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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良心小铺》


第一章 冥界第一怪——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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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酒鬼孟婆同骚包的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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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密林深处湿漉漉的冥界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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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宋年的保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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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冥界的标配——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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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为何老跟小铺宋年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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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冥君眼中的嫌疑犯——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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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嫌犯宋年自证清白,主动求合作

第八章

既然已经被别人当成了那“嫌疑犯”,宋年觉得即如此,他这个嫌疑犯便主动“投案自首。”

“二位无常大人,可否去同冥君大人说一声,宋年有事求见。”

这话自然是对着身后那黑白无常说的。

“走了,他们走了。”

包打听眼瞅着那城墙外二位大人飞身离去,惊得他这升斗小民一愣一愣的,平日里见他私爆出那些个鬼界大人物的身家秘闻也不曾这样的怂过。

“别看了,走远了。”

“小生告辞。”

既然是让黑白无常通报冥界之君,他宋年也是要赶回去的。

“她……她好吗?”

趁着宋年身形未曾出了视线,他便对着宋年的背影,用着呢喃之语问出了声,奈何这距离太远,被风吹乱了,散了。

其实,即便听到了,宋年都不知如何去回答。这件事,轮不到第三个人或鬼来置喙。

好在日月尚长久,他们两个便慢慢磨吧,终究有一日会有个结果不是?

他宋年如今要自证清白。

这冥界大殿外,宋年候在殿外等候冥君的召见。

想来是他之前同着黑白无常通过气,这不多时,守门的鬼差便将他放了进去。

他宋年是第一次来到这冥界之君的大殿,可他如今却不是来此欣赏的。

不过这地方也无什么可欣赏之处,整个大殿都是冥界的玄石所制,这玄石踩在脚下,鞋子底儿稍稍薄一点儿,那非要冻得死鬼跳脚了不可。

那冥君前些日子他见过。

人世间有一句:人如其名,宋年这里也有一句:殿如其主。都是一个德行,冷冰冰到不行。

到了那君殿前,他还是要候在门外,让这鬼差再去通报一声,顺便让那守在君殿门口的鬼差们搜了搜身,此行迹自然是为了防止他宋年对阎魔大人有所图谋。

他一个区区死鬼,连个魔力都没有,拿什么去对着英明神武的冥君图谋不轨。

“宣宋年进殿。”

宋年在外头把他整个鬼都冻得瑟瑟发抖时方听到里头传召声音。只好迈着那硬邦邦的步伐,哆嗦的进了那冥君大殿里。

地上自然是没有铺着垫子的。

硬着头皮,不动声色的用力想要跪下去。

“免。”

“谢冥君恩德。”

他当时身为那残破不全的魂魄之时都未曾觉得这般冷过,侵入魂魄的冷,让他宋年的脑子都仿佛被冻成冰块一般。

这来一趟冥界之君的大殿是要让他宋年丢了半身魂魄不成?

他如今对着那些个能够从这大殿之上全身而退的多了几分敬意,果真这地方不是什么鬼想来就来的。

他宋年觉得若是再这样冷下去,他怕是回答冥君的问题都成问题,更别说为了自己去辩解,争取在冥君那里洗脱嫌疑。

他宋年一直觉得他这身魂魄修复的不错,却不知原来竟是这般的弱不禁风。

“将术法撤了。”

“是,冥君。”

这冥君大殿内,有判官大人的术法,冥君授意她为之。

目的自然是为了测试这宋年。

此乃玄冰术,用这冥君大殿的玄石这效果必然是更加突出,此玄冰术可对结界内的空间施展冰冻之术,此术法不是寻常人世那冰冻之术,此术法乃是世代为判官之鬼修习,此术法可冰冻生魂魂魄,在这极寒情况之下,若是此鬼身上有多人魂魄,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人魂魄,都会从他如今魂魄中分离出去,当场便可辨认真假。

很显然,这宋年不是。

他虽然比之其他生魂对着这玄冰术反应更大,也只是说明他这身魂魄更加脆弱罢了。这一点与他此前魂魄破碎,一点点修复之事倒也说的过去。

如此,她自然不该滥杀无辜。

听闻此语,宋年也知他这是被殿上阎魔试探了去,这如今撤了法术说明的自然是他宋年洗去了那嫌疑。

如此不需他多费口舌就可自证清白之事,虽然让他平白无故受了一遭罪,他倒是也情愿的。

“殿下何者,细细道来。”

既然不是他,可这事终究与他有些干系,自然是要审问审问。

此事判官最为擅长,阎魔在旁听审。

“小生宋年,良心小铺掌柜。”

如此正儿八经的宋年倒是觉得自在,毕竟如今这嫌疑减了大半,他只需据实相告,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店铺当中可有经营范围?”

“小生主要经营香烛纸钱,供给给冥界的百姓,另外还会研习一些商品,此为非常规物品,不能够长时间供应。”

“那你店中可有经营此物?”

判官抬起头来示意那旁边的鬼差将那魂魄散去处找到的物件呈上,端到这宋年面前,让他瞧上一眼。

“此物小生认得,这是小生店里的‘忘无忧’。”

此物在这宋年见到之前,他们找鬼差核实过,证实此物乃是良心小铺的“忘无忧”。

看来这宋年倒还算得上识相。

“此物有何功效?”

“此物是小生去那魂魄消散最为严重的无妄之海取得那忘忧草的叶子炼制而成,此物可助鬼魂暂时忘却深入灵魂之痛三日。”

“可有何副作用?”

“此物若是服用剂量正常,副作用只是嗜睡罢了,与那些个整日被痛苦回忆折磨之鬼,能够嗜睡应是算不上副作用。”

那些个内心深处被痛苦深深折磨之鬼,他们有的在这冥界里整日游荡,从不停歇,也不同别人说话,活的像是一具只剩灵魂的行尸走肉。

能够入睡,是件奢侈的事。

“若是他们服用过多的忘无忧,他们则会产生幻觉,服用过量那些个忘忧草会起相反作用。”

他们若是在这忘无忧里得到了短暂的安宁,他们便再也不能够戒了去,若是哪日他能够真正从内心深处把这些折磨他们的,亦或是他们因为自身原因而折磨自己的痛苦除去,那么他们便再也无需借着忘无忧来过生活。

当然,成功者寥寥无几。

毕竟不用花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便可得到安宁之事,他们自然是不会想着自己努力争取。

“你可有肆意怂恿他们食用或者私下里大量赠与他们此物?”

“小生未曾。”

“哦?为何?若是他们接受你的馈赠,以后他们便只能够在你的掌控之中。”

判官见着下面立着的宋年,一身单薄,却是个不能够轻视的生魂。这手里俱是手下鬼差找来的与他有关的资料,此鬼凭借着单薄身躯,在这冥界里混的极好。

他不似看起来那般弱。

“禀大人,小生的良心小铺中没有伙计,所有事情均是小生一力为之,若是将那群魂魄对忘无忧的瘾勾了上来,小生我一人忙活不来。”

这理由比起其他冠冕堂皇搪塞他们之语来的自然是可信多了。

“你对来往良心小铺的客人可有印象?”

“小生的铺子虽然不是最为流动繁荣之处,平日里也是不少鬼怪进进出出,虽然小生在这冥界生活了不短时间,却也不能够一一认下。”

“那平日里在你铺子买这‘忘无忧’之物的鬼怪不在少数,你可对他们其中某些有印象?”

“来小生铺子买东西的鬼怪虽多,可买这‘忘无忧’的,只有一个。”

“这就是你来的原因。”

这句话是那半天来一句话都没说的阎魔大人开的腔。

判官见冥君大人出言,退居一旁。

“是,这就是我今日前来的原因,我希望与冥君合力抓捕射猎魂魄的凶手,洗清身上嫌疑。”

“有何要求?”

冥君阎魔虽然之前只见过这宋年一次,可也知他并非是那平白无故助他者之鬼。

“小生请求冥君派鬼差在我周围护我安全。”

“准。”

冥君指派来的还是黑白无常二鬼。

与上一次有区别的是,他们两个可以光明正大跟在宋年后面。

宋年觉得无伤大雅,这黑白无常跟踪他不是第一次,这两日来,见到这对兄弟俩的次数也不算的少。

可别人见到他们的次数可是少之又少,乍见到这宋掌柜身后二鬼差,自然是纷纷避让躲闪。

见此光景,那白无常谢必安那张脸上的鬼气便又盛了几分,黑无常倒是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模样。

有些鬼怪平日里也算受到宋年的照顾,便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同宋年说上两句,而那对着将要开始的鬼节满怀期待的鬼怪们则是挝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与他有些过节亦或是与他萍水相逢之辈,则是在一旁面不改色,亦无交谈欲望。

宋年瞅着这冥界街道旁,众鬼百态,觉得甚是有趣的很。

“你可瞅见他身影了?”

白无常见这宋年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打量着路边众鬼怪。

“小生未曾见到。”

“宋掌柜,你说的此法真的有用吗?”

没错,让黑白无常跟在宋年身后作游街示众之态是宋年想的主意。没有任何流言蜚语比在这冥界大街之上游行来的更有传播速度。

“试试便知。”

黑无常范无赦见宋掌柜一脸的不急不躁,他便劝着身边白无常耐着性子再等上些时间。

“二位当大人,犯人来了。”

稍一留神,便听宋掌柜轻声道。

第九章 卯日星君身侧柳树精小侍从

第九章

宋年指给黑白无常看的鬼,那鬼怪黑白无常倒是有些印象——卯日星君座下,那日与宋年指路的小侍从。

宋年一开始是没有认出他来。

略微有点术法的鬼怪,便可稍稍变化面目,可宋年嗅觉灵敏,虽然这小侍从每一次到这良心小铺来,长袍加之衣帽,宋年看不出有何区别,但每次这鬼身上的气味,宋年都识得,所以才会认为是一鬼为之。

今日游街示众,众鬼分列街道两侧,这街道上何种味道都逃不掉宋年那鼻子。

既然宋年指认出,黑白无常出手迅速,未及那小侍从反应过来,已被俩位无常抓获。宋年在众鬼眼皮底下,跟着黑白无常同着刚刚抓获的小侍从回了那冥君大殿之上。

虽然如此,依旧是要将那卯日星君请来。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扣押审理人家侍从,自然是要前去请卯日星君过来的。虽然,明眼的瞧上一眼就可看出那侍从身上的不对劲之处来。

那小小侍从身上的鬼气太盛。

他一直随侍在卯日星君身侧,卯日星君司阳,按道理长时间随侍左右,这身上应是那阳刚之气略胜一筹。

而这鬼气像是掌控了那侍从身体一般,使得那行迹显得诡异得很。如他一个堂堂卯日星君的侍从,为何要如此乔装打扮去良心小铺买那些个“忘无忧”,毕竟身在卯日星君身侧,何须借着忘无忧驱散那些个魂魄深处的苦痛?

那浩然之气,自然有愉悦心情,疗伤之效。

还有就是那日同他见面之事,如今想来有几分的蹊跷之处。

卯日星君同冥君进了那桃止山密林深处之时,自然是对他多有交代,而他宋年问他之时,想来那卯日星君怕是刚刚出了那密林深处,不然何来那他余晖小道让他宋年发现?

而侍从却是未对他言明,而他闯入那桃止山之时,怕是这侍从便想着让他宋年葬身在那密林里,如此若是发现那些个魂魄射猎之事,便可全数算在他宋年头上。

毕竟他是第一个魂魄慢慢修复完整之鬼,而那些鬼怪魂飞魄散之处,留下了只需稍稍打听便可知晓来自良心小铺的“忘无忧”,若是他宋年魂飞魄散,正好可以完美无瑕的成了那凶手的替身。

此计策不可为不周密。

而他独独算漏了一截,那便是卯日星君会再次入密林深处救他们出来。

更没有想到宋年如此手无寸铁进了那密林也能够全身而退。

“宋掌柜,可要用些饭食?”

他宋年候在这冥界偏殿,等候着卯日星君到来之时的传唤,今日除了早上喝的那茶水,再没有用了其他的食物。宋年按理来说是不会有太严重的饥饿感,奈何平日里除了早饭,他都是一顿不落的用了,今日已近黄昏之时,这点点萤火之光已经燃起,他倒是真的多了几分的饿意。

“多谢无常大人。”

这无常大人自然不会是那白无常谢必安,范无赦是看着小铺的宋掌柜一人在这台阶上坐着,等了许久,而卯日星君正在当值,自然是不能够马上赶来,所以便给宋掌柜带了些饭食。

“宋掌柜客气,多谢宋掌柜那日如实相告我们兄弟两个。”

“大人可是将东西索要回来了?”

“是,我同必安前去,孟婆便将那东西给了我们兄弟俩。”

她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兄弟二鬼,前去之时,想到宋掌柜的言语,怕是那孟婆定然会对着他们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的是,竟然如此轻易便将东西取了回来。

这一趟倒也算得上有惊无险,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机缘巧合,哪日他们兄弟俩有机会去那天界一次,自然是会取那瑶池之水以此答谢孟婆的慷慨大方之举。

“那小生要恭喜无常大人失而复得!”

宋年听闻此语,便举起手边的酒杯,对着面前无常大人举杯相庆。

“多谢宋掌柜。”

迎着宋掌柜的酒杯,轻碰杯壁,酌了一口杯中酒水。

“恭喜二位大人和好如初。”

如今他们能够如此和谐,除了那信物可安全无虞的要了回来之故,还有就是那送与白无常的生辰之礼。

当日黑无常拿来此酒水,要说宋年不知道此酒水有何意味的话,此话他宋年自己怕是都不相信。

他知道是何意义。

所以当时良心小铺允了黑无常两件事情,其一是为了梅娘寻那栖身之所,其二便是那白无常的生辰之礼。

那礼物是一面可看到过去的镜子。

范无赦送必安此物,自然不是让必安每日目睹他们当日伤感,而是为了圆了必安一个心愿。

谢必安生前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人是聪明伶俐得很,奈何他一点都不希望受到来自父亲的管教,遂每每忤逆其父,此为大不孝,若不是遇到范无赦,与他成了那结义兄弟,即便谢必安聪明如厮,也不一定会有一番的作为。

而如今过了那许多的年月,他已经在这冥界之中接送了无数的生魂,成为了冥君的委以重任的心腹。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便会想起他爹被他不孝气的捶胸顿足的神情,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如此逆子让老人家早早离了人世。

他谢必安变好了,却再也没有地方去诉说了。

范无赦知道这人世也好,冥界也罢,就连那天界之上的元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时光的流逝。时光都是这样一去不复返的,不会给机会让你发现自己的不足,不会让你发现最应珍惜的近在咫尺。

可并非无意义。

那些想要挽回的心,那无边的愧疚,会驱使他们怀念过去,沉溺其中,错过了眼下。

而那面可以看到过去的镜子可以了了这无休止回顾过去的心魔。

是,你若说起那镜子是否有用?

自然是没有用的。

因为它改变不了那过去的一丝一毫,如何算的有用?

可“无用之物”便没了意义?

自然不是。

就好比人间那场六月飞雪之事。那个叫窦娥的女人,冤否?自然是冤的。冤屈无处可申,她便乞求上天,说你给我下场雪吧!若是我是冤屈的,老天爷,你给我下场雪。

可雪能够替她申冤吗?

不能。

在她诉求无果时,那场六月飞雪,将心中那些的冤屈、不忿,暂时盖住了,聊以慰藉。

有没有用?

有用的。

这镜子便是必安的那场六月飞雪。

子夜时分,卯日星君前来听审。

但是殿上那纯良眼神的侍从倒是让他们觉得抓错了。不过,终究也就只是觉得。

这侍从是卯日星君在那天界之时,一日当值,救下的一棵成了精的柳树苗,当时他虽说是成了精怪,可花草树木成精尤其不易,那日恰逢夏日时分,雷声入耳,震耳欲聋,这柳树精躲闪不及,便被那雷电劈成了重伤,卯日星君同金乌一起,为人世间万物布撒阳光雨露,对花草树木之流多有照拂,便救下了那柳树精。

“星君,你来了,柳林该死,让星君费心了。”

那瞧着面色不太好的侍从,倒是支撑着身体对着卯日星君行礼。

“无妨。”

“此事可是你所为?”

“是,此事是因为贪念所起,是我所为。”

未曾被刑罚逼供,他倒是一一认了下来,无有丝毫勉强之意。

“可还记得我当日同你所言的训诫。”

“记得。”

当日救了柳树精,卯日星君不能够将他带入天界,天界有屏障所在,若是精怪入了那天界,修为稍稍不够者,必然是魂飞魄散。

为此,他将这柳树精留在那人世间。卯日星君知晓再过百十年,他将任那桃止山的守山之神,与冥界之君共同治理那冥界众鬼。

如此便与那人界修炼的柳树精做了那约定,若是他为那桃止山的守山之神,届时这柳树精若是还没有去处,可投奔与他。

但若是他在人世间修炼之时,做那有违天道之时,他卯日星君绝不轻饶。

这精怪倒是守着他们的约定过了那一百多年的岁月,直到卯日星君为那桃止山的守山之神。

这棵柳树精因着那雷劈了不少的修为,到来这桃止山后,方能够慢慢的变化形态如常。

这桃止山上除了卯日星君种的那大片大片的鸡冠花,便没有了其他的事物,柳林害怕卯日星君觉得单调如斯,便要了些桃花种子来,种在那桃止山上。因为这桃止山一开始时,是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树,因着那场大战被夷为平地,桃止山都不在了,更何况那些个桃树。

从此,这桃止山上,便渐渐有了几分昔日之时漫山遍野落花缤纷之景。

“即如此,你便听候冥君发落吧。”

说完此话,未曾在这冥君大殿之上坐上片刻的卯日星君便起身离去。

“柳林恭送星君大人。”

这侍从却也未曾挣扎,一脸平静恭谨之态,对着门口离去的卯日星君,行一大礼,一揖到底,三跪九叩完了方起身。

第十章 射猎之鬼——上古魔兽

第十章

“冥界之君,柳林认罪伏法。”

柳树精见再没了卯日星君身形,便回转头来,对这大殿之上的冥君认罪。

“出来!”

未理会此语,阎魔只是直视之。

“不知冥君是何意?”

“区区附魂术,也想蒙混过关!”

判官见阎魔此语,定睛一看,方发现地下所跪之鬼,魂魄有所瑕疵。这侍从的魂魄有一丝裂缝。

留在冥界的鬼,少有魂魄完整之辈,众人皆知如此。可亦是少有魂魄拥有裂缝之鬼,魂魄有受到侵蚀,只会残破不全,并不会产生裂缝,魂魄不全者,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散,而魂魄有缝隙者,则会被其他强者趁虚而入,取而代之。

此种术法会生生磨灭原宿主的魂魄,期间原宿主将会痛苦异常,生不如死,直到魂魄不剩一丝一毫为止,此强盗行迹比之射猎魂魄更加无耻。

眼前这个小侍从,魂魄早已黯然失色,怕是油尽灯枯之时,而若是宿主魂魄将散,便是那强占之鬼取而代之之机。

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冥君大人果然不同凡响,老朽佩服。”

刚刚孱弱的侍从,眉眼低垂,如今抬起头来,竟是面目狰狞之色。

继而从玄石之上直起身来,理了理那身衣摆,寻着大殿里的一把交椅便坐了上去。

“既然识得老朽面目,自然是不必掩饰了。”

他倒是不客气,坐在那大殿之内用着椅子上的茶水。

“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判官见此鬼如此的嚣张跋扈,竟是把他们全都不放在眼里。一边大声质问其来历,一边抽出法器。

“女娃娃,这脾气大的很!这般没大没小的,老朽我今天便同你立立规矩。”

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竟是让他越过那大半个大殿,将那判官颈项握与手中。

这一殿鬼差都未曾发觉他如何出手,便早已败下阵来。

“你个小娃娃,作甚弄这些个刀枪棍棒的。”

像是戏耍他们一般,那手在判官颈项处,未曾加深一分力气,倒是气定神闲的同他们说教起来。

“对着长辈都如此没大没小的,这判官一门的家教莫不是就这那忘川河水吃了下去。”

“你放屁!”

“凭着你也敢提及我判官一门!”

虽颈项被他攒着,可她判官一门荣辱无需他一个区区罪犯侮辱!她今日即便身亡此处,也要捍卫声誉。

“你先祖都曾是老朽的手下败将,莫不是你们判官一门忘了不成?”

