一听,五条,自己竟占了四条半!除了最后一句是苏涟漪明显栽赃外,前四条办自己竟都符合,大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厚重的留海,生怕那留海不小心分出道印,将额头上的疮痘露了出来。

其实苏涟漪不是信口雌黄,她说的都是女性内分泌失调时常得的病。而内分泌失调病症众多,苏涟漪挑了几个惠姨娘最有几率有的道出,可谓是“对症下药”。

人体有内分泌系统,其分泌各种激素和神经系统一起调节人体的代谢和生理功能。正常情况下各种激素是保持平衡的,如因某种原因使这种平衡打破了,即某种激素过多或过少,便会造成内分泌失调。

女人,能有几人没有这些症状,何况她从前为医生,面诊的功力是有的,一眼便看出惠姨娘身上的病症。

此时别说惠姨娘,其他也有几人发现有相关症状,只不过没吭声,大家都知道是苏涟漪对付惠姨娘,便安下心来看热闹。

云忠孝半信半疑,一方面怀疑苏涟漪是信口雌黄,另一方面又觉得苏涟漪不是当众说谎,若她真是说谎,惠姨娘此时的惊慌如何解释?自己的胸闷气短又是如何解释?

“呀,公爹,实在抱歉,涟漪这从前行过一阵医,习惯使然,竟不分场合的为公爹诊起病来,真是没个眼力的。”扭头,身后两名陪嫁丫鬟道,“乐蕊、秋灵,还不快换一盏热茶?”

该说的她都说了,就算是不上钩,也给他们添个膈应。

其实她也不算是随口胡扯,内分泌失调的女子有时便伴随着妇科疾病,而与有妇科病的女子行房事,男子本就是有几率染上一些病症,只不过几率小便是了。

两名陪嫁丫鬟已斟了杯新茶,涟漪伸手端着茶盏,递了过去,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惠姨娘,请用茶。”

这一次,打死惠姨娘也不敢再“充耳不闻”了,极力掩住眼中的凶光,面色苍白,努力的挤出一抹笑,伸手接过了茶盏。

看着惠姨娘低头乖乖用茶,一旁的寇氏简直就是兴高采烈、大快人心!真是痛快,看那平日里恃宠而骄又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吃了瘪,寇氏高兴之余,也捏了把汗……若是刚刚刁难苏涟漪的是她,是不是也会有这个下场?

以寇氏对元帅的了解,未来很长一段时日,直到惠姨娘将额头的痘疮养好之前,他是不会入惠姨娘的院子的。

苏涟漪,真是毒!竟抓着人的痛处来打攻击人。

惠姨娘面色苍白泛青,那浅浅一口茶在口中含着,却怎么也咽不下,最终一咬牙,强硬咽下去,却因喉咙的抵抗呛了住,咳得厉害。

“惠姨娘回头去找大夫好好看看吧,若是有病便早一些治。”涟漪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好像针对她的咳嗽,又好像针对刚刚所说的妇疾之症。

众姨娘心中暗暗取笑。

“谢谢涟漪郡主的关心了。”一句话,从惠姨娘的牙缝中挤出,恨得要死,但最终还是让丫鬟取出了事先准备好之物——一条精美的金链子。

涟漪接下,连看都没看,笑盈盈地丢给了身旁的丫鬟。

寇氏身旁的刘嬷嬷见到,心中好笑,这惠姨娘以为打发要饭花子?昨日涟漪郡主赏下的金叶子,若是融成链子,最少能融个三、四条,人家赏下去连眼都没眨一下。

又换了一名姨娘,涟漪收回了刚刚那隐藏的锋芒,重回摆出了平日里恬淡的笑容,她速来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其他姨娘一来是和苏涟漪没什么仇,二来从大清早到刚刚见识了这传说中的涟漪郡主的厉害,谁敢没事找事?都安安分分地饮了茶,送了见面礼,有一些还特意说了一些好话,送上了一些祝福。

听见对方送上的祝福,涟漪也是从心底的开心。毕竟,这是她的喜事,于是,这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众姨娘们在这后宅能呆下,也都是有眼色的,多少都能感觉到苏涟漪的为人,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便也下了决定,今后不再为难,尽量和善待她。

……

敬茶仪式后,两人便回了荀水院。

荀水院是云飞峋的院子,虽他鲜少在元帅府居住,从小到大大半的时间都在猛虎营,但身为嫡子,母亲又是当家主母,没人敢剥夺他的院子,所以一直留着。

回了房间,两人坐在院子中。

春日的暖阳不会燥热,晒得人舒服,荀水院一侧有一颗古树,那树歪着成长,却别有一番景致。树下有精致石桌石凳,那桌面平整晶莹,但却有棋盘在其上,想来是将这桌面先刻了棋盘,用墨填之,而后再由能工巧匠在其上镶嵌一层透明的桌面。

石凳上,因两人要在此就坐,丫鬟便取来了蓄着新棉的丝绸软垫,垫在凳上,人在上面坐着,又暖又软,丝毫不会被石凳冰到。

此时此景,两人对面而坐,正如从前在苏家村那树下小桌一般。恍如隔世。

“涟漪,你在这元帅府想来不自在吧。”飞峋长叹一口气,道。伸手为其斟茶,想到刚刚厅堂发生的种种,心有余悸。

涟漪双手接过茶,笑得香甜,“一切都听你的。”虽然她不遵从男尊女卑,但从来不觉得男女在一起,女子独大。家里琐事她管,至于一些大事,便推给飞峋来做主。

云飞峋忍不住伸手捏住涟漪的雪白柔荑,认真地看着她。“放心,我虽不说,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涟漪点头,“其实也不算是委屈,她们有她们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大家不是一类人罢了。我没时间浪费在后宅之争上,而非不能争、更不是争不过。这才第一日便有了如此风波,若长此以往,早晚有一日牵扯到精力,工作上会落下失误,那样的话,皇上免不得要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说得很委婉,总的来说很简单——鸿鹄与燕雀斗?真真掉价。

“明白,我都懂。”云飞峋垂下了眼,心中有了一些数。

余下得时间,再也无人来打扰两人甜蜜的新婚生活,换句话说,也每人敢来得罪。

敬茶仪式之后,惠姨娘便跑去找云忠孝,去解释一切,她声明自己觉悟什么妇疾,纯熟苏涟漪的栽赃。

但有些问题,不解释便会被人误解;但解释了,却是越描越黑。

云忠孝好生安慰惠姨娘,说苏涟漪说的也仅仅是猜测,再说苏涟漪也未指名道姓,不让惠姨娘再多想。

但是安慰到底事安慰,未来的几日云忠孝死活不肯去惠姨娘的院子,哪怕其使出了浑身解数。同时,还找请了宫中医女为云家后院夫人姨娘们诊病,主要便是诊治女性病,而惠姨娘也是个倒霉的,恰那时候,她犯了一些风火病,被抓了个正着,坐实了苏涟漪当初在敬茶仪式上的断言,恩宠自然少了一些。

这些,也都是后话。

荀水院。

这一日,两人并未像某些人龌龊幻想的那般,大战几百回合,两人这一整日甚至手都未牵一下,下午的时间看书下棋,讨论朝中大事。傍晚,则是飞峋洗菜、涟漪下厨,在荀水院的小厨房中做了几道菜,美美的吃了。

一切平淡又幸福,就如同当年在苏家村中一般。

夜晚,床帐内如何情投意合,如何翻云覆雨,便不再多表。

第三日,省亲。

苏家人早已回了岳望县,而一日之内,根本做不到京城到岳望县的往返,于是,苏涟漪便将这省亲之处放在了公主府。

这个决定,是涟漪早早定下的,而夏初萤也过了一把当丈人的瘾,大清早便安排丫鬟小厮们打扫庭院,安排厨子们炒了两人最喜欢吃的菜,抱着熙瞳便在院中等着。

刚过巳时,门外便有了鞭炮声,那是初萤早早让人备下的,只要涟漪与飞峋到,便开始燃放鞭炮。在欢脱的鞭炮声下,气氛也不由得欢脱了不少。

初萤亲自迎接上前,专门挑了一件喜庆的衣裙,含着笑迎接,“涟漪、飞峋,欢迎回家。”

苏涟漪看到初萤,百感交集,“恩,我们回来了。”不知何时起,公主府俨然成为她另一个家一般。直到这一日,苏涟漪才有一种踏实感,真的就如同从前彼此的承诺一般,成婚了。

涟漪将两人迎了进来,在厅堂,三人坐下。

初萤一反平日天真的状态,娇俏的面上是沉着的笑容。“昨日,如何?”想来,那些人定然会为难苏涟漪吧。她很自责,昨日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去为涟漪助威,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不想再与云家有所牵扯。

苏涟漪笑着将昨日从早到晚发生之事一件件为夏初萤讲了,把初萤听愣了,顿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想到那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再想到众姨娘们得惧怕眼神,她真后悔没回去看看。

“我说云飞峋,你现在后悔了吧?你娶了一个毒婆娘?以后你家后院可太平不了。”初萤取笑云飞峋,与其逗着乐。

飞峋并未坐两人身旁,此时宽敞的大堂内射入温暖阳光,涟漪和初萤凑在一起,而飞峋则是安静坐在门口品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陪着涟漪。

他听见初萤的取笑,很认真地道,“公主所言非也,云某的后院只有涟漪一人,若她想闹,便自己闹腾,没人管。再者说,”飞峋抿着的唇角僵了一下,而后眼神不自然地飘向门外,“有时是否心狠、是否歹毒、是否杀人如麻,并非是那人心满恶念,而是为了保护最心爱之人……身不由己罢了。”

苏涟漪与夏初萤一愣,没想到他竟说这话,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牵扯到飞峋的心事罢了。

云飞峋生性善良与世无争,鲜少与人发生冲突、待人温和。但为了能让皇上赐婚建功立业,竟主动请缨领兵打仗,东征一路打下,定然死伤无数,心底定然会内疚罢。而刚刚初萤的话,也许是勾起了他心底的伤痛。

初萤一伸小舌头,对涟漪做了个鬼脸。而涟漪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初萤说没事。

之后,两人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开始说其他事。涟漪为初萤讲大婚那日,在新房中收买丫鬟嬷嬷听到的不好小道消息,而初萤则是给涟漪将朝中大臣们得家室,两名女子三八得开心。

其实她们两人真心想错了,云飞峋从小便长在兵营,上阵杀敌无数,若是在意这个早就惭愧自刎。作为一名军人,他将敌人与朋友分得很清,上了战场,处在不同势力上,便是敌人。

他杀敌人并非敌人该死,而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若敌人不死,死的便是自己人。

云飞峋有感而发的是,为了让皇上速速赐婚,他答应皇上之事——回归影魂。

影魂,暗杀组织,其杀的人不一定是敌人,更也许是忠良!只要是阻碍了皇上前进的道路,损害了皇上的利益,便要杀之!

皇室黑暗,人无完人,身居高位者更是有自己的私心。谁愿千辛万苦爬上权势的顶端,却被人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加之,他有预感,皇上将他急招回影魂,想来还是那皇子之争的余波。

他看不下那手足相残,也不想参与。正是如此,当时皇上才将花名册交给他,让他护送公主而去。众人不知的是,金玉公主只是个幌子,一行人真正的目的是将花名册带离京城。

皇家人之狠心,让云飞峋胆颤,无法苟同。大业虽重要,但同胞妹妹的性命难道不重要?何况金玉公主还有孕在身!

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众人都以为云飞峋只是个护送嫂嫂而去的人,却没人想到,最重要的花名册就在他这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身上。

如今想来,金玉公主冰雪聪明,定然也早早想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也抱了九死一生的决心。否则,为何公主逃出去后,竟无丝毫彷徨,到了苏家村后立刻乔装成为寡妇,天衣无缝?

云飞峋看向聊得火热的两人,看向金玉公主夏初萤,奇怪的皇家人啊。兄弟姐妹全无感情,为了那皇位可牺牲自己,可不眨眼地讲同父异母的亲人屠杀干净。

与初萤相比,苏涟漪则是简单许多。他了解她,她虽看起来不苟言笑,心冷如冰,其实最是多情心善。

若不是心善,为何会救下孙家一家人?若是没救下孙家人,就没有随后妆品厂的管事,也没有帮公主生产的婆媳。她若不是医治了李府李福安的病情,又如何医术名扬天下,创下苏家药酒?又如何被欧阳尚默所发现?

如今的涟漪已成了甩手掌柜,那制铁厂和妆品厂,就是直接扔给人打理,对那两名管事十分放心。而同样,那两名管事打理得也是兢兢业业。

不说那制铁厂的管事乔六,就说妆品厂管事仙姬,听涟漪说,也是她从醉仙楼带回,总而言之,世人都以为苏涟漪被上天眷顾,但却未看见,在这眷顾之前,涟漪付出了多少。

那些人,都是在报涟漪的恩!

飞峋看着苏涟漪的侧影,想到这睿智善良、独一无二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妻,他便十分满足。为了她,他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去执行平日里最痛恨的皇室内乱,哪怕是残害忠良。

太阳升起,更多明媚阳光透过大门撒向厅堂室内,温暖的阳光披散在笔直坐于门口的云飞峋身上,镶嵌出一层金色光圈。他伸出双手,看了看那大掌,而后紧紧握拳,五年,只有五年的时间。

为了涟漪,这五年,值得了。

……

婚嫁三日结束。

第三日,两名劳碌之人重返工作岗位。

今日是早朝后的第二日,鸾国三日一个早朝,所以两人便不用早朝。

清早,一身官袍的云忠孝在一堆妻妾的簇拥下准备出门乘坐马车,一回头,看见又有两人从一侧拐角而出,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身着青紫猛虎官袍、另一个则是身着朱红仙鹤官袍,两人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真是一堆璧人。

送云忠孝的妻妾人群以寇氏为首,却不见惠姨娘,原来昨日云忠孝将宫中医女请来为众妻妾们查病,果真查出两名妾室有女人之病,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惠姨娘。

其实这个不难理解,只要是婚后女子多少都有妇科疾病,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女子。惠姨娘比之寇氏等人,年轻许多,荷尔蒙分泌旺盛,额头的痘痘也是最近几日才起,说明其此时正在风火期上,只要等这风火势头一过,病情自然痊愈。

但古人哪里懂这些东西?

因为此事,云忠孝对苏涟漪更是另眼相看,而众姨娘也都是对苏涟漪钦佩有加,都暗暗计划着有时间去攀攀关系。

而今晨,众人的眼中再见苏涟漪时,却是另一番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金黄色的晨曦中,一身官袍的苏涟漪款款而来,她身材高挑,就连有些男子都撑不起的官袍穿在她身上,竟有一股别样得帅气飘然。乌黑浓密得头发与男子一般束入发冠中,非但没有惯常女扮男装那种矫揉造作,只有一种中性的潇洒利落之美。

众姨娘心中猛然泛起一种感觉——她们之前以为随着涟漪郡主进入元帅府,后院的格局便会骤然改变,也许郡主会与自己公婆寇氏一起,也许会于寇氏和惠姨娘三足鼎立。

但此时此刻,她们知晓了自己的可笑。因,涟漪郡主根本就不是为后院而生的女子,她那万众瞩目的广袤舞台,是在商界、是在朝堂,也许有朝一日连鸾国都无法拘禁她的脚步。

寇氏看着一身英气的苏涟漪,仿佛也重新认识了她一般。想起当日在公主府她的针锋相对,起初想来是生气的,但如今想想,却又气不起来。为何?因苏涟漪的爱憎分明,若是不喜,便直接表现,不肯杯弓蛇影!

虽然当时气得她要死,但如今想来,苏涟漪真真比后院那些笑里藏刀、口服蜜饯,明里争斗不过但暗里却捅刀让人恶心之人好了许多。

寇氏怎么肯承认,她如今对苏涟漪改观的另一原因是前日苏涟漪狠狠治了她仇敌惠姨娘了一把,如今老爷对惠姨娘也淡了许多,即便以后惠姨娘的病治好,老爷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阴影的。

想来想去,第一个儿媳妇虽高高在上不肯巴结她,却为她添了一个乖孙子。第二个儿媳妇虽与她针锋相对,但却帮她狠狠整了惠姨娘。

如今想来,两个儿媳妇也都算不错,她也满足了。

涟漪一抬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对云飞峋道,“众妻妾一同送夫君出门,何其威风,怎样,你羡慕吗?”

飞峋轻轻勾唇,“只要有人在身边,便敌千军万马。”

涟漪白了他一眼,小声娇嗔。“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作为晚辈,两人自然是要给云元帅、寇氏和一众姨娘请安打招呼。云元帅也心情大好,对两人简单叮嘱了下定要好好干,效忠朝廷,三人便分头上了三辆马车。

其中,苏涟漪自是去商部,耽搁了三日时间,不知商部如何了。

而云飞峋的马车是向猛虎营的方向,还未到达,那马车突然一停,而后挑头,向皇宫方向而行。

……

鸾国皇宫,御书房。

一侧鎏金瑞兽香炉青烟缕缕,燃的是龙涎香。

御书案后的夏胤修拍案而起,哈哈大笑着绕过御书案走向前方,狠狠一拍那挺拔青紫的身影,“好兄弟,有你在影魂,朕便放心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朕都答应你,无论是因这件事还是东征,更是岳望县花名册大功,这是朕应该为你做的。”

云飞峋刚想拒绝,但一个想法却猛然袭上脑海,“臣确实有一事。”绝无恳求的卑微。

夏胤修丝毫不在意云飞峋的口气,因从小看他长大,早就知晓他的脾气秉性,飞峋重承诺,只要他答应之事,无论如何就会完成,他欣赏。“飞峋,说吧。”

云飞峋微微点头,道,“皇上,臣希望在封臣职务时,赐府一座。”既然皇上主动让他提要求,那他也就不客气,用皇上当挡箭牌,也少了与元帅府的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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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飞荀与涟漪的事业

京郊,有一处偌大宅院,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崔鹏毅年纪大概三十上下,黑瘦外表,不苟言笑,一身正气。虽仅官居四品,但为人刚正不阿,深得皇上器重。此人为孤儿,白手起家,无父母家族之牵挂,手持尚方宝剑,专管世人不敢管之不平事。

就是因为崔鹏毅这汤水不进的品性,一众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远远躲着,生怕哪一天那句话说错了,被这“黑面煞神”盯上,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崔鹏毅的府邸很大,却不豪华,可以说是勉强住人。他两袖清风惯了,从没有积蓄,即便是这宅子,也是当年还为太子的夏胤修实在看不下去而送的。

崔鹏毅的薪俸都送去救济灾民以及帮助城中乞丐儿童,也因为这样,没人愿意嫁给他,三十几岁还是光棍一个。

官家女子自然不愿,别说女子,就是那些为官的大老爷,谁敢说真正两袖清风?而崔鹏毅又是个帮理不帮亲的,所以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而民间普通女子也是不愿的。原因?谁家过日子不攒一些钱财?谁愿意看一家之主的男人发了薪俸就将白花花的银子无条件送给他人?便是气,也得活活的气死了!

而崔鹏毅,就是这么个人。

更可气的是,这宅子当初皇上送给崔鹏毅时好好的,但再好的宅子也得按时修缮,也得精心保养。这宅子几年来从未修缮过,还收留各种流浪汉,弄得满是乌烟瘴气。

一辆马车从城内大道拐上了小路。那马车不小,涂着时下惯常用的暗砖红,乍一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看出那马车用料之上乘、做工之精美,好一个低调的马车。

马车内,别有洞天。

偌大宽敞的马车内,柜子、软椅、奢华毛毯应有尽有,跟马车普通的外表十分不搭调。

马车内有两人,穿着便装。其中一人蓝色浮云暗纹锦缎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系稍暗腰带,垂下了一枚墨玉乌黑,价值连城。看那人的脸,剑眉星目自是不说,一张略带粉色薄唇微微勾着,心情大好。

另一人,一身黑色劲装,那劲装毫无花纹花哨,平平无奇,但穿在那男子的修长健硕的身上,便已是最大的装饰,就如同那画中一般,文物想成、动逸结合,虽不算抓人眼球,但也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那人面容,刚毅、深刻,车内略显阴暗的光线打在他的眼窝与高耸的鼻梁处,洒下一片阴影,带着几分神秘。

马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之处,在这比荒郊野外立着一不小庭院,略显陈旧、很是杂乱。大门敞了半扇,掉漆斑驳。

在半敞的大门上,是一块端端正正的牌匾——崔府。

这里,正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爷,到了。”在外驾车之人,身上穿着暗色细布长衫,腰间扎着一条黑色布质腰带,头带了一只遮尘草帽,一身下人打扮。

“恩,下车吧。”蓝色衣袍之人道,到了目的地,可以见到,他更是欢心几分。

那一身黑色劲装之人翻身下车,而后蓝色衣袍之人下了车,从内便走出一醉醺醺的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

流浪汉见到三人先是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只见那车夫打扮之人掏出一块令牌,而醉眼朦胧的流浪汉在见到令牌后,神色骤然一变,眼中满是恭敬与凌厉。压低了声音,“大人,请进。”

车夫将马车缰绳递给了流浪汉,而后便伺候那蓝色衣袍器宇轩昂的男子入内,“主上,请。”这车夫不是别人,正是鸾国皇宫总管太监,安禄。

蓝衣男子心情大好,唇角勾笑,“飞峋,一别两年,如今又重回故里,感觉如何?”

一身黑衣的云飞峋看着这宅院,两年了,更破了,为了掩人耳目。当年的五十人,却不知还剩多少人了。“还好。”

整个鸾国谁对皇上不是恭敬有加?但这全鸾国,也许只有这个云飞峋对皇上不冷不热,或者说,其对谁都是如此,除了苏涟漪一人。

若是其他人,就这一个词,足以拖出去砍头,但因是云飞峋,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走。”说着,带头引着入内。

宅子们,真是乌烟瘴气,破破烂烂的宅子,流浪汉走来走去,有颤巍巍的老头在一旁下棋,有瘾君子在角落抽着一尺长的水烟,更是有神智不正常得老妪在旁神神叨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三人入内,群人好像无人注意到一般,但实际上多少双警惕的眼睛扫来,看到安禄腰间刻意挂着的令牌时又垂眼,便是无人得知。

“这里,一切未变。”突然,云飞峋来了这么一句。

夏胤修淡淡一笑,“变了,过去的两年,他们少了灵魂,而未来的五年,他们重新找回灵魂。”

云飞峋自嘲一笑,“皇上言重,微臣如何,心中自知,根本算不上影魂的灵魂,只是……一个比他们更具威力的杀人工具罢了。”确实变了,两年之前,他鲜少来这里,每一次来时都带着面具。而如今,他便这么走了进来,这便意味着,他的身份要曝光,也意味着,如今他便真正算是影魂一员。

夏胤修的眉头皱起,脚步也慢了许多,“飞峋,你知朕从不滥杀无辜。”

云飞峋未回答,却不代表他没有思想。皇上自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无法保证他不是手足相残之人。他垂下眼,不再说。

越过如同众生相一般的外院,三人入了内院,因安禄腰间的令牌,所以畅行无阻,若是无令牌,想来三人早已被这些外表形形色色,实则是暗哨的众人群起而攻之。

这些人,算是影魂成员,却不是影魂的真正成员。真正能被称为影魂者,只有五十人。内院,一道陈旧黑色大门虚掩。

安禄上前,推门入内,立刻有两名黑衣人上前,挡住三人去路。

那两人,身材魁梧,面目狰狞,虎背熊腰,肩宽、臂壮、腿长。一看便是身怀武艺之人,静无影、动如风。

安禄摘下遮尘草帽,将腰间那凸起龙飞凤舞又让人无法便识字迹的黑玉令牌取下,恭敬交给云飞峋。“云大人,这令牌奴才为您保管两年,如今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两名黑衣人一愣,猛然抬眼看向黑色劲装的云飞峋。只见,那人神态平和,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孔面沉似水,这令牌象征什么?这是影魂的虎符。

影魂虽五十人,但以一抵十不成问题,关键是,这五十人属于暗影,擅长于暗杀,杀人于无形,别说五百人,即便是五千人也是难以防住。

影魂之人不认皇帝,只认首领与令牌。

影魂首领,传闻永远黑色皮甲面具覆面,人称幽冥,即便是当年身为影魂首领,其本领令所有人折服,但还是鲜少露面,只执行最凶险之任务,即便是与副首领崔鹏毅也鲜少见面交流。

但即便如此,影魂五十人对其的崇拜非但没减少一分,反倒是更为狂热,因,影魂之人崇尚实力,只崇拜强者。

两名黑衣人不知对面三人的身份,只关心这令牌。那带草帽的人将令牌递给这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难道这年轻人就是他们新的首领?

影魂有两块令牌,一模一样又一阴一阳。阳字,便是字迹凸起;阴字,便是字迹凹下。这阴阳两块令牌正好重合,而阳字令牌便是首领令牌,其权势大如天,即便是手执令牌者下命影魂人自尽,也不允许有丝毫违抗。

阴字令牌,是副首领令牌,在首领之下,若首领不在,便可号令影魂,若是首领在,便听令于首领。

云飞峋低头看着这枚令牌,眼前仿佛浮现出两年前,将这令牌交还给皇上时的情景。当时信誓旦旦,这令牌交出,便永不再取回。没想到,如今这令牌又道了他手。

长叹一口气,仿佛满是无奈,云飞峋伸手,将那黑玉令牌捏在手中。

这一时间,刚刚只有两名黑衣人的后院已站满了人,这么多人的出现,却悄无声息,如鬼如魅。

众人也如同之前那两名黑衣人一般,惊悚地盯着这黑玉令牌的交接,难道,这年轻人便是他们新的首领!?

而这蓝衣男子又是谁?

当年的五十人,如今只剩十五人,其余三十五人殉职。在过去两年的皇子夺嫡中,在过去两年暗杀与反暗杀中,多少优秀暗卫杀手殒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老人死,自然有新人继。

这三十五人,便是陆陆续续补充入影魂之人。他们也只有在传说中听过从前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幽冥。

别说这三十五新人,即便是那十五名老成员,虽接触过幽冥几次,但都因对方带着面具,不知其真正身份。

院子中一片死寂,春风过,吹起风沙若干,吹动回忆无数。

正在这时,有人从外院匆忙入了内院,虽然是匆忙,但步伐轻盈从容,却无杂乱。若是普通人自然不觉其中奥秘,但这五十二人皆是训练有素,自是能从脚步中听出一二。

其中,实力最弱者,想来便是皇上本人罢。

那人正是接到信号匆忙赶来的崔鹏毅。

一身朱红官袍的崔鹏毅刚从御史院中出,骑着马便匆忙赶回了宅院,听说有人手执令牌入了影魂,料想便是皇上前来,从前皇上从未亲自来过这里,难道有急事?

崔鹏毅入,正好见到一身便装的皇上与安公公身旁,枢密院使云元帅之子云飞峋捏着影魂令,低着头不知正想着什么。云飞峋为何在此?他拿着令牌,意味着什么?

俯身叩首,“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里没有外人,影魂属于皇上,他认为,皇上既然出现再此,便不想刻意隐瞒身份。

一众人惊讶,原来这蓝衣男子竟是当今皇帝!难怪从刚刚入门,其尊贵威严的气势便让人无法忽视。

随即,只听唰地一声衣袖摩擦之音,院中其余四十九人也齐齐跪倒在地。虽未口呼万岁,但也低头表示自己的敬意。

皇上身旁那身着下人衣着,手拿草帽之人想来便是皇上身旁的安公公,传闻安公公是大内第一高手,其身手甚至凌驾于大内侍卫统领之上,贴身保护皇上,可惜,本应是一代英雄却……是名宦官。

而皇上另一旁之人,那人呼吸绵长,即便是距离如此近也丝毫发觉不到他的呼吸,可见其伸手更是深不可测,虽不知其实力到底如何,但皇上既然将影魂令交给他,想来也是一能人。

只是,一众人虽是平日只专业执行任务绝无他念,却也忍不住设想过,首领之位空缺两年,而副首领崔鹏毅从来兢兢业业,这首领之位会是崔鹏毅无误,只是时间问题。

“爱卿们,起来把。”夏胤修声音淡淡带着笑意,只因心情大好。

又是微微一阵衣袖摩擦声音,众人起身,动作整齐划一。而整个过程,手拿影魂令的云飞峋连眼都未抬一下,还是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崔鹏毅不同于其他影魂成员,他还有另一身份,在朝为官。他知道云飞峋这个人,最近朝堂之上这飞峋将军与涟漪郡主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也知晓。只是两人从未直接接触过,更没交谈过一句话,甚至前几日两人大婚,他也未送上任何礼品。

一则是实在没钱。二则是也不想与任何人私交。

夏胤修将众人的惊讶看在眼中。“崔爱卿,你还记得从前与朕说过,幽冥不在,这影魂中便少了真正的魂吗?”

众人中新人不算,那十五名老成员,提到幽冥,心思免不得激动。当时非比今日,如今已是太平,但在皇上登基之前,他们频繁出使任务,可以说每日都在杀人与被杀之间。

有多少次,面对根本毫无把握的艰巨任务,都是首领幽冥接下,顺利完成?

有多少次,面对影魂被围剿,千钧一发之际,都是幽冥出现,出奇制敌,转危为安?

虽然身为首领的幽冥几年的时间出现在这影魂总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众人包括副首领崔鹏毅的心中却是无法取代。他就如同一个精神支柱一般,幽冥不倒,影魂永在。

但两年前,幽冥却突然消失,无人知晓其到底去了哪里。

副首领崔鹏毅曾问过皇上,得到的答案是,幽冥去行使一项特殊的任务。

但,作为全胜绝无败绩的幽冥,可以单枪匹马潜入轩国皇宫刺杀皇子而全身而出,会是什么任务让其一去几年?

加之,若是幽冥行使任务,那为何影魂令却出现在他人手中?

所以,包括崔鹏毅在内的众人,都暗暗猜测,首领幽冥,想来是……殉难了。

这一想法曾在众人心中心照不宣,但却无人说出,仿佛只要不说,幽冥便真如那消息一般,在外出使任务。影魂人对幽冥的崇拜,如神如祇。

“回皇上,微臣还记得。”崔鹏毅的声音带了一些沉重。他与幽冥之间交流不多于十句话,甚至当如今,他也不知幽冥的容貌到底如何,但他对幽冥的崇拜只多不少。

幽冥曾经救过他一次,曾两次指导他武艺。虽那指导,只是一两句话。

夏胤修精致的眼眸,阴谋暗涌,“如今,影魂之魂,回来了。”

云飞峋愣了下,抬眼看向皇上,虽平静,却藏不住眼底的惊讶。如今看来,皇上是誓要将他留在影魂了。

他本以为,这一次加入影魂会以一个新的身份,却没想到,皇上竟要他将身份公开……罢了,此次不同上一次,这一次有求于人,他云飞峋最不喜欢便是亏欠,为了苏涟漪,这些不算什么。

“什么?皇上您……您是说,飞峋将军他……他……”崔鹏毅身子僵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神色平淡的云飞峋,皇上是何等人?是一言九鼎之人,如何会玩笑?

皇上的意思,幽冥便是云飞峋,云飞峋就是幽冥!

除了崔鹏毅,其他影魂成员也都掩不住惊讶,那十五名老成员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云飞峋,而那三十四名新成员自然也是看着云飞峋不放,震惊难道那些前辈们最崇拜之人,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如今看来只有二十左右,那五年前……难道十五岁便成为影魂首领,难道十五岁便成为鸾国第一高手!?

因为幽冥平日里寡言少语,即便是偶尔出现,也都是带着黑色皮质面具。崔鹏毅敏锐如鹰的眼盯着面前黑色劲装男子的双眼看,渐渐,他认出,此人就是幽冥!

那些老成员也根据幽冥唯一的特点仔细分辨,当他们看出崔鹏毅忍不住的动容时,更是坚信了心中猜想。

因为幽冥的眼神很独特,明明身手了得,但那眼中却无丝毫自负或孤傲,黑色皮质面具下,幽冥的眼神永远是清澈淡然,好像世间俗世不入其眼一般。

“幽冥首领,您……回来了!?”崔鹏毅激动道。

飞峋转过眼,看着皮肤黝黑的崔鹏毅,想起从前若干次并肩作战,也是感慨万千。“恩。”他点了点头,是啊,从未想到,他又回来了。

人群动容,训练有素又处事冷静的众人激动地看着首领幽冥,再也无法平静内心。

夏胤修淡淡笑了,那笑容也是高高在上,充满了王者气息。

这些影魂成员都是孤儿,包括崔鹏毅在内,都是被外公所收养训练,如今转交给他。但正直如崔鹏毅,能将全部感情与忠诚投注在影魂中,除了其出身外,更是有一原因,便是这影魂为一集体。

可以说,有参与感。集体,最能培养出团结一心的忠诚。

但从前云飞峋却一直以蒙面示人,加之从未与影魂成员沟通交流,所以便一直对影魂没什么归属感。

云飞峋的身份与这些人不同,他身世显赫,有云家这个后盾,便无人能威胁到他,而从前飞峋又无虚荣追求,便也不会被利诱。

所以,这一次就让他以真面目示人,让他与影魂一同出使任务,建立情谊,让他在情感上永远脱离不了影魂半分。

“幽冥回归,可喜可贺,但朕却没有奖赏,唯有任务一件。”夏胤修笑着道,虽口吻是玩笑一般,但众人没人觉得是一件玩笑。

接受任务,态度势必严谨。

唰地一声,众人齐齐下跪,除了皇上身旁的安禄,与另一旁的云飞峋。

夏胤修不在乎,他了解云飞峋的忠心,也懒得在飞峋身上找那些虚无敷衍的君臣之礼,只要飞峋专心帮他做事,这虚礼,他根本不在乎。

“幽冥听令。”

云飞峋有一些不适应,因为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底也有一丝反感和抵触。但他性格使然,既是答应了、承诺了,即便是肝脑涂地,也要做到。

他单膝跪地,就如若干年前。

“幽冥在。”还是那平静的声音。这声音、这心境,本应是与世无争之人,但谁人能想到,此人确实杀人如麻。

夏胤修随性的笑容逐渐收敛,剑眉微微蹙起,星目远眺碧空白云,“叛贼夏胤轩,潜逃在外,无论其上天入地,尔定要带领影魂,找出叛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飞峋垂下的睫毛遮过某种的无奈。果然,再无私的明君,也有逆鳞。而皇上的逆鳞便是那夺嫡之战,可以说皇上对其他敌对皇子恨之入骨。

七皇子夏胤轩虽不想争夺皇位,但他却是二皇子一党,为其出谋划策,更是二皇子的同胞弟弟。皇子之争败后,七皇子外逃,成王败寇已成定居,但皇上却还是不肯罢手。

罢了,这不是他应评价之事,是生是死、是胜是衰,有天意,更在人为。

“幽冥接令。”随着云飞峋话出口,这个任务,便是落下敲定。

淡笑重新爬上夏胤修的面庞,“远离京城喧嚣,这里也真是安静。”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摆弄左手上的碧玉指环。

“是啊。”一旁的安禄笑着捧着。

云飞峋却抬眼,顺着皇上的视线,越过稍显破旧得屋顶,看向那碧空白云。

这里,安静吗?

……

影魂总部的崔府是否安静不得而知,但京城中心的商部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整整三日,群臣都在观望,无人敢前来存钱。但这钱若不洗白,又无法花出,人生最痛苦的事并非钱未花完人死了,也并非人未死钱已花完。最大的折磨是钱在手,人活着,却不允许花出,生生着急!

商部左右侍郎李玉堂和叶轩可以算是苏涟漪的左膀右臂,但只要苏涟漪不在,还是没有官员敢轻易跑来掏钱,毕竟谁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套。

会议室,加了不少椅子。

而苏涟漪则是站在最前,面带淡淡笑容看向在座大小官员。她知晓,真正的大头还未出现,这些也只是打前炮的一些官员。有一些是自己动心了的,有一些则是被身后势力推了出来,当炮灰的。

“诸位大人,请看这里。”涟漪掏出之前让皇帝签字盖章的合同书。“有玉玺印在,你们有什么怕的?虽然皇权高于一切,但吾皇圣明,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再者说,诸位最担心的便是皇上借机套出你们的家底,更是担心的是,你们这些家底最后说不出来源,被皇上查处吧?”

涟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的面色。

会议室大门紧闭,室内畅所欲言,但都是苏涟漪自己在讲,群臣在听。

“诸位,其实皇上既然能签了这份合同书,盖了玉玺,便是已知了你们手上,都有那么一些不干不净的钱财。”涟漪微微一笑。

果然,众人的面色更是不好,有些白了,有些青了,交头接耳。

涟漪继续道,“诸位跟随皇上的时间,比本官要长上许多年,想来对皇上的了解也比本官对皇上的了解多。请诸位想一下,你们既然决定跟随皇上,直接将自己的家底说出来,那便是真正的效忠,否则,若皇上真的开始猜忌起各位,其结果会如何?”

“诸位大人,你们可有仇敌?无论是因何种原因结下恶交的仇敌都算。各位大人试想一下,每一日皇上那里都堆满了奏折,而这些奏折有大概三成左右是弹劾的,那你们可知,这些都是在弹劾谁?会不会是你们?”

“皇上未定罪,派御史院详查,那便是对你们的信任。而若是此时皇上因对你们不了解,有所误会,那铁面无私的御史院真的查出了什么,怎么办?”

“现在定期存钱,明着是为鸾国经济做贡献,对皇上建立的商部做贡献。但若是被御史院查出,那科就不是什么贡献,而是抄家!充公!”

最后两个词语,苏涟漪喊得很大声,那尖锐的女声在会议室中环绕,余音仿佛回荡数便。

其实,并非是在会议室中回荡,而是在众人的心中回荡。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皇帝登基想来是要烧上三个山头罢。这商部只是烧的第一个山头,接下来又会烧什么?

涟漪郡主说得没错,前有狼后有虎,将钱交出来,摆在明面,便是对皇上的坦诚,虽有风险,但比之抄家被找出钱财来,却已危害减了少之又少。

没人敢肯定皇上的下一座山头在哪里烧。

会议室一片死寂,苏涟漪面色严肃,一双眼如鹰如虎,带着一丝凶光,冷冷扫向在座的每一人。那视线如同能将人看透一般,这些上了年纪在朝为官多年的男子们甚至都不敢去与其对视。

突然,苏涟漪缓和了面容,站起身来,在桌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那笑容一扫刚刚的冷厉,如同冬日严寒而去,换之暖日如春一般。

“各位大人,但是若是你们将那些钱财存入鸾国中央银行十年,十年之后,除了这些钱财合法化外,更是有一些利息,何乐而不为呢?十年的时间,虽然不短,却也不长。若没有中央银行,要么你们真如在下苏涟漪一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赚钱的生意,否则,以那种小米铺、小布纺那微不足道的小店面、小生意,洗干净你们这些大额的数目,别说十年,怕是到你们入土为安,也花不到啊。”涟漪又道。

“那么,到底是抱着这说不明白的钱财,怀着忐忑的心继续下去,还是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将银子存入银行,十年后连本带息的取出来花花,各位大人,希望你们能想明白。”

看到在座的官员们有一些动容的面色,涟漪笑了一笑,并未催促,而是慢慢在地上踱步,耐心等待。

苏涟漪心中真是觉得好笑得要死。先吓后哄,这一招是学医人都会的。

记得本科实习时,她被分去了儿科,而小孩子们不敢打针看病让人烦恼,那如何哄这些孩子呢?便是要先吓后哄。

万万没想到,到了鸾国后,竟将同样的招式用在了成人身上,还是一群精明狡猾的官员们身上。

其实并非这些官员们头脑简单到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个词形容得好——当局者迷。就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自己身上,更是危急到了存亡,所以这些官员们都慌了。

而且,他们其实心中早已做了决定。若是不信皇上、未对这十年定期存款洗钱计划动心,今日又如何出现在商部会议室?

他们确实动心了,确实做了选择,如今需要的,则是一根稻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关系,她给,还顺便来个顺水推舟。

想到这,涟漪便笑呵呵地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本官未说。”

“何事?”众人惊问。

涟漪轻轻一耸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是无辜,“皇上在御书房交代本官时,说过,要本官详细记录是何人最先存的款,存款之人的先后次序。却不知,皇上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众人大惊,若是顺着涟漪郡主的意思,存钱就是对皇上表忠心,那存钱的次序,便表示了何人最忠心,而何人是顺水摸鱼。

“涟漪郡主,下官要存钱,下官有雪花银一万两千两,现在就存,马上就存,请涟漪郡主写下字据吧!”有一名官员立刻道。

“郡主,下官也要存,其实下官早就要存了,第一个想存,无奈被周大人抢了先。”

“郡主,下官要存。”

“郡主……”

接下来,众人热火朝天,纷纷表示要存钱,又说自己是第一个存钱,争相恐后地喊着,会议室一片嘈杂。

苏涟漪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微微回首,去看那窗外明媚的阳光。

——也不知,飞峋在做什么,是否忙。

众人还在争抢,涟漪赶忙打断了自己溜号的思路,沉稳微笑道,“存钱是要有白银的,中央银行只认雪花银,诸位大人可带了银两?”

众人一愣,银两?还得带银两?

涟漪一摊手,“来存钱,不带银两,那各位大人要存什么?一手价钱一手签合同,这才是存钱。以本官看,各位大人有争抢的时间,都不如回家去速速请点银两,用家丁护送到商部交易,谁先将银子取来签了合同,这名册上的第一位才是何人。”

众人恍然大悟,都匆匆告辞回了去。刚刚还热闹得犹如集市的会议厅,不大一会,便了无一人。

涟漪看着横七竖八的椅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传销,看来她苏涟漪还有当传销犯罪分子的潜质,帮人洗脑。

不过笑了一阵,她便赶忙匆匆出了会议室,到了专门办理业务的大厅。

大厅空无一人,截止到刚刚苏涟漪为群臣“开会”,无一人肯来存款。

叶轩见到呼啦啦赶出去的群臣,上前道,“涟漪郡主,诸位大人可决定将银两存入银行?”

涟漪正思考着头脑中事,一抬头,看见了叶轩,生生吓了一跳。

那明显的一惊,也将叶轩弄了一愣。后者赶忙低头看自己的衣着,朱红仙鹤官袍,并无不妥。再回头看身后,也没什么令人惊恐之物。于是便疑问地看向涟漪郡主。

苏涟漪刚刚为何会吓一跳,只因叶轩的容貌。

叶家三嫡子,叶枫、叶轩和叶词,三人容貌虽不算一模一样,但到底事同父同母,也是有几分像,尤其是叶轩与叶词两人,眉眼十分像。

刚刚苏涟漪正专心考虑到后续事务,猛地抬眼看见叶轩,误以为面前的是叶词,于是吓了一跳。如今定睛一看是认错了,才安下了心。

“右侍郎,麻烦你找人通知下各个管事官员,放下手头一切事,速速来会议室,有紧急会议。”涟漪道。

“是,郡主。”叶轩见又急事,也不再纠结刚刚涟漪郡主因何事惊吓,赶忙去寻人。

不到片刻的功夫,人到齐,会议室中坐满了人。

涟漪在前,少了平日里那淡淡微笑,一脸严肃。“各位,若本官没料错,再有最多一个时辰,边有官员陆续来存银,而之前我们演练过多次的交易流程和合同分类签署,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

“记得。”商部官员纷纷表示。

涟漪点头,“今日是我们商部从成立以来真正面对客人的第一日,不允许有丝毫差错。每一笔交易都设立两名交易官员,除了交易官员外有一名文书外加三名清点员,也就是说,一笔交易要动用六人。所以,记得,不许出现丝毫差错,要打起百万分小心。成功,有赏;出差错,赶出商部,甚至会追究赔偿,慎记!”

商部众人见涟漪郡主面色严肃认真,也都不敢掉以轻心,纷纷表示定会认真办理业务,绝不会出现差错。

涟漪知晓,这样的压力很大,但有些行业的高压力不可避免,例如金融银行业,也例如医疗事业。

“其中,右侍郎李玉堂。”涟漪点名安排工作。

李玉堂看了苏涟漪一眼,强硬挤出一丝笑容,“在。”

“你一会的工作,便是巡视交易现场,要确保每一人按照流程进行,辛苦了。”涟漪深深看了李玉堂一眼,带着信任的眼神。

李玉堂点头,“郡主请放心。”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苏涟漪为郡主,即便是前几日在上部,他也一直以“苏小姐”相称。即便是知晓,这称呼已经不再恰当,但却还是坚持,仿佛,这样称呼,她便还是从前的苏涟漪一般。

但此时无论何种称呼,也已无法将时间扭转,回到从前。

涟漪的心很细,在听到李玉堂这称呼后,心中也有一些难受。

但他很快将那难过用理智压了下去,告诉自己,事情总要有个结尾,也许不是很美好,但这世上没了谁,地球照样转。她相信在李玉堂的世界里,没有她,还会有其他适合李玉堂的女子,静静等待。

“右侍郎叶轩。”涟漪又道。

“是,郡主。”叶轩答。

涟漪眉头微微动了下,“一会右侍郎的任务,便是立刻去京城府尹,借来兵丁五十,虽然天子脚下无人造作,但还是要以防万一。这银子入了账,在入国库之前,都是我们商部的责任,责任重大。而之前并未调集兵士,是因不知会有多少存款,前来准备存款的官员,也是出乎本官的预料。”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贪!?

叶轩站起身,“好,郡主放心,下官这就去。”

“等等,”涟漪叫住了这就转身准备离开的叶轩,“右侍郎,其实这种结冰只是让你去,确实大材小用,但如今商部刚刚建立,其他部门对我们鲜少认可。而你最少有官衔在身,想来不会被为难,事情紧急,辛苦了。”

叶轩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面容更为倜傥。从前,这种干练女子不是他所喜爱,他认为,有些事是男人做的,例如出征、例如生意场上打拼。有些事是女人做的,例如内宅之事。

但如今,却被这女子的干练所折服,刚刚,却被这刚中带柔的女子所打动。

就是因为她平日里的“刚”才凸显了如今这“柔”,她竟考虑到他的心思,耐心解释,就连他也忍不住心头骚动了一下。

这个苏涟漪,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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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章节,有人认为嫡子不该为姨娘敬茶。没错!按照其他宅斗文的写法,是这个规矩。但本文丫头如此设定:架空,鸾国,不同于中国古代。

解释一下:因为本文不想写得太过条条框框,毕竟是一个偏向女强的宠文,无挫折,无坏女配,可以说宠得变态。要想达到这种宠溺程度,便要开各种变态金手指。

试问,如果全文基调偏写实,那女主如何和未来婆婆蹦高吵架?如何几句话便说服皇上成立商部?又如何轻松玩转体系庞大的金融系统?

不能认真,认真就没了乐趣了,呵呵~

丫头希望将这个宠溺的小文继续写下去,带给各位温暖,在繁重的工作、辛苦的家事后,开辟一方甜蜜的小空间,宠着每一位妹子读者。

最后……各位妹子,掏掏兜,还有月票没?都扔给丫头吧,么么哒!

166,商部第一桶金(新年快乐!)

鸾国,京城,商部。

商部是区别于其他部门专门特立出的一个行政部门,最外圈正在修建一种造型诡异的房屋,而这些房屋正是出自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之手笔。

房屋不是苏涟漪设计,是剽窃!剽窃现代房屋与银行设计,画在了图纸上,而后找鸾国能工巧匠加以实施,此时正干得热火朝天。

避开了正在建设的房屋,商部宅院的另一侧大门,此时排成了一列长队。队伍中分成一伙伙的人,看穿着,似家丁,手拿着棍棒小心查看周围。

几名家丁围着一只车子,那车子沉甸甸的,将路面都压出了一道道痕迹,可见其重量不轻。

在车队周围,是维持秩序的兵丁,看身上衣着,是出自京城府尹手下。一众兵丁排成两排将围观熙熙攘攘的百姓拦到两侧。随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兵丁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那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伸着脖子拼命向内观看,嘈杂之声震天,都互相问着,这刚刚成立没几天的商部到底在干啥,一堆堆人向内运东西,到底在运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好处轮到他们头上?

人群中有人说了,“我知道他们运的是什么。”那声音很是骄傲。

立刻有人追问,“什么?”

“对啊,他们运的是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说!”一堆人开始追问。

那人双眼一亮,满是贪婪,继续道,“银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人道,“谁信啊,你瞎吹吧。”

那人急急反驳,“怎么能是瞎吹呢?我刚刚亲眼看到,李府院刚从中正钱庄取了一车雪花银,你可不知道,那可把中正钱庄的掌柜急坏了,都派人去找东家去了,再多几个人,那中正钱庄想来就崩了。”

“嘿,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刚刚在路上见到,富贵钱庄也闹哄哄的,有人去取大量银子,难道他们取了银子都送到商部?但送商部能有什么?”

突然有一人插嘴,“有个小道消息,你们要听吗?”

“快说快说,什么小道消息?”

那人想看眼周围,悄悄说,但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吓一跳,因为周围左右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的“小道消息”,那急切的神情,仿佛他若是今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绝不放过他一般。

那人无奈,“老实说吧,我听我大舅哥家的二表叔家的三外甥家的弟弟家的亲家说,这商部成立了个什么什么银行,这银行和钱庄一样,都可以存钱,只不过商部的银行存钱还有利息,例如说存入十两银子,存个一年,一年之后除了返还十两银子还能多给点,例如说多给个两吊钱。”

他的言论顿时引起了一片热议,“真的吗?”

“这存钱还给利息,真是好事啊?”

“我们百姓能不能存钱啊?”

“我觉得这事不太可能,朝廷都是和我们要钱纳税,啥时候听说朝廷给我们钱?”

议论纷纷。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是真的。那些当官的都精明的很,如果不是因为这利息钱,谁能把家底送到商部?”有人来了句。

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又想办法托人去问问,百姓们能存钱不,也想贪这便宜。

……

交易大厅,分两个部分。

前半部为四个交易小组的工作场所,虽然每个小组只有六个人,但更多的人除了在旁维持秩序,便在旁巡视,随时为四小组提供帮助。

交易成功后,白银箱外立刻贴上封条。那封条上详细记着,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交易成功、内有白银多少、储户是何人、交易者是何人、保管者是何人,乌压压的人名挤得满满,将责任落实到人头上。

因为自己的大名被记在了封条上,便没人敢再玩忽职守,或无人敢去顺几两银子,因这银子若少了或不见了,封条上所有人名都要被查。

涟漪郡主是个狠的,规定了在一定限额内,少了一些银两,便自掏腰包补上,若是丢得多了而负责人还找不出原由,那便一齐扔进大牢。

若是想牺牲自己搞一大笔银子给家人,让家人带着银子出国逍遥法外。抱歉,苏涟漪的心善有针对性。对好人自然心善,但对于这种昧着良心拿别人钱财逍遥的,她绝对不会姑息,抓到那些人便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正厅交易过程有条不紊。

由储户官员亲自将银子送上,开箱,清点银两,双方确认无误后签字按手印,而后是一系列十年定期存银的合同,让储户仔细看过后,签字、按手印。将那贴着封条的银两送入大堂后半部的临时银库,那里有年轻力壮的商部官员守着。

这些充当临时保管员的官员们的名字也是记录在那封条之上,若是少了银两,他们也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因为他们工作的特殊性,苏涟漪还为他们准备了武器。

从事交易的官员精神压力大、强度大,所以交易完成两笔后,便与从事保管的官员交班,以轮流休息。

大厅里满是人,拉了警戒条,让一众人排着队,虽人多,但却不嘈杂,十分严谨压抑。

去京城府尹处借兵归来的叶轩也和李玉堂一起在大厅中巡视,监督整个交易过程。而苏涟漪却未加入到其中,而是在一旁的房间内暗暗观察,保持冷静,时刻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直到过了申时,存钱的官员们才陆续走光,而商部所有官员都累得直接趴下。

原本都以为商部是个好活,但如今看来,却是最累。

涟漪看在眼中,却没吭声。因为,这些才哪到哪?今日来之人都不算核心官员,是来打头炮的,待这些官员安全后,真正的大鱼才会上钩,将那巨额银两存入银行。

叶轩前来,看着拧眉沉思的苏涟漪,微笑道,“恭喜郡主,这一日交易十分成功,无半丝差错。下官佩服郡主料事如神,竟能将所发生的一切事先预测到,做到事事有所准备”

“哪里,右侍郎言重了,只是本官交了好运罢了。”她只是剽窃现代知识罢了,银行去多了,也就知晓了过程。虽现在商部的交易过程与现代银行的严谨无法相提并论,但对于封建制度的鸾国,已是相当先进了。

“郡主太谦虚了,从前总听舍弟一口一个涟漪叫着,根本无法想象到一名女子如何能撑起一方产业,但如今亲眼所见,唯有佩服。”叶轩由衷道。

又提到了叶词,苏涟漪微微皱眉一下,“他最近好吗?”

叶轩很想说不好,但那话到了唇际,却随着一丝笑容变了,“很好,郡主不用担心。”

一旁正翻阅交易记录的李玉堂看见正在交谈的两人,心头涌现一种不舒服感。最终眼不见为净,扣了记录,去查看临时银库整理银箱。

“郡主,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叶轩道,“刚刚我听随从说,如今商部带息存银之事已传遍了京城,百姓们也都在纷纷打听是否可以前来存银,郡主有什么意见吗?”

涟漪想了一想,“暂时只对官员开放吧,如今商部刚刚建立,人手严重不足,而且也多是临时培训,业务水平还达不到快准,加之银行运行原理虽没有问题,但怎么说也是新兴事物,恐有风险。我们就先用这些官员的钱来做实验顺便练练手吧。”

叶轩听出其中意味,“郡主您的意思是说,银行有可能运行失败?”

涟漪点头,“这世上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也没有只赢不输的战争。我们要有失败的准备,而百姓们的钱都是血汗钱,怎么能让他们来承担这实验的失败?”

叶轩惊讶,“那……官员们难道就能善罢甘休?若是银行真失败,这钱财谁来赔偿?”

“自然是他们自负盈亏了,”涟漪突然狡黠一笑,“还记得我们定制的合同第三十一条吗?十年定期储户因属于投资银行之股东,自负盈亏。便是这个意思。”

叶轩面色一沉,自然知晓郡主在玩文字游戏。“那若是他们闹起来,如何是好?”

“还记得合同最后一条吗?所有解释权,归商部所有。”涟漪一耸肩,轻松道。

叶轩还想问什么,但一愣,突然失笑。“下官还真是杞人忧天,私以为,银行不会失败,一定会成功。”他有这个预感。

“借你吉言。”涟漪笑笑,向人群中走去。看到了李玉堂,“左侍郎,储银清点好了吗?”

李玉堂抬眼看向苏涟漪,而后瞬间别过眼去,点了点头,“好了,郡主请过目。”将刚刚一直翻看的册子递了过来。

涟漪接过翻看,翻到最后一页,倜傥的字迹记着最终结果——这一日,共有二十三名官员前来存钱,而存入银两最多一万七千两,最少八千两。一共三十三万六千两白银。

苏涟漪惊讶这数字,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原来真是油水不少,竟有如此多的银两无法说明其来源。

当然,涟漪是不信这些官员将所有银两掏出,这些怕也只是一部分。但窥斑见豹,这些数字也能提醒皇上一下,应该想一些办法,平衡这个“度”。

当然,这些,她就不去操心了。

------题外话------

听着屋外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又是一年过去了,感慨万千。在这里,衷心感谢读者妹子们陪伴丫头走过2013,迎接2014、迎接新的一年。

也许我在你们心中只是千万网络写手中的一个。但你们在我心中,却是必不可少的朋友。自从成为网络写手,仿佛便离开了大千世界一般。我的世界只剩下男女主的故事、还有你们。

今日和明日只更新三千,不孝顺的女儿良心发现,要去帮妈妈做饭了,虽然厨艺拿不出手,但也要表示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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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军校校长云飞峋

傍晚,商部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将所有白银都整理好后,留人小心看守,此外,还安排了轮流值班制,暂时为之。

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元帅府门前,赶车的年轻车夫衣着也是十分讲究,那车夫翻身先下了车,放了车凳,待车内主子下车来。

这样华丽的马车内坐着何人?正是商部尚书,苏涟漪。

在京城,苏涟漪与在岳望县中截然不同。在岳望县中,她勤俭节约。但在京城,她则是铺张不浪费,奢侈不炫耀。

此一时彼一时,在京城这个富贵天下甚至价值观已扭曲的地方,没人会欣赏勤俭。而她辛苦做一切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地位,为了争取尊严?

绣工精美的马车帘撩起,朱红色身影出了车厢,脚踩车凳而下,一举一动满是优雅,明明身着的是男装官袍,但那官袍加身,非但没有丝毫可笑,却觉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没有随身丫鬟和小厮,这是苏涟漪的一贯作风,下了马车便入了元帅府,一众门丁们纷纷为二少夫人请安,涟漪则是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若有若无地点点头,入了门内。

“郡主回来了?可让妾身好等。”突然一道女声传来,那声音柔软妩媚,虽带着一点点谄媚,但因本身音色的美好,不至于让人生起厌心。

被打断思路的苏涟漪一抬头,看见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一名美妇在不远处等着她,那细细描绘的眉眼勾着笑,盈盈地看着她。

涟漪嘴角的笑也勾起几分,若是她没记错,这人是云忠孝的众小妾姨娘其中一人姓徐,在敬茶仪式上见过,就不知,这姨娘守在大门口等她,所为何事。

“徐姨娘,有什么事吗?”涟漪刚问完,骤然发现,不仅是徐姨娘,不远处也有一些姨娘们在守着,也许其他人没有这徐姨娘这般直接,很是腼腆,都远远看着。但此时正快步赶过来,看样子像是怕徐姨娘抢了先。

涟漪面上还是从容的笑着,但心中却是拧紧了眉头——难道她一日不在元帅府,府中又有了什么新变化?不由得有一些担心。

叹气,商部忙碌一天,她可以从容面对,但看见这一群姨娘们,倒是有些慌了。但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了。

心中去暗暗计划,今夜死活也要想办法明示暗示各种示云飞峋,快快搬出去,别搅合浑水了。

“是这样,妾身亲手做了一些甜点,如今飞峋还未归,妾身便想斗胆请郡主去院中用一些甜点。”徐姨娘道,美艳的脸上堆满了笑。

涟漪能听出对方的小心翼翼和恳求,有一些心软,却也在犹豫,会不会因一时心软被牵进后院的势力之争中。

徐姨娘看出了对方的矛盾,赶忙低声道,“郡主,妾身真的只是希望您去坐坐,没别的意思。”看到周围姨娘们都渐渐围了上来,更是有一些急切。

涟漪暗中不动,也不着急回答,只等旁边那些人加入。

“妾身见过郡主,”又有一名妾室道,也是高瘦,涂脂抹粉,笑容轻松,仿佛打趣一般。“郡主,徐姨娘的手艺在府中出名,尤其是一些甜点,平日里我们都厚着脸皮地去蹭吃蹭喝呢。”

涟漪微微一笑,“徐姨娘费心了,只不过今日本郡主有些忙,可能没时间陪众姨娘谈天,改日有时间,本郡主做东,请各位姨娘吃茶谈话可好?”她刻意说着场面话,想要离开与这徐姨娘的距离,生怕被别人误会两人交好。

涟漪因为正说着,一旁又有一群姨娘们围了上来,足有五名。苏涟漪首先想的便是——逃。

和一群女人搀和,没好事。

那徐姨娘面色尴尬下,“郡主,妾身不会耽搁您太长时间,妾身……妾身确实有事想与您商量。”

苏涟漪见此,心下了然,点头微笑,“徐姨娘费心做了甜点,涟漪也盛情难却,”转头看到了其他几位姨娘,“不知姨娘们来此有何事,难道也要与涟漪商量什么?”刚刚周围没几个人,她不想和这姓徐的姨娘有什么牵扯,但如今周围人多,有了见证人,她倒不怕了。

众目睽睽之下,徐姨娘还想邀请她,说明,此事与后院杂事无关,难道是因商部之事?

若是商部之事,涟漪还真想听听这些姨娘们的问题,毕竟,这些女子要么出身官宦,要么出身巨贾,像重视门第的云忠孝,绝不会纳贫民女子为妾的。

那高瘦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徐姨娘一眼,“是啊,妾身也是有事想与郡主商量,想来和徐姨娘的事也差上不多,我们便一同商量吧。徐姨娘,我们一同去你院中叨扰,不知徐姨娘同意吗?”

涟漪心中好笑,当着众人的面,这徐姨娘又如何好意思拒绝?

果然,徐姨娘同意,一众姨娘丫鬟们簇拥着苏涟漪向徐姨娘的院中而去。在环肥燕瘦之中,涟漪就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一般,在众人中间,被姨娘们不动声色地捧着。

徐姨娘的院子不算大,虽精致,可想,平日里不是最受宠的几人之一。但看徐姨娘的衣着和屋子里的摆设等器物,却又是极为精致昂贵的,想来,应该是娘家有钱吧。

娘家这么有钱,却又不受宠,苏涟漪心中突有了一想法——这徐姨娘,会不会是出身商家?云忠孝那个老东西最在乎的便是门当户对,想来便不会特别宠爱商户女子。

徐姨娘将众人请入了座,命丫鬟们去取在锅中熬制的甜汤,一众姨娘们也都围着苏涟漪坐了下来。

徐姨娘一看周围前来之人,心中也能猜到了大半。

“徐姨娘,您有什么难言之隐?”涟漪道,这徐姨娘虽一直笑着,但从她眼神中,总能看出心事重重。

徐姨娘微微叹了口气,“涟漪郡主,妾身高攀一下您别笑话,我们都是出身商家之人,除了妾身外,这些姨娘也都是。”

涟漪眉头轻轻一挑,难道她们让她想办法争宠?这个……还真是难办。毕竟,一个人的喜好可不是几句话、几件事便能改变,云忠孝一看便是个老顽固,那根深蒂固的门当户对学说,不是她苏涟漪能撼动的。

周围姨娘们都没吭声,那徐姨娘继续道,“涟漪郡主应该也知晓,如今身为枢密院使的老爷,从前是驻守东邬城的元帅,而我们,都是东邬城左右附近城镇的商家之女,后因老爷被调入京,才跟随老爷前来。而东福王叛乱,东邬城被牵连,城内商户也都是元气大伤,如今战事虽定,但商家却都是一蹶不振,急需一笔银子东山再起,所以……所以妾身便斗胆请求郡主,能否在商部开一些门路,救救妾身的娘家。”

涟漪放下心来,只要是不让她参与元帅府后院争斗,一切好说。

东邬城,便是当年东福王驻扎的城镇。

最早驻扎在东邬城的并非东福王,正是赤虬元帅云忠孝。先皇听信人谗言,竟认为外姓人守城不可靠,便将元帅调入京中,将弟弟派去守城,改封号东福。

先皇做梦都想不到,他死了之后,将鸾国闹得乌烟瘴气的没一个外姓之人,都是夏家人,不是他的弟弟就是他的儿子,可笑。

而五名姨娘,想来都是当时云忠孝在东邬城纳的妾。说到这,苏涟漪不觉失笑。从前以为云飞扬风流成性,如今才知原来都是遗传基因惹的祸。还记得那一日敬茶仪式,她一抬头看见呼啦啦的都是姨娘,腿都软了。敬茶仪式到了最后,她几乎都是机械地拿过茶盏,敬过去,以至于后来的一众姨娘,别说记住其姓氏,就算是再迎面走来,她都没有把握能认出。

敬茶仪式是按照受宠程度,而这名徐姨娘,涟漪还能勉强记住她的姓氏,说明徐姨娘还排在前面。其容貌美艳外加一手好厨艺,想来多少能拉拢夫君吧。

“原来如此,这事是徐姨娘的娘家托您来说的?”涟漪问。

徐姨娘连忙摇头,“不是,郡主不要误会,妾身是从家弟的信中得知家中情况,但今日才听说商部的借贷可以分期偿还,所以……所以便斗胆请求您。”

涟漪突然恍然大悟,她原本一直在愁这客户是从哪里找,虽之前有一金姓京城富商曾说呀贷一些银子,但到如今,那金姓富商都未出现在商部明确表示要贷银,所以想来,搞不好那人是捧着说笑。

这便是封建制度经济,从上到下都是自给自足,钱多便做大的生意、钱少便做小的生意,鲜少透支未来的资金来冒险。

所以,鸾国鲜少有暴发户,大半都是通过加过几代人的努力,将资金与生意如同雪球一般滚大。

在这样的状况下,如何将这种长期贷银推广开来,便是个难题。

但因为徐姨娘的提醒,苏涟漪才恍然大悟!

她原本的思路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她原本将潜在客户群体放在了京城富商身上,但此时想来,大错特错!京城富商们根本就不缺钱财,而小商户无论是眼界还是实力,在短时间内也做不到大型生意、不需要如此多的钱财。

那么,最需要钱财的这些人便是鸾国东面和南面的那些曾经的富商们。

他们有实力做大生意、有胆识去投资,胆过去一段时间的战乱却让他们的生意受挫,他们才是银行的潜在客户。

终于找到了目标客户,苏涟漪有一些激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徐姨娘,这个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徐姨娘大喜自是不说,一旁的姨娘们也都激动,有些着急的,甚至站起来就想给苏涟漪下跪。因为在鸾国多年熏陶,苏涟漪练成了一种本领,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是要给她下跪,还是要扇嘴巴。

她赶忙将那名姨娘拽了起来,“你们嫁给了元帅,按理说应该是涟漪的长辈,再者说我们也算是同出商界,便不用这么客套见外。各位姨娘也都是东邬城人?”

