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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霸宠：病娇鬼夫太难缠》 第一章 占便宜 “萧儿，你看这套衣裳好看么？” “萧儿，不是为娘的说你，你整天这样不修边幅是嫁不出去的！” “萧儿，你看钟家几位小姐，再看看你那几个姐姐，成天打扮的多好看，若非如此，她们也找不着如今的好郎君了呀。” “你别成天和一群下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即便你是庶出，那也是凤家九小姐，注意点分寸啊。不是娘啰嗦，这女人啊，还是要找个男人的，男人就是咱们女人的天，你看再多的书也没有，男人看到的是你的脸，哪管你看了什么书啊……” 凤萧捧着本书，字是一个没看进去，含含糊糊的应着。至于秦夫人说了什么？哦，她一个字都没听，思绪早已飘到九宵云外。 原本么，她在现代活得有滋有味，整天给人驱驱邪算算命堪堪风水吃喝玩乐，要多自在多自在。哪曾想某日出门忘记看黄历，出门时让一个跳楼的人给砸死了。 然后她便穿越成了一个小女娃……当然不是眼下这个身体，再然后她一不小心混成了一门之师，收了两个不肖徒弟，也就是做个梦的功夫吧，最后让大徒弟给干掉了，然后魂魄直接穿到了千年后的现在…… 这其中心酸真应了一句‘冷暖自知’。 她留在那一世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和现代那一世一样，落地砸成一堆惨不忍堵的马赛克的场景，每思及此，心有余悸的同时亦非常绝望。 比起上一次穿越，这次她穿的有点不如人意。 原主是个爹不疼娘不靠谱兄姐不亲弟妹不待见的小可怜，这便罢了，原主还是个无法修炼的废材，在这以灵力为尊的青龙大陆，尤其是生在道门四大家族之一的凤家，没有灵力，也就意味着只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武不能像凤家其他几个兄弟姊妹那样四处诛邪除妖，文不能像凤家大总管那样打量族中事物，可说是一无是处。 若原主安心做个普通人，别成天想着什么出门捉鬼诛邪的事情，也不算可怜。 可怜的是原主一心想好好努力天天向上，在那个家主爹面前露个脸。 便是这么点小愿望，以至于五年前原主废寝忘食的修炼着修炼着，把自己饿死了。 便宜了凤萧。 但是话说，这个便宜凤萧一点儿也不想占！她是个很有节操的人好吗！！ 就算穿越也请让她穿越成一个可以翻云覆雨的大能好吗！！ 秦夫人在旁边说的口干舌燥，一抬眸发现女儿死死扣着桌角，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骇然失色：“萧儿！你怎么了萧儿！你别吓我啊萧儿！” 凤萧叹了口气，早已习惯秦夫人的大惊小怪小题大作，扔了书，敛了敛狰狞的神色，再瞅一眼堆在旁边花花绿绿的裙子，心身麻木：“娘，爹今天不是回来了么，你还不快去梳洗打扮一下？” 秦夫人喜欢原主爹喜欢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只要一提凤家主，秦夫人必定排除心中所有杂念，一心只装着她爹。 而她本身在凤萧看来，就是一个花瓶，一个无脑的花瓶。空长着一张倾国倾城脸，奈何总作妖。 第二章 相了门亲事 如今徐娘半老，却仍怀揣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成天看一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学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将这些奇怪的东西传授给凤萧。 果不其来，秦夫人一听她提及凤家家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颇为娇羞的一笑：“哎呦，你看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都怪你，总是让为娘为你操心，若是你能早些嫁出去……” “娘娘娘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努力把自己嫁出去，您快去找爹爹恩恩爱爱吧！”凤萧把人往外推，秦夫人回头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万般凤情尽在眉眼之间，“你这孩子，真不知害臊……” “是是是，我脸皮厚嘛。”凤萧把人推出门，合上门，松了口气。 外面，秦夫人仍不忘叮嘱：“那些衣裳你看看你喜欢哪些，试试啊，不能穿的话，娘再着人给你改改。” 凤萧满口应着，将那堆衣服随手一包，翻窗出了府。 半个时辰后，凤萧把当掉衣裳的银票收起来，又翻回了她的小院。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满院尽是晚霞，晚霞里立着一人，身形姣好，面若桃花。 正是秦夫人。 秦夫人曾是长安城第一美人，眼下柳眉轻蹙，略带愁色的模样，真真是见者生怜。 凤萧猜想她是没见着她那便宜父亲，来她这儿哭诉来了，避之不及的往屋里钻，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翻窗进屋，哪曾想，一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便无法自拔的人，这会儿却是警觉了许多。 “萧儿。”秦夫人不曾回头，身形被晚霞包裹，有些难以言说的悲伤。 凤萧步伐一顿，脚步一转走到她身后的石桌上坐下，见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便随手拿了块莲子糕咬了口，含糊的问：“娘，有什么伤心事你就说吧，我认真听着。” 秦夫人叹了口气，缓缓转身，身形逆着光，叫人瞧不清她此时模样：“萧儿，你父亲给你相了门亲事。” “噗咳咳咳……”凤萧被自己口水呛的直咳嗽，伸手去倒茶，秦夫人先她一步将茶水送到她手上。她一口饮尽，顺了口气，不可思议的望着秦夫人：“你刚才说什么？” 秦夫人道：“你父亲，给你相了门亲事。对方是墨家大少爷，家世，人品，都不错……” “等等！”凤萧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她撑在桌上揉着太阳穴，“墨大少爷墨祁，好个病秧子……他不是凤琴凤大小姐的未婚夫吗？怎会和我扯上干系……” 她甩了甩头，眼前视线愈发模糊，四脚如坠千斤般提不起劲，无力地趴倒在石桌上。 耳畔，是秦夫人的抽泣声：“你大姐退了墨祁的婚，墨祁一气之下去了半条命，墨家非要你大姐嫁过去给墨祁冲喜，你爹不答应……” 凤萧：“……”所以冲喜的人就换成她了吗？！！ 亲娘哎！你这是坑女儿啊！ 她想起身，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跌倒在地。一双柔软的手将她扶起，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她怔了怔。 第三章 冲喜 她怔了怔，遂听秦夫人呜咽道：“萧儿，萧儿，你别怪为娘，你若不同意这门亲事，你父亲便要将我们从凤家除名，你知道娘下了多少功夫才让你认祖归宗吗？娘不能看着你从凤家被除名，你是凤家的孩子，从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再说娘给你打听了，那墨家少爷只是身子弱了些，为人还是很宽厚的……” 后面的话凤萧听不清了，也无需再听清。 秦夫人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凤家，甚或说，是凤萧写在凤家族谱上的名。为了这个因由，她曾经这堂堂长安城第一美女，与家中决裂，甘愿在凤家做小。 在这一点上，她和原主凤萧同样的固执。 一个为了凤萧在族谱上留名，一个为了博得一丝父爱。 为此，不顾一切。 凤萧心里骂了一箩筐的三字经，却还是抵不住药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她在一个轿子里。 她身着凤冠霞帔，顶着红盖头，意识在轿子的颠簸中沉浮，如陷梦魇般，怎么也醒不过来。 轿子在静谧中前行着，不知要去向何方。不多时，轿子停了下来，她隐约听见低低的交谈声。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准备妥当了么？” 另一个尖细的女声笑言：“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先前那人又问：“那行吧，把人抬去少爷房里。” 女声一阵低笑：“是是是。” 凤萧强行睁开眼，视线不过盖头下方寸之地，随即轿帘被掀开，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伸进来，贴了张傀儡术在她胸口，随即朝她轻轻一勾：“夫人，请随老身来吧。” 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一步一个指令的走出轿子，手搭着那枯瘦的手，一步一步前行着。 她昏昏沉沉的随同那女人到了一间屋子，有人灌她喝了什么东西，又蜕了她的衣裳，将她送去了一张床上。 床上还有一人，身体冰冷如尸体，可她知道那不是，因为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遂听那尖细的声音暧昧道：“少爷，春宵苦短，切莫辜负。老身告退了。” 脚步声渐远，房门轻轻阖上。 四下，静谧无声。 凤萧只觉得越来越热，一股邪火穿梭在四肢百骸之中，融进血液里，如同滚烫的炎浆，灼烧着她的意识。 昏昏沉沉中，她清醒了片刻，意识到刚才被灌了什么东西，起身想离开这地方，头上的红盖头无声滑落，随即一具火热的身体自她身后覆上来，粗喘声如雷灌耳…… “夫人……” 低哑的声音夹带着压抑的情欲，如同一点星火落在她这干的不能再干的柴禾中，轰然一声响，她最后一丝清明散去，模糊的视线中，一张熟悉的脸渐渐逼近，喷吐着灼热的气息，夺走了她的呼吸…… 红鸾帐暖，春光无限。 月光落在床前，轻纱摇荡，一声低吟自帐内传来，随即泼墨般的乌发坠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猛地抓住轻纱，又徐徐滑落，未及落下，便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接住，紧紧扣住。 低沉的带着些愉悦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里，和着那一声声婉转低吟，缓缓荡开：“终于，找到你了……” 第四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凤萧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自己的大徒弟。 大徒弟长得贼俊，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墨发半束，双手拢在袖子里，用那招牌式的面瘫脸居高临下睥睨着她，非常的骇人。 他说：“师父，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你逃到何处，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面前的人忽然拔出剑来，噗哧刺入她心口……下一刻，凤萧从梦中惊醒！ 天光入眼，将她拉回现实。 她捂着噗通乱跳的心跳，被一剑穿心的痛感仿佛还残存在身体里，心里便冒出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就是，很好，刚才是梦！第二个念头是，我在哪儿？ 当然她不会问一句‘我是谁’。 万幸，她还记得自己是谁，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好吧，还不如失忆。 被亲爹亲娘坑去给人冲喜这样的事情，原主都要被气活了好吗！ 她缓过劲儿来，发现自己身体是真疼，哪哪儿都疼，仿佛被人拆卸过一般，连抬手都费劲。 而她此时所在的地方，房不是她的房，床不是她的床，床边立着的，也不是她那个作天作死的娘。而是一个婢女，穿着的却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凤家外包装。 小婢女模样娇俏可爱，见她醒来，微微一笑抿出唇边两颗梨酒窝，面带绯色的向她行了一礼：“奴婢浅绿，见过少夫人。” 少夫人三个字，像当头棒喝，砸的凤萧一阵头晕。 昨夜的记忆如断篇残章般涌上脑，她猛地捂住脸，噗通倒回床上。 浅绿见她一脸如丧考妣，吓得小脸苍白，忙上前一步，关切的道：“少夫人，你可还好？” “你看我像还好的样子么……”凤萧幽幽的道，一脸阴沉。 可怜小丫头以为调来侍候少夫人是个好差事，这会儿吓得腿肚子直打摆子，新婚的美娇娘怎么是这么个样子哦，少夫人太吓人啦！ 眼见小丫头快吓哭了，凤萧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好容易说服自己，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抬起手臂想叫浅绿将自己扶起来，后者的视线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肩，顿时红了脸。 凤萧死死盯着自己胳膊上那青一块红一块的暧昧痕迹上，顿时石化…… “卧……槽！” …… 正是初春时节，清晨的花园里，百花簇绽，雾霭重重。 凤萧行尸走肉般跟着浅绿，双眼空洞无神。 浅绿时不时回头瞧一眼，自打刚才少夫人看到自己那一身的痕迹后，便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了。叫她一声她便应一声，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似的。 走了一段路，浅绿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少夫人，您当真没事吗？” 凤萧木然的眼珠子动了动，好一阵才聚焦，唔了一声，像是终于回魂，眼里也多了些光彩：“没事。” 浅绿放下心来。 又走了一段，出了花园，上了回廊，凤萧啊了一声，浅绿驻足回头：“怎么了少夫人？” 凤萧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第五章 杀千刀的大徒弟 “……”浅绿心道少夫人莫不是傻子？面上恭敬的又说了一遍：“按照规矩，您和少爷是要去向长辈敬茶的。但是大少爷身子不好，老夫人说这茶就免了，让您过去一起用早点。” 凤萧眼皮子跳了跳：“浅绿，你们墨家有几个大少爷？” 墨祁是个病秧子她是知道的，她亲娘要把她嫁给病秧子冲喜她也是清楚的，可她就是不清楚，一个病秧子为什么在床上就雄起了？！ 一想到刚才洗澡时自己身上那些痕迹，凤萧气得眼晕，妈蛋，墨家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人顶替病秧子和她滚床单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浅绿看她的眼神已和刚才大不一样。 大概……是觉得她有毛病吧。 凤萧想着，沉默的抹了把脸，冲浅绿一笑：“别怕，我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毕竟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很长，相互了解是很重要的对吧。” 浅绿觑着她扭曲的神色，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小心翼翼的道：“回少夫人，墨家只有一个大少爷。” 凤萧哦了一声，拂了拂袖子，平静道：“别让老夫人等急了，咱们这就快过去吧。” 浅绿想不通她为何突然就来劲了，但身为下人，她不好多问，反正……主子开心就好。 但是话说，少夫人你只是去吃个饭，不要一脸杀气好吗！ 凤萧来到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夫人不在，只有一个青年立在开满了细小白花的梨树下，似乎在沉思。 青年背对着凤萧，从那身形上看，不见半点羸弱之气。长发半束，顶上玉冠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浅绿上前行礼，“大少爷。” 正是三月芳菲正浓时，院中白色梨花随风飞扬，乱花狂舞中，那道立于树下的黑色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折了一截花枝在手，唤了她一声：“夫人。” 夫人二字，有些人唤出来缠悱恻，有些人唤出来温柔多情，可有些人唤出来，那就是两把明晃晃的刀，直戳人心窝子。 比如说，眼前这位青年。 和青年那双冷寂的眸子四目相撞的瞬间，凤箫呆了一呆，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未及出口，青年缓步上前，将花枝递到她手里。 那双琉璃似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惨白惨白的脸。 熟悉的长相，熟悉的气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张面瘫脸……凤萧哀叹，人生真是一片黑暗无光啊无光。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青年长着一张和她上一世那杀千刀的大徒弟一模一样的脸啊！ 浅绿见少夫人死盯着大少爷的脸，不禁掩唇轻笑，大少爷长得这样好看，怕是没几个女子能抵抗他的美色，只是少夫人这反应，未免过于直白且夸张了点吧？ 浅绿的笑声令凤萧回神，她握着梨花枝的手轻轻颤抖着，不住的给自己打油打气，没事哒没事哒，她现在的模样跟上一世大不一样，这墨家少爷兴许也只是那小王八蛋的转世，毕竟一千多年了，她能穿越到千年后，小王八蛋不一定能啊对不对呵呵呵呵呵…… 第六章 对象他叫清尘 正此时，一素衣老妪从屋里走出来，见了两人，顿时乐呵呵一笑：“哎唷，孙媳妇来啦，快过来坐。浅绿，让厨房把早点送上来。” 浅绿应了声，迈着小碎步离开。 凤萧也想和她一起离开，然而不能。 她念头刚起，手腕猛地被攥住，一抬眸，青年没什么情绪的盯着她，淡淡开口：“要吃早饭了，夫人想去哪儿？” 凤萧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拉屎。” “……” 老夫人年过半百的她步伐却是轻盈，两三步到得凤萧身边，握住她另一只手，随即凤萧便只觉手腕一凉，垂眸一看，手腕上多了两个银镯子。 “这是我们墨家的传家宝，只传长媳，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要好好收着啊。”虽说是两个银镯子，老夫人的态度却像是把整个墨家了交到了她手上一般郑重，不容凤萧说什么，她握着她手腕将她拉到进屋，“清尘啊他就是个闷葫芦，没有别人那样会哄人，日后你多担待些，别同他一般计较。” “清尘？！”凤萧长时间的懵逼过后，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被老夫人对墨大少爷这个称呼吓清醒的，她手指颤抖的指着跟进来的青年，颤声问：“您、您叫他清尘？他的名字不是墨祁吗？” 老夫人还未开口，青年伸手搭上她的肩，凤萧呆怔的顺着他的力道在凳子上坐下，遂听他道：“我姓墨名祁，字清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说出‘清尘’二字时咬得非常重。 老夫人在旁打趣：“原来他的字不是这个，几年前他不慎落水醒来后，非说原来的字取的不吉，这才换成清尘。” 凤萧不敢去看青年的脸，死死盯着老夫人：“几年前……几年前？” 老夫人尚未明白她的意思，青年已做了解答：“五年前，初雪那一天。” 五年前，初雪那一天，正是她这身体原主升天，她鸠占鹊巢的那一天。 凤萧眼前一黑！ 果然身边这人是她那个杀千刀的大徒弟啊！ 如果让她写个她和徒弟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她能写几百万字男默女泪的大长篇出来…… 说起清尘，想当初师徒俩也曾有过美好温馨的一段的。 上一世穿越，她运气比较好，是个修炼天才，她被一个隐世高人捡回山里，修得一身法术，高人作古以后，她闲得无聊，便起收徒的心思，便在那个山头开山立派，做起掌门人。 那会儿的青龙大陆，妖魔鬼怪各据一方互不相干，不像现在，妖魔被赶到了极北大荒之地，鬼怪被镇压在东界流亡之地。修炼界那时也还是一盘散沙，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道，没什么正邪之分。 她一个小丫头开山立派旁人没心思管，当然也不会有人把自家孩子送上来让她糟蹋，于是她度过了好几年闲散孤单的时光。 就在她做好了此生孤独终老衣钵无继之时，某日大雪纷飞，她吃饱了撑的，出门消食的时候，在狼窝里捡到了一个小屁孩。 第七章 模样很撩人 她把小屁孩捡了回去，给他取名‘清尘’。因为是第一个弟子，她投入了十分的热情。 他不会说话，她教他说话。她教他修炼，教他做人，亲手给他缝衣服，怕他闷着还会带她下山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客观来说，她觉得自己是个好师父，纵观当时各家师长，没有哪个有她那般对徒弟上心，天凉了怕他冷着，天暖了怕他热着，含在嘴里放在心上，平日里捧在手心，惟恐他受个伤。 但就是不知道她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后来清尘长着长着就歪了，性情越来越孤僻，到后来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师门。 再相见，她成了与妖魔为伍的邪道，他成了正道领袖，最终反目。 弑神崖上，她被他一剑穿心，落下千古骂名。他为维护正道大义灭恩师，成了现在道门典籍祖师父排名第一的人物，大概是不想和她扯上干系，官方名字改成了清成。 胸口的痛感似乎还在，然而面前人容颜未变，却是青涩不再，当年那闷葫芦似的小少年，一去不复返了。 思及过往，凤箫很是感伤。 直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蓦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夫人，你在想什么？” 凤萧陡然回神！ 遂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浅绿正红着脸关门。 而她正被清尘压在床上，下巴被他抬起，这姿势……不论是姿势还是气势，清尘都能碾压她。 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床顶，木着脸道：“我在想很多年前，我把一个小混蛋举高高的画面。” “……”清尘默了默，薄唇一掀，勾勒出一抹薄凉，“我以为师父会和我装疯卖傻。” 凤萧没说话。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比墨家找人跟她洞房还可怕的事情，昨晚上…… “昨晚上……”她有些难以启齿，怎么说？说昨晚上是不是徒弟你把我上了？还是说徒弟你不是病秧子吗怎么那么威猛哦…… 清尘见她走神，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微微收紧，听到她吃痛的吸了口气，他下意识松开两分，缓缓凑近她，让她的眼神无处躲闪，唇与唇之间，仅隔半寸之距，呼吸可闻！ “昨晚上，师父的模样很撩人。”他这样说时一本正经，听不出丝毫戏谑调侃之意，呼吸扫在她唇上，凤萧顿时浑身僵硬。 下一刻她火从心起，抬掌挥过去：“你这是犯上！” 啪地一声响，凤萧顿时愣住了。 清尘居然没躲开？丫为什么没躲开？！ 清尘苍白的俊脸上五指印鲜红，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翻涌着危险的情绪，偏偏他的声音不急不徐风轻云淡：“师父，你心里这气可是撒出来了？若是不够，你再多打几下。” 凤萧拿不准他的意思，客气道：“不不不用了，打多了手疼。” 清尘眉梢跳了跳，忽地一笑：“师父，你真是一点儿没变。” 清尘还是个娃娃时，整天板着一张脸。凤萧为了逗他笑没少作妖，但是他面部神经好像天生瘫似的，无论她怎么逗他，他都是拿一双琉璃似的黑眸盯着你，不笑不怒，面无表情。 从前她便一直想，若是这人笑起来，一定很贼好看。 第八章 力所不及 事实证明，确实好看。 好看到让她头皮发麻！ 凤萧听见自己颤抖着声儿道：“你别乱来啊，我可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唔！” 她震惊的睁大眼瞪着近在咫尺的脸，知道昨晚上是和自己徒弟滚了床单是一回事，她毕竟连人都没看清楚，可清醒状态下被自己徒弟强吻又是另一回事了！ “唔唔唔唔……”小王八蛋你给我死开！ 她奋力挣扎起来，奈何此身是个废，没有半点灵力，挣扎间双手被他轻易摁在头顶，衣裳缓缓自身上退去，她气得眼前一黑，待青年终于放过她被蹂躏的鲜红的唇时，她破口骂道：“反了你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她猛地挣开了他的禁锢，挥手就是一掌打在他胸口，下一刻，噗地一声，清尘喷了她满脸的血！ 凤萧：“……”发生了什么？ 她直觉是清尘在搞什么幺蛾子，推开他边整理衣服边往外跑，打开门，迈开脚，卡住了。 另一只脚怎么都迈不出去了，好像脚腕上有只手抓着她，把她死死往屋里拉扯。 她回头看了眼倒在床上脸色变得乌青的青年，一连抹了两把脸，转头要走，手扒着门却无论如何也放不开。 她抬头望着门外湛蓝湛蓝的天空，终究没能狠下心，扯着嗓子叫道：“来人啊墨大少爷吐血晕过去啦快叫大夫啊！” 不得不说，墨府的人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她吼了一嗓子，不到半刻，一行五六个大夫便被浅绿领进院来，像是等候多时了一样，从反应上来看，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 不多时，老夫人领着墨家几个有份量的人物来了，先是询问了一下清尘的情况，一听大夫说没有大碍，遂放心下来。转头便拉着凤萧逐个给她介绍二叔三叔四叔五叔。 几个叔叔气质各有千秋，长得却是一溜儿的俊。二叔年过惑，与凤萧的便宜爹应是差不多年岁，温文尔雅。三叔冷面寡语，四叔是个话唠子，五叔最没有存在感。 这厢几个长辈聊了几句闲话，那厢几个大夫轮流诊断也出了结果，一拨人全凑了过去。 凤萧透过人群间的罅隙，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清尘，隐约听到大夫说什么‘旧疾’‘无碍’‘好生休养’等字眼，待她拉长耳朵想仔细听一听，大夫已经说完了，人群散开，大夫一个接一个离去，叔叔们也一个接一个离去。 当屋里只剩下她和老夫人外加一个昏睡不醒的清尘时，老夫人将凤萧拉到桌旁坐下，几度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凤萧叹了口气：“奶奶，您……有话就说吧。” 老夫人缓缓凑近，压低了声音道：“萧萧啊……” 凤萧：“……？？” 老夫人道：“奶奶知道，你们新婚燕尔，难免干柴烈火，小年青嘛容易冲动，奶奶明白。但是清尘他自小身子骨孱弱，床第之事恐怕力所不及，你……劝着他点，啊？” 第九章 善因？恶因？ 凤萧准备了一箩筐的安慰全堵在喉咙，她以为老夫是想跟她谈清尘的身体，她都做好了等他抹泪她便送上袖子给她擦泪的准备，为什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小年青容易冲动什么鬼？！新婚燕尔难免干柴烈火什么鬼？！ 她分外想告诉老人，你家孙子吐血晕倒不是因为滚床单的时候力不能及，而是他以下犯上被我打的…… 迎着老人殷切而慈祥的目光，她咬牙切齿的把涌到齿间的话尽数吞了回去，含含糊糊应了两声。 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萧萧啊，清尘以后，就拜托你照看啦，你们俩可一定要好好的，好吗？” 凤萧：“……好的奶奶。” 心好累。 送走了老夫人，凤萧坐在桌边，喝着冷茶盯着清尘，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谁能想到，万人敬仰的清尘祖师，一朝穿越，成了一个病秧子哦。 浅绿送走了大夫，回来便见少夫人满目担忧的盯着大少爷，心下顿喜，看来少夫人并没有像她大姐凤琴那样嫌弃大少爷，看少夫人的样子，似乎还很喜欢大少爷呢。 若是让凤萧知道她的想法，恐怕会呵呵她一脸。 听到脚步声，凤萧转头一见是浅绿，放下杯子冲她招了招手，将小丫头带到院子的石桌旁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水，浅绿顿时受宠若惊，惶恐的起身退了两步：“少、少夫人，您这样实在折煞奴婢了。” “不折煞不折煞。”凤萧将她拉回来坐下，将茶杯塞进她手里，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道：“浅绿，你来墨家多长时间了？” 浅绿道：“回少夫人，奴婢从小在墨家长大。” 凤萧转了转茶杯，“哦，那你跟我说说你家大少爷的事情吧，他身体一直这么弱吗？动不动便吐血昏厥？” 提起清尘，浅绿的脸顿时亮了，散发着脑残粉的光芒，不用凤萧多问，她便一五一十将清尘的底全都抖了出来。 凤萧越听越乐呵，看来清尘那小王八蛋也没过一天好日子啊，走路吹个风都能吹吐血……那样的弱鸡是谁啊哈哈哈真的是不可一世的清尘祖师吗？ 浅绿说到动情处拿袖子抹了抹眼角，不经意瞥见凤萧神情扭曲嘴角抽搐，怔了怔，心说少夫人大概也是觉得大少爷可怜吧。 “少夫人，您别太难过，大少爷现在的身体已经比从前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吐血晕倒的，您别担心。” “哦。”凤萧心道我担什么心，她不落井下石已是仁慈了。 她抿了一口茶，压了压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故作悲伤的叹了一声。 果然浅绿好奇发问：“少夫人为何突然叹气？” 凤萧道：“浅绿，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末了，她压不住笑了声：“这人活着啊，千万要懂得知恩图报，别做坏良心的事情。俗话说，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千万莫小瞧了因果报应。” 浅绿听得似懂非懂，突然望向她身后，眼睛一亮：“大少爷醒啦，我去端药！” 一溜烟儿跑了。 第十章 养育之恩 凤萧的笑僵在了嘴角。 身后，冷冽的气息逼近：“好一个因果报应，那么师父，你当年救我，种的是善因还是恶因？” 凤萧扔了茶杯，起身要走，手腕猛地被抓住，下一瞬便跌入青年比常人要低温的胸膛里。 清尘脸泛菜色，嘴唇青白青白的，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地。不过他的力气却极大，勒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勒进身体里。 凤萧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又听他道：“回答我。” 凤萧深吸了口气，迎上他漠然的双眸，散漫的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我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你说我种的什么因？” 腰间手臂松了松，她趁机闪开，在几步外站定，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淡淡道：“我晓得你恨我，不巧，我也恨你，咱们师徒十年，我还能不了解你么。借冲喜之名羞辱我，看我被你玩弄在手心，你很是得意吧？” 清尘薄唇紧抿，目光森森的盯着她。 说不怕是假的，凤萧生怕他一时激愤又捅她一剑，但话已出口，索性说个清楚：“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即便你我道不相同，那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天下河清海宴，往事已如过往云烟，若你还念及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清尘冷冷打断她，“往事既已如过往云烟，你于我又哪来的养育之恩可以顾念？” 凤萧噎了噎，这闷葫芦何时这么巧言善辩了？ 清尘步步逼近：“我既是你得的恶果……” “大少爷，药来了！”浅绿欢快的跑进来，小心的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药碗。 清尘顿时噤声，凤萧直觉他接下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她不欲在人前和他起争执，瞥开脸生硬的道：“先把药喝了吧。”实在受不了清尘那冷刀子似的视线，她转身便往外走，“我去外面散散。” 浅绿端着碗，茫然的看着凤萧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大少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好把药递过去：“大少爷，您的药，小心着烫……” 话音未落，手里的碗被夺过去，刚出炉的药便被他一饮而尽，等浅绿回神，面前只剩下空婉，一向好脾性的大少爷大步回房，嘭地摔上门！ 浅绿：“……” …… 凤萧向来气性不大，一口气冲出院子，在花园里散了一阵，让凉风一吹，胸口那口恶气便散了。 清尘问她他最她种的什么因，撇开两人的私人恩怨不说，清尘当是她几个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他天资绝人，小小年纪便在当时的修炼界争得一席之地。若非后来那些麻烦事，她应该是能亲眼看到他开宗立派受万人敬仰。 于大局来说，他应是算她种下的善因。 往私里说，清尘也算不上什么恶。 师徒因不同道而分道扬镳者比比皆是，她原本看得挺开的，可清尘刺她一剑后，她就不怎么看得开了。 再说了，杀她就罢了，杀同门算个什么事儿啊…… 她原想着，好嘛，她都死了，他该放心了吧？谁想到他这么执着哦，居然从千年前追到了千年后。 第十一章 小少年 哎。 凤萧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 她又叹了口气。 再过一会儿，她又想叹气的时候，一颗石子头天而降，砸中她后脑。 她捂着脑袋转身，便见路旁一株歪脖子老桃树上，一个模样与清尘六七分相似的华衣少年晃着大长腿，稚嫩的脸上一脸天真，手里抛着石子，好奇的问：“你就是我大嫂啊？” 凤萧不说话。 少年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就是凤琴那老女人的妹妹啊？她瞧不上我大哥，就把你这个废物送来，你们当我墨家是收破烂的啊？” 凤萧轻笑：“哦唷，你还知道什么是收破烂呢？” “那当然……不是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少年大怒，横眉竖目的模样没有半点狰狞之色，倒是透着几分天真无邪。 凤萧作恍然状：“啊，原来我在讽刺你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少年：“……” 她问：“刚才是你打的我？” 她说着话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朝少年走去，少年未觉，抬着下巴露出少年人的倔傲：“就是小爷我，你待如何？” “哦，不如何。”凤萧站定在树下，慢条斯理撸起袖子，冲少年灿然一笑：“就是不太巧，我今儿心情不好，缺个出气筒。” 她继承了秦夫的美貌，却不像秦夫人那般柔美，与凤扬相似的眉眼令她挑眉浅笑时，透着几分英气。那一笑，令少年恍了恍神，遂觉脚腕一紧，顿时大惊：“你干什么……哎呀！” 凤萧将少年从树上拽下来，一个翻身骑在少年后腰上，拧起拳头便左右开弓，把少年打得哎呦哎呦惨叫，被打得鼻青脸肿后，他也怒了：“你居然敢打我？！我大哥都没打过我！！” 凤萧冷笑一声，抓起地上的土扔了他一脸，趁少年闪躲之际，她转身撒开腿丫子就跑！ 开玩笑！她是个废材好吗？出其不意的揍了少年一顿不跑，难道等他回过神来用灵力对付自己？ 等少年踉跄着站稳，就看到那打人的人闪电般消失在万花丛中，他从打架打到大，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呆了一呆，悲愤的吼道：“有本事别跑！” 已经跑回院门口的凤萧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拂了拂袖上的泥土，听到少年的吼声，不屑的提了提嘴角，正欲提步回屋，身后破空声传来，伴随着少年一声怒吼：“打了我就跑，你还要不要脸！” 她本能的朝旁边一闪，全然未料到少年来的这样快，堪堪避开他一拳，少年第二拳已到近前，她避无可避，只好张口喊道：“救命啊——！” “阿昭！”一声沉喝，少年的拳头停在了凤萧面前几寸之距，拳风掀起她耳边的发，她冲少年一笑，满眼戏谑。 少年墨照顿时黑了脸，被气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长得美吗？”凤萧拨开他的拳头，温柔的替他摘去头上的枯草，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惜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少年。” 第十二章 不会放手 墨昭一张脸涨红，想来是被她的无耻惊到了，直到凤萧走进了屋子，他才回过神，冲门口的清尘叫道：“大哥！你看你娶的什么女人！” 清尘眼刀子飞来，墨昭不敢惹自家大哥生气，狠狠一跺脚，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愤愤离去。 清尘收回视线，转身进屋。 屋里，凤萧跟没瞧见他似的，兀自倒了杯冷茶喝着。 清尘走过去伸手想替她拿下发上枯草，凤萧一瞬间退出几米远，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喝完的茶，看似散漫的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做什么？替你小弟教训我？” 清尘收回手，手指在袖中曲起。 他淡淡道：“墨昭性子顽劣但无恶意，你招惹他做什么。” “不招惹他难道招惹你吗？”凤萧一口把水喝完，稳了稳心神，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落在对方眼里未免势弱，不自在的干咳了声，摆开了谈判的架式在他对面坐下，道：“说吧，你想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还是非要我再死一次你才罢休？” 清尘胸口一窒：“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我心知肚明，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看我现在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废材，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行不行？” 清尘良久未出声，周身泛出森森寒气。 凤萧破罐子破摔了，反倒不怕他拿剑捅自己了，一言不发的等着他的答案。 清尘缓缓伸出手，她一动不动，但看他想干什么。不料他只是拂去她发上枯草后便收回手，没什么感情的道：“师父，我可是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凤萧心头一凛。 他微微倾身，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感情，眼神中的执拗却令她胆颤心惊！ 他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手。” 他拂袖离去，凤萧脸皮子抽了抽，拿起桌上茶杯便砸了过去：“你他么属水蛭的啊逮着我不放！！” 茶杯砸中清尘的后脑勺，发出咚的一声闷哼，他步伐顿了顿，咣的甩上门！ 勇气这个东西，需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刚才面对清尘多无畏，现在就有多无力。 千年前她还能和清尘干一架，现在么，啧，她连最弱的小鬼都打不过。 她拿茶当酒喝，越喝越精神，越精神脑子转的越快，最后打定了主意…… 逃！ 她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神情坚定！ 得逃得远远的。 一缕黑气如丝，从窗户爬进来，沿着墙角无声无息到了她身后，做出了蛇一般的攻击姿势，猛地朝她后背扎去…… 凤萧腕上的银手镯上划过一道银光，那缕黑气尚未能近她的身，便被弹飞出去，于半空里烟消云散。 对此，满心计划着逃跑的凤萧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某个黑暗的密室里，一道全身隐在黑暗中的身影猛然喷出一口血，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嘶哑的咳嗽。片刻后，咳嗽声止，他咧嘴一笑，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沙哑的奸笑顿时漫延开来…… “如此护着此人，看来这新来的少夫人，便是你的弱点么……大少爷。” 第十三章 如何能放心 清尘出了院子后，脸色刷的一白，一丝黑血自他嘴角溢出来，被他抬袖随手抹去。 浅绿迎面走来，对他行了一礼，他吩咐道：“看着少夫人，一旦发现她有逃跑的迹象，马上告诉我。” 浅绿：“……” 清尘说完便留下一头雾水的浅绿，朝道堂方向走去。 一如凤萧据说，他与她师徒十年，他对她的性情作风了如指掌。一向惜命的她，不会像别人一样，面对仇人非要弄个鱼死网破。 没有了需要她保护的人在身边，她那样懂得趋避利害的人，一定会为自己打算。在没有灵力，且在墨家举目无援的情况下，她想远离他，就只有一个办法：逃。 清尘唇角提了提，挑起几分讥讽几分无奈。 时隔数年，他的师父……还真是半点没长进，叫人如何能放心。 也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他。 思量间，道堂近在咫尺。 他举步走进去，一挥袖，房门便嘭地合上了。 道堂里烟雾缭绕，供奉着几位祖师，倘若凤萧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几位祖师中，并没有清尘的身影。 他径自绕过祖师像，祖师像后供奉着墨家历代祖先的灵位。 他走过去将其中一个灵位扭转了半圈，面前的墙面上，无声无息出现一道暗门。他负手走进去，暗门缓缓合上。 幽长的甬道中，壁上烛火昏黄。 清尘脚步踉跄了下，身形微微一震，方才被他咽下去的黑血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勉强扶住墙，片刻后，他擦去嘴角的血，再直起身时，除了面色白了几分，看不出其它，步伐依旧稳健。 昏暗中不知何进响起一道讽笑，清尘恍若未闻，继续前行。 不多时便穿过甬道，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门后，烛火明亮。 一个巨大的八角阵法中，分别盘坐着几道身影，若有墨家人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在坐诸位，全是墨家长老。 而老夫人也赫然在列！ 瞧见清尘脸色，她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语气少了几分慈爱，多了几分恭敬：“您没事吧？那东西又闹起来了？” 清尘走到人群中间盘腿坐下，脸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无妨，只要我在，它出不来。” 壁上烛火明灭不定，映出众人身影。明明是封闭的密室，却不知哪里吹来一股邪风，众人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随风而晃动，尤若鬼影幢幢，惟独清尘一人的影子，纹丝不动。 “桀桀……”那影子里发出两声怪笑，老夫人面色微变，厉声斥道：“畜生！修要猖狂！” 闻言，那影子陡然拨长，如活人般立起，似在冷眼斜乜众人，身形晃动间，尖利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随之响起：“奶奶，我可是您的亲孙子，您伙同外人这样欺负孙儿，可真叫孙儿伤心呢。” 那声音充满了蛊惑之力，话音未落，便又化做稚儿奶声奶气的呼唤：“奶奶！奶奶，孙儿好难受啊……” 委屈的哭声在密室中传开，在坐的每一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这被镇压的邪祟不是旁人，正是墨家真正的大少爷。 第十四章 一个人情 墨祁先天不足孱弱多病，数年沉疴难医，别说修炼，就是像寻常人一样生活都难。身为墨家大少爷，他不甘此生庸碌度过，便剑走偏锋，与恶灵做了交易，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待到老夫人与众位长老发现这个秘密时，墨祁已经叫恶灵占了身体丧失了人性。恶灵太过强大，老夫人等众人合力却不能压制，又不能放任恶灵顶着墨家大少之名作恶，无奈之下，便想到了以恶制恶的办法，动用墨家禁术，意欲招来鬼煞镇压恶灵，再将鬼煞恭敬送走。 哪曾想，招来了清尘这尊大神。 老夫人等人不知这其中哪里出了错，招的鬼煞变成了清尘祖师。但禁术已用，人已请来，且清尘愿意助他们镇压鬼煞，只要墨祁的身体做为回报，对墨家等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墨祁已经毁了，但墨家名声不能毁，更不能毁在一个恶灵手里！ 可墨祁先天毕竟不足，纵然惊才绝艳的清尘，屈居在这身体里，亦受这躯壳所限，难以将邪祟除去，只能借众人之手，辅以阵法削其力量，将之封印在墨祁躯体里。 只是每隔一段时日，恶灵便要闹上一次，妄图冲破清尘的禁锢，斗得两败俱伤。每到这时，老夫人和众位长老，便不得不出手相助。 眼下，恶灵闹腾的厉害，清尘则显得弱了几分。 听着那声声呼唤，老夫人面皮子抽搐了几下，长长的叹了口气：“作孽啊……”她眼中痛色一闪而过，遂听清尘淡漠开口：“开始吧。” 老夫人定了定神，与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双手捏诀，将灵力倾注到清尘身上…… 一时间，屋里被灵力的光芒灌满，清尘的身影在光晕里仿佛一道残影。汇集了众人的灵力光团将他包裹在其中，方才还猖獗的恶灵顿时扭曲惨叫起来，刺耳的声音几乎要灌穿人的耳膜！ 清尘脸色愈发苍白，但那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在老夫人等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时，他双手从容不迫的换了个诀印，身后恶灵顿时如遭重击，陡然一声痛苦的长啸，一丝鲜血从清尘嘴角溢出，他神情未变，轻轻吐出一个字：“封。” 陡然间他周身光芒大盛，伴随着恶灵一声不甘的怒吼，光芒刹那消失！ 密室恢复如常，清尘身后的影子安安静静，光芒散去后，壁上烛光映照出一张张苍白的脸。 良久，清尘起身，对老夫人道：“两月之内，我帮你除掉这邪祟。” 老夫人大喜，忙不迭的道谢。 清尘道：“不必如此，这原本就是你我的交易，况且你助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此事，当是我欠墨家一个人情。” 老夫人忙道：“前辈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话虽如此，老夫人心头却是暗喜，没想到无心插柳，倒让眼前这位欠下墨家人情。 不过凤家丫头让这位如此看重着实出人意料，说不定那凤萧，也非寻常之辈。 听说五年前，凤家丫头死而复生了一次，就性情大变？ 老夫人若有所思望着清尘离去的身影，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第十五章 体贴的大少爷 清尘出了道堂，阶下伫立着的一位中年人便迎了上来。 “少爷，该用午饭了。” 清尘嗯了一声，下了石阶，对中年人道：“墨总管，夫人喜欢吃肉，以后每顿饭肉不能少。” 墨总管应了声是。 清尘又道：“菜里不要放辣。” 墨总管：“……是。” “酒要杏花酿，茶要君山银针和明前龙井。” 墨总管嘴上胡子颤了颤：“……是。” “还有……” 墨总管心说怎么还有！大少爷对那凤家小姐怎么如此了解？ 但等了半天，没等到清尘再开口。 他跟在清尘身后，瞧不见他此时是个什么神情，不敢多言，亦步亦趋的跟着。 过了许久，清尘在院落外停下，对墨总管道：“还有，午饭推后。吩咐下去，夫人有午睡的习惯，每日未时闲杂人不要过来打扰。” 墨总管觉得大少爷说话的口气跟刚才有所不同，眺目望去，院里梨花树下，凤萧拼了两张太师椅，就那样睡着了。 清尘挥了挥手，墨总管赶忙行了一礼，默默退走，心头却是百转千回。 凤家大姐退婚，送来凤九小姐冲喜，原以为这凤九小姐必定不得大少爷喜爱，未料事情远出人意料。 看来得吩咐下去，切莫叫底下那群胡思乱想的下人们冲撞了少夫人。 春风和暖，徐徐而过，吹落梨花无数。 清尘来到树下，修长的手指拨去凤萧脸上发上落花，拿下她挡盖着脸的书，俯身将她抱起。 凤萧大概是睡迷糊了，半睁开眸子眼了他一眼，不知把他当成了谁，含糊的唤了个模糊人名，往他怀里凑了凑，复又睡了过去。 清尘听她唤出那个久违了的名字，身躯僵了僵，薄唇微微紧抿。 师父，这么多年，你还惦记着那人么。 …… 凤萧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随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床上，细碎的梨花如雪，从窗子飞进来，弥漫开一室清香。 她起身来到前厅，浅绿正布置着饭食，见她醒来，嫣然一笑：“少爷真是料事如神，说您这会儿会醒，您真的就醒了！” 凤萧狐疑的走过去，一看桌上全是按她最喜欢吃的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还有她明明睡在外边儿的，睡前她交待浅绿别来打扰，会把她抱进屋里的，除了清尘，不会有第二个人。 她望着满桌子美食，心情相当复杂。 浅绿见她一脸愁色，以为她不喜欢这些菜，斟酌着开口：“少夫人，是……菜不合胃口？” “不是。”凤萧想，哪里能不合胃口，就是太合胃口的，勾起曾经和小王八蛋美好的回忆，再对比现实的残酷，再合胃口的菜这会儿她都没胃口了。 清尘他究竟想干什么哦？ 浅绿道：“那、那您好歹吃点？”小丫头不明就理，大肆替她家大少爷说好话，“这些都是大少爷亲自吩咐厨房去做的，奴婢还从没见过大少爷对谁这么体贴过呢！” 凤萧应和道：“是啊，体贴的让人毛骨悚然。” “……啊？” 凤萧摆了摆手，拿起筷子开吃，不管清尘想做什么，她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不吃饭？呵，说不定那家伙就等着看她闹呢，她凭什么让他如愿？ 她就是要吃好睡好，才有力气逃跑。 第十六章 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吃的不亦乐乎，浅绿跟着悄悄松了口气，这少夫人，真是和外头那些娇艳贱货不一样……太难侍候了！ 见凤萧要去盛汤，她赶忙将碗接过，就听她问：“你们大少爷他人呢？” 浅绿将盛好的烫放在她面前，正要回答，门口光晕一闪，清尘走了进来。 凤萧喝汤的动作一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比召唤兽来得还及时。 清尘径自洗了手，在她身边坐下，浅绿立即添上碗筷，然后退到一旁。 凤萧默然喝汤，透过碗沿觑了他几眼，后者自顾自吃着饭。 被身边的人一直盯着，清尘神色自若，可那人没半点收敛，起初还是悄悄打量，后来索性放下碗，撑着下巴堂而皇之的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儿来。 清尘无奈，停下进食扭头看去，凤萧冲他一笑。 桌下，清尘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 遂听她道：“三天后回门，你和我一起回去么？” 清尘嗯了声。 “哦，那你可要打扮的体面一点，提前多喝点药，别到我家吐血昏倒了给我丢人。”凤萧笑眯眯的说着，随手拿他手边的碗盛了碗汤给他，温声道：“这汤不错，比我的手艺好，你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清清扫过那张嫣然的笑脸，拿着勺子的手微微发颤，心底里却是一片冷然。 他的师父，是想到了什么逃离他的好点子，以至于开心成这样？ 回门……呵。 凤萧是那种一家人吵架绝对会关起门来吵的类型，就算家里吵的天翻地覆，大门一开，有旁人在的时候，她绝对是那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态度。 清尘再混蛋，她从没把他逐出师门，在她心里，也还算是自家徒弟……嗯，不肖徒弟。 一顿饭吃的异常平静，时不时她还给清尘夹个菜盛个汤，看得一旁浅绿双颊泛红一脸羡慕，哎呀，大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真的好好哦…… 凤萧余光扫见浅绿的神情，默默在心底里呸了一声。 好歹她现在顶着凤家九小姐的名头，秦夫人在凤家已经很不受待见了，她要是在墨家整出点幺蛾子出来，恐怕秦夫人在凤家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说起来，她这……几生，从没体会过母爱，秦夫人虽然作了点，待她却是真心好。 哎，那女人也是个可怜人啊。 清尘看她唉声叹声，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凤萧刚起了个头，想起面前是谁，又把话吞回肚子里，甩了一句：“没什么。” 清尘接过浅绿递上的茶，用茶盖拨去水上浮叶，对浅绿道：“浅绿，你先下去。” 凤萧忙道：“等等！浅绿还得收拾桌子呢！” 清尘放下茶杯，一双眸落在她脸上，让她的胆怯无所遁形：“夫人放心，我身子骨弱，不管想对你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被道破心底想法，凤萧也不尴尬，坦然道：“不是，我是担心我再给你一掌你会直接挂掉。” “……”不理会奇怪的话，等浅绿走了，他才不慌不忙的道：“我听说，秦夫人在凤家的处境并不好。” 凤萧：“……” “你嫁过来给我冲喜，凤家很多人等着看秦夫的笑话吧？” “……” “这么些年，你和秦夫人一直住在偏院，凤家大小事从来都没有你们的份，据说秦夫人在凤家的地位连许多下人都不如。” “……” “不过想来师父也不是真正的凤九小姐，不大可能会在意这些，是我多嘴了。” “……”凤萧道：“我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十七章 有的是耐心 当讲不当讲都不是什么好话，清尘不理会，持续一成不变的语调慢吞吞的道：“我想起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了，你请自便。” 他起身朝外走，胸有成竹的数着步子，一步、两步……快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凤萧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清尘站定，却不回头，薄唇扬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凤萧蹬蹬蹬跑过来，把门一关，背对着门，望着青年。本想端个师父的架子，在气势上压一压他，但发现两人身高差了一大截，顿时萎了，心中愤愤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让这家伙看了笑话，吐槽道：“你也太卑鄙了吧……” 清尘双手拢在袖子里，好整以暇的反问：“卑鄙从何说起？” “……”凤萧噎了噎。 清尘见好就收，主动把橄榄枝伸过去：“如果你在墨家站稳脚根，凭你墨少夫人的身份，你可以帮秦夫人争取到她应得的地位。” 但这事儿有个前提，那就是她得老老实实做墨少夫人，待在他身边，才能保证秦夫人在凤家的地位稳若磐石不被动摇。 凤萧明白这个道理，清尘也知道她明白，他刚才的话全属试探。如若她并不在乎秦夫人，那么除了威逼，也没人办法把她留在身边了。、 如果利诱行得通，他自然不想对她用强。她已经这么讨厌自己，他断然没有必要做出让她更讨厌的行为。 追寻千年，他要的，可不是她迫不得已的妥协。 对于这个人，他有的是耐心。 凤萧陷入了两难。 她知道这是个坑，她刚才不应该跳进来，然而眼下情形，容不得她选择跳还是不跳，而是必须往这坑里跳。 若说她在这一世有什么挂念，也就只有那一腔少女心的秦夫人了。 清尘能让帮她给秦夫人争得秦夫人一直想要的东西，他也有本事让秦夫人彻底一无所有。堂堂墨大少爷，想要对付凤家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简直易如反掌啊有木有…… 他说的好听，她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其实就是拿秦夫人威胁自己吧？这欺师灭祖的家伙一向擅长拿捏别人的软肋，在这一点上，她确实自愧不如。 对峙良久，她啧了一声，任由心里头小人儿抓狂尖叫，面上波澜不惊：“行吧，你不就是亲自看着我么，秦夫人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你别把她扯进来。让人知道你堂堂清尘祖师，拿一个小人物威胁自己的师父，传出去多不好听。” 她转身打开门，皮笑肉不笑的道：“目的达成了，清尘大大，你可以走了……” 嘭！ 一只苍白的手从她肩头伸过来，将房门再度合上，随即清尘那低于常人体温的身体紧紧贴上来，压的她动弹不得。 凤萧浑身汗毛乍立，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强自镇定道：“你别太过分了。” “师父也别太过份了。”清尘凑到她耳边，说出的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小人是么？” 凤萧答的飞快半点没迟疑：“对啊。” “……”清尘让她气得气血翻腾心神一荡，体内恶灵趁机反噬，冲不破封印，却也叫他吃了一顿苦头。 他暗道，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第十八章 有什么资格 短暂的沉默令凤萧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他俩以前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现在却要弯弯绕绕走攻心计的路子，她一时没注意好分寸把实话说出来了，话说这家伙不说话是生气了么？ 生气好啊，生气了就赶紧走啊！不是最喜欢躲起来生气的吗怎么还不走！ 身上徒然一沉，就感觉到清尘的脑袋落到了肩上，她扭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清尘紧闭着眼，呼吸粗重，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淌下来，双手却死死搂着她不放。 “气成这样你不至于吧？你本事越来越大气量怎么越来越小……”看到他这番模样，凤萧心中涌出罪恶感，一边又觉得很解气，可到底还是怕他出事，正要叫人来，清尘虚弱的呢喃：“师父……” 凤萧声音卡在喉咙里，听他在耳边哑声轻唤：“师父……” 凤萧有些恍惚，好像看见了当初那个发了高烧的小少年，紧攥着她的袖子，小声小声的唤着她。那时候的他，多招人疼啊…… 现在这人这模样，又招人疼又招人恨！ 凤萧转身黑着脸把人扶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狠声道：“你怎么不死算了！” 嘴里说着狠话，她动作一点儿没含糊，匆忙把人扶到床上，起身打算去让浅绿找大夫，清尘扣着她的手却是不放：“别走……” 凤萧被他拽回去，没好气道：“都这样了还怕我跑啊，真够可以的你……快放手，我给你去叫大夫！” 不论她怎么说，清尘都不放手。不仅不放，还得寸进尺的把人搂住，凤萧脚下一踉跄，跌了个满怀：“喂！清尘你过份了啊……” “师父……”清尘呢喃着，微阖的眼底划过一丝血气，一道声音不住的在他心中叫器：“你这个胆小鬼……人在面前都不敢碰，你就是个懦夫！懦夫！” “你睁开眼睛看看啊，看看你师父厌恶你的模样，她其实恨不得你死啊……” 闭嘴……闭嘴！ “清尘啊清尘，我当你是何等清高的人物，原来心思这样肮脏，你居然喜欢自己的师父……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欺师灭祖的你，有什么资格喜欢她？你有什么资格？！” “闭嘴！”清尘陡然一声低喝，把正给他把脉的凤萧吓了一跳，随即便见他睁开了一双遍布血丝的眼，心头一跳，忙压住他颤抖的手，急道：“清尘？你怎么了？” 清尘反手扣住她手腕，‘师父’二字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一般，这张还带着稚嫩的脸渐渐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在一起，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温声同他说着话。 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心底那个声音不断嘲讽着他，面前人的笑颜逐渐褪色，仿佛又回到了那厉风肆起的弑神崖上，她避他如蛇蝎的模样…… 一股暴戾之气涌上心头，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想把她……占为己有！ 凤萧见他神色越来越不对劲，脉象紊乱之极，她不敢托大，撕开他的手要去叫人，才起身便被青年一手勾了回去，等回神时，已然被他压在身下！ 第十九章 反了反了反了 青年的脸冷冰冰的，眼神却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你想去哪儿？” 他力气极大，哪里是旧疾发作之兆？这表情这口气，怎么看都是想跟她算账吧？ 凤萧脸上顿时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一想到自己刚才还怕他挂掉急惶惶的模样，简直就是傻逼啊！这人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刚才那副虚弱的样子装的还真像！ 凤萧被他整的没脾气了，挣扎道：“行行行我承认你强，我哪儿也不去，你快放开我。” “不放。”清尘缓缓凑近，重重一口咬在她下巴上，“不会放的。” “咝~”凤萧顿时疼出眼泪，“你是狗啊你……” 清尘又咬了一口，这一次咬在她唇上，不待她出声，下一刻便开始放肆的攻城掠地，另一只揽着她细腰的手轻轻一勾，便解了那细细的腰绳…… 凤萧几乎快要窒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满脑子的***在她脑内撒着欢儿的跑来跑去，直到那冰冷的手掌贴上皮肤时，她狠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到青年要做什么，她奋力挣扎了起来，却被压的死死的。 反了！ 反了反了！ 反了反了反了！ 她羞愤难当，上下牙一磕，青年闷哼一声，血腥味顿时在两人口中漫延开来，一丝鲜血顺着她嘴角淌下，清尘不退反进，霸道如疾风暴雨般夺走了她的呼吸…… 凤萧尝到血腥味便下意识松开了牙，却正好给了青年可乘之机，等她想起要牢守阵地时，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 昨天晚上，凤萧一开始被傀儡术控制，后又被灌了药，严格来说，她其实是不大记得当时的过程的。当然她并不想记得什么过程……被自己徒弟压，这显然不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压一次是她大意，压两次……她承认，是她太弱鸡。 金乌西坠，月上枝头。 凌乱的床上，凤萧半死不活的躺着，双目发直的盯着床顶，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罪魁祸首就躺在她身边，她却是半点算账的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的卧槽，连半点愤怒都生不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胜者王败者寇，弱肉强食，想当初还是她牵着青春期的小少年去到山下勾栏院，见识了人性中兽性…… 现在小少年长大了，对她露出了兽性。 可悲，可叹，可……活该啊！ 当初为什么要把他捡回家啊！ 当初为什么要把他养大成人啊！ 当初为什么不在他未长成前捅死他啊！ “师父……” “别说话！”凤萧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着了，遂想起刚才自己狼狈求饶的画面，脸上白红交替一阵，万念俱灰：“我想静静。” 身边的清尘默然良久，凤萧估摸着他是太得意了，得意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时郁卒不已。 她闭着眼，默默消化着这一波打击。 耳边传来衣服摩擦声，她料想是清尘起身了，果然听见他语气生硬的道：“你我是夫妻，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日后你还要给我生孩子……” 凤萧眉头一跳，刷的睁开眼，拿起枕头砸过去：“日后日后……日前日后都没孩子给你生！” 第二十章 气血方刚小年青 清尘接住枕头，看她这么活蹦乱跳，暗松了口气。 不靠谱的性子……也是有好处的，换了别人，恐怕此时要引颈自杀了。他师父……算了，她一向看得开，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把枕头扔回床上，在她几欲杀人的目光中安之若素：“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呵，呵！ 凤萧心说恶狼在侧，我还能歇得着吗？！ 她眼神凶狠，清尘不怒反笑，习惯了她老是端着师父的架子，这副眦牙裂嘴的模样倒是可爱的很。 这一笑不得了，凤萧顿时就炸了：“你很得意吗？！很得意吗？！你！给！我！滚！！！！” 听浅绿说两人大半天没出屋子，老夫人本想过来关心关心，将将踏入院子，就听见凤萧中气十足怒不可遏的一声怒吼，紧接着清尘便被轰了出来，衣发微乱，瞧着有些狼狈。 清尘：“……” 老夫人及身后下人：“……” 清尘泰然自若的关了门，走向老夫人，因有下人在场，他唤了声奶奶，问：“有什么事么？” 月光皎皎，他脖子上的抓痕异常清晰。 老夫人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片刻的惊异过后便恢复如常。 心中暗忖，没想到祖师爷原来也和寻常小伙子一样血气方刚，玩起来和现下的小年青不惶多让。看他被轰出来脸上却不见怒色，甚至眉眼柔和了几分，想必是乐在其中？ 她咳了声，道：“没什么事，听浅绿说你们不出门也不吃晚饭，过来问问。” 清尘扶着他往外走，“劳您费心。” …… 凤萧把清尘轰出去后，让浅绿打来水，泡了个热水澡后，便躺回了床上。 从昨天到现在，真是比她第一次御剑飞行还刺激。御剑飞行还有个心理准备，这一天被压两次，她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在四下安静下来，她静静回想着过往，再遥想未来，觉得……还是要逃啊。 不过清尘倒是提醒了她，秦夫人把她当命根子，她如果逃了，秦夫人怎么办？墨家追求起责任来，秦夫人那遇事就哭唧唧问怎么办怎么办的人怎么办？ 啊，好烦。 烦死了。 清尘可不是什么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人。 所以她得想好后路，否则一旦逃走，势必会激怒清尘，万一这运气不好再被他抓到，五马分尸都是客气的。 那家伙可从来不是良善好欺的老实人。 回门啊回门……要不带着秦夫人一起跑？ 但以秦夫人对她那便宜爹着了魔似的深情，这想法大抵行不通…… 凤萧越想越头疼，身体又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到了床边，可她实在累的慌，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人，屋里也不像是谁来过的样子。 一连两日，清尘没再过来。 凤萧一打听，才知道怎么回事。 墨家前族长数年前莫名失踪，整个家族重担便压在了墨家一老一少身上，不过墨家真正的掌权者，多半还是老夫人。 墨大少为人低调，长安城里的人素来只知墨大少之名，不识墨大少此人。 低调到只一个带着些嘲讽之意的敦厚之名传出去，导致高傲的凤大姐毅然退了婚。 第二十一章 多好看哪 近几年，老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族中事物便全都交到墨大少身上，墨家权力转移，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清尘现在，可谓是墨家一把手，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也难怪没空再理会她了。 他不来，凤萧乐得清净，花了两天功夫琢磨出许多逃跑的方案，最后都因她的废材而夭折。 在这个以灵力为尊的世道，没有灵力比没有钱还可怕，真正是寸步难行。 时间一晃，便到了回门之日。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一大清早，浅绿拿来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让她穿，凤萧一看到五颜六色的衣裳就想到秦夫人，一想到秦夫人，发现自己竟是有点想念她了。 纵然如此，她仍坚定的从面前这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挑了件不那么扎眼且符合墨家特色的镶银边黑色常服。 墨家尚黑，墨家下人几乎都着黑衣。衣上绣暗纹，襟口和袖口镶绣金银钱，则是墨家多半主子的标配，少数像清尘那样的，也是选择比较低调的色系。不同于凤家全体着红比较张扬的华贵，墨家从里到外，从宅子到人，都透着一股奢华的低调。 也难怪浅绿钟情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了。 看着浅绿从那堆衣服上收回视线，那可惜的表情和秦夫人如出一辙，凤萧莫名的感到背脊一阵发寒。 镜前，浅绿替她梳着妆，时不时叹一两声：“少夫人，那些衣服多好看哪，穿在您身上一定更好看！” 凤萧从镜子里盯着仿佛被秦夫人附身的浅绿，这个时候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但她显然小觑了浅绿的执着，浅绿见她不语，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不遗余力的劝道：“您这般天生丽质，穿着这种单色衣裳不大能凸显出您的气质和美貌，奴婢觉得那套红的就很好看。” 凤萧道：“嗯，喜庆。”那种红中镶金繁重厚实的衣服，谁喜欢啊！ 浅绿道：“再说今天是您回门的日子，还是穿隆重点比较好，穿的这样相素，恐怕别人以为您在墨家不受宠。” 凤萧嗯了声，但就是没有要换的意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小厮在门口站定，恭敬的道：“少夫人，马车已经备好，大少爷让我来问您，何时可动身？” 不用再听浅绿叨叨，凤萧急忙起身，喜笑颜开的往外走：“这就走吧！” 浅绿追出来，那小厮道：“浅绿，厨房为少夫人备了些点心，大少爷让你过去拿。” 浅绿不疑有他，向凤萧告退后就往厨房去。 小厮微一躬身，对凤萧道：“少夫人，请随小的这边走。” “有劳了。” 凤萧跟着小厮出了院子，走过曲折回廊，行过一条碎石小径，又走了一阵，眼见越走越偏，凤萧心中疑窦丛生，忽然有种不秒的预感。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走在前面的小厮回过头来，她忙冲他一笑。 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小的招财。” “……”真是好随便的名字。 第二十二章 有人要杀我啊 这小厮身上穿着墨家下人最普通的粗布短打，面上态度恭敬，眉宇间却并无谦卑恭敬之色。他垂着眸，敛起那过于精锐的眸光，刻意放缓脚步，如不仔细观察，确实很难看出异常来。 凤萧放缓了步伐，揉着腰不满道：“还要多久到门口？你带的什么跑，怎么走这么久还没到？” 小厮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到门口了。” 凤萧陡然惊呼一声，见对方转身望来，她苦着脸道：“我娘给我的玉佩忘记带了，那可是我的护身符！都怪浅绿，非要我把衣服换来换去给她看……你帮我去取一下吧，就放在我屋里的小茶几上，我就在这儿等你，哎呦腿好酸……” 她扶着墙揉了揉小腿，小厮伫着不动，掌下有黑气一闪而逝：“少夫人，大少爷等急了……” “他等就让他等！”她愤然作色道：“你怎么还伫着不动？快去啊！” 小厮迟疑了一下，不知心里想了什么，应了声便匆匆往回跑。 等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凤萧起身就跑！ 跑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小厮阴侧侧的声音：“少夫人，您不是腿酸么？” 一股寒意从凤萧脚后跟直冲后脑，身后破空声响起时，她本能的往旁边闪了闪，回头见那去而复返的小厮脸上露出厉色，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对着小厮身后一脸惊喜的喊了声：“夫君你来的正好！” 小厮果然上当，转身抬掌挥过去，身后哪里有清尘的身影？ 再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翻起的衣角消失在小径尽头。 他猛然张开五指，一缕黑气盘绕片刻，倏然朝凤萧消失的方向追去！ 凤萧灵力没有，逃跑的功力并未退步，一口气跑了数米远，没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她不禁抹了把汗，感叹道：“没有灵力果然还是不行啊……” 那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先不论对方是想杀她还是想做别的，由此可见，这墨家也不过是和凤家一样，看起来平静罢了。 唏嘘了片刻，她甫一转身，冷不防撞上一个人，她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是那小厮，还没看清对方的脸，抬掌便挥了过去！ “是我。”清尘截住她手腕，看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悦道：“你乱跑什么？” “我没乱跑，刚才……”凤萧刚想解释，清尘道：“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凤萧：“……我说了没我逃，刚才有人要杀我啊！” 清尘不置可否的哦了声，一脸冷漠的拉着她往大门方向走。 “真的有人要杀我啊！不会是你的派来的人吧？喂喂你慢点……” 直到凤萧的声音消失，转角处，一团黑气凭空出现，幻化成了小厮的身影，阴鸷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凤萧被清尘塞进马车里，清尘紧跟着坐进来，马夫一扬长鞭，马儿缓缓跑了起来。 凤萧道：“刚才……” 清尘伸手压住她的唇，凤萧恍然，噤声不语，心中早已天翻地覆。 清尘知道有人要杀她？ 清尘知道对方是谁？ 清尘有所顾及？ 一连串的念头冒出来，凤萧热血沸腾，脑子转的飞快，可以得知的是清尘有敌人，如果她能利用对方牵扯住清尘，那她是不是可以抽身离开？还是利用对她的恶意，来个假死金蝉脱壳？ 第二十三章 多行善事好投胎 等到马车跑出一段路了，他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指收回来，指尖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不禁心旌摇荡心猿意马，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一派淡然。 凤萧瞥了马车外一眼，不由得往清尘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别跟我说你在墨家还树了敌人。” 清尘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半晌才点头。 凤萧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揉他的头，伸到半空发现这姿势有点考验身高，只好改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你能不能别走到哪儿都惹事生非，少祸害点人，多行善事，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纵然她努力压制，眼中仍透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清尘早知她恨不得自己死，本以为可以不在意，可真瞧见她这模样，心中难免不快：“我被人盯上你就这么开心？” 开心啊当然开心！ 凤萧面上沉重：“不，并没有。” 清尘配合假装没看到她快要崩不住笑的嘴角，怡然道：“你可知对方支开浅绿对你下手是何意图？” 凤萧道：“洗耳恭听。” “因为你是我夫人。” 凤萧嘴角僵住。 “你是修炼废材。” “……所以？” 清尘好整以暇的凝视着她：“柿子捡软的捏。我记得，这句话在我当初第一次下山时，你在我耳边千叮万嘱过。” 凤萧：“……” 唔，说起来，清尘能长歪，可能……大概……也许……和她的教育有点关系？ 上一世她没吃过什么亏，可说是一帆风顺，高深的修为，逆天的气运……向来都是拿别人当软柿子捏，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被别人盯上的软柿子？ 可怎么办哦，好方。 “我会保护你的。”清尘如是说。 凤萧闻言失笑，飞快的回了句：“我也会保护你的。” 清尘一愣。 遂听她笑道：“这话说说就行了，你我都别当真。” 谁当真谁傻蛋。 两人谁都不说话了。 凤萧趴在窗户上，眯眼望着外面事物，看着悠闲，其实心里早就乱成一团。 ‘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她当初对清尘说过，清尘也对她说过。 说出这话时，她相信他和自己一样，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谁也没做到。 马车在道路上疾驰而过，傍晚时分，在凤家外停下。 凤萧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倚在清尘怀里，忙坐起身，理了理衣发，无端的一阵不自在，故作平静的道：“啊，天都快黑了，终于到了。” 她伸手去掀帘子，清尘将她手握住，他盯着她的侧脸，诚恳而认真的开口：“我会当真。” 凤萧心头一颤，一句话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尖锐而讽刺：“当初你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时也这么诚恳。” 清尘脸色倏变，凤萧嘴唇嚅动了下，终是什么也没说，抽回手，逃一般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凤家门口，秦夫人来回踱步，美丽的脸上已有倦怠之意，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一看到凤萧，她立刻飞扑过来：“萧儿！” 凤萧刚站稳就被她一把抱住，刚才心里头冒出来的那点伤感和愤怒顿时消失殆尽，费力从秦夫人怀里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夫人已经嘤嘤的哭上了。 第二十四章 不该着急找姘头 “萧儿，你别恨娘啊，娘也是不得已……” 凤萧想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我没恨你……”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秦夫人：“娘知道你肯定恨死我了，你都不对娘笑了嘤嘤嘤……” 不是不笑是没来及啊娘哎…… “娘知道，你嫁给墨祁那病秧子就是去守活寡，娘也不想的，娘也是没办法……” 凤萧：“……”我知道你没办法，但是这种话私下说就好请看一下我身后下来的人好吗？！ 心累。 秦夫人哭唧唧替自己解释了半天，擦眼泪的空档蓦地瞧见凤萧身边多了个俊美的青年，呆了一呆：“萧儿，墨祁纵然不济，可你、你不该这么着急找姘头啊……” 凤萧任由自己的袖子被糟蹋，一脸冷漠，已经不想说话了。 清尘欠了欠身，还算温和的唤了声：“娘。” “哎，好孩子。”秦夫人叹道，“苦了你了，长得多好看的小子啊，怎么想不开做萧儿姘头呢你说你，哎！” 凤萧：“……” 要不怎么说清尘是她最出色的徒弟呢，这种时候，他依旧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淡定：“娘，我是墨祁。” “哦，墨祁，墨……”秦夫人揩眼泪的动作僵了笑，悲怆的神情生生被她扭成喜不自胜的模样：“好女婿啊，原来是你哦！我就说嘛，萧儿这么木讷，怎么可能去找姘头呵呵……” 清尘伸手揽过身边僵硬的人儿，大概是用了他平生最温和的态度，对秦夫人道：“按照礼数，今日是萧儿回门的日子，只是路上耽搁了，来的太晚，还请娘不要见怪。” 他一句‘萧儿’，凤萧的身体抖成风中落叶。那厢秦夫人还左一个萧儿右一个萧儿，清尘跟着萧儿萧儿的往外蹦，最后她听着听着，渐渐麻木了。 罢了罢了，不就是一句‘萧儿’而已么，只要不拿刀捅她，叫小萧萧都行。 秦夫人对清尘，是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满意，可劲儿的夸他，一口一个我家女婿，浑然忘了刚才是谁说过‘嫁给病秧子守活寡’这种话。 凤萧在一旁当空气当了半天，腿都站酸了，不得不提醒道：“娘，您是打算和您的好女婿在大门口聊到明天早上么？” “对对对，你看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快进来快进来，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吃饭没有？我叫厨子弄点饭菜过来，对了，清尘啊，你喜欢吃什么？” 凤萧只想快点坐下来或者找个地方躺一躺，抢白道：“随意就好，他什么都能吃。” 清尘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嗯。” 秦夫人暧昧的冲凤萧眨了眨眼，兴许是母女连心，凤萧竟从中看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萧儿，手段可以哦！ 凤萧：“……”她对秦夫人的感情，大概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了：相见不如思念。 未免秦夫人继续作妖，凤萧拉着清尘逃一般往自己院落走去。 回到自己熟悉的院落，而秦夫人未跟上来，凤萧总算松了口气，整个人往石桌旁一瘫，懒懒的挥了挥手，“你随意啊。” 第二十五章 胳膊酸夫君揉揉 清尘悠哉游哉的四下打量了一阵，末了，回头瞧去，发现凤萧趴着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他心中一动，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正要将她垂下来的发撩起来，院外有脚步声响起，惊动了凤萧，清尘刚伸到半空的手便就被凤萧逮个正着。 清尘：“……” 凤萧：“……你禽兽吧？在我家还想对我下手？” 清尘眼角抽了抽，双手拢回宽大的袖子里，默不作声伫立不动的模样，和雕像没什么两样。 在凤萧满脸防备的与他对峙中，凤家大总管趋步进院，隔着数米远的距离，朝着清尘方向行了一礼，客客气气的道：“老爷听闻墨家少爷携夫人回门，吩咐老朽特来请二位正厅一叙。” 凤萧扯了扯嘴角，重新把脸埋进臂弯里。 秦夫人在外等了她一整天，殷殷切切，满心期盼，凤家上下不见半个人。这会儿墨大少驾临的消息传到凤扬耳里，他倒是让老管家亲自来请了。 横竖跟她没什么干系，她不受以家主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没有要去的意思，反正那便宜爹想见的她不是她。 清尘望向凤萧，温声询问：“夫人，要过去拜见岳父么？” 凤萧与凤老管家皆是一愣。 紧接着凤萧便感觉后者惊异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大抵是没料到清尘会询问她的意见……她也没想到，是以微怔了怔，慢吞吞从臂弯里抬起脸，回望清尘：“你想去就去啊，我不去。” 清尘道：“夫人不去，我也不去了罢。凤管家，烦请转告岳父大人，就说萧儿舟车劳顿，实在是累了，等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去拜候岳父大人……你看可好？” 最后一句，他问的是凤萧。 那般姿态，别说是凤老管家了，就是凤萧也让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若非知道他在作戏，她都要被他这般作态给欺骗了。 不过清尘算是给足了她脸面，她也不好拉着脸不搭理，懒懒的应了声，道：“明儿一早就晚儿一早吧，哎，我胳膊酸，你过来给我揉揉。” 若说方才老管家是惊异，眼下就是惊恐了，忙道：“九小姐，这这……您怎么能让墨家少爷做这种事儿呢，你要是累的慌，我着几个下人过来好好侍候你。” 凤萧眸子半抬不抬的睨着他：“我倒是今儿才知道，老管家您还兼管旁人夫妻间的事。” 老管家老脸顿时一抽，尴尬不已。 这位老管家素来不拿正眼看她们母女，凤萧现在有那么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意，眼见清尘乖觉的立在一旁，顿时蹬鼻子上脸，像招小狗儿般朝清尘招了招手：“过来呀，还伫着做什么？等着我求你过来？” 清尘配合的嗯了声，在老管家古怪的眼神中他走到她身后，开始给她捏肩捶背，凤萧一脸享受，时不时发出猫儿被挠时那享受般的轻哼，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青年在听到她那慵懒的声音时，眸色陡然变得幽暗不明。 “左边一点儿，嗯……舒服……”凤萧心道，清尘虽然不肖了点，这手艺还是半点没退步。 突然间她倒是有些怀念当初的小少年了。 老管家伫立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默默退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看看你有没有心 他人一走，凤萧微阖着的眸子顿时睁开，对清尘摆了摆手，道：“好了人走了，不用作戏了。” 清尘放开她，坐到一旁，遂听她笑：“哎，我记得我没教过你演戏吧？你简直天生戏骨啊，刚才那副情深款款的样子，我给你满分不怕你骄傲。” 凤萧说完发现清尘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看，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花儿来似的。她摸了摸脸，“你盯着我做甚？” “有时候我想剖开师父的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清尘如是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是有心的，我大好活人怎么可能没心呢，你别说笑了呵呵……”凤萧心跳陡然加快，被一剑穿心的恐惧支配着，捂着胸口急急后退，下意识想离他远点，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嘭地跌倒了个四仰八岔，形容难看之极。 她头晕目眩的撑起身，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了面前。 她顺着那手看上去，夜幕将近，清尘的容颜有些模糊不清，惟独那双眼，亮若星辰，仿佛盛装的夜空，时而星光璀璨，时而深邃无边，却无论何时，更像两汪巨大的漩涡，叫人望之一眼，便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 他叹息般开口：“你为何这么怕我？” 凤萧想这个问题，想了许久。 她没有去握那只伸到面前的手，吃饭的时候在想，沐浴的时候在想，躺在床上时，她仍在想。到底……她怕什么呢？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她想到了。 也许，是怕曾经熟悉的人，一夕之间面目全非。 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怕死吧。 深夜，露寒。 清尘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屋里，他径直走向床上的人，见她睡得不安稳，被子被踢到床下，不禁暗暗摇头。他把被子重新捡起来给她盖好，翻身上床，小心的从她身后将她圈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轻声似梦呓般低低开口：“师父，这一次，你别再逃了。” “师父，这一次，你别再逃了。”弑神崖上，厉风肆虐，凤萧尚未看清来人，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朝崖下跌去—— 下一刻，她猛然惊醒！ 窗外，天色微明。 噩梦退去，初春的凉意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抹了把冷汗正要起身，却不小心碰到身后一具温度低的像死人的身体，顿时头皮都炸了！ “娘啊！”她失声惨叫，一阵嘭嘭咣咣过后，她狼狈的抱着被子倒在床下，一副倍受蹂躏的模样，惊恐的望着正缓缓起身的青年。 “你你你、你怎会在我床上？！” 新婚夫妻回门，是不允许同房的。清尘昨夜便被请去了厢房，凤萧实在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房间的？ 清尘身上只着一件亵衣，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有些苍白却不孱弱的胸膛，随着他的起身，衣襟大开，在清晨的光芒下，显得异常色气。 他有些不满，微微蹙着眉，刚醒来的他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无可言喻的性感：“我想来便来。” 他周身泛着一股人肉眼可见的黑色低气压，凤萧这才想起，这小王八蛋有起床气！ 清尘俊脸泛着黑，语气中透着危险：“倒是师父，昨夜梦见了什么？你想杀谁？” 第二十七章 迟早要被折磨死 经他这么一提，凤萧好像记起自己做了个什么梦，至于梦见了什么……谁知道啊！ 美色当前，她惊惧减半，整了整形容，故作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不可说。” 清尘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凤萧觉得，昨夜梦里，她兴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清尘扯过搭在床栏上的外袍披上，光着脚下了床，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说实话，凤萧此时此刻想认怂。 不过大约是上一世装逼装习惯了，本能让她迈不出脚，纵然心中已抓狂，面上仍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持续高深莫测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走近。 清尘微微俯首，轻声提醒道：“昨夜我听你说，你要亲手诛了我这个不肖徒弟，要将我大卸八块。” 他每吐出一字，凤萧就跟着肝颤了下，待他说完，她呵呵一笑，浑身僵硬偏还要做出风度翩翩的姿态，习惯性的拂了拂袖：“梦而已，何必当真。”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便是当真了又如何？”清尘不依不挠，面色发青，看着像是要发病的前兆。 凤萧怕他呕血，这凤家可没有墨家那一群大夫班子，随时准备在侧。她忙道：“你权且放心，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徒弟，我就算想要你死，也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况且我也不喜欢大卸八块这种残忍的方式，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清尘站直了身子，意味不明的道了句：“听你这样一说，我倒确实不必担心了。” 凤萧理着衣服，含糊的应了两声，迅速穿好衣裳打开门，逃一般往外走：“我去叫人打点洗脸水来啊。” 话音未落，人已跑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没多远，迎面撞上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凤萧惊了一惊，定睛一看，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娘，娘！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过会儿要去见你爹，娘精心打扮了一番，好看吧？”秦夫人张开双臂轻盈的转了个身，身段是好的，模样是美的，就是这一身花色，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看着满面春意荡漾的秦夫人，凤萧怀疑她是把她压箱底的衣裳拿出来了，红的鲜艳，绿的别致……辣眼睛！ 她捂了捂眼，不忍卒睹：“好看，好看死了，我都要被你美呆了。” 闻言，秦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凤萧看她这少女气息满满的模样，将人拉到角落，斟酌着开口：“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离开长安城，您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秦夫人震惊失色：“萧儿你要离开长安城？清尘知道吗？” 凤萧被她的大嗓门儿吓了一跳，生怕清尘听到，忙捂住她的嘴，一脸深沉的道：“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我在墨家过的并不好，清尘表面与我伉俪情深，私下里却对我又打又骂，我若是继续和他过下去，迟早要被他折磨死。” 说到此处，她动情的抹了抹眼角，叹息一声：“可是，我实在放不下娘一个人。娘啊，爹他并非你的良人，不若咱娘俩就此离开长安，远走他乡另觅良人去，你看可好？” 第二十八章 有一种爱叫放手 秦夫人失望的凝视着她，轻轻拉下她的手，红着眼道：“萧儿，你这是要让为娘做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扬花的坏女人吗？娘这辈子就认定你爹一人，至死不渝。娘是不会离开的！” 凤萧知道想劝她离开没这么容易，但为了她俩的未来着想，她还想再试上一试：“娘，娘，你听我说，我不是怀疑您对爹的爱，我只是想说，相守固然是真情，可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行了萧儿，娘知道这次将你嫁给墨家你受委屈了，可你不该在背后如此中伤自己的夫君。你是清尘的妻子，在外要维护他，在家要珍爱他，方才的话我全当没听见。”秦夫人打断她，难得的有些生气，“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梳洗梳洗，过会儿去见见你爹，到时候你可千万别乱说话。” 说罢抽出自己的袖子，理了理鬓发，娉娉袅袅的进了院子。 凤萧叹了口气。 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她让人打了热水，洗了脸后，亲自端了盆热水回到院子。 一走进去，便见着她亲娘殷切切的对衣发已收拾整齐的清尘道：“……萧儿她居然想离开长安城，她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你们昨夜是不是吵架了？唉，萧儿她真是被我宠坏了，你平时不用惯着她，省得她胡来……” 凤萧无语望天，心中泣血。 她那没有大徒弟捣乱的日子啊，那天高海阔任她行的自由啊…… 秦夫人这个卖女儿卖的熟门熟路的脑残亲娘哦，真是要死了。 清尘极有涵养的应着了秦夫人的话，不亲近也不疏离，叫人挑不出毛病。 哪怕秦夫人说起凤萧想逃走，他也是应着说：“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然后，他便看向了院门口的凤萧。 后者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将热水端过去，笑道：“来，洗脸了。” 兴许是凤萧刚才那几句话踩着秦夫人的底线了，向来见女儿就扑的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吃早饭的时候，凤萧面前只有一碗稀粥，反观清尘面前，却是堆的琳琅满目。 看秦夫人那模样，似是连她面前那碗粥都想一并往清尘那儿挪过去。 凤萧想，摊上这么个娘，原主活到十二岁才死，真是太顽强了。 吃过了饭，老管家正好过来，客客气气请三人去往前厅。 一路上，老管家在前领路，秦夫人随之，凤萧与清尘并肩而行。 凤萧做好了他找自己麻烦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清尘与她相安无事。 眼看着快到了殿前，心不在焉的她踩中颗石子脚下一踉跄，清尘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凤萧皮肉一抖，心道，来了！ 待她站稳，清尘却松开了她，半个字也没说。 凤萧愈发忐忑。 这就好比被判了刑的死囚，明知自己要死，结果被推上了刑场，刽子手那大刀却悬在后颈上，迟迟不落下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清尘这厮，是想对她精神折磨…… 哎，活着好难。 转眼间，到了殿前。 老管家在殿外停下，恭敬的对殿内欠了欠身：“老爷，姑爷和三夫人九小姐到了。” “老爷。”一声老爷，秦夫人唤得缠缠绵绵，像是有满腔情愫在心，千言万语却全藏在了那一双情深意浓的眸子里。 凤萧心尖尖一麻，嗯……一屋子爱情话本子秦夫人没白看。 第二十九章 便宜爹 她扬目望去，一张字迹龙飞凤舞的书写着紫气东来的匾额下，坐着一名儒雅却不失威严的中年人。 正是她的便宜爹，凤扬。 凤扬身着着凤家深红色家袍，虽年过不惑，然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年青时的风姿，也难怪花痴的秦夫人死心踏地爱上他，且爱了这么多年。 凤家大夫人早年已逝，二夫人常年在外，只有秦夫人和几房小夫人终年待在家。尽管如此，平日里，几房小夫人想见凤扬一面都像盼星星盼月亮才能盼来凤扬一眼回眸，更别说登堂见客了。 这次秦夫人沾清尘的光，才得以入堂，她高兴的像个怀春的少女手足无措，凤萧生怕她一时激动晕过去。 说是来见长辈，殿里除了凤扬，一个长辈也无。 “来了？”凤扬目光在秦夫人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后面的清尘身上，“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都坐吧。” 秦夫人在凤扬左下第一个位置从下，眉目含情的凝视着凤扬。 凤萧都有点佩服凤扬了，能在这种情况下，仍面不改色的和清尘说着话，扯的都是一些表面寒暄的话，没什么营养。 凤萧坐在一旁吃着点心喝着茶，乐得当空气。 突然凤扬话锋一转，落到她身上：“萧儿，如今你已成亲，在夫家要懂礼数。清尘身体不好，你为人妻，要学会多多照顾着他。” 这种老生常谈的话从凤扬口中说出来，让凤萧意外的同时有些受宠若惊，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关怀，囫囵吞下口中点心，乖觉的应道：“是，女儿明白。” 清尘喝了口茶，余光瞥见她茶几上已经空了盘的点心，随手将自己那份放了过去。 凤萧看了一眼，想去抓，座上，凤扬嗯了一声，道：“我有些事要和墨少爷谈谈，你和你娘先回去吧，大老远回来一趟，想吃什么让你娘吩咐厨房给你去做。另外，你几个姐姐听说你回来，一大早吵着想见见你，你若有时间，不妨过去一趟。” 说的好像她们姐妹情深似的，其实那几个姐姐是等着看她笑话吧？ 只是凤萧早就不想在这儿耗着了，闻言暗喜，顺着台阶就下了，继续维持着乖巧的人设，应道：“好的，父亲。” 她起身端起点心碟子便要走，清尘唤住她：“萧儿。” 一声萧儿唤得凤萧脸皮子抖了两下，她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望去时已是一脸温婉的笑：“何事啊？” 清尘定定地瞧着她：“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你别乱跑，回头找不着你人，我会担心。” 凤萧心底里啧了一声，觉得他这人真是没什么意思，她人现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没灵力傍身，还有个秦夫人拖后腿，他着实没必要这么担心她会逃跑。 “知道了。”她挥了挥手，扔了块点心到嘴里，转身走了。 出走后，凤萧边走边吃着点心，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加快脚步想甩掉秦夫人，后者不依不挠的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袖子：“你急什么，娘有话要跟你说。” 凤萧塞了块点心进嘴里，道：“您说。” 第三十章 四五六七八姐们 “你现在已经嫁作他妇的人了，不要这样没个正形。娘以前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这女人啊……” 一听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凤萧额角血管突突的跳了起来，克制着性子道：“女人要懂得好好打扮自己，少看点书，要学会讨丈夫欢心……这些我都记着的。” “你记得就好。”秦夫人夺了她手上的点心碟子，在她耳边谆谆告诫反复提醒：“你爹让你去几个姐姐那儿一趟，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你大姐这几日一直在家，你做妹妹的回门，好歹过去打个招呼……”见凤萧心不在焉，秦夫人推了推她，“娘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这就去这就去。”凤萧夺回点心，脚步一转，朝东院方向走去。 在秦夫人心中，凤扬就是天，他的话就是神谕，她敢不去，秦夫人能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个没完。 凤萧是真的怕了她了。 这傻女人…… 身后，秦夫人仍不忘再三叮呤：“记得和姐姐们多说会儿话，不要和姐姐们起争执，等你回院，娘做你最爱吃的桃花糕。” 多大人了啊，还把她当孩子哄呢…… 凤萧吃下最后一块点心，把碟子随手交给路过的一个下人，径直朝东院走去。 东院那边住着的，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生下的孩子。 大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凤大姐凤琴和凤大哥凤瑜。二夫人生了一个三姐，出生时天降祥瑞，据说是天生灵体，让赫赫有名的气神宗的某位长老看上，收之为徒，带去山上苦修了。 剩下的就还有二夫人后来生下的凤家二哥凤珏，以及凤扬几场露水情缘收下的几房和秦夫人一样的小妾生下来的哥哥姐姐，多得凤萧这么几年硬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哥姐有哪些。 最重要的是，那些哥哥姐姐不大看得上废材的她，平日里见了就讽刺，对以前的原主更是动不动就打骂，根本不可能相亲相爱。 凤扬不过是逢场做戏随口一提，秦夫人当了真，却让她过来当炮灰。 凤萧琢磨着跑去叫两声姐姐就离开，经过花园里一个假山曲径处时，碰巧一行五人迎面走来，双方一打照面，凤萧心里哀叹了声。 凤家四五六七八姐啊。 对方几人原本有说有笑，隔着数步的距离瞧见了她，顿时就炸了。 “哎呀，这不是咱们的九妹吗？” “还别说，换了身衣裳倒像个人了。” “四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九妹虽说是个废物，模样却是不错的，野鸡插上凤毛都能跳上枝头装凤凰，她打扮打扮，比野鸡还是强上几分的。” “哼，那又如何，不还是个废物么。” 凤萧：“……”所以她才不喜欢和这群小女生打交道啊，动不动说话就夹枪带棒人身攻击，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聊聊？ 她扬声唤人：“四五六七八姐姐们，真是好巧。啊，今天天气真好，适应赏花散步，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这就走了。” 第三十一章 吵完了么？吵完了滚！ 招呼也打过了，人也见了，她可没打算和这几人聊人生，转身就要走，凤家四姐几步挡住她去路：“九妹干嘛这么急着走？听说你嫁了人，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恭喜呢。” 五姐跟上来，伸手揽过凤萧的肩，整个身子倚在她身上，笑得甜美可人：“哎，好像你嫁的是个病秧子是吧？听说那墨大少凤吹就倒，会不会房事上也如此柔弱啊？” 凤萧笑眯眯的道：“五姐这么好奇，何不去找个病秧子亲身一试，柔不柔弱立见分晓。” 五姐手下使力，凤萧灵巧的闪身脱离她掌控，把玩着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的冲变了脸色的几个小丫头道：“小妹现在好歹也是墨家少夫人，几位姐姐说话好歹要当心点，咱们姐妹间开开玩笑就算了，要是叫旁人听见，传了出去，让外人知道咱们凤家几位小姐如此没有教养，败坏了凤家名声可就不好了。” “一段日子没见，你倒是比以前口齿伶俐许多了。”七姐脾气暴燥，向来一言不合就动手，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嫁了个大姐看不上的货色，看把你能的，也敢来教训我们？嫁人了又怎么样，妹妹做错了事，姐姐就算教训了你，我谅那病秧子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着抬掌欲朝凤萧挥来，突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的假山后响起：“吵死了。” 一听到这声音，七姐气焰顿消，另外几个脸色微变，一直没出声的八姐叫了声：“大姐？” 一道红色身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箭袖劲装，马尾利落，腰系尺余长的小弯刀，中上姿容，气质冷傲，一出声便吓得几个噤声的……正是凤家大姐，凤琴。 凤琴长眉英目，婉约不足，英气太过，兴许是常年在外斩妖除魔，她身上杀伐气极重，别说凤家这辈人敬她惧她，就是凤家长辈，大多数见了她也要退避三分。 看她此时的模样，像是刚才在假山后睡觉被几人吵醒，紧皱着眉一脸不悦，一眼扫过凤家四五六七八姐，触到她眼神的人纷纷后退。 她冷冷道：“吵完了么？” 众人噤若寒蝉。 凤琴道：“吵完了滚。” 众人一哄而散。 凤萧看着这一幕，愈发怀念当初御剑逍遥的日子。遥想当年，自己长剑一振，多少所谓名士吓得屁股尿流，对比如今，可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 她默默给自己贴了一脸的金，回过神来发现凤琴还没走，她礼貌性的叫了声大姐。 凤琴皱眉看了她片刻，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凤萧：“……真是不好意思，我给凤家丢脸了。” 凤琴被噎了一噎，大概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坦然。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她，无法理解凤萧这种对于自己是废物却近乎麻木的态度，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我退墨家的婚时，并未想到父亲会让你替我嫁过去。” 凤萧挑眉：“你跟我解释这个，是想给我道歉？” 凤琴的脸僵了僵，“嗯。” 凤萧笑道：“哦，没事，其实不管你退不退，到后来嫁过去的都会是我，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清尘占了墨祁的身，知道她没死，迟早要找到她，凤琴退婚的事情，不过是送到清尘面前的一个把柄罢了。 对于凤扬来说，只要不和墨家交恶，牺牲她一个废物，根本不痛不痒。 第三十二章 墨大少爷挺好的 她说的含糊，凤琴没明白，却也没心思去关心一个废物，漠然道：“不管怎么说，此事因我而起，如果你不想待在墨家，我让父亲收回决定，让你回来。” 如果事情有她说的这么轻松就好了…… 想到清尘，凤萧暗叹了口气，道：“不用，墨大少爷挺好的。” 凤琴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破天荒出来替她解围又给她道歉，和这么一个她一直瞧不上的废物说了半天，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有心想弥补她，对方却根本不在乎，那她也没必要多说了。 “随你。”凤琴扔下这么一句便要离开，忽然一声巨响，凤家后山方向阴气冲天而起，宛若乌云般瞬间挡住了那一方明亮的天空！ 那个方向，正是凤家封印妖邪的地方！ 凤琴脸色微变，“不好！是封印被撞开了！” 话音未落，她几个闪身便掠了过去。 连凤萧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阴气中，有一道巨大的鬼影，正和几名凤家人缠斗不体。 封印破开，镇压在地下的恶鬼厉妖纷纷往外逃，一瞬间阴气遮天避日，顿时整个凤家充赤着各种鬼怪！ 凤萧想跟上看看，跑了几步才想起自己跟上去也是个炮灰的下场。 正这时，那浓郁如墨的阴气中又一阵鬼潮外涌，整个凤家上空，蓝天白云不再，眨眼间被黑暗笼罩，与远处的朗朗晴空形成鲜明对比！ …… 前厅。 凤扬与清尘闲聊了几句，态度恭敬却并不谄媚，但以他凤家家主的身份来说，这样小心的待着一个后辈，却是古怪。 清尘料想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未多问，只道：“凤家主有话真说，不必如此。” 听他这样说，凤扬便明白这位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份，便也不挑明，开门见山的道：““我已将萧儿嫁到墨家，先前墨家许诺助我修复封印一事，不知何时可以兑现？” 凤家后山的封印近几年来频繁出事，凤家几度修复无果，那后山封印着近千年前凤家祖辈抓回来的各种无法除掉的鬼怪，一旦封印破开，那些东西逃出来，对凤家来说，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这次陪同萧儿过来，便是为此事而来。”清尘神色淡淡，心里却总是不安，凤萧从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她一早就图谋离开的事情，尽管被秦夫人破坏，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就此气馁。 他心道，应该将她时刻留在身边的，这样她便没机会也不可能再从他身边消失了。 凤扬就后山封印的事情说了一堆，抬头却发现清尘在走神，他微微扬声唤道：“墨大少爷？” 清尘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整座大殿震颤起来，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身为凤家家主，自然感应到了后山封印的松动，片刻间殿外黑了下来，凤扬霍的起身：“是后山的封印……” 后山的封印虽然力量一日不如一日，但绝不该这时候出问题！ 他不由看向清尘，但那坐椅上，哪里还有清尘的身影？ 第三十三章 我们快逃 凤萧正观望着后山情况，地面陡然剧颤起来，凤家后山一道赤红如血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先前那鬼影撕成碎片，飓风乍起，饶是隔着还有些距离，凤萧也被掀了几个跟头。 她抱住路旁树杆，诧异的望着这一幕，直觉后山那封印下有什么厉害的角色要出来了。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似的，一道巨大的身影在红芒中成形，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举手投足间，带起阵阵飓风，凤家赶过去的人在此巨影面前如同稚子般不堪一击，那巨影的大掌挥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十几人拍飞出去！ 凤萧藏在一座假山后，伸出半颗脑袋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凤家后山居然封印了血修……” 血修，向来是修炼界最为不耻的一种修炼方式，恶名与鬼修者不相上下。 血修一途之所以为修炼者所不耻，就是因为这种修炼方式害人利己，以活人为鼎器，杀人吸血，可谓残忍之极！ 那血色巨影，正是血修者的幻身，如果不将真身杀死，幻身便就一直不死不灭，难以消灭。 一眨眼的功夫，血修幻身的身影黯淡了许多，凤萧心想，看来那还血修此时相当虚弱，连幻身都支撑不住了。 须臾，幻身消失，一道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半空，凤萧心中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遂见凤萧腰间弯刀出鞘，一记月牙似的刀芒劈向那少年！ 少年不敌，口吐血箭乍然消失在原地。 凤萧心中一凛，下一刻，少年的身影陡然出现在百米之外，踉跄了几步噗通倒地，再起身时，他凌乱的发丝散开，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凤萧原想着逃，一见少年的脸，瞳孔狠狠一缩，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无咎？！” 少年警惕的望来，一见凤萧，他先是怔了怔，随即脸上划过一丝茫然，随即缓缓瞪大眼，失声叫道：“萧姐姐！” 凤萧还在想这少年被她捡回山的小乞丐怎会变成血修，又怎会出现在凤家，少年已到近前，激动狂喜之下眼泪喷涌而出，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颤抖着手不敢来碰她，哽咽道：“萧姐姐，真的是你吗？你……你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凤萧知道血修素来以魂气辩人，但被曾经呵护的少年辩认出来，她没有半点喜悦，复杂看着少年：“你……是血修？” 少年脸色微僵，咬了咬牙，正想说什么，忽然他察觉到清尘的气息，脸色微变，仿佛恐惧到了极点，却又带着滔天的恨意：“清尘也在这里？！” 凤萧刚点了下头，少年大怒：“他怎么还没死？！他为何会在这里？他是不是来杀你的？！太过份了！他当初对我们赶尽杀绝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还不放过你……不行！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快逃！” “等……”凤萧想拉住他，无咎一把拽住她手腕，下一刻她只觉眼前一花，再度双脚落地时，已在凤家之外。 两人的身影将将消失，清尘便出现在凤萧刚才所在之地。 第三十四章 独一无二的颜色 血修和凤萧的气息尚未散去，清尘想到了那血修是谁，俊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 正欲追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而去，地面震颤的幅度加大，像是地下还有什么东西即将冲出来。 他朝凤家后山方向看了一眼，一步踏出缩地成寸，顷刻间落身于后山之上。 凤家已经控制了局势，然而了封印已破，若不加紧将鬼祟封印回去，一旦这些东西跑出去，将是不小的麻烦。 凤家人惊异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半空里的青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欲喝斥，清尘袖风一扫，一股灵气波似有实质般以他为中心四散开去，四周的人皆被震出数米远。 有人爬起来便要动手，凤扬赶到，喝道：“都住手！” 清尘右手一抓，一把灵气刃出现在手中，他随手一划，左手掌心顿时血口大开，鲜血如喷泉似的涌出来！ 凤扬等人暗惊，便见清尘薄唇微启，古老而艰涩的咒语自他口中一字一字溢出来，化做金色符纹将一缕缕的鲜血裹住。鲜血如有意识般流动了起来，顷刻间，已织成一张巨大的血色符纹！ 清尘周身灵气激荡，狂风自他脚底升起，如同龙卷风一般倏然张开，瞬息之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离得近的凤家人一时不防，被那如刀似刃般的灵气割开了皮肉，顿时鲜血崩溅！ “封。”清尘的声音低沉冷淡，却似被放大了无数倍扩散开去，那鲜血织就出来的符纹骤然间暴涨，一瞬间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在半空里张开，将整个后山笼罩其中！ 四下逃窜的让凤家人刚才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鬼怪如撞壁垒，尽数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挡了回来！ 随着清尘‘封’字声落，遮天避日的巨大符纹爆发出刺目金光。刹那间，鬼怪尖啸求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镇压的动弹不能！ 凤家众人早已惊惧失色，先前那位觉得自己被清尘冒犯了的凤家长老双手颤抖，转头望向一脸莫测的凤扬：“家主，这位……是什么来头？他这是要重新封印这些鬼怪？！”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冷气！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凤扬未语，眸底一片波谲云诡，谁也不知道这位凤家家主此时在想些什么。 半空里那符纹的光芒逐渐变淡，当最后一缕光芒散去，方才还四下窜逃的鬼怪尽数被封印回去，虽仍有漏网之鱼，却已不足为虑。 阴气散去，狂风未止。 后山之上，已是一片狼藉。 清尘一口血滚出嘴角，脸色苍白如纸，然他却如一抹修竹，立于疾风之中岿然不动，那远处的蓝天、白云，似都成了远去的背景。 只这一人一景，便是这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颜色！ 包括凤扬在内，所有人都在那股强大的威压下喘不过所气，待众人回过神来，清尘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 凤萧被无咎拽着逃出长安城，出现在郊外的一幢布满了蜘蛛网的破庙之中。 无咎尚未站稳，已是一口黑血喷出，脸色刹那间变成了死人般的惨青色，双腿一软，噗通倒卧在地。 凤萧立即将人扶到墙边坐下，待到少年气顺了些，她又气又心疼：“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谁把你镇压在凤家的？” “是……是清尘……”无咎一连咳了几声，咳得声音都嘶哑了，始终紧拽着她的袖子，有些急切的想说什么，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少年无咎 凤萧吓得不轻，探了探他的脉博，发现他只是太过虚弱，便放下心来。 提着的心一放下来，无数的疑惑和问题便接踵而至，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无咎资质平庸，虽偶尔顽劣，却不至于走上血修这条路，可眼前这少年确是她认识的无咎无疑，他为什么要选择血修者？又为什么被封印在凤家？更重要的是……他说的清尘对他们赶尽杀绝是什么意思？ 谁把他镇压在凤家的？是……清尘？ 时至午后，春雨忽至。 无咎躺在地上，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缓，周身萦绕着一层血光，随着胸膛起伏而动。 凤萧坐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又到门口望着绵绵细雨发了会儿呆，满腹困惑得不到解答，她有些坐立难安。 先有清尘，后有无咎，原本都是该在千年前都作古的人，却如今不仅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似乎还带着各种秘密。 她是魂穿千年之后，清尘又如何来到的这个时代？当年平凡的少年无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道门四大家族的凤家封印之地？提到清尘，无咎何至于那般惊恐惧怕？ 联想到无咎之前三言两语透出来的讯息，她隐约猜到了某种原因，却又不敢去深思。 一阵狂风袭来，裹挟着春雨泼洒在凤萧脸上，初春的凉意袭上全身，她身体抖了一抖，思绪被打断。 “萧姐姐……” 身后，少年似是陷入了某种噩梦之中，满头大汗，梦呓不断。 她赶紧来到无咎身边，想将他唤醒，却猛地被他拽住了袖子。他紧紧咬着后槽牙，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脖子上青筋贲起，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凤萧拍着他的脸：“无咎？！无咎你醒醒……” 无咎猛地睁开一双血丝遍布的脸，不知将她当作了谁，手掌迅速朝她脖颈处挥来！ 凤萧急急躲开，有些狼狈的就地滚了一圈，再起身时，无咎茫然的脸色渐退，双目重新聚焦，与凤萧目光一对上，他便满脸愧歉尴尬：“对、对不起萧姐姐，我……我以为我还在封印地下，刚才以为、以为你是想杀我的鬼怪……” 凤萧无谓的摆了摆手：“无妨。” 无咎不知在封印地中经历了什么，才让他从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年，变成了刚才那副狠厉残暴的模样。 怎么说也曾是她身边的人，虽不知什么原因变成了血修，可看他一副心有余悸满脸自责的模样，凤萧心软了下，挪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盘腿在他面前坐下，顺手搭上他的脉。 像是漫不经心的问：“你先前说……是清尘将你封印的？” 提到清尘，少年整张脸顿时扭曲了一下，拳头几度紧握，半晌，如泄了气一般，颓然的松开，点了点头。 凤萧搭着他的脉，哦了声：“说说。” 无咎小心的觑着她的神情，见她并无不悦亦无愤怒，便开始说起当年，兴许是这千年来被封印的愤懑，致使他字字句句之中，充满了对清尘的憎恶仇恨，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忌惮。 第三十六章 你要走到哪里去 “当年你……之后，清尘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逃无可逃，他们……全都、全都死了！”无咎红着眼流下泪来，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一字一字叙说着不堪回首的当年，“我和青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青姐却……却被人抓去做了双修炉鼎倍受折磨…这一切，都是因为清尘！都是他！” “若非他苦苦相逼，我们何至于死的死残的残，青姐不会那般死去，我恨清尘……我恨他们所有人！”无咎泣不成声，眼中恨意滔天，突然他又笑了起来，狞笑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天真良善，“……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为了报仇，我……我杀了一名血修，夺了他的修为，我杀了很多那些所谓的名士正道，可是我……我杀不了清尘……我杀不了他！萧姐姐对不起……我真是，太没用了……” 那些残忍的画面，仿佛一幕幕画卷，透过他的诉说在凤萧面前展开…… 她恍惚的望着咬牙切齿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清尘孤高绝冷的模样，长剑刺向一个个曾经相伴一起生活的同伴，冷漠的将所有人逼入绝境…… 咣当一声，破旧的窗子终究不堪春风摧残落了地，惊醒了凤萧。 面前，无咎吃惊的盯着她的脸，手足无措：“萧姐姐……你……你哭了？” 凤萧抹了把脸，泪水在掌心流淌。 她怔了怔，随手在袖子上抹去，道：“眼里进沙子了。” 无视欲言又止的无咎，她将他扶起，淡淡说道：“现在的修炼界对血修者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你不能待在这里。想活下来的话，就去万里之外的丰都鬼宗，或许在那儿，你能博得一席之地。我们……走吧。” 无咎点点头，顺从的站起来。 就在这时，破庙外狂风大作，将二人的衣裳吹的猎猎作晌！ 随即，清尘那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响起：“你要走到哪里去？” 凤萧清楚的感觉到身后少年浑身一颤，随即仿佛一头炸毛的狮子，瞬间跳到她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而庙门外，斜风细雨中，一道身影由远及近，仿佛不过三两步，宛若闲庭信步一般，刹那而至。 清尘的青衣被雨水打湿，长发张扬，神情冷峻，凛然生威。 整个人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无情冷冽，好似千年寒冰，虽未近身，已令人血骨生凉！ 不同于如临大敌一脸杀气的无咎，他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视线越过少年肩膀，望进凤萧双眸，薄唇微勾，语气乃至声音，都异常温和，但落下时，却如黄钟大吕一般：“师父，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你可以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开？” 他缓缓抬手，指向少年：“他么？” “你欺人太甚！”无咎怒吼一声，朝清尘扑过去！ 清尘自始至终都不曾在意他，像是连视线都懒得施舍给他，在无咎扑过去时，他仍旧望着凤萧，眼中杀气一荡而过！ 凤萧没想到往日遇事总往后躲的少年见到清尘会这样冲动，但见清尘已有杀意，她忙叫道：“不许伤他！” 无咎已然逼近清尘，一掌落下，眼看着清尘要在他这一掌下毙命，下一刻，清尘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见…… 第三十七章 向来斩草除根 无咎瞳孔狠狠一缩，心中陡然生寒！ 身后，清尘的身形显现出来，他仓促转身，清尘轻飘飘的伸出那苍白的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扼住了他的脖子。 那厢，凤萧失声道：“清尘！！” 清尘动作微顿，便是这一瞬间，无咎怒吼一声，幻身陡然出现，血色大掌闪电般朝清尘挥过去！ 清尘抬手抵挡，只觉得胸口一震，一口血险些溢出来，让他强行吞了回去。随即他手掌一振，无咎的身体便与那未能完全展开身形的幻身一同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坠落在地，几度想起身，都未能如愿。 只能倚着墙，死死地瞪着清尘，像是恨不得咥其肉食其血！ 凤萧忙一步移过来，将他护在身后，面色铁青的盯着清尘：“你到底想怎么样？！” 清尘抬袖捂嘴咳了几声，鲜血溢出嘴角，被他轻描淡写的拭去。他抬眸望向凤萧，“你这么担心他的死活，那你可知道，千年前，他做了些什么？” “他做了什么……那你又做了什么？”凤萧冷笑，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不管不顾撕破了脸，“无咎他们不过是被我捡回山里的可怜人，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难道就只是因为我救过他们一命，你便要将他们当作我的同党除个干净？” “除个干净？”他重复着她的话，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少年，忽的明白了她此时眼中的愤怒与恨意，微微垂眸，“他是这样跟你说的？说我对他们赶尽杀绝？说我将他们除的一干二净？” 凤萧反问：“难道不是事实？” 清尘一语不发的望着她，凤萧面上云淡风轻，浑身早已僵硬，便听他问：“若是我说，那些人都是他所杀，你信我……还是信他？” 信他，还是无咎？ 明明很容易回答的答案，在他的逼视下，凤萧却忽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潜意识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她养出来的徒弟，不会狠到滥杀无辜的地步…… 身后无咎听到清尘的话，激动的一口血喷出来，嘶声吼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蛋，到现在还想欺骗萧姐姐……萧姐姐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杀死青姐他们！” 凤萧猛地清醒过来，遂觉自己方才竟想为清尘开脱，实在是可笑。 若他不狠，当初就不会打着师徒和好的幌子，表面与她师徒情深，背地里带人端了她老窝，逼得她如丧家之犬惶惶逃跑，却终究被他一剑斩于弑神崖…… 若他不狠，那数十个未能拜入她门下却视她为师的人，岂会在弑神崖的那场混战中，尽皆陨殁？ 清尘无视无咎的叫嚣，只盯着凤萧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变化。 而她的沉默，将他心中仅剩的一丝耐性和期待击碎。 他倒是忘了，这个人口口声声说信他的人，其实从未信过她。 当年未信，如今亦是。 “看来师父是不信我了。”他慢吞吞的，用一种近乎垂暮老人般的口吻，轻声道：“只不过，你还是错看我了。”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讽刺，“我要杀人，向来斩草除根。”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凤萧胆寒，下意识想护住无咎，遂只觉疾风拂面，下一刻，只听无咎惨叫一声，被清风像扔垃圾似的从挥出窗户，落在道路旁的树下，不知死生。 几步外的清尘神情如故：“你看，这样才是我的作风。” 凤萧咬着后槽牙倒吸几口凉气，愤怒与失望涌上心头，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第三十八章 姻缘契 “清理了不相干的人，那么接下来，是该算算你我之间的账了。”他缓步走向凤萧，屋外春风渐急，撩动着他的衣发。他平静甚至死寂的眸子，仿佛没有生命的石头，毫无神采，却幽深骇人。 凤萧下意识吞了下口水，视线移向他的手，纵然知道他若想杀自己，她防也防不住，可还是怕他什么时候就手握长剑刺过来…… 不知不觉，清尘将她逼到墙角。 凤萧背抵着冰冷的墙面，突然便冷静了下来，甚至她还能用一种讽刺而调侃的口气和他讨价还价：“你杀我的时候可以轻一点么？上次你一剑捅的太狠了，我倒现在都忘不了呢……” 清尘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的脸，答应的爽快：“可以。” 他缓缓抬手，凤萧认命的闭上眼，心说希望这次死了，万一再重生，可别让她遇上这家伙了，要不然她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丫的…… 念头未落，唇上一软……她猛地睁开眼，瞪着近的变了形的俊脸，刚要说话，一股血腥气便自清尘口中传了过来！ 陡然，清尘的衣发怒张，一个巨大而古老的阵法在两人头顶上显形。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灵气涌进凤萧身体，一瞬间熟悉的力量盈满身体，凤萧却懵了…… 这家伙……是要干什么？ 紧接着她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头顶上的阵法猛然绽放光华，瞬间将两人笼罩其中！ 明亮却刺目的光芒里，凤萧几乎看不清清尘的模样，只有那冰凉的唇，抵在她唇角，微微张阖：“签了主仆契约，你就不能再逃了吧……” “你……”凤萧张口欲言，却被他猛然抵在墙上，汹涌的吻铺天袭来，在这主仆阵法之下，她的一切都受他操控，身体无法动弹，口中说不出话，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一切来自他的掠夺…… 凤萧的视线渐渐失焦，飘向千年前那青山绿水中的小茅屋前…… 那时的清尘还是个小少年，指着一本古书上的阵法，低声问她：“师父，这是何阵？” 那时她正梳理着他的发，扫了眼他手指指着的地方，漫不经心的道：“哦，那是主仆契约，也叫姻缘契。” “何为……姻缘契？” “你还太小，日后就知道了。” “我想知道。” “好好好，你想知道师父就告诉你，你别板着个脸嘛……其实呢，这主仆契约有一个很美丽的传说。传说上古有一个大能，他喜欢上一个普通女子，可是那名女子身体虚弱，将不久于人世。可是大能不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离世，又不能为她逆天改命，怎么办呢？大能便想了个办法，将心爱的女人收为魂奴，签订的便是这主仆契约，赐予她与大能魂命共享的权利，甚至可以与之修为共享，相对的，女子要奉上自己的灵魂，永世为仆。” “后来呢？” “唔？” “后来，他们永世在一起了吗？” “我不知道呀，这是个传说嘛。” 小少年手指顺着阵法缓缓描摹，“师父，我能做你的魂奴吗？永生永世……都和你在一起。” “不能。”她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签了主仆契约，你就再无自由了，需得终身与我相伴，我生你活，我死你亡……这东西没什么好的，别想啦，等你长大些了，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就不会想和师父待在一块儿了……” 第三十九章 就是与我为敌 ——“师父，自此刻起，你便留在我身边吧。”青年虚弱沙哑的声音传入脑海，像一只无情的手拉扯回了凤萧飘远的思绪。 不知何时，清尘放开了她。 周遭光芒已散去，面前清尘的脸色异常青白，然而他的双眼，却似夏夜里璀璨的夜空，深邃明亮而又幽远空渺，他一字一顿地，仿佛诅咒般开口：“……永生，永世。” 他紧攥着她的手腕，缓缓阖上眼，缓缓地……倒在了她身上。 凤萧怔忪的搂住他的腰，任由他倒伏在自己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口狠狠似针扎般疼了一下…… 此时的清尘气弱游丝，她只需要轻轻一掌，说不定就能送他归西。 她想，她可能是真的怕死，害怕杀了他，自己会跟他陪葬，下辈子说不定还能碰上他……她终究没有对他下手，拭去他唇角的血，将他放倒在地上。 正这时，身后传来衣角破空声，无咎一语不发的抬掌朝清尘脑门拍去！ 凤萧本能的截住他的攻势，“住手！” 无咎收了手，愤怒且不解的喝道：“萧姐姐！你不要再护着他了！趁他现在虚弱，我必须要杀了他，否则等他醒来，死的就是我们！” 凤萧下意识道：“他醒着时，你我也没死……” “萧姐姐！”无咎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脸上满是失望与非愤。 对上他悲痛责备的视线，凤萧移开视线，压下心中烦燥与心虚，淡淡道：“我现在和他魂命相连，你杀了他，我也就死了。” “可是、可是……”无咎六神无主的可是的半天，看了眼清尘，不甘的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所以为了杀他，即便我也会死，你也不在乎是么？那你便试试吧。”无咎的不依不饶令凤萧不快，她弯身要将清尘背起来，心道自己愈发优柔寡断了，这个时候，应该扔下这小王八蛋然后逃跑才是啊…… 想到主仆契约，这念头遂被压死在心头。 丫真是太卑鄙了！ 无咎一看她这反应，脸上煞气顿散，涨红了脸，期期艾艾的道：“萧姐姐你、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一时太过激愤，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你、你要去哪儿？” 凤萧把清尘背到背上，一下没站稳，差点儿栽了个跟头，无咎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 看少年懊恼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凤萧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忽然有点残忍。他被镇压千年，好不容易逃出来，遇到昔日仇敌，趁清尘虚弱想取其命也属人之常情，她却毫无理由的对他撒火，实在是不厚道。 她缓了缓脸色，对无咎道：“当年我收留你们原是一番好意，不料却害得你们无端遭难，是我的过错……” “不、不是这样的……” 凤萧道：“你且放心，清尘所造罪孽，待我查清楚真相，我自会替你们讨回来。但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的徒弟做错了事情，只能我自己处置，旁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伤他半根汗毛。”她望向无咎，“否则，就是与我为敌。” 第四十章 出大事了 无咎想起这位护短护到丧心病狂的作风，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呆怔了片刻，呐呐道：“萧姐姐的意思……是不信我？” 他那缩肩耷脑倍受打击的模样，看着着实叫人不忍。 还是当年的模样啊…… 凤萧暗叹了口气：“没有不信。” 只是清尘……只是她忽然有些怀念过往，想念起还是少年时的清尘了。 想念起那个……除魔歼邪时心狠手辣，却笨手笨脚的给一只小兔子包扎伤口的小少年了。 那样的小少年，真的会对一群无辜的人赶尽杀绝么…… 她没有不信谁，只是不知道该信谁。 啧，都他么什么事儿啊！ 凤萧不欲再说话，背着清尘往外走，“我现在有主仆契约在身，清尘要杀我，我逃哪儿去他都能杀掉我，跟你一起走反倒给你惹麻烦，你不必担心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否则等凤家人找上来，以你现在的这虚弱的模样，想逃都逃了。” 无咎追出来，细雨顿时洒了少年一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冲着她的背影悲怆的唤道：“萧姐姐……那你怎么办？” 凤萧头也没回，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丰都鬼宗多的是血修者，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此去万里，你自己小心。” 说完消失在斜风细雨中。 无咎站在庙门口，一直望着她背着清尘离去的背景，握紧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毕现，身后幻身更是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准备朝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扑过去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弯月刀光骤然落下！ 无咎闪身跳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顿时被那记刀芒劈出一道寸余宽的沟壑！ 半空里，凤琴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手握弯刀，面若寒霜。 无咎的一双眸子顿时变作血红，他邪邪一笑，舌头舔过苍白的唇，阴冷的道：“讨厌的正道修士……” …… 绵绵不断的春雨，足足下了四天。 雨下得久了，总让人心里不爽快，走哪儿都得带着伞，一走出去铁定全身湿个透彻。 是夜，雨势渐大。 墨府，东院。 凤萧被雷声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春风将窗子吹得吱呀吱呀响，像是哀怨的幽灵，扯长了嗓子惨叫。 凤萧起身关了窗，摸黑倒了杯冷茶，将将送到嘴边，还未喝上一口，陡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浅绿像催命似的拍打着门，大半夜哭的像个女鬼。 凤萧心中不安，搁下杯子去开了门，狂风暴雨陡然扑面而来，泼墨似的夜空里，一道游龙般的闪电仿佛要头顶上那片苍穹撕成两片！ 闪电的光芒惨白惨白的，满身湿透的浅绿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轰隆一道惊雷落地，她张嘴说了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掩盖的一干二净。 凤萧扒着门，眯着眼问：“你说什么？” 浅绿呜呜大哭起来：“大少爷……大少爷没了！你要成寡妇了……” 第四十一章 你都不伤心吗 要不是她实在哭的太惨烈，凤萧实在很想吐槽她这种报丧的方式……真的太不专业了。 凤萧回身进屋，浅绿连哭都忘了：“少、少夫人，您要干什么？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闭嘴。”不一会儿，凤萧披了件外衣，拿了把伞出现在浅绿面前，“我拿个伞而已，你别大惊小怪。你家大少爷现在在哪儿？” 浅绿愣愣的道：“在道堂……” 话音未落，凤萧已撑开伞钻入了雨中，只那声音传来：“进去换身衣掌，别着凉了。” 待浅绿回过神来，凤萧撑着伞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雨滴打在伞上，啪嗒嗒作响。 凤萧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浅绿太大惊小怪了，她还好好站着，清尘怎么可能？还有墨家的人真是奇怪的紧，前几天她将人带回来，面对奄奄一息的清尘，老夫人竟不是去找大夫，而是将人弄进了道堂，这么几日一直闭门不出。 风渐急，雨渐密。 区区一把伞哪能遮挡这疾风骤雨，凤萧索性扔了伞，疾跑前行，不一会儿，她就到了道堂外，身上也湿了个透彻。 道堂大门敞开，凤萧走到廊下，拧了把裙摆上的水，抖开后走进道堂。 道堂里点着几盏烛火，在时不时钻进来的风中明明灭灭，可始终苦苦支撑，未能熄灭，却将道堂中事物映在墙上，宛若鬼影晃动。 祖师像前面，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是墨昭。 墨昭背对着她，身上穿着素衣，玉冠也卸下了，换成了缟白发带，在疾风里像飞起来的灵蛇。、 听到脚步声，墨昭回过身来，眼睛里满是血丝。 凤萧平生最怕少年哭，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扒着门，道：“怎、怎么了？” 墨昭道：“大哥不在了。” “……”凤萧默了默，礼貌性的回了句哦。 墨昭捏了捏拳头，他真的对这个女人喜欢不起来，得知自己的丈夫死了，她就是这个反应？ 他心中不快，声音厉了些：“我说大哥不在了！” 凤萧嗯了声：“我说哦，我听到了啊，我不聋……他人呢？” 她走进来，靴子里灌满了水，每走一步就咕噜噜响：“他人在哪里？” 墨昭气得几乎要跳脚：“我大哥不在了你都不伤心吗？！” 凤萧不耐烦道：“看你这话说的，我跟他才几天感情，我连他模样都记不住，你叫我怎么伤心？我能来看他已经很有情义了，别啰嗦了，带我过去看看。” 墨昭大概是气狠了，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半晌没说出来半个字，最后冷冷一哼，转身朝里间走。 要不是奶奶特地交待过，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上……想到大哥，墨昭神色黯然了下来。 昨天他才知道，原来他真正的大哥，早已经变成了恶灵…… 凤萧跟着墨昭，沿着祖师像后的通道走进去，身上衣服湿透了，一阵阵泛凉。 整个密室，都透着一股死气，墨昭进来后，身上那股悲伤淡了许多，越是往里走，他便越是凝重，连呼吸都压低了许多。 第四十二章 老夫人的请求 “到了。” 随着墨昭停下步伐，侧身给她让路，显然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垂着眸硬梆梆的道：“大哥在里面。” 从逼仄的通道里走出去，便是一间约摸五十多平的密室，让人有种忽然间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那密室里，老夫人和七位年过半百的墨家长老分别坐于八个方位，地上一个巨大的阵法，清尘盘腿坐在中间，青白的脸上布满了黑纹，身上黑气缭绕，时隐时现。 这阵法凤萧不陌生，正是镇压恶灵所用的驱魔阵。 老夫人等人看起来异常虚弱，一见她来，老夫人冲其他人挥了挥手，那几位长老和墨昭一同离去。 须臾间，密室里便只剩下老夫人和凤萧两个活人，而清尘身上只有死气。 “来了。”几天不见，老夫人明显苍老了许多，望着凤萧眼中，有无奈，有不满，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与希望，她向凤萧招了招手，“你过来。” 凤萧依言走过去，湿辘辘的脚步在地上留下一串水印。 经过清尘时，她随手在清尘头顶上按了下，顿时一道尖啸声传入脑中，一股无形的力量顿时将她的手弹开去！ “那是被清尘祖师封印在这具身体里的恶灵，原是我墨家真正的大少爷，可惜啊，那孩子不听话，走上不归路。”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凤萧不露声色的看了这位老人一眼。 老夫人竟知道清尘的存在？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看透沧桑的睿智，等凤萧到了她面前，她咳嗽了几声道：“老身不仅知道他是清尘祖师，他还是老身和几位长老召来的。这其中的原由，待清尘祖师自己和你说吧。” 凤萧道：“那奶奶您……也知道我并非真的凤家九小姐吧？”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世间之事，自有其因果，老身不过是个普通老太太，想做的，也不过是守着这墨家一亩三分地的家业。”老夫人叹息般道，“清尘祖师昏睡前告诉老身，若恶灵占据了身体，便叫你来，你定有法子救他。” 凤萧拧干了袖子上的水擦了擦脸，道：“若我不肯救呢？” 老夫人从盘腿的姿势，变成了跪坐，随后撑地而起，跪在了凤萧面前。 凤萧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尴尬的道：“您这是……干什么？” 老夫人哀声道：“若非不得已，老身也不想让你为难。实不相瞒，墨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风平浪静，清尘祖师是我墨家大恩人，他不能死，墨家大少爷……也不能是恶灵。” 凤萧心说这跟她有什么干系？她只想过过平静的生活，没想到重生成一个废物，还能遇上这么些事儿。 她道：“我有一疑问。” “请说。” “我回门那日，有人袭击我，此事奶奶可知？” 听她仍称呼自己奶奶，老夫人脸上郁色淡了些，清尘虽未言明凤萧的身份，但能让清尘那般重视，想必也非寻常之辈。 事到如今，她还愿意称自己一声奶奶，便希望真如清尘所说，她不会置身事外。 老人眼中精光划过，狠声道：“自然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墨家不平静的原因，有一股势力隐藏在暗处，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人还是恶灵，但是他们似乎知道清尘祖师的存在，这五年前来，一直想对清尘祖师不利。” 凤萧抚着额头，清尘还真是个麻烦体，走哪儿都不安生。 到了这千年后，竟还有人处处想置他于死地，他这究竟是什么命哦…… 第四十三章 三生不幸 “难道就没查到对方底细？” 老夫人沉重的摇了摇头。 凤萧烦燥的抹了几把脸，看了看白发苍苍殷殷期盼的老夫人，又看了眼清尘，有气无力的道：“也……不是没办法救他……” 就是这办法，有点……难以启齿。 清尘毕竟是千年前的人，魂魄再强，屈居在这样一个病殃子身体里，时间久了，难免受影响。 容器不行，再多的水也装不进去。 看这恶灵的模样，清尘是用自己的魂力压制了它，如此一来，他自己就会受其制衡，而他在这身体里无法发挥出自己全部实力，先前又费了大力重新封印凤家逃出来的恶灵，又与她签下主仆契约…… 而眼下分明是恶灵占据了身体，抢占了身体的主控权，那么清尘……想必是被挤到什么犄角旮旯里沉睡去了。 以她现在身体里这点清尘前几天利用主仆契约共享给她的微薄灵力，也没什么办法替他养魂。更重要的是，恶灵也不容易清尘慢慢养魂。 凤萧咬牙道：“那就只能……以魂养魂了。” 老夫人没听过这种法子，看她脸色古怪，斟酌的道：“难不成，这以魂养魂之术让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若是有，但说无妨，只要你能救他，就算倾尽墨家所有，也在所不惜。” 凤萧睫毛一颤，带着审视的眼神望着老夫人：“我不明白，他只是千年前一个孤魂野鬼，当今世间，能除恶灵者并非没有，您为何愿意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老夫人沉吟片刻，只说了一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清尘祖师待我如亲人，为了墨家事日夜操劳，有些话说出来虽不自量力，可老身这心里……早就将他当做亲人了。” 凤萧仰天长叹了一声。 清尘这兔崽子，从来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 老夫人走后，凤萧来到清尘面前，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不出意料的又被恶灵的力量弹开了手。 以魂养魂之术，其实说白了，就是魂魄双/修之术。、 这法子，还真就只有她会。 因为……这是她创的。 她当初只是一时兴起，有段时日清尘下山历练，她无事可做，研究了一堆东西，一直对那双修之术好奇，所以此术研究的格外透彻。 恰好那时，她无意间结识了几名魂修，其中有一对夫妻，男子受了伤，魂魄沉眠不醒，女子束手无策，她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将双/修术稍做改良，才有了后来的以魂养魂之术。 此术非魂修者不能用，而如今世间，魂修者早已绝迹。 当初她所救的那对魂修夫妻，将魂修之法教给了她，她又教给了清尘…… 凤萧狠狠搓着脸，有点跨不过去心中那坎。 被迫压是一回事，自愿献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清尘活着，对她有害无利，她真是脑抽了才同意老夫人救人…… 要不然，趁他病要他命……把他给干掉得了？ 她的手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松开，好不容易凝出一把灵气刃，一想这灵力还是清尘共享给她的，用他自己的灵力杀他，着实不怎么厚道。 再说了，清尘到底杀没杀无咎他们，她还没弄清楚呢？还是……等弄清楚了再说？ 最终凤萧手一松，灵气刃荡然无存。 她狠狠在清尘头上拍了一巴掌：“小王八蛋，遇上你真是我三生不幸。” 第四十四章 少儿不宜 凤萧在清尘面前盘腿坐下，双手结印，不一会儿，她便已灵魂出窍。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躯体，两步走近清尘，微俯下身，额头相触，随即光芒一闪，她的身影骤然消失，下一刻，聊城便落身于一个山坡上。 远处断石嶙峋，妖气缭绕。近处血染大地，死尸无数。 天空灰蒙蒙的，几只乌鸦成排的坐在枯死的树枝上，黄豆大小的眼睛幽幽地打量着她。 察觉到凤萧望去，它们纷纷扑棱着翅膀腾空远去。 这画面……似曾相识。 念头未落，忽闻一道狼嚎之声，随即画面一转，她便到了一个洞口外。 洞里有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四周群狼环伺，那小东西全然不知自己将入狼口，睁着葡萄似的眼，无知且好奇的望着来回踱步的狼群。 随后，那孩子隔着狼群望来。 与他目光对上的瞬间，凤萧想，当初也是这么一眼，她就被这丁点大的清尘给俘虏了。 可爱的东西总叫人喜欢，不论后来清尘变成什么模样，但不可否认，他小时候真是萌杀万人。就连此时的凤萧，也不禁想上前去抱他一抱，只是念头方起，场景又是一变。 她到了一个小木屋前的花径上。 屋前种着几棵桃树梨树，正开满了花。 身后传来脚步声，凤萧回眸望去，一个穿着青衣短打，已有八九岁的小少年跑了过来，怀里鼓囊囊的，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攒动。 凤萧隐了身让到路旁，饶有兴味的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小清尘，正看得起劲，小清尘跌倒一颗石子，猛的朝前栽去！ 凤萧下意识去接，却还是晚了一步，小清尘嘭地扑倒在地，小脸在地上蹭破了皮，他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怀里的东西，看完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凤萧愈发好奇，伸长了脑袋却未看清是什么。 小清尘嗒嗒嗒跑进屋子，规规矩矩叫了声‘师父’，却无人回答。 凤萧心说，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睡午觉吧…… 思绪未落，小少年跑了出去，屋前屋后的寻了一圈，没寻到人。 最后在屋后的那方小竹林里，寻到了她。 小少年不知见着了什么，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双手一松，怀里的藏着的东西飞了出去——是只小翠鸟。 凤萧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着数米之外，她自己和一个青年正在下棋。 一片枯黄的落叶落在她头上，青年带着温柔的笑，倾身过来将枯叶拂去，然后四目相对，青年的动作一顿，缓缓朝她的脸凑了过去…… 见着青年，凤萧不禁眯起了眼，有些怅然若失。 千年过去，再见故人，未曾想……竟是这种情形。 小清尘脸上的期待突然便消失了，维持着那一惯的没表情的脸，迈着小短腿嗒嗒嗒往回跑。 凤萧看了眼自己那边，她在青年快要亲上时身体后倾，笑说了句：“我家徒弟在呢，莫做少儿不宜的事。” 小少年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第四十五章 等你长大了 凤萧跟上去，小少年正拿着木剑，在院里练了起来。 年纪虽小，却已能见得后来之风姿。 趁着梦中她本尊没回来，她在少年身后显身，伸出两指拨开少年刺过来的剑，挑眉一笑：“怎么不高兴呀？” 小清尘似是没料到她会出现，手一松，木剑落地。 凤萧替她拾起剑，将小少年拉到屋里，翻出伤药替他抹上。 整个过程里，小少年一直拽着她的衣角，一言未发。 凤萧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将他抱起来，吧唧在脸上亲了一口：“看什么看？不认识师父啦？” 小清尘眼也不眨的瞅着她，声音里还带着小少年的清脆：“师父，我给你抓的小鸟儿飞走了。” “没关系，等清尘长大了……”凤萧忽然闭上了嘴。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这一天之后，清尘就变得格外不爱说话了。 她盯着怀里小少年，不由得发起了呆。 待回神时，她仍在木屋里，小少年已不知所踪。 窗外飘起了雪，有一道青色身影正在院中舞剑，身姿修长，翩若游龙。 她倚门口，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一会儿，清尘忽然剑尖一挑，朝她刺来！ 那剑风里不见半点杀气，倒有些戏弄的意味。 凤萧侧身一闪，心意一动，自己昔日的配剑银霜，便出现在掌中。 她诧异的发现在这梦境中，她竟是心想事成，不仅配剑在手，修为也似回到了往日巅峰时刻。 是以，当清尘又一剑刺来之时，她轻松躲过，未及回神，以提剑去挡。 院中雪花纷扬，两人身影忽而如翩跹蝴蝶，忽而如矫健游龙，你来我往，酣畅淋漓！ 铿地一声，银霜被挑飞，清尘剑尖闪电般到了眼前！ 凤萧眸光一凝，下意识往后退，不慎脚底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忽然腰间一紧，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清尘的脸，近在咫尺。 “师父……”呢喃似的轻唤，像一缕过耳轻风，悠悠然落进凤萧耳中。 看着越凑越近的脸，凤萧呆了一呆，遂惊觉这事态发生的方向有点奇怪…… 她忙伸手挡住清尘的唇，“你你你……”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突然掌心里有什么湿软的东西扫过，一阵酥痒的感觉自掌心传来，瞬间漫延到全身，凤萧连心都麻了一下，急忙想缩回手，却被清尘握住。 清尘将她的手握在火热的掌心里，逐个儿亲吻着她的指尖，动作缓慢而色气，墨染般的眼睛，定定的将她望着。 饶是凤萧脸皮厚，也不禁发热，几度想抽回手，清尘却越握越紧，甚至他的吻，从指尖一路漫延到了她手腕，随即一口咬在了她脉博处…… 没有多么大的力道，却叫人心头发悚！ “师父，你脸红了。”清尘声音沙哑，几乎咬着她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耳廓里，撩的人心弦轻颤。 凤萧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妈蛋啊！清尘这做的是什么破梦？！ 就在这时，她身体猛然腾空，她下意识抓住他衣服，哆哆嗦嗦道：“你你你要做什么……唔！” 第四十六章 真是辣眼睛 凤萧觉得，大抵是这梦境问题，她在清尘怀里，竟是半点反抗的意识都生不出来，待到回神时，人已躺在了床上。 安静的屋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喘息。 清尘俯在她上空，墨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千年前的模样。他这样的眼神，给人一种专注的仿佛眼中、心中，都只有她一人的错觉。 他的指尖触着她的额角眉眼，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虽然进来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此刻，心中仍难免紧张不安与排斥。 “我觉得我们……”她正想推开他，清尘一手便将她手腕握住压在头顶。 而他另一手的手指已然滑落到她下巴处，轻轻抬起：“师父，你真好看。” 凤萧平生被许多人夸过，却没有哪一次，这么尴尬过。 她索性便不说话了，破罐子破摔的躺平下来，紧闭上眼干巴巴的道：“你……快点吧。” 她做好了准备，等了许久，清尘却并无动作。 她忍不住睁开一条细缝，入目是清尘青色衣襟，再往下，便是清尘异常温和的俊脸。随即一愣，印象中，清尘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温柔的不像话，令人如沐暖阳。 “呵呵。”清尘一笑，宛如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刹那间洒满大地。 然后在她的注视中，他竟缓缓开始宽衣解带。 先是腰带，随即外衣，紧接着便是中衣……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缓慢，每个动作，都格外勾人。 凤萧：“……”真是辣眼睛！ 可她偏偏却移不开眼。 光芒从窗子落进来，清尘的指尖白的仿佛水晶般透明，精致的销骨在缓缓滑落的衣衫下露出来，随即是平坦却并不消瘦的胸膛……寒风吹起他的黑发，轻轻扫在那光滑的胸膛上，让人恨不得扫开去。 凤萧也当真将手伸出去了，抓住了那飘动的发梢，随即听到了一声轻笑。 抬眸望去，清尘正瞧着她，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 她忙松开手，死尸一样瘫在床上，放空了脑子，默念着清心咒，不住的告诉自己，就当是做了一场春梦算了…… 然而当衣带被解开，她仍有些想逃。只是想逃下床，便被清尘抓了回去。 “清尘清尘清尘……等等等等一下……嗯！” 清尘猛地一口咬在她后颈上，瞬间衣裳尽数离体，凤萧大惊：“不不不不不……” 清尘将她翻过身，不容拒绝的将她的唇封住！ 昼夜几番交替，屋外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然而屋中，靡声未断。 “住、住手……” “师父，叫我的名字。” “清尘清尘清尘……唔！小王八……蛋……” “……” “别……慢……” “好。” “……好你……你大爷！” “……” “……我叫你慢点！”凤萧一巴掌扇在清尘脸上，却是软绵绵像抚摸一般。 清尘顿住，眸色渐深，他扣住她手指，轻轻一笑，声音沙哑而低沉：“好。” 这一笑似罂粟般蛊惑人心，凤萧满心绝望…… 美人计什么的…… 有点过份了啊！ 第四十七章 趁两败俱伤 春日细雨终究停了下来。 阴霾散去，阳光再度落回大地。 清晨，墨昭仍着一身素衣，来到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正在修花，两个小侍女伴在左右。 “奶奶。” 他走过去唤了声。 老夫人嗯了声，仍旧做着自己的活儿，墨昭等的有些不耐烦，又叫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修剪好花枝，将花盆交给身边侍女，摒退了左右，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墨昭急道：“这都好几天了，大哥究竟如何了？” 老夫人往屋里走，墨昭亦步亦趋的跟着：“奶奶，您倒是说话呀，我这心里急的慌。” “你急什么？”老夫人不急不徐的擦了擦手，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阿昭，你大哥若是不在了，你便是墨家未来当家，行事说话，不能总是这样浮躁。” 墨昭想端着墨家少爷的架子，可毕竟少年心性，心中装了事，哪能如老夫人一般从容不迫，急切的过来蹲在老夫人面前给她轻捶着腿，道：“奶奶，您给我个准话，那凤家废物，当真能救大哥？” 老夫人未答反问：“在你心里，可是真心将那人当成自己的大哥？” 墨昭默了默，郑重的点头：“是。” 在他的印象中，大哥一直都病秧秧的，待人虽温厚，可总是吐血发病，后来大哥病好，他比谁都高兴。只是不曾想到，他大哥那躯体里，早已换了个灵魂。 但是凭良心说，那人待他，比他亲大哥还要好。 无论如何，他是不想清尘死的。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欣慰的道：“他不会死的。” “当真？” “奶奶何时骗过你？”老夫人还要说什么，墨三叔走了进来，似是有话要说。 老夫人冲他使了个眼色，对墨昭道：“阿昭，我和你三叔有事相商，你先回去。” “好的奶奶。”墨昭行了一礼，乖顺的离去。 一出了院子，墨昭便又悄无声息的折了回来，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屏息侧耳凝听。 屋里，墨三叔道：“娘，清尘与恶灵共据一体，如今两败俱伤，我们何不……”他抬起手，狠狠朝下一挥，脸露狠戾之色。 老夫人喝着花，未语。 墨三叔又道：“您想，当初咱们招的是恶煞，可为何来的是清尘？这位祖师的历史风评可一向不好，他可不是什么善类啊，恶灵难除，但是清尘……若他想对我墨家不利，试问，若无恶灵牵制，谁人可挡？” 他压低了声音，“我可是听说，他以一人之力，重新在凤家布下封印，那是何等的手段，我想娘您比我清楚。咱们墨家，冒不起这个险。” 老夫人放下茶杯，道：“那你想如何？” 墨三叔做了个灭口的手势：“趁现在，除了他！” 老夫人呵呵一笑，眼神倏厉：“老三，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身中诅咒，是谁不顾自身安危，从鬼门关将你这条命拉回来。这才几年，你就忘恩负义了？” 第四十八章 害得我好找 她猛地扫落几上茶水点心，霍地起身，怫然作色道：“我墨家以仁义立世，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婆子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她厉瞪着墨三叔，冷冷道：“墨家家主之位传嫡不传庶，即便墨祁不在了，这个家，也轮不到你这个二房之子来当家！” 墨三叔面色大变：“娘，您……” “滚出去！”老夫人怒喝一声，周身灵力似刀，陡然掀向墨三叔！ 墨三叔狼狈后退数步，脸色几变之后，转身出了门。 墨昭往另一边走廊躲了躲，待他离去，这才出来，望着墨三叔离去的方向，少年眯了眯眼，悄然跟了上去。 只是刚出老夫人院子，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如水一般落回地面，侵入他地面上的影子里。 墨昭身体一顿，眼睛里陡然划过一道血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顿时被黑色阴气所占据。 他脚步一转，朝道堂方向掠去。 道堂的密室里，凤萧与清尘面对面盘坐着，两人皆无声息，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墨昭出现在密室，将将一脚踏进去，地面上那巨大的驱魔阵陡然爆发出一道蓝光，将他震回通道中。 清尘脸上阴符活了般动了起来，整张脸变得格外扭曲，驱魔阵的光芒愈盛。 体内恶灵阴侧侧的笑了几声，陡然睁开一双血眸，朝墨昭一招手，后者宛若提线木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僵硬的抬起双臂，口中吟诵起古怪的咒语。 然后他缓缓跪地，以一种虔诚的五体投地的姿势，双掌朝向跪拜了下去……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原本光芒大作的驱魔阵陡然间光芒弱了许多，恶灵的狂笑瞬间在密室中荡开！ “呵呵呵呵……” …… 凤萧被一阵笑声惊醒，猛地睁开眼，恰好几朵桃花自窗外飘进来。 她伸手接住，坐起身朝外望去，一时竟不知今昔何昔。 昨时才冬雪霏霏，今日已是春暖花开。 这种情形，也只有在梦中还会出现了。 凤萧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竟是千年前那身青色衣裳，红绳束腰，银霜在侧。 她怀念的摸了摸银霜剑柄，遂起身循着笑声走出门去。 那声音听着像是清尘的声音，原来听着似是在院里响起，待她出去后，那声音又似乎在屋后。 她便又绕到屋后，那声音又远了一些，似是从竹林里传来。 凤萧心说这梦可真是有意思，她偏要看看清尘在搞什么鬼，便晃去了竹林。 然而当她进了林里，那声音却消失了。 她没着石板路走入竹林深处，有风起，吹落枯叶无数。 熟悉的石桌石凳出现在视线里，桌上还摆着一副残棋，茶杯里还有半杯的水，像是对弈的人匆忙间撂下。 凤萧走过去，刚拾起一颗黑子，传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微微侧眸望去…… 翠竹林中，浓雾缭绕。 一袭青衣渐近，当薄雾散去，露出了清尘的模样。 凤萧不禁后退了半步，复又崩住神情，不动声色的将棋子放回去，清尘已到近前。 “师父，你怎么又乱跑，害得我好找。”他嘴角含笑，眸中含情，端得是无上风华，姿容无双。 第四十九章 喜欢的另有其人 凤萧却暗暗警惕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清尘笑成这副样子，让凤萧头皮发麻：“我就是走走散散，看看风景，嗯……看风景。” “什么样的风景，有我好看？”清尘忽然逼近，揽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几株青竹上，撩起她一缕发放在鼻间轻嗅，那模样……分外的放荡不羁！ 若不是不想让清尘知道自己入了他的梦境，凤萧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想不到高冷面瘫的清尘，在梦里还有这样放飞自我的一面？ 思量间，清尘靠近，眼底像盛着星光般醉人，“嗯？” 那尾音微扬，像一把勾子勾住凤萧的心脏。 清尘缓缓凑近，凤萧似乎着了迷般望着他，缓缓抬脸，像在等待着他的亲吻…… 清尘嘴角泛起一丝得惩的笑，就在双唇即将相触之时，一柄灵气剑顿时穿透他胸膛，凤萧眼中迷离之色一扫而尽，那副清明的模样子，哪里像是被幻术迷惑的样子？ “下次想装扮谁，记得先摸清楚人设。清尘才不会笑得像个傻缺。”那人能笑一下就不错了，咧着嘴笑得放浪，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面前的人脸皮似斑驳的墙面般脱落，瞬间变成了一张满是阴符的脸！ 凤萧漫不经心的一笑：“想来，你就是那只恶灵？” “呵呵……”恶灵忽然低笑起来，凤萧意识到不妙，想抽身离去，双脚却如深陷泥潭，将将有所动作，一缕缕黑气如藤蔓般爬上她的身体，似千万只触手，猛地将她提了起来！ 针扎般的剧痛传入凤萧脑子里，她的灵魂顿时遭受重创！ 恶灵尖声笑道：“看在你我同是魂修的份上，只要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双/修炉鼎，我便饶你一命。” 凤萧挣扎不脱，忙叫道：“好啊好啊，只要不杀我，怎么样都好！” 恶灵不曾料到她答应的如此之干脆，愣了下，哈哈一笑：“原来清尘的小心肝儿是这等贪生怕死之人。” 一句‘小心肝儿’把凤萧恶心的不行，妈蛋这恶灵脑子有病！ 谁他么是清尘的小心肝儿？清尘想要她的小心肝儿还差不多！ 恶灵脸上那恶意的笑容一收，好整以暇的道：“答应的如此爽快，你叫我如何信你？毕竟，你方才还想杀了我呢？” 凤萧心里骂娘，大意了，大意了啊！ 想不到这恶灵有两下子，不仅入了清尘的梦境，被自己中伤竟毫发无伤，这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魂修？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魂修。 只是此时她脖子被扼住，身体动弹不得，面对恶灵的调侃，她气得想吐血，最烦这种狡猾多端又阴晴不定的玩意儿了，不顺着他说吧，得受折磨，顺着他说吧，还得受折磨。 凤萧有心想表现的硬气的一些，却不知缠在身上的是些什么东西，她挣脱不得便罢了，这东西似乎还能啃噬灵魂！ 她忍着痛，一脸沉痛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你恨清尘我也恨他，你想摆脱他的禁锢，我也想！” “是么，你不喜欢他么？”恶灵满是笑意，甚至有几分温厚亲切。 凤萧却不敢掉以轻心，感觉缠绕在身体上的黑气松懈了几分，心念急转间，面上一派愤色：“哈，可笑！我怎会喜欢他？若非他强迫我签下主仆契约，我恨不得他死呢！他那样的人，谁会喜欢啊？！再者，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岂会喜欢上自己的徒弟？” 恶灵撑着下巴瞧着她，随后视线缓缓落到她身后，不怀好意的问：“清尘祖师，看来你师父，着实是恨你入骨呢。” 凤萧脸上表情顿时僵住！ 第五十章 不是他的小心肝儿 凤萧不知清尘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他是何时知道自己并非梦境中人的，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无。 她有些尴尬，扭头望去时，他移开视线，落到恶灵身上：“把人放了。” 恶灵桀桀怪笑：“我若是不放呢？” 声音未落，清尘的声音便自原地消失，刷的出现在恶灵面前，下一瞬，恶灵惨叫着，身体分崩离析！ 凤萧来不及欢喜，身上缠绕的黑气陡然收紧，恶灵显身在她身侧，五指成爪按在她头顶上，恶狠狠的瞪着清尘：“来啊，来杀我啊，有你的小心肝儿给我陪葬，我值的很！” 凤萧浑身如撕裂般疼，抽控喝道：“说了我不是他的小心肝儿！” 见清尘手执长剑，竟是踌躇不前，她眼前黑了黑，艰难的开口：“别管我，杀了他！” 清尘薄唇抿紧，冷幽幽的盯着她。 恶灵在旁笑得猖獗：“哈哈哈哈清尘啊清尘，你瞧见没有，你师父宁愿死，也不愿被你救呢。” 放屁！ 凤萧张嘴欲骂，黑气化为触角，猛地戳破她胸口，她不禁闷哼一声，晕过去前，隐约听见清尘急急唤了声师父，便失去了意识。 晕过去的前一行，她还在想，那恶灵不仅能侵入清尘识海，还能在他梦境中为所欲为，反客为主的挟持她威胁清尘，清尘还那么虚弱，不知有无法子将恶灵驱出他的识海。 她不敢与恶灵硬碰硬，并非不敌，只是怕毁了清尘的识海，若是那样，清尘纵然醒来，也将变成痴傻之人。 凤萧觉得自己操心的着实有点多，意识浑浑噩噩的晃了一圈，逐渐清醒。 是夜，圆月似盘。 轻风过境，送来丝丝凉爽。 凤萧睁开眼，入目，是璀璨的星海夜空。 “醒了。”清尘坐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任清风撩动衣衫，他如一尊雕像，低垂着眸，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凤萧浑身发软，躺了一会儿才起身。 左右看了看，觉得四周景色挺眼熟。 “弑神崖？”她伸展了下四肢，没缺胳膊少腿，很好。 在这弑神崖上，她可没什么好回忆，不和清尘来此做甚。 清尘没有回头，垂眸望着下方厉风如刃的深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弑神崖死过许多人。” “是啊，挺多。啊，那什么，恶灵哪儿去了？”凤萧干巴巴的应着，悄步靠拢过去，想看看他什么表情。 清尘身后像长了眼睛似的，“你出去吧。” 凤萧哦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直到身后脚步声消失，清尘忍了许久的一口血终是喷了出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受伤了喜欢硬撑啊。”凤萧的声音响起，清尘脸色微变，忙拭去嘴角鲜血，扭头望去，凤萧负着手立于树下。 青衣长发，一如当年。 清尘起身时晃了晃，一步步朝她走去，却在快到她面前时踉跄了一下，凤萧哎哎叫着，伸手将他扶住，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抵在了树杆上。 “师父，你先前说的话，可是出自真心？”他紧盯着她的脸，有些执拗而任性。 第五十一章 是真是假 凤萧怔了怔：“什么话？”遂在他的注视中想起对恶灵说的那些话，脑仁抽疼了下，正要回答，清尘猛地捏住她下巴，倾身覆来：“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凤萧：“……”是哦，你这么牛逼么，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唇被封住，清尘的吻带着些恶狠狠的意味，像是恨不得将她唇上那一两肉咬下来似的。 一吻结束，凤萧满嘴血腥味，没去看他什么表情。 “师父，我受伤了。” 凤萧喘息着，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任他将下巴抵在她颈间，带着小时候撒娇的意味蹭着。 她抬头望天，“哦。” “我受伤了。” “……哦。” 清尘搂紧她，开始沿着她的脖颈往下啃：“那双修的法子……” 凤萧被他啃得全身不对劲，一把揪起他衣襟，翻身将人压在地上。 三千青丝似瀑布般垂落，些许落在清尘脸上，微风拂起，清尘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逆光中神情模糊的凤萧，喉头发紧。 凤萧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清冷的声音少了几分散漫，多了几分认真：“清尘，无咎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 清尘直勾勾的盯着她。 “说话！” “不是我。” 凤萧徐徐吐出一口气，索性坐在了他腰间，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清尘眸色一黯，喉喉间滚出一道沙哑的声音：“你……” 凤萧的手伸进去衣服里，隐忍道：“我还不想死，更不想给你陪葬。” 纵然不只一次亲热过，但凤萧还是没法坦然面对他的视线，索性便伸手捂住他的眼，心念一动，身上衣裳便褪去，随即她主动提腰，坐了上去…… “唔……” …… 墨昭自昏迷中醒来，惊觉自己身在道堂之中，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恍然若梦。 他急忙去察看驱魔阵，发现驱魔阵已然被毁灭，顿时如遭雷劈！ 而阵中清尘，忽然动了。 墨昭一跃而起，防备的盯着他。 只见清尘起身，将对面凤萧打模抱起，见着他时，他淡淡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墨昭呐呐道：“恶灵……大哥你……” “出去吧。” 直到清尘抱着凤萧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墨昭才回神，回头看了看地上驱魔阵，一言不发的追了上去。 清尘将人抱回院子，替凤萧盖好被子，手指抚过她的鬓角，留恋了片刻，起身离开屋子。 轻轻合上房门，转身见浅绿和墨昭立于阶下，睁着两双单纯的眼，一眨不眨的瞧着他。 清尘对浅绿道：“少夫人若是醒来，便去老夫人院子告诉我。” 浅绿乖巧的应着。 清尘对墨昭招了招手，提步朝外走，墨昭亦步亦趋的跟上。 一路上，墨昭都没作声。 快到老夫人院子时，见清尘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墨昭终究沉不住气：“大哥，我有事和你说。” 清尘步伐未停，嗯了声：“说吧。” 墨昭几步冲上前挡住他去路：“哎呀大哥，你先别走。”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三叔想对你不利，你千万要防着他。” 清尘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睨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掌，“知道了。” 遂提步走进老夫人院子。 第五十二章 自会护好她 墨昭没跟进去，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到里头老夫人和清尘打过招呼，眼珠子一转，转身跑向清尘的院子。 院里，清尘坐下后，替老夫人倒了杯茶，道：“墨昭被恶灵控制，跑去道堂毁坏了驱魔阵，恶灵趁机入我识海想吞噬我，反被我重伤，有人救走了它。” 老夫人手一抖，险些没握住茶杯。 又听他说：“放心，那东西被我伤了根本，成不了气候。” 老夫人道：“这么说，藏在墨家的不轨之徒，已经暗捺不住了？” “兴许吧。”清尘抿了口茶，想起那一道闯入自己识海如入无人之境的身影，和那熟悉的气息，握着茶杯的手不觉微紧。 看来千年前的熟人，不只无咎一人。 清尘从袖中拿出那对老夫人送给凤萧的银手镯，交还到老夫人手中：“这对护身灵器，您自己贴身带着。至于凤萧，我自会保护好她。” 他亲手给老夫人戴好手镯，又以精血书写了一道加持符咒。 老夫人道：“你怕他们会对我不利？” “以防万一。”清尘起身，双手拢回袖子里，微微欠身，“终有一日，我会离开墨家，您是墨家当家人，万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老夫人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颤抖的轻抚着腕上手镯，目送清尘离去。 喃喃道：“墨家这劫难，不知能否平安渡过啊……” …… 迷迷糊糊间，凤萧感到有人靠近，尚未睁开，她便抬手一掌挥了过去！ “萧姐姐，是我！” 无咎的声音在床下响起，凤萧惊坐起身，便见受了重伤的无咎捂着受伤的胳膊，脸色苍白如纸，一见她醒来，便晕倒在地。 “无咎！”凤萧忙将人扶住，正此时，外面传来清尘的声音： “少夫人醒了么？” 浅绿道：“还没有。”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凤萧四下寻找着可藏人之地，遂将无咎拖进柜子里。 房门开了。 凤萧伸了个懒腰，匆匆迎上去：“你从哪儿回来的？我好饿，浅绿，有吃的么？” 浅绿忙道：“有的有的，大少爷早便吩咐奴婢准备好了。” “正好，你吃了没？没吃便一起吃吧。”凤萧拽着清尘出门，对浅绿道：“就在院里吃，顺便拿点酒来，我要了和你们家大少爷喝上几杯，庆祝一下他大难不死。” 浅绿嘻嘻一笑，小跑了出去。 清尘朝屋里看了眼，凤萧心里咯噔一跳，一把将握住他的手，把他摁在石凳上，端茶送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先坐着吧，小心别吐血了。先喝口水，润润口。” 清尘接过茶杯，只在手中把玩，却不喝：“你今日……有些不同。” 凤萧眨了眨眼：“是么，有何不同？” “分外热情。” “咳……”凤萧干干一笑，“呵呵呵，毕竟是滚过床单的关系么……” 清尘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毕竟你是主，我是仆么，我自然得热情一些，否则哪日你瞧不惯我……” 说到这里，见清尘脸上浮出愠怒，忙止住话头，捡起一块点心扔嘴里：“唔，这点心味道不错。” 第五十三章 姘头 清尘悠然的喝着茶，不露声色的朝屋里扫了眼，凤萧立即递来一块点心：“你尝尝。” 清尘张嘴接住，缓缓咀嚼着，对凤萧的紧张视若未见，喝了口茶将口中香甜的气味冲散，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方才见你在柜子里找着什么……” “哦，没找什么，想想明天穿什么衣裳。”凤萧又递了一块点心过去堵他的口。 清尘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凤萧很怀疑，他是发觉了无咎的存在。 “大少爷，少夫人。” 浅绿领着人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凤萧避开清尘的视线，装作注意力全被饭菜吸引过去。 等到浅绿又下去了，清尘给她盛了碗汤，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防着我，也记得防着旁人。” 凤萧抬眸看去，清尘神色漠然，径自替她夹菜盛饭，仿佛方才说话不是他似的。 这顿饭吃的凤萧是胆颤心惊，好在快吃完时，墨管家跑来，说是有凤家来客，将清尘叫走了。 清尘一走，凤萧顿时瘫在石桌上，后背冷汗浸透了衣服。 浅绿不明所以的问：“少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凤萧摆了摆手，将天真单纯的浅绿打发走，交待她没事别来打扰。等浅绿一走，她立即转身进屋，鬼鬼祟祟关上门，冲到衣柜前，将被她残忍蜷起一团的少年解救了出来。 “无咎，无咎？”她将少年扶到床上躺下，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脸唤了几声。 少年悠悠转醒，却是虚弱的很，苍白的唇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行了，别说话了，先疗伤。”凤萧一阵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些瓶瓶罐罐，得亏清尘身体弱，墨家的大夫在房间里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药。 凤萧对药物略有研究，勉强闻出几味外伤药，便给少年敷上了。又翻出几颗内服药，和着水喂服给他。 墨家配给清尘的药自不是凡品，无咎吞下药后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好看了几分，虽没有平常健康人那样苍白，到底是没有刚才那种吓人的青白了。 凤萧松了口气，无咎想起身，被她压住：“干什么？好好躺着。” 又道：“我不是让你去丰都么，怎么跑回来了？又怎么受伤了？” 无咎乖乖躺好，委屈的道：“我本来是要离开的，可是你走后，凤家的人就追来了。” 他如此这般将凤家大姐追杀他的前后过程一说，凤萧联想到刚才墨管家将清尘叫走，好像说的就是凤家来人？ 他么的……能不能让她过几天消停日子？ 无咎见她面色不虞，顿时紧张起来：“萧姐姐，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是啊，岂止是麻烦…… 是大麻烦。 窝藏血修者，这事儿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比新妇出轨还要严重，浸猪笼都洗不干净她的‘罪恶’！ 她面无表情的道：“没有。” 无咎觑着她的神情，神色黯淡下来：“我……我还是走吧，我不想萧姐姐你总是因我而为难。” 说着就要起身，凤萧摆了摆手，轻松把人又按了回去，声音四平八稳：“凤琴已经找上来了，你能走去哪里？”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道：“有办法了！” 第五十四章 我知道的 她冲到门口朝外叫了一声：“浅绿！” 不过片刻，浅绿趋步进来，跑出一头细汗：“少夫人有何吩咐？” 凤萧殷勤的给她擦了擦汗，把小丫头吓得一呆，就听她说：“你去帮我把厨房管事叫来，我想吃点新鲜东西，得亲自跟他说说。” 浅绿不疑有他，小跑着离开，不多时，便带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介绍道：“少夫人，这就是咱们墨家的主厨张叔。” 中年人恭敬道：“小的张大壮，见过少夫人。” “浅绿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和张叔说。”凤萧笑眯眯打断浅绿的喋喋不休。 等浅绿一走，张大壮悄悄打量了这位少夫人几眼，脸上带着老实人的憨笑：“听浅绿说少夫人想吃点新鲜东西，不知少夫人想吃什么？只要您说的出的，小的应该都能做得出来。” “具体我也说不出自己想吃什么，你看着做就行。”凤萧笑望着张大壮，微微倾身，“张叔啊，其实我叫你来，是有别的事情想托你帮忙。” 张大壮忙道：“少夫人请说。” “是这样的，我有个远房小弟，家里遭遇了灾难，只剩下他一人。如今没什么去处就投奔了我，让我赏他一口饭吃，人是个机灵的人，我琢磨着就你那儿的活计比较轻松了，想让他跟着你学学做菜，你看，你能不能帮忙带带？” 新进的少夫人有事相求，张大壮自然连声应是。 凤萧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啊，有了本事，才能在外自立更生。” 张大壮：“是啊是啊。” “我这小弟面皮薄，不想让人知道他来求我一事，我连你家大少爷都没说，还请张叔不要告诉旁人他与我的关系，免得叫人以为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回头看轻了他。” “明白明白。” 张大壮应了几声，便见面前平易近人的少夫人回头冲屋里道：“小无，你快出来见见师傅。” 张大壮没想到人就在少夫人房间里，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神情有点精彩。 随即就见一个纤瘦的少年走了出来，模样秀气，见了他，规规矩矩的叫了声：“张师傅。” 凤萧笑道：“那张叔，人就交给你了，还请多照顾照顾啊？” 张大壮忙道：“少夫人客气，能帮上少夫人的忙是小的的福气。” 听凤萧和少年又交待了几句什么听话，小心点别闹事之灰的话，张大壮才领着人往厨房走。 快到厨房时，张大壮拍了拍无咎的肩，意味深长的笑道：“我知道的，你根本不是少夫人什么远房小弟。” 无咎顿时浑身紧绷，遂听他道：“其实，你是少夫人的姘头吧？” “……”墨家的下人好八卦，无咎道：“不是。” “嗯嗯，不是，不是哈哈哈哈……” 无咎：“……”其实他的否认根本没用吧？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躺着一个人。 墨昭嘴里叼着根草，缓缓坐起身，看着消失在拐角的两人，挑了挑修长的眉，姘头？ 那废物居然敢养姘头？ 岂有此理啊！ 第五十五章 妒嫉使人丑陋啊 这厢，目送两人离开的凤萧松了口气，唤来浅绿将屋里打扫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奇怪的气味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认真思索无咎的事。 无咎说千年前清尘对他们赶尽杀绝，清尘却说不是他……这其中，要么是有一个人在撒谎，要么是有什么误会。 在没弄清楚真相前，她不想冤枉谁。 晚上的时候，清尘才回来。 但不只他一人回来，他身后还跟了个小的。 月光正好。 凤萧闲得无聊，让浅绿找来一把琴，正拨了没两下，就听墨昭咋咋呼呼道：“大哥，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是早些休了为好……” 凤萧拨了下琴弦，那两人已到了近前。 墨昭见了她，抬高下巴，唇角抿出几分倔傲与刻薄，那漂亮的桃花眼，每一根睫毛都透着对她的鄙夷厌恶。 不就是打架没打嬴么，值得这么记恨自己？ 凤萧随手又拨了两个琴弦，装作没听见方才的话，懒懒招呼：“回来啦，吃饭了么？” 自今天醒来后，凤萧对清尘的态度就有了点微妙的变化，说起来，两人只要不提及千年前的事情，相处还算平静融洽。 清尘朝她走去：“没吃。” “哦。”凤萧道：“那你饿着吧，我没给你留。” 清尘还没了什么反应，墨昭先跳脚了：“你怎么做别人夫人的？！我墨家娶你进门是让你虐待我大哥的吗？！” 凤萧拨了拨弦，弹出一串明亮音符，抽空睨了墨昭一眼：“哎，你打算何时成亲啊？” 墨昭一愣，呛声道：“与你何干！” “那我与你大哥的事情，又与你何干？”凤萧挑眉一笑，琴也不弹了，撑着下巴冲他眨眼，“还是你真是看上我了，见不得我和你大哥甜甜蜜蜜？哎，嫉妒使人丑陋啊！” 墨昭早见识过她的无耻了，但没想到她还能更无耻，无耻还轻浮！ 见他被凤萧一两句话就气得脸色发青，清尘叹了口气，拉住还要上前送死的墨昭，道：“你说不过她，回去歇着吧。” 清尘都发话了，墨昭见他有意袒护凤萧，气呼呼的来，又气呼呼的走了。 凤萧从凳子上起身，像招小倌似的朝清尘勾了勾手指：“你来，弹一首，就弹那个……嗯，一闪一闪亮晶晶吧。” “……”清尘走过去坐下，手指轻拨，一曲诡异的小星星就流泄了出来，头顶月光星河，倒是应景的很。 凤萧在他对面坐下，瞧他认真弹琴的模样，许是在他梦境中重温了过往美好的回忆，她心态倒不像之前一见他就想呛他了。兀自倒了杯酒，闻着那熟悉的香，耳边是浅绿娇声软语： ‘这酒啊，是大少爷特地吩咐过的，说您喝酒只喝杏花酿，为此，咱们总管专程派人将长安城各大酒肆的杏花酿都收购回来，屯在酒窖里，就等着您哪天要喝，好第一时间给您送上来呢。’ 凤萧喝了一口，酒是好酒，人是旧人，千年后还能再相遇的，也没几个有她和清尘这样的缘分了。 若非往事不堪回首，她和清尘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杯酒下肚，听着那反反复复的小星星，想起当年自己手把手教他弹这曲时，他认真可爱的模样，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 “这几年我也算是看遍了道门典籍，在我死后，你如愿成了正道领袖，听说还成过亲？” 清尘手的颤，弹错了一个音。 第五十六章 忍的难过 “错了错了，重弹。”凤萧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又倒了一杯酒，胸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长得漂亮么？你们生过孩子没？” 琴音渐急，有了些情绪。 一曲可爱的小星星，生生让他弹出几分杀气。 他在这琴音里面瘫着脸道：“没有。” 意识到他不喜欢聊这个话题，凤萧体贴的将这种情绪归纳为未亡人的悲伤与逃避，颇为同情，便不再提这事：“没有就没有，你不愿提及，我不问了就是。聊聊别的吧，你堂堂清尘祖师，怎么好像不大招人喜欢，你这些个徒子徒孙，为何供奉别人，却不供奉你？” 清尘不答反问：“阿昭说你养了姘头，还送到厨房做帮厨去了？” “……哈？”凤萧险些从凳子上栽了下去，“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哦。” 清尘的曲调恢复如常，突然换了首曲子，一下子欢快了起来，“听说长得不错。” ”……“凤萧听着那桃花朵朵开，感觉浑身不得劲，伸手压住琴弦，道：“行了哦，别装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清尘拨开他的手，继续拨弹着琴弦：“你想让我说什么？”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无咎的存在，凤萧觉得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便索性敞开了道：“无咎被凤家追杀，无处藏身，我要留下他。” 清尘道：“我饿了。” 凤萧：“……” “想吃东西。” 凤萧：“你……威胁我？” 清尘之间弹拨的越来越轻快，不予回答。 凤萧咬牙：”……喂！“ 清尘动作不停，越发怡然自得。 ”……“算你狠哦i小王八蛋。 凤萧起身就要喊浅绿，清尘得寸进尺的开口：”我要吃你做的。“ “……”凤萧深吸一口气，笑得狰狞：”……没、问、题！“ 凤萧大步离去，地面都要让她给踩出坑来了。 清尘气定神闲的弹着琴，不多时，凤萧捧着碗面哒哒哒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油烟味，咚的将面碗搁在清尘面前，兀自倒了杯水一口喝完，重新在清尘面前坐下，想说话，被清尘一个眼神制止。 “清尘……” “食不言。” 凤萧：“……”行，你牛。 她坐立难安的等他吃完，擦了嘴，喝完了茶，才笑眯眯的凑上去问：“无咎的事情你可是不追究了？” 清尘挑眉：“我何时说过不追究了？” 凤萧暗里捏了捏拳头，忍着不发火，忍的有些难过。 清尘不想撩的太过，慢吞吞的开口：“从一开始，就并非我不放过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是从凤家逃出去的，自有凤家人处理，与我何干？”清尘盯着空了的面碗，似乎发了会儿怔，起身朝外走：“倒是你，若是信我，岂会防我？自小到大，你的要求我何时忤逆过？” 凤萧凭良心说：“你忤逆我的事……挺多的。” 清尘：“……” 他微微倾过身来，目光闪动，面若岩石般冰冷：“你若说一句不许我伤他，我便不会伤他，只是你始终不信我，才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见她一脸怀疑，清尘胸中气血翻了翻，“面不错，此后每日三顿，都要劳烦夫人了。” 凤萧的脸登时就绿了！ 第五十七章 如此糟践 瞧着她这反应，清尘郁卒的情绪淡了几分，甚至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我还有事处理就不陪着你了。夫人在道堂为救我劳心劳力，夜深露重，就早些歇着吧。” 劳心劳力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总叫凤萧想到别处去，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好不精彩：“那也是为了活着。” “这我自然知道，若非为了活着，恐怕我若身死，你第一个拍手叫好。” 凤萧：“……”也没有啦，当然会有一点点高兴…… 嗯……一点点而已。 清尘冷哼一声，翩然转身离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凤萧，好半天未回过神。 又发的什么火哦？ 她呆滞的喝了口茶，心里万般不爽。 什么叫若是信他，岂会防他？ 她为啥要信他，为啥不防着他？ 什么叫她若不许他伤无咎，他便不会伤人？ 他何时这样听话过？ 她让他放过她时也没见他听话啊…… 而且俩人想杀也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还不让人说了怎的？ ……毛病！ …… 清尘一夜未归，凤萧悠然自得。 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浅绿伺候着着她梳洗，梳洗过后，凤萧一等再等，没等到浅绿把早饭送上来。 问及原由，浅绿一脸吃惊：“少夫人不是说要亲自负责大少爷的一日三餐吗？” 凤萧：“……” 有然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以为清尘说着玩的，哪曾想他来真的。 不做饭就没饭吃，这很可以的。 …… 张大壮正端着架子和无咎说话，就见原本垂着眸的少年陡然惊喜的抬起眼望向他身后。 张大壮道：“看什么看……” 一转头，只见一袭红衣的凤萧似一团火般刹那间到了近前。 他忙迎上去：“少夫人，灶台已经擦净，食材也已准备好，您看，您何时动手？” 凤萧：“……” 好气哦，可是还是要笑。 “现在就开始吧，那什么，你们都出去吧，无……小无留下给我打下手。” “哎！”张大壮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离开前还对无咎暧昧的眨了眨眼。 无咎：“……”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凤萧：“……” 所以她养了姘头在厨房的事情，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这墨家……还真是没什么秘密可言呐。 她招呼无咎道：“你过来，帮我切点瘦肉。” 自重生到这副身体里，凤萧是十指未沾过阳春水。秦夫人将她做千金大小姐养着，从不肯让她干重活，她远离厨房有几载，手艺多少有些退步。 一份瘦肉粥，让她给熬干了。 她倒掉重新熬了一份，一旁哚哚哚切着肉丝的无咎斟酌着道：“萧姐姐，你当真能忍受被清尘如此糟践么？” “唔？什么糟践？”凤萧往灶炉里扔了几根柴禾，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无咎手上一用力，菜刀深陷进厚厚的展板里，他面不改色轻而易举的抽出来，不满的道：“你就别骗我了，我都听张大壮他们说了，他们说你是被逼着嫁进来给清尘冲喜的，在这墨家，根本没有半点地位。如今……如今清尘放着这么多厨子不使唤，偏要大清早折腾你，不是糟践是什么？” 第五十八章 厨艺还如当年 凤萧盯着火苗子出了会儿神，最后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唉，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无咎还要说什么，凤萧起身将锅盖揭开，将瘦肉倒进锅里搅和了几下，又将锅盖盖好，抹了把脸，拉了把小凳子坐下继续添柴，说道：“清尘知道的存在了……” 见少年激动起来，她忙道：“不过他说不管你，也就是说你不用藏了，正好我院里差个小厮，你就以这个身份跟着我吧，我也好照应。只是待在墨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虽然能隐藏气息，但墨家不乏杰出之辈，身份迟早会暴露。早点把伤养好，早点离开为好。” 无咎埋头剁肉，一语不发。 凤萧无奈道：“不是赶你走，是我自顾不暇，实在顾不上你。” “我明白。”无咎焦躁的扔了菜刀，“可我就是气，清尘他有种有来找我麻烦啊，为何要欺负你？！” 凤萧心说，做个饭而已，算不得欺负。 她给他做十几年，多做这么几次，也并未觉得清尘是在糟践她，充其量……就是给她找点不自在吧。 她实在不知道清尘是什么个想法，又不能什么都和无咎说，便任由少年替她不平生着闷气，熬好了粥，端着蒸好的肉包子回了院子。 为避免无咎和清尘见面掐，她没让无咎跟着，回到院里时，清尘果然收拾整齐，在屋里等着了。 浅绿想替二人盛粥，清尘接过碗，“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 “是。”浅绿欠了欠身，小脸泛红，呦哟，少夫人亲手给大少爷做的爱心早餐呐，大少爷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高兴坏了吧，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好温柔了呢…… 凤萧很怀疑浅绿也和秦夫人一样，喜欢看些奇怪的话本子，脑补的本事不要太强哦？ 清尘替凤萧盛了碗粥，极为娴熟的用筷子插了个包子放在她旁边的空碟子上，径自喝了口粥，评价道：“嗯，厨艺还如当年。” 凤萧拿起筷子咬了口包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后者泰然自若，像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似的。 窗外轻风徐徐吹动着梨树，阵阵清香飘来，让人心旷神怡。 凤萧见他心情还算不错，便问：“你上次说，赵青他们的死是无咎所为？” 清尘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信我么？” “……不说算了。”凤萧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把包子放下了，在厨房里待了一阵，身上浓浓一股烟熏味儿，她起身想去换身衣服，将将站起，便被清尘给拖回凳子上。 清尘将她没吃完的包子往她面前一塞：“吃完，否则过会儿又胃疼。” 说完两人同时一愣。 “我现在胃挺好。”凤萧坐回去，还是拿起包子继续吃。 上一世，她受过伤，胃出了点问题，一顿不吃就疼的受不了。她自己都忘了，没成想清尘还记得。 一时无言。 “在你身亡后，正道修士确实视他们为妖魔同党欲除之而后快。后来我听说，无咎为活命，出卖昔日同伴，拜血修者为师，坏事做尽。我知道时，他已是为祸一方的血修者，我那时出一些意外，无力杀他，便只将他封印地下。” 凤萧慢慢咀嚼着，双眼没聚焦，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 这就是凤萧的那个姘夫 清尘淡淡道：“只是未曾料到，他在封印地存活了千年之久。” 凤萧一怔，陷入沉默中，良久没说话。 清尘皱眉看着她，眸光渐冷，垂眸间掩去讽刺的神色，淡淡道：“我吃饱了。” 他正欲起身，便听她道：“我在野史中看过一些关于你的记载。” 她的声音平淡的很，听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清尘声色不露的望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东西来。 凤萧淡淡一笑，又道：“弑神崖一役后，你失踪了一段时间，出现时身受重伤……你所说的意外，就是那次吧？” 清尘：“嗯。” 凤萧了然的点了点头，书上说清尘是在她坠崖后，恐她不死，去了弑神崖下寻她尸骨，却发觉她没死，两人大打了一架，所以才身受重伤……她当时当然已经死透了，根本不可能重伤清尘。 那么，以当时清尘青龙大陆无一敌手的修为，究竟是怎么受的重伤？ 这事实在奇怪的很。 清尘似乎明白她要问什么，不等她问便道：“修炼时走火入魔所致。” “哦。”凤萧恍然，就说么，谁能伤得了他？ 原来是走火入魔啊…… 回过神时，清尘不知何时凑近了些，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你信我说的话？” 凤萧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拉开些距离，似笑非笑的开口，“唔，一半一半吧。” 闻言，清尘却似乎是心情好了许多，唇角轻轻扬了扬，为那张向来没表情的脸增色不少。 他这般模样，实在勾人。 凤萧愣了愣，唇瓣微抿。 “你……” “大少爷、少夫人，不好啦！”话还未出口，浅绿乍呼呼的叫喊忽然响起，随即慌慌张张冲进屋里，一边急急喘气一边道：“二少爷和少夫人您的姘头……呸，不是，和您的远房小弟打起来了！” 凤萧：“……” 嗯，张大壮是个大嘴巴厨师。 她的姘头，这名头还真好。 …… 整个伙房，已是一片狼藉。 墨昭手执七星宝剑，将手无寸铁的无咎逼的狼狈不堪，无论他怎么闪避，墨昭的剑亦如附骨之蛆一般紧跟着他！ 忽然无咎一个不慎被墨昭当胸一脚踢飞出去。 他脸色倏然一变，未及起身，那挟着杀气的剑尖便瞬至眼前！ 见此，无咎瞳孔狠狠一缩，死死咬着牙，身上浮起一层淡淡血光，就在这时，一道喝斥响起：“剑下留人！” 一听到凤萧的声音，无咎不觉松了口气，那几不可闻的血气又如触角般缩回身体里，甚至连面前的剑尖他也不甚在意了，望着来人唤道：“萧姐姐！” 墨昭冷冷一哼，去势不减，竟是直冲无咎眉心而去！ 凤萧想也没想便扑上去，徒手去接剑，本无意挺手的清尘脸色沉了沉，袖风一扫，墨昭的剑便被打飞出去，少年踉跄两步，站稳，敢怒不敢言的望着清尘，虎着脸道：“大哥，这就是凤萧的那个姘夫！” “……”众人都望向清尘，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哎，大少爷这样好的人，居然被戴绿帽了啊，真可怜。 第六十章 这人非常可疑 “休要胡言。”清尘并未斥责，淡漠的仿佛事不关己，瞧见那边凤萧扶起无咎，察觉到少年憎恶的视线，他眼底划过一抹讥诮之色，遂不再多看一眼。 凭空一抓，便将墨昭被打飞的剑取了回来，递还给他，淡淡道：“再对你大嫂不敬，家法侍候。” 想到家法，墨昭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里，接过剑瞪了凤萧和无咎一眼，却只见无咎身上有血光一闪即逝，待仔细瞧去，后者仍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眉眼间笼罩着一层让人反感的阴冷。 凤萧将人扶起，无咎一口血滚出来，脸色顿时变成了惨青色。 墨昭冷冷道：“废物。” 无咎面露凶光：“你说什么？！” 墨昭横行惯了，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还要出言讽刺，凤萧回头瞥了他一眼，就那么冷冷的一眼，墨昭便如被下了禁言咒一般，刻薄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了。 就见凤萧把脸转了回去，对无咎说了句：“别理他，他有病。” 墨昭猛然回神，顿时脸色青白交替，精彩纷呈！ 他怎会被一个女人的一个眼神吓住？！ 可偏偏方才那一刻他确实被吓住了！ 见鬼…… 见下人们堆在一起围观，墨昭少爷脾气一上来，怒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都滚！滚滚滚！” 等人都散了，他余光扫见无咎正盯着自己，顿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他心道真真是活见鬼了，这古怪少年和他的废物大嫂，看起来软弱可欺，怎么眼神都这么可怕…… 他撇了撇嘴，长剑入鞘，凑到清尘跟前告状：“大哥我跟你说，这人非常可疑，我刚才来时，瞧见他杀鸡吸血，跟头怪物似的。你看他贼眉鼠眼，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无咎慌乱的望向凤萧，下意识把还沾着血的手往后收了收。 凤萧恍如未见，抓起他胳膊往外走：“去我院里疗伤。” 经过清尘身边时，无咎咬牙瞥了清尘一眼，后者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如当年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目光冷淡的睥睨着他，仿佛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匆匆垂下眼，亦步亦趋的跟着凤萧离去。 墨昭与清尘并肩而立，自是察觉到了无咎那一眼，嘟囔道：“迟早我让他滚出墨家……” 清尘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回走：“你今日的功课做完了么？” 墨昭脸色兀变：“没……” 清尘眼刀子睨来：“那你还有时间惹事，挺闲。” “不、不是，大哥你听我说啊……” 清尘却根本不听，对闻讯赶来的管家吩咐道：“我看二少爷时间充裕的很，告诉他老师，功课翻倍。” 墨昭顿时如丧考妣：“不——” …… 凤萧将无咎拖回东院后，给他塞了一把药，将人拉到软塌上坐下，便替他把脉。 无咎几度想抽回手，凤萧道：“身上长虱子了？” “没……” “那你扭来扭去做什么。”凤萧没好气的将他另一只手抓过来，并指搭在他腕上，又问：“你被封印这么多年，怎么活下来的？” 第六十一章 甘心吗 无咎安安静静任她把着脉，闻言回道：“就是靠着和那些鬼怪妖魔厮杀吞噬活下来的。” 虽只一句话，却不能想象这其中艰险与毅力。 封印地那是何处？ 是一个藏着各种大奸大恶之辈，各种妖魔鬼怪，处处危险，稍有松懈便会尸骨无存之地。 而无咎在里面不是几天、几年，或是几十年，而是近千年。 没日没夜，不见天日。 相伴的，只能痛苦与仇恨。 无咎心中冷笑，而这一切，全是拜清尘所赐。 