见那判官奋起反抗,他倒是如同捉迷藏一样,将她玩与股掌之间。

是,冥界的冥君是有能者居之,这冥界黑白无常二鬼不是冥界创立之初就存在,更遑论那些个鬼差之流,他们俱是这冥界的流动之客。

唯有判官一门是冥界建立之处即存。

无论这冥界换了谁做这冥界之君,但是冥界的判官之职非判官一门所属。

此门中人,无有姓名,若是有一届判官身死,这门中便会再举荐一个出来,此被举荐者便是新一任的判官之职。

无有姓名,只称判官。

此门中者,无有一者出了这冥界之外,他们不经过六界轮回,不尝遍人间疾苦,禀着一颗刚正不阿之心,公正判决每一来自人间的生魂生死罪责。

因为没见过,未经历人世,便不会有同理之心,他只需按照规定为之既可。

可冥界不是鬼怪长存之所。更何况生生世世都在此处。他们之中,已兢兢业业经营此职责数千万年之久,一直都是遵循着如此规定,从未逾越。

直到上一任判官任职。

他并非身死在这冥界之中,而是对一个入得冥界的生魂升了爱慕之心,此爱慕之心竟是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让他随着那生魂入得六世轮回之境。

生魂已转世,而那判官大人却是灰飞烟灭。

判官只属于地府之内,人世间容不得他们,他们的魂魄已经被冥君留下了烙印,永世不灭。

而下一任的判官便是他的养女。

此女娃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多的便是那群鬼怪的奚落,他们把她的义父之事当成了那街头巷尾的笑话。

她听闻一次,便会用力的反抗上一次,哪怕是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只不过,她这次胜不了罢了。

“你一个上古魔兽,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不得本事吧?”

这鬼魂倒是同着女娃娃戏耍一番,见她死缠烂打的,终究起了几分不耐烦之意,这手下便准备加上几成力。

未曾想到竟还有敢出来管闲事的。

“哦?”

他都消失了这么久,这冥界之中倒是还有能够认出他的,着实有趣。

“是,当日你是伤了那判官一门的先祖,可若是小生没有记错的好,阁下当日用的招数可算是让冥界众鬼都不耻啊。”

“你胡说!”

原想着听一听这小娃娃能够说出什么样的花来,未曾想到竟然是来揭他短的,如此之事被小鬼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让他颜面扫地,如今趁着他未来的及说完,便抬手将他抓了过来,准备手下用力,便将这生魂捏个魂飞魄散。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老朽不喜欢你这小娃娃,你就走好吧!”

宋年同着判官俱是都在这魔兽手里,他便先拿这手里的俩个,庆祝一下他重获新生,活动自如。

“猖狂,本星君的侍从何时让你如此拿捏!”

只听不远处一声大呵,那耀眼的金光遍布这魔兽全身,此光不啻于那浩然之气,这魔兽自然是受不的,为了躲避金光照射,便将手中俩个朝着卯日星君丢了过去。

卯日星君顾及到手中的俩个生魂,这金光自然不是最最具威力之道。

如今接过这宋年同判官,顺手捻诀便又送出一道耀眼之光,那魔兽躲避不及,便只能够生生接了下来。

“你若再动手,我便碎了这柳树精的魂魄!”

见着方才一招无效,加之他与这身体刚刚适用,与卯日星君这金光之下,多有损伤。

“这是柳林的心愿。”

他只求一死,魂飞魄散,所以才会在刚刚同他告别。

他当日救了他,中间受他侍奉多年,主仆一场,这心愿他自然是要达成。

见这卯日星君未曾手下松懈,竟是招招取他性命,如此无所顾忌,想来是所言非虚,这一旁的冥君鬼差见到形势逆转,便将打斗的二者团团围住。

这卯日星君虽说是个地仙,可他终究修的仙道之术,此术法对战这上古法力未全的魔兽,虽谈不上稳操胜券,却也是势均力敌。

“冥界鬼魂是否你之射猎?”

半天未曾言语,端坐高台之上,坐观下面二者斗法。

“是又怎么样?那些个区区人界喽啰。”

即便不占优势,他竟也能够如此蔑视众生。

“承认射猎事实?”

又是一句话砸了下来。

“老朽认了。”

笑那高台之上端坐着阎魔太过迂腐,便不耐烦的轻瞥一眼。

“画押执行。”

“……”

魔兽觉得这冥君倒是真的像是盛传一般的废物,果然是那人魔混血的的杂碎。

他觉得这杂碎竟是能够当了这冥界之君,这冥界让他觉得实在是堕落了。

未及讥讽上一句,那身后竟是疾驰一身影,迎面是那卯日星君的耀眼金光,来不及躲闪,他便想着接了这杂碎冥君的一道术法。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术法面前,不堪一击,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哈哈”

未及大笑完,便消失在这大殿之上,再无一丝一毫踪迹。

这上古魔兽,竟是未能够接得住阎魔一击。

“刑毕。”

行刑处置了那射猎之鬼,阎魔倒是纹丝未乱,可见其实力非同一般。

“在下告辞,多谢冥君。”

卯日星君见着事情已毕,再没有停留,转身离开,而这大殿之上,众鬼差见得犯鬼伏法,便退居门外,连同那受伤的判官都被鬼差带下去疗伤去了。

这后续工作自然是用不到宋年。

“冥君,小生也告辞了。”

既然已经圆满结束,他自然是要好好考虑考虑那鬼节之时,为小铺的事业多多考虑。

“何处得知上古魔兽之事?”

这冰碴的声调听的宋年脊背发凉。

第十一章 撺掇二鬼受贿与她的醉鬼孟婆

第十一章

何处得知啊,他也想知道如何解释。

坐在这良心小铺里,他竟是半晌未曾移动一下,明明那鬼节已在眼前,他倒是再没了那劲头。

而脑袋里想的都是那日大殿之上那冥界之君的诘问之语。

当日他指出那上古魔兽的之事,便让那阎魔起了疑心。

“小生不才,终日里琢磨些奇闻异事,至于此事怕是在哪本古籍上瞧过几眼。”

这话鬼都不信。

“哦?”

“哪本?”

这倒是个刨根问底。

“三日,三日取来。”

“小生遵命。”

他既然要,宋年便只能够给他寻来,再无其他法子。若是此事无果,定要安他一个欺瞒之罪,到时候便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唉!谁让那日他嘴快来着?

可若是他没有出言,那人丁稀少的判官一族怕是又要少了一个。

罢了,罢了,如今此事已成定局,由不得他再悔恨不已。

更何况,这铺子也不能够就这样不闻不问了不是?

想至此,便沐浴更衣,重新振作起来。

沐浴之时,让宋年记起一件事来,那日柳树精来这里,问他讨要一样东西,后来他倒是找到了,可以后再次来的柳树精却是再也没有开口提起过那事,想来除了那次讨要东西是出自他本心以外,以后的几次怕都是那魔兽控制其所为。

既然不知做何事,那他便去送这柳树精所托之物。

卯日星君在那房内打坐,满山都是那鸡冠花,间或点缀一二的绯红的桃花林,也算是这桃止山的一道风景。

以及那柳树精的一片心。

“阁下为何来此处?”

卯日星君倒是还记得眼前宋年是谁?

“小生来送星君侍从柳林曾经所托之物。”

这星君是个性子何样的,宋年不知,可刚刚给他开门的,是个略显颓色的星君。

都说那世间生灵若是一旦习惯了谁人的陪伴,那人哪日悄无声息的没了,都能够使之沉默良久。

看此情形,这句话乃是天地人之间的金科玉律。

宋年将那用锦囊包好的东西递给了卯日星君。

“这是何物?”

他倒是未曾伸手接过去。

“人间的转日莲的种子。”

“此花喜阳,且向阳而生,每一日都会随着太阳的升落而有所变化。”

“是吗?”

虽为问句,却是声若私语。

如今找这花的都没了身影,徒留这种子在此。

“望星君多加珍惜。”

这话就算他宋年替那未来的得说出口的柳林代言之,请星君多加珍惜,珍重为之。

“多谢。”

双手接过那锦囊,手指在那锦囊上轻轻摩挲。

“小生即已送到,那告辞了。”

见那卯日星君略微走神之态,他倒也不好打扰别人,便转身离去。

人间草木成为精怪最为不易,只因为草木无情无心,无情无心者最难到达大乘之境。而那柳树精倒是成了,那日在那大殿之上,见那魂魄有隙,怕是这柳树精当年受了了不得的渡劫之术,这草木渡劫,左不过雷火二种,此劫数若是渡不过,那便注定再难登了那无上境界。

宋年虽未猜的完全,倒也是七七八八了。这柳树精受了卯日星君的恩惠,虽未死在那雷火之劫,可最终依然是因那雷火之劫,魂魄有隙,让那上古魔兽钻了空子。

这卯日星君助他渡劫。

可终究不能够助他渡命。

万般皆是命数,半点不由人、鬼、仙。

“宋掌柜,可否留步?”

宋年未及走远却是见到那卯日星君快步向他赶来,宋年便驻足,想知道他如此急切,所为何事?

“星君?”

“这转日莲,如何栽种?”

既然要珍惜,那便从第一步的栽种起。

“小生也未曾栽种过,不过那日替柳林寻来之时,也曾翻阅过如何栽种之术,星君若是放心小生这不娴熟手法,我便同星君一起将这些种子种下去。”

半点不由人,可怎样活法,还是由得己心。

宋年第一次栽种此花,好在当日翻阅种法之时,隐约记得并不复杂,且此种植株适用力强,如今在桃止山亦可种植此物。星君虽说同宋年一起种植,可终究这桃止山的鸡冠花也好,桃花也罢,都不是他经手打理,便只好站在一旁,做那“袖手旁观”之态。

“好了,星君只需过上几日,给他们浇些水。”

这桃止山上,虽然没有泉水,那灵泉也已干涸,但是此事对这卯日星君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今日多谢阁下,若是不弃,在这里用些茶水。”

卯日星君早已辟谷,不食食物,可宋年与他一番帮忙,总是欠了几分情,如今便只好拿房内那寡淡的茶水招待客人。

“星君无需客气,这就算是良心小铺的贴心服务吧。”

他如今虽然情绪上好上许多,可也终究不适合待客,即如此自然是不好叨扰。

“即如此,宋掌柜便带上几株的鸡冠花回去。”

那日他便同自己讨要这鸡冠花,今日未有何物可以答谢,便允他几株鸡冠花去。

“多谢星君。”

宋年拿着那几株鸡冠花,出了那桃止山,顺带去了那八百里黄泉。

这鸡冠花同他而言,无甚特别之处,倒是那曼珠沙华喜欢的紧,即如此,他便将此物赠予他。

未曾想到一路上走来,倒是未曾见到他身影,想来又在那不知哪个洞府里养着他那身伤去。

前头便到了那黄泉路尽头,如是再没有他的话,他便回转那铺中。

“宋掌柜?”

“哟,这不是黑白无常小兄弟吗?”

这二鬼不是范无赦同谢必安,而是那纯良的二生魂。

“不敢当,不敢当,宋掌柜叫我们大柱二柱就成。”

他们在人间之时因为长得身材高大,虽然终日里食不果腹,倒也让他们比之一般人高上些许,那些个同样处境的朋友,便称他们为那大柱二柱。

他们也是有名字的鬼差之流。

“二位柱子兄弟,在此处何事?”

“我们兄弟二人因为当日发现魂魄射猎之事及时,使得事情得到快速解决,判官大人便把我们二人送到了孟婆这里,让我等观察一下同僚如何引渡那生魂,也可多多学习一二。”

此话说出来,宋年就知那判官怕是在给这两个纯良的柱子兄弟一个重用他们的机会。

“那小生在此处便恭喜二位柱子兄弟了。”

他们如今也算的升迁。

“宋掌柜说笑了,折煞我们了。”

这二鬼听着宋年同他们道喜,倒是一脸的通红,他们为这鬼差之职,时日算不上短,却是无甚功绩,如今方能够有那机会,倒是让他们手足无措的很。

“宋掌柜,我们二人有一事要求宋掌柜。”

这两个死了虽不长时间,却也不短时日,他们两个却还是自称“二人”。

这头都快要低到脚面了,宋年倒是稀奇何事竟是让他们如此的害羞不安。

“不知何事需要小生效劳?”

“孟婆大人,刚刚同我兄弟二人讲,我们若是能够送她些礼品,她便让我们二人早些过了这考核期限。”

说完这句话,那二鬼的脖子怕是都要低到那地上去了。

未曾想到竟是贿赂。

还是那受贿者主动要求之。

想来为了判断这二鬼当真可担当大任,便将这监督任务交给了孟婆。

可孟婆是个除了熬汤喝酒外再不管何事的鬼。如何会正经的监督他们是否合格?

不仅如此,还会像现在这般,攒动着这二鬼受贿与她。

“二位如此行迹,不怕被那判官大人知晓?”

此二鬼胜在品行尚好,莫让那嘴馋的醉鬼诳了去。更何况,判官者最是公正严明,若是让她知晓此二鬼收受贿赂,那他们怕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瞒宋掌柜,我们害怕此事。”

那个叫大柱的,一脸苦恼挣扎之色。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有鬼差在那人间见到了恩人!”

见到?如何会见到?

这事情里面透着几分蹊跷之色。

“谁同你们说了此话?”

莫不是哪个鬼差见他们如此执着,起了那逗弄之心。

“我!我同他们说的。”

宋年转身便见背后站着那喝的醉醺醺的孟婆。

那双眼睛倒是出奇的明澈。

第十二章 醉酒之辈最为清醒

第十二章

孟婆说与他们听的,此语便有了几分的可信之处。

可那阴差绝无可能还在这世上。何所为阴差?这冥界之中逃脱了那魂飞魄散之辈。

若生魂不愿转世成为那畜生之流,自己本身亦不愿在这冥界内一日日消散殆尽,便会拼着自己一身所长去黑白无常那里毛遂自荐,而后通过判官大人的审核,便可为这冥界中的一员,为维护冥界的安宁,他们需要接收来自冥君的调遣。

而冥君给他们最为渴望之物——延长魂魄消散时间,只要他们不违反冥君所定的法令条例,便可以魂魄不完整的姿态长存于冥界之中。

反之,惩处亦是比之冥界百姓加倍。

而那触犯法令的鬼差,不可能会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但此事若是从孟婆嘴里说出来便有了几分可信,只因那喝过孟婆汤的生魂在孟婆这里,留下了属于他们自己独一无二的印记。

而孟婆这个酒鬼是对此印记最为敏感之辈。她感受到了那来自人世间的属于那鬼差的那份印记。

鬼差不入六界轮回,不会喝了那碗的孟婆汤。但那日送这大柱二柱来此之时,像是有了预感一般,他送了孟婆一坛子好酒,感喟道自己未曾尝过那味道。

孟婆一时兴起,便允了他一小汤匙,她未想到这鬼差犯了了不得大罪。

而她得知此事之时,鬼差便早已没了那影了。

如今她却是感觉到了动静。

至于这动静是好是坏可就难说了。

所以怂恿着这二鬼叫上这宋奸商。这奸商如今这几日在这冥界之中可算是个了不得的,如此上佳运气自然是不会让他白白浪费了不是?

再者说这宋年到底有何能耐能够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从哪破损的魂魄到了如今的魂魄齐全,这等事情怕是冥君轻易都未能够达成!

她虽是个不折不扣的醉鬼,可却也是个心底明白的醉鬼。

而她这里少不了这些个鬼差之流,那判官竟是不闻不问任她如此,孟婆便晓得这宋年怕是入了那高堂之上那位的法眼。

至于是否是好事,她不在乎。

这冥界里的无边岁月太过漫长,她孟婆喜热闹,若是能够找个乐子,让她在这酩酊大醉以后可以饱饱耳福,自然是乐见其成。

可宋年是个奸商,自然不是那般好说服的,亏本的买卖不做。

“孟婆好雅兴,小生告辞。”

宋年边走边想着,是不是他这几日里对他人和颜悦色的时候太多了,不然若何养成了他们如今这觉得他宋年好相处的错觉。

“宋掌柜,那地可采集初雪哦!”

初雪,天地四季变换,承接冬季来临之时的第一场雪。同这后面的无数场雪意义不同。

初雪可含着人类的精气。人们对初雪的过度关注,对它的喜爱也好,欢欣鼓舞也罢,这些个美妙的情绪,都会给初雪染上了不一样的人间精气。

此等人间的精气,可助他那醉生梦死一臂之力。

但宋年选择不予理会,初雪虽说珍贵,可这自己定下的规矩万万不能够破了去。

“听闻那地有一池温泉水。”

温泉啊,宋年想着那温泉水,若是他把自己浸入那温泉之中,怕是一件极好之事。

他的魂魄便是在一池的温泉中慢慢将养好了,如今那温泉失了果效,而这温泉能够被他们拿出来与他做那交易之用,自然是有所功效。

可这不是宋年因此动摇的原因。

孟婆虽然不是个什么吝啬鬼,可如此大张旗鼓,伙同他人一起如此明目张胆诱他前去,宋年虽然无甚预测之法术,可也知晓这里面透着不寻常之处。

而那孟婆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管闲事之辈,不若是她最是喜欢做那些甩手掌柜之事,虽然有着这纯良二鬼在这前头替她掩饰几分,可还是让宋年瞧了出来她今日为何这般积极?

孟婆向来是懒散的,不喜这四时风物,不喜那山花烂漫,更是对着那冥界街道上的来来往往无甚兴趣。

她仿佛除了醉酒便再没了那喜欢之物,换言之,无甚可吸引她的目光。

而如今,她竟是主动的撺掇这二鬼。

明明前些日子,才刚刚警告过宋年,莫要打他们的主意,如今却是主动拉他们下水。

这里面有何谋划,他倒是猜不出了。

而他宋年自诩对着冥界之中大小鬼怪之流都能有所了解,却也未曾知道,自己竟是也入得别者眼目之中。

而这醉的一塌糊涂却是最为清醒之辈。

好在如今他虽然被冥君怀疑着,却也未曾对他有所约束,自然是可以在这冥界各处随意走动,这背后怕是也没有什么鬼差监督与他。

而那阎魔让他上交的书籍之物,他这几日也不可能给他交了去,他自己的小铺里有何物,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若是他在这冥界之中寻来一物搪塞这冥君,怕是瞒不过那冥界里到处都有的鬼差之流。

如此,若是去了别处,指不定说来也能找个略微能够让他蒙混过关之物。

“然后呢?”

虽然心下答应,脸上却是没有漏出几分出来。

“那温泉是生在那太阳照射不到之处,若是宋掌柜喜欢,便可在那出观赏雪景,沐浴温泉等着我们两兄弟回来。”

等?这是何意?他以为这兄弟俩是要利用他去找那鬼差魂魄,可这让他等着是何意?

“鬼差之事,不敢劳烦宋掌柜。”

见宋年那一脸的不解,他们俩个慌忙解释道。

“孟……孟婆大人,让我们俩个送她的东西,只有完整的生魂才能够取得,在这冥界当中,我们兄弟二人略微见过的完整生魂,切不被冥界烙印所束缚的,只宋掌柜一个。”

他们二鬼虽然不是正式的鬼差,可依旧身上背着冥界之君给所有鬼差烙下的印记,而那孟婆更是不用说了。

“所以我替你们拿来那物?”

他宋年此次倒是扎扎实实做了一回的跑腿活儿。

“可你们如何有资格带生魂出去?”

鬼差只需遵循冥界之君的安排行事,没有那许多的权限带这生魂出去。

“宋掌柜的莫不是忘了?”