其中,有三人表示是东邬城人,有一人则是另一小城,那城也在东邬城旁。

正在这时,丫鬟取了徐姨娘煮的甜品来,徐姨娘则是亲自为众人舀了,送到桌旁。

涟漪品尝,果然味道不错,清甜爽口。在商部忙了整整一天,午饭都没吃好,如今也是饿了,正好稍微填下肚子,等飞峋回来。

而后,几人便一边用着甜品,一边聊天,涟漪仔细听姨娘们讲着东邬城的风土人情等等,计划着有时间定要去派人考察一番。

太阳偏西,刚刚还是白日,这一会的时间便开始慢慢黯了下来。

甜品也用完了,各位东邬城姨娘们的心事也听完了,涟漪便告辞了徐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荀水院。

今日,主母寇氏又吩咐了几名丫鬟小厮前来帮忙,想来,这几日寇氏也是想开了,不能窝里斗,不能天天和自家儿媳妇斗最后被其他姨娘们见缝插针。

其实即便是寇氏真想斗,早出晚归的涟漪也是没时间,更是懒得理寇氏的。

虽然寇氏对苏涟漪改观,但也仅仅是接受,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是那么容易改变?也绝不会主动示好。

“见过郡主。”见苏涟漪一入内,乐蕊和秋灵两名丫鬟便赶忙来打招呼请安。

“恩,你们忙去吧。”涟漪笑着答应,很是和善,而后便入了房,关了门。

两名丫鬟刚想和涟漪郡主说,主母云夫人分来了几名下人帮忙,话还未出口,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郡主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夫人小姐那般喜人伺候。除了打扫庭院以及洗衣等小事,便不用她们二人分毫。而郡主这么急急回房间,想来是要换下那身官袍,两人无奈,只能等涟漪郡主出来后再说这件事。

涟漪刚入房间,走到屏风后准备换衣,又听到房门响动,有人入内。回头一看,笑了出来,“回来了?”入房间之人正是这院子的男主人,云飞峋。

飞峋沉着一张脸,拧着眉,听见苏涟漪的招呼后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冲了过来,涟漪还未来得及发出疑问,他的一双长臂已经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他将脸埋入她的发丝间。虽怀抱很紧,却不发一言。

受委屈了?涟漪一愣,“发生了什么吗?”她也伸手环住他的身子,清爽的气味扑面而来。想来是飞峋操练士兵出了汗,而后洗了澡。她伸手在他宽厚的背部轻轻拍拍,安慰一般。

云飞峋怎么会说,他今日接到任务后,在影魂地牢严刑逼供犯人。

那种带着腐朽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看着被折磨得不成形状的人,他深深反感,十分厌恶这种生活。他怀念在苏家村中的生活,那种宁静安逸,只与自己相爱之人在一起。

闻着苏涟漪发间的清香,仿佛是灵丹妙药一般,烦躁厌恶的心,逐渐平稳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一整日,想你了。”

涟漪失笑,“那现在见面了,心情好了?”

飞峋点头,“好了。”

涟漪伸手将他的发丝分开,轻轻在他颈间皮肤上咬了一口以示惩罚,“让我这新娘子为夫君洗手调羹可好?”带着玩笑的意味。

“好。”他乖乖地放开她,高大颀长的身影却如同一只乖巧的猛兽一般,默默守在苏涟漪的身前。

荀水院中设有厨房,是苏涟漪的安排,她不想和元帅府那些人有过多牵扯,所以除了必须要在大门出入外,不肯踏出自己的小院子一步。

虽名为院子,其实地盘很是宽敞,比从前在苏家村中的院子大了许多。涟漪便很乐观的将着“府中院”想象成独立的院子,和云飞峋过起小日子。

元帅府有一些房屋是专门给下人们居住,例如厨房的丫鬟嬷嬷等。一些伺候主子们的大丫鬟,为了伺候方便,便就近住在主子的院子里。

苏涟漪的院子是不允许有外人在的,丫鬟也是如此。别说在这里,更别说在公主府,单说在岳望县的苏府,苏涟漪的院子都不允许丫鬟留宿,这是个人喜好。

于是,乐蕊和秋灵便成了全府唯一住在下人公共房间的上等丫鬟。

有些人可怜她们,认为她们得不到主子的器重。但她们两人却开心得很,她们虽是丫鬟,但平日里的工作却不多,整日悠闲,主子还极好说话。

换好衣服的涟漪刚一房门,竟见到除了两名陪嫁丫鬟外,还站着四名丫鬟和两名小厮,很是面生。那丫鬟眉清目秀,四肢轻盈,不难看出是精心挑选出的。而小厮也很是机灵。

“这些是什么人?”涟漪问乐蕊。

“回郡主的话,刚刚奴婢便是想说的,他们是夫人派来的,怕荀水院人手不够。”乐蕊答。

涟漪点了点头,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两名丫鬟,若是按照鸾国有钱人的标准,确实也少了一些。“知道了,那你们带他们下去休息吧,以后你们都是如此,辰时上班、戌时下班,下班之后除特殊情况不允许逗留荀水院。”

那四名丫鬟和两名小厮一愣,这伺候人还有上下班一说?

秋灵见那那人不惊讶,噗嗤笑了出来,“你们能来荀水院伺候郡主,是天大的福气,跟我们走吧,慢慢给你们讲。”

于是,乐蕊和秋灵两人便带着那六人离开了。

偌大的荀水院,只留下苏涟漪和云飞峋二人。

飞峋随着涟漪到了厨房,厨房内有新鲜瓜果蔬菜,是白日里两名丫鬟到集市上买的。

涟漪穿上围裙,一边在用带子在腰间打着节,一边对小厨房外的飞峋道,“想吃什么?”

“随便。”飞峋答。

涟漪点点头,“那好,你去将桌子擦擦吧,之后将碗筷刷洗一下。”

两个人分工合作。

谁能想到,在外官职不算低的两人,夜晚回到家中,竟将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自己动手做饭菜?

这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活生生的傻子,但对于苏涟漪来说便是**,对云飞峋来说便是生活乐趣。

傻子配呆子,自己乐意,别人也管不着。

夕阳西下,满院菜香。

两人就如同从前的生活那般,吃饭谈天,过着外人无法理解,自己却独享其乐得生活,很甜蜜。

……

第二日,清早。

天还未亮,荀水院中的两人便齐齐起身。

“去点蜡烛。”某女命令到,那还带着困意的慵懒声音让床上另一人心痒痒。

那人长臂将其揽入拽中,皮肤贴合,别样暧昧。他低头碰上她光洁的额头,滑腻的触感让他倍感舒适,而后顺着那鼻梁向下,掠过她的唇。用舌挑开她的唇瓣……

“嗙——”一脚将某人踢下了床,“别闹了,快去点蜡烛,今日是早朝日,难道你忘了?”虽然动作十分粗鲁,但某女的声音还是一派温柔。

地上那人**着上身,下面穿着一条做工精良的丝绸长裤。“知道了。”虽然造型十分狼狈,但语气却还是一片温吞和气。

不一会,灯烛亮。因为这幽幽的灯光,更显得天色的昏暗。正是人睡得正香的好时候,就连苏涟漪也是磨磨蹭蹭的不想起床。好在,这凌晨爬起来早朝三天一次,若是一日一次,苏涟漪非疯了不可。

两人穿好了各自的官袍,一紫一红,极为相配,随意吃了一些早点,便匆匆赶去了元帅府大门。

当到大门时,又看见的众妻妾齐齐送云忠孝的一幕。

一家三人参加早朝,这是从前绝无仅有的之事,但如今在元帅府却真真出现了,更是让人惊奇的出现了女子上朝的怪事。

飞峋夫妻为云忠孝与众妻妾打招呼请安,便出了院门,两人爬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车开了,苏涟漪拽出了一只毛毯,趴在飞峋宽厚的肩膀上继续睡去,用那毛毯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只不过是换了官袍,吃了早点,换了个地方继续睡罢了。

云忠孝在妻妾们的恭敬伺候下上了那高大威严的马车。早晨伺候老爷出门,这是他定下几十年的规矩,因他最是享受这种男子独有的成就感。但今日看见飞峋那小夫妻俩笑呵呵的一同上车,突然也生出一种名为艳羡的情感。

元帅府到皇宫雍门距离不远,乘马车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达到。当到达雍门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有不少朝臣站在雍门外,等候早朝时间的到来。

云忠孝下了马车,看见自己飞峋的马车在一旁,再放眼一望群臣之中,却无飞峋夫妻的身影,有些不解,又有一些放心不下。见飞峋马车的车夫在马车不远的地方站着,便过了去。

“二少爷他们人呢?”云忠孝问。

“回老爷,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在车内睡着呢。”车夫恭敬答。

云忠孝一愣,睡?跑到雍门外,坐在马车里睡觉?“那一会到了朝时怎么办?”

车夫答,“回老爷,一会朝钟响,小的便去叫醒两人。”

一阵狂风吹过,春季风大,将云忠孝的斑白头发吹得凌乱。

他皱眉,而后点头离去,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云飞扬。

云飞扬正与同僚攀谈,见父亲来,自然拱手请安,“父亲大人早。”

云忠孝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大风,云忠孝看着那大风起始的方向有愣了一愣,若有所思。

飞扬不解,“父亲,您在看什么?飞峋他们人呢?”

一旁官员们都凑了过来,如今可没人再去嘲笑苏涟漪了,刚刚他们还想趁着朝时之前,套套苏涟漪的话,详细了解下那银行存银之事,却不想,左等右等,等不来苏涟漪。

“还在马车内。”云忠孝答。

“这都到了雍门,为何不下车?”飞扬问。

“在睡觉。”

云飞扬一愣,“睡?但一会不是要上早朝吗?”

云忠孝点头,迎着大风,看了一眼天际,“但少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朝时吧。”

云飞扬又要问什么,云忠孝却一摆手,“诸位聊,老夫也回车内坐坐了。”说着,转身便向马车走。谁不想睡个懒觉?何况今日却确实风大。

云飞扬轻笑出声,立刻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官员们因路途远近不同,更是恐在半路出现什么状况,早朝时定然早早赶来,而后在此等候。但同样是等候,为何不在车内舒舒服服补一眠?律法是规定了早朝时间,可没规定,不许在车内等候早朝。

对一旁的同僚一拱手,“各位,本官也要失陪一会。”说着,便要走。

有一和他平日交好的年轻官员拽住了他,“云大人,您这是要作什么去?”

飞扬微微一笑,“朝时到时会有朝钟,等朝钟敲响时,便出马车不晚,为何要再此吹尽凉风?”而后,修长挺拔的身材便向着自己马车而去。

有官员恍然大悟——对啊!同样是等,为何不在马车内等?从前竟如此迂腐,无论阴天下雨,都在此苦苦等候?

一众人也纷纷跑到马车里了。

从此以后,鸾国早朝时,群臣即便是到了雍门也不出马车,在马车内睡觉的睡觉,办公的办公,用早膳的用早膳,直到朝钟敲响,才从马车内风风火火地赶出来。

试想,庄严的雍门外,一字排开豪华马车,朝钟敲响,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从一个个马车里纷纷跑出来排队签到,是何等的滑稽场面?而始作俑者便是苏涟漪,带起了多少风潮,这是后话。

苏涟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将毯子收好,而后从一旁小柜中茶壶,抓茶,蓄热水,满车厢茶香,倒了两杯,一杯飞峋一杯自己。

浑厚庄严的钟声响起,苏涟漪和云飞扬从容下了马车,一回头,看见一众大臣们也从马车内出来,难道大人们也都没睡足?不深究,排队,签到,入皇宫。

朝堂内,一身明黄龙袍加身的皇上坐于纯金龙椅之上,面容俊美、气势逼人,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臣子们。与群臣共讨论国之大事。

苏涟漪按照自己的官位,站在中间的位置,飞峋官衔因不若她,站在她身后不远,她一边听着皇上与臣子们的你问我答、争论不休,一边想知道飞峋在做什么。

云飞扬在枢密院,云忠孝的手下,但飞峋虽单有品衔,却没官职,可以说是闲人一个。虽他从前在猛虎营有一职位,但那职位却根本与其品衔无法相配,何况如今他归来,猛虎营中那职位也早已可有可无。

“云飞峋听封。”突然,听见高台之上那人,沉稳磁性的声音传来。

苏涟漪先是一愣,而后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到飞峋的官职,皇上便要封他官职,太好了。

在云飞峋出列同时,涟漪总算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飞峋一眼,想分享其喜悦,但,当看到云飞峋那面沉似水时,她却忍不住一惊。

为什么看起来,飞峋不开心,为什么看起来他心事重重?

云飞峋未注意到苏涟漪正在看他,到群臣前方,撩袍跪地,“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当包括云忠孝在内的群臣都以为云飞峋要飞黄腾达时,人群中的苏涟漪却微微皱了秀眉——为什么总觉得飞峋不开心?他到底有什么心事?难道他发现皇上与她暧昧之事?

想到这,苏涟漪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皇上想算计她、黑她。但若是皇上看她不顺眼,不赐婚就是,既然赐婚,应该就不会将那日在御书房中事说出来。

想到这,苏涟漪头疼的要死,她无辜……她真的无辜的要死!

夏胤修带着淡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云飞峋,“云爱卿,朕知你在猛虎营中长大,对猛虎营的感情颇深。猛虎营,是为御林军输送精兵强将之地,极为重要。朕便封你为正三品骠骑大将军,统管猛虎营、迅鹰营及银狐营三营,如何?”

群臣发出了不小的议论声。

涟漪有些不解,猛虎营她知晓,是为御林军输送兵士的重要营地,那迅鹰营和银狐营又是怎么回事?

见周围官员们小声议论纷纷,她暗暗猜到,这朝堂上应不是噤声的。皇上允许群臣小声针对某事议论,也是一种头脑风暴法。

头脑风暴法,是现代经常应用的一种集思广益的方法,便是一人提出提议,而后其余人纷纷参与讨论,最后用驳斥辩论取得最终的结果。

涟漪也凑到了一旁,听几名大臣小声议论着。

“从古至今,这三个营都是各自为政,从未有过统一的官员进行管理,皇上真是器重飞峋将军,竟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是啊。”

涟漪忍不住道,“各位大人,这三个营到底是做什么的?”

众人一看,是苏涟漪,下意识地对其女儿身有了鄙夷,但想到她的商部,又想到鸾国商业银行,如今其又有了三营骠骑大将军的夫君。没人再敢轻视。

“涟漪郡主您初入仕途应是不知,鸾国除各个军队外,便是这三大营,其中猛虎营最小,位于京城,专门向御林军输送人才。迅鹰营则是培养将领、偏武,在无动乱时,一些小将都是送入迅鹰营培养,而每年秋季,都有各军将领去迅鹰营选拔人才。银狐营则是侧重五行八卦、摆阵军法,不少军师谋士都是从银狐营中出。”

涟漪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这三个营地说是营其实用“军校”一次来形容才更为恰当。

难怪,从前去猛虎营中时便有这种感觉。

那云飞峋的工作,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军校的校长,还是一国所有军校的总校长。

肃然起敬。

涟漪对群臣之后的讨论没了兴趣,回了自己位置上,想到云飞峋平日里不苟言笑那死扑克脸,还有未老先衰的早熟性格,还真适合当校长呢。

想到这,苏涟漪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理智却控制住她,让她强憋了笑。

“云爱卿,怎么?这官职你不满意?”夏胤修还是笑着,这算是突然袭击罢。他了解云飞峋,这孩子太静,不向往名利,却天生奇才。如今,他就是要将他拉到这名利场,让其离不开这名利,从今往后,但愿为他效忠、为鸾国效忠。

跪地的云飞峋沉默半晌,最后抬头之际,紧锁的双眉打开,“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想开了,既然与皇上约定了五年,那这五年的时间,皇上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从来都是给得起承诺之人,再者说,这官职定被人艳羡。

从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兄长云飞扬因有自己的实力,无人可对其约束,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无人可以置喙。而他呢?连自己婚事都无法做主,自己的意见无人尊重。

这个世道,强者为王!

他云飞峋虽不争名好利,但这个世道却逼着他去争,那他就争罢,为了苏涟漪。

见今日的飞峋欣然同意,夏胤修也是心情大好。“云爱卿,平身。”

苏涟漪隐隐能感觉到飞峋一下子从之前的愁苦中脱离,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极为轻松惬意,便以为他之前愁的也是自己的官职。低头笑了笑,是啊,男子汉哪有不想建功立业的,如今这样最好,飞峋开心了,她便也开心。

“商部尚书苏涟漪出列。”

正当苏涟漪低头笑着,突然听到夏胤修的话,一僵,那本带了慵懒的磁性声音听在苏涟漪耳中竟如同催魂符一般。

涟漪赶忙收敛了笑容,沉下心,出列,“臣在。”

夏胤修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又用眼轻轻一扫群臣,乐呵呵道,“中央银行之事,进展的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顺利,营业第一天,储银已有三十余万两。”涟漪大声答。

顿时,朝堂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大臣们都提心吊胆,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套。即便是个套,他们也忍不住想去尝试,毕竟,这诱饵太过诱人。只不过,有不少人都准备按兵不动,先等个几年看看,反正时间,他们有的是。

但皇上好像将这些人的心思都摸透了一般,“苏爱卿,那你可否告知他们,这十年定期存银,只施行三个月,三个月后,十年定期便取消。”

“十年定期”并非说的是一个时间限制,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皇上的意思——三个月后,再存款,可就没有“公开洗白”这一福利了。

还是一片死寂,只不过人人心头骚动。

苏涟漪一挑眉,这皇上也是个做生意的料嘛,还知道威胁。

但随即想到,她也是半路出家,用现代知识来糊弄古人,于是,刚刚那骄傲的狐狸尾巴又老老实实耷拉了下去。“回皇上,微臣知罪,并未告知,今日后定然一一通知。”心中却想,不用通知了,皇上本人已经通知完了。

夏胤修笑吟吟地说,一双冷艳的眸子喊着某种笑意,一扫在场得众人。“诸位爱卿,可还有事?”

见没人吭声,安禄便得到皇上示意,高声唱喝——“退朝。”

众人跪地口呼万岁。

群臣要等皇上离开后,方能起身。而那明黄身影起身正欲离开时,却突然停住,回头对地上跪着的苏涟漪道,“苏爱卿,你来御书房下。”

苏涟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皇上让她去干什么?她自知长相还没美到让男人犯罪的地步,但从前在御书房中发生之事却如一道阴影般挥之不去。

“是。”涟漪的声音很恭敬,却多少带了些矛盾。

没人感觉到两人中的微妙,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但片刻,皇上又来了句,“是为商部之事。”

气氛骤变。

苏涟漪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皇上……他到底想干什么?非要她臭名远播才开心?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夏胤修也是一愣,他后加的一句真心是解释,只是看出了苏涟漪的紧张罢了。但事实表明却……越描越黑。无奈,不能再说了,多说多错。

群臣都是捕风捉影的高手,一下子嗅到了诡异的味道。

------题外话------

【掉节操小剧场:】

向雍门而去的马车内,毛毯下,苏涟漪的小手十分不老实的摸上摸下摸左摸右,直到将某物摸得变了形状。

下了马车,看到其他官员也纷纷从马车中钻出来。

涟:我们在马车里温存,他们都回马车干什么,和谁温存?

峋:……

涟:难道和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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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又见叶词

御书房。

当苏涟漪赶到御书房时,见皇上正翻看着手中的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日的商部的汇报书。

按理说,昨日下午,她应亲自到御书房中为皇上汇报战绩,但,她却不想和皇上有过多接触,便能躲就躲。

如今,是躲之不过了。

坐在御书案后的夏胤修见到苏涟漪那略微踌躇矛盾的神情,微微一笑,“苏爱卿,你怕什么?”

苏涟漪见皇上还是如此称呼她,心中已放下大半。“没有,臣女给皇上请安。”只要不是一口一个“涟漪”的叫她,又亲切又暧昧便好。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将眼底的不甘心瞬间压了下,“一日三十万,苏涟漪,你真是个敛财的利器啊。”

涟漪赶忙反驳,“皇上冤枉,用非法手段获得财物才可称之为敛财,而那些财物也不会还给物主。但臣女这里不仅会归还钱财还有利息,所以臣女不算是敛财。”

夏胤修微微一笑,“处处严谨,男子不喜欢如此女子。”

涟漪秀眉微微动了一下,“皇上教训得是,臣女知罪。”

夏胤修的眸子微眯,刚刚那轻松氛围渐渐消失,剩下的唯有认真。低头激昂那翻开的名册又轻轻翻回,“冰山一角就有三十万,真是朕的好臣子。”口吻冰冷。

苏涟漪明了,皇上看到几名在京城中都排不上号的官员都掏出这么多,心情自然不好,何况,这些人绝不会悉数掏出,能掏出一半,便已不错。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相信皇上定然也明白,加之,不为己只为民的官员也许这天下会有那么一两个,当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两个,大部分都是俗人,吃五谷杂粮,有所贪念可以理解。

又归结到那个道理——只要不超过某个度,便好。

“可有人前来贷银?”夏胤修又道。

“回皇上,臣女有一想法,今日正想与皇上商量。”涟漪道。

夏胤修微微挑眉,“你说。”

涟漪道,“因两名叛王,如今鸾国东部与南部经济已经停滞不前,甚至有一些经济已近崩溃,百姓们生活疾苦,若是将贷银放给京城富商,那仅是锦上添花,还不如放给东部南部之地的商人。”她绝不会说,京城人都不稀罕贷银的,她从来都是自尊心强的人。

夏胤修道,“你的意思是,拯救商人?”

涟漪赶忙解释,“皇上您听我慢慢解释。东部南部虽战乱,但百姓们手中的钱财其实未少半分,为何怨声载道?因原本一吊钱可以买到之物变为一两银子,百姓们自然在钱财未变的情况下沦为贫苦,所以这个时候首先要做到的,便是稳定物价,让正经商人们快快振作起来,好来抵制那些投机倒把的劣商。”

“你的意思是,救人先救商?”夏胤修眸子一亮。

涟漪点头,“是,商人在和平时期也许不重要,因百姓们大半都自给自足。但两年多的战乱,壮丁征了不少,哪还有人专心务农?如今百姓们无论吃穿用度都需购买,那社会是否安定便全看物价了。如今春季,谁也不知今年是否有洪涝,本就疾苦若是再碰上天灾,那便只能从国库拨出去银两。但若是如今救商在先,贷银给商人,稳定了物价,尽快休养生息,便能省下国库中的大批银两。”

夏胤修若有所思,缓缓点头,“若贷银之商人携款潜逃怎么办?”

涟漪道,“这贷银不会无限额发放,无论是那人从前的名声到他的抵押物都会成为贷银多少的依据凭证,这个方面皇上您放心,若是您同意臣女的提议,三日内,臣女便会讲具体计划书奉上。”

夏胤修看了苏涟漪一眼,眼中带了迷惑,“苏涟漪,难道你不用休息?难道你不用享乐?”

涟漪苦笑,“回皇上,习惯了吧。”她不敢去幻想所向往的生活,因若是想了,怕就真无法再做下去了。“皇上,刚刚臣女的提议,您是否同意?”

夏胤修轻笑出声,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很是无奈,因能听出苏涟漪的催促,更是知晓她不想与他闲聊,哪怕一句。“朕同意,一切便交给苏爱卿了。”

“那三日内,臣女便将计划书递来。”涟漪又道,说完这句话就准备转身跑了。

“不用,以后商部之事都由你做主,下去吧。”说完,便将那商部汇报书扔再一旁,取了中书院刚刚呈上的奏折随意翻看。

苏涟漪长长舒了口气,赶忙行了大礼,便退出了御书房,在优雅走路姿势的前提下用最快地速度向皇宫大门口冲过去,生怕皇上反悔一般。

此时正好午时,春日的阳光最是美好,暖洋洋的却不炙热,早起那晨风也和煦,阳光一片明媚。

涟漪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宫中的美景。

皇宫之中,无论是一草一木还是一砖一瓦,都是精心设计而出。脚下是雪白的砖石路面,一旁是树木草地。时不时有宫女太监穿梭,各自忙碌,而苏涟漪按照原路返回,临近雍门,便看见穿着黄衣的御林军卫士,把守在道路两旁。

偌大得皇宫,上千嫔妃上万奴仆,都为一人服务,之上皇权,谁不心动?

在走出雍门前,涟漪停在朱红大门口,回头再次看向这画卷,笑了一笑,好大的金丝笼啊。

而后,出了雍门,脚步更为轻快。

门外,早起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停在原地,本来歇息的车夫见一身朱红官袍的苏涟漪出来,赶忙跳下马车迎接。

涟漪快步走去,上了车,一撩车帘,却吓了一跳,原本他在车内休息,竟没回去。

一身官袍的云飞峋安安静静地在车厢内,斜斜靠在一旁的车厢墙壁上,闭目轻眠,俊逸的面容无比恬淡。涟漪微愣后,轻轻一笑,不由得想,睡着得他真可爱。

看了一会,涟漪便轻手轻脚入了车厢,而她一脚刚踏入车厢,那双深邃的眼便缓缓睁开,带着笑意。

“你没睡?”涟漪惊讶问。

飞峋点了点头,“睡了,但刚刚车夫下车时,我便醒了。”他警觉性从来都高,不是后天训练,而是天生如此。伸出手去,那带着薄茧的大掌伸到涟漪面前。

涟漪心领神会,将自己小手放在其掌心中,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一个用力拽了过去,重心不稳,直直摔在他身上。

苏涟漪虽苗条,但却不瘦弱,加之有副高个子,就这么硬生生砸在了他身上,就连那马车也忽悠下动了下。涟漪大惊,“你没事吧,砸疼没有?”

“没有。”飞峋微笑着将她纳入怀中,明明她与男子一般高矮,但在云飞峋的手中,却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小鸟依人。

“去醉贤居。”飞峋道。

车厢外车夫答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车,扬鞭,没一会,马车飞驰起来。

“去醉贤居干什么?”涟漪趴在他怀中,笑道。醉贤居,一听就是一家不错的酒楼,口气不小。京城就是京城,即便是酒楼名字,也是雅致。

“午时到了,请你吃饭。”飞峋答。

涟漪坐在他膝上,斜靠在他身上,歪着头继续胡说八道,“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两人吃饭?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秀恩爱、分得快。”

云飞峋闻此,伸手将她的小脑袋一抓,低头便吻,粗暴的吻,直到她嫩唇红肿才肯放开。“看你以后还胡说吗,记住,我这一辈子也不想和你分开。”

肿着香肠嘴的苏涟漪噗嗤一笑,“我有什么好?”

云飞峋一挑眉,“那我又有什么好?”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狭窄的车厢内,笑声洋溢。“我又想起一句话,王八看绿,看对了眼。”

飞峋拧眉,“你这些话都在哪听的?我在苏家村住了两年也未听过,在说,谁是绿,谁是王八?”

涟漪微微一笑,“这些话,自是在我所来之处听的。王八绿,你先挑,挑剩下的归我。怎么样,我大方吧?”

马车拐入了街市,京城的大街宽敞,较之现代公路还要宽敞,因为中间要并行四台以上马车,而两边满是商铺,商铺前还有一些摊贩叫卖。

车厢内,云飞峋真的十分认真的考虑了那么片刻,“我做绿。”

涟漪挑眉,“为什么要我做王八?”

飞峋拦住她的纤腰,“换任何一个骂人的名称我都愿意受,唯王八不可。在我们这里,王八是专指被带了绿帽的男子。其他我都可以忍让,唯有你,我不愿与他人分享。”

涟漪伸手捏他鼻尖,“知道了,我也是,不想与任何女子分享。今生今世,便只有我们两人罢,你是绿,我是王八,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人。”

车内浓情蜜意,马车已驶到了醉贤居。

正是人来人往之时,好在,醉贤居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虽佳肴美味,但其价格是十分昂贵,往来者非富即贵,所以一身官袍的两人入了醉贤居,也没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

但回头路是高的。为何?整个鸾国上下,能穿官袍,尤其是四品以上官袍的女子,除了那如同传奇一般的涟漪郡主,便没二人。

店小二急忙招呼,“找一间安静些得雅间。”飞峋道。

涟漪也不吭声,就笑眯眯地跟在夫君身后,虽然惹来频频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但苏涟漪目不旁视,直将众人当做无物。

店小二引着两人上了楼梯,欲到三楼的一间临窗雅间,有人从楼上而下。一个擦肩,涟漪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抬头,一愣。

由楼梯至上而下的一众人,也因人群中的中心人物的停顿,停下脚步。

“叶三公子?”一旁有人询问。

苏涟漪抬头,还是那抹惊艳。

那名男子一身华贵精致的青色衣袍,一双桀骜眉上扬,下是一双桃花眼。那桃花眼精致美好,明亮的眸子中时不时隐隐闪过精明算计。乌发被拢入玉冠中,有发丝垂下在肩头,与青色暗纹衣袍映衬。

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男子,惊艳、俊美。

如今是,从前也是。“叶词,好久不见了。”涟漪微笑道,声音缓缓自然,无丝毫尴尬扭捏。

云飞峋也停下脚步,眸中闪过警惕与冰冷,看向与他并肩的男子。

叶词低头,看着一身朱红官袍的苏涟漪,从来玩笑众生的不羁笑容慢慢隐退,虽嘴角挂着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之中的尴尬与伤痛。“是啊,涟漪,好久不见了。”

围在叶词周围左右的也都是京城生意人,正愁没机会与涟漪郡主攀上关系,却没想到叶三公子与郡主认识,想来是因叶家二公子叶轩在商部工作的缘故罢。

商人最会的便是见缝插针,一旁有一中年男子已经道,“这位便是涟漪郡主吧,幸会幸会,郡主与叶三公子认识?那正好,郡主想来是来用膳的,就由在下做东,我们小聚一下?”

叶词未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也没人能猜到他到底想了什么,是喜?是怒?是悲?

苏涟漪一愣,秀眉微一动,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自己的夫君。若是飞峋未在,所有主张自是由她来做,但飞峋在,她便尽量不出头,恐压了男人的风头。

殊不知,她的视线,深深伤了叶词。他的心,顿入刀割,痛苦难当,疼痛到连一个小小吸气都要小心翼翼。

“刚刚在下的宴请,想来赵老爷并未尽兴满意,叶某人对不住了。”说着,便毅然决然,下了楼去。

一众人穿金戴银的富贵商贾也赶忙跟上。

涟漪看着那一众人远去的身影,出了醉贤居大门,一个拐弯,便观之不见。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失落,而是一种类似于内疚之感,但转念一想,却又了然。

这世上没有完美之事,有缘无分之事多了,这里不是第一件,更不是最后一件。

“飞峋,我们上楼去吧。”她继续笑容,唇角淡淡勾起。

“恩。”飞峋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怒气,一撩官袍下摆,便大步上楼,周身杀气冰凉。

醉贤居外。

出了大门,拐过一个角,确保醉贤居内无人能看见的角度。叶词停了下,周围一众人能感觉到叶三公子的情绪突变,却不知其原因。

刚刚,赵老爷说得没错,酒楼偶见故人,做东请客再来一桌,这是常事,为何一向纨绔嬉笑的叶三公子突然冷了脸,发了脾气?

这一众人都是巴结京城首富叶家的商贾,平日里自然要哄着叶三公子,如今见其变了脸色,也都提心吊胆。

衣袖下,叶词的拳攥得甚紧,颠倒众生的俊美容颜也一片铁青,想到一身官袍的苏涟漪,想到她带着依赖性地看向那青紫官袍的男子,他就心如刀割。

家财万贯又能如何?京城首富又能如何?在权臣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条摇尾巴狗罢了。如果……如果他有地位,如果他有权势,她会不会选择他?今日那依赖的眼神会不会看向他?

“叶三公子,您听我的解释,我……”赵姓商人见叶词面色不好,胆战心惊地道,心中祈祷,万万不能因一句话砸了生意。

叶词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他拒绝了去商部,是因不想在她手下,不想低她一等。他拼命工作,是想借由繁重的工作忘记她。他甚至夜间流连青楼花魁,日里接受闺秀相邀,想借由别的女人忘记她。

本来已经麻木,本以为过去,但今日一见却发现,根本没过去,永远过不去!

“赵老爷,关于那千阑霓裳绸,本少交给别的商家,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着,抬腿便继续走。

那姓赵的商人眼前一黑,千阑霓裳绸,那可是他们赵家布店的招牌啊,叶家丝绸坊只允许他赵家一家卖,若是没了这笔生意,可……如何是好。“叶三公子,刚刚是我的错,叶三公子您等等……叶三公子……”平日里也算威风的大老爷,今日却语调颤抖的追着一名年轻公子哀求着。

同行之人都默默哀叹,却不敢出言相劝,恐引火烧身,心中却暗暗惊讶——这叶三公子,平日里虽纨绔得紧,整其人来也是死里整,但却鲜少这么撕破脸皮。

如今只因一句话便当众甩脸子断商路,可见是真的气极了,或者说,是触及道他心中的一片逆鳞。

难道是因涟漪郡主?

众人年纪多是四十上下,先不说有过几段轰轰烈烈感情,有些都是抱了孙子的人了。回想刚刚叶三公子那伤痛的眼神,心中顿时明了了一些——想来,叶三公子和涟漪郡主从前有瓜葛吧,情葛。

这老赵也是个倒霉的,就这么碰了枪口。

虽然叶三公子在商界呼风唤雨,但他的情敌是谁?那可是三公之一的云家嫡子!高不可攀!

别说是涟漪郡主,就是他们化身为女子,也是选官家少爷,不去选一身铜臭的商人。

赵姓商人还在哭号,若不是叶词一直在疾走,想来都能给他跪下磕头。

突然,叶词停下了脚步,而一直默默跟着的一众人也停了步,疑惑,他要做什么?

人群一停,姓赵的就噗通跪下了,正准备磕头,就听上方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刚刚,我开玩笑,千阑霓裳绸,还给你家卖。”虽说是玩笑,但那语调却一点都没玩笑成分。

清爽磁性略有婉转妩媚的男声,此时语调平稳,稳到了没有情绪,无喜无悲,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想什么,“好了,今日算叶某人招待不周,刚刚给大家添不痛快了,回头叶某再做东,邀诸位不醉不归。”

众人还能说什么?赶忙都笑着拱手告辞,好像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就连那姓赵的商人,也被人拽着离开。

不大一会,刚刚一群人,便只留下叶词一人。街市往来人众多,多少年轻女子见到衣着华贵容貌俊美的叶词不是羞红了脸?不动声色留在一旁的小摊上仿佛购买些什么,实则是对那俊美公子抛着媚眼。

只不过,一身青色衣袍的叶词站立,空洞如同傀儡一般。

在马车旁等候的叶欢跑了过来,“少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隔了如此长的时间,叶词方才缓缓眨了下眼,唇角动了动,“我又见到她了。”

叶欢一时间没吭声,刚刚涟漪郡主和她夫君入醉贤居,留在马车上的他也是见到的,暗暗祈祷两人千万别碰面,但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最后还是见到了,无奈。

“少爷,您想开点,天涯何处无……”

“走。”叶词没等叶欢的话说完,便道。

叶欢一愣,“少爷,去哪儿?”

叶词扬天哈哈一笑,“自然是去千媚坊了,伊琴昨日特意派人来说,今日又宝要献本少,你忘了?”说着,也不管叶欢,更是不管一旁的马车,就这么迈着一双长腿,向青楼街市而去。

叶欢赶忙跟上,还想像往常那般规劝,说生意要紧、健康要紧,少逛花楼,但想到今日自家少爷所经历的一切,便将那车轱辘话吞进去了肚子里。

罢了罢了,找妓子也总比心里难受的强,于是,主仆二人的身影便逐渐在街头。

醉贤居三楼,雅间内。

两人坐定,随意让小二上了几道招牌菜,在等菜时,先是上了极品香茗。

苏涟漪婉拒了为两人斟茶的侍女,命其出了雅间,自己则挽起袖子,为飞峋细心斟茶。“生气啦?”

云飞峋确实是生气,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在他记忆中,从前自己脾气没这么大,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事关苏涟漪,他便很容易火冒三丈,少了理智,正如此时。

涟漪见飞峋不搭理她,一点不生气,还觉得这吃醋的样子怪可爱。

“别生气了,你是绿,我才是王八呢。”涟漪道,其意是,不会给飞峋戴绿帽子的。

被她这么细声漫语地哄上几句,云飞峋也觉得不是那么生气了,长叹口气,将面前茶杯一口喝光,“我……不喜欢你和他接触。”

涟漪点头,“恩,不接触。”

“也不喜欢你和李玉堂接触。”

“恩,除了工作外,保证不接触。”她从来都是下班回家的好孩子,绝不在外逗留喝花酒。

“我不喜欢你看其他男人。”

“恩,我不看,在我眼里,他们都不是男人,只是公狗罢了。”

“我不喜欢那些男人看你。”

苏涟漪这回愁眉苦脸,“我的亲亲相公大人,我可以不看外人,但却保证不了其他人看我啊。”眉眼一转,划过狡黠,“要不然我带着面具怎么样,这样就没人看见我了。”

云飞峋摇头,“抱歉,刚刚是我过分了。”

涟漪上前撒娇地抱着他手臂,“哪里哪里,一切刚刚好。”

说话期间,上了菜肴。

菜,做出花来,还不就是那几个样?苏涟漪不觉得这里的菜比岳望县的丰膳阁好到哪里,甚至觉得还不如丰膳阁。提到丰膳阁,免不得想起了艾爷,艾爷对初萤痴心一片,也不知现在从情伤中走出没有。

提到了艾爷,就免不得想起了潇爷,提到潇爷又想起了仙姬,提到仙姬便想起了从前在岳望县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

想着,忍不住叹气出声。

“怎么了?”飞峋一边为其夹了菜肴,一边问。

涟漪幽幽道,“京城虽好,但岳望县才觉得是家。经历了一番风风雨雨,仿佛已度过数年一般,想家了,想那个平静的天地。”

云飞峋也点了点头,“我也是,很怀念从前在苏家村的生活。”

两人随后,默默无言。明明都是向往宁静安逸生活之人,但却鬼使神差,被套上了种种枷锁。

“等商部之事平稳,你可以回岳望县看看。”飞峋道。“或者……可以开公差。”

“开公差?什么意思?”涟漪问。

飞峋微微一笑,“便是与皇上报请,说到岳望县办理一些公事,实则是回乡探亲。”

苏涟漪不怀好意地眨眼,“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不老实啊。”

飞峋有一些尴尬,轻咳两下以做掩饰,“我只知晓,但从未做过。”

涟漪噗嗤一笑,“算了,不逗你了,即便是以权谋私又有什么?扔人抓不到只被人称赞,那才是高手。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过一阵子我也许要去东邬城,顺路回一趟岳望县。”

云飞峋一愣,“东邬城?”随后正色道,“不行,虽战事已平,但东邬城与怀靖城还是凶险,近两年,最好别去。”

涟漪摇头,“非去不可,因银行的存银方面已经解决,这银子也不能只放在手中啊,要贷出去才行,今日在御书房中,我已得到皇上同意,将银子贷给东邬城和怀靖城的商户,以平稳物价,接百姓之忧啊。”

苏涟漪惊讶的发现,之前飞峋或老实木讷,或脸红羞涩,或被她捉弄,但很少在两人单独相处时面色一片深沉,难道其中有什么内情。“飞峋,难道东邬城又要发生战乱?”

飞峋叹气,摇了摇头,“不是,但东邬城和怀靖城,两叛王根基甚深,不是短时间可以清除。先不说东邬城,就说比东邬城还要小的怀靖城,战胜之后,东征军入城内清除堡垒填埋密道抓捕细作,直到今日,都未完成。”

“那么夸张?”涟漪惊呼。

飞峋点头,“正是。”他说的确实不假,但却真心不希望她前去,除了东邬城内的余孽,还有一事,不便说。

苏涟漪想了一想,最终一摊手,“抱歉,那也得去,也不能因为怕危险,银行便停滞不前,虽然我在御书房内和皇上说的什么天下大义,但实际上,我的市场只有在东部和南部。京城富商有的是钱财,谁需要我这几十万两银子?”

云飞峋缓缓放下筷子,眼中有心疼,“涟漪,其实现在我有了自己的能力,你足可以不再这么拼了。”

涟漪却是一挑眉,“笨蛋,男人的心就是粗,你以为我们成婚了战役已结束,其实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别管我了,我的用意,你以后就知道了。”

云飞峋点了点头,尊重她。他如今回归影魂之事涟漪不知,自然以为两人还受制于人,其实不然,他已经有足够的权力保护他的家庭,保护苏涟漪。不过想了一想,便罢了,从认识涟漪之时,她便游走于商界,也许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还记得在苏家村时,便听涟漪说过,人要有方式实现自己价值,想来,这便是涟漪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吧。

“好,那你去东邬城时提前与我说,我尽量排出时间陪你去。”飞峋道。

涟漪又忍不住笑了,那眼神很是促狭,“难道你也想来个开公差?”

飞峋勾唇一笑,“未尝不可。”

苏涟漪低头去喝汤,未见,云飞峋的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涟漪为云飞峋也盛了汤,“这汤不错,我喜欢,你也试试。”

飞峋点头,伸手接过汤碗,随意喝了几口,表面上好像品尝汤品,但实际上,心思根本没在这饮食之上。“涟漪,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也许经常出差。”道。

涟漪挑眉,“开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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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家中来客人,吵了一白天,晚间时间来不及,就先更这些。但丫头打算万更。

所以,还有两千多字,明日直接补在这一章末尾。

明日看新章节时,先刷新看这一章的内容,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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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妙计摆平云夫人

商部大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已是夜晚,但商部紧锁的大门内却人头攒动。

院子内有身着官袍的商部之人,也有穿着明黄轻甲的御林军。

在苏涟漪的管理下,商部成为整个鸾国执行力最强最迅速的部门,不肖半个时辰,无论是两百名御林军资料入库还是制度修正、商部银库工作流程和轮值表单都新鲜出炉。

而后便是严格执行。两百名御林军为轮值制,分为五小组,一组四十人,轮流休息,而商部方面,也有相关官员轮值配合御林军。

苏涟漪生怕夜长梦多,当即便组织了人手,从大内国库调出了押运车到商部银库,取了整一百万两,双方清点后送入国库内,一切交接妥当后,签字画押自是不说。

已是亥时,按现代时间大概夜晚九点,将一些都办理妥当后,苏涟漪看着一下子空出许多的银库,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终于可以不怕劫富济贫的大侠了,很想仰天长啸三声。

商部成立虽才几日,却日日人仰马翻,包括今日。

很多人都以为到了商部便是谋了个闲散的肥差,谁能想到,一点油水刮不到不说,顶头尚书大人又是个工作狂,这几日没有一日不加班加时辰,很多人后了悔,这些,苏涟漪才懒得去管。

当回到元帅府时,已近三更。

敲开了元帅府大门,门丁看是涟漪郡主回来,不敢怠慢,赶忙开门,又派了家丁小厮,打着灯笼将郡主送回了荀水院。

荀水院,伺候的丫鬟小厮们按照苏涟漪之前定的时间,早早下了班,回宿舍休息,偌大的院子,几座精致房屋,却空旷无人居住。

卧室房间亮着灯烛,那烛光透过窗棱纸,带着一片温馨。

忙碌了整整一日,连晚饭都没吃,本来脑子带了一些烦躁,但当看到那烛光时,却莫名平静下来……回家了,远离尘嚣的家。

苏涟漪刚想推门,那门开了,是云飞峋从内打开,“回来了?”

涟漪撅着嘴,一片委屈,“恩,累死了,我发现,人的计划再周密,也永远预料不到未来发生之事。”说着,进了屋。

“发生了什么意外?”飞峋问。

涟漪到屏风后换下官袍,“两天,商部竟受到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别说我无法预料,就是皇上都吓了一跳。”

云飞峋自然也是一惊,那么多!?这才短短两日,就他所知,一些权臣还未行动,包括他的父亲。“这银两的存储是个问题。”

涟漪换好了衣服,轻轻一笑,“问题已经解决了,放心,我从皇上那要来两百御林军,以后那两百人就归商部了,而且未来所接银两,逢百万便送大内国库一次,只要国库人员清点好后,就与我无关了。剩下几十万两银子有四十御林军和是商部轮值人员看管便可。毕竟是天子脚下,还算安全。”

“用晚饭了吗?”飞峋问,关于商部之事,他不担心。若是涟漪能做到便好,若是觉得无力承担,便干脆辞官下来,在家中休息、做一些喜欢做之事。

日日见她辛劳,他早就不忍心了。

“没有,你呢?”涟漪问,一边说着,一边挽袖子洗手,准备去厨房给自己随意弄上一些吃的。

“没有,等你呢。”飞峋答。

涟漪一挑眉,“这么大的骠骑将军,没个应酬?好委屈。”调笑道。

云飞峋轻笑出声,到她伸手,伸手从后揽住她的纤腰,纳入怀中。“娘子英明,确实是有,推了。”

苏涟漪被云飞峋这一声“娘子”叫得浑身不自在,有一些惊讶,又有一些害羞,心底痒痒。在她印象里,云飞峋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不会说这些肉麻话的人,但其实,她还是很喜欢听的。

“已是夜半,吃多了恐不消化,蒸一些鸡蛋糕如何?”她也未抗拒,就让他从后拥着。

他今日仿佛有开心事一般,唇角一直淡淡勾着,低头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细嫩的脖上,好像忘了这里是某人的敏感区一般,“今日圣旨下,正式封了官职。”

涟漪被这温热弄得痒痒,却又不忍心推开他,“恩恭喜,你的意思是说,鸡蛋糕太寒酸,我们应该做上一桌子菜庆祝一下?”开着玩笑。

“不是,是皇上除了封官职外,还赐了一座府邸,不知娘子大人你想要吗?若是不想要,我们便继续住在这里。”飞峋道,那温热的气息随着每一字喷洒在她的颈间。他垂眼,看见那娇嫩白皙的皮肤上泛过一丝粉红,惹人怜惜,忍不住在其上轻吻。

苏涟漪先是愣了一下,云飞峋那一句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恍然大悟,伸手将腰间交握的两只手猛地拽开,还未等身后之人反应过来,便一跃而起,跳了起来,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在他面颊上亲了两下。

那两下亲吻,十分响亮。

“要!要!谁说不要!?我要搬出去,我要自己的府宅。”苏涟漪开心坏了,这是几天以来最开心的事了。虽然元帅府之人根本奈何她不得,但却总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她想要自己的家。

飞峋伸手揽着她的腰,半抱着她,“其实你早就不想在这里了,是么?”

事已至此,涟漪便大大方方承认,“是啊,别说我,你在这里住着也不方便吧?”

“那为何之前不对我说?”飞峋问,低头看着对方明眸大眼,其实心中已有了猜想的答案。

“因为不想你难办,我们虽是夫妻,但他们却是你父母。虽然我们如期成亲,但此时想来,从前有些事我处理得太过僵硬,你心中也很难受吧。”涟漪道。

飞峋笑而不答,因为聪明的她什么都知晓,还用他多说什么?

涟漪轻叹口气,“当时我也是被气昏了头,走了极端,直接将他们化为了阶级敌人一般,呵呵,现在想起来自己很是毛躁可笑。有一些事其实可以采用迂回战术,但我却一味硬来,与你母亲曾针锋相对,在朝堂上与你父亲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时过境迁,回想一下,自己真的不对。”

飞峋笑着,还是未答,只不过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涟漪继续道,“其实现在想想,你父母并没错,每个人都有立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他们的喜好就是儿媳妇出身名门,我的喜好便是一夫一妻。当初我觉得你父母苛刻,想来也会有很多人认为我可笑。自己的坚持,外人无法干涉。”

飞峋却突然插嘴,“那是他们的喜好,不是我的。”

涟漪点头,“是啊,但当时我的却无法甚至从未想过去理解他们,想办法开导改善他们,而是直接硬碰硬的对抗,如今皇上赐婚下来,即便我们白头偕老,在他们心中想来也永远有一疙瘩吧。”

云飞峋能不知这一切?元帅夫妻毕竟是他父母,自己的亲生父母郁郁不得欢,难道飞峋心里不难过?

“谢谢你,委屈你了。”涟漪在他唇上,轻吻。

云飞峋伸手轻轻抚了她的脑后,微笑,“娘子懂事,那还搬家否?”

苏涟漪面色一变,杏眼一瞪,“搬,天塌下来也是要搬!”

飞峋忍不住笑了起来,与自家娘子相处得越是久了,越是发现娘子的可爱,真是越来越爱。抱着那纤长的身子,在屋里转了无数圈。直到涟漪头晕得告了饶,才恋恋不舍放下。

为夫君洗手调羹,不一会,香浓嫩滑的鸡蛋糕出锅,两人每餐入睡,自是不说。

……

因为昨日苏涟漪在商部加班,所以不知当时圣旨下到元帅府,引起了多少轩然大波。

皇上赐了府邸,还明明白白地说允许云飞峋立府,又赐了一块御笔题写的牌匾,其意与那赐婚异曲同工,便是云飞峋立府之事有皇帝撑腰,无人可以阻拦,否则便是抗旨。

这一道圣旨可把云忠孝和云夫人气坏了,皇上实在欺人太甚,和那苏涟漪一个鼻孔出气,屡屡插手他们云家之事。

那苏涟漪也不是个好东西,明明是一介卑微商女高攀至云家为正妻,还有什么不满意?如今又煽动云飞峋立府,真是个狐狸精!

可怜了那傻儿子,好好出身的官家少爷,硬是被这心思狡猾的商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恨、可气,却又无奈。

这一日,云忠孝还未归家,应是有应酬在身,而一家主母的云夫人想到自己第二个儿子、仅剩的儿子也要立府,便火冒三丈,又无计可施,恨不得想砸东西泄恨。

菡萏院内,丫鬟们一字在门口站好,胆战心惊,因为主母夫人正发着脾气,无人敢离近主屋半步。屋子内,隐约能听见寇氏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除了两名跟随寇氏许久的嬷嬷,就没一人入屋中,因搞不好便成了泄恨对象。

“那个苏涟漪!那个狐狸精!我寇静文难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竟派了这么个妖精来报复我!”寇氏在屋子中转着,终于一怒之下,抓起了一旁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茶碗粉碎,香茗流了一地,但寇氏却丝毫不解恨。

两名嬷嬷在旁边也是贴墙站着,不知如何劝。

“我命怎么这么苦?就这么两个儿子,大儿战功赫赫,自立府邸,本以为还有小儿陪伴,谁知却被个狐狸精勾引也要离了家去!人人都羡慕我有两个出息的儿子,但……但……”说着,又去寻了个茶碗狠狠摔了,“但一个都无法留在身边,与未生养又有什么区别!?”

“狐狸精!苏涟漪你这个挨千刀的狐狸精!”一声尖锐咒骂,如同划破屋脊一般。

而这句话骂出时,正逢苏涟漪到了菡萏院的门口。

丫鬟们见苏涟漪来,都纷纷请安,“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吉祥。”有丫鬟急急跑入屋内,自是不敢直接通禀,而是将一旁的刘嬷嬷叫了出来,小声告诉了。

苏涟漪听着咒骂,眉头微微一皱。按照从前的脾气,她便直接转身走了,最讨厌的便是热脸贴冷屁(和谐)股,明知对方恨自己要死,还要上杆子找骂。直接视对方于无物,自己过自己的美好生活。

但转念想到云飞峋,飞峋有心事不喜说,尤其是她不高兴之事,他更是埋在心中不说。她心疼!

他越是不说,她便越是内疚,想到两人已成婚,目的已经达到,她苏涟漪也不是那种一点委屈吃不得的,思来想去,便来了,既然他真心爱飞峋,便不会让他处于两难之地。

“郡主,夫人有请。”去通禀的丫鬟已快步出来,恭敬道。

涟漪微微一笑,便身形款动,从容入内,无丝毫尴尬。就好像,刚刚那一句咒骂,根本没听见一般。

当苏涟漪进入房间时,香茗还在,地上可见水迹,但破碎的茶碗已收拾了干净,换上了新的茶盏。

“涟漪郡主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寇氏带着余怒,冷哼着讽刺,按理说,这样的话不是一个公婆对儿媳说的。

虽然口吻不佳,其实寇氏心中却又有一丝怯意。因这涟漪郡主不是个好惹的,先不说其现在权势在身,深得帝宠,只说当日收拾惠姨娘,那真是不要颜面,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让人下不来台。

心中再一次感慨,商女就是商女,没有教养。

苏涟漪能感受到寇氏的恶意,但脸上没有丝毫扭捏,一派温和,云淡风轻。“母亲这是什么话?平日里儿媳本应日日来请安,无奈有公职在身,而商部事务繁忙,今日才能早些回家,特来看望母亲。”

寇氏冷哼,“郡主说的是,您忙得很,妾身怎敢浪费郡主宝贵的时间?郡主请回吧。”

涟漪自然知晓这寇氏是在为难她,而不是真心赶她走。若是不想“浪费”她的时间,刚刚又为何要丫鬟将她请进来?

“既然母亲不愿与儿媳说话,那便不打扰母亲了。”说着,转身就做离开状,但心中却明知,寇氏定然会叫住她。

果然,她刚一转身,寇氏就开了口。

“既然郡主都来了,那便坐上一坐吧,省的外人说我刻薄。”

涟漪微笑,也不挑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丫鬟送上香茗,涟漪从商部回来还未沾滴水,正好渴了。端了茶,好像闻了闻茗香,实际上却是检查其中有没有什么药物,小心驶得万年船。

茶水干净,低头慢慢饮了一口。

寇氏也入了坐,“皇上下旨赐了宅邸,但皇命也通人情,你若是不同意,皇上也不会强求你搬出。”暗示了苏涟漪。

涟漪微微一笑,“抱歉母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儿媳不敢抗旨不尊。”

寇氏怒了,将那茶碗猛地放在桌上,“你……你……”你了半天,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寇氏内心想哭,两个儿媳,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上一个身份压人,这一个却面笑心黑咄咄逼人。

涟漪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不是来给人添堵的。便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柔了下来,“母亲,我与飞峋早出晚归,也许过一阵子因公事外出,住在府内或府外,又有何区别?其实,母亲的真性情是我喜欢的,为何我们又要针锋相对到如此地步,徒增外人笑话?”

寇氏一愣,从未想过苏涟漪说这些话,她本以为其是来炫耀战况的,因一次次战胜她,而后来打击她,难道……不是?“郡主也说了,在府内与府外没有区别,那为何不留在府内?”

涟漪放下茶碗,看向寇氏,双眼很是诚恳,“因为皇上下旨立府。”

寇氏急了,“那还不是你的意思?”

涟漪缓缓摇头,一双明眸清澈,“母亲,您身为一品诰命夫人也是有见识的,儿媳何德何能,能左右皇上?若是说功劳,儿媳身为正三品商部尚书,飞峋身为正三品骠骑将军,根本不若父亲正一品枢密院使的轻重,连父亲都无法左右皇上,儿媳与飞峋又如何能左右?”

寇氏到底是一介妇人,鲜少涉及朝中之事,她的世界是这后院,而在她心中,自己夫君云忠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儿子和苏涟漪也仅仅是三品,其权势根本无法与自家老爷抗衡,所以很快便被苏涟漪说动了心,“但圣旨说,允许飞峋立府,自是也允许留在元帅府,你去劝劝飞峋,不要出府。”

刚刚水热,涟漪没喝几口,如今又是口渴。她伸手端过茶盏,淡笑,“母亲,您真的希望儿媳去劝吗?母亲您仔细权衡利弊,若您坚持,儿媳便真听母亲的话,去了。”

寇氏本来意见坚决,但听苏涟漪这么一说,又慌了一下,忙道,“什么意思?难道留在府中有错?”

涟漪状似无奈,“母亲,有一句话您定然听过,伴君如伴虎。儿媳虽不是出身名门却也算读书破万卷,更是略懂帝王之术。”身价是被吹出来的,现代如此,古代也是如此。

果然,在苏涟漪的小吹一下后,寇氏对她也是稍稍侧目,“你还懂帝王之术?”

涟漪还是一派淡然,略带恭敬地对寇氏点了点头,“凡事都如行兵打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儿媳如今在仕途之中,想要发展,定要揣摩圣意,而圣意如何,便在这帝王之术中。所以,在入仕之前,便想办法找隐士高人指点了一番。”

寇氏的气焰彻底消了下来,或者说,被好奇心所代替,“那你来说说,若是劝飞峋留在府中,会如何?”

涟漪收敛了一派淡笑,面色认真,“母亲请想一想,我们云家,父亲为当朝一品、三公之一、枢密院使,母亲您为一品诰命夫人,大哥从二品参政将军,飞峋正三品骠骑将军统管三营,而儿媳则是正三品商部尚书,这样的家族荣耀,如何?”

寇氏略带骄傲一笑,“自是荣耀无比。”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非也,儿媳却认为,危险无比。”

“何来危险?”寇氏大惊,赶忙问苏涟漪。

涟漪答,“功高盖主。”

寇氏年轻时也是读书的,自是也知此道理,但知道归知道,面对无上荣耀,却自动选择了自欺欺人。如今被苏涟漪拽回了现实,也静下心来,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渐渐苍白。

“如今涟漪已是云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一些事,我便告诉母亲吧。首先说这商部之事。当时飞峋身为东征军主帅到怀靖城外,那炸弹配方是我带去的,您应该知晓,在那里,我见了皇上第一面。”为了家和万事兴,有必要将一些真的假的说给寇氏听。

寇氏惊讶,还有这些故事?从前并未听说!

涟漪将寇氏的惊讶看在眼里,继续道,“皇上微服到怀靖城,无人知晓,如今天下知晓此事的,除了飞峋与我,便只有母亲了。”

寇氏的脸更白,下意识认为其内有阴谋,因为很是紧张,便端起一旁的茶碗,颤颤巍巍地喝一口,压压惊,而后将那茶碗捧在手心,用茶水的温度暖手,手心一片冷汗。

“当时我不知那化名为胤博文的公子便是皇上,便与皇上聊了一些商业之事,后来我随飞峋到京城,被金玉公主带入后宫,被太后认为义女,这时,皇上下旨传唤。”涟漪继续讲。

“皇上找你干什么?”寇氏赶忙问,好像等不及一般,苏涟漪这不紧不慢如同叙述故事的节奏,让她着急。

涟漪还是那般从容,“皇上说要让我为皇商,为皇上做一些事,当时,我没多想,只以为能为皇上效劳是荣幸,便一口答应了。”胡说!明明是她勾搭皇上说要当皇商,如今却成了皇上主动让她当皇商。

没办法,人前背后,信口雌黄,反正皇上不在,她当然可以随口乱扯了。

“那又怎么变成了商部?”寇氏连忙问,刚刚苏涟漪所说的“没多想”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心,那阴谋的味道更浓。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一些不解,“后来便是那晚宴,皇上突然说要嘉奖于我,让我第二日上朝。母亲,当日的晚宴您也在,我没说谎吧?”

寇氏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第二日,上朝,皇上却突然说要立商部,也是把我吓了一跳。母亲,我敢对天发誓,之前对商部一事,一无所知!”没错,她就是对商部一无所知,只以为是皇商,没想到皇上搞了一个商部出来。

寇氏听得入迷,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典故,点了点头,也相信了苏涟漪。毕竟,苏涟漪这厮若是想对她对抗,能将他活活气死,根本用不着骗她。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后来,接下来一件事便是皇上的赐婚。母亲您可曾思考过,为何皇上明知父亲对这亲事的不同意,还要执意赐婚?”涟漪又继续道,循循善导。

寇氏面色更是苍白,摇了摇头。

“那便跳过赐婚这件事,再说为飞峋封官之事。飞峋确实功高,但按理说,皇上已用赐婚之事满足了他,根本不用再破格提升官职,而父亲为枢密院使,母亲想来对这军队系统也是了解,猛虎营、迅鹰营和银狐营在鸾国有多重要不肖我来说,三营从来都是各自为政,为何却突然指派了一个官职,统领三营?”清脆的女声,冷静、利索,好像一部悬疑剧的画外音一般,冰冷不带感情,却又是一种客观的角度,将人的思维,逐渐引领入一个思考的区域。

寇氏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心中的怀疑。

此时,寇氏以为是自己推论得出一些答案,其实却是被苏涟漪一点点牵着鼻子走,寇氏心中得到的答案,其实是苏涟漪潜移默化中灌输给她的。

“皇上一步步,将本就声名显赫的云家更是推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皇上意欲何为?母亲,您想过吗?”

寇氏颤抖着,手中茶碗已经端之不住,开始打颤,最后只能放到了一旁桌上。

“母亲,这个答案,我便不说出口了,但母亲见多识广,应已得到答案了罢。”涟漪声音还是一派严肃。

..

170,京城立府,新的开端

苏涟漪回荀水院时,荀水院的丫鬟小厮已下班,偌大的院子又是一片宁静。

卷起袖子洗手入厨房,厨房内的蔬菜瓜果已被丫鬟们洗好切好,只等烹饪,而炉火也是温的,想来是细心的丫鬟们特意留的火,只要稍拉风箱,这炤火便能重新燃起。

当菜香在厨房四溢时,云飞峋回,还未入房间换衣服,先是来厨房与亲亲娘子请安。“我回来了。”

照例,从背后抱住,在其白皙柔嫩的脖上亲了又亲,蹭了又蹭,某人反抗,但某人又不愿停手,看到那娇嫩皮肤上又红肿一片,却还是继续蹭着。

愤怒的涟漪操起了炒勺反抗,虽刻意手下留情,但却也能感觉到与对方的差距。云飞峋那厮就仿佛能看穿苏涟漪下一招要向何处一般,总是能提前躲避。

不大的厨房欢声笑语一片,虽处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却又与之十分不相称。

苏涟漪装作翻脸生气,云飞峋这才肯放过她,让其专心炒菜。

不大一会,四菜一汤便出了锅,飞峋将盛放菜肴的盘子端到桌上,一身官袍却端着盘子,很是滑稽的镜头,但云飞峋却做得认真。

涟漪洗过了手,刚刚入房门,又被那人狠狠抱了住。

闻了闻,还是一股子清爽香气,涟漪很是惊讶,虽知飞峋爱干净,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沐浴穿衣吧?而此时的云飞峋身上一股子刚刚沐浴后的清香,这官袍上也无丝毫尘土的气息。

苏涟漪不动声色地低头看去,她还记得今日飞峋所穿官袍的左袖下有一处抽丝,是她不小心弄的,那抽丝甚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涟漪,怎么?”飞峋敏锐发现涟漪情绪不对,也跟着低头看去。

涟漪微微一笑,仰头,“为何不在家中沐浴?”这官袍,并非他早晨穿出去的官袍,男人在外换衣服回家,不是件正常事。

“今日营中演练,弄了一身土,便临回时沐浴换了身衣服。”飞峋答。

涟漪了然,不想深究,“快去换衣吃饭吧。”

云飞峋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而后便取了衣物,大步迈向屏风后,换衣。

苏涟漪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秀眉微微动了一下,敏锐之光流过双眸。但随即,又狠狠自嘲一番——她真是没事找事,回到家中本应全身心放松,但仅仅因为一件衣服便怀疑飞峋,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吗?

屏风后脱衣换衣的声音从容,那声音满是无辜,涟漪自嘲完,便转身取碗筷去了。

当苏涟漪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的同时,屏风后那脱衣人的动作停顿了半下,浓眉一蹙,又继续换衣。

……

相信在这宁静的小院,无人能猜到,身居高位的某对夫妻本应奴婢成群的伺候,实则不然,却过着和乡下百姓们的生活,一切都亲自动手,安宁却又甜蜜。

吃饭时两人闲聊白日里的工作,吃完饭便将碗筷堆在厨房,明日自有丫鬟们来洗刷,而两人则是捧着热茶,在院中吹着暖暖的晚风,赏月谈心。

苏涟漪将下午在云夫人院中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都和云飞峋说了,可以说,连哄带骗,更是带有各种蹩脚的忽悠,此时想来都可笑,糊弄妇人是可以,就怕被云忠孝拆穿。

飞峋静静听着,心头感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涟漪,谢谢你了。”

涟漪叹气,“你若是感谢,只会增加我的内疚,她是你的母亲我却不尊重,有错在先。”

云飞峋缓缓摇了摇头,“若没有你从前的针锋相对,他们不会如此快的接受,没有威慑,之后的诏安不会有效果。”

涟漪噗嗤一笑,“你这儿子真不孝顺,竟将自己父母比作刁民,回头你若是惹我生气,我便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云元帅,让他动用家法收拾你,对了,你们云家家法是什么?”