他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凤萧，千年不见，她的容颜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曾是他难以望其项背、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如今，她只是一个弱小的普通人。 可还是这般温和。 无咎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拭探的问：“萧姐姐，你屈居在这废物的身体里，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如此下去吗？” 凤萧收回手，习惯性的理着并不凌乱的袖口，道：“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过，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曾经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无咎却说：“可是，当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面对强敌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人宰割时，我就不这么想了。萧姐姐，身在修炼界，就没有什么平淡。” 凤萧挑眉失笑：“现在你也学会教育人了啊，不过我一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无咎正欲回答，凤萧抬手制止了他，“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清楚就行了。” 她起身道：“我让浅绿给你安排个房间，你先住下。清尘那儿你放心，他既答应我不会伤你，就不会动你半分。但是你也别去找他的麻烦，以你现在重伤之身，不是他对手。” 无咎激动的起身：“萧姐姐就这般信任他吗？” 为什么人人都喜欢问她这个问题？ 她信与不信，有什么用？ 该坏的，照样会坏。 是好的，怎么样都是好的。 “别想太多。”凤萧安抚着容易激动的少年，道：“我记得这千年之间，有人研究出了净化血修体内煞气的办法，回头我去打听打听，若是能净化你这一身血修之气，你也不必要前往千里之外的丰都谋出路了。” 不等少年开口，她叫来浅绿，让她把人安顿好。 折腾了大半日，才终于将无咎安顿好，又叫来几个大夫给他开了些药，直到晚上，凤萧才有空想起清尘。 自她把无咎带回院子，清尘就一直避而不回，想是怕他出现，无咎会和他起冲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她还造成了误会，误让人以为她养了姘头，败了他的名声，仔细想想，她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她让浅绿备了些小菜小酒，摒退了浅绿，打算和清尘好好谈谈心说说话……嗯，至少顺着那小子的毛摸一摸，他的心情能多好上几天，说不定对无咎也就更宽容些。 总之，她现在是希望两人能不冲突就别冲突，否则到头来还是她的麻烦。 只是她在院里左等右等，小菜都冷凉了，清尘却还没来。 正当她想亲自出去找人时，清尘方姗姗来迟。 第六十二章 比不上师弟讨你欢喜 凤萧搓了搓脸，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哎，你回来啦，我备了几个小菜，过来陪我喝两杯。” 清尘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你先回去’，凤萧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墨管家。 等墨管家走了，清尘脚步一转，径自走来，在她身边落坐。 一眼扫过桌面，全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清尘睨了她一眼，这人又想做甚？ “清尘啊。”凤萧给他倒了杯酒，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问：“咱们好些日子没这么把酒赏月了吧，说起来，还真有些怀念呢。” 清尘垂眸看着酒中倒映的明月，轻轻将酒杯推了回去：“我身体差，喝不了酒。” 凤萧一想，如今确实很少见他喝酒，为了不让他吐血，凤萧没勉强他，于是给他换了茶，体贴的问：“茶可以吧，浅绿刚沏没多久，还是烫的。” 她殷勤的背后，总是别有目的。 比如当年她一门心思想逗自己笑时，比如他想收另外一个弟子时…… 太多太多的时候了，她是无利不殷勤，让人又气又无奈。 而眼下，能让她如此费心的，也就一个无咎。 果然，只听她笑着端起酒杯和他茶杯碰了碰，笑言：“这一杯，多谢你暂时放过无咎，并且帮他隐瞒身份。” 她一口饮尽，又斟满一杯：“这第二杯，敬你之间这跨越千年仍斩不断的缘分。” 清尘看她一杯接一杯，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动了动，遂听她道：“这第三杯，敬……第三杯没什么好敬的。” 她一连喝完三杯，面色不改，依旧撑着下巴，微微笑着，银质酒杯在她白皙纤细的指尖转动，她双目没有聚焦，想是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忽然道：“你跑来做这墨家大少爷，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曾说，他是墨家为镇压恶灵，招过来的大煞，可他明明是道门祖师，若是不愿蜗居在这残废似的身体里，谁也不能将他如何。 可他却偏偏赖着不走，还和老夫人做起了交易。 老夫人说人敦厚仁和，屁啊。 都是表象！ 凤萧才不信这家伙会是什么真正的敦厚仁和之辈，这人一肚子坏水，腹黑着呢。 可她却实在想不出他留在这里，也不杀自己，是为何。 她问这话，也没指望清尘会回答。可清尘真的没回答，她又有点不满，横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跟你聊天还是这么没意思啊。” 清尘道：“自然比不上师弟讨你欢喜。” 凤萧正倒着酒，想到那位二徒弟，一时出神，连酒满了也没注意到。 直到清尘扶住她手，道了声：“酒洒了。” 她方才回神。 清尘伸手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凤萧：“……喂！你不是不能喝酒嘛？” “我若是不陪你，你又该说我没意思。”清尘睨了她一眼，那语气里竟有几分委屈。 肯定是错觉吧？！ 凤萧盯着他看了又看，硬是没从他那张漠然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悄然松了口气，果然是她脑补太多。 见他又去倒酒，她叫道：“喝不了就别喝，要不你待会儿吐了血，又是我的事。我可不想照顾病人啊，你悠着点。” 清尘又满了一杯，眸光泛冷：“这倒是，师父你一向视我为麻烦。” “……”怎么说话呢！ 她何时视他为麻烦了？ 第六十三章 什么都肯做 忽然他长臂一勾，冷不丁的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他腿上，不待凤萧挣扎，他端起酒杯递送到她唇边，淡淡道：“当初为了师弟你来求我，如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讨好自己最讨厌的仇人，师父这心里，就没有半点委屈？” 凤萧想从他腿上下去，挣扎了下，才惊觉他身体虽弱，力气却是极大，一只手掌便困得她动弹不得。 清尘却已凑到她颈间，耳鬓厮磨般呢喃出声：“还是说，为了别人，你什么都肯做？” 那个小徒弟是凤萧心里的痛，她是非常非常不愿意提的，见他开始胡言乱语，想到这厮那丁点酒量，忙道：“让你少喝点你不听，这酒后劲大，你快给我。” 她劈手去夺酒杯，清尘却一口喝了个精光，凤萧无语了一下，下一刻，清尘便将杯子往桌上一扔，另一手擭住她的后脑，霸道的压住了她的唇！ 凤萧怔忡的工夫，没有防备牙齿便被他撬开，随即醇香浓冽的酒便涌入口中…… “……” 她下意识后仰，却被清尘扣着腰按着头，朝后一仰，酒水只能更为顺利的涌向喉咙，清尘的舌尖在她齿上一扫，她顿时一个激灵，咕噜一声将口中的酒水咽了下去。 来不及咽下的酒没着她嘴角滑落，一路淌进衣襟里。 清尘微微放开她，舔食着她嘴角酒渍，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用力，好似要将她勒进身体里一般，连亲吻都带上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凤萧挣不开，索性任他胡来，横竖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亲一亲抱一抱也不会少块肉。 然而她不挣扎了，清尘却不知为何，更加不高兴了。 他猛地一挥袖，将桌上盘盘碟碟扫落在地，轻巧的将她放在桌上，随之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禁锢在怀中，目光似寒刃，冷幽幽的直戳人心窝子：“我倒是小瞧师父的奉献精神了。” 凤萧一头雾水，而她此时双腿被迫缠在他腰间，察觉到这姿势暧昧且危险，她老脸一红，面上却故作轻浅：“这个事情，其实你误会了。” “哦？” “我是真心感谢你这次高抬贵手，真心的想跟你聊聊天。” “是么？” “自然是，必须是，肯定是！” 清尘一笑，笑得讽刺：“我不信。” 凤萧：“……”不信你问个鸟蛋啊！ 清尘俯首，“你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凤萧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伸手去推开：“不信算了，就当我今儿抽风，真是的，找你喝什么酒，还不如睡我的大觉……” 她身子撑起来一些，瞬间便被清尘压下。 凤萧耐着性子一忍再忍，见他按着自己的肩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忍得表情都扭曲了：“够了吧你，非要我发火你才肯放开？” “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不会以为，请我喝两杯酒，我便予你一切所求吧？”清尘捏住她下巴，他背对着月光，浑身如同染上一层莹光，然而那神情却始终模糊不清，“就让我看看夫人你究竟有多少诚意。” 话音未落，凤萧只觉身体一凉，衣裳尽数化成碎布，离体而去。 第六十四章 这样那样吃干抹净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再多几次就麻木了。 凤萧只是后悔，明知清尘没什么酒量，她找他喝什么酒？ 想当初他偷喝了她藏起来的酒，一把火烧了屋子，险些把自己烧死在里面，整个就是一破坏份子。 幸好此次他只喝了两三杯，否则还不得把她这个给撕了？ 饶是如此，凤萧也被折腾的够呛。 她去了半条命，清尘的酒劲也过去了，时间也到了后半夜。 她裹在被子里，疲倦的闭着眼，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清尘自身后搂上来，修长的手一根根拨开自己的手指，缠了上来：“听浅绿说，你想去藏书楼？” 白天里，凤萧不过是向浅绿打听了下墨家藏书楼的事情，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看来在她这墨家，真是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 她迷迷糊糊应了声。 凤家封印地，墨家藏书楼，闻家万剑窟，钟家祖师坟，并称道门四大家族宝地。 封印地一共地下九层，封印着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也被称之为凶地。 万剑窟中藏着数万把宝剑，不知是谁所藏，闻家众人的配剑，尽数从中取之，外人想进去，难于登天。 祖师坟中，机关无数，相应的，宝藏也无数，据说是某个祖师一生所藏，宝物众多。 而墨家的藏书楼，藏书数万，说它是道门瑰宝也丝毫不为过。 无论是道门典籍，抑或修炼术法，应有尽有，令多少人垂涎不已，却碍于墨家这尊巨兽，心怀念恋之辈才不敢造次。 除了墨家人自己可随时去藏书楼取阅书籍，每四年一次的比试大会时，各家各处的修炼者汇聚一起，墨家便会对外打开藏书楼供众人借阅。 这也是为何墨家守着这么一座宝藏，却鲜少有人强抢的原因。 凤萧只知藏书楼之名，却不知藏书楼在何处。她有心想去找找净化血修煞气的术法，才随口问了浅绿几句。 清尘道：“浅绿不过一个下人，哪知道藏书楼的事。你若要去，何不问我？” 凤萧被他吵的睡不着，没理会。 她不是没想问他，请他把酒赏月，就是想打听打听这事，她这不连话都没说出口，不过是聊表下谢意，便遭他这样那样一番折腾。 她算是明白了，在他面前是连无咎的名字都最好别提，才能安生。 清尘良久未发一语，凤萧以为他睡了，心头正欢喜，终于可以好好睡了，却不料，在她快要睡着时，又听他道：“明日我让管家带你过去。” 打一巴掌给颗枣，清尘啊清尘，你真把我当三岁孩子哄了…… 偏偏她就是吃这一套。 作孽哦。 耳边终于清净，不多时，凤萧便睡了过去。 隐约听见清尘问她： “小师弟的事，你还在怪我么？” 然后这一晚，凤萧做了个噩梦……一切不开心的梦，对她来说都是噩梦。 梦见了她那个早夭的小弟子，倒在血泊里，一声声凄惨的唤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中间却隔着一个清尘。 清尘问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师父，你当真要收他为徒么？” 然后在小弟子一声惨叫中，她惊坐而起！ 冷汗湿透了衣服。 第六十五章 藏书楼 天光已大亮，清尘不见了踪影。 她唤来浅绿打来不洗脸水洗漱收拾了一下，管家便来了。 “少夫人，大少爷命我带您去藏书楼，您打算何时过去？”墨管家客客气气，比凤家那刻薄的老管家要和善的多。 凤萧道：“就现在吧。” 说罢提着裙子朝外走，浅绿在身后叫道：“少夫人，您还没吃早饭呢！” “回来再吃！”凤萧挥了挥手，出得院门正巧穿着下人着装的无咎迎面走来，她抓起少年的手跟上墨管家，“随我去藏书楼。” 知道这脸色苍白瞧着像营养不良的少年便是凤萧那位远亲表亲，墨管家自是会不像别的下人那般误信关于少年是少夫人姘头的流言，却不得不提醒她：“少夫人，非四年一度的比试大会的时间，藏书楼不容许外人踏入。” “他现在是墨家下人。” “那就更不行了。”墨管家笑道，“非家主之命，墨家下人不可进入藏书楼，大少爷只让我带您过去，并未说过他也能进。” 无咎道：“萧姐姐，我在外面等你就行。”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规矩，凤萧尚有自知之明，墨家的规矩不是她能打破的，便不再勉强，跟着墨管家很快到了藏书楼。 花园的水中高阁之中，清尘站在窗边，一直目送凤萧一行三人途径花园碎石小道，消失在假山拐角处。 他的身后，一道虚影缓缓显身。 黑衣如墨，面覆铁面。 他宛如一道影子悄然无息的出现在清尘身后，周身邪气笼罩，整个薄冷而孤独。 清尘不曾回头，淡淡开口：“不弃，你来做什么？” 不弃嗓子似乎受过创伤，声音沙哑涩耳：“主人，那血修是祸患，留不得。他跟在夫人身边，必是图谋不轨。” 清尘临窗而立，眺望着空茫的远方，良久，漠然道：“我自有打算，你好好保护老夫人。” 他的神情太过深沉，让人难知其所想。不弃不再说话，身影又如来时一般消失。 他似从未出现过。 淡淡凉风拂来，掀起清尘肩头长发，他抬袖咳了几声，像是不堪凉风侵扰，他的脸色骤然间苍白了几分。 抬袖一看，袖上晕染了几团黑色血迹。 他蹙了蹙眉，挥袖阖上窗子，转身离去。 …… 藏书楼。 墨管家站在一幢七层楼阁外，恭敬的道：“少夫人，这便是藏书楼了。” 凤萧抬头打量着这藏书楼，本以为是藏书楼那样的宝地，必是藏在墨府深处，层层把守，不想，却是这么个被风蚀的满目疮痍的古老楼阁。 墨管家从袖中拿出一方形木牌交给凤萧：“这是通行令牌，请您携带好。” 凤萧接过木牌，随口问道：“这东西何用？” “楼中有结界，您带着令牌，才能安然进入其中，否则便会被结界之灵视为擅闯者，自动开启杀阵。” 原来是这样…… 凤萧将令牌收好，交待无咎在此等候，便推开了那仿佛尘封多年的大门。 楼里暗淡无光，她提步迈过高过膝盖的门槛，她回头望去，仿佛隔了一层水幕，墨管家和无咎的模样不甚清晰。 第六十六章 想请阁下寒舍一叙 大门缓缓合上。 四下一片漆黑。 自从清尘与她签下主仆契给她共享了灵力，她的灵觉比先前敏锐了许多，此时站在这楼阁之中，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浩瀚的力量在四周流淌。 似是无害，但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身上有令牌。 她小心翼翼踏出一步，瞬间，黑暗尽去，昏黄的烛光罩落。 而面前的楼阁，往前看，望不到尽头；往上看，看不见顶端。 身后大门不知所踪，惟有四面书墙屹立眼前。 原来是别有洞天！ 饶是凤萧见多识广，也不由惊叹失声。 她去过的最大的书阁，便是千年前缥渺仙山上的太虚阁，那里已是书的海洋，然而与眼前这墨家藏书楼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她望着这层层书墙，陷入了沉思…… 底下的书好翻，可她要找的书在上方呢？ 这踏马的要怎么上去？！ 就在这时，凉凉风起，一排乳白色灵气阶梯陡然拔地生长，像疯长的藤蔓，沿着书墙瞬间浮现出来，一路蜿蜒朝上，铺就成一条可供人踏行的小路。 凤萧：“……”真是厉害了！ 这墨家先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花这么大手笔，建这么一个藏书楼？光是这楼中阵法结界，便足以看出建筑这了藏书楼者，非同寻常人。 惊叹完了，凤萧总算想起正事，开始沿着墙壁上的书录，逐本寻找她要的相关古籍…… 时间，悄然流逝。 藏书楼外，墨管家早已离去。 时至中午，太阳将无咎的身影缩成了他脚底下一团黑影，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神色漠然的望着面前藏书楼，像是没有注意到脚下黑影渐渐发生了些微变化。 一只尖锐的触手悄然无息的从影子里伸出来，渐渐幻化成人形，张开双臂朝他扑来！ 无咎头也没回，却如闪电般伸手，准确无误的抓住那黑影的脖子，他这才缓缓转身，嘲讽的看着被自己抓住的东西：“区区恶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微一用力，那恶灵便惨叫一声，化为飞灰。 随即他猛然抬手，一掌臂向右侧空地，噗地一声，空气中一阵空间扭曲，一道人影狼狈的滚出来，若是凤萧在此，定会认出来，此人便是她回门那日，伪装成墨家下人袭击她的人！ 来人稳住身体，态度恭敬的朝无咎作了一揖：“阁下是百年难遇的血修者，却甘心情愿的跟在一个废物身边，怕是有些委屈了。我家主人惜才，想请阁下寒舍一叙。” 无咎微微一笑：“若我不肯呢？”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凭空出现，呈包围之势将他围在中间。 那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去是不去，恐怕，由不得阁下。” 他打了个手势，眼见就要动粗，无咎眼珠子一转，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腼腆：“慢着，你主人盛情相邀，我去便是了，何必动武，惊动了墨家人，你我都讨不了好。” 对方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阁下定不需此行。” 第六十七章 阴气冲天 藏书楼里，静谧非常。 偶有翻动书页的声音传来，在空旷的藏书楼里回荡开来。 凤萧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疲劳的眼，将书本合上放回原处。 “奇怪，居然找不到……”她喃喃着，翻找着关于血修的书，却除了对血修的介绍和一些常识，都没看到有能净化血修煞气的办法。 而她才不过看一排架上的书，已经双眼发花。 是主要的是，这偌大的藏尸楼，并非每一本书都会在旁边的书录上写下名字，她得一本一本去翻，自己甄选出记载了血修的书。 她上了几个台阶，余光扫见一本破旧的书，书页已泛黄，夹杂在一堆整齐的书中，又小又薄，格外不起眼。 她好奇之下，伸手去拿，一翻开，熟悉的字体涌入眼帘——清尘的字迹！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她想，应是记载着什么术法之类的东西。 翻开来看，的确是术法没错。 却是一堆对现在的修炼界来说的禁术！ 甚至就连老夫人他们召唤大煞镇恶灵的术法，也是出自这其中……还是个半成品。 而其中多页内容凌乱，还有一些诡异的让人不舒服的图案，看着像是研究的笔记，显示着书写人混乱的心境。 她匆匆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在右角下，看到了清尘的落款。 青龙大陆的人书写落款的习惯是从右往左，落款一般都在左侧。只有她习惯现代从左往右的书写方式，落款则在右侧，清尘受她影响，一开始学写字，亦是如此，直到长大后，他才改正过来。 她一笔一画教出来的字，她不会认错。 凤萧又重头一页页翻着这薄薄札记，心头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觉。清尘在外的名声是品德端方，想当初带着正道人士冲上弑神崖，手刃昔日恩师的她，大义灭亲的没有半点犹豫。 为了捍卫他心中正道，他不惜众叛亲离。 什么时候，他开始研究这些害人的邪术了？ 凤萧想起曾看过的关于清尘的记载，这人后来开山立派，成为祖师爷，但关于他的事迹，书中却不过寥寥几笔。 而现在，她却在此看到了他的札记，会不会……在她上一世死后，在清尘身上，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不待她深思，忽然一本书砸落在地，在这空旷的藏书楼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凤萧猛然回神，发现地面忽然变黑了……黑了？ 仔细看去，那浓墨似的将地面染黑的东西，赫然是……恶灵！！ “卧槽！”她一跃而起，险些掉下灵气台阶。 而这时，恶灵潮水般涌来，像倒流的墨水，沿着台阶往上…… 她将清尘的札记往怀里一放，欲转身逃离，陡然头顶一暗，如乌云罩顶，霎那间，恶灵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 熟悉的阴冷裹上全身，凤萧下意识凝气成刃，念头才起，尖锐的疼痛扎入脑海，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正让大夫把脉的清尘，陡然睁开眼，迅速抽出手，霍然起身！ 那大夫吓得一抖：“大少爷……” 声未落，冷风袭过，清尘已不知所踪。 大夫看向一旁的老夫人，老夫人挥手：“没事，你先下去吧，回头再看。” 等大夫离去，老夫人来到门口，望着藏书楼方向，那里…… 阴气冲天！ 第六十八章 有本事找本尊啊 凤萧意识逐渐恢复，却一动不能动，宛如被魇住，能感受到耳畔回风，能听到一切声音，但就是动弹不得。 身边不远处的距离，传来说话声。 她细细一听，其中一个赫然是无咎。 另一个的声音古怪的很，像捂着嘴说出来的一般难听：“……如果你肯跟我们合作，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合作？合作什么？ 凤萧凝神听去，无咎笑了笑，少年的笑声阴鸷，像换了个人似的：“既然你说墨大少爷是千年前的清尘祖师爷，那他定是修为高深，你我岂会是他的对手？” 凤萧暗惊，和无咎说话的是谁？会是老夫人所说的隐藏在墨家的恶灵吗？ 这厢她心绪纷繁，那厢两人显然没有发现她已经清醒，那古怪的声音笑了几声，道：“你以为清尘还是从前的清尘么？他如今的修为不及当年十分之一，只要你与我们联手，对付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届时我得到他的力量，控制住墨家，这正道四门，迟早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凤萧不禁失笑，控制道门四家？好大的口气！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再说了，你要对付清尘你找本尊去啊，欺负我做甚？ 那人又道：“这女人是清尘的小心肝儿，控制了她就是掐住了清尘的命脉，我已布下陷阱，只等清尘过来，我便让他有去无回！只是，此事还得仰仗无咎老弟帮忙，以确保万无一失。” 无咎笑道：“好啊。” 凤萧心头一凛，下一刻，却听一声闷哼加重物落地之声，随即就听到那人怒喝：“你敢偷袭我？！找死！” 变故发生太快，凤萧不及细思，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她一个激动，困住身体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她猛然睁开眼！ 面前无咎神情惶急，大力将她拽起来一推：“萧姐姐快跑！” 凤萧让他这么一堆，踉跄的冲出数米远，待回头一瞧，阴暗的地下室，无咎和一个浑身裹在黑雾中的人已经交上手了！ 巨大的幻身自无咎身后出现，当那幻身舒展开来，拧起拳头便朝黑雾中的人砸了过去！ 那人迅速躲开，无咎以幻身托住对方，但是他毕竟虚弱，幻身也无法托住那人太久，他跳起来便朝冲向凤萧：“快走！” 两人一口气逃出地下室，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将将爬出来，便听身后怒吼声传来：“你们逃得掉吗！！” 身后劲风袭来，凤萧想也没想抬掌抵挡，只听咔嚓一声，她胳膊骨头顿时断了，一口血喷出来，飞便如断线的风筝般无力的倒飞了出去…… “萧姐姐！”无咎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接住他，下一刻便一缕黑色拽住脖子，狠狠扔了出去！ 眼看着凤萧就要砸落在地，半空里一阵空间扭曲，一只手掌当先伸出来，稳稳的托住了凤萧的腰。 随即是胳膊，身体……最后清尘整个人都显现了出来，整张脸阴沉的可怕！ 见是他，断了只手的凤萧还有心情笑上一笑：“主仆契挺有用啊，能让你在我死之前赶来……咝咝……” 她疼的倒吸几口冷气，恶从心头起，狠声道：“他么的我手断了，你要给我报仇，弄残丫的！” 第六十九章 会不会抱人啊 那黑雾中的人见了清尘却没凤萧这般悠闲了，当下就要逃，清尘一手揽着凤萧，一手凌空一抓，一把毫不起眼的灰色长剑出现在他手中，狠狠朝黑雾人掷去时，一剑化万剑，顿时变成剑阵，四面八方封锁住对方逃跑的路！ 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瞬间，下一瞬，万剑消失，那把剑已到对方面前，噗地一声穿透对方胸膛，铿地一声将人稳稳的钉在墙上！ 黑雾散去，露出了一张中年沧桑的脸。 凤萧不认得此人，但刚赶过来的老夫人一行人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墨昭震惊失声：“大林叔？！” 跟在老夫人身后的他的几位叔伯更是齐齐变色！ 这墨大林是墨昭一位堂叔，素来老实木讷，连老夫人都没想到，他会是墨家叛徒！ 老夫人猛地握紧龙头拐杖，怒道：“身为墨家子孙，居然和恶灵狼狈为奸，墨大林，你可知罪？！” 墨大林狞笑，哪里还有往日的老实，此时的他比恶灵还要可怕：“墨家子孙……老太婆，这墨家早就该换换规矩了！是你墨守成规，偏要扶持墨祁墨昭这对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们有什么本事！？一个病秧子，一个纨绔，墨家家业迟早会毁在他们手里！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墨家！为了墨家能成为四门之首，成为修炼界之首！” 老夫人怒不可遏：“荒谬！与恶灵为伍，你才是要毁掉墨家！” 墨大林哈哈大笑，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宛若疯癫的狂笑着：“死老太婆，你以为你召来恶煞的事情无人知道吗？你……”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剑封喉！ 他双目瞪得像铜铃，似乎是没料到自己会被杀死，眼中的不甘随着双目中的光彩一并消失…… 老夫人与几位长老震惊的看着溅了一身血的墨昭，少年收起剑，转身看向老夫人：“奶奶，跟一个被恶灵附体的混蛋啰嗦什么，杀了最好！” 谁也不知道，一脸平静的少年，此时心脏狂跳，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只知道，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大哥是被召来的清尘，更不能让旁人认为，清尘是个恶煞，否则…… 否则会如何，少年想象不到后果，也无法想象。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亲人，他手掌的颤抖渐渐漫延到全身，连脸色都变了的时候，一只枯瘦的手抚了抚他的头，他猛地回神，惊愕的看着凝祥的老夫人，眼睛通红：“奶奶……” 老夫人道：“阿昭不怕，天塌了还有奶奶替你顶着呢。” 墨昭嘴唇颤了颤，不由得望向清尘方向，却见他根本不在意这边的一切，满心满眼只有他怀里的那个凤家废物，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偏偏凤萧还作，一个劲儿数落清尘：“……你会不会抱人啊，我手折了，你能托着点吗……轻点轻点，疼疼疼死我了……” 清尘从头到尾没什么脾气，任她作。 墨昭心中生出一丝怨愤，还有一点委屈，“大哥！连个恶灵都对付不了的废物有什么用，就你当宝贝一样护着！” 他大哥这样的人，闭着眼睛找，也该找凤家大姐那样的，这废物哪点配得上他大哥了！？ 第七十章 疼死我了 凤萧白着脸望来，另一手勾着清尘脖子，忍着疼道：“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我你们能抓住这叛徒？我也不让你跪地磕头感谢我了，毕竟我是你大嫂，若无容人的雅量，回头别人该说我不懂事，专门欺负就会争风吃醋的三岁小孩子。” 墨昭怒目瞠视：“你说谁是三岁小孩子！” “果然是三岁孩子啊，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夫君，你这小弟智商堪忧啊。”凤萧装模作样的叹息，想去拍拍清尘的肩，一时乐极生悲忘了胳膊上的伤，刚抬起就嗷了一嗓子，疼的眼冒金星！ 墨昭啐道：“哼，活该！” 清尘将她受伤的手托了托，看她疼的一脸苍白满头冷汗还不忘和墨昭斗嘴，无奈道：“少说两句吧。” 凤萧撇了撇嘴，趁大家都劝着墨昭，她悄悄朝无咎打了个眼色，然后抱着清尘哼唧：“快给我找大夫接骨啊，疼死我了……” 她一阵插科打浑，旁人暂时也就没注意到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无咎。 清尘无视她和无咎间的互动，抱着她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破旧的院子。 无咎低着头匆匆跟上，墨昭提剑要追上，被老夫人拉住教训：“谁让你和萧萧那样说话的，还有没有个尊卑大小了？你也是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 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无咎忍了半天的一口血便滚了出来，身上的血修气息瞬间混乱起来，身遭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败下去，最终失去生命，彻底枯萎。 将下巴搁在清尘肩头的凤萧瞧见这一幕，脸色微变，匆匆对无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墨家。 待到无咎离去，清尘一步踏出，已是数米之外，连眼神都没变一下，道：“你收留他时，就没想过他会给你招来祸患么？” 凤萧搂着他的脖子叫：“哎呦呦好疼……” 然后眼睛一翻，装晕！ 清尘：“……” 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些滥招数啊。 耳畔疾风掠过，不多时便回到了东院。 浅绿正擦着回廊栏杆，瞧见凤萧那变了形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嘤嘤嘤直哭：“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的手怎么弯成这样了？” 凤萧无语，真是个遇事只会尖叫的软萌妹纸啊！ 清尘道：“去叫大夫。” 浅绿这才回过神来，丢下抹布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不多时，大夫跟着浅绿一路小跑进来，浅绿连忙给大夫挪了把凳子过来。 眼见凤萧惨白着脸半躺在清尘怀里，眼眸里有湿润的水光涌动，右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搭在床沿，配着她那张梨花带泪的脸，格外的柔弱，格外的我见忧怜。 大夫才碰到她胳膊，凤萧身体便颤了一颤。 大夫摸了摸骨，道：“是骨头断了。少夫人，我现在要给骨头复位，会比较疼，若是忍受不了，您咬着这个，以防伤到自己舌头。” 他递来一块干净的白布，凤萧没接，做了几个深呼吸，道：“没事，我忍得住。” 大夫对她的话很怀疑，不由得看向清尘，后者盯着凤萧满是冷汗的脸，声音中难得透出一丝紧张：“嗯，开始吧。” 第七十一章 祖师爷成了大煞？ 眼见着大夫握住了自己的断骨，凤萧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住清尘的袖子，被他反握在掌心。 他圈着她的身子，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不疼。” 他的声音温柔的过份，凤萧失笑：“你突然这样说话我好不习……唔！！” 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凤萧脸上的笑容没收住，顿时有些扭曲。她疼的浑身狠狠弹了一下，若非清尘紧搂着她，怕是她已经跳了起来。 浅绿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紧紧捂住双眼不敢看！ 凤萧疼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耳边清尘的声音不断响起，轻轻地，像新春的柳条柔软的拂过：“好了好了不疼了……” 听他这哄小孩子的口气，凤萧颤抖的吐出一口浊气，玩笑似的道：“你怎么不干脆给我呼呼……” 清尘吻了吻她失去血色的唇角，对大夫使了个眼色。 后者趁凤萧失神，一鼓作气，将骨头接了回去！ “！！！！”凤萧疼的失声，手指几乎要陷入清尘掌心里，终是没忍过去，软倒在清尘怀中。 大夫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见清尘安慰似的吻着凤萧唇角，老脸一红，心说没想到冷面的大少爷如此体贴温柔，真是要瞎了老人家的眼。 他道：“少夫人骨头断裂较严重，需要好生养着，两三个月内，这手不能发力太猛，不然的话，这手就要废了。” “有劳。”清尘颔首，接过浅绿递来的帕子，轻柔的拭去她脸上薄汗。 气氛忽然变得温馨，浅绿和大夫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大夫飞快的替凤萧固定好手臂之后，与浅绿悄然退去。 浅绿带上门时，忍不住朝里看了眼，便只见她家大少爷垂首吻了吻少夫人的额头，眸底深底溺死个人。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心里跟着高兴，喜滋滋的转身离去。 …… 凤萧醒来时，已是深夜。 屋里烛光昏暗，光芒摇曳中，将桌边清尘的身体映在墙上，随着烛火摇动。 他单手撑着额角，另一手里拿着本书，已经睡着了。 不同于醒着时候那般冷傲清绝，睡着后的他安静无声，并不凌厉的脸庞五官透着几分柔和。 他的模样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修长若远山似的眉，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唇，凑在一起，却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顶顶好看的。 惟一不同的，便是眉宇间少了往日那股清气，多了几分淡淡死气。 宽大的袖子滑下来，堆积在他手肘间，凤萧不经意扫一眼，只见肘腕间，有一条细细的黑线，自手腕脉处，朝袖中延伸进去…… 是……煞痕？！ 凤萧瞳孔陡然紧缩，连呼吸节奏都乱了！ 只有真正的大煞，附身在活人躯体之上，身体上才会出现煞痕！ 可清尘不是祖师爷吗？堂堂祖师成了大煞？说出去谁信？！ 她记得很清楚，清尘一身清气，哪怕死后，也应是魂魄清灵，绝不该成为鬼煞才对！ 她激动的想下床看个分明，才有所动作，便惊醒了浅眠的清尘！ 四目相对，清尘从她故作平静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震惊与担忧。 随即她眼神飘了下，自他手臂上扫过。 清尘垂眸看去，瞧见了那条煞痕。 第七十二章 羞辱 他收回撑在桌上的手，将袖子捋下来，起身朝她走来：“手不要乱动，免得日后落下后遗症。” 他正要替她盖好被子，却被凤萧一把抓住手腕！ 她搭上他的脉，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死脉？ “为何是死脉？”她不敢相信，手指按在他手腕上不放，又试了两只手，依旧是死脉无疑！ 清尘紧盯着她的脸，淡若清风般道：“我是墨家召来镇压恶灵的大煞，一个死物，是死脉并不奇怪。” “不是，你……”凤萧喃喃的望着他，摇了摇头，“你怎么可能是大煞，你分明不可能是大煞……” 哪怕她死后化煞，清尘也不可能。 他是……道门祖师爷啊！ 清尘不甚在意的抽回手，扯过被子给她盖好，不咸不淡的道：“大概是，杀死自己师父的报应吧。” “……”凤萧却没心思和他开玩笑：“跟你说正经的别想糊弄过去！你怎会变成大煞？你知不知道，煞痕延伸到心脏，你这身体就没用了！” 她态度并不好，清尘不怒反笑，虽只是微微扬唇，却能看出他心情不错：“我若消失，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么。你放心，只要你不想着从我身边逃开，我死前，定会斩断你我间的主仆之契。” 凤萧没好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尘反问：“那你是何意？” “我……”凤萧被问的哑口无言，想了想，最终将心头那紧张与担忧，归咎于自己的心软，她叹道：“终究是师徒一场，我还是有点不大忍心看着你挂掉的。” 听到师徒二字，清尘眼中暖意淡去了几分：“如今你不是弑神崖上的凤萧师尊，我亦不是你的大徒弟，你何必揪着师徒一事不放。” “是你先揪着我不放吧？”凤萧挑眉，“你若真看得开，就不会想着把我留在身边亲自看着了。师就是师，徒就是徒，即便再过千年，你我还是师徒，并非我揪着不放，而是这本就是事实。” 尾音未落，清尘陡然俯身，一口咬在她嘴上，松开后讽刺的问：“这世间有你我这样的师徒？” 凤萧被咬得有点懵，厚着老脸道：“咳，世间万象，什么样的关系没有……若我能逃，你以为我愿意遭你羞辱？这不是没办法……” 清尘陡然直起身，身周弥漫着一股子森寒的黑气，连那目光，也变得如刀子般尖锐逼人：“哦，你将与我成亲这事，当做是我对你的羞辱么。” 又生气了又生气了！ 生个鸟蛋的气啊！ 清尘以前不是这么别扭的性子吧？ 难不成成了大煞后连脾气都扭曲了？ 清尘冷着脸，冷淡的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扯了扯他袖子，脸上带着讨好的意味：“咱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你就说说，墨家恶灵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郁结在心头的那股气，忽然就消了。 清尘想起多年以前，她亦是这般牵着自己的手，温声软语的和自己说着话，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性子散漫，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偏要收他这个徒弟。 他嫌弃死了。 第七十三章 你是在暗示什么 可她却总是在他嫌弃时贴上来，青葱般细长白皙的手指扯着他的袖子，恬不知耻的对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撒娇…… 只是墨家的事情，他不想她掺和进来。 便道：“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与你没什么关系。墨家先辈自己留下的祸患，后辈不幸跟着遭殃罢了。” 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凤萧便作罢，拉过被子盖住脸，“睡吧。” 清尘看着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人，唤了一声：“萧儿。” 凤萧心尖尖跟着一颤，声音传出来闷闷的：“有话就说，别乱称呼。” 清尘道：“你是不是以为，今日之事，是我在利用你？” 凤萧闻言，伸出头来，上下扫了他两眼：“你心思太重了，我没那么以为。因为我知道，你真若利用我，我这会儿要么完好无损，要么尸骨无存，断一只手，多半是你也没料到的意外。” 有句话她忍着没说，还有个可能，那就是清尘可能想折磨她……不过想想白天里他吻着自己嘴角时那般小心的模样，凤萧老脸一红，缩回了被子里。 那副模样若还是做戏的话，那她就算死在他手里，也服气了。 清尘：“……”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他心情又不怎么好了。 在床畔伫了片刻，才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拉下她脸上的被子，凝视了半晌，蜻蜓点水般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装睡的凤萧：“……” 踏马的为师又被撩了？！ “你心跳很快。”清尘如是说。 凤萧：“……怕你对我这个伤患行不轨之事。” “……”清尘：“你是在暗示什么？” “没有！睡觉！” 清尘扬了扬唇角，掌风一扫，烛火熄灭。 良久，黑暗中，传来凤萧梦呓般的声音：“……你当初，为何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清尘在黑暗中睁着双眸，没有回答。 直到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他叹息般开口： “因为你是我师父。” 这一夜，许久没有做梦的清尘，梦见了当年。 梦见自己从孩童渐渐长成了小少年。 然后他那不靠谱的师父，带着他下山逛勾栏。 回去以后，小少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自己的师父……翻云覆雨。 自那以后，夜夜如此。 白日里，他看着她，脑海里会冒出梦里她的模样。 他想，他应是魔怔了，才会在那个晴好的午后，冲破禁忌，偷亲了他的师父。 然后被师父的心上人撞见了。 那人笑问他：“你可知，何谓世俗伦常，尊师重道？” 后来他听见那人同他师父说：“你徒弟那般龙凤之姿，又天赋惊人，长大后必是名扬一方的人物，将来你会不会舍不得他娶别人为妻？” 他师父笑说：“不娶旁人为妻难不成娶我？” “他若就是这心思呢？” 她嘻嘻一笑：“别开玩笑了，谁要喜欢那小东西，我喜欢你。” ——清尘从梦中惊醒！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凤萧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听起来很是愉悦。 清尘披上外衣出去，走到门口，便见院中凤萧正逗弄着一只小狗仔，拿着块骨头，不断伸向狗嘴，等小狗咬下去时她便瞬间抽出来，自顾自玩的不亦乐乎。 真是……无聊之极。 第七十四章 最容易动心 他站在门口，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微眯着眼凝望着朝阳下她没心没肺的笑脸。 脑海里，依然充赤着那句‘……谁要喜欢那小东西，我喜欢你……’。 “少夫人，您快别玩了，这小狗是二少爷的，他正四处找狗呢，咱们快还回去吧！”浅绿苦着一张脸劝着。 墨昭不待见凤萧的事情墨家上下皆知，狗仔跑来院里，浅绿想将狗狗送回去，但凤萧一听是墨昭的狗，非要留下来逗弄，拿块肉骨头就是不肯撒手，狗都快让她逗疯了。 这要是叫二少爷看见，以他那脾气还不得冲过来打人？ 见凤萧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浅绿正六神无主之际，瞧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清尘，喜道：“大少爷！” “哎，你起啦？等着你吃早饭呢。”凤萧闻言，扭头望来，手上动作便慢了几分，被折腾快要发狂的狗狗嗷呜张开大嘴将凤萧整只手都含进了嘴里！ 凤萧怔了怔，下一刻就跳了起来：“撒口快撒口！” 小狗舌头一卷，就夺走了她手里的肉骨头，欢欢喜喜的撒了口，留了凤萧一手的口涎。 凤萧：“……” 浅绿噗嗤笑出声，怕被骂，赶紧捂住嘴。 那小狗啃完了骨头，又绕着凤萧打转，又圆又黑的狗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仿佛在说‘再玩一次，再玩一次’。 凤萧一脸嫌弃：“走开走开，找你的小主人去。” 她轻轻一脚过去把它拨了个四脚朝天，让浅绿打来水洗了个手，见清尘还站在门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里有点发毛，心说这人真是每天一个心情，比这初春的天气还叫人难以捉摸。 清尘走过来，嗽了嘴洗了脸，整理好衣服，瞧着那小狗用嘴撕着凤萧的裙角，随口问道：“哪来的狗？” 凤萧笑道：“你们家二少爷的。” 清尘默了默，接过浅绿盛好的粥放在她面前，道：“少去招惹墨昭，他那样的少年最容易动心。” “噗！”凤萧一口粥喷出来，整桌早餐点心大半遭了殃，她眼神古怪的瞥了他一眼：“你……没毛病吧？” 清尘八风不动的喝着粥，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凤萧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觉得没意思，想夹点菜，左手不得劲，夹了半点也没夹起来。 旁边伸过来一双筷子，将青菜夹送到了她嘴边。 清尘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见她不张嘴，不冷不淡的道：“自己喷的口水还嫌弃？” 凤萧：“……” 吃完了一顿她自己喷过了口水的早饭，清尘便拿来本书坐在院里，似乎没打算出去。 凤萧坐在一旁继续逗狗，浅绿收拾着残羹剩饭。 凤萧逗了会儿狗，瞥见一旁看书看得聚精会神的清尘，蓦地想起昨天在藏书楼找到了那本札记。 昨天她晕过去后，衣服也换了，那本札记不知去了哪里。 她看了看浅绿，又看了看清尘，浅绿没胆子收她的东西，那就肯定是清尘了，总不会那册子自己长腿跑了？ 第七十五章 非礼啊 她清了清嗓子，“你们昨儿谁帮我换的衣服，我身上有个本子，给我放哪儿去了？” 浅绿道：“奴婢不知，昨日您的衣服是大少爷换的。” 凤萧望向清尘。 清尘从书里抬了抬眼皮子：“你本子放在身上何处？” 凤萧指了指胸口。 清尘抖了抖书，慢条斯理的翻了一页：“不曾见。” 凤萧：“……” 清尘又说：“不正当的书少看。” 凤萧冷笑：“你不是没看到么，怎么知道那是不正当的书？” 清尘放下书，瞅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你还会看什么正当的书？” 凤萧：“……” 她嘴唇动了动，就在这时，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人：“大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嗯。”清尘起身把书递给浅绿就要出门，凤萧叫住他：“你等等。” 清尘伫足回望，就见她屁颠颠跑进屋子，出来时怀里抱着件氅衣，走过来往他肩上一披：“今儿风大，挺冷的，出去就多穿点。” 清尘默然看着她替自己系好衣带，在她要转身时，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那嫣红的唇…… 浅绿手一松，手里蝶子咣当落下，碎了一地。 凤萧被亲住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推开他，而是想，如果她当着下人的面把他推开，他会不会很没面子？ 迟疑间，清尘松开了她。 看着她被蹂躏的红艳艳的唇和那一脸迷惘的反应，那梦境带给他的郁气消散不见。他好心情的揉了揉她的发，“别乱跑。”又对浅绿说了句，“照顾好少夫人。” 便转身离去。 凤萧回神。 一转身瞧见浅绿通红的脸，默了默，道：“浅绿，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东西能不看就别看。” 浅绿：“……” 凤萧抱起在这会儿又缠上来的小狗就要往外走，浅绿急忙叫道：“少夫人，大少爷让您不要乱跑的呀！” “我去把狗送回给你家二少爷。” 说着人已出了院子。 …… “一只狗都找不到，本少爷要你何用！” 昭院里，墨昭不耐烦的把数落着贴身小厮龙泉，指着他的鼻子骂：“别给我哭丧着脸，本少爷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滚滚滚别跟这儿碍眼……” 一名小丫头顶着风头跑到门口：“二少爷，大少夫人来了……” “她来作甚？”墨昭火大，非常的不想见那个轻浮的嫂嫂：“就说我不在！” “可是少夫人……” 那丫头话没说完，吊着一只手臂的凤萧拎着小狗晃荡了进来，笑意嫣然的瞧着脸色兀变的少年：“可是我已经进来了。” 她像走进自己院子般，寻了个椅子坐下，挥退了下人，迎上少年不善的视线，她指了指怀里小狗：“知道你在找狗，我特意将这小东西给你送回来，体贴吧？” 墨昭嘟囔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把它藏了起来……还给我！” 凤萧抱紧了小狗，笑得非常欠揍：“连嫂嫂都不肯叫一声，我不还了。” 她拎着小狗就要走，墨昭撸起袖子来抢，她慢吞吞的转了个身避开他的手，扯着嗓子朝外喊：“非礼啊！” 第七十六章 把妹的手段都是我教的 墨昭俊美的脸一阵扭曲，针扎了似的跳开几尺，一张脸忽白忽青：“你你你乱叫什么？！” 凤萧呵呵一笑，又坐回椅子上，抚着小狗脖子，笑眯眯的开口：“叫声嫂嫂来听听，我便不逗你了。” 墨昭虎着脸，拳头几度捏紧，粗声粗气的唤了声：“大嫂！” “乖~”凤萧早不想抱着那粘人的狗了，当即便撒了手。 墨昭宝贝似的将小狗接过，又是抱又是摸，宝贝的不行。那少年怀春的模样，一看便是动了心。 “这小狗是心上人送的？” 耳边冷不丁传来声音，墨昭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嗯，是闻……” 遂想起身边的人是谁，扭头看去，凤萧笑得知善可亲：“哦，闻家姑娘？” 少年俊脸爆红：“关你屁事！” “啧啧，俗话说，长嫂如母，我也是关心你。”凤萧自言自语般道：“我还想给你说个媒呢，我上头有八个姐姐，各有千秋……既然你已经有心上人，那我回头同你大哥商量商量，挑个良辰吉日向对方提亲？” “不要！”墨昭炸毛，见她要走，将小狗放下，一把拽住了她袖子，情急之下急道：“不要告诉我大哥！” 凤萧好整以暇的顿足望来：“可以啊。不过……”她微微笑弯了眼，像只看着猎物落入圈套的狐狸，“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墨昭顿时警惕起来！ “你若不答，我就把你单恋闻家姑娘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你怎知我是单恋？！”墨昭吼完猛然闭上眼，脸色青白交替，恶狠狠的瞪着她。 凤萧失笑，少年人的心思，可真是好猜啊。 单相思什么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故作吃惊的叹息：“哦唷，还真是单想思呀？” 墨昭：“……”这个人真是可讨厌的！ 少年窘迫的不知所措，像是被人挖出了最丢人的事，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天真的叫凤萧难免心软了一下，于是道：“这样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教你怎样讨女孩子欢心，帮你把人追到手，如何？” 墨昭不想理她，可她的话太具诱惑力，他迟疑了片刻，半信半疑的问：“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 凤萧朝他勾了勾手指。 墨昭磨磨叽叽凑上去，按照她的要求微微俯下身，就被她抓过去狠狠在脑袋上揉了几把，冷笑道：“臭小子，你大哥把妹的手段都是我教的，你还敢不信我？” 墨昭挣扎着从她手下逃出来，因怕碰着她的伤，费了些气力。一脱离她的手便跳开，站在几步外叫嚣：“你就吹吧你，我大哥没和你成亲之前连你是哪个人物都不知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啊你！” “……”凤萧自是不能说上一世的事，含含糊糊带过这个话题，冷哼一声：“好你究竟想不想追求你的心上人啦？” 墨昭嚣张的气焰顿时焉了：“那、那你想问我什么？” 凤萧敛起玩笑的心思，一字一句的道：“你们墨家恶灵，是怎么回事？” 墨昭脸色兀变！ 第七十七章 不仅无耻我还卑鄙 凤萧见他明显不愿回答，懒懒地翘起二郎腿：“心上人……” “你真无耻！！”被威胁的少年控诉道。 凤萧不以为然：“我不仅无耻我还卑鄙，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话都忍不住乱说。少年，我劝你的就老实交待吧，你也不想看你大哥被那群邪祟伤害吧？”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怕成寡妇，为了不让你大哥被人弄死，我想努力成为一个贤内助。” “……”墨昭显然不信。 这话凤萧自己都不信。 但是做为一个曾经把清尘捧在手心放在心头的师父，他虽曾对她不仁，但她没法无义。她自认为是个厚道人，如今更是如同和清尘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而她又不想莫名其妙当了炮灰。 哪怕成为被牺牲的炮灰，她也要成为一个死得明白的炮灰。 清尘不知什么原因，不肯和她说墨家的事情，她总要搞明白不是？ 看墨昭灭墨大林口时的模样，显然他并非表面上那般是个一无所知只知道打架斗殴的纨绔。 不过凤萧也没对他抱太多希望就是了。 毕竟，老夫人和清尘，似乎不怎么让墨昭掺和族中事物。 墨昭道：“你为何不问我大哥……” “他说我这样纯洁的人不适合知道太过黑暗的东西，不肯告诉我。”凤萧眨眨眼，一脸纯洁良善。 墨昭再一次被她的厚脸皮惊着了！ 不过到底是怕她把自己的事情到处乱说，怀着满腔怨气，告诉了凤萧想知道的东西……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约是在两百多年前……” 大概两百多年前，墨家出现了一次大分裂。墨家的规矩是家主之位传嫡不传庶，然而那时候，东界鬼域发生了一次万鬼暴乱，各方势力一同前往镇压鬼乱，墨家嫡系一脉在此暴乱中几乎全部覆没。 后来的十几年间，墨家由庶出一脉掌握大局。 只是没过多久，本应在鬼乱之中早已身亡的嫡系长子回来要拿回家主之位，庶出一脉自是不肯，最终墨家分裂成两派，经历了长达几年的家主权力争夺。 那时嫡系势微，便利用了当时救助嫡长子并且恋慕他的一名女鬼王，才夺得家主之位。 只是人鬼殊途，以诛魔卫道的墨家，嫡系一脉大半覆没在东界鬼怪手中，那位家主早就被仇恨占据，根本不可能和那鬼王成亲。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而已。 鬼王到后来，自然便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 那位家主也遭到了鬼王诅咒，未出三十便惨死，死后灵魂化为煞，被墨家镇压。 时间一长，那位祖先的煞气竟滋生了恶灵。 如今的墨家恶灵，便是由此而来。 可以说是墨家的黑历史了。 而数年前，原来的墨大少爷因身子孱弱，不甘庸碌一世，便被恶灵蛊惑，修炼起邪术，不料最后被恶灵同化，灵魂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恶灵极为强大，墨家无人能镇压，再加上道门四家表面和善，实则暗中相互争斗不休，虽方据一方，却都恨不能将其它三家踩在脚下，成为道门之首，好统御四家。 老夫人自然不能让其它三家知道这件事情，这才招来了清尘。 第七十八章 另一条路 老夫人自然不能让其它三家知道这件事情，这才招来了清尘。 本以为会招来个麻烦，想不到招来的却是个帮手，清尘做为一个大煞，实在不怎么称职，什么坏事也没干，净顾着给墨家擦屁股了。 只是凤萧不明白，这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清尘为何不和她说？ 是怕她跟恶灵纠缠不清呢，还是怕她跟恶灵联合起来搞他事？ 那人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作为，也不是没可能是防着她。 仔细想想，清尘的做法也很可疑啊，他一个大煞，跟这些事情有何关系？为何肯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墨家？ 难不成做了几年墨大少爷，在这里待出感情了？ 还是看着后辈遇难，他祖师爷的责任与光辉驱使着他救苦救难？ ……呸！ 肯定有猫腻！ 不过话又说回来，猫腻不猫腻的凤萧一时也搞不清楚，眼下最清楚的就是清尘处境不怎么好。 照墨昭所言，那个吞噬了真正墨祁灵魂恶灵知道清尘底细，且在上次清尘重伤之际逃脱了清尘和老夫人的禁锢，从墨大林上次说的话来看，清尘的身份，想必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墨家乃数百年的老家族，不论哪个时代，都不乏贪婪之辈。 恶灵之所以会壮大到如今成为老夫人心中毒瘤，与那些人脱不开干系。 墨昭道：“我听奶奶说，就是因为墨家有像墨大林那种人，恶灵才敢如此猖獗。人一旦坏起来，恶灵又算得什么！” 凤萧深以为然。 是啊，人一旦坏起来，还有恶灵什么事儿？ 恶灵虽可怕，可人就不可怕吗？ 若人心皆良善，恶灵又从哪里来？ 恶灵不过是人心丑陋的一面化为实体罢了。 她沉吟片刻，看向对面义愤填膺的少年：“我昨天被墨大林抓去，听到他说，他们似乎不仅想控制墨家，还非常垂涎你大哥的修为，想要他的命……” 闻言，墨昭顿时慌了：“那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告诉奶奶！” 他转身疾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瞧，不自然的道：“你、你跟上来做什么？” 凤萧道：“有话不怎么中听的话我一定要说。”她诚挚的望着少年，“你看啊，你一个成天只会打架斗殴的纨绔，你大哥不想让你掺和这事，一方面可能是要保护你，另一方面，大概也是看不上你。就像他不想让我掺和一样……” 这是事实，但墨昭不想听，冷着脸道：“你刚才还说他是因为你‘纯洁天真’才不让你掺和。” “对，纯洁天真也是一种无能嘛。”凤萧面不改色，一脸正义凛然，“他们越不想让咱们掺和，就证明危险越大，但是咱们身为墨家一份子，怎么能不为墨家安危着想呢是不是？你要是相信大嫂，咱们就结个盟，如何？” 墨昭生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没有，相反，我认为你很聪明，是个聪明的纨绔。”凤萧面不改色的恭维了一下，又道：“但是你不能否认，他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就是不会让你知道，所以咱们要是想帮忙，就只能走另一条路……” 墨昭：“什么路？” 第七十九章 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约摸半柱香后，墨昭手里握着一张隐身符，冷着脸被凤萧拽着，壁虎似的翻过老夫人院子围墙，冷眼看着她贴在屋后窗户下鬼鬼祟祟的样子，虎着脸道：“所以你说的另一条路就是偷听我奶奶和大哥谈话？” “嘘~”凤萧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户，伸手将他拽到面前，“你不偷听他们说什么，如何知道他们的打算？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如何能帮上忙？” 墨昭：“……”这逻辑他是服气的。 到底是好奇，墨昭和她一样，附耳贴了上去。 屋里，不只老夫人和清尘，还有几位墨家长老。 “……阿昭如今年少，实在难堪大任，等再过几年，再将这家主之位传给他。”老夫人道，“只是叛徒不清恶灵不除，我心里总是不安。眼下清尘的身份恐怕已不是秘密，那群不怀好意之徒，一定会借此大作文章，诸们可有什么对策？” 一听要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墨昭一急，差点儿出声，被凤萧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而里头，一名长老接话道：“这些恶灵擅长隐藏，又有族中败类相助，要一个个揪出来，谈何容易？” 一时间，屋里陷入冷寂。 半晌，一直没出声的清尘道：“不需担心，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望了过来。 见他胸有成竹，老夫人向来心思通透，沉吟片刻，忽然明悟过来：“莫非，恶灵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清尘道：“正是如此。” 一名长老道：“那昨日凤萧遇袭，也是你故意布下的圈套，为的是引恶灵出来？” 窗外，墨昭看了凤萧一眼。 凤萧没什么表情的道：“看我作甚？” 墨昭小声道：“我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嗯，我知道。”凤萧没想到墨昭还是清尘死忠，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真不愧是天真可爱的小少年。 墨昭好奇：“没想到，你竟这般信任大哥。” 听到里头清尘否认那名长老的问题，凤萧有些沧桑的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特别特别爱你大哥，爱到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墨昭：“……” 少年生平没见过说话这么不害臊的女人，脸微红，扭过头不再理她，专心听里头的人说话。 又听清尘道：“对方野心勃勃，如果不抛出一点诱饵，如何能将他们引出来？” 他冷淡的声音半点情绪也无，不同于忧心忡忡的老夫人，他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半点担忧，只是垂眸间，眼底有杀意荡过。 老夫人道：“可让你做诱饵，未免……” 清尘道：“无妨。” 老夫人感动不已：“你的大恩，墨家没齿难忘，若是此劫能安然渡过，日后您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刀山火海，墨家当义不容辞。”她顿了顿，“只是阿昭心中，一直真心将你当作大哥，此事不能让阿昭知晓……” 突然一道细微的响声自窗户后传来，大座众人皆变色，其中一位长老沉声喝道：“谁在外面？！” 凤萧一把抓起想冲进去的少年转身就要逃，不料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窗户以及周边墙面被人一掌轰碎，正拉拉扯扯的两人霎时被气浪掀翻在地！ 第八十章 见不得 倒地时墨昭理智回归了些，还记得护住凤萧。凤萧也下意识护住少年，结果便是两人手拉手倒在地上，墨昭在下面垫了底，凤萧趴在他身上，唇与唇只相隔了一寸不到。 然后，清尘与老夫人等人旋风般落在两人身边。 众：“……” 一双青色长靴出现在凤萧视线，她顺着衣摆朝上看去…… 阳光下，清尘逆着光，垂眸冷眼盯着她，眼中寒光熠熠，声音若深冬寒风拂面：“你就这么喜欢少年？” 凤萧：“……” 墨昭：“……” 众：“……” 墨昭从未见过清尘这么可怕的样子，好似周身都泛着黑色，尤其是眼风在他脸上扫过时，他甚至有种他想将自己五马分尸的错觉…… 此情此景，凤萧忽然想晕他一晕。 她心虚地，缓缓地……冲清尘一笑：“你恐怕是有所误会，我不喜欢阿昭这样的小少年，真的，我对你的心是真真的！” 清尘呵了一声，“是啊，你确实不会喜欢这样的小少年，是我误会了。” 凤萧：“……对呀对呀。” 清尘一口血毫无预兆的喷了出来！ 众人大惊。 凤萧急忙跳起来，墨昭急忙推开她，两人一起冲上去要扶他，清尘袖风一扫，便扫开二人的手，转身离去！ 凤萧呆了一呆，视线扫过地上红中带黑的血，跳起来便追了上去：“清尘！” 两人一走，老夫人等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墨昭身上。 老夫人叹道：“她……是你大嫂啊！” 墨昭脸色大变：“奶奶！我跟大嫂清清白白啊！” …… “我跟阿昭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真的，没给你戴绿帽，你别气坏了身体。” 花园里，凤萧小跑才能跟上清尘的步伐，喋喋不休的解释着：“你不肯跟我说墨家事，我就是好奇，拉着墨昭一起偷听一下你们在商量什么，没想到被你们发现，刚才那一幕实属意外，我也没料到的意外，真真的，我绝对不骗你！骗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清尘仍一语不发，步伐渐疾。 凤萧几乎要跟不上了，抓住他袖子几乎被他拖着走：“我句句属实，你可别冤枉我，也别牵怒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哎，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跟不上了……清尘！” 清尘脚底生风，俊脸紧崩。 凤萧没料到他脾气这么大，不就是不小心和墨昭抱了一下，值得气成这样？ “我真不会喜欢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少年，就算红杏出墙也出个墨家以外的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是不会坏你在墨家名声的。” 清尘猛地停下来，凤萧一时不防，脚下没刹住，嘭地撞上他后背，又弹了回去，蹬蹬蹬后退几步方才站稳。 就见清尘阎罗似的盯着她，仿佛要吃人：“乳臭未干，窝边草……说的真好。” 凤萧心累：“……你到底在气什么？” 清尘笑了声，那笑意却未至眼底。 “你不是问我当初为何一声不吭离开么？”他嘴角泛着冰冷的笑，“我告诉你，因为你这个人懒散轻浮且自以为是，我见不得你。” 第八十一章 明知故问 见不得她眼中只有旁人的模样，更见不得她和别人情深意浓…… 便是见不得，所以他下了山。 以为从此天涯各路，再无交集，哪曾想，阴差阳错，成了敌人。 今时今日，他仍记得，那漫天雪地被血染红，她搂着她的那位心上人失魂落魄的模样。 那时的她，望向他的眼神不再温柔，泛着蚀骨的冷意。 一如此时此刻，她陡然热情冷却的眸。 他想，卸下了虚伪面具的她，才是那本应恨他入骨的模样。 凤萧滚烫滚烫的心上，像被烧了一盆冰水，她敛了敛眸，叹息般啊了声，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哦，我就是随口一句，没多稀罕你回答，反正我早就知道你讨厌我。” 清尘胸口气血翻腾，他紧绷着下颌，袖中手指神经质的颤了颤，最终什么也没说，再度转身离去。 这一次，凤萧没追上去。 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消失在拐角的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眼眶莫名发热，她抬眸望向天空，将涌到眼眶的热意吞回肚子里，良久，啧了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明知故问……活该了吧。” …… 夜里。 浅绿捧了烛火进屋，轻轻放下灯台，小心的往窗边瞧了一眼，大着胆子道：“大少爷，夜里凉，您添个衣裳吧。” 自从大少爷从老夫人那儿回来以后，便一直站在这窗边，一整天都没挪一个位置没换一个姿势。 活像一尊会呼吸的雕像。 少夫人也一整天不见人，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闹了什么别扭。 浅绿很是担心。 清尘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负手立在窗边，像是在看着院里梨树，又像是眺望着远方，神色平静，叫人难猜他此时所思所想。 浅绿见他不答，便不敢再多嘴，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走至门口时，听闻他问：“少夫人还在二少爷那儿？” “是的。” 清尘嗯了声，浅绿等了片刻，见他再无言语，只好悄然退了出去。 而此时，昭院。 墨昭抱着一坛酒，坐得远远地，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望着院里单手举起酒坛豪迈的灌着酒的女人，再看那一地空酒坛子，有点被吓住了。 他这大嫂……酒量太惊人了吧？ 自打早上被老夫人置疑他和这位废物大嫂的关系后，他便打定了主意离她远一些，每次见她都没好事。 可谁想到，他这念头才冒出来，凤萧便拎着坛酒过来了，笑嘻嘻的同他说：“你大哥生我气了，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喝酒吧。” 墨昭想骂人！ 心情不好是那副样子？ 他才是心情不好！ 可后来他便相信，她是真的心情不好了。 她喝酒如喝水，灌了一坛又一坛，脸不红气不喘，就是脸上那笑，渐渐不见了。 起初她还和他说几句话，之后嫌他喝酒不爽快，一脚把他踹到角落里，自顾自喝了起来。 一喝……就是一天。 喝累了趴一会儿，过会儿又起来继续喝。 墨昭都怀疑她那肚子是不是乾坤袋，怎么只见酒下去，她半点没感觉？ 第八十二章 有没有良心 见她越喝越猛，墨昭看了眼她受伤的手臂，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过去将她手里的酒坛子夺下：“你还有伤，别喝了，要喝回你自己院里喝去，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被夺了酒，凤萧也不见生气，撑着下巴望过来，若非眼神迷离双目发飘，怎样看，她都像没喝醉的。 “小王八蛋你敢抢我酒？！”她口齿清晰的问，脸上满是愤懑不满。“我哪里对不住你了？” 墨昭：“？？？” 凤萧咄咄逼人，抓着他袖子摇啊摇：“你说啊，你说啊！我哪里去不住你了？” 墨昭看她明显是醉的不轻，扔下酒坛子便往外跑，打算把他大哥叫来，谁的媳妇谁自己管！ 他才不要再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呐！ 才迈出步子，便听到身后人哽咽起来，他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回头一瞧，便见后者夸张的抹着眼角做假抽泣，道：“你个小王八蛋，老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你倒好……哼，狗还不嫌家穷呢，你却嫌弃我，你到底……到底有没有良心？！” 墨昭：“……” 什么一把屎一把尿的，疯了吧？！ 见过醉酒后打人骂人的，没见过喝了酒以后走老妈子叨叨风格的，他这个大嫂醒着的时候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没想到醉了之后画风也如些标新立异…… 正此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一道身影走进来，俊美清绝的眉目，在月色下一览无遗。 见到来了，墨昭就像见着救星似的扑了过去：“大哥，我求你了，快把大嫂带回去吧，我屋里的酒都让她喝光了，你看看她，现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凤萧依旧撑着下巴，一脸迷离的冲二人笑，眼中似有水光潋滟。 清尘走过去，垂眸将她望着。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胸膛：“兄台，你跟我家小八王蛋长得可真像。” 清尘抓住她不安份的手，顺势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整个过程里，凤萧安静如鸡，任由他抱着往外走，经过墨昭身边时，她伸手拽了他一下，仍是那哀怨的口吻：“你说啊，你没有良心？” 墨昭：“……”救命！ 再给这废物大嫂喝酒他不是人！ 他躲开她的手，遂听自家大哥淡淡道：“没良心。” 凤萧噗嗤一笑，勾住他脖子痴痴的笑：“这位兄台说的极是，那小王八蛋就是没良心！” 清尘嗯了声。 凤萧又道：“欠打！” “嗯。” “可那小子我宠着长大的，如何舍得啊……我诅咒他！我诅咒他一辈子打光棍儿！” “……嗯。” “兄台，相逢即是有缘，你看月色正好，正是把酒言欢好时节，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好。” “从前啊，有个孤儿，她啊，是个算命的。有一天，她被一个跳楼的人砸死了……砸成了一堆马赛克……” 两人的声音渐远，直到消失在风中再也听不见。 墨昭默默的想，大嫂她到底醉没醉？ 大哥他到底听不听得懂大嫂她说什么？ 还有，马赛克是什么鬼？ 第八十三章 是你？！ 墨府夜巡的家丁远远见了怀抱凤萧的清尘，退到一旁。 只见他们家大少爷神色漠然的听着少夫人喋喋不休，大步流星的离去。 其中一个望着两人背影，道：“自从大少爷成亲后，气色好了许多啊……” “可不是么，缘分这个东西真是不好说，若非凤家大姐嫌弃咱们大少爷身体不好，大少爷也不会有这段好姻缘了，听说咱们少夫人可喜欢大少爷了……” 两人如此这般将对方所知道的八卦交换着，没有注意到回廊旁边的园子里，一株人高的树后，藏着一个少年。 无咎望着清尘和凤萧离去的方向，眼中血光荡漾，充赤着滔天的恨意与杀意，最后都变成了嘴角一弯讥诮。 清尘，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气息一阵混乱，身上那股血煞之气无法掩藏，正此时，一声暴喝从他身边另一头的回廊响起：“谁在那里？！” 无咎来不及去看说话的是谁，仓促逃离，化做一缕血光急急遁走…… 先前那两名下人听到声音，四下张望，便见着墨家三叔出现在回廊另一头，一剑劈向廊外一棵树，一阵剑芒闪过，那树便被从中一分为二，徐徐倒下。 却是什么也没有。 墨三叔冷哼：“逃得倒是挺快。” 见那俩下人望着他，他冷声道：“看什么看？让你们夜巡连邪祟就藏在眼前都发现不了，废物！” 骂完他从另一条回廊离去。 留下两张一头雾水的脸彼此相望无语。 一人道：“你刚才可是瞧见什么了？” 另一人道：“没有。” 两人又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拎着灯笼继续巡夜。 夜空中，有黑雾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如同一缕缕黑蛇，在半空里交错窜行片刻，一声尖利阴森的笑陡然响起，随即其中一缕黑气如同暴起的蛇，陡然冲向地面上其中一人！ 那人身形一震，手里的灯笼霎时落地，双眼被阴气所占据…… 另一人不曾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弯腰替他捡起灯笼：“你把灯笼扔了干什么，真是的，等会儿经过花园时没灯笼可不行……呃！” 话未说完，一只手掌便穿透了他的心脏！ …… 老夫人从噩梦中惊醒！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染上了半室清辉。 她缓缓起身，坐在床上喘息了一阵，想起刚才梦里小小的墨祁一口一口被恶灵蚕食，那呼唤她时的凄厉，老人顿时泪水纵横。 “唉……”她沧桑的叹了口气，没了睡意。 正欲掀被子下床，忽然手腕传来凉意，她低头一看，只见手腕上竟缠着两条黝黑的蛇，蛇眼竟是白色，正朝她恶毒的吐着信子！ 老夫人眸色一凝，待仔细看去，哪里有什么蛇，腕上分明是她的护身手镯。 “我真是老糊涂了……”她苦笑了下，趿着鞋来到桌旁，吹燃火折子将烛火点亮。 火光映着她苍老的手，影子落在墙上变得无比硕大，宁静的夜里，惟有她的呼吸声响彻如雷。 她扶着桌沿坐下来，倒了杯冷茶，稳稳气息，正要喝水，左手边的角落里，陡然响起一道温和的笑声：“老夫人，被恶灵残害的大少爷，真是可怜啊，您说呢？” 听到这声音，老夫人扭头望去！ 当看清了昏暗中来人的脸，她的瞳孔几乎瞬间缩成针尖大小，手中的茶杯咚的落了地，碎成数片…… “是你？！” 第八十四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清尘踢开门，抱着人进了屋子。 将她往床上放的时候，凤萧死活不撒手，像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 一不小时，被她拽倒在床上。 她目光迷离，笑得浪荡：“兄台，你这模样可真是诱人犯罪呐……” 清尘的眼神定在她嫣红的唇上，哑声道：“放手。” 凤萧挑眉：“不、放！” “不放是么。”清尘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威胁道：“放。” 凤萧虽然喝醉了酒脑子不清楚，可也感觉得到危险，慢吞吞的撒了手，完好的那手呈投降姿态搭举起，有些无辜的望着他：“放啦！” 清尘拿她没办法，去叫浅绿打了盆热水。 浅绿很快就端着热水来了，清尘让她放在水盆架子上，道：“这里不用你侍候着了，回去休息吧。” “是，大少爷。” 吱呀，房门合上，浅绿脚步声远去，四下陷入寂静。 清尘将水端到床边，亲自替凤萧擦拭着手和脸。 凤萧一直乖乖躺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眼神有些飘忽迷离，又有几分茫然无辜。 清尘自顾自擦完了她的手和脸，脱了她的鞋，紧接着去解她的外衣，却猛地被凤萧握住了手。 凤萧双手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滚烫像一把火星子，顺着手背一直传入心底，轰然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焰！ 他缓缓凑近她的脸，眼看着快要触到她的唇时，她唇瓣微动，轻唤了声：“谨言……” 区区两个字，将清尘从凶猛的烈焰之中，抛掷进严寒冬雪之中，四肢百骸，全部血液霎时冻结成冰，一瞬间他周身气息泛冷，陡然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在叫谁？” 凤萧吃痛的闭上眼，唔了一声，清尘下意识松了力道，却听她嘻嘻一笑，拽住他的手，顺势一个翻身，反将他压于身下。 昏黄的烛光里，清尘面若寒霜，冷冷的看着犹自发酒疯的人，听着她唤着那个早已经湮灭在岁月长河里的名字，凑上来要亲吻自己，他缓缓抬手，一记手刀切在她后脑，任由她晕倒在自己怀里。 他漠然的搂着她，尽管人在怀里，他却感觉她仍如从前一般，远在天边。 如果……她什么也不记得就好了。 他魔怔般缓缓抬手，按在她头顶上…… 不需多大的气力，他便能轻易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忘却那个人，忘却所有仇恨…… 最终他只是揉了揉她的发，什么也没做。 将人放平躺好，盖上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清尘不觉伸出手指，描摹着那轮廓五官，一如当初记忆中那胆大妄为的少年一般，带着一丝恼恨和小心，吻了吻那柔软的唇。 昏睡着的凤萧，一无所知。 清尘将将直起身，外面忽然传来管家惊异的叫喊声：“大少爷！不好了大少爷！” 墨管家跌跌撞撞冲进院子，见到面无表情的拢着袖子伫在门口石阶上的清尘时，噗嗵跌倒在他面前，失声道：“老夫人出事了！！” 浅绿听到动静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只来得及看到清尘和墨管家匆匆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 原本宁静的夜晚，变得混乱喧嚣了起来。 墨家某个别院里，一道人影自黑暗中显形，从头到尾蒙在斗篷之中，惟有垂在身侧的手满是鲜血。 他不甚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手，抬头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轻笑出声：“好戏，就要开场啦，我的大少爷。” 第八十五章 食魂虫 老夫人的院子里，聚集了许多人。 清尘来时，墨昭正守在老夫人床前，焦灼看着墨四叔等人替老夫人疗伤，因为自己什么都帮不上，恼恨不已。 老夫人额头上凝聚着一团死气，胸口有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服。 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一见清尘，墨昭便红了眼眶：“大哥，奶奶她……” 清尘一脸凝重，看也没看他一眼，疾步来到床前，墨四叔五叔分别盘腿坐在老夫人身前身后，正在想办法阻止那股死气侵蚀老夫人的身体。 清尘搭了把手，那股墨四叔墨五叔费了半天功夫也没可奈何的死气轻易被清尘逼出老夫人体外。 然而那股死气消失后，老夫人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竟是一副大限已至的惨青色！ 墨昭扑到床前抓着老夫人的手呼唤着，清尘道：“让开。” 同站在床畔的两位长老赶紧将他们二少爷拉开，清尘掀起衣摆坐在床沿，一手搭在老夫人手腕上，一手虚按在老夫人胸前伤口上，随即众人便见老夫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下，鼓起一条条蜿蜒的蛇形状东西！ 更可怕的是，这些东西明显还是活的！ 一屋子的人大长老最为见多识广，一见这东西，失声叫道：“食魂虫？！” 此言一出，众人变色！ 食魂虫，纵然大部分人不曾见过，从这名字来看，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夫人身上的食魂虫在清尘手上蠕动着挣扎着不肯从老夫人身体里出来，清尘面上没什么表情，然而他的额角却已渗出一层薄汗，本就苍白的脸色，竟是比此时老夫人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大长老讳莫如深般说道：“这些东西贪婪凶猛，寄魂魄而生，需以生魂养之，进入了魂魄里的食魂虫，很难将其从魂魄中分离出来，除非……” 在众人的期盼中，他死死的盯着清尘，沉声道：“除非将三魂七魄打散，再以更为强大的魂魄为饵，将食魂虫引出来！” 话音未落，老夫人的身体陡然抽搐起来，随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方才墨四叔和墨五叔努力压制住的老夫人的魂魄与身体分离开来，墨昭失声道：奶奶！” 下一刻，老夫人的魂魄化为数团白色光点，漂浮在半空里。 而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每一个灵魂碎光团中，都有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黑点，仿佛一条条黑蚕，正在光团里拱动！ 但随即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声传入众人脑海，众人一时不察，纷纷捂住头露出痛苦之色。 惟有清尘依然故我，面色不改，袖风一振，所有光团剧烈震动了起来，那一条条黑色食魂虫尖叫着从灵魂光团里分离出来，尽数涌向清尘！ 大长老方才还在想，清尘要以何做饵，将食魂虫从老夫人魂魄中分离出来，眼下一见食魂虫扑向清尘，顿时明白过来：“不可！！” 但是此时，食魂虫未分离之前与老夫人灵魂相融，强行伤害食魂虫，便会伤害到老夫人的魂魄。 实际上，除了对食魂虫有所了解的大长老知道清尘的意图，从食魂虫与老夫人灵魂分离，到清尘身上，中途食魂虫忽的消失不见，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见清尘身形一震，吐了口血。 遂见他袖子一扫，老夫人散落在屋子四周茫然漂浮的灵魂光团便被他收整在手，低低吐出一句咒语，将灵魂重新打入老夫人身体里！ 第八十六章 鬼修 大长老与墨昭纷纷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扶住清尘，后者打了个制止的手势，迅速盘腿开始调息。 片刻后，再睁开眼时，他的双眼已然变成两汪墨泉，幽深而可怕。 众人惊退，甚至墨四叔五叔拔出了配剑，墨昭以为他们要动手，急的大喝：“住手！” 好在清尘身上的异常很快消失，除了脸色差了点，他与平时没有太多不同。 老夫人的脸色恢复了重伤后的苍白，在座都非寻常人，谁都看得出来，老夫人的三魂七魄已是各自分离的状态，尽管食魂虫已经被清尘分离出来，眼睛却是魂魄动荡，命悬一线，若魂魄不能重聚，不仅性命不保，且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个时候，身为墨家掌权人的老夫人，万万不能出事！ 最终所有人都望向清尘，大长老满怀希望的问清尘：“这个……老夫人这魂魄，您可有办法将之聚合起来？” 清尘轻声道：“有。” 那声音与平常不同，有些涩哑，“钟家镇魂珠。” 墨四叔道：“镇魂珠可是在钟家祖师墓里啊！数百年来，想得到镇魂珠的人前扑后继如过江之卿，可从未有一人活着出来，连钟家亦无人能安然无恙进出祖师墓，我等……我等恐怕……” 墨昭叫道：“那又如何？即便千险万难，我们也要试一试啊！难道就这么看着奶奶死吗？！”他转身往外走，“我去！” 大长老喝道：“阿昭别冲动！” “我怎么不冲动！那可是我奶奶！” “你这是去送死！回来！” 却见墨昭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速度快的连大长老都未及反应，他人已冲出了门。 大长老气的大喝：“给我拦住他！”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冷风拂面，下一刻，墨昭便被扔了进来，噗嗵跌了个四脚朝天。 少年脸红脖子粗的瞪着门口清尘，委屈道：“大哥！” 清尘平静的道：“让人守着奶奶，钟家那边我去便是。” 墨昭跳起来：“可是大哥你都受伤了，你不能去！那咱地方九死一生，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和奶奶交待，还有废物大嫂，你要是没了，她不就守寡了吗！” 清尘心说守寡？她巴不得呢。 他挥了挥袖，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墨昭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都怪他太没用。要是他能有用一些，大哥就不必事事亲为了…… 出了老夫人院子没多远，直到四下无人，清尘胸口微震，脸上恶灵纹络再度出来，如同藤蔓一般在他脖子上出来，迅速覆盖了他半张脸，那半张脸瞬间苍老！ 他扶住墙静默片刻，脸上纹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那干枯的脸又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猛然腿一软，陡然朝前栽去，一双手凭空伸出来将他扶住。 “主人。” 待清尘站稳，不弃单膝跪地：“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老夫人。” 清尘粗粗的喘了几声，声音发哑，语气却是平静：“从实说来。” 不弃道：“对方擅长空间术，以此隔开了属下与老夫人，待属下冲破空间术出来，老夫人已经受伤，属下只能先护住老夫人心脉，叫对方逃了。” “可看清了对方是谁？” “属下无能，未看清。那人身着斗逢，周身阴气缠身，是和属下一样的鬼修，且修为远在属下之上。” 第八十七章 大事不好了 清尘道：“你随我去一趟钟家祖师墓。” 不弃道：“镇魂珠乃祖师墓的阵眼，若取了镇魂珠，祖师墓便毁了。” “毁了便毁了，人都重生了，当初我亲手为她建造的坟墓也已无用。” 不弃不再言语。 当今世上，无人知道，钟家那所谓的祖师墓里，埋葬着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祖师爷。 而是千年前，曾名扬大陆，被自己徒弟逼杀于弑神崖的清尘祖师爷的师父——凤萧师尊。 “走吧。” 清尘语气淡淡，刹那间，两人自原地消失。 …… 混乱之极的喊杀声在凤萧耳边回荡，她睁开眼，才惊觉自己身临一片血海之中。 她被人抱在怀里，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喊杀声，以及缭绕在鼻间的可怕血腥味——这是要尸骨成百才会散发出的气味。 “清尘！我劝你赶快束手就擒，不要步下你师父的后尘！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清尘？ 凤萧努力想睁开眼，双眼如被粘住一般撕不开。 又听一人怒斥：“这女魔头与妖魔为伍，臭名远扬作恶多端，你为了她，难道要与整个大陆为敌不成？！” 凤萧耳边是清尘粗重的喘息，闻言哼笑，邪肆而阴森。 双方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凤萧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最终四下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清尘艰难的喘息声，如雷声轰鸣。 良久良久，她感觉到他在抚摸自己的脸，用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唤着她：“师父，师父……” 这样悲伤的清尘，凤萧从未曾见过。 她有些啼笑皆非，这梦做的也真是荒唐的很，清尘才不会为她伤心好吗？ 她兀自在心底吐槽，忽然感觉到微凉的唇落在自己额头，像是怕惊拢着了她，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即使是在梦中，她受的惊吓也不小！ 清尘才不会这么温柔好吗？！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被风拂动的烛火。 摇曳的烛火几乎快要熄灭，窗外泛起了鱼肚白，已是东方微曦时分。 凤萧心底莫名有些不安，心跳无端加速。 这种感觉已多年不曾有，当年小弟子死前，她便是这种感觉。 她甩了甩头，宿醉后令她有些头重脚轻。 她披了外衣朝外走去，打开门正欲叫浅绿，外面便传来浅绿惊慌的叫喊声：“少夫人，大事不好了！” 凭良心说，凤萧非常不喜欢浅绿这种一惊一乍的个性，无论事情大小，她都能喊的跟天要塌了似的。 她用绷带将自己受伤的胳膊吊在脖子上，那厢浅绿竟不顾礼仪，直接闯进了门，“少夫人！三老爷带着执法堂的人过来，说要将您带过去问罪！” 凤萧眼角狠狠一抽：“问罪？我何罪之有？” 浅绿哭道：“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啊！大少爷这会儿又不在，可如何是好？” “你帮我穿下衣服。”凤萧在浅绿的帮忙下将衣服穿好，已经听到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逼近院子，浅绿吓得直哆嗦，她安抚的拍了拍小丫头的肩：“你们大少爷去哪儿了？” 第八十八章 问罪 “我也不知道啊……”小丫头一问三不知，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听说老夫人遇袭，三老爷抓捕刺客时抓到了一名血修，不知怎么就扯上您了……” 一听血修，凤萧心里咯噔一跳！ 连老夫人遇袭一事也忘了问清楚，脚步声已到院中。 浅绿抓着她的袖子直抖：“三、三老爷来了……” 小丫头口中的三老爷，便是先前凤萧见过的墨三叔，是执法堂的副堂主。堂主是墨二叔，在外未归。 墨三叔来的很快，身后跟着十余个身着黑衣人。 他们的白色襟口腰带袖口，是执法堂人的标配。 墨三叔虽然来势汹汹，但在见到笑眯眯伫在石阶上的凤萧时，急不可耐的脚步缓了下来。 凤萧问：“三叔这是何意？” 墨三叔站定在几步外，态度间只见傲慢不见客气：“老夫人深夜遭袭，凶手是一名血修，而这血修，听闻是少夫人远亲表弟，特来请少夫人过去执法堂一问。” 说完一声令下：“拿下！” “不可以！”浅绿冲到凤萧身前，令凤萧有几分意外，没料到这只知道哭唧唧的小丫头有这等勇气。 只是墨三叔来者不善，岂是一个浅绿能抵挡？ 凤萧一向识时务，当下便推开浅绿，乖乖走向墨三叔，笑容可掬的道：“一家人有事好说，何必动武，若是彼此间生了嫌隙，将来谁也不会安生，三叔，你说是也不是？” 墨三叔冷笑：“我们执法堂的责任，便是铲除心怀不轨的异类，还墨家一个清静。执法堂面前无亲情，我相信大少爷会体谅的。” 说着手中甩出一条细绳，那金色的绳子如有灵性般缠上凤萧双腿双脚，顿时她便只觉身体里那点微末的灵所阻滞，仿佛连灵魂亦被束缚。 她笑道：“早听说过墨家执法堂束灵术了得，亲身一试才知传言不假。” 墨三叔显然不想理会她，打了个手势，便有两人过来，执一条绳将她双臂束于身后，推搡着她往外走。 浅绿声声唤着‘少夫人’，追出院落，却被一个执法者给推倒在路旁。 小丫头无助的看着凤萧被带走，六神无主的大哭了起来。 墨昭来时瞧见哭泣的浅绿，忙问：“我大嫂呢？！” 浅绿指着凤萧离开的方向，抽嗒嗒的道：“少夫人被三老爷带走了……” 话未说完，少年已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 执法堂就在眼前，巍峨的大殿如同一尊巨兽蹲坐在黑暗之中，冷冷的注意着一切靠近它的人。 走过正殿，再往后，便是刑堂。 刑堂分地上地下，地上刑堂通常是关押一些没犯什么大错的族中子弟。地下则不一样了，常常用来处置一些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的人，或者便是像无咎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血修异类。 地下刑室幽暗阴冷，凤萧一走进来便打了个冷颤。 察觉到墨三叔又在盯着自己，她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腼腆一笑：“三叔总瞧着我做甚？莫非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血修？” 墨三叔拂袖冷哼：“即便不是血修，与血修勾结，你以为你能逃脱罪责？” 第八十九章 孤魂野鬼 凤萧笑：“三叔这话就过了，执法堂的人尚未给我定罪，你怎么就一口咬定四叔的死与我有关？就是因为我收留了一名血修？那我还想怀疑是三叔知道我身边有个血修，眼红家主之位，故意设计诬陷我，好扳倒我家夫君呢。些许，若是我家夫君一倒，阿昭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以后墨家的家主说不定就轮到墨三叔了呢。” “胡说八道！” “三叔别气啊，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您也就随便一听，真若是行得正坐得直，不必恼羞成怒，您说是吧？”凤萧呵呵一笑，遂一脸嫌弃道，“啧，这儿还挺冷的，早知道便添件外套再过来了。” 墨三叔一生气那脸就更冷了，好似别人都是他杀父仇人似的：“少夫人真是伶牙利齿……” “没有没有，是你嘴笨，衬托的我话比较多，其实我向来是个文静的人。” 墨三叔：“……” 执法堂：“……” 真是够文静的，要是不文静，恐怕墨三叔能生生让她气死。 正此时，后方大殿传来刀戈相接之声。 墨三叔喝道：“前殿发生了何事？！” 一人报道：“回三老爷，是二少爷擅闯执法堂……” 话音未落，华衣少年怒不可遏的冲到面前，在墙上昏暗烛火的映衬下，俊的过于妖异！ “放开我大嫂！” 他一剑扫来，墨三叔眸光泛冷：“擅闯执法堂者，家规处置！” “我看你们谁敢！”墨昭竟是勇猛之极，两名执法堂的人竟一时没拦下他，生生让他冲到了近前，挡在了凤萧面前，横剑挡在胸前，横目竖目的喝道：“三叔！你好大的胆子！趁我奶奶重伤大哥不在，你就想动我大嫂？” 墨三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视：“墨昭，你大哥几年前就死了，如今占据着那副身体的，不过是个大煞，你还真把他当你大哥了？” 闻言，凤萧与墨昭脸色同时一变，后者更是握紧了剑柄，动了杀意！ 凤萧想，看来清尘的身份，已经众所周知了。 墨三叔仿佛没瞧见少年脸上闪过的杀气似的，讥笑道：“你以为你身后这个女人真是什么凤家废物？” 凤萧眼皮子狠狠一跳！ 遂听他讽刺道：“她只是一只霸占了凤家废物身体的孤魂野鬼！” 墨昭握剑的手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了凤萧一眼，凤萧清楚的看见墨三叔嘴角冷冷一勾，心头狠狠一颤：“小心！” 墨三叔的身影陡然自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残影，凤萧喊出那句‘小心’时便知墨昭那点修为躲不过，本能的将少年往旁边一撞，下一刻胸口便遭受一掌，嘭地砸在墙上又坠落下来，喷了一大口血，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昏厥。 “大嫂！”墨昭目眦欲裂，不明白为何墨三叔会突然对他动手，爬起来便要动手，数十个执法堂的人上来，轻松将他制伏，夺了他的剑，将他压在地上！ 墨昭从小到大，十几年来生活顺遂，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而且他是墨家嫡二子，除了清尘，他是惟一一个拥有继承家主之位的人选，族内叔伯纵然不喜欢他，却从未出手伤他。 墨三叔方才那一掌，虽不是要他的命，却也过于狠厉。 少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事实：“你……你敢伤我？” 第九十章 太弱了 两人方才所站之处，墨三叔收了掌，冷漠而立，不屑的道：“身为三叔，我不过是在教你规矩。长辈做事，小辈就该乖乖看着。” 墨昭回过神来，恨不得跳起来把他给剁了：“老混蛋！你算哪根葱？！今日你敢动我和大嫂一下试试，等我大哥回来……”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墨三叔无不讽刺的走过去，一脚将少年踢翻，待到少年爬起来，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他漠然的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人将嘴角溢出血的少年重新压制，他道：“墨二少爷，长点心吧。你以为我为何能在众位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动那个大煞的人？” 墨昭怔然：“你说……什么？” 凤萧正好清醒，便听到了这话，笑得半死：“你还不明白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呗，当初威胁到你们墨家的恶灵和清尘斗了个两败俱伤，恶灵虽逃，他们认为恶灵再翻不起大浪来，就想除了清尘嘛。” 凤萧嗤笑：“你们墨家是不是太心急了点？俗话说兔死狗，这兔子都还没打到呢，你们就急着要除掉自己的帮手，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啊！” “唔……让我想想，好像我还是看轻你们了，若是真要除掉清尘，你们大可不必对我一个废物下手，啊，莫非你们……”她玩味的笑着，“你们不会是……想控制清尘吧？控制你们自己的祖师爷？” 闻言，墨三叔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师祖爷？一个入了魔的人，算是哪门子的祖师爷？” 什么？清尘……入了魔？！ 怎么可能！ 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一直忽略了某些东西，比如，清尘为何会被当成大煞召到现世？为何弑神崖一役后，书中对清尘后来的大半生以及死亡，只有寥寥几笔？ 纵然心头掀起了惊滔骇浪，凤萧面上却云淡风轻：“看来你们的目的与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只是不知道，清尘那向来运筹帷幄的家伙，知道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腹背受敌，却还一门心思的帮墨家除什么恶灵叛徒…… 墨昭毕竟年少，在老夫人和清尘的保护下，从未见识过人性的黑暗。在他心里，清尘就是他大哥，尽心心力的帮着墨家，不惜以自己为饵，不惜重伤之身远去钟家祖师墓那九死一生之地，只为求得一枚能救他奶奶命的镇魂珠…… 他只知道，不管清尘是什么，那人都是他的大哥。 他也以为，除了那些恶灵与叛徒，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的想法。 可是……可是…… 那边凤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墨昭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她：“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别听他瞎**，你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受了外人欺负就是要回家告状！”凤萧戏谑的冲着倍受打击的少年眨了眨眼，“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你大哥那个人啊……” 她的目光落在墨三叔脸上，原本温煦如暖阳的眼神霎时如两道冰椎子般，“和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且看着，等你大哥回来，会不会剥了这群人的狼皮。” 不知为何，墨三叔被她盯的有些发怵，冷冷道：“带下去！” 见凤萧被人粗鲁的拖走，墨昭挣扎不脱，嘶声吼道：“你们放开我大嫂！！” 凤萧本就受了伤的手臂在拖拽中又折了，她忍着疼，看着幽暗通道里纯净的小少年，淡淡一笑：“喊什么喊，你没听他说么，我是个孤魂野鬼，还有你大哥这个保护神，不会死的。你啊，想救我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你，啧……太弱了。” 她心中轻叹。 在这个恶狼环伺的墨家，太弱了。 弱的就像蝼蚁，若失了倚仗，没了庇佑，轻易便会被碾死。 第九十一章 罪人 “墨齐！！我不会放过你的！！” 悲怒交加的墨昭被推入刑室里，咣地铁门合上，隔绝了他的怒吼声。 从头到尾都跟在墨三叔身边的那位执法堂大执事迟疑道：“三爷，阿昭毕竟是墨家二少爷，他并未犯错，这样关着他，是否不妥？” 墨三叔阴冷的看了他一眼：“莫非，你认为他有机会当上家主？” 大执事被他眼中杀意所慑，匆忙垂首，不再言语。 墨三叔对着关押着墨昭的那扇铁门发出一声不屑冷笑，转身大步离去！ 没多久，他便来到了老夫人的院落。 大长老与其它三位长老皆被术法囚禁着，神态萎靡，连站起来都费力。另外三位长老则与墨四叔五叔站在一起，正与大长老争执着什么。 一见他进屋，大长老便气得脸红脖子粗，痛心疾首的冲他吼：“老三！你好糊涂啊！你这是在给墨家招祸！！”他怒目瞪着屋子里其它人，接触到他目光几位长老和墨四叔，心虚的避开了眼睛。 “还有你们……你们这群忤逆的东西！恶灵未除，墨家危在旦夕，如今正应是我们携手共进之际，清尘为我墨家劳心劳力，你们这群狗东西却背后捅刀，你们还是人吗？啊！畜生！畜生啊！”大长老望向老夫人方向，伏地悲愤痛哭：“老夫人啊，墨家此次要毁在这群人手里了……” “大长老。”墨三叔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墨家乃道门四家之一，外头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若是让旁人知道我墨家被掌控在一个邪祟手里，会是什么后果，您不清楚么？我也是为了墨家将来着想，才出此下策。来人啊，诸位长老身体欠佳，将长老们送回屋里调养。” 大长老仰天惨笑：“哈哈哈哈墨齐，你不就是眼红家主之位么，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也配！哈哈哈哈哈……这是……这是天要灭我墨家吗，啊？罪人……若是墨家灭亡，你、你们……”他指着在座诸人，“你们都是墨家罪人！” 大长老状若疯癫，那凄然的笑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墨三叔。 墨四叔斟酌道：“三哥，要不，大长老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恶灵……” “闭嘴！”墨三叔喝道，“你也和大长老一样老糊涂了？清尘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若非别有所图，他会帮我们墨家？别做梦了！恶灵不足为虑，可这清尘，必须要除掉！老四，刚才说要除掉清尘，可是你同意了的，你可别给我临场退缩啊？” 墨四叔张了张嘴，被墨五叔拉住，终是什么也没说。 