是咯,他宋年倒是忘记了,这孟婆便有那权利为此事。

只因十年一度的核算日到了。

核算那些个在人世间游荡灵魂不得安寝之辈,若是让那孟婆瞧了去,定是要抓回来,补上好几碗的孟婆汤不可。

这人间是允许有零散的生魂存在。他们一些是因为到底不喜那冥界的暗无天日,亦或是眷恋那在人世的真爱之人。

此些执念太深的生魂,不适合带入冥界之中。他们若是那份眷恋入了骨髓,浸入灵魂之中,自然是多喝几碗的孟婆汤都解决不了。

于是冥界做了一个折中的安排,让这些个痴男怨女,固执己见,任他们在那人间飘零。时限为十年之期,加上他们的一魂一魄为代价。

而多数撑不到十年之期,便在人间散个干干净净。

而抽了一魂一魄之辈,他们只是那区区生魂,无甚反抗力量,带着那残缺不全的灵魂,在这人世间游荡。

这些逾期未归的,便是那孟婆的事务。

她要到人间寻回那些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一人给她们一碗,饮个干净,便断了那痴心妄想去。

虽说那些个生魂当日那般果断的奖自己的一魂一魄送了出去,可当那十年之期满了后,还如此干脆利落说要留在人间的当真不多。

只因这人心经不起那一次次的试探。

你瞧见他对你生前千般好,尽心尽力,恩爱有加。

你生死之时,他在那地哭的歇斯底里,不能自己,几欲同那亡者一同去了。

这些都是真的,真真切切,无有一丝掺假。

但十年后,他有可能依旧单身,可想起你的时候变少了,他在你眼里一天天的变成了你所不熟悉的样子,明明你一直都在他身边……

就这样一天天的不认识他了。

亦或是十年后,他找到了另一个对他好,他也愿为之努力的人,他们便组成一个同你当初那般的家庭……

那里再没有你了,这样的好,你下不去嘴祝福他们。

你不愿他过得好,没有你。

可若是他依旧一蹶不振,浑浑噩噩度日如年,你却是又为了他时时倍感煎熬,愿他好些,不论心情亦或是身体,愿他能愉悦的度过那一生。

依然没有你。

即如此,当初那些个磕磕绊绊,固执己见如今都成了无能为力的笑话。

如何还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宋年跟在那孟婆身边,看着这些个憔悴不已,满目疮痍的生魂,想象中当时的他们那信誓旦旦的模样。

若是岁月再来一次,让他们再选择一次,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决定?

“前头便是我们要找到那生魂。”

孟婆将那些个生魂装入法器中。忽然那鬼差的气息越来越重。

“我就不同你们前去了。”

宋年如今看着这些,突然间对他们开言道。

他原本就不是除了同着孟婆一起处理那事务的,他出来是找寻那可交差的替代物,以及那飘着初雪的温泉的。

第十三章 哪日得见尊颜,家祭无忘告乃翁

第十三章

宋年大概知晓那生魂为何带着那鬼差的气息了。

只是这事太过惨烈了些。

罢了,左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一个还被冥界盯上的,还有那许多心思去管那些个劳什子……

“你们同我前去那温泉处。”

转身离去,可终究不落忍,回头叫上那身后的纯良二鬼。

孟婆这厮当真是!

明知道那鬼差是何结果,竟偏偏挑了这二鬼跟她一同前来。

这厮原就不是个正常之辈!疯疯傻傻,心思诡异,多变得很,原舍不得伤了这二者,如今却与他们做这戳心窝之事。

“宋掌柜?”

他们二者倒是如今瞧着宋年觉得奇怪,他们早已言明那温泉在何处,也同他言明今日做那孟婆的助手,为何还要他们同行?

“小生寻不到路了,劳烦二位带路。”

带路,为何让他们两个一起去?

“我给你个指引盅吧,宋掌柜,跟着它走,就可到那温泉处。”

大柱二柱虽然如此想,可觉得宋掌柜平日里与他们可谓是和气得很,如今有求他们,他们自然是乐的帮忙,奈何现在抽不开身来。

不过他们身上有那指引盅。

孟婆大人带他们出来之时,为了防止他们不熟悉路途,便给了他们此物,此物乃是那天地间的引路精灵,为了准确接回那些个生魂,他们每一鬼差都配有一只指引盅,如今他们兄弟二人,在一处,便想着把这只借与宋掌柜指路之用。

如此两全其美。

宋年看着那递到他手里,蔚蓝入水的指引盅,此物虽然颜色漂亮,却是个冰寒之物,放进那手里,不带着一丝温度。

好在,那些个鬼差之流,本就感受不到温度。

宋年也感受不到。

这觉得冰寒之感来自于那遥远的记忆之中。

既然感受不到寒冷,心可知冷热否?

“多谢。”

他宋年拦得了他们这一次,保不齐下一次的孟婆不会在别处等着他们,此事已经发生,又岂是那人为可阻止的……

左不过让他们早知道晚知道几日的区别罢了。

“宋掌柜……”

“无事。”

瞧见那二鬼看着他,宋年只好回他们一句,便转身向着那温泉处前行。

他其实记得路。

在这二鬼同他们讲了路线之前,他宋年便记得,一并记得还有当日发现这温泉时的愉悦之感。

只是没有想到,过了这许多年以后,他竟是还能够故地重游。此故地倒是没什么故友,只因当日他也是孤身前往之地。

如同此日这般情形。

但是没有这许多的无能无力。

他当日孤身并不孤单。

在此处他识得一人,嗯,是一人,一个小小的人。也不知,如今的他怎么样?

“禀冥君,孟婆已带着那宋年去了那梨落之地。”

“好。”

判官将冥君的吩咐一一汇报,她虽然不知为何,冥君让那生魂入了那人间,这不合冥界规矩,而且还有那孟婆请求为之。

她判官一门,虽说是一门,可如今凋零的不剩几个了……

创始冥界的墒祖与他们这判官的无上荣光,他们却因为挨不住那漫长枯燥的岁月,而判官一门有那可窥探世间生魂的无上法术,此术法若是习得精通者,便可胜任这判官之尊,可这习得精通的过程太过于艰难,他们为了避免那苦难,竟是纷纷弃之不顾。

虽是担着此大任,却是总想着这判官一门终究有可担当此任的。

如此行迹还去嘲讽她那义父,他们有何脸面如此行迹!

最后判官一族竟是再没有一人习得那判官的术法。实在无法之下,他们竟是将她推了出来,明明是他们鄙夷之辈如今却是身系他们一门的荣光,不知作何感想。

“梨落之地?”

倒是听了这地名,冥君抬起头。

“是,梨落之地。”

梨落之地,有何值得冥君注意之处?

此地乃属于那人界之地,至于这名字,却也无甚稀奇之处,左不过因为那地满目梨花,因着梨花开时,迎着那温泉的袅袅之气,瞧着像那仙境之地几分,可也终究仅仅是像着罢了。

“属下告退。”

看冥君无甚追问的意思,判官便退了下去。

这地,也就仅仅像罢了。

宋年也是觉得如此,人界的盛传的仙境之地,若是这没了梨花飘落之时,这光秃秃的树桠,看着落寞了些。

“这梨花,落了啊……”

宋年正在感叹之际,倒是听到身边这一声略带惋惜的叹息之声,看来,这人倒是单单奔着这梨落来的,这许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人对着此地念念不忘?

而后自嘲一番,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不是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嗯,梨花落了。”

他宋年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这活生生的人了。这冥界里生活了这许多年,他倒是没觉得当有何不妥之处,单单只是感叹,这许多年没有看到人了。

这人倒是其貌不扬的,不是太高亦或是太胖太瘦,可是让他觉得瞧着舒服,这倒是稀奇的很。

“我还特地的跑来此处看着梨花落……”

他自然是听不到宋年答得那句话,人鬼不可相通,他怕是连看到宋年一眼都不能够。

“那就等明年。”

宋年倒是不介意,兴致勃勃乐此不彼的在一旁接着他的话。

他倒不是什么人都聊得来,也不是个没话找话的鬼,只是觉得此人冲破了刚刚那层让他不舒服的思绪,为了答谢他,他便在此处同此人相伴一会儿。

“不过,好在还有温泉,打起精神来,泡温泉!”

宋年倒是瞧见他瞬间便恢复如常,又兴致勃勃的投入了下一件事情当中,瞧他不再失落,宋年便在一旁找个温泉,同他相对,虽然没有交流一言一语,还是觉得如此顺心。

若他宋年不是鬼,想来应该会同这人相谈甚欢,如今倒是有了几分的憾意,人世得一知己最难,得一瞧得舒服的,亦是件不易之事。

可宋年除了来此泡着温泉,还有一任务,就是孟婆怂恿那二鬼之物,那是梨花树下的一坛子酒。

那酒用这树上的梨花酿制而成,非什么稀罕物件,只是此坛子酒水最为特别。相传是千年前,有一凡人,忽有一日,在此地得以见到天神下凡,顿时崇拜不已,为了纪念此事,他便在这树下埋藏了一坛子由梨花酿制而成的酒水,如此等了一生,亦是没有得见天神一面,他却是不死心如此,便嘱咐后人,不可将那酒水轻易取出,他们要等到天神再次下凡之际,方可揭开那醇香。

这是个传说,至于真假,可信与否,自然是无从考证。

若真有此事,不知那人后代如今传到何处了?

亦或是忘了那最初的约定……

“太太太太爷爷,不孝子孙来此遵循祖宗的遗训,只是孙子福源薄浅,无缘得见那天神的圣颜,望祖宗饶恕不孝子孙。”

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将那些个需要祭拜之物取了出来,一一摆好,而刚刚他已在那温泉水中沐浴净身,此前十日,他已斋戒素食,只为了这次的祭拜做着准备。

“吾辈会继承遗志,将此事代代相承,若那日得见天神尊颜,必定洁身食素,家祭之时,不忘告慰列祖列宗,不孝子孙敬上。”

三跪九叩的大礼。

做的一丝不苟,虔诚可贵。

他倒是真的出乎意料。

这是瞧他顺眼的原因吗?

宋年嗤笑,觉得今日的他倒是昏了头脑。摇了摇脑袋,等那人走了以后,挖出了藏在那地下的一坛子酒水。

此酒水乃是人所做,被冥界做了那等标记的,自然碰不到,也碰不得。

神界同这冥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强于那弱小的人界,所以创立之处,人、仙、冥三界便立下誓约,仙界同冥界者不可干扰人界秩序,扰乱其秩序。

而人界若是一心向道,刻苦修炼成仙者,可超脱凡世,归与仙界。

若人界百年之后,肉体腐朽,进而逝去,那他魂魄的去向便是那冥界,而其中杰出之辈,通过黑白无常同判官的考核,便可归于冥界。

而他宋年未曾抉择。

他只是居住在那冥界之中,作为一个过客,只是在这个冥界待得时间略长罢了。

自然这孟婆此次带来的这些鬼里面,也就宋年一个最为合适,他们余下的俱是属于冥界之中,如此自然不可干涉那人界的因果之线。

但宋年可以。

将那坛子酒取了出来,打开封泥,扑鼻而来的是那浓郁的醇香,而那坛中之处,恍若鎏金。颜色是实打实的漂亮,宋年这般不常沾酒之徒,都有了几分喝上冲动,取了那身上孟婆那厮给他的酒囊,将坛中的酒水倒入那随身带着的酒囊里,至一半处,宋年却是停下手来,把那坛子封上,埋了回去。

“小生对你不起,这半坛子我就拿走了。”

到底他未曾全数取了去。

见着宋年离去,那刚刚离去的人又回转此地,站与那光秃秃的梨树下,身体微颤,那眼中竟全是疯狂惊喜之色。

“你,终是回来了……”

第十四章 冥界从来都不是良善之地

第十四章

“冥君,小生实在找不到那本古籍,望冥君大人从轻处置。”

宋年三日后依然没有找到搪塞冥君之物,而他自那梨落之地回来以后,就没有见到那纯良的柱子兄弟。

不过想来应该是他们受到那打击过大,这些日子,在那奈何桥上都没有瞧见他们的身影,只有那孟婆醉鬼百无聊赖的给那些个生魂布施孟婆汤。

“无妨。”

判官见冥君并没有其他指令,站立台下,冥君不苟言笑,办事风格诡异难辨,他们这些个服侍君王的时常猜不出冥君心思。

“多谢冥君。”

原以为会为难他一番,这三日以来,他宋年绞尽脑汁,过得十分煎熬,却原来这般轻巧的就可解决此事,不可谓不让他松了一口气。

“对气味敏感?”

什么?这是问他的?这阎魔不是向来少言少语的?为何会突然对他多加关注了。

“小生喜欢研究一些新奇物件,便常常需要对不同事物之间的气味进行辨别,如此比之寻常者要稍稍敏感一些。”

“那就好。”

好什么?怎么突然就好了?宋年真的跟不上冥君的思路,这阎魔说的到底是何意思?依他性格,绝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主。

“小生还有一事需要禀明判官大人,这引路蛊是柱子二位鬼差之物,小生这两日未曾见到二位,这鬼差之物,不敢私留,还需劳烦判官大人送还。”

此地不宜久留,宋年觉得什么对他不利之事将要发生,遂从香囊内取出那蛊虫,作势交于判官大人。

“不用还了。”

今日是个什么了不得日子,这尊向来少言少语的大佛,今日已经三番两次开尊口了。

这物件可是鬼差之物,让他不用还了?是要他宋年做那鬼差不成?可他一无所长的,哪一处让高堂之上那阎魔看上了?

难不成!难不成他刚刚问他嗅觉是否敏感是此意!?

“明日,去那黑白无常处报道。”

得阎魔青睐,亲自安排是这冥界之内众多鬼怪的最为荣耀之事,毕竟这阎魔是这鬼界至尊。

但这鬼怪里面不包括宋年。

他宋年只愿意做这冥界的过客,芸芸过客的一员。在那黑白无常处,他必然是要成为这冥界的一份子,他宋年不愿被烙上那印记。

“冥君,小生不愿为鬼差,请冥君收回成命。”

阎魔倒是不急,在那高台之上,看着下面那宋年,听闻他语,那一举一动,都落在他阎魔眼里。

包括那眼底实实在在的不愿之意。

“宋年,莫要不识抬举!”

判官在一旁看着那宋掌柜竟是拒了冥君旨意,她知这宋年绝不似他表现出的那般好于相处,却也未曾料到,他竟是当面拒绝,无有余地。

“小生眷恋人间风光,不愿永生永世都在这冥界之中,望冥君成全。”

即便知道如此拒绝的后果,他依旧不愿妥协。他宋年喜欢人间四时风物,可也并非人间不可,冥界虽然不似人间那般繁花似锦,可也别有一番滋味。但若是留在此处意味着他要失去那自由,那他宁愿弃了他如今努力的一切。

“不愿烙印?”

判官在一旁静等冥君下令除了这忤逆之鬼,未曾想到那高堂之上,却只是丝毫没有动怒。

“是,小生不愿。”

知他必然是会动怒,他宋年平日里虽然知世故,可他却不愿在此时用那世故去妥协。

阎魔见宋年立于台下,一脸明明白白的拒绝之意。

“那就协助。”

哎?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协助?是不是意味着他只要在需要他的时候,提供帮助即可?他宋年的理解他人话语向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今日却是在心里想了许久,这放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便是他在此呆愣了半天。

呆愣的不只宋年一个,还有那随侍在冥君身侧,随时随地听候调遣的判官。

“多谢冥君,小生必将尽心尽责。”

如今阎魔让步,这是多难得之事,他宋年并非不能够帮助冥君,只要没了那烙印束缚,他自然是可从旁协助这冥界的众鬼差。

“嗯。”

更是稀奇了,阎魔竟然还会同他回应!宋年出了这冥君大殿,半晌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宋年最近也没有在这冥界之中掀起什么风浪?怎么就让那高高在上的阎魔瞧了去?

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宋掌柜,”

宋年回转铺子中,未来得及好好消化此事,便被那大柱找上门来。

“你为何会来?”

宋年原以为还要许久,他们方能够消化掉孟婆那醉鬼带他们看的事情,不曾想竟是来的这般快!

“宋掌柜,你去救救我那兄弟,救救他!”

宋年方问完,便见大柱直接跌坐在地,宋年连忙上前拉起他来。

“你莫要慌乱,他在何处,带我前去!”

这二鬼里,数着那二柱稍稍机灵,未曾想到不能接受此事竟是他。而这两兄弟在这冥界里面认识的当真不多,这便找到了他这地。

此事后,若他们还能够好好的,他们便可在这冥界立足。

若不能够,何谈立足之事?

“你们知晓了?”

见他们如此,八九不离十怕是知道那真相了。

“是,知道了,现在倒是宁愿不知道的好。”

瞧着大柱那一脸笑比之哭还要难看上几分,这二人倒是一直身量颇高,如今瞧着这汉子,竟是成了这副含胸驼背的颓废之姿。他们两个在那人世间以乞讨为生都没能够让他们颓废至此。

“原来,冥界当真是罪恶滋生的堕落之地。”

宋年听闻大柱此语,心下一凉,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未开口。

这地方,本就是那罪恶滋生之地,无从辩解。

尤其是他们终日寻寻觅觅的恩人那般惨死之状。

那鬼差是冥界处死的。

违背冥君所定法则,私自打破生魂缘法,干涉未标记生魂之事,有违人、仙、冥界定下的约定,受活剐魂魄之罚。

此刑法将受刑者三魂七魄。丢入六界轮回之所,此法并非是让那些个破碎的魂魄投胎为那畜生之道。

丢进去,是为了让那轮回道里的生魂争抢食之。

唯有此时,猎食这受刑者魂魄不受处罚。而那些个魂魄不全之辈,为了能让那魂魄完全,自然是争相抢食之。

除了轮回之地,执行之鬼还会将魂魄抛掷别处。

而孟婆那厮带着这兄弟去寻找的那鬼魂,怕是恰巧食得这鬼差丢入这人界的魂魄,那人界亦是有不在少数的孤魂野鬼之辈,他们后悔当初将那一魂一魄丢了去,如今见到可弥补的,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此等事情,在这冥界之中算不得狠厉之事。冥界之中比之狠厉,残忍之事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可他们没见过,自然接受不了。

若是受不了刺激,虽然不至于魂飞魄散。可若是受的刺激过剩,便会如同现在的二柱一般——痴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无法面对,便选择痴傻一生,好过清醒面对那不堪的现实。

冥界没有医者,受伤者若不是自愈,那便消散天地间。

从没有他人插手相助一说。他们不习惯助人为乐,他们奉行的是利益为重。

若是你我间,有利益联系,那我们便是那笑脸相对的关系。

这冥界里多得是那利益相连之辈。

他宋年需要包打听的信息,便同他多有往来,同那孟婆之间也多是各取所需罢了。

所以才说他们二鬼过于纯良啊!

早些让他们认识到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毕竟没有什么人或者鬼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之中不是?

他宋年如今想那孟婆为何突然间如此为之,揭开那层面纱,让这纯良二鬼顷刻间天塌地陷,怕是众鬼都活在现实里,唯有他们两个在那编织的梦想之中,乍一见如此愚蠢并纯良之辈,心下稀奇,觉得甚是有趣,可终有一日,瞧着他们俱有那追寻的目标和方向,便除了那稀奇之外,升了那妒忌之心,想着拉他们一起入那地狱之中。

可宋年瞧着如今这一颓并一痴傻,他们二鬼怕是连照顾他们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大柱将那宋掌柜拉到这里方才发觉,他拉错了,可这冥界里头,如今他们除了这见过几面的小铺掌柜,竟是再也不认得他鬼,也不愿意同那些个鬼怪多说一句,错不在他们,这些他们兄弟两个不是不知晓。只是未曾料到他们竟然能够冷漠残忍至此。

就在那时,大柱突然记起,那孟婆带着他们去见那鬼之时,宋年掌柜那看着别扭,实则阻止他们知晓残忍真相的举动,就是因着此举,大柱冲到了那小铺之中,向着宋掌柜求助。

现在想来,他当时怕是谁都不信的吧,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想要再去努力的尝试一次。

为了他同二柱一直坚信的目标,为了他们从人界坚守到现在的那丝善良与希望。他不相信这个,即便再罪恶之地,也会有一个地方,从那罪恶的泥沼中,开出一朵花来。

他宁愿选择相信,因为懦弱胆怯如他们,这样想着比较幸福。

“你们,可要来我这良心小铺?”

看,他的相信也并非一无是处不是?

“你可别对小生抱有什么希冀!“

宋年看着那高大的汉子,一脸控制不住的涕泗横流,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便转身拾起那放在床榻上的包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只是因为小生我那良心小铺,过些日子正是繁忙之时,你们二鬼可在我那处打打杂,跑跑腿什么的。”

他宋年边说边往前走,一开始行得不慢,后头边说边放慢那步子。毕竟后头那大个子还需要照顾他那兄弟,他虽说无良,可也不在乎此一时三刻不是?

他这番直言,后头那大个子只知道咧着个嘴傻笑!

“小生只包吃住,可不给工钱的!”

如此说了,后头那俩竟是笑的更大声了。

“俩个傻小子!”