飞峋无奈,“我怎么舍得让你生气?家法的话……轻则罚跪祠堂,重则军棍。”

涟漪一愣,怏怏道,“还是算了,我舍不得。”

夜幕明月当空,月圆无星,却别有一种一生一世的专一之感。

月下,女子双手捧着茶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而男子身材颀长的男子则是一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将那本高挑的女子如同小鸟一般纳入怀中。

夜色宁静,蜜意绵长。

……

又一日,商部。

有了连续几日的经验,如今商部各部门人员已经能熟练应付存银的官员了,哪怕是再大的额度,也已经脸不红心不跳,只顺手从一旁部门里抓来两个倒霉的帮忙点银子罢了,大不了就是那封条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中又添两个人名罢了。

苏涟漪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前一阵子各种加班的结果,便是本月工资双倍,商部独立于其他部门,又有各种福利,之前觉得不小心掉进深坑的官员,突然又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

苏涟漪最大的能耐不是自己来处理一些事物,而是喜欢定制出一套控制人的……不对,是合理安排人力资源的条例,让众人来遵守,外加三日一次例会洗脑。

中午,苏涟漪将所有卷宗合上,伸手揉了揉眼周围的穴位,因这身子才刚刚十九岁,眼部肌肉还未完全成型,生怕得了近视眼等眼疾。鸾国没有眼镜店,近视眼便等于不治之症。

门外有礼貌的敲门声,苏涟漪马上听出,是叶轩的敲门声。因为人的性格不同,便直接反应在其细节上,例如这敲门声。李玉堂的敲门声从容规矩,带着沉稳,而其他下属的敲门声恭敬居多。

叶轩的敲门声轻快,又带了一股子自信。

果然,门外之人正是叶轩。

“郡主,一起到外用个午膳吧。”正午阳光刺眼,在这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叶轩本就俊美的面容仿佛与阳光羽化了一般,完美笔直的鼻梁挡住了一些光线,才勉强能看清那一侧的容颜。

也是一双桃花眼,柳叶似的眼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褶皱,若有若无,却又勾人心弦。

何为桃花眼?不用主人的任何情绪,只要那双眼睁开,便自动放电无数。

只要一到中午,这叶轩便来找她用午膳,他是叶词的兄长,更是有家室之人,加之平日里从未对她表现出什么别样心思,本来苏涟漪是放心的。但这一日复一日,终究有些不妥。

“不用了,右侍郎,今日我不饿,不想吃了。”先将其打发走,回头再找时间偷摸出去吃点什么。

叶轩微微一笑,而后竟入了屋内。没了那晃眼明亮的光线,其精致的外形更是俊逸非常,带着一种风流倜傥。“即便是没胃口,多少也要吃些,否则饿坏了脾胃,这样吧,我知道一家酒楼的开胃汤不错,我陪你去?”

涟漪无奈,正在纠结想办法推开,却有人进了来,是商部的下面的差役,“禀涟漪郡主,金玉公主邀请郡主用午膳,公主殿下的马车正在大门外。”

苏涟漪心中惊喜,赶忙微笑道,“抱歉了右侍郎。”

叶轩无丝毫失落,还是那般君子之笑,微微点头,“既然有人陪郡主用午膳,下官便放心,那下官告退。”

“……”看着那从容而去的身影,苏涟漪无奈地伸手揉了揉自己额角,向商部大门走去。心中暗暗纳闷,难道姓叶的都这般风流?叶词先不说,直接摆明了追求,而他这二哥却暗里……想到这,苏涟漪又将之前的观点反驳,只因人家确实未开口,别自作多情了罢。

“在想什么呢,如此专注?”苏涟漪还未到出大门,便听见前方有一悦耳女声笑盈盈地对她道,那声音软糯,夹杂着一种撒娇成分,是夏初萤。

涟漪笑着,出了大门,今日的夏初萤并未乘坐皇家明黄马车,而是换了一只稍微低调的马车,低调却奢华。涟漪踩着车凳入内,见到车内那华丽得装饰丝毫不惊讶。

“熙瞳呢?”涟漪问。

“在公主府呢,云夫人上午便来看望熙瞳,我见熙瞳有她陪,便抽空出来找你,我们姐妹好久未聚上一聚了。”初萤笑道,软软的小手拉着涟漪的手,两人坐在刺绣华贵的软座上,马车缓启。

“云夫人确实很疼爱熙瞳啊。”涟漪感慨。

提到云夫人和熙瞳,初萤也忍不住有些动容,“是啊,若不是熙瞳,我真想象不到眼高于顶的云夫人有一日也会如同一名普通慈祥妇人一般。先不说云夫人几乎日日来报道,单说上午,熙瞳竟然将甜汤撒到云夫人身上,而她竟也不生气,乐呵呵的换了衣裙,你是不知,云夫人这人最是洁癖,当初在元帅府,有一丫鬟不小心踩到了她衣角一下,而她下令杖责那丫鬟,差点将人活活打死。”

涟漪惊讶,“还有这事?”

初萤一努嘴,“可不?宫中矫情的妃子见多了,但出现这种事儿,最多是抽两个嘴巴,衣物脏了细细便是,可见云夫人的洁癖。”

涟漪笑着,“熙瞳是她孙子,她自然不会嫌弃。”

因为云夫人疼爱熙瞳,初萤心情也是大好,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受尽宠爱?如今她与云夫人的关系也好了不少。“不是,听云飞扬说,他儿时只因将脏手碰到云夫人身上,云夫人便大发雷霆,虽没怎么惩罚云飞扬,但其随身丫鬟却倒了霉。”

涟漪嗅到了一丝味道,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刚刚,金鹏将军也在公主府?”

初萤面色微微一红,而后神色黯淡了下,“恩,他跟云夫人一同来的。”

正说着,车停了,应该是车夫早被初萤交代了去处。

“公主殿下、郡主大人,到了。”

两人先后下了车,入了这个一处豪华酒楼。京城酒楼林立,这种多则四层的高档酒楼数不胜数,不若岳望县那般凤毛麟角。

往来之人自是权贵,看见并肩款行的两人都忍不住回头观望。一人是绝代风华的金玉公主,虽为人妻人母,但那娇俏绝美的容颜,仍是引人垂涎。另一人是商界奇女、朝堂新贵,商部尚书涟漪郡主,朱红色男装官袍加身,非但没有女穿男衣的尴尬,反倒是英姿飒爽,让人不觉肃然起敬。

两人跟随酒楼侍者上了二楼雅间,很长时间后,众人才缓过心神,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两女,大呼过瘾。

雅间内,本着发扬三八精神的苏涟漪继续追问,“好了,快快和我说说,云飞扬去了你那,然后发生了什么?”她期待着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一幕。

夏初萤无奈,“还记得你大婚吗?”

涟漪点头,“恩,怎么?”

“当时老爹的桌上几乎无人上前,母后离开后我便去陪老爹,那些官员们唯恐得罪了云元帅,无一人来敬酒,我便……便将云飞扬叫了去,而后,那些官员才陆续前来,所以,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初萤道。

涟漪了然,大婚之日发生什么,她根本不知,大礼前后,她都是蒙着盖头的,而后就被送入洞房。若不是初萤说,她还不知前堂发生了这一幕插曲。

苏涟漪是个冷静之人,那样的情况,官员们确实不方便到老爹桌上敬酒,大家在元帅府吃酒,看的是元帅脸面,加之,敬酒也需捧酒陪酒之人,那桌上确实没人。

说内疚,其实倒没多少内疚。处在一个客观的立场,她很喜欢苏老爹、苏皓大哥和苏白小弟,但喜欢归喜欢,说是荣辱与共的家人之情,还差了一些。

毕竟,她确实不是真正的苏涟漪,亲人这种东西,即便是血浓于水,但平日里相处更为重要,而她来鸾国刚刚两年,两年的时间便培养出真正的家人之情,有些牵强。

也许以后会是家人,但还需一些时间,无论是何类感情,都急不得、牵强不得。

“让你费心了。”苏涟漪道。夏初萤的好,她却真真记得,她能感受到初萤对她无私的好,无论是大事到小事,更是每一个细节。

初萤撅嘴,“又开始和我客套了,场面话别在我这里说,我烦得很。”

涟漪笑着点头,“你说的对,大恩不言谢,与你说谢谢,确实无聊得很。我们二人的感情,只有我们自己知晓。”

“这样才对。”说着,初萤为她倒茶。

涟漪将她小手扣下,将那茶壶又按在桌上,板起了脸,“既然不是外人,就别废话,快快从实招来,你与云飞扬怎么样了。”

初萤面色尴尬了下,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笑却又压抑着笑意,“你大婚之后,他便没事前来,有时跟着云夫人来,有时是自己。他若是自己前来,我是不见的,但他还是坚持在大厅中喝完一盏茶再走。”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涟漪又问。

初萤低头,“我也不知。”

涟漪微微歪过头,“说句公道话,我的思想偏激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你是知的,若不是我的出现,若不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向你管束我这种极端的思想,也许你与云飞扬也不会……”

“不,涟漪。”初萤缓缓摇头,“若不是因为你,我虽不会下定决心与其分开,但每一日,我确实不开心的,一个月,只开心五日罢了。”

“五日?”涟漪不解。

初萤苦笑,“是啊,云飞扬是个极有原则之人,无论纳妾多少,但一个月有五日都是在我房中过。”

苏涟漪的眉皱了起来,特么的臭男人,以为行房事也是任务吗?一个月五日,这比丝毫不留宿还要侮辱人!

初萤叹气,“但我对那生活已经厌倦了,所以,我便选择离开了。”

涟漪凝神,神色认真,“初萤,你认真回答我。若金鹏将军他回心转意,独宠你,你可愿意?”

只见夏初萤娇小柔弱的身子猛然一僵,这想法她不是没有过,但每一次刚刚冒出萌芽,便被其狠狠打压下去。希望的越大、失望的越大,有了期待、便有伤害。

若是想做到不受伤,便从开始便没有丝毫期待。

但这一次,却被苏涟漪提出,她不得不去正视。

少女都爱英雄,夏初萤也不例外,尤其是云飞扬这种文武双全又面容俊美的少年英雄。当时她还在宫中时,便已经芳心暗许,起初,先皇是不同意的,只因云家手握兵权,不能再加大其势力。

但夏初萤却苦苦哀求,宁可放弃地位,最终先皇与太后无奈,这才允许下嫁。

虽然多年来的夫妻生活、云飞扬的流连花丛将她的爱恋慢慢磨灭,但死灰中,却也有零星火苗。

一声长叹,“怎么可能?独宠我,那及时美妾怎么办?”

苏涟漪伸手盖在初萤略带冰凉的小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好办,只要云飞扬能独宠你,那些妾室便扔了钱打发了就是。这个世界,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初萤无奈笑了,“你以为那些妾室都出身低贱?有很多都是官家女子,不愁钱财。”

涟漪轻轻一笑,交叉的睫毛间,闪过一丝危险。“我会亲自告诉她们,趁着年轻,我送她们一大笔嫁妆,找媒人帮他们另谋俊才夫婿。若她们坚持不肯走,也好办,现实断其育,而后毁其容,即便是硬留在将军府,也让她们没什么盼头。”冷哼道。

初萤深深地看着苏涟漪,“涟漪,你是善的,这些事,你做不出。”

涟漪回望她的双眼,眼神无比坚定,“不,这些事我能想到便做得出。”说着,伸出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那十指纤纤修长,一尘不染,就如同仙女之手一般。

“救人与杀人,只在一念之间。同样,善与恶也是如此,只看面对的是朋友还是敌人了。我有方法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同样,我也有方法杀人于无形,更有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夏初萤看着苏涟漪认真的的神情,听到她说这些话,非但不会不寒而栗,相反却心中感动十分。

是啊,救人与杀人只在一念之间。当日她产子之时,涟漪对她开膛破腹,其实这与杀人并无区别,但最终,却救了她。

“谢谢你,有你的心,就足矣。”初萤微笑道,悦耳女声潺潺,如流水一般,沁人心脾。

正在这时,门外有恭敬敲门声,是侍者前送来饭菜佳肴。

片刻的时间,两人面前桌上的茶点香茗已被撤下,换上了美味佳肴,两人的话也打断了一些。

待侍者上完菜,又被赶了出去。

“先吃饭吧。”初萤道,夹了菜,放到涟漪的盘中。

涟漪却不肯放下那话题,“快回答我,先别管那些妾,若他真愿独宠你,你愿意回去吗?”

初萤的面色微微红,而后白了一下,最后又泛起粉红。微微点了下头,带了丝娇羞。

涟漪放下心来,夹了平日里初萤最喜欢的菜肴,“好了,纠结的话题到此结束,来来,吃菜。”她突然心情大好,若是云飞扬真能浪子回头,也是个好事。

首先,熙瞳便有了恩爱父母;其次,初萤也有了家,这是最好。

至于那些妾室嘛,虽然女人不能为难女人,但,人活在这世间便要有个立场。而她苏涟漪的立场如此,只能对那些女子们说抱歉了——不巧,今生今世,只能为仇敌。

随后两人的谈话就轻松许多,两人都避免着太过沉重的话题,说一些商部之事,又说一些熙瞳的趣事。

两人用过饭后,饮茶漱下油腻。

初萤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高兴起来。“说来说去都忘了正事,我要恭喜你啊,听说你要立府了。”

涟漪呵呵一笑,“听谁说的?”

“云夫人。”初萤答。

涟漪来了兴致,“她今天上午和你说的?来和我说说,她当时是抱着什么心情,难道是背后狠狠骂我一顿?”

初萤噗嗤笑了出来,“不是,她好像对你们出去立府没什么反感,只是说你们要走了,府中空的慌让我搬过去,也好帮我一同教养熙瞳。”

涟漪了然,看来寇氏应该也将云忠孝的工作做通了,搞不好今日云忠孝就会找她谈话,“那你怎么想的?”

初萤闷闷道,“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又如同想起什么一般,一撅嘴,“你最会打岔,我现在可不想讨论是否回元帅府,我只想说,你与飞峋都这么忙,那府宅怎么办?谁来张罗?”

苏涟漪一歪头,嘻嘻一笑,“不知道,以后再说吧。”也学了初萤的口吻。

夏初萤对其恨铁不成钢,“别闹了,我来其实便是这件事,你那立府之事,便交给我吧。正好云夫人最近日日来公主府,有她来照看熙瞳我也放心,你可有管事人选?”

“没有。”涟漪也不客气,好不推辞。岳望县的苏府便是夏初萤支起来的摊子,而着京城的新府,她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所以,只能……能者多劳了。

初萤点了点头,沉思了下,而后抬头,缓和了口吻,慢慢道。“我手上有这么个人,是名女子,今年三十有二,名为秦诗语,从前是母后身侧的大宫女,照料我长大,与我感情颇深,后因年岁大了,在其二十一岁时,母后将她嫁给了族中青年,后来……”说到这,叹了口气,“后来,成婚十一年未育,她夫君却已纳妾多名,连儿女都有了七个。那些妾室泼辣,好在秦诗语也是个泼辣强硬的女子,加之从前是母后的贴身大宫女,便一直占据正妻子之位。”

涟漪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初萤继续道,“后来突然出现个名医,她夫君便将那名医邀请入家,为其诊治,得到的结果,却是秦诗语无法生育,最终,她夫君便要将一名宠妾抬成平妻。”

苏涟漪听到这,长长叹了口气。为何又是一位悲剧女子?“之后呢?”

“那秦诗语从来都是个要强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竟要求和离,而后,便和离了。”初萤叹气,心中却是赞叹秦诗语的果决,只不过却为她的后半生担心。“那女子泼辣爽利、很有才情,从前也是在宫中伺候母后的,前几日我入宫才听说,便将她招到公主府,若她找不到愿接纳她的男子,便随我过一生。如今,你立府,而你又忙碌,根本没时间料理府宅,我便想到了她,若你不嫌弃她,我便让她去你府上做管事罢。”

虽然寥寥数语,只听了这刚硬女子的大概,但苏涟漪对这秦诗语的尊敬却油然而生,轻笑出来。“怎么会嫌弃?”

初萤微微摇了摇头,“涟漪,你不懂,你与飞峋还未有子,身边伺候之人绝不能出现寡妇或这等病症女子,否则易沾染晦气。”

涟漪哭笑不得,“封建迷信!什么晦气不晦气?这样刚硬的女子正好镇宅,回头我府上,连钟馗门神都不用贴,各路小鬼看见那秦诗语,谁敢入内?”

苏涟漪的话把初萤逗笑了,两人就这么定了下来,府宅之事便直接交给了初萤和那未曾见面的管事秦诗语张罗,涟漪继续忙商部之事。

两人结了账,免不得要争相付账,那场面又令一旁人频频侧目——两美女厮打付账,也是美景一座。

最后,身材高挑的苏涟漪占了优势,将银子甩给了掌柜。她知晓,初萤虽有公主身份很是光鲜,其实她的积蓄都给她填了嫁妆,不说手头拮据,也不是很宽裕。

可惜,她想将银子还给初萤,后者却不肯要。

付账结束的夏初萤撅着小嘴,只恨太后没给她生出长胳膊长腿,从前觉得自己身形娇小,现在却羡慕人家的大个子。

公主府马车先是将苏涟漪送回了商部,而后才转到了公主府,自是不说。

夜晚。

涟漪乘坐马车回了元帅府,面容虽还是一贯的恬淡,但心中却一直猜测,晚间元帅定会找她说上一说。

果然,涟漪刚入大门,边有一直等候在大门的管家上前,先是恭敬一礼,而后道,“小的见过涟漪郡主,夫人邀请郡主于二少爷到菡萏院用晚膳。”

涟漪淡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随后道。”

管事赶忙又见礼,“是,郡主,那小的在这继续等二少爷,一会小的派丫鬟去接您。”

“好。”涟漪从容回了荀水院,见丫鬟小厮们守在门口,到了“下班”的时间,只要知会她一声,这些人就可以下班。

“乐蕊、秋灵,你们二人留下为我梳妆,其他人都下去吧。”涟漪道。

“是。”一众人都离开,只剩下从公主府出来的两名陪嫁丫鬟为苏涟漪选了衣裙,仔细梳妆,不为艳丽决定,也要明媚动人。

一炷香的时间。

梳妆台前,两名丫鬟正为涟漪挑选合适头面,云飞峋回。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话语,便已知晓心意。

云飞峋到屏风后,换了一身便衣,而涟漪也梳妆好,在两名丫鬟的伺候下,主仆四人便到菡萏院赴宴。

……

菡萏院,偌大的圆桌,满是佳肴,桌旁只坐了他们四人。

席间,母慈子孝,一派和乐融融,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这几人还是剑拔弩张?今日,情形竟决然相反。

------题外话------

昨天丫头赠送的字看到了吗?没错,今天也要赠送,呵呵。

熬了一夜,写了一万,今日在车上度过,不能写了,先发这些,明日剩余两千余字会补充上。明日更新会很晚,应该不会提前,所以亲们不要刷新等更。

今日好像打春,早晨吃了春饼,亲爱们吃了吗?

最后新年快乐,亲爱的们,丫头拜年,你们也要意思意思给个红包吖,哈哈。不要花钻,只要月票,么么哒!

171,管家秦诗语

云飞峋轻轻推门而入,本不想打扰正在一说一听的两人,但也是引起两人注意。

涟漪回过头,面上是一贯淡笑,“飞峋,你回来了?”

这清丽秀美的面容看在云飞峋眼中,竟是无比惊艳,胜过天仙。在他心中,苏涟漪便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拯救他。

“母亲,您请坐。”涟漪回头看了云飞峋一眼,却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起身对一旁寇氏道。

苏涟漪对寇氏态度恭敬亲密,哪还有从前那般横眉冷对,甚至起身前来亲手将寇氏扶着入了座,一旁云忠孝见苏涟漪这般识大体,也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屋内无外人,一家四口便在涟漪妙手茶艺下热聊了很久。

……

正是十五,夜幕上圆月当空。

告别了元帅夫妻,也谢绝了丫鬟相送,苏涟漪与云飞峋提着灯笼慢慢向荀水院去。

灯笼是飞峋提的,而涟漪则是迎着初夏的夜风,赏着元帅府内夜景,两人默默无言,好像专心享受这难得相处的时光一般。

刚入长廊,涟漪只觉得身侧一阵疾风,还未反应出,便被一旁那人紧紧搂了住,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则是将她狠狠压入怀中。低头嗅着她的发丝,享受着馨香。

“涟漪,谢谢你。”幽幽的男声轻轻,如同夜幕下的灌木丛中,隐隐漂浮的萤火虫,能触动人柔软的心底,无比动人。

苏涟漪自然知道他在感谢她什么,只微笑着伏在他胸前,“这是我应该做的。”

又是好一会,云飞峋不说话,不是不说,而是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这感谢,去表达对她的爱。“我是这天下最幸运之人。”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无比真诚。

涟漪见四周无人,便也大了胆,伸手揽住他的腰,“我也是幸运之人,遇到了你。”

云飞峋无声吻了她的发丝,“我这样的男子,天下很多。”

涟漪笑着轻咬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我这样的女子,天下也不少。”

“不,天下只有一个苏涟漪。”他道。

“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云飞峋?”她反驳。

云飞峋又要说什么,苏涟漪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唇,“好了,别说这么肉麻的话了,大夏天的,我后背鸡皮疙瘩起了不少。”

飞峋一愣,将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在她背上抚了抚,“我帮你抚平。”

涟漪一个转身,便巧妙从他怀中出了来,挽住了他的手臂,“别贫嘴了,回家吧。”

云飞峋笑着点头,“好,回家。”

两人小声谈笑,穿过长廊,过了花园,荀水院已出现在视线之中。

飞峋看着不远处的精致宅院,本应是有奴仆成群,但此时却安静无人。“为何我有种错觉,回的不是元帅府,而是苏家村我们的家?好似将苏家村的家搬到了元帅府一般。”

涟漪噗嗤一笑,“是啊,在这深宅大院中竟有个独立的小院,让我想起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喧闹中的一片安宁。

飞峋轻轻挣脱她手臂的缠绕,继续将她搂入怀中,慢慢向前,“向往我们的新家吗?”

涟漪赶忙点头,“向往,无比向往!”又想起了从前思考过的一个问题,“但有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云大人可否告知在下?”

“什么事?”飞峋轻笑。

涟漪一挑眉,“为何皇上突然要赐宅子?皇上为何要管你们云家的家务事?”

黑暗中,云飞峋将脸上的一丝诡异隐藏,眨眼之间,又恢复到平日里那般。“皇上御赐府邸并非第一次,历朝历代都有皇上御赐府邸一说,或是为皇亲国戚,或是为贡献颇大的朝臣,别的不说,元帅府便是先皇御赐。”

涟漪了然,“原来这样。”

“对,起初父亲出任东邬城驻守将领,后,先皇派东福王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将父亲召回京城为官,便赐给这座元帅府。”飞峋道,

涟漪点头,叹了口气。“当初先皇也是听信了一些谗言罢,元帅刚回京中时,想来也受到了不少排挤。”

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云飞峋感触颇深,两人入屋子,云飞峋将灯笼熄灭放在一侧,捏着涟漪的小手到了床沿坐下。“是啊,当初京中有几大势力,其中最强的两个势力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而太子年纪小,只能单凭其母后家权势。父亲既是被谗言召回京城,先皇自然不会给予其实权,不得已,父亲便投靠了太子一势力。”

原来如此,从前只听片面,如今知晓真相,之前的很多事便能解释了。“那谗言者,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二皇子的人?”

“大皇子的人,”飞峋答,这也是他为何有了与皇上第一次五年之约的原因,若是太子一方溃败,那云家也绝无善终。

涟漪乌黑的眸子瑰丽流转,终于知晓为何云忠孝这么容易便听信了她之前的猜测,原来……他竟已被先皇忌惮过一回。有了从前的经历,如今再说被忌惮,他也不至于太过意外了。

苏涟漪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信口雌黄,也不知会不会在皇上与元帅之间造成间隙。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是被逼无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夜又这么过去。

……

朝中有个天大消息,云元帅竟向鸾国中央银行存了银!

若是说从前还有官员不信任或有顾忌的话,云忠孝的此举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彻底相信了!

因,云忠孝与苏涟漪的水火不容大家有目共睹,两人不可能联起手来使诈,即便是两人关系缓解,两人也属家人,苏涟漪不可能将自己夫君的父亲推入火坑。

所有人已完全信服,都开始纷纷掏出银两,而银两多少,则完全参照云忠孝存银的比例。

这些为官多年的人,很是老奸巨猾,都在顾忌云忠孝的的身家,而后按照这所出银两算出比例,再用自己身家结合这比例,存上银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对了。

商部又是一片忙碌,但在前几日的经验下,有再多的银两过账,也不会手忙脚乱,何况苏涟漪专门针对了这个情况,设置了“预约制”,从今以后,想要存款超过五千两,必须要提前一天预约,否则恕不接待。

鸾国中央银行,最早是求着人们存银,如今姿态高了,还给存银人设了限制。

中午,苏涟漪没等叶轩前来“惯例”邀请,便早早跑了出去,因和初萤有约。

今日初萤并未亲自来迎接,而是早早派人通知了时间和地点,只等苏涟漪赴约、

还是那间酒楼,当苏涟漪赶到时,见到雅间外有随行伺候的丫鬟等在外,才恍然惊悟,原来上一次初萤到商部亲自接她,怕她别扭,所以没带丫鬟。感慨其细心。

丫鬟们见苏涟漪来,请了安,撩了帘子,伺候苏涟漪入内。

只见雅间内,夏初萤正笑盈盈地与一女子低声聊着什么。初萤坐着,那女子却恭敬站在一侧,其身材中等偏瘦,姿色也是中等偏上一点,丹凤眼,小鼻子,薄嘴唇。

按照苏涟漪所了解的面相,这样的人,最是有心计。有心计不是坏事,只看其时好时坏了。

“涟漪来了?”初萤一笑,站起身来迎接,“涟漪,这位便是上回我提到的秦诗语。”

而后,初萤对那名女子介绍,“诗语,这位便是涟漪郡主。”

那女子赶忙上前,规规矩矩福了个礼,那礼虽是民间管用的福礼,但其身姿挺拔、体态优雅,一看就是曾在宫中之人。“奴婢见过涟漪郡主,涟漪郡主吉祥。”

“免礼。”涟漪微笑道,不觉对这人印象极好。首先,她衣着打扮觉悟花哨,朴素却又不寒酸,落落大方,干净整洁。加之,其无论是在初萤身旁,还是此时在她面前,都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入座,“诗语的本事你就放心吧,别说将一个宅子交给她,即便是将一座宫殿交给她打理也是绰绰有余。”

“那便多谢金玉公主的举荐了。”涟漪笑着开玩笑。

夏初萤轻拍她,“找打。”娇嗔。

“秦诗语,既然公主将你引荐给我做管家,以后我便称你为秦管家罢,做吧。”涟漪一指身旁的位置。

“奴婢站着回话便可。”诗语答。

涟漪微微一笑,“既是我的管家,便要听我的,在我身边,没有绝对的主仆,既是主仆又是朋友,坐吧。”

秦诗语并未因苏涟漪的话而表现出什么感激涕零,而是恭敬点了下头,而后在离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身旁不远坐了下来。并未全坐,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还是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

“家中有何人?”涟漪问。

“回郡主的话,父母已不在,上有一姐远嫁峡城。”秦诗语答,不拖泥带水。

涟漪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回郡主的话,奴婢既做了郡主府上管家,从今往后,便会一心一意效忠郡主、伺候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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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赠送的已经更新,妹子们刷新去看看,今日更的少,明日应该还会有赠送,预计赠送三千。

不瞒各位,从昨日早晨到现在,还未合眼,因赶车从娘家回婆家,跨越数省,悲催。

今天写了昨日赠送的两千和今日的三千,已经耳鸣。好在,婆婆心疼我,用大筐将家里大公鸡蒙头扣住,丫的应该不会叫了…可以睡个好觉了,万幸!

和各位吐槽,勿烦,呵呵。过年辛苦,如果各位也有想吐槽的烦心事,不妨写在留言板上,让丫头也开开心……不对,是让丫头抚慰下可怜的妹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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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搬家也要风风火火(欢脱求票)

云府,虽从前如雷贯耳,但一众下人们却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未来的主家,纷纷扔下手中的工作,跑来请安问候。

因为身份的突然变迁,苏涟漪忍不住有一些羞涩,跟在云飞峋身旁,两人慢慢向宅子深处而去,带着各种奇怪心情欣赏着自己未来的家,第一个属于两人的宅子。

两人还是一贯的繁忙,只不过昨夜趴床上闲聊达成了一个共识——也不能将所有事都推给金玉公主不是?实在是太不人道!于是,两人便约了这个时间,一齐赶来,看能帮上什么。

但事实上,在各自岗位上干得都不错的两人,跑到了自己的家,也都没了主意,看着有条不紊忙碌的下人们,不知如何插手。

已有下人跑去通知了管家秦诗语,不大一会,便见到身着素色细布衣裙的女子,快步向两人的方向赶来,到了跟前,便福身下拜,“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苏涟漪干咳了下,压低了声音。“那个……秦管家,能不能还按照从前那般,称呼我为郡主?”这夫人……

秦诗语面容认真严肃,没什么笑意,“夫人,从前未立府便随意,但这立府了便要有个规矩。奴婢知晓您不太习惯,但过几日便会习惯了。”

苏涟漪无奈,回头看向云飞峋。“飞峋,这位便是初萤推荐给我的管家,秦诗语。”

云飞峋点了点头,未说话。

秦诗语抬眼看了云飞峋,虽从前有耳闻,却未见过云飞峋,倒是在宫中见过金鹏将军几次。客观的说,骠骑将军虽也是一表人才,但与金鹏将军是没得比。但,想到那一次午膳时的话,却又对骠骑将军另眼相看。

“乔迁宴请定在十日后,可能筹备妥当?”涟漪问。鸾国有个习俗,乔迁,自由宴席。

“回夫人,定能如期,放心。”秦诗语答,而后又问,“不知老爷和夫人何时搬入新府。”

午时阳光明媚,微热,宅子内的一切都是崭新,那屋外耸立的柱子也是新漆,明亮朱红,站在院中,能隐隐闻到一种味道,是一种新生活的味道。

何时搬家,云飞峋是不管的,全随苏涟漪的,她想住哪,他便跟到哪。

“最早何时能搬?”涟漪问。

秦诗语答,“夫人可曾找人算过?”

涟漪摇头,“没算,我不信那个,与老天安排的命运相比,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努力,事在人为。”

经过这几日的交流沟通,秦诗语也多少了解了涟漪郡主的为人,并未做太多惊讶,反倒是十分喜欢这种恣意的洒脱。“若夫人如此,那何时迁府都可以。”

“真的?”涟漪惊喜。

秦诗语还是那般认真严谨,面容鲜少有笑容,点头。“真的。”

“现在房间中都能住人了?”在古代没有什么甲醛超标吧?

秦诗语诚恳回答,“能住人。”

苏涟漪一拍手,“哈哈,太好了,走,我们搬家去。”

秦诗语吓了一跳,“夫……夫人……您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涟漪笑眯眯,“亲爱的管家小姐,我说现在就搬家啊,有自己的家为何不住?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早搬晚搬都是搬,为何还要等,事不宜迟,回去搬家了啦。”说着,便拽起云飞峋便准备向回走。

秦诗语那惯有的从容又濒临崩塌,目瞪口呆。“夫……夫人,您……不是在说笑吧?就这么决定迁府了?”在她的印象中,苏涟漪是一个万事都把握在手心之人,也是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子,为何今日如此毛躁?

云飞峋见到这秦姓管家的惊讶震惊,心中暗笑——涟漪这个人里外分得很清,若是对外人,便是一贯沉稳端庄的姿态。唯有对朋友才袒露心事,而实际上,她也如其他天真烂漫的女子一般无二。

就这样,两人齐齐旷工,再急急跑回了元帅府,在众人的震惊中,开始找人搬家。

两人并无多少奴仆,唯一要带走的,便是夏初萤送给涟漪的两名陪嫁丫鬟,乐蕊和秋灵。话说,这两名丫鬟也是倒霉的,按理说,其他小姐的陪嫁丫鬟最终都会落个姨娘做做,可惜,苏涟漪的陪嫁丫鬟却永远也是陪嫁丫鬟。

但夏初萤是什么眼光?既然送给苏涟漪,自然是挑人品好的,这两名女子也一直用心伺候,绝无他想,更无勾引云飞峋的丝毫苗头。

荀水院中其他物件,苏涟漪也懒得拿,大半都是元帅府的,让两名丫鬟将她衣服收拾了下,扔上马车便可。小厨房中的锅碗瓢盆,也是不拿,云府中已经置办了新的。

而搬家最大的困难不是别的,而是苏涟漪那九百九十九台嫁妆。

荀水院不小,而苏涟漪又不允许几名丫鬟小厮居住,便省下了大量房间,这些房间没有别的用途,都变成了仓库——装苏涟漪嫁妆的仓库。

苏涟漪正纠结这嫁妆如何搬运,而云飞峋已遣了赵青赶回猛虎营,不大一会,当乐蕊和秋灵两名丫鬟刚收拾好苏涟漪的衣服和一些需带之物,便听到前院嘈杂声一片,原来,是猛虎营中兵士们被云飞峋唤了来。

云夫人寇氏上午照例去了公主府探望宝贝孙子,刚刚乘马车赶回元帅府,还未到大门,便看到一群骑着马的威武官兵,见其训练有素外加服装整齐讲究,便猜想这不是普通兵士,生生吓了一跳——难道是老爷出事了!?

因为苏涟漪的那一套推论和从前的经历,云夫人可怕坏了,这种兔死狗烹之事在史书上太多,可千万不能发生在她家啊!

就这样,寇氏吓得满面苍白,好容易在整齐的队伍一旁找了个缝隙,马车钻了过去,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急急跑入了府中,就见到管家迎了上来。“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寇氏急急问。

事发突然,早晨离府时,二少爷和少夫人还像往常那般,谁能想到这大白天的突然回来死活也要迁府。二少爷被皇上赐府邸众人皆知,但这迁府是件大事,怎能突然随意、如此草率。

管家愁眉苦脸,“夫人,一个时辰前,二少爷和少夫人突然回了府说要迁府,而后便开始收拾随身之物,整个荀水院已经……人仰马翻,您快去看看吧。”

寇氏一愣,抬眼望了望荀水院的方向,而后长长舒了口气,“闹了半天,是要迁府啊。”她还以为皇上白日里找到了老爷的纰漏,降下罪来了。

管家疑惑地看向夫人,平日里夫人最是讨厌这种毛躁,为何今日……虽然这么想着,但却未说出来,而是跟着夫人向荀水院而去。

一路上,见到姨娘丫鬟小厮无数,跑出来看热闹,其中,也有那惠姨娘。

今日寇氏没心思和惠姨娘明争暗斗、冷嘲热讽,而是向荀水院而去,面色逐渐恢复了本色,稍显红润。

荀水院。

苏涟漪看着堆得满满两间房子的嫁妆,只觉得耳边有无数蜜蜂在飞。她真想将这些物件都直接折合成银子,换成银票,揣在怀中。不知京城可有搬家公司,这么多箱子,一时间去哪找人搬运?

苏涟漪平日里工作繁忙,身边也没个贴心的管事,加之早就料到要搬离元帅府,便未将箱子打开,所以此时大半箱子上的封条都还完好无损地封着。

赵青入内,对云飞峋施礼后道,“禀将军,猛虎营兵士已到,由闫墨和李西两位队长带队。”

涟漪一听,惊喜的笑了,“飞峋,你将你营中的兄弟们都弄来当搬运工了?”真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飞峋点头,“是。”

涟漪太过高兴,现实因为有了自己的家而开心,如今相公百依百顺,还能帮她解决燃眉之急,这样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好相公,除了面前这人,还能去哪儿找?

太过开心,甚至忘了身边还有外人,直接扑向云飞峋的怀中,抬头便亲。

赵青还是个少年,哪见过这种画面,一张清秀的俊颜尴尬绯红,偏过头去。

云飞峋丝毫不理会外人目光——他从来都是如此,非但随意她在他面颊上亲吻,还为了她方便,微微福下身去。

这时,云夫人寇氏正带着管家和一群丫鬟们入了荀水院,将一个俯身,一个仰头亲吻的两人看个正着,丫鬟们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呼声,羞红了脸……这光天化日的。

管家年岁颇大,是个老头,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咂舌,心中暗想,一会少不得夫人的责骂。平日里虽和少夫人鲜少打交道,但以他多年识人的本领,却也知少夫人是个心善的,有些担心。

整个院子顿时一片寂静。

其实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并未当中接吻,真真只是亲了面颊,但因为两人的角度,刚刚入院子的众人却都以为两人唇对唇。

苏涟漪感受到气氛变化,一扭头,吓了一跳,因看到以寇氏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顿时,刚刚那欢快愉悦少了几分,理智回归,开始思索着若寇氏询问为何急急搬家,她要编造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理由来说服她。

因为沉浸于思考,以至于那张雪白小脸无一丝因亲吻所带来得尴尬,反倒是严肃认真。

云飞峋背对人群,即便不用回头,也能单凭听觉知晓身后来了多少人,来了什么人。

“母亲,您来了。”苏涟漪叹气,说她任性也好,说她毛躁也罢,这元帅府,她一天也不想呆了,讨厌被各种各样眼神众目睽睽的盯着,讨厌住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家族。如今,寇氏来了,也少不得盘问和解释。

云飞峋也回过身,未说话,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沉稳之气,却仿佛给了苏涟漪力量一般。

实话,寇氏一入院子看见儿子儿媳两人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光天化日之下亲吻,也是吓了一跳。可怜她几十年的女戒教育,要内敛、要自控、要知羞耻,这一镜头,她想都不敢想,更别说看过了。

气氛很诡异,众人很担心。

苏涟漪一耸肩,新仇旧恨,今日算是跑不了她了。

云飞峋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对,上前,“母亲,刚刚是我……”强迫涟漪的,与她无关。只不过,后半句话在嘴边还未说出,寇氏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这就搬?”

苏涟漪一愣,“啊,恩,是,这就搬。”想过千万种骂人的话,却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

寇氏点了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别说苏涟漪,一旁的管家也是吓了一跳,还有一群丫鬟们。

苏涟漪从来都不怕寇氏,无论是从前未见面唯耳闻还是第一次在公主府见面吵架,但今天,她却忍不住吞咽了口水。“恩,收拾好了。”难道寇氏有其他埋伏?

“人手够吗?”寇氏继续问。

苏涟漪心慌了,“人手够,外面猛虎营的兵士是飞峋找来,一会帮忙搬运嫁妆。”

“那边都料理好了吗?”寇氏继续。

苏涟漪心更慌了,“这几日劳累了公主,那边可以住人了。”

“银子够吗?”寇氏继续。

苏涟漪后背开始出了一层淡淡冷汗,今日的寇氏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到底想做什么?问什么?阴谋!大大的阴谋!“够。”

寇氏终于舒了口气,“好,那你们搬吧。”说完,便带人转身准备离去。

苏涟漪一愣,上前几步,“那个……母亲。”

寇氏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突然,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还有何事?”

别说苏涟漪,一旁的云飞峋也觉得浑身发毛。

“那个……母亲,难道你就没别的事了?”涟漪忐忑地问。

寇氏想了一想,笑容凝固了下,那平日里惯常冷厉的眉眼凝注。

苏涟漪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对嘛,这样的气场才对,事情终于回归正轨了。

但那气氛也仅仅“正常”了几秒,寇氏再次绽放的笑容比之前的还要温柔许多,“没有啊,涟漪可还有何事?”

苏涟漪默默向后退了一点点,“母亲,您真的……没事了?”

“没事啊。”寇氏微笑答。

云飞峋上前到,“既然母亲无事,儿子便送母亲回去。”他实在看不下涟漪那般忐忑。

让云飞峋没想到之事也发生了,寇氏立刻拒绝。“不用峋儿送了,你们继续搬家吧,快点搬,这都下午了,要趁着天黑前搬完,若是需要人手或银两,直说便是,娘让管事给你们拨。”

飞峋点头,“恩,那儿子便不送了。”

“呵呵,不用送了,自己家人,有什么可客套的?”说着,便带着一大群丫鬟们笑呵呵地离开了。

当人群离开荀水院后,苏涟漪立刻伸手挽住云飞峋的手臂,“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你娘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飞峋道。

苏涟漪第一次发觉到云夫人的可怕,却不适因为云夫人平日里的高傲势利,而是因为她突然反常的温柔,实在是……太可怕了!

远方,浩浩荡荡的人群。

管事忐忑,“夫人,小人本不应多嘴,但实在想不通。”

寇氏心情大好,“想不通何事?”

“这个……平日里夫人最痛恨的便是办事毛躁,但为何今日夫人却如此和颜悦色?”管事委婉道来,没直说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风风火火的搬家。

寇氏一笑,“年轻人嘛,当机立断是好事,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大事?”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管家觉得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最能挑刺的夫人竟如何宽容大度又和蔼可亲,怪!真是怪!

其实管家怎么能猜到,云夫人心里想的却是——搬吧,快搬吧,只要老爷没事,云家平安,苏涟漪她愿搬哪去就搬哪去,愿何时搬就何时搬。

------题外话------

大过年的,写点开心事,风风火火过大年,不知大家喜欢否?

昨天的赠送已经补上,今天到了十一点又没写完,又要赠送。

尼妹的。其实丫头不想赠送啊,肉疼啊!每日赠送两千到三千不等还要笑着说赠送让大家开心,好吧,蹲墙角画圈去了。谁让大过年的事儿多呢?今天白天跑了N多家拜年。

好了,不吐槽了,肉疼就疼权当减肥,如果亲爱的你们看到丫头吐槽会心一笑,就投来票票吧,让丫头也开开心,好不?

173,商部右侍郎叶轩

平静的生活,是苏涟漪所向往的,如今,好像已经得到了一般。

商部,照理运行,每一日都有预约的官员前来存银,到今日,半个月的时间,竟筹银达到一千一百余万两,而苏涟漪还是按照从前定下的规定,凑个整数便送入国库,绝不放手中,免得被碰瓷沾包。

商部左侍郎李玉堂,主管银行业务,近一段日子则是广招银行员工,亲自面试选拔,而后严格培训筛选,本就是选拔出的精英,培训考试后留下的更精英中的精英。

李玉堂识人的本领超长,而他经手的每一项业务,都绝无丝毫差错,他手下培养出的每一个人,都被苏涟漪赞不绝口,这些人,甚至比当年各官员举荐而出的那批人还要杰出。

而在这段时间,苏涟漪便与李玉堂商量,逐渐将最关键的位置,放上李玉堂的人,而官员举荐的那批老人,则是放在稍微次之的位置。

虽不重视他们,但又不能让他们丝毫把握不到权力,其原因主要是苏涟漪无法做出卸磨杀驴这种没良心的事,再者说,这些人,她还留着有用。

而右侍郎叶轩,则是参与到商部其他业务上,例如宫廷采买,例如暗暗监督其他各部的财务用度,更是在鸾国经济发展上屡屡提出宝贵意见,切实可行,被皇上极为重用。

因为苏涟漪不愿和皇上走得太近,很多时候为皇上汇报的任务,都是由叶轩前去,而叶轩为人精明睿智、进退有度,言语又风趣幽默,深得皇上喜爱。如今商部有两人需上早朝,除了苏涟漪外,便是这皇上钦点的叶轩了。

不知为何,苏涟漪对这叶轩的忌惮越来越多,因这人实在是太能干了,能干到几乎要喧宾夺主!

苏涟漪自认,不是什么手腕高明之人,她能在鸾国立足,大半是凭借现代的一些先进思想,再来便是一颗诚心罢。

她从来都是先付出而后得到回报,如今得到的所有成就,都是她努力而得,但这叶轩却不是。他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更是真正的商业世家出身,其手段之高明,以及交际的能力,不亚于李玉堂,甚至比李玉堂还要高明几分。

商部,苏涟漪的独立办公室,已是夏季,涟漪换上了夏季薄绸官袍,因为衣料的轻薄和里衣物的减少,即便不是前凸后翘的苏涟漪,也能显出玲珑曲线的窈窕。

窗子和门都开着,虽是夏季,但却有风由南面窗子入、由北面窗子出,屋内虽不算凉爽却也不燥热,别有一种舒适昏昏欲睡之感。

涟漪咽下一口浓茶,继续翻看银行最近几日的收入存银明细。

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门虽敞着,但那人还是细心敲了一敲,待苏涟漪允许,方才入内。是李玉堂。

“李公子,你来得正好。”苏涟漪见是李玉堂,微笑开来。虽然之前李玉堂明里暗里表示过喜欢她,但事情已过去,她也成婚了,他也已为官,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着抓着懵懂之事的一些事让为大家添堵。

所以说,苏涟漪的心态摆得很好。但李玉堂是不是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李玉堂入内,因穿着官袍的原因,已许久未着白衣。那朱红色官袍,如同从前那高高在上的清高姿态落了地,有了人气。“郡主,这里是你要的最新一批人员的履历,这是前两日存银账册细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拿着的两本册子恭敬放到了苏涟漪桌子。

涟漪低头翻看,字迹绵力却又工整,不若武夫那般苍劲洒脱,却又丝毫没有女子笔体的娟秀,是一种柔中带刚又缜密严谨的笔体,正如写字之人一般。

“郡主,若您没有其他事,下官便告退。”李玉堂见苏涟漪接到了所要资料,便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你别走。”苏涟漪赶忙叫住了他,站起身来,从桌案后绕了出来。“李公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正欲转身离开的李玉堂停了下,带了一丝他人看不出的僵硬,沉默了片刻,而后转过身来,神态还是平日里那般淡然,虽无官员之感,也无商贾的精明。“不知郡主叫在下有何事?”

“请坐。”涟漪一伸手,指着自己办公室旁的桌椅。不知为何,从前在岳望县鲜少见面,却觉得如同朋友般亲切。但如今,两人日日见面,她却越来越看不透李玉堂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李玉堂入座,苏涟漪也在一旁坐下,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李公子,我们算是老朋友了,如今你来商部,是你兄长李玉兰推荐,既然你来了,抛弃了家业,便是为了能在仕途上闯出一片天地,但为何我刻意留给你一些面子工作,你全推给右侍郎,自己却总干这些费力不讨好,一辈子也无法出头的工作?”这语气,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李玉堂抬眼看了看苏涟漪,如同思索什么一般,半晌,才答。“知道了。”

涟漪哭笑不得,却也无奈。“下午有三十万两银子押运入大内国库,加之还有将这五日的细目交给皇上,想来皇上也要问一些话,所以下午你便去押运银子,递交细目如何?”

官员存银,怎么说也不算是什么光彩事,而且数目不公开,于是这账目便极为敏感。从商部到御书房,从来都是有人亲递,要么是苏涟漪送去,要么便是叶轩送去,从不假他人之手。

涟漪这是给李玉堂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只有多接触皇上,才能展现实力。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

叶轩为何现在收到皇上器重?还不是因频频在皇上面前露脸的缘故?

苏涟漪相信,若是同样的机会给李玉堂,其也能博得皇上的欣赏。

涟漪的想法是好的,而刚刚李玉堂答应的虽好,但到了这动真格的时候,却又回绝。“抱歉郡主,下午下官还有要事在身。”

“你手下不是已有了得力的五名住手?商部如今除存银没什么大事,按部就班,还用你亲自在着看着?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下午我来做你的工作,你只要跟着押送银车入了宫,见皇上,将细目交给皇上就可以,好吗?”苏涟漪略微着急,更是恨铁不成钢。

如果说刚刚李玉堂还有一些矛盾,此时却如同全然放开了一般。“郡主,下午之事,还是交给右侍郎吧,他定然愿意去。”

“他当然愿意去了!”苏涟漪差不多都要喊出来,从前觉得李玉堂聪明又狡猾,现在为何如此木讷又别扭,难不成是水土不服,将好好的一个精明公子弄傻了?

涟漪站起,跑去关了窗子,而后关了门,刚刚还四下透风的房间,一下子密闭,燥热生,暧昧起。

但这暧昧只是针对李玉堂的,苏涟漪却未发现半分。

涟漪跑了过来,站在李玉堂跟前,“你到底想什么呢?”

李玉堂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室内光线明亮,将他本就白净的面庞更是映射光泽如玉。他的眼狭长,无喜无悲地看着离他距离不到一尺的苏涟漪,那眼神幽幽,仿佛有千般想诉说,又仿佛空无一物的寂寞。

苏涟漪等了半天,只等到李玉堂的沉默。

涟漪叹气,“李玉堂,恕我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现在屋内无外人,只有你我,我们便开门见山不说那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你来京城,为了什么?”

李玉堂继续看着她,还是那般,不发一语。

是啊,他千里迢迢来京城,为了什么?

涟漪再次叹气,理智上,她应该将李玉堂直接踹出书房,眼不见为净,但强烈的责任心使然,让她无法放手。“人活着要有追求吧?而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从前你好胜、虚荣,当然也略有浮躁,但无论如何,却是有拼搏的上进心,而你现在呢?自从来了商部,便默默无闻,交给你什么任务你便去达成,却没了自己的逐渐,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李玉堂,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一句话,在李玉堂脑海里反复游荡。一些话堆在口边,却无法说出。

等了半晌,苏涟漪越来越急,这种“几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最可恨!之前云飞峋已经让她头疼,如今好好的李玉堂也变成了这样。

“李玉堂,你是不是不喜欢仕途?是不是你兄长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后,你爹给了你压力必须要来?若是不开心,便告诉我,你今夜便修书给李老爷,努力说服他。”这是苏涟漪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不对,这个是第二个,还有一个原因,她心底有数,却不敢承认。

李玉堂终于开了口,那薄薄的嘴唇微启,“不是,父亲他希望我在岳望县,接替他,掌管李家。”是他自己想要前来。

“那既然你想如朝为官,为什么如此不进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比我聪明,这些话不用我来告诉你。”苏涟漪急急道。

李玉堂点头,“恩,这些道理,我懂。想在仕途进行,也许我比兄长能走得更远。”因为他占据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涟漪笑了,“你能明白最好,那这押运银车……”

“还是让右侍郎去做吧。”不等苏涟漪话说完,李玉堂道。

得,说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

“郡主,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说着,不顾苏涟漪的反对,站起身来,推门便要出去。

“李玉堂,你最后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涟漪气急败坏。

“恩,郡主请问。”玉堂答。

“你老实告诉我,你来京城的目的。”苏涟漪跟到李玉堂身后,双目炯炯地看着身前那既熟悉,又带了丝陌生的人。

目的?来京城的目的?

李玉堂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个月前。

在苏涟漪离开岳望县到京城的几个月间,他将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说过的所有话,都在脑中反复回忆多次。也许刚开始是数日回忆一次,到最后的一日回忆数次。

苏涟漪耐心等他回答。

终于,李玉堂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一伸手,推开了房间门,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更别提什么所谓的回答了。

苏涟漪愣在原处,惊了半天。后最终理智回归时,恨不得摔桌。这算是什么事?李玉堂怎么变得如此闷骚?这是什么世道,难道闷骚人这么受欢迎吗?

李玉堂大步向自己大厅走着,面容镇静,无一丝情绪。

有人迎面走来,那人李玉堂身形相仿,面容俊美带着淡笑。“左侍郎,郡主可在办公室?”这办公室,是苏涟漪起的名字,商部中,她与左右侍郎三人有独立的办公室,而其他人员,根据其官职和工作性质,决定与多少人共用办公室。

“恩。”随意点了下头,李玉堂并未做停留便离开。

叶轩回过头,淡笑收敛,双眼微眯。

刚刚,他已到了涟漪郡主的办公室外,却见门窗紧闭,其内隐约有说话声,虽能听见声音,却无法听清。

而屋外时不时有往来之人,他不方便贴近,便一直在左右闲转,只想知晓那屋内到底是何人与郡主说话。

果然,是李玉堂。

叶轩薄唇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明明与叶词神似的容颜,其气质却截然相反,叶词是玩世不恭,而叶轩却永远笑眯眯得让人忍不住贴近,但叶轩真就如他表现那般平易近人吗?这个只有他自己知晓。

“左侍郎。”正在工作的众人见到李玉堂到,打了招呼。

玉堂微微点了点头,入了工作之处,离了涟漪的视线,李玉堂的双眼一反之前的茫然空洞,如同注入活力了一般,睿智犀利了起来。

大厅中一片忙碌,写文书的写文书,数银的数银,搬运的搬运,虽银两数额巨大,却永远有条不紊。

李玉堂慢慢踱步,有存银官员上前与其攀谈,而李玉堂则是带了淡笑,一一回复。都是商人出身,场面话说起来,不比那官员次了丝毫。

忙里偷闲,李玉堂到了大厅门前,想外眺望。见到人人忙碌,更是见到商部府邸外圈正在建设中的交易大厅,心中不由得回想起苏涟漪的问题。

他,为什么来到京城,来到商部。

答案很简单,正视因为苏涟漪!

虽然苏涟漪入神相助,虽然苏涟漪有他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奇思妙想,虽然苏涟漪聪颖勤奋,但,有些事并非只是“虽然”那么简单。尤其是实业,而商部这么大一个摊子,也是实业的一种。

而他前来,只是为了帮助她,帮她撑起这个摊子。

他不愿到皇上面前露脸,其中一个最大原因也是他志不在此。李家有兄长一人步入仕途已足够,他应回家继承家业。

默默无闻,待苏涟漪功成名就之时,他才能黯然而退。若皇上注意到他,到那时,他也无法顺利抽身而去。

继续留在京城干什么?看她生后美满?看她夫妻恩爱?看她儿孙满堂?

这些,都是他心底之刺!

到那时,他便离开吧。

……

另一边,苏涟漪的办公室,苏涟漪坐在刚刚李玉堂坐在位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心底那个答案一次次欲涌入脑海,却又被她狠狠压住,将那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自欺欺人的不想去“知晓”、去“相信”,不想被负罪感包围。

想到这,苏涟漪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如果……李玉堂不喜欢她该多好?如果两人能当个不杂糅暧昧的朋友该多好!?

“不知郡主有何烦恼,下官愿为郡主分担一二。”门外,悦耳磁性的男声十分和蔼,怜花惜玉,很是有君子风度。

涟漪伸手揉额头,真是不希望闷骚的人闷得不说话;而喜欢少说几句话的人却是个话唠,例如眼前这位。

收敛了情绪,苏涟漪将心底隐隐的厌恶压了下去,淡淡一笑,“右侍郎你来的正好,本官正愁下午运送银两的人选呢,若是你没事,能否麻烦你下午去宫里一趟?”

虽是这么说,其实心底却是嗤之以鼻。叶轩能拒绝?想必他是了之不得吧。

“好的,下官愿为郡主效力。”叶轩连忙道,垂下了眼,掩住了一丝冷厉。刚刚郡主和左侍郎在房间内到底有什么事?他想知道,很想知道!

“这个明细交给皇上。”涟漪心中还在担心李玉堂,闭了眼,一只手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将两个账本递了过去,这账本,正是刚刚李玉堂拿来的。

按理说,这账本苏涟漪应查阅一遍,但李玉堂的性格及能力,根本不会出现丝毫差错,所以苏涟漪就直接扔给叶轩,让其到皇上面前露脸美言去了。

叶轩低头,精致的眸子看向捏着神色账册那只雪白柔荑,心中那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一颗心憋痒难受。平日里从来都清明的脑子顿时莫名浑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占有!占有眼前这名女子!

因为这一时失神,叶轩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住了那柔荑,大掌将那心中向往已久的小手握在手心,心头的满足感竟令他自己都十分吃惊。

苏涟漪也是一惊,如同触电了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郡主,下官失礼了,下官不是有意。”叶轩后背也是惊了一身冷汗,脸上还哪有之前的从容淡笑,紧张十分,眼神又极为诚恳。

涟漪本来厌恶的心,因见到他诚恳的面容,又平复了许多。她刚刚也是失神,也许右侍郎也是如此罢。“没事,右侍郎你去忙吧。”下了逐客令。

“是,郡主,请允许下官再一次道歉,刚刚真是失礼了,刚刚下官一直在设想与皇上的对话,心中演练,所以失了神。”叶轩更是诚恳。

听到叶轩的话,苏涟漪一愣,少了戒备。“演练?你与皇上对话之前,都提前在心中演练?”从前,对这叶轩不停向皇上身边凑,其实苏涟漪是带有一定反感的,不喜欢这种功利心太强、又喜欢拍马之人。

叶轩苦笑了下,“郡主聪颖,怎会不知其中道理?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吾皇英明,一句失言,怕就惹了圣怒。若是单单自己掉脑袋还好,最怕的是连累家人,也怕连累了郡主。所以下官在见皇上之前,都要打上一两个时辰腹稿,将想说的话都计划好了,才敢去见皇上说出。”

苏涟漪失笑了下,“那你希望见到皇上吗?”

但见,俊美的商部右侍郎叶轩,突然认真了起来。两道剑眉锁住,一双桃花眼也满是认真。“想见,又不想见。相见是因为,只有在皇上面前有了表现,才能彰显自己的实力,才能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短短百年可谓事来去匆匆。那用什么来见证自己曾在这世上走了一遭?那便是美名、那便是史册。我叶轩虽出身商家,其实对钱财却看得很淡,不怕郡主笑话,下官从小的愿望,便是名垂千古,被载入史册。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商界小子的一个幻想,但感谢郡主,您给了下官一个机会,而下官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时的梦想。”

叶轩说到着,笑了,本就俊美的容颜,因这笑容,更是熠熠生辉一般美艳。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和叶轩说这么深入的话题,她原本以为,这叶轩只是为了求名利而去刻意拍皇上马匹,原来,竟是梦想。

名垂千古,这个梦想伟大,值得人们去尊重,而苏涟漪对叶轩的反感也少了几分,多了一丝敬畏。

她最崇拜的,便是有理想,且为了理想努力之人。

“那右侍郎说的不想,又是如何?”涟漪笑着问。

叶轩感受到苏涟漪对他的排斥少了几分,“不想,便是刚刚下官说的,伴君如伴虎。众人都以为郡主将露脸的好任务交给了下官,其实下官想的却是,见了皇上,能不能再活着回来,呵呵。”说着,自嘲地笑了几下。

苏涟漪开始自责起来,从前因为叶轩对她偶尔流露的暧昧,她对他反感。此时想来,应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罢,叶轩也只是一个人,普通人。男女一起,却是不便,恨只恨她的性别罢了。

“那还真要对右侍郎说抱歉了,回头我请客,叫上商部几名干事,我们吃酒去。”涟漪开起了玩笑。

叶轩也顺着她的口吻道,“让郡主破费了,下官过意不去。”

涟漪心中的心结解开了一些,“右侍郎去忙吧,心理负担也不要太重,皇上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之人。”

“是,下官听从郡主教诲,”叶轩打着官腔,口吻轻快地开玩笑,“那我便下去工作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恩,辛苦了。”涟漪道,亲自到门口送客。

叶轩颀长的身影出了苏涟漪的办公室,便向大厅而去,苏涟漪未见,叶轩的唇角勾起了一丝阴险痞笑。

“名垂千古?呵,我瞎扯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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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永不足够的拥有

整整四日,苏涟漪那九百九十九台嫁妆终于打理完毕,每一箱的财物都与清单上对号,一个不落,又是塞满了整整两大仓库。

商部最外围的圈式建筑已经建成,此时正在内部装潢,而外部式样不同于鸾国的雅致风格,而是一种现代的简洁风格。楼顶,仿佛现代招牌似的架起了六个大字——鸾国中央银行。

如今,鸾国中央银行已经成了京城的标志性建筑物,从前,游客来到京城后都要到皇宫看上一眼,即便是无法入内,也要遥遥看着那高耸的朱红宫墙以及威风凛凛的守卫兵士。

文人骚客看着那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少不得要畅想而后悲天悯人一把,要么书写下建功立业的决心,要么倾述下后宫女子的寂寞。

但如今,京城第一景区已不是皇宫大门外了,而是商部的鸾国中央银行。

在百姓们的心中,这个机构是最神秘的,比大内还要神秘几分。也许皇宫内有奢华,但听说这商部是用银子堆积的,而且投了钱还能赚到钱,商部就是鸾国的摇钱树。

于是,这商部的银行,便成了新一轮的最热景点,每一日都有人来到这怪异、神秘又让人肃然而立之地,向内不住观望。

午时。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皇宫的方向,向商部而来。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都是原木颜色,但在车厢底部却涂着黑漆,有金色浮刻,是金元宝的形状,说明这是商部的马车。

在过往行人的好奇张望下,两辆马车驶入了商部大院。

停稳,从马车内各自出来一人,都是身着朱红官袍,先出来那名男子身形修长,乌发高束,面如冠玉,眼若桃花,美男子一枚,正是商部右侍郎叶轩。

后下来之人是便是商部尚书苏涟漪,她也是一身朱红官袍,因鸾国之前确实没有女子为官,所以她穿的是男装官袍。但因其身材的高挑、周身的英气,却又不觉得突兀。

苏涟漪下了马车后,便向自己办公室而去,叶轩却突然开口。“涟漪郡主请留步。”

苏涟漪站定,回首,淡淡一笑,“右侍郎有何事?”

叶轩微笑,因这温和的笑容,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是让人忍不住贴近,“今日朝堂皇上大悦,对郡主大加褒奖,下官刚刚便想恭喜郡主,但刚在宫中骠骑将军还在,下官便未出口恭贺,恐将军心生误会。”

苏涟漪明白,瓜田李下要避嫌,不由得暗暗赞叹叶轩的细心,“右侍郎别这么说,商部取得的成绩岂是我苏涟漪一人的功劳?是整个商部上上下下每一人的功劳,这几日我筹划一下,要么组织个活动慰劳大家,要么便直接发了奖金。”

“是吗?郡主筹划的活动,下官期待,第一个报名可好?”叶轩状似惊喜。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苏涟漪对这叶轩稍稍改观。从前叶轩若即若离的缠着她,让她心生反感,但如今叶轩因忙于工作,也很少刻意找她。

世间人多种多样,岂是一种性格一种面貌?而叶轩便是那种传统老油条吧,喜欢与上司搞好关系的那种,这样的人无论在官场还是在现代的职场都很能吃开,只不过不巧,他的上司是女性,便有了一点暧昧罢了。

“好,那就多谢右侍郎的捧场了,”涟漪笑道,“我去忙了,右侍郎也去忙把,辛苦了。”

叶轩很想开口邀请其共进午膳,但经过多日的接触,知晓这苏涟漪的性格,便但笑不语,点了点头。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两人分开,去了各自的办公室,处理手上的工作。

商部新设食堂,苏涟漪讨厌顿顿饭都回家吃或在酒楼,反正皇上划给商部的宅子硕大,便干脆建了个厨房,设置了一间不小的用餐食堂,中午可以免费用餐,若是加班也有加班餐,可以算是商部的福利。

涟漪命人将午膳送到了她办公室,一边吃着饭,一继续处理手上事物。

……

同一时间,公主府。

云夫人寇氏照例前来照看云熙瞳——她唯一的孙子,因日日前来,慢慢夏初萤也就习惯,若是某一日寇氏不来,她还不免担心寇氏会不会是身体欠佳。

用过午膳,熙瞳玩了一会便准备午睡。

寇氏见熙瞳要睡了,便依依不舍地告辞回元帅府。

“母亲,若是府中无事,一起赏花饮茶如何?”金玉公主夏初萤出口邀请。

寇氏没想到初萤会对其出口挽留,从前两人的关系虽不僵,但也不算亲密,公主有公主的架子而寇氏这个公婆也是有自己的姿态,两人都不肯服软,婆媳关系不算好。

即便是如今寇氏来公主府天天报道了一个多月,初萤也从未主动开口说过什么,一切都围绕着熙瞳。

而这一日,是夏初萤第一次开口挽留寇氏,后者也是有一些微愣。

“好啊。”寇氏便笑着留下了。

如今的寇氏较之从前,已柔软了许多,不知是因为有了孙子的原因多了慈爱;还是因离开了元帅府,没了那个宅斗的氛围;更或是被苏涟漪治得服服帖帖。

无论是何原因,如今的寇氏,少了往日得高傲凌厉,多了一些温和平易近人。

公主府花园的小凉亭中,在一众丫鬟们的伺候下,婆媳两人在凉亭中央座椅上而坐,桌上摆放着精致茶点,初夏的微风吹起,带来一片花香与茗香,午后惬意。

“听说惠姨娘失宠,最近元帅府后院安宁了吧?”初萤淡淡笑着,咽了一口绿渚清茶道,明人不说暗话。

夏初萤不若苏涟漪,后者性格耿直,表面上虽冷静恬淡,实则脾气暴躁得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根本无法在后院委曲求全、伺机待发,若她的夫君三妻四妾,她也等不到和这些妾室们明争暗斗,直接拍拍屁(和谐)股走人,四处逍遥。

而夏初萤却不是,她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在遇到苏涟漪前,根本未意识到原来爱情婚姻还可以一心一意,她从小被熏染的便是后宫中所有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而接触的也都是后宫之争、后宅之斗。

所以,寇氏的状态,她很了解,却又心生怜悯。怜悯这还在沼泽中匍匐之人。

说起惠姨娘,寇氏忍不住得意一笑,带着十足的解恨之意,“是啊,那惠姨娘仗着为元帅添了个老来子便目中无人,十足可笑。她以为她在元帅心中是特别的?呵,这样特别的女子,本夫人也是见多了,总有一天从特别沦落到后宅众多普通姨娘其中之一。”

初萤挑眉,心中嘲笑寇氏还撑那面子、耍那威风,若不是惠姨娘在敬茶仪式上惹了涟漪,人家怕是要一直“特别”下去吧。

“是啊,但到底惠姨娘母家势力还算可以,母亲也切勿大意了去,这段时间要时刻注意着她母家的动静,别让其翻了身。”淡淡地说完后,初萤又慢慢咽了一口香茗。

“恩,注意着呢,话说回来,”寇氏一提那个惠姨娘就心烦,“她母家的权势,还不是元帅给的?”贱人!只不过在公主儿媳面前,最后一个词没骂出口。

初萤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越是这种底门小户便越不知深浅,贪得无厌。”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一般。

寇氏十分赞同,突然觉得自己这公主儿媳也是十分贴心的,只不过,从前却碍于种种情面,未与其深交。

想到金玉公主九死一生为云家诞下长孙,寇氏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口吻也很是温柔和蔼。“我唤你一声初萤可好?”从前,从来都是称呼公主。

初萤微微一笑,“母亲您太见外了,我不是也早早改口称呼母亲了吗?”从前,她极少称呼母亲,而是一口一个云夫人。原因?自是因为寇氏对熙瞳的真心疼爱。

寇氏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从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梦醒皆变。“既然你称我为母亲,那我便以母亲身份置喙一次。从前你与飞扬好好的,为何这突然回来便如同变了个人?我曾问过飞扬,他对我保证说你们并未吵嘴,而原本……不瞒你说,我以为初萤你在外有人了,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又未发现你身边有什么男子,到底是……怎么了?”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初萤失笑了下,她外面有人?寇氏还真敢想!鸾国皇室女子若红杏出墙,其后果十分严重,一国公主是全国女子的表率,她怎敢做这种事?