等到墨三叔离去，墨五叔向一位长老问道：“七长老，清尘当真便是那位恶名昭著的祖师爷？” 七长老叹息着点了点头。 “那凤萧又是何人？” “不知，只知道清尘为寻她，花了许多功夫。” 墨五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匆匆抛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便匆匆离去。 第九十二章 天要变了 朝阳初升，满地金黄。 墨四叔走出院子，仰头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头发慌。 正要收回眼，却见将将破晓的苍穹里，圆盘似的月亮不知何时已如血染，黯淡的色泽在刺目的朝阳下不很清晰，却妖异万分！ 与此同时，凤家。 凤扬负手立于庭院里，望着那轮血月掐指算了数次，猛地握紧拳头！ 他倏的转身，除些将端着茶迎面走来的老管家撞倒在地，却宛若不知，步伐匆匆的朝庭院外走去，起初只是急切，后来更是直接飞奔了起来！ 凤老管家从未见过族长这般慌乱的时刻。 同一时间，闻家某处阁楼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窗边，用苍老的声音缓缓道：“长安城这天，怕是要变了。” 钟家方向，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天地皆颤，一瞬间整个长安城如地震般震颤不休。 巨响声正是从祖师墓方向传来，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那浓郁的黑，几乎要将覆盖住整个长安城上空！ 一瞬间，宛若乌云蔽日！ 一道长年镇守祖师墓的钟家人浑身是血冲到钟家大殿，嘭的栽倒在众人面前：“祖师墓的阵法……被人毁了！” 钟家众人大惊！ 祖师墓的阵法毁掉代表什么？ 代表祖师墓中的宝物，必将引来各方势力哄抢！ 代表依靠祖师墓发迹起家最终跻身道门四家之一的钟家，被毁了立门之根基！ 钟家祖师墓，在钟家后山禁地。 禁地里古树森森，灵兽横行。 却在这一刻，古树颤颤，灵兽逃窜。 嘭！ 一块巨石坠在清尘身边，落地化为齑粉。 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开始坍塌的祖师墓，皆如狂风过境，入目所及，尽皆化为尘埃。 不弃立于清尘身边，身周的结界几乎被这凶猛的飓风撕裂，那极具压迫力的煞气连不弃这个鬼修都难以抵挡，清尘却如风中一抹修竹，巍然不动。 待到不弃快要撑不下去时，清尘轻轻一拂袖，挡住了他周身肆虐的飓风。 眼看阵法毁去，一条白玉铺就的通道出现在面前，却在这时，不弃感觉到有数名修为不浅的人接近，这时候来人，定是来者不善。 “来的应是钟家人，主人，我去挡下他们。” “不必。”清尘道，“我们进去。” 通道凭空出现，仿佛没有尽头，这一端，是漫天飞扬的尘埃，那一端，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清尘一步踏出，已是数尺之外的通道上。 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通道尽头。 当他们身影消失时，通道消失，一切又恢复如常，那冲入云端的煞气仿佛一瞬间被风吹散。 苍穹之上，又是白云浮游，朝霞漫漫。 不多时，以钟家家主钟未名为首的数十人，或从半空里御剑落下，或撕碎空间出现在废墟之中。 其中一人惊道：“有人进去了？！” 众人皆惊！ 钟家祖师墓，哪怕是钟家人，花了几百年的时间也不过堪堪进得第一层，在其中得到的宝贝便足以令钟家在修炼界屹立多年，若是进了墓中最底的一层…… 钟未名虽不过而立之年，眉目之间却满是戾气，当即道：“无论此人是何方神圣，不得让他离开我钟家！” 第九十三章 千年不见，别来无恙 沉封的石门缓缓打开，些许尘埃落在清尘身上，他似乎并未察觉，微微失神。 待到面前石门彻底打开，露出一方墓室，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墓室中那副厚重而古朴的白玉灵石床上。 这种白玉灵石名为聚灵石，寻常一块拳头大小的聚灵石便已相当贵重，这种玉石可聚灵气，普通人若常年佩戴，有养生延年之效。于修炼者来说，却有令修炼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这种东西极为难得，连几大家族中也甚少有人佩戴。 若是这一块聚灵石放在外面，各大势力想必打破头抢夺。 只是门外二人，此时的注意力只在灵石床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不过双十年纪，一袭青衣，三千青丝散在白色石床上，如墨般漆黑而有光泽。 精致的五官虽算不上绝顶美人，却独有一抹风情凝在眉眼之间。 只是若仔细看去，女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处处是针线缝合过的痕迹。 不弃跟着清尘走进墓室，不禁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仿佛害怕惊扰了石床上沉眠的人。 长明灯微微摇曳，从不弃的角度看去，女子嘴角扬起惯常的弧度，仿佛在笑。 他不禁想起当初那一人一剑纵横青龙大陆的少女，那时的她，是何等的恣意张扬！ 只是这样的人，最终也不过落得个尸骨分离的下场。 最终只能被人一针一线的缝起那破败不堪的身体，用一颗镇魂珠，保存了早已无用的肉身千年。 不弃听到清尘道：“镇魂珠在她口中，不弃，你替我取来。” 他转头望去，清尘望着石床上的人，神色间看不出半丝情绪。 不知是不愿，不敢，还是不忍心上前……亲手毁去那人。 不弃想起，他曾一针一针，将那满是鲜血的人缝合起来时的神情，亦是如此漠然。 漠然的，有些无情。 不弃正要上前，清尘却伸手挡下他，缓步拾阶而上。 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而稳重，不过五层台阶，他却像迈过了一条时间长河，站在石床前时，清尘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心口蓦地一阵刺痛，疼的他几想捂住胸口，然而抬手，他却是伸向了她的脸，手指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这张脸上，依稀还能看出一些缝合过的痕迹，他找来最好的鬼匠，也无法将这张脸修饰的和生前一样。 他的手指触到那冰冷的脸，便狠狠一颤！ 冰天雪地中，她曾笑裔如花：“从此往后，你的名字，便叫……清尘。” “这是为师给你缝的小衣裳，好看吗？喜欢吗？” “来，叫师父……” “小尘尘，别板着一张脸嘛，来，给为师笑一个，笑得灿烂点！” ……“主人？！” 从未失态的不弃震惊的声音惊醒了清尘，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掌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熟悉的声音在清尘耳边炸响：“千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清尘。” …… 凤萧猛地睁开眼！ 四周一片昏暗，安静的刑室里，只有壁上烛火噼啪燃烧之声。 凤萧失神的望着虚无处，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她梦见了……一个墓室。 墓室里，另一个她握着剑，狠狠捅入清尘胸口！ 第九十四章 真正的目的 鲜艳的血，在清尘胸前开出一朵诡异的花，然后那个‘她’被清尘一掌拍成了齑粉！ 就在那一刻，她成了那个‘她’，承受了清尘那毫不留情的一掌！ 疼痛……陡然在灵魂里扩散开来！ 凤萧脸色几变之后，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浑身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有清尘拿着鬼匠的缝尸线，一针针将她断臂残肢缝合起来的画面，有他抱着她屹立于尸山尸海之中，一柄乾坤剑，引天雷落地，怒杀数千人的画面…… 似真似幻，似远似近…… “师父，我寻到了一个好去处，待你醒来，我便带你隐居山林，再也不理会红尘俗事……” “师父，我找不到你的魂魄……” “师父……” 清尘的声音闯入她的识海，那些如梦似幻般的影象像极了无数把尖刀，在她脑中肆意捅插，搅得她痛苦难当。 她闷哼一声，捂住脑袋蜷缩在地，待那股疼痛过去，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急切的轻唤：“萧姐姐……” 随即面前出现一道血影，少年无咎冲过来，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到得面前时，凤萧才看清他此时浑身的血，身上多处是被鞭打过的痕迹。 显然是施了刑。 凤萧眼角跳了跳：“无咎？你真的被抓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过会儿我再和你解释，你只要知道我没有伤害老夫人，是墨三叔与恶灵勾结，我才不慎被抓。” “你怎么知道？” “恶灵起初与要与我合作，我没答应，这些都是它们说的。它们不仅想得到清尘的力量，更想从你这里得到通天神境的秘密，同时控制你和清尘，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通天神境’四个字，在凤萧心中掀起惊滔骇浪！ 古有记载，数万年以前的上古时期，青龙大陆由天神执掌，后天神尽皆陨落，只留下只字片语，记载着昔日天神活动过的痕迹，却也给后世留下了许多或恢宏或美丽的传说。 而这些传说里，便包括可能天境的通天神境。不知从何时开始，修炼界传开始有流言传开，说通天神藏中，有着上古天神留下来的长生不死的秘密与天神传承，若能进入通天神境者，便能主宰整片大陆！ 修炼者，有谁不想羽化登仙？又有谁，不想成为翻云覆雨的大能？谁又不想不老不死与天同齐？ 凤萧一直认为，那所谓的通天神境，所谓的神藏，不过是上古先人的美好幻想，就像那些或悲情或壮丽的神话故事一样，全是前人杜撰出来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没想到，不管是千年前，抑或是千年后，这种东西竟都有人信。 不知从何时起，凤萧师尊进入过通天神藏，获得过天神宝藏的传言流传开来，只可惜，流言刚出来没多久，她就死翘翘了，根本没有机会让了流言扩散。 再听少年提及，凤萧真想笑他一笑，但是此情此境，她实在是不大能笑得出来。 所以其实……她也算不得无故遭池鱼之殃，而是从一开始，对方的目的中就有她一份？ 第九十五章 一个都别想逃 “先别说这些了，快走，我们要快点逃出去，他们打算以你作饵，布下杀阵对付清尘，必须尽快逃出墨家！”无咎一把拽起她的手，竟视刑室中的结界为无物，带着她轻易便出了刑室。 迎面撞上两个守卫，少年低吼一声，偌大的幻身如旋风般冲过去，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两人，瞬间被吸干了精血，不知哪里灭的邪风拂过，两人的尸体接时化为一地骨灰。 凤萧看着突然变强的少年，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你……你杀了多少人？” 无咎不敢看她，拉着她往外跑，只道：“萧姐姐，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是你教我的，不杀他们，我们就会死！” 凤萧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上一世她以一个异世者的身份闯入这青龙大陆，早便知道，这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个以强为尊的地方。 可惜，执法堂是什么地方？ 守备森严，阵法无数。 两人最终没能逃掉，翻墙而过时，无咎被结界所伤，自墙头跌下来，当即被一名执事贯穿了胸口！ 凤萧扑过去将剑拔出来，执剑与另一名冲上来的执事胶着在一处，可毕竟身受重伤，体内灵力不济，很快便落于下风，眼看着对方剑尖到了眉前，她甚至已经感觉到皮肤被划破的刺痛感时，巨大的血修幻身拔地而地，大掌挥过来，将那名执事拍飞出去！ 随即幻身将凤萧一把抓起，另一手拎着无咎，蛮横的朝结界撞去！ 嘭！ 巨大的碰撞声传来，无咎的幻身竟将结界撞出一道口子，然而无咎也没好外，几乎一出执法堂结界，幻身便迅速萎靡下去，少年双腿一软伏倒在地！ 而追杀的脚步声，已然逼近！ “萧姐姐快走！”无咎几次欲起身，却未能如愿，只得伸手去推凤萧，“快逃，不要管我！” “哼！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数十个执事瞬间将两人围住，个个修为了得，摆下密不透风的剑阵，饶是凤萧插翅也难逃！ 墨三叔与一名浑身上下藏在斗蓬里的人出现在数步之外，冷冷地望着这边。 …… 凤萧被‘请’回了刑室。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单间，而是去了无咎那间满是鲜血的刑室。 墨三叔身边那斗蓬人轻而易举便废了无咎的四肢，少年四肢扭曲的伏在地上，喘息声如破风箱呼呼的响，只剩下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做为一个逃跑未遂的人质，凤萧的待遇当然没有刚才好。 上来便铁链加身，婴儿胳膊粗的链子，说贯穿她的肩就贯穿她的肩，没客气便算了，连声招呼也不打，凤萧忍了半天，没忍住尖叫了一声，骂了一句：“我太阳你个仙人板板！” 墨三叔打了个手势，除了那古里古怪的斗蓬人，其余不相干的人全退了出去。 刑室里，便只剩下三个活人一个半晌才喘一下气儿的。 凤萧实在是……恨透了这副废材身体。 窝囊……真窝囊！ 铁链穿过她的肩胛骨，她一动不能动，一动便疼，一疼她便想死。 第九十六章 不会来的 那厢墨三叔提脚踩在无咎背上，凤萧就见少年身上伤口鲜血直往外喷，忙道：“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啊！” “好，不动粗。”斗蓬人的声音嘶哑难声，像捂着嘴说出来的般，想来是怕他猜到他真面目，用术法变了声，“沦为他人阶下囚，凤萧师尊仍能这般泰然自若，着实令在下佩服。” 自打墨三叔说她是孤魂野鬼后，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也不是秘密了。 毕竟，她为清尘养魂时，那恶灵与清尘共存一身不说，还能随意进入清尘识海，想必清尘梦境中那些过往之事，恶灵也窥视了一二。 凤萧疼的扭曲，面上却笑，一笑更扭曲：“客气客气，不知阁下又是千年前哪位道友？” “在下一介无名之辈，哪能与凤萧师尊并肩称友。”斗蓬人笑了笑，声音听着格外阴森，“寒暄过了，那么接下来，咱们不妨来说说，通天神境的事？” 凤萧还没说话，墨三叔的脚移到无咎后颈处，“别耍花样，否则这人可就没命了。” 这踏马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凤萧咝咝的吸了几口冷气，呵笑：“为了除掉清尘，连恶灵都敢合作，墨三叔，真是了不起啊。” “岂止如此。”墨三叔尚未出声，斗蓬人便接过了话头，用那难听的声音说出温柔之极的话，更令人毛骨悚然，“我们还准备了更有趣的东西等着清尘，你方才在梦中不是已经全都看见了么？” 凤萧神情一僵。 对方又道：“以你看，清尘祖师在被‘你’重伤之后，还能撑多久？” 凤萧不禁发笑，笑起来扯动肩胛处的伤，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言语间却满是嘲讽：“不过是捅了他一剑，若是他那般轻易死去，他就不是清尘了。” “若是再被钟家围攻呢？” 凤萧强行咽下一口血，又听对方道：“即便他能杀出钟家重围，若是再有数百人在半途中截杀呢？” “……”凤萧有点笑不出来了。 “不过我相信清尘能顽强的撑下来，并且回到墨家。”对方低笑，“以你之见，若是我们以你作铒，引他入瓮，以杀阵困之，控制他的可能有几分？” 凤萧笑不出来了，良久，她道：“用我作诱饵没用，他不会来的。” 清尘不会来的……肯定不会来。 若他知道墨家有陷阱，定然不会自投罗网，不会的…… 她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清尘不会管她，但是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墨三叔得意的神情，她的心缓缓沉到了谷底。 清尘那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不会这么蠢的吧…… 对方道：“当然，若是你愿意将通天神境的秘密告诉我，我便对清尘留情几分，如若不然，不仅是清尘，你和这血修，恐怕都要吃些苦头了。” 话音一落，缚灵阵的索链陡然动了起来，一瞬间凤萧魂魄一荡，险些身魂分离，整个人如在刀山火海里翻腾，她忍了又忍，哇地一口血喷出来，脸已是惨青色。 鲜血浸透衣裳，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砸出一朵朵艳红的血花。 第九十七章 不喜欢被人威胁 “等等等等……”凤萧气若游丝的叫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墨三叔与斗蓬人对望一眼，遂放开了无咎。 凤萧的唇动了动，声音极小。 斗蓬人不禁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凤萧又咳了几声，鲜血顺着下巴淌下来，她脱力般垂下头，只见那失去了血色的唇翕动着，不知说了什么。 “这、这……”墨三叔看向斗蓬人，急急想上前，被斗蓬人拦下，他看了看斗蓬人，又看了看凤萧，后退一步站定。 斗蓬人上前，来到凤萧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你说什么？” 凤萧张了张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斗蓬人不得不凑到她面前，仔细倾听，就听她说：“我这个人啊，不喜欢被人威胁……” 斗蓬人意识到不妙，骇然欲退，下一刻便感到掌风在头顶拂起，他堪堪避开这一掌，却又被一掌拍飞出去！ 墨三叔眼睁睁看着凤萧突然间魂魄分离，那缚灵阵竟没能奈何得了她，她的魂魄如有实质般掠过来，瞬间到了墨三叔面前，近距离冲着他咧嘴一笑，翻手一握，抓着一把灵气刃便刺向他心口！ 墨三叔仓促间拔剑抵挡，铿地一声，两相对撞，墨三叔不禁后退几步，待稳住身形，面前已无凤萧身影，连地上无咎也不见了。 他不由得看向还在刑室里的凤萧的身体，面露惊色：“身魂分离……这是什么功法？” “不是什么功法，”斗蓬人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再开口，那声音已不再嘶哑，有几分清朗：“传说中的魂修。” 遂冷笑：“这对师徒，可真是宝。” …… 凤萧没有把握能安然逃出执法堂。 一是她当初魂修只是一时兴起，魂力不及清尘，能重伤斗蓬人，胜在出其不意，所以她一击便逃，不敢与之纠缠。 二是她成了凤家九小姐，那身体便是她的身体，她此番强行身魂分离，以现在的这点修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如果修为强盛点的魂修，可弃身修魂，身体反而会是负担，但她不行，身魂相离太久，她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身体里，最终魂飞魄散。 只是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绝不能让清尘出事！ 从前不能，现在也不能！ 她带着无咎无头苍蝇般东躲西藏避开各巡逻守卫执事，经过一条三岔通道时，远远感应到有执事朝这边过来，转身想遁，不料与一个匆匆朝这边跑的人撞上，她抬手便挥过去，待看清是墨昭，匆忙间收手，一把将人拉住躲到旁边的花盆后：“你没事吧？” 墨昭原本看见一个陌生女人背着无咎，险些被对方一掌拍死，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这陌生女人用自家大嫂的声音说着话，吓了一跳，不确定的打量着眼前这人：“你是……大嫂？” 墨三叔说他大嫂是个孤魂野鬼，这会儿看她，确实是魂魄化实体，身上穿的也是他大嫂的衣服。 墨昭毕竟是根正苗红的一枚正道修士，见了凤萧这‘孤魂野鬼’，第一反应便是拔剑，到底是忍住了，但却是一脸不自然，不知道是该不该‘诛邪’，不住的瞅向凤萧的脸。 第九十八章 就这么决定了 凤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待巡逻的执事离开后，问：“看什么？” “你……”墨昭移开视线，“原来你长这样啊，比、比你那副样子好看。” 就这长相来说，配上他哥勉强过得去。 凤萧捡了条没人的道路走，闻言懒懒回了句：“我已经有你哥了。” “哦，我知道啊。”墨昭省过味来，涨红着脸叫道：“你、你……你为何总是这么不正经！” “小点声儿。”凤萧回头笑望了他一眼，见少年脸上的不自在淡去，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三人出了刑室，由墨昭带路，破开了后门结界，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执法堂，被凤萧背在背上的无咎醒了过来：“萧姐姐……” 凤萧匆忙将人放下，无咎看到身侧墨昭，顿时警惕起来。 凤萧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们出来多亏了阿昭，他没恶意，放心。” 无咎不喜欢墨昭，墨昭也极不喜欢无咎，这个阴郁的少年总让他感沉不舒服，尤其是那双盯着他大嫂的双眼，像守财奴盯着金子似的，看着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墨昭不愿同他说话，对凤萧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得赶紧离开。” 无咎道：“不用你多事！” “那你去死，别拖累我嫂嫂。”墨昭对不喜欢的人从不客气，纨绔之气尽显，“要不是你，我大嫂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吗？” 无咎素来没什么口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句不对付就要动手，被凤萧挡下。 她挡在两人之间，望向墨昭：“不说这个，墨三叔这会儿恐怕已经封锁了墨家，咱们三人目标太大，无咎又重伤，恐怕出不去。这样，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让墨昭想长安城哪个酒楼的酒菜好吃，哪个青楼花魁最是绝色，他想都不需想，张口就来，可让他想藏身之地，实在有些难为他。 无咎道：“墨家祖陵。” 说完发现两人都望着他，他呐呐道：“我先前……就是藏在那儿。” 墨昭脸色难看，却不得不同意他的话：“那儿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三叔再怎么蛮横霸道，也不敢带人去祖陵里大肆搜寻惊扰先人。我们只要等到大哥回来……” “哼。”听他提到清尘，无咎不屑冷哼。 墨昭的脸色顿时变了，凤萧见两人又要吵，忙问：“祖陵当真安全？” “肯定安全。” “那好，你带着无咎过去，我……”凤萧还没说完，墨昭就跳了起来，“不行！非墨家族人不得进入祖陵，再说了，我才不要管这个血修的死活！” 凤萧没理会，接着自己刚才未尽的话说了下去：“我去救你大哥。” 一听她提到清尘，墨昭紧张道：“我大哥怎么了？” 几人一边往祖墓方向移动，凤萧一边将墨三叔等人对付清尘的计划说给墨昭听，少年听完果断道：“你不能去冒险，还是我去吧，墨家不全都和三叔狼狈为奸，我带着人去接大哥！” 凤萧不急不徐半是哄半是骗的道：“我有缩地千里成寸之术，亦可隐藏身形不被你三叔发现，你有我安全有我快？且不说你召集人马若是惊动了墨三叔，你自保都不行，还想去接应你大哥？” 墨昭还要辩驳，凤萧不容拒绝一挥手：“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第九十九章 我得管他 然而搞定了墨昭，无咎又出幺蛾子：“万万不可！萧姐姐，咱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清尘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他本来就该死，管他作甚！” 墨昭炸了：“你说谁该死！？” 无咎压着怒火不与他争论，只望着凤萧，双眼殷切期待。 凤萧道：“我得管他。” 她想起那些陌生的情景，想起清尘一针一针缝合着她身体的画面，想起那些清尘抱着她尸身被追杀的梦境，想起他饱含悲伤一声一声唤着‘师父’的声音…… 更想知道，堂堂清尘祖师，为何会入魔？ 她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她想起清尘偶尔望着时那沉重的目光，她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一直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如果清尘明知有陷阱还要来，如果他真的会来…… 凤萧忽然不敢深想下去，她只希望，清尘不要管她，那么，她心里或许…… 或许会舒服一些吧。 理应如此不是吗？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师父，他是一个不肖徒弟，生死攸关大难临头之时，各自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墨昭与无咎见她久不言语，脸色阴沉而扭曲，都不敢打扰她。 墨家祖墓就是一座高山，整座山上埋葬着历代墨家族人，放眼望去，白梭梭的一片墓碑，盖过了那苍翠的松柏。 三人一行悄无声息潜进祖陵，山下有一守墓老翁，在牌坊旁拿着扫帚扫着地，似乎与世无关，安静的扫着自己的地，哪怕三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连眼都未抬一下。 凤萧不由多看了老翁一眼，隐约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处见过，正想多看几眼，忽然一阵心惊肉跳，她忙一把拉住墨昭！ 墨昭不明所以：“怎么了？” 有风袭来，卷起地上枯叶，打着旋儿朝远处飞去，四下寂静非常，惟有风声呼啸，穿林而过，如泣如诉。 凤萧压下心底那一丝不安：“没事。” 又说：“你们进去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找到你大哥，就回来找你们。记住，不要乱跑！” 她尤其多叮嘱了无咎一番，墨昭身为墨家人，只要不太出格，不会被怎么样，但是无咎就不同了，血修的身份，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不理会两个少年的反对，她转身欲离去，忽然半空里忽然阴云密布，明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凤萧闻到了……恶灵的气味。 狂风，倏起！ 嗒、嗒、嗒…… 一滴滴豆大的雨毫无征兆的落下，先最几滴落在黄土地上，顷刻间已经大雨倾盆！ 凤萧三人身上涌起淡淡的一层结界莹光，将暴雨隔绝在外。 那扫地老公早不知何踪，兴许是见天色不对躲雨去了，也可能是被突然出现的恶灵吓得躲了起来…… 四周恶灵越来越多，暗黑的天色下，恶灵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它们送到了凤萧三人面前。 墨昭召出配剑，却见凤萧缓缓展开手掌，一把三尺长的灵气剑伴随着缭绕的灵气在她手中成形，无咎的幻身陡然出现，而后大吼一声，仿佛进击的号角，就是这一刻，恶灵冲了过来！ 第一百章 她在何处 溅起的鲜血染红长空！ 暴雨骤至，洗刷着被鲜血浸染的地面。 鲜血同雨水交融，汇聚成一条条血色溪流，铺开在祖师墓外的废墟之上。 重伤的钟未名浑身湿透，透过雨幕惊骇的望着那一袭青影，在损失了三十余族人之后，他深刻的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他无力的伏在地上，断裂的配剑落在一旁，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周身煞气缭绕，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青年。 青年仿佛凌空而行，任由雨水打落在身上，湿透了衣发。 这一刻，钟未名仿佛看到了青年身后，有一道高大清隽的身影，手握长剑，衣发张扬的浮动着。 威压如山岳压顶，饶是修为深厚如钟未名，亦是被这威压所震，胸中一荡，鲜血喷溅而出！ 就在钟未名以为他会和钟家其它人一样，死在这不知打哪儿来的青年手下时，只见对方突然静止不动了。 少顷，方才微微抬起头，望向某个方向，而后身形一闪，竟是凭空消失不见！ 良久，钟未名提着的那口气落下，再看四周或残或死的钟家人，他缓缓握紧拳头，眼中恨意如惊滔骇浪，终是再度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不弃从未见过清尘如此可怕的模样…… 不，还是见过的。 千年前，凤萧师尊死后，有一群所谓的正道修士妄图招回凤萧魂魄，将其镇压弑神崖永世不得超生时，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清尘失控暴走。 而这一次，在那墓室里，他被那个‘凤萧’一剑穿胸，而后一掌将其拍成齑粉后，他便像变了一个人。 而后他欲离去，却不料钟家在外埋伏，清尘本就受伤，更是被钟家所伤，再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浑身鲜血，宛如杀神！ …… 墨四叔在决定同意墨三叔对付清尘后，便一直心神不宁。 于是他便悄悄去找大长老，然而大长老等一众被墨三叔关起来的人却不知所踪。 墨四叔听闻墨昭亦被墨三叔关押在执法堂，大为吃惊，当赶到执法堂时，却得知凤萧与血修，还有墨昭均已逃走。 殿外暴雨如瓢泼，淹没了一切声音。 执法堂里，安静的近乎诡异，处处是恶灵的气息。 他隐约感觉到不妙，逮住一名执事：“你们副堂主呢？” 那名执事尚未回答，忽然间惊雷落地，整座大殿都仿佛震了几震，一投狂暴的力量陡然冲入殿内，那名执事吐血飞出去，墨四叔也没有好过！ 他如遭重击般蹬蹬后退几步，忽闻浓郁的血腥气，尚未回神，脖子便被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掐住！ 他骇然抬眸，便望见满覆鲜血的清尘，用一双冷幽幽的眸子盯着自己，问：“她在何处？” …… 凤萧一剑将一只恶灵劈成两半，身形一晃，陡然朝前栽去！ 她急忙以剑拄地，支撑起身体。 她周身结界早已消失，身上不见伤痕，但是魂体已逐渐黯淡，连手中的灵气剑也变得若有若无。 豆大的雨滴落下，毫无阻碍的穿透她的剑，她的手，她的身体…… 她与无咎一前一后护着奄掩一息的墨昭，原本风采熠熠的少年，此时如即将燃烬的烛，撑着一口气，无力的躺在泥泞里。 华衣染泥，没了平日矜傲。 第一百零一章 逃啊 无数恶灵前扑后继的冲上来，团团将无咎的幻身围困住，不多时，他脸色惨变，一只恶灵自后偷袭，一爪子穿透了他的腹部，几乎开膛破肚！ 凤萧回剑一刺，恶灵在她剑下化作黑烟消失无踪，她伸手想去扶住无咎，却是力有不逮，脚步踉跄了一下，手中灵气剑荡然无存，连她身影亦仿佛薄弱透明了些，缓缓倒向地面。 零碎的雨滴砸落在她周身，溅起一层淡淡水雾，几乎要将她的身影湮灭其中。 恶灵一拥而上！ 无咎愤怒大吼一声，双臂一展伏在她身上，凤萧双眼凄凉，这次，怕是真要栽在这里了。 她推开无咎，翻掌一挥，一道结界便将他和墨昭裹住，望着近到眼前的恶灵，她露出恶劣的笑：“来啊，本尊弄死你们！” 正是雨势磅礴之时，四周一片朦胧。 她双手捻诀，眼中戾气横生，那本来薄弱之极的魂体，陡然绽放出乳色光华，在这昏暗雨幕之中，刺目非常！ 无咎看她是同归于尽的态势，激动悲呼：“不要！” 所有接近凤萧的恶灵仿佛风吹细尘，霎那化做黑烟溃散，凤萧衣摆袖角已渐渐风化，她却仿若不知，双手抵在胸口，嘴唇翕动着，周身光华愈发耀目，几乎点亮了这一方暗黑的天地。 凤萧冲无咎大吼：“带着墨昭，走！” 无咎被她狰狞的神情所慑，哪知却在此时，一把长剑乘风而来，插入她胸口！ 噗哧一声，天地静默…… 所有的声音暂离凤萧远去，在无咎悲怆的痛呼声中，她手诀一散，浑身那股看似柔和却极为霸道的魂力顿失！ 长剑穿透了她的魂体，在她胸口留下一大片空白，透过那处伤口，甚至可以瞧见她身后黄土地，以及砸落在土地上溅起的水雾…… 四野重新暗淡下来，她眼中光彩渐失，缓缓倒向地面…… 天地一阵旋转，她猛地跌入泥泞中！ 魂体已近透明，落入泥水中时轻若落叶，却是毫无声息。 所有的声音渐渐远去，她似乎听见无咎在哭嚎，听见了雨落在地的声音，而后，所有喧嚣变得遥远，她的耳中脑中，都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漫漫苍穹之中，雨幕似帘，她微睁着眼，看着雨滴成串成串的落下来，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此时此刻，她的心是宁静的，安详的。 也许，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怕死。 死了也没什么，活了三世，虽下场不怎么好，好在活着的时候都挺自在。死了，也不必成为他人负担，她凤萧，从来不受人威胁，亦不受累于他人。 她看到无咎冲上前来，却被方才偷袭她的黑衣人一剑挑飞，她看到墨昭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以身挡剑…… 少年的身体痉挛起来，鲜血顺着剑尖淌落在她脸上，凤萧缓慢的眨了眨眼，看见少年艰难回头，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可她却看明白了他说的什么。 他说， “大嫂，逃啊……” “冥顽不灵！”那名曾扮过小厮的黑衣人愤愤拔出长剑，少年身体剧裂一颤，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狠狠跌进泥土里！ 鲜血混着泥水，一片狼藉。 第一百零二章 死也不放手 那人五指成爪朝她探来，她几乎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让人作呕的恶灵的气息，然而下一刻，那只手在她眼前炸裂开来，他惨叫一声，随即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抛向了高空！ 再落下来时，已是一地碎裂骨血！ 天地皆静！ 惟闻一道脚步声，一步一步，压过那滂沱雨声，一下一下，宛若沉重的鼓点般落在凤萧心头。 朦胧的雨幕中，一道靛青身影踏雨而来，那把熟悉的乾坤剑拖曳在地，衣袍咧咧作响。 看到青年，一股酸涩的热气自胸口涌出，汹涌的冲向鼻眼，明明她是魂体，却眼眶忽然发酸，热气顶在喉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笨蛋，来干什么啊…… 半空里，风云涌动，仿佛一张大网罩住这一方天地，然而青年宛若未见，目光只盯着泥泞中虚弱的近乎透明的人，见她还活着，不觉松了口气。 随即看到她胸口那可怖的伤口，想到执法堂里那副鲜血淋淋的躯体，他墨眸中血光湛湛，暴戾之气顿时盈满胸膛！ 四周煞气暴动，恶灵被生生撕碎，青年仿佛一尊杀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很久以前，凤萧记得清尘第一次大开杀戒时，亦是这样的暴雨天，他一人一剑，一步一杀，诛尽妖魔鬼怪数百余，一战成名。 天色陡然暗下来，天空里如同泼墨一般漆黑，狂风陡然凌利了起来，如同刀锋般割在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空中三百余黑衣人凌空而立，仿佛突然出来的鬼魅，各立一处，摆成了一方杀阵！ 恶灵摧枯拉朽般尽灭于他的剑下，他来到她面前，将长剑插入地面，单膝跪地，一语不发将她扶起，周身浮起一层淡黑结界，隔绝了密集雨滴与肆卷的狂风。 对出现四周的黑衣人仿若无不知，眼中只倒映着她一人模样。 他紧紧地搂着她，力道极大，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凤萧无力的任他抱着，感觉到他浑身轻颤，不禁叹了口气。 作孽哦…… 斗蓬人和墨三叔出现在半空里，斗蓬人的声音含笑，像是心情极好：“凤萧师尊，我可是说话，有你在，他一定会来的。毕竟，他可是恋慕你多年，怎会舍得让你死去？” 凤萧心情很是复杂，总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一些从来没想过，不可能想过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生了。 清尘松开她，那双望着她时的眼神灼热的有些烫人，这样的眼神…… 她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样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清尘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 这踏马真是太尴尬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说的……” “都是事实。”清尘接下她的话，指腹抚过她脸上的血迹，淡淡道：“千年来，我未有一日不想着师父，如今终于得到你，我岂会放手。” 他一字一字道：“死也不会放手。” 凤萧心头大震，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不敢去看清尘的脸，索性装晕，心头却是百转千回，这感觉比让她死还难受。 她得消化消化…… 却听清尘道：“我知道你厌恶我，无妨，便是遭你永世厌弃，我也不后悔自己所为。” 第一百零三章 天罗地网 凤萧下意识想辩驳，她没有厌弃他啊，只是突然被表白，还是自己徒弟，她受到了点惊吓。却忽然一股陌生力量涌入身体，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着变化，顾不上装晕，睁开眼便见清尘忽然变得高大了许多……不，不是他变得高大了，是自己缩小了！ 清尘面无表情的，眼底血气翻滚！ 凤萧被他身上煞气所惊：“清尘！你干什么？！” 清尘望向半空里胜券在握的斗蓬人和墨三叔等人，墨色眸子几乎被血气染成了红色，令凤萧陡然一阵毛骨悚然：“杀人。” 他像捧娃娃似的单手将她托在手心，起身拔剑，转身的刹那，飓风乍起！ 轰隆—— 惨白的闪电劈开昏暗的苍穹，惊雷炸响在耳边，他青衣飘然，神情冷淡，不见当年仙风道骨，只有煞气裂天，宛如煞神！ 斗蓬人未料清尘忽然发难，翻掌往下一压，喝道：“结阵！” 一瞬间天地变色！ 凤萧被清尘护在怀里，无论周身电闪雷鸣剑芒刀光肆虐，那只托着她魂体的手始终温柔。 他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那斗蓬人引以为傲的杀阵，不到片刻便隐有被破之兆。 凤萧正紧张，忽觉一股召唤之力擭住了自己，随即便见阵外墨三叔拎着自己的躯体，正在行召魂之术！ “清……”她张口欲唤清尘，眼前陡然一黑，再睁开眼时，魂魄已回到躯体里，尚未回神，便被墨三叔擒在掌中。 他五指成爪按在她天灵盖上，冲着清尘狞笑：“不想她魂飞魄散就给我住手！” 那边清尘动作一顿，霎时万剑齐至，将他困于剑阵之中。 他遥望墨三叔，冷冷道：“放开她。” “我偏不放，你待如何？”墨三叔冷笑一声，眉目间满是轻狂，手下微灌灵力，凤萧身子顿时哪风中落叶抖个不停，被拘在墨三叔手中的魂魄本就重伤，此时不堪重击，隐有离散之象。 那边清尘不过微一走神，便被一把巨剑穿透身体，巨剑带着巨大冲力拖住他的身体，在地上拖拽出一道沟壑，最后清尘的身体被狠狠钉在一棵巨树上！ 翁的一声，以他为中心，地面上突然涌出数道阵纹，四面八方四散开来，整个墨家祖陵，霎时金光大作！ 竟是整座祖陵，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乃上古缚魔之术，任你通天大能，一旦被困住，遁地飞天皆无术，便是只死无生，逃无可逃！ 看着被钉在巨树上，在剑阵中无处可逃的清尘，斗蓬人哈哈大笑，甚至都不顾及自己的声音会暴露身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动不动的清尘：“清尘祖师又如何，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任意揉捏？清尘，我劝你识相一些，莫要负隅顽抗，如若不然，便叫你心心念念的心肝儿魂飞魄散。” 凤萧死死盯着清尘，看那满身鲜血，只觉心脏仿佛被人握住，窒息般疼痛。 她急切的想要冲破墨三叔的桎梏，魂魄却如针扎刀削般剧疼，她却浑不在意，顿时七窍流血，甚是可怕！ 第一百零四章 我踏马都快死了 墨三叔险些镇不住她，怒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耍什么手段么，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他掌下使力，凤萧顿时感到一阵灵魂被强行挤压的痛楚，不禁惨叫出声，七窍中血流更多，连视线亦被鲜血染红…… 模糊有视线中，她望向满身狼狈的清尘，张了张嘴，气若游丝的唤了声：“清尘……” 印象中的清尘，从小到大，从未这样狼狈过。 他总是一身青衣，一把乾坤剑，如悬崖松柏，挺拔不屈。 他的青衣素来一尘不染，仿佛不入红尘的神衹，淡漠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也许她自异世穿越而来，就是为了在那个冰天雪地遇上一个清尘，成就一个风华绝代青史留名的祖师爷。 她怨她，恨他，惧他，躲他……内心深处，却是以他为傲的。 他可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以欺师灭祖漠视生灵，却独独不能……这般狼狈。 “清尘！！”她陡然大喝，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来，鲜血浸伤了嗓子，她嘶哑的声音在雨幕里传开：“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你不是说要生生世世陪我一起吗？！我踏马都快死了你还在装死！快给我振作起来啊……我踏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被这群孙子弄死的…！” “闭嘴！”墨三叔不耐烦的低喝一声，那厢斗蓬人笑道：“哎呀呀，好像他真的不行了呢。看来清尘祖师也不过尔尔罢了。” 清尘耷拉着头，仿佛死了一般毫无声息。 凤萧呕出一大口血，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盯着青年，哽咽道：“小王八蛋……” 大雨缓缓停歇下来，积水啪嗒嗒打在叶子上，又从叶子上滚落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水坑，溅起一蓬蓬水花。 鲜血顺着清尘的手指，袖角，袍摆，不断滴落，众人惊骇的发现，他鲜血滴落之处，草森皆凋，黄土亦被腐蚀！ 一缕缕黑色煞气在血中流转，他仍一动未动，微微垂首，如风中一抹纸人，衣发飘然，却无仙风，只有森然鬼气！ 地面忽然如波浪般起伏了起来，众人惊骇，噗地一声，不远处的墓地里，一只骨爪陡然冲破地面，随即数只手如同雨后春笋，接连冲出地面…… 远方，传来一声声鬼啸！ 刹那间，鬼影如乌云一般，盖住了天光，如泼墨般笼罩下来！ 便是这时，静止般的清尘……动了。 只见他缓缓抬手，握住他巨剑，一寸一寸拔出来。 巨剑在他手中碎成粉末，他缓缓抬首，通红而邪气的眸自湿润的发间露出来，无视身周剑阵，抬眸望向墨三叔：“伤她者，死。” 那声如洪浪，排山倒海袭卷而来，墨三叔浑身大震，即便隔着数米之距，他仍被清尘那双血眸震慑，骇然之余下意识将灵力灌入掌中，就要震碎凤萧魂魄，却只觉煞气拂面！ 下一刻，他浑身灵力便如遇寒冰，霎那冻结！ 第一百零五章 没死就好 他惊惧地发现自己身体竟丝毫不能动弹，而那厢清尘浑身是血，踏雨而来，身后，出现了一道丈余高的幻影，衣发翻卷，手中亦握着一把长剑，随着清尘每走一步，那幻影便清晰一分。 与此同时，半空里百鬼俯冲而来，地上从墓里爬出来的已是一副副枯骨的墨家先人咔嚓咔嚓朝众人冲来…… 阵外三百多黑衣人皆惊骇无比，双方踏云踩雾，在半空中相遇，一场鏖战，就此拉开，片刻后，这方地界已是一片混乱！ 鬼怪骨尸，冲散了在此的三百余人，杀阵已破，天罗地网，亦不再能束缚住那一袭青衣。 那青衣身后，清傲孤高的幻影，更衬得红眸乱发血染湿衣的清尘，愈发妖异邪魅！ 斗蓬人亦是慌乱，谁能想到，清尘有召鬼驱尸之能？！ 他费尽心思将其副到此种地步，本以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任人宰割，不想错估了对方实力，片刻的慌乱后，心里一横，嘶声喊道：“不要慌！他不过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然而那一袭青衣对他视之不见，他仿佛一尊神祇，不为雨动，不为风移。 距离清尘最近的墨三叔尤其能感其威仪，灭顶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失声叫道：“二哥救我！” ‘我’字声未落，他便发觉天地开始旋转了起来…… 随即意识到，不是天地在旋转，而是他的头在旋转，他看见了自己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看到那平齐而断的颈口血柱冲天，看到凤萧倒入清尘怀里，看清了清尘身后，那手执长剑的幻影…… 那影子有着清尘的样貌，青衣玄冠，墨发飞扬，眸眼如千年塞雪下的砾岩，冷硬森寒。 正是那位道门第一祖师的模样。 望着他时，仿佛看着一只低贱的蝼蚁。 嘭地一声，头颅坠地，如掉落的西瓜般裂开…… 这是墨三叔临死之前听到的惟一的声音。 凤萧被清尘搂在怀里，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她不觉松了口气，轻轻一笑，叹息般道：“啊……没死就好……” 这张艳绝的脸上总是挂着这样满不在意的笑，好似生死于她，不过轻风浮云。 看着她缓缓阖上含笑的双眼，清尘眼前一片血红，千年时光仿佛不过一瞬，死亡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他搂着她腰际的手缓缓收紧，仿佛怕惊扰了谁，轻轻唤道：“师父？” 凤萧从没听他用这样颤抖恐慌的声音说过话，虽然累极只想睡去，听到他呼唤，眼睛勉力撑开一条缝：“我……没事……” 她听到清尘松了一口气，连紧绷的身体也似放松了下来。 不禁好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不自量力冲上来，长剑竟是直逼清尘胸口而来，然而却未近他身，那剑身便寸寸断裂，下一刻，那偷袭之人惨叫一声，瞬间被几只扑上来的恶鬼撕成千万片！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时间，只见灵气鬼气冲撞，整个墨家祖陵前，已是一片狼藉！ 四周飞尸野鬼越来越多，溅起的鲜血仿佛夕阳的余晖落在地上，染红了眼前这一片黄土地。惨叫声或远或近的响起，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都变得艰难。 第一百零六章 凭什么认为 煞气如雾，自清尘脚底而起，旋风般向四面八方涌去，植被草木，生灵尽殁！ 那些惨叫声，全都是未及逃离，触到他煞气而死之人发出来的，恶灵走尸贪婪的吸食着这煞气，出手亦是愈发狠辣。 这已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更像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墨衣人不敌恶鬼走尸的勇猛，纷纷想要逃离。 然而天罗之网之下，谁也无法逃离。 斗蓬人见势不敌，早已经心生退意。 奈何念头才起，倏忽之间，去路被挡住，那一青衣此时宛如地狱阎罗，让人难撼其锋。更别说，斗蓬人已无战意，见着清尘那双血眸，只觉得浑身犹如冰冻，他本能的拔剑格挡！ 铿！！ 剑锋与煞气相撞，下一瞬他便手臂筋骨寸断，跌落泥尘之中的无咎与墨昭身旁！ 而那斗蓬终于掀落，露出了一张英俊却因疼痛而狰狞扭曲的面孔！ 露出了墨家二叔那张脸！ 清尘毫无半点意外：“果然是你。” 此话一出，墨二叔错愕了一瞬，随即狞笑：“你早知道是我？” 清尘未答，但却有人帮他回答了。 不知何时，原本应该被囚禁起来的大长老等人带着一众墨家人，出现在祖陵外，悉数将已死伤过半的黑衣人围了起来！ 大长老看着墨二叔，脸上满是失望：“老二，束手就擒吧。” 墨二叔一看到他们，再看清尘那张平寂无波的脸，顿时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原来你们早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看来近日种种，也是你为了诱我出来将我们一网打尽所设的局了？” 闻言，凤萧也是暗惊，不由看向清尘，后者目光如炬，眸虽血染，却如琉璃般通透坦然，专注的只看着她一人，仿佛对所有人所有事皆不在乎。 凤萧想说一句信他，却终是说不出口。 只是想不到，一切不过是两个局，墨二叔机关算尽，清尘将计就计，回头一想，她的担忧，未免可笑。 早该知道，他不是好欺负之人。 早该明白，他这等心性，岂会被动的被别人拿捏在手心？ 她心绪不稳，面上阴郁，看得清尘一阵心惊。 知道她有所误会，薄唇抿了抿，想要解释，那厢墨二叔抚掌大笑，有赞赏也有服气：“不错啊不错，真是不错，为了对付我们，你竟连自己在意的人都能利用，确是我小看了清尘祖师。只不过……” 墨二叔脸上划过一丝狠绝，陡然将身侧墨昭与无咎抓在手里，一面将无咎挡在身前，一手按在墨昭头顶，将其灵魂掌控在掌下。 狰狞一笑，冲着清尘道：“不想这两人死就给我滚开！” 大长老见半死不活的墨昭被钳制，稍有不慎，便会被墨二叔毁尸灭魂，紧张叫道：“不可！！” 清尘却神情未动，视线自凤萧脸上收回，望向强弩之末的墨二叔，无视周遭厮杀，薄冷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威胁到我？” 墨二叔尚未回神，遂只觉眼前一花，双手手腕一痛，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双手竟被齐腕断掉！ 第一百零七章 你听我说 而周身灵力阻滞，但见清尘袍袖一扫，地上一把剑猛地飞起来，狠狠扎入他胸口，如先前的清尘一般，被狠狠钉在树杆上！ 清尘单手拎住墨昭，将其扔给赶到近前的大长老，正要和凤萧解释前因后果，忽然一把漆黑长刀自身后扎入！ 凤萧正暗自生气，忽然耳边传来噗嗤一声重刀入肉的声响，随即一把黑色犀刀的刀尖沾着血出现在面前，距离她的脸不过一寸，却是稳稳地扎在清尘心脏正中！ 犀刀破煞诛灵，清尘身上的煞气陡然消失，眼中血色亦全部退去，变成了黑白分明的一双黯淡的眸。 没了他的操控，恶鬼四散，走尸伏地。 四周变得诡异的寂静…… 一滴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凤萧搁置在清尘胸前的手背上，灼热烫人。 她木然的转动着眼珠子，越过清尘的肩，看到了身后手握刀柄的少年无咎，以及他身后那魁梧巨大的，毫无虚弱之象的幻身！ 一瞬间她脑海里晃过无数画面，最终被少年此时那副阴邪而嘲讽的面容占据了视线。 “萧姐姐，你可真是和从前一样愚蠢呢。” “无！咎！” 从清尘将墨二叔击飞出去，到他被偷袭，不过眨眼之间，所有人未及回神，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凤萧五指一张，地上一把沾了血的长剑便出现在她手中，下一瞬她怒啸一声，闪电般掠向无咎，竟是一剑扎入少年胸口！ 无咎长吐一口血，眼中杀机遍布，拔出埋藏在清尘体内的犀刀，抬掌朝凤萧天灵盖拍去！ 众人未及反应，清尘已将凤萧勾进怀里，另一道灰扑扑的身影陡然冲入二人之间，抬掌迎向无咎！ 两股力量轰然相撞，气浪顿时将清尘与凤萧掀退数步，而无咎扬声一笑，毫不在意的拔出胸口长剑，幻身大掌一探，便将墨二叔纳在掌心，顷刻间疾风肆起，片刻已不见两人身影！ 众人这才发现，清尘与凤萧面前，立了一个灰衣老翁。 大长老等人见了这人，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族长？！” 此老翁不是旁人，正是数年人突然间消声匿迹不知所踪的当代墨族长，墨凌峰！ 墨凌峰无声颔首，回身看向清尘与凤萧。 清尘胸口鲜血不止，随着生命力的流失，他的脸色已呈现出一片死气。 他身形一晃，终是站立不稳，朝前倒去。倒地之前，他下意识护住怀里凤萧，不让自己压着她半分。 “清尘，清尘你怎么样……”凤萧慌乱的爬起来，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她却顾不上擦拭，本能的用双手按在他心脏处的伤口上，却愈发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的气息正在随着血液的流失，渐渐变弱。 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她，她徒劳无功的按住那伤口，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哽咽着冲大长老喊道：“快救他！！快来救他！！”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随即清尘淡淡地声音响起：“师父……” 凤萧死死按着伤口，鲜血却如泉涌，不断从指缝里透出来，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别说话……你别说话……没事的，不过是犀刀而已，你不会有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想笑却更像哭：“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清尘张了张唇，死死攥着她的手，艰涩的开口：“你听我说……” 第一百零八章 可要好好待我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凤萧凶神恶煞的瞪着他，眼泪却如断珠般坠落，她哽咽着狠狠道：“你要是敢死我就鞭尸！我就把你扔去喂狗！” 清尘：“……” “你还喜欢不喜欢我？！你说你是不喜欢我！” 清尘的脸色惨青，“……是……” “既然喜欢我你就别死！”凤萧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口不择言道：“只要你不死，我就喜欢你，我就好好待你，我还给你生孩子，你难道不想和我白头偕老吗？” “……想。” “那你就别死！别死听到没有的！”她几乎是嘶吼出来，浸了血的嗓子疼的如同火烧，她却浑不在意。 却只听清尘含笑应道：“好，我不死。” 又听他说：“你可要好好待我。” 凤萧：“……”哪里不对劲？ 掌下鲜血仍未止，她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入目，清尘的脸色依旧一片惨然，只是双眼明亮，哪里有半分将死之象？ “你……”她错愕的望着他，脸上遍布泪水，微张着唇，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清尘确实是笑了：“你先听我说，我防着无咎，岂会死在他手里？方才不过是借犀刀之力，除掉体内食魂虫，有些痛苦罢了。” 凤萧看向众人，发现所有人皆用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看着她。 再看清尘，问：“你刚才为何不说？” “我想说，是你一直打断我。”清尘如是道，“不曾想到，你这般在意我的生死。” 凤萧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模样，气血翻滚：“你故意让无咎捅的一刀？” 清尘道：“嗯，一则为了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二来借他犀刀除去食魂虫。” “一举两得？”凤萧笑道：“很好，不错，可以的。” “但是……” 她笑的整张脸扭曲了起来，没听清清尘但是后面说了什么，哇地一口血喷出，晕了过去。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被气晕的，但事实上，她确实是被气晕的。 呵。 呵呵。 她养出来的徒弟真是好样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 真是棒棒哒哦！ …… 春去秋来。 墨家祖陵被破坏的地方已经修缮好，以墨二叔为首的潜藏在墨家的不怀好意的叛徒，在墨二叔被无咎救走后，多半已被揪出来，恶灵没了庇佑，遭到了墨家毁灭性的打击。 墨家的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似乎。 钟家祖师墓被毁，引来各方觊觎。虽合四家之力重布阵法，但远不及原来的阵法威势。 当日钟家数人重伤，钟家重宝悬赏毁墓者，却是一无所获。 墨凌锋重回墨家，重掌墨家家主之位，从上到下，将墨家好一翻整顿。 不知不觉，数月倏忽而过。 正是夏末初秋时节，窗外蝉身喧鸣，扰人清梦。 凤萧从午睡中醒来，只觉腹中空空，打着哈欠起来，懒懒叫道：“浅绿。” 浅绿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口，娇俏的脸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少夫人，饭食已经备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胜过他自己的命 “唔。”凤萧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了下受过伤的胳膊，仍是有些疼，好在不用绷带吊着了。 浅绿很快将丰盛的饭菜端上来，待凤萧坐下，将将把筷子递过去，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老夫人来了。 清尘将镇魂珠带回来后，老夫人半个月便醒了，因受重伤，身体大不如前，这几个月，一直调养着。 墨凌锋回来重掌族中事务后，老夫人便得了闲，整天往凤萧这儿跑。 原因无他——当说客。 为什么当说客？ 因为凤萧和清尘闹别扭了…… 呃，严格来说，是凤萧单方面闹别扭。 清尘虽未有生命危险，却也受了重伤，这几个月没怎么好过，基本上大半时间都在喝药，加之本身那副皮囊虚弱，他更是动不动就吐血，一吐血就晕倒。 只要有条命在，凤萧倒是不担心他会死了。 自醒来后，便一直不怎么搭理清尘。 连带着谁也不能在她面前提清尘的名字，铁了心的要跟清尘划清界线。 起初几日，清尘还在她面前晃几晃，后来大概是知道凤萧不会理他了，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讨嫌了。 据说，他另僻别院，养起身体来。 清尘不来了，旁人就来的勤了。 比如老夫人。 凤萧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屋，又让浅绿添副碗筷，非常称职的做着一个孙媳妇的本份，布菜倒茶，无微不至。 饭过半旬，老夫人一叹。 “我方才去看望清尘了。” 凤萧无动于衷的吃着饭。 老夫人又道：“他如今可真是瘦啊，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可怜呦。” 凤萧盛了碗汤，没接话。 老夫人道：“萧萧啊，我虽和清尘相处不过五载，但对他的为人，尚算了解。他在乎你，胜过他自己的命，怎会舍得让你以身犯险？那次的事情，纯属意外，我们都没想到，老二他们会对你下那般狠手。” “原以为至多他们将你抓为人质威胁他，不曾想他们竟会折磨你，不知是什么意图。” 凤萧想，能是什么意图？通天神境呗。 或许清尘都未曾想到，墨二叔他们的目的，除了将墨家据为己有以外，野心还大着呢。 只是凤萧仍无法释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并非没有被人利用过，她素来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利用了便利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清尘对她，根本算不得利用。 老夫人的话就像耳旁人一样未入她耳，可也耐不住她一直叨叨。 凤萧吃完了饭，喝了几杯茶，坐得腰都疼了，老夫人仍在说：“……他本是千年前的人，却为了你甘愿屈居在我孙儿那副孱弱的身体里，如今这世间，他为的也不过是你一人，你若不理会他，他得是多么孤独，多么伤心啊。” 凤萧听着这话，牙都跟着一块儿酸。 什么跟什么啊！ 可这心里，却终是没法像先前那样坦然。 清尘不来讨嫌，她却是有些想他了，只是…… 哎。 那****说好好待他，不过是一时激动，以为他会死去，震惊伤心之下口不择言罢了。 第一百一十章 因何入魔 她是很想和老夫人说，她也伤心啊，被自己徒弟惦记着，能不伤心吗？ 老夫人觑着她神色，见有缓和，顺杆直上：“他来到这世道，每日都想着如何找到你，五年多的时间，日日如此。你不知道，他找到你时有多欢喜，那是我第一次瞧见他笑呢。” 老夫人说着说着，陷入了回忆。 没有注意到，喝着茶的凤萧动作停了下来，失神的盯着茶杯。 良久，她突然发问：“奶奶，您与他相处时间也不长，而且他还是大煞，你为何如此信任他” 老夫人一愣，似乎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可笑：“我有何理由不信他？” 凤萧莫名有了些倾诉的冲动：“我就不信他。” 老夫人浑浊的双眼将她望着，似乎能包容一切，慈祥而温柔。 凤萧道：“您知道，上一世，我是怎么死的么？” 她扯了扯嘴角，“被他一剑捅死的。” 老夫人眉头一跳，“为何？” “为了他心中正道啊。”凤萧叹息般道，“我与他立场不同，他便将我杀了。” 思及过往，又是一叹。 老夫人沉吟片刻，忽然起身离去。 凤萧不解她意，但觉得她还会回来，便只叫浅绿撤桌上饭菜，安心等待。 果不其然，约摸一刻钟的光景，老夫人又来了，将一杯古旧的书放在她面前，道：“千年前，道门四家祖先皆曾是清尘祖师门下弟子，被称为清尘一派，是当时青龙大陆最为尊贵的一脉。如今的气神宗也好，符隐派、器阁也罢，当时都不过是些野鸡小派，都要仰清尘派鼻息而存。清尘派当年的地位，远超如今的第一宗的气神宗在当今大陆上的地位。可你知道，后来清尘派是如何没落的么？” 凤萧看向她放在桌上旧籍，干巴巴的问：“怎么……没落的？” “祖师爷入魔了。” 凤萧一窒，果真是这样啊。 老夫人又道：“你可知他因何入魔？” 凤萧不解的望着她。 便听她说：“听说是祖师爷为了复活一个妖物，逆天而行，大兴邪术，杀戮无数，因而入魔。清尘派遭众派围攻，祖师爷一怒之下，斩杀千人，并用那些人的魂魄炼制复活术，当然是失败了。后来的两百多年，一直到祖师爷失踪，一直不曾放弃复活那妖物，惹得众怒，清尘一派便也就此没落，分崩离散。” 老夫人望向她：“那个妖物……便是你吧？” 凤萧说：“我不是妖物。” “是与不是，不过史书一笔勾勒，书中说你是，你便就是，成者为王，可任意书写历史，败者为寇，便被任意扭曲，错是错的，对也是错的，自古以来，便是这个道理。”老夫人轻叹着，眼中流露出看透世情的睿智，“我不知千年前究竟恩怨真相如何，我只知道，他若真心要杀你，为何又因你而入魔？这其中，未必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凤萧一愣。 她从没思量过这个问题。 老夫人道：“这是几百年前我墨家一位先祖记载的旧事，对旁人来说或许不过是无聊野史，但对你来说，或许有些用处。你先看看吧，或许，你会发现一个你所不知的清尘祖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要打扰我们 老夫人走后，凤萧将她给的那本书翻了又翻，没错过一个字。 可以说，这本书中记载的关于清尘的事情，比她曾经看过的任何一本书上都多。 只是毕竟不是事件主角，记载难免失实，有些地方过于夸张，但主要事情并没有记错。 清尘的生平，在这书中一一被道出。 那些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皆记录在册。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书中记载的清尘对她的感情很是荒谬，越看越想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手指停驻在书中‘大恸入魔’四字之上，笑容渐敛。随即起身将书放进柜子里，风风火火朝着清尘所在的兰院走去。 浅绿紧跟在后，发现她去找大少爷，激动的小脸泛红，少夫人终于要和大少爷和好了吗？ 墨家梅兰竹菊四院最为清幽，其中兰院为清尘养伤之所。 到了兰院外，凤萧却不进去了。 浅绿急的不行：“少夫人，怎么不进去？大少爷好像在里头呢。” 她料想少夫人是拉不下脸，提起裙角便要进去，被凤萧拉了回来。 “等会儿……”凤萧抬头看着拱门上兰院二字，没来由的有种近乡情怯般的踌躇，但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古怪的情绪缘何而起，不好同浅绿说。 但见小丫头热切的望着自己，那脸上期盼和意图分分明明，这会儿她若是回头，恐怕小丫头不肯。 只好抑了抑心头莫名翻起的情绪，故作淡然的负手退了几步，四下看了看，折身朝走廊另一边走去，绕到了兰院后门。 她忽悠浅绿说：“我想给你家大少爷一个惊喜，你且在外候着，不要打扰我们。” 浅绿一听，自是欢喜应下，乖乖站在外面，激动的俏脸发红：“我绝对不会进去的！” 凤萧：“……很好。” 她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声，踱着步子从后门进去，一离开浅绿视线，她便躬身伏腰，偷偷摸摸放轻了脚步，沿着走廊蹑手蹑脚往里走。 快要到前院时，隐约听到说话时，她下意识屏息凝神，来到墙下，透过漏窗朝里望去…… 只见院里兰花早已过了开花的季节，一蓬蓬绿叶妆点整个院落，绿意盎然。 清尘背对她而坐，墨总管立于面前，正请示着什么。 凤萧忍不住凑近了些，便闻墨总管说的都是些无聊事情，比如她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一一报备给他知道。 清尘衣裳微抖，不知手里正忙着什么活儿。 她听着墨总管絮叨叨说着关于她的小事，有些不耐烦，清尘却似乎听得认真，时不时应两声，听那声音语气，心情似乎还不错。 凤萧几度想迈步走是去，几度提起脚又放下，背靠着墙，眯着眼望着天空。 一行飞鸟从蓝天中飞过，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身后一墙之隔，她听清尘问：“她可有问起过我？” 墨总管迟疑道：“……不曾。” “一句也无？” “……” 片刻后，清尘不咸不淡的嗯了声，道：“没事了，你下去吧。她的身份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她要喝酒，便随她去，让浅绿看着点，别喝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定 墨总管哎的应了声。 又听清尘说：“入秋了，给她多做几件新衣裳。” “是。” “衣裳要颜色素淡些的，不用太过花哨。” “好的。” “还有……”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便让墨总管下去了。 墨总管走后，院里一时只能听见刀削木块的声音。 凤萧发怔的抬头望天，从不知道，清尘这么婆妈，她有心冲进去笑他几句，脚下却如生了根，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有下人过来，说是家主有请，清尘便扔下手中活计，跟着下人离开了院子。 直到脚步声消失，凤萧本想离去，可眼神落在桌上那东西上，脚步不怎么听使唤的走了进去。 石桌上，满是木屑。 一把雕刻小刀，一方巴掌大的木头。 木头上，雕刻着人像，已初具模样，眉眼身形，隐约能看出是她的样子。 凤萧扯了扯嘴角，伸手想去触碰那木雕，最终又收了回来。 总觉得，好像触了这东西，心底里有些东西便将控制不住，肆意滋生疯长…… …… 浅绿乖乖等在后门门口，幻想着大少爷和少夫人各好如初琴瑟和鸣的画面，捂着嘴兀自偷笑。 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瞧去，只见凤萧心事重重的走了出来，不禁朝她身后看了几眼，心下狐疑，难道大少爷端着架子不肯和少夫人和好？ 但是怎么可能呢，大少爷明明那么关心少夫人，每日饮食相关，都要亲自过问呢…… “少夫人……” 听到轻唤声，凤萧才回过神，目无焦距的望着浅绿，直把小丫头看得毛骨悚然，她才收回视线，像是下定某种决定，对浅绿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不必跟着我了。” 浅绿忙问：“那少夫人您要去哪儿能和奴婢说说么？若是有人问起您的去向，奴婢也好交待。” 交待？ 向谁交待自是不言而喻，凤萧挥了挥袖，未发一言，大步离去。 不多时，便到了墨昭的院子。 走进去时，墨昭正在练剑——自打上次险些丢掉一条性命后，这小子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从前没日没夜的在外边儿浪，现在没日没夜的修炼，跟疯了似的。 那条小狗在旁边墙角下扑着蝴蝶玩。 两三个月的时间，小狗仔已长成大狗，依然很粘人。 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凤萧喂过它，它尤其喜欢粘着凤萧。 这会儿大概是闻到凤萧的气味，撒欢似的朝凤萧奔来，蓬松的尾巴摇个不停。 凤萧抬脚一踢，就把它踢翻在地，居高临下睨着它，淡喝一声：“墨小狗，趴好别动。” 它便就真的趴着不动了。 听到声音，少年停下来，看着墨小狗乖觉的样子，嫉妒心起：“这狗东西，少爷我好吃好喝供养着它，它连眼神都不甩一个，见了你怎就跟见了衣食父母似的。” 凤萧踱步过去，拿过杯子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少年执剑起势又开始练剑，道：“你愿意做它父母你就做，不过还缺个娘，你究竟何时能把你那小心上人儿给追到手？” 一听这茬，墨昭便恼羞成怒，生怕别人知道似的，剑也不练了，冲过来紧张道：“你小点声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忆尘香 凤萧摇了摇头，想不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小少年，竟是个纯洁害羞的主，可惜今儿实在没有逗他的兴致，便直接言明来意：“帮我寻个东西。” 小狗跑了过来，墨昭扔了块肉干给它，问：“寻什么？” “迷尘香。” 迷尘香是一种稀有香料，原料为迷幻妖兽的角研磨成粉制成。说是香料，其实点燃后无色无味，若是混入熏香之中，根本无从察觉。有让人入梦之效，不过若是长年熏闻此香，便会长梦不醒，沉迷过去直到死去。 墨昭道：“你找迷尘香作甚？” 一杯茶喝完，凤萧起身，双手往袖子时一拢，笑眯眯道：“等你寻来了再告诉你。哦对了，先别跟你大哥说。” 墨昭眼珠子一转，心道难不成是想将此香用我大哥身上？ 便听凤萧悠哉游哉的开口：“因为我要用在他身上。” 墨昭：“……” 不得不说，这点小事，墨昭办得还是很快的。 当天傍晚就把迷尘香送到凤萧手里了。 凤萧拿着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迷尘香，摩挲半晌，往袖子里收，起身往外走。 正在院里给花草浇水的浅绿忙追上去：“少夫人，这么晚了您要做什么去？” 待她追出去，外面夕阳如火，凤萧却早没了身影。 …… 兰院。 满院晚霞映小楼，有风徐徐，吹动院中兰草，影动香袭。 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里，有一小厮正掌灯点香。 清尘坐在窗边，随手翻着书页，闻到香气，这才抬眸扫了小厮一眼：“我这里不需要熏香，撤走吧。” 小厮恭敬的道：“大少爷，这香是老夫人吩咐小的送过来的，说是有安魂定神之效，让小的务心要为您点上。” 那香并不浓烈，倒是清淡怡神。清尘没有熏香的习惯，但偶尔闻之，倒也叫人心旷神怡。 既是老夫人一番好心，他便没有再拒绝，挥手让下人离去。 那下人出了门后，悄悄松了口气，遂急步朝外走。 一出院子便四下张望着，最后在右侧拐角看到一截被风拂起的裙角，忙走过去。 拐角处有一人倚墙而立，正是凤萧。 见小厮过来，她忙问：“如何？” 小厮道：“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熏香点上了，没有透露是您的意思，只说是老夫人的心意。” “做的好！”凤萧掏出几块碎银过去，“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在这儿候着。” “谢少夫人赏。” 望着小厮喜滋滋的背影，凤萧眼中异色闪过，拇食二指张开抚在嘴角，缓缓摩挲着。 凤萧向来是个实干派，比起书中记载的那些半真半假的东西，她更愿意花点功夫，亲自找当事人弄个清楚。 迷幻妖兽别的本事没有，引人入梦制幻之术却是登峰造极，一双尖角更是其兽妖力根本，以角磨粉制成的迷尘香，自是不凡。之所以叫迷尘香，便是浅闻此香者，会于梦境中迷失在前尘往事之中。 有许多重伤失忆者，常用此香忆前尘。 凤萧有意入清尘梦中一探往事，自然少不了要用迷尘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便就断了吧 晚霞渐尽，月上枝头。 夜色清幽，有风徐徐。 书房里，清香袅袅。 有风漏进来，吹得烛火晃动。 清尘横手挡风，待到烛火稳定下来，翻了页书，看着看着，倦意不知觉间袭上来。 他微微打了个哈欠，远处梆子声传来，已是三更。 他合上书欲起身，尚未站起，那排山倒海般的疲倦犹如千万只手，死死将他身体拉住按在椅子上，他揉了揉额角，鼻间缭绕着那淡淡清香，他不禁看了眼桌上香炉，眼皮子却已是撑不住，缓缓伏倒在案上。 没了他的遮挡，秋风轻易便熄了烛火。 一道身影携着月光移入书房，来到清尘身边时，月光映出了凤萧那张得意的脸。 “防备心这么差……” 她拖了把凳子过来，盘腿坐下后，并指按在清尘眉心，默念神入之术咒语，片刻后，人便已到了清尘的识海梦境之中。 还没反应过来，四周影物飞速流逝，人影变幻，画面模糊。 只她一人，站在这如流水的梦境中，看着身遭属于清尘的记忆在身边划过。 随即眼前一花，鲜血涌入眼前画面，只见半空里尸如雨下，地面上血流成河。 掩映在落雾半山腰的亭台楼阁，被绯红的血气所笼罩。 天暗地陷，流火肆行！ 迷尘香下，清尘最为深刻的记忆，便就这样毫无遮挡的暴露在她面前。 弑神崖上，厉风迅急狂猛。 数道阳光似刀如箭般从厚重漆黑的云层中落下，山巅之上，已是伏尸百万，尸堆成山。 看着自己身着青衣，手执长剑，与对面青年对峙着。 不禁一叹。 真是不怎么想回忆的过去…… 她记得那日，带着血腥的狂风撕扯着她的发，仿佛要将她扯下那万丈深渊。却是第一次，站在这旁观的角度，看着这一切发生，心头倒别是一翻滋味。 当时全顾着生气了，倒没怎么注意当时清尘的模样。 这会儿一看，仍是不觉惊叹，青年长身玉立，素衣如画，稚气已退去，眉宇间已是稳重成熟之色。 青年昔日风采再现，凤萧与当初的自己，皆是一笑。 她笑得是当初怎么没发现，这时这刻的清尘，竟紧张的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他的身后，千人集结。 叫嚣怒骂声，尚未传远，便被崖下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打落在地。 凤萧在三尺之外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切，看青年缓缓抬起手中长剑，薄唇轻启，凉薄的声音如闷雷砸落：“师父，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么？” “悔改？我何错之有？”她这一笑一答，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谩骂讨伐之声： “滥杀成性，与妖魔为伍，还说无错？！” “身为一方道门师长，不以除魔卫道为已任，偏生要包庇妖邪，残杀同道，该杀！” “不要再和这妖女废话了，清尘道长，快快杀了她，还我修炼界太平！” “杀了这个妖女！” “清尘道长，千万不要被她蛊惑！” “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明知已是过去之事，凤萧还是心里打了个突。 视线不禁越过青年，一寸寸掠过远处山峦，最终视线停驻在脚下无底深渊之上，任由冽冽狂风拂面，明明连她的发丝都无法拂动的厉风，心头却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发寒。 遂听自己叹息般开口：“你五岁时，我将你带回弑神峰，迄今十七载有余，这十七年的师徒情谊，至此，便就断了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次 凤萧一直看着清尘，当初没心思细看，眼下却是看得分明，她说出这话，便见清尘眼中划过一丝血光，不禁一愣！ 遂听清尘急道：“师父，随我……” 清尘的声音被湮灭在后方的喧嚣中，凤萧遂见自己一掷衣袖，飞身掠向青年！ 而后，四下变得漆黑。 凤萧：“……”怎么回事？ 为何记忆出现了断层？ 她尚不及思量其中原由，哧地一声，一道轻轻地，几不可闻的利刃入体声在耳畔响起，这一刻，凤萧只觉得自己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手紧攥着，胸口莫名一痛。 漆黑的世界里，陡然鲜血溅入…… 一滴，两滴……随即整个记忆的世界被鲜血染红！ 凤萧隐约听见清尘呢喃似的唤了她一声，天光乍入，黑云凝聚的天空里，数道闪电如游龙般撕裂苍穹，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惊雷落地，人心同大地一同颤抖着。像激烈的进击鼓声，不断敲打在凤萧心头。 方才叫嚣着的人全数退离神陨峰，方圆百里，无人敢近！ 而后她便见胸口被鲜血染红的自己，带着一脸错愕的表情，迅速消逝在厉风肆虐的漆黑崖下。 人群中爆发出狂喜的欢呼声！ 许是神入之术的关系，她看得是清尘的过去，与清尘产生了些许共情，这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了清尘心中的茫然与疼痛，不觉惊愕。 当初她以为，杀了自己，他应是豪情万丈雀跃高兴的，毕竟，终于除去了她这个最碍眼的挡路石…… 可……为何他会这么悲伤？ 那感觉传入她心口，仿佛一只大手，揪住心脏，狠狠挤压着，疼的令人窒息。 四周的景象陡然坍塌，那些喧嚣欢呼的人，皆变成了一道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远去。 凤萧听见一声一声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她以为是自己的心跳，抚着心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灵魂入清尘识海，所见所闻所感，皆是清尘所见所闻所感。 那么这慌张的心跳……来自清尘。 随即厉风拂面，待她反应过来，才惊觉清尘跃下了这万丈悬崖！ 而后她看到了自己被摔成一摊烂泥的画面…… 着实，有些扎眼。 清尘一口血喷出来晕倒在地，她的眼前亦随之一片漆黑。 这一次的黑暗，比上一次的时间要长许多许多。 凤萧盘腿坐在这一片漆黑中，脑海里盘亘着的，是清尘晕过去前无声坠落在她尸体上的眼泪。 昔日师徒十七年，她未曾见过他哭泣。 这是……第一次。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一片死地。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噪杂声传入耳中，随即画面重新入眼。 只是四周人影幢幢，她却是一张脸都看不清——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清尘这段记忆，是模糊的。 这些人握刀执剑，指责谩骂声不绝于耳。 清尘只是机械似的用鬼匠特殊的针线，一针一针缝合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那尸体本来有张绝艳的脸，只是此时脸上遍布针线的痕迹，看起来像一个破旧娃娃，尽管针工再好，也无法将其恢复如往。 一道结界，挡住了四周那些模糊的人。 那些骂声也随之消逝，四周只剩风过山林之声，以及青年喃喃微语： “对不起……” 嗓子喑哑，声不可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藏到哪里去了 凤萧试图看清清尘脸上表情，然而突然间，记忆又中断，在熟悉的黑暗过后，再次入目的画面，却令她微微吃惊。 庄严的大殿之中，清尘高座于琉璃宝座上，下方跪伏百余人，一齐发声，声若浪涛拍岸：“拜见师尊！” 此是，清尘始开山立派之日。 各方门派会聚一处，宴歌升平。 凤萧全程只注意着清尘，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广袖青衣，神色淡淡。 只是他仿佛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他惯来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凤萧随着他，走过重重亭阁回廊，越看越觉得四周景物熟悉，瞧着瞧着，陡然恍悟。 这不就是她原来那个山头么？ 想不到清尘开山立派，也不选个洞天福地，竟就选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地方。 沉思间，清尘在一处楼阁台顿足。 推门进去，一室熏香浓郁。 然而这熏香中，又含着几味防尸腐的奇珍异草味儿。 凤萧隐约猜到什么，紧接着便听清尘唤了声：“师父。”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袭青影坐于窗边，衣发委地，如在水中漾开。 又听清尘道：“窗边风大，别坐太久了。” 凤萧心里咯噔一跳，自己这是活过来了？ 难道那书中所记载的并不详尽，清尘其实研究出了复活术？ 她迫不及待跑过去，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激动，当看到那张惨白的仍然满是缝合痕迹的脸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猛然倒退几步！ 却见清尘走过来，温柔的将‘她’打横抱起，放置在柔软的床上。 又替‘她’理了理发，用那一成不变的语调，说着‘她’听不见的话： “当初你说，希望有朝一日，能见我能开山立派位尊道门之长，在这修炼界占得一席之地。如今我已是一派之尊，可你为何不愿睁开眼睛，看看我如今成就？” 他笑了笑，手指勾卷起那色泽尽失的长发，“师父，你藏到哪里去了？” 无人回答他的话。 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应，清尘着恼，陡然起身，冷冷地瞪着床上人，半晌，又无力坐下：“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轻易死去，无妨，总会醒来的，我等得起。” 此后每日每夜，清尘皆与冰冷的尸体为伴，不久后的一个清晨，凤萧忽然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清尘逆光站在门口，半边神情陷于阴影中，令他那张绝尘的容颜，有如恶鬼般可怕…… 他便就这样站着，盯着床上的散发出尸腐味的尸体，轻声吩咐外面道童：“再添些熏香。” 声音发颤，透着恐慌。 凤萧想对他说，够了，人都死了，别再折腾了。 想说，别再哭了，真是……太难看了。 可嗓子发紧，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再多的熏香，也终是无法抑制尸体腐烂，亦掩不住那日渐浓郁的尸臭。 清尘翻遍古籍，寻出一个精血养尸的法子，每日以血伺尸，日渐虚弱，心魔渐生，终于一日，门中弟子多日不见师尊，前来问候，被清尘误伤。 至此，清尘私藏妖邪一事败露，声败名裂，遭各方势力追杀围剿。 书中记载，青龙历三千七百六十四年，清尘祖师大恸入魔，造下滔天杀孽，后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若是当初 其实，并未不知所踪。 他只是……疯了而已。 他抱着那具日渐腐烂的尸体，冲入别家门派，抢夺镇魂珠，以防尸腐。 修得御鬼起尸之术，筑建偌大墓陵，搜刮无数奇异珍宝，惹得众怒，处处被追杀，狼狈之极。 他常常忘了自己是谁，只是从未将那尸首扔下过，一身靛青衣袍再非纤尘不染，鲜血浸透了他的衣，凌乱了他的发，将他那一身风骨，磨的分毫不剩。 凤萧跟在他身边，时常陷入四周黑暗的境地，每当这时候，她便知道，清尘又把自己忘了。 记忆断层出现的越来越密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看着他衣发染尘，流连大山川名门之间，执着于复活术，日夜不休，双手染上滔天罪孽，终成大煞。 看他总是忘记自己曾是名动大陆的清尘祖师，却从不会让她发丝沾上半点污秽。 他总是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也总是抱着那冰冷可怕的尸身，自说自话，极尽温柔。 时光似水而过，整整两百年……昔日好友仇敌尽皆逝去，清尘却仍流连于名山大壑之间，穿行于古地沧海之上，寻找所谓复活术。 他恢复正常时，她就在他身边。 看他一人一剑，诛灭前来剿魔的千余人，力竭倒在尸堆上。 那一日，夕阳艳若殷红的血，将天地染成一色。 凤萧便就坐在他身边，盯着那张满是青胡茬的脸，好几次伸出手去，手指只是穿过他的身体，什么也触碰不到。 乾坤剑半截插在土中，鲜血未曾在那剑上留下半分血迹，倒映着他昏迷不醒的脸，像一道剑芒，刺入她心间，不知觉间，削出一道深刻而疼痛的痕迹。 若是当初，她知道她的死，会让他孤独百年，她不会那般大意，让他一剑穿透了身体。 若是当年，早知他的心思，她便不会任性胡来，弃他不顾，将一群不相干的人护在身后。 若是…… 若是如何？ 她又能如何？ 昼夜交错又几轮，一场大雨，洗不净这方圆数里被血染红的黄沙，却浇醒了清尘混沌的神智。 黑眸睁开，看到满地残尸，他一语未发。 抱起怀里始终护着的人，拔出地上乾坤剑，虚弱的消失在天地尽头。 他找来世间最好的鬼匠，妆点着那早已生气全无的尸首。 鬼匠再灵巧的手，也无法让那尸首鲜如活人。 那名容颜从未变过的鬼匠说：“大荒之巅，有神兽十尾天狐，透过去，晓未来，通万物之情，知天下之事。你若要寻人，可以去找它。只是，有所得，必有所失，望君知悉并慎重。” 清尘道过谢，将被鬼匠修饰过的尸首安放在了早已建好的墓中，布下杀阵，役使鬼尸化为墓灵，护这一方安宁。 他将那没用的躯体放在白玉灵石床上时，凤萧就在身边。 看着他轻轻梳顺她的发，理平她衣上褶皱，抚过她脸上每一寸皮肤，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遂离开墓室，前往大荒。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是等到了么 古有记载，大陆之外，海之尽头，有神山大荒。 清尘终是寻到了大荒神山。 却见山高万仞，难以攀登。 又一年，清尘终于攀上山巅。这一年间，他未曾合眼。 他好几次摔下山崖时，凤萧在身边。 他手指血染断裂之时，凤萧也在身边。 乾坤剑削铁如泥，却削不断这万仞绝壁。 她始终未发一语，便就这样跟着他，一步一步，在万仞石壁上凿下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登山之梯。 终于在那满山杏花盛开的季节里，见到了那威武高傲的十尾天狐。 凤萧回头看着青年，青衣不再，衣衫褴褛，四肢尽废，修为耗尽。 天狐问：所为何来？ 清尘悉数告之。 天狐言：“魂穿千年，长安城东。” 又说：“吾既允你所求，你何以相报？” 凤萧便听清尘说：“只要留我一命，其它的，你尽管拿走。” 十尾天狐拿走了清尘的心。 它说它想看看，人若无心，是否还能长情。 熟悉的黑暗笼罩住凤萧时，她看到清尘缓缓倒向杏花堆积如雪的地面，她张开手臂想要接住他，却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落下来，穿透自己的身体，嘭地一声…… 惊起飞花无数。 再睁开眼时，已不再神山之上。 清尘坐在一处山巅之上，望着如今的长安城方向，宛若雕像。 凤萧在他身边坐下，看沧海桑田，岁月流逝。 四周的景象，仿佛一幕飞速变动的画卷，流水般行过身侧，四周的景物不断变化着，城市起了一座又一座，青山绿了一回又一回，四季交替不知几轮，身侧的小树芽早已长成参天大树。 他身上的积雪几度融化，疾风锈蚀了他身下岩石，留下道道岁月的痕迹，却未能惊扰他半分。 他看着山下，她看着看着山下的他，看着这世事变幻，坐等时光流逝。 体味着……这孤独而枯燥的等待。 一年、两年……一等，便是近千年。 长安城已是万般繁华，一缕魂芒在半空里一闪而过，落于城东凤家。 与此同时，老夫人诵咒声传来，身边清尘忽然轻轻一笑。 千年未动的容颜，这一抹笑僵硬而扭曲，却掩不住那眼中欢喜。 他抖落身上尘埃枯叶，踉跄着起身，在老夫人等人召唤大煞的咒语声中，身影缓缓消失，仿佛被风吹散的一地碎光，只余一道沧桑而悲凉的叹息： “我终于……找到你了。” 凤萧望着凤家方向，灵魂落下眼泪，尚未落地，便已烟化。 四周陡然漆黑下来，秋风撩动着香气，窜入鼻间。 凤萧缓缓睁开眼，外面天色微明。 屋中迷尘香已烬。 她的对面，清尘望着窗外出神，似是察觉到他醒来，他回头望来，墨染的眸底，只她一人。 原来他的眼睛，一直这样专注深情。 淡香未散的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凤萧张了张口，声音平静的连她自己都震惊：“等了千年，值得么？” 清尘点头：“值得。” “我并不喜欢你。” “我知道。” “若是……等不到呢？” 初升的秋阳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层淡淡绯色，他嘴角微扬，眼底光彩浮动：“这不是等到了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何要阻止 "自凤萧急急忙忙离开后，浅绿就一直担心，后来听说少夫人去了大少爷那儿，这才安下心来。 清早，她正打扫院子，便见凤萧浑浑噩噩的走了进来。 看那模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浅绿朝她身后张望了两眼，没看到清尘，再看她的脸色，没敢多问，小心翼翼道：“少夫人，您饿吗？我给您……” “嗯。”不等她说完，凤萧就点了点头，提线木偶似的往屋里走。 浅绿实在担心，便跟上去，担忧的问：“少夫人，您怎么了？你和大少爷相处的不愉快吗？” 一提到清尘，凤萧顿时回过神来，眼神从茫然到清明，一瞬间的怔然过后，她猛地捂住头蹲下身去。 就在刚才，就在清尘望着她说出那一句‘这不是等到了么’的时候，凤萧像一个懦夫一样逃了。 她逃离那个满院兰香的院子时，能感觉得到，清尘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如芒在背！ 她的反应把浅绿吓了一大跳：“少夫人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大夫……大夫！” 小丫头慌里慌张就要去找大夫，凤萧伸手拉住她，有气无力道：“我没事，昨晚上没睡好，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浅绿半信半疑的出去了。 房门一关上，凤萧几步冲到床边，栽进床里，脸捂在被子里，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 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翻了个身，仰面躺好，失神的望着被风吹动的帷幔。 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那些在清尘记忆里看到的东西。 她竟从来不知，清尘喜欢她…… …… 凤萧离开后，清尘起身，掸了掸衣角，拿起桌上未雕刻完的木雕，坐下继续雕琢着。 片刻后，身边黑烟一滚，不弃的身影出现在身边。 看着神情莫测的清尘，他不解的问：“您……明知香有问题，为何不阻止？” 清尘细致的雕刻着雕像上的发丝，淡淡道：“为何要阻止？” 不弃沉默了下来。 这个男人，他从未看懂过。 他曾是修炼界人人敬仰的清尘祖师，却修得一身邪术，终是沦为正道所不耻的非我族类的异心者。 对此，他从不在意。 不在意那些浮名虚衔，也不在意别人对他失望，他在乎的，仿佛从头到尾，都只那一个人。 他尚未思索出缘由，便听清尘云淡风轻的开口：“她任性妄为，从不在意旁人眼光，看似有情，其实最无情。她这样的人，生来便如鸿鹄，注定不会为了谁停留，想要她心甘情愿留下来，就得不择手段将她索起来。” 他话语虽淡，却叫不弃毛骨悚然！ 伴在这人身边近千年，他亲眼看着他入魔，看着他疯狂，看着他为了那一个人，从高高的神坛上跌下来……这人的执念有多可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清尘吹去木屑，指腹轻轻摩挲着木雕的眉眼，向来清冷的眸子仿佛有春风拂过：“若是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哪怕将她弄得遍体鳞伤，一旦有机会，她仍然会逃得远远的。” 不弃道：“属下愚昧，还是不明白，您为何任由她入您梦境窥探前尘往事。”" 第一百二十章 有什么关系 清尘缓声道：“因为她心软。” 这大概……是她身上惟一能被拿捏的弱点了。 相比之下，无咎要比他聪明许多，他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她留在身边，不及无咎卖惨装弱的几句话。 不弃道：“可她说不喜欢您。” 闻言，清尘动作顿住，许久没有回答。 便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任由从窗户漏进来的风拂动发丝。 良久，他微微一笑，挑眸望向不弃。 这一刻，不弃只觉那双眼透过他脸上面具，如刀刃般锋利的刮在他脸上：“只要她在我身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不弃默然下来。 他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鬼卫，从清尘将他从乱葬岗带出来给予他生命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这一生，只有忠诚。 “你生前，也曾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失了一魂，倒是愚钝了。”清尘如是说着，似乎不想再多言，埋头继续雕刻。 不弃未及思索他的话，便听院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阴风微动，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少顷，墨管家走进院子，疾步来到书房外，却没敢进来，望着坐在书桌后的青年，想到那些关于这位大少爷的传言，不敢多看：“大少爷，老夫人让我过来请您去一趟议事殿。” 清尘手上不停：“何事？” 墨管家道：“四年一度的比试大会，将在明年开春举行。按照规矩，此次大会轮到我墨家承办。其它三家来了人，眼下就四年一度的比试大会正商讨相关事宜，家主不在，老夫人让您过去招待一下。” 又说：“凤家族长和凤大小姐也来了。” 闻言，清尘放下木雕：“那便走吧。” 凤家来人，身为凤家女婿，清尘自是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议事殿里，言笑宴宴。 墨管家在殿外止步，对里头的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少爷请来了。” 老夫人忙起身，待清尘进来，便抓着他胳膊，向其他三家的人介绍道：“这啊，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墨祁。来来，清尘啊，奶奶给你介绍几位叔伯认识认识。” 凤家族长凤扬和凤大姐凤琴清尘自然认识，凤扬旁边坐着的是穿着紫袍的闻家族长闻方诚和闻家大少闻知秋，凤、闻两家素来不和，仅维持着明面上的客气。 四家各有族服，凤家尚红，墨家尚黑，闻家尚紫，钟家则尚白。 钟家族长月前受伤，此次便派了钟家小公子和一名长老前来。 钟小公子是钟家当代族长一母同胞的弟弟，名钟未离。这钟未离不及弱冠，但在四家之中已略有名气。但凡年少成名者，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傲气，再加上钟家对这钟小公子过度宠溺，便就养成了这小公子骄纵傲慢目中无人的性子。 对着老夫人还好，多少他还懂得几分尊敬，但一看到清尘，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这便是闻名长安的墨大少啊，幸会幸会。”他嘴上客气，但态度轻狂，看着清尘时，神色间难掩轻蔑。 旁边的钟家长老轻轻拉了这位惹事生非的小公子一把，若论家族底蕴与实力，墨家还在钟家之上，虽嫡系一脉人丁不兴，这一代出了一个病鞅子一个纨绔，让几家看了笑话。但如今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在别人家打人家的脸，终是不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钟小公子 钟未离却依然我行我素，上下打量着清尘，笑问：“怎么墨家主不出来迎客，反倒让体弱多病的墨大少过来，不尊重我们事小，这万一墨大少体力不济，吐血晕倒在此，我等就罪过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小公子是要寻墨大少的麻烦，墨家主有事在身，抽不得空，对此老夫人已解释过，偏偏这小公子非要拿这事找麻烦，凤闻两家人纷纷在心里叹息。 钟家人素来自大，没想到这小公子更甚之。近年来钟家势力渐涨，隐有力压其它三家之势，有点问鼎道门四家之首的意思。钟家族长钟未名这两年一直在努力养名气，加之此人处事圆滑，好不容易博得一个谦逊知礼的美名，如今倒叫一个钟未离破坏的干干净净。 清尘瞥了他一眼：“不劳小公子费心。” 这一眼也没什么情绪，但扫在钟未离身上，却叫他一瞬间有若寒芒在背，一时失语。 等到反应过来，便见清尘根本不搭理他，却和闻凤二家的人聊的火热朝天，当下便涨了一肚子气，一连被身边长老拉了几把，才勉强将火气压回去。 倒是他身边那位长老，一直打量着清尘，总觉得这墨大少爷有几分熟悉，却一时片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四家就比试大会事宜商讨了一整天，天色渐晚，会议也近尾声。 墨管家进来，恭敬的道：“老夫人，大少爷，宴席已备好。” 清尘起身，不知哪里吹进一股轻风，掀起清尘衣发。他虽面色苍白，但气度斐然，衣袂轻漾，端得是仙风道骨，飘逸雅致。 哗啦一声，在安静的议事殿里，格外突兀。 钟未离不满了瞪了眼身边须发皆白的长老：“你真是老糊涂了，端个茶怎么都端不稳！” 所有人包括清尘在内，全都望了过来。 钟家长老的手哆嗦的更加厉害，他慌忙将颤抖的手收进宽大的袖子里，听到清尘问：“长老是哪里不舒服？” 祖师墓被毁那一日，大雨滂沱，他赶到时，只远远瞧见一袭青衣随风翻动，带着一身煞气，踏过钟家人的血，消失在天际。 隔着雨幕他未能看清那人的脸，然而此时，那一袭青衣与面前这墨大少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令他顿时毛骨悚然！ 他勉强笑道，不敢直视那双眼：“没、没事，多、多谢墨大少关心。” 清尘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将众人请去宴厅。 钟未离今天几次想找清尘的茬，都被清尘四两拨千金的化解，自是不甘心。传闻墨大少敦厚谦逊，他却深感此人不简单，本来还想留下来好好试一试这墨大少的深浅，出了议事殿，长老却突然向老夫人辞行，不顾他的反对，硬是将他拉出墨家。 老夫人望着逃一般离去的钟家小公子和长老，满心担忧。 钟家一直在寻那破坏了祖师墓的人罪魁祸首，钟家人虽从未公布过那人的长相，但知道内幕的老夫人和长老等人，却是清楚的知道，钟家要找的人，便是清尘。 看钟家长老那副着急离去的样子，莫不是……认出了清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小的交易 钟未离却没有长老想得那么多那么长远，他挥开长老的手，冷哼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长老还要再劝，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少年声音陡然在马车里响起：“小公子还是乖乖听话的好，那墨大少爷，可不是泛泛之辈。” 钟未离与长老同时一惊，前者更是沉不气，喝道：“谁？！” 外面马夫陡然一声惨叫，马车停了下来，血腥味传来时，帘子让一只细长的手撩开。 随即一个黑衣少年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穿着墨家小厮的服饰，长老心想，果然墨家不会放任他们离开，当下便想先下手，然而念头方起，也不见这少年是如何动作的，陡然间便到了他原本坐着的地方，一脚将他踹出马车。 下一瞬，便只闻一道惨叫声起，浓郁的血腥味随之传来。 钟未离大惊失色，却未及出手，少年便一只手按住他的肩。 那手看着削瘦，然而落在钟未离肩头，却如压在肩上的一座山岳，令他动弹不得！ 钟小公子虽狂妄，却不是蠢蛋，当下便知自己不对方的对手。 对方想取他的命，易如反掌。 马车还在前行，不论驾车的是谁，都不会是钟家人。 钟未离重新坐回去，冷静下来，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找上我有什么目的？” “大名谈不上，在下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小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翻手之间取我钟家长老性命的人岂会是小人物，阁下过谦了。”钟未离不知对方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心中有些忐忑，暗自思量着脱之法。 这人穿着的是墨家服饰，却一身血煞之气，看着不像善类。 “在下无咎，听闻钟家正在寻找毁坏祖师墓的人，便厚着脸上找上来毛遂自荐，或能在此事上帮上一点点小忙。”无咎一笑，带着几分腼腆，看起来无害而单纯，“所以，想和小公子做个小小的交易。” 钟未离冷冷道：“你杀了我的人，还想和我做交易？呵，若我不同意呢？” 无咎也不生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若是能得到祖师墓中所有宝贝，区区一个长老，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说是么？” 钟未离脸色兀变！ …… 宴席到深夜才散去。 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早早便离开了，留下清尘与凤萧招待贵客。 清尘与那闻大少爷倒是聊的火热，在送两家人去厢房的途中，凤萧跟在凤琴身边，好几次忍不住看向前方清尘。 席间大半的酒被凤萧挡了去，但清尘仍难免喝了几杯酒，她很是担心，他走着走着便晕倒在地。 便趁着没人注意，拉过旁边一个小婢女，吩咐道：“你去让厨房煮点醒酒汤来，回头送到我院里。” 那小丫头小声应了声，便匆匆离去。 凤萧一回头，却见凤琴抱臂冷觑着自己。 凤萧对这位‘大姐’一向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装弱。但这会儿见对方明显与众人落了一段距离，似乎有意在等着自己，便小跑上前，笑问：“大姐莫不是有事跟我说？” 凤琴点了点头。 凤萧作出洗耳恭听状，却见凤琴从腰间挂着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眼也没眨的扔进她怀里：“你娘托我带给你的。” 说完便大步跟上凤扬等人，走的那叫一个英姿飒然。 凤萧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接住，打开一看，正是秦夫人做的她最喜欢的桃花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就当不是你 今晚上凤萧给清尘挡了不少酒，吃的东西却很少，此时正觉腹中空空，拈了块桃花糕扔进嘴里，熟悉的香气顿时在口中漫散开来。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边吃边想，不知道秦夫人是怎么说服凤琴，让人大老远替她揣着这么堆糕点。 思及此，她不禁朝凤琴看了几眼，后者正与凤扬说着话，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往这边瞥了一眼。 凤萧冲她一笑：“谢谢大姐。” 凤琴话语一顿，淡淡移开眼神。 清尘闻言回头，便见凤萧正小心的将怀里那包东西重新包起来，笑得眉眼如月，看起来心情很好。 闻知秋见他突然止声，不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巧凤琴一个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闻知秋冲她礼貌一笑，凤琴皱眉，冷冷道：“虚伪。” 闻知秋：“……” 众人：“……” 凤大小姐素来耿直不做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别人的脸却是从未有过的，只闻家人有这份‘殊荣’。 