第十五章 冥界枉死城的工作狂崔府王

第十五章

这大柱二柱在禀明判官以后便在这良心小铺住了下来,宋年也去黑白无常那里报了到去。眼下这冥界之中,无甚地方需要用到宋年之处,他便在和小铺之中,打理事情。

第一件便是找一间稍大的房子去。

他这良心小铺,铺如其名,很良心,也很小。这不,这两个伙计来了以后,觉得无端端拥挤起来。早上他宋年起来转个身都能够碰到二柱,被这傻小子乐呵呵笑上半天。这鬼痴了以后,行动如今看来无甚区别,只是终日里咧着个嘴同那些来来往往的行者笑意满面。

如此,宋年觉得他当初想要找个笑模样的伙计这打算也算是实现了,至于这大柱,那干起活来,十分的得心顺手,未到半日,这宋年交代的大小事宜,一并做个干净麻利。

宋年虽然被他们二鬼大早上堵在这房内,磕磕碰碰了一回,可也只觉得这房子该换个稍大的了。

足以见得他是满意的。

如今有着大柱帮忙,他为了那鬼节准备的事情,也进展十分顺利。如今,稍稍空闲下来,便想着给他们二鬼物色个住处去。他们二鬼原是有住处的,奈何如今他们辞了那黑白无常之职,自然是不能够住在那鬼差之所,他宋年的小铺地方太小,装下这两个大汉便再没有多余的地方放置他搜罗的那些个物件,思来想去,这地方他是一定要找的。

在这冥界之中找房子,非那枉死城崔府王不可。

这崔府王乃是这地府之中最大的房屋管制之地。

据说这崔府王并非是寻常鬼怪,他曾经在少年时,修习那仙界之法,此人生时悟性极高,遂年纪轻轻便有大成,有望在他有生之年位列这仙界地仙之位。

此等经由几十载便能有所成的人士在这人间颇为少见,一日那天界诸仙无事之时,在一旁无事手谈,便在无意间提及此事,针对这崔府王何时何地会位列这地仙之位,多方讨论,最后竟是引起不小的争论,天界这些年颇为安宁,这神仙之辈最为欲望淡薄,却是在这地方起了不大不小的争论。

一位仙人预测这崔府王慧根深重,必然是天资颇厚,若是他能够见到那仙身的蓬勃紫气,那便可表明此人十年之内必然会在这天上与他们相见。

而那两位争执最为激烈二位便化作那凡人模样,立在那崔府王府邸上空,等着那修习之辈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结尾崔府王自然是见到那神仙身上的蓬勃紫气。

可他却是半道之上弃了那修仙之道。

而那扰乱天界与人界秩序的二位神仙被天界司法之神知晓之后,则是被贬下凡间,经历那生老病死之苦。

崔府王,未曾入得天界,却是任由自己生老病死,来到这冥界之内,在他来这之前,这冥界之内便听闻了这崔府王的大名,继而得见真人之时,便是十分好奇他为何舍了那修仙之道。

只见其慢条斯理的说出了那困扰着冥界众多鬼怪之谜。

“这帮神仙太闲了,没意思。”

他崔府王者轻描淡写的一句,让这些在地府等待着下世轮回之鬼,如鲠在喉,咽不下,也不知如何吐出来。

可崔府王才不管这些个鬼怪如何看待他此行,他来这冥府可不是同这些个鬼怪之流谈天论地的,他看不上那群只因为对他好奇,便下凡来试探他修习成果,此无聊之事让他对着天上那群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神仙大失所望,他便中途折返。

这人界他生活了许多年,无甚不好之处,却也没有其他吸引他崔府王的地方,于是他便把这主意打到了冥界的身上。

说干就干。

来这冥界第二天,他便登门求见这负责此枉死城的五方鬼帝,因着他虽然中途断了那修习仙道,但那修习所得的法力依旧在他之身,所以他这仙不仙,神不神的模样,便被那五方鬼帝判为那鬼仙之位,见他如此积极,便将这冥界之内的百姓定居之事交由他处置。

这崔府王不知这五方鬼帝是何打算。

这冥府当时正处于那极度缺乏人才之际,若是这崔府王能够被留在这冥界之内,那么冥界的可造之材便有多了一位。但冥界那时不知有何方法可留下这崔府王,毕竟此鬼可是连那天界都未曾放在眼中,他之所以积极主动来此处同他们毛遂自荐,亦不过是寄希望与这冥界之中可有让他觉得有趣至极的地方。若是在这冥府之内,他再不能够得偿所愿,他们这些冥界的鬼怪们毫无意外的猜测着崔府王把他自己搞的魂飞魄散都是可能之事。

如此,他们便把这冥界的鬼怪掌控之事给了这崔府王。

自然这掌控之事仅仅指的是如何妥当的安置这冥界之内居住的众多鬼怪之流。

毕竟,那时候这冥界之内最为混乱,虽然说这冥界之内早已是个龙蛇混杂之地,可还是需要出来一者,将这混乱的局面梳理梳理。

崔府王其对这管理之道颇有心得,不出一年之内,这冥界内的百姓之流便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虽然每日都有那些个 生魂入得了这地府之内,可崔府王硬生生将他那枉死城的一波手底下鬼差管理的服服帖帖,办起事情来那是雷电风行的,如此得力手下,办事情漂亮体面,却是让着崔府王少了不少的乐趣,自然是又起了那腻歪的念头。

这枉死城的手下们,为了防止他这顶头上司做那甩手掌柜,便每日里处理那些个事务以后,变着法子的找着乐子给他。这才将这鬼仙拖在这冥府里这许多年。

不过,这些年来,这些个鬼差做的多了,再没了那新意,整日里战战兢兢的,唯恐那崔府王离了这冥界。

瞧他们这番用心,这崔府王倒似乎开了窍一般,同这些个战战兢兢的手下言语他不会离开这冥界之中。只因他在冥界生活的这几百年来,倒是活的颇为舒适,如此自然是不愿意再离开这冥府内,另寻他处,此番那些个冥界的鬼差放下心来。

这崔府王如今不在那枉死城里身居高位,他退了这官场以后,便做起来这冥界的房屋生意,因着他那名声在外,未及几十载,又让他做个风生水起,风闻冥界之内。

他的房屋,别的邪祟之流不敢轻易的损坏,这冥界的大多数流窜的混混流的邪祟们,全都不敢将这主意打到那崔府王的头上,于是,在这冥界之内,这些个商铺之流,居家之所,全都找上了这崔府王。即便如此,这房屋的价格,亦是算得上公道。

崔府王的家业遍布这冥界的各个角落,名副其实的冥界大亨。

但是他们的交易之地却是只有一处,便是那枉死城内。而那掌柜者便只有崔府王一个。

他不是招不起那些个伙计之流,掌柜之才。只因为他不愿意将这件事做的同之前一般,让他最后无事可干,在一旁寂寥得很。为了杜绝此事的发生,他独挑大梁,孤军奋战。如此繁重的事务,这许多年来,他竟是做的津津有味,乐此不彼。

而若要买卖房屋,必然是要去那枉死城里见那崔府王一面。

这见到崔府王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如何安全的到达那枉死城里。

这枉死城里收留的全是那枉死之魂,何为枉死之魂?这由于自杀身亡、天灾殒命、被他人谋杀致死者,皆称为枉死。此些个枉死之人,这阳间寿命皆为半途中断,如今原有命数尚未行完,所以在这枉死城内,这些个没有走完那命定之路者将要继续他们那命定之路。

但是,这命定之路不可能与他在那人间之时一般无二,毕竟此地乃是那冥界之中,他们可以在这枉死城内自由走动,也可登上那望乡台,遥遥的望上那人间亲人两眼,若是再无亲故,他们亦可以登高处看着当初害他们之人是否已经伏法认罪。若是这命定之路走完,那些作恶之人受到报应之后,他们便可以转世投胎去了。

可这非正常死亡的,并不包括一类人。

那便是在战争之中,为了保卫国家,而不得已马革裹尸之辈,他们为了国家牺牲小家,如此忠义之士,自然是到了何处都会颇受赏识。

而那枉死城内自然是不会关押这些人。

他们一般到了这冥界之内,因为在战乱之中失了那四肢,如此有损忠义志士形象,这冥界也不会让他们如此模样投胎转世,必然是给他们一副完整模样方能够让他们再转人世。

此为赏善罚恶之行。

此与那些个无功德的枉死之徒不同。

并且可在此之前,那些个无功德的枉死之徒在这枉死城是没有自由可言的。他们同冥界其他的百姓不同,他们不能够接受到那些个来自亲人的祭奠之物,他们亦是不能够如其他鬼怪一般在那鬼节之际登临那人界,去看一眼那人间的牵挂之人。他们只有在这枉死城关押期满后,方能够像一个正常的生魂一般。

所以,这枉死城里的鬼都是那穷鬼啊!

他们没有收入来源,如此这枉死城里聚集了这冥界之内,最富和最穷之鬼。

穷鬼,他们以和为生?

自然是乞讨。

第十六章 枉死城路上遇到傻鸟一只

第十六章

“掌柜的,可要我同你一起去?”

大柱瞧着宋年在一旁收拾行李,知道他要去那枉死城。那地方他们才来这地府不久,并不知道那里面具体是何模样。这不,今早儿大柱找个出去给掌柜的买早茶的时机,同那些个吃早点的食客们多方打听打听,这打听的结果让大柱越发的担心了。

旁边二柱,听了兄弟此语,不知道是何意,却是也抬眼瞅着宋年,那眼里倒是也能看得出几分担心之意来。

此事怪不得大柱二柱。

而是宋年这模样在这地府里,算得上弱不禁风的。虽说是个大男人,嘴皮子虽然不快,可那说出的话倒是能够堵的别人一愣一愣的。可这身子骨,真的不能够算得上结实,他们倒是听说过宋掌柜的身子骨那可是一点一点的复原回来的,中间费了不少年月,这次若是去了那枉死城有个闪失,这许多年的努力不是付之东流了吗?

“掌柜的,实在不成我们就这样挤挤吧!”大柱觉得十分受之有愧,若不是他们兄弟找到这宋年,他也不会需要去找那崔府王,过那枉死城。

“在铺子里守着店同你兄弟。”

宋年倒是不以为然,这枉死城他虽然只是知晓,未曾踏足过,可也并非什么禁忌之地,如同桃止山那般的不都让他闯了过来吗?

““我一定会在鬼节前夕赶回来的。”

这店里生意最为好的时候便是那鬼节来临之时,今年他是倒是成了冥府的协助者,狐假虎威的,他宋年吩咐着那些个被派来的鬼吏们做的七七八八了。许是他被冥君钦点的事迹在这冥界之中广为流传,这些个来帮忙的鬼差之流今年办的特别的合他宋年的心意。

所以他才会有这趟的出行打算。

大柱见掌柜的主意已定,旁者难以更改。

宋年同大柱兄弟二鬼告别以后,朝着枉死城赶去。这枉死城虽然离着这奈何桥不远,可是为了区分开来,这枉死城外还有一层的屏障之物。

到枉死城前,需得行一段暗黑沙城。这沙城将奈何桥连同这冥界大街小巷与那枉死城分开而来。这向着奈何桥连同这冥界大街小巷这一侧俱是铺天盖地的黄沙。

此为沙城。

在这沙城中,无一漂浮之物。

这是座不断坠落的城市。

天空之中除了那灰黄色的沙子外,便再也没其他。至于为何说这是座堕落之城,只因为此地哪怕是那大罗神仙来亦是只能够徒步前行

虽然这沙城不好过,好在它同这奈何桥相距不甚远,两日即可。

宋年行到沙城下,取出那包裹里的面巾,用此物捂住口鼻,这沙城飞扬之物内含阴郁之气。

此等气息,对他宋年这身无长物的生魂而言,不是什么有利之物,就连他这捂住口鼻的面巾都不是什么寻常物件,这全身上下,除了那两只眼睛,宋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此等装扮不只这宋年一个。凡是入得了这枉死城,各个都需如此装扮。

宋年在这沙城之下,找找可有商铺这类,他要与此处补给些水和食物。

他身死之后,无需食谷,修行之人,会以天地间的灵气为食,而这冥界之中,自然是无那灵气,但是他们也无需食用食物,只因无了那肉体凡胎的束缚,轻盈游荡四周,花不了他们多少的气力。

可沙城是不同的。

他宋年死了这不知多少年月以后,竟是再一次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脚踏实地,还有那沉重的魂体,倒是让他产生再次轮回入世的错觉。

这劳心劳力的,自然是要补充水和食物,为了补充体力,他最好以食物代之。

好在让他宋年寻到了一家。

|“老板,给我些食物和水。”

宋年掏出袋子中钱币,递给老板。

这沙城行的是冥界之法,收的自然是那冥界的钱币,宋年曾在人世间走过,知晓以物换物,交之以钱币,换之所得。

私以为,此法最为方便快捷,各取所需。

“好嘞,客官拿好。”

掌柜的倒是手脚麻利的很,不多时,便将宋年要的食物和水装置妥当,既然一切准备就绪,宋年便出发前行。

“来自人间?”

未及走上两步,这身后倒是出现了一鬼,悄无声息的同他打了招呼。让这一路以来,都没有说话作伴的宋年吓了一跳。

“阁下不该自报家门?”

如此莽撞之类,他宋年不喜,既然除了两只眼睛外,俱是看不到是何模样,他宋年到也不需要顶着张笑脸,与众同乐。

此等的,他便不爱搭理。

“在下是个地仙。”

他倒是回答的爽利,好似一点都不在乎宋年语气里的不喜之意。

听闻此语,宋年便多看了两眼,这鬼身上倒是隐隐可见那紫气东来,没想到人间都能修的此身灵根,想来下辈子此鬼的命途必然极好。

不过可惜的是,他倒是中途来了这枉死城。

“阁下是如何殒命的?”

见他不介意,宋年倒是觉得此鬼倒是有了可取之处,便不似那般的斤斤计较,既然同路而行,不可能一言不发。如此闲聊,也可做那路途之上的消遣不是?

“被雷劈死的。”

他倒是实诚,别人怎么问,他便如实告知。为了害怕别人不理解,还解释了一番。

“我那日在那枝头,因为修炼时间长了,打了几下瞌睡,而后便立在枝头睡了过去,在睡梦中,觉得耳边轰隆隆的声响,未及睁开眼躲避,便被那天雷给击落在地,这不睁眼就到了这枉死城了。”

宋年听着他在那处说的起劲,听闻他刚刚的枝头什么的,宋年总算是明白了。

“你不是人?”

“嗯,我是松鸦。”

宋年倒是不认识松鸦,不过听传言松鸦也是能人言的。

“鸟类修习成仙成精,实属不易。”这鸟禽类原就三魂七魄不全,如此还能够修习成仙成精,看来这松鸦倒是心性坚定之辈。

“不易不易啊,我今年差一点在那山林里被活活饿死。这说起来啊,还要怪那场大雪,把那些个食物埋得严严实实……”

“……”

宋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话题开的不是时候。这松鸦竟是如此聒噪之辈,是他记忆久远了?为何这鸟类竟是成了如此轻浮多语之辈?可他的近亲乌鸦,一年到头,把自己裹在那玄衣里也未曾有他这样的聒噪不安。

“你可有名字?”

为了打断那松鸦的喋喋不休,宋年只好岔开话题。

“凡文。”

凡文,倒是叫了这个名字。

“怎么?你识得此名字?”

松鸦见着自己报出来名号,倒是让刚刚在身旁的这鬼明显的顿了一下。

“不曾。”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识得。”

见着宋年无甚异样情况,松鸦想着莫不是刚刚他何话触动了什么。他曾经蹲在那树枝之上,见过一窃贼,因为偷完东西后,看一女子洗澡,便被那村民们逮到了,围了起来。众人质问他是不是偷看了谁家大闺女洗澡了?瞧见他刚刚看了洗澡的女人时,他便是如此微微一顿。

松鸦觉得跟眼下情况十分相像。

“为何来枉死城?”

他一个鸟类都能够修成正果,那道天雷,与其说是不小心劈到他,不如说是他的天劫将至,这松鸦比之人类都有修仙之资,他当时死了,怕也不是入了这枉死城吧?

若是天资过人,留在仙界方是正途。

“我喜欢这里。”

盖着严严实实的脸上只剩下双眸子,熠熠生辉里的喜欢倒是半分不假。

喜欢啊,若哪日不喜欢了……

“我说的不对吗?或者我不应该喜欢?”

松鸦见着这鬼倒是奇怪,问了他的话,他答了,他倒是欲言又止的停了。

“不是,赶路吧。”

这鸟修行的智慧杰出,只不过这心性倒是犹如稚子一般,人间有一句“赤子之心”,怕是用在这松鸦身上倒也符合。

他一个鸟类都能够修成正果,那道天雷,与其说是不小心劈到他,不如说是他的天劫将至,这松鸦比之人类都有修仙之资,他当时死了,怕也不是入了这枉死城吧?

若是天资过人,留在仙界方是正途。

“我喜欢这里。”

盖着严严实实的脸上只剩下双眸子,熠熠生辉里的喜欢倒是半分不假。

喜欢啊,若哪日不喜欢了……

“我说的不对吗?或者我不应该喜欢?”

松鸦见着这鬼倒是奇怪,问了他的话,他答了,他倒是欲言又止的停了。

“不是,赶路吧。”

这鸟修行的智慧杰出,只不过这心性倒是犹如稚子一般,人间有一句“赤子之心”,怕是用在这松鸦身上倒也符合。

这越是往前走,这沙城的戾气越是加重,宋年只好取出之前准备好的抵御物件,顺手丢了一件过去给那身边的松鸦。

“拿着。”

松鸦见着身边的鬼丢了一个东西过来,双手连忙接了过去。看着手里那亮晶晶的小珠子,甚是喜欢,作势便要往嘴里塞。

“不能吃,吐出来!”

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这松鸦可算是宋年见到的奇特的种类了。

他宋年也是不正常,不然东珠如此珍贵之物,如何能用在这才第一次见面的鸟身上?

难不成只因为那个名字不成?

不过既然送他了,便不准备收回。

即便这松鸦算得上根基上佳,若任由这暗黑沙城的森然之气侵蚀,结果不过是早夭罢了。

虽然他现在算个地仙,可若是受了这森然之气,说散就散了。

“你可去过东海之极的后岛?”

见着宋年让他吐出来,松鸦倒是听话,急急忙忙的将那珠子吐了出来。

“未曾。”

他作为一只松鸦,这辈子的修行之地便只有那座山林,再远的地方,他便没有见过了,至于他说的东海之极,他竟是听都没听过。

果然。

宋年听他此语,给他个收下的眼神,便见他小心翼翼收于腰侧荷包内。

“若是那日有机会了,你去东海之极的后岛一趟。”

“……”

明明都没有去过,为何要让他去东海之极的后岛?

还有,他怎么觉得这话不是对着他说的呢。

第十七章 崔府王的傻鸟儿子

第十七章

“刚刚多谢你,余下的路我带你御风飞行吧!”

松鸦倒是实诚的,感念这鬼送他那亮晶晶的珠子,他们鸟类最喜欢这些个亮晶晶的。

“喜欢?”

宋年转身看松鸦,这鸟倒是对着那东珠恋恋不舍,在手里多番把玩。

“嗯嗯,我特别喜欢!”

“那就送你了。”

“真的!”

松鸦原想着要还给他了,还特别的恋恋不舍,未曾想到,他竟是送给他了。

“你真得太懂我们鸟了!”

“要是你还活着,我肯定愿意让你养着。”

宋年瞅着这松鸦倒是个直肠子,想到何处便说到何处。

“谢你抬爱,养你就不必了。”

这到时候若是让那小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跟他闹腾呢。

“我们松鸦长得不好看吗?”

一般豢养鸟,都找样貌好看的。可松鸦倒是不属于那长得磕碜的,真要说起来的话,还算得上顺眼的。

“这倒不是,是我原本养着的比你好看。”

宋年说的是实话。那傻小子虽然是个别扭的性子,可这外貌比之松鸦是好看上不少。

另一个倒是性子谦和些,与他那氏族的本性相悖,可也是个极好看的。

松鸦听了倒是无甚大反应。

这世道上比之松鸦好看的,虽然不多也是有的,他们还不至于在这个地方纠结。

“那好吧,原本我还想着换个人养我,不然我整日里都要对着那个老头子……”

宋年瞅着这松鸦倒是甚好。

若不是他确实养了两个,他还真的指不定捡了回去。

想起他养的那俩来,宋年倒是没有注意这松鸦念叨的是何事。

“那你一会儿抓紧我的衣袖,仔细掉了下来。”

“好。”

他们这鸟一族,这翅膀是需要时时梳理梳理的,他之前倒是没发现,这松鸦的羽毛倒是油光水滑的,按着这鸟类的习性,他们最是喜欢那上蹿下跳的,即便是个矜持的,也不可能有如此成色的尾羽。

“凡文,你可是被人养着的?”