“母亲,事到如今,我便与您直说了罢。”初萤幽幽放下茶碗。

“恩,你说。”寇氏忙道。

初萤抬眼看向花园中随风微动的娇艳花朵,一双剪剪水眸微微闪烁,“在岳望县隐居的两年,我的心变窄了,容不下那么多女子了。我改变不了他,便远远离开,不在意便不伤心。”

“不在意?”寇氏惊讶道,夏初萤的苦,她何尝不知?

“恩,不在意。”初萤站起身来,“母亲,今日天暖不燥,我们散散步罢。”

“好。”寇氏起身,婆媳两人便在花园小径慢慢行走。

“有些事,涟漪也许不懂,但母亲您能懂,”初萤道,“那便是,后宅女子的喜怒哀乐。”

寇氏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在后宅几年,喜的是每月几次夫君前来,喜的狠狠打压得宠的贱妾,喜的是看见最恨的那些女子们敢怒不敢言之态,但……”说到这,初萤顿了下,“但,如此多的喜,却因夫君夜晚入了她人之屋,却因夫君又纳了美妾而抵消,最后,也不知是喜还是悲,烟消云散了罢。”

寇氏长舒一口气,被戳了痛点一般。

“由喜到悲,又悲到痛,又痛到恨,而后终于又喜上那么几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您累吗?”本娇俏惹人怜惜的面孔没有表情,不知喜悲。

寇氏也是若有所思,两人沉默了半晌,“恩。”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但随后,寇氏马上发现自己思绪不知不觉被初萤引领,“初萤,但无论如何,熙瞳怎么办?如今他不懂事,若是有一日他找父亲怎么办?”

初萤强笑了下,“那就去见他父亲好了,我从未想过用熙瞳去对他有什么惩罚。”他,指的正是云飞扬。

“京城……不对,即便不是京城而是整个鸾国,哪怕是普通百姓,都没一个孩子双亲分居两府,往后,让熙瞳怎么办?在贵族圈中,又如何能抬得了头?”寇氏语气有一些急。

初萤一时无言,难道对小小的熙瞳解释母亲的悲哀?难道让小小的熙瞳“谅解”父母双亲?难道要让她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的错误让无辜的熙瞳来承担?

若熙瞳长大乖巧懂事能理解她……不对,即便是熙瞳可以谅解他们,那外人能谅解熙瞳?不,外人可不会做什么谅解,他们只会嘲笑。

如今她与云飞扬,已成了京城上到贵族下到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道未来熙瞳也要如此?

人言可畏!而熙瞳,又何其无辜?

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和好,一条便是和离!无论哪一条,都比如今这分开两府好上许多。

寇氏自然希望金玉公主与自己儿子和好如初,其实她早就与儿子因此事谈过,当时云飞扬表示从今往后不会再这么毫无约束的纳妾,定会收敛,只要能和好,一家人团聚。

想到这,寇氏停了脚步,伸手轻轻握住初萤的手,“初萤,男子较之女子便是如此不懂事,但早晚一天会长大成熟,如今母亲就舍了这张老脸求你,给他一个机会可好?就算是给熙瞳也好,飞扬他前几日曾发誓,定会痛改前非。”

初萤垂下了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但微动的睫毛却掩不住心事。

虽然从前恨过,后来决心过,但十几年的倾慕、几年的婚姻,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失得干干净净?

也许心碎了,但却又在废墟中有一点希望。

这些希望,有些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有些则是因云飞扬这隔三差五地到公主府报道喝茶,无论她接受与否频频送来的礼物,还有一个不小的原因,便是熙瞳。

寇氏见到初萤的心动,心中暗喜,又接二连三地说云飞扬的好话,回顾从前两人在京中金童玉女的美谈,说着云飞扬前几日是如何保证悔过自新。

最终,初萤皱紧的眉微微松了一下,遥遥看向远方,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决定是好。

……

同一时间,京城大道上,人来人往。

这一日,是五日一次的集日。

鸾国各大都市城池都有这么个规定,虽平日里街边有人卖货,但也都是一些城里小商人。城池周边有不少务农百姓,若是想卖些自家产的或自家养的蔬菜瓜果或是肉食野味,便要到城里来卖。

京城本就人多,为了更好管理这些临时卖货之人,官府便规定,五日一次为集日,这一日,周围务农百姓可到城内街市卖货。

而每五日,城内几大街市便热闹非常,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云飞峋下了早朝后与随从赵青在酒楼随便吃了口便饭,解决了午膳,而后便骑马赶去猛虎营。

云飞峋与赵青两人骑在马上,宽敞的街市被往来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就连他这马匹都前行困难。

一些马车被困在其中,车夫们无奈都跳下马车,拽着缰绳一点点向前走,期待着能速速离开这条闹市,到一旁偏僻的大道上。

云飞峋坐在马上,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丝绸锦缎的青紫官袍上折射出优雅的光泽,那挺直的脊背、完美的身形,加之英气十足的面庞,和那目不斜视的坚毅双眼,引得一旁行人纷纷侧目。

不少出来赶集的年轻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忘了自己来街市采买什么,只是远远跟着他,遥遥地看着,心情荡漾。

突然云飞峋的踏云战马一惊,发出了嘶吼长鸣,飞峋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勒马。

训练有素的战马接到主人安抚的命令后总算平稳下来,而云飞峋也一个翻身下马,查看到底是为何马匹受惊。

在靠近马臀处,见到一道不小的划伤,好在马匹皮厚,未割破流血,只划掉了一些马毛,整齐的毛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飞峋一时胆颤,若真划破,想来再训练有素的马都会受惊狂奔,那时不免会伤了无数百姓。

那这马是被什么划了?

飞峋一回头,看见有一斑白头发的干瘦老人背着一只大筐,筐中有一些草药山菜,而他的镰刀便斜放入筐中,也许人多拥挤,将那镰刀位置挤歪,刀尖突出,划了踏云战马。

那老头颤抖,看见一身杀气的官爷“恶狠狠”地看过来,知自己惹了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官……官爷……草……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说着便开始磕起响头。

刚刚熙攘的人群一下子静了几分,鸾国人也喜欢看热闹,几乎是瞬间,周围的过往百姓们都促足观看。

老头一看便是京郊贫苦之人,衣服虽干净整洁,但却有几块补丁,想来是割了一些草药卖钱养家吧。

云飞峋皱眉不语,并非是生气,而是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谈——他从来都是很孤僻的一个人。

老头见官爷“更是生气”了,一身杀气将他慑得不敢动,心中暗想今日算是惹了事了,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回去见到家人。

人群静了一下之后,开始逐渐沸腾起来,纷纷议论着。有人说这老头倒霉,有人幸灾乐祸看得罪官爷的下场。

一旁同样被困的轿子马车也干脆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反正,因这档子事,本就水泄不通的街市更是拥堵。

“官爷,您行行好,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老头继续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

有一些妇人,见到此景,心中忍不住酸楚,可怜这老头。

随着老头俯身磕头,他背上那把露头镰刀的刀尖被阳光映射得闪了银光,飞峋被那刀尖吸引,未回答理会老头,而是伸手将那镰刀从老头背上的筐中取了出来。

人群一片骚动,难道这年轻俊美的官爷要用老头自己的镰刀惩治老头?是割掉胳膊还是割掉腿,或是直接割了脑袋?

看那官爷虽然年轻,但浑身杀气却是十足,想来不是个心善的。

老头不磕头了,颤颤巍巍地闭了眼,等待“惩罚”的到来。

飞峋看了看那镰刀,突然想起从前在苏家村,自己也有那么两把。每到夜里,涟漪回来在厨房中忙碌,他便坐在院子当中的大石头上,将镰刀磨得锋利。

其实那镰刀不用日日打磨,而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留在院子中,欣赏厨房中忙碌的倩影,所以,便找到了个好借口——磨镰刀。所以,从前每晚他做的最多之事,便是磨刀。

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都等待看到这既血腥又刺激的一幕,一些胆小的捂住了眼。

因为这镰刀,飞峋的心情大好,想到那道倩影如今真正成为自己的妻,日日相聚,便满足这生活的美好。

经过短暂的回忆,飞峋从马鞍上挂着的布袋中拿出胶绸布。

胶绸布,是一种特质布匹,其布料本身便编制细密,其上又均匀涂抹一种树胶,于是这种布匹便能防雨。

有钱人家的马匹上都放那么一块,为的是下雨时,若是无处避雨便盖在马背上,以防马匹淋浴得病。

旁观众人不解,这胶绸布价格不菲,官爷拿出这个干什么?难道怕一会鲜血飞溅到自己官袍上?……有可能。

想到这,前排人便默默向后退了一点,既想看热闹,又怕被溅一身血。

一旁的随从赵青未吭声,因他了解飞峋将军,知他面恶心善,不会做出什么残忍之事。

令围观众人惊讶之事发生了,这位身材魁梧周身杀气的官爷并未用那镰刀砍老头,而是用自己价格不菲的胶绸布将那镰刀细细包好。

那老头等了半天,既没等到官爷的骂声,又没等到官爷的踢打,惊讶地睁眼抬头看去,正看到这一幕。

包好之后,飞峋又将那包裹严实的镰刀塞回老头背上的筐中。而后,不发一语,牵着刚刚受惊的黑色战马而去。

赵青见将军不再上马,也同样牵着马,跟了过去。

围观百姓见官爷过来,不由自主地纷纷让出了一条路,任其通过。

老头跪着愣了很久,而后才反应过来。一回手,将那缠着胶绸布的镰刀取过,除了惊讶,唯有惊讶。他自然知晓这官爷的意思——人多拥挤,镰刀要包好,否则伤了路人不好。

真是一位好官爷,他虽不发一语,但其威信自立。

老头愣愣地看着拨开人群离去的两人两马的背影,忍不住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向那背影磕了三个头。

一左一右的围观百姓们开始沸腾开来。

“真是个好官爷啊,如今这样的好官少见了,看那官袍,怕是官衔不小吧。”

“是啊,那官袍好像是五品吧?”

“什么五品啊,没眼力,那可是响当当的正三品!”

众人哗然,正三品啊!正三品的官员。虽京中官多,但真正到达如此高位却不多。何况是如此年轻、如此不耍官威不摆官架的正三品大官。

别说鸾国和古代中国,即便是正三品放到现代也相当于直辖市长或军级军队首长之高。

本就有一些年轻姑娘们对这不知名的官爷亲睐,如今更是暗恋有加。莺声燕语纷纷打听着这位官员到底是谁,英雄要用来崇拜,何况是如此俊美的英雄。将来若是寻觅夫君,有这位官爷的一半……或是一点点就可以了。

终于有人来了句,“那位不会就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吧?是金鹏大将军的弟弟。”

因京官,百姓们多少见过耳闻,但云飞峋因从小在军中鲜少出外,知之人甚少。

人群中沸腾开来。

众人未见,一旁有一顶落地的轿子中,一名美丽妙龄少女正双手揉着帕子,贪恋地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口中银牙暗咬。

没错,那正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也是……也是从前她爹爹为她物色的夫君!却被一个不要脸的低贱商女夺了去,更让她在满是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而这名貌美女子,正是户部刘尚书的次女刘穆灵。

想到那苏涟漪,她就恨不得吃了那女人的肉、喝光那女人的血,即便是挫骨扬灰都不解恨!可以说,恨到了极限!

如何会恨到极限,并非是对方对其作出什么天大的恶事,也并非是两人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而是明明仇人就在她眼前,她却无能为力!只因,那女人真是太强了!明明是一介低贱商女,却被太后认作义女,又被皇上提拔为尚书。

尚书!她爹爹也是尚书!好在,这苏涟漪的尚书不是正经官位,只有三品。而她爹爹户部尚书是正二品。

抬头,看向那早已被人群淹没的挺拔身影,她原本对云飞峋是亲睐的,但如今不知为何,竟逐日越发喜欢,到如今的深爱,夜夜要回忆云飞峋身影无数次才能入眠,只为在梦中相见。

她要得到云飞峋!她一定要嫁给云飞峋!即便是……即便是妾,她也要嫁给云飞峋!

白发老头给云飞峋磕了头后,便将那包着胶绸布的镰刀抱在怀中,心存侥幸又万分感动的离开。人群恢复如初,只不过通过这一日之事,年龄俊美又心善的骠骑将军威名远扬。

京中俊才不少,哪个怀春少女不梦想个一个或几个,而如今,少女们梦想中的俊才又多了一个,这自是不说。

……

刘府,鸾国二品户部尚书刘志远之府邸,主母院子吵闹一片,二小姐刘穆灵出外归来,便和自己母亲哭闹,说什么也要嫁给骠骑将军云飞峋,即便是做妾也要嫁进去,这可把主母宁氏给气坏了。

要知,刘穆灵是标准的官家小姐,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出身名门,一母姐姐在宫中为皇上妃子,而她不仅嫡出,更是容貌品行在京中出类拔萃,当时与姐姐刘穆柔两人因美貌与才气并称京城双珠。

当然,刘穆柔依旧如此,但后来刘穆灵的才名却有了瑕疵。为何?自然是因在夜宴之上,其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了更为杰出的涟漪郡主,吃了瘪。

这件事虽在百姓中还未传扬开来,但在京中贵族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为此,这刘穆灵有好一段日子没敢参加各种聚会,面上无光。

宁氏劝也劝了,骂了骂了,软硬兼施,折腾了一下午,却无丝毫进展。刘穆灵这是铁了心的要去云府嫁给云飞峋,更是放话,即便是丫鬟,她也要去做。

刚开始主院里听见宁氏的劝声,而后这劝声演变为骂声,最后又变成了哭声——娘俩哭做了一团。

宁氏被刘穆灵声情并茂煽动得也不忿,她家老爷明明与元帅谈好了这亲事,这骠骑将军本就是他们刘府的乘龙快婿,怎么就突然横空出世个苏涟漪,又变为郡主又变为尚书的,最后嫁给了云飞峋。

想不通,真真想不通!

这一闹,就闹到了晚上,刘尚书回府。

闹腾继续,提到这亲事,刘尚书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和苏涟漪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即便是群臣都闹腾着去什么鸾国中央银行存银,他也没去,憋气。

这样,又是一顿折腾,而折腾的结果便是——提亲!

……

傍晚。

当云飞峋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时,正看到宁静的院落一角,一身浅色素纱衣裙的窈窕女子正坐在刻意排放在树下的椅上静思。

那一幕是多么美好?

许是女子盘发一日累了,竟将发簪饰物一一摘取,任凭浓密乌黑的长发在肩头披散,盘了一日的发丝失了笔直,带了一些波浪,却平添了妩媚。

她的面颊雪白,眉眼英气,眼光清澈有神,纤细的鼻梁挺直,其下是一张不薄不厚未咬胭脂、只有着淡淡粉红本色的唇。不施粉黛,却又浑然天生,彷如与这安宁的傍晚夜色融为一体一般,一侧微微飘起的萤火虫也如同她周身散发出的光芒一般。

她不娇媚、不绝美,却别有一种端庄的恬淡之美。

这一刻,刚刚归来的云飞峋竟看直了眼,好像忘了这女子已是自己妻一般,只想拥有。

他冲过去,将还在沉思冥想的苏涟漪狠狠抱在怀中,一百次拥有也绝不够、一万次拥有也不嫌多,只要想到苏涟漪是他的,他便觉得人生无比满足。

沉浸在思考中的苏涟漪吓了一跳,脸被迫埋入他的胸膛间,闻到了其官袍上微微的土味儿,笑道。“今日未操练兵士?”按照云飞峋的说法,每日操练兵士后就会沐浴换新衣,这洁癖的男人呵。

“恩。”飞峋答应了声,其实是……今日未去影魂总部,未沾染血腥。

飞峋揽着涟漪的背,夏日、家中,她穿得很少,衣料轻柔,即便是隔着两层衣物,好像也能感受到那轻纱下细腻的皮肤以及温热的体温。

他的手忍不住在她背部游移,手背上能感受到她发丝的微凉,这种又温又凉、软香在怀之感,让他爱不释手。

低头闻着她的发丝,那馨香沁人心脾,一天的劳累已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只能感受到她的美好。随着两只大掌的游移,他的呼吸逐渐沉重,而涟漪身子敏感,即便是隔着衣物,也是碰到了她的痒肉,很痒,在挣脱不开的情况下,只能暗暗扭动下身子。

殊不知,这小小的扭动如同燃起了干柴上的烈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居住的院中夜晚不留半个下人,是苏涟漪的规矩,所以虽云府奴仆成群,但夜晚的小院却只属于两人的,飞峋猛地将她抱起,而后向屋内而去。

..

175,到元帅府借姨娘

云飞峋的话引起了苏涟漪的兴趣。“愿望?你有什么愿望?”

飞峋自然不肯说。

涟漪见他不肯说,便也不再强求,据她的了解,若是飞峋想说,早晚会说出来。“还有一件事,除了商部同僚,我打算和你父亲借三个人,一同去东邬城。”

“和我父亲借?”飞峋不解。

涟漪点头,“听闻云元帅从前是东邬城的驻守将领,而有几名姨娘都是东邬城人,其中有一名姓徐,是东邬城富商之女,而我到东邬城推广这贷银,总要有几名当地富商带头,所以,我便想带着这几名姨娘一同去,加之,”涟漪笑了一下,“那几名可怜的姨娘,想来也是多年未见亲人了罢。”

云飞峋到底是男子,不若苏涟漪那般悲天悯人,也体会不到什么姨娘的艰辛,他的准则是——只要苏涟漪开心便可,便点头同意。

用过了晚膳,沐浴过后,宽敞贵气的院落,精致奢华的房屋,屋内如何甜蜜,就不多表。

……

第二日,晴,无风。

元帅府一片安静,云忠孝在职上自是不说,云夫人寇氏则是照例料理完家中之事后去了公主府照顾唯一孙子熙瞳。

元帅府,来了个贵客。

鸾国,除偶尔的作坊有女子帮工外,几乎无正经女性职业。原因之一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制度,原因之二是女子成婚后变有繁重的家务与无休止的生育,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外做工。

唯一算得上正经的女性职业,便是三姑六婆。

何为三姑?尼姑、道姑、卦姑。

何为六婆?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而着三姑六婆之职业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媒婆和稳婆,而这两者中地位最高的是稳婆,原因?自是因为这下聘婚娶是人人必经之事,而鸾国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婆极为重要。

而在媒婆中,有一种名为官媒的职业,便是由朝廷特批的一种媒婆,极有权威和地位。官媒没人敢得罪,也没人愿意去得罪,无论这媒婆去了谁家,家里都要盛情招待。

这一日,元帅府的贵客,便是京城有名的官媒——周媒婆。

周媒婆年纪大概四十,身材匀称风韵犹存,能言善辩口绽莲花。她正视受到鸾国户部尚书夫人宁氏的高薪委托,跑来元帅府说媒。

元帅府的门丁见是官媒来,便开了门。

管家亲自迎接,将其引入了大厅中,又吩咐了丫鬟沏上好茶,管家立在一旁陪着说话。

“不知周美人百忙之中来元帅府,所为何事?”虽是一品权臣家的管家,按理说也有五品的地位,但对方是官媒,便也是十分客气。

周媒婆掏出接过茶,“大管家真是说笑奴家了,奴家再忙能有您老忙吗?奴家来,自然是带了喜事的,不知府上夫人可在府中?”

管家陪着笑,回到,“真不巧,周媒人,我家夫人在公主府照料小公子。若周媒人瞧得起在下,便说说您这一趟是为谁保媒?”元帅府除了两位成名的小将军外,还有几名庶子庶女,如今夫人不管府上闲事,若是为庶子庶女保媒,管家便打算直接将媒人领去姨娘的院子。

周媒人掏出帕子轻轻点了点嘴角,“大管家真是说笑了,奴家怎么会看不起管家?奴家是受户部尚书夫人之托,前来为骠骑将军说媒啊,而那女子啊,正是尚书大人的二嫡女,有着京城双珠之称的刘穆灵,大管家说说,这是不是大喜事啊?”

周媒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那笑容仿佛从前训练过,带着十足得喜气。

管家陪笑,但在心中却叫苦。

家中之事,他是了解一些,飞峋少爷从小脾气就孤僻古怪,如今认准了涟漪郡主,无论元帅和夫人如何阻挠,都要强娶回家,而刘二小姐之事……他不看好。

但想归想,主子的事,他这个做管家的也不方便透露。“那真是抱歉,夫人如今在公主府,要么周媒人您约个时间,改日来拜会夫人,或您直接去公主府找夫人?”

周媒人不动声色的笑着,心中却想起刘夫人从容外表下的焦急。干她们这行,在京中消息自然灵通,自然也听闻了在骠骑将军与涟漪郡主成婚前,刘尚书与云元帅有过联姻的打算。

周媒人一笑,站起身来。“行,那就多谢大管家的招待了,奴家这就去拜会下金玉公主与云夫人。”想来,这媒不好说,不然也不会给真么多银子,何况刘夫人交代,越快越好。

管家便引领周媒人向大门外而去。

路,刚走了一半,正巧经过元帅府的一座小花园。只见,假山之后绕过三人,是一名姨娘带着两名小丫鬟,许是散步经过罢。

那夫人年纪三十有余,姿态优雅,容貌妩媚,加之浑身披金戴银,一看就是在府中极为受宠的权贵姨娘。

周媒人定睛一看,认了出来,是元帅府的惠姨娘,除了夫人,是元帅最宠的姨娘。

管家看到惠姨娘时也是愣了下。这一段日子惠姨娘失宠,平日里打扮行为极为低调,但今日为何突然穿着如此华贵?

其实众人不知的是,惠姨娘一直收买了府中下人,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个通知她,而着周媒人前来自然也逃不过她的耳眼,于是,便急急换了衣服,来“巧遇”。

“这位是?”惠姨娘恢复了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雍容地问向管家。

管家赶忙道,“回惠姨娘,这位是官媒,周媒人。”惠姨娘虽失宠,但管家对她依旧客气,后院只是、女子争宠,胜负很难说,不攀高踩低是管家的原则及生存之道。

惠姨娘微微一笑,“是为谁保媒啊?”

周媒人认为惠姨娘是个机会,当初元帅府和刘府有意接亲的人也是元帅,而元帅宠爱惠姨娘,这惠姨娘吹吹枕头风,便事半功倍了。

这媒说成了,那大笔的酬劳,不就到手了吗?

周媒人眼珠子一动,“奴家见过惠姨娘,惠姨娘可还记得奴家?”笑意盈盈。

惠姨娘见到这媒人主动与之攀关系,想来定会有求于她。她不能坐以待毙,定要抓住一切可以翻身的机会。于是,也温和一笑。“这个……看着面善,却不记得了。不过媒人大老远来了,若这么便离开,岂是我们元帅府的待客之道?”

转头对身旁的小丫鬟道,“红儿,请媒人去我们桂香院坐坐,吃吃甜羹,消消暑。”

周媒人道,“奴家谢谢惠姨娘了,那奴家就去叨扰坐坐了。”

就这样,周媒人跟着惠姨娘去了,而管家看着一众人的身影暗暗叹气,总觉得这事有些麻烦。但转念一想,这些又不是他能管、他能操心的。

姨娘是否受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难说,而且以他的经验,惠姨娘重新得宠也是早晚之事,他不能得罪。

于是,事情便这么去了。

一个时辰后,周媒人经过与惠姨娘的攀谈闲聊,敏锐发现这惠姨娘根本不敢做出什么承诺,心中暗暗自嘲,怎么就以为一个姨娘能拿得了正事?还得找云夫人去。

于是,便离了院子,去往公主府。

桂香院,一片死寂。

丫鬟们知晓主子惠姨娘的心情不好,便不敢吭声,消声灭迹一般,一声不吭地隐在一旁。

惠姨娘慢慢饮着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叫来了丫鬟,吩咐了什么。而后丫鬟便退了下去,为惠姨娘去打听去了。

……

那么,云夫人能答应此事吗?

云夫人能不能答应先不说,金玉公主夏初萤是绝不会答应的。

这周媒人出了元帅府便直奔公主府,果然见到正在陪着云家小公子玩耍的云夫人,赶忙跑去道喜说媒。而云夫人听了这媒,虽未说什么,却貌似矛盾十分,倒是被公主一口否决,吩咐丫鬟将周媒人请出了公主府。

碰了一鼻子灰的周媒人在大街上走着,越想心里越纳闷,人家尚书千金都舍了身份下嫁为妾了,云家人又有何不高兴的?

正在边走便思考,便迎面见到一名女子将其拦住,那女子正是元帅府惠姨娘的心腹丫鬟,听了惠姨娘的嘱托收在公主府门前,专等周媒人出来,而后便去打听消息。

周媒人愁眉不展,之前觉得惠姨娘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却觉得其是救命的稻草了,便与惠姨娘的心腹丫鬟找了个地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希望其转达给惠姨娘。

……

夜晚,元帅府又迎来了两名贵客。

说是客又不恰当,因这两人本就是元帅府之人,搬出去没多久,来者是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

他们来的目的,正是和云忠孝“借人”。

寇氏听说两人回了元帅府,很是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赶忙派人将两人迎接入菡萏院,而院内,云忠孝也早早到来,等着两人。

菡萏院,少有的热闹。

“母亲,父亲,我们回来了。”说话的是云飞峋,刚毅冷峻的面孔也带着淡淡暖意,家和万事兴,见到父母和涟漪的关系缓和,他比谁都要高兴。

涟漪静静跟在飞峋身后,带着一派笑容,态度很是恭敬。

“回来了好,快坐。”寇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太寂寞,巴不得儿女日日归来陪伴。

云忠孝心情也很好,“坐。”声如洪钟。

有丫鬟奉上香茗茶点,四人在厅堂座椅上坐下,品茗闲聊。

寇氏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峋儿,这几日任上忙吗?”

飞峋恭敬回答,“回母亲话,还好不算太忙,主要是交接,再过几日,要出京,视察其他几个营地。”

云忠孝心情也大好,两个儿子都如此出息,他也是颜面有光。“好好干,切勿辜负了皇上的厚望。”长辈的叮嘱。

飞峋严肃下来,点头,“是,父亲您放心,孩儿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心情却有一些沉重,想到了他的任务。

涟漪笑着不语,陪在一旁,一幅贤内助的模样。

云忠孝听到飞峋的话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苏涟漪。“你也要努力,皇上对商部寄予很大期待。”

涟漪垂眉颔首,一派柔顺模样,“是,儿媳谨遵父亲教诲。”哪还有平日里的锋芒?因她知,对待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法,这云忠孝,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对待他,便要以柔克刚。

果然,云忠孝见到苏涟漪的柔顺,心情别样顺畅,面色越发好了。“平日里多回来陪陪你们母亲。”

“是。”两人回答。

寇氏也觉得十分满足,身旁有夫君有儿女。加之,自从上一次与大儿媳金玉公主谈起飞扬之事后,如今公主好像对飞扬也不是特别抵触了,这便好。

几人又聊了一些,主要是云忠孝与云飞峋父子俩谈一些公事,两人一个在枢密院一个在三营,都属武官,自是有许多话题。而寇氏和涟漪,便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嘴捧着。

云忠孝道,“涟漪,如今皇上对商部赞叹有加,你功劳不小啊。”

涟漪忙道,“父亲谬赞了,这还要多谢父亲的帮忙,起初大半官员都极为小心谨慎,恐落入一些所谓圈套,但自从父亲存银后,他们便没了顾忌,都纷纷存银,是以儿媳的任务才能完成。”

寇氏也高兴,看见儿子儿媳一个个非富即贵,即便是在贵族圈中,也很是荣耀,“都是自家的事儿,自家人不帮一把,还能谁帮?”

涟漪笑着点头,带了羞涩的样子,便将这顺水人情送了出去,认了。

其实,云忠孝存与不存,她真心无所谓,皇上下了那三个月死令,存银只是早晚的。

“父亲、母亲,二老休要责怪儿媳,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事求二位。”涟漪收敛了笑容,面容多了认真。

两人不解,“何事?”

涟漪便将她的打算,她想借的人一一说出,两人听后了然,自然同意,自是不说。

“你们还未用晚膳吧?”寇氏道。

“没呢。”飞峋答。

寇氏笑着点点头,“今日不知你们来,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做你们喜欢的饭菜,”说着,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涟漪,陪母亲去一趟厨房如何?”

飞峋微微皱眉,吩咐厨房直接让丫鬟去做便好,用得着自己去吗?还非要涟漪也一同去。

涟漪注意到寇氏的眼神,也不动声色地笑笑,“好,儿媳与母亲一同去。”说着,便站起身来,扶了寇氏的胳膊,亲密得犹如母女一般,出了门。

飞峋见到母亲与涟漪的关系如此融洽,心情更是好了,平日里永远抿着的冰唇,忍不住勾起。

门外。

走了十几步,估摸两人对话房内人听不到,寇氏才开口,“今日发生了件事,关于你的。”

涟漪眉头一动,“母亲,是何事关于我?”

“户部尚书夫人宁氏,找了京中有名的官媒,前来给飞峋说媒,对象正是刘家二小姐刘穆灵。”寇氏道,她也不喜欢那个刘穆灵,加之大儿媳如今明摆着讨厌这门亲事,她便直接做了个顺水人情。

想到那个刘穆灵,苏涟漪温婉的眼中便暗暗闪过一丝厌恶,只不过隐藏得极好,不被外人发现。“那母亲的意思如何?”

寇氏微笑,“自然是不同意,如今你与峋儿才新婚不久,怎么好这么快娶姨娘进来?我这边是不同意的,但,就怕尚书大人那里打老爷的主意。”

涟漪心中冷笑,现在不方便娶姨娘,以后就方便?笑话!有她在,她倒要看看有谁敢进门。

“一切都听母亲的,您怎么说,儿媳便怎么办。”苏涟漪还是一派温婉,真就如同大家闺秀一般,但这也仅仅只是表面。

寇氏真信这苏涟漪纯良?若是纯良,当时在公主府和她对着干之人又是谁?将老爷弄得日日回家发脾气之人又是谁?将满朝文武折腾得人仰马翻之人又是谁?

所以,苏涟漪的纯良,看看就好,切勿认真。

用过了晚膳后,涟漪将云飞峋留在了菡萏院,陪寇氏说话,自己则是被菡萏院两名丫鬟伺候着来到了丁香院,那院子,正是徐姨娘所住的院子。

徐姨娘,正是当日守在元帅府大门前,求涟漪救家人的那名姨娘。

徐姨娘自然知晓郡主和二少爷回元帅府,听丫鬟们说的,却未多想。用过了晚膳后,掌了灯,便拿起了绣品准备打发下时间。但不自觉又想到了母家的困难,忍不住叹气出声。

正在这时,有丫鬟匆匆入内通禀,“姨娘,有客到,是涟漪郡主。”

徐姨娘一愣,抬头,“你说是谁?”

丫鬟再次说了一次,“回姨娘,是涟漪郡主来了。”

徐姨娘惊讶半晌,心中如同浓密乌云中,有一丝阳光挣破浓云而出。她与涟漪郡主没交情,唯一的往来便是上一次她无奈硬着头皮去求郡主,难道……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快……快请郡主进来。”徐姨娘紧张起来,甚至都有一些结巴,说完这些话,又觉得不对,赶忙扔下绣品,“不用了,我亲自去接。”

人还未出房门,便看到身材高挑,带着一抹淡笑的苏涟漪从门外入内,“怎么能劳姨娘来接呢?按照辈分,您是涟漪的长辈,岂能让长辈亲自迎接?”

徐姨娘抬眼,只见,在漆黑得夜色中,有一身着白色透着隐绿轻纱衣裙的女子款款入内,因轻柔晚风,她身上那衣裙微微飘起。

也不知是因这苏涟漪的容貌如此,还是因徐姨娘她本身对苏涟漪的期待,此时,苏涟漪看在徐姨娘的严重,就如同从天而降,那面带慈悲微笑,拯救人于水火的观音菩萨一般。

一时间,徐姨娘仿佛看愣了。

涟漪入内,少了漆黑夜色的衬托,但周身的仙气却未减半分,看着徐姨娘那美艳雍容的面孔滞住,忍不住失笑。“姨娘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徐姨娘眼圈一红,都快哭出来了,“奴家……怎么会忘了郡主是谁?”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甚至要从胸口中跳出来,极为忐忑。

涟漪见此,赶忙安抚,“是涟漪的错,不该和姨娘开这种玩笑,姨娘莫怪。”

此时的徐姨娘,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摇着头,“不怪,真的不怪。”

涟漪也猜到徐姨娘在忐忑什么,不想再吊着,让其难受,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这几日我想奏请皇上去东邬城考察一下,看看东邬城百姓们的生活,也与东邬商人们聊聊,这贷银之事,姨娘,可否愿与我同行?”

徐姨娘更是愣住,一时间百感交集,“这……这……这是真的?”眼眶中有泪转悠着,马上便要夺眶而出。

涟漪点头,“是真的,刚刚我从菡萏院来,已与父亲说过,父亲允许我带几名姨娘回去看看,顺便,也去探亲。”

终于,徐姨娘一低头,咬着唇,眼泪哗哗留下,“郡……主,让奴家怎么……感谢你才好?”母家有救了!她……竟然能再回东邬城,真的……可以再回一趟东邬城吗?再看看家人……一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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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惠姨娘的阴谋

京城一座豪华茶楼,顶层,雅间,坐着一名妙龄少女。

少女穿着水蓝色丝绸轻纱,乌黑发丝挽成时下京城最流行的发髻,银钗上镶嵌着与衣裙同色系的水蓝色宝珠,其他的发饰也是水蓝色,整个人就如同一颗晶莹水晶般精致,美轮美奂。

可惜,少女秀眉却狠狠拧着,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狰狞。也许是心中想到了某些心事,也许是想到了憎恨之人,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桌中央的茶碗,伸手就欲抓来摔。

一旁丫鬟赶忙出声提醒,“小姐,这里是茶楼……”

少女惊了下,而后方才想起,自己是应了元帅府惠姨娘之约来了茶楼,不是在家中。而从昨日晚上到今日上午,她摔了不下五十个茶碗茶杯,如今看见了茶碗就想摔。

面色一红,被窥了心中窘迫一般,少女迁怒到了那提醒她的丫鬟身上。“在茶楼怎么着?难道本小姐连几个破茶碗都买不起?”

丫鬟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忍不住颤抖。“小姐,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的错,小姐息怒。”

这少女正是户部尚书二女刘穆灵,而刘穆灵能消气?自然不能,她满肚子火不知道怎么发呢。昨日母亲请了有名的官媒去元帅府说亲,却被元帅夫人一口回绝,怎么办?怎么办?

这就意味着她就不能嫁给骠骑将军了,她不依!她非要嫁!

她一个名门闺秀都舍了脸下嫁做妾,这些人凭什么不同意?还有什么不满意?她实在想不出被拒绝的原因。

如果说被拒绝的原因,那只有一个,便是当日在太后宴席上才艺比试丢的脸,都怪那个苏涟漪!

丫鬟颤抖地跪在地上,刘穆灵举手就要扇丫鬟的嘴巴,但一旁却有一名稍上了年纪的侍女出声阻拦,“小姐且慢,能否听奴婢一言?”听口吻,此人在刘穆灵心中有一些地位。

“说。”刘穆灵没什么耐心。

那上了年纪的侍女道,“小姐,此时在外面,打嘴巴怕是要留手印的,虽我们自己人知晓是这丫头说错了话,理当责罚,但外人却不知,会误会了小姐的。”

小丫鬟面带感激地看了侍女一眼,但心中却忐忑,这蓝姐平日都和小姐一个鼻孔出气,今日怎么能帮她说话?

刘穆灵转念一想,若是现在打了,那贱婢脸上有手印确实不好解释。“那就饶了她?本小姐的气怎么办?”

姓蓝的侍女狡猾一笑,“抽在她胳膊上就是了。”

小丫鬟低下头,以小姐那暴脾气怎么会原谅她?而以蓝姐的为人,又怎么会帮她说清?

可怜的小丫鬟将袖管撸起,露出两条晶莹白皙的手臂,而那姓蓝的便取过一双筷子狠狠在小丫鬟的手臂上,每一下都有着两道红红得印儿,可想而知小丫鬟之疼。

小丫鬟不敢吭声,咬着嘴唇,白着脸,眼泪在眼眶中转悠就是不敢落下来。

蓝侍女抽得越是狠,刘穆灵便越是解气,此时此刻直接将小丫鬟当成了苏涟漪一般,那双手臂也如同苏涟漪的手臂一般,狠狠地抽着。

门被推开,跑上来另一名丫鬟,见此景吓了一跳,想说的话直接咽了回去,不敢说,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蓝侍女。后者稍稍停下,“什么事?”

“蓝姐,是……是元帅府的惠姨娘到了。”丫鬟小声道。

刘穆灵赶忙收起了刚刚那狰狞的表情,干咳两下,而后挤出一抹甜笑。“你们下去吧。”声音婉转如出谷黄鹂,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如同水晶般晶莹得少女刚刚那般凶残。

被打的小丫鬟默默放下袖管,敢怒不敢言,只能期盼着二小姐一会忘记这事,否则回了府去她就惨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开了,正是一身披金戴银满是雍容华贵的惠姨娘。

刘穆灵款款站起身来,“穆灵见过惠姨母。”为其见礼。

这惠姨娘虽在元帅府为姨娘,父亲却也是个官员,只不过从前名不见经传罢了。惠姨娘母家与刘家有一些渊源,按照辈分,刘穆灵确实应该称其为姨母,但是因两家是远亲,即便是不这么称呼,也没人能挑出理,何况刘家确实比惠姨娘母家权势要高。

但这节骨眼,刘穆灵怎么会和惠姨娘摆架子?听周媒人说,这惠姨娘是同意她嫁入元帅府的,而且元帅宠爱惠姨娘人尽皆知,所以,自然与其亲近。

“真是好久不见,一晃穆灵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惠姨娘笑着,一幅慈爱。

两人哪是什么好久不见?在前一阵子的太后宴席上还见过,刘穆灵出的丑,惠姨娘也是亲眼目睹。

但这种客套话,谁能在意?

两人坐下,有侍者换上茶点,而后丫鬟们都屏退,雅间内只余两人。

“是啊,儿时倒是经常见到惠姨母。”刘穆灵道。

惠姨娘微微一笑,“以后也会经常见的,那日我在府中见到周媒人了,听说是收了宁姐姐的委托前来说媒?不得不说,你们家人是个好眼力,飞峋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刘穆灵强装的笑容再也挤不出来,强忍着大小姐脾气。“惠姨母,您一定要为穆灵做主啊,”说着,大眼中晶莹的泪珠便要落下,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惜。

惠姨娘做惊讶状,“穆灵为何如此说?这亲事不是板上钉钉的吗?从前元帅与刘尚书便定下了亲事,可惜那个低贱的商女插了进来,如今我们可怜的穆灵已不要名分了,这亲事还能跑了?”

惠姨娘自然知晓这亲事跑了,她派人给周媒人送了银子,打探了口风,又告诫周媒人切勿将此事说出去。

周媒人自然不会说出去,将雇主之事泄露,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按理说做官媒的不应一事受二主,但惠姨娘的商银确实高得让人垂涎。是以,刘家不知惠姨娘知晓此事。

刘穆灵听出惠姨娘对苏涟漪的厌恶,如同找到知音人一般,更是委屈。“姨母您有所不知,云夫人她……她拒绝了这门亲事。”说着,真的委屈得哭了起来。

惠姨娘心中暗笑,但脸上却很是心疼,抽出了帕子为刘穆灵擦着小脸,“别急,慢慢说。夫人为何会拒绝?穆灵你嫁给飞峋,别说妾室,即便是正室也是门当户对。”

刘穆灵摇头,“姨母,我不知啊。”

惠姨娘好似触景生情一般,“你的苦,我都知道也深有体会,外人都知元帅宠我,但再宠,也是个姨娘……”

刘穆灵梨花带雨赶忙道,“对啊,元帅最宠姨母了,若是姨母在元帅跟前说上一些好话,元帅定然同意。云夫人一定是误会我了,都怪那个贱人!贱人!”一句句咒骂,指的正是苏涟漪。

惠姨娘又是一声叹气,“穆灵啊,无论是不是误会,夫人那边,你算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为何?”在苏涟漪那贱人未出现前,云夫人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还和尚书夫人见过面,刘穆灵想不通。

惠姨娘嗤笑道,“你到底还是年轻单纯,难道你看不出来?如今夫人日日去公主府,早和公主一个鼻孔出气,而金玉公主又被那苏涟漪蛊惑,所以,夫人你就别指望了,夫人已是苏涟漪的人了。”

“啊?”刘穆灵一把抓住惠姨娘的手,“姨母,穆灵只能靠您了,您一定要帮穆灵啊。”

惠姨娘心中是瞧不起这刘穆灵的,好好一个官家小姐非要当人家妾,这不是不要脸倒贴吗?而她当年为妾是被逼无奈,为了自家父亲的前程,只能巴结了回京的元帅,否则她才不当人妾。

虽是这么想的,嘴里却鼓励着,“放心吧,穆灵,姨母自然会帮你,当年,姨母不也是这么傻嫁入元帅府为妾?我的真心元帅自然能看出,所以元帅对我一切不错。”

刘穆灵哪能听出来惠姨娘在下套,若是平日里冷静,也许能听出,但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要嫁给云飞峋,定是听不出来的。不光听不出,还鬼迷心窍的认为只要嫁给了云飞峋,其自然能看出自己的一片真心,而后独宠。

一想到云飞峋独宠自己而冷落苏涟漪,她更是斗志昂扬。

“姨母你最好了,穆灵谢谢姨母了,以后等穆灵嫁入云家,定会好好孝敬姨母。”刘穆灵赶忙道。

惠姨娘却神色一转,“可怜的穆灵啊,若是一个月前,姨母能打包票地答应下这件事,但……哎,但今非昔比了。”说着,黯然神伤。

“怎么了姨母?元帅宠你,整个京城都知道啊。”刘穆灵道。

随后,惠姨娘便将警察仪式上发生的种种为刘穆灵说了,而后者毕竟是个未成婚的姑娘,听见这种话,面红一片,“那个贱人!这种……这种话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真是不要脸!”

确实,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妇人之病,确实不妥。但惠姨娘回忆当时的情景,却又觉得苏涟漪唯有认真,没有半丝羞涩,此外因为她那权威理智的模样,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的反感。

“哎,我们这些普通女子谁好意思和那不要脸得低贱泼妇争吵?穆灵你还小,以后你就会知,只要是成婚的女子,这病多多少少都会有的,而且不会然给男子。”惠姨娘道。

刘穆灵急了,咬了唇,“姨母,那怎么办?您是我最后一个希望了,您一定要振作!一定要争宠啊,穆灵相信凭姨母的品行容貌,得宠势在必得。”

惠姨娘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中的算计一闪而逝,“只要元帅能重新宠我,你入云府这件事,姨母便包了。”

“真的?”刘穆灵惊喜。

惠姨娘笑,“真的,姨母能骗你?但有些事还得宁姐姐来帮忙。”

刘穆灵赶忙道,“是何事?快快告诉我,回头我与母亲说了便是。”

惠姨娘靠近了刘穆灵,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些。而刘穆灵则是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嘴上不停说着,“一定,放心,姨母,穆灵一定会说服娘帮忙的。”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皇宫大内。

苏涟漪硬着头皮来到了御书房,虽然随后的接触,皇上并未对她表现出什么,但心中阴影却总是挥之不去。

“皇上,截止到今日,鸾国中央银行共收银一千七百余万两,这些不仅是京中官员的储银,一些周边地区的官员也纷纷前来储银,但与京城官员的大额储银不同,很多周边官员储银不多,从几百到千两不等,想来是为了那利息而来。”还有一个,便是为了向皇上表忠心。最后一点,苏涟漪不说,皇上也是心知肚明。

夏胤修静静听着,而后淡淡点了点头,“恩。”因为苏涟漪随后的解释,他心情缓和许多,若这一千七百万两银子都是京官所存,他怕最终忍耐不住,砍了他们。

一千七百万两白银!而整个鸾国一年的税收才四千余万两,可想而知,这数额之大!

涟漪道,“皇上,还有一事。”

“恩。”夏胤修又淡淡回答了句,虽然自我安慰许久,但心中不爽却还是挥之不去。

苏涟漪郑重其事道,“如今储银已到了一定数额,是该将银子放贷出去的时候了,所以臣女想请示皇上,过几日,臣女想带几名商部官员到东邬城去,将那贷银之事落实。若是可以,能稳下东部的物价是最好,只请皇上批准。”

------题外话------

今日无赠送,更新的有些少,亲爱的读者们莫怪,其实加上上一章赠送,今日也发了六千多。

最近丫头很疲惫,这一段时间便稍稍调整一下,字数上稍微少一些,不会永远少下去,放心,只是这几日。

知道你们一直体谅丫头,在这里表示感谢了!过几天恢复过来,会以饱满的热情万更,不见不散。

哦对了,月票……厚着脸皮要月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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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旺夫?谁旺?

早朝过后,随着总管大太监安禄的一声唱喝,身着或朱红或青紫官袍的群臣扣地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待皇上离开大殿,方才恭敬退出了大殿正厅。

鸾国早朝三日一次,既紧凑了君臣的工作内容,又省却了群臣日日往返之苦,但同样,所有事务堆积三日处理一次,这早朝时间便势必会延长许多,若是碰到多事、难事,群臣便需在宫中解决了午膳,而后下午继续朝议,但不部分的早朝只到接近午时。

下了朝,有些闲散的官员用了午膳便回家休息,有些勤奋的则是午膳过后继续忙碌,看个人爱好了。

苏涟漪照例和云飞峋一同离开,从前群臣觉得这一对在大殿上秀恩爱的夫妻实在扎眼,如今时间长了,却也习惯了,别有一种鹣鲽情深之感。

云忠孝正走着,身后有人却将他叫住,是户部尚书刘志远。

对于刘尚书,云忠孝一直有一些惭愧,当时两家说好了儿女婚事,却因苏涟漪的出现生生搅黄,弄的他很没颜面,更是无脸见刘尚书。这一段日子,云忠孝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刘尚书。

但今日却被刘尚书叫住,看来是躲也躲不过了。

“元帅走着如此匆忙,可有急事?”刘志远接近五十的年纪,身胖肤白微须,面上带着客套的笑意,有着标准的文臣形象。

云忠孝心中苦笑,走得急自然是为了与刘尚书少见面,减少尴尬,但如今若是直说有急事,倒好像将这躲闪挑明了一般。“没什么急事,刘大人呢?”

刘志远道,“在下也没什么急事,一晃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聚,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中午老弟我做东,我们去齐贤居小聚一下如何?”

“好,请。”云忠孝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

“呵呵,请。”刘志远则是笑得自然,好像之前从未有过什么不愉快之事一般。

两人肩并肩,随意谈笑着向宫外走,当出了雍门时,苏涟漪正要上自己的马车,云飞峋在一旁陪着。

“涟漪,你在看什么?”飞峋发现涟漪的动作停住向一侧观望,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自己父亲与刘尚书一同走着。“怎么了?”

涟漪下了马车,到飞峋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元帅从前便与刘尚书交好吗?”因为之前那联姻之事,弄得她心中很不痛快,看见两人在一起就有不好的预感。

飞峋多少能猜到,“是,父亲为人耿直脾气倔强,在朝中除了几名脾气相仿武官外,鲜少与人交好,只有刘尚书平日与父亲走得近。”就是因为如此,两家之前才说要定亲。

涟漪了然地点了点头,那种不好预感淡了淡,而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自己夫君,上了马车回往商部,准备筹备去往东邬城之事。因为得到了皇上批准,此时干劲十足。

云飞峋照例耐心等待涟漪上了马车,而后见那马车离开了视线,这才神色微微一变,又重新拿入了那雍门,去往宫中。他的方向是,御书房。

……

齐贤居中一个雅间。

云忠孝与刘志远两人屏退了随从,单独吃饭饮酒,如同从前一般,绝口不提两家联姻之事,云忠孝也稍稍放了心。

两人不知不觉从朝堂之事谈到了庙宇,鸾国多信鬼神,上到九五之尊,下到平民百信,都是如此。皇家每年两次大型祭奠,祭天地、祭祖先,若是碰到一些灾荒,皇帝更是需斋戒沐浴,大行祭祀。

“昨日太后请女道师苍鸿子入宫为后宫祈福肃静,元帅可曾听说?”刘志远问。

“自然是听说,传闻道师苍鸿子游历到了鸾国都城,太后请之竟欣然赴约,太后大悦。这苍鸿子道行高深,专能为女子观福避灾,别说鸾国,即便是其他国人也对其极为崇敬,只是听说这苍鸿子脾气古怪,软硬不吃,让不少人吃过闭门羹。”云忠孝道。

“是啊,所以太后大悦。”刘志远笑了笑,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哦对了,即便是苍鸿子到了京城,我们便也投个邀贴吧,为府上后宅观上一观,逢凶化吉也好。”

云忠孝也心动,但却为难,“即便是他国皇家邀请,这苍鸿子有时也是不给面子,我们如何能请得动她?”

刘志远笑着亲手为其倒酒,“元帅应这么想,送不送邀帖是我们的事,而苍鸿子来不来却是她的事。她不来,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她来了,我们倒也捡了个便宜,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说,那苍鸿子脾气古怪,搞不好她就赴约也说不定。”

云忠孝想了一想,点头,“刘大人说的是,估计投邀帖的也不止你我二人,满朝文武搞不好都投了帖子碰运气,即便是未邀请到,也不丢人,是吗?”

“对,别说其他国,即便是我们鸾国,太后也多次邀请苍鸿子,但她来的次数也寥寥,所以我们不丢人。”刘志远笑着,心中暗笑这云忠孝死要面子。

有刘志远的话,云忠孝彻底动心,而后用完午膳后,便匆匆回家写了份邀帖,派人寻着送去了苍鸿子那里。

时间飞逝,两日过去。

云忠孝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满朝文武的邀帖少说也有百封,但苍鸿子就挑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人是云忠孝,可惜,刘尚书的邀贴未被选上。

云忠孝有多开心自是不说,与刘尚书虽不算是知己,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从前的尴尬一笔带过,两人又和好如初,还特意设宴邀请了刘尚书,以安慰他邀帖落空。

……

这一日,一场阵雨后,雨过天晴,因雨水,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干净,一片透明,那阳光照射下来,也仿佛毫无悬浮颗粒阻挡,很是刺眼。

夏初萤见雨停了,便带着熙瞳出外玩。府内路面解释石板拼成,不会有泥泞,因为刚刚的雨,更是十分干净。刚刚出来,就听有下人来报,说涟漪郡主来了。

初萤大喜,因平时见到苏涟漪十分困难,人家是大忙人,可不是她这种闲散公主可以比的,如今涟漪亲自到来,不知是因为何事。

将熙瞳哄着离开,初萤也不顾路面上的水,提着裙子便亲自迎接。

远远的,见到穿着便装浅色衣裙的苏涟漪从门外笑盈盈地入了来,虽她官位不低,是面前的大红人,更受到太后喜爱,但苏涟漪却不若其他女子那般摆架子,永远是笑意盈盈。

只不过,今日她的笑意却带了一些牵强。虽外人看不出,但对涟漪十分了解的初萤能看得出来。

“涟漪,你来了,今日公休?”初萤上前,牵了她的手,两名妙龄女子便这么手牵手地入了公主府,但却没去大厅,而是直接向公主闺房而去。

“恩,这几日未来,可曾想我?”涟漪笑道。

“想,天天想,日日想,每时每刻都在想。”就这么说笑着,两人便入了公主闺房。说着逗趣的话,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愉悦的气息。

夏初萤屏退了丫鬟们,转身将房门关好,刚刚那甜美可爱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一些,“可是有什么事?”

涟漪苦笑,“你看出来了?”

“今日不是公休日,但你却休息在家,定是有大事,而且……”初萤顿了一下,“是元帅府的事吧?云夫人昨日临走时候说今日再来,但清早却派了下人来说,府上有事,今日不来了。结合你刚刚眼底的阴郁,我猜想,定然是元帅府出事了。”

“你知道的真太多了。”涟漪开了句玩笑话,但也不像刚刚那样笑了,收敛了笑容,换上了认真。此时只有她们两人,可以放下防备和小心,坦诚相待。“有个专门给后院女子算命的女道师你知道吧?苍鸿子。最近被太后请入宫中,为后宫去灾的。”

“知道,这人名望极高,脾气也古怪,母后邀请十次,能有两次来就不错了,云游四海,也是名潇洒的女子。”初萤道,而后脑海中突然涌现灵光,“难道是元帅府后院出问题了?前几日我听说,苍鸿子接受了几名官员的邀请,其中有一家便是元帅府。”

涟漪点了点头,“对,昨日晚上我心情便忐忑不安,不知为何事,后来猛然想起这件事,越想越是担心。今日我便告假一天,专门去了元帅府。果不其然,那苍鸿子竟做出了一个十分荒唐可笑的结论。”

“荒唐可笑?什么结论?”初萤惊。

想到这,苏涟漪便忍不住哼出冷笑,“那女人一定是收了刘尚书的好处,来了元帅府后院,竟一口咬定我是命中带煞之人,不仅克夫,还会克云家人,而有旺夫之命的人是谁,你定然猜不中。”

初萤被弄愣了,摇头,“猜不中,是谁?难道是云夫人?”

“是惠姨娘。”苏涟漪嗤了一下,她不是那种容易生气之人,但这一回,是真生气了!

她与那什么苍鸿子苍黑子的根本不认识,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套?难道说是真的?真的个屁!她苏涟漪若是克夫,那飞峋的任务如何完成?那飞峋的脸如何治好?还有怀靖城一站。

惠姨娘旺夫?旺个屁!论为云元帅添丁,她只生了那么一个儿子,若论母家势力,她母家还是靠元帅撑腰,哪来的旺夫?一定是刘尚书!

那一日在用门外临上马车的一幕一次次涌现脑海,如同阴影,挥之不去。

------题外话------

再一次抱歉,这几日断更。

今日更的少,出院家人逼着多休息,明日争取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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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苍鸿子的秘密

金玉公主夏初萤的闺房,顿时一片安静。

“苍鸿子定然有问题。”沉默了许久,夏初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口吻坚定。

苏涟漪微愣,而后淡淡轻笑,“那苍鸿子不是红尘中人,道名远扬,怎么会有问题?”苏涟漪这话完全是逗夏初萤玩。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这苍鸿子是不是针对她,但无论其是否针对,都惹怒她了!

这些神棍巫婆,信口雌黄,每日装神弄鬼的危言耸听,要是那苍鸿子真是代表神明,为何看不出她是穿越而来?若是那苍鸿子真那么厉害,便把她弄回现代!

初萤娇俏的面容闪过一丝戾气,“我可不管那苍鸿子到底有没有问题,只要她危害你,即便是没问题,本公主也让她有问题!”声色俱厉!

涟漪点了点头,初萤一向是对她好的,这种感动已不是用感谢可以表达,真正的交心又如何挂在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有疑问,若是苍鸿子有问题,想来便是惠姨娘那里动的手脚,但为何要针对我?即便是我令她失宠,但她最大的敌人是云夫人才是,为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舍大取小?”

初萤皱眉,“想来是云夫人得罪不起罢。”

涟漪失笑,“云夫人得罪不起,我苏涟漪,她就能得罪起?若那苍鸿子没事瞎说便罢,若真是别有目的,我倒是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初萤忙问。

涟漪不浓不淡的秀眉微微动了动,仿佛平静水潭上漂浮的细致柳条突然打了个转,“惠姨娘没那实力左右苍鸿子或改变这个局势,便只能借助外力,而这外力不仅要为惠姨娘行事,更要为它本来的主子行事。惠姨娘使计翻身是早晚之事,我也并未阻拦,让云夫人独大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涟漪的声音顿了下,垂下眼,眼底的厌恶闪现,“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姨娘,刚刚在我身上翻船又想继续挑战,真是勇气可嘉。”

“这个我也认同,那惠姨娘母家几斤几两,众所周知,是靠了元帅的权势才发展起来的官宦人家,借助外力极有可能,”初萤继续道。“但捧自己和贬你,怎么看都好像是为她自己牟利。”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我神经质罢,总觉得她别有目的,但到底有什么目的,却想不出。”转头对初萤继续道,“所以,我觉得还是从苍鸿子身上下手,找一找到底有什么阴谋。”

初萤一下子懵了,“但……但涟漪,苍鸿子是出家人,更是道法高深的女道师,怎么会被利诱或威胁?”

苏涟漪伸出白玉纤指捏起一只晶莹的葡萄粒,淡淡笑了笑,“你个傻瓜,出家人怎么着?难道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饿她十几天照样必死无疑。出家人也是有娘生有爹养,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然会有牵挂,除非苍鸿子是孤儿。”即便是孤儿,往往也有个养父母,或从小养大的亲人。

若此事发生在几年前,夏初萤定然认为苍鸿子所说为真,但与天意想必更重要的是人心,她的心在苏涟漪这,天意又如何?

“涟漪,我知晓你的意思了,苍鸿子是吉州人士,离京城不远,而苍鸿子也非幼年入道,听说是十五岁方受点拨,入道修道。”初萤道。

苏涟漪点头,“这些我也早已打听到,所以很是不解,先不说苍鸿子出自官宦家族,就说其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女子对未来新婚生活憧憬的年纪,就算是真受点拨,真有道缘,从一名出身优良的怀春少女一下子成为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也是不易……”涟漪突然脑子灵光,“亲事!对了,让一名女子心如死灰的就是亲事!”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何况是这封建社会的鸾国!

苍鸿子出身官宦世家,又身为嫡女,幼时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道缘,为何突然就决定出家,这要多大的决心?

夏初萤也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双眼猛地一亮。

涟漪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现初萤的反常,继续推断着——但若是对亲事不满意而出家又说不过去,别说官宦人家,即便是普通百姓不喜婚事也可以推开退婚,或干脆就拒绝,难道还用出家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好像……知道了。”初萤的声音幽幽在侧响起。

涟漪惊喜,“难道是京城有什么传闻?”

初萤叹了口气,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呼来房门外的贴身丫鬟,那丫鬟是太后送给她的宫女,很是精明能干。初萤低声吩咐了什么,而后那丫鬟立刻屈膝行礼,“奴婢这就去办。”

涟漪耐心等待。

丫鬟离开,临走又关上了房门,房内又只剩两人,初萤这才慢慢继续道,“苍鸿子入道时,我还小,但宫中有一名妃子……应该是我父皇的太妃,正是吉州宋家人,其年纪比苍鸿子还小上两岁,我突然觉得此事与苍鸿子出家有关系。”

涟漪点了点头,垂下了眼,心中也猜到了一些。

初萤吩咐丫鬟煲了养身甜汤,送了上来,因为这甜汤的到来,将刚刚紧张疑惑的气氛冲散了一些。

两人吃着甜汤,又聊了些其他闲事,那刚刚被初萤吩咐确认情况的丫鬟归来,在初萤身侧压低声音说了些话,只见初萤娇俏的小脸上有了一丝了然的表情。

丫鬟说完话便离开,涟漪一边吃着甜汤,一边静静等待,用一双如秋水般得大眼好奇地探向初萤。

初萤放下碗,长叹口气,“我好像知晓原因了,那苍鸿子不得不出家的原因。”

涟漪也笑着放下了甜汤,“是先皇选秀女到吉州宋家,而宋家的人选本应是苍鸿子,但苍鸿子性子刚烈,宁出家也不愿伴随年过半百的先皇,是吗?”

初萤点头,“应该是这样,宋家太妃入宫的时间,正是苍鸿子出家的时间,而太妃的年纪比苍鸿子又小了两岁,想来是苍鸿子为逃避这无法抗拒的皇家婚姻,而选择出家,最终只能让其妹妹顶替吧。”

涟漪不由的感慨,“好狠的一颗心啊。”

初萤却回头看向一旁的精致盆栽。“涟漪你不知,宫中没你想的那么好,但却不知为何,却有那么多姑娘想挤入宫中,这苍鸿子,却是个眼明的,可惜了,如花的年纪却要遁入空门。”

涟漪噗嗤笑了,“我的金玉公主,别怜悯苍鸿子了,先怜悯一下你身侧可怜的苏涟漪吧,那苍鸿子翻身农奴把歌唱,如今不仅不受欺负,还能出口伤人了。她上唇碰下唇,随便飘出的一句话,就要改变很多人的一生命运,她已不可怜了。”

初萤伸手娇嗔拍打涟漪,“我才没怜悯她呢!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难怪那苍鸿子和皇家人不对付,尤其对我们夏家不对付,母后邀请她十次,她能甩出七八次,若不是有一些实在抹不开面,想来会甩满十次。”

“对啊,从这件事看来,这苍鸿子外表为得道道师,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许凡念的,若真那么有脾气有性格,为何不甩满十次?说明,她还是怕的。”涟漪道。

因为这推论,两人从之前的迷茫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话说回来,涟漪,为何你一定认为苍鸿子有问题?也许一切都是巧合,也许苍鸿子说的真是按照她道家的一道推算出的结果?”初萤刚说完,发现涟漪的笑容顿了下,赶忙一把抓住涟漪的手不松开,急急解释,“不许生气,我只是好奇,我夏初萤发誓,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涟漪无奈,“我并未生你的气,先不说女子的直觉,也不说苍鸿子说我克夫。只说苍鸿子说惠姨娘旺夫,其根据在哪?惠姨娘嫁给云元帅并非一日半日,而云元帅能取得如今的成绩也全因自己的拼搏,与在深宅大院的惠姨娘何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得命,更有每个人得路,那苍鸿子连自己的路都无法把握,又有什么立场来断言其他人的命运?”

顿了一下,涟漪继续道,“苍鸿子一共接受了十一家朝臣的邀请,其中有七家是京城人家,而做的都是驱魔净化,祝福点拨,只有在元帅府下了旺夫克服的断言,难道这不诡异?”

正说着,门外想起了恭敬的敲门声,初萤让其入,还是刚刚打听情况的丫鬟。

丫鬟入,又到初萤身侧说了什么。

涟漪看到,那丫鬟额角带着微汗,想来一直再快步赶路。听丫鬟说话的初萤,神色越来越深沉,两道淡淡柳眉忍不住向额间收紧,涟漪也收敛了情绪。

丫鬟出,初萤这才道,声音缓慢。“涟漪,也许你猜测是对的,刚刚我派人去查,苍鸿子在京城确实有亲戚,还是一名从小交好的表姐妹。”

“是谁?”涟漪忙问,难道问题出在这表姐妹上?

夏初萤抬眼看她,“是户部刘尚书的夫人,宁氏。”

------题外话------

之前因肺炎住院,出院后隔一天又低烧,惊动老妈,从东北赶来照顾,死活不让码字(认为是写文累的),一直托到前几天,方才离开。

一直没发公告,发了公告就要承诺恢复更新的日子,因为承诺不了,所以只能这样,当时是这么想的——若是愿等我,定会等待,我会报答。若是不愿等,就离开,不想挽留。

离开了一百多读者,囧,不过更多的读者留下来,谢谢!

恢复好了,继续开工一直到完结。为留下来得读者们奋斗,加油!

有二更,时间在18:00,不见不散。

259,谁不会吃醋?

顺便,月票的问题嘛……你们懂的,嘻嘻!

具体怎么玩,我还没搞懂,一会去研究研究。

好像满签到还能抽奖,很多好东西,最次能抽到5张月票(口水)

养病半年,潇湘书院好像有了大变化,手机客户端有签到功能,签到赠送潇湘币。吓!我也算长知识了,哈哈。

------题外话------

玉容冷着脸,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小涟,将你的画,交给我。”

涟漪将画藏在身后,看着提着食盒的玉容,面带惊慌,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在画什么?”直到那人说了句话,涟漪猛然惊醒,但一切却晚了。

因为太过专注,有人撩帘子入内,她都未发现。

苏涟漪在房内并未休息,掌了灯,桌上铺着纸,涟漪用她自制的木炭笔,按照她的记忆,将玉容的容貌画下来,打算随后交给云飞峋,让其根据这画像寻人。

另一只帐子。

……

回味,慢慢回味,永远回味无穷一般。

想到苏侍卫那冷酷的外表,安莲只觉得越发着迷。

安莲躺在床上,抱着丝被,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幕——她缠着苏侍卫将她送回营帐,苏侍卫真的将她“送”回来了。一进门,便将她狠狠摔在了床上,还说,“到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只不过下巴处有一处淤青,轻轻触之略疼,那是云飞峋捏的。

一间精致的豪华营帐内,红色大床上,安莲翻来覆去,一会愁眉苦脸,一会笑得甜蜜。

……

“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涟漪心里很想说——论起清瘦,玉容比她还要瘦很多好嘛。

玉容温和的笑笑,“你太辛苦了,那般清瘦……”话刚说出口,却觉得有些不妥,“你对奉一教有功,自然要论功行赏,便别推迟了。”

涟漪赶忙道,“玉护卫太客气了,不要为我单独准备晚膳,我和大家吃一样的便好。”

玉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若我能帮他分担痛苦,便好了。”突然转了话题,“整整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已命人为你专门准备了一份晚膳,回头派人送去给你。”

涟漪垂下眼,掩住沉思,“玉护卫的私事,我不该问,但……玉护卫很痛苦吗?”