凤萧见着闻知秋那张英俊的脸僵了僵，不觉好笑。 凤、闻两家素来不和，这闻大少有事没事对凤琴笑个什么鬼，真是活该被打脸啊。 将两家人送到厢房，清尘遣散了跟着的下人们，回去的路上，只有凤萧与他二人。 夜色清幽，月光如水。 廊上烛火在两人脚下拉出数道交错的影子，最深的两道缓缓融合到一起。 凤萧与清尘一后一前的走着，许是夜晚太静，两人谁也没说话。 凤萧看着清尘靛青色的袖角，不禁想起这袖染白雪枯叶的画面，等回过神来时，手已经伸了过去，却还未触到那飘起来的袖子，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 清尘回过头来：“想牵我的手，不必偷偷摸摸。” “……”这踏马就尴尬了。 凤萧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没看到清尘将脸转回去时微扬的唇角。 清静的夜，只有两人几乎叠在一起的脚步声。 “有个事情问你下。”凤萧放弃把手抽回来的打算，“弑神崖上，你的记忆为何会出现断层？你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清尘隔了许久才回答：“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一刻意识回归的时候，已然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眼睁睁看着那刺目的血，在她青色的衣衫上晕染开来…… 有血光自他眼中一闪而过，凤萧没注意到，只觉他的手陡然收紧，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指骨，她忙叫道：“疼疼疼疼……” 清尘猛然回神，触电般松开她，手掌颤抖着缩回宽大的袖子里。 他的神情在不甚明朗的烛光中不大清晰：“抱歉……” 话音未落，鬓边的头发被扯住，他本能的跟着那力道俯首躬身，随即便感觉到有只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 柔软的、温柔的触感…… “不记得就算了，我就当那一剑不是你刺的。”凤萧漫不经心的笑着，呼吸喷在他脸侧，如羽毛轻扫。 他猛地抬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凤萧，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都是你都是你 凤萧看着陡然间有些无措的青年，心头刺痛了下。 原来堂堂清尘祖师，也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 只是他目光灼灼，几乎要将她烫伤。 不知是轻风太软，还是月色太好，当他的脸凑近时，凤萧忘了躲开。 浅浅的吻，令秋风也似乎缠绵了起来。 凤萧回过神来时，本能的想退开，身子微微后仰，却被清尘搂住腰，霸道的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超出两人预料的吻。 凤萧只觉得空气渐渐变得稀薄，浑身都开始发烫了起来，脑子里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仿佛被风吹散了般，徒留下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清尘放开了她，她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再度被封住呼吸！ 清尘用一种几乎要被她嵌进身体里一般的力道紧搂着她，然而下一刻，凤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胸口，顿时如有一道闪电劈进脑海，骤然间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一把推开清尘，低头一看，惨叫声顿时划破夜色—— “我的桃花糕啊！！” …… 回到院子的时候，清尘的脸色有点难看。 浅绿小心翼翼捧着醒酒烫出来，便见他身后凤萧捧着什么东西，一脸心碎肉疼的表情。 浅绿还没开口，就听清尘回头对凤萧道：“不过是几片桃花糕，让厨房给你做便是。” 凤萧怒道：“这是秦夫人给我做的！我亲娘做的！墨家的厨子再好它也不是这个味儿！” 一个桃花糕，破坏了大好气氛，清尘已是不快，一路上凤萧捧着那团成了粉末的糕点陷入伤感中不可自拔，全然将他当成了空气。 他视线掠过被她捧在手心的东西，竟有些嫉妒区区几块桃花糕，冷着脸道：“已经碎了，那你想如何？” “都是你！” “……” “都是你都是你！” “……” 浅绿一会儿扭头看这个，一会儿扭头看那个，呐呐道：“大少爷，少夫人……” “做甚？！” 他俩一个火气冲冲，一个面无表情的望来，吓得小丫头两股颤颤只想逃之夭夭，但她依然坚挺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少夫人您吩咐厨房做的醒酒汤已经送来了，您要现在喝吗？” 清尘望着浅绿手中捧着的醒酒汤，心中那微末的不快如风吹散尽。 “我不喝那玩意儿，给你家大少爷喝。”凤萧自是没注意到他缓和下来的表情，一脸心疼的捧着成粉的桃花糕走进屋里。 清尘将醒酒汤一口喝尽，拭了拭嘴角，对忐忑不安的浅绿挥了挥手：“不用侍候了，休息去吧。” 待浅绿离去，他看着墙上映出来的人影，眼角有笑意一闪而过，遂提步进屋。 凤萧盯着桃花糕发呆，看那样子，大有扑上去把一堆糕粉灌进嘴里的冲动。 清尘脱下外袍搭在衣架上，回头见她还趴在桌上，“秦夫人待你如何？” “好。”凤萧想起秦夫人，有些惆怅。 秦夫人待她，岂止是好。 是很好，非常好。 除了她那个便宜爹，秦夫人待她，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说是倾尽一切也不为过。 若是她说要天上的星星，想必秦夫人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弄下来。 秦夫人这一辈子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守在便宜爹身边，不离不弃。 只要不让她离开便宜爹，凤萧甚至怀疑，那怕她要她的命，秦夫人也是会给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拆骨入腹 凤萧两指拈了点粉末舔了舔，粉红的舌头在指尖扫过，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眸色陡然变得幽深的清尘，径自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舍弃一切，哪怕得不到半点回应，也甘心情愿的留下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到满足。” 对于这个问题，清尘未作回答。 凤萧道：“人就在眼前，怎么就要爱的那么辛苦呢？若是换了我，哪怕飞蛾扑火，也要试上一试，纵然最后尸骨无存，也好过没有希望的等待，说不定等到最后，什么也等不到。” 她望向清尘：“你说是吧？” 却发现后者脱衣脱到一半，正瞬也不瞬凝望着她。 凤萧：“……”妈的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说起来，清尘和秦夫人，某些地方很相似。 同样近乎病态的执着。 “算了，睡觉。”她故作平静的收起桃花糕，飞快的褪了外衣，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了进去。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音响起，随即她感觉到清尘掀开被子在身侧躺了下来。 袖风响起，屋里陷入了黑暗。 凤萧正松了口气，忽然清尘一个翻身，并不很温暖的胸膛紧贴在她后背上，长臂一伸将她虚虚的圈进怀里。 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明明那么有力，然而这身体，却是弱的连从前的他十分之一都不如。 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难以忍受？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忽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头顶触了触，意识到是什么，她浑身一僵，遂听清尘淡淡道：“纲常伦理，四维八德，我可以不在乎，你呢？” 她？ 她…… 这个问题，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清尘没什么感情的替她做了回答：“你断然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徒弟。” 凤萧想，说的极是。 清尘显然没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徐徐吐出一口气，道：“秦夫人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难言之隐…… 凤萧想了想秦夫人平日所做所为，暗暗摇了摇头。 秦夫人就是傻。 除了这个，没其它原因。 凤萧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深思，倒是另一件事情让她更感兴趣：“你今日在宴厅前和奶奶说的话我听见了，你是当真觉得墨家的恶灵作乱，是钟家人在背后指使？” 清尘没应，似是睡着了。 凤萧不依不挠，反手拍了拍他的头：“喂，跟你说话呢……唔！” 话音未落，猛地便被翻了个身，随即唇便被封住！ 待到凤萧几乎要窒息时，清尘微微松开她些许，低哑的声音里透着危险：“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睡在你身边的是个什么人？” 凤萧还没回神，急急喘息着，顺着他的话便接着问了下去：“什么人？” 黑暗中，清尘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当那有力的心跳透过她的掌心传入她心口，她意识到他问的什么问题时，发烫的唇便被清尘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恨不得……把你拆骨入腹的人。” 凤萧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危险，叫道：“等等……嗯……” 拒绝的声音，蓦地变成了低喘，却不知这一声软绵的轻吟对青年来说是何等的诱惑，如同在他心中扔了一团火，瞬息间浇灭了他所有理智。 “这一世，你我并非师徒，”他的声音缱绻而低沉，一字一字，清晰的砸落在她心头，“而是夫妻。” 窗外月色正浓，漏进窗子里，在这萧萧深秋，却晕开一室彻夜难休的旖旎春色。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言不合就动手 翌日清晨，凤萧被外面的打斗声吵醒。 睁开眼一看，太阳高照，已经约摸快午时了。 外头打斗声不休，似乎也没个人理会，等她穿好衣服出去一看，院里已是一片狼藉。 浅绿那小丫头躲得远远的，尚算明智。 清尘拢着袖子伫在廊上，心不在焉的看着院里分合交错的身影。 定睛一看，这俩不是旁人，正是凤琴与闻知秋，二人显然是打出了火气，谁都不相让，刀刀往对方致使处招架。 凤萧来到清尘身边，问：“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清尘老神在在睨了她一眼，伸手替她合起领子遮住颈间昨夜留下来的痕迹，道：“凤大姐清早来找你，你未起，她便与我过了几招，我指点她时，闻大少来找我喝酒，多了两句嘴，二人便打起来了。” 凤萧默了默，凤琴虽不喜闻家，万不至于因为一两句话便下此狠手，“闻知秋说了什么？” 清尘道：“他说，‘凤家的刀法优美，却气势不足’，你大姐说‘能杀人就行’便打了起来。” “……”倒是凤琴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作风。 看来凤琴是真不喜欢闻家人，凤萧看向闻知秋，有些同情他。 后者一脸无奈，声名虽不及凤琴，向来不显山露水的他，倒是未落下风。反观凤琴，此时绷着个脸，相当凝重。 显然是未料到闻大少看着温和雅致好欺负，修为与她却在伯仲之间。 久不能令对方落败，凤琴打出了真火，只听铿地一声响，她手中弯刀如月，一刀挥出，携着狂猛的气势朝闻知秋劈去！ 凤萧看得心头一跳，电光石火之间，又一声金戈声响，闻知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银长三尺长剑，剑身有如月华流转，一时满院月霜，竟生生盖过了头顶阳光！ 见了这剑，凤萧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遂被她压回肚子里。 清尘一改心不在焉的态度，双眸紧盯着闻知秋那剑，语气却是淡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是你的配剑，银霜。” 银霜本是凤萧当初误入一上古秘境所得，剑出则霜月满天，看似柔和，却是相当霸道，只有清尘那把乾坤剑能与之相抗。 凤琴那把刀虽然不是寻常物，比之银霜，却远不能及。 果然，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咔的一声响，凤琴的弯刀便断成两截，人也倒飞了出去，落地后踉跄了数步才站稳。 站稳后，一丝鲜血滚出嘴角。 凤琴却并不在意自己受伤，只盯着自己手里的断刀，修长的身形有些失魂落魄。 对面，闻知秋尴尬道：“抱歉，在下无意毁你兵器，只是刚才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毁人兵器，无异于断人手足，尤其对于凤琴这等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兵器被打落已是难堪，如今还被人弄断了刀，可想而知，这个仇恐怕是结大了。 闻他所言，凤琴抬眸，锐利的眸子盯住他：“虚伪。” “呃……” 凤琴将断刀收入刀鞘，没去管地上那半截残刀，双眼清亮，却坚韧而锋芒不敛：“我凤琴并非输不起的人，今日虽败，来日一定会讨回来，你不用得意。” 第一百三十章 诛杀令 "两人很快到了西厢凤扬所在的房间外，凤琴敲了敲门，道：“父亲，凤萧来了。” “进来。”里头传来凤扬四平八稳的声音。 凤萧跟着凤琴进门，还没看清凤扬所在，面前的凤琴便被一股劲风掀开，凤扬身影瞬至面前，抬掌便朝凤萧拍来！ 凤琴大惊：“父亲！” 凤萧不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哪能抵得住这一掌？若是这一掌拍实了，凤萧肯定当场魂飞魄散，凤琴下意识想冲过去把凤萧推开，却见那掌风袭上凤萧面门时，她脚下一动…… 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动，轻松就避开了凤扬这一掌。 凤琴微愕，凤扬变掌为爪，不依不挠的朝凤萧探去，看那势头，根本没留半分情面。 情急之下，凤萧便还了手。 但终是不敌凤扬，被凤扬一记掌风挥出去，嘭地撞上屋里的桌子。 凤扬收了手，眼神复杂的盯着凤萧：“你果然是在藏拙。什么废物，哼，你倒是瞒得密不透风。” 凤琴皱眉看向凤萧。 凤萧也是一头雾水。 她在凤家当了几年的废物，凤扬都没把她放心上，怎么突然之间想到拭探她的深浅了？ 但凤扬是弄错了，她并不是在藏拙，她是真的拙。 要不是清尘的主仆契，她现在仍是个废物。 只是凤扬拭探，必有目的，她站直身子，面上一脸讨巧的笑：“父亲见谅，我并没有要瞒着您的意思，从前和现在我都是个修炼不能的废材，现在这点微薄灵力，其实也是走了不寻常的路子得来的一点修为用以防身。” 凤扬看起来是怎么不信。 盯着凤萧看了一阵，对凤琴道：“琴儿，你先出去。” 凤琴深深地看了凤萧一眼，转身出了门，顺便将门带上。 屋里就剩下两父女，凤萧面上一派乖巧，心里却是思绪万千，转身倒了杯茶笑嘻嘻的递过去：“父亲您刚才累着了吧，来喝口茶。” 凤扬没理会，捻诀间布下一道结界，锐利无比的眼神落在凤萧身上：“墨家少爷是千年前的清尘祖师，此事你可知晓？” 凤萧心头一紧：“啊？还有这事？” 凤扬冷眼瞧着她，分明是不信她不知道：“钟家祖师墓，是他毁的？” 知道瞒不过，凤萧打消了插科打浑的念头，点了点头。 凤扬目光咄咄，凝重非常：“那你可知，此事一旦泄露，会是什么后果？” 凤萧自然知道。 四家素来彼此牵制，表面上其乐融融，暗地里却是波谲云诡，争斗不休。清尘这次毁掉祖师墓，是捅了大蒌子，钟家不会善罢甘休。但即便如此，钟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况且墨祁墨大少爷对外一直是病秧子，说他以一人之力毁了祖师墓，怕是没人相信。 不过如果再加上清尘祖师这个名号，那就不一样了。 凤扬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波动，暗暗惊奇，这丫头究竟是无知，还是城府太深？ 见她久不说话，凤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木牌，其上可见灵力流转，杀字当中，蕴含着无穷杀意。 凤萧接过这奇怪的令牌，不解的望着这个便宜爹：“这是什么？” 凤扬道：“诛杀令。” 凤萧拿着令牌的手猛然一紧！"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能离开 修炼界有一则不成文的规定，但凡修炼者都要遵守。 那便是诛杀令一出，只要你是修炼界正道人士，必须见令服从。 诛杀令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何人所创，只知道诛杀令自出现后，令下被诛之人，必定是大奸大恶罪孽深重之辈。 青龙大陆之上，以道门四家墨、凤、闻、钟，以及正道三宗昆墟气神宗、太阿器宗、逍遥谷符隐宗为首，又有小门小派无数，任你惊才绝艳，诛杀令下，谁能和所有正道势力抗衡？ 凤萧只觉得这诛杀令跟烫手山芋似的，吞了吞口水，问：“这诛杀令……诛的是谁？” 凤扬目光深沉，“大煞，清成祖师。” 而清尘的官方名，就是清成。 凤萧手一抖，险些没拿住诛杀令。 又听凤扬道：“目前清成复活还只是传言，但据我所知，丰都邪教已经蠢蠢欲动。” 凤萧头大：“这跟丰都那群异修又有什么关系？！” “清成是丰都三大邪派的一直以来供奉的祖师爷，他们得知祖师爷复活归来，正等着他们祖师爷复活之后，荡平正道诸派。” 凤萧：“……” mmp哦！清尘到底干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啊？ 思绪飞转间，她面上不动声色，不解的看着凤扬：“那您的意思是？” 凤扬道：“我什么意思不重要，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若想抽身，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往后，若你与清尘牵连太深，怕是再也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稍顿了顿，他似是思量了片刻，道：“你娘希望你平静度日，做个普通人就好。” 凤萧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与清尘和离？” 凤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墨家先祖曾是清尘一派徒孙，若是清尘身份昭于天下，墨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整个大陆正道修炼者为敌，要么共诛大煞。只是时隔近千年，如今还承认自己是清尘一派的墨家人……”他深深地看了凤萧一眼，“已经，不多了。”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凤萧不是千年前那个凤萧，或许会当机立断，离开清尘。 但她不仅仅是当世凤家九小姐，她还曾是清尘的师父，曾和清尘相依为命，即便最终分道殊途，她却不能在这时候坐视不理弃他而去。 况且，有无咎在，即便她离了清尘，也休想过清净日子。 但是这些事情，凤扬不知道，秦夫人也不知道，他们以为，只要她和清尘和离，以后事事非非血雨腥风都将跟她没关系…… 她摩挲着诛杀令上那杀字纹络，缓声道：“谢谢您替我着想，只是，我不能离开他。” 凤扬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我便不再多说了。希望日后，你不会后悔。”又说，“下午我便起程回凤家，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娘？” 凤萧想了想，道：“没有。” “嗯。”凤扬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凤萧将诛杀令收起来，走到门口时，她驻足回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便宜爹，第一次觉得不那么讨厌他，“父亲，他日若因我的原因给凤家带去麻烦，请您将我逐出凤家，不必顾及我娘。” 凤扬未语，她径自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是她的疑问，也是这具身体原来那本尊的疑问，“在您心里，我和大姐，是一样的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这是在吃醋么 她没说清楚哪里一样，但是她相信凤扬明白。 同样是凤家子孙，同样是他的女儿，凤琴是天之娇子，倍受重视，而她却如泥中草芥，卑微如尘。 她微微垂眸，想起那个日夜不休把自己修炼死的本尊，淡淡开口：“十三岁之前，我一直希望您能多年我几眼，像夸大姐那样夸我几句，或者每次从外面回来时，能来看我和娘一眼。我曾经很讨厌自己这具废物身体，我翻遍所有典籍，偷拿娘的私房钱去外面买那些所谓的修炼术法，被骗了很多次，也被娘骂了很多次，可是我想，只要我不再是废物，您就会像爱护哥哥姐姐那样爱护我……” “但是您从来不会多看我一眼，好几次我偷偷跑去看您，您分明瞧见了我，却对我视而不见，转头将哥哥姐姐抱在怀里……即便是这样，我也觉得娘说的对，您一直是在乎我的，只是您可能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与我说话。” 凤扬身体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回头。 凤萧轻笑了声，“父亲，您知道吗，五年前，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快死的时候，我还想着若是真的死了，您便会来看我了。” 可惜，那可怜的丫头死的无声无息，而她记挂着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她早已魂归西天，躯壳里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 凤萧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正欲离去，将将转身，便听身后凤扬道：“一样的。” 凤萧忍不住一笑：“我……听到了。”她回头笑道：“我娘是真的很爱您，您若有空，也请多去看看她吧。” 言罢转身开门，门口凤琴红衣艳艳，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凤萧笑嘻嘻的道：“大姐，我收藏了些好看的衣服，你能帮我带给我娘吗？” 凤琴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谢谢大姐！” 凤萧步伐轻快的离去，一转弯，没了人影。 凤琴收回视线，看了眼屋里的凤扬，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 …… 午后时分，凤萧与清尘一道亲自将凤、闻两家人送出门。 上马车时，闻知秋对清尘微一拱手，道：“这一日听墨少爷说话，受益良多，只可惜我还有事，不能久留。希望开春的比试大会时，墨少爷能来参加，到时我一定带上好酒去找你。” 墨大少身体欠佳，从不参加比试大会，甚至连门都不怎么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闻知秋的语气里又是遗憾又是期待，清尘难得认真的回道：“那便一言为定了。” 闻知秋顿时喜上眉梢，再一拱手，说了句不见不散便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凤家这边凤扬和凤琴一个字也没说便离开了，凤萧凑到清尘旁边时，恰好听到两人说话，等闻家马车一离开，她便啧了两声。 清尘扫了她一眼：“如何？” “这闻知秋若是个女子，怕是你俩之间能生出点什么感情出来吧？”凤萧又啧了两声。 清尘理了理袖子，一派的淡薄如浮云：“你这是在吃醋么。” “……怎么可能哦！”凤萧白了他一眼，见身后浅绿等一众下人捂嘴偷笑，挥了挥袖，“去去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去，看什么热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信了你的邪 "下人们一哄而散，凤萧与清尘在门口站了会儿，望着远去的两辆马车，清尘问：“凤扬找你所为何事？” 凤萧眯眼眺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马车，心不在焉的回道：“那你先告诉我，墨家恶灵，是不是和钟家有关？”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凤萧侧目望去，却见清尘定定的将她望着，不禁挑眉：“看我做什么？” 清尘不答反问：“和钟家有关，你当如何？若无关，你又当如何？” 凤萧思量片刻，道：“这决定了我要不要逃得远远的藏起来。” 语气里几分随意几分玩笑，还有三两分认真，清尘看得透许多人，却始终看不透她，她的所做所为，总是出人意料。 他眺望着天地合成一线的远方，淡淡道：“不一定有关，但也不会无关。也许有人冒弃钟家名义做这件事情，也许有钟家人掺和其中，目前没有多少证据，不好说。” “目的呢？” “目的……”清尘咀嚼着这两个字，“我如何知道别人有什么目的，不是你说么，身在此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萧拿眼尾斜乜着他，从鼻子里哼了两哼：“我信了你的邪。” 清尘不想说的事情，凤萧没把握从他口中套出来，但是凤扬所说的事情，她始终有些担心。 转身并肩进门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拿出诛杀令，道：“凤扬给了我这个，说你有大麻烦，劝我跟你和离……” 清尘眼角一抽，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的颤了颤。 “和离？” 凤萧将诛杀令往空中抛着玩，带着几分散漫的笑，就是说话，像是故意吊着他似的。 清尘伸手将诛杀令接在手里，避开她的扮夺，垂眸盯着她脸上的得意，心里好气又好笑，面上却一派漠然：“你怎么回答的？” “我啊，我告诉他……” 她突然噤声，连诛杀令也忘了去抢，笑意更是僵在嘴角，视线越过他肩头，望向他身后，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清尘见她红唇嚅动了几下，像是想说出某个名字，他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素白修长的身影如同幽灵般飞快的消失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转弯处。 那熟悉的身影如一根尖锐的刺猛然扎进清尘心头，待他回神，疾风拂起他的发，而方才还在他身边与他戏耍言笑的人，带着几分慌张，闪电般朝那人追出去！ 清尘手中无意识的一用力，诛杀令在他掌中化为齑粉，待他松开手指时，粉末自指缝间漏出，尚未落地，便被秋风吹散。 他望向凤萧急切的身影，微扬着的唇角缓缓回落，绷得笔直，连那柔和下来的俊脸，仿佛也变得比从前更为冷硬。 凤萧脑子里仿佛崩了一根弦，在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时，她浑身的血液霎那间凝固，却又在下一刻沸腾了起来！ 她追出数百米，然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眼望去，能将所有人尽收眼底，却寻不到那抹素白身影。 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站在路口，喘息着四下张望，心跳声如同奔腾的小鹿，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是他…… 是他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借大嫂一用 “你在找什么？” 清尘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宛若在她心头撒下一把寒霜，浑身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再看身边神情淡淡的青年，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见他只是狐疑没有生气，她稳了稳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没有，眼花了，刚才好像看到无咎了。” 清尘望向别处，呢喃般问：“无咎么……” “是啊是啊，可不就以为是他么。”凤萧见他四下寻视，匆忙拽起他往回走，“走了走了，肯定是我看错了。刚才说哪儿了？” 她知道自己话题转的太过生硬，但此时她脑子里混乱不堪，那抹身影占据了所有心神，让她无暇去想其它。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僵硬，所以不敢回去面对清尘…… 他和那人……当年可是不死不休啊。 耳边清尘道：“说到和离了。” “哦哦，对，和离。你猜我怎么回答凤扬的？” 清尘望向百米外的酒肆门口，那里，正有一个人俯身同门口乞丐说着话，态度谦和，温文尔雅，笑起来……用凤萧当年的话说，那便是如沐春风。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噙着一抹浅笑望来，隔着百米远，视线撞在一起。 清尘心里，默念出一个千年难忘的名字： 谨言。 凤萧没有看错，她怎么可能看错，那个男人，也喜着白衣，温润如玉。 那人看到他后脸上是全然陌生的反应，温和的冲他轻轻颔首，随即他转身离去，湮灭在熙攘的人群之中。 清尘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看着拽着自己的那只兀自轻颤的手，眼底划过一丝讽刺。 留下了人，这颗心，仍是在别处么。 他听见凤萧说：“我跟凤扬说，我不能跟你和离。但是这原因我不能跟他说，他要是知道我跟你一样，是千年前的人，说不定一剑就捅死我了。” “对了，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之前墨二叔抓着我的时候，问起了通天神境，我看墨家恶灵这事儿绝不简单。万一钟家真的也在里头掺和，我怕是这道门四家，兴许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干净。” 清尘嗯了一声，没戳破她的掩饰，她一紧张就话多，这习惯从来没变过。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墨家，一进门就遇上了墨昭。 看那样子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神色有些恹恹，但是一看到凤萧，他便来了精神，有些着急的奔过来，一把抓起凤萧手臂，匆匆对清尘道：“大哥我有事借大嫂一用，一会儿还给你啊！” “哎哎等等……”凤萧被他拉得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松开了清尘，被少年拉着走了一段，回头见清尘伫在原地没动，便道：“回来再说啊……” 两人吵吵闹消失在转角，秋风袭来，拂起清尘衣发。 他双手拔回袖子里，脸上淡然消失殆尽，整张脸阴沉而可怕。 一股无形的煞气以他为心中荡开，不远处莲花池里的水沸腾般动荡起来，莲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 不过瞬间，一切又恢复平静。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试大会 长安城的冬天很冷，但是冷的时间不长，热热闹闹的年一过，开春后温度便迅速回暖。 不用裹着厚重的衣服，人的心情也跟着轻松雀跃。 诛杀令虽出，但久无动静，后来凤萧才知道，清尘比她更早知道这件事情，因为诛杀令也曾下到他手里。 只是那人一直山水不显声色不露，要不是凤萧无意中听他和老夫人说起，还在瞎担心。 她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是白瞎了，为此好一段日子都阴阳怪气的，清尘仍是那副让人瞧着就上火的态度，凤萧无趣，便常常跑去祸害墨昭。 日子一晃，就到了比试大会的时候了。 说起来，墨家主回来之后，除了清尘与老夫人养伤之初管管族中事物之外，后来便神出鬼没，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人影，这墨家事务，又落到了清尘身上。 清尘为了墨家，也真是操碎了心。 尤其是比试大会事宜，此次由墨家承办，场地自然是在墨家。比试大会定在四月中旬，然而距离大会时间还有近一个月，各方势力便陆陆续续到来，近的远的，各有来人，哪方都怠慢不得。 接物待客，日常琐事无数，于是，清尘就更忙了。 算下来，也就凤萧比较闲，就只好有事没事去城里闲逛。 比试大会四年举办一次，原是四大家族之间为让年轻一辈增近感情举办的盛会，原本是没什么功利性的。只是时日一长，名声一响，渐渐的比试大会也就不再局限于四家。 但凡正道门派，不论势力大小，皆可参加。 当然了，为了公平起见，参会的人员，只能是各派年轻子弟，谁愿意看一群行将就木的老爷爷老婆婆拿着剑慢吞吞的打架？ 若是能在大会上斩露风头拔得头筹，不仅是为自家门派争光，亦能名扬大陆。名声之下，每次大会的所谓奖励，倒显得不重要了。 哪个年轻人没点野心没点豪情？ 是以，一到比试大会，长安城便人满为患热闹非常，年轻且充满朝气的脸孔随处可见。 上一次比试大会，是凤家承办，凤萧一个废物，虽无缘参会，但时常往外跑，自是亲身体会了一把当时盛况。 得亏长安城面积广阔，堪比一个小国，否则仅仅一角，还真是无法容纳这四方来客。 墨家在南，南方这边现在与当初东边凤家境况相同，酒肆爆满，客栈无空房，街道两旁的生意红红火火，大会期间，所有商家赚得盆满钵满。 但人多就要，有人的地方，自是事非纷争不断。 这不，凤萧刚在一茶楼坐下，正听旁边的人说起自己的风流韵事听得起劲，便听见楼外街上，传来打斗一声。 四周小摊贩见势不对急忙躲起来，人群也一哄而散，顿时空出一大片场地。 凤萧坐得高看得远，一眼就看到了华衣丰仪眉目俊美的少年墨昭，正护着一名模样娇俏可爱的少女，横剑在胸前，愤怒的瞪着将自己围起来的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 这群人身着白衣，头顶白玉冠，腰配七星剑，腰蹬流云靴，看着个个不凡，只是态度傲慢狂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朽木不可雕 领头白衣少年看着与墨昭年岁相当，手里把玩着一把不斐的匕首，一声令下，其余人便动了手。 许多人认出这些人是钟家人，没敢靠近。 再者，墨昭一向不穿墨家族服，就喜欢那些华贵的衣裳，混了这些年也就在了城南这边混出个纨绔二世祖的名头，围观的多是这次来参加大会的修炼者，自然认不得他。 认得他的，见风向不对，都躲起来了，以免无故遭殃。 是以，无人出来拉架。 凤萧在楼上喝着茶吃着点心瓜子，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着。 看情形是争风吃醋，而且墨昭护着的那人凤萧虽没见过，但见墨昭画过此女的不少画像，看他紧张的模样，想必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闻家小姐。 这大半年来墨昭发疯似的修炼，本就天赋不错的他修为水涨船高日渐精进，那群钟家年轻人修为虽都不错，可若是单个的拎出来一对一，除了那个领头的白衣少年，其他都不是墨昭的对手。 但对众对寡，墨昭还得护着一个人，很快便落了下风。 凤萧原想着就是少年间的打闹，打打就算了，她很鼓励这种‘切磋’。但显然她是太过天真了，那群钟家人占了上风却不饶人，看样子还想废掉墨昭。 啪！ 凤萧将手里瓜子一把拍回桌上，飞奔下楼。 开什么玩笑？墨昭再怎么也叫她一声大嫂，打不过没什么，技不如人认栽，来日再把找回来场子就是，但若是想废掉他，那是万万不行的！ 凤萧护短的脾气一上来，眼看着墨昭就要被挑断手筋，没顾上自己修为，顺手拔了一个看客的剑便要出手。 不料，一紫一红两道身影仿佛从天而降，前者挑开钟家人的剑，后者直接就开打了。 一时又是阵刀剑相交，刚才是钟家人以众欺寡，现在是被人以寡胜多。 凤萧看清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在旁边人不悦的眼神中，把手里的剑插回对方剑鞘，歉然一笑：“抱歉，我以为我拔的自己的剑。” 那人像看疯子般看着她，兴许因为她是个女人，没好意思动手。凤萧也不管他什么心情，就要往人群里钻，手腕却被抓住。 她以为是对方要跟她算账，回头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说兄台……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人不是那忙的脚不沾地的清尘还会是谁？ 清尘道：“人多，别乱挤。” 随即将她往身边一拽，随意走了几步，竟是个视野极佳之地，能将里头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紫一红的两道身影，正是一向不合的闻知秋和凤大姐。 闻家姑娘不愧是名门之后，遇到这种事情，虽然害怕却不见怯意，只在墨昭险些被废的时候表现出慌张。但到底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女，此时见了闻知秋，急忙将墨昭从地上扶起来，委屈落下泪来：“大哥。” 闻知秋看向二人：“没事吧？” 墨昭脸一红：“没事。” 那副拘谨腼腆的模样令凤萧大为吃惊，胳膊肘碰了碰清尘：“阿昭这见了大舅子就害羞可不行啊，平时的张扬不知道哪里去了，哎，真叫人操心，追了人姑娘半年，连多说句话都不好意思，这块朽木，雕不成器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近墨者黑 清尘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谁几月前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说墨昭孺子可教，将来能成一情圣。 现下又说人朽木不可雕了，说好的是她，说不她的也是她，也不知道她自打脸面疼不疼。 那边，凤琴一出手，钟家人断手的断手，断脚的脚脚，半点没留情面。 钟家人虽然气愤，却不敢贸然动手。 上一次比试大会，凤家做为东道主，也显现出了东道主的实力。 凤琴力压同辈，拔得头筹。 这一袭红衣一把弯刀，在一群使剑的修炼者中，格外的突兀且极具辨识度。 尤其是那张比许多男人还要英气的脸，和出手果断无情的作风，让人不认识她都难。 不过她居然会管闲事，倒是出乎凤萧的意料。 却只见她连看也没看钟家人一眼，转头问墨昭：“听说你和凤萧关系亲近？” 墨昭起初因为凤大姐拒绝过自家大哥的婚事而耿耿于怀，后来承认了凤萧，对凤大姐的怨气也就淡了，况且凤大姐确实是同辈之中让人钦佩的佼佼者，此时闻她所问，愣了下，不明所以的回道：“大嫂待我很好。” “难怪。” 凤萧直觉她这句难怪之后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就听她淡淡道：“近墨者黑，少跟她亲近，多花时间修炼，也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丢你们墨家的脸。” 凤萧：“……” 被当着心上人的面打脸，墨昭脸上挂不住，但凤琴说的是实情，他顿时涨红了脸，嗯嗯的应了两声。 闻知秋厚道，不忍心看少年窘迫无措，看向那一袭冷傲红衣：“墨二少爷年岁尚浅，有如今修为已是不俗，虽比不上凤大小姐惊才绝艳，但在同龄人中，算得中上……” 凤琴冷冷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打断：“聒噪。” 闻知秋：“……” 墨昭等众：“……” 凤萧：“……” 闻知秋坚强的说完了后面的话：“……假以时日，亦能成大器。” 所有人都替他尴尬，墨昭被未来大舅子夸的脸红，悄然看向身边少女，却发现少女只盯着别处，眼神闪烁，似是羞怯。 墨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哥大嫂，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少年有些郁卒。 尤其是看到心上人望着自家大哥目不转睛，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这时候，被忽略的够久领头少年冷冷一哼：“原来是墨家二少爷，我说怎么这般无用呢。” 墨昭双眸喷火：“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堪一击，还敢跟我抢女人。”他呵呵一笑，满是讥诮鄙夷，“看来你们墨家真是要没落了，连打架都只能靠别人撑腰。没本事的废物，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回去让你那个病秧子大哥好好教教你怎么夹紧尾巴做人，兴许你们墨家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要是你大哥实在没空管你这只废物，我倒是可以代劳替他管教一二。” “你算哪根葱！”墨昭毕竟是少年心性，本就心高气傲，哪里受得激将，又听他贬低自家大哥，执剑就要动手，清尘的声音淡淡在耳边响起：“阿昭，不可怠慢贵客。” 第一百四十章 开个玩笑 众人望去，只见一名脸色有着几分病态的青年站在人群中，虽然一动不动，却是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众人还在猜测这人身份，就听墨二少爷收敛了脾性，乖的跟小猫咪似的：“大哥。” 众人恍然！ 这就是墨家那位传说中敦厚良善的病秧子大少爷？ 看着……也并没有多么弱不禁风啊！ 清尘冲闻知秋与凤琴浅浅行了同辈礼，便望向那白衣少年：“小弟顽愚，冲撞了钟小公子，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 墨昭没想到他会向钟未离道歉，急道：“大哥！” 清尘神情始终淡然，看着嘴角噙着得意的钟未离，客客气气道：“不过，钟小公子若是真想替我管教弟弟，比试大会上有的是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多欺少……恕我无知，这或许是钟家家风？然而我听说，钟家主却是相当谦和礼让，想必是日理万机，疏忽了对小公子的教育。” 被暗讽没教养，钟未离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袖下手掌一翻，但见灵气缭绕，一把长剑出现在手，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瞪了清尘一眼，甩袖离去！ 待看热闹的人群散去，闻知秋带着妹妹过来打招呼。 双方寒暄了几句，便由清尘做东，将人请到菜楼吃茶。 墨昭的心上人叫闻知雪，二八芳龄，性子单纯文静，双方寒暄闲聊期间，她时不时的看一眼清尘，看一眼又低下头，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见此，墨昭闷闷不乐，凤萧却是看得起劲。 心中暗自猜测，难不成这闻知雪，暗恋清尘？ 她顿时脑补出了一场君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的狗血三角恋，同情墨昭的同时，自得其乐。 众人聊了没一会儿，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凤琴当先告辞离去，前脚刚离开，闻知秋便也借故离开，步伐匆匆，神色间有几分不自然。 凤萧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偷偷跑出去一瞧，果然看见闻知秋追着凤琴离开方向而去。 回到包厢里，闻知雪也要告辞，凤萧暗里踢了木头桩子的墨昭一脚，笑眯眯道：“阿昭，我和你大哥还有点事儿要办，你送闻小姐回去。闻小姐很少来墨家吧？让阿昭带你四处走走。” 闻知雪望着清尘几度欲言又止，凤萧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鼓励。 说啊，说你喜欢清尘，说你思慕清尘已久，说你此生非他不嫁…… “走了。”清尘强行掰着她肩，硬生生把她拖出茶楼，神情冷淡之极。 凤萧回头望去时，只见那边少女一脸惆怅，颇为不忍。 出了茶楼，随意在街上走着时，她叹道：“那丫头似乎喜欢你。” 清尘未答，袖手前行，一派漠然。 “文静知礼，进退有度，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不喜欢那样的？” 清尘猛地顿足，微瞥着她。 凤萧不着痕迹后退半步，眨了眨眼：“开个玩笑。” 清尘道：“我不喜欢那样的。” 凤萧：“……都说了开个玩笑。” 清尘居然动了气，“呵。”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如何抉择 凤萧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只好生硬的转话题：“你不是很忙么？怎么有空出来闲逛？是有什么要事？” 清尘重新提步前行，垂眸是掩去眼底不快。 他是很忙，也没有空出来闲逛，更没什么要事，只是察觉到她离开了墨府，便抛下一干客人，跟了出来。 他自然不会说明白，眼下比试大会在即，人多杂乱，他跟出来，亦只是怕她出事。 更…… 怕她会遇见那人。 凤萧见他目不斜视在闹市中前行，看似没什么目的，又似乎并不是漫无目的。 清静了一会儿，凤萧还是没忍住，跟清尘八卦了一下：“我看那闻知秋追着我大姐去的，前段时间两人不是见面就掐么，现在倒是一起出现又一起离开，啧，你说他俩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清尘默了默，见她有意讨好，心里那股戾气散了几分，道：“听说前段时间两人外面诛邪偶遇，结绊同时数日，想必关系有所缓和。” 但看凤琴的态度，还是挺不待见闻知秋的。 凤萧想了一想，觉得闻知秋也是个人物，凤大姐明面上都那么讨厌他了，他居然还执着的拿热脸贴冷屁股，勇气可嘉。 见清尘脸色缓了两分，凤萧嘻嘻一笑，顺杆子往上爬，正好不远处围了一群人热闹的很，便主动拽着他往人群中挤去：“那边热闹，去捧个人场，看看是在做什么。” 清尘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随着她一道挤出人群中。 不远处，钟未离立在一处街巷拐角，阴狠的盯着两人这边。 …… 夜幕降临时分，待到钟家被安顿好之后，墨家总算是清静了些。 议事厅里，剩下老夫人和大长老以及墨管家。 老夫人问墨管家：“清尘还没回来？” 墨管家道：“回老夫人，还没有。” 老夫人哦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 过了半晌，她对墨管家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待墨管家离去，大长老看着老夫人的神色，思量再三，低声开口：“您是担心清尘安危？” 老夫人点点头：“诛杀令已出，恐怕墨家护不住他。” “清尘祖师，何需墨家护佑。”大长老斟酌片刻，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老夫人，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若你觉得当说就说，觉得不当说就不说，想清楚了再说。” 大长老一阵尴尬，咳了一声，道：“当初咱们召来清尘，与其交易，实在是不得已为之。但是清尘却未必是真心想留在墨家，以他的本事，逃避诛杀令恐怕不是难事，却一直不走，为何？” 老夫人老神在在，似有所思。 大长老又道：“恕我说句不当说的话，清尘虽为了墨家恶灵尽心尽力，但诛杀令下，他的身份一旦败露，咱们……会否跟着遭殃？老夫人可曾想过，届时应当如何抉择？” 老夫人沉思不语，大长老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殿里只剩下老夫人一人，外面热闹喧嚣的声音像隔在另一方世界，她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月朗星稀的夜空，良久，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叹出来，仿佛瞬间老许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当年为何杀你 春意微凉。 凤萧已入睡，清尘出现在院里，不弃立即显出身来。 低声道：“大长老有意劝老夫人将您赶出墨家。” 清尘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排斥的事实。 不弃跟了他这么久，他疯的无意识的时候，他亦无法出来，所以对许多事情，不甚了解。 但他知道，清尘留在墨家是为了什么。 当初弑神崖一役，他还未随在清尘身侧，不知原由。但隐约知道，当初清尘本意是逼迫凤萧妥协，并未想真心杀她。 至于后来为何会痛下杀手，不弃不知。 只知道从清尘弑师，到后来入魔，都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推波助澜，清尘偶尔清醒时一直在查这件事情，但因凤萧之死，他疯癫无常，清醒的时间不多，后来更是身化大煞，跳脱生死，一等千年。 当年那暗中黑手，便只查出一点皮毛罢了。 给凤萧看得那些记忆，只是因为清尘想给她看，不想给她看的，是那些年里，危险与杀戮并存的黑暗。 即便是他被墨家召唤而来，也并非偶然。 而墨家恶灵的出现，虽说是墨家先祖遗留的祸害，却格外受清尘关注。 不弃曾问过他原由，他只说，和‘那些人’有些像。 虽说清尘另有所图，却也是真心帮助墨家，不想墨家嘴上说愿为清尘下刀山火海，竟三番几次背后玩些小伎俩，做些兔死狗烹行径，实在可恶。 察觉到不弃身上的戾气波动，清尘淡淡道：“各取所需罢了，无需在意。” 不弃意识意识到自己逾越，便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将城中情况简略道出后，便隐了身，不知所踪。 清尘又在夜里站了一阵，方才回屋。 屋里，凤萧不知正做着什么美梦，睡颜怡然。 清尘袖手立于床畔，神情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睡梦中的凤萧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向警醒的她陡然睁开眼，便见月光进屋，清尘正掀被子上床，身上带着冷意。 刚才梦中那被注视的感觉荡然无存，她只当是自己错觉，闭上眼接着睡。 他一躺进来，凤萧就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身边人冷的似冰。 她急忙给他腾了点位置，含糊道：“睡过来点，暖和。” 清尘动作一顿，躺下后感觉身上冷意散了些，才凑过去，把她搂时怀里。 这些日子，两人每天同床共枕，凤萧已经习惯了。 暗暗在心底里自嘲道，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搂搂抱抱再挣扎就是作了。 索性就随着他了。 正昏昏沉沉间，忽听清尘道：“你为何从不问我，当年为何杀你？” 凤萧一个激灵，困意去了大半！ 连身体都僵了下，乖乖，大半夜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可怕？ 她沉吟着，不明白他怎么大半夜说起这个，难道不是因为两人敌对，他要替天行道诛了她这个邪祟？不过相处这近一年的时间，她知道这话说出来铁定惹怒清尘，便有所保留，顺着他的话道：“为何？” “我也不知。” 凤萧：“……” 她忍了忍，忍了又忍，一忍再忍，深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来：“哦，那睡吧。” 清尘像感觉不到她的怒火似的，平静的道：“当时忽然失去意识，待清醒过来时，就见你被我一剑穿心坠落悬崖。”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抢占身体 思及过往，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 即便相处一年多，两人之间虽不像原先那般动辄就刀剑相剑，隔阂始终存在。即便是现在，两人对于从前许多事，都是尽量规避不谈。 如今清尘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凤萧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你被算计了？还是说……”想到她后来入魔，蹙了蹙眉，“心魔做祟？” 清尘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不是。” 凤萧一句‘那是什么原因’还没问出来，就听他说：“是被抢占了身体。” 凤萧脑子里翁的一声响，猛地坐起身：“是谁？！” 清尘将她拽回被窝：“不知道。” 凤萧让他整的没脾气了。 隔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再一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清尘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人轻易抢占了身体？说是夺舍，却明显不是，连清尘都不知道，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再则，一向不怎么管闲事的清尘，却甘愿待在墨家整天和一群不相干的人打交道，操心这操心那，肯定是别有所图。 眼下他肯和自己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凤萧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这就证明，清尘该是开始信任她了罢？ “墨家……是不是跟当初你被夺身体的事情有关？” 黑暗中清尘似笑了下，凤萧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略微含笑的声音中察觉一二，遂听他说：“嗯，差不多。” 凤萧道：“所以你想以墨家为切口，故意没有对恶灵斩草除根，就是想顺腾摸瓜，摸出当初的背后黑手？” “嗯。” “无咎属于什么角色？” “一个心术不正想投机取巧的人罢了。” 当初他本意是除掉无咎，可当时他走火入魔，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加之其他一些事情，只来得及匆匆将无咎封印，此后便一直遗忘了这事。 无咎能在封印地存活千年，亦是他不曾料到的。 纵然许多事情已记不清，但无咎一事，他记得分明，无咎当初成为血修不久，因为急于求成，根基不稳，被他封印时已身受重伤，根本活不久，若无人帮衬，他绝对不活不到千年后的今天。 从无咎出现之时，他便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便如当年一般，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不论是他借身复活，还是找到凤萧，都并非偶然。 凤萧的问题很多，一时却又不知道该问哪个。 比如说，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占了清尘的身体杀她干什么？ 到了千年后仍有存留，那么是否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恶灵因墨家先祖而生，这些事情，与墨家又有几分关系？ 所有问题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一个也没问出来。 清尘若是都知道，便不会冒险，以身作饵，又放掉无咎和墨二叔归山，企图引出背后更为强大的势力了。 “那……钟家是你怀疑的对象？” 清尘嗯了一声。 其实，不只钟家，凤家，闻家，甚至所有人，都在清尘的怀疑清单里。 嗯了这一声，他就没再多说了，凤萧不过思量片刻，就听身后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 想是清尘睡着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试炼地 可凤萧却没困意了，这心就跟扔进油锅里似的翻滚不休。 也就是说，有人算计了清尘，而那人的势力，还延续到了千年后？ 原先她还想着拉着清尘逃了算了，找个清山的山头，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 不怪她没上进心，实在是所有的上进心，都在上一世给磨光了。 但现在看来，清尘不会隐居山林，一是他自己不可能甘心被算计，二是眼下局势，不容他隐居。 诛杀令已出，恐怕，清尘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墨家恶灵或者一个钟家这么简单。 凤萧辗转难眠，总感觉麻烦有点大。 到了后半夜，她才眯了一会儿，仿佛刚闭上眼，天就亮了。 清尘昭旧干着墨家大少爷该干的活，整天忙的跟狗一样，一月光景倏忽而过。 四月十七，比试大会正式举行。 各方势力齐聚墨家天坛，第一天，祭天祭地祭祖师爷。 比试大会，重在‘比’字。 灵力修为，合作对战，诛邪降妖之法……通通都要比。 为了比试大会，墨、闻、凤、钟四家为方便轮流举办大会，各在自家道场设立了传送台。 因为比试的内容丰富，其中包括诛邪除魔这一项，是以，早在数百年前初次大会伊始，四家祖先便联手开辟出了一方空间，是为试练地。 这片空间里又连系着凤家封印地，一到大会期间，封印地里一些穷凶极恶的妖邪便会被放出来，成为猎物被拿来炼手。 除此之外，长安城地势特殊，是为整个大陆极阴之地，千年前，鬼怪盘踞于此，后来遭到大陆修炼者者驱除，却不甘心，从此地打通了一条通往东界鬼域的通道，被称作鬼门。 常有鬼怪妖邪从鬼门中出来祸害生灵，后来因道门四家在此扎根，合力将这片空间封印，直至现在，成为比试大会试练之地。 有人说凤家封印地便是传说中的鬼门，这个说法一直未得到证实，谁也不知道真假。 比试规则很简单，一共分为三场，一场是试练地打怪，时间是三天三夜，可单打和组队，但凭自己本事。 打的怪就是试练地中的妖魔鬼怪，为保平安，每个人进入传送阵时，身上都会带着一个传送符与计数用的符咒，传送符送以在遇到强敌之时选择离开试练地，相当于放弃试练，计数符用来合计杀怪数量。 试练结束，以杀怪最多者获胜。 第二场，便是由试练地前一百名的人选抽签，单对单打擂台。 前面两场都是拼修为战力，后一场相对来说比较鸡肋，属于文斗。 由大会伊始选出的三名德高望重的前辈出题，考核第二场胜出的前十名比试者的历史人文知识……说起来，很多修为不错的人，就是输在这一轮。 这次参加比试的人，似乎比往年要多。 天坛下的广场之上，黑压压一片。 而今次，墨家俩兄弟也参加比试，让众人稍稍意外了一下。 众所周知，墨大少爷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秧子，二少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虽说进入试练场有传送符可保命，但也有许多来不及动用传送符，便死在鬼怪手底下的。 许多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墨家二兄弟折陨在此。 也有不少人替二人担忧，但老夫人意已决，让那些想奉劝一下的人都打消了念头。 罢了罢了，墨家自己都不在乎，他们瞎操心个蛋。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九婴凶兽 这种场合，各家各宗自是穿着自己的服饰，四家四服，区分明显。 三宗之中，气神宗以炼气神为主，主张摒弃外物，修炼己身，是以，气神宗的人从不配剑，一袭袭藏青道袍，个个仙风道骨，超然之象。 炼器宗以灵器丹药闻名，灵器宝药数不胜数，千金难求，也正因此，这一宗的人在大陆上地位非常高，当然也很高调，当然也很有钱，所以炼器宗的穿着，非常之华丽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似的。 符隐宗则以符咒阵法名闻大陆，三宗之中最为低调，就像他们身上灰扑扑的服饰一样不起眼，但无人敢小瞧他们，因为这一宗非常难缠。 三宗参会的人不多，一则是三宗门槛高，新收弟子不会很多，再则三宗来人，主要还是过来当个评审。 凤萧嗑瓜子听八卦听得起劲，非是她不去参加这比试大会，而是她根本不够资格，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比试大会也是有门槛的。 恰好，她在门槛之外。 各方大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点评起试炼地中情况，里头打的热闹，外面看的热闹。 忽然凤萧听见有人狐疑道：“咦，怎么不见墨家大少爷？” 凤萧寻了一阵，果真没有瞧见清尘所在。 墨家等人脸色有些奇怪，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淡定的安抚着众人，没一会儿，清尘的身影便出现在其中一个画面里。 然后……他盘腿坐了下来。 一动不动的坐着，像一尊活化石。 凤萧差点失笑，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钟家一位长老大惊道：“那是什么？！” 凤萧随着众人望去，只见一处河流陡然塌陷，出现一道约摸丈余宽的缝隙，一道看不清的黑影自缝隙中出来，顷刻间取了五六人性命，快得那几人连传送符都未及使用便葬身这黑怪手中。 而那水面，陡然沸腾了起来，不多时便生重被烤干，露出了干涸的河床。 凤萧看得清楚，那东有许多触手……不，应该说，有很多颗脑袋！ 一个怪物名字在脑海中闪过，旁边坐着的一位闻家长老道：“是九婴凶兽。” 九婴凶兽，水火之怪，能喷水火，血有剧毒，头有九颗，啼声如婴，故称九婴。 但是试炼地里的这一头，却未必是九婴凶兽，因为刚才出现的那些头，可不只九颗啊，而且这东西即便不在面前，都仿佛能感觉到其身上浓重的阴气。 凶兽，是大荒妖地所有，怎么可能出现在试炼地？ 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混乱，凤萧下意识在百十个投影画面里寻找清尘的身影，未能如愿，却忽然在这时有种诡异的被人盯住的感觉。 那视线阴冷如毒蛇，令她哪怕伫在暖阳之下，浑身却是汗毛竖立！ 她下意识四下张望，老夫人见她似乎不安，关切的道：“怎么了？是在担心清尘？” 凤萧摇头，暗中掐指算了算，尚未算出个名堂，忽然刚才那股被盯住的感觉又来了，她猛地扭头朝后看去，隐约见着一个少年身影…… 酷似无咎！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道友情呢 她眸光微凝，没有贸然追上去。 毕竟她现在不比当初，根本不是无咎的对手。 但是这一刻，她却有些不安。 那少年真若是无咎，他在此处做什么？各大门派师尊长老在坐，他血修的气息肯定掩藏不住，来到这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是他却来了……是想做什么？ 这时候，那突然出现的怪物不知是不是吃了几个人饱了，没有再出来。 可广场之上的投影画面，陡然像不堪风吹似的，竟缓缓变得浅淡，所有的画面不再清晰，与此同时，凤萧隐约瞧见又一道形似无咎的身影在其中一个画面时出现，一闪而逝，眨眼便不见。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哗然。 一阵地动，广场之上陡然金光大作，而仅存的向个画面里，有数道黑影与看不清形态的怪物出来，霎时之间，只闻一片惊恐尖叫之声！ 老夫人陡然起身：“居然是……鬼门打开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随即整个广场看台陷入混乱，老夫人等四家族长迅速反应过来，分派出一拨人进入试炼地营救那一群身陷险境的后辈，一部分留下探查原由。 看着大长老等人进入试炼地，老夫了心中始终不踏实，随即想到身边凤萧，扭头一看，哪里还有风萧的身影？ 四下一找，便见凤萧不知何时跑去了广场之上，在传送阵开启之时，随同大长老等人消失不见。 老夫人心头沉重，这鬼门……可千万别是清尘你打开的啊。 …… 凤萧本没有要闯进试炼地，可大长老等人重新开启传送阵时，她真真切切的看到无咎潜了进去，不及细想，便跟了上来。 遂觉眼前一花，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身子一轻，一眨眼便又双脚踏在地面上。 尚未站稳，地面陡然裂开，一道黑影窜出来，她急忙跳开，这一跳避开了这黑影，却让身边一名不知哪家的人遭了殃！ 那黑影缠上来，只闻咯吱咯吱咀嚼之声响起，瞬息之间，一个大活人便成了一堆骨头，被那黑影噗的吐出来…… 这画面，给人的冲击着实有点大。 饶是凤萧见多识广，一时也不知道这古怪黑影的来历。 吃了一个人，黑影便化成了刚才被吃那人的模样，被众人一阵刀砍剑刺，又变做黑影缩回地下，众人来不及多想，四面八方传来呼救声惨叫声，让他们不得不先去救人。 头顶蓝天白云，地面上血腥气如雾，整个试炼地一时间如地狱般可怕！ 凤萧在人群中见着无咎，隔着十几人，他冲她一笑，有些害羞腼腆，咧开的嘴角似有寒芒一闪而过！ 他转身奔进丛林中，凤萧眯了眯眼，几个跳跃便跟了上去！ 只是跟了一阵，便失去了无咎踪影，也同刚才那一拨人走散了。 不远处，响起一道少女的尖叫声。 待凤萧闻声过去，便只见方才那黑影从地上窜出了四条之多，除了少女一人，旁边零散的堆着几堆新鲜骨头，想必是刚被黑影吞掉不久。 少女已经吓软的在地，拼命的念动传送符，却根本不管用，眼看着几道黑影一齐扑了上来，她绝望的闭上眼，心道死定了。 却忽然一阵冷风拂面，一声冷喝在头顶响起：“还不起来坐着等死吗？！” 少女睁开眼一看，便只见一身着墨家玄色衣裳的少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挡下了那几道黑影，正僵持不下。 少女手慌脚乱的爬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剑便跑：“救命啊——！！” 凤萧：“……”踏马的少女你就这么抛下你的救命恩人？道友情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傻蛋，快跑 凤萧一激动，手上便撤了力，几道黑影恶狗扑食般朝她扑来！ 她心道一声完了，连撒开结界的本事也没有，眼看着便要变成一堆骨头，黑影触及她的胳膊时，忽然便如烫到了一般猛地弹飞出去！ 凤萧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它们又不甘的冲了上来！ “乖乖……”她可不敢硬拼，转身便要逃，忽然一道剑芒落下，数道怪叫声过后，黑影消失，原地多了一道身影。 她逃跑的动作一顿，定睛一看，紫衣银霜剑，不是闻大少闻知秋是谁？ 闻知秋潇洒收剑，束于身后，转身问她：“少夫人，没事吧？” 凤萧刚摇了摇头，便有脚步声自身后跑来，伴随着墨昭的呼唤：“大嫂！” 循声望去，墨昭此时形容着实称不上潇洒帅气，脸上多处刮伤，衣服多处破损，想来也是遇到了麻烦。 凤萧奇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闻知秋正要答，墨昭嘴快道：“是闻大哥救了我，方才我们正在附近，听到求救声便赶来了，没成想是大嫂你。” 凤萧心道呼救的可不是我，墨昭又道：“试炼地突然出现了许多不明恶鬼，极为难缠，许多同道遇难……对了大嫂你怎么会进来？” 凤萧道：“你们在这里的事情奶奶他们已经知道，派了人进来帮忙，我不小心落了进来。” “从前比试大会从未出过这种情况，可知是什么原因？”闻知秋问。 墨昭也看向凤萧，凤萧说：“我进来时听奶奶说，似乎是鬼门开了。” 她这一说，发现两人均变了脸色！ 墨昭喃喃道：“那在试炼地的人，岂不是都有危险？” 闻知秋当机立断道：“二少爷，少夫人，你们赶紧去跟前辈们汇合，以保自身平安。” 凤萧忙问：“那你呢？” 闻知秋脸色微凝，不自然道：“我去救人。有许多同道修为浅薄，对付试炼地中原本的恶鬼不在话下，可若真是鬼门大开，势必会有许多穷凶恶极的怨鬼大煞出来，许多人不是对手。” 墨昭自告奋勇道：“我和你一起！” 闻知秋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凤萧便拉住了莽撞的少年：“行了吧你，你也是那不敌恶鬼中的一个，跟着闻大少只会拖后腿，还是跟我一起去找长辈们汇合，闻大少，千万小心。” 闻知秋向二人微一拱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原本静谧的林子，变得嘈杂喧嚣，阴气窜行，鬼怪出没，俨然宛如一处鬼域。 墨昭看了眼抬头望天，若有所思的凤萧，小声问：“大嫂，你在看什么？” “阴气……”凤萧微微闭上眼，掐指算了半晌，猛地睁开眼！ 大凶！ 墨昭看她脸色兀变，吓了一大跳，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怎么了？” 凤萧默默将手缩回袖里，刚道了句没事，地面陡然如波浪般起伏，一浪高过一浪似的朝两人脚下漫延过来！ 见墨昭这傻小子像几百年没见过恶鬼似的铿的拔出来打算干一场，凤萧一巴掌打在他后脑，拽着他便跑：“傻蛋！快跑！”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尸潮 “大嫂别怕，我会……”一句‘我会保护好你的’才说到一半，只听噗的一声，一颗黑色骷髅马头从地下冒出来，紧接着二匹三匹四匹……越来越多，万马奔腾！ 这些全都只剩下马骨，却宛如活马般成群而来，奔跑间骨头摩擦声刺耳之极，甚至跑着跑着，还有断骨随着泥土一齐落下来！ 墨昭毫不怀疑，或不是凤萧拉着他跑得快，眼下他已是骷髅马群下一摊烂泥！ 他霎着脸跟着凤萧在林中飞窜，只闻身后腐烂的气息传来，俊脸顿时扭曲，迎着风大叫：“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凤萧边跑边镇定的回头看了眼，道：“马啊。” 除了骷髅马，地面上还不断有人与动物的尸骨冒出来，仿佛一个骷髅大军，瞬间踏平树木丛深的林子，顷刻间，身后已是一片狼藉！ 墨昭好歹努力了半年，也算是没有白费工夫，跑起来似鬼出电闪，然而与这一群骷髅大军的距离仍在不断拉近，听到凤萧淡定的回答，他默了默，陡然就炸了：“我又不瞎我当然知道是马！！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些东西啊啊啊啊！！” 两人跑断了腿，然而不仅是身后骷髅大军追来，地面起伏的动静越发强烈，前方亦有各种奇怪的骷髅爬出地面，有些速度快的爬起来便跑，有些速度慢的瞬间被后方的骷髅大军踩成粉末。 跑了一阵，眼看着两人便要成为这骨髓大军脚底下的粉尘，地面上陡然爬出一条骨蛇，墨昭本能的抽剑刺去，那骨蛇却仿佛瞧不见他俩似的，尾巴一甩便朝前跑，似乎……在逃？ 凤萧眼睛一亮，急急叫道：“上树快上树！” 林间多木，许多树有几人合抱那样粗，骷髅大军所过之处，惟余几颗惨天古树幸免于难。 两人连爬带跃的上了一颗粗壮的树，只见下方骷髅大军轰隆而过，根本不是要对付他俩的意思，看起来更像是仓皇逃跑。 墨昭喘着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萧望向骷髅大军后方，紧紧的抱着树杆，抹了把汗，凝重的道：“尸潮。” 墨昭一脸茫然，凤萧便解释道：“尸潮通常发生在古战场或是乱葬岗一类死人比较多的地方，尸体久埋地下而生恶灵，平时这些尸骨不会随意挪动，只有在遇到强敌被尸王操控而动，或者因地脉变动而大量迁徙。像这样大面积的尸潮，我也是生平初见。” 墨昭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总感觉这棵树也不安全，万一被撞断了，那两人落进尸潮里，肯定玩完。 他吞了吞口水：“嫂嫂，我怎么觉得……它们不像是在找咱们麻烦，倒像是在避着什么东西……” 凤萧眺望着尸潮后方苍茫之处，喃喃道：“是啊，避着可怕的东西……” 最起码也是鬼王级别的邪祟，否则不会引发尸潮。 即便不是鬼王，多半会是鬼将，无论是哪种，恐怕先前进来的那数十个前辈带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后辈，难逃厄难。 两人在树上待了一阵，尸潮已踏平了这方密林，一眼望去，四周树木倾倒，鸟兽乱飞，一片混乱狼藉。 嘭，凤萧沿着树杆滑下来，只见地面如同被犁过一般凹凸不平。方才还是树森葱茏鸟语花香，眨眼间就变成这副样子。 墨昭随着她跳下来：“前辈们不知所踪，咱们还要去跟他们汇合吗？” “不。”凤萧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那些人一道，斩钉截铁道：“那边肯定有什么厉害东西，咱们两个废物过去肯定是送死，先避一避，找你大哥要紧！” 第一百五十章 聊你大爷啊聊 话音未落，有低低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分辨不出方向。 “呵呵呵呵，本座终于重见天日了！” 二人急忙四下张望，只见方才尸潮涌来的方向，卷起一团血雾，一道男子的身形在血雾中若隐若现，此时正背对二人，血色红发铺散在身后，宛若灵蛇般舞动。 凤萧匆忙拽着墨昭藏到树后，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墨昭见她紧张，也跟着紧张：“那、那个不会就是鬼将吧？” 迎上他期待的眼神，凤萧狠心打破他的希望：“八九不离十。” 墨昭：“……”他不禁握紧了剑，心想，不知自己能不能在鬼将手底下熬过十招，给大嫂逃跑的机会？ 一看他神色凤萧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冷酷的浇了他一盆冷水：“别想了，你过不了三招。” 墨昭：“……” 凤萧道：“这样，等会儿若是被他发现，咱们就分头跑，跑掉一个是一个……”她说着，小心伸出半颗脑袋望去，正巧，那边那鬼将咦了一声，似是察觉到这边的两人，扭过头来。 隔着数米远，凤萧看清了那张布满绿色符文的脸！ “卧槽！见鬼！！”凤萧大惊，连身边的墨昭也没顾上，转身就跑！ “大嫂！” 墨昭看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窜起来便奔命的跑，正要追上去，忽然身边阴风扫过，他只见到一片白花花的东西越过自己，朝着凤萧追去，而他则被那股阴风扫向半空，远远的飞出去，嘭地落进一处土坑里！ 等到爬起来时，四周哪里还有凤萧的身影？ …… 在看到那鬼将的脸后，凤萧几首拿命在逃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连施了几个瞬移术，体内浅薄的灵气被她这么一折腾，没一会儿便耗了干净。 正跑着，陡然，一声邪魅的怪笑响起，近在耳畔：“久违了，老朋友。” 听着这个声音，凤萧差点儿哭了！ 为什么她的老对头会在这儿？！ “跑什么呀，坐下来好好聊聊嘛，你不是说最喜欢和我聊天儿了么。” 凤萧泪奔，我聊你大爷啊聊！ 念头未落，便被一股力量拍飞出去，撞断了一棵手腕粗的小树，非常狼狈的摔了个狗啃泥。 面前血气翻腾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成形。陡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自娇异的红雾中伸出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张满是符纹双眼如他的发色一般血红的脸凑到她面前，几乎快要贴上来般：“老朋友相见，你见到我就逃，可真叫人失望啊。” 凤萧扒拉着他的手，故作惊惧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听不懂……” “装，你继续装。你这灵魂独一无二的臭气，本座隔着老远都能闻出来，别说你只是换了张脸，你就是化成灰，本座也不会忘记你！”对方一步踏出，周身缭绕的血气消失，身上竟是寸缕未着！ 凤萧眼角狠狠抽搐了下：“东皇司！你又不穿衣服！” 东皇司突然沉默了下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聊下去，脸孔扭曲的不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还会来找你的 就在凤萧以为自己要就此香消玉陨之际，东皇司轻轻一笑，脚下腾起一团血气，随即一身花色衣裳裹住了那皮囊，几乎要闪瞎人眼。 他盯着凤萧像盯着美味可口的美食，眼中血光大盛：“哎，知己重逢，你是不是得送我点礼？” 此人生性嗜杀，喜食人血，明明是只鬼将，却活得像魔一样。他所说的礼，要么是凤萧的命，要么是凤萧的血。她叠声大叫：“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也得要。”东皇司俯首作势要来咬她脖子，凤萧一想到会被吸成干尸，吓得大叫：“等等等等！” “有什么遗言？”东皇司停在她脸侧，饶有兴味的瞧着她，呼吸喷在她颈间，令她那一块皮上汗毛直立！ 就在这时，凤萧清楚的看见东皇司鬓边的断从中间断掉，他神情一僵，随即笑意更浓，微一侧身望向身后。 只见不知何时，清尘出现在身后，一脸漠然：“拿开你的手。” 东皇司不仅没拿开手，还非常放肆的将凤萧往自己怀里一楼，充满挑衅的一挑眉：“本座当是谁呢，原来是清尘祖师，哎呀呀，这可怎么好，本座偏偏不想放，你能奈我何？” 说着他像故意似的，凑过来就在凤萧脸上亲了一口！ 清尘一剑便挥了过来，干脆利落！ 东皇司抱着凤萧急退，笑得像只妖精：“哎，别这么大火气，你现在这身体就是一弱鸡，即便本座此时虚弱，你也远不是对手……” 手字未落，清尘双臂一抬，数把剑凭空出现，随即一挥袖，数百长剑直刺而来！ 东皇司血色瞳孔狠狠一缩，下意识松开凤萧全力抵挡，下一刻清尘的身影自眼前消失，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反手要去捞人，一把剑便从身后送进他身体！ 耳边凤萧笑的得意：“这么多年了，你还学不会照看自己后背啊？” 他笑容一凝，掌变为爪探向脖颈，却连她发丝都没碰上，凤萧便被清尘揽在怀里，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长剑一齐朝他刺去！ 他仰天一笑，在百余长剑刺过去时，陡然自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百米之外，吐血逃离。 留下长笑一串：“小凤萧，本座还会来找你的。” 当笑声消失殆尽，清尘猛地咳出一口血，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她身上。 “喂喂喂！” 凤萧堪堪扶住他下落的身体，突然倚着自己的人便站直了，同时扣住了她的脖子，在她震惊中将她提离了地面。 面前的青年像变了一个人，黑眸像万年封存于寒冰下的冻土，毫无温度：“你还没死？” 如此神情，如此口气，一如当年！ 凤萧感觉到呼吸困难，双手死死抓住他手腕，艰难的吐出断断续续的字眼：“你是……什么……东……西……” 面前的青年眯了眯眼，全然不理会她的挣扎，手上猛然使力：“既然没死，那便再杀你一次罢。” 他捏着凤萧的脖子，另一只手凭空一抓，一把灵气剑出现在手心，然后狠狠朝凤萧胸口捅来！ 这一瞬间凤萧心脏眼角齐抽，忽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清尘身后，一记掌刀劈晕了他！ 清尘一松手，凤萧便落了地，捂着几乎被捏断的脖子痛苦的咳嗽起来。 不弃被清尘警告过，不能在人前出现，眼下非常之时，他万不得已敲晕了清尘，从出现到离开只一瞬间。等凤萧缓过劲来，清尘早已被不弃带走。 她扶着树杆缓缓起身，心脏处仍抽搐般疼，她摸了摸脖子，一碰就疼，想必，是受伤了。 若非那古怪的面具人出现，她现在恐怕是再一次成为清尘剑下亡魂了。 只是，清尘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从了奴家可好 墨昭追着凤萧逃离的方向追了一路，没有找到凤萧，却碰上了几个闻家子弟。 双方一合计，闻家子弟便热心的表示愿意帮忙找墨少夫人。 墨昭自是感激，正当几人打算往林子深处去找人时，有铃铛声叮呤呤的随风传来。 众人顿时握紧剑柄，如临大敌般四下张望着，却只见林子里，什么也无。 然而那铃铛声却愈发清晰，隐约似有歌声响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歌声悠扬婉转，本是极好听的歌声，只是在此时响起，难免诡异。 一滴冷汗从墨昭鬓角淌下，他抿紧薄唇，听着那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随着歌声越来越近，一道曼妙的红色身影在一片绿意中显露出来。 这是一名美的如妖孽般的女子。 一身红色轻纱裹身，令人血脉贲张的身材在红纱之下若隐若现，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与光裸如玉的纤足之上，系着红绳与金铃，步移铃响，清脆而欢快。 这诡异的女子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甫一见到众人，歌声顿止，眺目望来时，触到她视线的墨昭顿时心神一荡，险些守不住神魂。 他几乎立刻便猜到这女子是魅鬼，正要提醒众人，左右一看，几名闻家子弟如失了魂般松开了握剑的手，带着迷离而古怪的笑意，朝着女子走去。 他拽住一人，急的满头大汗：“那是魅鬼，你们不能过去！喂！” 被他拽住的那人恍若未闻，力气却是大的很，几乎拖着他前行。墨昭拽不住他，便去拽另一人，结果都是一样，他不得不动手打人，指望这几人能清醒过来，却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魅鬼靠近，看着这几人着魔了般走向魅鬼，以臣服的姿态曲膝折腰在她面前。 墨昭提剑便刺向魅鬼：“妖孽，休想害人！” 魅鬼咯咯一笑，连那笑声也似一把勾子，落入耳里，令墨昭一阵恍惚，手上动作也滞停了一瞬，遂很快清醒过来，再度出手！ 魅鬼小小的咦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少年竟能抵抗得住自己的魅术，不禁来了兴致，微微一笑：“你这小少年，竟能抵抗我的魅术，不错，呵呵，有趣。” 她说话时带着一点点鼻音，听得人骨头里头直泛酥：“奴家若颜，对公子一见倾心，小公子不若便从了奴家可好？” 墨昭怒道：“我呸！本少爷风流倜傥，怎会看上你这个不知道几百岁的老妖婆！” 老妖婆三个字顿时惹怒了魅鬼若颜，她笑容不变，优雅的在一个闻家子弟背上坐下，翘着大长腿，风情万种的眸子瞥着墨昭，声音泛冷：“本老妖婆几百年没尝过小少年的味道了，今日便拿你开荦好了，我倒想看看，你这小少年骨头是不是和你这嘴一样硬。宝贝儿们，把他给我拿下。” 她说话轻飘飘的，像说情话似的温柔，那几个被她魅术操控的闻家子弟顿时将墨昭围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道友救命 噗嗤！ 凤琴一刀斩杀数只从地下窜出来的那能瞬间食人鲜血肉骨的黑影，转身看了眼身后一群狼狈的少年少女们，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崇拜与畏惧。 她身上深红色族服被鲜血染得颜色更深，在冷幽幽的月光下，泛着泠泠血光。 已经一整天了，地下冒出来的黑影像是杀不尽似的，一拨又一拨的来袭。 凤琴也有些累了。 待到最后一条黑影斩落于刀下，她将断刀入鞘时，手因为握了太久的刀而微微抽搐颤抖。 她将众人叫到一处，捡了干柴生了火，见大多数人都变得有些草木皆兵，她割破手掌在周遭布下一道防护结界，撕下里衣一块布随意将掌心伤口包起来，坐回火堆旁，拿着树枝拨弄火堆。 耳边传来低泣声，这低低的哭声就像瘟疫般传染开来，几个少女不住的开始抹泪。 这一群人大多都是平日里在家族或门派中被保护的起来的娇花，参加比试大会，说得好听是来历练一下，其实说白了，好些小门派的年轻子弟都是冲着三宗长老来的。 往年比试大会，表现的比较出彩的人都被三宗的长老收做了弟子。 许多小门派都要依附大门派或大家族生存，在凤家之下，也依附着许多小门小派，这堆人里，就有一些凤家的附属家族出来的弟子。 本以为是来参加一场没有危险的游戏，哪曾想会出现这种意外。 从来没见过的恶鬼邪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传送符也已无用，连前来保护他们的好几位前辈一天之内也折损在此，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这种时候，胆怯会通过哭声传递给在场本就心生恐惧的众人，已有人不耐烦的开始喝斥那几个哭泣的少女，很快一群人吵作一团。 凤琴眉头越皱越紧，陡然起身，朝那两个吵的最凶的少年走过去，抬手便是一人一耳光，啪啪两声，在夜色里回荡开来，震慑了众人。 一时间，火堆四周二十几个人，却是鸦雀无声。 凤琴盯着那两个敢怒不敢言的少年：“还吵么？” 又说：“再吵就给我滚。” 声音不大不小，却令人不敢置疑。 凤琴正要走回，忽然窸窣声传来，在场的人神经紧绷到极点，有一点风吹草动，但如受惊的兔子，浑身紧绷起来，铿铿的拔出剑来，一张张稚嫩的脸全都望向凤琴。 这传闻中冷酷无情对邪祟从不手软的凤大小姐，在这半天的时间里，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那窸窣声越来越近，好像正朝这边靠近，众人都本能的屏住呼吸。 凤琴垂在身侧的手掌之下，灵力汇集，只等着那东西冲出来，便给对方致命一击！ 灌木丛一阵摇晃，凤琴已经抬起了掌，一道黑影陡然冲出来，不等凤琴出手，便大叫：“道友救命！” 凤萧乍然见到凤琴，愣了下，随即一个大鹏展翅扑过去：“大姐救我！” 灌木丛又是一阵不小的动静，随即众人看到几只绿幽幽的东西，下一刻那东西便冲出灌木丛，迅速朝凤琴两姐妹扑来！ 竟是五六只丑陋的山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废材一只 山魈是山中常见精怪，形如小儿，单足而立，然而行动起来如风似电，极为迅猛。这东西总昼伏夜出，喜食人肉，普通的山魈极好对付，除非是遇上魈王。 而这几只凤琴连刀都没拔，山魈还未近身便被结界弹开，凤琴欺身近前，徒手便解决了。 山魈流出的血腥臭无比，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惟有凤琴面不改色，回头看了形容狼狈的凤萧一眼，眉头紧紧皱起：“区区山魈你都对付不了？” 先前还以为她有所长进，现在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 凤萧用袖子擦了擦汗，跟着她在火堆旁坐下，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废材一只嘛，见了这些肯定得跑。” 见四周人还不少，她四下看了看，没见着闻知秋：“你碰上闻大少爷没有？他说要去救人的，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凤琴拨弄火堆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道：“他去鬼门处帮忙了。” 凤萧一打听才知道，白天闻知秋便与凤琴汇合了，凤琴接过凤位长老的担子，负责保护这一群修炼界的未来花朵，闻知秋则随同前辈们前往鬼门封印之地，如若鬼门真的打开了，那对道门四家来说，将是不小的灾难。 这次来的大部分是道门四家的长老，对鬼门封印之地比较了解，若是鬼门真的被打开了，能暂时做个扑救措施，等三天之后，这群花骨朵安然送出去了再图其它。 只是进来试炼地参加比试的人有三四百，而在这里的不过寥寥二十几个人，还有一大部分人，不知道在哪里。 试炼地地域宽广，本来先前因为比试打怪便都散开了的，现在要找起来就更难了。 沉默了一阵，凤琴问：“我记得，以你的修为，是没有资格进入试炼地的，为何你会在此？” 凤萧一向知道凤琴说话不客气，沿岸想到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不客气，更没想到闻知秋没跟她自己会在这里原因，察觉到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暗叹了口气，如此这般简单的将事情始末说了一说。 从清尘被那面具人带走之后，她便想着去找墨昭，却只找到墨昭遗留下来的剑，和几个闻家人的尸体。 她东奔西跑找了一天，又怕遇上东皇司，又怕遇上厉害邪祟，大半天担心掉胆过后，就在刚才不久前，大概她的肉比较香，或者因为落了单，所以引来了山魈觊觎。 她灵力不济，只好逃跑，远远看到这边有火光，这才跑过来找救兵。 没成想是凤琴。 听凤萧提到墨昭时唉声叹气，凤琴不擅安慰人，抿了抿唇，没出声。 凤萧注意到她不如平时冷静，后半夜时分，好些人都相互依靠着睡着了，凤萧闭着眼却没睡意，不久，果然身边凤琴起了身，出了结界，不知是干什么去。 凤萧急忙跟了上去。 凤琴速度快，凤萧很快就跟丢了，到了一块空地上，她正就着月光四下张望，身后忽然传来凤琴的声音：“你跟着我做什么？回去。” 凤萧厚着脸皮道：“如果你要去鬼门的话，带上我吧，虽然战力上我比较弱，但是我懂得……也还蛮多，兴许能帮上忙。不然的话，就算你把我送回去，我也还是会出来，你这个做大姐的，总不能放任我乱跑最后死的连尸体都不剩吧？” 凤琴当然不能，所以带上了凤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和当年一模一样 以她现在的本事施展在大封印术力量会大打折扣，但多少能撑一会儿，等到试炼地一打开，自然会有人来处理这麻烦事。 凤琴好不容易护住闻知秋心脉，还想帮他安抚住体内躁乱的灵力，有一股霸道的力量却像一道屏障般将她输送过去的灵力阻挡在外。 那股灵力并不纯粹，甚至有几分邪气，凤琴不明所以，想再探一探究竟，就见凤萧摇摇晃晃起身，还没站稳又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她望过去时，凤萧冲她道：“腿麻。” 凤琴走过去，看了看那重新封住的缺口，又看了看凤萧，缺口处流转的阵纹灵力浑厚，绝不是凤萧所为。 “这阵纹……” 凤萧眨了眨眼：“它自己长的。” 凤萧蹙了蹙眉，确实曾听说大封印术能自我修复，不疑有他，检查了一下四周，没再发现缺口。随后跟个男人在周围刨了几个坑将几位长老的尸身埋好，扛起闻知秋便要离开。 凤萧松了口气，急忙跟上。 她的身份，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谁知道凤琴凤扬他在得知自己的亲人被别人占了舍，会不会把她弄上伏魔阵上当邪修给打得魂飞魄散啊…… 一株枯败的树后，清尘缓步走出来，望着凤萧离去的背影，身侧拳头紧握。 “主人，您为何要躲着？” 不弃像一道影子般站在他身后，不明所以的看着清尘看着凤萧离去。 明明就很想过去，他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刚才赶到这里后，要隐匿起来不露面。 清尘拳头缓缓松开，垂下的眼睑掩去眸底所有情绪。 白天里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就在自己身体里，看着‘自己’掐着凤萧的脖子，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惊惧与愕然，和当年她被一剑捅杀时候一模一样。 生平初次，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抢占自己身体的东西，似乎一心想要杀她，而他却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会夺走他的身体，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自己’杀死。 这一次不弃一个措手不及将他打晕，若是下一次不弃没来得及呢？ 他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 他心底甚至产生了一种怀疑，自己没能将那个藏在身体里东西揪出来之前便出现在她身边，是不是太过急躁了？ 等到凤萧与凤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清尘才收回视线，来到连接着鬼门的那个洞口旁。 看着那粗糙的封印，不禁摇头，这水准连她以前十分之一都没能发挥出来。 他在封印术上又加了一层，底下的躁动顿时平静了下来。 他对不弃道：“鬼将若颜抓走了阿昭，你去把人救回来。” “是。” …… 东方既白，又是新的一天。 为了将一群年轻子弟安顿好，凤萧和凤琴找了个非常大的山洞。 在洞口及四周设置了结界和障眼法，确保一般的邪祟无法进来。 昏迷的闻知秋也被安顿其中。 天亮时分，又有十几人过来汇合。加上先前二十几个，算起来也有四五十来人，人一多，前一天被杀的措手不及恐惧渐渐消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也没比谁高贵 但仍有不少人仍旧害怕，有些人逮着一名长老追问出去的办法，整个山洞闹哄哄一片，怨气怒气交织一片，把其中几个提议出去找人的声音迅速淹没。 凤琴在角落里继续给闻知秋输送灵力，凤萧坐在她身旁，看着吵闹的不可开交的一群人和那个被追问逼迫的不得休息的闻家长老，她一阵烦燥，拔出旁边不知道谁的剑，猛地扔出去！ 长剑嗖的从众人头顶上划过，人群静默了片刻，一群小年轻全都瞪了过来。 “各位，”凤萧看着一张两张稚嫩的脸，在众人发怒之前开品，连凤琴都望了过来，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凤萧道：“咱们现在有四十几个人，先前进来的人一共有四百二十八，也就是说，咱们还有三百多个道友和我们一样身在危险之中。” “我们都算是幸运的，这么多人在一起，就算有什么邪祟过来，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怕。但是各位，试炼地现在危机重重，我们还有那么多道友正身在危难之中，也许有很多人还在外面孤军奋战，咱们就先别吵了吧？” 有人按捺不住，呛声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凤萧眼神扫过那说话钟家少年，呵呵一笑：“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怎么把外面正身陷险境的同道兄弟找到吧？” “说的容易，试炼地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 “就是，看你的衣服，你是墨家人吧？原来那么多次比试大会，从来没出过意外，怎么一轮到你们墨家，就出这样的事情……” “乳臭未干的丫头，看你修为浅薄，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这次的事情就是你们墨家的失误，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辞？” “她好像就是凤家那个废物吧？哼，闭嘴吧你，谁要听一个废物说话。” 凤萧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休，不禁失笑，笑得前俯后仰，放肆又讽刺。 有人喝道：“你笑什么笑？！” 凤萧揩了揩眼角笑出来泪水，退了两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虽然仰视着众人，但脸上的轻蔑却叫人恨不得打死她：“我笑你们个个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本来以为你们是修炼界的将来，没想到啊，一个两个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口口声声笑我是废物，不是我说啊，你们连我这个废物都不如。” 已有人想动手，凤萧抬手：“哎，我可是墨家少夫人，你们谁动了我，就是和整个墨家为敌，再说我大姐就在后面看着呢，你们谁敢动一个试试？” 这话一出来，纷纷有人怕她无耻，自己没本事就拿别人当靠山诸如此类的话从凤萧左耳进右耳出。 她笑道：“说的好像你们没靠门派家族庇佑似的，你们要是觉得靠别人丢人，外面有很多比你们厉害的邪祟想欺负你们，有本事你们就别躲起来跟我这个废物过不去啊？说到底，大家都是废物，谁也没比谁高贵。” 凤琴道：“少说两句。” 再说下去，她就要被这些愤怒的少年砍成肉泥了。 凤萧见好就收，笑眯眯的闭上嘴。 第一百六十章 养着打算慢慢吃？ 一时之间，鲜血如雨下，那带着剧毒的血甫一落在水中和地面上，水便愈发沸腾，地面被腐蚀出无数个小坑。 虽借了凤琴的力，但凤萧自己也没好过，身体气力一瞬间仿佛被抽干，看见仅剩下三颗脑袋的九婴发了疯似的扑来，凤萧想也没想便推开凤琴，蛇嘴一张就要来咬她。 凤琴反应极快，断刀脱手而出，直接从蛇口中进去，噗的从七寸处冲出来！ 然而又一蛇头喷出火来，凤琴堪堪跃开，便见凤萧被这九婴仅存的一颗脑袋卷住，拖进了水中裂缝之中！ “凤萧！” 凤萧被蛇身卷住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被拖入水中的那一刻隐约听见了凤琴慌张的叫声，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看到有一道玄色身影跃入水中，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掠了过来…… 就在凤萧等人陷入困境的同时，试炼地外，众门派一齐商讨着重封鬼门的办法。 大殿之中，多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忽然嘭地一声巨响，一个钟家长老浑身是血冲进来，捂住脖子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趴在地上艰难的伸向在座的钟家家主钟未名，似是有话要说，一张口只见鲜血喷涌。 钟未名匆忙走下来想要扶住他，他陡然双目曝睁，拼尽了全力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有……魔……” 他仅仅说了两个字，便断了气。 在他断气的瞬间，他的身体迅速腐化，一阵青烟过后，原地只余几片残存的衣角。 令人无法忍受的臭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众人惊惧失色！ …… 昏昏沉沉中，凤萧只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一方小舟，闲适自在的飘荡在海面上，只是没有光亮，让她很不满意。 水声宕宕似无休无止，她翻了个身，咚的坠进海里，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吓得她赶紧睁开眼…… 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水声在头顶上响起，仿佛有一条悬挂着奔腾的河流在头顶上，呼啸不止。 她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遂想起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这是死了？到了幽冥界？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咝……疼！ 没死，也没做梦。 她动了动手脚，没感觉到哪里伤，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就是被那蛇头卷过的腰酸胀胀的，看来那怪物还留了情面。 难不成，是把她养着打算慢慢吃？ 苦中作乐的胡思乱想了一阵，她摸黑起身，想探一探四周是个什么环境，一脚伸出去便碰到一个有些温热的东西，吓得她一声卧槽，一个没站稳扑了过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进什么怪物嘴里时，黑暗中一双手伸出来，稳稳的握着她的腰将她接住。 由于惯性，她整个扑进一人怀里，嘴唇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没来得及细思自己碰着了什么，熟悉的冷香窜入鼻间，她欣喜道：“清尘？” 隔了一会儿，抱着她的人才说话：“是我。” 一听到他的声音，凤萧提到半空的落下来，从他身上下来，却攥着他袖子，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她怕他忽然消失不见：“这里是哪儿？九婴怪兽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是在为你着想 清尘声音比平时略低：“这里是那条河底下另一片空间，是那怪兽居住的巢穴，至于那怪兽，跑了。” 凤萧敏锐的感觉到他有些中气不足，便伸出手去：“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清尘仿佛能看到她的动作，将她伸来的手握住，拉着她起身，“既然你醒了，咱们就去找出路。” 凤萧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随着他的步伐前行着。 头顶上的河水奔流不息，在这个鬼地方像被蒙住了眼睛走路，凤萧本能的攥紧清尘的手，觉得太过于安静，便道：“我被那怪物拖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你，看来不是我眼花。” 清尘嗯了一声。 “你怎会出现在河边？我大姐没事吧？” “没事。”清尘沉默了一下，又说：“我原本在林中诛鬼，感应到你有危险，便赶了过来。” 两人又走了一阵，前后仿佛没有尽头，对于凤萧来说，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哪怕她瞪大眼睛，看到的也只有黑暗。 她有些不适，便道：“来个御火咒吧，太黑了。” 清尘半晌没回应，凤萧忍不住拽了拽他：“清尘？” “嗯，先前与九婴动手时耗了太多灵力，这身体有些受不住，眼下施展不出御火咒。” 御火咒是最低级的咒术，连这点咒术都施展不出来，可以想见清尘有多虚弱。凤萧想，难怪她此时体内也是空空如也，做为魂奴的主人，清尘一弱，她就更弱了。 随即她想到清尘刚才每说一句话就沉默片刻，现在想想，连他的声音语气，都透着一股虚软，即便灵力耗尽，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清尘再度咽下一口血，听到身后人忽然哎呀叫了一声，嘴里一口血顿时溢出来，他却顾不上体内翻涌的气血，匆忙转身：“怎么……” 忽然凤萧凑到近前，两人近的呼吸可闻。 她呼吸间喷出的气息扫在清尘脸上，令他皮肤泛起一阵酥麻，却听凤萧严肃道：“你果然是受伤了吧。” 那口气根本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清尘默然。 随后轻轻将她推开。 凤萧瞬间就怒了：“怎么着？我还不能管了是吧？你这闷骚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没得到清尘的回答，她却能感觉到那双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莫名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不说话？心虚了？！” “没有。”清尘缓声道：“我是在为你着想。” 凤萧气笑了，遂听他道：“我血气方刚，你靠得太近。” 凤萧：“……都踏马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黑暗并不能影响清尘的视觉，看着突然脸色泛红的人，他扯了扯嘴角，道：“无论何时，我都有心思。” 凤萧不说话了，她真是没想到，清尘真的是闷骚。 又踏马被撩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被清尘这么一打岔，凤萧更加确信他受的伤不轻，他既不愿让自己知道，她便不再问，问了也白问，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只能握紧他的手，防止他忽然吐血晕倒时，还能及时拉他一把。 这条黑暗的路似乎很长，两人走了许久，渐渐才有一道圆形似灯笼般的红色光芒出现在前方。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彼岸花开通幽冥 走近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光亮，分明是九婴仅剩的那颗头上的大眼睛！ 那九婴庞大的身体缠绕在一扇约有两丈高的石门前的柱子上，柱子两旁燃着两盏长明灯，奇怪的是在远处根本发现不了这两盏火，近了才能看清。 