小心避开可能抓疼的地方,宋年攥着他那羽毛变成的衣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养着我的是个鬼仙。”

这枉死城之内,除了那崔府王,还未让他宋年听说过第二个鬼仙来。

原来这是崔府王的鸟。

这便能够解释,为何这不是枉死,只是受天劫的鸟却是来了这地府枉死城之中。

崔府王为何留他宋年倒是能够猜出几分来,可这鸟却是愿意在此,宋年倒是觉得他那一开始说的喜欢,有了几分诚挚之意。

“到了前头,我把你放下。”

这眼见要到了枉死城的城门口,松鸦只当宋年是个枉死之徒,到了这城里自然是要分道扬镳的。

“你进了那枉死城里,莫要害怕,那城里的公公婆婆,兄弟姐妹们都是很好的。

想着宋年送他东西,他也算是这枉死城的半个主人了,便给了宋年一些忠告,这些就算是他给自己这颗亮晶晶石头的回礼吧。

不然的话,回头那老头定是要说他不知礼数了。

“小生听说入了这枉死城,是要留下买路财的?”宋年见着这松鸦纯良,倒是眼含笑意问出了声。

他宋年出门的时候,对这买路钱是有耳闻的,如今目睹,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可若能够借着这松鸦,让那些个买路财省下一笔岂不更好?

虽然那些个买路财只是皮毛,可如今在这小铺里,他还有俩个需要养活的,不能够不精打细算不是?

“不用不用不用,你以后就是邻居了,他们不收邻居的买路钱。”

“哦,他们只收同老头打交道的,会多一些,那些都是富足的,没大碍的。”

果然宰生客。

他宋年勤勤恳恳经营,没那些个富裕之地让他们平白无故讹了去。

“松鸦,你倒是算的上小生这路上识得第一个朋友了。”

松鸦有朋友了。

这句话听的他什么开心,这臭老头整日里管着他,不让他出去,他松鸦正经的朋友都没有一个,未曾想到这回来的路上倒是让他结交了,这果真机缘不可测。

“你也是我松鸦的朋友。”

“若是你以后在这枉死城里了,可以去崔府王那里找我。”

以后在家里,他松鸦不会觉得无聊了。

“你若是没有地方住,就去崔府王,那里的房间多了去了。”

那个臭老头,有钱得很,他住的房子很大,里面有很多很多房间都空置着。

“不然,你别找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们住在一起,那样子我天天都能够见到你!”

松鸦觉得这个鬼,比那臭老头合他心意,若是他住到那崔府里,指定比对着臭老头来的开心!

这个鬼可是十分懂得他们鸟类的。

他松鸦给自己找了一个了不得的玩伴,不,是朋友。

他松鸦的朋友。

“那小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年眉眼带笑,轻轻松松接了这话茬。

“嗯,从命从命。”

松鸦拉着那宋年,连同那脚底下都开始无意识的蹦跶起来。

宋年瞅着那双欢呼雀跃的腿,任由这单纯的鸟拉着他,进了那崔府王。

崔府王整理一下那下面仆从送来的账本,独自在这硕大的崔府里头核算。这些个账本,禁不住他仔细瞅上多久,毕竟这些个数目之前都是经过他之手,差不离哪里去。

如此,走神一会儿,他便想起那只叽叽喳喳叫唤不停的鸟儿子来。

这鸟儿子是他那群手下寻来的。

那些日子,他倒是在这待得够了,想着不如他入那六道轮回,尝尝不同的机遇去。

可是那群鬼差怎么可能依他。

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他们这老大的。他这心思可不是奔着投胎入那人世去的。人世他已经历经过,如此自然不愿再去一次。

而若他奔着那畜生道,亦或是其他罗刹鬼道,他们到时候去哪里找他去!?

所以,这些个鬼差,聚在一起合计合计着给崔府王寻个物件解解闷。而恰巧那时有一鬼差押着这松鸦来了这地府。

这松鸦原就是个唠叨的,这一路走来,押着他的鬼差将他的来历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不,他们这鬼差聚在一起,一想,这不就是他们老大的翻版吗?!若是将他送给老大,他们两个也算是相配不是?

这群鬼差如此想,可却是不敢动手将那鸟儿拦下,此行迹是有违他意愿的,若是强留,这后果是何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于是,便把这事报给五方鬼帝,这鬼帝听完后,直接给他们找了个生前善养鸟的生魂送了去,短短数日,便让这个鸟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冥界里。

既然他已经愿意。

那留在冥界是留,留在这冥界枉死城也是留,如此自然算不上有悖生魂意愿,干涉三界法度。

这不,他崔府王就从那群手下那里见到了这只鸟儿子。

那小子,原本就是个学舌的,自打能够成精化形了以后,整日里说个不停,他崔府王喜欢安静,让这小子闹上俩三天就想把他赶出去。

可这乍一下这些天里都没有瞅见他,又觉得自己耳边太过清净了些。

这不,又念叨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臭老头,我回来了!”

正说着,这松鸦便把宋年带回来崔府,在这大门口,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你个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乍听着这声音,崔府王觉得十分熨慰,这鸟儿子在他想他的时候就蹦跶出来了,这感觉他倒是头一次体验。

好在不赖。

“臭老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送我的那什么灰溜溜的破石头,让我在那城外面,差点回不来了。”

松鸦想到这地方,从怀里把崔府王给他的那玄色石头丢了过去。那块石头乌漆嘛黑的,哪有他朋友送他的那块来的好看。

瞧着手里那块完好无损的挡厄石,这枉死城外那沙城的威力,虽然他崔府王不经常走动,可也是知道的。

这鸟儿子身上有多少修为,他亦是知晓。他那鬼仙的名头,只不过是那群手下眼见他崔府王喜欢,为了讨他欢心,便顺着叫了这鬼仙之名,他有几斤几两,自己怎么不清楚?

所以每次把那傻小子赶出去后,都把这挡厄石塞到他衣服里。这石头替他挡了那沙城的阴厄,回来的时候便会变成那普普通通的石头,可这完好无损的鸟儿子同石头都在他面前。

这就值得玩味了。

“阁下既然来了,何妨出来一见?”

这傻小子什么鬼都往家里领,这脑袋一根筋的玩意儿,他那群手下哪只眼睛看到这傻鸟像他崔府王了?!

宋年原在一旁,听着这“父子”在这嬉笑怒骂,倒是发现这崔府王不为鬼知的一面,原想着等他们说完之后,他再现身同这崔府王相见,谁知竟是让他先提了出来。

这些微的差别,让原本有可能占着上风的宋年一下子陷入被动之势。

他宋年成了这拐骗崔府王这鸟儿子的不法之徒了。

“小生宋年,见过崔大人。”

崔府王瞅着那傻鸟身后走出一鬼来,身形单薄,模样算的上周正,这行走间倒是见得出所受教养,这鬼生前怕是个书生世家出来的。

“你来此何事?”

最会花言巧语的莫过于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文弱书生,虽说他家这傻鸟,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可若是说到那斗智斗勇,怕是被鬼卖了都帮别鬼数钱的傻玩意儿!

“臭老头,他是我请来的朋友!”

看看,看看,这傻鸟还替他说起话来了!

第十八章 宋年,你终究瞒不住了

第十八章

“给我滚回去!”

这傻鸟在这里给他崔府王丢人!

“哼!”

松鸦就知这臭老头不愿接待他领回来的!可他如今第一次交到朋友万不能让这个臭老头得逞了去。

便把宋年护在身后,宋年见那挡在自己身前的松鸦,眉间又暖了几分。

“不成器的东西!”只见崔府王大手一挥,这化形成精的松鸦竟是让他打回了原形,软塌塌的摔在地上,宋年伸手接他,却是让崔府王一挥衣袖,震开一丈开外。

“不听一语,就动手,鬼仙待客之道当真奇特!”

宋年虽说受他一击打,却是站了起来。擦去那嘴角的鲜血,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同狠意。这许多年月,费尽心力拼凑而来的这副身躯,当真是太没用了,受了这区区一击,便如此大受损伤。这般轻易的伤筋动骨可让他撑不到那最后啊!

“待客之道,阁下也算是客?”

他崔府王虽说是久居这枉死城,可也识得刚刚那个鸟儿子手里拿着何物——东海之极的无极东珠。

这生魂竟是将此物赠予他者,只凭此行迹他就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东海之极是个禁忌之地。

东海之极,叛离天界,叛离冥界,独立一派,与人、神、鬼三界断绝关系。

他们从数千年起,已经同这三界六道断绝关系,而这无极东珠乃是东海之极的独一无二的宝物,此珠只产在东海之极。

此物可让仙神得以入冥界,毫发无损。

这冥界之中,没有这天地灵气,无法给修仙者提供那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若是天界之仙,踏足冥界之内,必然会仙体有所损伤,而这执东珠者,可无往而不利。

穿梭与这冥界之内。

如此,怎可将这眼前生魂当做泛泛之辈?

“自然,在下今日来同崔大人谈一笔生意。”

宋年知晓这崔府王识得此物。

他当时送那无极东珠与凡文时,也并非全都是无心之为。

这冥界之中若是还有鬼怪识得,那崔府王无论如何都算一个。

此物若是单单在那东海之极,算不得什么顶顶稀罕的物件,如今这般可遇不可求,也只是因为如今的东海之极的岛主下了命令,东海之极与之外界断绝一切瓜葛。

依着他那执拗性子,这珠子怕是连一颗都不会流出。

他倒是认个死理,这许多年来,性子倒是未曾有变化。

而那东海之极有地仙耐不住寂寞,从那处骗了门禁口诀,逃了出来,与这人世间多番逍遥自在,等他过了百十年,觉得无聊至极,便寻思着找些事情来做。

而这事情便是收个徒弟。

这许多年过去了,若是不细细追究起来,这地府之内怕是都忘记了,他崔府王是那东海之极地仙的徒弟。

“在下,想从崔大人手里要了那幽冥间的一块宝地。”

幽冥间,冥界恶鬼滋生之地,那地多有射猎魂魄之事发生,冥界生魂无不离那处远远的。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生如今只是这冥界之中,良心小铺的掌柜。”

见他追问,宋年笑着答道。

听闻此语,崔府王便将眼前的生魂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心中的疑虑是越来越重了。

另一边大殿之上,判官与崔府王有着相同的困扰之处。

“说?”

阎魔处理完手中事务,抬头便见到判官在那微走神,她向来不会如此。

“是,冥君,属下的管辖黑白无常来报,那宋年出入那枉死城。”

她今日收到派去监督宋年的黑白无常来报,宋年独闯枉死城。

“何故?”

“宋掌柜的铺子收留了属下的两个残兵,他们兄弟在那铺子里做伙计,从他们打听的情况看来,这宋掌柜在准备向崔府王租房子。”

因为店铺过小,装不下如今新加的伙计,这掌柜的便想要租一个更大的房子。这些个由头,放到判官这里,乍一听觉得合情合理,可仔细追究起来,总是透露着一丝丝古怪。

“他可进城?”

“禀冥君,宋年路遇崔府王所豢养的鸟儿松鸦,同那鸟儿入了那枉死城。”

借着一只鸟,他安然无恙的进了那城里。他这眼光倒是好的很,会寻到这如此凑巧的人物。

可若是这一系列都是凑巧的,这些也太过巧合了。

“冥君请放心,属下已安排人员前去小铺监察,若是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他们俱会前来汇报属下。”

“那松鸦。”

“是,属下亦会派鬼差去监视那松鸦的一举一动,属下让他们小心些,莫要让崔府王察觉。”

这崔府王是五方鬼帝的下属。

五方鬼帝,是这冥界当中天生身份尊贵的高傲魔族,他们统领这冥界的枉死城之地,如今,阎魔管理冥界大小事情,面面俱到,他们也挑不出毛病来,可若是让他服从阎魔的调遣,一时半会儿,怕是也不能够让他们轻易的服软。

如此这两方之间,便保持这微妙的关系,那边的五方鬼帝时时刻刻都在提高自身修为,准备在下次的竞争冥界之君中拔得头筹,把属于纯种血统的尊容抢了过来。

自然阎魔亦是不断地自我提升。

五方鬼帝同这阎魔之间,如今说不上是好是坏,好在冥界这摊子眼下还是风平浪静居多。

“好。”

宋年不管这许多,他只管如今这第一步,他达成了。

崔府王答应将那幽冥间给他。

剩下的便是他宋年自己该谋划谋划的。

“朋友,你不在这里陪我吗?”

这松鸦倒是醒了过来,看着宋年要走,急忙出声相问。

臭老头没有阻止他。

刚刚他醒了,以为他就要失去第一个朋友了,却是发现他这朋友在他身边,完好无损。而那臭老头却是一副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他这朋友果真厉害!

他松鸦还未见到这臭老头不舒服的时候,多半时间里,他都是那个让别人不舒服的。

“我还有事会来麻烦崔大人,我会回来的。”

“那……那你还会给我带这亮晶晶的石头吗?”

宋年若是要走,松鸦也不能捆着他,便只能够希望宋年早点回来,给他带些亮晶晶的东西回来。

“会的,你要把此物收的严实了,莫要让别人瞧了去。”

这东珠说给他自然不会要回来。

可这却是不能够让别人瞧了去。

若是不懂的,还可以掩饰一二,若是稍微有些印象的,这对凡文来说,都不是件好事情。

“给我。”

崔府王知晓宋年是何意,也知道此事是为了那鸟儿子好。

“我不!这是我朋友赠予我的!”松鸦不愿将这个宋年送给他的东西交由臭老头,若是他哪日翻脸了,松鸦便再不能够要回来了!

“凡文,你将那交给崔大人,此物被我抵押在崔大人处,做那进枉死城的买路财用了。”

原来,因为交了买路财,这臭老头方放了他那朋友吗?松鸦不甘愿把东珠交给崔府王,却也不想让他朋友被这老头扣在这枉死城里。

如此,他便极不愿意将那东珠送到了崔府王的手里,为了防止自己舍不得,连看最后一眼都没有,转身飞走了。

“我让这小东西伤心了。”

宋年看着那别扭的小东西飞走了,无奈的笑着道。

下次,他再回来,定是会给这小东西带来那解闷的新鲜玩意儿的。

只是暂时要委屈他一下了。

“无需在意,过些日子,他便忘了。”这是他养的鸟,他崔府王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性,如今这档口,自然是不能够任由他的性子来。

“我也养过鸟,还是要精细些的好。”

这鸟类最是需要精细的打理。无论是饮食还是沐浴,亦或是梳理他们的羽毛,这些样样都是要精细着来。

“是,您说的是。”

崔府王恭谨的答道。

“不必远送,今日多谢崔大人。”

帮他一回,后面有多少风险,他宋年还是知晓的。原不想要掺和任何的人或者鬼怪进来,果真是天不遂人愿,他终究还是拉了外人进来。

“慢走。”

崔府王看着宋年的身影消散在那枉死城的迷雾之中,方转身回了那崔府之内。

安慰安慰那只鸟儿子。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些强硬的手段吓一吓他,省的这小子撅着屁股一个劲的跑。现在不比过去,要小心的应对。

至于刚刚宋年说的精细的养着,他养的松鸦可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凤凰一族。

凤凰乃神鸟,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自然是要精细养之。

可他这里养的只是那普普通通的松鸦。如何同日而语,精细养之?

宋年解决此一事,顿觉身上轻松许多,如今在这枉死城,周旋一番,倒是也让他如愿以偿,如今事情已成,他便想念起那良心小铺温暖舒适的床塌来,这小铺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宋年这些年来,一点点的寻着称心如意找来的。

如今,他要搬离此处,还有几分的不舍之情。他宋年当真是在这冥界之中待久了,竟是对着这里都有了那留恋之感。

如此,不知是算好,还是不好?

“掌柜的,你回来啦!”

大柱一大早起来,将这良心小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在这院子里清扫之时,抬头便看到宋年立于小铺前头,像是在这院门前驻足良久。

“嗯,我回来了。”

他宋年这许多年以后,也成了有人候他回家的。

第十九章 中元节,小生静候各位光临

第十九章

“大柱二柱,掌灯!”

中元节终是到了。

大柱瞧着今日宋年宋掌柜一身的鎏金带暗紫长衫,束发加冠,比之平常分外不同。

这声音比之平日里都高亢三两分。

“是,掌柜的。”

良心小铺的掌灯,乃为昭告事项。

冥界良心小铺,其实要真的言明,算不得小。至于那日宋掌柜转不开身来,多半是因为他习惯这小铺的大堂内只他一鬼。

这不,灯火之下,大柱突然发现平日里藏于那昏暗之中的小铺在这灯火之中仿佛涨大了几分。

“掌柜的,掌柜的!我们铺子活了!”

原想着是他错觉,可当大柱细细打量之际,吓他一跳!这小铺何止是变大了,它是在动!缓缓的移动!

“莫要惊慌,我只是将它唤醒了。”

“唤……唤醒?!”

房子,不是死物吗?还能够唤醒?!谁来告诉他,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睡了一年了,也该起来干活了,二柱,去把那边灯火加多些,喂饱了,不会耽误今日的事情。”

宋年瞅着大柱倒似傻了一般。无法只能够叫二柱搭把手来。

“加火咯……加火!”

二柱手里举着青蓝色火焰,将那门厅之上鬼面灯笼取了下来,学着宋年样子点燃那灯芯。

灯芯着了,那火不是二柱点上的,是那灯芯自己吃到嘴里的。

二柱认真瞅着那张嘴嚼着火焰的灯芯,看着那火焰被嚼的一点都不剩下,二柱便看到那灯芯从那暗淡变成了红彤彤的赤色。

“傻鬼,你手里都给我!”

宋年见二柱愣着,瞅着那灯芯倒是来了兴趣,他便准备用手指头戳上一戳,宋年过来将鬼提溜起来。接过那点灯笼的青蓝色火焰。

“二柱做的好。”

这话是对愣着的二柱,二柱听宋年此语,虽不知哪里做得好了,却是分外开心,拉着那旁边兄长蹦蹦跳跳。

“你今年份的,已经没了。”

这话是给刚刚想要骗二柱的灯芯。

“你个奸商,一年到头就喂老朽一次,还如此吝啬!”

“是吗?小生若是亏待你老,你老可自行离去。”

宋年倒是不理睬那灯芯的抗议之言。

“别介,一年一回的,老朽老胳膊老腿的,上哪找哪收留之地去。”

一股泛着酸味的倚老卖老的腔调,宋年觉得若是再不堵住那张嘴,还不知道要吐出多少掉了老脸皮的事。

抬手便将那青蓝色的火焰,又给它送了一缕,那火焰还未离手,灯芯便一蹦而起,将它含进口中,嚼的那个忘乎所以。

宋年走出几丈后,背后便传来那灯芯的讨巧之声:

“多谢掌柜的,恭喜发财呀!”

他宋年是发不了大财了,这不全送到他们嘴里去了。

“您坐稳嘞!开工喽!”

宋年抓着门口的柱子,另一只手都来不及拉着那被颠的东倒西歪的兄弟俩。

待这一阵地震山摇过后,被颠出门外的大柱同二柱,眼睁睁看着宋年连着那院门升到了高处。

在此时,大柱方才发现,这支撑着他们铺子的到底是何物。

那是一具庞然大物的动物骨骸。

而那府门前的灯笼,便是这副骨骸的眼睛,他们如今立在这小铺前头,就像是匍匐在这巨兽面前的蚂蚁一般。

“柱子兄弟,你们可有受伤?”

遥遥的听到宋年关切声。

“掌柜的,我们没有,没有受伤。”

为了让宋年听到,大柱扯着嗓子答道。

“若无事,你们上来。”

上来?如何上来?这没有门梯可踏?