“痛并快乐着?”玉容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觉得很新奇,但想到心中的那个人,却长长叹一口气,“有些人,却永远处在痛苦之中。”

涟漪苦笑,“伺候人不一定辛苦,被人伺候不一定便是享福,人活在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快乐也没有一味的痛苦,都是痛并快乐着。”

“那种伺候人的辛苦日子,你以后不用再作了。”玉容的话,好像承诺。

玉容心中多少愧疚,小涟对他从来坦白,但他却对她一防再防。

涟漪抬头,温和笑了笑,“我说的是这种劳累已经习惯了。”将收拾好的木箱拿在手里,涟漪望向门外,好似想到从前生活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每日要早早起来,伺候姨娘起床、梳洗、用饭,而后陪着姨娘绣花、看戏、看书,下午陪着姨娘聊天,晚上伺候姨娘入睡,每一日都如此繁忙,所以……便习惯了。”

玉容一挑眉,“这样看诊之事,你从前便经常做?”那话中带了试探。

涟漪一边收拾,一边随意答道,“还好,早已习惯了。”从前在医院,也是这样流水线般的看病人,从早到晚,仿佛眨眼之间。

“累吗?”玉容突然对正在收拾木箱工具的苏涟漪道。

一天的时间,仿佛眨眼般过去,当侍卫们将剩下的村民劝离后,天色已是半黑。

为节省时间,四人只针对天疫病情进行看诊,其他病症都搁置不看。又因涟漪事先分工安排妥当,卧龙村村民便仿佛进入了一条流水线般,一层一层,高效快速地完成看诊、取药、用药的过程。

营帐搭建好,药品已备好,青霉素粉末按照剂量摆放好,门诊便开始忙碌起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四人分工明确——两名营地大夫,专管病情相对较轻的。而病重之人则是交给玉容和苏涟漪两人。其中,玉容主诊男性村民而苏涟漪则是主诊女性村民。若遇病情重中之中,那便只能由苏涟漪来处理。

偌大的门诊营帐,进入后有四张桌,每个桌有一名看诊的大夫。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为开药方用,脉枕自然也在其上。只不过,苏涟漪的桌上又多了一只小木箱。

安莲已陷入甜蜜的单恋期,满脑子都是她的贴身侍卫长苏大虎,至于其他,都推给了苏涟漪。人都说,恋爱的女人智商下降,自有其道理。可怜的安莲,本智商便不高,如今又一降再降。

至于安莲是否有怨言,答案是:自然没有。

靠近村口的营帐入口,左手便是一座最大的营帐。此时,最大的帐子再也不是安莲的营帐,而是门诊部。

两个时辰后,营地已经重新建造好,侍卫们严谨按照苏涟漪图纸上所规划,安排营帐的位置及功能。

……

飞峋低头看着那娇俏的笑脸,粉红的嘴唇,终还是没战胜理智,低下头去,覆盖其上。

涟漪也懒得和他再去解释,狡黠一笑,“好,辛苦你了。”学着云飞峋的语气。

“好。”飞峋答。“委屈你了。”

“去查玉容的身份。”涟漪双眼微眯,“我总觉得,找到背后神秘主子身份的关键便是玉容。而且安莲曾说,玉容是贵族,其身份自然不会难查。救从北秦和轩国同时入手,稍晚一些,我会画一张玉容的画像,你将画像交给影魂卫,让他们按照画像来找人。”玉容,定是化名。

“你说。”云飞峋赶忙认真起来。

“对了,有件正事需要影魂去做。”涟漪突然道。

涟漪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人家夫妻日日恩爱,他们夫妻聚少离多。

“恩。”飞峋也是同意,薄薄的帐帘外人来人往,那垂着的帐帘形同虚设,只要有人随手掀开或不小心进入,两人都无处遁形,“这种小聚,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知为何,竟有种夫妻许久未曾见面之感。

过了一会,涟漪轻声道,“我们……以后再聚,”声音带着不舍。

两人不在谈话,就这么静静相拥,用一个潜伏者的身份,在一个四面埋伏之地享受片刻的宁可美好。

涟漪想起飞峋的视力、听力过人,这才又重新放松下来。

飞峋低头轻轻在其额头一吻,“别怕,三丈之内的声音我都能听清,若有人进来,我会提前做出应对。”

两人正说着,帐外传来脚步声,涟漪顿时紧张起来,惊慌地看着帐子门口。

“不许瞎说话,”涟漪伸手掐了他的嘴角,轻轻惩罚,“疮疾给你带了多少痛苦?若让我选,我宁可不遇见你,也不想你经受那些痛苦。”

飞峋叹气,“涟漪,我能遇到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有时我在庆幸,庆幸当时上天给了我那么一张鬼面,才有了今日,才能遇见你。”

涟漪笑着摇摇头,“都说了,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而且既是自己选的路,无论多难、多危险,我也不会抱怨半分。”

飞峋思考了半晌,才道,“也许这一次,你潜入奉一教是对的。只是……”他将怀抱紧了几分,“只是,委屈你了。”

涟漪摇头,“我也不知,北秦过于鸾国并无直接瓜葛,且与轩国并无联盟,若北秦真想插手轩国与鸾国之事,怎么看都应帮鸾国而非轩国,所以我想不通。”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北秦国人?”飞峋道,声音还带着一种怀疑。

苏涟漪在飞峋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脸上激动的红逐渐散去,换之认真的神情。“我给安莲催过眠。”随后,涟漪将为安莲催眠后听到的所有信息,前前后后说给云飞峋听,而云飞峋的神色,也是逐渐凝重下来。

飞峋一惊,“那会是什么?”

涟漪摇摇头,“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人。再者说,如今我十分庆幸来到这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奉一教不会是普通邪教那么简单,甚至……也不是轩国与鸾国两国纠纷那么简单。”

“你受委屈了。”飞峋低声说。

“我也是。”奇怪的两人,刚刚还剑拔弩张,下一刻已柔情蜜意。

“我也没。”飞峋道,低头,唇在她发间轻轻一碰,“永远不会对不起你。”

涟漪轻轻哼了两声,便开始享受这温暖的怀抱。“我没对不起你。”

云飞峋想了想,“不管,他抱你,他就该死。”说着,重新将她搂入怀中,只不过这一次的拥抱满是温柔。

涟漪也咄咄逼人起来,“就因为我见到她扑你怀里,才没注意到脚下石头,差点摔倒,这才被玉容抱住,你自己说,怪谁!?”

飞峋面色一黑,“之前的已成功躲了,后来是看你被姓玉的拽走,失了神,才不慎被她撞上。”

涟漪哼了一下,“你说你躲开,我可没见你躲开。”

云飞峋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无理取闹,她说她头晕,非靠在我身上,我已经躲开了。”

涟漪赶忙打断了他的话,“玉容以为我身体不适,那是逼着我休息。你呢?暖香在怀,舒服吧?”

飞峋愣了下,“谁和那个女人拉拉扯扯,你别随便冤枉人好吗?我正要找机会溜出去和影魂卫联络,就见那个姓玉的拽你去帐子……”

涟漪一把抓住飞峋的衣领,“你还有脸说?你和安莲拉拉扯扯的,当我没看见?”

“他抱你,关我什么事?”飞峋也一跳老高。

苏涟漪终于怒了,咬牙推开,“云飞峋你够了,他抱我,还不是因为你!?”

云飞峋能因此消气?自然不可能!“他抱你。”他在思索,是剁了那厮的手,还是干脆要了他命。

涟漪见状,顾不得自己被他搂着有多痛,“飞峋你听我说,抱分很多种,刚刚我和他之间绝无儿女私情,他真的以为我身体欠佳,仅此而已。”

“他抱你。”云飞峋又道,自言自语,好像在积攒某种负能量,双眼的杀气也是越来越浓。

苏涟漪叹气,“虽然我和你说男女平等你一定以为我是疯子,但女子也是人,犯不上为被男子多看一眼或不小心碰一下便被认为失贞。”

云飞峋黑着脸,“他抱你。”

“飞峋,你冷静,听我解释。”涟漪赶忙道。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怒容,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到如今,云飞峋从来没对她发过火,如同小狗一般的忠诚温顺,哪像这般?这哪是可爱的小狗,明明就是猛虎!

当抬头看见那人的脸时,她笑不出来了,因为见到云飞峋的一脸怒容!

不用想,苏涟漪也知道这人是谁,“飞峋。”她惊喜。

就在苏涟漪纠结得快撕烂毯子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间,已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与其说是怀抱,不如说是桎梏,那人有力的双臂几乎要将她捏碎。

并不是担心玉容如何,而是云飞峋!换位思考,若她是男人,见自己老婆被人抱着进入房间,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若单单生气还好,千万别因此产生什么误会,在这个没相机、DV的时代,光用嘴说,谁能相信。

玉容走了,苏涟漪总算是松了口气。脱了鞋子,屈膝坐在床上,拽了一张毯子围着自己,瞪着的大眼满是慌张。

……

出了营帐,玉容深吸帐外新鲜空气,本来舒畅的心,却又多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奇异感觉,从前并未经历,不解。

玉容解释完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好,你好好休息。”说着,看了涟漪一眼,便转身离开。

涟漪叹气,不着痕迹向后移了移,“我相信你,玉护卫对我一直照顾有加,那么……玉护卫能否让我休息一下?”

玉容愣了下,而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如同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解释,“小涟,我并不想对你动手动脚。”话一出口,平添暧昧。

刚入了帐子,没了外人的视线,苏涟漪终于忍不住反抗,双手抵在玉容胸前,“抱歉,请放我下来。”

帐内。

有人伤心,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玉护卫拿了下;有人则是看热闹,圣女勾引玉护卫几次不成,最后还是小涟手段高超。

因安莲刚刚的叫声,本在忙碌的侍卫们,有几人跑来探究竟,没见到云飞峋拎着圣女而去,只见到玉容抱着苏涟漪进入了营帐,一时间侍卫们炸了锅,众说纷纭。

但苏涟漪等到的并非是放开,相反那怀抱更紧了几分。几个大步,已被抱入营帐。

“玉护卫,放……放我下来,好吗?”涟漪道,平日里端庄恬淡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充满了尴尬和无奈。

涟漪很想看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但此时的姿势却不允许她夸张地扭头去看,很是好奇,更是担心。

玉容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下,“安莲的口味,真是越来越怪了。”

云飞峋就这么拎着安莲,迅速向另一个营帐而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拎了一袋垃圾,就好像一个人提着一个臭气熏天之物一样。

“好。”云飞峋松开手指,而安莲还未能伸手揉自己下巴,下一刻便被飞峋拎了起来。

“疼……疼……”安莲下意识伸手想掰开飞峋的手指,但那明明是血肉的手指,却硬得好像铁钳一般,根本掰之不动。“是……是啊。”这一刻,安莲仿佛见到了死神,让她惧怕。

他冷笑着伸手捏住安莲小巧的下巴,手指的力气甚大,捏得安莲下巴雪白没了血色。“要我送你回房间,是么?”

飞峋心中醋意、怒意、杀意糅杂一体,双眼更深邃,眼中充满血丝。

苏涟漪未想到的是,玉容转身的瞬间,云飞峋也背转身去。

苏涟漪死死闭上眼,心中暗说,一切都完了,接下来发生什么已超出了她的掌握,罢了,听天由命吧。

此时,四人距离已很近,而安莲的一声惊呼,前方的玉容自然听见,他回过头去,寻声而望。

“哎呀!”安莲只觉得自己撞倒了一堵墙,硬邦邦地。

想着,云飞峋终于停下了脚步,而正飞奔追逐飞峋的安莲毫无防备,硬生生地撞在其背上。

因安莲的叫唤,外加涟漪低头的迅速反应,云飞峋终于从翻天覆地的醋意中找到了一丝冷静。发现刚刚是自己反应过激了,他必须要相信涟漪的能力,涟漪能走到今日,绝不是随意被人揉捏玩弄的弱女子。

再看另一边。

苏涟漪用尽全力,用理智控制自己不从玉容的怀中跳出来,告诫自己——一切都是演戏、一切都是演戏,忍一时风平浪静。

前有狼后有虎,苏涟漪暗暗叫苦、哭笑不得,“……恩。”两人姿势满是暧昧,苏涟漪很是尴尬,她将脸小心从玉容的肩上移开,却几乎碰上玉容低下的头。两人甚至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玉容只觉得肩头一暖,停下了脚步,低头,“怎么?更难受了?”

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将脸埋在玉容的肩上,祈祷刚刚圣女千万别见到她对云飞峋挤眉弄眼,千万别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苏侍卫,你要去哪?”飞峋的身后,安莲追了上来。

苏涟漪都快哭了,饶是冷静如她,现在也是愁眉苦脸地对上云飞峋,用口型比划——求求你了,别冲动!别冲动!

云飞峋哪能冷静下来?自己的妻子被一名男子抱在怀中向营帐中走,这是什么?天上掉下的绿帽子!

苏涟漪被一名陌生男子抱着,浑身不舒服,所有肌肉都僵硬着。她咬着牙,趁玉容行走之时,透过其肩头,对云飞峋拼命使眼色——冷静!冷静!千万不要冲动!如果冲动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玉容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刚刚便说要你去休息,还嘴硬。”声音已柔得不能再柔。一边说着,一边向营地而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云飞峋赶来和玉容打成一团,而后玉容追问其原因,云飞峋边说玉容抱了他老婆,最后……事情败露……

涟漪狠狠咬着唇,生怕自己惊叫出来。这一刻,她敢肯定,自己几万脑细胞已壮烈牺牲。“没……我……我头晕。”她现在根本不敢挣扎,只要玉容放下她,定会发现身后正赶来的云飞峋。

“怎么了?”玉容低头问苏涟漪。

玉容将涟漪抱起,苏涟漪刚想反抗,透过玉容的肩,见到某人杀气腾腾而至,吓得脸都白了,赶忙用夸张的表情阻挠那人。

远方的云飞峋没心思管在他身上蹭的安莲,眼中的杀气更浓,不管不顾,直向苏涟漪的方向赶去。

玉容在苏涟漪摔倒在地的瞬间,将其拦腰抱住。

预计的疼痛并未到达,反之,一股清新的皂香直入脑海。

“啊——”因为扭头看云飞峋,苏涟漪未发现自己脚下石头,随着一声尖叫,涟漪脚一空,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摔去。

苏涟漪见到,吓了一跳,本来对安莲又可气又可怜,但此时此刻只有可气没有可怜了。谁都是她能勾引的?

安莲并未发现云飞峋不对劲,见有机可乘,一下子扑到在云飞峋的身上,“苏侍卫,送本座回营帐嘛,本座头好晕,搞不好是……旅途劳累。”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被拽着不好过分挣脱的苏涟漪也回过头,恰巧对上云飞峋,两人遥遥相望。

飞峋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一抬头,正好看见玉容拽着苏涟漪的胳膊向远方的营帐走,顿时面色变了,深邃的眼中闪过杀意。

低着头的两人听见,心中惊讶安莲颠倒黑白的本事。

安莲抛了个媚眼,“两位嬷嬷有伤在身,本座自当要体谅她们,让她们多多休息。”

两人都微低着头、垂着眼,眼中满满的厌恶与反感。

距离两人不远,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陪伴其左右,李嬷嬷无法挺直腰背,因身后伤口未痊愈,疼痛难忍;孙嬷嬷为掩饰头上伤口,在纱布上面包了一块与衣服同色系的头巾,头巾包住半颗脑袋,格外突兀。

云飞峋耐着性子,“不是有两位嬷嬷伺候你吗?”

安莲虽愤怒,但声音中撒娇的成分居多,“苏侍卫,作为本座的侍卫,本座身体不舒服难道你视而不见吗?”

飞峋无奈,站定了脚步,“圣女何事?”惜字如金。

“苏侍卫!”安莲提高了音量,“你给本座站住!”

飞峋身子不着痕迹一侧,安莲扑了个空。好还安莲舞娘出身,手脚灵活,又迅速找到了重心,未摔倒失态。

“苏侍卫,本座突然头好晕,你送本座回车里。”说着,身子一软便向云飞峋身上倒去。

既已达到了目的地,云飞峋自然不肯继续跟在安莲身边,他见前方正搭建营地,便想过去帮忙,顺便找机会和自己属下碰头,交换一下信息。

“苏侍卫,你昨夜一夜未睡觉在保护本座,本座好感动,你的忠诚……本座要怎样回报你?”一边说着,安莲一边抛着媚眼。

不远的地方。

“那怎么行?”玉容道,声音认真,“走,我送你过去。”说着,不由分说,抓起苏涟漪的胳膊,便将她拽着向前走。

涟漪拒绝,“谢谢玉护卫关心,但不用了,我能挺住。”

玉容不浓不淡的细眉微微皱起,看向远处已搭建好的帐子,“距离安札完毕还有一两个时辰,那一处的营帐便安排给你,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苏涟漪正暗暗生气,想冲过去亲自将安莲踹飞,被玉容这一问,赶忙调整了神态,双眉微颦,“也许吧,昨夜画图纸,没太休息好。”歉意一笑。

“你的面色,有些不好。”玉容道。

苏涟漪敢打赌,安莲敢站在飞峋前方挡路,飞峋便敢一脚将其踢飞。

只见安莲小脸儿上满是羞涩的笑容,一双眼亮晶晶地贴在飞峋身上,兴致勃勃地在其身侧绕来绕去。反之,云飞峋大步向前走,目视前方,就好像周围根本没人一般。

涟漪一愣,抬头见玉容笑着看向远方,她也顺着其延伸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身火红的安莲正缠着一袭黑衣的云飞峋,不知在说着什么。

“别安排仪式了,”玉容道,“圣女此时根本没心思祈祷。”

玉容一直低着头看着苏涟漪为难的摸样,抬起头,竟发现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精神气爽,虽然,他昨夜彻夜未眠。

苏涟漪面色白了一白,即便是找到了台子位置,那跳大神……不是,是祈祷仪式又安排何时?救人如救火,难道看着病人经受痛苦,还要先跳上一场?或者说,同时进行?……这个实在困难些,这边诊病,那边举行仪式,不说别人,圣女本人都不会高兴。

玉容见到涟漪咬唇的摸样尤其可爱,忽然轻轻笑了,玉容这人,平日里冷笑不少,但这种正经的笑容却很少。他笑了,笑得纯洁如同还在书塾中的少年,斯文雅致。

“……”苏涟漪暗暗无语,他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做戏的,就治疗个瘟疫难道还得找个圣女跳大神?想归想,但那是人家奉一教的传统,她也不能随便打破。忍不住咬着唇,四处张望着找地方搭台子。

玉容突然一挑眉,眼角多了一丝玩笑的戏谑,“那圣女的祈祷仪式,你又安排在何时进行?圣女的祈祷圣台,又搭建在何处?我在图纸上并非见到。”

“不是,昨晚在车厢内画的。”涟漪答。

玉容斜眼看着苏涟漪,“这图纸,是你准备多时的?”

涟漪嘴角抽了抽,“抱歉玉护卫,这个不用学,其实细想想就能画出来了。”实在不解画一个破图纸有何难的。

“这图纸布局完整、条理清晰,小涟,难道这也是你从苏涟漪那学来的?”玉容道。

后勤侍卫长明了其意,带着图纸离开后,玉容这才慢慢将自己问题问了出来。

苏涟漪为后勤侍卫长讲解治疗区分布的用意,玉容则安静地在一旁聆听。

苏涟漪经过询问那两名村名和翻阅大量书籍后总结出,天疫并非无时无刻传染,或者说,首次发病是其传染性最强的时候,处在首次发病时的病人必须进行隔离治疗。

而隔离区,则是大有讲究。

住院区的几个帐子,是针对病情较重之人设立,方便涟漪观察病情。

救治区的作用便是分发药品药剂,以及为村民讲解药品的用法等。

医疗区专门用来医治卧龙村村民,又可划分为门诊区,救治区,住院区和隔离区四大区。门诊区,顾名思义,便用来诊病,根据村民病情的轻重酌定用药方案,而在门诊区诊病的有私人,出苏涟漪和玉容外,还有营地中的两名大夫,这大名大夫事先也被涟漪临时培训过。

图纸上,将整个营地分为两大块,临近村子的一块营帐,为医疗区;另一篇区域为居住区。

涟漪将专管后勤的侍卫长官叫来,抽出了一张图纸交给他,让其按照她图纸所画安排营帐的功能和布局。

得到了命令,熟练地侍卫们不一会便将刚刚的一片平地变成了一处营地。

“是,谢谢小涟姑娘了。”两人再一次表示感谢后,带上苏涟漪分拨下去的十名侍卫小跑入了村子。

涟漪观察了下地形,参考之前在东坞城郊那第一次见圣女时的场面,想到了一个妥善的处理方式。“一会,我们在前方空地安营,你们二人则是带几名侍卫入村,将所有村民无论老幼都叫到前方广场来,若身体情况实在无法行动,便命侍卫用担架将病人抬过来,一切要快。”涟漪道。

众人都未发现,卧龙村村民明明去奉一教求的是救苦救难的圣女大人,但如今,搬来的救兵确实小涟,而与圣女相比,两人更相信小涟多一些。

玉容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觉得小涟话里有话。

涟漪出了马车,潇洒跳下,将两人扶起,“二位不要如此,拯救苍生本就是我们奉一教的天职,天神圣明,不会让任何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卧龙村的两人下了马车,跑到苏涟漪马车的跟前,“小涟姑娘,玉护卫,我们俩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好,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谢谢你们肯跟我们来拯救全村老少的命。”说着,两人齐齐磕头。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心中难受。

“这就是卧龙村?与我想象的不一样。”涟漪喃喃道。在她想象中,瘟疫横行的村子应一片荒凉,满是废墟,尸横遍野,但眼前树木郁郁葱葱,街道打扫干净的一幕,实在不像村庄正遭受大难。

骑着无尘白马的玉容微微颔首,“憩了两个时辰。”

涟漪礼貌地笑着点了下头,“是,玉护卫辛苦了,昨夜睡了吗?”

就在苏涟漪钻出马车的下一刻,一道淡淡的问候跟到,那语调没有过多情绪,听着却让人舒服,是玉容。

“小涟,你醒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虽在圣女的撵车旁,却抓紧每一个机会,看向前方那辆好不出奇的马车,因那车上有他朝思暮想的人。

为了不暴露身份,更为了不引起玉容的怀疑,他也只能如此。

至于他为何要在红车旁边,自然是因安莲当所有人面下的命令——贴身侍卫长便是要贴身保护她。

云飞峋在苏家村时便训练出了一个本领,外界的谩骂、挑衅、嘲讽,他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专心于自己的事,此时便是如此,他策马而立,直接将身旁庞大的红纱撵车当成透明的。

这是安莲一路上吃的不知第几次闭门羹,若是按照以往,她早发了脾气,但不知是安莲这一次反常还是因一物降一物,这恶劣的态度不仅不让安莲生气,反倒是更喜欢、崇拜苏大虎了。

骑在马上的云飞峋昂首而立,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捏着一柄缠着硬皮刀鞘的大刀,环顾四周,默默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造出这样的世外桃源。至于安莲的话,他只当没听见。

红色纱帐帘子撩开,安莲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面带享受的笑容,“这真是个好地方啊,比光秃秃的东坞城好看多了,你说是不是?”转头,对向骑着黑色踏血的云飞峋。“苏侍卫,你认为呢?”又问了一次。

进入了谷地,车队放慢脚步。

可以说,卧龙村几乎没受到东坞城的影响,若不是这一场天疫,也许卧龙村人还过着自给自足的快乐生活。

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卧龙村相对独立,仿佛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一般。因群山环绕,谷内气候宜人,少风沙、多雨水,谷内无论是庄稼作物还是野花野草,都茂盛得好像此地根本不是鸾国东部。

此地地势平坦,三面环山,山虽不高,却连绵不绝,将中部平原围绕好似谷底。身处谷中环顾四周,只觉连绵山峰犹如一条苍龙醉卧,故曰卧龙。中部有一村,也因此名为卧龙村。

抵达卧龙村时,已是黎明。

快马加鞭一日两夜,到了卧龙村。

260,误会

昨日因为时间匆忙,写的实在不满意,今日重新修改如上,囧。

------题外话------

就这样,苏涟漪装模作样的推辞两次后,便在众人的关切中离开了门诊帐,但却未回自己的住所,反倒去了圣女安莲那里。她怎么会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一幕,让她活活火冒了三十丈。

“听我的,回去休息吧。”玉容的声音更柔,低垂的眼神中带了更多心疼的意味。

到目前为止,苏涟漪还将希望压在安莲身上,怎会想到过后安莲的反应也超出了她的计划。即便是几十年后,苏涟漪将自己从前所做种种重新反思评分,也认为在奉一教一事上,她实在太过被动,变故连连。

“这……”涟漪佯装为难,其实心中早已雀跃,她正要找机会去见圣女,为圣女策划出个什么事件,让其建立威信,引起背后主子的注意,好有机会引出背后的主子。

他的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帐内其他人都能听见。没人说话,都竖耳听着,偷眼打量着两人的来往。

玉容轻轻点了点头,“如今天疫已控制,你也不用守在这里,下午回去休息下。”

涟漪赶忙打断了思路,抬头正见玉容,“我……恩,确实有一些累了。”

“累了?”一道男声在其身侧想起,淡淡中带着温柔。

苏涟漪想着想着,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烂泥扶不上墙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时间和圣女谈谈,这建立威信的好机会,不能错失。

事到如今,圣女本人的威信非但丝毫没建立,反倒让卧龙村的村民们认准了她才是圣女,可笑。

她成功离间了圣女与身边人的关系,让其孤立无援后,竟阴差阳错,圣女的贴身侍卫长死,而圣女选了云飞峋成为新的贴身侍卫长。自那以后,圣女便对整个事情不闻不问,完全推给了苏涟漪。

既有第一步,便有第二步。

这是失败的第一步,而追究其原因,苏涟漪不知是应归罪于圣女的无能还是感慨玉容手段的高明。

原本,苏涟漪为玉容体检的目的真是怕他被传染上瘟疫,但虽圣女安排了贴身侍卫看守玉容,但玉容一旦获得自由,便立刻脱离了圣女的掌控,甚至……圣女安排的贴身侍卫们也不见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事情却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到底从何时开始脱离的?……应该是从她为玉容体检开始罢!

苏涟漪摊开之前玉容送她的药书,佯装阅读,其实心中却反复思考——事态早已超出了之前的计划,之前她计划的内容是,将玉容软禁,而后圣女全权做主卧龙村瘟疫之事,建立奇功而后向幕后的主子邀功。此计划,不仅能取得圣女的信任,更能引出其背后的主子。

玉容也听见了刘大夫的话,却未回答,平静的面容也捕捉不到一丝怒气,只是在偌大的帐内慢慢踱步,到了门口时,眺望门外风景,静立许久未动,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苏涟漪能看出,在场所有人都很怕玉容,虽然玉容对外身份只是侍卫长之一,但其威信却已远超圣女。

张大夫赶忙瞪了刘大夫一眼以警告,前者发现自己失言,也赶忙闭了嘴,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玉容。

刘大夫突然说了一句,“也不知圣女大人今日在忙什么,为何一直不见踪影。”

虽如此想着,但苏涟漪却知,同样的事情若放在现代,没人会相信;相反,放在鸾国,只会因为鸾国人的虔诚膜拜。这不仅是因村民的淳朴,更是因落后而生的愚昧。

苏涟漪心中只觉好笑。卧龙村的瘟疫已治好,并非用什么鬼神之术,而是用正当医术,但末尾却非要追加一个仪式,分明就是画蛇添足、无中生有。

“好了,”玉容终于开了口,也不知是不忍心见苏涟漪害羞还是自己害羞,“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明日,卧龙村村民的药物便可发放完毕。大概今晚,二十名神司便能到达,而后连夜搭建祭台,明日申时进行祈祷精华仪式,为卧龙村扫除污秽鬼怪。”

“当日玉护卫将你抱到……不对,是送入帐内,很多人都看见了,早就在营地传开了。”刘大夫道。

“咳咳。”别说苏涟漪,就连玉容也觉得尴尬。

“啊?”涟漪只觉眼前黑一片。

张大夫笑着回答,“自然是你与玉护卫心心相映之事啊。”

“什么……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涟漪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作死的问。

另一名大夫也接道,“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家都理解,丫头不用害羞了。”

张大夫笑得更欢,“小涟就别害羞了,你与玉护卫之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张大夫,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苏涟漪大惊,想解释,心中暗暗在想,昨夜的画像之事只有她和玉容两人知道,玉容并不像到处炫耀之人,怎么会信息泄露?

两名上了年岁的老大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一人更是对玉容道,“我们的小涟姑娘还很有脾气,看来玉护卫以后要辛苦了。”那意思便是,让玉容好好调教下苏涟漪。

“教内大事,怎容玩笑?”涟漪严肃道。

苏涟漪尴尬,暗暗计划定要找机会将这误会解除,否则被飞峋知道,就麻烦了。

室内除了两人外,还有两名营地大夫加助手若干,见两人的话,都眼中暧昧地看向两人,好像其两口子在打情骂俏一般。

玉容将最后几个字写完,而后一边待纸上字迹晾干,一边开起了玩笑,“确实是我说话算,但以后,便让小涟你说话算如何?”调侃的声音也满是温柔。

苏涟漪皱眉,奉一教前来治病的目的便是布教,发展新的教众,而时间安排自然是玉容说话算,关她什么事?“这个……我不知,布教安排,不应是玉护卫的工作吗?”

一旁在小册上记着什么的玉容停下了笔,“小涟你认为呢?”

“玉护卫,请问何时安排布教?”苏涟漪问。

苏涟漪的桌前堆满了礼物,有些礼物贵重,包括铜质的精致灯具,包括全新丝绸的衣裙,有些礼物则重在表现其心意,例如蔬菜瓜果,例如一筐鸡蛋等等。

午间,因患病村民已逐渐减少,并无着急救治之人,门诊大帐终于有了午休时间,一个时辰。

原来,除了前来看病的村民外,更是有一些村民带着礼物前来,欲赠送给“圣女”以表达感激之情,但这“圣女”却不是安莲,而是苏涟漪。即便苏涟漪强调多次自己不是圣女,但村民们仿佛选择性失忆一般,非认准了苏涟漪便是圣女。

第二日,本应病人逐渐减少的门诊大帐,涌入的村民更是多了,为此,玉容更是增加了六名侍卫前来维持秩序。

这便是对症下药的结果。

青霉素作用快、药效明显,短短一日,一些病情较轻的人已恢复了健康,而病情较重之人,也得到了缓解。

……

夜深了,越挫越勇的苏涟漪重新拿起画笔,继续画玉容的画像,无论发生什么,这画像她必须准时画出,好按时交到飞峋手上,让其着手调查玉容的身份。

随便搪塞了李嬷嬷几句,终于将李嬷嬷送出了帐子。

“……”涟漪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无奈,如今误会已酿成,难以解释也没时间浪费在解释上。

“倒是你这丫头走桃花运了。”李嬷嬷话锋一转,暧昧地笑道。

“哦,这样,”这样我就放心了。后半句,苏涟漪没说出来,想到飞峋只对她一人温柔,心中美滋滋的。

李嬷嬷听到这个话题,冷哼了下,“苏侍卫可不是轻浮的男子,自然看不上那勾三搭四的圣女。小涟你是没见到,苏侍卫对圣女有多无礼,平日里爱搭不理,若圣女想动手动脚,苏侍卫更是丝毫不怜香惜玉,每一次都将圣女甩得老远。”

涟漪在心里点着头,是啊是啊,飞峋便是这种踏实的好人,嘴上却说这,“是吗?原来这样。那苏侍卫喜欢圣女大人吗?”

李嬷嬷好像找到了八卦话题,拉着涟漪便聊了起来,“要我说啊,这一次圣女的眼光算是有了长进,这回看上的人比之前那些都好,苏护卫虽容貌看起来丑了些,但给人的感觉踏实,这样的人过起日子来舒心。”

苏涟漪的假笑卡在了脸上,僵硬住,“这样……呵呵,那苏侍卫有什么好?”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揉自己面颊,肌肉有些扭曲。

李嬷嬷嗤笑了下,“怎么可能?现在圣女大人一颗心都在苏侍卫身上,即便你去了,她也没心思见你。”

“李嬷嬷以后不许这么说了,为嬷嬷上药疗伤,哪有那么大的功劳?”涟漪话锋一转,“这几日太忙,都没去伺候圣女大人,圣女大人会不会生气?”

李嬷嬷笑道,“小涟姑娘别这么说,老婆子这条命都是您的,送个饭又能怎么的?”

“李嬷嬷,你有伤在身,还麻烦你为我送饭,我真的过意不去。”苏涟漪扶着李嬷嬷,让其坐在自己柔软的床上。

换了衣服,苏涟漪将打翻的菜饭收拾干净,没过一会,李嬷嬷真的来了,提着食盒。食盒打开,饭香四溢,见那菜色便知,这些菜肴皆是精心准备。

喜的是,玉容不再怀疑她画其画像的目的,危急解除;悲的是,这误会越来越大,这可如何是好?

悲喜交加!

直到玉容的脚步声在室内消失,涟漪这才敢抬头望去。见房内已无第二个人影,长长舒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伸手不停拍胸口,为自己压惊。

“好,谢谢玉护卫了。”涟漪低着头,小声道。

“罢了,你早些休息,一会我让李嬷嬷送些点心过来,不要拒绝。”玉容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

“没有。”涟漪低头道。

玉容见到其满身油质,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轻轻叹气,“今日是我不好,你受惊了。”

“不……不用了,”涟漪赶忙道,脸上带着羞涩。“玉护卫,其实……今日我确实不太舒服,也没有胃口,只想……早些休息。”

玉容很想伸手抚摸涟漪滑嫩的脸蛋,却又觉得这行为太过轻浮,终收回了手。“你的晚膳被我打翻,我陪你去厨房,你想吃什么,让厨子立刻做给你。”

“啊?”涟漪不解其意,被玉容屡次三番地试探摸底,如今苏涟漪将玉容的每一句话都细细思量,反复琢磨。

“我在门外等你,你换件衣服。”玉容将冰玉揣回怀中,话音比之前温柔许多。

这玉,是慕容家的传家宝,送给历代备选主母。拿出这价值连城的宝物,目的依旧是——试探。而如今,试探的结果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涟这个姑娘,他玉容看上了。

玉容只觉倔强的小涟更是可爱,见其坚持,便将冰玉收了回。

将冰玉又塞回其手中,“玉护卫,请您不要逼我,我承认之前真的爱慕你,我偷偷画你的画像,但那也仅仅是爱慕。我知道,收了这昂贵的冰玉便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不能收。”

苏涟漪苦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玉容依旧在试探。

“论医术,你比我高明,就连这无人能医的天疫,也是你找到的方法;说起珍本,你给我讲解的西医术比这些珍本更有价值;而说起帮忙,你我共同效忠奉一教,为奉一教而尽忠,谈不上帮忙。”玉容道,“小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苏涟漪垂下眼,开始编,“玉护卫医术高明,送了我医学珍本,还帮了我不少忙。”

玉容眯着眼,却笑了,“崇拜我?那小涟你来说说,你崇拜我什么?”

涟漪抬起头,无辜的看着玉容,“我承认,我对玉护卫很崇拜,但……那种崇拜还未到爱恋的程度,所以,这玉佩我不能接受。”

玉容不解其意,“自然。”

“……”苏涟漪更觉得这玉烫手得很,暗暗祈祷此话万万不能被云飞峋听到,否则她真不知就云飞峋现在这般暴躁脾气,会不会不顾左右直接要了玉容的性命。“玉护卫,您会尊重我,对吗?”

“这也证明,你是我的人了。”玉容慢慢道。

“这么贵重的玉佩,我……”涟漪正想拒绝,却又被打断。

玉容牵起了涟漪的手,将冰玉轻放其掌心,“从今往后,这块冰玉,便是你的了。”

“我……毕竟从前伺候元帅的宠妾徐姨娘,姨娘喜爱玉石,搜集了玉石无数,但姨娘一直遗憾自己未拥有冰玉,时常给我描述冰玉的美丽与价值,所以……”涟漪又将一切推给了徐姨娘。

苏涟漪后背又一层冷汗,面前这个男人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明明好像已信任了她,却又时时持着怀疑。

玉容却勾起薄唇,“你能看出此物的价值?”

惊慌抬头,“抱歉玉护卫,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涟漪下意识觉得这玉佩绝不简单,他收了她的画,又送她玉佩,这不是交换定情信物又是什么?

“送你。”玉容道。

而面前这玉佩,竟是如此大的冰玉雕琢而成,即便是见多了珍宝的苏涟漪,也惊讶得瞳孔放大数倍。

传闻鸾国太后有一双耳坠便是冰玉制成,价值连城。

在京城,苏涟漪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自然也是识货。冰玉,顾名思义,透明如冰的玉石,而玉石又如何能透明无杂质?传说数千石的玉石中,有可能出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冰玉,是以冰玉珍稀而昂贵。

雪白的冰玉玉佩。

就在苏涟漪心中默默篡改剧本时,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却进入她的视线,那手上拿着一枚玉佩。

若她没记错,刚刚玉容说对她有好感?这可麻烦了!但如今,针对画像一事,她也只能佯装成爱慕而私自画其像,随后再找机会表态对玉容死心了罢。

涟漪点头,“好。”心中窃喜,看来危急解除,但另一个危急却正袭来。

“这张,能赠与我吗?”玉容道。

玉容家族富可敌国,在北秦国根基甚深,北秦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即便北秦改朝换代,慕容世家也绝不会被撼动半分。玉容见多了勾引他的女子,甚至包括一国公主,但却没一名女子这般,牵动他心。

“对……对不起,小涟身份卑微,不……不应该如此……”平日里那自信悦耳的女声,此时带着颤抖的哽咽,“玉护卫能……原谅我一次吗?以后小涟再也不敢……这样了……”

“……!”苏涟漪终于知道了玉容误解什么,也知道了整个屋内的暧昧气氛从何而出。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她敢对天发誓,她对玉容绝没有丝毫遐想!她……她冤枉!

“小涟,我对你也有……好感。”玉容说得结结巴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名女子说这种话。

心意!?苏涟漪头上的雾水越来越多,若说玉容知道她潜入奉一教的目的,也不能用“心意”二字来描述。混沌的思维中有一个答案,那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不肯真正浮现。

玉容长长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了解了。”

本修长玲珑的身子,此时蜷缩在墙角,平日里整洁得体的衣裙上,也满是油质污垢,既狼狈又……引人疼惜。

等了一会,玉容得不到苏涟漪的回应,低头看见那女子。

此时苏涟漪的脑子已完全进入了死胡同,无论考虑何事,都情不自禁地向玉容加入奉一教的目的靠拢。

刘海下,涟漪的眉头皱了皱,未婚妻?他提未婚妻做什么?难道玉容是因未婚妻才被迫效忠奉一教的?难道玉容加入奉一教另有隐情?

虽男子三妻四妾是自然,但玉容认为,还是将此事早早挑明为好。即便那未婚妻,他只见过一面,甚至连话都未曾说过一句;即便那个婚姻只是家族的安排,他虽同意,因为根本不在乎。

“……”涟漪心中疑问,玉容未婚妻之事在安莲口中早已得知,但他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说有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僵持了半天,玉容终于说了出来,“我……有未婚妻。”

想到这,涟漪没了之前的慌张,整颗大脑异常亢奋、蓄势待发,无论对方说出什么奇怪言论,她都会第一时间按将其圆满。

山穷水尽已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直觉告诉涟漪,玉容定是误会了什么,而误会的内容是她所不知的,但玉容到底误会了什么?也许,她可以将此事的推给这个误会!

“你……”玉容欲言又止,正因这欲言又止,尴尬的气氛多了一些暧昧。

涟漪一愣,不懂玉容这种平静的态度表带了什么。

玉容慢条斯理略带凉薄的脸,染了一些无措,“我不应……扔食盒,但……你突然出现在奉一教营地,营地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不得不生疑。”声音平静,不带丝毫愤怒。

未接玉容的帕子,涟漪后退了一些,依然垂着头,心中不断猜疑其到底想做什么。

见其不再为她擦衣服,苏涟漪这才敢活动下僵硬的身体,尴尬得低头一看,见自己胸前衣襟也满是油汤菜叶。

片刻后,玉容将帕子递了过去,“你自己擦擦吧。”

心中疑惑却未表现出,苏涟漪垂着眼,以不变应万变,任由玉容将她肩头的饭菜擦去。

涟漪愣了下,有些不解,此时玉容不是应质问她吗?

玉容将画轻轻放在桌上,而后蹲了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雪白帕子,温柔擦去涟漪肩上的菜叶。

两人又僵持了许久。

苏涟漪闭着眼,也不答。

“你……”玉容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

画中之人长发,白玉发冠束发,瓜子脸细眉淡淡,双眼狭长微微上挑,鼻梁窄细,薄唇抿着,似笑非笑。画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玉容。

玉容一时间不知如何说,不知说什么。他静静站在原地,手中拿着画——那张惟妙惟肖的肖像画。

昨夜画了图纸,将计划反复思量,今日白天又为病人看了一天病,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遇到突发情况,她疲于应对,若不是天生意志力惊人,刚刚那一瞬间,怕是已晕了过去。

从她进入奉一教开始,便未曾睡过一天好觉,即便是偶尔休息,也是日夜颠倒,对身体损害甚大。而来时的路途艰难,没有橡胶轮胎的木质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行驶,即便车厢内垫再厚的毛毯,也是难以休眠。

此时的苏涟漪已逐渐冷静了下来,闭着双眼,慢慢恢复体力。

室内很静,悠长的静,好像死刑犯被判刑前那煎熬的宁静。

只是可惜……可惜了摸底奉一教的大好时机,苏涟漪不知第多少次感慨、惋惜。

苏涟漪不担心能否脱身的问题,因她相信飞峋的实力。若她出事,飞峋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影魂卫潜伏左右,传闻其可一敌百,带她逃离营地应不是难事。

……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懊恼自己缺乏警惕,她惋惜之前的努力,她将奉一教营地搅合得天翻地覆,她暗中挑拨安莲与身边人的关系,她害得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挨打,她费尽心思给安莲催眠,以取得信息。

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化为泡影,百密一疏!

苏涟漪嘴角带着一种绝望的笑,慢慢闭上眼。

完了……

苏涟漪本打算画四张交给飞峋,之所以准备多张,是怕鸾国画师临摹无法做到写实,这与鸾国流行的画风有关系,而玉容进到帐时,她画的却是第二张,如今玉容手中的便是第一张。

糟糕,她竟忘了自己画了两张!

一身雪白的玉容带着冷笑,慢慢走向前,散落的精致佳肴踩在脚下,直到桌旁才停下,弯腰,伸手捡起桌下的一张纸。

食盒盖子大开,饭菜四溅,那碗滚烫的汤更是直接泼向她的脸上。涟漪侧过身躲这滚烫的汤,但汤是躲开了,脚却一滑,狠狠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画刚撕破,涟漪只觉得忽的一声,眼前一黑,那硕大的食盒已砸上了她。

苏涟漪一不做二不休,将手上的纸张揉得稀碎。大不了撕破了脸、鱼死网破,反正她也未将希望放在玉容身上。只要这画撕了,便没了证据,没有证据便不能认定她是潜入奉一教的细作。

“用我自己动手去取?”玉容加重了声音。

苏涟漪真的慌了,即便是巧舌如簧,也因事发太过突然,大脑一片空白,没了主意。

玉容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涟漪,更觉得其中有鬼。他一直在努力信任小涟,但却在每一次即将信任她时,发生些什么,撼动他的信任。

事发突然,又被人抓了包,苏涟漪只觉得血液被抽干,浑身冷汗,就连吸入的空气都冷得冰肺。

“你到底画了什么,交给我。”又说了一遍,本清澈如少年的嗓音,因压低,增了危险许多。玉容清楚的看见,她画了个人,却因帐内昏暗,未曾看清。

一身素衣的玉容,静立在门口,左手提着一只食盒,右手则是伸向前方、苏涟漪的方向,那修长的手指就如同锁魂符一般。

261,小涟的暴怒

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心知,安莲找周海,定是商量如何暗害小涟,两人必须多加留意,及时通知小涟。

周海是安莲的贴身侍卫之一,不高偏瘦,面容白净阴柔,声音尖细高亢,说话总捏着兰花指,性格也是阴险狡猾。

周海为何人?

两人互视一眼,交换了下眼色,“知道了,奴婢下去了。”两人推了下,按照安莲的吩咐唤来周海。

“好了好了,别说了,怪怕人的。”安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顺便把周海叫来。”

安莲突然想起,来时就听人说了,卧龙村死了不少人,定会有野鬼。

安莲只觉得房内气氛一片诡异,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实在不寻常,先是平日柔顺的小涟变得强势,紧接着两个嬷嬷也是阴阳怪气,难道是卧龙村这鬼地方不干净?

李嬷嬷慢慢抬起头,布满深深皱纹的老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阴森森的,“大夫说,人受伤了便容易做噩梦,到底是梦还是真,奴婢也分不清。”表情突然似笑非笑,“圣女大人觉得,那是不是梦呢?”

安莲吓了一跳,“胡说八道。”

李嬷嬷伸手扶了扶自己后腰,“回圣女大人,奴婢上次挨打丢了半条命,阎王殿也走了一圈,阎王爷对奴婢说,坏事定要少做,否则入地狱下油锅不说,下辈子投胎只能投猪狗!”

“李嬷嬷,你呢?”安莲换了个人,“平日里,你的主意也不少,今天怎么想不到整治一个小小的贱人?”

安莲语噎,但又有什么方法?孙嬷嬷的头就是她砸的。

孙嬷嬷心中冷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为掩饰纱布而包的突兀头巾,“是这样圣女大人,自从奴婢的头被砸伤了后,脑子便总不灵活,想不出什么法子。”

安莲岂能信?她指着指着孙嬷嬷道,“孙嬷嬷,平日你最能出主意了,那么多损招都是你出的,你现在怎么能想不出来?”

孙嬷嬷和李嬷嬷两人相视一看,而后低头,“对不起,圣女大人,奴婢不知。”

“好了好了,本座不和你们这帮下人置气了,你们赶紧为本座想想,怎么惩治小涟这个贱人。”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安莲就火大。

安莲听说是被玉容叫走的,也没法发火了,她还不敢和玉容对抗。

两人自然没被玉容叫走,从头到尾,两人都在门外看好戏。之所以这么说,是小涟的安排,两人感激小涟心思细腻,连理由也帮二人想好,实际上也是保护二人。

孙嬷嬷恭敬道,“回圣女大人,刚刚玉护卫将我们二人叫去问话了,询问圣女大人最近休息如何、饮食如何。”

能扔的都扔完了,再无东西可扔,安莲只能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生着闷气。“刚刚你们两人去哪了,本座唤你们,为何不立刻进来?”

李嬷嬷暗暗冷笑,脸上还是一派恭敬,“圣女大人息怒,我们不是有意的,下意识就躲了。”

“你们……你们还敢躲!?”安莲更是气急败坏。

这事放到从前,两人是不敢躲的,但如今小涟交代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两人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于是,两人不着痕迹的躲了躲,躲不开的便伸胳膊挡一下。毕竟都是小物件,不会伤到两人。

果然,两人刚刚进房间,还未没站稳,只觉眼前一黑,各种各样的东西便向两人砸了过来。有茶杯有茶壶等等,只要是安莲伸手能摸到的,都毫不犹豫抓起来就扔。

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心知安莲定会将火发在两人身上,心中痛恨,却也没办法,两人进了来。

“李嬷嬷、孙嬷嬷,你们都给本座进来!”总算回过神来的安莲,尖着嗓子大喊。

之前弥漫的靡靡暧昧不在,换之清爽;昏暗的光线不在,四处明亮。此时的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安莲的。

苏涟漪人走了,安莲的房内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是一阵清风入窗,吹在安莲的脸上。安莲的表情很怪,既带着因催情药而肉欲之红,又带着恐惧加惊讶,还有,是一种愤怒和懊恼。

“话,我已经说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苏涟漪也懒得再和安莲多说半句话,转身离开。

“懂……懂了。”安莲面色黑中带红,低着头,咬牙说道。自从脱离了青楼,她已经多久没这么低声下地过,何况对方是自己的丫鬟。

虽然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安莲只觉得从小涟浑身散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觉得不甘心。小涟明明是她的丫鬟,怎么可以爬到她的头上!?

苏涟漪慢慢向前走两步,到安莲身前,微微低头,面色阴沉没有丝毫笑意,“既然不想做傀儡,那便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而非肉欲,懂吗?”

安莲摇头,“不,本座不想做傀儡。”

此时即便是苏涟漪,也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怜悯地看着安莲,“玉护卫拿你当成傀儡,自然不用你建立威信。但你想做傀儡吗?凡事都要按照他人的意思,生死也捏在别人的手中?”

“啊?还要我去村子里?”安莲不满起来,“从前玉护卫可从没让我干过这些事。”

一口一个本座,苏涟漪知道,安莲对权势、地位极为贪恋,“玉护卫的意思是两日后要进行祈祷仪式,你好生准备下,还有,这两日,你带人在卧龙村走走,体恤民情,建立威信。”

安莲被说的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来,“那是因为本座信任你嘛,你做事,本座放心。”

涟漪失笑,“难为你还记得,那你反思下近两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按照计划行事吗?”

安莲赶忙点头,“这一次不借用玉护卫的能力,单靠我来解决,以此得到主子的重用,夺得实权。”

“罢了,我们说正事吧,你还记得我们前来卧龙村的初衷吗?”涟漪问。

美男计?糖衣炮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沟通。苏涟漪已放弃了和安莲讲道理,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

安莲被她说得脸红,眼神飘忽,“那个……妹妹你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也有欲望……当时姐姐不也给你介绍了很多美男子吗?只要妹妹你同意,那些都送给你。”

涟漪再次冷笑,“那我再问你,你来卧龙村的目的是什么?来玩男人的?”提到男人,苏涟漪咬牙切齿,因为不巧,安莲想玩的正式她苏涟漪的男人。

刚刚那句话只是安莲口不择言骂出来的,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想过小涟去投靠玉容,甚至是……不敢想!“小……小涟妹妹,刚刚是本座……姐姐开的玩笑,你我姐妹情深,你怎么会舍得我?”

涟漪冷笑了下,“安莲,你刚刚说,我有了玉护卫便攀高枝?那我现在问你,我若是去攀了高枝,你还有什么?玉护卫会放过你吗?主子会重用你吗?你想没想过自己的后路?”

安莲向后爬了一爬,勉强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发出的声音,已没了之前的底气,“小……小涟,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我们有话好说……”

“安莲,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苏涟漪不恼不火,音量不高不低,淡淡地飘出,却别有一种威严。

反观安莲,狼狈地躺在床上,气急败坏,又带着不解和恐惧。

只见小涟高高在上,面容绝美清冷,眼神孤傲锐利,何等尊贵?

门外,李嬷嬷和孙嬷嬷扔了手中瓜子,总算是按耐不住,趴门缝来看。

涟漪是何等身手?即便是与云飞峋也能对上几招,怎会像安莲这样挠脸拽头发?之间她飞起一脚,并未施多少力,安莲便被踹飞到床上,“啊”的一声惨叫。

“放肆,你这个贱人,跑到本座这里为非作歹!”一声尖叫,安莲张扬舞爪地冲了过来,想与苏涟漪缠斗。

苏涟漪才不管这些!她绕着帐子走了一圈,将可通风的帘子都拉了开,微风顺势吹入帐内,冲散了香气,总算是将好好的帐子恢复成原样。

门外,正嗑瓜子的两个嬷嬷见这害人的香炉被扔出摔了粉碎,忍不住拍手叫好,同时,又十分担心小涟的安危。

“小涟,你到底要干什么?”安莲惊叫,因苏涟漪很是粗鲁地将香炉提了起来,走了几步,将香炉扔出门外。

做完这些,苏涟漪拿起桌上的一碗茶,对着仙女夜明珠的香炉便泼去,只见优雅的紫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狼狈的白烟——熏香成功扑灭。

涟漪轻蔑扫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将层层垂下的红色轻纱都一个个挽起打结,昏暗的室内明亮了许多,暧昧气氛也逐渐散去。

“苏侍卫……”安莲赶忙叫道,“别走!”想站起身追,但自己也是吸了过多催情香,四肢疲软。刚从床上爬起来,又跌坐回去。

飞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转身离开。

涟漪伸手轻拍飞峋胳膊,压低了声音。“别冲动,这女人还有利用价值,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云飞峋迷茫的眼中慢慢涌现清明,回头冷冷地扫向安莲,眼中带着嗜血。咯吱作响,是拳头拧紧骨骼之声。

“没事吧?”涟漪问。

十指连心,飞峋猛的被疼醒。

苏涟漪在宫中便见识过催情熏香的可怕,见云飞峋的神态,更是担心。她暗暗从怀中摸出一只香囊,香囊中藏着几只银针。拿出一只在云飞峋指甲嫩肉处狠狠一扎,殷红的血豆冒出。

两人听着小涟的话,很是解气,即便两人进去,也不会对小涟怎样。

这些,都是小涟事先交代的,除非小涟呼唤两人,否则两人便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门外听着安莲大呼小叫的孙嬷嬷和李嬷嬷两人自然都听见了,但两人却搬了板凳抓了瓜子,津津有味的嗑着,丝毫不为所动。

安莲万万没想到苏涟漪能直接与她对骂,惊讶愤怒,长着嘴半天竟不知从何反驳,“你这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勾搭上了玉护卫就敢对我大呼小叫,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孙嬷嬷!李嬷嬷!快进来撕烂这个贱人的嘴!”

眼红了的苏涟漪也丝毫不示弱,“安莲,别一口一个本座,你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什么货色难道忘了?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真以为自己是圣女下凡,醒醒吧!你以为我治疗卧龙村瘟疫是欠你的?如果你为我带不来丝毫好处,我凭什么要帮你?”

“放肆,小涟,你这是用什么语气和本座说话呢?你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本座?没有本座的收留,你还不是要嫁徐家老头?怎么着,如今和玉护卫勾搭上了,就要另攀高枝了?”安莲的声音尖锐高亢。

安莲一愣,终于发觉今日的小涟与往日有所不同。往日,小涟都是细声慢语,说话也都是顺着她说,每每和小涟聊天都十分顺心惬意。但今日,小涟却横眉冷对,一字一讥,对她的鄙夷也是赤裸裸的。

涟漪哈哈笑了两声,“迎刃而解?圣女还真是圣女,会说天书,而非人话!”

安莲扭着水蛇腰上了床,摆出一副最惹火的姿势,“本座这不是来了吗?本座一来,瘟疫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吗?”一边说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云飞峋,但见云飞峋已成功中了催情熏香,但却一直盯着小涟。

苏涟漪也哼了下,声音比安莲的哼声更大,“卧龙村村民前往奉一教营地,是请仁慈万能的圣女解救卧龙村,但事实呢?为卧龙村,圣女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

安莲尴尬过后,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尴尬?哼了下,“小涟,今日你不忙吗?那些病人都看了?”

云飞峋没想到突然见到了苏涟漪——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本晕乎乎的脑子,更如同入了梦境,站在原地,低着头,愣愣看着那张美若天仙的面庞。

涟漪不听还好,一听简直火冒三丈!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进来。

安莲做这种勾当定会派人在门外把守,而把守之人也自然是李嬷嬷和孙嬷嬷。当苏涟漪到时,两人早已将屋内发生的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苏涟漪,因两人虽是伺候安莲,其实却是苏涟漪的人。

站在门口的苏涟漪明媚的脸上,笑容却是阴阳怪气,“有门有路我有脚,自然就走进来了。”哪还有平日里那般客气!?

“小……小涟……你怎么进来的?”安莲惊讶,如同被抓了包似的尴尬。

说话的自然不是苏大虎,而是赶来与安莲商量立威的苏涟漪。

“苏侍卫你真讨……”厌字还没说出来,安莲发现不对劲。刚刚那声音……不是苏大虎!

“圣女大人很美,十分美!”

这香,安莲因多次燃放,已有了免疫力,但今日的剂量天大,自己也有些醉了。“苏侍卫,你觉得……我美吗?”本就妖艳的外表,配合迷离的眼神,足以让普通男子魂牵梦绕。

苏大虎是唯一的一个,吸了如此多的香还能保持清醒,可见其自制力之强。

“苏侍卫,”这熏香安莲用的次数多了,自然根据对方面色便能看出其火候,不得不说,苏大虎的反应已超出了她的预想。从前那些侍卫中,有一些也是不愿的,但只要这熏香一燃,她再稍加挑拨,没一人能抗拒她。

云飞峋只觉得脚踩到了棉花上,没了知觉,而同时,又觉得室内越来越热,身上已慢慢出了汗,里衣黏在身上,因为那薄面的里衣,皮肤变得更为敏感……

“苏大虎!你说本座徇私枉法,本座还说你擅离职守呢!”安莲装作生气。

“等圣女想好了,再叫我,我走了。”说着,又准备转身离开。

“那个……怎么用语言描述呢?”安莲一边用尽全力拖延时间,一边偷眼打量云飞峋的状况,“那个……”

已转身的云飞峋无奈,只能又回到之前的位置,但身子却忍不住摇晃,头重脚轻。“还有何事?”

“别……别走。”安莲赶忙阻拦,“还有呢,这只是其中一件事。”

云飞峋装模作样的思考,而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这就着手去查,我走了。”他对安莲几乎没有下属对上司的一丝客套。

“恩,那个……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嗓音特点如何?”

“年龄嘛……年龄不大,听起来二十到三十……”

“能听出年龄吗?”

“男的。”安莲道。

云飞峋冷眼盯着安莲的摸样,不太相信。“声音是男是女?”

“这个……”安莲的眼珠子转了转,“是这样,苏护卫,每天夜里……那个,我总能听见有个声音说,我要杀了你,对对,就是那个声音。”开始编了起来。

安莲见到飞峋刚毅的面庞爬了一丝红,心知那催情熏香起了作用,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他吸入的越多,催情效果便越浓烈。她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让苏大虎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因这香气,飞峋一直尽量屏住呼吸,胸闷得紧,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却吸了更多,头更晕了。“什么正事,请圣女长话短说。”

安莲听见这硬邦邦的话,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越发喜欢。“好,好,我不会徇私枉法,我找你是有正事。”

安莲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飞峋生生打断,“圣女,你不是说有要事找我吗?我虽是你侍卫,却不是你的家奴,若你的命令无关营地或你本人的安危,我有权拒绝,若圣女你企图徇私枉法,那我也不介意集合全营侍卫们,请大家做个公正的裁定。”

“苏侍卫……”

“圣女,请!自!重!”每一字,都好像从牙缝中挤出。云飞峋有种想呕的欲望,不仅是反感这种轻浮女子,更是因为这浓香,让他很不舒服。

“过来嘛……”安莲伸手欲拉住飞峋的手臂,但却被对方躲开了。

飞峋怕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若真被迫离开营地,便无法保护苏涟漪。最终,他入了圣女的房间,被这浓烈的香气熏得头晕脑胀。

其实安莲自己并不知道成功威胁了苏大虎,她只是随口说了句——“身为贴身侍卫不听她的命令,那要来也没用,直接赶出营地算了。”却没想到,这句话成功将云飞峋威胁到了。

飞峋很想离开,但想到安莲的威胁,便咬牙忍了。

“苏侍卫,你劳累一天了,坐下休息一下嘛。”安莲一边说着,一边巧笑着慢慢向云飞峋而去。

云飞峋不肯入座,直直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眉头毫不客气地皱着,用尽全部理智抑制自己强烈的厌恶。

为何要过量燃放?因今日安莲费尽万般心思才请来一位客人——苏大虎。

香炉内燃着的名贵熏香,由杜衡,月麟,甘松、苏合、郁金、捺多、和罗、丁香等组成,但其中除了麝香外,还燃放一种名为刹陀罗的香料,此香料来自木神国,其催情效果比麝香强上几倍,平日里安莲用来助兴,但今日燃放的尤其多。

这香炉造型别致,其用处更是大。

墙角有一只角柜,上有铜质香炉,香炉镂空,边壁雕刻仙女,三位仙女藕臂高捧,共同举着一枚夜明珠。而杳杳香烟从镂空飘出。淡紫色的香烟缭绕,为夜明珠蒙上一种妖娆之美。

安莲的房内更是如此,专门聘请能工巧匠用上等梨花木制成可拆卸拼装的大床,床上层层叠叠柔软被褥,皆是上等面料,整个大床柔软舒适。此外,其他家具也都是同色系梨花木,暗红色,雕花精美,造型独特,美轮美奂又别有一种神秘的外域气息。

为凸显圣女的尊贵与独特,外加圣女本人的喜好,整个营地只有圣女的帐子为红色,帐内,红色轻纱垂下,配合精心摆设的灯具,普通的空间被布置得若暖香仙境一般。

虽为方便迁徙的帐子,但其设计却格外精巧,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帐子既是营帐,又是一间设施完善的房屋。

“苏侍卫,这几日风大日晒,你每日往返巡视,好辛苦。”一道嗲腻的声音在红色帐内响起。

262,圣女挨揍(彻底回归,勿养文)

丫头身体基本康复,彻底回归,这一次一口气写完。老读者们,丫头想你们。新读者们,丫头欢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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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心中已有了人选,但脸上还是装出一片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正睡得香,听见圣女你的喊声才来的。”这件事,定是他做的!没有错!

“小涟,你知道是谁打我吗?”安莲哭丧着脸,问苏涟漪。

李嬷嬷摇头,“没,我们俩都没被打。我们被麻袋扣住,封了嘴绑住,之后就没人管我们了。那些人一起进了圣女的房间。”抬头看见安莲猪头一般的摸样,李嬷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活该。

“李嬷嬷,您与孙嬷嬷也被绑了,可否挨打?”涟漪问。

“是,这就来。”李嬷嬷让孙嬷嬷在外拦着侍卫,自己则进了去。“小涟姑娘,有何事吗?”

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孙嬷嬷,李嬷嬷,你们可否进来一人?”对着外面喊。

安莲抽着鼻子,“好几个人,但我听不出到底几个人,反正不是一个。”

“圣女大人,你能听出,是几个人在打你吗?一个,还是很多?”涟漪问。

苏涟漪思考着,此人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让安莲丢脸,报复成分居多。

安莲抽泣着,摇头,“没有,我天天在自己房里呆着,我能得罪谁啊。”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安莲面露恐惧地抓住涟漪,“小涟,你说我会不会毁容?我的容貌……我的容貌……”声音越来越颤抖。

“最近,你可有得罪的人?”涟漪问。

涟漪总觉得此事不对劲,安莲好好的为何挨打,打人者是谁,打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按说,若是奉一教或安莲的仇家,夜袭营地,要么将安莲掳走,要么直接要了她的命,活活揍一顿是怎么个意思?

安莲听见涟漪的话,也冷静了下来,止住了哭声。

涟漪为其擦泪,“好了,别哭了,再哭被人笑话了去。”

帐外人声鼎沸,营地的侍卫们听到安莲的哭喊声,都跑了过来,被李嬷嬷和孙嬷嬷挡在外面,毕竟圣女的闺房,不可让人轻易进入。

安莲摇头,“没伤,伤都在……我的脸上……哇……!”又哭开了。

涟漪叹了口气,看来安莲这一次是真的吓怕了,连平日里“本座”“本座”的抬架子也不抬了。“你将上衣脱了,我帮你检查下伤。”

安莲顿了一下,哇的一下又哭开了,边哭边说,“我已经睡了,突然有人冲进来灭了灯了,然后将被子蒙我脸上,对着我的脸就开始……就开始打,呜呜呜呜……”

苏涟漪失笑,“也就是说,你被揍了,其实还不疼,对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讲给我听。”

安莲哭着点头。

涟漪一愣,“不疼?”

安莲一边嚎着,一边想了下,而后摇了摇头。

“这是谁下的毒手?”其惨状,连苏涟漪都开始心疼安莲了。一边用帕子将安莲的鼻血擦去,一边检查安莲鼻骨是否受伤。“圣女大人,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此时的安莲哪还是那么妖娆妩媚的舞娘,整张脸好像猪头似的肿胀,青一块紫一块!出了脸外,脖子、手,都被打得凄惨。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涟漪觉得奇怪,按理说,安莲已是成年人,即便是挨打也不会哭得如此凄惨。赶忙找到火石,点了灯,帮安莲验伤。

“呜呜呜……我不好……”安莲毫无形象的哭着,捂着脸,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是嚎。

涟漪放开李嬷嬷,冲进了安莲的房间。“圣女大人,你怎么样了?”