此时九婴怪物十几颗脑袋现在仅存一颗，脑袋上血肉模糊，只剩下一个眼睛，其余十几条失去了脑袋的身子虚虚的耷拉在柱子上，腥臭无比的鲜血顺着白色柱身淌下，在地面汇成一条条细细血河…… 那柱子与地面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九婴那腐蚀力极强的血液，竟没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双方一照面，九婴但激动的吐着黑色蛇信子，满是危险的警告着二人。 凤萧浑身紧绷，既便这东西已重伤成这样，也不能小觑。 从九婴缠在柱子上的姿势来看，它分明是在守护着身后那扇门，若真惹急了它，它一个自爆，她跟清尘都得玩完。 思及此，她转头看向清尘，想说先避一避，借着两旁微弱的烛光，清尘此时那蜡白的脸色一临无余。 凤萧虽然担心，但于事无补，心想若是九婴发难，她便是离魂，也一定不能让清尘再涉险。 身魂分离毕竟有损自身，她这身体本来就是个废材，她也不在意，只是怕离魂的次数多了，身体受损太严重，她再也回不去，那便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这厢她担心个半死，那厢清尘盯着那头九婴怪物，只问了一句：“让则生，不让则死。” 九婴气势不足的嘶鸣了几声，随即在凤萧吃惊的眼神中缩起身子，做出了退让的姿态，显然是在清尘手下吃过不小苦头，从它浑身七零八落的鳞片与血肉模糊的身体便能看出一二。 清尘牵起凤萧的手，道：“走吧。” 说着对旁边的九婴视而不见，径直上前，石门自发打开，有刺目的光线透出来。 眼睛习惯了黑暗，乍然迎上强光，凤萧不适的抬手遮挡，身后九婴发出类似哭泣般的低鸣，渐行渐远…… 待光芒散去，她缓缓移开手，入目是一片幽暗无尽空间。脚边两旁开满了花，红艳夺目，无风而轻轻摇曳。 头顶上似有青云缭绕压顶，无端的令人感到压抑沉闷，有一团一团青色光点在四周飞来飞去。两人甫一进来，那些光点便齐齐飞来，从两人脚下开始，铺出一条蜿蜒小路，通向不知何方。 凶兽镇门，彼岸花开，幽灵开路…… 凤萧惊道：“这是通幽冥的路？”随即否定道，“幽冥路不在大陆之上，这应该不是。” 清尘牵着她往前走，解释道：“这当然不是。” “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鬼门下方。” 凤萧恍然，踩在这幽灵铺成的道路上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好奇的道：“听说数百年前，道门四家封印鬼门时曾得一位和你齐名的祖师相助，后来那祖师却成了鬼界的鬼帝，为了能随时回到大陆，他曾在鬼门之下开辟出一道通幽路，看来就是这一条了？” “不错。”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鬼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只能和我在一起 “这条路有两个出口，一是通往鬼界，一是通往长安城。你昏睡了好几天，试炼地的结界已经关闭，若是从上方走，就得等四年才能出去。”他说完抬手在嘴边捂了捂，放下时被凤萧一把抓住。 凤萧摊开他的手，果然看到掌心里一团暗红，心脏顿时如同被人一把抓住：“你到底伤的多严重？！” 清尘幽幽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垂眸间竟透出几分脆弱：“只是破开河底结界时费了些功夫，不怎么严重。” 知道他惯于逞强，凤萧恨得咬牙切齿，神色扭曲的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饶是淡然如清尘，见她这样也不免嘴角嘴角抽搐了一下。 凤萧不耐烦的扭头低喝：“发什么愣！上来，我背你！” 看着面前纤瘦的背脊，清尘心中微震！ 遥想当年，她便是这样蹲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转过头来，让他伏在她背上，背着他回到那个属于两人的家。 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她再护着了，可是这个人却总是忘记这一点。 凤萧见他迟迟不动，抓过他胳膊往自己肩头一搭，下一刻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搂住。 他微带着血气的气息喷吐在她耳边：“凤萧，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凤萧怔了怔。 “像你对谨言那样，用一个女人的眼光来看待我，而不是总将我当成从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凤萧头脑有点发昏：“我……” 清尘将她逃避的神情看得分明，陡然收紧了双臂，咬上她的耳垂，凤萧浑身一颤，却听他道：“十五岁开始，我就想把你留在身边，把你看得紧紧的，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你和任何人说话……” 在这幽幽无际的通幽路上，身后的人一如既往的语气，却令凤萧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她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眼下却对这个徒弟怕得要死，从前是怕他会冷不丁的拿剑捅她，现在是怕他突然把那些她一直不想直视的感情剖开在她面前。 感觉到清尘的唇正缓缓下移，凤萧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 清尘吮着她的脖颈，温声问：“你抖什么？” 凤萧咬了咬唇，心道我怕你在咬断我脖子啊，踏马的徒弟你这个样子好可怕！ 清尘道：“我不会伤你。” 凤萧刚松了口气，便听他说：“可是我想就把你留在这儿，让你哪儿去不了，一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 凤萧：“……”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一定是在说笑对不对？！ 清尘放开她，似是轻笑了声：“玩笑罢了，走吧。” 他当先迈步前行，换下了长袍的他少了几分俊雅，一身劲装令他整个透出几分冷厉。 凤萧当然不会再想着去背他，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走着。 清尘听着身后动静，忍住回头的冲动，不用看他也知道她此时会是什么表情，即便没有厌恶与畏惧，也一定会排斥他。 哪怕那眼中只露出一分，他也无法直视。 他生怕自己一个冲动，会折断她的羽翼，把人禁锢在身边，直到磨去那眼中其它的东西，让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人，心里只能装着他一人……即便只有对他的厌憎或恐惧。 体内的气息躁动，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眼底正有血气凝聚，而周身煞气时强时弱起伏不定，竟是快要走火入魔之兆！ 一只手陡然握住他轻颤的手，凤萧的声音乍然入耳：“清尘！”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听琴 是夜。 凤家此次来参加比试大会所住的院子在墨家的西边，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般越过屋顶，片刻便消失无踪。 不久后，那身影出现在墨家花园一隅。 河塘里荷叶铺天，衬着漫天星光月辉，波光摇荡出几分梦幻。 河塘旁边的假山旁，已有一道紫色身影等在那里，似乎等了好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支玉笛，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 听到细微的破空声，他闻声望去，当脸抬起来时，月光映出闻知秋英俊的脸。 片刻，一个身着披着斗篷的身影踩着枝桠，轻盈的落到面前。 来人取下斗蓬，闻知秋一笑：“小琴。” 凤琴绷着的脸不自然，冷声道：“说了别这样叫我。” “好吧，”闻知秋脸上满是纵容的笑，“阿琴。” 凤琴还想说什么，闻知秋一把拉起她手，将人牵到河塘边，晃了晃手中玉笛，像个得了新物事的少年似的兴奋：“我新作了一首曲子，奏给你听。” 凤琴道：“我不懂这些。” “无妨，你随便听听就成。” 说着横笛在唇边，清亮的笛音悠悠响起，在夜风中荡开。 从小到大，凤琴的世界里就只有修炼与诛邪，杀戮与责任压在心头。所有人都惧她厌她，只有这个人从初见时，从未将她看做杀伐果断的凤大小姐。 她默然望着粼粼水面，耳边流淌着悦耳笛声，心头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不知何时，一曲尽了，她仍没有回神。 闻知秋缓缓放下玉笛，侧目凝视着神情迷惘的女子，从懂事开始，他便被家族里的人拿来和她相比，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不是如何维护正道，不是如何振兴家族，而是凤家大小姐如何如何惊才绝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凤琴这个名字，已隽刻心间。 第一次见时，她眉眼凌厉，英气逼人，毫无半点女子的婉约，他却觉得，她该是这样。 这般与众不同。 此时此刻，这人就坐在身边，静默的望着湖面，沉静中的侧脸少了几丝凌厉，多了几分艳美。 他深情的凝视着这人，含笑道：“这首曲子名叫‘听琴’，我特意为你作的。阿琴，你喜欢吗？” 耳边传来闻知秋的声音，凤琴扭头看去，触到他的眼神，便忘了移开。 闻知秋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她的脸，身体缓缓倾过来，凤琴睫毛颤了颤，身侧的手紧张的握起拳头。 “阿琴，我喜欢你。”闻知秋双手捧起她的脸，俯首吻上那片红唇。 当湿软的唇印上来，凤琴浑身仿佛触电般僵住，她本能的要推开，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推开。 清冷的夜，荡开绵绵情思。 凤琴身侧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迟疑着搭上面前人的背脊，轻轻阖上眼…… 哗啦一声，河塘之中忽然冒出两颗人头，打破了宁静夜色与意乱情迷。 凤琴抬掌便挥，水里一人大叫：“大姐是我！” 凤琴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落下时推开闻知秋，猛地起身，脸上挂上一层寒霜，削了这两人的心都有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志者事竟成 烛火如豆。 凤萧已经回到东院里，换了身干净衣服。 她的对面坐着一脸僵硬的凤琴，透过打开的窗子，能看到外面院子里正对月饮酒的清尘与闻知秋。 凤萧没想到和清尘从那通道出来，会直接来到墨家花园的河塘里，更没想到，她连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撞了破闻知秋与凤琴的‘地下情’。 她咳了一声，起身倒了杯茶给凤琴：“那个……” “此事不许对别人说！”凤琴几乎咬牙切齿，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要不是顾及面前人是自己的妹妹，她在刚才可能就会杀人灭口了。 凤萧嘿嘿一笑：“嗨，大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嘴巴紧的很，不会到处乱说的。”见凤琴面色稍霁，她把椅子挪过去，“大姐，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丢人的，哎，咱们姐妹聊聊呗？” 凤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硬的道：“聊什么？” 凤萧朝外面的闻知秋方向努了努嘴，“闻凤两家百年敌对，你俩的事，父亲和闻家主不会同意吧？” 凤琴红唇紧抿，良久，点了点头。 院里，闻知秋分别给自己和清尘倒了杯酒，举杯一饮而尽。 清尘酒量浅，只将酒杯拿在手里却没喝，微微侧目望向闻知秋，道：“你重伤未愈，还是少喝几口。” 闻知秋搁下酒杯，洒然一笑：“说的是。”又道：“当日你与凤萧一道被甩入河底，我们都以为你们是凶多吉少，好在你们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 清尘问：“眼下各大世家门派情况如何？” “能如何？一团乱。” 比试大会期间出事，试炼地鬼门忽然开启，导致一众后生晚辈折损不少。试炼地的年轻一辈九死一生，外面没参加试炼比试的人也没安生，出事的第二天，就有钟家长老被不明魔物攻击，几死几残。 后来更有其它门派相继出事，比试大会就此暂停。 因为在墨家地盘上出事，墨家自当承担起所有责任，安抚各方势力，纠察暗藏起来的魔物邪祟，成了当务之急。 再加上墨家两位嫡系少爷与凤萧同时在试炼地失踪，老夫人连续几日操劳不休，身体出了问题，这两天也只能卧床休养。 两人正聊着，忽然屋里传来凤琴恼怒的一声低喝：“凤萧！” 闻知秋听到凤琴的声音，眼底多了几许情愫，失笑道：“阿琴就是凡事太较真了。” 说着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和清尘碰了碰：“等此次风波过去，我回到家中便让父亲去向凤家提亲，到时候你我就是连襟了，你可千万要记得过来喝一杯喜酒啊？” 清尘颔首：“自然要去。只是，闻凤两家素来不和，你父亲与凤族长未必会同意这桩亲事。” “事在人为嘛。”闻知秋洒脱一笑：“想要的东西，不都是努力了才能得到的么。若是这一生不能随心所欲，那我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声，又倒了一杯酒，“不怕你笑话，阿琴说我活了一把年纪像没长大似的，我其实最怕的不是凤闻两家长辈反对，我最怕的还是她舍不下身上责任，不愿违背家中意愿跟我好。” 清尘垂眸盯着杯中清酒：“有志者事竟成。” 如果他当年有闻知秋一半的觉悟，就不会白白苦守这一千年到如今，仍然求之不得。 第一百七十章 来向少夫人提亲 凤萧一早跟着清尘见过了各家前辈，刚到议事殿里，打算就鬼门重新封印和魔物杀人一事的商讨一下对策，众人刚落坐，忽然浓郁的阴气从天边涌过来。 未几，外面便响起了打斗声。 一位闻家长老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重的阴气？！” 熟悉气息涌来，凤萧脸皮子抽了抽，不待起身，一阵狂风袭卷而来，殿外树摇物飞，殿门也被狂风掀得哐哐作响。 随即半空里一道哄亮的声音炸响：“凤萧何在？！” 有墨家弟子来报：“禀大少爷，有一个鬼物带着三千恶鬼闯进来了！” “什么？！”先前那名主张掘地三尺抓邪祟的闻家长老怒道：“这些个邪祟未免太过猖狂！” 出声讨伐者不少，那弟子冷汗从额头落下，朝凤萧看了眼，又看向清尘，道：“那鬼物说他没有恶意，他说他来向少夫人提亲。” 众人：“……” 钟未名幸灾乐祸的瞥了眼清尘，别有深意的道：“墨少夫人美名远播，连鬼祟邪物都拜倒其风姿之下，鬼物上门不为害人，却为提亲，此事亘古少见，如今倒叫我等长见识了。” 清尘瞥了他一眼，冷冷清清的眼神，却令钟未名如有山岳压顶，心中更是愤懑不甘。 当日清尘潜进祖师墓，毁坏墓外阵法，重伤钟家数人，如今更无半分要遮掩的意思，这种行为在钟未名看来，既是狂妄，也是对钟家的轻视。 这几日老夫人字里行间透出对清尘的重视，钟未名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老夫人意有所指，可家底险些被抄，眼下钟家麻烦不断，此仇此怨，岂能这么简单就消弥的？ 他暗暗咽下心头恶气，随同众人一道出了议事殿。 人群中传来惊呼：“是鬼将！” 凤萧与清尘并肩立于殿外广场之上，半空里，艳鬼成群，恶鬼开道。 一袭艳丽红衣的东皇司凌空而立，脸上鬼纹比在试炼地时淡了几分，俯视着众人的视线最终落到凤萧身上，微微一笑，简直颠倒众生：“萧儿，试炼地一别已经好几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日本尊对萧儿你一见钟情，你也曾许诺说要嫁我，令日本尊为履行诺言，特地上门求亲，你快快离开你身边那病秧子跟着本尊走吧，本尊当日的话依然作数，此生此世，只爱你一人。” 听到这话的众人神色各异，凤萧脸都绿了，压下爆粗口的冲动，义正言辞的喝道：“好个不要脸的邪祟，试炼地之时让你侥幸逃脱，如今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想再逃走！” 她对着身边众人道：“各位前辈！这个邪祟在试炼地中大开杀戒，害得各位前辈痛失门下弟子，现在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钟未名冷笑：“少夫人说的极是，只是少夫人这么急着要除掉这鬼将，是不是因为真的和这鬼将之间有什么，急于杀人灭口呢？” 凤扬道：“钟族长，慎言啊。” 钟未名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没什么诚意的欠了欠身：“你看我，见了鬼将太激动，一时口不择言了，凤族长和墨少爷千万莫怪。试炼地鬼门被打开的真相尚不明确，任何人都有可能与邪祟勾结，但少夫人是何等身份，万不可能与这鬼将有什么牵扯，是钟某失言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自量力 试炼地鬼门打开一事本就敏感，这钟未名表面是道歉，可字字句句都把脏水往凤萧身上招呼。果然他话一出口，众人便脸色各异，看向凤萧的眼神已多了一丝警惕与怀疑。 但碍于清尘的面，都按捺住心中千回百转的思绪。 凤萧笑道：“钟族长说的极是，在没有抓到真正的坏人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谁都有勾结妖邪的嫌疑。镇魔诛邪本是我修炼者的职责所在，被钟族长说成是急于杀人灭口我也不想狡辩，反过来说，钟族长急于将我与这邪祟扯上关系，会不会是想祸水东引让众位前辈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从而隐藏起真正的不轨之徒呢？” 钟未名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面上却谦和有礼：“少夫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下方一片唇枪舌战波谲云诡，半空里东皇司看得兴味十足，“萧儿，你若愿意嫁给本尊，本尊便告诉你，你们这群人之中，谁是血魔。” 此言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凤扬却是皱眉，扬声道：“各位，这鬼物诡计多端，先是陷害小女，现在又挑拨我等，其用心险恶昭然若揭，诸位千万不要因为这鬼将信口雌黄的几句话便怀疑身边并肩的道友。” 有人道：“凤族长说的极是！” 东皇司听着下方讨伐声无动于衷，一直暗里防备着清尘出手，不料清尘还没出手，一记刀光如弯月般从地上出来，幻化成一把巨大的残刀，当头劈来！ 顷刻间凤琴已到面前！ 东皇司挑了挑修长的眉，满不在意的嗤笑了声，清尘他尚且忌惮三分，这冒出来的女人又是什么东西？ 他连看也没看，广袖一卷，一股肉眼可见的厉风扫向凤琴，后者抬刀一挡，只听铿的一声，凤琴握刀的手震了几震，下一瞬，东皇司如幽灵般到了面前，冲她温柔一笑：“不自量力。” 这速度太快了！ 凤萧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凤琴根本不是东皇司的对手，不出百招，凤琴肯定会受伤！ 凤琴出刀太快，东皇司的动作更快，地下众人想帮忙已经来不及，随即一道靛青色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半空里，众人只见一红一青两道身影陡然碰撞又陡然分开，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碰撞而起的掀浪直接把凤琴给掀落下来，踉跄着险些没站稳。 这么轻易落败，凤萧还怕一向心高气傲的凤琴沮丧，转头一看，凤琴倒握着断刀，双眼中崩发出夺目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看着半空里那两道身影，双眼中烈焰熊熊满是战意！ 凤萧无语了一下，看来自己是瞎操心了。 视线无意间扫过钟未名，只见后者死死盯着清尘的身影，连谦和的人设都崩了，扭曲的神情中布满了恨意！ 凤萧眯了眯眼，这姓钟的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这次比试大会发生的这么事情里，有没有他一份？ 这厢她心思急转，那厢众人望着面对鬼将却稳占上风的清尘，神色各异。 墨家大少爷一直修为成迷，想不到竟如此深不可测。许多人暗自对比，若是易地而处，他们对上鬼将，能否像清尘一样游刃有余？ 答案不明。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弄疼人家了 月光透不进的林子里，一间破烂的小庙里，隐约有火光闪动。 细碎的呻吟传出来，在这夜色中荡开一丝旖旎。 火堆旁一双身影交缠，不远处，墨昭体内被下了鬼仔，受鬼将控制，一动不能动。闭着眼睛不去看面前那不忍直视的一幕，然而暧昧的传入耳中，他俊脸涨的通红。 那鬼将又在吸食男人的精气了！ 那日他被抓了后，若颜也不杀他，只把他灵力禁锢了，整天带在身边，一到晚上空闲下来，她就会唱歌，配上那副绝色姿容勾搭了不少男人。 这几天他好多次亲眼看着她和男人翻云覆雨吸干那些好色男人的精气，才知道这叫若颜的鬼将，分明是一只艳鬼！ 每天要是若颜没去找别人，就会来调戏墨昭，直把少年逗弄的面红耳赤才咯咯咯的笑着退开，俨然把他当成了闲暇时的玩具了。 火堆传来啪啦啦的燃烧声响，空旷的夜，破旧的庙，正在和人翻云覆去的艳鬼，这一切都显得格外诡异。 忽然一阵阴风从破烂的门窗吹进来，一道黑色身影像幽灵般突然出现在门口，身后负着一把宽大的剑，模样被一张可怖的夜叉面具所阻挡。 他甫一出现，那被若颜勾引的那男人在若颜身上惨叫一声，瞬间变成一具干尸。 若颜身上衣不蔽体，满是欢爱过的痕迹，看到不弃，她推开已经没了生气的男人，绯红的脸上露出笑，霎那间到了不弃身边，贝齿轻咬：“好哥哥，你就这么喜欢奴家，非要缠着奴家不放么？” 墨昭闻言，刷的睁开眼，就看到了这几天一直跟着若颜，似乎是来救自己的人面具人站在门口。 不弃对若颜视若无睹，一眼就看出墨昭身上被下了鬼仔，闪电般伸出手掐住了若颜细长纤嫩的脖子：“将他身上的鬼仔收回来。” 鬼仔以食活人生气为生，养在活人体内，除非母鬼将鬼仔召唤回去，否则鬼仔至死，都会和寄生体同归地尽。 若颜就是墨昭体内鬼仔的母体。 脖子被掐住，她丝毫不以为然，靠近不弃身体，手指灵活的探进他衣襟，极尽挑豆，魅态横生：“可以哦，但是你得陪我。” 不弃手上一用力，若颜身影顿时化为飞烟，可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他身后，踮起脚尖，艳红的丁香小舌探进不弃耳中轻扫，呵气如兰：“好哥哥，你弄疼人家了……” 不弃宛如雕像：“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杀无赦！” 哗地一声，他的衣服竟被若颜生生撕碎，若颜面若桃花，眸若秋水，盈盈微光中泛着冷意与魅意，美的惊心动魄：“本奴家也说了，放过他可以，奴家要你。否则，即便我死，这小东西也要给奴家陪葬。” 墨昭瞪着若颜，气得肺疼：“小爷不怕死，面具大哥，你快把这女鬼杀了！” “不听话。”若颜娇嗔一声，墨昭顿时一声惨叫，仿佛忍受巨大的痛苦，痛的浑身抽搐起来，她却笑得纯洁天真，“小东西，你这个面具大哥可舍不得杀人家呢，奴家从前可是他的小情人儿呵呵……” 不弃看了他一眼，一把抓住若颜雪白的柔荑，道：“拿我换他，可以。” 若颜嘻嘻一笑：“可奴家怕放走了这小公子，你便会杀了奴家……”她绕到他面前，红唇轻啜他面具嘴唇位置，娇憨的撒着娇：“除非你发誓你不伤奴家半分，还同奴家拜堂成亲，奴家便就放了墨小公子，好不好？” 不弃面具后的视线落在这张色绝天下的脸上，沙哑涩耳的声音里毫无感情波动：“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看你挺相信的 无咎出现的突然，墨昭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抽身就要离开，却被钟未离挡住了去路！ 本来钟未离就有心找到无咎，想联手对付清尘，这下无咎自己来了，正好省得他四处去找。看到墨昭想逃，他冷笑一声，长剑一抖对着墨昭当胸刺去！ 铿的一声，一把剑陡然飞来，挡在墨昭面前，与钟未离的剑尖相触了一下。钟未离没有防备，登时被震的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那把突如其来的剑倒飞进一只修长的手中。 “在墨家的地盘上欺负墨家的少爷，钟小公子可真有本事。” 墨昭看到来人，兴奋的大叫：“大嫂！” 钟未离正要出口讽刺，旁边的无咎看到凤萧后，直接就对他动手了！ 离他最近的墨昭从无咎出现就不敢大意，余光瞥见无咎的动作，他飞扑上前，一脚将钟未离踢开，他只知道钟未离取随便他往哪儿死，但绝不能死在他家地盘上，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钟家公子更不能在墨家出事！ 他情急之下救了钟未离，自己却迎上了无咎手中那把能破魂斩魄的犀刀，更有钟未离却以为他偷袭，反手便朝他刺去，两面夹击，凤萧根本救不能及！ 电光石火之间，忽而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墨昭面前，袖风一扫，钟未离与无咎纷纷吐血倒飞出去！ 无咎落地之前便化为血雾消失于黑暗中，钟未离却没他这逃跑的本事，此时直面清尘身上那股强者威压，哇的喷出一口血。 就在这时，两个钟家长老突兀的出现在钟未离身后，他们本是被受钟未名的命令而来，生怕小公子会闯祸，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小公子还真的闯祸了。 看到钟未离的惨状，再看清尘那阎罗般的神色，他们生怕这连他们族长也不放在眼里的青年会不顾两家交恶，当场杀了钟未离，逃一般带着钟未离离开！ 墨昭整个人是懵的，回过神来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幸好大哥你来了。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清尘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没事吧？” 墨昭挺起胸膛，为表示自己没事，他大声道：“我当然没事！这半年我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 “那就好。”清尘收回手，这才看向一旁神色不自然的凤萧，“见到东皇司了？” “……” “他告诉你那人的下落了？” “……” 凤萧其实没见到东皇司，她找了大半天没找着对方，才反应过来，那鬼玩意多半是戏弄自己的，专捡她软肋戳。 但人有时候却很奇怪，理智上知道自己是被人戏弄了，可就是想弄个明白，否则有些事横亘在心头，慢慢就会变成一根拔不掉的刺。 清尘一句一句，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这让她心里更没个底。 这人占有欲有多强她最近这段时间深有体会，白天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着一个鬼将而去，他面上挂不挂得住是其次，他会不会因此把自己打断腿像他说的那样关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干干一笑，平常的伶牙俐齿就跟铁齿生锈了似的，嗑绊绊的说道：“那厮一向没事找事，喜欢戏弄人，我怎么可能相信他哈哈哈哈……” 清尘道：“你看你挺相信的。” “没可能的！” “他说我故意瞒着你，我看你也信了。” “……没有的事。” “对你来说，我确实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在你心里从没变过，是么？” “……”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啊我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是不是得哄哄 谁说话墨昭就盯着哪个看，脖子都酸了，却没听出个所以然。 看样子大哥大嫂好像是吵架了？ 他上前一步：“大哥，大嫂，我们能先回府吗？奶奶一定担心死我了，我过去给她报个平安。” 清尘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墨昭等凤萧来到身边，轻轻拉了下她袖子，小声问：“大嫂，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把大哥惹生气了？” 在他印象中，清尘从来没生过气，但这个‘从来’不包括凤萧在内。凤萧就像一团火，轻易就能点燃他大哥心头那根火芯子。 凤萧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又’？她经常惹清尘生气吗？没有吧？ 墨昭道：“大嫂你不是说，心上人要哄吗，我大哥现在生气了，你是不是得哄哄？” 凤萧一脸黑人问号脸：“？？” 让她哄清尘？怎么哄？举高高还是空中抛清尘？ 唉。 徒弟太别扭，也是个麻烦了。 墨昭的安然无恙总算让老夫人宽了心，把墨昭留在院里，心疼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弄过来补偿他。 清尘和墨管家谈了会儿正事，就独自离开了，墨昭见凤萧自顾自吃着点心，忍不住在暗里踢了凤萧一脚，不住的对她使眼色。 ‘大哥都走了，你还不去追不去哄？’ 凤萧瞪着他，以眼神交流：‘我凭什么要去哄？’ 虽然眼神中透着拒绝，但她的身体却是很诚实的，把点心囫囵往嘴里一塞，跟了出去。 清尘在前方走着，夜色下他的身影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有种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消失的感觉。 凤萧小跑追上，正要说话，忽然一声怒吼响彻黑夜！ 随即各门派暂时居住的方向，杀声震天！ 呼声此起彼伏，清尘脚步一顿，便朝火光燃起的方向赶去，凤萧一路跟着，半途中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墨家人，一看到清尘与凤萧，就像找到主心骨似的扑上来：“大少爷，血魔……血魔抓住了！” 凤萧一步上前：“什么？怎么抓住的？在哪里？” 那人道：“原来血魔就是闻家大少爷！他现在正被众人困在西堂，一群年轻弟子镇不住他，各方长老前辈正赶过去！” 闻大少爷几个字像当头棒喝，把凤萧打的有点晕，闻知秋怎么可能是血魔？血魔在墨家杀人时，他还在试炼地，还因为封印鬼门被无咎重伤。他和凤琴在一起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样温润的一个人，会是血魔？ 她不禁看向清尘，清尘略一蹙眉，低声道：“过去看看。” 西堂是一个演武堂，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间里，此时刀光剑影，鲜血满地。 一道野兽般的吼声在西堂中回荡，充满了愤怒与暴躁！ 凤萧与清尘来时，一群里里一层外一层的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围困住！ 看到那个头发散乱疯狂的像困兽般怒吼的闻知秋，凤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润的气质早已不再，他手握着带血的银霜，微躬着修长的身体，做出想要攻击的姿态，那双总是泛着笑意的眸子宛如血染，嘴边的獠牙还在往下滴着血，紫色的族服上早就被刀剑划的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胸口处更扎着两把断剑，看起来狼狈之极！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行得正坐得直 很快各派长老前辈也到了西堂，闻知秋被缚魔阵困在西堂中间，布满灵纹的阵笼里，他像野兽一样不断的想要冲出来，咧开嘴露出獠牙，冲着众人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整个西堂亦为之震荡！ 清尘与凤萧站在闻知秋面前，那些受伤的修炼者已经被带到一边疗伤了，一些小辈们抓住血魔，激动的在旁边讨论着该怎么杀一儆百。 亦有人思考起更重要的事情来，闻知秋乃是闻家少主，将来的族长继承人，如今发生这种事情，闻家会是什么态度？ 凤萧和清尘并肩站在闻知秋旁边，此时的闻知秋宛如失去了所有人性，连两人都不认得了，不断的撞击着灵气牢笼，妄图用蛮横的方式冲破桎梏，冲到两人面前来，那副样子，哪里像魔，更像连自我都失去的野兽。 凤萧悄悄扯了扯清尘的袖子：“你能看出怎么回事吗？” 闻知秋身上确实满身魔气，众人都认为他是魔，也无可厚非，连凤萧都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魔。 但如果这就是血魔，先前几次杀人，为什么又那么悄无声息？ 这次死的是炼器宗的长老，据一名炼器宗的弟子说，他住在长老隔壁，无意间听到长老房间里传来打斗声，闯进去就看到了一道浑身是血的人从长老房间里冲出来，而长老跟紧着追上去。 他感觉到魔气，意识到那可能就是这些天里众人追可踪的血魔，就一路招呼着人追上去。 等他们追到西堂，就看到闻知秋一剑刺穿了炼器宗的长老，而后居然还想杀他们灭口，要不是他们人多，勉强抵抗到帮手到来，现在已经和那死去的长老一样了。 那长老浑身是血，但身体明显是血液被吸干的结果，导致浑身干瘪可怕，脖子上更有几个尖锐的齿洞，与闻知秋的那一对獠牙的大小一模一样！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闻知秋就是那血魔！ 但不知道为什么，凤萧就是不大相信。 清尘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外面再度涌进来一群人，正是凤、闻两家人。 众人一看到闻家人，当场变了脸色，有人已经控制不住大声道：“闻族长！血魔就是你自己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解释的！” 炼器宗的一名弟子因长老陨命，红着眼怒瞪着闻族长：“我看你们闻家就是怀着叵测之心，表面仁义，暗地里早就和妖邪魔道勾结在一起，意图趁着比试大会将我等一网打尽！” 闻家人全都一脸懵逼，被对方指着鼻子骂自家族长，一名闻家年轻人站出来，斥道：“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好啊，你说我是污蔑，那请你们这些闻家道友解释一下，你们的大少爷，为什么会是血魔？！” 那闻家青年看到状若癫狂的闻知秋，顿时气短，惹得对方冷笑：“哈哈，心虚了吧？我看你们闻家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闻族长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视线从面目全非的闻知秋身上收回来，冷冷道：“我们闻家行得正坐得直，不需要对此有任何解释！这明显就是有人栽脏嫁祸陷害我闻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喧宾夺主 “真是好笑！这么多家族门派在这里，对方为何偏偏选你们闻家栽脏？”那炼器宗的弟子不依不挠，“枉你还是一门之族，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你以为我们这么好骗吗？！” “你这黄口小儿休要血口喷人！我们闻家立世百年，斩妖除魔，维护正道，众位有目共睹，你再污蔑闻家与邪魔勾结，老夫就让你血溅当场！”一个闻家长老忍无可忍，拔剑便要动手，却忽然三宗的人一齐挡在闻家人面前，明显要是一动手，闻家就是与众人为敌。 这一刻，闻家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各门派在试炼地各有精英小辈折损，对邪祟是恨之入骨！ 闻家此时想和众势力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在这个众人都愤怒的当口，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妥协。 可闻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岂会这么憋屈的妥协？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凤萧一步踏出：“诸位，我倒觉得此事疑点太多，还是先把闻大少爷关起来，好好查个究竟。” 一名早在试炼地就对凤萧不满的年轻弟子闻言讽笑：“墨少夫人，在试炼地时你就和这血魔走的近，莫非你想包庇这个魔物吗？” 论吵架，就算来十个这样的名门弟子都不是凤萧的对手，她反唇相讥道：“我们与魔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讲道理，我竟不知你是哪个门派弟子比妖魔还要胡搅蛮缠。哦，我记起了你了。试炼地时胆小如鼠胆生怕死，现在事情未明，就如狂犬般乱吠逮谁咬谁。在场这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都没发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宣宾夺主，三番几次冒犯于我？” “你……” “顺着轮倒着轮都轮不到你说话，你要是骨头梗有本事，当初试炼地遇到恶鬼，就不会躲在闻大少身后吓得尿裤子了。”凤萧再懒得搭理他，转而望向大场众人，变脸跟翻书似的，一脸的良善温和，“我确实与闻大少有点私交，但是大事大非面前，我绝不会包庇任何包藏祸心之徒。恕我直言，我等正道中人，之所以总是被邪魔算计，就是因为大家太不理智，才会容易被人挑拨离间。” 一名气神宗的齐姓长老道：“那依少夫人之意，此事该当如何？” 凤萧欲言，凤扬道：“凤萧，这么多前辈在此，不要胡言乱语，墨少爷都还没说话，你乱说什么，一边去。” 我是在救你未来的女婿啊我的便宜爹！ 先前那被凤萧怼的窝火的弟子哼笑：“还是凤族长明事理。” 闻族长见凤扬出来，心里冷笑连连，闻凤两家敌对这么多年，现在终于闻家落难，凤扬这孙子就开始落井下石，要是不趁机把他整死，他就不是凤扬了。 一族之长，看得却不及一个小姑娘清楚！ 他冷眼看着面前这群人，昨天还彼此称兄道弟，翻脸却天季的天还翻的快，一个两个都是一副恨不得将他闻家人搓骨扬灰的态势。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什么情况 他见凤萧还要帮自己说话，对凤萧露出一丝感激，抬手挥了挥，让身边闻家的人放下武器，冷静的道：“我闻家数百年家业，自先祖开始，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想今日遭妖人陷害，被诸位同道怀疑。我闻慕白一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若诸位有证据证据我闻家祸乱正道残杀同盟道友，我闻家无话可说，但若想不明不白就定我闻家的罪，冠上勾结妖魔的罪名，那么就算是拼个你死我活，闻某为了闻家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众人一时沉默，惟有闻知秋的吼声，声声不休！ 突然人群传来一声讽笑：“闻族长说的好听，那你怎么证明闻知秋的所作所为？他杀炼器宗长老是有目共睹的事，我相信恐怕在座众位前辈没一个人相信闻知秋是无辜的吧？” 凤萧看了清尘一眼，后者一直打量闻知秋，时不时朝闻家看一眼，似乎注意力根本没在这边。 她正欲出头说话，一道冷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信。” 闻得此言，凤家包括凤扬在内，皆是脸色大变。闻家众人有人欢喜，当回头看到从夜色中走进来的人是凤琴，一个两个顿时面色古怪起来。 周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凤闻两家不是死对头吗？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有风度了，怎么还有人站在闻家那一边的？ 凤琴不在乎别人的视线，径自来到前方，英气凌然的眉宇间冷傲淡然，身形如同一抹劲松，浑身带着一股看不见的杀意，像是怕众人刚才没听清楚似的，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在闻知秋身上停顿了一瞬间，字字清晰的道：“我相信闻知秋与血魔无关，他是被人栽赃陷害。” 闻知秋原本的渐渐低下去的咆哮声在看到凤琴的一瞬间，陡然拔高，他激烈的撞击着灵气牢笼，血染般的双眸死死盯着凤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口便是震耳欲聋的吼声！ 他被灵笼伤的体无完肤，本就重伤的身体现在更加火上烧油，他却根本不在意，瞪大眼睛盯着凤琴，在外人看来，他那模样就好像想将凤琴生吞入腹一般！ 可凤萧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滑落下来的血泪，以及那双有些茫然的血眸里，对凤琴的担忧。 他在告诉她，让她不要插手…… 他似乎是想让她离开。 凤琴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神色坚定。她决定了的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这什么情况？” “凤琴跑来给闻家人说话？” “这凤琴怕是糊涂了吧，也不怕引火烧身，谁知道这闻知秋手里死了多少咱们的道友……” 一把断刀携着狂猛的罡风冲向那说话的人，稳稳的停在那人面前，凤琴道：“有话就站出来说，别藏头露尾像长舌妇一样说小话。” 那年青弟子慑于凤琴之威，吓得脸都白了，虽然叫的欢，不过也是杖着这么多前辈在这里，这凤琴却是全然不顾这些，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说动手就动手，一时间许多人脸色都不好看！ 所有人都望向凤扬，等着看笑话。 明摆着闻知秋就是血魔的这时候，凤家的一对女儿却一个紧接着一个出来为那魔物说好话，凤族长这脸面算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果然，凤琴这一出手，凤扬怒斥道：“凤琴！给我住手！”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秘辛 又是一拜，凤萧忙还了个礼，见清尘竟坦然受之，忍不住拿手肘捅了捅他腰窝，后者却无动于衷，云淡风轻的说出让闻家堂堂一族之长勃然变色的话：“闻家修习的术法，是天魔功吧？” 闻族长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崩住，露出一丝紧张与杀意，却因强自镇定，显得有几分扭曲，那干巴巴的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墨少爷在说什么功，闻某从未听过。” “是么。”清尘盯了闻族了片刻，面无表情转身往外走，凤萧慢吞吞的跟上，快到门口时，闻族长出声道：“等一下！” 他身体因紧绷而轻颤，声音压的低低的：“墨少爷是不是从知秋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清尘点头，据实以告。 说到人为造成闻知秋走火入魔时，闻族长身体一颤，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握紧扶手，半晌，叹道：“想不到墨少爷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既然你坦诚相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我们闻家，修习的确实是天魔功。” …… 而此时，另一边的凤家。 凤琴背脊挺直的跪在凤扬面前，低垂着眼睑，听到凤扬吐出天魔功三个字时，她睫毛一颤，猛地抬起！ “天魔功是什么？”试炼地的鬼门处，闻知秋身受重伤，凤琴为他疗伤时，便感觉到他体内异样，之后才觉察到那是藏在灵力中的魔气，她连闻知秋都没说，打算查一查这种情况，再作定夺，却不想这么快就出了事。 凤扬负手立于她面前，眼中带着看透一切的睿智：“道门四家中，只有墨家出自千年前清尘一派，凤、闻、钟三家虽不是清尘派嫡系弟子，发家之初，或多或少都与清尘相关。凤家是曾受清尘祖师点拨过的一个连清尘派的门都没进过的普通人，因天赋惊人，后来成为一方大能，创立凤家。” 凤琴迟疑着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族中密籍多有记载，她从小就知道，却不知道她父亲今日今时提起这个作什么。 “钟家是靠着祖师墓发家，你可曾想过，闻家从何而来？”凤扬冷笑，“我们被称为道门四家，皆是因为和清尘派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墨凤两家一向与闻家来往不多，还有凤家与闻家不和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当年闻家祖先发迹之初，做了一些极不光彩的事情。后来成功洗白，才跻身于四家之一。闻家祖先当年不过是清尘派一个扫地打水的童子，当年清尘祖师窝藏妖物一事，最初是被闻家祖先撞破，也是他将这件事情捅到人尽皆知的。” 凤琴惊愕的望着凤扬，这些秘辛她是第一次听说，只是…… “这些事情，和闻知秋走火入魔有什么关系？” 凤扬道：“清尘祖师后来入魔，闻家祖先趁着他被围殴重伤，曾将清尘祖师囚禁起来过。” …… “……我那时神智不清，在那小道童的逼迫下，将我当时正在修炼的功法告诉了他，便是后来的天魔功。”寂静的走廊上，清尘与凤萧从闻家厢房出来的路上并肩而行。 闻族长承认了天魔功的存在，却不知天魔功的缺陷，清尘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带着凤萧离开了。 路上，他将天魔功与闻家祖先的往事如同说一段平铺直叙的故事般说给凤萧听，凤萧才明白，他白天里一直盯着闻知秋看的原因。 她也终于明白，看到闻知秋后一直盘桓在她心里的那股奇怪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闻知秋身上的魔气，与她当初用迷尘香在清尘梦境中感受到的魔气，太像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救不了 听到他堂堂跺一跺脚整片大陆便都要震上几震的祖师爷被一个小童子囚禁，她不禁握紧拳头，若是能穿越到过去，她一定会穿回去把那可恶的闻家祖先吊打一顿！ “真是太过份了！”凤萧愤愤道，双手握住清尘，感慨道：“你没长得太歪，真是太好了。” 清尘：“……” 凤萧道：“后来你有找过那姓闻的麻烦吗？” “当时落井下石的人数不胜数，他能将我囚禁，是因为有人相助，我也没心思找他们的麻烦。”他那时候，一心研究复活术，因为复活术需要太多东西，他触犯到了别人的利益，又怀着太多让别人想得到的东西，当然就会被人追杀。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天魔功的功法本身就有缺陷，当年我之所以被闻家祖先囚禁，便是有人利用催魔之音，令我走火入魔意识不清，和今天的闻知秋有些相似。闻知秋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材，可惜他爱好不在于修炼，否则也许等不到今天，他早就该修炼到天魔功第七层，踏上我当年的路了。” 凤萧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天魔功，可以人为引动，导致走火入魔？” “不错。” …… “不错。”凤扬看着这个最值得自己骄傲自豪的女儿，叹息般道：“百年前寒溪城一桩灭门惨案，当时那凶手所练的天魔功，就是由清尘祖师所创，而现在闻知秋变成这副样子，表面上看着血魔是闻知秋，群情激愤之下，可能没人想起往事。但在座的许多前辈长老，只要一冷静下来，就会想到那件灭门惨案，如果我所料不错，最后这件事情一定会牵扯到清尘祖师身上。” 而千年前的清尘祖师，正是如今的清尘。 凤琴听着他一口一个清尘，茫然的看着昏黄烛火听凤扬：“对方的目的既然是清尘祖师，我们不是更应该拉扯闻家一把，不让对方的计谋得逞吗？” 春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屋子，凤扬的身影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只一双眼明亮的如同泛着寒光的刀锋，凤琴心头一紧：“父亲？” 凤扬缓缓敛眸，淡淡道：“闻家，救不了。” “为何？” 凤扬不答反问：“琴儿，咱们凤家祖训，还记得么？” 凤琴道：“记得，明德修身，诛邪降魔。” “还有一条，为父今日告诉你，你要好好记住，终你一生，也不能忘记。”凤扬沉重的声音，如同一记一记的重锤落地，掷地有声：“凤家子孙，永远都是清尘派徒孙，无论何种境地，势与祖师共进退！……可记住了？” 凤琴被震撼的说不出话，直到凤扬过来将她扶起，她仍有些怔忪，看着凤扬朝外走，她急急迈出两步：“父亲，我已经知道诛杀令的事情了，我有一问，需要父亲解答。” 凤扬已经拉开了门，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他站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似乎在等她发问。 凤琴道：“墨大少爷……就是祖师爷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都错了 “闻家想要除掉祖师爷的心思，从未磨灭过。所以，救不了，也不能救。”凤扬没有正面回答，大步走出去，袖风一扫，房门哐的合上，隔着一道门，凤扬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这个房门！” 凤琴身侧拳头紧握，眼中闪过愤怒与不甘，最后全被一抹无力颓然所替代。 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清尘有多强大，她曾亲眼所见，徒手封印凤家后山的恶鬼群，在试炼地大战那头九婴怪兽，一怒之下撕开河底结界……这等修为，绝非原来的墨祁所有。 她曾见过真正的墨祁，病秧秧的，看人的时候眼中透着死人般的黯淡。 凤琴怔怔的在椅子上坐下来，黑暗中她一动不动，只有一双手握得死紧，最终还是放开了。 她低低的笑了两声，无奈而绝决。 小时候她母亲常对她说，凤家孩子当中，父亲最在乎的是凤萧，喜欢的也从来不是她的母亲，当时她不明白，母亲拥在凤家主妇的地位，自身亦是大家之后，偏偏却在生下他们兄妹二人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凤家。 原二夫人，亦是如此。 现在她知道了，父亲不是不喜欢凤萧，这么多年的漠视，才真正是在保护她。 凤家所有人……都错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把凤萧嫁给清尘，是想平息墨家被退婚的怨气，事实上，他是替凤萧找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凤萧来到墨家后，从一个废物修炼出了灵力，成为了墨家少夫人，比在凤家那个小偏院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就连秦夫人，也因此受到重视，如今凤家上下，全都要称秦夫人一句‘三夫人’。 诛杀令下，闻家是最积极响应的一方，与凤家，从一开始就是敌对。 泾渭分明！ ……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像浓墨般的绸缎上漏染上的一抹白。 凤萧心事重重的跟着清尘回到院子，消化着清尘的话，想不到一个闻知秋走火入魔的背后，会牵扯出这么多往事。 但是对方这么做难道只为了将矛头指向清尘？还是搅乱正道众派？ 凤萧到现在仍不知道，无咎在这其中，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就像清尘说的那样，一个无咎，翻不起这么大的浪来。 吱呀—— 房门打开，凤萧走进去后，猛地一拍手掌：“会不会是东皇司？！” 清尘肯定的道：“他没这个本事。” 凤萧一想也是，那只野鬼又懒又无赖，顶多喜欢凑凑热闹，真要是有心思搞这么大个阵杖出来，当年就不会被自己坑的差点丢了命。 清尘点燃烛火，道：“你先休息。” “那你呢？” 清尘忽然眸色一凝，长袖一卷，床边的衣柜陡然化为齑粉，里头滚出一个人。 这人血染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发出受伤的野兽般的粗重喘息，一双血眸从缕缕发丝间露出来，望着二人，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阿琴……” “闻少爷！”凤萧冲过去将人扶起来，发现人没死，不禁松了口气。 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与清尘对视一眼，问：“能救吗？” 清尘点头：“废去修为，可保一命。” 闻知秋的样子实在是惨，凤萧忍不下心，说道：“等他醒来自己决定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怎么就那么难呢 闻知秋的伤实在是太重，身上到处都是致命伤，若是换了寻常人，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凤萧把人安顿在旁边的侧房里，又把浅绿召了回来。 小丫头虽然害怕，但忠心不二，照顾起病人来，比凤萧要好几百倍。 要不然以凤萧的性格，闻知秋多半要死在她手里。 凤萧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凤琴被便宜爹软禁在房里，她猜测凤扬是不是知道了凤琴与闻知秋的事情，才那样做。 她想等着闻知秋醒来后，秘密安排凤琴和他见上一面，若是凤琴有心，她也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不管肩上责任，但是同一天下午，因为闻家天魔功一事，牵扯出清尘恶名，当时，群情激愤，认为大煞清尘这是回来复仇了，人人自危。 这天的夕阳，像火一样通红，烧着了半边天空里的云。 整个长安城上空，仿佛飘荡着血光，极致的美丽，却无人欣赏。 闻知秋醒了过来，彼时，凤萧正坐在门前台阶上磕瓜子。 他的精神还算可以，衣发被整理过后，除了脸色难看点，一切还如先前一样，似乎什么也没变。 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闻大少，走向凤萧时，时间好似倒了回去，他走到面前，带着笑唤道：“少夫人。” 凤萧眨了眨眼，瞬间回神，从旁边的碟子里抓了把瓜子过去：“嗑吗？” “牙口不好。”闻知秋半开玩笑的说了句，忍着身上的伤缓缓坐下来，脸上被夕阳映的通红，那双眼仍是血红色，隐有魔气流淌其中：“墨少爷呢？” 凤萧道：“正在议事殿里商讨着怎么对付大煞清尘，以及大煞的走狗，也就是你们闻家。” 闻知秋哦了声，从盘子里抓起一颗瓜子轻轻剥开，良久，他道：“阿琴现在如何了？” “不如何，被我父亲关着呢，我估计他是知道你们的事情了，怕大姐义气用事。”凤萧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不解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过清尘了，只有废掉你一身修为，才能救你一命，否则你还会走火入魔，甚至有可能再也不能清醒。当年你们祖先所得到的修炼之术，存在许多缺陷，唔……还是不炼的好。说实在的，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找个清净的地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携手到老，比身在修炼界打打杀杀，要幸福的多。” “确实如此。”闻知秋深以为然，只可惜，他喜欢的那个人心中，他只存在于她心中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比起家族与责任，他的存在微不足道。 两人默默嗑着瓜子，各有所思。 凤萧在心底里轻轻叹了口气，想过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 悠扬的笛声响起，不知从哪里传来，曲调婉转苍凉，令闻者落泪，心绪难平。 凤萧道：“这调子太丧气了，谁没事干吹这种曲调……” 话没说完，听到旁边闻知秋牙齿因为过于咬紧磨擦出来的刺耳的声音，转头一看，闻知秋正痛苦不堪的捂住耳朵，艰难的低喝：“少夫人……快走……” 那笛声还在继续，就在这时，闻家厢房方向，忽然传来震天裂地般的吼声！ 此起彼伏！ 随即血腥气从那一方漫延开来，惨叫声不绝于耳，时不时有几道交手的身影出现在半空，远远看去，那一缕缕喷溅出来的鲜血，宛如落在云端，将天空里的火烧云染得更加艳丽！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得血本 是催魔之音！ 凤萧险些被闻知秋一爪子抓断喉咙，他召出银霜剑，直直朝她胸口刺来！ 凤萧急急后退，狂风撩起她的衣发，闻知秋半分不坠的紧跟着她，剑尖一直在她胸口前，只要再进一寸，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她退到了墙角，银霜剑刺来时翁的一声响，随即剧烈的震，竟脱离闻知秋的手飞了出去，像有意识一般不愿意伤害她这个昔日主人。 闻知秋右手探来，左手紧跟着过来，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腕，额头上青筯冒跳，冲着凤萧低吼：“废了我的修为！快！” 凤萧神色一凛，抬掌便朝他天灵盖劈去，却被闻知秋挡下了，他大吼一声，握着拳头朝挥过来，凤萧险险躲过。随即一道剑光从自己身侧划过，瞬息到得闻和秋面前，化为万道剑阵将闻知秋困于其中。 清尘的身影紧随而至，脚下迈着诡谲的步伐，穿入剑阵之上，来到闻知秋身后，一掌劈在他背上，闻知秋一声闷哼，周身魔气刹那消失，身形一晃，一口血喷出来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浅绿被惊动，慌慌张张的小跑进来，看到这一幕低呼了一声。 凤萧急道：“浅绿，把人扶到房间里去！” 待到浅绿回神，她家少爷和少夫人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清尘与凤萧循着笛声而去，在墨家的藏书阁顶上，看到了盘腿坐在上边的无咎，唇前横笛一支，催魔之音正是出自他手！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清尘一剑过去，傀儡便变成成一缕血气，消散在天地之间。 笛声还在继续，闻家厢房那边的杀戮也在继续。 清尘捏诀垂眸，咒声响起时，一股肉眼可见的灵气屏障如同流水般朝四面八方漫延开去，清尘的身体里走出一道分身，随即二道三道，八道分身分立八方，同时袖风一扫，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笛声陡然静止！ 与此同时，远在城中一处落败宅子里的无咎猛地睁开眼，长吐一口血，身体顿时萎靡在地。 有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响起，无咎警觉的起身：“谁？！” 火红的夕阳里，一袭花色衣袍的东皇司从阴影中踱出来，看到他的惨状，啧啧道：“为了让那些正道修炼者吃亏，你还真下得血本啊？” 他来到无咎身边，仿佛没瞧见他此时的紧张与忌惮，俯身捡起沾了他血的黑色笛子，上面流转的魔气冰冷刺骨，浓郁惊人。 他挑了挑眉，一张邪魅的脸上透出几分惊诧来：“魔骨所制？” “还给我！”无咎神色一厉，陡然露出凶态，劈手去夺，却被东皇司轻易躲开。 “着急什么，这么个恶心的东西，本尊才看不上。”他随意扫了两眼，扔垃圾般把笛子扔回他怀里，绕着无咎走了两圈，那眼中虽然含笑，却叫人毛骨悚然，“你明面上投靠本尊，打着为本尊报仇的旗号，让我替人掩藏踪迹，可本尊到现在，都还不知你打算如何替本尊报仇呢。是用这个破笛子，吹那难听的曲调控制闻家与正道修炼者自相残杀？还是你别有目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想找死吗 无咎噗嗵跪好，脸上划过一丝阴狠，声音却是战战兢兢，情感真挚：“鬼将大人，小的对您忠心耿耿，所做所为，都是为了给你报仇，也好让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正道修炼者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大陆上的主宰！” 东皇司想起凤萧曾说过的一句话，用在此句正合适：“我信你的邪。” 他轻笑：“谁是大陆主宰？是你背后的那个主子吧？” 无咎握紧手里笛子，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下一刻便陡然被一股力量掀飞出去，嘭的撞翻了院里围墙，倒在乱石废墟之中。 东皇司笑意浓然的看着废墟里狼狈的少年，仿佛刚才那一击不是出自他手似的，“哎呀呀，你怎么这般不经打。” 无咎呕的想吐血，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东皇司的对手，按捺住心中杀意，老老实实爬出来站好。 东皇司道：“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无咎道：“除掉清尘。” 话音未落，身体再度飞出去，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东皇司笑得如娇花般艳丽：“你当本尊是傻子么？” 无咎一连咳出几口血，眼中流露出一丝迟疑，见东皇司再度抬袖，他忙道：“小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分欺瞒！” 东皇司老神在在的哦了一声，“你要除掉清尘本尊不管，凤萧是我本尊瞧上的东西，你最好别去碰。” 他慵懒的打着哈欠朝外走，“若是让本尊知道你伤她分毫，本尊便将你扔进鬼界修罗地狱之中，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无咎眼角狠狠一抽，不甘的垂下头：“是。” …… 闻家包括闻族长在内，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走火入魔，又有恶鬼与闻家理应外合，杀伤同道百余人，犯下杀孽，坐实与妖魔勾结的罪名，一夕之间，闻家名声丧尽，成为正道修炼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物！ 墨家议事殿里就除魔正道的事情吵个不休，闻家所修炼的天魔功一事被翻出来，场面一度失控。 这个时候，凤萧却找不到清尘了。 大长老和墨四叔五叔被众人带着节奏，振臂一呼，就跟着众人前往闻家，打着清除大煞余孽的旗号，一群人浩浩荡荡朝闻家而去。 凤萧急忙跑去凤家厢房，想让凤琴去给闻家人通风报信，过去后才知道凤琴被凤扬禁锢了灵力，关了起来。 而她被挡在院门外，一名长老客气的道：“少夫人请留步，您父亲有令，不许您探望大小姐。” 凤萧衡量了下双方的实力，没法硬闯。 便匆匆跑回东院，浅绿正挡在侧房的门口，为难的道：“闻少爷，少夫人有交待，您不能出去……”看到凤萧，她跟见着救星似，“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劝劝闻少爷吧！我不让他出去，他非要出去！” 凤萧几个大步过去，一把揪住闻知秋将他推回床上，抵住他脖子，冷喝道：“闻知秋，你想死吗？！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一出去，就会被乱剑砍死，我凤萧和清尘，也会背上窝藏魔物的罪名……” 闻知秋沉声道：“少夫人，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被灭了 “你闭嘴！”凤萧又急又气，“你怎么就不明白，闻家现在大势已去，对方是想把闻家往死里整，别说你现在已经修为尽失，就是你修为还在，你现在冲出去只会添乱！” 闻知秋浑身气力消失殆尽，那张常挂着笑意的俊脸，变得沉静而阴郁。 凤萧松开他，低声道：“你们闻家修炼的功法是千年前清尘祖师所修炼的天魔功，一旦有人利用催魔之间，闻家体内灵力就会转换成魔气，导致你们走火入魔，失去自我意识，被别人操控。” “除非你们闻家人全都自废修为，像你一样终身不能再修炼。但即便如此，现在也来不及了。” 闻知秋像一具尸体般躺着不动，拳头几度紧握又松开，最后他无奈的道：“少夫人，我想见你大姐一面，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凤萧一声叹息溢出嘴角：“我尽力。” “多谢。”闻知秋勉强露出一丝笑，没再说要出去的事情。 大概也知道，即便出去，也不过是多添一具尸体罢了。 凤萧离开屋子，叮嘱浅绿道：“照顾好闻少爷。” 浅绿对她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就算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收留闻知秋这个魔物，她也并没有多问。 凤萧回到房间里，换了衣服利索的衣服，正要出门，一转身，只见东皇司这妖孽不知何时到了屋里，正坐在桌边，边喝茶边打量着她。 眼神赤果果的，非常让凤萧想捧他！ 她暗自警惕着，面上冷然：“你来干什么？” 东皇司表情一秒变哀怨：“看你说的，本尊冒着生命危险进来给你通风报信，你便拿这样的态度对付本尊？” 凤萧一阵恶寒，狠狠搓了搓鸡皮疙瘩，“说吧，说完滚。” “小凤萧，你这样可就让本尊寒心了啊，你说你都让本尊寒了多少次心了？当年我刚入世那会儿，狗屁不懂，你把我当猴儿耍，后来你为了让你那徒弟干掉本尊，你又说要嫁给本尊，本尊欢欢喜喜备好喜酒，你呢？你捅了本尊一剑！” 凤萧听得无动于衷，“总提陈年往事，多没意思。” “那本尊便说点有意思的。”东皇司呵呵一笑，“谨言他如今就在……” 咣！ 一道剑光在不损毁屋子半片砖瓦的情况下，携着移天倒海之势，陡然从天而降！ 电光石火之间，东皇司躲开了这一剑，袖子却被劈掉了一角，感应到清尘的气息，他啧了一声，到底是不敢和清尘硬抗，冲凤萧眦牙一笑，隐去身形：“小凤萧，你若想好好活着，就离清尘远点，他可不是什么东西啊！” 清尘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手里握着剑，阴郁的盯着凤萧：“你倒是不死心。” 凤萧双手一摊：“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可没有去找他。”看他一身的血，凤萧惊道：“你干什么去了？” 长剑一挥，便消失无踪，清尘脱下外衣，凤萧才发现这血都不是他的，但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边换衣服边道：“闻家被灭了。” 闻知秋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尚未进门，便听到了这一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安息 春风料峭。 如日中天的闻家，辉煌不再，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废墟。硝烟遍地，血染地面。 半空里一道飞剑如流星般出现，落地时悄无声息。 满地死尸之中，三道身影突兀而立。 闻知秋双腿一软，凤萧眼疾手快的将他拉住。他强忍着悲痛与愤怒，推开凤萧的手，跌跌撞撞在偌大的闻家横冲直撞。 浓烟滚滚，横尸遍地。 昔日漂亮富丽的闻家，宛若地狱。 死气凝聚在这片空间，仿佛阳光也已远去，然而那些杀戮，那些尖叫之声，依稀还在耳畔响起，流淌在每一寸土地上的鲜血，无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恶战。 “啊——！！！” 宛如受伤野兽的悲呼，在闻家深处的殿宇中响起，一声一声，在这方死寂的空间渐渐传开，又渐渐消失。 一切，又归于寂静。 凤萧与清尘对望一眼，先后赶到闻知秋所在的院子里，只见他死死抱着一个孩子的尸身，悲到极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举目望去，血流成河。 凤萧不禁后退半步，身子撞上一堵肉墙，她回头看去，清尘淡漠的眸，带着一丝悲悯：“所谓正道，其残忍程度，更甚恶鬼，不是么。” 浓重的血腥味令空气也仿佛变得稀薄，凤萧眼眶发酸，她看着血地里的闻知秋，看着他一个一个去触摸着族人的脉博，带着一次又一次的渺小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脸上的温润，像一张斑驳的面具，一寸一寸脱落，最终变得一片木然。 春雨来的突然而急骤，仿佛想要急于冲刷掉这场罪恶与残忍，仿佛这样，就能令这片空间恢复往日明净。 凤萧看着还不甘心的寻找着活口的闻知秋，沙哑开口：“闻知秋，下雨了。” 闻知秋身影一顿。 “让他们安息吧，别让他们身死之后仍然遭受日晒雨淋。” 多方势力在墨家欢呼庆祝的时候，闻家后山的墓地里，一夜之间起了数百个新墓。 清晨时分，朝阳初升。 又是新的一天。 凤萧站在远处，看着墓地里毫无生气的闻知秋，不禁握紧了清尘的手：“你当初，也曾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举目四望，满目疮痍。 亲人不再，旧友反目。 清尘缄默不语。 岂止。 凤萧强撑着嘴角扯了扯：“闻家祖先欺师灭祖，对你落井下石，这样的结果，算是报应吗？” 清尘望向远处：“即便欺师灭祖，八百年诛邪扬善，再深的罪恶也已经洗脱了。” …… 昌武阁，位于长安城中部，是整个长安城的中心地带，也是整个青龙大陆最负盛名的一个七层仙阁。 传说曾有大能在此踏碎虚空登天界，又有许多传奇人物在此留下旷世不朽的故事，使得昌武阁名声远播，几百年前，数十位道门师祖在此传道授业，几乎成为道门圣地。 而现在，以钟家与炼器宗为首的数十余门派势力齐聚在这片道场之上，登上昌武阁，庆祝诛魔成功。 此次围攻闻家，以钟家出力最多，几乎出动了半个钟家，成为此次诛魔行动的中坚力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诚意 气神宗，凤家，符隐宗，这三方大势力只诛杀了墨家之中魔家的闻家人，没有参与此次屠杀。 酒过三旬，有一个小门派的山主起身敬酒：“钟族长大仁大义，实乃道家四门……哦不，道家三门之首！像墨家凤家那等贪生怕死的家族，根本没资格和钟家相提并论！依我看，钟族长当在昌武阁广邀各方道友，正式接掌三大家族，承道门之尊位！” 钟未名满面红光，忙道：“哪里哪里，道友谬赞了，眼下闻家魔物尚未除尽，大煞清尘尚无下落，我等修炼界，当以诛杀大煞为目标，道门尊位什么的，不过虚名而已。” “呵呵，钟族长心系苍生，心怀大义，倒是在下浅薄了。” 炼器宗的一名弟子道：“都在说那大煞清尘，他真有前辈们说的那般厉害吗？” 大煞清尘之名，如同落在水里的一块巨石，顿时惊起了惊滔骇浪！ 有些阅历的前辈们向小辈们细数着大煞清尘的恶行，什么吸血挖心，抽魂炼魄，什么操控恶鬼伏尸屠杀无辜……一时间人人提到清尘，只想得而诛之！ 钟未名端着酒杯，听着耳边讨伐清尘之声，看着那一张张对清尘憎恶之极的脸，他的心情好极了。 不多时，席间又是一片其乐融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一个毫不起眼的钟家长老避过众人，悄然来到钟未名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钟未名眼中醉意顿时消散了几分。 同桌的炼器宗吴长老见他脸色有异，问道：“是不是有闻家逃跑的那群余孽的下落了？” 他们虽人多势众，闻家屹立道门数百年，却也不是任人揉捏之辈，尽管天罗地网布下，仍有闻家部分残余逃离，不知所踪。 “不是。”钟未名一脸无奈的抚额：“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又闯祸了。” 吴长老哈哈一笑：“钟小公子天姿无双，年纪尚小修为已不可小觑，他这样的年纪，正是胡闹的时候，到处闯祸，证明钟小公子单纯活泼啊。” “唉，什么单纯活泼，就是个惹祸精。”钟未名起身向同桌人告罪，转身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大步离去。 昌武阁的顶楼，一名黑衣人伫立在栏杆旁，俯瞰着大半个长安城。 看这人身影，分明是个少年。 钟未名避开旁人，来到顶楼，看到这少年时，他露出一丝笑，在少年身边站定，俯瞰着长安城，只觉得豪情凝聚胸中。若是清尘在此，他也不惧一战！ 少年扭头望来，昏暗的烛灯映出无咎那张苍白的脸，笑起来时，仍有几分腼腆：“不知钟族长可满意在下此次送上的诚意？” …… 深夜的凤家，万籁俱静。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从屋顶上飞掠而过，片刻间在一处院子里落下，又飞快的从窗户钻进屋里。 月光如水银般盈满院子，沙沙的轻风声中，一声闷哼声在漆黑的屋里响起，像是忍受着某种痛苦。 凤琴剥下外袍，伤口处凝固的鲜血沾着衣服，撕下来时泛着灼烧般的痛楚。 就在这时，一抹豆子般的火光在黑暗中出来，落在桌上的烛台上，顿时点燃了烛水，整个屋子顿时一片大亮。 凤琴骤然一惊，握紧刀柄转身：“谁？！” 烛光映出桌边凤萧和清尘的脸，令凤琴脸色微变，她急忙想收起手中未及扔下的血衣，眼中划过一丝慌张，色厉内荏的低喝道：“你们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醉长亭 凤萧没有和她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闻知秋想见你。” 凤琴脸上的防备与警惕霎时了烟消云散，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凤萧的手腕：“他在何处？” 凤萧张了张嘴，正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负责凤琴起居的丫头敲门来问：“大小姐，您在里面吗？” 屋里两姐妹对视一眼，凤琴看了眼她身边没什么表情的清尘，收了刀，转身找了件干净的外袍穿好，将房门打开些许，对外面的丫头道：“何事？” “族长让您过去一趟。” “可知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 凤琴沉吟片刻，道：“好，我换件衣服就来，你先过去回复一声。” “是。” 丫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凤琴合上房门回身看着二人，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们能否等我片刻？” 凤萧道：“你去吧，我们在这里不合适，万一被人发现，传到父亲那里恐怕会惊动他，一个时辰后，出城十里外的醉长亭，我会带闻知秋在那儿等你。你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跟踪了。” 凤琴终于对这个妹妹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多谢。” 凤萧坦然接受了她的谢意。 等凤琴离开后，她戳了戳清尘腰：“我想去看看我娘。” 以她的修为，还没法在凤家来去自如，如今清尘就是她的保护伞，去哪儿带都带着，也不是没好处。 清尘带着她在夜色中穿行，一个凤家守护都没惊动的情况下，来到了她和秦夫人生活的那个偏院。 院子里种满了花，看起来在她走后，秦夫人日子过的还可以，居然有闲情逸致弄这些玩意儿。 屋里的烛光亮着，窗上映出一个坐着的美人轮廓，似乎正在绣着什么，只是一个身影，不难想见秦夫人的风姿。 凤萧对清尘嘘了一声，示意两人不要惊动清尘，牵起清尘的手走上台阶。 清尘垂眸看了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眉眼间渐见柔和。 微光映出她略带期待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在夜色下仍清晰可见，如同水洗过的黑曜石，泛着流璃般的光彩。 她抿着红唇勾着笑，蹑手蹑脚的来到窗下。 她倾身朝里望去，只见秦夫人正绣着一个荷包，已经在收工边缘，手边的桌案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在观里求来的护身符，侧脸轮廓美的惊心魂魄。 她眉眼间尽是温柔，好像绣着的不是荷包，而是两个什么宝贝似的。 “也不知道萧儿何时回家……”她喃喃着，“还是下次让大小姐帮忙再带过去吧。” 她哼着歌谣，笑眯眯的收了工，将护身符放进去，珍而又惜的封了口，翻出一个锦盒，将护身符放了进去。 春风倏急，把窗户吹的啪地一响，秦夫人回身，用袖子挡着风，轻移莲步到了窗边，轻轻将窗子合上。 屋顶上，凤萧有些怅然。 要不是怕秦夫人那一惊一乍的性子把她和清尘回来的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她很想下去和秦夫人说几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忽然格外怀念这几年一直和秦夫人在这个小院里的生活。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都不重要 即便不受宠，却很安逸平静。 大概是，活了几辈子，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就想安静一些罢。 从凤家出来后，距离与凤琴约定的时间还早，凤萧就带着清尘去以前常去的街市逛了逛。 “你来这时代虽在和我时间差不多长，肯定没领会过现在的繁华吧？” 清尘嗯了一声，说道：“之前身体差。” 凤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还能不了解他么，就算给他一具好身体，红尘繁华近在身边，他眼里只装着他那些事，根本没兴趣多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眼。 吃喝玩乐只有吃喝是需要维持身体机能，他会在意以外，玩乐在他的生命中占了极小极小的部分。 他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似乎除了修炼，什么事情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一想到此，凤萧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清尘啊，人这一辈子也就匆匆百年，一晃就过去了，这花花世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你不要只顾着修炼，平常也花点时间来体验一下生活。你知道什么是生活吗？” “生活就是吃喝玩乐，享受美食美景，玩的开开心心，不要整天苦大仇深的修炼，你又不老，不要总是活得像个老人，你得多出来走走，等你真正的体会到这花花世界的美妙，就会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什么修炼什么尊位，那些都是浮名身外物，活一世就好好的活一世，才不枉在世间走这一遭。” 老生常谈的话清尘听得多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凤萧和秦夫人有点相似，那就是喜欢给人洗脑，殊不知，有些人的脑根本洗不了。 清尘看她心情好，刚才在闻家时那身上的低落与阴霾似乎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也就没打断她说教的兴致，她大概是忘了，自己的生命不是匆匆百年，与他同龄的也没有几个。 凤萧说的口干舌燥，回头见清尘一脸无动于衷，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我说你就不能给我个反应？” 清尘定定看着她，道：“若是没你陪着，这红尘于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等候千年，屈居在这副病态的身体里，不过只是为了和她重逢。 其它的，都不重要。 凤萧被冷不丁的撩了一下，心脏仿佛遭到重击，没来由的狂跳了一阵。 夜色下清尘的双眸比夜还深，比星辰还亮，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她，没有刻意，却也藏不住深情。 凤萧耳根子突然泛上热意，她猛地扭开脸，哈哈干笑两声，随便应付过去：“你这话说的有意思……我知道这边有家酒楼的叫花鸡做的特别好吃，配上那家的杏花酿，保证你吃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拽着清尘，踏着月夜，走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家快要打烊的酒楼外，一进去便冲小二叫道：“小二，老规矩！” 她显然是这里的熟客，小二将长巾从肩上拿下来，一脸殷勤的替两人擦了擦桌椅：“萧姑娘您好久没来店里了，我这店里的杏花酿都没人喝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晚 "凤萧拿着筷子敲下桌沿，豪爽的笑道：“那敢情好，我也好久没喝过你家的酒了，今日打算把你家酒窑搬空了再走。” 小二喜笑颜开：“别说是酒窑里的杏花酿了，只要萧姑娘高兴，您就是要酿酒的人，小的说什么都得给您请来，天天让他给您酿酒喝！” 凤萧与小二逗趣了几句，小二很快去了后堂，不多时，一盘叫花鸡，一桌子酒楼招牌菜，两壶杏花酿就送了上来。 小二热情的帮清尘倒酒，凤萧伸手夺过来，冲小二笑道：“小二哥别忙活了，这位公子他不好这一口。你忙去吧，不用招待我们。” 小二相当识趣的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就走了。 凤萧把清尘面前的杯子拿过来，径自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口解了馋，用旁边的干净湿毛巾擦了擦手，撕了支鸡腿放进清尘碗里，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匕首，将鸡肉削片后，推到清尘面前：“你尝尝，独家秘制，全长安城只此一家，吃过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清尘拿起筷子吃了一块慢慢咀嚼着，对面凤萧一脸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清尘咀嚼的动作微顿，响起生平第一次下山到酒楼吃饭时的情形，除了地方不一样，她连问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他点了点头，待咽下嘴里食物，回道：“好吃。” 凤萧看他吃饭就急的慌，她曾经一度怀疑他是哪个大家族遗落在外的大少爷，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就连吃饭也这样不急不徐。 两人坐在窗边，可以清楚的看到窗外街上情形。 凤萧喝着酒，和清尘说着这条街上的故事，这里每一条巷子她都熟悉，她知道哪里能喝到最好喝的茶，哪里能听到最精彩的故事，说到兴起处，她还不忘说一句‘有机会这些地方我全都带你走一遭’。 一如当年。 从前她说了许多这样的话，只是后来师徒俩少有机会像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即便碰上了，要么不欢而散，要么大打出手，要么就是凤萧避着他，很多她曾承诺要带他去的地方，很多都没有去过。 所以那话说出来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我似乎承诺过你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到过。” 清尘道：“无妨，现在做也不晚。” 他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到。 比如当年努力修炼，是想要变得比她强，可以站在她身前保护她。 比如挑战各个声名显赫的前辈争得薄名，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和她同样的高度，帮助她开山立派，让她名垂青史。 凤萧喝了杯酒，享受的眯了眯眼：“是啊，现在还不晚。” 一个时辰过的很快，考虑到答应闻知秋和凤琴的事情，两人没在酒楼耽搁多久。凤萧用储物袋几乎搬空杏花酿，小二哥恨不得跪地恭送她离开。 闻知秋被凤萧安顿在这家酒楼不远处的客栈里，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藏青长衫，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书生，没有修为的他根本引不起修炼者的兴趣。"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共戴天 凤萧雇了辆马车，将闻知秋接到城外醉长亭。 下马车后，闻知秋有些局促不安。 经此大变，他身上那种朝气与贵族子弟的矜傲之气早就不在了，如今已经普通人的他望着二人，略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问道：“我这个模样，阿琴会不会不喜欢？” 凤琴喜欢强者，喜欢比她强的人，因为墨家少爷不符合她的要求，她便毅然退了婚。她将来有可能是要继承家族或者辅佐家主的人，不可能会和一个普通人在一起。 更不必说，这个人还是如今一无所有的闻知秋。 凤萧拍了拍闻知秋的肩，宽慰道：“你别想太多，我觉得我大姐不是那样的人。” 闻知秋苦涩的笑了笑，凤琴在意什么，他比什么都清楚，问这一句，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罢了，反正今日见这一面，他也不是为了想与她在一起而来。 谁都有自己的骄傲，他不会像一个无赖一样缠着前途一片大好的凤琴。 凤萧感觉到他的失落，想劝却不知怎么劝，被废掉修为的那一刻起，闻知秋就不是闻知秋了。 如果不是白天里知道还有一些闻家人逃走藏了起来，她毫不怀疑，闻知秋会因为仇恨走上不归路。 即便是现在，闻知秋眼中偶尔会露出绝望与疯狂之色。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相对于凤萧的毫无作用的安慰，清尘说出的话虽然言简易赅，她却说一百句也抵不上他说的一句。 他拍了拍闻知秋的肩，道：“我有办法让你重新修炼，不需妄自菲薄。” 闻知秋死寂的眸顿时亮起两团希望之火，他激动的上前，紧握住清尘的胳膊，因为太过激动他说话都仿佛变得艰难：“当真？” 清尘点头：“你全身静脉被魔气侵蚀严重，需要洗精乏髓才能重新凝气修炼，气神宗有一处洗髓池，若能不间断的泡上一年半载，你便能重新修炼。” 闻知秋激动的说不出话，双眸泪光闪动，清尘的这句话无异于给他重生的机会，可随即他便冷静了下来。 气神宗乃大陆第一大宗，他现在不过是魔物余孽，先不论怎么进入气神宗，即便进去了，那洗髓池定然是一宗之中重中之中的宝地，气神宗的人岂会放任他去泡上一年半载？ 可即便有诸多困难，也是他的机会！ 经清尘一说，凤萧也想到了另一个法子，看出闻知秋的恼懊与担忧，她笑道：“就算这法子行不通，进不去那气神宗，你还能选择魂修。” 闻知秋一愣：“可魂修之法早已失传千年，如今世间无人得知。” 凤萧指了指自己：“我，我就知道。” 闻知秋正要仔细询问，一道马蹄声至，不多时，月夜下的林间道路上，一袭红衣的凤琴策马而来，还未到近前，便从马上跃下，飞跃到三人面前！ 她猛地停下来，狂风止在她衣摆处。 她望着闻知秋，闻知秋也忘着她，四目凝望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却谁也没有说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死一生 凤萧在看到凤琴时已拉着清尘离开，两人在不远处的山头立着，闻知秋与凤琴的身影在夜色里几乎看不清。 凤萧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对清尘道：“看凤琴的样子，我觉得她不会嫌弃闻知秋，只是现在想在一起，比之前可要难上百倍了。” 清尘嗯了一声，隔了片刻，说道：“魔气侵蚀闻知秋的身体同时，也会侵蚀他的灵魂，即便魂修，修的也是魔气。只有洗髓池一途，方能助他重新修炼。” 凤萧着实没想到天魔功如此霸道，那岂不是说，清尘现在其实是魔修？ “那你的灵气是怎么回事？”她相当不解，清尘平时所使用的，明明是纯正的灵气，要是魔修，绝对不可能身兼灵、魔两气。 清尘道：“完整的天魔功修炼到最后，就能灵魔鬼道并修。” “这么厉害？！”凤萧震惊，太逆天了吧？ 清尘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挡去夜风，解释道：“本质还是魔，且九死一生。” 如何的九死一生，凤萧难以想像，她虽进入过清尘梦境，可看到的，不过是他对自己的执念，至于他过往所经历的苦难，未能窥得半分，仅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莫家那本扎记上记载的东西。 风声如低低倾诉之声，将那边两人的话语声盖住。风声萧萧的林间，仿佛藏着什么猛兽，在皎皎月光下，静静的蛰伏着。 莫家的恶灵之乱，闻家的覆灭，无咎东皇司等旧人的出现，让凤萧有种刀锋悬在头上的错觉。 更让她有一种一切从未重新开始，而是又走入了一个轮回，不同的是，这次她和清尘并肩站在同一方。 她知道清尘还有许多事情瞒着她，她的灵魂为什么会从千年前来到千年后？他曾说过有人在暗中算计他，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势力？无咎此次算计各大门派，清尘有没有阻止过？ 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不清尘，但是，比试大会这次，他执意进到试炼地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他的行踪消失后不久，鬼门就打开了？ 静下来后，这些想法就一个一个冒出来，像生长在心底的恶花，不受控制的生根发芽。 她扭头看着夜色里清尘英俊的脸，忽然他转过脸来冲她咧嘴一笑，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而清尘正凝眸望着她，幽深的眸在夜里深得像两汪黑洞，带着仿佛要把人吸噬进去的危险与神秘。 她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唇，道：“你有能力除掉无咎，为什么放任他胡来？” 清尘不答反问：“你在怀疑什么？” “不是，我就是奇怪，你别多想。”凤萧忙道。 “究竟是我多想，还是你多想？”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真的没别的意思……” 清尘冷笑，勾起的唇透着几分菲薄：“嗯，聊聊。那么，你想聊什么？”他呵笑，比风还凉薄：“我去试炼地，是为寻一故人，你莫非以为，是我打开了鬼门？” 凤萧：“没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即便是死 “我如今虽是墨家大少爷，却处处受制于人，墨家之中危机伺伏，信任我的不过老夫人与阿昭二人。我护你与阿昭已是不易，对闻家一事我鞭长莫及。何况闻家气数已尽，此是闻家劫数，闻家数百年来竖敌无数，你又怎知，闻家的覆灭与其它门派毫无干系，只是无咎一人所为？” 凤萧脸上挂不住：“我……” “师父，这里的水比你想像的要深。”清尘讽刺人时总是垂眸望着人，藏起眸中锋芒，像一个至高无上的王，悲悯的俯视着别人。 凤萧这人有一点不好，就是长着反骨，一直以来顺清尘是因为入了那该死的梦境，总觉得对他不住。眼下清尘动怒，她也没控制住脾气，反讽道：“是哦，我天真智障白莲花，你英明神武的祖师爷，我岂能和你相提并论，我站的没你高，看得没有深远，心里只有自己面前这一亩三分地，哪里比得了清尘祖师你深谋远虑运筹帷幄。” 清尘怒道：“胡搅蛮缠！” “不可理喻！”凤萧起身拍拍屁股走人，“问你两句你就动怒，那你把我禁锢在身边怎么不说？” 清尘一愣，继而冷笑：“原来你是在借题发挥。” “我……” 疾风扑面，凤萧眼前一花，清尘已从地上起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警告道：“是不是东皇司一句谨言还活着，就让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了？我告诉你，休想！即便是死，你也只能和我死在一起！” 清尘松开她，理着袖子将双手缩进去，片刻间已恢复如常：“他们来了。” 风停人至。 凤萧脸上余怒未及收起，闻知秋与凤琴手牵手到了近前。 凤萧深吸了口气，转头间便恢复常态，打趣道：“呦，闻少爷刚才还担心大姐你要抛弃他呢，看来他错看了你啊。” 闻知秋忙转移话题：“少夫人，墨少爷，我与阿琴有一事相求。”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深情藏也藏不住，狗粮从天而降，砸的凤萧头晕目眩，再看两人紧握的手掌，十指相扣，坚定亲密。 闻知秋道：“我们打算离开长安城。” 仿佛一记当头棒喝敲打在凤萧头顶，她被打的懵了懵：“所以你们就是想私奔呗？”她望向凤琴：“你决定了？” 闻知秋有一丝紧张，凤琴不禁握紧了他的手，坚定不移的道：“是。” 凤萧道：“那你们走啊，想要我们帮什么忙？缺钱？我这几年倒攒了一笔，给你们也无妨……” 清尘截断她的话，淡淡道：“两位是否想要我们帮忙安顿闻家人？” 凤萧一惊！ 闻知秋道：“正是。” 闻家在逃余孽逃出闻家后便不知所踪，钟家与炼器阁等势力布下天罗地网，几乎要将闻家地界可藏人之地翻了个底朝天，仍无半点闻家人踪迹。 却无人知道，闻家的那一百多号人，早被凤萧暗中转移到了凤家地盘上。 任钟未名等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会是凤家人出手帮助了闻家。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好的时机 凤琴与闻知秋一同跪在两人面前，凤琴对凤萧道：“过去我对你多有不善，在此向你道歉。” 像凤琴这种背脊比什么都刚硬的人突然服软，凤萧无法受的心安理得，正要把人扶起，凤琴又道：“还望你不记前嫌，帮闻家这一次，我凤琴一定永世铭记在心，日后随你差遣。” 闻知秋震惊难当，喃喃唤道：“阿琴……” 凤萧也没想到她这个大姐看着无情，处事冷静而理智，本以为她会与闻知秋划清界限，不想她竟能为闻知秋做到了这等地步。可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并不在她，哪怕她答应了，没有清尘的帮忙，她也无法将闻家那么多人秘密带出长安城。 她为难的看着一脸肃然的凤琴，看了眼清尘，见他久不应答，不知是否有着别的考量，迎上凤琴与了闻知秋期待的眼，她硬着头皮应道：“……好。你们先起来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先应了再说，至于清尘，他若不答应，她再想办法磨磨他。 四人一行低调的来到闻知秋所在的客栈，关上门后，商讨闻家的安顿事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天还没亮，几人但分道扬镳。 闻知秋还留在客栈，凤琴回了凤家，凤萧与清尘则回到墨家做准备。 现实容不得凤萧与清尘坐着马车回墨家，清尘便用了瞬移术，不到一刻便回到了墨家。 墨家的人似乎无一人知道两人离开过。 回到院子，两人先后进屋，门甫一合上，凤萧想和清尘说两句话，清尘却自顾自脱了外衣，翻身床上躺下，脸色惨白的过分，好像大病将逝的病人，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孱弱疲倦。 见他不想理会自己，凤萧咬了咬牙，从柜子里搬出一床被子，在床边要了个地铺，握着被角一个翻身，把自己裹成蚕蛹。 最近她一直没睡好，一闭上眼不是清尘的声音便是闻知秋或凤琴的声音。 凤琴将闻家人安顿在凤家弃置许久不用的别院里，那里地理偏僻，周边少有人烟，隐密性很好。闻家一百多与人，想要一起离开长安城实在是困难，便只能化整和零，让他们装扮其它势力的人，分成几批离开。 困难的是，长安城除了四大家族之外，还有许多散修，眼下钟家诛魔一战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钟未名在长安城的地位一跃而起，可谓是一呼百应。 他号召长安城和修炼者们加入到搜查魔物行例中来，许多散修者为攀上这位风头正劲的钟族长，纷纷响应。加之先前催魔之音，已将闻家体内魔气引出，闻家的人极好辩认，只要他们出了凤琴安排好的保护之地，立即就会被人察觉。 如今的闻家人已如惊弓之鸟，纵然仇恨在心，却如困兽般绝望。 闻家人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危险，凤扬向来精明，凤琴所为，必然瞒不了多久。几人商量了一夜，意见较为一致，三天后气神宗等各大门派受道门三家所邀请，重新封印鬼门，以免鬼门大开后，百鬼横行，祸害无辜。 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容出错 凤萧胡思乱想着，脑子里一团乱麻，闻家如今仅剩百余人，可这百余人却在大陆上无藏身之所，被正道所弃，被邪修所憎，即便出了长安城，如何安顿，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所谓有心无力鞭长莫及，不外如是。 护得一人容易，护得所有人，却是不自量力。 其实清尘说的不无道理。 地面的冷意轻易浸透被子传入皮肤，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有床不睡非和清尘堵气睡什么地铺？ 清尘脑子不正常，她也跟着不正常？ 她翻身而起，把清尘往里头一挤，清尘被他挤的被迫翻身，她全然不顾他倏然不快的神色，抱着被子跳上床，心满意足的裹住被子躺下，这两天净折腾，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似有人在耳边轻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却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 三天时间一晃而逝。 这三天里，清尘分身乏术，既要和凤萧一起帮着闻家人安排出路，这其中除了出城过程啊会遇到的困难，还包括出城之后的去向安排，以及如何将闻家人身上的魔气掩盖住。 另一方面，他身为墨大少，墨昭的性子暂时顶不起来事，老夫人自从上次受伤，一直反复无常，不敢让她太过操劳。重新封印鬼门的事情，就落在了清尘身上。 再者，暗中盯着清尘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双，一旦清尘消失太久，或者出了任何纰漏，暗中藏着的那一群宵小，一定会趁火打劫。 闻家一事，不容出错。 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最终闻家人离开的时间，定在各方共力启动修复阵法的时间里离开，这个时候，几大家族的一半力量都在鬼门这边，气神宗等三大宗派在旁辅助，城中人手空虚，只要不遇上修为特别高深的散修，是看不出被清尘用符咒暂时隐藏住魔气的闻家人的。 这一日春阳格外灿烂明亮。 道门四家缺了一家，由炼器阁填补，气神宗，符隐宗，从旁协助护法，就在墨家的道场之上，齐力打开结界，进入试炼地，以清尘为首，二十余人盘坐鬼门四面八方，倾众人之力，凝结出一个威力巨大的大封印术！ 其余百余人，分散在更远的地方，均是双手结印，神色肃穆。 此方灵力开始动荡起来，方圆数里的地面，陡然鬼声啸啸，一个接一个土丘鼓起，如同海中波滔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地底下冲出来。 墨大长老一声断喝：“结印！” 百余人一同低诵着诛鬼之咒，以鬼门为中心，吟诵声飞快的荡开，整片地域飘摇动荡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受不住这里的浩瀚灵气而崩塌。 所幸，万鬼嚎叫，却被墨大长老等人死死压制！ 清尘位于鬼门上方，二十余位修为高深的前辈将自身灵力尽数涌向清尘，大封印术的光芒愈甚，却还不够。 不够将封印住万鬼冲撞的鬼门！ 清尘的额际渗出薄汗，脸色苍白的近乎发青，连唇色亦变得青紫……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义无反顾 同一时间，凤萧带着墨昭分别穿着一身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衣服，稍微易了下容，凤萧变成了一个满脸雀斑的普通少女，墨昭变成了一个络腮中年。 两人来到客栈，到了闻知秋房间。 凤琴与闻知秋已准备妥当。 看到一脸斑的凤萧，凤琴诧异了一下，凤萧解释道：“钟家那群人看得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把脸抹了抹，不然你这张脸太过招摇，凤家地界上，只要是修炼者，就没有不认识你的。” 凤琴倒是不拘此节，任由凤萧在她脸上鼓捣了半天，把她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妇。 墨昭道：“大嫂，回头你把这个易容的本事也教教我呗，关健时刻，这些旁门左道还能救命。” 对于凤萧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新奇东西，墨昭早已见怪不怪，自打知道她是千年前的某个厉害人物之后，他对凤萧的敬仰佩服之情就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直逼他对清尘的敬仰敬重。 凤琴皱眉看了墨昭一眼：“此事太过危险，墨小少爷就别跟着掺合了吧？” 墨昭道：“凤大姐你放心，我绝对不拖你后腿。这一路上，少不了我出力的地方，等安然出了城，凭我墨二少爷的身份，能给你们带来想不到的便利。” 凤萧也道：“是清尘的意思。” 闻家统共百余人，一次性全都带出城比较有难度，闻家用了清尘的符咒之后，看起来就跟普通人没两样。几人决定让他们扮作来长安城的普通商人，分批从各个出口出去。 然后到城外醉长亭集合。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信号弹，一旦哪一支队伍不幸被发现了，凤萧和凤琴就负责带人接应。 为确保万无一失，凤萧仔细叮嘱闻知秋，让他千万要稳住族人的心，在城中如果遇到那些曾在围攻闻家之时出过大力的势力，万万不能冲动。 否则逃离长安城的计划，就将功亏一溃。 这些之前都已经叮嘱过，凤萧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关了窗，对几人道：“施展大封印术需要起码三个时辰，咱们天黑之前，必须全都离开长安城，而且要离开的越远越好。” 她看了看和闻知秋十指紧握的凤琴，即便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仍然忍不住多了句嘴：“真的不会后悔了吗？” 这一步踏出去，就代表她舍弃了凤家天才大小姐的身份，舍弃了她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名声，舍弃了族人与责任，从此以后，说不定凤琴这个名字，会被打上与魔物勾结的印记，一辈子洗刷不清。 有可能，再也做不回她的凤大小姐，一辈子只能东躲西藏的做一个人人喊打的魔物。 这些，凤琴当真都做好准备了？ 凤琴坚定的视线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决定。 舍弃一切，只愿与身边此人，终生不离不弃。 纵然前方荆棘丛生，即便万劫不复，也义无反顾。 傍晚时分，凤萧带着的十几人顺利来到醉长亭，是第一批到达汇合点的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堵什么气 这一群闻家人个个神色委顿，家族巨变令他们早没了昔日傲气，一个两个垂头丧气，甚至有时候凤萧还能感觉到有那么一两双眼睛，躲在人群中带着仇恨盯着自己。 墨家虽然没有参与围攻闻家的行为，但却有不少传言，将闻家魔化的原因归咎于墨家与清尘头上。 甚至短短几天里，城中已经有人开始传出，墨大少爷就是大煞清尘的传言，闻家的覆灭，是清尘回来找闻家复仇来了。而这其中，不乏一些鬼修，据说是从丰都而来，迎接他们至高无上的清尘祖师爷。 如此一来，清尘在墨家的处境，越发令人堪忧。 从醉长亭向北约摸三四里地，便是一方广褒无垠的平原。 浑圆的夕阳渐渐落下地平线，只留下一小半的半圆，染红了天边云彩，将洁白的云朵，如同被火烧得通红。 一条细细河流蜿蜒过平原之上，盛着点点金光，如同揉碎的金子洒在水面上。 凤萧坐在山头，眺望着这璀璨的晚霞西照，心头莫名泛起一丝不安。 自那日和清尘吵了几句之后，这两天清尘与她各自忙碌着，即便说话，也只捡些重要的说。早上他出门时，脸色异常苍白，多日以来的操劳，令他那具身体极度吃不消。 