宋年看着下面无路可走的俩兄弟,不轻不重的掷出一句话来。

“看来,小生应该换个骨魂了。”

“哎哎哎,掌柜的别介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动的慢了点,我现在就放他们上来,现在就放。”

这宋年不是好惹的。

他不就是抱怨了一下嘛,又不是没干事情,他就如此威胁他骨魂老人家。

大柱见无路可走,正要想着莫不是让他兄弟二人顺着这骨骸爬上去不成?可是这副骨骸,光华可鉴,哪里有着可让他们落脚点?

抬眼便见那骨骸的尾椎迎面而来,那一节节的尾椎骨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的排列面前,刹那间,便成了那抬腿可登的台阶。

“愣着作甚?上来”

大柱觉得他一时半会儿,颇为转不过弯来。见宋年叫他,便迷迷糊糊的拾阶而上。

骨骸瞅着这俩生魂傻楞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颇为嘚瑟。

“小伙计们,可要站稳了嘞!”

大柱听此语,下意识的抱住旁边扶手,拉着二柱手臂,只见脚底下的台阶,飞快伸缩,带着骨骸光华可鉴,犹如一条光辉之路。

到了那小铺院前,都带着几分不真实感。

“掌……掌柜,咱们……这样,不会让冥界盯上……吗?”

虽说是吓得不清,震惊的不轻,可到底还是想起,若是冥界一个小小铺子都能够如此扎眼,这不是招惹冥君注意吗?

“说什么呢?你且转身看看去!”

宋年瞧着如此模样,他大柱倒是还顾着小铺安危,如今觉得这伙计看的顺眼。

听闻此语,大柱便转身看去。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冥界吗?!

“哥哥,要过年了吗?”

大柱不知眼下如何形容,倒是二柱的一句过年了将他拉了回来。是咯,若是找一人间相似之处,怕是也就只有那过年可堪堪比得上。

这冥界在他兄弟二人眼中从未如此亮堂过。那天空中总是布着卯日星君的那道朝晖,泛着几丝光亮。而如今的天空之上,被那远看犹如拳头般大小、泛着光华点缀其中,犹如满天的星海。

而那左邻右舍,纷纷如同这小铺一般,被举之高空之上,亭台楼阁下,俱是一个个骸骨擎着。原本的街道被那血色的曼陀罗铺盖其上,如血般绚丽绯红,绵长蔓延至远方,犹如一条华丽的地毯,无有尽头……

“这才是真正的火照之路。”

火照之路。

导引他们进入这冥界之路。

他们当时入这冥界之时,便走过那八百里被曼珠沙华蔓延的道路,那时,鬼差与他们说,这是“火照之路”。

八百里蜿蜒绵亘,浩浩汤汤迎接他们而归,如此盛大,让他们从未被如此郑重其事的欢迎过,那一瞬间,便好似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却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火照之路。

不知,鬼差他可看过这冥界的盛大繁华?

“你放心,他看过。”

“掌柜的,我……我们兄弟二人,配的……此景……吗?”

身侧大柱早已泪流满面,那抽泣之声让一旁不明所以的二柱,扯起衣袖,替他胡乱的拭了去。

“哥哥,哥哥……你为什哭了,这个地方漂亮,可哥哥哭了……”

大柱攥着二柱替他擦去泪水的手,不回答,只是无助的望着身旁的宋年。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

宋年回头看着大柱,执他之手,指向远方。

“此间繁华似锦,你我有缘,得此相见,若是无缘,也无妨,左不过一场繁华落尽,叶近糜荼。”

“不是……我们过错吗?”

“来是偶然,走是必然,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掌柜的,何时才能随缘?”

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大柱像是入了迷一般,紧攥着宋年衣袖,仿佛宋年开口的下一言,便可让他们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你何时尽心,何时便是随缘。”

尽心吗?

他们兄弟二人尽心了吗?

为了找到鬼差大哥他们舍了那再世轮回,烙上了永久的印记,入这冥界之中,再无转圜余地。

如此,可算尽心?

“你可心安无挂?”

这二鬼倒是执着了,那鬼差如此自然是各自缘法,如今倒是累的这二鬼深挂心中,坠坠不得安。

“未心安理得。”

因他二人得此下场,倒是让他二人如何心安?

“我只问你,易地而处,若是当时换做你二人是那鬼差之流,你可会在那时,拉他一把?”

“会,我会拉他。”

不因为他是何人,只因他身处险境,见此景,他们兄弟二人不可能不闻不问。

“若是魂飞魄散,可怨怼与他?”

“为何?不是我们要……”

不是我们主动要拉他的吗?为何要怨怼他人!

“如此,可还觉得你们不配?”

“掌柜的……”

他们即便想通了,可心内自然觉得歉疚良多。

“你之歉疚,对他而言,便是那背在身上的重担,他早已三魂七魄散与天地之间,无知无觉,若是你真的难以放下,便带着这份歉疚之心,尽心为之。”

“只要尽心,我们终有一天可获得解脱之法?再无心生愧疚?”

大柱知晓掌柜劝他放下,莫要执着为之,累己累人不自知。

可他不知,也不想背着此间的愧疚感如此过完这一生?可若是弃之,头也不回,他与那射猎别人的魂魄者有何区别?

“那便做吧,尽己所能,若是哪日再遇此景,你便将自己舍了去,做那个易地而处之人。”

再遇此景,易地而处。

好,那他便尽心而为,为了那终有一日到来的易地而处。

宋年见大柱如今模样,想来他倒是想通了几分,至于这愧疚心,无甚大碍,便留着吧。

过去即为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怎可追?

“愣着作甚?开张去!”

活着或者存在一日,便要一日的过下去。

逝去不可追,但可忆。

第二十章 来自墒祖的馈赠——中元节

第二十章

“掌柜的,还是老地方。”

解了心结,大柱同着二柱在这小铺中忙活开来。将那些个准备今日售出的货品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唯恐漏了何物。

未曾注意到这“房子”同宋年之间的对话来。

“大柱二柱,抓紧了!”

这二人刚刚有了防备,如此听到一语,便顺势抱紧了那临近的柱子,随着这骨骸的步步前行,屋子在这颠簸之中,缓缓的离开了那原驻地。

“咦?”

抱着柱子的大柱二柱,看着下铺四周的风光,那平日里星星点点的萤火,如今为了同那高空之中的月圆之物争抢光辉,竟是抱作一团,荧光四射,匍匐在那地界之上,如此天上星光灿烂,地上荧光点点,煞是好看的很。

“发现了?”

宋年瞅着这好奇的兄弟二人,如此模样应该是发现了。

“这……这冥界竟是没有路的!”

这不叫没有路,冥界是没有陆地的,陆地都没有何来的路一说?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本就是一片虚空之地,这冥界里若是能够脚踏实地的,也就只剩下那桃止山一块了,那是上古妖魔鬼怪同那仙界战死的尸骸之地,那本就不是什么土地,左不过一堆尸骨。

“冥界只有那处是脚踏实地的。”

这片被曼珠沙华整个覆盖的火照之路,只有那遥远的一处有坚如磐石,屹立不倒。

那地是冥界之君的大殿。

冥界唯一的根基之处。

创世之处,这块虚无缥缈之地,便被给了这无血肉之躯的妖魔鬼怪。

“掌柜的,那……是冥君?”

大柱所指之处,阎魔飘然而至,身后跟着那冥界之中最为血统纯正高贵一族。十殿阎王,五方鬼帝,浩浩荡荡,将那被莹虫点缀的星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阎魔端坐其中,法相尽显,而那双银灰之瞳,赫然睁开,与之直视之,俱为之一震。

身后群魔乱舞,百般法相,荧惑天际,让在这半空之中的生魂同鬼,在这遮天蔽日的场景,下意识的想要跪拜。

“冥界诸民受法旨。”

阎魔座前判官,额前赤红之瞳展现,直视众鬼众,宣读阎魔法旨。

“现今冥界中元已至,冥府大门将开,诸冥界子民,可前往人界,探望亲友,阖家团聚,归时定为今日子时时分,此间,冥君与冥界子民同享中元佳节,与民同乐,同凡间割舍不下者,可速去凡间,但需谨记冥君所制法令,如有逾期不归者、扰乱祸害凡界秩序者,严惩不贷,尔等需谨记此。”

“是,谨遵冥君法旨。”

冥界诸民,躬身以还冥君之礼。而见此等法旨宣布完毕,冥界诸位方活动自如。各行其事,诸般场面又热闹了起来。原是距离此地过远,不能够得见这真实面目,而到跟前,方见瑰丽。

“哥哥,哥哥那处焰火好好看!”

二柱一直乖乖的跟在哥哥同兄长前面,眼见那前头火树银花,禁不住的拍手叫好!竟是冲到了前面去了。

大柱自然也是见到了。

那火树银花,与这凡间不同,比之更盛大,亦更是耀眼非常,只因那火树银花的根部,乃是一个喷涌而出的火山出口,那迸溅出来的焰火,腾空而起,在那半空之中,转瞬即逝,继而再一波的接踵而来,经久不息。

如今只孩童模样的二柱,自然是对着此景,应接不暇,欢欣鼓舞。

“掌柜……掌柜的,”

掌柜的雇佣他兄弟二人,是为了在这中元节,帮衬着小铺里的生意,而如今二柱这般到处乱跑,不仅不能够帮衬,还连着大柱都必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且同他去吧。”

宋年倒是不闹,手里擒着杯子,轻酌两口,在那门前的盘龙靠椅上坐了下来。

“今日,不是你二人第一次,不想去看看那繁华盛景?”

“若是你顾及到店中生意,哝,骨魂今日早已开始了。”

这小铺的生意,若是平日里叫卖打扫,自然是大柱二柱的事情,他们没来之前,这些个准备的事务,都是那些个稀罕他宋年所制玩意儿的鬼官们,派着鬼差听他调遣。

至于这贩售,今日自然是这骨魂之事。

这个小铺的所有物件,宋年一件一件亲生置办,自然是一清二楚,可若是再找出第二个熟悉的来,那自然是非“小铺”本身莫属。

“客官你拿好!进账凡间清泉三两。”

骨魂见着宋年瞅着他,他手下忙活的更加起劲了。这在掌柜的眼前表现表现,自然与伙计来说没有坏处。

一手交货,一手唱和着那进账何物,这嘴里说着自己老朽老朽的,手底下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客官,里面请,不知客官想要购买小店何物啊?”

这声音,由着这庞然大物说出来,虽然故作那和气生财的曲调,却还是让他们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反观那些个进门倒是一脸的平常。

“……”

其实,宋掌柜的这里是真的不缺伙计吧。

留下他们兄弟二人,纯属是不愿见他们再一次露宿街头罢了。向来被叫做奸商的,倒是细细开解与他,还委婉将他二人收留。

“小生除了这生意,别的不感兴趣。”

这百十年来,虽然见着这中元节慢慢兴盛起来,他宋年虽觉得此景盛大繁华,却也终有一日觉得平常视之。

“你们若有心愿未了,未得见之人,便去吧,此日是个好机会,莫要错过了。”

他宋年在凡间没有执念之人,不舍之地,唯有小铺与他有关。

“虽说终将繁华落尽,可也让我们赶上了不是?”

当乐齐乐,自然也是缘法。

“那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子时定当归来。”

他们在那人间不曾拥有过何物,可是他们有难以割舍的人,那群曾经被他们视之为兄弟姐妹的共同乞讨者,他们希望,可以有机会,回头去那凡间看他们一眼。

“有,就去吧。”

若有人等你归,自然是件难得之事。

“掌柜的,你也莫要苦着自己。”

这冥界是繁华似锦,奢靡富饶。

这眼前的车水马龙,摩肩擦踵,百鬼夜行,都不假。

可依旧阻挡不住那冥君大开地狱之门的盛况空前。那门口等候多时,俱是那人世间有所心系之人,他们等着在这冥界盛况之时,穿越那漫长而又阴暗的黄泉之道,只为了看那人世间的牵绊。

一眼,一眼足矣。

而宋年却是对那盛况,熟视无睹,恍若没有存在一般,这鬼界盛大喧闹,与他无关;这黄泉之路,拥挤如潮,与他亦无关。

他端坐在那。

一把座椅,一杯清茶。

明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竟是让大柱在那回头一瞅间,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无所求,亦无求索。

“无妨,莫要错过时辰。”

瞅着骨魂将那二鬼带离这小铺之中,宋年便从那座椅中起身,而那刚刚让那大柱眼观的孤魂野鬼,如今瞧来,哪还有一丝一毫的影子。

他宋年如何会苦着。

他如今要做的事,那么多,要去的地方,非他莫属,自然是没有让他觉得孤苦自怜的时刻。

这今日,他本就没有打算让大柱他们知晓他的行踪所在!

只因他要再探一次那桃止山的密林深处!

这小铺交给骨魂这个老鬼,与宋年而言,比之那兄弟二人来的更加让他放心,毕竟,在他们没到来的那百十年月里,陪着他的便是这自称老朽的馋嘴老鬼。

“方青,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是骨魂的本名。方青,这三界之内,六道之中,唯宋年一人知晓其真名实姓。

“尊师,请小心行事。”

这老朽自称的骨魂,再不是大柱所见的那副讨巧好吃懒惰嘴脸,那副早已没有皮肉包裹,只剩下森森白骨的脸上,竟是让外人可看出几分的谦卑恭顺之态。

“我会的。”

此事非他不可,他若是不小心为之,如何可达目的?

宋年大开那小铺密道,悄无声息的来到如今被那彼岸花所覆盖的火照之路。今日此时,是他可安全进出桃止山的唯一机会。

今日,卯日星君当值黄泉之路。

若是大柱二柱行至黄泉之路,便可看到那火照之路的尽头,并非他们印象之中那般黝黑无光,只今日子时前,那黄泉之路便属卯日星君当值,而那朝晖夕阴,俱是铺陈其上,让那回归之鬼,无论是踏出冥界,亦或是归来之时,都可尽享记忆中那属于人界的温暖。

这是墒祖的馈赠。

赠予那些死后终日不能再享浩然之气,不可再见心中所系之人的冥界芸芸众生。给他们在这冥界之中,唯一的温暖记忆。

冥界将之称之为墒祖的馈赠。

而这中元节便是墒祖送与冥界芸芸众生魂珍贵的盼望,因这盼望,可引导他们度过那死荫的幽谷,对死亡之路再起希冀之心。

若依旧有所希冀,有所盼望,即便身处死荫幽谷,又有何妨?

宋年,便是带着墒祖对众生的馈赠,等待此时机成熟,做那偷窃之事,他要去桃止山里,偷一样东西。

一本可能尚存的书。

第二十一章 独闯桃止山

第二十一章

外头欢天喜地,俱被宋年抛之脑后。

从那密道出来以后,便到了桃止山,这远处依旧能够遥遥听见那庆贺之音,那灿若云霞之处,已离他甚远。

而他面前,唯有那条幽谷小道。

那是入桃止山的小道,并非那日宋年误闯入的入口。这小道在那桃止山最为狭窄阴暗的一线喉。

这桃止山虽说是那远古的各大妖魔尸骸所在处,几千年的演变过程中,再没有那些个嶙峋陡峭之地,山势亦是逐渐平缓,像是被岁月磨平消散了的妖魔一般,如今这山里,虽然还有妖魔肆虐,比之,数千年前,只不过尔尔。

自然数千年前的风貌,他们都没有亲眼目睹,就算是有的,谁有在乎在他眼里那一堆堆骨骸,左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如今这些个尘土,化作这条幽深曲折蜿蜒,在那远处灯火映衬下,那道路俩旁的枝丫,仿佛那无数扭曲伸展的手臂,面目狰狞的伺机而动。

宋年知道,这并非什么错觉为之。这才是桃止山真正面目。

宋年一身雪色长衫,抬步走进这幽径上。

那条路,动了。

两旁大大树枝在动,脚下的土地在动,就连那萧瑟飘落下的叶子也在动。

它们攀爬在宋年四周,伸展着枝干想要抓住他,却是在将要触到那身影之时,骤然退却,避之入蛇蝎。

那从树上散落下来的叶子,沸沸扬扬,堆砌在一起,旋转在空中,那样飞舞着,缠绕着,堵住所有的去路。

地上的尘土伴着山石翻滚,让这道路起伏跌宕,沸沸扬扬,像是那锅中煮沸的土豆一般。

渐渐的,渐渐的,这小径的幽深之处,有一股刺耳又高亢的声音缓缓传来。

依稀可辨别那是句模糊不清的话,夹杂着林间的夜风呼啸而至。

越来越快,越跑越急。迎头痛击之时,方才听清那是一句完完整整的:

“出去,出去!”

宋年恍若未闻,眼目柔和坚定,朝着那条小径迈出了第一步。

“出去!出去!出去!”

那陡而尖厉起来的风,嘶吼着,对着宋年的脑门直劈过来,像是要把这伺机闯进来的,撕个粉身碎骨。

可如此凌厉,却是让他躲过了。

这桃止山林,怒了。

他的一下,又一下的警示,一遍又一遍阻挠,只为阻止此鬼的脚步。

一波又一波的阻拦的枝丫,被手起刀落的砍断,丢弃一旁,徒作挣扎。

那柔软的树叶,旋转入刀,入木三分,那般柔软亦作钢刃。

这叶子,他到未曾销毁丢弃,只是任凭那钢刃将他撕扯,蹂躏那身雪色衣衫。

那上臂处,撕裂一角,渗出那丝殷红,透过那衣袖。

霎时间,那臂弯又添一处,那手掌一处,那腰腹间亦有,一道道,一条条,如此这些柳叶刃将这雪色衣衫,蹂躏如同那破布一般。

那渗出的血色,掩盖住了那身雪衣长衫,这周身一道道,一条条陈列在敌人面前。

“怕了吧……怕了吧……”

“怕了吧……”

那刚刚恐惧之音,如此只剩下这反反复复,癫狂粗哑,它如痴如醉,疯狂撕咬一般叫嚣着。

“这许多年了,”

“尔等竟还是如此不堪。”

声音不大,曲调不高。

只是这一言祭出,那林间静若止水。

这林间,唯他一活物,步伐不乱,气定神闲。

那阻止的叶子,旁伸的枝干。纷纷逃窜,挡着他去路的,自断枝丫,四下逃散,脚底那成堆的落叶残尸,抱紧团成一团,在那地上躲着他的步伐,唯恐被他沾染了毒瘾一般。

但,劫数难逃。

“尔等不知死活,公然冒犯。”

做错事,总要受到惩罚。

不然何人去相信那青天朗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天理昭昭,规矩就是底线,若视规矩如无物,自当严惩不贷。

宋年,早已似脚底如无物,这般阻挠在他脚底下,摧枯拉朽之势,凡沾染宋年发丝者,应声而断,沾之其身血液者,粉身碎骨,四散无边。

连那脚底的灰尘,不敢与他有所沾染,纷纷扬扬,四下逃散。

“本尊,曾经有言在先,即已界定严明,私自犯戒,拉冥界生魂,铤而走险,意图反叛,其罪当诛。”

一步,一铮铮然,那声效不高,却是震耳发馈。

“尔等,私自逃离桃止山,猎食人界弥留冥界生魂,置其三魂七魄俱散,此罪一。”

话音刚落,手底下一道雷霆修罗之力劈出,一条天堑鸿沟显现。那鸿沟不是泥土,乃是那久埋葬在这桃止山的森森白骨,这一击,将那白骨纷纷扬扬,犹如粉末。那被劈开的树干枝叶,在那断壁残垣中,露出并非那些个树木之色。

那流出来了是那浓稠的血液。

那一道闪电过后的树林里,倒下的树木,七零八落,那血红便从那树木丛中流淌出来。

闻之另人鬼作呕,其颜色似嫣红,浓稠似那孟婆汤碗。

舒尔,这血液沾之尘土,刹那间再无一丝痕迹。而那些个断壁残垣,正在以眼睛可看得见的速度,合拢,继而恢复原样。

除了那对残尸。

枝叶残尸,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血液体统与养分,终究只是一把干枯的朽木罢了。当日,留它们在这桃止山上,允许其吸收这山中所蕴藏的能量,这些年月过去,竟也让他们长了修为。做那等勾当。

这一击之下,此威慑与他们,这山林便是又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上三五十年。

把这些污秽清理干净,这山间重新吹来的那风,清新中带着几丝的焰火之气。

还有那小小柳树精所种植的桃花的芬芳馥郁。

“你如今可以安然去吧。”