李嬷嬷狼狈地喘了几口粗气,“小……小涟姑娘,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扣了麻袋,然后就绑了。”

“李嬷嬷,孙嬷嬷,这是怎么了?”焦急问。

当苏涟漪赶到时,见外屋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用麻袋扣着,被捂住嘴绑得结实。涟漪没管鬼哭狼嚎的安莲,先动手为两个默默松绑,取下了塞住嘴的布条。

苏涟漪刚刚入睡不久,听见喊声立刻翻身下床,将床旁衣服披在身上,几下便穿着妥当,夺门而出,直向安莲的营帐。

尖叫过后,便是凄惨的哭喊声,是圣女安莲的声音。

一声尖叫,响彻晴空。

丑时,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

神台刚刚搭建成功,劳累了整整一天的侍卫们终于可回营帐休息,除了把守的几名侍卫,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整个营地宁静而安逸。

是夜。

……

谁也未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夜,发生了一件大事,奉一教两名高官,被夜袭。

“苏……”安莲正要再叫人,之间云飞峋已转身离去,怒气冲冲,不想再看那性玉的黏在涟漪身上,又无法出手,便只能眼不见为净。

云飞峋眼中满是厌恶,一扬手臂,将她扔出好远。“关我什么事?”语气也是带着怒气。

“苏护卫,人家冷嘛。”一边说着,安莲直接抱住云飞峋的胳膊,柔软如的身子直接贴上飞峋的手臂,慢慢蹭着。

周海哪能不懂?一边心中埋怨安莲翻脸不认人,一边心中暗恨苏大虎,发誓定要找机会让这苏大虎好看。

“不用,你哪儿凉快滚哪儿。”安莲把在云飞峋身上的火都发周海身上了,但一转身对上云飞峋,又是一股子娇媚。

周海连忙脱下自己披风,“圣女大人……”

云飞峋不为所动。

安莲看见前方,苏涟漪身上披着玉容的披风,眼红得很,嫉妒得要死。但想到身边的男子,火气又都消了——玉容就让给那贱人了,她只要大虎自己就好了。“苏侍卫,人家好冷。”娇柔的声音。

若眼神能杀人,云飞峋早已将玉容千刀万剐!这该死的!

一边想着,安莲一边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身旁那抹高大的身影——云飞峋。

安莲下午刚与周海缠绵过,但怎么也觉得不尽兴,她胃口变了,不喜欢那种阴柔的男子,必须要那种强壮的男子才能满足她。

这一幕,也落入了一个人的眼,那人眼含杀气,不甘不愿地跟在安莲身边。

送茶的侍卫们趁这时候,将茶分了,还将小涟的心意,以及这茶的功效一一描述,正施工的侍卫们听后大为感动,心中对小涟姑娘的爱戴越发加深。众人看见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的披风体贴的披在女子身上,都觉其真是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很是相配。

“……”苏涟漪赶忙下意识偷眼寻找,看飞峋在不在。没找到云飞峋的身影,涟漪终于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某人又要踢翻醋坛子了。“多谢。”

“不许拒绝我。”玉容低声道。

身上满是暖意,心中却别有尴尬。“不,这披风……”连忙推却。

涟漪身旁的侍卫们见此,都默默的退了下,一个个虽心有不甘,但也知晓,像小涟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不是他们这些糙汉子能得到的。

见她披着安莲房内装饰用的红纱,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走进了些,“夜晚少在外走动,若着了凉怎么办?”说着,脱下自己身上,亲手为其披上。

玉容懂医,自然顿时明了这茶的功效,更是惊叹其心意,心中不觉感动。

“秋日燥热,侍卫们还熬夜赶工,我担心他们上火,晚来无事,便用金银花和薄荷叶煮了水沏茶,送来给侍卫们降降火。”笑道。

涟漪抬头,看见披着一件素色暗纹锦缎披风的玉容正走过来,原来玉容一直在亲自监工搭建神态之事,涟漪不得不钦佩玉容的责任心。之前便感慨过,玉容定下的计划定会如期进行,如今看来,都是其操心的成果。

玉护卫这个称呼,不知是谁第一个叫起的,后来大家也都跟着这么叫了起来。整个营地,出了玉容外,没第二个人被称为护卫,而都称为侍卫。而玉护卫这个独特的“官职”也远远高出侍卫长,甚至圣女本人。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众人皆知之事。

“玉护卫好。”一众人赶忙敬礼打招呼。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有一人道,声音清澈如冰泉一般。

涟漪笑得开心,“和你们开玩笑呢,我不走。”边说边聊边笑,一众人很快便到了正在挑灯施工的神台现场。

急坏了一群人。

“我们不说了还不行吗,小涟姑娘别走。”

“唉,别走别走。”

涟漪哭笑不得,“侍卫大哥们,小涟请你们来帮忙已是感激了,你们再这样夸下去,小涟更是无地自容,你们再这么说下去,我可就走了。”说着,便转身。

“哇,就这么一个茶,竟然有这么大的讲究,小涟姑娘,你心真细致。”有人感慨,引发一众人的赞扬。

涟漪点了点头,“古医术上有句话,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季阳气渐收,阴气生长,故秋季必要保养体内阴气,而保阴的关键便是降燥。秋季本就易燥,连夜施工的侍卫们熬夜又劳累,更易上火,绿豆、金银花、薄荷等,都是降燥极品,故以此水煮茶更能为侍卫们去除体内燥火。”

“小涟姑娘,你这茶是用金银花和薄荷叶煮的水,难道有什么讲究?”又有人问。

一群人慢慢向神台走着,说着笑话,嘻嘻哈哈,每人对小涟越发崇拜,更喜爱洗温和谦逊。

涟漪笑着摇摇头,“从前我是大家族的丫鬟,自然跟着姨娘太太开了一些眼界,并不是懂得多。”

“小涟姑娘懂的真多。”有人惊讶道。

“对,”涟漪忍住笑,挤出了几分认真,为众人讲到,“鸾国南部有种名茶,名为忍冬蓝莲,忍冬,便是忍冬水,蓝莲,便是蓝莲茶,只有用御灵山上的忍冬水泡的蓝莲茶才是忍冬蓝莲,缺一不可。其中,忍冬便是金银花的别名,金银花初开为白,后转黄,故名为金银花。其三月开花,御灵山人便将金银花新开出的嫩蕊泡在御灵泉中月余,泉水汲取嫩蕊之味,浅尝不出,但煮了蓝莲茶,便别有一种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金银花?”有人追问。

涟漪被他们逗得笑起来,那笑声比风铃还要悦耳。“这茶好喝,可不是我的手艺,是因其中有金银花的缘故。”

一堆人又开始起哄。最后起哄演变成追打。

“对,马屁精!”

随后立刻有人嘲讽,“你这厮真会拍马屁,马屁精。”

“小涟姑娘啊,你这茶真的好喝,比我之前在县太爷家喝的茶都好喝。”又有人道。

大家伙都十分喜欢小涟,不仅是她医术高明、人长得漂亮,更因这平易近人的态度,给人一种春风般的感觉。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人人都想在她身边。

涟漪也被这些小伙子们的氛围染得开心,拿着红纱的一角,轻轻掩住嘴,“哪用得着偷喝?今日的茶便沏得够多,随你们喝个够,回头若还想喝了,只要与我说,我煮给你们喝便是。”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已有人敲了那人的头,“偷喝?瞧你干着不入流的事儿,还好意思说出来?真给我们侍卫丢脸。”嘴里虽责怪,其实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有一人挤在涟漪身边,殷勤讨好道,“小涟姑娘,刚刚我偷喝了两口,这茶真好喝啊,小涟姑娘的手真巧。”

“好,出发喽。”一声口号,几人抬起盛满茶的缸子,向正搭建的神台而去。

“好,出发吧,辛苦侍卫大哥们了。”涟漪心情很好,和淳朴的侍卫们相处,几乎已忘了诸多暗算阴谋。

十个大小伙子围着一名披着红纱的少女,更显得少女柔美可爱。

“小涟姑娘,茶沏好了,我们现在出发?”本来下值休息的侍卫们,听说小涟姑娘找人帮忙,都急匆匆赶来,本来要四个人,一口气竟来了快十人。

毕竟为秋日,夜晚有些凉,涟漪未带多余衣物,在仓库中见到圣女房内红色的垂纱,便取了一片,披在身上以御寒。

齐齐的口号声,热火朝天的干劲儿,竟也燃起了涟漪的兴致。秋日本就天干物燥,人体也因换季原因干燥虚热。涟漪命厨房熬了一些金银花薄荷水,用那水沏了茶,找了一些侍卫们抬过去。

苏涟漪用过晚膳,本想在卧室里看看医术,但帐外侍卫们加班加点工作搭建神台,口号声不断。

夜里。

另一边,在靠近村口的空地上,后勤的侍卫们开始着手搭建祈祷神台,一切都有条不紊。

就按玉容的要求,神户神司准时到了卧龙村,开始对村民进行传教。

苏涟漪对玉容的办事效率很是欣赏,只要玉容定了计划,便严格按照计划施行,绝不含糊。

……

周海也是有好本事,那双男儿手比女子还要柔软,还故意去捏安莲的敏感处,果然,没一会,安莲便觉得浴火焚身,拉了床纱,两人宽衣解带,滚成一团。

“恩。”安莲懒洋洋的答了,而后躺在床上,任由周海又捏又柔。

“对,对,我们圣女大人最仁慈了。”周海谄媚道。“圣女大人走累了吧?海儿给您揉揉腿?”

被周海这么柔声细语的安慰完,安莲心情也好了很多,“若不是本座的计划,本座才不稀罕救这些人呢。”

“哎呀,”周海语调拐了个弯,兰花指捏得更柔,“所以说嘛,为啥那么多地方都不得天疫,就这卧龙村得了天疫?还不是遭了天谴!?这种穷山恶水配刁民,得了天疫那是活该!还是我们圣女最仁慈,要不是我们圣女大人驾到,这些人一个个都得病死!”对苏涟漪的功劳,只字不提,只当因为安莲来了,天疫就解了。

安莲将气发在自己的大床上,狠狠砸着,“之前本座无论去什么地方,哪个人不都是给本座毕恭毕敬的,你看看卧龙村那些刁民,对本座爱答不理的,他们难道不知道本座的身份?”

阴柔的周海,捏着兰花指在旁安慰道,“圣女大人息怒,别跟这群傻子一般见识,果然就是山沟沟里的人,没教养的很。”

“愚民!刁民!没教养!”安莲大喊着。

安莲心里也不爽,走了一大圈回来,入了房间便开始大发雷霆。

安莲身旁的贴身侍卫介绍圣女的身份,村民们也是不信的,在他们眼中,圣女的摸样应该是与那名为小涟的女子无二的,即便是眼前这妖艳一身火红的女子真是圣女,他们也自动认为,奉一教许多圣女,眼前这只是恰巧也是一个。

加之,安莲趾高气昂的摸样,自然也博得不到村民的爱戴,村民们听说她是奉一教的人,也都给奉一教面子,收下了财物,嘴上多少也说些感谢的客套话,但安莲前脚一走,村民们便把送来的财物扔在一边。

可惜,卧龙村与马家村不同,更是不同于东坞城那些贫瘠的村子,卧龙村人根本不缺粮食也不少钱财,自给自足十分富裕,自然也不稀罕这些干粮。

安莲真听了苏涟漪的话,带了两个嬷嬷外加四名贴身侍卫,携了一些干粮钱财,为村民们送温暖、送爱心去了。

……

屋外已有秋意,屋内春色正浓。

一个乖字说完,便再不言语,专心解毒大业。

飞峋将哨子揣回怀内,“娘子,乖。”

“好了,我不怕有人来,总可以了吧。”为了阻止这个疯子,苏涟漪投降了。

苏涟漪哭笑不得,总觉得云飞峋不能做出这荒唐的事,但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其又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怕!她真怕!她怕云飞峋这个疯子真把影魂卫叫来,以后她还用什么脸面见人?

飞峋一抬眉,“为了娘子,为夫偶尔滥用下职权,影魂卫应该也是理解的。”

果然,苏涟漪一张小脸更红,“你疯了?”

飞峋邪邪一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然让这些影魂卫为我把守四周,我好安心与夫人进行解毒大业。”其实只是装装样子,吓吓涟漪。

“联……联系他们干什么?”涟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联系影魂卫。”飞峋道。

“等等,飞峋你这是要做什么?”涟漪疑惑其诡异的行为,这只铜哨很是陌生,从前未见过,但即便不知此物的用处,仍旧放心不下。

腾出一只手在怀中取过一只精致铜哨,放在嘴边。

飞峋回头看了一眼,木屋的窗子确实缝隙太大,不用开窗,只要趴着窗缝就能将其内春光一览无遗。屋子的门也太过简陋,别说有无锁,能打开关上,已谢天谢地。

如何能不想?苏涟漪咬着唇,闭着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摸样。女子要矜持,就算真要……那个,也要被动不是?涟漪心中狡猾的想着。“不是不想,而是怕有人来。”

“解毒,为何要舍近求远?”他离开她的唇,看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深邃的眼中满是柔情。“这么长时间不见,难道你不想我?”声音带着也许嘶哑。

热字还没说话,唇已经被人封住,用唇。

涟漪双手抵在他胸前,“绿豆、金银花熬制成汤,早晚饮用,既可解除催情药,又可除去秋日的燥……”

“解毒?”飞峋将手臂收紧,将她贴在自己身上。“娘子打算,用什么方法为我解毒?”

“恩,加了催情药。”涟漪说完,再次担心起飞峋的身体。“我们回营地,我帮你解毒。”

“若我没猜错,那燃香里有料吧。”飞峋问。

“那也……不行。”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一波一波,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本悦耳的女声,夹杂了一种呢喃的味道。

“卧龙村瘟疫横行,谁有闲工夫来这?不会有人来。”他低头,靠在她面颊,用唇轻碰。

“飞峋,别闹,若一会有人来怎么办?”俏脸红了,羞得一双眼不知应看向何处。心中暗暗自责,成亲不是一两天了,老夫老妻的害什么羞,想归想,脸确实越来越红,越来越热。

苏涟漪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知道对方这种带着欲望的笑容隐含了什么。但她是个十分传统人,别说在现代,哪怕是扔回封建社会也传统得很,哪习惯随便找个荒屋便……

“刚刚你问我,有没有事?”只见云飞峋带着一丝坏笑,俯身,居高临下,用臂弯将涟漪圈在了小榻上。

“哦。”苏涟漪点了点头,却没感到丝毫危险。

“看起来是砍柴人用来休息的。”云飞峋扫视四周,见出了窗外,只有一张木根雕成的小桌,桌上一个旧茶壶,一只旧茶碗。既没炉灶,便说明只是临时休息而非久住。

涟漪被放在了小榻上,“这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我刚刚发现的。”飞峋道,见到木屋内有一张小榻,说是小榻,其实只是一块被磨平横放的木桩,其上铺了些被褥,床单还算整洁,但上面一层薄灰,应是许久未有人来。

“这屋子是?”涟漪任由他抱着,环顾四周打量着小屋,“这时你们搭建的?”你们,自然指的是影魂卫。

木屋的门被人打开,冲入两个不速之客。

林子离近村口,自然频有人来往,在林子中,有一间小屋,小屋用木头搭成,很是简陋,但在林中却别有一种可爱。

眨眼之间,两人已入了树林,来到林子深处。

涟漪自嘲,自己这幅身高放在现代,少说也有一米七五,但在云飞峋那里,却好像娇小的孩童那般,随他任意摆弄,丝毫不吃力。她喜欢这种感觉,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柔弱的女子。

“来。”苏涟漪只觉得飞峋口中的“来”字还未落地,天旋地转,已被拦腰抱起。

“飞峋,那药……你没事吧?”涟漪担心的问。

为何有个“又”字,只因这样情形发生过数次,远的不说,两日前的夜里便发生一次,便是两人在奉一教营地相认的那次。

面色涨红的飞峋也笑了,将她扣在怀中,闭上眼,“是啊,又是我。”

涟漪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又是你。”

“是我。”两个字,淡淡传来,按耐着种种感情。

心中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条件反射,苏涟漪还是奋起反抗。

就在苏涟漪准备动身回营地寻找云飞峋时,只觉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猛的一拽。那人力气甚大,加之苏涟漪丝毫没心理准备,整个人顿时被拽了过去,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苏涟漪惊觉到这个问题,站住了叫,焦急地看向营地之处。鸾国的催情药虽不像武侠小说里必须阴阳调和否则蹊跷流血那么夸张,但催情药中若带有一些兴奋类药物的成分,也会让人神志不清。

对了,飞峋去哪了?

不过刚刚的情景回想起来也是让人心惊胆战,那催情香虽比不上之前在皇宫中所中的加料龙涎香,但药效也不容小视,别说云飞峋吸入那么多,就连没吸多少的她也觉得略微难受。

要问涟漪是否担心云飞峋被安莲勾引,答案是——丝毫不担心。这是她对飞峋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眼光的信任,换句话说,她认为安莲根本没资格做她的竞争对手。

涟漪出了忙碌的营地,在营地旁的小树林逛了逛,忙里偷闲。

卧龙村因特殊的地理环境,气候宜人,虽已是秋季,但气温依旧温暖,植物郁郁葱葱,与马家村的萧条截然相反。

263,新的圣女

李嬷嬷也是为难,点了下头,“对,玉护卫说,今日的圣女就是你,小涟。”

苏涟漪大吃一惊,“什么?我?”

李嬷嬷咽了口气,总算将气喘匀,“玉护卫说,圣女病重无法做仪式,营内年轻女子便只有你一人,让你代替圣女上台祈祷净化。”

涟漪一愣,“梳妆打扮?”什么意思?

李嬷嬷面色焦急苍白,哪能慢下来,“小涟……姑娘,咳咳……刚刚玉护卫下令,让……让我们为你梳妆打扮。”

涟漪赶忙上前扶住,“嬷嬷你身上伤还未好,慢着点。”

突然李嬷嬷匆匆赶了过来,拨开了人群,“小……小涟姑娘……呵……呵……”因为跑得太急,几乎喘不来气。

卧龙村的村民已齐齐聚到,男女老幼将整个神台围得水泄不通,手中拿着神司发下的单子,十分虔诚,等待圣女登台,为村子祈祷净化,扫除妖魔鬼怪,还以安宁。

苏涟漪抬眼看向离她不远的云飞峋,眼中掩饰不住的疑惑和不解,云飞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那玉容能耍出什么花样。

与神司神户同来的有一队人马,专门唱诵圣曲,犹如现代宗教的唱诗班一般。

神台之下,燃放了一圈灯烛,灯烛的光芒耀眼,加之四角的大型焚香炉,紫色烟雾被灯烛光反射出一种梦幻般的光泽,带着蛊惑。

神台高三米,如金字塔一般,在最前方,有一条笔直楼梯直通神台顶端。长长楼梯上铺着红毯,那红毯从下向上,一眼望去,如同直入云霄。

神台虽是临时搭建,但侍卫们早已轻车熟路,神台做工精美、造型别致,在木质接连处,放置鎏金饰品,更显庄严。

日落,夜来。

戌时。

……

一时间,屋内再无人说话,只有安莲时不时在梦魇中呻吟。

涟漪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

李嬷嬷急了,“但刚刚有人来通知说戌时祈祷仪式照常进行,圣女昏迷不醒,这仪式又如何进行?”

涟漪叹气,“这高烧除了因为伤口发炎外,更多的还是圣女受到惊吓,如今只能静养,急不得。”

孙嬷嬷上前来,“小涟姑娘,圣女到底是什么病?”

“没办法,我也束手无策了。”涟漪无奈地跌坐在椅子上。

苏涟漪努力为安莲降温治病,几乎是中西医结合,无论是为其服用了汤药,还是服用青霉素。无论是针灸治疗,还是用物理降温治疗方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温度降下来了,但安莲仍旧神志不清。

安莲的房间。

涟漪想到了安莲,又去了安莲的帐子。不去还好,一去更是忧心,因为安莲竟然……发起了高烧!

安莲……

苏涟漪没见到玉容,整颗心吊了起来。那是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虽不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但涟漪却知道,怕是无好事发生。

“好,辛苦二位了。”涟漪告别了两位大夫,急匆匆向玉容的营帐而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玉容竟拒不见她,只让她好好休息,等戌时再见。

“这样也好,”张大夫道,“小涟姑娘也别着急,这里有我们两人便可,路上小心。”

涟漪摇头,“我也不知,”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一会便麻烦两位大夫在门诊营顶一下,我亲自去问问玉护卫。”

“小涟姑娘,这……?”刘大夫问。

周立诡异一笑,“这个,小涟姑娘便不需操心了,神台那边,属下也去吩咐安排妥当,只要戌时小涟姑娘按时参加便可,话已传到,属下便告退了。”说完,也不等苏涟漪反应,直接转身离去。

苏涟漪想到安莲,那张脸肿胀得很,即便是盖着面纱,声音却也无法清晰发出。“但圣女她……”

张大夫和刘大夫面面相觑,这种情况还如何进行祈祷仪式?即便是玉护卫强撑着来主持仪式,那谁来祈祷净化?圣女吗?但听说,圣女也被袭击,伤的很重。

苏涟漪大吃一惊,“照常进行!?”

周立笑笑,“小涟姑娘妙手回春,玉护卫他已醒来,特命属下来告知小涟姑娘,戌时仪式照常进行。”

两位大夫也都闭了嘴,只等着听周立的回答。

涟漪赶忙站起来,她认识这个人,这人正是凌晨时,玉容命其唤来的四名心腹之一,名为周立。“周侍卫长,玉护卫情况如何?”

“小涟姑娘。”一入内,便恭敬与苏涟漪打了招呼。

那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从衣服上看,应是左右侍卫长的等级。

正在三人讨论之时,有一人进了帐子。

苏涟漪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为何事态越来越诡异?自从入了奉一教,接下来的发展几乎都超出了她的预想,如今她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根本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

“依我看,这祈祷仪式八成是办不了了。”刘大夫道。

张大夫也是一筹莫展,“唉,我也不知道啊,如今连到底是谁袭击也不晓得,卧龙村真是个邪门的地方。”

“张大夫,刘大夫,若按照玉护卫的计划,再过几个时辰便是祈祷仪式,但圣女大人和玉护卫都……这可怎么办?”涟漪问。

涟漪看罢最后一个病人,长长舒了口气,如今玉容和圣女同时被袭击的消息对外封锁,除了几个主要人外,便只有门诊营内张大夫和刘大夫知晓。

如今第三天,病人稀稀两两,几乎没什么人了。

今日的病人明显不多,直到现在,卧龙村村民都认为天疫并非疾病而是诅咒,觉得门诊营里很晦气,只要身体康复一些,便不肯再来。这样也有好处,便是大大减少了涟漪等人的工作量。

门诊营帐内,原本四个位置,如今空着一个,只有三人在位置上为卧龙村民看着病,那空着的位置,自然是玉容的。

在奉一教没来卧龙村前,村里一天便能死上八九个人,甚至有时能死十几个、几十个人,但自从苏涟漪等人到来,三天的时间只有四人死去,而且都集中在前两天。

这是到卧龙村的第三日,经过这三日的忙碌,卧龙村大部分人的病都已得到了救治。一些病情较轻的,如今已经痊愈,而病情较重的,病势也被控制了住。

……

涟漪站定了脚步,遥遥看着圣女的营帐,越来越不解,是什么人用这种手段来捉弄圣女?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圣女和玉容两人的遭遇有着天壤之别,其一,圣女身边的李嬷嬷和孙嬷嬷,两人都被绑,却毛发未伤;相反,玉容身边的侍卫都被狠狠打晕,下手极重。其二,玉容脸上没有一丝伤痕,所有伤都在身上,而且伤得极重,除了骨折便是内伤,这才是真正的报仇;相反,圣女的伤都集中在脸上,看起来夸张,其实都是皮外伤,修养两天便能痊愈,那感觉就好像……故意捉弄人。

但圣女的伤又是何人所为?

如今已知,玉容是被云飞峋打的。其中右臂骨折、左腿差一点断,肋骨也是断了两根,其伤之狠,若影魂卫们手再重上一些,玉容定然归西。

苏涟漪却丝毫没有睡意,迎着晨起的清凉,在营地里慢慢走着。

安莲应是哭累了,睡了,整个营地又恢复了平静。这一折腾,已到了寅时,天空放亮,村子里的公鸡接二连三的叫了起来。

苏涟漪见玉容已得到了妥善处置,则退出了房外。

张大夫第一次见玉容伤成这样,赶忙使出了全部本事给玉容治伤正骨,又找了薄木板,将玉容骨折的左腿固定好,而后缠上绷带等等,自然不说。

古医不分科,行医者不仅要懂医理会开药,更要擅长推拿按摩和针灸术。

涟漪先是将床单取下,小心拉入玉容身下,而后让四个人拽着床单四角,将玉容安安稳稳抬上了床。吩咐好四人看护玉容,涟漪自己则是去找营地张大夫去了。

当涟漪将四人叫来时,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麻药起了作用,玉容止了痛,疲惫的睡了去。

因玉容多处骨折,苏涟漪不敢轻易动他,只能在床上拿下一张被子,为其盖上,而后才出门,按照玉容所交代的名字,将人一一叫来。

“恩。”玉容细眉皱紧,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少顷,睁开眼对涟漪说出几个名字,让涟漪将这几人叫来。

涟漪道,“都被打晕了,我没时间救助他们,想来现在也应该醒了,用我去叫他们吗?”

玉容睁开眼,惊讶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又垂下眼去,“你做的没错,此事确实不宜声张,我的侍卫们怎么样了。”

“不知玉护卫是否会责怪我没找营地大夫,”涟漪道,“因为我不知玉护卫是否想将此事声张,便自做了主张。”

过了好半晌,玉容才又挤出了一个恩字。

涟漪欣慰地点了点头,“因为你全身多处骨折,我不敢轻易移动你,地上有些凉,委屈玉护卫了。”

玉容的面色也有了红润,“恩。”勉强挤出了一个字。

看着疼得快昏厥的玉容,涟漪忍不住叹气,“玉护卫,疼痛是不是好一些了?”麻药应该起了作用。

为玉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后,涟漪确认了病情,为其进行了简单医治。包括包扎伤口,固定骨折部位,喂了一些止痛用的麻药。

人生在世便必须要有个态度,她是飞峋的妻,便要义无反顾的支持云飞峋。在这里,她只能暗暗责怪玉容,谁让他没事总做那些引人误会的暧昧之事,最后终害了己。

苏涟漪看了一眼玉容,同情心刚准备泛滥,但想到飞峋那委屈的摸样,所谓同情心便已烟消云散。

“嘶——!”即便是忍耐力强的玉容,也忍不住疼出了声音,全身肌肉紧绷几乎到痉挛。

将手移到其胸膛处,轻轻按下了下,“这里,疼吗?”为其检查肋骨是否断裂。

“别动,我先简单为你检查下。”涟漪一边轻轻触碰玉容肿胀的手臂,一边道。手臂肿胀,应是淤血,千万别粉碎性骨折。

玉容身材虽不若云飞峋那般健壮完美,但结实修长的身体也是极为养眼,可惜,在苏涟漪眼中,玉容只是个病人,没有性别。

只见面色苍白的玉容双颊突然爬上红色,忍不住睁开眼,忍着疼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做什么?”

玉容本在睡眠中,穿得单薄,苏涟漪几下便将他剥得干净,只余亵裤。

涟漪见玉容还未言语,犹豫了下,“抱歉,玉护卫,得罪了。”说完,便动手解玉容的衣服。

这一次,玉容也是在忍耐疼痛。

她想起了上一次帮玉容松绑时的情景。明明一日一夜未吃未喝未如厕,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但玉容依旧在床上安静的躺着,其惊人的意志力,是苏涟漪从未见过的。

涟漪不敢怠慢,赶忙将其身上的绳子解开。“玉护卫,您……醒着吗?”涟漪小声、迟疑的问,因能感觉到玉容浑身微动。

袋子内,玉容面容毫无损伤,只是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眉皱紧,脸上有薄薄一层冷汗,想来是在忍受无比疼痛。

“玉护卫!”涟漪一边惊叫,一边将玉容头上的袋子取下。

涟漪摸出火石,点上灯,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借着亮光,涟漪看到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玉容,和李嬷嬷孙嬷嬷两人的待遇很是相像,头上蒙着袋子。

室内一片黑暗。

到了门口,涟漪调整了下情绪,而后装作慌张一般,一下子冲了进去,“玉护卫,玉护卫您在哪里?玉护卫您没事吧?”声音满是担忧。

帐内一片漆黑,为玉容把守的侍卫都被打晕,即便营内发生如此大声响,侍卫们都没醒,可见影魂卫们下手之重。

苏涟漪匆匆赶往玉容的营帐。

最终,云飞峋无奈同意,为了减少嫌疑,他未出营帐半步,而是蒙头睡了大觉。但真正能否睡着,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能将云飞峋内心猜的七七八八的涟漪扑哧笑了,“好了,别吃醋了,我只是去看一眼,圣女还等着我回去呢。”

飞峋却笑不出来,心中酸溜溜的,“那你要去玉容那里?”心中却后悔,为何不直接交代影魂卫把玉容活活打死。

涟漪挑眉哼了下,“现在说你口才不好,我才不信。只不过我说得更有道理罢了。”

云飞峋失笑,“罢了,我说不过你,你赢了,行了吧?”

涟漪扑哧笑了,“飞峋你错了,一个人到底是否有用,是看能否管住自己而非其他人。若按你的理论,那些朝三暮四的男子都没错,错在他妻子,是因其妻没能力所以男子出外拈花惹草,你说对吗?”

云飞峋挣扎了下,最终叹了口气,将涟漪放了开。“我真没用,看着你被其他男人纠缠,却束手无策。”

涟漪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胡茬的下巴上轻轻一吻,看着他赌气吃醋的样子实在可爱,“事到如今,若轻易放弃那便真是前功尽弃,你也不希望我们最后空手而归回到京城吧?你也不希望看东坞城百姓继续被这诡异的奉一教愚弄吧?难道你不想知道奉一教背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云飞峋不语,但倔强的眼神已经逐渐柔和。

“我知道,最近我和玉容走得近了一些,我也不想这样,”涟漪也是苦恼,“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我会加紧进度,一旦拿到我想要的信息,我们便立刻离开营地。”

云飞峋听涟漪的表白,开心雀跃,却依旧不想放人。

涟漪自然知晓云飞峋在吃醋,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那胡茬很好玩,“飞峋难道你不信任我吗?我已嫁给了你,便身心都是你的人,一生一世,绝不会背叛你,哪怕是再大的诱惑。”

“不!许!去!”云飞峋双臂撑着,将涟漪压在身下,低头认真盯着苏涟漪的爽呀,一字一顿道。

“哦,对了,”苏涟漪猛的想起,“飞峋你在房内千万别乱动,以免被人怀疑,我现在去看看玉护卫的情况……啊!”话还没说话,便是云飞峋一个翻身,狠狠压在床上。

云飞峋也思考这个问题。

苏涟漪跌坐在床沿,“那会是谁打了圣女?圣女平日里真是鲜少出门,哪有机会得罪人?”首先,苏涟漪想到的是两个嬷嬷,毕竟两人都恨着圣女,但刚刚的情形她亲眼所见,两个嬷嬷也是被绑得结实,已经排除了可能。

飞峋狠狠点头,“我云飞峋对天发誓,若派人打圣女,便不得好死!”

“也就是说,圣女不是你下手?”涟漪头上雾水越来越多。

“……”飞峋一愣,“自己被揍?”赶忙解释,“我可没让影魂卫对圣女出手,我一个男人怎么和一女人过不去?而且我敢保证影魂卫的执行能力,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擅作主张做其他事。”

涟漪摇头,“不是,不是,圣女哭,是她自己被揍了!”

飞峋一挑眉,“听见啊,圣女与玉容关系暧昧,那女人定是见到玉容被打才哭的,不是吗?”

涟漪哭笑不得,“飞峋,圣女的鬼哭狼嚎,难道你没听见?”

飞峋见涟漪作势要袒护玉容,开始吃醋,“对啊,不可吗?”

“啊!?”苏涟漪终于没忍住,惊讶出声,“你派人打了玉护卫!?”

“对,我确实让他们出手了,但打的是玉容,”云飞峋答,一提到玉容,便想起他将披风披在涟漪身上的情景,若非条件不允许,他非亲手杀了那人不可。

苏涟漪也站了起来,到云飞峋面前,满是惊讶,“你不是说……你派影魂卫动手打人了吗?”

飞峋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涟漪,难道你就如此看我?我云飞峋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会对一名女子动手?”

苏涟漪也是一愣,“圣女安莲啊,因为她平日缠着你,还对你下了催情药,所以你派影魂卫趁夜打了她。”

本来准备默默被责骂的云飞峋突然抬起头,“等等,涟漪你说什么?什么缠着我?”

涟漪又道,“就算是她平日里缠着你,但也是因为爱慕你,即便你再厌恶,也不能派人揍她。还有,她挨了揍,作为贴身侍卫长的你,难道就能脱离干系?”

飞峋低头,不吭声。

涟漪赶忙从飞峋怀中挣脱出来,重新正色道,“言归正传,无论你如何强词夺理,但这件事分明就是你的不对,你承认吗?”

安莲鬼哭狼嚎声越来越小,营地逐渐恢复了平静,到处有走动声,想来是看热闹的侍卫们逐渐散去,回到各自岗位。

飞峋所有火气,彻底平息,一头雄狮已成功转化为柔顺的小猫,舔着爪子,讨主人的好。“涟漪,我会终其一生,对你好。”双臂环绕了她。

涟漪继续道,“圣女对你的心意,我也知道,起初我也担心,圣女容貌不错,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个老手,怕你禁不住她的诱惑。但随后我发现,我真是大错特错,云飞峋永远那个云飞峋,永远是那个值得我委以终身的云飞峋。”

飞峋哼了一下,带着傲娇的成分——知道就好。

伸手拦住他结实的细腰,将脸埋在他的胸怀。“飞峋,你平日极是洁身自好,自从认识你到现在,从未听说你与某家闺秀有丝毫瓜葛,这一点,别说鸾国,即便是整个天下,也不会有第二个男子做得有你好。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真的。”

苏涟漪自责,奉一教之事与飞峋全无关系,但他来此完全是因为她,而她还对飞峋如此苛刻,想来,是自己的不对。

涟漪感受到偌大的木床微微颤抖,可见其忍耐的艰难。

云飞峋也知,出了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往后他的行动不会太过自由了。“但……今日见到……算了,我……没亲自动手,已是强忍的结果。”断断续续的说着,想到脑海那一幕幕,他连将其挫骨扬灰之心都有。

“飞峋你说得没错,但报仇也要看好时机不是?若现在我们二人并非潜伏身份,那你大可以派影魂卫出手,甚至杀了她也行,我苏涟漪也不是慈善的圣母。问题是,你现在动了她,整个营地戒严,有更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还如何行动自如?”涟漪反问。

这是苏涟漪第二次听到云飞峋如同洗脑一般的长篇大论,第一次是在那次针对圣女的聚会上。如今,她也忍不住反思,关于男人是否表里如一的问题,为何当初的成亲,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飞峋扭过头,“涟漪你说的没错,人活在世不会处处顺心,但人生短短百年,为何又要无休止的忍、无理由的忍?若无力与之为敌,即便委曲求全也不为过,但既然有能力,又有什么理由让那人无忧无虑的活着?”

涟漪哭笑不得,为什么觉得云飞峋此时和孩童一样无理取闹?她松开了他的耳朵,坐在他身旁的床上,“人活在世,怎么可能处处顺心?只要没抵触原则,能忍便忍。从前,这一点你做得比我好,你的忍耐力比我要强上几倍,为什么现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你却如此冲动?”

飞峋见涟漪都猜到了,也就不瞒着了,“还能因为什么,得罪我了。”

涟漪见他吃痛,赶忙放轻了手劲儿。“回答我,为什么让影魂卫打人?”

“哎呦呦……”飞峋呲牙咧嘴,其实耳朵上这点疼,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的忍耐力比一般人不知强多少倍,但此时他硬是装作被捏得很疼,只为博得美人的欢心。“好疼好疼……”

苏涟漪哭笑不得,见他贫嘴,本来怒气腾腾的火气,一下子也消了大半。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冲到云飞峋身边,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为什么派影魂卫打人?”

“影魂卫啊,”飞峋一拍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很久没见了,不知他们最近过的好吗。”

苏涟漪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是你派你手下人做的,对吗?”

飞峋挑眉,一脸的无辜加欠揍表情,“不知,我正睡着,什么都不知道。”

涟漪拳头再次捏紧,“云飞峋,你说实话吧,外面发生什么事,你可知道?”

“变?”飞峋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下巴,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非但不觉野蛮,反倒让他有种平易近人的可爱。他真的好像很认真的思考了下,而后皱了皱眉,“我的人是没变的,只不过从前一直憋着。但涟漪你也知道,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憋啊憋啊,有一日就发现自己憋不住了。”

飞峋坐起身来,身上穿着淡薄里衣,纯白又合身的里衣,将他完美身材勾勒得更为修长,宽肩,细腰,窄胯,即便是随意一个坐姿也能入镜,何况还有那一双吸引人的长腿。

苏涟漪气得捏紧了拳头,“飞峋,为何这一次东坞城一见,我发现你变了?”

云飞峋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眼,带着许多戏谑,平日里锐利的目光此时化作温柔,贪婪地黏在自己爱人身上,不忍离开。“为夫有什么让娘子失望的?说来听听。”

“飞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涟漪压低了声音。

苏涟漪脸红了下,赶忙向窗外张望。好在,窗外无人。

本来面容暗想的飞峋勾起了唇,带着许多狡猾。“涟漪声音这么大,是不是怕别人不知我们的身份?”

“云飞峋!”涟漪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她能不气吗?潜伏入营求的就是一个潜伏,巴不得透明到让所有人当自己是空气,但云飞峋可好,大半夜把人家圣女给揍了。

苏涟漪见状,更是落定了云飞峋的罪状。

云飞峋安安稳稳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前,紧闭双眼、呼吸绵长,让人不知其到底在安睡还是装睡,毕竟屋外声音不小。

帐内,桌上点着油灯,不是很亮,但守夜已足够。

若是以往,营地中满是巡逻的人或把守的人,但今日营地却是静悄悄的鲜少有人,那些好事之人都跑到圣女那里看热闹,而不好事之人还在睡觉。于是,苏涟漪就这么大摇大摆又无人察觉地进入了云飞峋的帐子。

自从被提升为贴身侍卫长,云飞峋的待遇顺势提升,其中包括有了独立的营帐,方便了他许多,行动也自如了许多。从前,云飞峋想见苏涟漪或到营外与手下们碰见,都要十分小心地溜出去,提前还要编好理由。但现在却不用,入夜后直接行动便可。

终于摆脱了安莲,又对两位嬷嬷交代相关事后,涟漪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奔向了云飞峋的独立营帐。

“好,办完事就回来。”涟漪无奈道。

“那……那你办完事马上回来好吗?”安莲就是不想让小涟离开。

“恩,我发誓不会毁容。”涟漪向其保证。

安莲的哭声真的小了一些,“真的……不会……毁容?”

涟漪低头看安莲的摸样,非但没有平日里的淡淡反感,还觉得可笑又心疼,“圣女大人别哭了,这些都是皮外伤不会毁容,一会我交代孙嬷嬷她们为你消肿,我有急事必须出去。”

“小涟,你去哪里?”停止了哇哇大哭的安莲一把抓住正准备离开的苏涟漪。

懒得理会安莲的苏涟漪,无奈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揉着自己太阳穴——飞峋啊飞峋,你最近吃错了什么药?从前那稳重又懂事,胸怀如海的飞峋到底哪去了,请不要把这狡猾易怒的男人扔来霍霍人好吗?

试问,若不是云飞峋手下的影魂卫,谁能在戒备森严的营地来去自如?而为何单单对圣女下手而两位嬷嬷安然无事?为何不伤圣女却只打脸?

虽然并未得到证实,但在苏涟漪心中,已经定了云飞峋的罪。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冲入奉一教营地揍了圣女,还把圣女活活揍成了个猪头?不是云飞峋又是谁!?

264,苏涟漪的神训

结尾处,算不算留悬念?也不知会不会吊到人胃口,很担心啊!

------题外话------

苏涟漪惊喜,“快告诉我,玉容到底是什么身份?”

见涟漪如此,云飞峋也不忍心捉弄,放开了她,收敛嬉皮之色。“影魂卫的消息打听来了,玉容的身份也查出来了。”

涟漪有些惊吓,愁眉苦脸,“求你别吓我了。”

“夫妻之间、夫妻之事,有何不对?”云飞峋听苏涟漪说完,情欲已被理智压下,消了很多,但还是故意说惹人误会的话,捉弄自己心爱的妻子。

“别……别闹了,”苏涟漪满脸羞红,再不制止某人,怕这私下碰头演变成少儿不宜的某种活动,“时间有限,我欺上瞒下的溜出来,难道就为了干那事儿?”语气带着责怪。

树林中,等待苏涟漪的除了那对其朝思暮想的夫君云飞峋外,更是有其热烈的拥抱和激情的亲吻。

……

在吴神司的千恩万谢中,涟漪出了人群,向着云飞峋小时的方向而去。

涟漪笑着点头,“好,回头我抄一份给你,放心。”

吴神司老脸有些尴尬,“那个……小涟姑娘,关于那个……心经,能否麻烦小涟姑娘给我一份?听完小涟姑娘诵读心经后,我便觉有种心驰神往之感,很想找机会再研习心经。”

“麻烦吴神司了。”涟漪谢过后,转身准备离去。正要走,却有被吴神司叫了住。

吴神司对苏涟漪的崇拜简直便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般滔滔不绝,立刻答应下,“好,小涟姑娘放心的去吧,一会玉护卫问起,我便回他。”

“知道了。”涟漪告别了李嬷嬷,向吴神司而去。当看到李嬷嬷的身影逐渐消失后,涟漪才对吴神司说,“一会若玉护卫叫我,便说我去查看圣女大人的病了,圣女大人高烧昏迷不醒,我有些担心。”

李嬷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行,向来圣女大人也不会这么快醒,你先去玉护卫那里,回了玉护卫的话,一定要来圣女这里。”以她对圣女的了解,十分担心小涟的处境。

涟漪没想到李嬷嬷的意思,“不了,估计一会玉护卫要找我问话呢。”

李嬷嬷道,“那你去做什么?要不然我们一同去看望圣女吧。”心里想的却是,圣女醒来后怕是要大发脾气,小涟还是早点去亲自解释一下为好。

涟漪余光见到云飞峋对她使了个眼色,而后向人群外走去,心领神会。“对了李嬷嬷,也不知圣女大人醒来没有,你快去看看吧。”

李嬷嬷笑了,在涟漪手上轻轻一拍,“鬼丫头。”

涟漪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呀,我瞎说的话竟然连嬷嬷都糊弄住了,我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庆祝下?”

李嬷嬷叹了口气,“小涟你太过自谦了,听完你说的,我也反思了下,也许从前很多事情都做错了,活的久了经历得多了,不知从何时就没了原则了。可能就像人们说的,越老越糊涂吧。”

涟漪面露无奈,“赶鸭子上架子,我也是苦无办法的瞎说一通,也不管对错,说出去便算了交了任务了。”

“小涟,你刚刚表演得太好了!”李嬷嬷跟了过来。

至于他守护之人是正是邪、是对是错,这些不重要,她说这些意思便是告诉玉容:守护一人不能无休止的纵容,要对其负责,衡量其对错,只有为其人生方向负责才有资格说自己在守护,而不是如同一只哈巴狗一样,主人要他做什么,便不分对错的去做。

玉容那般痛苦守护一人,涟漪虽不知他到底守护的是谁,但若玉容真像安莲所说其出身显赫贵族,如今蜷缩在见不得光的奉一教营地,怕也是因他守护那人的意思。

苏涟漪走了下来,余光扫向玉容的位置,见其苍白着脸,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中冷笑了下,玉容不是想她当圣女吗?那她就当一把圣女给他看看!玉容不是想听圣女神经兮兮的说些假大空的神训吗?那她就说给他听听。

云飞峋站在人群中,从头到尾听得认真,极为赞同,苏涟漪说出的是她的心声,更是他的心声。只觉得,也许这便是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吧。

苏涟漪长舒一口气,而后将厉声收敛,回归平日里那般温柔谦和,“这些,皆不是本座之语,本座只是代天神转达,是为神训,望诸位多多反思、多多自省。”说完,对着目瞪口呆的吴神司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不卑不亢,从容走下神台。

玉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瑰丽眸子,若有所思,又让人捉摸不透,嘴角似笑,又非笑。

苏涟漪说道这,声音戛然而止,就停在高潮,绝无下语,众人只觉心里吊着,从之前的激昂变为沉思。苏涟漪的话是针对玉容,但众人却觉得圣女说给自己听,虽不完全懂其意,但却别有一种理解。只因,正如圣女所说,每人心中都有一个守护。

既然守候,便遥想身后之名!人生百年皆有一死,后代如何评价自己?史书如何记载自己?说书之人如何消遣自己?是留一世光明磊落还是留遗臭万年?自己如此,守候之人亦如此!”

既然守护,便要自律,一日三省,一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自己;二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守护;三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苍生。

既然守候,便要对其负责,要约束他,要引导他,要见其在光明大道、在天地间问心无愧地活着,而非以守护为名纵容他,忽视其对错、其善恶,终有一天,酿成大错,却不知,最终到底是守护还是伤害!

涟漪嘴角笑容更深,讥讽转瞬即逝,换之严肃,“但,守护虽可贵,却不可不分善恶!不明黑白!不应手染鲜血!不能丧尽天良!既是守护,又怎可眼见他越走越远,越走越黑,直入罪恶深渊!?

玉容眯了眯眼,好像知道苏涟漪要说什么。

涟漪嘴角带着一丝笑,慢慢道,“人人心中都在守护,也许守护一个物,也许守护一个家,也许守护一个人。为了心中守护,人往往可以刀山火山、往往愿血雨腥风、愿做好事愿做坏事,只为那个守护。但……”那个但字,语调拉长。

玉容却觉得,苏涟漪话里有话。

众人明白圣女所说之意,目露感激,其祈祷更为虔诚。

苏涟漪看着面露欣赏的玉容,心中冷笑,视线若有若无捕捉玉容的双眼,继续道,“红尘乱世,身不由己。天神慈悲,体谅众生,为你们驱散邪魔、洗涤罪恶。”

玉容不知苏涟漪要说什么,但不得不说,她将“圣女”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人活在世,七情六欲,又有谁没私心?私心尔尔,谁又敢保证自己没有害人之人?也不知到底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天神慈悲,你们都是天神子民,在天神面前,你们便放开包袱、敞开心扉,直视自己内心,且问,这天疫从何来?做人,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良心。试问,你们可否私藏祸心?”

今日她诵读心经,并非要将佛教在鸾国传播,而是如同压堂诗一般,引起下文。

从前,苏涟漪在无法静心时都要默默诵读心经,每一次读完都会觉得耳聪目明,思想开阔,不知何故。

宗教人士对心经有万般解释,不同年代不同大师对心经也有不同注释。但无宗教人士对心经却有个人理解,心经只有一部,但每一人心中却都有其自己的心经,独一无二。

苏涟漪诵得很慢,没有夸张的抑扬顿挫,只是按照平日里对心经的理解,不急不缓,慢慢诵读。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苏涟漪并没被天神附体,也不会七步成诗,更没有被神灵点拨开天眼、通慧根,自然创造不出什么心经。她想诵念的,是从前在现代时为平心静气而诵读过的心经,名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众人依苏涟漪之言,闭上眼,静下心,等着圣女唱诵心经。

玉容也忍不住面露惊奇。

心经?吴神司一愣。他没给小涟什么心经啊,再说,奉一教的教义中,出了一些神曲与祷告词外,并未听过什么心经。

涟漪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方才继续道——“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哀鸿遍野、红尘纷乱。万能天神、俯瞰众生,大慈大悲、怜悯世人,特赐心经一卷。尔等闭目精心,听我诵来。”

李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只觉得平日里亲近可人的小涟瞬时与她拉开了距离,那距离似鸿沟一般,将两人隔离两界,一界是人间、一界是神界。

玉容稍稍动了动身子,眼露不解,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

正在唱诵圣曲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起伏的调子停下,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人头攒动,却无一声,针落可闻。众人带着无比虔诚,抬头瞻仰圣女圣容。

台上的苏涟漪未说话,口型也未动了一下,但吴神司却仿佛冥冥之中得到其授意,“圣乐,停……”亢长男声唱和。

突然,吴神司见苏涟漪向他看了过来,捏着纱巾一角的芊芊玉指慢慢抬起,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若圣女大人再此,都是由他来唱喝,圣女祈祷后再舞一曲神舞,净化众生。

吴神司被苏涟漪刚刚那一番话震撼了,瞠目结舌。这姑娘刚刚不是说不知怎么办吗?为什么做得比圣女大人还要好?

云飞峋放下合十的双手,以人群为掩护,遥望玉容的方向,脑中将刚刚与影魂卫碰面时得到的信息,细细琢磨。

步辇上的玉容,微微抬起头,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大些许,薄唇淡淡勾起,眼神饶有兴致。

优美的女声悠远,不急不缓,铿锵有力又温柔包容。

苏涟漪登上神台顶端,缓缓转身,面向卧龙村跪地众人。缓缓伸出双臂,红纱在双臂垂下,随着晚风轻轻飞扬。“奉一教的教众子民们,我代表天神,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你们通过净化与祈祷,获得新知,重新审视自我、认识自我,重新找到未来人生之路。现在,都起来吧。”

苏涟漪刚刚说——“圣女存在每一人的心中”,如今,他在膜拜,却不是膜拜奉一教的圣女,而是膜拜自己心中的圣女,只属于他云飞峋一人的女神。

无论是她北上造火药以救北征大军,还是入京城成立商部,或更多……

后来,发生了太多。

他也有脾气,他也有不忿,他见到李玉堂、叶词等人对她纠缠不清时,几乎在醋海里淹死。但当面对她时,他却不想发作,甚至不会让她发现他一丝愤怒情绪。因为他怕表现出来后,她会伤心、她会为难,所以,便一人咽下。

那个夜里,从酒厂归来的路上,她被袭击,衣衫被匪徒撕烂,最无助的时候,她竟叫了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深深发觉强硬的苏涟漪,其实也只是一名普通弱女子,需要男人保护、呵护。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任劳任怨,照顾她一生。

她挑起苏家大梁,上要发展家业教导兄弟,下要照顾金玉公主,更要防范外人的暗算,她早起晚归,即便再过劳累,每日也做好饭菜笑意盈盈待他回来。不知道从何时起,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他竟然主动帮她。

她不再欺负金玉公主,反倒是对其照顾有加,如姐姐照顾妹妹一般,那种温柔与谦让,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亲近她。

那个夜里,他回到苏家村的房子中,胖婆娘突然出手袭击他,那时他就知,涟漪已非涟漪。

云飞峋看着神台上的苏涟漪后,突然笑了出来,他从不信鬼神,但也学着村民的摸样,双手合十,低下头,虔诚膜拜。伴随着低沉男声的圣曲,飞峋的心竟平静下来,往事如梦,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不用神司的唱礼,人们已经双手合十,对着涟漪圣女膜拜。

村民们跪地,抬眼看着身披红纱的苏涟漪,只觉那道高挑身影披着的不是一张红纱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庄严的神圣。这是圣女,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女,是将他们的生命从天疫手中抢回的圣女!

从容的笑容,从玉容脸上转到苏涟漪的面庞。她深深看了玉容一眼,而后转身踩在柔软的红毯上,顺着红毯,由下至上,慢慢走上神台。

玉容坐在步辇上,由四人抬着。他虽强撑着不被人发现伤势,其实那钻心刺骨的疼,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静静看着苏涟漪,面上的笑容已消失,面上带着淡淡疑惑,不知苏涟漪要做什么。

她走到玉容面前。

苏涟漪将红纱随便在身上一批,而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慢慢踱步,向前。

涟漪看到神台一旁飘扬的红纱,伸手拽住一角,一个用力,那红纱挣脱了木杆的束缚,来到涟漪手中。

李嬷嬷被苏涟漪说懵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那……”

玉容听见苏涟漪的话,苍白的面上,淡眉轻挑。

苏涟漪突然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夜幕中、在连绵不绝低沉的唱诗中,很是嘲讽。她看向一种虔诚跪地的卧龙村村民,“圣女并非打扮而出,圣女的存在绝非其美丽、绝非其万能,圣女存在每一人的心中,不同的人心目的圣女也不尽相同。”声音不小,说给某人听。

李嬷嬷不解,“打扮了,才能当圣女啊。”

涟漪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打扮?为何要打扮?”

李嬷嬷擦了老泪和额头上的血,拉着涟漪,“小涟,没时间了,我们快回去梳妆打扮吧。”

吴神司一愣,为何觉得面前这少女让人无法看透、无法琢磨?她一会要做什么?

苏涟漪抬头看了看神台,又回头看了眼玉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知道应如何做。”

李嬷嬷惊喜,赶忙忍痛起身。吴神司也惊喜的起身,额头上还留着血。“小涟姑娘,你终于想通了?你别怕,听我的,你只要上了神台低头祈祷,什么都不用说,剩下的都我来说!”

“李嬷嬷,起来吧。”涟漪低头对李嬷嬷道,没了刚刚的愤怒,也没有无可奈何,是一种淡漠的平静,让人无法猜透她到底想着什么。

苏涟漪回过头,见到云飞峋,面露无奈。长长舒了口气后,投给其一个眼神——如今我也后悔,为何你当初不杀了他!

刚刚趁乱溜出营地和影魂卫碰头的云飞峋匆匆赶回,见到这诡异的一幕,惊讶地看着站在跪地人群中央的苏涟漪,用眼神询问其原因,万般担心。

苏涟漪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眉头轻轻皱着,若有所思。

只见玉容优雅地坐在步辇上,笑容更深。

没了人群的阻挡,苏涟漪更能轻而易举地看见玉容。

唱诗班继续,紫色香烟缭绕,烛光彼彼闪烁,乌压压的人群跪地,低着头,场面更是诡异非凡。

——也许在卧龙村人的眼中,奉一教的圣女从来都是苏涟漪一人。

跪下之人越来越多,知情人希望小涟千万别得罪玉护卫,而不知情的卧龙村百姓,见奉一教所有人都对大慈大悲的小涟姑娘下跪,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无比虔诚。

一时间,伴随着男声低沉的嗓音,神台一角,苏涟漪面前所有人已是跪成一片。

李嬷嬷见此,不顾后背疼痛,也跪下磕头。而随后赶来吴神司的手下听闻此事,都吓得魂不守舍,跟着吴神司为苏涟漪磕头。

玉容啊玉容,难怪他不计较她投靠安莲,安稳帮她医治病人,原来他早有安排。

苏涟漪看着玉容,本惊慌睁大的双眼,慢慢恢复了正常。她好像知道……安莲是被谁袭击了。先袭击安莲,而后在实现不通知的情况下以人命为要挟逼着她登上神台,待安莲醒来后得知此事定然大为恼火,认为她苏涟漪抢了安莲的饭碗,最后两人决裂,成功将她从安莲身旁赶走。

玉容的坐姿是优雅的,一双狭长眼眸带着别有意味的笑,看着苏涟漪,无比从容。

吴神司也狠狠咽了口水,回头看向苏涟漪,二话不说,噗通跪了下来,对着地上的石头便狠狠磕头。“小涟姑娘行行好,我吴进代神台的所有人求你了!”短短三次磕头,石已见血。

李嬷嬷已经快晕过去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此时涟漪已经完全相信了吴神司的话,玉容若真发起怒来,其后果怕是真的相当严重!因为,能对自己都下狠手的人,她不知其还能对谁心慈手软。

苏涟漪的眼中,满是惊讶和震撼。惊讶全身骨折的玉容竟可以忍住如此疼痛,毕竟,即便是在步辇上,那颠簸根本不是骨折病人能承受的起!同时又震惊,震惊其强大的忍耐力。

苏涟漪看着玉容,玉容也看着苏涟漪。

只见,玉容坐在一个步辇上,步辇是一只太师椅临时改造,将锯掉四腿,搭了双杠,由四名强壮侍卫抬着,而玉容则是安安稳稳坐在太师椅上,面露从容笑容。

苏涟漪见到的不是鬼,正是玉容。

抬头,顺着李嬷嬷的眼神看去,苏涟漪顿时睁大了双眼,如同见到鬼了一般。

玉容的伤势十分严重,全身多处骨折,别说站起行走,即便是动上一动,也会疼得要了人命,更是极为危险。

涟漪一愣,玉容来了?这不可能。

“玉护卫……是玉护卫来了……”当李嬷嬷抬头看见远方那抹素色身影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

吴神司听李嬷嬷说,这小涟救了卧龙村几百条命,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小涟姑娘,刚刚是我太急了,我先和你道歉,但你也体谅下我们,帮帮我们。从前我没见过你,想来你是新来教里的,玉护卫的脾气,你怕也是不知道。玉护卫下的命令,下面人必须执行!但玉护卫也不是丝毫不讲理的,只要下面的人做了,即便是失败,他也会原谅。”

“李嬷嬷,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不帮,而是……”说来说去,苏涟漪竟有种感觉好像自己真是见死不救一般。

涟漪因李嬷嬷的袒护,火气小了一些,再看见李嬷嬷到现在还因伤不敢直腰,心里也内疚起来。无论李嬷嬷从前为人好坏,但这伤,却确确实实是她造成的。

李嬷嬷见两人快吵起来,赶忙擦了眼泪拦住两人,“吴神司你误会了,小涟姑娘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这卧龙村的几百条命,也都是小涟姑娘救下的。”

苏涟漪被逼得火了,“这位神司,不讲理的不是玉护卫而是你好吗?现在要把人逼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好吗?我说过我不帮忙吗?若我能歌善舞能言善辩懂神学会演讲,我现在就冲上台去,但我什么都不会!若我能做,我定然做,但我不能做,难道逼着我就能做成?”

李嬷嬷哭了起来,吴神司也急得快哭了“我不逼你,但求求小涟姑娘给我们一条活路好吗?玉护卫发起怒来,那真比天皇老子还吓人!小涟你看看这么多人,都是有老有小,难道你就眼睁睁因为你的不愿意,害的这些人丧命?”

苏涟漪个巧劲挣脱开了吴神司的手,对这强硬态度极为反感,“您别逼我行吗?”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吴神司拉住涟漪的手,“你是叫小涟是吧?别担心,只要你上台静思就行,其他的都由我来说。”说着,便欲将涟漪拽到神台方向。

涟漪再次哭笑不得,“李嬷嬷,不是我不帮忙,是我真不会唱歌跳舞,对你们这奉一教的教义更是一点不懂,让我上台,我能做什么?”

李嬷嬷幽怨地看了苏涟漪一眼,“玉护卫说,让小涟姑娘先上台顶一下,但小涟姑娘不肯。”直接把责任推给苏涟漪。

吴神司也紧张了起来,按照玉护卫的行事作风,若仪式泡汤,别说李嬷嬷等人,就连他们这些人也定会遭殃,“玉……玉护卫怎么说?”

“知道,知道……”李嬷嬷抽泣着。

吴神司也是吓了一跳,“什么?圣女高烧?这事儿玉护卫知道吗?”

李嬷嬷目若呆鸡,看到吴神司,顿时眼圈一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吴神司,这可如何是好啊……圣女大人她高烧未醒,没人可上台……”

“李嬷嬷,好久不见啊,”吴神司笑呵呵道,“不知圣女大人准备好了没有,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祈祷仪式了。”

这时,有人挤了过来,那人年纪五十上下,面目和蔼,穿着一身深蓝袍子,看那样子,是接到命令来传教的神司。

李嬷嬷听着唱诗的吟诵,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高耸的神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即便小涟你现在去找玉护卫讲理,那一来一回少说一炷香,仪式没有圣女,这仪式便是砸了,出了我外,所有人都有责任,所有人都要连坐……”李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连之前的焦急都没了,好像已经认命一般。

苏涟漪又能如何?“李嬷嬷你先别慌,我觉得玉护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然我现在去找玉护卫说说可好?”

李嬷嬷都快哭了,“连坐!营中若有人失职,往往都是连坐!小涟姑娘您行行好,再救救我一次,我身上还带着伤,不能再受惩罚了!”

“李嬷嬷是怕玉护卫追究你的失职?”涟漪问,“你来找我,是我没能力,与你无关,玉护卫有什么理由追究你的责任?”

“那可怎么办?”李嬷嬷脸上都出汗了,急得在地上转圈。“小涟你不知道,玉护卫那人,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但他的命令若没人执行,那人绝对没命!这也是为什么玉护卫在营中说一不二的原因。”

涟漪也是无可奈何,“李嬷嬷你别怪我,我不是不想帮忙,是真的爱莫能助!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即便是现在让我冲上台子,我能干什么?”在学校时,她是用功的书呆子,在医院,她是没日没夜的工作狂,到了鸾国,她也忙于经商,最多,她和初萤学会了绣花,但此外实在没什么特长可言。

李嬷嬷可急坏了,“小涟姑娘,快随我去换衣服吧,仪式开始后一炷香的时间,圣女就必须要上神台,若到不见圣女,这祈祷仪式便算是砸了!”

远的奥运会开幕式、年年春晚场面热烈不说,近的,她也是看过一系列大型真人舞台表演,例如印象刘三姐。见惯了那种场面,再看掩面的一幕,也只能称赞下,而无法被震撼。

苏涟漪虽觉得这场面安排很是神圣,但心底却未有丝毫震撼,为何?

鸾国落后,村民眼界狭窄,平日里见到的最大场面便是新年时请来的戏台子,台上几人十几人吹拉弹唱,村民们便已觉得热闹非凡。如此眼界的村民又如何抵抗眼前这种“壮观”一幕?

唱诗班已经开始诵唱,没有歌词,只有语调,亢长低沉的男声,如悲鸣,加之夜幕中刻意营造的神秘氛围,别有一种神圣之感。

265,神秘主子到底是谁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抱歉……抱歉……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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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莲正想发火,但接到身旁周海的暗示眼神,生生将火气憋了回去,而后道,“不用了,本座的伤已自行换药了,你坐吧,本座问你。”

“圣女大人,我来给您换药。”涟漪提着木箱,笑呵呵道。

画上之人如今正在做什么呢?其身披厚重的纱巾,遮住脸,只露着一双眼睛,其已努力平息怒气,但眼神深处还是透露着阴狠与戾气。

淳朴的村民,竟没人想过,画上之人与他们所崇拜的圣女根本不是同一人!

只不过,村民们一边赞美惊叹,一边心中不免嘀咕——这画师手艺真差,竟将那么圣洁美丽的圣女画得如此不堪,很是难看!

说是神像,其实就是安莲的圣女画像,虽是简简单单一张纸,但因其代表的意义,如同迎接亲人一般,众人将神像迎入神户的家中,在墙上挂好,以供众人膜拜。

在请神像仪式上,村民们纷纷跑来观礼。

神司负责传达教义给神户,而神户则是在家中为村民传授神意。

营外,奉一教此行目的已经圆满达成,几乎整个卧龙村的村民都成为了奉一教教徒,众人对奉一教圣女更是膜拜非常。村中,选了几名长老成为神户,发以神像与教义。

苏涟漪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安莲既没闹,也没叫,虽算不上何其,却也是安安稳稳。

……

苏涟漪睡了,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好应对第二日安莲的无理取闹、玉容心存诡异的挑拨离间。

营地宁静下来,该值夜的值夜,该休息的休息,风来,树叶响,别有一种诡异又安宁之感。

苏涟漪的营帐内,刚刚点起的灯烛又重新熄灭,只剩一盏暗得不能再暗的守夜小灯。

涟漪决定不再去想,琢磨再多,也没有答案,还不如好好休息,明日看看他们能有何反应,以不变应万变。

北秦那么一个大国,却处处透露着诡异,怪,真是怪。

视线不自觉又到了玉容营帐的方向,眉头忍不住皱起。玉容、端木珏,若真如猜想的那般,他与北秦太子建立奉一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又为何要守护北秦太子?

苏涟漪遥遥看着安莲营帐的方向,长长舒了口气。今日必须要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搞不好要被怎么刁难呢。

“小涟姑娘也早些休息。”李嬷嬷得到了主意,便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涟漪笑笑,“嬷嬷们也辛苦了,回去吧。”

李嬷嬷不知从何时起,小涟变得如此犀利,只让她又敬又怕。想到自己已“弃暗投明”选择站在小涟这一边,又无比庆幸。“好,以后我们两个老姐妹便全听小涟姑娘的。”

涟漪轻轻笑了笑,“这好办,就说你们两老在营地中整整找了一夜,彻夜未眠。”顿了下,眼角带着一丝讥讽,“她一个年轻人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却让两名老人不分白天黑夜的伺候,既然她不去体谅别人,那就休怪别人不尊敬她。”

李嬷嬷听后,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小涟说的太对了!那安莲从前也是个妓子,当了圣女立刻就离不开人伺候了。“但明天圣女问起来,我们怎么办?”

苏涟漪冷笑了下,“她那么个大活人,还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怎么还离不开人伺候?难道有什么事,是你们两人能做而她做不了的吗?所谓主子,便是惯了一身臭毛病的懒人。”

“那圣女若半夜没人伺候,怎么办?”李嬷嬷担心。

涟漪无奈摇了摇头,“李嬷嬷,你还不了解圣女大人吗?以她现在那副容貌,你认为她敢出房间半步吗?”

李嬷嬷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那圣女要是发现我们俩去睡觉了,还不打死我们?”