她一句叮嘱的话在嘴边，当看到清尘那张面瘫脸后，打消了说出去的想法。 现在想想，不免后悔。 一把年纪了，堵什么气啊。 他早已不是当年一呼百应的清尘祖师，而今只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煞清尘，他身边危机伺伏，步步为营，她帮不上什么忙便罢了，如今还给他找不自在。 真应了东皇司嘲讽她的那句：枉为人师。 算了，还是回头向他服个软，否则整天两张冷脸对着，也怪没意思的。 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了？上次在凤家施展大封印术，后又在墨家大开杀戒，他到底还有没有能力，将鬼门重新封住？ 虽然传言凤家的后山便鬼门所在，实际上那不过只是一个鬼怪妖魔的牢笼罢了，当年没有被赶到鬼界的恶鬼们，后来全都被封印在那里，纵然鬼怪众多，可与鬼门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曾让道门四家以及大陆上各方前辈大家一起才能封印的鬼门，岂是凡俗可比？ 思及此，她心头猛地狂跳了几下，又恢复平常，过一会儿，心跳又一阵急促。 就在远处的夕阳渐渐只剩下平原上一抹淡淡红晕时，闻家另外三拨人马接踵而至。只等着最后一拨赶来，就可以趁着夜色，远远逃离出去。 大陆之上，鬼修魔修不计其数，只要行事低调，总能找到一两处安身立命之地繁衍生息。 墨昭带着的那一拨人久久没有到来，闻家人开始变得焦灼，连闻知秋与凤琴，也渐渐显露出了不安。 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时，一簇明亮的火光冲天而起，冲到了漆黑的苍穹之上，陡然如烟花般炸开！ 红色的！ 凤萧陡然起身，猛然间一阵心惊肉跳！ 墨昭那里，出事了！ 第两百章 大煞清尘 这一道红色的火光，就像一记战擂，砸落在所有人心上。 凤萧当机立断，将墨家的令牌交给闻知秋，冲闻知秋道：“你带着这些人先去云中，去找城中的墨玄长老，他是老夫人的人，已经打过招呼，可以信任，到了那里，他会暂时先安顿好你们。我和大姐去接应阿昭，如果明天早上我们还没有过来，你们就离开云中，不要再回来！” 凤琴拥抱了闻知秋一下，冷静的道：“我会把你的族人带出来的。” “好。”闻知秋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去，这种时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需要安顿好身边这些族人，至于另外的那些，只能交给凤萧和凤琴。 他如果回城，一定带不回族人，但是她们回去，只要那些人还活着，他相信凤琴，会帮他把那些族人带出来。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她来。 墨昭带着的那一拨，走的是最安稳的线路，凤萧以为最先出来的应是他们，不想他们竟出了意外！ 凤琴带着凤萧御剑回城，朝着刚才信号弹发出的方向赶去，将将落地，她们甚至已经看到了被数十人围困起来的墨昭和十来个闻家人，就在此时，墨家方向，陡然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凤萧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大封印术成了，忧的是闻家人还没逃远。 然而紧接着，她那点喜也荡然无存！ 因为那冲天而起的光柱，陡然间像被风吹散的轻烟，刺目的光华过后，余下一片寂静。 好像所有的灵力都汇集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之中，却难以后继。 “不可能……”凤萧喃喃，清尘会失手吗？ 不会。 但是大封印术，确实在最后关头，失败了。 她呆怔了片刻，凤琴已蒙上脸冲进人群之中，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弃刀换剑，饶是如此，一时也无人能挡。 墨昭的一声惊叫惊醒了凤萧，扭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道路两旁的屋顶上，以凤扬为首的数十名凤家人，冷漠的俯视着下方的他们。 凤萧一阵心惊肉跳，与凤琴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绝然。 凤琴一跃而起，长剑竟直逼凤扬，显然是想将他拿住，以威胁在场凤家人。 看着竟敢朝自己举剑的凤琴，哪怕她扮相不同，凤扬岂会认不出一手教出来的女儿，当即暴怒：“混账！” 凤琴已顾不上这么多，凤萧心急如焚，很想马上冲回墨家看一看情况，然而眼前前更耽搁不得。 她一咬牙，长剑一抖，冲了过去！ 试炼地，鬼门处。 光柱消失的瞬间，众人只见一柄长剑当胸贯穿清尘的身体，清尘周身力量一泄，周边二十余人，全都吐血倒地！ 不远处的墨长老认出偷袭清尘的便是炼器阁齐姓长老，怒极而须发皆张：“齐嚣！你疯了吗？！” 齐嚣叫道：“我看你们墨家才疯了！什么墨家大少爷，他分明是大煞清尘！你们全都被骗了！！” 第两百零一章 证据 “什么？！” “你在说什么？” “大长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鬼门之处，一片混乱！ 人群飞快的分成三拨，一拨以齐嚣为首，一拨以墨大长老为首与凤家人护着清尘，另一拨便是气神宗等不明就理的人。 二十多名德高望重的前辈受伤在地，大封印术未成就被齐嚣破坏，地面之下躁动的鬼物没有了强悍灵力带给它们的不安，渐渐安分下来。 然而鬼门出口的旧封印下，却传来咚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的声音！ 墨大长老等人脸色一变，长剑直指齐嚣：“看你干得好事？！！” 齐嚣望着气神宗等人，尤自恨恨道：“诸位道友，你们千万不要被墨家这群居心叵测之徒给骗了！这个所谓的墨大少爷，根本不是真正的墨祁，而是他他们几年前为了镇住墨家恶煞请上墨祁身体的大煞清尘！” 气神宗的周长老道：“齐道友，说这种话可是要拿出证据来的，否则就凭你擅自毁阵暗算墨少爷这等行径，便死不足惜！” 周长老出了名的仁厚之辈，然而此景此境，他也不免动怒。 恐怕没几个人不怒。 大封印术即将功成，却毁于自己人手里，而且二十几个各门派前辈长老均因为受到反噬，无论从哪方面看，毁阵伤人的齐嚣更像大煞。 齐嚣冷笑：“我当然有证据！” 他话音未落，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炼器宗打扮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在众人面前撕去了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扭曲伤疤与胡子，露出了墨二叔那张脸。 一看到他，墨大长老长剑一颤，大骂道：“是你这个不肖叛徒！” 齐嚣讽刺道：“大长老，为了维护这个大煞，你们不惜对自己的族人下手，真是好狠的心呐。”他朝众人一拱手，大义凛然的道：“诸位！墨二叔是我无意间救下，若非如此，我们还要继续被墨家这群人蒙在鼓里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你齐嚣才真最狼子野心，费尽心思救下一个与恶灵联手意图颠覆我墨家的罪人，你到底居心何在？！”墨大长老这一喝带着灵力，声波掀起飞沙走石，直朝齐嚣与墨二叔袭去！ 齐嚣以掌风相应，眼看着什么都没弄清楚，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气神宗周长老一掌落下，浩然灵力一分为二，瞬间化解了两人的攻击，将两人荡开！ 他沉着脸道：“二位，你们就算要动手，是不是也该先给我等道友一个解释？” 墨二叔先是朝众位行了一礼，陡然劈手指向已经坐下调息的清尘，痛心疾首的斥道：“我可以做证，这个人，是我墨家老夫人以禁术召来的大煞！” 墨大长老眼角狠狠抽搐着，怎么也没想到墨二叔会出现在这里，破坏了封印阵不说，如今将矛头全指向清尘。 清尘的身份，万万不能泄露……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否则，墨家将因此成为第二个闻家！ 第两百零二章 不可尽信 他握紧剑柄，刹那间动了杀心。周长老似有所觉，往这边扫了一眼，他顿时撤了灵力，目光冷然的盯着墨二叔。 墨二叔便就在一片寂静中，将墨祁如何修炼邪术，如何被恶灵吞噬，老夫人又是如何将清尘召上身，半真半假，说的许多人都差点信了，即使未信，也已在众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将自己说成是为了阻止墨老夫人计划的人，却被清尘灭口，他死里逃生却被清尘控制的恶灵所害，所以才一身怨气。甚至，他还抖出钟家祖师墓被毁一事，众人皆惊！ 墨大长老气得满脸通红：“一派胡言！信口雌黄！不知所谓！” 墨二叔道：“如果我是在撒谎，大长老为何不反驳？” 墨大长老被他的出现打的措手不及，他本不擅言辞，只气得想杀人，却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果都对，只是他颠倒了是非。但他不能说出来，不论是他们墨家私自使用禁术召来了大煞，还是大煞是清尘，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见他说不出所以然，墨二叔冷冷一笑，“你无法反驳，是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墨家如今早不是诸位道友所熟悉的墨家了，而是被清尘控制的邪魔歪道！” 此言一出，本来已经站向了清尘一方的修炼者们默默站到了周长老那一边。 此时此刻，站哪一队，都有巨大风险。 惟有墨家与凤家人，虽然踌躇，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立场。 此时的清尘，既是墨家少爷，又是凤家姑爷。 周长老皱眉望向气得浑身发抖的墨大长老，狐疑道：“大长老，他说的可是真？” “当然不是！” “那么对于他说的这些，你有什么要解释？你身后的这个墨少爷，是否已经李代桃橿，你们是否因为一己之私，动用大不逆的禁术？” 周长老一句接一句，把墨大长老问得老脸酱紫。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地声音传来：“墨家从未行过逆天之事，此人是我墨家大少，未来墨家继承人，墨祁。” 墨二叔陡然变色！ 墨大长老大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自鬼门之中出现，一步踏出，已到近前。 墨二叔瞳孔狠狠一缩：“大、大哥？！” 墨凌峰对他视而不见，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比墨大长老还要苍老，但知道他的人都清楚，此人与凤扬年纪相当。 早在十来年前，这位墨族长便消失了，传闻他早已仙逝，墨家是为了稳定局势，才谎称他还活着。连周长老以为这人已经了死了的，不想现在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俱是一惊。 此人年轻时与凤家凤扬并称长安双杰，不料岁月蹉跎，凤扬威名远扬，此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老翁。 周长老感叹道：“原来墨族长并未仙逝，实在道门之幸。” 墨凌峰极为冷淡：“传言不可尽信。” “是是是。”周长老道：“墨道友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在说这位墨二叔所言之事，全是胡绉么？” 第两百零三章 天真 墨凌峰道：“不全是胡绉。” 众人一凛！ 他道：“墨家确实有人与恶灵勾结。实不相瞒，我此来，正是为诛叛徒而来。” 他侧过身体，望向墨二叔：“此人，与鬼修无咎狼狈为奸，意图乱我墨家，被我儿清尘所伤，他，才是真正的恶煞！” 墨二叔在看到墨凌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此时见他动了杀心，当机立断就要跑，才有所动作，一柄巨剑从天而降，当的插入地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墨凌峰的声音苍老而无力，却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意：“受死吧。” …… “受死吧！” 一名散修举剑朝凤萧劈来，凤萧抬剑格挡，被震的倒退数步，墨昭一声大喝：“嫂嫂我来助你！” 他知道凤萧如果不身魂分离，灵力非常弱。 而此时她陡然像灵力枯竭一般，被人追得狼狈不堪，墨昭顾不上闻家人，急忙过来帮忙。 凤萧旋身躲开一道剑气，抬头望去，凤琴与凤扬这对父女已经刀剑相向，凤琴处处有所保留，一时捉襟见肘，眼看着要被凤扬捉住，凤萧一阵助跑，脚尖在墙上借力，一跃而上，没头没脑的冲进两人之间！ 凤扬险些伤了她，收势之时，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陡然间便到了身后，长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凤扬收了剑，对于自己脖子上的长剑恍如未见，他冷冷地看着对面凤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凤琴抿了抿唇，陡然在屋顶上跪下，生硬的道：“对不起，父亲。” 凤萧无奈道：“父亲，您就成全了大姐又如何？凤家天骄不缺她一个。” “天真！”凤扬道：“你们以为闻家的人逃得掉？” “什么？！”凤琴与凤萧同时一惊，遂见城外，接二连三的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 闻知秋他们……遇到危险了！ 凤琴望着那方向，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明明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此时却因为心系心上人，变得像小女生一样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凤萧清楚的听见凤扬用只有父女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凤萧，带着你姐，去救人。” 凤萧心里咯噔一跳，但看到凤扬眼底的无奈时，一股酸意险些冲上鼻眼，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这个时候，她选择相信这个便宜爹，也只能相信她。 凤琴震惊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想过这个对自己一向严厉的父亲，此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她咬了咬唇，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带着凤萧头也不回的朝外赶去！ “多谢父亲成全。” 轻风里，传来凤琴哽咽的声音。 墨昭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和所有的闻家人一起愣住，随即便听到屋顶上的凤扬俯视着下方围攻他们的那群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修炼者，淡淡道：“一个不留。”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方才还将墨昭逼的手忙脚乱的一群修炼者，全都变成血泊里的尸体。 墨昭吞了吞口水，惊骇的望着凤扬，后者冲他点了点头，道：“凤某只能帮你们到此，墨小少爷快走吧。” 带着血腥的风吹来，墨昭猛然回神，招呼同样不明所的有闻家人：“走！” 第两百零四章 混乱 醉长亭外，狼烟四起。 凤萧与凤琴赶到时，闻家残余已是穷途末路。 在场的有修炼者，有恶灵，甚至还有魔修。 一片混乱！ 没有灵力的闻知秋手里握着银霜，被十来人围攻，闻知雪和另外两个中年人拼尽全力的护着他。几人身上都带着伤，衣服上满是鲜血，有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 眼看着一个修炼者的剑寻着闻知雪几人间的空隙，直逼闻知秋咽喉而去，凤萧顾不上隐藏实力，尚未落地，便拨刀挥出！ 巨大的刀芒从半空斩落，将闻知秋与那名修炼者分离开来，两人同时被气浪掀飞出去！ 闻知雪失声惊呼：“哥哥！” 一道残影倏忽间划过，将闻知秋接住，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稳稳落地。 看清接住闻知秋的是凤琴，闻知雪顿时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挥剑刺来！ “小心！” 听到提醒，她急急想退开，那剑尖却已逼到近前，就在这时，闻知秋手里的银霜嗖的飞过来，将那把剑挡住，对方身体狠狠一震如遭重击，而后哇地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倒地。 闻知雪看到飞来的银霜剑，既惊且喜：“哥哥，你的修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老连闻知秋和闻琴也同时愣住。只见那银霜剑翁翁颤抖着，虽然只是一把剑，却也让人仿佛能感觉到它的雀跃，随即它一晃，嗖的飞进一只白皙的手中。 翁鸣声静止。 闻知雪来不及震惊，几个修炼者便冲了过来！ 她本来以为能驱使她哥哥那把银霜剑的人一定修为不浅，可看凤萧左躲右闪狼狈的样子，她实在不敢相信当初连她哥哥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降住的银霜剑，这么轻易就认了凤萧做主人。 凤萧也是叫苦不迭，银霜剑当年跟着她出生入死，和人交手不下千次，她甚至能感觉到银霜剑的渴求，但她这身体实在是废。 而且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清尘，她灵力的强弱取决于清尘的强弱，此时她体内灵力枯竭，与闻知秋一般无二，那就只能证明，清尘此时一定很虚弱…… 他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 “你在想什么！”凤琴的声音传来，顿时拉回了凤萧的神智，紧接着就感到身后寒意袭来，她俯身一个驴打滚，咣地一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被一个魁梧的汉子一锤下来砸得土屑翻飞！ 似乎对方的人马越来越多，凤萧眺目望去，深夜里黑压压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是哪些势力。 尽管凤琴修为不错，但对方人马里不乏高手，三个中年人将她围困起来，她护着闻知秋一人已是竭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闻家人一个一个倒下…… 凤琴渐渐不敌，挡开了一柄长剑，却挡不开另一人的掌风，凤萧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却无法越过人群赶过去支援，迫不得已只能将手里的银霜掷出去！ 那偷袭凤琴的人毫无防备，被银霜一剑穿透手掌，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闻知秋飞快的握住银霜，剑花一转，猛然凑近对方，一剑封喉！ 第两百零五章 初衷 凤萧冲凤琴一笑，凤琴却脸色一变，瞠目瞪向她身后…… 偌大的阴影罩下，凤萧堪堪避开要害，却差点儿被对方一剑劈成两半！ 长剑削断她耳边扬起的发，卡在她肩胛里，她下意识握住突出来的一截剑尖，却又是一人执剑从她面前刺来，竟是直冲她心脏而来！ 凤琴失声大叫：“凤萧！” 噗！ 长剑没入身体的声音响起，凤萧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剑尖上的血在她面前滴落，陡然那把剑抽了出去，面前的闻知雪纤瘦的身子一颤，缓缓朝前倒去…… “知雪！！”闻知秋悲恸之极，不顾一切的冲过来，竟被他冲开了一条血路，却没能来到闻知雪面前。 嘭地一声，闻知雪跌入被血染红的泥土里，留下了满脸脏污。 一阵剧痛传入脑海，陷在凤萧肩上的长剑猛地抽了出去，就在对方一掌朝她天灵盖拍来时，凤萧悲吼一声，竟直接抬掌去迎！ 凤琴嘶声大叫：“不要！！” 对方修为远在凤萧之上，这一掌对上，凤萧恐怕不是手臂经脉俱断那么简单，兴许脏腑都要受到重创，甚至可能当场一命呜呼！ 许多人都看到了凤萧这不自量力的举动，发出了嗤笑声。 没有意外，也不可能有奇迹。 凤萧在这一掌挥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经脉俱断的悲惨下场，然而一柄剑尖忽然便穿透了对方的心脏，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剑尖退出去，那人不甘的倒地，露出神色狰狞眼睛通红的墨昭。 而后他一声怒喝，带着无可匹敌之势，居然一鼓作气越过凤萧，一招诛杀了那个偷袭的修炼者！ 这一刻的墨昭冷酷的令凤萧陌生，他面无表情的将长剑从对方身体里拔出来，俯身将闻知雪抱进怀里，看着闻知雪嘴唇微微张合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他眼眶通红如血，终于在闻知雪无力闭上眼睛时，眼泪滴落下来。 凤萧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把剑，将一名想要对墨昭出手人的招式挡下来，哑声低吼：“阿昭！！” 其实她清楚，今天的闻家，一个都逃不掉了。 甚至她，或者凤琴，或者墨昭，都逃不掉！ 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且打且退的凤琴，她身上满是伤，闻知秋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现在的样子，真可以称作一对苦命鸳鸯。但是凤琴眼底却没有一丝退缩一丝犹豫，她坚定的眼神，令凤萧微微动容！ 仅下下的几个人在不断靠近，包围圈正在一点一点缩小，对方虽然死伤不少，但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还有恶灵鬼修魔修这些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一群邪祟在其中瞎掺合，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 凤萧徐徐吐出一口气，对墨昭轻声道：“把闻知雪带走吧。” 杀红了眼的墨昭闻言，整个人像泼了一盆冷水：“大嫂？” “总不能全都死在这里。”凤萧如是道。 能逃一个是一个，既然闻家的人已经护不住，能让闻知秋和凤琴离开，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初衷。 第两百零六章 来不及 她帮闻家，不是出于什么道义，她只是想要帮一帮凤琴和闻知秋，仅此而已。 清尘说的是对的，一个人的能力非常有限，大多时候根本承载不起太多的责任，不自量力的后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全军覆没。 墨昭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就只见她身体陡然软倒在地，而后他曾见过的那个真正的凤萧，便在众人没有注意时，鬼魅般在四周一转，墨昭周身的压力顿时消失。 随即他听见凤萧低声喝道：“走！” 墨昭在她的身体与闻知雪的尸身之间只犹豫了不到一瞬，便扛起凤萧的身体便跑！ 凤萧看他扛着自己的身体跑掉，怔了片刻，随即一掌挥出，灵力带出的气浪生生将闻知雪的身体掀飞出去，落在包围圈之外，而后她随手捡起一把剑，鬼出电入般到了凤琴身前，一剑格开数人，冲身后二人道：“快走！！” 凤琴乍然见到一个陌生长相的青衣女子挡在身前，与闻知秋同时一愣，随即听到属于凤萧的声音，凤琴瞳孔狠狠一缩！ 同一时间，闻知秋清楚的感觉到手里的银霜剑再度兴奋了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主人一般，想要脱离他的手，却只是一直轻颤。 凤琴见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拉着闻知秋就要离开，脚步却还是顿了顿，不确定的望向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凤萧？” 凤萧一剑横扫而过，将三人挡开，扬眸望来时带着一抹无奈：“快走吧，来不及了。” 听到她的声音，凤琴虽然心中疑窦丛生，却也知道此刻是凤萧好不容易为她和闻知秋争取来的机会，以眼神示意她自己小心，带着闻知秋在凤萧从重重围困中杀出来的一瞬间的生路中瞬移出去，片刻便到数米之外！ 回头望去时，只见凤萧一以挡十，将那些想要追上来的人挡下，身姿轻盈，却杀伐果断，那份凛冽的气度，在此时尽显无遗！ 闻知秋手里的银霜剑颤抖着不停，眼下的他不过是个如丧家之犬一样的累赘，这把剑明显不属于他，他自知没有能力帮忙，冲凤萧喝道：“接剑！” 他将银霜剑掷出去，那把剑仿佛听到了某种命令，带着几分迫不及等从他手里飞出，落入了凤萧手中！ 一瞬之间，凤萧有如神助！ 闻知秋眉目舒展开来，心想，这把剑果然是她的。 忽然他感到一阵寒意，来不及细思，他猛地推开凤琴！ 凤琴踉跄了几步，尚未站稳身子，忽听一声闷响…… 噗！ 如同寂静长夜里突然砸落下来的一记闷雷，重重的落在凤萧与凤琴心头！ 闻知秋只感觉到胸口一凉，怔怔的低头看去，只见胸口处，破开了一个大洞。 而那个血洞，还在不断漫延。 他听到凤琴尖叫的声音，想抬头冲她笑一笑，嘴角将将提起，身体便朝地面倒下去…… 铺天盖地疼痛在全身漫延开来瞬间，他在心底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他还有好多话，一直没来得及和她说。 本以为以后有的是机会，本以为他能和她隐居世外白头偕老，本以为……他还有的是机会…… 那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 第两百零七章 没错 凤琴眼睁睁看着他倒地，扑进了泥土里，她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眼中划过一丝茫然，看着鲜血从他身下流出来，晕开一团血花，他毫无声息的躺在血泊里，毫无生气。 凤萧的动作僵了一下，被不知道谁一剑挑飞，落地时身影薄弱了几分。 然而她的异常没有惹来多少惊异，这里多的是鬼修魔修，混战之中，谁还会在意这些，是敌人，就诛！ 那把本来朝着凤琴而去，最终却贯穿了闻知秋身体的黑色犀刀飞回半空，落入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无咎的手中。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凤琴，这个三番几次想取他性命的女人，没想到硬倒是挺硬，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下一次，我可不会再失手了。” 凤琴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闻，她缓缓蹲下来，像怕惊扰了谁似的，轻轻将闻知秋抱进怀里。 “凤萧。”她轻说：“我不走了。” 凤萧以剑拄地，想要过去，却被人挡住，她一剑挥过去，嘶声道：“滚开！” 那人被她一剑劈飞出去，落地后再也没有起来。 正此时，半空里掠过飞剑无数。 无咎远远看到来人，嗤笑了一声便要逃，一道剑气陡然落下来，他堪堪避开，一看是握着长剑青衣翻飞的凤萧，脸色微变了变，随即一笑：“萧姐姐，身魂分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有心想把凤萧拿下，但想起东皇司的警告，暗恨的咬了咬牙，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凤萧紧追上去！ 半空里御剑的人瞬息而至，众人一见是凤家人，不少人出声嘲讽：“凤族长来的真及时，我等与魔物拼命厮杀时不见你来，眼下捡现实的功劳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凤扬对那些冷嘲热讽视而不见，看到抱着闻知秋垂首看不清神情的凤琴，叹息了一声：“随我回去，领罪吧。” 凤琴把闻知秋背了起来，朝长安城相反的方向走：“等我带他去个安静的地方，就随您回去。” 她不想他和那些污浊的东西混在一起，他清俊雅致，温润端方，即便沉睡，也该是在一处安静的地方。 一道人影挡在面前，她看也没看，举刀劈去！ 噗！ 那人身体被一分为二，然后有更多的人挡在面前，凤琴红着眼，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杀光！ 却在这时，一声断喝在脑海里响起：“凤琴！” 她循声望去，凤扬站在身侧，望着她的眼神失望之极。 “别再一错再错了！” 凤琴摇头，固执道：“父亲，我没有错。” 凤琴背着闻知秋要离开，凤扬却挡在面前：“我再说一次，随我回去！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闻家的人已经死了，你背上这个也已经死了，你如果再不随我回凤家，就别怪我亲手清理门户！” 凤琴握紧刀柄，却一直不放开闻知秋，她哀求道：“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只求您这一次，您就让我将他安顿好……” 话没说完，凤扬便陡然出手，一剑朝她背上闻知秋刺去，凤琴提刀去挡，下一瞬凤扬一记掌风落下，闻知秋被震飞出去，她急急想要抓住他，手腕便被扣住，刹那间体内灵力滞塞不顺，断刀铿的落地！ 闻知秋的身体狠狠跌入血泊里！ 凤琴尖叫一声，挥开凤扬的手便要冲过去，后颈陡然一痛，眼前一黑便缓缓倒地…… 泪水从她眼角流下来，混入了地面被血染红的泥土里。 第两百零八章 占几分 丝竹声声，轻歌曼舞。 东皇司左拥右抱，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听着艳鬼吴哝软语的唱着腻人的曲调，接过另一个艳鬼倒的酒，正要一口饮尽，陡然一道熟悉的剑气袭来，直接将他手里的杯子劈成两半！ 酒水洒了一地，他的脸上缓缓溢出一丝血来。 艳鬼们被那股灵力所慑，尖叫着消失，霎那间整个大殿里变得空寂无声。 东皇司抬手抹去脸上血迹，他的手抹过之处，那细如丝线的伤口顿时消失无踪。 他看着出现在殿里的凤萧，惊艳的眸光从头将她打量到脚，啧啧叹道：“还是你这副样子看着舒服，怎么，你在清尘身边待腻了，想过来找本尊解解闷儿？” 凤萧刷的抬起长剑，剑尖指向他：“闻家的事情，你占了几分？” 她追着无咎而来，到了这里却陷入了东皇司的迷幻境，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无咎早就逃得没影了。 东皇司挑眉浅笑，仿佛盛开的罂粟花般娇艳：“本尊与那闻家无怨无仇，掺和闻家的事情做甚？哦，你找无咎是吧？他怎么你了？告诉本尊，本尊替你报仇，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凤萧狞笑：“好啊。” “嫁给我。” “好啊，然后你给我去死！” 她长剑一抖便刺过去，东皇司且打且退，无奈的解释：“本尊说了此事与本尊无关啊，你怎么就不信我？你真要找那无咎，就赶紧去鬼门，他可是一直想活捉你那宝贝徒弟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会在这里等你上门？你啊你，被他骗了。” 凤萧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一晃神的功夫，就被东皇司拿住了喉咙。 他笑得魅惑而邪肆：“一提清尘你就走神，这可不行哦。和现在的你动手本尊都没兴趣。” 凤萧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恼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本尊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东后司笑得满面春风，手上却一点儿没留情，只需要稍一用力，凤萧就会魂飞魄散。他道：“意思就是，无咎对你家徒弟情有独钟，打开鬼门，整了一大堆破事，就是想把清尘送到风口浪尖上让人凌迟，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顺便告诉你一句，你们那样正道教派之中，可不是只有闻家与清尘有仇。想要他死命的人，大有人在，现在的话，恐怕已经得手了吧？” 他有些幸灾乐祸，那大封印术成功在即却突然失败，他在这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他在鬼门之中沉睡这么多年，那边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故作悲伤的叹息道：“你那个徒弟啊，竖敌真多，人人都想要他的命，真不知道他还活着干什么，活得这么辛苦还不如早点死了解脱。” “闭嘴！”凤萧手里剑花一挽，倒握着长剑一副同归于尽的态势往自己身上捅，这一剑下去，能把两人同时捅穿。 东皇司笑脸一僵，一掌打在她手腕上，同时松开她：“你不是一向惜命吗？怎么也用这种下三滥招数！” 第两百零九章 痴恋 凤萧冷冷地盯着这人：“带我去鬼门！” 进入鬼门的那道结界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进不去，但是东皇司在那里沉睡多年，身为鬼将，想去鬼门和肯定有其它方式。 东皇司挑眉：“本尊凭什么要带你去？” 凤萧道：“有热闹你不去看？” 东皇司思考了片刻，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好像是该去看看，不过本尊有条件。” “放！” “……” 凤萧缓了口气：“请说。” “嫁给我。” “好啊。” 她回答的干脆，倒是东皇司愣住，凤萧已经拉着他迫不及等朝外走：“条件你也提了，我也答应了，快带我去鬼门！” 东皇司反手将她的手握住，笑眯眯的道：“你就不怕本尊骗你的？” 凤萧披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不会的。” 东皇司：“……” 他非常沧桑的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望着她时的眼神带着少有的认真：“痴恋本尊的女人啊，就数你对本尊最信任。” 凤萧：“……” 嗯，要不是看在需要他带自己去鬼门的份上，她一定掐死他！ …… 鬼门之地。 只见灵力碰撞，剑气如虹，走尸遍地，恶灵肆虐。 就在前一刻，墨家族长墨凌峰出手诛杀叛徒墨二叔的同时，突然鬼门的封印破了！ 而后清尘以重伤之躯力挽狂澜，将鬼门之下躁动的想要冲出来的恶鬼们阻挡在鬼门之下。与此同时，试炼地里无数之间偷袭各门派弟子的鬼影出现偷袭众人。 地下爬出了许多走尸，一齐朝众人涌来。 不过此次聚集在这里的可不是上次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弟子，在最初的惊乱过后，很快正道人士占了上风。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眼下除掉这些邪祟，封印住鬼门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一旦鬼门失陷，封印消失，鬼界的鬼全都从这里跑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鬼界之地终年不见天日，流火窜行，那里的天永远都是黑的，想要生存只能是互相残杀，生存条件极为苛刻，而通往青龙大陆的惟二途径，一个是鬼门，一个则是横跨万里的诅咒森林。 只是诅咒森林传说是被神诅咒之地，危机重重，无论人鬼神魔，即便是鬼帝或者正道大能，想穿过诅咒森林，那都是九死一生。 所以这么些年来，鬼众才无数次想要冲破这里的封印冲出来。 眼下，鬼门即将打开，众人暂时无力重新封印，靠着清尘勉力阻止着鬼物侵袭，鬼门之下陡然响起一道吼声，震的整片空间晃动不安，连同那些正与众人交手的鬼影走尸们，仿佛听到了进击的号角，陡然疯了般朝众人冲来！ 那边墨二叔仗着如鬼魅般的行踪企图逃避墨凌峰如影随行的追杀，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突破口，眼看着就要逃走，陡然一道人影挡住去路，一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正是炼器宗的齐嚣长老！ 炼器宗以炼器闻名，宗内所有人所使用的兵器在青龙大陆上独具一格，别人的剑只杀人不诛魂，炼器宗人手里的剑，却是杀人诛魂，若是遇到邪祟，有一些修炼者会视情况而选择是度化还是诛杀，炼器宗的人从不考虑这个问题，一剑下去，管你人鬼妖魔，魂魄皆散。 第两百一十章 不该 墨二叔被齐嚣一剑刺中心脏，他震惊的瞪大眼，仿佛不敢相信他会对自己动手，拼尽全力一把揪住齐嚣衣襟，齐嚣握住剑柄再度一沉，墨二叔一口鲜血喷出来，身体如同快速被风化一般，肌肉脱离消失，骨骼腐蚀成灰，连同灵魂一起，死的干干净净。 齐嚣收了剑，朝墨凌峰一拱手，脸露羞愧之色：“多亏墨族长出现及时识破这恶人阴谋，否则齐某还不知道要被他蒙在鼓里多久。唉，只是齐某听信这妖人蛊惑，错手伤了墨少爷，实在是万死难谢其罪。” 墨凌峰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隔空一掌将两道偷袭他的鬼影劈的渣都不剩，这才像反应迟钝的老人一样缓声道：“齐长老亦是受他人蒙蔽，无需自责。” 就在这时，清尘陡然一口血箭喷出，终是力有不逮，身上经脉各处有鲜血溅出来，一股令众人胆寒的阴气陡然从鬼门之中冲出来，生生将清尘掀飞出去，掉落在数丈之外！ 一时之间，天地震动！ 墨大长老匆匆过去将清尘扶起，望着鬼门处涌动的如乌云般的黑气，瞳孔微缩，喃喃道：“完了……” 鬼门一开，百鬼夜行！ 清尘陡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的脸色已呈现死灰色，望着鬼门，他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墨大长老听到咳嗽声，才想起清尘的伤势，急忙给他输送灵力，一探之下勃然变色，清尘的身体经脉已是寸寸断裂！ 灵力过处，经脉虽在自动修复，却极为缓慢。 这样的伤势，若换了普通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清尘不仅捱了齐嚣一剑没死，还能控制着这副残破的身体支撑这么久，令墨大长老不禁为之动容，也为先前对他的怀疑和忌惮而羞愧。 这人是传说中的大煞没错，可自被墨家召来，从未行过半件伤天害理之事，反而处处维护墨家，比起齐嚣之流，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居然还怀疑他，实在不该！ “不对。”清尘忽然出声，有些气弱，他突然推开墨大长老扶着的手，飞快的掠向鬼门。 尚未接近，只听一声怒吼，一个庞然大物，陡然从鬼门之中冲出来，高约百丈，宛如巨人！ 一脚踏在地面上时，那一方地面也顿时塌陷！ 而这巨人的肩头，坐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根锁链，锁链另一端连接着巨人的心脏。 清尘站在地面上，冷淡的看着巨人肩头的无咎，寒光自眼底一闪而过。 有人惊道：“是镇界使者！” 但凡大陆上所有的强横的封印，都是自成一方结界，有镇界使者守护结界，越是强横的封印结界，镇界使者的实力便越是可怕。 一旦被镇界使者视为入侵者，要么被驱逐，要么被净化。 所谓净化，便是诛杀。 鬼门封印有镇界使界不稀奇，却从未听说过，镇界使者还能被役使的！ 众人无不骇然，纷纷猜测那少年是何方神圣，却听少年一声令下，镇界使者便一掌朝众人挥来，顿时此方结界之办，天地变色！ 无咎拍了拍镇界使界的肩，手里那条古怪的锁链消失在他手中，化成了一把黑色犀刀。 他站起来，指向地上清尘，笑容带着一丝狰狞：“大师兄，当年你将我封印一仇，今日便作个了断吧。” 话音未落，他便宛如流星一般俯冲下来！ 墨凌峰想要过来相助清尘，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随即镇界使者一声怒吼，所有人只觉得魂魄动荡，耳鸣不休。 等回过神来时，他们却已被震出试炼地结界。 墨大长老四下一望，失色道：“大少爷没出来！” 等众人再想打开结界进入试炼地，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第两百十一章 是谁 嘭！ 清尘又一次撞上山壁，石灰土屑哗啦啦砸落下来，瞬间将他掩埋其中。 嘭！嘭！嘭…… 被无咎役使的镇界使者每走一步，大地跟着一起震动，山石滚落，树木折断。 鬼门方向，黑雾凝聚，仿佛聚集着千百万恶鬼，亟待冲出来大开杀戒！ 无咎轻飘飘的从巨人肩头落下，犀刀狠狠劈过去，掩埋着清尘的土石全都被震开，露出里身骨折断，奄奄一息的清尘。 纵然满覆血污，他的神情却始终淡淡，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淡漠看着无咎这个嚣张的跳梁小丑。 无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小腿骨上，暗暗一用力，顿时听到咔嚓一声，看到清尘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他得意的笑了。 他反手握着刀，哧的插入清尘身边的岩石里，像切豆腐似的切了进去，他握着刀柄蹲下来，掀起的唇角狰狞而快意：“当年，你不是最看不起我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不拿正眼看人，怎么现在这么没用了啊？哈哈哈哈哈……” “清尘啊清尘，你说你多可笑，数百年前被那一群正道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现在你却居然帮着他们，结果呢？结果他们还不是一心想要你的命？”无咎桀桀怪笑着，“不过，我真该感谢那群伪君子，要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为了施展大封印术耗费灵力，修为大减，让我捡了便宜呢？” 清尘脸上漠然一片，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看着无咎，仍是一丝情绪也无，仿佛面前的人，不过是具尸体而已：“若无人相帮，你在封印地不可能活到千年，帮你的人是谁？” “清尘祖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查不到吗？”无咎抓起他的头发，狞笑着狠狠撞向身后岩石，嘭地一声，清尘几乎脑袋开花，他却只是眉头微皱，再无其它表情。 他这样的反应，就和当年一模一样，不管无咎做什么，仿佛在他眼中都只是一个低贱的乞丐，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甚至当年封印他，他都显得那么随意。 嘭！ 无咎抓起他的头对着岩石又是狠狠一撞，笑声嚣张而尖锐：“你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恶心！你以为自己多高尚吗？你也不过是凤萧从狼窝里捡回去的一个狼仔子，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嘭！ “清尘祖师又如何？还不是我无咎脚下一个任我宰割的垃圾！” 嘭！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最了不起吗？怎么当年名扬大陆少有敌手的清尘，如今落得这么凄惨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嘭！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怎么破开凤家你留下的封印的吗？你求我啊？” 嘭！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求我饶了你的狗命，我不仅告诉你是谁在帮我，我还告诉你当年是谁害你入魔，亲手诛杀自己师父的真相……” 清尘陡然盯住他，一双眸子如冰椎子一般刺向无咎，后者触到那眼神，陡然间寒毛乍立！ 第两百十二章 玩具 意识到自己在这一瞬间竟生出了些许惧意，无咎顿时恼羞成怒，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将他往岩石上撞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他竟还敢这样看着自己？！ 他陡然停了下来，像静止了一般，清尘闭着眼，呼吸似有似无，生死不知。 无咎松开他，清尘的身体便无力的跌了回去，满头满脸的血，根本分不清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凄惨之极。 然而对于无咎来说，还不够！ “大师兄，你知道，我是怎么在你给我准备的牢笼里活下来的吗？”他笑了起来，笑容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腼腆，有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狞恶邪肆：“我在那个地方像狗一样被人欺负，那些比我强大的鬼怪，将我当成玩具一样撕烂我的身体，又一次次将救活我，救活之后又撕烂，掏、心、挖、肺！”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却又异常温柔。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拳砸在清尘腹部，顿时那整块腹部如同软泥般凹陷了下去，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宛如一个恶魔一般狂笑着，又像是找着了有趣玩具的孩子，一拳一拳的砸落下去！ 嘭、嘭、嘭…… 清尘的脸上满是鲜血，一身墨家族服被血染湿，浸透了身下黄土。 他手骨脚骨折断，胸口、腹部各处凹陷下去，整个人已经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了。可偏偏，无咎握着他的手腕，源源不断的将自己的煞气输送过去，不断修复着他的身体。 然后再一次，把刚修复到一半的身体狠狠毁掉！ 这完全是在虐杀！ 可是无咎明白，他杀不死这个男人，当今世上，没有人能杀死这个人。 他的煞气如罡风一般刮过清尘的经脉，如此三次之后，清尘全身的经脉骨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一股红中带黑的血煞之气萦绕在他周身，像毒药一样腐蚀着他的每一寸身体，直到彻底废掉。 看着躺在泥血里狼狈不堪的清尘，无咎得意的笑声像夜枭的叫声一般远远传开。 身后的镇界便者如同一尊巨大的雕像伫立着，忽然它缓缓地扭了下脑袋，望向某个方向。 只是无咎没有发现，他猛地拔出犀刀，伸出腥红的舌头在刀锋上舔过，一脸噬血，嘿嘿一阵阴冷地笑声从他口中发出，下一刻他闪电般将犀刀扎入清尘的心脏！ “唔！” 被无咎折磨浑身经脉骨骼寸断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的清尘，在犀刀插入心脏的瞬间，他已经废掉的身体陡然一阵抽搐，闭上的眼再度睁开，黑色的瞳仁瞬间变成血色，一瞬之间，煞气如涌！ 无咎被那股煞气掀飞出去，狠狠撞在巨人身上，起身时，一脸惊骇欲绝！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逃的准备，却见清尘周身的煞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伸出的触手一样又缓缓缩了回去，归于死寂。 清尘再度闭上了眼，犀刀插在他心脏上，像一记诅咒的刀，将他稳稳的钉住，令他动弹不得。 第两百十三章 可怕 无咎脸色数变之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重新走过去，一脚踩在清尘脖颈处，盯着死了一般的清尘，喃喃道：“那人果然没有骗我，只有犀刀能将你镇住……” 吼！！ 镇界使者陡然发出一声狂啸，惹得无咎不禁回头，却见它此时如同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顶天立地的庞大身躯一步步的后退着，那张什么也看不清的脸上，仿佛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 无咎怒喝道：“给我安静！” 然而镇界使者却忽然像受到威胁的野兽一般拧起大拳头狠狠砸过来！ 无咎瞳孔狠狠一缩！ 那人教他驭灵术时，分明说过被此术控制的镇界使者绝对对他言听计从，绝无可能噬主，可眼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会突然变得如此狂暴？ 不等无咎想清楚，就在他打算避开镇界使者这一拳时，却眼睁睁看着它庞大的拳头遮天盖地一样落下，却在两丈之外如同遇到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再也落不下去了。 它的动作静止了，四周的风也静止了，地上扬起的尘土，半空里被它吼声震落的石块，连他自己颊边飞起来的发丝，也陡然停在了半空……仿佛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 随即，无咎听到了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慢慢地，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的眼睛仍旧只能望着前方的镇界使者，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他整个人保持着紧绷的想要避开的动作，却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他仿佛变成这四周景物中的其中一个，可他偏偏还有着清晰的意识。 这一刻，他与刚才镇魔使者的恐惧……感同身受！ 一只满是鲜血的修长手掌从他侧脸伸过来，缓缓翻掌朝下，风轻云淡的一压…… 嘭！！ 镇魔使者这个庞然大物仿佛那只血手之中的一个玩偶，便是这么轻轻一压，轰然俯面倒地！ 然后四周的一切陡然动了起来！ 无咎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却刚刚好被那只手挡住去路，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只手如何摊开，如何朝他的脖子抓来，下一刻，一股比他的血煞之气强横数倍的狂猛煞气如细雨润土一般浸入他的皮肤，然后化做一片刀光剑影，陡然冲向他四肢百骸！ 他听到了自己筋骨寸断的声音，能清晰的感觉到经脉被无声摧毁的声音，听到了自己血液人每一寸毛孔渗出的声音…… 然后他的身体凌空飞了起来！ 四周的影物在他眼中化为虚无，他的视线里只有那一道胸口插着犀刀站在一团血泊中的青年。 他亲眼看着青年的被他毁去的身体一分分充盈起来，周身明明什么气息也无，他却如伫立在天地之间的一尊煞神，血红的双眸里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光彩，阴冷的胜过深冬寒夜，万丈悬崖下的三尺寒冰，也及不上那眸子半分寒冷。 冷寂，空洞，俯视一切。 无咎陡然有一种…… 此人是神的可怕感觉！ 第两百十四章 可怕 嘭！ 他重重砸落在地，修为在那股煞气的冲撞下早已荡然不存，他的身体迅速变得苍老，干枯，甚至在一寸寸如燃烧过后的炭灰般散去…… 他恐惧的想要大叫，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天边有一双身影如飞鸟般掠来，看清是凤萧与东皇司，无咎眼中崩出强烈的求生的希冀之色，死死的盯着凤萧：“萧姐姐……” 他艰难的发出一声低到无人听到的呼唤，凤萧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神色大变的冲向另一边的青年…… “清尘！！” 这是他听到的，属于这世间的最后的声音。 好像当年，他在寒冬腊月里冻得瑟瑟发抖，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清尘快来！” 而后他睁开眼，看到了此生见到所见之最的绝色。 以及，那一个他终生无法遗忘的冷俊少年，面无表情的睥睨着他，眼中流露出俯看蝼蚁般的冷漠与不快。 而他穷尽一生，不惜众叛亲离，也没能将那张脸踩在脚下！ 可恨啊…… 吼！ 无咎的身体彻底消失在空气中的同一时间，驭灵术的咒术消失，镇界使者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后，看着鬼门方向涌动的鬼煞之气，发出愤怒的吼声！ 凤萧被震的灵魂发颤，却脚速不减的奔向清尘：“清尘！” 清尘似乎听到了这一声呼唤，空洞的眸子似有异光闪烁了一下，缓缓望过来，血染的眸子里映出那飞奔而来的焦急身影，他薄唇嚅动了下，却在镇界使者起身之际，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再度向下一压！ 嘭！ 无数土屑尘埃惊起，凤萧也被那巨人落地时带起的旋风险些刮飞出去，她脚尖点地几个飞跃，便到清尘面前，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心跳宛如战鼓擂动，在看到他胸口那一把犀刀时，脚下狠狠一个踉跄，扑到他身边，却陡然刹住了脚步，手掌颤抖的握住那把犀刀，狠狠一咬牙，猛然将刀身拔了出来！ 清尘闷哼一声，身上各种混乱气息碰撞交织，皆因他一口血箭喷出，尽数归于寂静。 他眼中血色已尽数不见，满是血污的脸上惟有一双眸子黑如墨染，带着一丝疲倦，一丝黯淡，缓缓阖上的同时，血迹斑斑的身体朝凤萧倒来…… 东皇司远远的站着，脸上邪气荡然无存，精雕玉琢的五官，那可怖的鬼纹流转出奇异的光芒。不是他不想过去，而是清尘的身边有一股旁人无法靠近的强大威压，只要再告诉一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跪伏在地，臣服于那人。 鬼门方向，似有东西冲了出来，啵地一声，像水泡炸开的轻响，很轻很轻，却在这片空间里仿佛被无限放大，落在众人耳里。 东皇司朝那边眺望了一眼，叹息般喃喃道：“还是被打开了呢……” 镇界使者陡然愤怒的长啸一声，像是被侵占了地盘的凶兽，发出警告的低吼。他庞大的身躯缓缓起直，而后带着一丝畏惧看了清尘一眼，迈着足以撼动天地的身躯，冲向鬼门，狠狠一拳砸落下去！ 整片空间，陡然震动起来，天空里的太阳仿佛也掉落了下来，整片空间陡然变得漆黑。 第两百十五章 完了 黑暗中凤萧紧紧抱住清尘的身体，鼻间缭绕着的是浓重让人难以呼吸的血气，然而怀里的这具身体却完好无损，无端的恐惧像一只手一样握着她的心脏，就在这当口，东皇司像一团行走的烛火来到她面前。 然后神色复杂的盯着她和她怀里的清尘看了一阵，肯定的道：“你完了。” 他说：“你变心了，你爱上自己徒弟了，你不爱我了。” 凤萧此时心系清尘的安危，听到这话脸皮子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她几乎拼尽全力一声怒吼：“滚！！” 东皇司装腔作势的捂住耳朵，半刻后放下来，伤心的说道：“算了，本尊是个大度的人，即便你不爱我，我也不能眼睁眼看着你死在这里。” 他陡然逼近，身上光晕消失，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 凤萧抱紧清尘，只听耳畔东皇司不同于平常的低沉声音传来：“小凤萧，不想嫁给我下次就别骗人啦，可耻。” 凤萧心里差点儿没骂翻他祖宗，随即一阵失重感传来，紧接着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仿佛深入了无底的汪洋大海之中…… …… 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有声音传来，凤萧却觉得自己像身在水中，听不清切那声音。 不多久，她的意识便再度陷入黑暗。 又过不久，又有声音响起，这次那些晃晃绰绰的身影清晰了一些，她大概能看清似乎是墨昭在身边转来转去，不停的问着什么，烦人的很。 随即她又沉睡了过去。 她的意识沉沉浮浮了很久，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当初坠崖时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处在这种一种境况里，再睁开眼时，她便出现在了凤家九小姐凤萧的身体里。 这次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最起码最比上次，短的就像一刹那。 而后她睁开眼时，入目，是落在床帐上的一抹晨光。 暖暖的光芒里，有细微的尘埃盘旋飞舞着。 她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子，耳边传来咣当一声，有谁打翻了东西，随即浅绿喜极而泣的声音呼天抢地似响起：“少夫人醒啦！大少爷，少夫人终于醒啦！” 凤萧想叫住她，眼皮子却合在了一起，又一次睡了过去。 “什么？大嫂醒啦！？”墨昭就在院里擦剑，他的脸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稳重，一听到浅绿的声音，本就俊美的脸顿时被点亮，急忙搁下剑冲进去，却只见床上的人仍然闭着眼睛躺的好好的。 浅绿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的清尘进来，墨昭回头冲她喝道：“你不是说大嫂醒了吗？她哪里醒啦？我看你是故意耍着我们玩！真是好大的胆子！” 浅绿看了看依然双眸紧闭的凤萧，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清尘，急的快哭了：“大少爷，奴婢刚才真的看到少夫人醒过来了！奴婢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 墨昭双眉一竖：“你还说谎？！” 浅绿哭道：“奴婢真的看到少夫人醒来了！” 墨昭怒不可遏，却听清尘道：“她确实醒了。” 他愣了下，就见清尘明显的松了口气，拂开浅绿的搀扶，缓步朝着床上的人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有些蹒跚，仿佛刚学步的孩子，更像垂垂不久于人世的老人，终于走到了床畔随即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坐在床畔凝视着凤萧的画面，让墨昭感到到一股说不出的宁静。 他拽着浅绿，无声无息的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第两百十六章 无能为力 凤萧再度睁开眼时，入目，是清尘撑在床侧疲倦的脸。 满身的血污不再，撑着额角浅寐的他看起来毫无威胁，甚至有种她都明显感觉到的虚弱。 兴许是察觉到有人注视，清尘突然睁开眼，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凤萧的错觉，清尘墨色的眸子较之前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空洞，望着她时依然专注，或许是因为他太过虚弱的关系，他的气场也仿佛变弱了，让她有种……嗯，想摸一摸他脸的冲动。 她刚把手伸出去，房门哐的被推开，墨昭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大嫂醒了没有！？啊，大嫂醒了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哥说你身魂离体太久，又消耗过大，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 说完被清尘扫了一眼，他后背寒气直冒，怎、怎么了？！他是不是打断了什么？刚才好看瞧见大嫂把手伸向他大哥来着？ 墨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样，一阵风似的往外跑：“我去吩咐厨子弄点吃的来！” 冲到门口不小心和匆匆进来的浅绿撞上，两人同时哎呦一声，浅绿从地上爬起来，当看到已经醒来的凤萧时，惊喜难当：“少夫人您醒啦！” “是啊醒啦醒啦，快去准备吃的，大嫂饿了！”墨昭一把将她拽出去，一路吵吵闹闹离开了院子。 凤萧撑起身，清尘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到坐起来，她反手就握住了清尘手腕，一探他的脉象，才想起他是死脉，根本探不出来，遂松开他，问道：“伤成什么样了？” 无咎花了那么大功夫，又是破坏鬼门，又是布局中途毁去封印，就是为了消磨清尘的修为，好给他毁灭性的打击。想到她胸口插着犀刀的清尘，凤萧暗暗握紧拳头。 那可以说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全魔状态的清尘，强大的威压连空间都被凝固，若不是他太过虚弱，恐怕那片空间都要化为齑粉。 清尘缓慢的眨了眨眼，说道：“没什么样，差不多快痊愈了。只是封印术，暂时无能为力。” 凤萧道：“管它什么劳什子鬼门封印，先养好身体再说。”提到鬼门，就想到闻家，想到闻家，就想到那天闻家全部覆灭的事情，她沮丧失落的道：“闻知秋死了。” “嗯。” 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凤萧足足昏迷了二十多天，在修炼界，有时候几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有时候瞬息万变，如今这多事之秋，二十多天，已经足够很多事情发生了。 浅绿端来食物，心疼的看着越来越瘦削的凤萧，站在旁边直抹泪。 终于凤萧看不下去，打发她去做别的事情。 因为昏迷了太久，凤萧现在还只能吃流食。 清尘的身体之前受伤太过严重，基本上是废得不能再废了，虽说后来他魔化之后，将这具身体修复，但身体修复太过，造成的后遗症就是反应迟钝。 举手投足，都没有之前看着那么自然，好像提线木偶一样，处处透着说不清的僵硬。 凤萧吃着粥，见他在旁边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她随手喂了口粥过去，清尘似乎顿了一顿，才张嘴吃掉，缓慢的咀嚼着。 第两百十七章 保护 凤萧问：“好吃吗？” 清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用那喂过自己的粥继续吃着，点了点头：“嗯。” 凤萧乐了：“你这样子看着挺舒服的哈哈哈哈哈哈……” 清尘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看着她笑，眼里满是纵容。 凤萧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凤琴……现在怎么样了？” …… 凤萧昏迷的二十几天里，发生了许多事。 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鬼门大开，现在只有镇界使者撑着，那方被封印的试炼地才被隔绝开来。然而没有封印的支撑，镇界使者很快便会力竭，到了那时候，鬼门大开，恐怕整个长安城都要沦陷。 当务之急，便是再度施展大封印术，将鬼门重新封印起来。 可惜的是，纵然大陆上还有不少前辈高人，镇界使者未死，进入鬼门的结界无法打开，眼下谁也进不去。 当初在破坏了鬼门封印的炼器宗齐嚣长老在离开墨家后不久，就莫名其妙死在了下塌的客栈。 不少人怀疑是墨家所为，墨家对此，不曾否定也不曾承认，更没有解释，如今墨凌峰正式回归，重掌墨家族长之位，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家在诛魔人一事之上出力最大，但后来却一直很低调。 至于凤家…… 当日凤琴众目睽睽之下与魔物为伍，甚至斩杀了不少正道修士，为了给正道修士一个交待，凤扬亲手将九根罪恶骨钉入凤琴身体，并且将其办禁在凤家封印地看守恶鬼妖魔以赎罪。 在修炼界，一旦钉入罪恶骨，就代表这一辈子都洗刷不掉正道罪人的罪名，随着修为愈深，罪恶骨长得越深，除非割肉剥魂，否则，只能一辈子罪恶缠身，灵魂与身体都将饱受折磨。 许多许多被打上罪恶骨的修士，最后无不是受不到罪恶骨给身体和灵魂带去的折磨，散魂自杀而亡。 几天后，凤萧和清尘来到凤家，想见凤琴一面，却连凤家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凤扬着人轰了出来。 但是凤萧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当然不是！ 她与清尘并肩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凤家大门，想到那个便宜爹，好不容易对他生出来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堂堂一族之长，却连自己最喜欢的女儿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家族责任？ 她对清尘道：“如果换了是我，就算与所有人为敌，我也要护着自己在乎的人。” 清尘嗯了一声。 兴许是这身体还没有恢复，他现在说话也比以前简练。 看着一脸愤懑的瞪着凤家大门凤萧，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凤族长是在保护凤琴。” 若是像凤萧那种护短的方式，就算保得了一时，不过是在火上烧油罢了。那些修士不过是一群小门小派的势力，也许不足为虑，凤扬将凤琴处罚了，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即便钉上罪恶骨，日后也不是不能修炼。 可若是凤扬不平众人之怒，而反其道而行，最终这件事情会闹得更大，以正道修炼者处置罪人的方式，凤琴将被推上罪恶台，不仅连命都会失去，灵魂也将被提出来，钉在罪恶台上，永世不得超生，以警惕后来者。 凤萧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 个中原由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太生气。 第两百十八章 单纯可爱 对那些所谓正道修士，也是失望之极。 比从前还要失望。 上一世她还把人生当游戏，白捡了一世可活，她对得失黑白看得不那么重，兴许是又经历了一世，让她有了些归属感。看人看事，和从前也已有些不一样了。 什么正道，什么邪道，其实都不过是披着一层不同的壳子罢了，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情，不只是邪道所为，不过是正道行恶的修炼者，更加擅长粉饰太平，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藏起内里真正的龌龊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凤琴能捡回一条命，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凤琴将所有的罪责都揽了下来，凤萧与墨昭也就没人关注。 不知道现在凤琴怎么样了，凤萧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她眺望着凤家后山方向，拉着清尘绕到凤家的南边，指了指高墙：“我从这儿翻过去，避开凤家人悄悄去后山看一看。你去客栈等我，我见了凤琴就去找你。” 清尘什么也没说，搂住她的腰，轻轻一跃便到了墙内。 凤萧以前常常跑出来，对翻墙这种事情早已轻车熟路，她带着清尘一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许多凤家守护，到了秦夫人院落旁，她就要带着清尘绕开时，忽然前面丈余开外的岔路上，秦夫人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出来。 如果让秦夫人看到她，恐怕立即就会惊动凤扬，凤萧赶紧拉着清尘躲到旁边的墙角，但这墙角实在太浅，堪堪能挡住两人的身体，只要秦夫人往这边走几步，就一定能看到两人。 此时，凤萧和清尘面贴面紧贴在墙角，她在外清尘在里，两人的身体贴得密不容针，她微一抬头额头就碰上了清尘的唇，带着一丝冰冷的湿气传过来，她下意识拉开些许距离，又怕被发现，急忙又贴紧他，只是头微微错开，抬眸去看清尘，他微垂着眸，像是在发呆，如同一尊石雕似的。 她只祈祷秦夫人千万别是往这边来的，否则她和清尘现在这副样子被看到是其次，若是惊动凤扬，两人都得被轰出去。 清尘现在的身体，想施展隐身术都做不到，也就能翻翻墙顶天了。 那边，秦夫人被两个丫头恭维，欢喜的张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新衣裳，开心的像个小丫头一样无忧无虑。 凤萧听得想笑，要是每个人都像秦夫人一样心思单纯容易满足就好了，一点小小的事情，都能让她开心好久。 她无声对清尘道：“我娘单纯可爱吧？” 清尘抿了抿唇，略微点了点下颌。 就这么个动作，就差点亲到凤萧。 凤萧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装作去看秦夫人，把距离拉开一点，却没料到秦夫人突然转身，她刷的缩回去，下意识贴紧清尘，努力不暴露半点身体在外面。 如此一来，她几乎整个人都从头到脚都紧贴着清尘，一副投怀送抱的姿势。 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两人股肤相亲过不少次了，但她对这种事情到底没那么坦然，一丝绯红悄然爬上她的脖子和耳垂，暴露在清尘的眼皮子底下。 第两百十九章 野兽 那晶莹粉红的颜色，像世上最魅惑的药，吸引着他所有的心神。 她急促的心跳声透过两人紧贴的胸膛传来，薄薄的身衫挡不住她曼妙柔软的身姿，软玉温香在怀，清尘毕竟是个正常男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如今的他，没有必要再像从前一样忍耐压抑。 听到那边秦夫人和婢女离开的动静，他缓缓抬手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俯首吻上那诱惑着他的晶莹小巧的耳垂。 凤萧听到秦夫人离开，正松了一口气，忽然敏感的耳垂被袭击，她险些惊呼出声，虽然及时止声，还是发出了一道细细的声音，随即听到那边秦夫人停下脚步，狐疑的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耳垂被含进温热的口中，凤萧身子泛起莫可名状的颤栗，就要不管不顾的退开清尘的怀抱，却被他箍的死紧。 他的吻随之落在她鬓角，浅浅若轻风般逐渐转移地点。 那边，一个婢女道：“夫人您听错了吧？奴婢没有只见什么声音。” 清尘的吻缓缓移到凤萧唇角，她的下巴被他捏着，被迫抬起来承受着他的碰触，又不敢大力挣扎，喘息着轻声警告：“喂……你别太过份啊……唔！” 流连在唇边的吻并未因为她的警告而罢休，反而直接霸道的封了上来，带着一丝故意，在她唇齿间轻扫而过，引得她身心都跟着一起颤了颤。 她双手抵在他胸口，想后退却被他按住后脑，整个人被他箍紧在怀里动弹不得，而那她唇舌间攻占的深吻，令她几度近乎失神。 “是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秦夫人一向心大，没有再听到声音便带着婢女离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清尘才放开凤萧的唇，却没有松开禁锢在她腰上的手。 凤萧急急的喘息着，微张着唇努力呼吸新鲜空气，嫣红的唇上水光潋滟，宛如刚出水的樱桃落在清尘眼前，他的眸子始终盯着她的唇，依稀可见红唇内一排细白的贝齿。 两人离得极近，唇与唇不过几寸之距，她的呼吸喷扫在他脸上，那一层皮肤顿时一阵发麻。 凤萧微微后仰，清尘紧跟着贴近，她嘴角抽了抽，稳了稳呼吸，道：“你够了吧？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清尘的眼神从她唇上移开，与她对视：“那何时是想这些的时候？” “……”凤萧哑然无语，便闻他说：“双修可使我恢复的更快。” 凤萧避开视线：“……你这样也不错，反正现在墨家有墨凌峰坐镇，不需要你操心，你这伤可以慢慢养着。” “墨家无忧，但有其它人虎视眈眈，我现在这翻模样，很容易让别人趁虚而入。”清尘在她唇角吻了吻，像羽毛轻扫过湖面，在她心底里荡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可以么？” 凤萧：“……” 为什么觉得这一刻清尘就像一头发晴求欢的野兽啊！！ 清尘又吻了她一下：“嗯？” 第两百二十章 来了 凤萧一再推拒也没能推开他，眼下境况说这些实在是奇怪，她咳了一下，老脸有点发热：“这种事情……嗯，回去再说。我们先去……” 清尘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依旧搂着她不放，凤萧让他给整的没脾气了：“好好好都依你行不行？你快把我放开，等会儿又来人了！” 话音未落清尘便把她放开了。 她抬眸看去，这人神情淡淡，好像刚才耍赖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她的唇现在还隐隐发麻，她不适的舔了舔唇，没有注意到身边清尘骤然幽深的眸，抓起他的手便朝着秦夫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走了走了……” 清尘看着她爬满红晕的脸，微微扬了扬唇，这个人…… 是她的。 如果凤萧此时回头，就会发现，他的眼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魔气。 妖异，邪肆。 两人朝着后山走去，很快就快赶上秦夫人了，到山脚下时，秦夫人从一名婢女手里接过食盒，将通行令牌交给山下守卫，婀娜有致的踩着石阶上去了。 后山是禁地，山脚下有凤家守卫把守，而且还很多，进出都需要令牌，谁也不例外。 凤萧顿时犯了愁。 如果硬闯，她不是这几个守卫的对手，如果不硬闯，她破不开后山结界，这是惟一一条能行的道路。 就在她纠结之际，清尘道：“这凤家的封印，是我布下的。” 凤萧顿时眼睛一亮！ 封印是清尘布下的，结界自然不会阻挡清尘，她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冒险，只需要找一处好上山的小路，直接就能上山了。 两人换了个地方，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封印结界，来到封印地。 自从清尘上次重新将这里恶鬼妖魔封印后，凤家又在这是竖起十二根石柱，在清尘的封印之上，又布下了一个大杀阵，以防止有人闯入，也防止下方的恶鬼们逃出来。 十二根石柱高高耸立，其中一根石柱下，一身素衣的凤琴盘腿而坐。 她长发披散下来，手腕脚腕皆束着精铁锁链，表情寂静的望着醉长亭的方向。 秦夫人比凤萧和清尘先来，看到秦夫人拎着食盒朝门凤琴走去，凤萧于是拉着清尘藏在一棵两人才能环抱的古树后，望着那边。 风声将秦夫人的声音送过来，清晰的落入两人耳中：“大小姐，我又给你送饭来了，今天做了你喜欢的水晶虾蛟，四喜丸子……” 听到秦夫人的声音，凤琴眼珠子动了动，接过她递来和筷子，低声问：“三娘，凤萧今天来了吗？” 秦夫人蹲在她面前，叹息道：“大小姐，每天你都要问一次，你到底找萧儿有什么事啊？” 凤琴只道：“她没来吗？” “没有。”秦夫人说：“我前几天找人去问了一下，才知道萧儿受了重伤，一直昏迷着。等她醒了，我就让人把她叫来见你。” 凤琴勉强露出一抹笑：“谢谢三娘。” 不远处的凤萧听得眼眶泛酸，等到秦夫人离开后，她便从树后走了出去。 凤琴又恢复到了那副痴望着醉长亭的模样，听到脚步声，她也没有转头。 直到凤萧走到她面前，唤了她一声：“大姐。” 凤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 凤萧蹲下身，抚着她被锁链磨出来的血痕，咽下哽咽，隔了片刻，才问道：“刚才你和我娘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等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闻知秋他在醉长亭，你帮我替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将他埋葬了吧。” 第两百二十一章 没有 醉长亭外，土地泛着被血浸过的黑红。 有风吹过，送来的风里似乎也掺杂了血腥气。 这里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凤萧站在醉长亭外，闻着这带血的腥风，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天的惨烈。 那天闻知秋就倒在她此时脚下所在的这片土地上，倒在她和凤琴眼前。 凤萧忽然有些伤感，和清尘一前一后前行着，沿着鲜血拖曳出来的痕迹，来到了不远处的山凹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坑中还有几只觅食的野狗正站在已经开始腐烂的尸堆上撕咬着尸体，两人一出现，它们便朝二人眦牙咆哮，仿佛怕两人会抢了它们的食物似的。 正道修炼者的尸体不在此中，在这里的尸体全都是闻家百余人，土坑之上，死气漫延，四周还有不少驱魔阵法，以防止这些死去的闻家人会发生尸变或死后成恶灵。 凤萧一一抹去了周遭的阵法，驱赶走了野狗，将闻家人一个一个从土坑里拖出来，重新立了坟。 从日落到日出，又从日出到日落，她和清尘足足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将这里所有闻家人的尸骨掩埋，让他们入土为安。 但是…… 没有闻知秋的。 凤萧找遍了醉长亭方圆数里地，都没有找到闻知秋的尸骨。 与此同时，凤家后山封印地。 望着醉长亭方向的凤琴仿佛没有注意到身后袭过来的浓郁阴气似的，一动不动的盘腿坐着。 直到那如雾的阴气探出触手一样的东西朝她伸过来时，她陡然动了！ 下一刻只闻锁链声起，凤琴的身影已经跃至半空，她冰冷的俯视着下方鬼鬼祟祟的阴影，苍白的唇微张：“擅闯后山者，死。” 那柄断掉的弯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她握着断刀于半空里斩落，下方那阴气中藏匿着的阴影被她一刀劈成两半，随即化为青烟散去。 凤琴将将收起刀，陡然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她转身挥刀，下一刻却陡然愣住！ 出现在身后的，赫然是闻知秋！ 凤琴瞳孔陡然紧缩，手里的刀咣当落地！ …… 整整两天两夜没睡觉，凤萧也没急着回去，找了家客栈洗了个热水澡冲散一身尸气后，沾床就睡。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啃咬着她的脖子，带着微微凉意，像鬼的身体一样的温度。 但她闻到熟悉的冷香，便放松了下来，半醒半睡间艰难抬起手挥了挥：“清尘，别闹了……” 她挥出去的手随即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掌接住，扣在了头顶。 而被瞌睡虫折磨的凤萧只隐约感到危险，却实在没力气去推开身上的人，很快便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等到冰冷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她全身时，她陡然一个激灵，从沉沉的梦中睁开眼。 入目，便是晃动的床幔。 她愣了下，什么情况？ 随即有轻轻的吻落在胸前，像羽毛一样仿佛直接扫在她心底，寒意顿时从浑身毛孔里渗出来。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安心 那个浅浅的吻也移到了她颈间，重重一吸，凤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叫出的声音带着轻轻颤抖：“清尘！” 清尘淡淡道：“你答应过。” 凤萧险些没气晕过去，她是答应过没错，但是能不能让她先休息啊？！ 只是她还没能发出自己的不满，便被狂风暴雨般的掠夺折腾的魂都没了，等她去了半条命，昏昏沉沉睡去时，青年犹不知足，她差点就哭了，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道：“让我休息会儿……” “嗯，你休息，我继续。” 继续你妹啊！！！ …… 凤萧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四天了。 窗外阳光灿烂，傍晚的街道渐萧条。 她起身才发现身上衣服换了一身，想必是清尘所为。 想起清尘，她非常之复杂的叹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一面镜子，拉开衣襟察看着自己脖子处，果然，青青紫紫一大片，触目惊心。 “踏马的……”她忍不住爆了几句粗口，双将领子拉开了些，看到的是更可怕的痕迹，登时脸都绿了！ 清尘这丫是不想自己好好走出这扇门吧？ 吱呀—— 正此时，房门被推开，凤萧转身望去，正好拎着食盒的清尘抬眸望来，四目相对了瞬间，清尘的视线缓缓移到她拉开的襟口处，眸色陡然幽暗。 刷！ 凤萧飞快的合起衣襟，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清了清喉咙，故作淡然的用脚勾了把凳子在桌边坐下：“你干什么去了？” 清尘收回那极具侵略性的视线，走过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她面前：“你喜欢的肉和酒。” 不必他说，在他把食盒放下时，从缝隙中流溢出来的香气已经让凤萧猜到这里头是什么了。美食美酒当前，她也不去计较他趁着自己睡着强上自己一事，把酒肉端出来，大块朵颐。 清尘只拿筷子捡了几片青叶子吃，就跟兔子似的。 凤萧瞅见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夹了块肉给他：“多吃点，身体恢复的快。” 清尘筷子一顿，没说什么就把肉吃了。 他这身体跟吃什么没关系，无咎已经毁掉了这具身体，如果不是他灌以煞气修复，这身体早就成了一摊烂泥。 他以禁术附于这身体上，非到万不得己的时候，还得倚仗这身体才能在世间行走。 酒足饭饱之后，凤萧满足的倚着桌子，瞅着窗外擦黑的天，叹道：“要不要去和凤琴说，没找到闻知秋？” 她望着窗外，清尘望着她，闻言，他喝了口茶，说道：“说也行，不说也行。” “说了的话，凤琴一定不安心，不说的话，我这心里不安心。”她夺过他的茶一口喝光，将杯子放回去后，她抓了把头发，“算了，还是不说了吧，人死之后，不过枯骨一具，我们私下打听一下闻知秋尸身的下落，希望别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清尘盯着她茶杯上她喝过的地方，端起杯子微微转了一转，印着她喝过的痕迹将最后一点茶喝了个干净，听到她问：“你说呢？” 第两百二十三章 行走的钱庄 "“嗯。”清尘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唇，被茶水润过的唇光泽饱满，那份柔软就像毒药一样深刻在他心底，吸引着他的目光。 凤萧扭过头来，发觉他在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你别是傻了吧？” 自鬼门这一遭后，清尘明显跟之前点不一样了，不过他自己也说过，是因为身体受了重创，还在恢复期，各方面都会比之前要迟钝一些。 可…… 这几天他折腾起她来倒是生猛的不行，他这副样子，别是在诓她同情吧？ 她挥动手骤然被握住，她还没回过神来，指尖便逐一被吻了一遍，仿佛一股电流从指尖一直窜进心头…… “你变态啊！”她猛地甩开清尘的手，因为退的太过遑急，噗嗵一屁股坐在地上！ 清尘好整以暇的在原来位置上坐着，一点儿要来拉她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浅浅啜饮的样子，有几分说不出的怡然。 还有种很欠打的感觉！ 凤萧心里冷笑，跟她玩重口的是吧？ 以为她会怕？ ……呃，好吧，她确实有点怕。 和谁玩重口的她都不慌，就是受不了和清尘。 凤萧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后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清尘道：“我想出去走走。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是去跟我娘报个平安吧。” 出了客栈，两人朝着凤家方向走去，途经一家成衣珠宝店，凤萧不经意看到一件花色缭乱的衣裳，会心一笑，进去直接让人把衣服包起来。 临走时又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钗子，顿时爱不释手：“这叮叮当当的玩意我娘肯定喜欢，店家，帮我包起来。” 等着店家包装时，她瞥见清尘从柜台上拿了什么，没等她看清楚，他就把那东西插在了她发髻上。 旁边的小伙计立即嘴甜的道：“哎呦，公子好眼力，这簪子可是咱们店里独一无二的古物，听说是修炼界某个得道大能留下来的，是少有的有辟邪效用装饰品，这素淡的颜色配这位美丽的夫人，正是相得益彰，简直就像是为夫人量身打造的呢！” 这些年做生意的，就是一支木柴钗子插在头上都能被吹出花儿来，听听就罢了，凤萧不以为然，见清尘一直盯着她发髻上看，便问：“好看么？” 清尘点头：“嗯，好看。” 价格也很好看。 凤萧看着清尘把大把银票砸出去，吃了一惊，忙拿下簪子一看，顿时愣住。 这簪子哪里是小二口中吹嘘的什么得道大能的留下来辟邪之物，这分明就是上一世她的簪子啊！ 就是根普通的玉簪子而已…… 好吧，是根过了千年的玉簪子，确实值点钱，但值不了清尘给出的那些钱。 她急忙要阻止清尘败家的行为，他却接过店家递来的已经装好的衣服，不待她说话，就把簪子拿过来插回她发髻上，郑重其事的道：“就这样戴着，很好看。” 凤萧：“可是太贵……” 想她在凤家偷偷卖了那么多秦夫人给她做的那堆花花绿绿地衣服也没存到这一支簪子的钱，看到他这花钱如流水的样子，她的心都跟着一起疼。 谁说修炼之人不在乎身外之物啊？ 她就很在乎啊！ 没钱吃什么？穿什么？喝什么？ 喝西北风吗？ 清尘直接把储物袋扔给了她，凤萧一探，顿时变色！ 卧槽！ 行走的钱庄啊！" 第两百二十四章 原因 两人又去了一趟凤家，本以为又要被凤扬差人赶出来，没想到老管家出来亲自迎接了。 “墨少爷，九小姐，老爷请二位进去。”老管家态度恭敬，且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笑得一脸褶子。 他总归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回凤家，所以笑成这样，凤萧很有自知之明，前两天老管家就一副恨不得把她万剑穿心的模样。 凤萧见他心情好，进去之后便问道：“管家，为什么我父亲现在又同意我进来了？” 老管家道：“因为大小姐突然向族长认错，请求回来，族长同意了。” 闻言，凤萧和清尘对视了一眼，露出吃惊的神色。 她怎么可能不惊讶？ 凤扬给凤琴定的罪名，就是因为她和魔物闻和秋纠缠不清败坏家风，以及残杀同道修炼者，之前凤琴之所以被钉入罪恶骨，就是因为她抵死不认错。 因为她始终不承认闻知秋是魔，所以不存在与魔物纠缠不清一事，杀的同道修炼者，也不过是因为自卫，并没有错。 而现在，她认了错，就表情她认了这一切。 以凤萧对她的了解，凤琴应是一个认定了某条路，抵死都不会回头的人。 可为什么……之前连被打上罪恶骨都没有低头的人，现在却突然低了头？ 究竟什么原因呢？ 凤萧百思不得其解，跟着老管家到了前厅，凤扬若有所思的坐在主位上，眉头紧皱着，似乎是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朝二人望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掠了眼，最终落在凤萧身上：“你是真以为你嫁到了墨家，就与我凤家无关了？无论你嫁到哪里，你都是凤家人，这次的事情我不为难你，是因为你大姐替你扛下所有人罪责，你不在墨家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三番两次跑来做什么？” 凤萧道：“是是是，确实是我的错。大姐现在在哪里？” 除了秦夫人，她最关心的还是凤琴，如果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固执的凤琴会突然向凤扬认错吗？ 凤扬对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感到无奈，淡淡挥了挥手，道：“在她院子里。” 实际上，凤琴突然认错，他这个做父亲的比任何人都意外，只是问及凤琴原因，她只说自己幡然醒悟并无原因，凤扬只好作罢。听到凤萧和清尘到来，因为凤萧和凤琴的关系，他有意让凤萧去关心一下，兴许能问出来一个究竟。 凤萧不想面对凤扬，她当即对清尘使了个眼色，对凤扬道：“清尘说有事要和父亲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我娘和大姐。” 说着一溜儿烟跑的没了影儿。 清尘无奈，她这种甩锅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此时，座上的凤扬沉声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说。” …… 凤萧率先去了秦夫人院子，秦夫人见了她欢喜的不行，又是抱又是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好像生怕她会掉块肉似的。 第两百二十五章 对不起的事 凤萧率先去了秦夫人院子，秦夫人见了她欢喜的不行，又是抱又是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好像生怕她会掉块肉似的。 她将买给秦夫人的衣服和那只凤凰于飞的簪子拿出来时，秦夫人顿时热泪盈眶，不住的拿手帕擦着眼角：“哎呀我家萧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为娘了，为娘的好开心！” 凤萧最受不了她哭，立即道：“娘啊娘，你开心你笑就好了，别哭，哭多了容易老，你老了就迷不住我爹了，回头他给你找个四夫人进门，你才真是要哭呢。” “说什么傻丫头！”秦夫人娇嗔的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喜滋滋的把衣服和簪子收藏了起来。 凤萧趴在石桌上，此时树下成荫，院里有些热，她正要起身进屋，忽然不经意的一瞥眼，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的凤琴。 此进的凤琴换下了那身为闻知秋所穿的素衣，手腕脚上也没了锁链，随意披散下来的发在轻风里微漾。 只是她的表情很不对劲，凤萧没有多想，起身迎上去：“你怎么样了？” 不料凤琴陡然出手，一记掌风将她掀飞出去，狠狠撞上墙面。 摔下来时凤萧骨头都快断了，她吃惊的瞪着一脸寒霜的凤琴：“你疯了吗？！” 秦夫人正好从屋里出来，瞧见这一幕大惊失色，匆忙过来将她扶起：“萧儿你没事吧？摔着哪儿了没有？”一向柔弱的她难见的多了几分厉色，瞪向凤琴：“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萧儿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下这样的狠手？” “我下这样的狠手？”凤琴一步步逼近，表情一分分凝滞：“你怎么不问问你女儿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秦夫人闻言扭头看向凤萧：“萧儿，你做了什么？” 凤萧捂着胸口起身，刚才那一下差点撞断了她助骨，好在凤琴有几分收敛，可她这怒火和指责却来的莫名其妙：“那么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凤琴冷笑：“闻家为什么会遭到截杀，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凤萧心里咯噔一跳：“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蒜！”凤琴眼睛里全是血丝，怒火令她的表情扭曲，闪电般掠过去，一巴掌扇过去，仅仅是掌风便让凤萧无法承受，身体嘭地落地，嘴角溢出一口血来。 秦夫人失声尖叫，看到凤琴再度朝凤萧走去，她不顾一切的挡在凤萧面前：“不要！” 凤琴表情凝滞了一下，掌风却半分未停，毫不留情将秦夫人一掌扇飞，凤萧大怒：“凤琴！！” 下一刻凤琴直接拔了刀，一刀朝她面前斩来，凤萧本来要去扶起秦夫人的作动生生止住，狼狈的躲闪开，抬手间银霜剑出现在手中，格挡住了凤琴的攻势！ 看到银霜剑的凤琴，双眼中崩出杀意：“把闻知秋的剑还给我！” 凤萧来不及扶起秦夫人，只得匆匆格档凤琴的招势，可清尘现下虚弱异常，她体内更是没什么灵力，在凤琴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身上被划出了数道血口子。 第两百二十六章 是与不是 秦夫人爬起身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呼失色，就要冲上来挡下二人，凤萧瞥见她的动作，心中狂跳，大吼道：“别过来！” 秦夫人弱的不堪一击，在这种时候冲过来必然是血贱三尺的下场，凤琴的攻势渐渐凌厉，刀剑相撞的瞬间，凤萧被击飞出去，她紧随而上，一把拎住凤萧的领子，紧紧将她摁在墙上，咬牙切齿的道：“你不是很厉害么，凤、萧、师、尊！” 她几乎一字一字吐出最后四个字，凤萧心脏陡然紧缩：“你怎么知道的？！” 秦夫人冲过来费力的想把凤琴的手扒开，却徒劳无功，哭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快放手，大小姐，你先放开手，若是萧儿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我一定会不饶过她，可你们是姐妹啊，怎么能相互残杀？！” “姐妹？”凤琴一掌将秦夫人拂开，秦夫人尖叫一声倒地不起，竟是晕了过去。 凤琴凑近凤萧，眼中带着噬血的恨意：“我哪有资格和堂堂凤萧师尊做姐妹，是不是？” 她的眼里遍布血丝，分外可怕，她死死的盯着脸露惊色的凤萧，声音低哑涩耳：“你告诉我，闻家人魔化是不是你和清尘所为？闻家醉长停遭到截杀，是不是你的阴谋？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闻家任何一个人，是与不是？！” 凤萧被她说的话砸的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她冷笑一声：“荒谬！！什么叫做闻家人魔化跟我和清尘有关？什么叫做一开始就是我的阴谋？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些荒谬的结论跑来质问我？” “我问你是与不是？！”凤琴嘶吼出声，那狰狞的模样宛如恶鬼般可怕！ 凤萧也怒了：“凤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跟闻知秋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墨大少他就是大煞清尘！因为千年前你是她的师父！！” 凤萧凤萧闪电般抓住她的衣襟，陡然将她抵在墙上，两人换了个位置，阳光落在凤琴脸上，将她脸上的愤怒与怨恨映照一览无余！ 凤萧却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血管里陡然沸腾起来的血液汩汩响起的声音：“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谁找过你了？！” 凤琴陡然一刀劈来，两人顿时斗在了一处，一个灵力薄弱，一个失去理智，全都以招式相博，不可开交。 凤萧却是心惊肉跳，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清尘之间的关系，即便她之前在醉长亭时情急之下身魂离体会让凤琴怀疑，但几天前凤琴还很信任她，甚至请求她安葬闻知秋，几天的时间里，她不仅认了错，还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若不是有人找上她对她说了什么，她绝不会认定闻家一事与她有关！ 除非……有人挑唆！ 而凤琴并非无脑之辈，除非拿出有力的证据，否则她绝不会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辞。那个能让凤琴相信她是千年前的人，相信清尘是大煞，甚至相信闻家一事与她有关的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第两百二十七章 虚情假意 而凤琴并非无脑之辈，除非拿出有力的证据，否则她绝不会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辞。那个能让凤琴相信她是千年前的人，相信清尘是大煞，甚至相信闻家一事与她有关的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一直以来，暗中就仿佛有一只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她以为是无咎，可眼下看来，无咎……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对方千方百计将祸水引到清尘身上来，企图把他的身份公诸之众，如今还来挑唆凤琴，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真是为了那缥缈的通天神境？ 一时间她心绪如乱麻，直到再度被凤琴挥出去撞在墙上，剧痛令她清醒过来，看着凤琴杀气腾腾的脸，凤萧捂着胸口，喘息道：“你所说的事情我都没有做过，闻家人魔化是被别人所控制，闻家遭到截杀更与我无关，那日……” 凤琴冷冷截断她的话：“那日你表面一心帮我，其实你早就通知了其他人，只等闻家人来到醉长亭后一网打尽，因为闻家先祖对清尘的所做所为，所以你想为清尘报仇，是也不是？”凤琴握着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父亲一早就知道清尘是大煞，也知道闻家一事是清尘所为，但是他为了你，为了所谓的家训，眼睁睁看着闻家覆没，眼睁睁看着我落入你的陷阱，一步一步将闻家送上死路。闻知秋……” 眼泪坠落下来，她的眼中浮出丝丝血气，显然已是入魔的征兆：“闻知秋……他是被你当初从凤家救走的血修所杀，那个血修曾是你的人，是也不是？” “什么姐妹之情，全都是虚情假意！！”她衣服陡然怒张，鲜红的血从眼角滑落下来，带着触目惊心的妖艳，却又无比令人毛骨悚然！ 凤琴的心底里，始终有一道声音嘶心裂肺的吼着：“全都是虚情假意！她从来就不是你什么妹妹，她是大煞清尘的同伙，她是千年前清尘的师尊，她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闻知秋的命！她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大姐，她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大姐！” 最后一个字吼出来的时候，她手起刀落，一记狂猛的刀风掀起飞沙走石朝着凤萧扑面而去，眼看那一记偌大刀影便要将凤萧一分为二，电光石火之间，凤萧已经逃不开凤琴的领域了，她被那股浩然的灵力压的七窍流血浑身骨骼咯吱咯吱响，正考虑着要不要弃了这具身体，倏忽之间，那势如破竹的刀影陡然止在她面前！ 随即一道修长的青色身影缓缓显形，怒张的衣发与那冷冽森寒的侧脸，都召示着清尘此时的愤怒！ 他那还正在恢复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凤琴这几乎拼尽全力的一刀，接住刀锋的那只手寸寸溢出血来，他却面不改色，陡然一步上前，右手隔空一抓，凤萧手里的银霜剑便被他握在手里。 只见银光一闪，铿的一声，陡然间整个院里光花大作，银色光华几乎盖压过了头顶上刺目的阳光，凤萧下意识叫道：“清尘手下留情！”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失望 他那还正在恢复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凤琴这几乎拼尽全力的一刀，接住刀锋的那只手寸寸溢出血来，他却面不改色，陡然一步上前，右手隔空一抓，凤萧手里的银霜剑便被他握在手里。 只见银光一闪，铿的一声，陡然间整个院里光花大作，银色光华几乎盖压过了头顶上刺目的阳光，凤萧下意识叫道：“清尘手下留情！” 疾风骤止！ 嘭地一声，凤琴的身体自半空里坠落下来，而清尘的剑离她的咽喉不过一寸之距。 即便命悬一线，凤琴傲骨犹存：“要杀便杀，否则，来日我必取你们项上人头！” 清尘淡淡道：“那便成全你。” “不行！”凤萧一急，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由得伸出手去想扶住点什么东西支撑住身体，却捞了个空，身体软软的朝前倒去。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倒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下意识抓住清尘衣襟，有气无力的道：“别杀她……她是……” 她是受人挑唆的！ 可她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脑子里针扎般的痛楚袭上来，意识渐渐沉入黑暗中。 失去的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到凤琴冰冷的声音…… 她说：“自今日起，你我姐妹恩断义绝！” 看着凤萧被清尘抱着离去，凤琴整个人仿佛力气全失，刚刚站起，便又跌坐在地，鲜血顺着断刀浸入地面，她一动未动，带血的眼泪在眼角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有脚步声响起，她缓缓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弯腰将晕倒的秦夫人抱起来，送回了房间里。 出来后，凤扬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女儿：“三天前，你突然下山向我认错，根本不是真心，对么？” 凤琴咬牙：“父亲，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帮着凤萧，帮着一个大煞，将女儿陷入如此万劫不复之地？” 凤扬不曾动怒，他只是失望。 “你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惊人的修炼天赋，我曾以为，将来有一天我能放心的将凤家交到你手里，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凤琴讽笑，缓缓起身，望向凤扬的眼神中，再没有一丝敬重：“父亲又何尝没有让我失望？何谓正，何谓邪，如今大煞就在眼前，父亲您却视之不见，难道这，就是您所谓的诛邪正道么？” 凤扬道：“凤萧并没有出卖你。” “那么请问父亲，您和那群截杀闻家人的修炼者，从何得知我们逃跑的事情？”凤琴冷冷道：“整个计划，除了我和闻知秋，只有凤萧和清尘还有墨清楚，连闻家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要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们会被我们带到醉长亭，那么您告诉我，这件事情，是谁泄露出去的？” 不等凤扬回答，她怒笑出声：“难道这个消息，不是出自墨家？若是您还将我当成您的女儿，那么便希望您告诉我，通知所有势力，让您和城中所有人搜寻闻家下落的人赶去醉长亭截杀魔物的人，难道不是墨家的人吗？” 第两百二十九章 思过 “是墨家人不错，但墨家之中居心叵测者众多……” “居心叵测者众多，若非凤萧泄露，别人岂会知道闻家余众要撤出长安城的事情？”凤琴身子摇晃了下，惨笑道：“父亲，事到如今，您还在维护她啊，您可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凤家九小姐，她是千年前那个导致清尘入魔的妖物师尊！” 凤琴以为凤扬多少会惊讶，他却只是沉默着，神情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却没有半点惊诧之色。 显然，他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凤琴静静的望着这位自己从小到大敬仰追随的父亲，突然间没了开口的欲望，可她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问一问：“在父亲眼里，我是否一直都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那个？” 父女俩默然对立着，良久，凤扬道：“回房思过。” 凤琴冷笑：“多久？” “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为止。” 凤琴将断刀入鞘，刷的转身，大步离去。 