这条来时的黝黑曲折离奇的小道,如今两旁绿茵柔美,落英缤纷。而那尘土飞扬,亦是洗净铅华,袒露出那小道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条莹火充斥的小道。

犹如在这密林深处流淌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每一步踏上去,都是充盈着那浩然之气。

这才是桃止山真正的进山小道。

从衣袖间掏出那日的香囊来,那香囊样式倒是无甚特别之处,左不过那系口出盈着一条明晃晃的发丝。

那是柳林的。

那个柳树精留下的唯一的本原之物。宋年那日去他那故居,虽然找了许久,终究不负他一片苦心,找到一丝发。

这里面有他的一丝精魄。

他便在这些日子里,将他养在此处,让他吸收着小铺中的精华,虽说此时不能够让他修成正果,找回那五百多年的修为,可若是让他再来五百年,终究可以让他找回那身修为来。

“如此,便安心修养吧。”

此地,让他肃清这一番,如此适合将养的天地魂魄之所,给他一个柳树精,即便是再不开窍,也能在此地安然无恙的过上这几百年的岁月。

如此,切看他自身造化了。

宋年将那置于地上,即可生根发芽,汲取这桃止山深处的灵泉之水,终有一日,他可再起肉身。

宋年整理一下那身雪衣,恍然间焕然一新,再无一丝一毫的缺口之处。

果真这中元节。

这冥界的生魂眷恋人间所拥有之物,遂迫不及待奔向涌进那人间。

可若他一开始便是冥界之鬼,生于冥界长于冥界,对那黄泉之路自然是没那般向往之,他们更愿意在这冥界之中,享受之繁华热闹。

那忘川河,平日里不甘心再入轮回,痛失所爱,所以一头便扎进忘川之内,此等执着生魂比比皆是,犹如过江之鲫。生魂平日里不敢靠近此处,毕竟虽说如此执着,可能忘川河水,可侵蚀三魂七魄,若是受得住,便带着那回忆,苦熬至所等之人归来之时。

见他一面,饮尽孟婆汤,而后再入黄泉,诸般轮回,受如此苦,只为那短暂一面。

但是中元节的忘川见不到苦楚。

瞧,这河两岸除了那绯红的彼岸花,莹作一团,星星点点,还有那高处端坐的十殿阎王,五方鬼帝,同着一干大小的鬼节众徒。

他们在观灯。

这灯是从人间来的。

在这忘川河里,摇摇曳曳,荡起一个圈又一圈的波纹,无需风助力,自然缓步前来,摇曳生姿。

他们自然是见过灯火,也不稀罕这星星点点,他们在意的是那灯火里所承受的供奉。

人间与他们在这中元节,多有供奉,那来自信徒的供奉,带着所供奉之人那赤忱信靠之心,他们本就是生在这一团虚无缥缈之上,原本不在乎这些个所谓的供奉。

他们是魔,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亦是极为难得之事。

人类弱小,比之沙砾,这微小的信念聚集成束,与他们而言,竟是稍稍起了些作用。

比如,让他们无伤大雅的攀比一番。

作为这中元节里彩头。

这日子过得太安逸,让他们只能自己找些乐子来。

既然众鬼乐的凑一凑热闹,那他们也乐的与民同乐不是?

不像那位高高在上冥界之君,早早的便离了席。

果真血统低贱者,始终融不进他们去。

第二十二章 桃止山密林深处再遇冥君

第二十二章

身后有人尾随,宋年知道。

原以为,他在此地出现,只是偶然的情况,看来他预估失误了。

但他宋年如今再没有退路,这是唯一的机会,毕竟,错过今日,再没有这样好的时机让宋年来救那傻小子。

刚刚那场景,想必他也是看见了,若是如今遁逃,宋年绝不是他的对手。

“阁下,跟了一路,不妨出来一见。”

阎魔没有掩了那身气息,与他而言,在这冥界之内,他若驾临之地,自然是扫榻相迎,何须躲躲藏藏。

阎魔是先来这桃止山。

这是他每一年中元节的惯例。虽说是惯例,却也只是每个中元节,在那外头喧闹唱和那从人界来的河灯之时,没了身影。

无亲近者,知他去往何处。

所以,这无往不利的宋年才会在冥君这条大河里翻了船。

既然已发觉,自当面对面更利于发现那些个蛛丝马迹。

“冥界之鬼?”

阎魔从那丛林深处,踏着这荧光小道,一步一步走来。

除了那手中一个颇为明显的水瓶,那冷面冷心的阎魔,带着这水瓶子,颇有几分的不搭。

不过,这瓶子倒是怪异的让他好似柔和了几分,但是否真的人畜无害,张嘴便可知。

“并非。”

他宋年,没有烙下这冥界之印记,他便是那凡间的生魂,冥界的过客,说到底是不归他所管。

可如今算是在这地头上,拿人的手段,吃人的嘴短。

他这句“并非”,说的稍稍底气不足了。

“擅闯民间冥界禁地者,死。”

“……”

这冥界之君,是非分明,寡言少语,便是多一字都不愿给别人。

既非冥界,却伤他冥界之鬼。这事放在冥君眼中,便又多了几分的狠意。这手底下在问的那时,便已蓄力,待到那句“并非”出口,便招呼了过去。

宋年眼见他从起势到出招,一气呵成,这手底下自然也不敢大意,他没有那阎魔身上深厚妖力相助,便只能借着他物抵挡一二。

可腔问他之时,宋年便已将那法器解了封印,只等这刻,可即便如此,宋年还是慢了少许,这许多岁月未曾如此大动干戈,是他与此道生疏了,还是眼前这阎魔功力见长。

而当宋年祭出那法器之时,堪堪挡住了阎魔一势,而那余力,生生割断几缕青丝,从那耳旁而过,这一下,割裂了那耳旁的面皮。

他宋年好在来时,做了准备。那脸上的皮囊,是他在那忘川河里捞起的一具不成样的散魂少魄之鬼的。

但,若是无魂魄溢出,自当是与冥界无甚关系,可若是连血色都未渗出,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未及思考,第二势已至他天灵盖前,那手上未见明显发力,却是让宋年的头皮发麻,那眼眶发紧,这格挡出去的法器,震得宋年双手发麻,几欲脱手而出。

好在他终是接住了。

可那虎口却已冒出献血来。

“果真非我族类。”

此语一处,向后跃起,双手捻诀,曲起食指,指力向天,口中振振有词,那指尖,火焰抖生,绞着青灰,外焰亦是青灰如铁。宋年见他后退,瞧其指尖颜色便知其意,这口诀乃是锁魂大阵,只对人间生魂有效,若受此来自冥界炼狱之火,火入魂体,便永生永世,轮回转世亦是被其灼心焚魂,更重要的是,此焰火可标记所受生魂,灵魂不死不灭。

那口诀眼见完成,宋年如今这修补完成的躯体,若是生生承受此劫,无需什么三五十年,他便立即没了性命。

如此,那还顾得上那露馅与否,掏出那禺山法器,对着那袭面而来,包围而至的炼狱之火,蒙的扇去,让那扇风裹挟这炼狱之火,超对面阎魔袭去。

即便如此,那宋年还是让那炼狱之火燎了那扇边!可恶,这冥君毁他法器!这可是玉龙心口鳞片所制,白白让他这样燎了。

趁着缝隙,宋年脚下一跺,那脚底迅速裂开一无底深渊,宋年不做任何反抗,任由他堕落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即便如此迅速,阎魔倒是轻易躲开了那袭击的炼狱之火,就着那裂缝跟着跳了下去。

宋年倒是瞧见冥君下落身形,不过无妨。

此地乃桃止山幻境。

这冥界的入口,阻止妖魔鬼怪之流出那冥界,若是有不遵法度者,硬闯这桃止山的自然是不在少数,可最终从这桃止山幻境出去的,寥寥无几。

外头桃止山上那些个凶猛的妖魔之流,左不过是阻拦那些个法力妖力一般之鬼或仙,毕竟若是碰上了阎魔这般的,杀开一条路来,对其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可此地不同。

此地乃是依照须菩提的芥子之法,将大千世界缩影汇聚其中,在这里,你可能是这世间的任何一种的人人物物,你遨游四海,有可能仅仅是一杯茶水里罢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若是你愿意一朵花也可是一世界。大罗真仙到此,对着这虚空之地,施展亦是无用,在此处你将与凡人无异,且法力愈是高深,妖魔之力愈是莫测者,入此地,此情景更甚加之己身愈甚。

而那些被冥界盛传被桃止山吞入腹中的妖力强盛的叛离者,便在这芥子之中,生生磨得烟消云散。

而那被剥夺的妖力魔力,便成了这桃止山最好的养分。而那寄居其上的花花草草,虽被林中野兽侵扰,却也在这妖魔之力的滋养下,修为日渐月染。

若非知晓,再难出去。

这便是桃止山对拦截妖魔之流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掉入此地,唯有老老实实找到出口这一条路。而对于那出口之处,宋年只知晓一点,那便是出口依旧是冥界之内。

如此,即便闯入桃止山,并从这出去,依旧无法摆脱再一次重新回到冥界的宿命。

至于,此处到底会有何物等着他和阎魔,宋年亦是不知。但有一点,他比之阎魔有利之处,那便是他的反噬之力最小。

因他本就没有力量加持,刚刚勉力抗击,亦不过是那身上的法器功劳,若是只靠着他那破败不堪的躯体,多少个宋年都早已灰飞烟灭了。

所以,如今两者俱无力量,可他宋年胜在法器尤在,对着这幻境施展自然是毫无用途,可是对着阎魔施展可就非同一般了。

此些法子,自然是以防万一。

这三千世界,入此幻境,条条大路之间,微小相连的可能,即便他跟着自己跳下来,掉往何处,皆是机缘。

宋年将那燎了边缘的禺山之扇收之囊中,找寻着这出口所在。

宋年不担心这冥君在此地身陨,只因这桃止山幻境认主。

宋年倒是没有想着置之死地。

毕竟这冥界在这阎魔手里,没什么不好,井然有序,法度严明,这冥界同天界、东海之极亦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人间亦是鲜有妖魔作祟。

这阎魔到了此处,左不过会受些阻挠,更何况,凭借阎魔的处世手腕,能不能拦得住他,都是未知数。当时如此为之,只不过想着可以将他在此处拖上一拖,等他宋年办完事之后,想必这阎魔自然也就出来了。

宋年如此想的周到,可到了那阎魔之处,是何模样,可就未可知。

凭谁跟着掉下深渊,一起落下者再无身影,都会多上三分的疑心。

阎魔瞧着四下,面前一颇大的湖泊,水面平静无波,四周俱是竹林环绕,清幽雅致至极。

此物在阎魔眼里,自然是陌生的。他弯腰捡起那些随着他一起掉落这深渊中的食盒,那里面有一些果蔬,还有一壶酒水。

阎魔是不用食用饭食的。

他虽说是个半魔,可也辟谷不少岁月,人间五谷杂粮,与世间人自然是有益身心,可强健体魄。

可与魔物而言,却是恰恰相反。这五谷之内,除了蕴含那对人有益健康之外,还带着那阳刚之气。

金乌照射人家大地,年年岁岁不休不灭,将那浩然之气蕴藏万事万物之中,那可食用粮食作物之内尤甚。

这中元佳节,人间处处俱是祭奠已逝去的亲近之人,愿他们能够可以在另一段机缘中过得欢愉。

这蔬果是为了祭奠他的母亲。

那个生他的人类女子,桃止山与那人世间只隔一线,他便在此祭奠其母。

不知那个女人,如今如何?

他虽为那冥君,但亦是母亲身死几百年后之事,在那几百年了,他独身闯荡这人间冥界,最终凭借一己之力在这冥界之中,生根发芽。

他记得身为人界女子的母亲,如何带领着他一步步学习走路,如何喂他饭食,以及那抱着他躲避那些来自世间的风言风语。

想到此处,一向都是冷面冷心,竟是脸上多了几分的暖意。

但他手下的食盒已翻,那果蔬亦是倾覆,四下掉落,表面已坑坑洼洼,破碎不堪。

如此,自然不能够拿去祭奠母亲。

索性,阎魔停了那收拾,将那些个破碎果蔬捡入食盒内,却是发现手边,那装着酒水的玉壶尚是完整无缺。

将那食盒弃于一旁,捡起那倒在脚边的玉壶,挺身直立。

驻足。

环绕这四周风景,风光无限,骄阳明媚,这丛丛绿竹掩映在这碧波四周。

虽无风,可也畅然自在。

抬步,走至那一潭碧波前,抽了那塞住玉壶的绸盖,将那壶身倾斜,那壶中清亮的液体,顺流而下,在这无波的湖面之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身朝碧波,屈膝躬身一拜。

“冥界阎魔,仅以此祭奠墒祖之尊。”

舒尔,起身离去。

第二十三章 宋年杯中乾坤脱险记

第二十三章

宋年记得这出口在那极东之地。

可在这幻境之中,所谓的东西南北俱是幻境,自然是无从判别,而唯一知晓那出口处在那冥界之中的线索,如今看来亦是无甚用处。

不过,宋年在这束手无策之际倒是记起一件事来。这冥府与那冥界之君是息息相关的,若是不能够依靠这些个幻境辨别,那么若是能够感知那冥府的位置者,便是有着最大的优势。

如今倒好,他宋年手里握着出去方法,而阎魔却是有着回去的路线。

只是拥有路线者不自知罢了。

宋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桃止山深处的傻小子不知道还能够撑到几时,他宋年熬不起。

自然,冥王亦是熬不起的。

这桃止山幻境不至于要了冥界性命,但是冥界的五方鬼帝,十殿阎王,若是见阎魔久久未归,只怕这冥君之位亦是岌岌可危。

如此看来,他同这冥君之间还是有那合作的基础的。

如今,宋年只希望,那落入幻境口的冥君还未有踏足这幻境之内,如此让他找起来时也能够方便。

要说这阎魔有无入幻境,自然是入了。

碧波有痕,他便沿着这谭子碧波走下去,他提起飞行时,便发觉没了妖力之时。便边走边探着四下动静。

这陷进里,有无其他人或鬼,阎魔不知,可最起码能够确定的,他同那入侵者俱在。

只因,他发觉着幻境里有着轻微的力量波动。至于是因为力量小未曾感知明显,亦或仅仅是因为距离遥远才使得这力量波动微妙。

只要找到入侵冥界者,自然迎刃而解。

这潭子碧波倒是真真切切的不小。待他穿过那一片片的竹林之时,方到了潭子尽头,这尽头之处,翠竹掩映,葱葱郁郁中,有一茅草房子出现在眼前。

而那微小的力量波动,便是从这房子里传出来。这房子倒是不需要阎魔仔细勘探,只是因为此茅屋城门大开,坐等君来。

这茅草屋里,所有布置一览无余,一竹床、四把竹椅加一方桌,桌上有壶茶水,除此之外,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多出来,若是说有何藏身之处,只怕颇为不易。

毕竟,没了傍身的妖力加持。

抬腿走了进去,环顾四周,这房子倒像是被那山野猎户精心搭建,若不是那竹子门槛摸在手里,太过干燥不似颜色这般翠绿欲滴,他便还要有些功夫巧得出差错。

在这椅子上坐定,屏息凝神,他若是还有那满身妖力,便可在这设下结界,这方圆之内有何动静都能够一清二楚。

而如今只能够靠着他作为半魔的直觉。

这房子内,有结界所在,只因那鼻息之间若有若无,时浓时淡的力量波动迎面而来。

骤然睁眼,这视线之内倒是无甚变化,只那茶水杯中,有那茶梗上下起伏。

没想到,他竟在杯中。

你要问宋年可是如阎魔所猜测那般,身入茶水之中?

自然是肯定的。

宋年调转头回去找阎魔,未行至一个时辰,便发现那前方已无路可行。如今他倒是也发现,这第一个被困阵法之中,怕是他宋年莫属。

抬头望向这方上空,放觉这天空比之那人界的蔚蓝之色淡了些许,更恰当的说,这不应以蔚蓝论之。

这是茶汤之色。而那茶汤色的天空中,那一朵朵不断壮大的,自然不是什么乌云之流。

若是三千芥子,宋年觉得他如今恐怕是在那茶水之中,至于是何处的就不可知论。

可眼下他却是头疼的紧。

只因他不会水,亦或是换一种说法,他俱水,所以这小铺里搜集许多的避水法器,只是此次他倒是一样都未曾带在身上。

如今只希望这越来越大,渐愈下沉的是那漂浮在那杯中的茶叶,而他若是在这地方,被那区区一杯茶水要了性命,那真的是可以让他人笑上不短时间。

只是这事情能否传到外头,可就悬乎。

他宋年虽不爱出风头,可也不想枉死此处。

眼见那茶汤色的天空倾覆而来,那泰山压顶之势的自然是那茶梗,可那小小茶梗,如今比之小山亦不为过,若是压下来,落汤鸡都只算得上区区小事。

从那衣袖之中,掏出刚刚与阎魔对战之时所用的禺山之扇,此山可掀海拔山之势,捻诀起势,用力挥出,将那迎面击来的天空及那茶梗,一并扇了出去。

一刹那,地动山摇。这茶汤色天空搅作一团,那叶梗虽是让他宋年推了出去,奈何这茶水杯终究空间有限,他这禺山之扇不假,可威力却是被削弱了不少。那泰山压顶之劫虽然躲了过去,可不知道刚刚那一击是福是祸。

那杯中未损伤分毫,宋年那破损结界之想只能够作罢。更为严重的事,他搅起了那杯中的一滩茶汤。那顺势而为的茶汤带着茶梗竟是在宋年头顶旋转起来,这转势愈演愈烈,顺道将杯底的宋年裹挟其中。

宋年不会水,在这茶汤之中下意识的挣扎开来,如此这水便被他灌入那口中不少。可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便加大那手中法器的力度,若是能够在这杯茶水之中搅起三尺浪,不能够寄希望与那茶水杯子自己破裂,只能够希望被这浪涛之势带出杯外,如此也能够让他宋年逃过一劫。

这下意识灌了几口水后,宋年便是一直憋着一口气,手底下挥舞法器随着那时间渐渐变长,力气是越来越弱,而那胸中的一口气也早已不剩分毫,他宋年做了这几百年不需要呼吸的生魂,如今修了此身,在这杯中倒是活活险些憋死!

好在,他意识模糊之际,仿佛见到不同于茶汤色天际,想来他是快到杯口之处。手底下便忍着胸中剧痛,用力再次加紧出击。希望借着这最后一击可逃出生天。

快了,快了,那杯口的翠绿之色已在眼前。

快了,那茶汤之色已慢慢推着他,将他抛出杯口,抛掷空中。

那骤而转换的空间,以及那吸入肺腑之内清新的气息,都带着几分的死里逃生的惊喜。

宋年被成功抛出杯中结界。

撞击在那墙壁之上,虽然也带着钝钝的痛意,可比之那杯中天地强上万倍有余。

“果真水一点都不适合我。”

这一身的水淋淋的,虽说是那茶汤,带着几分草木清香,可是糊在身上,无论如何都算不得舒服。还有那衣袖上不断滴下的水,颇为狼狈些。

“别动。”

好了,这一声这所有的狼狈都算不得什么了。

宋年想着,这幻境倒是让他心想事成,如此随他所愿,为何不能够让阎魔将那抵在脖子上的利刃收了去。

阎魔是看着那闯入冥界者在那茶汤之内,几欲挣扎自救,待他闯出那杯中结界之时,便将其拿下。

宋年一点都不怀疑这阎魔在这桌子前,看着他在那杯中中不断挣扎。这糗事若是自己一个人经历,自然是早早忘了去。若是被第二个见到,那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我知出去的路。”

如此,早送这尊大佛出去,眼不见他宋年还可以觉得不那么不自在。

阎魔细细打量这擅闯冥界者。这张面皮定然是假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虽然可惜那锁魂阵对着此人未起作用,可如今经水一泡,那鬓角出的面皮倒是微微打卷。

此人怕冥界有鬼识得他之面目。

“冥界中鬼。”

“……”

自然前头那句不是冥界中人不可信。

宋年心中觉得无奈,如今自己落在他手里,眼下自然是逃不出手掌心,这地方虽然不打,可刚刚精疲力尽的宋年,自然不是气定神闲的阎魔对手。

傻小子,我宋年今日为了救你,是把自己都搭进去。

这阎魔御下想来严格,若是发现是他所辖之内,那他制裁之刃怕是更加的顺理成章,他宋年脖子底下便是那利刃。

“冥界的活鬼。”

这冥界之内,生魂分为两种:死鬼、活鬼。

死鬼,指代那些个在人界三魂七魄已离体,阳间寿命已尽,寿终正寝者,入了那冥府之内,称之为死鬼,而那冥界之中,与冥府手下做事之鬼,冥界的十殿阎王,五方鬼帝具不在此范围之内,他们属于冥界之中。

而那活鬼,则是指那以肉身入冥界者,亦或是在那人界枉死之人,未入枉死城之前,俱是以活鬼称之。

而阎魔此语,加之宋年虎口处渗出血丝之时阎魔瞧见,势必是将宋年当做那人界闯入冥界的人了。

而若是活人入了冥界,亦是以扰乱三界秩序处之。

那下场比之被孤魂野鬼分食得鬼差好不上多少。

如今,再多言语,同阎魔狡辩亦是无用。冥君意志坚定,执法严苛,若是此时被揭穿之际方想起与他求饶,想来是一点作用都不会有。

但若是眼下阎魔要毁他亦非容易之事。

“说,为何而来?”