涟漪轻蔑一笑,“这样更好,你与孙嬷嬷说一下,若圣女要你去找我,你便什么别管,先回去睡觉。见你不回去,圣女定是要孙嬷嬷再去找,而后让孙嬷嬷也回去睡。你们两位年纪大了,精力和年轻人没法比,别折腾病了。”

李嬷嬷一愣,“依圣女的脾气,怕是得让我满营的找啊。”

涟漪垂下眼,想了一想,再抬起眼时已是淡笑连连,“麻烦李嬷嬷了,你就回去告诉圣女大人,我不在房内。”

李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也是跑过来的,“圣女醒了,听说今日仪式是你上台,这会正大发脾气呢,非让我来找你,这可怎么办?”

涟漪将刚脱下的外衣又披在了身上,站起开门,“李嬷嬷,这么晚还没休息?”

“小涟,小涟你在吗?”是李嬷嬷。

梳洗,换衣,准备如睡,去突然有不速之客造访。

苏涟漪小心翼翼的回到了放假,见房内无人,整个营地也极为安静,稍稍安心。

这一折腾,已是半夜。

……

“放心吧。”云飞峋笑着安慰她。其实涟漪不知道的是,云飞峋安全得很,因影魂卫无时无刻不在其左右加以保护。

苏涟漪笑着点头,“好,我先走,你注意安全。”

飞峋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拍了拍,“笨蛋,从前支持,现在支持,未来也支持,一生一世、再生在世,永远支持你,爱你。”声音更是柔得直比晚风。“前面便是营地了,你先走,待你如营后,我再出发。”

涟漪抬头,看着飞峋易容后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谢谢你,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支持我的。”心生感动。

“逗你呢,”他笑了下,月透过树枝将银色光芒洒在他脸上、身上,修长健硕的身材,深邃刚毅的面庞,越发迷人。“涟漪,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好在,云飞峋还是有理智的人。

苏涟漪面颊滴了一滴冷汗,“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她吻他的耳朵,是带着安抚的意思,如今只希望云飞峋万万别兽性大发。

飞峋突然站住了脚步,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涟漪,“难道你……想了?”这般挑逗。

苏涟漪嘻嘻一笑,抱着他耳朵就亲了起来。

云飞峋回头白了她一眼,“耳朵……”震得很疼。

涟漪见周围没人,放开了胆子,狠狠叫了两声。悦耳清脆的女声回荡在树林之间,透着愉悦。

风呼呼而来,将她身后的头发吹到面颊旁,在面颊上蹭啊蹭,另一种舒服之感。

林间有股香气,是大自然的草木香。

苏涟漪见他不听劝,也干脆不劝,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透过他的肩,看着不断向后飞奔的树木,刚刚沉重的心情竟轻松了起来,越来越开心。

“害怕就闭上眼。”云飞峋未因苏涟漪的惊叫放慢脚步,反倒是更快了。

“别……把我放下,”涟漪惊叫着,在飞峋的怀中点拨,有些惊吓,更多的却是畅快的开心,“你慢一点,我害怕。”抱着个大活人飞奔,总觉得两人要一同来个狗啃食。

话音还未落,涟漪只觉身子一轻,已被云飞峋抱起,“我送你回去。”说完,迈开长腿便奔跑起来。

“恩,累了。”涟漪道。

飞峋也是赞同,“今日累吗?”他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在飞峋的大手衬托下,涟漪的脑袋小巧可爱。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时候不早了,若再继续下去,怕营内人发现我们两人不在,横生枝节。”涟漪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道。

苏涟漪先是被迫上台当圣女,而后借机责骂点拨玉容,现在又和云飞峋讨论这些不知何时才能揭开谜底的问题,如今只觉得头晕脑胀。

天色乌黑,晚风越来越凉,已是半夜。

飞峋一愣,“北秦国上上下下,乃至皇宫里,太子乔依非都好像是一个谜,所有只知其存在,却从未见过,而皇宫内外对太子也是只字不提已成规矩,但若太子真身患有疾,北秦国君为何还让其在太子之位上?”

“北秦国太子乔依非……”涟漪离开云飞峋的怀抱,“飞峋,可有消息称,乔依非是否身患绝症或者怪病?”

云飞峋半晌未言语,“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苏涟漪将之前为安莲催眠前前后后为云飞峋讲得仔细,“神秘主子权势遮天可光天化日下屠尽青楼上上下下包括宾客,因安莲的圣女舞而将其留下充当圣女,玉容与太子情同兄弟,同时玉容在离家的情况下执掌奉一教事物,其又曾痛苦的表示内心守护一人。将这些信息前后串联,便得到一个结果——玉容守护的人是太子,而奉一教背后的神秘主子也是北秦太子。”

“涟漪何出此言?”云飞峋惊讶。

“太子乔依非?”涟漪又猛然想起那一次为安莲催眠时所得到的信息,主子屠了整个青楼,却因见到安莲的圣女舞时有了兴趣,最后便留下安莲的性命,成为奉一教的圣女。“难道奉一教背后真正的主子是北秦国太子乔依非?”

云飞峋摇头,“在影魂卫送回的信息中,并无端木珏和乔依菱伉俪情深的丝毫字眼,反倒是提了两次端木珏与太子乔依非情同兄弟。加之,以端木家族的地位,端木珏根本不用为了一个女人委身与此,我倒是认为他来执掌奉一教是太子乔依非的意思。”

“不是玉护卫的未婚妻,又会是谁?”涟漪答。

“你怀疑是乔依菱?”飞峋惊讶。

涟漪在思考,“玉护卫曾说过,他有一人要守护,而当时情景,看起来那人对他十分重要。”

“北秦国太子的亲妹妹,长公主乔依菱,怎么?”飞询道。

“端木珏的未婚妻是谁?”涟漪问。

苏涟漪却没借机嘲讽,脑子里猛然涌现一个画面——玉容双眼赤红的说要守护一人。

“他在躲避家族搜查时,来到奉一教,而见其的地位,俨然是一副管事摸样,所以我有个猜测,他是因为某人才来到奉一教,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为了帮那人或听其命令。”毫不知情的云飞峋就这么老老实实准备和苏涟漪探索这个问题。

“什么猜想?”记仇的苏涟漪已准备好了各种犀利词汇,准备对其大大嘲笑一番。

“确实是马蜂窝,”云飞峋主意已定,也不怕事儿多,原原本本将实情都告诉了苏涟漪。“不知端木家到底发生了何时,致使端木珏离家。但离家出走之人往往都找一处安静之地躲避,端木珏却参与了奉一教之事,所以我有个猜想。”

此时此刻,云飞峋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动上,都将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致使云飞峋人生历程上第一次任务失败,此为后话。

一只手揽着苏涟漪,另一只手轻轻抚其发丝,云飞峋低头看着心爱女子的脑瓜儿顶,眼中闪过狡黠之光。老人都说夫妻要同进退,那他这样陪涟漪经历风风雨雨,是不是也能增进感情呢?

但如今却不同……

事态复杂与否、严峻几何,只看人是否被牵连其中,野心越大者、牵连的风波便越大。但对于云飞峋这种毫无野心的人来说,再纷乱的局面,他也可以当成太平盛世一般度过——事不关己。

飞峋低头看着苏涟漪的苦恼,只觉自己娘子越发可爱,可爱得让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从前他毫无目的的茫然活着,如今有了心爱的人,他生命的全部重心便转移到了爱人身上,只要涟漪开心,他便也开心。

但,现在既已入了局,又如何全身而退?又如何退得问心无愧?

国际纠纷、强大势力对决,这些明明是政客们的工作,怎么变成她一个小医生来操心?

马蜂窝啊马蜂窝,真是越捅越深,越捅越乱,现在她也是一头乱麻。

原本以为奉一教只是骗钱的民间组织,却不成想其背后势力强大;原本以为奉一教是轩国派来扰乱鸾国的组织,却不成想,根本没轩国什么事;原本以为北秦国隔山打牛,却不成想,背后的秘密又这么多。

苏涟漪叹了口气,伸手环住飞峋的窄腰,趴在其厚实的胸膛前,汲取温暖和安全。“为什么我觉得……我捅了个马蜂窝?”

“对,”飞峋点头,“端木珏出现在这营地,其目的应该是藏身与此吧。毕竟,鸾国与北秦毫无瓜葛,鸾国东部动乱,消息堵塞,没有什么地方比东坞城更安全。”

“端木珏离家出走?”涟漪惊讶。

被推开的云飞峋故意面露委屈,但下一刻,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刚刚你的猜想不可能为真,因为如今端木家乱成一团,发动了所有力量企图找到端木珏。”

涟漪一把推开他,“我没时间和你发神经,你刚刚费劲口舌做了铺垫,最关键的话却不肯说,难道想吊我胃口?”

“好。”云飞峋欣然同意。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笑,笑,像傻子似的,等忙完了,回头姐姐给你扎两针治治。”

飞峋又笑了起来。

涟漪在他怀中哭笑不得,“拜托,这句话应该我说好吗,请别抢我台词!没台词说,很尴尬的。”

飞峋低头吻涟漪清香的发丝,“不知为何,竟觉得重新认识你一次。”

“……”涟漪无语,“就多想了些呗,那有什么好笑的?”无奈。

在拳头击中云飞峋胸膛的前一秒时,飞峋伸手将涟漪的拳头轻柔包在自己大手中,顺势向回一带,将她纳入自己怀中,报得紧紧。“我并非听见你的猜测后发笑,而是觉得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涟漪,竟可以展开如此跳跃性的想象。”

苏涟漪生气了,对其胸膛狠狠一拳,“笑什么,猜错就猜错了,犯得着如此嘲笑我吗?”

“哈哈哈哈……”云飞峋突然笑了,好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前仰后合,一介沉稳男子瞬时变成了玩世不恭的少年。

苏涟漪头有点懵,“飞峋,今天晚上的谈话,我总有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即便玉护卫身份了得,但和奉一教又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是端木家见正面无法对抗北秦皇室,便曲线救国,从侧面企图蚕食鸾国,从鸾国出发征战轩国,最后结合两国之力对抗北秦吧?”

“那是因为,在十一年前,应北秦国君的要求,命端木珏入宫成为太子伴读,后端木珏与太子交好,有被太子笑封为北秦第一护卫,于是,在奉一教营中,端木珏才自称自己为护卫。”云飞峋答。

“不知。”涟漪答。

飞峋冷笑了下,“知道为何营中所有人都称呼为侍卫,而玉容被称为玉护卫吗?”

前方有一条小溪,飞峋伸手揽住涟漪,稍一用力,如同提起羽毛一般,将她移到小溪另一层,怕其湿了鞋子。苏涟漪见云飞峋将她当成普通柔弱女子那般对待,既好笑又可气,但更多的是小小感动。

苏涟漪有些疑问,“既然玉护卫身份如此特殊,承载着这么大家族的希望,按理说应在北秦继承家业,为何出现在鸾国,跑到奉一教当什么侍卫?”

“端木珏是私生子,其母是端木家族一个权势女主子的丫鬟,被宠幸后,便被女主子施刑赶了出去,随后,端木家唯一的幸存下的男丁,也发病死了,端木家族再难诞下男丁,青黄不接又听闻被赶出去的丫鬟生了个男孩,只能将丫鬟找回,随便给了个名分,只为端木珏延续端木家血脉。”

云飞峋说到这停顿了下,涟漪也不急,一边陪其踱步,一边静待他整理思路,继续说下去。

“对,”飞峋继续说道,“这些事,只要稍加调查便能查出,北秦国之事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端木家族虽越来越强盛,但却如同遭受诅咒一般,端木家族男子一旦成年,便十有八九会得怪病而死,于是端木家男丁越来越稀薄,直到端木珏这一代。”

涟漪听云飞峋讲着,顺着其思路猜到,“而后,皇族乔家却逐渐衰败,端木家势力却越发展越大,是吗?”

飞峋继续为涟漪讲着北秦历史,“端木家族在于北秦始帝的争夺中,元气大伤,而始帝未北秦着想,便定了个联姻的规矩,从那时开始,皇族乔家便和端木家世世联姻、代代不止。”

苏涟漪静静听着,心中惊艳,原来这个时空也如同中国古代那般峥嵘壮烈。

“说来话长,”飞峋答,“北秦如今的国姓为乔,开国皇帝为北秦历史上最出名的名帝,传闻中,其文韬武略早已超出凡人,甚至可以用神人来形容,其计策出神入化、其为人光明磊落,他从北秦上一个腐朽王朝手中抢过政权,又吞并周围列国,将北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国一举发展为举世无双的北秦帝国。而当时,端木家族也在争抢政权的行列,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神一般的北秦始帝!”

涟漪还是疑问重重,“端木家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不直接推翻北秦国君,改了国姓,自己当皇帝?”

飞峋答,“无法容忍又如何,举全国之力也无法撼动端木家的根基。”

苏涟漪忍不住惊讶,“北秦国君能容忍端木家的存在?”

“岂止是望族这么简单,”飞峋道,牵着苏涟漪的手,两人在林间漫步。“北秦国虽大,政事看起来也是最为稳定,但其隐患也最大。这隐患不是别的,正是在皇权之外,另一个独立势力——端木家族。端木家族势力延续几百年,比北秦皇室乔姓更为久远,其势力盘根错觉,暗中控制整个北秦国。端木家族半明半暗,虽存在于北秦国,被北秦国人所耳熟能详;但却又低调神秘,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见证北秦朝代更替、皇权交置。”

涟漪想起安莲曾经说过的话,猜想云飞峋想说的也是玉容家势如何显赫,“你是不是想说,玉容是望族之后?”

云飞峋见苏涟漪的反应,微微一笑,“你不吃惊,是因为你对北秦国国情不太了解,否则绝不会这么容易便接受此事。”

苏涟漪并未太过惊讶,也许早有了心里准备。“果然,他是北秦人。”

飞峋眸色一凌,收回了嬉笑的神色,将苏涟漪从怀中放了出来。“北秦镇国公之子,端木珏。”

“玉容到底是什么身份?”回归正题后,苏涟漪迫不急追问云飞峋。

266,你是不是在乎我

玉容问,“小涟,你是不是在乎我?”

就在苏涟漪以为玉容睡着之时,他却突然开了口,问了个问题,令苏涟漪大为吃惊又无法回答。

玉容微微闭着眼,半晌未语。

涟漪微微皱眉,“这样不妥吧,你的伤需要静养,实在不能承受旅途颠簸。”其实她想要的结果很简单,车队按计划回程,但将玉容一行人留在卧龙村。没了玉容,安莲便是可随意摆布的傀儡,她离开东坞城几日了,需要回去与众人碰头,做接下来计划。

“恩。”玉容答。

“我听李嬷嬷说,玉护卫下令明日车队出发回程,是吗?”涟漪问。

周立见主子情况好转,心中自然开心。主子从来都喜默默忍受痛苦,不肯对外人表露,每次见到那种情景,他都忍不住为其担心、心痛。

一碗药喝完,周立命手下将药碗拿了出去,平躺在床上。也许因温热汤药的关系,玉容面色红润起来。

苏涟漪见其没回话,自己也不好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周立对苏涟漪的印象不错,也隐隐担心这口无遮拦的小姑娘遭殃,正要冒着被迁怒的风险为其说话,却见玉容平静了咳喘后,继续安静喝药,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一般。

涟漪心中冷哼——做贼心虚了吧?

果然,玉容猛咳了几下。

周立暗暗瞪了涟漪一眼,心中骂道,这小涟姑娘看似懂事听话,怎么这么没眼力价,难道看不见主子正喝药吗?

“玉护卫,袭击您和圣女大人的匪徒身份,可曾查出来?”涟漪刻意在玉容喝药的时候问这个问题,目的是提醒其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玉容是被害者,但同时也是害人者,而玉容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苏涟漪。

周立不敢怠慢,赶忙叫人将汤药热了,待温了,便送了上来,喂主子喝下。

让周立惊掉下巴的是,主子竟然还做出了回应。

“恩。”

涟漪一时间也忘了玉容的身份,只当他是病人,而自己是在巡床的大夫,见病人痛快同意接受治疗,心情愉悦,笑容也多了。“这样才对嘛,积极配合治疗,保持乐观心态,才是康复的保证。”

“好。”让周立意外的是,玉容非但没有丝毫火气,反倒是痛快同意了。

周立有些担心,以主子的脾气,会不会对小涟姑娘……

一旁的周立也是惊呆了,因这是他追随主子多年,第一次见有人敢滔滔不绝教训主子,别说是外人,即便是那位凌驾主子之上的人,也是对主子客客气气。

躺在床上玉容没想到自己被质问,呆呆的看了苏涟漪好半晌。

苏涟漪不解,“玉护卫,您也懂医,患病了便要治,有疼痛便要镇痛,为何您明知故犯?止痛并不代表你不够男子汉,盲目忍痛对病症没有丝毫好处。正例如你的闭合性肋骨骨折,此时你需要的除了固定、静养外,更要注意呼吸。若呼吸不畅极易造成急性心力衰竭,直接危害生命。还有,因你要忍受疼痛,势必造成肌肉紧绷,而随着呼吸与疼痛轻重,肌肉紧绷程度也不同,更易造成骨骼错位,严重者伤及肺部等五脏,难道你真想因小小的骨折丢了性命?难道你就因可笑的习惯而不去服用止痛药?”

“没那习惯。”玉容答。

涟漪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玉容,“为何不服止痛药?”

玉容垂下眼,停顿了下,正要说什么,身旁的周立突然说话。“小涟姑娘,玉护卫他怎么也不肯服用你开的止痛药。”满是焦急。

“止痛的药,可否服用了?”涟漪又问。

玉容唇角淡淡勾了下,不易被外人察觉,“服了。”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好,未伤及肺。”又问,“可有服用治血化瘀的药剂?”

“没有。”玉容平静道。

“是否有呼吸困难的情况?或咳血,多痰?”涟漪问。

玉容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对一旁周立点了点头,周立立刻让人将玉容身后的垫子撤了下去,只不过将其枕头垫高了些,方便他与人说话。

涟漪入内,微微皱眉,“玉护卫,你刚刚受伤,建议不要坐起,还是平躺为好,否则骨错位便不好了。”涟漪道。

玉容面色依旧苍白,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柔软的垫子。

一入玉容房内,扑鼻而来的是松香和冰片味,这时跌打金疮药的成分之一,气味略大。

临时营地不大,不到一会,便到了玉容的帐子。

想到平日里闷声闷气的云飞峋竟因为吃醋以权谋私,调用影魂卫夜袭玉容,苏涟漪便忍不住发笑。男人的醋劲,其实比女人更甚!

这么做的原因不仅是因相比玉容,安莲更好控制,更大的原因是——云飞峋不喜欢她与玉容多做接触。

如今苏涟漪已知了玉容身份,也多少猜到了其背后主子身份,按理说,她大可在玉容身上下工夫,套得信息,针对其真实情况做出对应之策。但苏涟漪反复思索,最终还是决定从安莲处入手。

“好。”涟漪微笑点头,便跟着周立向玉容的营帐而去。

那人是周立,苏涟漪认识他,为玉容的亲信。

“小涟姑娘,玉护卫有请。”有人疾步而至,到苏涟漪身边,恭敬道。

无人知晓,这小小的插曲,也将苏涟漪一直谋划的恶毒计划打乱,虽形势所迫无法取消,但也已努力将其伤害降到最小。

涟漪对着远处那抹女子身影,轻轻点了点头,即便那人也许因距离太远无法见到。

女孩如同得到奖赏一般,高兴的飞奔而回。

“谢谢,我也喜欢你们。”抚了抚女孩滑嫩的脸蛋。

“圣女姐姐,娘亲说您还忙,不让我缠着您,我最后想说一句,我们都很喜欢您。”小女孩道,音调愉悦高亢,比曲子还好听。

她虽不是圣母,但作为人最基本的正义感必须坚持,不能因为他人的邪恶而轻易扭曲了自己的灵魂。

涟漪伸手在女孩头上轻轻揉了一揉,未说话。其实她想说的是,因为女孩的到来,将她内心深处涌起的种种恶意成功净化、纠正了她正准备偏离轨道的方向。

小女孩摇头,“圣女姐姐怎么对我说谢谢?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是。”

涟漪心中一动,长长舒了口气,“好,谢谢你们。”

女孩年纪不算小了,虽猜不透涟漪话中深意,但表层意思是能理解的。“我不管圣女到底是谁,但在我心中,和我娘心中,或是我们村子人心中,圣女大人就是大姐姐您。”

“谢谢小妹妹,这个簪子我便收下了,也替我感谢你的娘亲,帮我转达:她的手真是巧,”涟漪见簪子不是贵重物品,便收下了,心意难却。“只不过再次纠正你,我不是圣女哦。”

不得不说,真是好手艺!与京城工匠师父不相上下。

再低头看女孩手上的簪子,极为精巧可爱。簪子是铜丝制成,本不是值钱的玩意,但巧在其上用贝壳、彩石所拼成的蝴蝶造型,极为生动、惟妙惟肖。以贝壳雕成蝶翅形状,其上镶嵌小巧彩石,蝴蝶的两根触须上也是如此。

涟漪一愣,抬头一看,果然在远处有一抹女子的身影。

小女孩见美女大姐姐温柔待她,也是高兴地紧,一双大眼笑成了月牙,“圣女大人,这个是娘亲做的花簪,娘亲要感谢您救了我们卧龙村,说送上亲手做的礼物更能表示心意。”

原来来者是十岁左右的可爱少女,阳光照耀下,小女孩头上的花簪亮晶晶,配合女孩水灵灵的大眼,十分可爱。

涟漪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那声音离得近了才发觉是叫自己。“小妹妹,我不是圣女大人,上一次只是顶替真正的圣女大人进行祈祷仪式的。”涟漪笑呵呵地位其解释。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突然有清脆童声从远处而来。

苏涟漪遥遥看着侍卫们工作,再看着已恢复平静欣欣向荣的村子,思绪飘得越来越远。

精心搭好的神台,如今已全部拆卸完毕,装回马车,以备再次使用。

……

待苏涟漪走远了,周海这才敢回过头来狠狠瞪,捏着兰花指跺着脚,好像能将苏涟漪踩死一般。“贱人,不让你好看,老子就跟了你姓!”恶狠狠的低声咒骂后,一溜小跑又跑到安莲的帐中。

涟漪望着周海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让人无法捉摸的笑意,眸中精光转瞬即逝,垂下了睫毛掩住眸中锋芒,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谦和温婉。

在离帐子大概两丈远的地方,周海焦急转着圈等待。一抬头看见苏涟漪,又怕又恨,回过身只当没见到她。

房外,李嬷嬷和孙嬷嬷守着,见苏涟漪出来,用眼神暗暗对其表达敬意。涟漪对两人温和笑笑,便离开。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客套话,拎起木箱转身出了房门。

“没了,小涟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安莲巴不得苏涟漪快走,小涟已便是从前那聪颖顺从、善解人意的小涟了,如今其成了一尊大佛,无人敢惹的大佛,安莲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

见安莲如此,涟漪也是爱莫能助,“圣女大人还有事吩咐吗,若没有,我便告退了。”

“啊!”安莲发泄似的尖叫,狠狠砸床,“若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一定要让他死一万次!”

只是玉容做梦都没想到,在他派人夜袭安莲之时,其自己也被袭击。也许这便是恶人自有恶报吧。

这也能解释,为何那么多人可不惊动营内守卫而袭击安莲。并非他们身手堪比影魂卫那般高明,而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奉一教营地中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容。

苏涟漪浓密睫毛微微动了一动,“没有。”即便没查,也能猜出那人到底是谁。那人先是派人夜袭安莲,在仪式之日又怕安莲带伤上阵,为其下了草药,在最紧急时刻,用周围无辜人性命对她加以威胁,让其顶替圣女之位,既挑拨两人她与安莲关系,又用至高无上的圣女之位对她诱惑。

“有,”安莲叫住了她,“你查出,到底是谁袭击我的吗?”隔着厚厚面巾,小心触碰自己面颊,若让她知道是谁,定要和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样才对,”涟漪道,“不知圣女大人,还有何事吗?若没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最后内心挣扎一下,安莲便屈服,“好,就按你说的,我加。”

涟漪还是一派温婉,“我发誓,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投靠玉护卫。”

“你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也永远不去投靠玉容!”安莲焦急道。

涟漪郑重其事,“我发誓。”无神论者,从来不怕发誓。

安莲想到玉容和小涟的暧昧关系,已信了七分。“你敢发誓对本座的忠心?”

涟漪挑眉,“最后说一次,我对圣女之位没丝毫兴趣,再者说,若我真想要权势地位,为何不直接向玉护卫要?你认为,若我开口,玉护卫会拒绝?”

安莲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替代我,成为圣女!”

涟漪无害的微笑,“我为何要害你?”

“我害怕……你……害我。”安莲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安苏涟漪,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趾高气昂。

安莲重新坐回原本的大椅子上,仔细考虑,衡量得失。如今她得罪了玉容,没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看能不能得到主子器重。不敢说与玉容平分天下,只想分得一杯羹,让她将来有所保障。

“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给我的,其他人又能奈我何?”涟漪道。

“主子能信吗?”安莲心动了一下,本来对苏涟漪的厌恶憎恨,也平复了一些。

涟漪直视安莲双眼,“若你的主子来,我便说,治好卧龙村村民的药物,是你给我的,就这么简单。”

“啊?”安莲不解。

“我说有,你就有。”涟漪道。

安莲自然没忘之前两人定的计划,想到自己因高烧昏迷而未参与祈祷仪式,便气得想摔东西,“主子来了又怎会给我实权?全营上下都眼睁睁看着,是你将卧龙村村民治好,现在又是你进行祈祷仪式,整件事丝毫没有我的功劳!”

涟漪一挑眉,“但若主子不来,你大费周章的软禁玉护卫,又折腾到卧龙村,岂不是白折腾了一番?”

安莲心中惶惶不安,“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到时候你把我兜进去怎么办?”

涟漪神秘道,“现在不能说,若主子来,你便知道了。”

安莲不解,“什么新奇事物?”

若涟漪没记错,在安莲的描述中,“主子”是个权势滔天又顽劣无理之人,能屠杀青楼,能因一个圣女舞而成立邪教,想来,也是一个追求刺激与新奇之人。

“在你述职中,加一句话,”涟漪垂下眼,细细回忆当日为安莲催眠时,她所说的一切,“就说,期盼主子贲临营地,属下已为主子准备了件最新奇的事物,绝对不会让主子失望。”

安莲一愣,“好。”小涟竟没提出观看。

述职内容,苏涟漪不用看都能猜到,也没心思去看。“听好。”

涟漪看着安莲笑了笑,安莲不自觉低了头,生怕其要看自己写的述职,毕竟述职里,她将小涟的功劳都一一归到自己名下。

“已……已经写完了,这几日便准备交给玉护卫了。”安莲咽了口水,被小涟强大的气势压得喘不来气。

苏涟漪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下一份述职何时写?”

安莲乖乖回答,“每半个月,都要写一份述职,再由玉护卫转给主子。”

周海离开后,涟漪收回了视线。“圣女大人平日用什么方式与主子联系?”

安莲看见苏涟漪的摸样,只觉得小涟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即便再傻再单纯,安莲也意识到,她再也控制不住小涟了。顿时,心中如同万只蚂蚁啃咬,疼痛难忍,却又无计可施。

苏涟漪看着周海离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面容好像在算计着什么,却又不像算计,让人捉摸不定。

周海无奈,丢尽了脸面,一张脸红一会白一会的灰溜溜出了房门,心中对苏涟漪更是恨得滔天。

“出去,立刻给本座滚!”安莲指着门外,大喊道。

周海一脸的哀怨,“圣女大人,属下……”

安莲哪能让苏涟漪走?“周海,还没听见?出去,出去啊!”

“既然他不是,那我是,”涟漪轻轻站起身来,“圣女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安莲也拿不定主意,“周海他……不是外人。”

周海不停对安莲使眼色。

涟漪对安莲一耸肩,“还记得我们从前的计划吗?如今第一步已顺利完成,接下来便要进行第二步了。”

周海一愣,他怎么会出去?他现在可刚取得圣女大人的信任,成为圣女大人的心腹。

“此一时,彼一时。”涟漪自然不会与她多说没用的废话,伸手一指角落里的周海,“你,出去。”

安莲被苏涟漪问得哑口无言,硬生生半天没说出话来。“你……明明是你不想嫁给老头,来投奔本座的。”

涟漪轻轻嗤笑了下,“不然呢?”

安莲一愣,“交往?合作?放肆!你以为你在与本座平起平坐!?”

“两人交往,全凭一个信任,若你不信任我,那我们的合作便到此结束吧。”苏涟漪面容严肃,认真道。

苏涟漪将微笑收回,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她来东坞城是为商部贷款,来奉一教是想摸清其底细,但最后自己竟和这个无知又善妒的女子争吵,可笑!

“哼,谁信!?”安莲愤愤道。

“不想。”涟漪答。

一段小插曲并未浇灭安莲心中的妒火,“小涟啊小涟,现在你风光了,整个卧龙村的人都以为你是圣女了,搞不好以后营地里的人也认定你是圣女,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取代我?”

周海见圣女不上当,安下心来,起身站在角落,余光狠毒地盯着苏涟漪看,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其弄死。

安莲不耐烦地瞪了周海一眼,“我知道,一边儿呆着去。”

周海从安莲口中听说了苏涟漪的种种手段,吓了一跳,赶忙跪下,“圣女大人,属下对您绝对真心……”

“这位侍卫如此着急,是不是想对圣女大人表忠心?”涟漪带着冷笑,“圣女大人,要不然我为您出个主意,检测下这位侍卫的忠心如何?”

苏涟漪见这娘娘腔的周海就不是好东西,她已将两位嬷嬷和众贴身侍卫从安莲身边赶了出去,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周海。她不介意……再赶走一人。

周海在一旁着急,对安莲不停使眼色。

“我……”安莲想说,她能,却心虚。

涟漪忍不住轻蔑一笑,“难道神女大人也学会了那副迂腐?忠贞不屈,先不说别人,圣女大人自己能否做到忠贞不屈?”

“既然选择投靠我了,难道就你就没有忠心?”安莲叫了起来。

“圣女大人,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您说的没错,吃水不忘掘井人,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涟漪认真道,“平日里有您撑腰,我大可不听玉护卫的命令,但昨日您昏迷不醒,玉护卫让李嬷嬷通知我上台,我又如何抗拒?”

同样的话听在安莲耳中,却成了耀武扬威,“你个贱……”人字没说完,一旁的周海咳了一下,安莲这才又将怒气吞了回去。“吃水不忘掘井人,你眼中可还有本座?”

“是,昨日玉护卫通过李嬷嬷下发命令,圣女大人您不在,我无法抗命。”先是将事件的始作俑者大名提出来,再说了“证人”李嬷嬷,涟漪并非惧怕安莲,只是不想和她正面冲突,横生枝节。

“昨夜,本座昏迷,听说是你上台进行的祈祷仪式?”安莲阴阳怪气。

安莲哪像苏涟漪这般能沉得住气,许多次都想发作,好在被身旁的周海制止,方能勉强平静的说话。

安莲脸上缠着厚厚面纱,包裹得犹如阿拉伯女子一般,只留两只眼睛,但在这一双眼中搜寻信息已足够。苏涟漪带着礼貌的笑意,安详看着安莲。

苏涟漪将随身木箱放在身旁地上,而后在距离安莲不远不近的椅子上坐好。

267,不得已而为之

这几天更的少,惭愧,明日一定多更,保证!

------题外话------

苏涟漪猜到周海为安莲出了阴毒的主意,却没想到是那般阴毒。不过周海和安莲却未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话自有道理。

因第二日便要启程离开,整个营地侍卫们都很忙,没人注意到两人离开。两人便去了前日那的片林子,一边互述相思,一边解释暧昧的误会,一边商量未来的计划。

而苏大虎此时正在做什么?答曰,正和自己妻子柔情蜜意中。

安莲闭上眼,不去看周海的脸,幻想在她身上的不是周海而是苏大虎,一边解决需求、一边欺骗自己。

苗条白嫩的周海在床上努力着,以取悦安莲,但其下的安莲却怎么也心不在焉。她真想一脚将周海下去,她只想要苏大虎!但现在苦无办法,脸上伤害未痊愈,拿什么去面对苏大虎。

周海性格阴险、长相阴柔,虽然个子够高,但却不够壮实,是书生类型。按说从前,安莲是极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但如今却换了口味,喜欢强壮冷酷的,就好像……苏大虎。

周海为得宠爱,自然是攻身攻心同时进行。他变着花样的,挑逗安莲。没多一会,房内的怨恨之气消失,暧昧取而代之。

房内,周海面带阴险和安莲商量了一遍又一遍未来的计划,两人很是谨慎,将计划无限周全。最后一次敲定后,安莲才稍稍放下心,也将心中的怨恨放下了一些。

看罢了伤,安莲便说要休息,涟漪出了其房间。

安莲看见苏涟漪的笑容,心里更是火大了,但被周海告诫,硬憋着没将火气表现出来。

涟漪欣慰的笑了,“没有太大问题了,恢复得很好。”

而安莲想的却是——为什么伤的不是小涟?为什么我的容貌……看着眼前这张细嫩白净的脸,真是可恨!还好我有周海,小涟你别得意,再过不久……

苏涟漪想的是——还好都是皮外伤,恢复得不错,基本已消肿还有一些淤青,再过几天淤青消失便可痊愈了。

两人到了安莲卧室,将面纱拆下时,面对面的两人心中想法竟是天壤之别。

“好。”安莲承认苏涟漪医术,自然同意。

“好。”苏涟漪放下心,只要有人担下这责任便可。这件事落实了,涟漪心情舒畅,看安莲也不会太过反感了,反倒是觉得其可爱。“圣女脸上的伤,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怎么会?”安莲对苏涟漪的心理很复杂,既对其恐惧,因无法掌控;又很是不舍,因为对其依赖。“本座的意思是,现在别惊动玉护卫,明日启程时,我们直接走就行。这样……这样……这样有利玉护卫养伤。”安莲极力编着。

涟漪却不干了,“圣女,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玉护卫那边?你真决定了?”半威胁。

果然,安莲被说服了,微微一笑,“行,就这么办吧。”

苏涟漪不知两人在耳语什么,却有种预感,周海那娘娘腔定是给安莲出什么馊主意了,自己最好提防着些。

周海嘻嘻一笑,贴近安莲耳畔,低声道,“圣女大人,今日先别通知玉护卫,只当同意小涟留下,明日出发时,让小涟直接跟着我们。一方面,玉护卫会觉得小涟不可靠;另一方面嘛……这样的结果最好,玉护卫不在旁边,我们那计划,才能顺利实施。”计划二字,周海下了重音。

安莲烦躁地瞪了周海一眼,“那还能怎么办?”

“圣女大人三思!”一旁的周海突然开口了,嘲讽地瞥了一眼苏涟漪后,方才转而向安莲,“圣女大人啊,若您现在去找玉护卫,那岂不是撕破脸?这样……不妥啊。”

“气死我了,他这是明摆着与我抢人,我要找他评理!”安莲一下从台子上跳了起来。

苏涟漪无奈地摇摇头,“这些话,我早已说了,但玉护卫却不同意,执意我留下。”

“小涟,你是我的人不用听他的,你现在立刻回去告诉他,明日你跟我一同启程回去。”安莲怒道。

涟漪暗笑,不语。

“玉容!”安莲愤怒的差点将这名字喊出来,她猜想的可不是玉容与小涟的关系有多暧昧,而下意识认为玉容是在拉拢小涟,趁此机会将小涟彻底从她身边拉走。

涟漪如实道,“不知为何,今日玉护卫非要留我和他一起在这养伤,其实论医术,骨伤方面医术最高的张医师才是,我留在此时,对玉护卫伤情并无多少帮助。”

“还有什么?”安莲追问。

这话题,正和涟漪心意,“玉护卫恢复情况不错,但怎奈伤情太严重,明日怕是无法与车队一同启程了,还有就是……”面露为难,迟疑得不说。

安莲脸上缠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隐约见其眉毛拧紧。“玉护卫情况如何?”

周海无声地嗤笑下,白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得意洋洋地看向安莲,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涟漪笑答,“去了玉护卫那里,为其检查伤情。”

许久,安莲冥想结束,方才睁开眼。“小涟,刚刚我让孙嬷嬷去找你,你不在房内,去哪了?”

涟漪也不着急,亭亭而站于一旁,静静等待。

大厅内,安莲盘腿坐在梨木台上,看样子像是在打坐冥想。周海站在一旁守着,捏着兰花指,一副小人得志之状。

李嬷嬷赶忙道,“和我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

涟漪点了点头,“谢谢李嬷嬷了。”

在进入大门瞬间,李嬷嬷拉了涟漪的休息,低声道,“最近几日圣女和周海走得近,那个周海不是好东西,阴损得很,你要小心。”

在营帐左右装模作样巡视的云飞峋见到苏涟漪,又冷漠的转过眼去,任是谁,都无法联想到平日毫无交集的两人,其实大有关系。

涟漪也笑得亲切,“那还真是巧了,我正要为圣女大人检查下伤口。”

“小涟你来得正好,圣女大人正要去找你呢。”李嬷嬷看见涟漪来,笑着迎了过来。

让苏涟漪没想到的是,云飞峋是见到了,但还没找到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便被李嬷嬷守在门口的李嬷嬷叫了进去。

苏涟漪就是这么个不会浪漫、没有情趣的女人,从来不肯和爱人耍心机、玩深沉,踏踏实实过日子,有什么说什么,问题摆在明面大家一起解决。

婚姻不比爱情,求的是一个稳定、相守,而非激情、猜忌,生活也非小说,玩不起琼瑶那套误会、解释,再误会、再解释的循环,若事先彼此理解,随后矛盾便会大大减少。

事态发展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玉容对她的上心程度也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未来多少还会有这种暧昧之处,她怕飞峋伤心。

方向依旧是哪个方向,但苏涟漪的目的却不是找安莲,而是想找云飞峋商量、忏悔、外加表忠贞。云飞峋作为安莲的随身侍卫长,在白天人多之时,必要好样子,在安莲帐外守着。

与门口周立打了招呼,涟漪便向安莲的营帐而去。

玉容睡了,涟漪出了其房间。

“好了,止痛药服完了,玉护卫稍稍休息下吧,我也得去为圣女大人伤口换药了。”这才是苏涟漪的目的,为何让玉容服药,是药物里含着催眠成分,否则她怕自己被玉容套出马脚。

涟漪内心最怕的便是这样的人——对自己都如此残忍,何况对他人!?

在现代,骨折病人非但需要服用镇痛药物、打镇痛针甚至用上镇痛泵方能缓解疼痛,但玉容全程不肯服药,可见其忍耐力。

但玉容却不是,清瘦白皙的男子薄唇微张,将苏涟漪用汤匙盛来的汤药一一喝下,全程面部无二表情,即便苏涟漪与之距离如此近,都未发现他面部肌肉有丝毫抽动。

药是苦的,苏涟漪是吃西药长大的人,来到鸾国后吃了不少中药,但即便次数再多,每一次服用时,都要做很久的心理斗争。即便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服用汤药也都需要蜜饯等甜点,忍耐力再强,引下汤药也都得皱皱眉。

一只手执汤碗,一只手用汤匙轻轻搅拌,待药温之后,得到玉容的允许,苏涟漪将软垫子折完轻轻塞于玉容脑后,半跪在其窗前,为其喂药。

玉容闭目养神,却未睡去,面上依旧略显苍白——肋骨骨折,是最痛的病症之一。

止痛药药量小,于是煎药时间也不会太长。

苏涟漪再一次回到玉容房内时,已经是一盏茶的时间了。

找到理由的苏涟漪立刻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去了厨房,抓了药装模作样的煎了起来,其实内心却起伏无比。不仅是因当着狐狸一般的玉容面扯谎的心理压力,更是因自己第一次为了目的降低了底线。

“恩。”玉容答。

“我去煎止痛药给你,好吗?”涟漪问。

玉容笑笑,未语。

涟漪低头,看着玉容,佯装生气。“又不听话?”

“没。”玉容答。

“今日的止痛药,吃了吗?”涟漪看着桌旁干净的空碗道。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这药定然没服用,只要她进来吻一下房内的药味,差不多就能猜到今日玉容到底吃了。

“好。”这一生淡淡回答,含了多少娇羞?涟漪心中想的却是,若让她离开,丝毫不用她自己开口。谁开?自然是安莲。如今安莲生怕她投靠玉容,玉容开口留她,安莲能同意就怪了!

“……”果然高兴地不能太早!苏涟漪心中哀叹,但此时她却不能找理由离开,否则按玉容这等多疑的脾气,定会有所怀疑。

玉容睁开眼,“恩。”

“……我?”苏涟漪的笑容僵在脸上。

但她的高兴还未多坚持一秒,玉容又道,“你也留下。”

苏涟漪眼中忍不住一亮,心情愉悦,太棒了!

玉容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好,就听你的,车队按时出发,但我留下养伤。”

苏涟漪心中翻起大大白眼,难道无论古今中外,高富帅都喜欢玩这套?“若我是爱慕虚荣的女子,便不会出现在营地了。”钱,她自己会赚;势,她自己会争。不忍心说出违背底线的话,苏涟漪换了一种角度。

玉容的笑容加深,“若我一无所有,你还会在意我吗?”

苏涟漪在做人底线上下浮动挣扎,那“在乎”二字始终手不出口,“您不是……明知故问吗?”换了一个角度。

“现在周立不在,我再问你一次,你,在乎我吗?”玉容唇角勾着一抹笑意,问。

“……”苏涟漪浑身僵了一下,她虽不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但也从未用美人计勾引某人,这一次……她破例了,也降了自己底线,难免要自我鄙夷一番。但为了目的,苏涟漪还是咬了牙,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床上的玉容。

“看着我。”玉容道。

玉容抬眼,苏涟漪立刻回过头佯装整理木箱。

“玉护卫,虽然您身体底子不错,但这伤实在太过严重,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涟漪道。

查看舌苔、眼睑,诊脉,检查骨骼位置,用自制听诊器听其心跳。从头到尾一一施行,有条不紊,全部检查完后,正好一盏茶的时间。

周立离开,苏涟漪便真的认真为玉容检查起来。她不怕玉容对她怎样,此时玉容全身多处骨折,就算是有金刚不坏之躯,也不会在伤痛期对一女子动手动脚。

苏涟漪立刻低头,不忍让外人见自己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嘴脸。但她这一行为在外人看来,却别有一种惹人怜惜的娇羞。

“是。”周立心中高兴,只因主子高兴。临走时,他赞叹地看了苏涟漪一眼,那意思是:小涟好眼力。

“周立,你先下去吧。”玉容道。

“是。”心中万般不愿,苏涟漪还是一脸顺从。

涟漪却无奈地皱眉,她已经低三下四卖节操到如此了,难道玉容就不会直接留下?

“我有些胸闷不舒服,你要是不忙,便来给我看看吧。”玉容道,声音没了之前那般冰冷,夹杂了柔和。

玉容愣了下,方才想到,除了两人外还有周立在,而小涟并非像安莲那般轻浮女子,若是真如此,自己也不会在她身上上心。如今看来,是自己的不对。

高挑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当着周侍卫,您让我如何说?难道非撕破我的矜持,让人人都笑我轻浮,您才开心?”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吗?”玉容不急不缓的追问。

周立低下头,抿着嘴,憋着笑意,很用力的憋着。

苏涟漪未回过身,并非害羞,而是怕自己演技不佳被人拆穿,还不如用背影给对方一个极具幻想空间的画面。“你若是真没了,我……怎么办?”

“我没听清。”玉容道。

周立愣住,这是怎么回事?小涟不是刚刚拒绝主子吗?他看了看门口的苏涟漪,又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主子,却见,不知何时,玉容狭长的双眼已经缓缓睁开,半垂着,薄唇微微勾了下,带着一抹很难让人察觉的笑意。

“就算是……为了我,”涟漪低着头,声音不大,但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却仿佛放大无数倍,“……行吗?”

“小涟……”周立还未催促完,苏涟漪突然说话了。

拎着木箱的手捏紧有松,松了又紧,很是挣扎。

周立见她站在门口不离去,不耐烦道,“小莲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还有最后一步便踏出门口,苏涟漪站住了脚步,面色犹豫。

室内气氛极为尴尬,因床上平躺那人的心情,整个房间空气几乎凝固成冰一般。

行动虽迟缓,但大脑却疯狂转动。每一步走得都很慢,努力在自己离开房门前想到什么雄辩的言论,让玉容心服口服的留下,逃离了玉容的视线,她自然可以找机会溜回东坞城。

“好。”涟漪缓缓站起身,拿起木箱,默默向外走。

周立见主子不开心,也开了口,“小涟姑娘,主子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语气不善。

“不用,出去。”玉容声音冰冷冷,巨人于千里。

被玉容一句话堵住,苏涟漪也不知再用什么言语说服他为好。叹了口气,“既然我来了,请让我为您检查下身体,这个总可以了吧?”现在想不到办法,不代表一会也想不到,她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

玉容面色一黑,“我的事,你有资格管吗?”

涟漪面上平静,内心焦急。“玉护卫,请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吗?想想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你若有什么意外,她怎么办?”到现在,她还认为玉容心中那重要的人是其未婚妻。

周立无奈,却也不好说话,只能心中担忧。

玉容闭上眼,“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你出去吧。”直接拒绝。

一旁的周立心中也是赞同苏涟漪的建议的,毕竟主子有伤在身。

苏涟漪心中却道——为何规定,也定时因奉一教有见不得人的一面吧。但面上却未丝毫表现出来,“教内既有规定,我这个小丫鬟自是没资格置喙,但请玉护卫听我一言,您修养好了再离开,好吗?”

“教内规定。”玉容只冰冷冷给了这四字回答。

涟漪疑问,“我有不懂,营内并无其他紧要事物,即便是回到从前扎寨之地,全营上下也是闲着,为何非要急于一时离开?”其实原因她知道,如此问别有目的。

“我现在给你答复,”玉容想也不想的回答,“明日车队行程照旧,我也不会留下。”

“好,那我便直说了,”涟漪道,“玉护卫的伤情确实不适合长途颠簸,所以我有个提议:要么,整个车队行程延后,待玉护卫伤稳定了在出发;要么,车队照常出发,但玉护卫你却必须留在这里养伤。”

还真让周立说对了,苏涟漪喜欢这种气氛,最起码没有暧昧可言。

周立心中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苏涟漪——好,这样好了吧?女人啊,给点颜色便开染坊,刚刚主子心情好,你非装清高,现在这样你可满意了?

玉容恢复了平日那般凉薄疏离的面色,“小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既然叮嘱我养病,那我们便别兜圈子了,说你想说的吧。”

只见玉容浑身一僵,面色顿时变了。从此,室内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

涟漪无奈摇摇头,“那你守护的人呢?你死了,她怎么办?”

玉容收敛了笑容,嗤笑了下,“大不了就是一死,又能如何?”

“别笑!你疯了!?”苏涟漪嗷的一嗓子,喊完后,发现自己失态……无奈,职业病如此。赶忙解释,“玉护卫,肋骨可不比其他部位骨骼,肋骨脆弱何况其下又有五脏,稍有不慎轻则肋骨错位,重则伤及内脏,这些我已强调多次,为何你还不听?”

“哈哈哈哈。”玉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容也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拒绝,非但不生气,反倒是更觉有趣。

周立脸都黑了,心中暗骂这个不识货的小涟,她可知主子是什么身份,有何等家业?即便不提这惊人庞大的家业,单说主子的地位或外表,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一个丫鬟?竟明知主子对其好感暗示,还装清高。

“在乎,谈不上,”涟漪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有句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我入了奉一教,便是奉一教的一员,自然希望不见营内任何人生病痛苦。今日生病的是玉护卫,我会如此;明日若生病的是是周侍卫,我也会如此。”说着,伸手轻轻一指一旁的周立。

苏涟漪意志坚定,这美丽的误会便到此为止吧,美人计方法虽好,但她最终还是没那魄力使用。

苏涟漪之前便能感觉到两人暧昧,从上一次肖像画时,误会便铸成,如今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若飞峋未在营中,她定会把握机会大加利用玉容,但飞峋在,她实在不忍心见飞峋伤心难过。

周立从未想过自己主子会说这样的话,别说从前未听过,怕是他想都没敢想过,在他印象里,主子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尤其是女人。

此话一出,整个房内的气氛都不对劲起来。

“你是否在乎我。”

298,再见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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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光酱问拓跋月的存在重要与否,其实是很重要的,看官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今天更的少一些,明日多更。

------题外话------

欧阳尚默想站起来,初萤示意其坐着说话,便坐了下,“劳公主殿下担心,老夫身子硬朗,多亏了涟漪郡主,涟漪郡主是我们欧阳家的大恩人!”说着,老泪纵横。

“老先生最近身体可好?”初萤道。

简单寒暄之后,众人入了厅堂,照例端茶送茶点瓜果,这一次,涟漪与初萤并未推让,而是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毕竟身份使然。

欧阳尚默也是激动无比,老脸激动得红光满面。

涟漪上前,欧阳老先生年纪那么大,怎么能让他下跪?“老先生别多礼,我们依旧是当年的我们。”

这时间,欧阳尚默已在管家小厮的搀扶下赶来,“老夫给金玉公主、涟漪郡主请安。”

拓跋月惊讶地拉了拉涟漪衣襟,“涟漪姐姐,那个人怎么看年纪都比你大,为什么也称呼你为姐姐啊。”这宅子到处透露着诡异。

初萤扑哧笑了出来,看来涟漪离开两年,余威仍在。

一个十岁的孩子对两年前打月余交道的人,自然记不清楚。不过猫儿说,因为苏涟漪他才能脱离黑屋,欧阳歉恍然大悟,却突然害羞了起来,躲在猫儿身后,“涟漪姐姐。”小声打招呼。

此时,即便欧阳歉恢复良好已有了自理能力,但也永远恢复不到成年人的智商,他的智商只有十岁左右,这也是苏涟漪制定严格康复计划和猫儿耐心履行指导的最好结果。

欧阳歉很仔细地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夏初萤和拓跋月,很认真的回忆。

猫儿哭笑不得,对着欧阳歉胸膛捶了一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仔细看看,她是谁?如果没有涟漪小姐,你现在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呢。”对欧阳歉,猫儿从来不客气。

站在一旁的欧阳歉看着几人,嘴一撇,“臭猫儿,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呢,骗人。”

猫儿从来都是乖巧听话,从未变过,连连点头。“知道了,我不哭。”

猫儿正要哭出来,涟漪皱眉,“这么好的日子哭哭啼啼干什么?再者说,孕妇大喜大悲对胎儿都不好,我都回来了,你便冷静冷静。”

如今她算是开了眼界,从前只知俊美才子招女子喜欢,今天才知,原来女子也能招女子喜欢。

拓跋月见猫儿欲哭的小脸,突然觉得攻克飞峋哥哥不难,因为飞峋哥哥身边除了涟漪姐姐没有第二个女子,但攻克涟漪姐姐确实难上加难,这个初萤还没对付明白,又出来个什么猫儿狗儿的。

初萤也是吓白了脸,“猫儿啊猫儿,若孩子有闪失便罢了,你可知道小产对女子的危害?若落下病根,以后难以保胎!”猫儿是初萤一手调教,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傻丫头,你不是有孕了吗,跑什么跑?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苏涟漪没忍住,对着猫儿的头便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不重,是因为不舍下狠手;而不轻,是因为不疼没记性。

涟漪和初萤赶忙迎了过去,一把抓住奔来的猫儿,抓得紧紧,生怕她有所闪失。

人未到,声先到。

“小姐!小姐!”

听说涟漪小姐回来了,猫儿根本不顾有孕的身子,没披厚衣服便跑了出来,把一旁伺候的老妈子丫鬟们吓坏了,哭爹喊娘地跟着、拦着,而其夫君欧阳歉也跟着跑,只不过他根本不懂一名有孕女子奔跑会有什么意外,只是开开心心地跟着,觉得一会要有好玩的。

那声音不是别的,正是猫儿。

当欧阳府外门丁小厮们见这浩浩荡荡的阵势时吓了一跳,听见来者身份更是吓坏了,派人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紧接着,隐约听到安静的大宅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可见,这孩子的愚忠!

当丫鬟的名为猫儿,还算是可爱,但其成了堂堂富商家的女主人名为猫儿,就有些不上台面。欧阳尚默曾经提议为猫儿另取他名,但猫儿不肯,说无论是猫儿还是诗西都是涟漪小姐定下的名字,以后要是改名,也是涟漪小姐改,涟漪小姐不发话,她就叫一辈子的猫儿。

猫儿,便是苏府刚刚建时,初萤为涟漪买下的丫鬟小厮之一,也是对涟漪最忠诚的丫鬟。

苏府一旁,有一座更大的园子,硕大的朱红大门高耸,两侧石狮狰狞生威,两名穿着整齐的门丁小厮把守两边,大门上牌匾苍劲有力写着三个大字——欧阳府。没错,这里便是欧阳老先生欧阳尚默与其独子欧阳歉的家,家中的女主人名字奇特,叫猫儿。

之前因归心似箭,苏涟漪根本没留意苏府旁边到底有什么,何况苏府也不小,光花园就有三座,可见其之大。

欧阳府。

……

“好,嘻嘻。”拓跋月如同小尾巴一般粘着苏涟漪而去。

“自然也带着你去,走,和涟漪姐姐串门子去。”此时此刻,苏涟漪已忘了自己到底是否在敷衍拓跋月,只知道她很高兴!很开心!生活竟如此美好。

拓跋月眨了眨眼,“涟漪姐姐,那我呢?”如同被抛弃的小兽。

苏峰不是个爱笑的人,从前在村中更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如今可能是上了年纪了,性格柔和了许多,今日见女儿归来,从始至终一直在笑。

涟漪也是高兴极了,“走走,去看看。”

初萤笑开了,“生了个女孩?太棒了!我们去看看吧!”

苏峰笑着点头,“生了,生了,小闺女都一岁多了,前几日猫儿被诊出又有孕,欧阳老爷子便不让猫儿出来,不然的话,这个时间怕是猫儿已过来了。”

涟漪与初萤相视一望,惊喜,“猫儿有孕?如今生了吗?”

苏峰道,“公主说笑了,老朽和皓儿哪会料理家?多亏猫儿那孩子,自涟漪入京,猫儿有孕后,欧阳老爷子对猫儿言听计从,连那庞大的欧阳府都直搬来了,就在苏府隔壁。而猫儿那孩子也是有孝心,时不时来这帮忙料理,说是要打理个好宅子等涟漪回来。”

初萤赶忙岔开这烦恼的话题,笑道,“真看不出,苏老爹和苏大哥还是料理府邸的好手,这苏府井井有条,全然不像失了女主子。”

苏峰道,“若皓儿还喜欢蒋氏,那便再叫她回来也行,毕竟我们苏家今非昔比,那蒋氏也不敢再兴风作浪。蒋氏前前后后跑来多次,又哭又闹寻死觅活,但皓儿就是不让她进门,这……唉!”一声叹息。

“难道大哥还对蒋氏留念?”涟漪问。

苏峰叹了口气,摇了摇手,“不瞒公主,这事儿老朽也是急,苏家村像老朽这般年纪的都抱了孙儿孙女,可苏皓他不肯,老朽也没办法。”

初萤道,“苏老爹,两年过去了,为何还不给苏大哥讲一门亲事?如今苏家兴盛,苏大哥还愁寻不到贤妻?”

苏家没什么亲戚,剩下的时间,苏峰自然就为涟漪讲讲苏家村的变化、岳望县的变化。

同样心中感慨的还有夏初萤,想到当年为云飞扬争风吃醋、日日想尽办法折磨辱骂其姬妾的种种,失笑,年幼无知啊。

到了自己家,涟漪多了随意,少了平日里的拘束,在小盘里捏了一块茶点塞入口中。“一转眼,连那小矮子钱汇都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突然想起当初自己穿越来一穷二白,再一次感慨。

苏峰道,“应该是传了,但你不是在那东边吗?放心,此番皓儿前去,也带了你的礼金。”

苏涟漪恍然大悟,“哦,钱汇啊!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他呢,许久不见,也不知他可好。这家伙竟大婚,怎么不给我传个信,我也去随个份子。”钱汇可以说是苏涟漪经商道路上的里程碑之一,正是钱汇帮忙她打开了外地市场、成为她第一个代理商,最终打败了李玉棠的胜酒,而令苏家酒厂真正存活下来。

苏峰笑道,“你怎么把他给忘了,钱汇啊。”

涟漪亲手将瓜果分到初萤与拓跋月跟前,两个小姑奶奶都不敢怠慢,而后才道,“因这决定确定的仓促,爹也别怪我了。倒是钱老板……哪个钱老板?”

丫鬟上前,送上茶点瓜果。

“哦,今日是钱老板大婚,苏皓赴喜宴,估计明日才回。苏白那小子考入书院了,还不到休息日,自然未归。”苏峰道,末尾又加了句,“涟漪你这孩子也是,回来前为何不派人通知下,我也将苏皓和苏白留下。”

“爹,大哥和苏白呢?”涟漪问。

厅堂内,苏峰死活不肯坐在主位上,而夏初萤与苏涟漪也不肯,于是那两个主位空空,倒是下面的客位坐满了人。

苏涟漪只觉得额头上那平息还不到一刻钟的青筋再一次爆起,头疼。“爹,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屋外冷,我们赶紧进屋吧。”说着,不由分手,一手拽着夏初萤,一手拽着拓跋月赶忙进了厅堂,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

苏峰吓坏了,苏府官员吓坏了,周围无论公主车队下人还是苏府吓人都吓坏了,这……这两位公主怎么……这般不对盘?

“可笑,人家认识你是谁啊,就开始攀亲戚,就不怕人家嫌弃你?”夏初萤忍不住道。

苏峰哪敢?皇帝老儿敢收百姓的闺女当闺女,百姓可不敢收皇帝老儿的女儿当女儿,其他国的公主也不行!

拓跋月一把拉住苏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老爹不要多礼,我是涟漪姐姐的妹妹,老爹也将我看做女儿好了。”

苏峰不敢怠慢,赶忙见礼,又要下跪。“老朽见过……”

“爹,给您介绍下,这位是轩国公主月公主,此番是女儿邀请其来游玩做客。”涟漪为苏峰介绍拓跋月。

“公主言重,老朽惭愧。”苏峰道。遥记当年,以苏涟漪带队,带着苏白等人跑到金玉公主家中抢东西,将好好的房子砸个稀巴烂,谁能想到,最后两人竟成了好姐妹,真是……世事难料啊!

“苏老爹休要行此大礼,从前在苏家村,本宫也受到过老爹不少照顾。”

苏峰站在门内,见到几人,便准备磕头,“老朽见过金玉公主、涟漪郡主。”还没等跪下,便被快步而来的夏初萤拉了住。

在管家和丫鬟的迎接下,几人入了苏府大门。

鸾国传统,先有孝后又忠,所以苏峰并未出城迎接而是在府内等待。

拓跋月急了,“涟漪姐姐你取笑人家,人家正努力学梳髻呢,涟漪姐姐不许取笑人家!”撅着嘴,自己也忍不住笑。心中暗暗惊讶,明明是取笑一般的开玩笑,为何听在她耳中却是宠溺?搞得她越来越喜欢涟漪姐姐了。

涟漪开玩笑道,“放心,我会给小月儿安排个最会梳头发的丫鬟,哪怕是府上没有,我便是命人去伢子那买也得买到!”

初萤冷哼一声,心中暗骂——不要脸。

拓跋月摇头,“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涟漪姐姐家就是我家,一点不嫌弃。”

“这便是我家,家中简陋,还望月妹妹莫嫌。”因为回家了,苏涟漪心情大好。

总的来说,苏家红红火火,引人艳羡。

苏峰也不似当初那般横行,也许是当初苏涟漪用徐桂花对其鞭打教育,更也许是在自家生意上帮忙,苏峰改邪归正,竟还有了一些员外老爷的气质。

岳望县也有个苏府,当初涟漪买下、初萤打理,自从众人搬走,这府邸便由涟漪的父亲苏峰和大哥苏皓居住。自从休了蒋氏,苏皓便一直未娶妻,也许因对隐婚的失望与阴影、也许是确实忙于生意。苏皓经营苏家酒厂生意,虽不如涟漪的生意那般红火,也不如当初涟漪执掌时的增势,却也并未衰败,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稳扎稳打地慢慢扩大。

在知府吴长安的亲自护送下,三名尊贵女子又重新上了马车,衙役开道,那浩浩荡荡的公主车队入了城门,向城内而去。

吴长安赶忙道,“是,是,随意一些,随意一些。”

捉弄吴长安够了,初萤便也不刁难他,“不用这般拘束了,这一次本宫与涟漪郡主归来并非公事,而是办一些私事,加之我们也算老熟人了,便随意一些。”

涟漪笑着对李福安点了下头,算是问候,而李福安也赶忙为其鞠躬回礼。

涟漪一抬眼,看到了李老爷李福安,既李玉棠的父亲。其依旧那般清瘦,精神抖擞,看起来身体保护得很好,风湿性心脏病并未复发。

两人被吴长安的样子逗得掩嘴乐了起来。

“是!是!不增肥!也不减肥!”吴长安点头如捣蒜。

涟漪却不认同,“不行,体型过胖会加重心脏负担,对肝脏也无利,不能再胖了!”从医生的角度对其告诫。

吴长安吓了一跳,“公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下官即刻开始增肥!”心中暗暗叫苦,平日里迎接其他官员说点场面话就好,但这两位姑奶奶不按套路出牌,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初萤被逗笑了,“不用减,若身形太过瘦小哪来官威?别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鸾国俸禄不足,不足以糊口呢。”

吴长安赶忙道,“郡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下官即刻开始减肥。”

苏涟漪对吴长安态度很好,毕竟当初无论因为什么,吴长安对她很是照顾,“两年不见,吴大人竟胖了许多。”开玩笑道。

“金玉公主、涟漪郡主,下官再见二位,真是……激动、感动!”说着,吴长安真抹了泪。当然,不算什么交情,只是因为有了这两个姑奶奶,他才能升官,家中到现在还供奉着二位的名牌呢。

一番礼节之后,苏涟漪与夏初萤上前,吴长安赶忙迎了过来。

两年前,苏涟漪拿捏着吴长安的喜好,施计让其成为苏家酒谱的代言人。而两年后,吴长安对苏涟漪跪地磕头恭敬遵从,世事难料,往事如风。

车夫放下车凳,车内三位尊贵女子逐一下了马车。

车内,涟漪和初萤对视一笑,“吴长安?原来当了知府了。”

马车停下,还未等涟漪等人下车,便听到车外的高喊,紧接着人群纷纷下跪,如同大海退潮一般。

“下官东宁城知府吴长安,携岳望县县令周里康及岳望县乡绅供应金玉公主大驾、涟漪郡主大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知府带队,县令、乡绅排成一列不畏寒风穿着新衣站在城外。

鞭炮声再一次轰鸣,锣鼓敲打得响亮,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涟漪叹了口气,伸手轻拍拓跋月的头,“知道,知道月妹妹没有恶意,乖,别说了,我们快到岳望县城楼门下了。”

拓跋月赶忙收回嘲讽的表情,“姐姐……月儿不是那个意思,月儿不是在说姐姐……”

涟漪再也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道,“月妹妹,姐姐也未出过国门,上一次去蓟阳城是平生以来第一次出国。”她说的是古代,在现代她曾经在美国做过交换生。

300,挑明了说

今天神经恍惚,先更这些,有些少了,对不住了。

------题外话------

其次,强扭的瓜不甜,云飞峋不会喜欢你的,我也不会接纳你。”

苏涟漪哭笑不得,“月儿你听我说,首先,云飞峋不会纳妾,我也绝不允许他纳妾。你以为之前没有过官员想送女儿入云府?岂止是一个两个,那段时间怕是门槛快被踏破,却无一成功。我更是曾放话出去,今日送女儿,我便明日与其宣战,我的名声在鸾国一点不好,是十足的悍妻、妒妻、毒妻。

拓跋月急忙道,“飞峋哥哥既然专情于涟漪姐姐,那也可以专情于我不是?况且别人家都是女眷成群,但飞峋哥哥只有我们两人,也不算多。至于姐姐一直担心欧阳家的悲剧,绝不会发生的,因为涟漪姐姐是极有爱心包容心的人,我也绝不会和姐姐争宠,我们一定会像亲姐妹一般的。”

苏涟漪道,“月儿,你自己都说了云飞峋是专情男子,他心中已经有了我了,而且只有我一人,你又何必迎难而上、自取其辱?”

拓跋月解释,“涟漪姐姐你听我说,我们轩国也有青年才俊众多,但要么是畏惧、要么趋炎附势,却从来没见到飞峋哥哥这般对我不理不睬之人,我喜欢飞峋哥哥的真实和个性,而且……而且……”说着有些犹豫,“而且,这世上哪有专情男子?飞峋哥哥却是,所以,我钟情于他。”

涟漪失笑,“哪里不同?”

“但……但情况不同。”拓跋月焦急道。

苏涟漪不解,十分不解,话已说得如此明白,她实在看不出云飞峋有什么魅力,引起一国公主如此。

苏涟漪面色不好,“先不说我与飞峋能否容纳你,只说这一夫多妻,难道你忘了欧阳家的悲剧吗?我说过,也许民间女子因生活所迫无法左右自己婚姻,但你贵为一国公主又是备受宠爱,难道你也不主宰自己婚姻?找到情投意合的男子共伴一生有什么不好,为何非要与其他女子争一个男人?”