破它冥界桃止山,对桃止山幻境了如指掌,又是他冥界中人,冥君虽能感知这冥界之中,万般妖魔之力的波动,但并非所有的冥界边边角角之处,他冥君都能够掌握。

而此人,已经发展之此,不可谓不让他重视。

宋年被阎魔双目直视,那只银灰色的眼眸内风云际会,像是不可见底的深渊,一步步将人吞噬进去。

“冥君不能掌控这身外来的妖力吧?不若在下同冥君做个交易可好?”

直指颈项处的那柄利刃被一双大手取而代之,那窒息感随着那手指一根根收紧,愈演愈烈,宋年的一张脸早已由着苍白变为青紫。

“你,到底是何人?”

第二十四章 宋年同冥界之君的交易

第二十四章

阎魔半魔的血统,这冥界上下无鬼不知,可他眼中含着外来妖力之事,除了他自己以外,这世上再无第二个知晓。

这妖力助他夺了冥君之位,可并不为他所用,只因此等妖力,虽说上乘,可终究不是他的。

这是他那同人间女子结合的妖魔父亲无意间让他误食此物。

他的生身之母,是个人间女子,体质在女子中算不得孱弱,可是以人类之躯,来喂养这腹中冥界胎儿,与她而言,还是太过勉强了。

世人有云: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他们一魔一人,希望他们的血脉得以在世间传承下去。抱着此种信念,女子便倔强的一直坚持到快要临盆之际。

即便她再如何的硬撑下去,以人类之躯产冥界之子,不仅会自身难保,更有可能那腹中孩子同她一起殒命。

考虑到她们母子俩的安危,作为父亲,便毅然决然的踏进了那桃止山中寻找那冥界传说中的果实,只为了可以在生产之时,护住母子二人。

果实让他皇天怜见,从桃止山带了回来,可冥界此事亦是被大白于天下,冥界不关心你同谁两情相悦,发现之时,不在乎将这叛离冥界之魔驱逐出境,再不许回转。

但你不能够去而复返,更有甚者将冥界之内的东西偷猎出去,私自改造人界之躯。

此罪行自然是不轻。

即便知晓这冥界种种法旨,没有任何人或魔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命丧黄泉。

拼着最后的一波妖力将那刚刚生产的妻儿送回人界,嘴里最后喊的那句等着我,终究还是食言了。

女人不知,虽然知晓当时情况危机,可那男人是她的天啊,他无所不能,将她那人生点缀的五彩斑斓,如此的他,当然会回来。

安然无恙的回来,然后他们一家三口便能够团圆了。

孩子牙牙学语了,他未归。

孩子蹒跚学步时,他亦是未归。

等待着的女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衰败下去。

她的那颗等待的心早已经惴惴不安,胡思乱想间,孩子已经长大,而她再没有力气和时间等下去了。

阎魔七岁那年,那女人便撒手西去,对阎魔这个孩子而言,他仅仅也就只是明白那双夜里轻拍着他睡觉的温暖,将再也不会回来了。

阎魔曾经在人间带到十二岁,方来到冥界。这五年里,他看着自己同身边的孩子一点点不同,那双银灰的眼眸,那让人间退而却步的奇怪之力,将他推到了人间的边缘。

排挤。

人界是祥和的,众人会在有人落难之事,伸手相帮。

人界是卑鄙的,他们容得下你比之弱小,却因为惧怕强大的力量而不择手段。

无论那说到底是不是个孩子。

冥界是光明正大的卑鄙。

他们厌恶并欺辱比之弱小的,崇尚强大者。在一次被冥界之鬼欺辱之时,阎魔并没有像在人间那般容易取胜,他被那冥界之鬼打的奄奄一息。

那时候,四下无人鬼,出来的便只有他眼中的妖力。

他那时方才忆起,他那人间的母亲,是因着何物而将他生下,此物自然不会是那传说中的果实,他父亲丢了性命取来的,只不过是那他人幻化成果实模样的妖力。

就这样,他的孩子成了这股莫名而来之力的宿主,被其掌控。

而他那娘子,因着这次生产,终究是不敌几年,撒手人寰。

可阎魔,不能挖了这眼眸,丢了这无有来头的妖力。

只因,他要变强。

为了变强,他选择去和这必然来者不善的合作。随着一天天的妖力增加,他成了那冥界之君,可这妖力也越发不受控制。

阎魔不喜欢脱离他控制之物。

这眼中的妖魔之力尤甚。

他们若是如此一天天的斗争下去,冥界自然是无人、鬼能敌,可那眼中之物亦是一天天的随之壮大,变强。

而眼前此活鬼,与他言可控这眸中之力。

宋年,注视着面前那双从风云际会到晦暗不明的眼眸,而后那攥紧他脖子的手一点点的松开,直至完全放开。

“讲。”

瞅着阎魔将他发下,知道如今是断了危险,宋年清了清嗓子。

“此妖力,在你身上除不去。”

这妖力虽说一直同阎魔争斗,时常在他面前几经反抗斗争,却也如今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除不去,自然是要同他说明。

“此妖力深厚,他之所反抗,左不过因为之前宿主过于强大,它甘心服从,而冥君你不够强而已。”

这冥界的铁律:弱者服从强者。

放之各处,皆可验证。更何况这代表力量本身的妖力?

“而征服它,继而慢慢让它为你所用,折服在你的强盛之下,这才是冥君你的正确选择。”

让别人亦或是力量心悦诚服,左不过因为压制他的比之强上百倍千倍罢了。

这人间欺辱比之强大者,可若是这强大者日益壮大,使得那些个欺辱之人弱小如同那蝼蚁。

此时,那些蝼蚁便会转过身来依附之。

“至于这法子,在下如今说不得,不然冥界同在下一道出去,我们再详谈如何?”

宋年再无他法。

他的那身伪装快要到了极限了。这冥界的中元节想来也快过去,若是再不赶紧出去,他便真的出不去了。

即便有这白衫护着,冥君在侧,他小小宋年往哪里逃?

至于那傻小子,他宋年只能够期盼着皇天怜见,莫让他有个好歹。

“要挟?”

这话说到一半,将这最为关键之处撇了下来,如此在阎魔眼中,自然是要挟。

“不,在下此法是同冥君你通力合作。”

能互相换的所需的,自然是算不上要挟不是。

阎魔看着他一脸坦然,如今既然将此抑制妖力之法用作交换之物,可见这出去的关键自然是在他身上。

而此到底是何?

“何法?”

宋年若不是见过几次冥君,就他这样沉默寡言,如此简洁,少不深思都不知晓他所言何时。

“冥君有异能可知晓冥界之中所有力量波动之处。”

是,冥君之君可知晓这冥界之内大多数的力量波动。这是冥界之君独有之物。

每一任冥君继任之时,都需要接过那冥君的奠基之石,将自身的冥君之力注入其中。继而在那奠基之石上修建那冥君之殿。

所以,这冥界之君的大殿才是这虚空缥缈的冥界之中唯一一块实实在在存在之地。

“在下只知这幻境出口,在那冥界之中。”

见冥界之君在听他所说,如此将此和盘托出,他自然是知晓何意。

阎魔见他不似作假。

加之这冥界之内,让他探寻一番亦不会耗损修为,他便闭目入定。

他刚刚所云,这出口在这冥界之中,而能够作为这桃止山幻境出口的,自然不能是寻常之地。

他阎魔若是这幻境设阵法之人,自然是希望这桃止山幻境即设定,那闯入者即便法力无边,亦是逃不出那冥君之外。

如此,这幻境出口自然是有了抉择。

宋年见着冥界之君闭目入定,自然是知他无有异议。

稍顷,阎魔便寻着那竹子丛中一条路迈了出去。虽然前头无路可走,可思及刚刚的杯中乾坤之处,自然是不会被这三千世界所固步自封。

遇墙穿墙而过,遇水涉水而行。

他们二者,在这幻境之中,区区一个时辰,便经历了人间四时风物,有和煦春风,到那白雪满头。

更让宋年无奈的是,这刚刚湿了的衣袖,并非是他幻觉所致,而是实实在在的湿了。

在这无所畏惧之起势下,宋年颇不合时宜的受了风寒。

接连打了不少的喷嚏。

难为这前头带路的阎魔,一路之上板着那张脸,面不改色。

“到了。”

宋年在这略微头昏脑涨之际,听着前头冥界之君那句到了,觉得着实等到了救星了。

猛的抬头一看,这地不是他方才落下之地吗?

果真是机巧至极。

回头是岸,对着这闯入者,这幻境还是给他们留了一丝回头改过之极。

可世上不论鬼神、人类,却往往都更愿意相信他们通过那长途跋涉,风餐露宿里得来的“彼岸”。

他们觉得此“彼岸”来的踏实,却不知他们碌碌终生所追寻的那踏实,在他开始的地方,早已等待多时。

世间多不信这不劳而获,与后代,此等投机取巧,坐以待毙之举不可取。

却不相信,这大千世界,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冥君信守承诺,在下自然不敢食言。”

终于可出了这幻境之中,宋年在这冥君面前,妖力是不敌他,加之此出口之处乃是冥界之君的地盘。

他,不想跑。

自然,他也跑不掉。

“此妖力如今不稳,发作起来必然是难熬,而这解决之法,就是小生的血。”

宋年无需跑。

这出口便是最好的捉拿之机,阎魔也知。所以在到了这幻境之口时,那体内的妖力便渐渐苏醒,想着自然是不会轻饶这擅闯者。

他的血。

这妖力的抑制之法,如此说来他同这妖力之间不可能没有联系。

亦或是说,他便是这妖力的原主。

此等猜测虽说是荒谬绝伦,他很明显不是这冥界之妖魔,而阎魔知道在他体内的妖力,是何等的纯正,深厚,比之那在冥界之内,自视甚高的十殿阎王,五方鬼帝来的纯正多了。

“杀了你,这些就全是我的。”

第二十五章 中元节拔得头筹之物

第二十五章

血他宋年可以留下,至于他的命,自然不会任人宰割。

“在下会在每月的朔日之时,将那血送到冥王府上。”

抽出薄刃,取了些血递到阎魔面前,这血液可压制此妖力发作。

宋年不必诳他。

“告辞了。”

他宋年也该回去了。

阎魔未曾阻拦,至于这些交到他手上的血液,不必验证,自是能够感受得到那血液里的躁动,而他那眼眸中的风云争斗,一改常态的平静下来。

宋年迈出结界以后,便准备离开此地,直奔小铺,却是发现他走到一房间之内。

此地虽不知何处,可那浓重且铺着玄石的地方,在这冥界之处,怕是找不到第二家。

他宋年竟是将他自己送到了冥君的老巢之内,如今虽然讶异此出口之处,却也知道如此方能够让桃止山幻境滴水不漏。

只是,他如何要光明正大的从这地方走出?

这地若是擅闯,稍不留神便是刺杀冥君的大事。阎魔亦是见他在那面前站住,不似一开始那般急于出去。

宋年想要将那脸上的不愉之色掩盖一二,却觉得颈项处一疼,他竟是再没了知觉,生生晕了过去。

“出来。”

“我等见过冥君。”

这二鬼事这冥君的听候差遣的鬼差之辈,奈何冥君向来不求人,对于他们的吩咐亦是寥寥无几,如今这样主动找到他,实属难得之举。

“送去偏室。”

在冥界大殿的鬼差,除了大柱二柱那流的,余下的,多半都是机灵,听此吩咐,便将那明显被击昏的宋年,运到了那偏殿之内。

此地乃是冥王寝殿。

冥君住在那主殿之内,那偏殿如今让这个擅闯者进来。

至于未杀了此活鬼,除了那血液对他那身上的外来妖力有着明显的抑制,余下的便是他裹在身上的那件白衫。

这衫虽外观朴素,与其他衣衫并无不同,却还是让阎魔第一眼便注意上。

此活鬼自然不会如实相告。

那么,他阎魔给他坦白的机会。

若是不珍惜,便杀了了了。

宋年还不知,如今这对着他眉头微皱,细细考量的阎魔已经对他起了那疑心。

此边不表,还有那小铺之处,亦是出了乱子。

这中元节,方青替着宋年照看这小铺内的种种事项。他可替掌柜的招待那上门客官,可以化作宋年模样在这小铺镇守。

可谁来告诉他,为何这醉鬼竟也是上门来与他这样拉拉扯扯?更有甚者,这醉鬼你赶不得。

只因此鬼乃是那孟婆。

今日,冥界普天同庆,欢度中秋佳节,这大半个冥府的生魂都回到那阳间去与那家人团聚,这冥府的各路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神仙”们,便可放松放松。

而对于孟婆而言,她平日便是个千杯不醉的浑鬼,如今这佳节在那眼前,她自然是不会滴酒不沾,烂醉如泥方是她今日对着自己的目标。

“宋奸商,今日我老婆子给你送酒来了,不知你可有雅兴同我这疯婆子对饮几杯?”

这话乍听之下,并无什么错处,自然觉得面前拎着酒壶上门的未曾醉死,可她脚底下颤颤巍巍,早已没了定力。

方青见她竟是如此,想着若是平日里,宋年亦是不会得罪这些个冥界的差役之流,他自然是不会出了差错。

如此,便将那孟婆领了进来。

“孟婆大人请。”

若是大柱二柱那俩傻鬼尚在,他方青只需要照顾照顾店里的生意,如今大柱那傻鬼去了那人间访亲探友去了,这离着子时尚不算晚,若是那二柱在一旁,这回来的时间怕是要多加上一半。

唉,他方青才是最为命苦的。

“我,老婆子向来觉得你,”孟婆见这宋年将她领了进来,将那手中酒壶一提,仰头又是喝上一口,方喘气继续言之。

“你是个无恶不作的奸商,能坑了这冥界来来往往的鬼怪们,我疯婆子虽然不是什么好的……”

此句未来的及说完,醉鬼孟婆便一头栽在那桌子之上,渐渐鼾声起,她竟是在这里睡着了!!

她睡了倒算不上什么坏事,可一会儿那些个人界无牵无挂的生魂可就要来此小铺,与掌柜那承诺之言。

方青瞧着藏宝阁之上,那枚研制出邪恶“醉生梦死”。

映着这中元节外头的星星点点,加之那桌子之上,醉的昏睡过去的孟婆,觉得那头皮疼的很。

那“醉生梦死”自然不是随便给的。

他方青也算的上见过这世面,跟着掌柜在这小铺之中不少年月,可他依旧猜不出掌柜的要将这“醉生梦死”换取何物?

方青唯恐他乱了宋年的计划。而宋年因被冥君扣了下来,自然是不知道那苦苦等待他的方青。

这冥界中元节子时,佳节已逝,唯一一件,让他们乐此不彼的事情,怕是也就这良心小铺的压轴之物。

宋年每一年,都会在那众生魂返回冥界之时,正式宣布那拔得头筹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宋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如今,方青那可担惊受怕的心,听着那子时的钟声响起,便只能够比着自己,走向那高台宣布拔得头筹之生魂。

尊上,定是出事了。

可他如今慌乱不得,若是露出丝毫破绽,这掌柜的精心策划的一切便要付诸东流。

带着那藏宝阁的“醉生梦死”,方青扮作宋年模样,瞧着那高台,一步一步蹬了上去。

此乃冥界小铺的评鉴台。

唯一的评审便是宋年自己。

往年都是他立于台上,看着那高台下面密密麻麻的冥界生魂,以及那些个从人间搜罗来的各种物品。

自然,今年的亦不在话下。

这下面挤满了看热闹的冥界之众,他们倒不全是那对着宋年手中“醉生梦死”势在必得之辈,他们左不过想要瞧个热闹,毕竟在这冥界当中,终日里不会像那天界那般,可如今这些年的太平岁月,让那冥界的一干众鬼还是觉得闲到了骨头里。

如此,有热闹可看,自是不会放过。

“小生宋年,多谢诸位抬爱,今日我将在此处,将由小生研究出的‘醉生梦死’呈现给大家。”

“好哦,好哦!”

“宋年”此语一出,自然是满堂彩。这气氛又让他炒热了几分。

“此‘醉生梦死’,可弥补世间遗憾。”

此语一出,又是一场沸腾。

弥补遗憾,此语比之何事都更为吸引那些个如今在这冥界之中无处可安放自己的生魂们。

人死,即为遗憾。

遗憾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遗憾着未曾多顾及妻儿,体谅那终日为了自己劳碌的妻子和官人。

遗憾那少年之时,惊鸿一瞥入梦来的理想霸业,到头来在那心里早已积灰三尺厚,再无一点踪迹可寻。

遗憾,那些曾经不曾发现的瞬间,那样的美好。

若是可以回头。

这比之世界上所有的权势地位,高官厚禄、富裕满堂来的更有魔力。

“此物可予以得到者,一个月之期,去弥补那生前之错。”

若是可以弥补,从头再来一次,岂不若水中捞月,雾中看花一般醉生梦死?

见着那高台之下,跃跃欲试之辈,更加的躁动不安,他们一边希望这“醉生梦死”归他所有,又唯恐被人捷足先登。

“唱祭现在开始!”

一大声宣告,这高台之下的生魂便鱼贯而入,将那所带回来之物呈现在那众鬼眼前。

“我给掌柜的寻来的是那初秋之雨,此物中有那秋意之寒。”

一生魂将那水滴状的呈上来,那水滴之物远远看去,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当他递与眼前之时,方青便

发现了入了这桃止山后,那水滴里的萧瑟之意。

此物视为有心之举。

“我给掌柜寻来的是山野间最绿一片新叶,这叶子是我见过林间最翠绿的一片。”

那小小叶子,翠绿欲滴,有人间语:一叶知秋,如今看着这片翠绿的叶子,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属于夏季的勃勃生气。

“我给掌柜的寻来的是……”

方青看着这一开始呈递上来的物品,多是因为去年尊上垂怜了那采摘朝露之辈的壮举。

若是都是此等物件,虽然让他方青抉择起来不会那般吃力,却也是让对掌柜的所要之物心里打鼓。

这些个花草树木之流,一件件呈递上来,一个个又是满脸失落的从方青那眼前走过。

有些生魂怕是绞尽脑汁亦是不得其法,便胡乱从那人界取些东西带来,只为了抱着侥幸的心理权做一试。

这些,自然都是不行。

高台这下,那些个被淘汰的生魂们,依然没有离去,只为了目睹一下,到底是何种物件,能够拔得头筹,让他们这一年里有了新的谈资。

眼见着前来跃跃欲试的生魂,渐渐到了尾声,方青不悔,可是他急。正在他极度抵制那不耐之色上了面上之时,有一生魂端上一物,跨上台来。

只一眼,方青便觉得尊上所要等待之物怕是来了。

这生魂呈上来之物:孔雀的中翎尾羽。

世间但凡修成仙妖之辈的鸟禽,他们的尾羽便是一种信物。

而鸟类中,最最高贵者,莫过于凤凰。

但这世间,只有一处有凤凰,便是那九天之上,元祖的唯一弟子宁晖大殿。

凤凰之后,便是那孔雀。

如今呈上之物,便是那孔雀的中翎尾羽。

“小生宣布,今年的拔得头筹者为此物。”

如此,不知可得尊上之心?

第二十六章 遍 体鳞伤宋年宋掌柜

《冥界良心小铺》第二十六章 遍体鳞伤宋年宋掌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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