作为一名公主,自愿为妾,在拓跋月的心中,已是让步很大。

拓跋月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涟漪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虽可娶很多人,其妻妾名分地位有高低,若我嫁了他人,必是正妻。但若是飞峋哥哥,我……我……我愿做涟漪姐姐一辈子的妹妹。”

涟漪摇头,想为其讲道理,“但……”

拓跋月心已经横下来,便有什么说什么,将心中想法一一说出。“飞峋哥哥确实有了涟漪姐姐,但不代表他不能另娶他人啊,我身边的男子,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叔还有皇兄们,也都有很多妻妾。”

苏涟漪浑身僵了一下,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心情,放开了拓跋月的手,叹了口气,“但云飞峋已成婚,已有了我。”

拓跋月最终一咬牙,点头。“是,涟漪姐姐,我喜欢飞峋哥哥,很喜欢!自从那一次在蓟阳城见过后,不知为何,脑海中便一直是飞峋哥哥的身影,所以这一次我才跟着长哥哥来的。”

苏涟漪的手心也凉了几许,“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仍有些不死心。

拓跋月犹豫挣扎,最后点了点头。

“你喜欢云飞峋?”涟漪继续道。

拓跋月的心再一次一沉,“飞……峋哥哥虽然平日冷冰冰的,但我知道,他是好人。”

两人微低着头,双眼紧紧盯着比自己矮上半头的拓跋月,“你对我的夫君、云飞峋,有何看法。”

拓跋月的心狠狠一沉,手心凉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紧紧捏着。“姐姐……姐姐问就是,月儿定会……如实回答你。”眼神开始飘忽。

“月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也很喜欢你。你说你想有个亲姐姐,其实我也希望自己有个你这样活泼的亲妹妹。我不想对你使心计,也不想耍手段,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好吗?”涟漪慢慢道,一字一句。

拓跋月有些心慌,下意识知道苏涟漪想说什么。

涟漪站起身来,到拓跋月跟前,放下面具般的笑容,双手握住拓跋月的手。

苏涟漪突然觉得自己很黑暗,明明时刻提防着拓跋月,却又要表现得多关切她。拓跋月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在某些方面来说,很单纯。

拓跋月赶忙高兴地点头,“涟漪姐姐最好了,涟漪姐姐最温柔了,如果涟漪姐姐是我的亲姐姐,那该多好?”

通过这两日的相处,苏涟漪发现拓跋月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般飞扬跋扈,相反,其实很贴心,只是……若她没纠缠云飞峋,也许两人真能做个朋友。“刚刚我已派人通知下去,明日开始不接待拜访客人,明天一整天,我便带你到岳望县走走,好吗?”

拓跋月赶忙摇头,“不会,姐姐这一天劳累,嗓子都哑了,又忙里偷闲地照顾月儿,月儿很开心呢。”

涟漪见拓跋月来了,便干脆合了账册,“月儿是不是很无聊?是我的不对,冷落了月儿。”

用过晚饭,拓跋月跑到苏涟漪的房间,见她正翻看账册。

苏涟漪与夏初萤两人便在大厅,接待了一批又一批人,直到傍晚众人才逐渐散去。

上午的时间,苏府门口车水马龙,拥挤非常。有岳望县周围大小官员,也有周围名门望族,更是有从前与苏涟漪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众人送上礼品,前来拜访,人数之多,那站在大门前唱礼的人喊破了喉咙,记账的人写干了几次砚。

第二日。

苏涟漪将管事们也都留下,连同苏老爹、初萤等等,大家欢聚一堂,吃了一顿团圆饭,热热闹闹。

被这群感恩戴德的人围绕,苏涟漪突然也开始感激起来。她感谢命运让她来到鸾国,认识了飞峋,又认识了面前这些心地善良又淳朴可爱的人,她确实为他们多了很多,但同样,他们也为她做了很多,值得感激。

猫儿吐吐舌头,“因为猫儿想小姐嘛,小姐中午称赞欧阳府厨子的手艺,猫儿便将厨子都带来了,已备好酒菜了。”

“你怎么又来了?有孕还到处瞎跑?”涟漪责怪。

厅外有人进来,笑着道,“涟漪小姐,天色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也来得及,猫儿命人备了饭菜,别饿坏了。”说话的正是猫儿。

仙姬被扶了回去,涟漪又询问了孙家独子孙小锦的状况,聊得热烈。

吴氏也上前,抽出帕子帮仙姬擦泪,“郡主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定要好好管着厂子,不让郡主操心。”

苏涟漪嘴角暗暗抽搐,虽在鸾国几年,但鸾国人没事便跪来跪去的始终不太习惯。“好了好了,你的感激我领了,快快起来吧,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幸福生活便好。”一边说着,一边将仙姬扶起来。

仙姬突然跪在苏涟漪身前,“郡主,您……您对妾身有再造之恩,妾身都不知如何报答您是好。若需要妾身的命便尽管拿去,妾身若有半点犹豫,那便是不是人。”

好在,涟漪郡主回来了,终于有人为她做主了。

仙姬自然明白苏涟漪的意思,那便是,她的婚事,涟漪郡主做主了,一时间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小耽对她确实是好的,因为她,拒绝了多少婚事不说,更是与家人日日小吵,周周大吵,好说歹说又看在郡主的份上定了婚,但这成亲时日确实遥遥无期。

涟漪顿时明了,点了点头,“不碍事,你便派人到萧府去,就说我认识一位不错的风水先生,把你与萧公子八字给我送来,我来帮你们算个良辰吉日大婚。”

“郡主莫要唤他什么爷,叫小耽就是,在郡主面前称爷,岂不是折寿?”仙姬赶忙道,而后红了脸,“劳郡主费心了,妾身和小耽已经订婚,但大婚的日子却未定下来。”低着头,有些尴尬。

“我很少询问你们私事,还不知仙姬和萧爷如何了。”涟漪道。

苏府下人重新送上新茶,几人闲聊了起来。

当合上册子时,苏涟漪面容突然一变,又回归了平日那般微笑摸样,而乔六等人终于将提着的一口气呼了出来,吴氏更是在无人见到时,轻轻拍了拍前胸,心想——多亏大伯母不在,否则真不知以她的年纪能不能受得了这一下午。

一晃,已是傍晚。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苏涟漪将带来的厚厚册子上制定的计划逐一讨论、落实,而后将每一个任务安排给相对应的负责人,又领取一册,将负责人的名字记下,附加按成任务的时间,如同军令状一般。

其实拓跋月不知,商场如战场,虽兵不血刃,却也关乎生死。

此时此刻,拓跋月再也不敢轻视平日里做生意的商人了。

这种严谨态度,比金銮殿上父皇听取大臣汇报更要严谨。

但通过这一下午的旁听,拓跋月彻底改观。因,苏涟漪一旦认真去做某事,便一反平日里的永远淡笑的摸样,面无表情、神色严肃,眼中光芒冷厉,浑身散发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在她身边的人,无不振作精神时刻应对她突然提出的尖锐问题,绝不含糊。

眼前的苏涟漪让她陌生,几日的接触,拓跋月眼中的苏涟漪是永远含着一抹微笑,尽量周全身边所有人,可以说是善解人意顾大局,也可以说是老好人。

拓跋月不知如何谈生意,但从前猜测,便是与金銮殿上父皇定国事差不多。而今日,她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如此严谨!

301,拓跋月离家出走

就这样,本来打算在岳望县多呆几日的苏涟漪一行人便匆忙回程,连正赶回的苏皓都未见上一面。而苏涟漪没想到的是,最终他们也没追上拓跋月,拓跋月未回东坞城,而是直接回国,去往蓟阳城。

“好,我简单收拾下,我们这就走吧。”初萤道。

涟漪皱眉,想了下,“好,那便这样。车队分两部分,今日轻骑侍卫和我们先行离开,剩下的都明日走。”

“不行,我要与你一同去。”初萤赶忙道。

想到这,涟漪回头对一旁正自责的夏初萤道,“初萤,我这就乘车追赶,虽然渺茫但希望能追上月公主,你今晚便休息在这里,明日带车队回东坞。”

苏涟漪气得眼前一黑,“该死,这些玩忽职守的守城兵!”虽然这么咒着,其实心里知道,岳望县只是个县,与大型城池比不得,戒备自然不若城池那般严谨。

那小厮都快哭了,不敢说,“回……回郡主……出去了,守城兵说,那驿站马车就出去快一个时辰了。当时马车内的女子哭得很可怜,说自己家人突然病逝,不得不连夜出城奔丧,还给守城兵两大块金元宝。”

袖子下,涟漪的拳狠狠捏了捏,心中暗暗祈祷,城门处定要截下公主,“这个时辰城门早关了,驿站马车出不去吧?”

小厮慌张道,“回郡主,是……是在驿站得到的消息说,一名十八岁左右的妙龄女子到驿站,用金元宝买下了马车雇了车夫,说连夜出城。”

“快说,月公主她人在何处?”苏涟漪的嗓子都哑了,双眼隐隐血丝。

半个时辰后,苏府的小厮来报说发现疑似公主踪迹。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有衙役回报说整个岳望县的大小客栈酒楼都找过了,没有单身妙龄女子的客人。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气喘吁吁的嬷嬷带着丫鬟回报说,欧阳老先生已排出所有丫鬟小厮,整个县城的找人。

一批批的丫鬟回报,说在苏府内并未发现公主踪影。

夏初萤怯生生地看着已焦头烂额的苏涟漪,晶莹的大眼里闪动,心底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好好保护涟漪。

苏涟漪的心底是生初萤的气的,责怪平日落落大方的金玉公主此番幼稚地作为,但责怪是责怪,却不会怨恨。“好了,知道错就好,下回改掉就行了。”一方面因初萤身为公主,被娇惯坏了是自然,无法像要求普通姑娘那般要求她。另一方面则是,初萤为她做的很多,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不会责怪初萤。

初萤道,“一切都怪我,若不是我一直和她吵,她也不会这么激进,若不是我坚持来岳望县带着她,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在房内等待回禀的苏涟漪无奈地叹气,“别这么说,你有什么错?”

夏初萤也没心思取笑了,心中一次次自责,“涟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本来随着降下的夜幕而安静的苏府,如今满是火把灯笼,忙得人仰马翻,每一个人能安心休息,都提心吊胆祈祷着轩国公主千万别有什么危险,否则发生什么事,没人能预料到。

“你拿我信物派人去衙门,让县令立刻集结衙役找人,告诉他,若轩国公主有什么不测,别说当官,怕是保不住项上人头。”说着,取出郡主令牌,扔给管家。

刚刚赶来的管家不敢怠慢,跑到苏涟漪面前,“涟漪郡主,小的在。”

“管家,你过来。”涟漪叫道。

嬷嬷也吓懵了,见自家主子慌张点头,她也赶忙回答句,带了两个小丫鬟便向大门跑去。

一旁的嬷嬷正要请示主子夏初萤的意思,却被苏涟漪一把抓住,“你快带人去欧阳府找欧阳老爷子,请他集结家丁找人,挨家挨户的找,掘地三尺的找,尤其是客栈酒楼,一定要好好找。”

“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发动所有人去找!”这句话是苏涟漪喊出来的,天知道她这辈子也没这么慌张过。

苏涟漪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里,心知拓跋月定然是赌气跑的,天色已晚,岳望县治安虽还算不错,但一名妙龄女子独身在外也有危险,拓跋月是她带出来的,若拓跋月有危险,她也不知该如何交代。

小厮道,“是在……树枝上发现的,看样子,公主是爬树翻墙离开的。”

涟漪定睛一看,是拓跋月衣服上的,急忙道,“在哪发现的?”

“禀涟漪郡主,刚刚有人在西院墙角发现这个。”说着,小厮将一块布条交给苏涟漪。

“是,谢谢郡主,谢谢郡主。”丫鬟起来后便转身跑了去找人,就在苏涟漪准备出门时,只见小厮赶了过来。

涟漪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苦无办法,想来此事也不能只怪初萤,也是她没想得周全,若她有所防备而和下人们提前交代,就不会出这些事了。“算了,你起来吧,搞不好是公主去花园散心了,快快集结人手寻找公主,若轩国公主有什么差池,我可保不住你们!”

夏初萤在苏涟漪严厉审视的目光中低下头,堆起委屈像。

涟漪顿时明白,原来都是初萤交代下人们给拓跋月暗暗穿小鞋使脸色。

丫鬟吓得赶忙磕头,而后向夏初萤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涟漪勃然大怒,“公主哭的时候你为何不去劝?即便不劝,为何不守在门外?刚刚你去哪了?我们苏府竟有你这样胆大妄为、玩忽职守的丫鬟?”

丫鬟小脸雪白,噗通跪下道,“郡主大人恕罪,都怪奴婢刚刚没看好,轩国公主一直在房间哭,哭了好一会,奴婢听不见轩国公主的哭声,便以为她睡了,入房间想帮她铺被子,却……却发现公主不在房中。”

“跑了?”苏涟漪一愣,“她跑去哪里了?”说着,便是冲到门口将门打开,将嬷嬷和刚刚前来通禀的丫鬟迎进来。

屋外,传来嬷嬷有些焦急的声音,“公主殿下、涟漪郡主,出大事了,刚刚丫鬟来禀,说轩国公主她跑了。”

苏涟漪接过刚刚温茶,慢慢饮了几口,而后将刚刚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描述给初萤听,初萤一边劝着苏涟漪一边骂着拓跋月不要脸,一晃,便聊了半个时辰。

平日里,苏涟漪总是袒护拓跋月,夏初萤早就不高兴了,如今见两人闹翻,开心得咯咯笑个不停,“快给我讲讲,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而拓跋月也许真的喜欢她,在拓跋月看来,与其嫁入与一群不喜欢的女子争夺夫君,还不如找喜欢的女子做娥皇女英,拓跋月以为用诚意和无限退步打动她,其实拓跋月不懂,这一夫一妻是她苏涟漪的原则底线,无人可逾越。

如今冷静下来,苏涟漪已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在这个时空的女子看来,男子三妻四妾美姬成群是必然的事实,无人可以改变,而她们也怕一朝嫁错一生悔恨,便见到喜欢的男子、认为人品端正不花心的男子便是笃定地托付终身。

涟漪叹气,“如果她真是穷凶恶极之人,我对付她的招式便多了,但我能看出,她真是一个懵懂又执拗的姑娘,我不忍心伤害她,却又无法说服她。”

初萤挑眉,“你呀你呀,平时点子那么多,一到处理人际关系就挠头。其实对付拓跋月这样不懂事的小姑娘简单的很,别给她什么好脸色,不给她任何幻想的空间,和她对着干就是了。”她一直如此。

苏涟漪愁眉苦脸,“小姑奶奶,我给你跪下还不行?有什么高招妙招快使出来把,我已经招架不住了。”

“我才不说呢,说了你也不听。”初萤看着涟漪这样烦躁,忍不住娇笑起来。

夏初萤知苏涟漪是真的犯愁了,因涟漪十分在意形象,虽未受过贵妇的训练却举止从容优雅,哪像现在这般没形象的抓头发,将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抓得一团乱,哪有平日那般不骄不躁的摸样?

涟漪没心情喝茶,伸手抓着头发,“初萤,你说我该怎么办?”

夏初萤一挑眉,“早就说那人居心叵测,你死活不信,现在信了吧?”

苏涟漪深深叹了口气,一双眉已不知道皱了多久,双眉间已有了一道不浅的纹路。“那个拓跋月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边说喜欢我,要和我成为家人,一边又跑来和我抢男人,我是好话也说了坏话也说了,嘴皮子都磨破了,她还执迷不悟。真是……烦死了!”

初萤将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而后到涟漪身边,拉着她手将她引入座上,为其道了杯暖茶,“发生什么了,为何面色如此不好?”

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凉风。

初萤正卸妆,听见门外涟漪的声音,赶忙扬声道,“没呢,涟漪快快进来。”

“恩,公主睡了吗?”涟漪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奴婢见过涟漪郡主。”房门外,有丫鬟为苏涟漪请安。

夏初萤的房间。

……

拓跋月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愣愣地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掉下来。

“是,郡主大人。”丫鬟腿一软,差点跪下,赶忙冲进去收拾花瓶残骸,却意外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轩国公主。“月公主。”赶忙请安。

“收拾了。”冷冷扔下一句话,苏涟漪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郡……郡主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丫鬟赶忙福礼,小心翼翼道。心中无比忐忑,因第一次见到涟漪郡主神色这般冰冷,若不是长相,她死活也不会相信面前之人是平日温柔似水的郡主。

涟漪走向门旁,头也不回,在即将出房门时,长袖一甩,将那门旁放置装饰的古董花瓶甩在地上摔得粉碎,那声音之大,引来了丫鬟。

苏涟漪大力甩开她的手,冷冷道,“拓跋月,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绝不会收回。记住,若你放弃了这可笑的想法,我们仍是姐妹,否则的话……”

拓跋月红着眼圈,“涟漪姐姐……”

“不行。”苏涟漪彻底放弃了说服拓跋月的想法,这孩子脑子被猪油拧住了,怎么也说不通。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拓跋月不是觉得自己对她好吗?那便对她不好就是。

拓跋月上前,冰凉的小手拉住苏涟漪的手,“姐姐,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母后早就给我物色了许多驸马人选,但我很害怕,我怕被人暗害,就如同在宫中那些嫔妃一般;我也怕与人勾心斗角,怕像母后那样时刻防备周围所有人。我……我喜欢飞峋哥哥是因为他不花心、没有三妻四妾,而且我也喜欢涟漪姐姐,我真的不会和你争,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我的嫁妆都给你好吗?只要你接纳我,一直像现在这般对我好。”

“留在我身边的方法很多,你可以到鸾国京城定居,你可以来我家做客,你可以说服你父皇派你来游学,无论是什么理由,你都是我妹妹。但若你想进入我云家们,与我争抢一夫,那便不是妹妹,是敌人。”苏涟漪不喜欢说这些尖锐又难听的话,但今日却又非说不可。

苏涟漪见拓跋月如此,是又可怜又可气。可怜是,她能看出拓跋月并非虚伪之人,加之其身份,根本不用委屈的编造这种可笑的理由凭此得到加纳。可气的是,自己的话都说的十分明白,若她放弃大家是好朋友、好姐妹,若她一意孤行,两人便宣战。为何拓跋月还是不懂?

拓跋月摇头,“不懂,涟漪姐姐我不懂,我喜欢飞峋哥哥是次要,但最主要的是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当家人,亲密无间的家人,我要留在你身边,我……我……”

涟漪无奈地笑,“月儿你为何不懂,虽然飞峋和我不会接纳你,但加入真发生你所想的那般,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包容你、爱护你,那时候你便是我的敌人,懂吗?”

拓跋月摇头,“涟漪姐姐你相信我,我不会和你争的,只要你能接纳我。”

“不能,”苏涟漪斩钉截铁,“说到这里,我也算是理解了你的意思,月儿你觉得,我们两人关系好,如果我们成为竞争关系,关系还是好,是吗?”

“为……为什么?这几日我们两人相处的不是很好吗?我虽没亲姐姐,但却觉得你比我亲姐姐还亲,即便我们感情如此好,你还是不能接纳我?”拓跋月脸上满是茫然、不解。

302,涟漪有孕(一更)

昨天因事断更,抱歉了,今日双更,第二更可能稍微晚一些,因为还在写,么么哒!

------题外话------

云飞峋和夏初萤两人分担了苏涟漪不少工作,但无奈事物仍旧堆积成山,最终发生了一件事,令从来对涟漪言听计从的飞峋做出最终回京休息的决定,便是——涟漪有孕了。

苏涟漪虽身为商部尚书,但不知何时起,已成了东坞城的灵魂人物,如今的东坞城各个方面官员都按时找苏涟漪汇报情况,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也都是苏涟漪,自然忙得要死。

其四:东坞城的发展事宜。

——毫不犹豫了拒绝了夏胤修。

涟漪手下手谕后,立刻回了皇上一封书信,言辞带着无限崇拜尊敬和恳切,对着皇帝一反常态地拼命拍马屁,书信的内容是:皇上你是明君,但我想家了,东坞城的事结束后就回京,勿念。

考察是小,让涟漪去帮他赚钱是真,夏胤修可以说是鸾国历史上最喜欢赚钱的皇帝了,没有之一。

其内容大半分成两大部分:一,表彰苏涟漪的能力和忠心,为商部取得的胜利和成绩表示认同。二,便是……询问苏涟漪对鸾国出东部外的其他地区看法如何,若涟漪不着急回京城,可以带着商部官员们去其他地方考察下情况。

因为实业的增多,先不说这贷银能为皇上赚多少钱,就说突然暴增的税银都令皇上笑得屁颠颠的,在最近一次输送贷银的车队中,为首军官更是为涟漪送来一部手谕,因是用商量的口气,便没用圣旨的形式下发。

因为这地多人少的情况,苏涟漪一度兴起了研发新型农用工具的想法,例如什么播种机、收割机等等,后来转念一想,树大招风,她已经够大够招风了,若再这么盲目发展下去,未来就不是用实力把握命运了,会有更多无法把握的无奈。于是,最终,苏涟漪打消了念头。

东坞城及周边城镇都办起了实业,百姓们哪还有穷苦之说?想务工的可以进入各大实业务工,因实业发展得好,务工之人的工资自然是多;而想务农的也可以种田,许多人进入工厂,剩下大片土地没人播种,可以说是地多人少,务农者随便挑地种,撒欢的种。

如果将鸾国与现代的中国相比较,那此时的东坞城就如同香港一般,贸易自由、货物精美、往来众多。

只见,从京城到东坞城日日都有往返重兵押运贷银,东坞城百姓从之前见到朝廷重兵时的惊慌到后来的见怪不怪,最后竟有小商贩们向完成押运准备回京的兵士兜售东坞城特产。

本来贷了银子的商户见到苏涟漪的成功早就蠢蠢欲动,也兴办起了各式各样的实业。那些之前没拿到贷银的商户也都急坏了,天天跑到叶家商会苦苦哀求,有些更是贿赂商部官员,企图最先拿到贷银。

可以说,苏涟漪的两大分厂便挽救了不少作坊,又因吸引来了大批商人采购,东坞城一反之前冷落萧条,真正成为一个贸易胜地,往来商人众人,那些倒闭的酒楼客栈都紧张恢复营业,平均每日都有两间新的客栈酒楼开张。

再例如神仙方妆品厂,因为研发了新产品,其无论原料到包装,都需要采购,挽救了一大批垂死的瓷窑等,有了订单,这些小作坊也都重新开工,热闹非凡干得火热朝天。

实业产业无法独立,如同食物链中的一条,一个好的实业产业如同大量配件商。例如造铁厂最新采用的传输带,不仅与东坞城几个绣坊定制了合作合同更是雇佣了一大批擅长女红的女子进行加工。

其三:自然是作为商部尚书的工作。

在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和方案后,仙姬终于肯放过苏涟漪,跑去自己的分厂结合各管理制定发展营销策略和研发新配方等等。

低端产品自然不能用神仙方这个名字,针对小家碧玉消费者,涟漪等人为其取了一个产品名为“清水佳人”的名字,针对上了年纪的消费者,又取了个新的产品名为“珍珠记”。

苏涟漪发现这辈子最大的后悔事便是将仙姬找来当管事,最终无奈,扔给仙姬一个法子——在持有高端市场的基础上,开发低端市场,将产品继续细分以扩大消费群体。

以为这样仙姬就放过苏涟漪了?当然不是,得到了批准,仙姬又缠着苏涟漪像个法子如何扩大市场增加销量。

在这样折磨了苏涟漪整整三天三夜后,涟漪已肉眼能看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最后还是飞峋实在看不下去了,两人一商量,反正仙姬都来了东坞城,就让她自己折腾去吧,涟漪这甩手掌柜甩得更干脆了。

试问谁希望这么被人跟着?去茅厕时有人在外面守着不停絮絮叨叨说服她,坑都蹲不好。吃饭时已百般拒绝,却又被人殷勤的伺候着,眼看着那人玲珑小口说的不停,吐沫星子都喷入自己饭中,如何下咽?晚上本以为能甩开,但那人就守在房门前不停的说,涟漪和云飞峋想温存一下,但气氛都被这絮絮叨叨打破,气得飞峋差点冲出房门将仙姬扔出苏府。

苏涟漪很享受?大错特错!

不得不说,仙姬的缠功绝对了得。大清早守在涟漪的房门前,晚上直到涟漪上床安歇才肯离去,涟漪走到哪她跟到哪,吃饭时仙姬都不怎么动筷亲自伺候涟漪用餐恨不得直接喂入涟漪口中,当然,嘴上说服的话却从来不停?

苏涟漪本就不想发展手下的两个产业,但为了调动东部商人发展事业的积极性,不得已调来壮壮样子,造铁厂的发展已超出了她的控制,拦也拦不住,已是无奈,但这几日仙姬却天天来缠着她,准备发展壮大妆品厂。

仙姬是极有上进心的女子,同乔六一起跟随苏涟漪到了东坞城发展分厂,见造铁厂发展得如此好,眼红得如同兔子一般。心中暗暗较劲,妆品厂怎能路后于后起的造铁厂?

其二:神仙方妆品厂。

涟漪在东坞城城郊买了一大片地,但随着造铁厂发展速度膨胀得厉害,不得已又在一旁买了一大块,两大片地之广阔,肉眼望不到边,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工业园拔起而起,往来人山人海,很是壮丽。

苏涟漪的造铁厂就如同本行业中最顶尖的象牙塔一般,工匠们以加入造铁厂为容,哪怕是离开了造铁厂,有朝一日也会荣耀地对外宣称——本人曾在造铁厂混过,厉不厉害?

如果说东坞城是一个中心点的话,那么从山南海北的大小工匠们都纷纷涌入东坞城,最终汇集在东坞城,希望能进入造铁厂工作。毕竟,造铁厂的工资高昂,工作环境良好,其名头说出来也响当当。

因为造铁厂用工量的大量增加,更是大量招募能工巧匠。

好在,造铁厂管事乔六独具慧眼,这么多年来,在招募到造铁厂的能工巧匠中挑选出十几名年轻手艺精巧又具奇思妙想的工匠,这些工匠组成了设计小组,专门应对这种订单。

更有甚者,一些巨商找到造铁厂进行合作,有的出了自己的图纸希望造铁厂为其加以加工,有些则是不出图纸只说出自己想法,希望造铁厂为其设计出想要的机械,加以加工,当然,这设计费另算。

涟漪在接待这些“外国人”时曾经用英语,对方却听不懂,想来这个时空和现代也许并非平行,或这些迁徙者已被神木国同化,早已忘了原本的语言。

当苏涟漪见到这些“类似欧系人种”时,便知,一个小小的造铁厂怕是已惊动了各国皇室。

一时间,东坞城热闹非凡,除了鸾国本国商人,更是集聚了其他各地的商人,轩国、北秦等等,甚至出现了高鼻梁蓝眼睛的神木国人。

苏涟漪的造铁厂有了更新换代产品这一消息发布之后,信息如海潮一般瞬时传遍大江南北,不因别的,商人的鼻子比狗儿鼻子更灵敏,在找寻商机方面怕是比斥候更为厉害。

这一切都在苏涟漪的意料之中,别说她不怕外人模仿,就算是模仿成功也无妨,反正她生活中心早已不再赚钱之上。

这便是小作坊与大工厂之间的差距。

有研发便有模仿,自苏涟漪的造铁厂成立,便有不少人联系铁匠铺进行模仿制作出那么一台两台,而最终发现,从购买正品拆解仿制到制作铁具模型,再到找手艺精湛的铁匠进行打造组装,最后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精力,竟然远超买来的成品价格,仿造者看着模仿得有模有样的机械却价格翻倍,最终也只能停止模仿。

各种机械自是苏涟漪亲自设计研发,造铁厂因这些机械供不应求。正如之前所说,造铁厂的形成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首先便是由鸾国金玉公主入股,有了皇家的背景,便突破了各国不允许民间铁匠铺大规模生产的局限。其次便是苏涟漪结合现代科技奇思妙想的设计,跨越千年,将现代思维应用在古代,自然令古代人大开眼界。

如果说之前造铁厂生产出的机械还是一个个小部件的话,这一次每生产出的一座机器便是无法分割的庞然大物。

传送带就如同纽带,将不同功能的机械联为一个整体,而将这传送带不仅能提供便利不说,大大缩短了劳动时间,更主要的是——使机械看起来确实精密、高大上了不少。

粗布随处可见,百姓们喜欢用粗布纳鞋底做鞋垫,便是将多层粗布重叠,用粗针一针针将粗布缝起来,加厚、加实、加固,而后在这厚如鞋垫的布条上用特制粗线绣上花纹增加表面摩擦力,使用竟与现代橡胶传送带效果不相上下。

现代的流水线一般由橡胶制成,但苏涟漪自认是人不是神仙,实在没有经历和能力研发橡胶制品,便独出心裁的粗布代替橡胶。

与其说是分厂,还不如说形成了一大片工业产业园。苏涟漪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便是造铁厂开始大批量制作生产妆品的加工机械,涟漪根据自己在现代的记忆加上一些想象,更是设计出了一条生产流水线。

其一:神仙方妆品厂与造铁厂在东坞城开设分厂。

未来的一段时间,拓跋月不在,夏初萤也就不再逼着苏涟漪时时刻刻守在府中,涟漪重新拥有了人身自由,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东坞城改造建设的道路上,乐颠颠的撒欢着;也如同一只陀罗,忙得到处乱转,根本没时间停下忙碌的脚步。

……

苏涟漪不知的是,几个月后,真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正与拓跋月有关,而正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夏初萤的一生,也改变了苏涟漪生命的轨迹。若干年后,当物是人非时,苏涟漪再回忆这一段往事也忍不住感慨,也许一切的一切,真是命运冥冥注定罢。

按理说,拓跋月回了去,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毕竟两人有着国别差距,但涟漪心底就是有种不安,这种不安无法压下,总觉得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初萤见涟漪真的动怒,便不再吭声。

“好了别说了,”即便是姐妹情深的脾气又好的苏涟漪也忍不住责怪,“说拓跋月任性,难道你不任性?罢了罢了,这件事便是算了。”

不同于苏涟漪的担心,夏初萤早就平复了情绪,冷哼下,“骄纵,任性!轩国皇室的教养可见一斑,这种脾气,早晚要出事。”

苏涟漪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还好,还好,无论怎样,只要人安全到达就好。”

于是,岳望县人仰马翻之后,便是东坞城人仰马翻的一夜,直到天亮城门大开,才有人回来通禀说,拓跋月人在蓟阳城,在王爷府睡了一夜,第二日立刻回了京城,王妃追问了很久也未问出原因。

可惜,府内只有沉睡的拓跋长而没有拓跋月。

进入府门一刻,苏涟漪暗暗祈祷拓跋月在家中,哪怕是缠着云飞峋也好,毕竟一国公主到她府上,而后被她带走,最后又赌气离家,一切的一切她难推责任,而这责任她也负担不起。

当苏涟漪和夏初萤等第一批回来的车队到达时,已是凌晨,苏涟漪亮出令牌,经过层层通报,东坞城城门才迟迟打开。

东坞城。

303,再回京城

自嘲而笑,原来不是他人太简单,而是当初的自己太单纯。时过境迁,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一般,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飞峋,希望皇上别因失职严惩飞峋。

屋外刚停了一会的大雪再次飘起,涟漪透过半透明的窗纸隐约见到飘落的雪花,想到在东坞城发生的种种,突然惊悟——怕是从前的李夫人也是半真半假有着演戏的成分吧,毕竟经历了那么生死大事,怎会像普通贵妇那般肤浅简单?

苏涟漪是极其敏感的,从李夫人的字里行间能听出其对熙瞳的疼爱为真,却突然看不清李夫人了,好像从前根本没看清一般。

又应付着回了李夫人几句话后,李夫人见涟漪不太想与其闲聊便没勉强,与初萤聊起来,聊天内容大半都围绕着云熙瞳,给初萤讲这一段时间熙瞳的趣事等等。

但眼前一幕,若抛开初萤的身份不能称呼李夫人为母亲,两人相处一幕绝对是好母女、好婆媳的典范。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心想着按照最狗血的剧情,她应该暗暗掐一下大腿看这是不是在做梦吧。毕竟按照她的想象,两人应该针锋相对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肯看人脸色,一个当婆婆的想作威作福。

初萤点头笑道,“是是,夫人最有经验,都听夫人的。”

李夫人道,“别找了,我没带熙瞳来。这天儿冷,怕熙瞳着凉伤风,孩子可不比大人,吃几副药就好了,孩子若真染了病,那可得折腾着呢。”

夏初萤这才恍然大悟,“对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涟漪肚子里的孩子,连我自己的孩子都忘了,该罚。”

苏涟漪坐立不安起来,难道她不在的几个月京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让李夫人性情大变?从前并未听说啊,为了缓解尴尬,她岔开了话题,“初萤,难道你不想熙瞳?”

李夫人感慨地点了点头,“是啊,飞峋是打心底地疼涟漪,这样也好,夫妻就要这样互相心疼、互相扶持。涟漪能嫁给飞峋,是涟漪的福气,当然,也是飞峋的福气。”

初萤顿了一下,而后又笑逐颜开,“夫人您忘了,还有小叔飞峋疼涟漪呢。”

李夫人看初萤,暗暗叹了口气。

初萤一挑眉,“我心疼啊,涟漪虽然没有娘,但我心疼涟漪。”

一通话,把苏涟漪说得一头雾水。李夫人难道吃错药了?这剧情不应该这么发展才是。

“太要强了,不会心疼自己,”李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根本不懂,女人啊,若连自己都不心疼自己,那还谁能心疼你?可怜你娘去的早,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逼自己吧。”

“缺点?什么缺点?”涟漪好奇问,她虽不是什么完美的人,但还是很好奇在李夫人眼中,自己有什么缺点。

李夫人笑着摇头,“怄没怄气你自己知道,涟漪呀,你这姑娘聪明能干,就是有个缺点,让人放心不下。”

“我……”涟漪微微皱眉,能言善辩的她一时间也词穷了,“母亲您误会了,涟漪何时与您怄过气?”

被李夫人推回了屋里,李夫人放开夏初萤,将涟漪半扶半拽着拉到房内床上,“以前的事儿就算了,涟漪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现在有了身子可不许再折腾了。你也别想着和我怄气,保养好身子才是真的。”

倒是苏涟漪很是不习惯,微微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回话是好。因为李夫人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依旧是这时空传统当家主母贵妇的印象——高高在上逼着后院女子们遵从她,既与妾室们争风吃醋,又想尽办法让自己儿子多娶开枝散叶。

夏初萤笑道,“夫人真是,我们哪有那么金贵?”语气也是亲切不见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李夫人一般。

“别出来,快回去,快回去。”李夫人甩开一旁搀扶的丫鬟,快步走了过来,一只手拉住苏涟漪,另一只手拉住夏初萤,“没看见正下雪呢吗,你们这些年轻姑娘身子娇弱,见了凉风作下病怎么办?”那亲切劲儿,好像两人不是她儿媳妇,是亲闺女一般。

李夫人已不是当年那非逼着自己儿子娶妾的李夫人了,也不知她是被苏涟漪给斗怕了,还是想通了,或者因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原因,如今李夫人双眼笑成了一道月牙,满脸的慈祥,浑身散发出一种从容大度的气息。

当满面红光的李夫人入了院门时,苏涟漪和夏初萤已经迎了出去。

涟漪扑哧一笑,之前有种怪怪的感觉却未找到原因,如今被初萤一语道破,正如初萤所说,刚到京城,世界仿佛便变了,再也没有那么多需要费心的事,可以懒洋洋的养生子生孩子了。“是啊,今日才知,原来在后院安逸的生活也不赖。”

“有没有从仕途回到后院的感觉?”初萤打笑道,一边说着,一边稍微整理了衣服,从下人们的称呼可听出,来者是云飞峋的母亲,元帅夫人李夫人。

没多大一会,便听府门外闹哄哄起来,而后便是下人们纷纷请安的声音,既喜庆又吵闹。

秦诗语与夏初萤身畔的嬷嬷交接,又嘱咐厨房煲补汤安排未来膳食,更是派人请了京中有名的大夫和稳婆来,准备早早为苏涟漪“科普”怀孕注意事项等等。

与房内的平静不同,屋外却是忙乎开了。

涟漪拍了拍初萤的手,“是啊,你也是很不容易,可以化险为夷,”

夏初萤终于打消了疑惑,“千里迢迢回京,定然辛劳。你已经很不错了,当初我怀着熙瞳到处逃命的时候,真的吐得想死的心都有。”

涟漪笑着道,“真的没事,可能这几日有些累了吧,总忍不住溜号。”后来的一段日子,涟漪用尽各种办法,明里暗里找寻二皇子的蛛丝马迹却丝毫寻之不到。如今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唯一希望的便是皇上能开恩原谅飞峋吧。

“真的没事?”初萤大眼有些疑问。

怪只怪,当初的她太任性了吧。

苏涟漪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自责,若不是当初她执意只身涉险,飞峋也不会亲自潜伏奉一教保护他,而若非此,也不会令二皇子有机可乘地溜掉。她无法任性地说出埋怨飞峋的话,因若身份缓过来,处在云飞峋立场上的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涟漪愣了下,而后赶忙挤出笑容,“我哪有什么心事?我们日日在一起,我身边有什么事难道你不知道?”其实心事是有的,那件事一直盘踞在心口无法放下,那便是云飞峋因她而失职之事。

夏初萤见苏涟漪时不时盯着窗外愣神,有些不解,“涟漪,为何你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说来听听,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解决吧。”

回了府,云飞峋便立刻入了宫,房内只留下涟漪与初萤两人。

周管家被涟漪问了几句话便匆匆回去,赶忙将郡主有孕这天大的好事送回元帅府,想来李夫人定然十分高兴。

经过简单询问,涟漪得知,元帅府原管家因身体不适已离开元帅府,这名新任管家姓周,是云夫人家的远房亲戚。

涟漪不得不承认涟漪推荐的女管家秦诗语,其干练细心,将云府打点既气派又温馨,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因为秦诗语的存在,涟漪根本不用操心家中一丁点的事,因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厅内四角,放置了四个大火盆,铜质火盆烧得通红,偌大的厅堂温暖入春,更是有着淡淡清香。

涟漪与初萤等人便在人群的簇拥下入了府,下人们纷纷跟随,打心眼的高兴,不仅是一会少不得要打赏下来,更是由衷的祝福涟漪郡主,毕竟像涟漪郡主这般好的主子难找。

跪地众人纷纷起身,而后呼啦啦让出一条路。

秦诗语也一反平日里永恒的冷静端庄,面色红着难掩激动,“对对,郡主大人说的对,这大冷天还让公主、郡主在外受冻是奴婢的不是,快快进去暖和一下,奴婢已煲好了姜汤。”

涟漪面色微红,既是高兴也有害羞,“快起来把,大雪天别说跪就跪。”

初萤的声音不小,周遭人都能听清,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惊喜,纷纷跪地恭贺。

夏初萤笑道,“涟漪,由此可见,夫人很重视你的嘛。若夫人得知你有孕的消息,非高兴坏了不可。”

那人为其磕头道,“见过郡主大人,奴才是元帅府新任管家,夫人听闻将军与郡主今日回京,特送来礼品若干,更是吩咐奴才在此等候将军与郡主,希望将军与郡主到元帅府,夫人已亲自安排宴席为二位洗尘。”

“这位是?”涟漪见一旁跪地请安的管家摸样的中年男子。

苏涟漪对秦诗语一直是尊敬的,也许是两人性格想象,同样的倔强、同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惜,她苏涟漪幸运在有着现代记忆以及命运让她遇到飞峋;而秦诗语却成为了这个时空女权的牺牲品。

秦诗语赶忙福身道,“奴婢是郡主的管家,照料府邸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居功也绝不辛苦。”

苏涟漪道,“好久不见了,诗语。这四个多月,云府全靠你自己打点,辛苦了。”

夏初萤被丫鬟小心扶下马车,就在丫鬟准备扶苏涟漪下车时,却被云飞峋抢了先,亲手扶着爱妻下车。

“奴婢给公主、将军、郡主请安,天寒雪大,各位主子辛苦了。”一身藏蓝色丝绸长裙的秦诗语上前,带着淡又温暖的笑容,不卑不亢,周身散发一种端庄宫廷式气质,因秦诗语从前是太后身侧红人女官,自然气质与一般女子不同。

云府大门前站满了人,整个云府下人们都跑出来迎接,满脸的喜气。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有两人,一人是云府的女管家秦诗语,另一人则是也打扮得管家摸样的一名中年男子。

“到家了。”夏初萤兴高采烈道,刚刚有些沉稳的车厢气氛因她的兴奋一下子也高涨了起来。

入了城门大概半个时辰,便到了云府。

一别数月,如同数年。

车队在城门有了短暂停留,带队官员与城门官员交涉完后,车队重新启动,缓缓进了城门。

因为大雪,今日往来城门的百姓不多,身着盔甲的城门兵如同兵马俑一般矗立,头上、身上落了雪花。

初萤笑道,“你呀,都三个月了还在担心别人,最需要保护的不是姨娘们而是你好吗?好在你害喜不严重。”非但不严重,几乎可以说是不害喜,除了嗜睡,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涟漪点头,“是啊,终于到了,好在事先已让姨娘们早早回京,否则不知这一路上要吃多少苦。”一个月前,苏涟漪已将元帅府姨娘们随押运贷银重兵送回京,司马秋白也早已离开。

“到了,终于到了。”一旁的夏初萤顺着车窗看向已进入视线的城门,口吻中少不了感慨,也算是松了口气,因生怕涟漪受不了这颠簸的路程。

直到今日,苏涟漪本人仍觉得恍恍惚惚在梦境中一般,怎么就怀孕了?生老病死新儿出世,她见的多了,却没想过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美妙。

车厢内舒适温暖,先不说放置的火盆令车内外成为完全两个世界,就说车厢垫着一尺厚的毛毯,软得几乎可媲美现代轿车的减震。只因免除颠簸,毕竟苏涟漪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因这突来的大雪,本还有一日就到京城的车程硬生生拖到了两日方到。

鹅毛大雪纷飞,整个世界一片银白刺眼,官道上,浩浩荡荡的车队慢慢行进。

304,真实的云夫人

苏涟漪等人回城时,元帅府管家已经送来许多礼物,而得知苏涟漪有孕,云夫人特意赶来时更是带了大量礼品,运了一车又一车,本来云府那满当当塞满了当年震惊天下的嫁妆的库房,如今更塞了又塞。

云府很热闹,下人们前来祝贺,涟漪打了赏下去,因为初萤开心,也打了赏下去,云夫人来这么一高兴,又打了赏。云府下人们干活特有劲儿,试问,平日里主子不管不问,一回来打赏如雪花一般砸下来,一天的时间得了半年的薪水,谁不高兴?

新年已过半月有余,但云府的欢乐气氛好像还沉浸在新年中,或是说,比过新年还要开心。

夏初萤呆了一会便离开,毕竟想念分别几个月的儿子,将云夫人留了下。

云夫人倒没什么反应,倒是苏涟漪觉得别扭的很。从前两人每次见面都没什么好脸色,针锋相对,如今云夫人一下子示好,她也气不起来。

也许是要做母亲了,涟漪竟觉得心底那要强的锋芒少了许多,甚至都忘了从前和云夫人发生的种种不快。

房内,铜质雕花火盆烧得通红,以火盆为中心,隐形的热浪一波一波向外蔓延,即便为了通风半开了窗子,整个室内仍然温暖如春,穿着丝绸衣仍觉时不时冒出一层薄汗。苏涟漪曾经几次三番想命人将火盆撤下两个,毕竟室内外温差过大,更容易伤风,但云夫人和管家秦诗语都不肯,怕孕妇着凉。

火盆发出的噼啪声音非但不觉粗糙,反倒是让整个室内温馨起来。

下人们被遣了出去,室内只留着两人,苏涟漪和云夫人。

房内很静,有些尴尬的静。

云夫人微笑着,看着外表神态从容实则内心忐忑的苏涟漪,道,“去了东坞城一趟,如今你也知晓了云家的历史吧?”

涟漪轻轻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叹了口气。“元帅府的人,都是极不易的。”心中庆幸,还好当时飞峋还小不急事,云家的事对飞峋的影响不大,不会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云夫人道,“其实我是极心疼初萤的,和飞扬在一起,委屈初萤了。”

苏涟漪虽不记恨云夫人,但想到自己的挚友,仍然心底有火,“如今母亲也觉得云飞扬他太过花心?”

云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涟漪一眼,却没有责怪,“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整个天下都是如此。虽说涟漪你特立独行,但你也要知道,你即便再神通广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苏涟漪也无奈地点了下头,“是啊,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唯物的。如果随便一个能人的思想可改变一个时代,那也许现在的世界也不是现在这般摸样,我能做的只能是努力把握自己的命运,珍惜真心待我的每一个人。”

云夫人道,“我也出身世家读过书,年轻时也是读了不少书,曾经年幼无知时也肖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知何时起,那愿望早就烟消云散。”

涟漪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笑了笑,“到底是一夫一妻还是一夫多妻并非谁制定的规律,而是因男尊女卑这个社会现象所决定,男尊女卑一日不除,一夫一妻永远无法实施。这不是男人的错,也不是女人的错,若此时不是男尊女卑而是女尊男卑,我想一妻多夫也不是梦。”

云夫人吓了一跳,“一妻多夫?”

涟漪挑眉,“是啊,你试想下,若当今皇帝是女子,朝堂上群臣是女子,百姓家中当家的女子,行军打仗的是女子,难道不会一妻多夫?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女人也不是什么好尚完美的物种,若有朝一日手握实权,怕是与当今男人无二。”

云夫人瞠目结舌,因第一次听见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涟漪你别说了,这若是传出去,先不说你名声,怕是皇上也要治你罪。”嘴上虽在劝住,但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幻想。

涟漪扑哧一笑,因为这女权话题,婆媳两人的尴尬竟不知不觉消失,此时两人不像是水深火热的婆媳,反倒是像忘年交的一对姐妹。

云夫人皱着眉,细细想了下,而后神色凝重道,“对,涟漪你说的对,放开矜持与女德束缚,若我在朝中为官可以左右自己人生,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夫君多娶。”

涟漪心中阴暗地想着,若真是女尊男卑,怕是有不少女子娶多夫吧。可惜,这个学说也只局限在理论上,别说鸾国会不会实现,就是千年后的中国现代也是实现不了的。

气氛缓和了,涟漪也少了一些放松了心情,忍不住道,“母亲,您刚刚说心疼初萤,既然不是因云飞扬花心肆无忌惮地娶妾,那又是因为什么?”涟漪从来都是厌恶云飞扬的,即便在云夫人面前,也没有丝毫掩饰,而且她有资格和实力与云飞扬叫板。

云夫人也不计较那些,叹了口气道,“飞扬那孩子其实很努力了,可惜,他早已无法信任任何人。当时云家被骗召京城,有被先皇软禁多次暗杀时,飞峋还小,但飞扬已开始懂事,那件事如同阴影一般存在,别说初萤,就算是我与元帅,飞扬也不信任,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苏涟漪闻此,也不知该如何回,毕竟身体上的疾病好治愈,心灵上的疾病难消除,尤其像云飞扬那般从小落下的阴影。她是医生最为客观,这阴影,怕是要伴随一生了。

云夫人道,“初萤那孩子,我一直心疼,却又不得不表面和她硬碰硬,毕竟……”云夫人顿了下,眼底有了犹豫和挣扎。

“毕竟,她是当今皇上的胞妹,没人知道若皇家再一次背叛云家欲除之时,初萤是站在云家还是夏家,对吗?”涟漪道,她心如明镜,不用云夫人说得明白,她已经猜到一切。

云夫人点头。

涟漪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我是当今太后的义女,也是初萤天下皆知的姐妹,母亲今日能将这底线透露于我,便是真正敞开心扉,接纳了我。”底线,是的,这件事便是云夫人的底线,怕也是整个元帅府的底线。整个元帅府装疯卖傻,韬光养晦,表现得俗得不能再俗。

如果说四个月前云夫人说这些,苏涟漪非但不信,还会认为云夫人精神分裂妄想症,但去了一次东坞城,见到东坞城百姓对云元帅的爱戴及怀念,加之云元帅在十几年前便意料到这一天,为东坞城的振兴埋了底牌,她怎会不对元帅府从前所表现出的一切抱有怀疑?

云夫人加深了笑容,平日里那刻薄犀利的双眼此时满是温柔慈祥,带着无奈和泪,伸手拉涟漪的手,“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东坞城对于元帅、对于我,比生命还重要。当时先皇派暗卫屡次袭击云家,轩国国君屡次派人送信希望云家投奔轩国,元帅都没同意,他放不下的便是东坞城几十万百姓。如今你救了东坞城,便是我们云家的恩人,为何还不接纳你?何况,你是飞峋之妻,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应防备你,相反应该接受你、保护你才是。”

苏涟漪面色一僵,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鼻子有些酸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什么,难道没出息的因为云家接受她所以就哭鼻子?不,她才不稀罕,她不用别人肯定,实力使然没人敢否定她。

想归想,但心底一波一波感动的潮水就是无法平息。

涟漪用尽全力,才忍住想流出的眼泪,牵强地笑了笑,“今日称您母亲,您便是母亲,放心,我不会背叛云家,永远不会,因为我爱飞峋,永远不会让飞峋伤心。”

云夫人将涟漪的手握得更紧,感慨连连,“飞峋好眼光。”

涟漪扑哧笑了,“母亲说笑了,其实我的眼光也不错,飞峋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再次担心,皇上会不会因失职怪罪云飞峋?

云夫人放开了涟漪的手,“你与飞峋,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飞扬和初萤。飞扬……我多次找其谈话,他也表示很努力,却怎么也无法……”叹了口气,继续道,“从前初萤脾气刁钻、心狠手辣,飞扬的妾室少说也有十几个丧命在初萤手中,我对她既心疼又失望,她当时的所作所为,与先皇又有什么区别?但自从她认识了你,整个人都变了,每每见到隐忍的初萤,我都在想,还不如回到从前,她去折磨那些妾室呢。”

关于初萤,苏涟漪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本来还算温馨祥和的气氛,因提到了这个话题,又重新沉闷尴尬了起来。

云夫人意识到这,赶忙岔开了话题,强颜欢笑,“真是该打,涟漪你有孕,我们说这些话题干什么?来说些欢快的。”

涟漪也赶忙顺道,“是啊,愁也愁不出什么结果,还不如放开心扉,顺其发展呢,无论初萤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她。”

云夫人道,“我也支持,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这个当婆婆的支持你们。”

苏涟漪失笑,云夫人也太容易“叛变”了吧?这么快就叛变自己儿子了。同时,也觉得云夫人极其可爱,从前觉得其高瘦得刻薄,今日却觉得她活泼又年轻。

一晃,已是傍晚,婆媳两人如同第一次相见又一见如故般,聊了很多,话题山南海北,从鸾国从前的历史、女子的地位一直料到如今京城又发生了什么趣事等等,涟漪惊讶云夫人竟有独立的思想,而云夫人也佩服苏涟漪强硬的见识。

门外有下人禀告,将军回来了。

将军,不是被人,自是云飞峋。

云夫人一看天色,拍了下腿,“你看看,聊得太投缘,竟忘了看时辰,不行,我得回去了。”

涟漪道,“母亲着什么急,既然都这个时辰了,便用个晚饭再走吧。”

云夫人摇头,“傻孩子,你以为元帅府像你们这里宁静安逸?先不说要伺候元帅,就是府里上上下下那几十口,每人出一个问题就是几十个问题,离不开人。不说了,我真得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召唤丫鬟伺候着披上面披风,戴上帽子准备离去,与进来的云飞峋打了个照面。

飞峋入了屋子,下意识看了一眼,发现屋内只有自己母亲和苏涟漪两人却无夏初萤,有些担心。

云夫人一眼就看出飞峋担心什么,笑笑没责怪,“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这两日皇上怕是会布宴为你们庆功洗尘,之后找一天回家,你父亲也想你了。”

飞峋敷衍地点了下头,而后担忧地看向苏涟漪,却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云飞峋被瞪得一头雾水。

云夫人将两人交流放在眼里,笑呵呵地离开,又不肯让涟漪相送,生怕孕妇见了冷风着凉,涟漪被生生留在了房内。

云夫人走了,送云夫人而去的云飞峋大步回来,一撩门帘带入一阵冷风。“涟漪,母亲没为难你吧?”神色担忧,绝不像云夫人的亲生子。

苏涟漪冷哼了下,“有了媳妇忘了娘。”讽刺。

云飞峋更是不解,将丫鬟欲伺候其更衣的丫鬟赶了出去,自己脱外衣,“关心你还不对了?要不是你怀着我的儿子,我才懒得关心你呢。哪一次你和母亲交锋没占到便宜?现在担心是怕我儿子受到惊吓和委屈。”

苏涟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云飞峋,好的你没学到,学会重男轻女了是吗?儿子你喜欢,若我生个女儿你就不喜欢了?是不是还得纳几房妾给你开枝散叶?说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我也心里有个数,这几天就找媒人去说亲。”

云飞峋恨不得将苏涟漪扔床上行羞羞之事,让其没气力再这么牙尖嘴利地气他,可惜涟漪怀有身孕,他怎么敢轻举妄动。叹气,“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了?至于刚刚说儿子……也是顺口而已,你生女儿才好呢,我们生一堆女儿,之后招女婿挑挑拣拣才有趣。还有,以后别说什么纳妾不纳妾的,告诉你苏涟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把我推出去后自己去逍遥,休想!这辈子你去哪我去哪,不仅这辈子,下辈子我也跟定你了!”

涟漪心里美滋滋的,“这样才像话。”

十足的妻奴云飞峋摇着狗尾巴将涟漪扶上了床,又是为其捏腿又捶背,“高高在上的郡主大人,刚刚母亲没为难你吧?下回若初萤不在,你就说身体不舒服不接待客人就行,剩下的我去应付。”

正被捏腿的涟漪一脚把云飞峋踹开,“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人,你知道十月怀胎的痛苦吗?你知道分娩之痛吗?你知道每个女子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回吗?你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将你生下来就是为了看你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连自己母亲都背叛,难保不会背叛我。”

以云飞峋结实的体格和实力,真的会被孕妇踹翻?当然不!只是他不敢用力,怕涟漪伤了自己,便顺着涟漪的腿力噗通坐在地上,被骂得晕头转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会不见,妻子如同变了个人,这戏路不应该这么发展才是。

涟漪见飞峋那迷茫的样子,笑得捶床,“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母亲刚刚没欺负我,我们聊了很多,我对母亲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说着,将刚刚在房内两人的谈话描述出来。

云飞峋也没急着起身,坐在地上,双手搭在修长的双腿上,面色凝重。

好一会,飞峋才苦笑,“从前我那般对母亲,想来母亲定是极为伤心吧。”从前每一次交锋,他都义无反顾站在妻子这边,却从未想过,家中种种磨难险被灭门后,母亲会是怎样。

换句话说,云飞峋从来不了解自己的父母,且从未思考过父母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自认看清人情冷暖,到头来却发现,最幼稚可笑的,是我自己。”低着头,闷闷道。

苏涟漪心疼,“你也别自责,从前我也不对。从开始,我想的都是如何与你们云家对抗斗争,却从未想过用什么方法化解矛盾、融入云家,因这样自负又排外的情绪,我根本认不清元帅和母亲,现在想想从前对母亲的无礼,也自责得很。”

涟漪蹲下身来,伸手拉住飞峋的胳膊,将其拉起。虽然地上有厚厚的地毯,但到底仍是冬季,天凉得很。

“我们以后好好对他们、孝敬他们就是了。”将飞峋扶入椅子,话题一转,“今日你入宫见皇上,结果如何?皇上没降罪于你吧?”

飞峋笑道,“若皇上怪罪,我又怎能安安稳稳地回来?”而后一脸凝重,“皇上越是这般宽容,我才越是自责。”

涟漪双手捧起飞峋的脸,为其暖着,“别自责了,将功赎罪,我们现在着手调查二皇子和七皇子下落也不晚。”

苏涟漪怎会想到在自己的生命轨迹里,竟与七皇子有所交集,而正是因为七皇子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苏涟漪的命运,这是后话。

30归5,归隐

鸾国的规矩,驻外官员回京后先要在朝堂上述职,重臣或立下大功的臣子则是由皇上或太后为其在宫中举办筵席接风洗尘。被皇上召见后,才能在自家家中办接风宴,这也是为何云夫人到云府而未将两人邀到元帅府的原因。

臣子,臣子,先臣后子。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梳洗完毕,换上一身崭新官袍上朝面圣。

朝堂之下,唯一女臣苏涟漪穿着一身官袍威风凛凛,悦耳女声有条不紊,朗朗述职,将东坞城现状以及商部所行之事一一禀告,群臣眼中有敬佩、有嫉妒、有不服等等,但面上都在恭维,更是趁机贺喜皇上有此良臣。

金色黄袍加身的年轻皇帝俊美非凡,几个月的时间,这年轻皇帝周身更是散发一种从前未有的魅力,那是霸气与无比的自信,从前为太子时谦逊俊朗之气逐渐消失,如今是只有皇帝才拥有的王者之气。

夏胤修的眼微眯,唇角含着笑容,高高在上俯瞰自己正下方的苏涟漪。“正如群臣所说,我大鸾有苏爱卿这般奇女子,是大鸾之幸更是朕之幸。苏爱卿,朕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苏涟漪自然千恩万谢一般,其实心中却萌生一种退意,不知是因东坞城之行还是因知晓了云家的历史,更或者是……她苏涟漪本就是没野心的人,却莫名其妙走到了今日之地。

“苏爱卿?”磁性威严的声音明着是关切,暗中却带着不悦。

毕竟,在金銮殿上走神的人,鸾国历史上除了苏涟漪绝无二人,这是对堂堂皇帝的侮辱,更是女人对男人的侮辱。

苏涟漪赶忙回过神来,暗暗谴责自己,“臣罪……”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好听的男声打断。

“苏爱卿定是累了,”威严的声音中夹杂着隐隐温柔,也许一般人听不出,但整个金銮殿上到重臣下到宫女太监,哪个不是拔尖的人物?人人心中都在嘀咕皇上的态度,而夏胤修本人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语调不妥一般继续道,“晚些还有接风宴,若苏爱卿身体不适,那便改日。”

群臣无声哗然。

臣子之中,有几人面色不对。

首当其中的便是云飞峋。

只见云飞峋双眉禁皱,面色凝重,眼中有不解有愤怒,袖下双拳拧紧。公然在朝堂上如此,意味着什么?皇上别有深意还是对涟漪的野心死灰复燃!?

云忠孝面色更是铁青,而云飞扬则是满眼不解。

“皇上圣恩,微臣鸣谢。”一头雾水的同样包括苏涟漪,“但微臣不敢以健康为由延迟皇家宴席,”

夏胤修抿唇,微微点头,“那样甚好。”

随后,朝堂上便恢复了原有秩序,一切如常,刚刚发生的一幕彷如烟云不见,又好像没人记起。只是,发生了便发生了,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引起了所有人的猜疑。

早朝结束,群臣三百九叩后退出金銮殿,三三两两成群向宫门走去。

苏涟漪依旧与云飞峋一起,左右群臣都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向苏涟漪,窃窃私语一般。

前方有两人缓步等候,是云忠孝和云飞扬两人。涟漪和飞峋快走几步,一家人汇合。涟漪心中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上心头,眼神惊恐地看向左右周围群臣,仿佛明白了什么。

云忠孝见苏涟漪的神态,面上的铁青却逐渐减淡,竟有一丝笑意,缓缓点了点头,“飞峋啊,你若你有涟漪一半的心思,为父便不用担心你了。”

云飞峋一愣,“父亲,您的意思是?”

云飞扬笑道,“已是午时,我做东,我们去酒楼用个午膳吧。虽皇宴前不好私下接风洗尘,但这一顿便饭也不算接风,走吧。”

苏涟漪看着云忠孝,如同昨日对云夫人另眼相看一般,今日的云元帅也令她陌生,“父亲谬赞了。”

这时苏涟漪第一次称云忠孝为父亲,而云忠孝先是一愣,而后笑容加深,“飞扬说的是,这种便饭不违君臣之礼,走吧,几个月不见,想来你们兄弟也有很多话要说。”

就这样,一家四人便在群臣暗暗的注目礼中从容出了宫门,上了各自马车。云飞扬的马车在前带路,其他两辆马车随后,向京城有名的酒楼而去。

苏涟漪与云飞峋同乘一辆马车,车上,飞峋问涟漪,“刚刚父亲说,若我有你一半心思便不担心,到底……有何深意?”

涟漪深深看了一眼飞峋,眼中的担忧不加任何掩饰,“飞峋你想想,整个朝堂之下百官之中,同为早朝重臣的家族有几个?一家中又有多少人可同时早朝?”

这一点,云飞峋岂能没想过?叹了口气,“只有两家,父子两人。”他们云家确实树大招风,从前是,现在是,不知以后是不是。

涟漪道,“是啊,当初你们云家驻守边关重镇手握兵权被先皇忌惮,如今你们风头却比从前更甚!虽然当今皇上取得帝位有云家的功劳,但……此一时彼一时,只怕皇家要再次对云家出手了。而我……搞不好,就成为了突破口。”

云飞峋的双拳捏得更紧,想到在朝堂上那种愤怒与难堪,气愤无法控制,“忘恩负义的夏家!这样的皇帝,不值我们云家为其效忠!”

涟漪赶忙握住飞峋的双拳,柔下声来,“你的愤怒我可以理解,但若我是皇上,怕也会忌惮。”叹了口气,“未得到时不怕失去,得到后时刻不安,这是难免的。”

双拳被涟漪柔软温暖的小手握住,云飞峋愤怒的心情竟莫名其妙平复了一些,点了点头。“是啊,从前未和你在一起时,就算知道你追着李玉棠跑我也不觉有什么不好,但自从得到了你,哪怕是别的男人多看上你一眼,我都想杀了他。”

涟漪被云飞峋的话逗笑了,咯咯地笑着,“出息!?人家男子心中都有远大抱负,想的都是权势江山,你怎么就天天围着女人转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是得意得很。那些开口闭口江山社稷的,她才不喜欢,人生短短百年,她就希望自己男人天天围着自己打转,她的出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飞峋一点不觉得自己被讽刺,态度极其认真。“我就是这样没出息了。”

涟漪吐了吐舌头,“偷偷告诉你,我也没出息。”而后收敛了欢乐的情绪,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想来父亲已有了对策。”回忆起刚刚云忠孝的表情,涟漪敢肯定,夏胤修的改变一切都在云忠孝的预料之中,甚至她开始怀疑,这一切都在云忠孝的计划之中。

从当年被先皇忌惮被奸臣陷害,到暗中埋伏底牌在东坞城,回京后选择支持冷门的太子一派,而后让云飞扬刻意与太子交好,重新得到权势后利用底牌振兴东坞城,一切的一切,都在云忠孝的预料、计划之中。

云飞峋想到刚刚自己父亲所说的话,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话期间,马车逐渐放慢速度,到了目的地。

云飞扬所选酒楼自是京城数一数二,那奢华气派的酒楼不是一般百姓能进得去,所招待的不是朝中权臣便富甲一方的贵族。

酒楼小二赶忙将云家四人热情迎入,掌柜的跑来亲自陪着笑将四人送入雅间。四人入座立刻有了送上精致茶点,又有美貌歌姬前来助兴自是不说。

待酒菜上全,飞扬便将歌姬谴下,刚刚还满是丝竹妙音的雅间瞬间安静下来。

雅间门关上,隔音效果奇好,其他雅间的声音全然隔绝在外,室内落针可闻。

云忠孝道,“都是自家人,时间紧迫,闲话以后再说。今日朝堂之上所见所闻,你们也心中有数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些对策,否则恐重蹈覆辙。”

涟漪心中无奈——不能坐以待毙?难道还要起兵造反?

还未等苏涟漪说话,云飞峋突然道,“父亲,我想辞官归隐,带着涟漪回岳望县苏家村。”

飞峋这么突然一句话,别说吓云忠孝和云飞扬一跳,将苏涟漪也是吓了一跳。

云忠孝狠狠一拍桌子,“胡闹,年纪轻轻正是应有作为的时候,辞什么官归什么隐?”

涟漪虽然对云忠孝的话不是赞同却也理解,毕竟云忠孝年纪已大又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古人,在他的眼中,只有效忠国家才算不枉一生,别说鸾国人如此,便是古代中国也是如此。那么多清官重臣,眼看着皇帝昏庸,宁死也要进谏等等,愚忠!

虽然这么想着,苏涟漪还没幼稚到为云忠孝讲大道理,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太难,何况是个老人。

云飞峋暗暗咬牙,“父亲,那您说怎么办?难道我们云家就永远要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云飞扬道,“弟弟别担心,其实皇上并不想将云家怎样,只是我们云家……确实是太引人瞩目了。”

涟漪温婉一笑,为云忠孝斟酒,“父亲英明,定是已有对策。飞峋他性子耿直急躁,您就别考验他了,有什么对策告诉孩儿便是,我们都听父亲的。”云忠孝想做什么,她已猜出一二。

云忠孝道,“还是涟漪聪颖,”而后对云飞峋,“飞峋你听着,确实应该辞官归隐,但西官归隐的不是你而是为父我。”

终于过完年了,逃也似的回家了,可以开更了。

给大家拜个晚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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