轻风扬起她的衣发，带着丝丝凛冽之气。 凤扬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叹息了一声，仿佛随着这声叹息，原本停在他身上的岁月陡然袭来，片刻间老了十多岁。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将凤琴当做继承人培养，这些年她确实很突出，天之骄子，少年成名，可谓风头正盛。可惜，她到底却是没有明白他的苦心，更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责任。 所谓责任，便是任何时候，都有为了肩负在身上的东西，做出牺牲的准备。 而凤琴，并没有这份可为家族牺牲一切的精神。 脚步声从层里响起，缓缓到了凤扬身后。 秦夫人脸色微白，刚才凤琴并没有伤她，她望着凤琴离开的方向，担忧的道：“大小姐不会有事吧？” 凤扬眼神幽远，喃喃道：“她会想明白的。” 秦夫人抿了抿红唇：“闻家残众逃离一事，当真是萧儿透露出去的吗？” “不知道。”凤扬道：“但这个消息，确实是墨家告诉众人的。” 秦夫人秀眉轻蹙，脸上的表情凝重而深沉，与平日里那副花痴模样全然无一丝相同！ 吱呀—— 凤琴单手推开门，却没有立即进去。 不多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屋里，身边跟着闻知秋。 只是仔细看去，闻知秋此时神情呆滞目光焕散，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动作也很僵硬。 凤琴眷念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在转向闻知秋旁边那黑袍老者时，满目柔情化为凌厉！ 三天前，这人带着闻知秋出现在凤家后山，将闻家残余被截杀的真相告诉她，并提出合力诛杀大煞的要求。 她一步走进去，房门在身后嘭的一声合上。 老老笑容可亲的望着凤琴，手一挥，闻知秋走向凤琴，唇角微张，僵硬的吐出两个字：“阿琴。” 凤琴冷喝道：“别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操控他！” 老者呵呵一笑，并不生气，佝偻着的身躯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问道：“凤大小姐，老朽可是骗你了？若无凤萧清尘从中作梗，闻家岂会全部覆没于醉长亭？如今醉长亭外冤魂不散，血染数里，一到晚上便鬼哭狼嚎，这些，可全都是闻家人的怨气啊。” 第两百三十章 死而复生 “闭嘴！”凤琴灵力陡然大张，强劲的灵力冲击的四周桌椅尽皆化为齑粉，老者却在这冲击下安然无恙，从头到尾笑看着凤琴，并不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 等她发威过后，他方道：“我们炼器宗与钟家携手欲除大煞，却不想处处遇到阻碍，墨家意图隐瞒大煞复活的真相，纵容大煞行恶，实在是正道之败类。连凤族长也受其所惑，自地堕落。我相信，凤大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人，当今修炼界，败类无数，还是需要我等携手共进，匡扶正道风气，切莫让墨家那等宵小之辈，乱了整个修炼界的安宁。” 凤琴冷冷道：“若我记得不错，围杀闻家人，你炼器宗和钟家，出力最多。” 老者道：“若不将闻家那群魔化之人除去，难道要眼着他们变成一个个泯灭人性的怪物犯下滔天罪孽吗？我等虽然出手杀了他们，却又何尝不是在拯救他们。至于你所救的那百余闻家余孽，可并非是我等所杀，这一点，凤大小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最重要的是，凤大小姐对闻少爷一往情深，难道就不想闻少爷死而复生么？若是你肯与我等联手……” 凤琴只道：“把闻知秋留下，你，滚！” 老者脸皮子抖了抖，却忍下了怒火，呵呵一笑：“总有一日，闻大小姐会主动来找老朽。” 说罢也不见他做什么，身影竟徐徐消失不见。 房间里，凤琴与闻知秋面面相对，可面前这人，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空壳子，他的灵魂早已在犀刀之下魂飞魄散。 凤琴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闻知秋的脸，眼泪缓缓滑落，没有血色的唇张了张，吐出一句微弱的声音：“对不起，知秋……” …… 墨昭正在东院里一边逗狗一边和浅绿斗嘴，忽然一阵灵力波动传来，他神色一凝，遂见自家大哥抱着凤萧从撕裂的空间缝隙里走出来，袖子上满是血迹。 而他怀里的凤萧脸色苍白，七窍都有凝固的鲜血，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大哥？”墨昭和他脚边的狗一起跑过来，“大嫂这是怎么了？”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又搞成这副样子了？ 前段时间凤萧昏迷不醒，清尘整个人都变得很可怕，几乎没有人敢近他的身，现在才稍微恢复正常一点，如今凤萧又出事，一想起清尘那副生畜勿近的样子，墨昭就后背发凉。 只祈祷着凤萧千万不要再出事，可哪想这才几天？ 清尘快步将人抱进屋里，扔下一句：“叫大夫来。” 墨昭如梦方醒，亲自跑出去叫大夫。 清尘将凤萧放在床上，不断的给她输送灵力，浅绿神色焦灼的站了一会儿，匆忙打来热水，等清尘一放手，就要过去替凤萧擦干净脸上血污，毛巾在半空里被清尘接过去：“我来。” 浅绿连忙挪了把凳子过来，将水盆放在凳子上，大着胆子问：“大少爷，少夫人没事吧？” 清尘嗯了一声，不再多说，用温热的毛巾轻拭去凤萧脸上血污。 他另一只手始终握在凤萧手腕上，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丝毫不在意自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不可能 大夫很快被墨昭请过来，手一搭上凤萧的脉，当即面如土色，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说不出半个字。 墨昭在旁边急得跳脚：“徐叔！我大嫂如何了你倒是说啊！” 徐姓大夫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被清尘打断：“多谢徐叔，阿昭，送徐叔出去吧。” 墨昭看了看他大哥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了看床上面色苍白的凤萧，纵有千万个疑问，也只能先压下，待将徐大夫送出院子，迅速将人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道：“徐叔，你老实和我说，我大嫂什么情况？” 徐大夫道：“少夫人脉象微弱，恐是命不久矣。” “这这……”墨昭稚气尚存的俊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徐大夫叹着气离开，留下墨昭一人在墙边怔然伫立。 他嘴里一直喃喃不休：“怎么可能啊……不可能啊……” 明明前几天离开时，大嫂还和他有说有笑，大哥也说过大嫂不会有事，怎么会突然命不久矣？ 他狠狠搓了把脸，握着拳头向下一压，心道，徐大夫虽然医术高超，可到底修为不怎么样，根据脉象诊断出来的结果必有误诊之处，况且大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大嫂出事？ 他奔回院里，一只脚才踏进门，就见清尘走了出来。 神色漠然一片，袖上衣上都还有血，手上也还有触目惊心的伤，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有关心过自身一分，扔下一句‘照顾好她’便迅速出了院门。 墨昭急急跟上：“大哥，你去哪里？” 等他追出去，清尘已不知所踪。 …… 钟未名最近可谓是风生水起风头正劲，虽在墨家时被清尘当众扇了耳光挫了锐气，可后来闻家诛魔一行，以及之后鬼门封印中钟家也出力不少，如今在修炼界的名声一日更胜一日。 若说他还有什么愿望，那便是报清尘损毁钟家根基祖师墓一仇，还有一雪当日墨家之耻。 自从祖师墓被毁去后，虽有四家联手共筑封印，一时挡住了不少图谋祖师墓中宝贝的人，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钟未名对外宣称祖师墓中已被贼人洗劫一空，实则暗里派出不少族人，进入到祖师墓中挖掘宝物。 数日以来，收获却不多。 祖师墓外的结界虽然是破了，但是祖师墓中机关重重，玄妙复杂，一般的修炼者进去，别说寻获宝物了，就是安然走出来都成问题。 然而这一日，祖师墓中再度传来异动，引得钟未名等众急急赶去，就见以山为墓的祖师墓，正在渐渐崩塌。 就仿佛山洪冲刷出的泥石流，整个山头轰隆声不断，土石飞扬，古树寸断，偌大的山头，竟在缓缓滑塌。 那慢慢滑塌的山头，就像塌在钟未名心头，他温雅的表象如面具般龟裂，霎那间变得狰狞可怕，一手抓过一个守墓长老，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进去了？！又是谁进去了？！” 这样的情形，与上次墓外结界被破动静一样不小，祖师墓屹立在钟家这么多年，若无外力所摧，断然不可能毁掉，上一次是清尘，这一次又是哪个狂妄之徒闯进了祖师墓里？ 第两百三十二章 如此 钟未名虽怒，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声轰然巨响声起，坍塌了一半的山头陡然被破开一道洞口，随即罡风肆起，土石树木齐飞，一片混乱中，似乎有道白影掠过。 遂只见光芒一闪，那从墓中出来的人，已然消失在天际！ 轰性—— 宛如惊雷滚滚，这一次，祖师墓彻底坍塌，甚至压坏了不少钟家楼阁，引起一片惊呼惨叫之声。山上的泥石滚落，宛如山洪陡然爆发，令人促不及防，重伤了不少钟家人。 钟未名从刚才开始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他从那道光影身上，察觉到了那熟悉的煞气，上一次也是在这里，那一袭青衣手执长剑，斩杀了钟家数人！ 怀里遇邪即亮的诛杀令牌散发出灼人的温度，他拿出来一看，令牌上的‘诛’字纹络宛如火烧！ “清、尘！”钟未名陡然握令牌，眼中崩出强烈的怨恨！ …… 说是照顾凤萧，但墨昭只是陪在床侧，不知所措的盯着凤萧发呆。 看着这张脸，他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那青衣绝色的女子。 从小到大，他就喜欢听一些奇闻秩事，看一些神怪野史的书，墨家先祖那本札记，他看了不下十遍，受撰写者的影响，他自小对那位清成祖师便钦佩之极，知道他为一妖物入魔，还能伤心许多。 得知自己相处了好几年的大哥就是那位祖师爷，他内心即惶恐又欢喜。而猜到凤萧就是那个传说中害得祖师爷入魔的妖物，是既震惊又复杂。 他觉得该是如此，又不该是如此。 他本以为能让祖师爷倾心的女子，必是人间绝色，世上无双，不曾想，模样是出色，却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没有什么蛊惑人心之术，也并不惊才绝艳，还有些痞里痞气不正经，常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 要说优点，算起来，她除了护短一点，心善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可他又觉得，凤萧该是如此。 正是如此，所以清尘才喜欢。 墨昭伸出手去，搭了搭凤萧的脉，只觉得指腹下的脉象紊乱而虚弱，他忍不住将灵力输送进去，却如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凤萧依旧静静躺着，脸上血污已擦干净，呼吸低的几不可闻。 墨昭道：“大嫂，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大哥当年可是为了你走火入魔，你们好不容易千年后得以相逢，他那般在意你，你若出事，他怎么办啊？” 凤萧身体动弹不得，意识却很清晰，听到墨昭喃喃自语般的念叨，想笑又没法笑。 这傻小子有时候真是憨的可爱，虽说本事没有多大，却有一颗赤子之心，真诚的将她和清尘当成亲人看待，从未因为他们的身份，而疏离半分。 凤萧听着他絮叨叨的声音，忽然有些明白了清尘为什么执意要留在墨家，面对这些烂摊子了。 他没完没了的叨叨说着，凤萧实在是疲倦，只感觉自己灵魂都快要出窍了，不一会儿意识便沉入大海之中，沉沉浮浮昏昏沉沉。 第两百三十三章 定魂 日薄西山，天渐擦黑。 墨昭一整天都坐在床畔没动，老老实实的等着清尘回来，时不时探一下凤萧的呼吸，生怕她会突然失去呼吸。 最后一抹夕阳在远处的山巅落下时，房门陡然被大风吹开，发出撞击声响。 墨昭警惕起来，来到门口张望，随即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屋顶落下来，哐的把屋顶砸穿了一个洞，重重的落在屋中。 他被吓了一跳，拔剑而对，喝问尚未出口，便惊的说不出话。 那从而天降的东西分明是一张石床，却不是普通的石床，而是一整块稀有的白玉灵石！ 清尘脚尖立于石床之上，风已停止，衣发犹动。 墨昭被这巨大的白玉灵石惊了惊，好半晌才吞了下口水，清尘已跃下石床，咬破指尖，开始在光滑的床面上书写起符咒。 那符咒墨昭见所未见，却见清尘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颗心也不由得提起，站在一旁恨不得自己是空气，大气也不敢出。 这白玉灵石床从哪里来？这诡异的符纹有什么用？清尘想要干什么？ 他想问，却忍住了。 清尘此时，实在不像是会理他的样子，他索性仔细看着他在石床上书出一幅连贯的符纹出来，随着血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墨昭从其中感应到的诡异而浩瀚的灵力也越来越强。 那股灵力虽强盛，却很柔和。 收笔之时，一股无形的霸道之气从那符纹中涌出来，即便是隔着几尺之距，墨昭心头亦被震了震。 清尘丝毫不受影响，但显然在书写这样的符纹对他来说太耗心力，他转身时，脚步还踉跄了一下。他将凤萧从床上抱了起来，轻柔的放在石床之上。 一层肉眼可见的灵气从石床上冒起来，化为烟雾般的实质，将凤萧整个人裹了起来。 墨昭看得目瞪口呆，四周的灵气此时宛如化成了实质，尽数朝着东院而来，汇集在这房间里，不多时，整个房间已是一片灵气氤氲，仿佛置身于烟雾缭绕的仙境里。 纯白的灵气浓厚，令墨昭几乎看不见清尘此时的表情，遂听他道：“阿昭，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墨昭如梦方醒，可这样的动静，恐怕墨家不少人已经被惊动。 他微有迟疑，终是问出口：“大哥，你想做什么？”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清尘似叹息般开口：“她离魂次数太多，身魂已经产生排斥，此次受伤，更是雪上加霜，我要给她定魂。” 所谓定魂，其实就是将一个魂魄装进一个躯体里，有一些人魂魄较弱，容易离魂，此术法便是将魂魄定于躯体内，防止身魂再离。或者一些魂魄受过伤害的修炼者，同样也可用这种方式定魂，否则一旦魂魄离体，身体就会渐渐衰弱，相应的，灵魂亦会受损，直到死亡。 定魂术与邪道的夺舍术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定魂术非常鸡肋，而夺舍术，却是逆天之举的大邪术，非但能夺人身体，还能夺人气运。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不知道 墨昭想到凤萧那几次的离魂，不再发问，急忙出去。 一出院子，果然远远见到几位叔叔匆匆而来，另一边老夫人和大长老也已到近前。 此时天已黑下来，浩然灵气宛如一片片绚丽夺目的极光挂在半空里，耀眼雄浑，瑰丽辉煌。 墨四叔到了近前，仰头看着这将星辰月色的光浑尽数压下去的灵气，压下心中惊惶，问道：“阿昭，这是怎么回事？你大哥在做什么？” 知道这群人不好类型，墨昭老老实实的道：“大嫂受了重伤，魂魄不稳，大哥在帮大嫂定魂。” 墨四叔道：“定个魂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嫂命在旦夕，大哥让我在外面守着，顺便告知各位叔叔一声，不要进去打扰。至于这异象，我想也只是暂时的吧。”墨昭说完一脸正直的望着所有人，与老夫人目光相触时，他暗暗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道：“既然是清尘所为，那便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句话就把另外几个想说话的人的口都堵住了，关切的问：“萧儿怎么样啦？前几天不是才醒过来你还告诉我说清尘陪她出去散心了，为何散个心回来就命在旦夕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封印鬼门时清尘被暗算，老夫人就一直对清尘的安危更加上心了。清尘的身份已引起了多方注意，长安城中近日鬼邪肆虐，已传出不少风言风语，若非有墨家镇着，恐怕找麻烦的人早就上门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墨昭双手一摊，叹了口气：“奶奶，我也不知道。” …… 清尘这一闭关，就闭了足足一个月。 整个东院，有墨昭在外面守着，又有老夫人派人镇守在四周，无人能进。 且不说，那院子还有一道结界，连墨昭都进不去。 那日的异象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恢复如常，墨家那些好奇的人也不再感兴趣。 老夫人每天都要过来询问一遭，有时候是她亲自过来，有时候是叫人过来，日复一日，院里却仍无动静。 墨昭直接把住处搬到了旁边的的耳房里，带着他的那条狗，白天要么打坐修炼，要么炼剑，一刻不消停。 他常常望着天边发呆，偶尔会想起那个灵动的闻家少女，会忍不住想，若他从小便开始刻苦修炼，若他有大哥那样的本事，那一日，她是否便不会死在自己眼前？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更加坚定好好修炼的决心。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想保护的人就在身边，他希望自己可以独挡一面，将自己在乎的人保护在身后。 就像大哥一样。 这一日，天光明媚，墨昭照旧练剑，剑势凌厉，少年修长的身形挺拔修长。 凤萧来到院门口，就看到树下刻苦练剑的少年。 让她忍不住想起初见时，他坐在树枝上，一身花色衣裳张扬轻浮，带着少年人不谙世事的单纯，毫不掩饰他的不满，挑衅于她。 似乎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很久。 似乎不知不觉间，初见时的少年悄然褪去了青涩。 第两百三十五章 神奇 凤萧手腕于空中一番，灵气如生长的藤蔓一般延伸出去，渐渐银霜剑寸寸出现在手中。 她一声不发，脚尖轻点墙面，一跃而去！ 墨昭正欲收剑，忽然察觉到身后霜寒般的剑意袭来，本能的抬剑抵挡，见是凤萧，顿时大喜：“大嫂你醒啦！” 凤萧挑唇一笑：“看着剑，伤了你我可不管。” 墨昭不屑：“就凭你？” 不在离魂状态下的凤萧，他还真不怕她。 两道身影交错碰撞，谁也没落下风，墨昭越打越心惊，怎么凤萧定了个魂而已，好像灵力也变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失了下神，凤萧的剑尖就到了近前，他索性也不躲了，束手待毙。果然凤萧的剑在他面前几寸处就停了下来，偏了偏头，笑问道：“服不服？” 墨昭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凤萧唇角勾着笑，也不挣扎。 墨昭一探之下，大惊失色，一连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你……你这灵力，你这灵力怎么这么雄厚？！我大哥这哪里是给你定魂？他是把你的身体都给改造了吗？！他人呢？他人在哪里？！我要拜他为师！！” 他激动的不能自已，凤萧先前分明只是一个废物，如今却居然灵力比他还要强，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了！ 清尘那双手，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双手，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他迫不及待的冲进院里，大声唤着清尘，凤萧一摇三晃的跟进来，随意的挥着手中银霜，对那高兴坏了的少年道：“他在休息，你别打扰他。” 墨昭推门的手伸到半空，听到这话又收了回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门，随后见她顾院里的石凳上坐下，紧跟着落坐在对面，好奇的问：“大嫂，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凤萧收了银霜剑，懒懒道：“有点渴。” 墨昭立即会意，冲出院子，没一会儿又冲回来，手里拎着茶水和点心，一脸讨好的放在凤萧面前。 凤萧润了润口，“这么跟你说吧，身体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容器，可以容纳灵魂，当然也能容纳别的东西，比如魔气，灵气，死气，尸气……” 墨昭点头，这些他都知道，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地，却又不敢确定，毕竟，他的猜测可谓是闻所未闻。 却听凤萧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口吻道：“清尘为了定魂时，将灵气纳入我的身体，灵气转换为灵力，被他用术法禁锢在我的身体里，就像缸里装满了水，所以你现在看到的会是我这副样子。” 墨昭倒吸了一口冷气！ “闻所未闻！我确实知道灵气，死气，尸气这些可以御尸，但还是第一次听说能把灵气禁锢在体内转为自身所用，大哥他……简直不是人啊！” “是啊。”凤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面上笑着，却没法像墨昭那样高兴起来。 因为清尘为了让她拥有灵力，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墨昭急忙问：“那你身体里的灵力会一直这样充盈吗？还是说用一点少一点？” 第两百三十六章 会信么 墨昭急忙问：“那你身体里的灵力会一直这样充盈吗？还是说用一点少一点？” 凤萧道：“毕竟不是自身的东西，我的身体又无法修炼，灵力并不是用之不尽，自然是越用越少。”她顿了顿，“阿昭，最近凤家有没有什么关于凤琴的消息？” 墨昭想了想，说道：“有一些，前些日子，听说有丰都的邪祟闯入凤家封印地妄图破开封印被凤家觉察，虽说邪祟的目的最终没有达成，但好像凤族长受了些伤，最后还是凤大小姐出手，才镇压了邪祟。好像听说凤琴有意悔过，凤族长给了她机会，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父亲……受伤了？”凤萧轻抿了一口茶，想起那天凤琴想杀她时说的那些话，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她想去凤家看一看，可想起屋里的清尘，终是把心思压了回去。 她问：“严重吗？” 墨昭道：“据说没有性命之忧。” “阿昭，”凤萧认真的道：“你悄悄派人去凤家打听一下，看看我父亲眼下是什么情况，还有，顺便打听一下凤琴的行踪，越清楚越好。” 看好一脸凝重，墨昭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凤萧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屋。 轻轻推开门，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白玉石床，只是此时石床上满是斑驳的裂痕，如果墨昭看到这个，一定会大呼暴殄天物，因为整个白玉灵石石床，已经成了废石。 她走进去合上门，视线越过石床，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清尘。 只是此时的他胸口毫无起伏，一头墨发尽成霜白。 凤萧挪了把椅子过去在床边坐下，把了把清尘的脉，指下脉象微弱的近乎于无。 她松开手，盯着清尘的脸叹了口气。 什么定魂之术，分明是献祭之术。 将他的灵力渡到她身上，她现在灵力有多充盈，相对的，他此时就有多么衰弱。 她明白，即便如此，他总会恢复过来，可是，见到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的清尘，她的心仍免不了发颤。 清尘连睫毛都泛了白，像是覆上了一层雪霜，颤了颤，缓缓睁开。 他的双眼依旧漆黑如墨，依旧深邃无底，仿佛两汪触不到底的深渊，就这样静默的打量着她。 隔了半晌，他道：“身体如何？” 凤萧道：“很好。” 清尘似乎累极，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凤萧将椅子挪近了一点，心里头像是打碎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儿交织在一起。 “清尘，你老实告诉我，谨言真的还活着么？” 清尘似乎是沉默着，又似乎已经睡着了。 凤萧提起的心缓缓放下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执着这样一个问题，而她更执着的是，这个问题由清尘来回答。 可问出口后，她又有些后悔，好在清尘似乎没听见，让她不禁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到清尘虚弱的问：“我若说我不知道，师父会信么？” 第两百三十七章 孩子 凤萧将椅子挪近了一点，心里头像是打碎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儿交织在一起。 “清尘，你老实告诉我，谨言真的还活着么？” 清尘似乎是沉默着，又似乎已经睡着了。 凤萧提起的心缓缓放下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执着这样一个问题，而她更执着的是，这个问题由清尘来回答。 可问出口后，她又有些后悔，好在清尘似乎没听见，让她不禁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到清尘虚弱的问：“我若说我不知道，师父会信么？” 他生气的时候，便会非常认真的唤她‘师父’，此时语气听着很正常，尽管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凤萧就是知道，他又生气了。 一提到谨言，他似乎特别容易生气。 从前那喜怒不惊的徒弟，似乎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她斟酌了一下，手指触着他雪白的发，叹息般开口：“虽然我也觉得我自己不会信，但是，如果你认真的回答我一次的话，不管什么答案，我都会选择相信你一次。” “我不知道。” 清尘说，“师父，我不知道。” 谨言死的时候，他和她都在场，谨言为救她而死，而且死在清尘剑下，她亲手埋葬。 其实她清楚，谨言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她希望他活着，如果谨言活着，横亘在她和清尘之间的刺，会少掉一根。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凤萧心头五味杂陈，这个答案……太复杂了。 清尘闭上眼，似乎是疲倦之极，凤萧看着他苍白的俊脸，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问起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把上一世的往事全都忘记，然后接受清尘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怕，狼狈的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点补汤。” 她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清尘平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你可还记得，几个月前，你我在大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和谨言长得一模一样。” 凤萧不禁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所以……那天，她并没有看错。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谨言，千年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他是一个修炼者，而且，修为高深。” 他的呼吸中断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喘息了几声，凤萧匆匆打断他：“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别说了，赶紧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可不是当年在山上过日子，现在多的是人想除掉咱们，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大概就只能给你陪葬了。” 她开玩笑道：“你可别忘了，你以前可是说过要保护我的。” 清尘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固执，冷淡的再度开口：“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和谨言长得一样的人，不过是一个分身，我后来去查了他的身份，如果你对他旧情难忘，我……” 凤萧沉声道：“清尘！” 清尘抿着唇，紧闭着眼，片刻后，他徐徐呼出一口气，说道：“你别想我说送你去见他的话，你是我的。” 他重复道：“凤萧，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你任何人，除非我死。” …… “夫人夫人！” 浅绿现在跟着墨昭修炼，虽然天资不怎么样，一两个月下来，她的身姿轻盈不少。 一路飞奔进伙房，她都不带喘气儿的。 一进门就看到凤萧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面前有两个小火炉子，炉子上煎熬着汤药。五天来，她每天都守着药罐子，一坐下来发呆，浅绿都已经习惯了。 她匆匆过去，在凤萧面前挥了挥手，提高了声音：“少夫人！回神啦！” 凤萧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见是浅绿，懒懒地道：“不是说了么，我煎药的时候别来打扰我。” “不是我要来打扰您，是大少爷找您！” 话音未落，面前凤萧已经冲出了伙房，往东院冲去。 浅绿呆了一呆，忙追出去：“少夫人您跑错方向啦！大少爷他在老夫人院里！” 六月的天，到处都是蝉鸣声。 凤萧来到老夫人院落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直冲进屋，屋里放着许多冰块，凉块怡人。 老夫人正和清尘说着什么，被她的到来打断，齐齐望过来。 凤萧看了看满脸喜色的老夫人，又看了看头发已变成黑色的清尘，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清了清喉咙，拂了拂袖角，将手里还拿着的扇火的扇子别到后腰，上前落坐，先叫了声奶奶，而后望向清尘，视线在他头发上流连了一瞬，问：“你找我？” 清尘还没点头，老夫人便道：“不是清尘找你，是我找你有事。” 凤萧倒了杯茶，奇道：“您找我什么事？”朝清尘看了眼，“还连他也一起找来了，他现在需要静养，能不多走动就别多走动最好。” 说完发现两人都盯着她，清尘神色平静，却是双眼如火，老夫人似笑非笑，古怪的很。 老夫人道：“能看到你们俩关系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凤萧低头喝茶，不接话，心里只期盼着清尘快别盯着她看了，就算她脸皮厚，也断不能是这样子的盯法，她实在受不住。 老夫人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似的，笑问：“说起来，你们成亲也有好一段日子了，怎么你这肚子还没有动静呢？奶奶还想抱个重孙子呐。” 凤萧顿时被水呛了一下，清尘伸过手来替她顺着气，她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这种事情，急、急不来……再说清尘他身体跟、跟别人也不、不一样，哪能生什么孩子呵呵……” “可以。”清尘忽然接话。 凤萧：“……啊？” 清尘道：“可以生。” 凤萧：“生什么生？生鬼胎还是魔胎？……不是，我没有其它的意思，这个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孩子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清尘专注的盯着她：“我急。” 凤萧：“……” 老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捂嘴偷笑。 第两百三十八章 惊喜吗 凤萧捂着脸不说话。 有一种一直都很要脸的人突然不要脸起来，简直天下无敌——这，说的就是清尘这种人。 不过…… 孩子啊，那还真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说到底，老夫人不过是一句戏言，见凤萧表情古怪，不禁失笑：“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是这样的，陈留城邱城主家与我墨家是百年世交，今次陈留少主成亲，发来请柬，时间就在下月初八。我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族长又事务繁忙，你们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墨家，不妨出去走走，顺便把阿昭捎上。那邱城主家有位千金，正是及笄的年纪，你们帮我去瞧瞧那丫头怎么样，若是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机敏聪慧，我便让人向邱家提亲。阿昭若是成了亲，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了。” 浅绿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摘着花瓣，等着凤萧出来。远远看到墨昭急匆匆过来，眉眼间涌上喜色，提着裙角迎上去：“二少爷！” “你在这儿干什么？”墨昭拧着眉，大步流星朝院里走，随口问了一句。 浅绿还没回答，便见到凤萧与清尘并肩走出来，连忙欠了欠身：“大少爷，少夫人。” 墨昭一看到凤萧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咯噔一跳，不抱希望的道：“大、大嫂，奶奶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猜。”凤萧抓着清尘的袖子走在前面，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笑得非常欠揍。 墨昭亦步亦趋的跟着，浅绿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跟在几人身后。 他急道：“大嫂你快说啊！奶奶是不是要给我找妻子？是不是啊？” 凤萧笑问：“那你要吗？” “不要！” 凤萧与清尘对视了一眼，早已经料到是这么个回答。 浅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嘴抿了抿，微微垂下了头。 凤萧如实道：“奶奶说，陈留城的邱城主家有个刚成年的千金，机敏聪慧，模样也好看，让我们借着去参加陈留少主大婚之际，了解了解这位邱小姐，如果过的去，就帮你讨回来作媳妇，怎么样？开心吗？惊喜吗？是不是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墨昭：“……” 清尘看墨昭一副快哭的样子，抓住凤萧了手暗里使了使力，示意她别过份了。 凤萧挑着唇笑得狡黠，听着墨昭哀嚎，不为所动。 快到东院的时候，墨昭也已经变成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焉了，没跟着两人进去，有气无力道：“我还有事，不进去了。” 说着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凤萧眯着眼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睨了清尘一眼：“你捏我干什么？难道你想阿昭一直陷在过去？” 清尘道：“急不来。” “是急不来，但也不能不作为吧。”凤萧心中暗叹了口气，扶着他转身走进院子，“闻知雪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听说这些日子里，他拼命的修炼，跟疯了似的，要不是刺激太大，他哪里会变成这样？连表白都没来得及啊……” 第两百三十九章 落花流水 进了屋子，却见浅绿在门口望着院门的方向发呆，凤萧叫了她一声：“浅绿，你看什么呢？帮我把厨房里的汤药端来一下。” 浅绿回过神来，应了两声，迈着小碎步跑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凤萧才收回视线，喃喃道：“浅绿这丫头怎么心不在焉的……”她没深思，见清尘在桌旁坐下来，一头黑发泛着光泽，她上前抓起一缕，奇道：“你是身体恢复了吗？这头发……” 话没说完，手上就染了一手的黑。 她愣了下，就听清尘道：“阿昭弄来的颜料，染的。” 凤萧擦了擦手，撑着下巴瞅着他，颇为忧伤：“你这身体，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清尘啜了口水，道：“双修的话，就更快了。” 凤萧：“……” 她撇开眼咳了一声：“浅绿、浅绿怎么还没来啊，太慢了，我去看看是不是汤药出问题了。” 说着一阵旋风般离去。 直到冲出院子，清尘那如火般灼灼的目光仿佛还在背上，令她无法忽略。 站在回廊上，她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手掌不禁抚上胸口，不能理解自己的心跳为什么突然跳的这样快。 她扶着柱子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喃喃道：“凤萧……他可是你徒弟啊……” 有脚步声传来，浅绿端着汤盅从另一端走来：“少夫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哦……”凤萧回神，“哦哦，我来接你，给我吧，你不用侍候了。最近不是在修炼么，多花点时间在修炼上，我们这儿一天到晚没什么事。” 她往回走着，过了一会儿，发现浅绿还跟着：“你还有事？” 浅绿似乎难以启齿，小脸上飘起两抹红晕，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问：“少夫人，那个……那个老夫人真的要给二少爷娶妻吗？” 凤萧从刚才就觉得这小丫头不对劲了，这会儿看她小脸发红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要是还看不出来她心思，那她就是瞎。 只是…… 浅绿喜欢墨昭？ 注定落花流水了吧。 凤萧淡淡道：“嗯，这事儿还得看阿昭自己，说是这样说，如果阿昭不喜欢，我和他大哥不会让奶奶逼着他娶妻。” 浅绿失落的哦了一声，随即强颜欢笑的道：“希望邱家小姐是个好姑娘，这样的话，二少爷一定会喜欢的！” 凤萧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目送浅绿离开后，凤萧才慢吞吞了走回院里，墨昭的遗憾，浅绿的落寞，轮番从她心底里掠过。 是不是所有爱而不得的感情才会显得悲壮？才会让人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她活了几辈子，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也有很多事情看得很重，独独对于感情的事情，她一向洒脱，也不明白，清尘那千年的等待究竟是为什么而执着？ 是不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这颗心而已。 她走进院里，踏进房间，当看到倚窗而坐，聚精会神看着书的清尘，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似是听到声音，清尘侧目望来，四目相撞的那一刻，他宛然一笑。 似乎整个世界，一瞬间光辉刺目。 第两百四十章 熟识 她活了几辈子，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也有很多事情看得很重，独独对于感情的事情，她一向洒脱，也不明白，清尘那千年的等待究竟是为什么而执着？ 是不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这颗心而已。 她走进院里，踏进房间，当看到倚窗而坐，聚精会神看着书的清尘，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似是听到声音，清尘侧目望来，四目相撞的那一刻，他宛然一笑。 似乎整个世界，一瞬间光辉刺目。 那一身的光华几乎闪瞎了凤萧的眼，她在这逼人的夺目光彩里移开视线，将药盅放在桌上，走过去抽走了他手里的书，没好气道：“都这样了，就好好喝药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你还想不想身体恢复了？” 清尘任由她拽着，跟小时候一样乖觉听话，大大的满足了凤萧久违的、为人师表的虚荣心。 她一边给他盛汤药，一边感慨道：“以前啊，我就在想，等你长大，我们师徒俩没事可以坐在一起喝点小酒，说点江湖故事，也没期望你要多有出息，就是觉得只要你和小……你们师兄弟俩平安就好了。” 清尘接过碗，默不作声。 “你第一次回山要跟我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我当时恨不得弄死你，不过后来想开了，我胸无大志，你却是展翅的雄鹰，我这个被打上了妖魔标签的人，不该拖你后腿。但又觉得你这人忘恩负义，实在可恨。” 想起过往，凤萧不禁摇头：“那些事情现在想来，就跟做梦似的。” 清尘喝完了药汤，淡淡道：“我不是什么雄鹰。” “嗯？” “我开山立派，是因为你想看到我开山立派成为祖师爷，而我，从一开始就只想留在山上。” 凤萧呐呐道：“你……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不说直接一些，我怕你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很明白……”凤萧心说，你天天给我表露真心，还能不明白么？都踏马快麻木了！ 清尘凉凉的道：“嗯，明白就好。” “……” “所以，你的意思？” “我？我我我、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啊。”凤萧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这是打算逼着她表白还是接受？ 清尘起身，拂了拂袖子，道：“那我便当你应允了。” “应允什么……喂喂喂！” 凤萧直接被清尘拉去床上，只见他袖风一扫，门窗尽数闭合，下一瞬她便被他压在身上，颜料染黑的头发散开，露出一片片银白。 凤萧嘴角直抽搐：“这这白日宣淫……不太好吧？况且你身体……” 清尘不等她胡言乱语，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喘息间声间略微沙哑的道：“师父就当是为我疗伤吧……” 墨昭暴躁的冲进院里，身后跟着浅绿，见房门紧闭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正要敲门，屋里陡然传来凤萧的声音，“清尘……求你了……别……” 那声音像是快哭了一样，他从来没听过他家大嫂用那种软绵绵的声音说过话，起先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俊脸顿时涨红！ 他也曾纨绔过，长安城的花街柳巷他不说全都去过，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家大哥和大嫂居然白日里也一点儿都不收敛。身后浅绿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被墨昭一把捂住嘴，直接拖出了院子！ 少年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见浅绿一脸茫然，他吱吱唔唔羞赫的警告道：“反正你别进去了！我、我饿了，你去厨房弄点吃的给我弄来！” 浅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当即红了脸，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匆匆移开。浅绿咬了小嘴，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转身迈着小碎步跑了。 墨昭抹了把脸，虚握着拳头抵唇咳了咳，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赶紧跑了。 深夜，月如钩。 清尘替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起身到了院里。 不知何时，月下树旁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脸上戴着面具，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敛尽了气息，让人几乎分分辨不能。 正是不弃。 见了清尘，不弃从阴影中走出来，开口唤了声‘主子’，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涩耳，仿佛磨盘磨动。 清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无碍就好。” 不弃却没有像往日一样马上离开，而是伫着没动，踌躇着似是有话要说。 片刻后，他道：“鬼将若颜，与属下往日可是熟识？” 清尘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声道：“当初你跟随我时，我曾承诺过你三件事，其一，便是助你找回过去。现在，是时候了。” 也不见他做什么，不弃脸上的面具陡然无声裂开，面具尚未落地，便化成了黑色烟雾消失无踪。 露出了不弃的脸，眉目修长，重瞳与常人相比，显得过于妖异，只是，他的双眸空洞一片，仿佛那眼中只有一望无际的死寂，没有半分情感。 他无疑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却像一尊木偶一样，没什么生气。 他此时表情微微错愕，既是如此，眼中仍显苍白。 清尘道：“你缺失的那部分魂魄，在鬼将若颜身上。这面具是你向我臣服的符印，如今我已收回，你自由了。” 说完转身进了屋，留下不弃一人站在院里，久久才离去。 而屋里，凤萧不知何时起了身，只着一身中衣站在窗边。 等到院里的人离去后，她才开口：“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清尘走过来，将衣服披在她身上，道：“当初他被兵解，魂魄四分五裂，后来便入了鬼修，我遇见他时，用术法暂替了他部分魂魄，却导致他失去记忆与本性。” 凤萧半晌没说出半个字。 最后喃喃道：“真不知道你们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比一个混的惨？我记得他当初可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啊。” 清尘只道：“世事多变。”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不管旁人 想到清尘身上发生的事情，凤萧便就接受世事多变这个说辞。 清尘有许多事情瞒着她，从一开始就是，他既不愿意说，那她便就不问。 她从来不是一个任何事情都要深究个清楚明白的人。 她拢了拢衣服，忽然想到凤琴。 别的事情都好说，但凤琴一事，她必须要查个究竟，到底是谁，在背后挑拨离间，居然让凤琴相信闻家以及闻知秋出事，是出自她和清尘之手？ 对方又使了什么手段？ 下月才代老夫人去参加陈留城主儿子的大婚，在此之前，她还有必要走一趟凤家，至少要在凤琴这件事情上弄个清楚明白！ 兴许，若能和凤琴化解误会，还能将背后想对清尘不利的人揪出来！ 临睡前，她将此事与清尘提了提，清尘全然不顾她的挣扎，腻腻歪歪的将她揽进怀里，闭着眼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凤琴？” 凤萧道：“都有吧。” 清尘嗯了一声，半晌没再开口，眸子却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些许，正一瞬不瞬的瞅着她。 屋里烛火即将燃烬，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帐上，窗外有风拂进来，将薄帐吹的摇曳不定。随即噗地一声轻响，火灭了，窗外的风也停了。 清尘合上眼，耳鬓厮磨般蹭了蹭她的颈，凤萧一阵发痒，忍着没出声，只觉得青年如今怎么从一头凶兽变成了一只猫了，又爱粘人，又喜怒不定。 被他蹭了一会儿，凤萧哭笑不得道：“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清尘一口咬在她颈上，那样的力道像是要咬断她喉咙似的，她哀嚎一声，抓住他头发将他拉开，气得红了脸：“你疯了吗？！” 清尘不顾被她扯住的头发，又是一口咬上来，这次咬的却是她的嘴！ 踏马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正待发火，清尘却松开了嘴，凑到她耳边，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口气道：“你何时才能不管旁人？” 他的语气好像小时候和她堵气时被她逼的无奈了才开口时一样，像一盆水似的浇在凤萧心头，刚冒出来的一丁点火，噗的被他给浇灭了。 这个人吧，就是这么擅长拿捏别人的软助。 她瞪着床顶，说道：“凤琴也算不得旁人，我顶着凤家九小姐的身份，她算起来本就是我的亲人。” 清尘松开她，翻身躺平，淡淡道：“睡吧。” 凤萧：“……” 什么破脾气啊！ 清尘你什么破脾气啊！ 她真想揪住他领子吼他几声，可看到他银白的发，举起的手颓然的落了回去，咚的躺平，瞪大眼却了无睡意。 想过去，想清尘，想刚才那人。 陆不弃，千年前清尘的好友，一个如同烟花般绚烂绽放，又如烟花般迅速落幕消失的人。 曾经，她甚至一度以为，陆不弃的成就还应在清尘之上，就像她总是以为，清尘会坐在第一祖师的位置上，永享万世香火，徒子徒孙遍布大陆一样。 千年前…… 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那些想对清尘不利的人，又是谁？ 第两百四十二章 想去 控制清尘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又是谁？ 利用引魔术致使清尘走火入魔的人，又是谁？ 无咎背后的人，挑拨凤琴的人，会是同一批人吗？ 究竟是谁，千年前借清尘之手杀她，又千方百计对付清尘，千年之后的今日，仍处处为他们为敌？ 如果千年前的人和如今背后的人都是同一个，那么，对方的修为，是否在清尘之上，所以才能活到千年？ 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对方无法自己动手，而一直借他人之手布下一个个的局对付清尘？ 她甚至用种感觉，从来到墨家后到现在，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清尘似乎……并没有打算反击，而是一直被动的，在对方为他准备的局里周旋。 这显然不是清尘的作风……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似乎又入了清尘的梦境，在清尘从那万仞神山上跌下之时，她陡然惊醒！ 一睁眼，天亮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侧，只摸到了凉凉的被褥，想来清尘早就起来了。 她披上外衣打着哈欠出去，却不见清尘身影。 浅绿正在院里给草木浇水，小丫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水打湿了鞋也没察觉。 她唤了一声，“浅绿。” 浅绿惊的手里花壶掉落在地，她忙捡起来，跑到她面前来，抿着唇笑了下，露出两个可爱的梨酒窝，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忧伤只是凤萧的错觉似的。 “少夫人，您想吃什么，奴婢马上去给您弄来！” “我想吃……”凤萧顿了顿，微微笑道：“浅绿，你从小在府里长大，出过远门没有？” 浅绿摇头：“奴婢没有修为，只能在府里做些粗活，没有资格跟着主子出远门。” “那你去过什么地方？” “最远就是中街了，奴婢连长安城都没走遍过呢。”浅绿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奴婢一定要好好修炼，等将来就能和少夫人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二少爷说，外面可好玩了，我想去二少爷说过的那些地方看看……”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从向往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脸上像映了晚霞一样绯红，见凤萧一直盯着自己，愈发窘迫：“少、少夫人这样盯着奴婢做什么？” 凤萧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漫不经心的道：“是这样的，下个月我不是要去陈留城么，身边没个人照顾我觉得不方便，打算把你捎上。不过如果你只是想去阿昭说的那些地方，那就……” “奴婢想去！”浅绿激动不已，对上凤萧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忙道：“奴婢、奴婢逾距了。” 她小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眼底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凤萧叹道：“唉，少女啊……” 相当初她少女时在干什么来着？ 哦对，忙着到处给人算命除邪赚钱上学。 任由浅绿发了会儿花痴，凤萧也穿好了衣服，便道：“别呆着了，你想饿死我么？” “哦哦！奴婢马上给您准备早膳！” “等等……”凤萧叫住喜不自胜的小丫头，“你家大少爷呢？” 浅绿道：“大少爷……早上奴婢瞧着他好像去了藏书楼方向。” 第两百四十三章 移灵嫁接 藏书楼里，清尘展开神识，扫过一本一本的书籍，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展开手掌，一本书徐徐落下，署名处写着一个小篆‘陆’字。也不见有风，书页却自动翻了起来。哗哗声过，最终停在了书中位置。 清尘寻了个明亮的地方，盘腿坐下来。 只见摊开的书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字：移灵嫁接之术。 看似平常的术法，内里却是足以震惊修炼界的内容！ 修炼者之所以能修炼，除了魂修者，无论鬼修魔修，无不是依靠丹田灵海以聚气，除非达到神凝的境界，才能舍弃身体，灵魂不为身体所束缚。 传说中可一日之内周游整片大陆的大能，便是神凝之境界。到了那种境界，生命便会延长，且身随念动，不再被身体所束缚，朝在东暮在西，并不是神话。 传说大能之上，便是翻掌之间可毁天灭地的神，只是无人知道那是真是假。所有传说中的上古大能，早已在大陆上消失。 而未能达到神凝境界的修炼者，灵海的强弱直接决定了日后修为成就的高低。有些人灵海强大，天生能感万物灵气，如凤琴这类天才；有些人灵海枯弱，甚至没有灵海，如凤萧如今这具身体就是灵海天生枯弱之象，而普通人，丹田处根本无法聚气，就是因为没有灵海的存在。 而清尘此时所捧书中所记载的术法，教的是让人如何将灵海移换，如何将灵海嫁接到普通人身上为其所用。 这藏书楼中，从来不缺逆天改命的数法，只是太多人不知道罢了。 若是这个术法流传出去，不知道要在修炼界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多少天资不足者，将要走上杀戮之路。如今却被清尘捧在手里，像翻看再寻常不过术法，一页一页看过。 看到后面，却有几页残缺。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清尘身侧，脸上面具已经消失的他，此时有些困惑的看着清尘手里的书，迟疑道：“这本书，为何如此熟悉？” 清尘将书合起来，手指点了点扉页下端的‘陆’字标记：“你写的。” 陆不弃迷惘的盯着那‘陆’字，见清尘反复翻看那移灵嫁接之术的几张，跟着看了几眼，诧异道：“你要为谁移换灵海？” 清尘没瞒他，淡淡道：“凤萧。” 她太弱了，弱的连最起码的自保本事都没有。他不只一次感觉到她的脆弱，仿佛阳光下的泡沫，脆弱的一触即碎，只要是个稍强一点的修炼者，就能轻易杀死她。 甚至不用别人动手，只需要将她的灵魂逼出那具身体，她就会因为魂力耗尽而死。 曾经她仗剑行天下，潇然洒脱，何曾弱小成这样？如今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将她逼入绝境……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希望她能如当年一样，潇洒飒然，来去自由。 陆不弃道：“可这是残缺的，况且，移换灵海之术，需得双方自愿，修炼者最为在意自自己的灵海，谁愿意将灵海给她？”说到此处，他盯住清尘淡漠的侧脸，“主人，莫非你……” 第两百四十四章 愚蠢 清尘的这个身体，虽然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灵海却非常强盛，只是病疴缠身，无法正常修炼，才浪费了这大好天资。若是能将这灵海移换给凤萧，以凤萧的经验与聪慧，不出十年，她定能扬名立万！ 饶是习惯了清尘的大胆，他也不禁为他的这份魄力而折服。 这术法不全，且移换灵海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若是失败，两人都有可能废掉。 清尘头也没抬的道：“你我已经不是主仆。叫我名字便可。” 陆不弃却叫不出来，他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直视他为主，即便清尘毁掉了他为奴仆的枷锁，他也不过是世间一抹游魂而已。 还不如留在这里。 清尘用术法销毁了这移灵嫁接之术，抬眸见他一脸迷茫，沉吟片刻，说道：“你怎么不去找鬼将若颜？” 陆不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本能的，他不想与那妖艳的女鬼有半点牵扯。 正此时，藏书楼外传来脚步声，若是普通人一定听不到那声音，可两人都不是寻常之辈，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陆不弃道：“是凤萧师尊。” “嗯。”清尘一挥袖，那本书如有指引般自己飞回了原位，紧接着那脚步声停在了藏书楼外。 陆不弃微一垂眸，身形便消失无踪。 凤萧在藏书楼外踱了几步，大清早清尘汤药没喝一口，跑来藏书楼干什么？别等会儿晕倒在里面没人知道，那可就闹笑话了。 她正要出声，那古旧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浓厚如沉墨的殿里，清尘一袭青衣缓缓步出来。 长发如雪，其间夹杂了几丝黑，像新落的雪地里不小心用毛笔书出的几行随性的痕迹。 清尘朝她走来，苍白的俊脸更衬得眉目漆黑，尤其是那双眼，宛如夏夜的苍穹，深邃之中坠着星光，明亮却不夺目，却叫人移不开眼。 直到他走到近前，凤萧才恍然回神。没想到自己居然看呆了，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明知故问道：“药吃了么？” “没有。”清尘似乎笑了下，等她去看时，他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凤萧非常严肃的自省了一下，自己大清早脸没洗饭没吃急不可耐的跑来关心他吃药没吃药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傻？ 他又不是半大的孩子！ 她把这种担忧的行径与心理归结为是因为他现在越来越缠人，所以让她产生了一种他需要她像小时候一样照顾他的错觉。 嗯……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兀自点了点头，拉着他往回走：“你还想不想身体恢复了？不是我非要说你，你现在这身体素质是真不行，得好好养着，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当个病秧子，走两步吐口血走三步就晕倒？” “不想。” “不想的话就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别让人为你操心，行吗？” “行。” 清尘的听话让凤萧很满意，好像又回到多年前，这小混蛋随便她怎么折腾，说什么就听什么，可不会像后来一样，总是忤逆她。 唉，当初要是不同意他下山就好了…… 清尘任由她抓着前行，脸上表情带着几分复杂。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示弱能将她留在身边，当初，就不该下山，以为变得强大，就能正大光明的得到她。 说到底，不过是少年心性，愚蠢之极。 当年的谨言，可不就是温言软语，摘得她这颗无法捉摸的心么。 第两百四十五章 指点一二 回到院里，墨昭也在。 对于他的出现，凤萧和清尘都习惯了，这人每天都会往他们这里跑几趟，活脱脱就是一个小跟班。 只是此时这院里还不只他一人。 浅绿一脸怀春少女的模样站在树底一下，墨昭手里拿着一根像是随手扯来的花，正往浅绿发间插，丝毫未曾察觉到浅绿正悄悄的看他。 凤萧与清尘一进来，便匆匆拉着清尘退了几步，隔着老远看着二人，笑问：“你觉得浅绿配阿昭如何？” 清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凤萧这媒人一头热：“身份有别。” 一个主一个仆，即便老夫人疼爱墨昭，即便墨昭喜欢浅绿，老夫人也不会同意墨家二少爷娶一个下人做未来家主夫人，顶多让她做个妾。 更不必说，墨昭对浅绿，是半分男女之情也无，从此时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上便能看出一二。 凤萧自然也看出来了，其实身份不是最大的问题，墨昭对浅绿无意，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边墨昭胡乱将浅绿交给他的花往她头上一插，拂衣坐下时便瞧见了院门外的凤萧与清尘，兴冲冲的道：“大哥，大嫂，早啊！” 凤萧走进去，瞥了眼满脸羞红的浅绿，在石桌旁坐下：“是挺早的。” 又吩咐浅绿道：“浅绿，你帮我去把吩咐厨房煎熬的汤药端来。” 浅绿应声离去后，她遂夺过墨昭手里茶壶，兀自倒了两杯花，一杯推给刚坐下的清尘，一杯自己喝：“说吧，墨小少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清早跑来有何贵干？” “大嫂您说哪儿的话，我这不想你们么。”墨昭嘿嘿直笑，明显别有所图。 见两人都一脸冷淡的看着自己，他搓了搓手，说道：“其实吧，我确实是有事要拜托大嫂。” 凤萧挑眉。 墨昭说道：“听大哥说，大嫂剑术了得，我想请大嫂为我指点一二。” 凤萧望向清尘，后者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我确实说过。” “你为什么不自己教他？” 清尘别有深意的睨了她一眼：“不合适。” 经他一说，凤萧才想起当年剑不离身的他，如今鲜少用剑，每次用剑时，皆非正常情况。 当着墨昭的面儿，凤萧没好问，对上墨昭热切的目光，她没有思量便应了下来。 有指点清尘这个徒弟的经验在前，修为虽不及当年，但指点一个墨昭，那是绰绰有余。 清尘喝了药犯了困，便去屋里小睡。 凤萧与墨昭怕吵着他，便将练剑的地点挪到了花园里。 浅绿在旁瓜果酒茶的侍候着，偶尔也会被凤萧捡一截树枝练上几个来回，约摸午时，浅绿记起要准备午饭，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浅绿一走，墨昭便拉着凤萧在凉亭里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压低了声音道：“嫂嫂，你先前让我打听的关于凤家的事情，我让人悄悄去打听了一下。” 凤萧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哦？” “你们凤家现在对外封禁了，据说是先有邪祟闯入封印地，对凤家打击很大。为防恶灵邪祟作乱，凤家开启了护宅阵，没有凤家通告令牌，无人能进。” 第两百四十六章 夜探凤家 说起这事，墨昭一脸纳闷，“传言说，凤家族长重伤垂死，现在凤家一团乱，因怕有邪灵趁机挑衅凤家，故才封禁。” 凤萧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我父亲重伤生死？” “不不不，这只是传言。”墨昭连忙说道：“我一开始接到这个消息时也吓了一跳，故而没敢同你说。后来我便让人又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凤族长保是中了邪灵的阴谋，如今昏迷不醒，并无性命大碍。” 凤萧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正常，即便凤扬昏迷不醒，凤家势大，一般的邪祟宵小根本奈何凤家不得，封禁凤家是何缘由？连护宅阵法都开启了，明显是防着什么。 她沉吟片刻，道：“那凤家现在，是谁当家？” 墨昭道：“凤大姐。” 凤萧心里咯噔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无端一阵心悸。 想到那日凤琴一反常态的模样，她便有些不安。喝了几口茶定了定神，心道，凤琴一个罪人，哪里来的资格再当家？凤家邪祟的事情，别是她弄出来的吧？ 遂又摇头，凤琴恨她归恨她，绝不会忤逆自己的父亲。 墨昭见她脸色有异，忙问：“大嫂，怎么了？” “没事。”凤萧敛起所有心思，抛了颗葡萄进嘴里，道：“歇够了，继续练吧……” …… 夜里，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跃屋顶，几个起跃便出了墨府。 今夜的月亮时隐时现，浓厚的云层围绕在圆月周围，仿佛晕染开的浓墨浮在半空里。 出了墨家地界，这黑影抬头四望了几眼，正好乌云被风吹去，月光掀开一角，落在这人脸上，映出了凤萧凝重的脸庞。 白日里听墨昭说起凤家事情之后，她心里便一直不安生，想去看一看情况。即便不为凤扬，她对秦夫人也终究放心不下。 但清尘若是得知她的想法，定然不会同意她去，是以下午时分，她在清尘饭菜里下了药，入夜后，清尘便昏睡了过去。 如今她体内虽有灵力，却不能滥用，此去凤家，天亮时分必然要赶回来，少不得要施展耗费灵力的瞬移术，她肉疼的不行。 约摸半个时辰后，施展了几次瞬移术的凤萧，安然到了凤家宅邸外。 而她体内灵力依旧充盈，令她倍感安慰。 她围着凤家转了转，果真如墨昭所说，凤家护宅阵已经开启，若隐若现的一层淡淡蓝色屏障将整个凤家包裹了起来，在漆黑的夜色下，似有灵气流转，美仑美奂，盈盈不休。 她寻到先前日常翻墙的地方，咬破手指划了一道符，灌以大量灵力，终于将护宅阵打开了一丝小小的缺口。她急忙钻进去，刚一踏入，那小小的缺口便合拢了起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而就方才那术法，却是比凤萧一连施展几个瞬移术的消耗还大，她肉疼的同时，借着夜色的掩盖，悄无声息的穿墙而过。 刚进院墙，便有匆匆脚步声传来，凤萧赶紧藏到一棵树后，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走出来。 心中的不安愈甚。 往日一派热闹的凤家，如今灯火依旧，却是万籁俱静，仿佛死寂。 而方才匆匆而过的脚步声，也是急切不已，却无一人发出声音，好像对什么东西讳莫如深，生怕惊扰了谁似的。 第两百四十七章 活着的 偌大的凤家，宁静的诡异。 凤萧来到秦夫人院里，却没见到人。绕到前殿时，正好看到一行凤家下人朝正殿去，她便悄悄打晕了一个，换上凤家深红色的族服，捧着热水低头跟上。 正殿里传来凤琴的说话声，下人们到的时候，她正和管家说着话，没有注意到下人这边。 凤萧跟进去将热水放在木架上，只见屋里还有不少人，她娘秦夫人此时就在床边哭唧唧，躺在床上的想必就是凤扬。 只是好些人挡着，她看不清他此时的情况，只能匆匆跟着下人们出去。 出了寑殿后，凤萧趁人不注意又绕了回去，来到拐角处，凤琴还在和管家说话。 管家一唱三叹似的道：“老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凤家可怎么办哦……大小姐，大少爷究竟何时回来？” 凤琴道：“暂时还未联系上，大哥一向行踪不定，找他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放心吧，父亲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啊。” 凤琴又同屋里的大夫说了几句话后，才从正殿离去。 凤萧有心想进去看一看凤扬，但里面人多，她进去无疑会冒露自己。见凤琴出来，她想着一直还没机会了解先前的事情，便悄然跟了上去。 从老管家对凤琴的态度上看，凤琴如今确实是凤家掌权人。 而且一路上，所见到她的人全都恭敬退让，哪怕是长辈，也都对她礼让三分。从前凤琴虽地位也不低，见了长辈，照样得持晚辈礼。 眼下，众人对她的态度，赫然是将她当成了家主对待。 凤萧有种不妙的预感，偷偷摸摸跟进了凤琴院子，却见凤琴进屋点亮了烛火之后，窗上映出了另一个身影。 凤琴朝那人走近，亲密的抚上那人的脸，她暗惊了惊。为一探究竟，便施展了隐身术跃上屋顶，掀开了一块瓦片，屏息往里看了一眼，差点尖叫出来！ 闻知秋！ 活着的闻知秋！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不对劲，闻知秋虽看着是活的，但动作以及面部表情却非常僵硬不自然，如同提线木偶。 凤琴却浑不在意，摸了摸他的脸，露出一丝凤萧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温婉的笑：“今日去哪里了？头发吹的这么乱，过来，我替你重新梳一梳。” 神态自然，语气寻常。 仿佛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活生生的闻知秋。 凤萧看着她将闻知秋拉到梳妆台前坐下，那双拿刀的手娴熟的拿起梳子，替他梳好头发，戴上玉冠，像普通夫妻那样闲话家常的说着。 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间或回忆几件从前的事，说到在墨家她的刀被他击断时，凤琴沉默了下来。 从凤萧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话中的坚定：“知秋，我会让你醒过来的。” 人都死了，还怎么醒？！ 凤萧看了这么一会儿，终于看出闻知秋的古怪来，他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后颈有一个小小的符纹，具体是什么她看不清，但每次他有所动作的时候，那里都会有隐隐光芒闪过。 第两百四十八章 重要 若她所料不错，控制闻知秋身体的，是傀儡术？！ 她一时激动，便没有控制好气息，立即被下方凤琴所察觉：“谁在屋顶！” 她暗道一声不好，下一瞬便只见凌厉刀光闪过，竟是穿过了屋顶，直接朝她面门劈来，然而屋顶却最丝毫未损！ 凤萧一个翻身落进院里，隐身术随之失效，待她站稳，凤琴也已走了出来。 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深深的夜色掩藏住一切，凤琴此时便就站在门口，廊上的烛光映出她一半身子，胸口以上的位置，隐没在阴影里。 纵然如此，凤萧也清楚的察觉到了她凌厉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 “凤、萧。”她一字一字，缓慢的吐出她的名字。 凤萧站直身体，看着这个原以为会和自己成为一对真正姐妹的女子，那霸道而凌然的气势一如往昔，当初的一身凛然正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骨头生寒的阴冷。 凤萧叹息般开口：“我和清尘在十里亭找了两天，始终没有找到闻知秋，没想到，他在你这里。我更没想到，你会将他制成傀儡带在身边。凤琴，你是不是疯了？闻知秋那等风光霁月人物，你怎么能这样糟践他？” 听出她语气里的失望与责备，凤琴神情木然，淡淡道：“与你无关。” 凤萧气笑了：“好，就当这个事情与我无关，那么来说点和我有关的事情。”许多年没这么窝火过了，“那日，究竟是谁在挑拨你？” 凤琴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握着短刀：“这重要么？” “当然重要。” “比你的命还重要？”凤琴偏了偏头，神情如霜，“我说过，你不杀我，我便一定要将你斩于刀下，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未落便一刀劈来，凤萧早有防备，迅速躲闪开来，凤琴的攻击紧随而至，两人顿时交上了手！ 谁也没留情，动静闹的特别大。 凤萧察觉到有几股强悍的力量在逼近，知道惊动了凤家那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当即甩开凤琴，什么也顾不上，寻了空隙逃之夭夭！ 以凤琴对她入骨的恨意和如今在凤家的地位，她若不逃，恐怕若是被活捉，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好在凤琴没有追上来，她将自己逃跑的本事发挥到极致，甩开凤家守卫后，刚翻出凤家没多远，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她在城中七拐八转，在一处巷口藏起来，打算一举将这跟踪她的人拿下。 脚步声渐近，到了面前时，银霜剑扫过带起一道罡风袭向来人，待看清了是谁后，她急急收势，惊道：“清尘！” 跟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她下了药，应该睡在墨家东院里的清尘。 而且，他的脸色极不好看。 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黑。 凤萧自知理亏，收了剑，摸了摸鼻子，心虚的道：“怕你劳累，才没叫上你。” 清尘定定的盯了她许久，把她盯得毛骨悚然了，他才伸出手来，凤萧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一步跳开老远：“你想以下犯上？！” 第两百四十九章 一起 清尘的手在半空里僵了一下，随即一个箭步上前，抓起她的手腕一探脉象，见脉象平和，脸色稍霁。却对她仍没什么好脸色：“若真怕我劳累，才该叫上我。如若不然，出了事，操心的还是我。” “哪……”凤萧本想反驳，可一想到这些日子每次自己的麻烦，确实都是清尘在料理，那一头银发，尤其扎眼，好像在提醒着这个事实。 清尘趁机逼近她，忽的一笑：“我想我们该好好聊聊这个问题。” 凤萧：“……”根本不想聊！ …… 回到墨家时，天已亮。 墨府门口的两个小厮看到大少爷和少夫人手牵手走来，俱是一愣。对视了一眼，你问我答在这一眼中道尽。 “早上你看到他们出门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哦，那我没有失职。” 两人同时恭敬的行了一礼：“大少爷，少夫人早。” 清尘点了点头，凤萧笑眯眯的招呼：“早啊。” 进了大门，清尘睨了她一眼，凤萧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干嘛？” 清尘就不明白了，对两个守门的小厮她都能和颜悦色，为何偏偏对自己，她总是一副防备谨慎的模样？ 怕自己吃了她？ 嗯，确实吃过。 凤萧被他眼神看得发毛，一路上后背直泛凉，乖乖，清尘别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吧？ 半路遇到打着哈欠往他们院走的墨昭，身后跟着那只狗，薄雾缭绕在四周，少年容颜俊美，颇有一番仙子下凡的意味。 隔着数步距离，墨昭瞧见二人，惊诧不已：“大哥大嫂，你们干什么去了？” 凤萧与清尘同时道：“散步。” 墨昭一脸‘你们当我智障’的表情来回扫视着二人，指了指二人身上的衣服：“是哦，清晨散步还穿着昨儿的衣服？” “那我说我们昨夜踏着月色出门谈情说爱去了，你就会信？”凤萧拂了拂被露水打湿的袖子，不管少年涨红的脸，总算是将清尘那儿吃的亏在他弟弟身上讨回来了，心情倍儿爽。 一头扎进院里，扯着嗓子高呼：“浅绿，让水房打点热水来，我要洗澡！” 于是清尘抬手，将正要跨进院子的墨昭挡了回去。 墨昭看着他，他也看着墨昭，片刻后，墨昭反应过来，红着耳根跑了。 大清早的洗什么澡啊！ 真是毛病！ 清尘对刚出来的浅绿道：“桶大一些。” 凤萧不满道：“我不跟你一起洗！” 清尘径自往屋里走，淡淡道：“省水。” “墨家不缺这点水！” “我说缺，它就缺。” 凤萧：“……”扭头见浅绿红着一张脸，频频捂嘴失笑，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让人送水来！” “是，少夫人！”浅绿想，大少爷调戏少夫人的画面好有趣哦，少夫人脸皮那么厚，居然都脸红了，一定是羞的！ 其实凤萧是气的！ 清尘故意戏弄她，她能不气吗？ 进了屋子，见他自顾自脱去被露水打湿的外衣和那一头银黑相间的发，到了嘴边的质问被咽了下去。 清尘似有所觉，侧过身望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挑衅与恶劣。 第两百五十章 怕 凤萧胸中一堵，这骚气的，真的是她那个三棒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大弟子？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鬼门的时候，被如个混账邪祟占了身子，否则怎么感觉他越走越歪了？ 不过……跟她比脸皮是吧？ 呵呵，她凤萧自出生以来，没什么长处，就是脸皮厚。洗个澡而已，她还能被吓到？ 热水很快送上来，浴桶也够大，装四个凤萧都不是问题。 下人送完了洗浴用品，便鱼贯而出，顷刻间被浅绿清了场，整个院子，什么声音都没了。 虽说向来皮厚，但与清尘对看了片刻，凤萧心中还是小小的羞耻了一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要不，还是你先洗？我不介意洗你洗过的水。” 清尘边脱衣服边道：“一起，省时。” 凤萧：“……”尼玛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洗就洗！”她三下五除二飞快的剥了自己的衣服，还剩肚兜亵裤时，挑眉朝清尘那儿看了眼，顿时愣住！ 踏踏踏踏踏马的……光了？！ 凭良心说，清尘的这副身板还是能看的。穿上衣服时虽孱弱了些，脱了衣服后，也略显苍白，却居然还有腹肌！ 那皮肤苍白的不像话，不是正常健康的泛着光泽的皮肤，而更像是失去了灵气的羊脂玉。他的发无发自动，扫过他腹肌处，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下移，继而……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看够了么？”清尘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传来，惊醒了凤萧！ 她匆忙收回视线，咳了一声，故作平静的道：“还行。” 说着便钻进了水里，借着氤氲的水气，掩盖着自己脸上发热的事实。 她紧靠在浴桶边缘，闭着眼装死，却因为闭了眼，听觉更为灵敏，遂听到了清尘入水之声，片刻后，又闻水波响起，涟漪荡到了她胸口，水声渐近…… 她倏地睁开眼，便见清尘到了面前。 “……这么大的桶，你非要贴着我做什么？” 清尘扔给她一声布，转身背对她，“擦背。” 印象中，给他擦背还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 自从带他下山见识过勾栏院回来之后，清尘似乎一下子懂得了男女有别，再不肯光着上半身来让她给她搓背。 凤萧有些激动，有些感慨，拿起漂在水上的布，扶着他的肩开始替他搓洗，用一种沧桑之极的口气道：“光着身子和你师父在一个桶子让师父给你搓背，你也不怕被雷劈。” 她手指滑过之处，留下一片颤栗，清尘垂眸，不甚在意道：“更过份的事情都做过，天打雷劈又如何。” 凤萧老脸僵了僵，不说话了。 最近……她好像有点虚了，居然会被这个闷葫芦说的哑口无言？ 她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疼。”清尘高冷的吐出一个字，凤萧回过神来，冷静什么的顿时烟消云散，她居然把清尘的背上擦破一块皮！ 她吐槽道：“你是个男人啊，怎么皮肤比我的还嫩？” “没有。” 凤萧一愣，什么没有？ 清尘忽然转身，眼神下落，又抬起，道：“没你的嫩。” 凤萧：“……好好洗澡，别耍流氓。” 话音未落，清尘就欺身而上，将她禁锢在他胸膛与桶壁之间，视线盯着她的唇，呼吸渐渐粗重，却就是离着一寸，怎么也不落下来：“我就是耍了，你当如何？” 灼热的呼吸喷扫在脸上，凤萧浑身紧绷，只觉得这姿势说不出的暧昧，伸手便要推开他，将将触到他胸膛，便被他一把握住，同时他另一只手擭住她后脑，准确无误的封住了她的唇。 凤萧：“……” 该不该挣扎？ 这个问题还没有思索出来结果，就不需要结果了。 “日后，别一个人外出。” “怎么，你怕我死啊？” “嗯，怕。” 清尘的声音非常凉，在这时候，竟奇异的泛出了滚烫的温度，一路烫进她心头。 第两百五十一章 无恙 没几日，一个无名氏将一包荷叶糕送到守门小厮那儿，说是给少夫人的。 守卫一听是要送给凤萧，接过东西便送到东院。 彼时，凤萧正在院里打旽，清尘在一旁看书，墨昭在院里练剑，浅绿在旁犯花痴。 守门小厮一进来，所有人都望了过来，他吓得不敢再往前，站在院门口恭敬的一一唤过人行过礼后，才道：“少夫人，方才外面来了位修炼者，给您送来了这份荷叶糕，说是您母亲亲手做给您的。” 凤萧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接过荷叶糕一看，确实是她娘秦夫人的手艺。 秦夫人做任何糕点都喜欢在糕点底端点上三颗红印，不知那是什么材料，凤萧一直没尝出来。她这几日一直让墨昭暗中注意着凤家动向，凤家蚊子都飞不进去一只，她那个娇滴滴的娘是怎么让人把东西带出来的？ 而且……大老远托人送一份她并不喜欢的糕点给她？ 凤萧将糕点放置在清尘面前的石桌上，墨昭浅绿都凑了过来。 墨昭道：“大嫂，你娘真疼你啊，大老远还辛苦给你送点心过来。” 浅绿看着精致的糕点，佩服道：“岳母大人真是手巧，这糕点上的荷叶花纹好精致！” 凤萧挥手：“去去去，都一边儿去，”她看向清尘，清尘抬手一挥，那糕点便成了粉末。 凤萧用手指拨开粉末，便从中寻到了一个小纸卷，墨昭和浅绿纷纷凑上来。 凤萧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我与你父无恙，勿念。” 字是秦夫人的字，秀气细小，一如她那个人。 千里迢迢神神秘秘送来这么几个字，凤萧原本不念的心却是挂念起来了。 要问秦夫人最在意什么，一是凤扬，二是凤萧。 前几日她夜探凤家与凤琴打了一架，势必惊动了整个凤家，秦夫人必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才掩人耳目送来这样一个东西。 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她先前的猜测不错，凤琴很有可能，已经控制了整个凤家。 凤萧握紧纸条，追问守门小厮：“送东西的人呢？” 小厮答道：“应当还在外面。” “我去看看。”凤萧这话是对清尘说的，说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来到门口，那人却早走了。 回到院里时，浅绿和墨昭都忆不在，清尘翻着书，斑驳的阳光从枝叶间落在他身上，仿佛一把碎金落在周身。 凤萧走过去，展开那小纸条默不作声的看着。 清尘似早已经料到她出去见不着送信的人，宽慰道：“秦夫人既然能送东西出来，便说明她确实无恙，不用太过担心。” “我不担心，凤琴虽恨我，但她并未苛刻我娘。先前她在禁地受刑，还是我娘天天去看望她，给她送吃送喝，她不至于对我娘做什么。”说是这样说，但一想到秦夫人那一惊一乍的性子，不知道凤扬这次出事，她会吓成什么样。 秦夫人让她勿念，想来是怕她再去凤家遇到危险。 第两百五十二章 等不了 也足见凤琴是真恨她，上次让她侥幸逃了，凤家必定会加强戒备，如今不知是什么光景。 夜里，清尘将胡思乱想的凤萧一阵折腾后，等她睡去，他披衣来到院里。 陆不弃显出身形，低声道：“秦夫人无碍，但凤扬命在旦夕，凤琴打听到还魂丹的下落，正欲前往陈留城。” 清尘道：“陈留城？” “是的，陈留城城主拥有一颗世代相传的还魂丹，凤琴似乎打算以物易物，准备了大量异宝。”陆不弃将白天探查到的消息告诉清尘，顺便提了一句：“凤萧师尊并未看错，闻知秋身上确实是被人下了傀儡术。” 凤家修为高深者比比皆是，陆不弃没敢深处探查，以免打草惊蛇。 清尘道：“可有探到凤扬为何所伤？” “不知，但他体内邪气浓郁，且聚之不散，恐怕伤他的邪祟，并非凡俗之辈。” 一家之主的凤扬，修为自是不必多说，能伤他的人不少，但也不会很多。族长受伤，凤家的态度同样令人生疑，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令凤家这样的大家族，需要如此临阵以待？ 清尘挥手让他离去，回到屋里看到床上的凤萧时，幽深的眸子里荡起层层涟漪。 千年前，他未能护她周全，自己被人所利用，亲手杀了她，千年后，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睡梦中的凤萧总感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睁开眼一看，只见清尘幽灵似的站在床畔，双手拢在袖子里幽幽盯着她。 凤萧：“……” mmp！这是想装鬼吓死她吗？！啊？！是的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凤萧瞪的眼睛发酸，“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清尘冷不丁的道：“你真好看。” 凤萧：“……”莫名其妙被撩了一把是怎么回事？ 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吗？还是清尘当真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她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所以？” “所以，”清尘压下来，抬起她的下巴似轻风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想和你生孩子。” 凤萧：“……”她被这种毫无道理的硬撩撩的有点懵逼。 怔忡的功夫，身上一凉，她叫道：“等等……” 清尘像讨好似的吻着她唇角，声音低沉，性感的不像话：“等不了。” 凤萧：“……” 她感觉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大概是彻底崩塌的粘不起来了…… …… 清尘养伤期间，和凤萧过上了不知羞耻的日子。 一月光景一闪而过。 这一月里，墨昭一得空就修炼，老夫人数度担心他太过心急走火入魔。凤萧却清楚的很，墨昭是怕老夫人给他提亲，打算看情况不对就跑路。 凤萧没有再去凤家，凤家的防守越来越森严，墨昭暗中派去打听的人一无所获。还是清尘告诉她，凤琴要去陈留城。 目的与凤萧一致，亦是为了恭贺陈留城主儿子大婚。 此去陈留城，或许，她能和凤琴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一则，她不希望和凤琴反目成仇闹到不死不休的境地；二则，她不忍凤琴被他们利用，成为别人手中的剑。 第两百五十三章 不懂 她前思后想许久，联系上那日在凤琴屋顶听到的话，暗中之人，想必是利用闻知秋，才控制了凤琴。 临行那日，天高气爽，浮云悠悠。 老夫人将他们亲自送出门，握着凤萧的手反复叮嘱：“萧萧啊，你可别忘了替奶奶好好打听下那位城主千金啊，这次礼物带够了吧？若是那姑娘不错，你便先将信物留下，把人先定下来，回头我再好好准备准备……” 不等老夫人说完，墨昭横挺过来，一身华服在清一色墨色族服的墨家人面前显得分外突兀张扬。他扶着老夫人往门内走，“奶奶您身子骨还得好好养着，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老夫人亲手带大的孩子，哪里会不知道他什么脾性，无奈又好笑的道：“你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不想成亲呢，真是愁死奶奶了。” 墨昭脸上划过一丝黯然，片刻间笑容再度扬起，“会的会的，莫着急。” 告别了老夫人，四人一行上了一个大马车，前后二十多个护卫骑马跟随。 马车上加持了符咒，坐起来不似寻常马车那样颠簸，里头宽敞明亮，再进来四个人都不会拥挤。 凤萧撩起窗帘，只见老夫人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像每个普通老人那样，看着晚辈离开，脸上带着怅然与不舍。 好像他们不会回来了似的。 凤萧钻出去冲老夫人挥了挥手，扬声道：“奶奶，快进去吧，我们办完了事马上就会回来的！” 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祥，冲她也挥了挥手。 凤萧心中微暖，她从懂事开始，就是个孤儿，最渴望的，也不过是普通家庭的那种亲情。 上一世，她的师父，她的徒弟，都算是亲人，却与这一世的秦夫人和老夫人不一样。 直到马车远去，再也看不到墨府大门。 墨昭见凤萧一脸感伤的放下窗帘，惊奇道：“大嫂，你怎么和奶奶似的，出门吃个喜酒而已，又不是生死离别，何必搞的这么感伤？” 凤萧睨了她一眼，“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 墨昭翻了个白眼：“你懂你懂行了吧。”扭头见浅绿捂唇轻笑，他挑了挑眉，纨绔本色一览无余，“笑什么笑？你家少爷我就这么好笑？过来，给爷捏肩！” 凤萧饶有兴味的瞧着打闹的二人，凑到清尘身边，附过去笑说：“你看他俩般配吗？” 清尘瞥了她一眼，这人做媒的心还没死呢？ 他只瞅着她却不说话，凤萧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清尘眼皮子下耷，落在她肚子上，凤萧顺着他视线下落，表情顿时一僵。 她不动声色的坐直身体，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终是受不了，掀帘下车：“我要骑马！” 加持了符咒的马车跑得比普通马车快，凤萧等人一个小时后便出了城，来到十里亭时，隔着老远，便看到一片深红。 凤萧勒住马，坐在她身后的清尘睁开眼。 他们一停下来，整个队伍便紧跟着停下来。墨昭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怎么停下来了？咱们天黑之前得赶到宣城，不然就要露宿野外啦！” 说完才发现前方半里之外，凤家队伍停歇在路旁。 似乎也是刚到不久。 第两百五十四章 你敢么 十里亭不远处的一处山地上，矗立着无数坟茔。 凤琴一袭红衣伫立风中，衣发在风里咧咧作响。 她站在密密麻麻的坟茔前，远处苍翠的山，湛蓝的天，映着她笔直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腰间一柄弯刀，似她这个人，入鞘时锋芒尽藏，出鞘后锋芒如霜，令人不可逼视。 听到脚步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长满了杂草的小路上，一袭黑衣，领袖镶着银边花纹的凤萧洒然走来。 她重新把头扭回去，似讥似讽的开口：“你还真不怕死。” 凤萧在距离她三尺外停下，闻言轻笑，“我怕死，但比起死亡，对我来说真相更重要。” “你以为，有清尘在侧，我便不敢杀你？” “不敢，凤大小姐嫌恶如仇，从不惧战，谁也不敢小瞧你。” 凤琴黑发紧束，英姿飒然。做一身女装打扮的凤萧与之相比，就像刀锋下一株娇弱的花，显得格外脆弱。 在凤琴逼人的煞气下，凤萧老神在在，漫不经心的道：“只是，今日你不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明日，后日，往后的日子，只要我寻到机会，我便会过来找你。你既然恨我，想必非常不想我这么个讨人厌的人常在你面前出现吧？” 凤琴嘴唇抿了抿，右手抚上刀柄，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 凤萧恍若未觉，望着这一片坟茔，兀自叹道：“这里一共一百四十六座坟，我和清尘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让这些无辜的闻家人入土为安。我本以为，你我会并肩一同对付那些不轨之徒，没想到，我们会反目成仇。可笑的是，你连一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 “理由？”凤琴一声冷笑，轻风吹起她的发，她侧头望过来，脸上一派冷漠，“你想要什么理由？你敢说闻家的覆灭和清尘没有任何关系？你敢说闻知秋魔化和清尘没有关系？你敢说，清尘不是大煞，还是敢说，你不是千年前的鬼，没有占据我九妹的身体么？你敢说么，凤萧师尊？！” 凤萧不敢说。 闻家和清尘没有关系吗？有的。闻知秋的魔化和清尘没有关系吗？也有。 清尘是大煞，她是千年前的，占据了凤九小姐身体的鬼。 凤琴句句迫人，字字犀利，神情冷诮而轻蔑，那种眼神如同看着她刀下厉鬼般，毫无感情：“身为正道修炼者，除魔卫道就是理由，做为凤家子孙，斩邪诛鬼就是理由，我是正，你是邪，没有反目成仇，从一开始就是对立，这，就是理由！” 清风扫过，在坟莹间穿行时发出鬼啸般的声音。 凤萧在她杀气腾腾的逼视下，明白了。 她淡淡道：“千年前，闻家先祖为一己之私利残害昔日师尊，夺得修炼术法，本是闻家先祖贪婪之过，与清尘何干？闻家魔化，本是暗中邪祟为打开鬼门令正道相互残杀的手段，与清尘何干？清尘为此重伤，没有得到半点感激，反而是铺天盖地的怀疑与算计，凭什么？” 凤琴冷冷开口：“凭他是大煞！” 第两百五十五章 来啊 一股无名火充盈在凤萧心头，她算是明白了，她整天天的琢磨着该怎么化解和凤琴之间的误会，对方却自始至终从不在意这是不是误会，她只在意清尘是大煞，自己不是她妹妹。 不过是凭着这两点，她便将双方的立场划分开来，对真相视之不见，甘心堕为他人打手。 她哈地冷笑一声，“你敢动他试试！” “拭目以待。”凤琴的语气冰冷而不屑，转身离去时，衣发被风扬起，说不出的阴冷邪气。 曾经那股浩然正气，早已荡然无存！ 凤萧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是谁。 凤琴刚才的眼神宛如利刃般插进她心底里，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平凡度过一辈子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从没哪一刻，她如此渴望自己能像从前一样，拥有一身旁人不敢冒犯的修为，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而非像一个废物一般，活在清尘的庇护之下，活得如此无能为力。 清尘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望着面前坟莹，道：“和她闹翻了？” 凤萧抓了把头发，烦燥的开口：“早就闹翻了，今天算是让我死个明白而已。” 她看着清尘，这个徒弟早就不用她保护了，不仅不需要她保护了，他现在还能站在她身边，替她顶起一片天。 但在凤琴毫不保留的表露出对两人的杀意之后，她首先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清尘。 对比之下，她一个史书上连名字都没有记载的‘妖物’，根本不值得别人大动干戈，清尘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只不过，凤琴想动她徒弟，真当她凤萧是泥捏的，好欺负么？！ 她拉着清尘往回走，霸气的道：“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咱们走！” 她算是看透了，她和清尘在这个时代，对别人来说，始终都是异类。可笑她居然还妄想着和这里的人建立真诚纯洁的感情，她才真是天真的大傻比一个！ 一掀帘子坐进马车里，她冷冷地看了眼前方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凤琴，隔着数米的距离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凤萧懒懒的扬起嘴角，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要与她为敌是吗？来啊！ 想除掉她和清尘是吗？来啊！ 像是读懂了她眼中意思，凤琴眼中精光一闪，收回视线，一扬马鞭，当先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凤家人走干净后，清尘才下令队伍继续前行。 墨昭和浅绿不明所以的对视了一眼，他看看清尘，又看了看凤萧，总觉得这个大嫂出去和凤大姐聊了会儿天，回来后就不大对了。 她以前是懒洋洋的，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劲，现在也是懒洋洋的，然而气势上，似乎有了些不同。 墨昭一忍再忍，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好奇心，腆着脸凑上去：“大嫂，你和凤大姐吵架了？” “是啊，”凤萧没骨头似的靠着清尘，“她说要除掉我和你大哥。” 闻言，墨昭面色一变，想问什么，瞅见一旁浅绿，到底什么都没问，只干巴巴毫无气势的说了句：“她有种就来，咱们墨家还怕她不成！” 凤萧呵笑，“说的没错，不过是个被捧出来的天才，谁还没当过天才怎么滴？我凤萧要是说个怕字，我就把名字给她倒着写！” 墨昭像个小迷弟，握着拳头往下一压：“对！” 清尘自进来马车之后便一直闭着眸子，此时听到她的话，抬眸望去，仿佛在这张稚嫩的面皮底下，看到了当初那潇洒不羁的凤萧师尊。 就是这份无所畏惧的样子，从第一眼看见，他便无法再移开眼。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那日她一袭青衣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模样。 宛如仙子下凡。 第两百五十六章 传说 同行一路，只那次十里亭与风琴有过冲突之后，哪怕正面碰上，凤琴也是目不斜视。 风琴如今看她，是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奈何干不掉她，又无法佯作和气与她把酒言欢。 可她越是这样，凤萧便越是喜欢在也面前晃荡，导致的结果就是凤琴直接避开她，后来避无可避之后，马也不骑了，直接钻进马车里，就这样一路到了陈留城。 陈留城邱城主得知凤墨两家来人，一早便派了城主府的人远远便在城门口相迎。 来迎接他们的是邱城主的大弟子路羽，长得一表人材，乍一看去，气质倒与闻知秋有几分相似。只是闻知秋如玉，这人如木头，相谈几句，便觉此人木讷古板，甚是无趣。 几个方寒暄了一阵，便跟着路羽往城主府去。 路羽在前方带路，凤墨二家的人跟在后方。 轿子里，凤萧掀帘朝外看了几眼，只见陈留城中遍地花灯，路旁，树上，桥上，酒肆饭馆之中，遍是形状各异的花灯，令人目不暇接。 凤萧啧啧叹道：“陈留城好热闹啊，最近莫不是有什么节日？” 浅绿好奇的打量着，女孩子对那些漂亮的花灯总是难以抵抗，墨昭道：“据闻，七月初一是陈留城的花灯节，每年这时候，便有不少青年男女慕名而来，前往仙女庙许愿放花灯。” 凤萧倚着车壁挑了挑眉：“怎么是青年男女慕名而来？难不成那仙女庙，和月老祠一样，管人姻缘？” 墨昭道：“是啊，据说多年以前，有位仙子坠落凡间，被陈留城的一名做花灯的少年所救……” “然后仙女儿爱上了这个少年，但是仙凡有别，最后仙女被迫回天，少年思念成疾，每年在她离开的这天做上无数花灯缅怀心爱的女人，等他死后，放花灯就成了陈留城的习俗，”凤萧截断墨昭的话后，结合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传说，信口就是一段可歌可泣爱情故事，完了瞥向墨昭：“对吧？但凡这种传说都是一个套路，没什么新意。你们也不想想，既然仙女儿和少年最后没有在一起，就证明他放花灯也没用，一对最后生离死别的恋人会保佑别人爱情美满？想多了，没拆散那些幸福的情侣就很不错了。” 墨昭：“……全错了。” 浅绿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连清尘都笑了。 凤萧脸上挂不住，不以为然的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这仙女和少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昭像个怀春的少年似的，一脸向往：“那位仙女人美人善，为了感谢少年的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许。二人成婚后不久，陈留城大闹瘟疫，仙女为救城中百姓，仙力耗尽而死，少年为怀念亡妻，每年在亡妻忌日将自己的思念写在花灯上，花灯沿着河流淌进地府黄泉之中，感动了冥君，冥君便将仙女的魂魄放回来，与少年重续前缘。而陈留城的百姓为了纪念这位仙女，便在最高日照山上，建庙立像，供奉仙子。久而久之，许愿放灯，便成了陈留城的习俗。” 第两百五十七章 好好管管 “据说，仙女庙特别灵验，前来许愿的青年男女，只要将自己与对方的名字写在红绸上，挂在仙女庙前最高的那棵老槐树上，就能愿望成真，得仙女保护，一生一世不会分离。” 浅绿听得入迷，绞着袖子咬着下唇，悄悄瞥向墨昭，害羞的问：“真的……这么灵验？” “据说是。”墨昭扭头看她，调侃道：“怎么，你也有心上人？你有心上人没用的，仙女庙的红绸需要两个真心相爱的男女共同许愿才灵验。你喜欢哪个？是咱们府里的人么？你告诉少爷我，回头我便将成全你。” 浅绿又羞又气，哼一声扭开脸不说话，耳根子却泛红一片。 墨昭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道：“大嫂，浅绿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你得好好管管。” 凤萧笑道：“你管啊。小少爷说的话，我保准她言听计从。” 下马车时，凤萧率先跳下去，墨昭正要跟上，胳膊被清尘拉住。 “大哥？” “你说的那仙女庙在何处？”清尘问，“当真灵验？” 墨昭：“……” 浅绿见墨昭没下来，将凤萧拉到一旁，尚未说话便羞红了脸：“少夫人，花灯节一定很热闹吧？” 她双眼顾盼，双颊通红，凤萧哪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铁定是信了仙女庙的****，她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仙人，却不好泼浅绿冷水，便道：“应该很热闹吧，你若是想去，等咱们安顿下来，就去仙女庙看看。” “太好了！”浅绿雀跃不已，很快意识到自己太过张扬，吐了吐舌头，乖觉的站到凤萧身后。 过了一阵儿，清尘和墨昭才一前一后走下来。 凤萧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你俩在里头说什么悄悄话呢？” 墨昭咧嘴一笑，端得是风华无双。清尘淡淡道：“没什么。” 他俩越是不说，凤萧越是好奇，心里跟猫爪子乱挠似的，正要问个清楚，路羽走过来，招呼众人进府。 凤萧与清尘并肩前行，凤琴当先，身后跟着凤家几位长老。 进了城主府后，往前厅去的路上，凤萧见凤琴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忍不住撩闲：“大姐，你可有觉得路公子和闻大少有几分相似啊？” 凤琴不理会。 路羽却是个不大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闻言礼貌的问道：“凤九小姐说的闻大少，可是闻知秋？” 没想到这路羽听过闻知秋的名字，凤萧笑道：“正是。” 路羽道：“说起来，路某与闻兄有过一些交情，只是世事难料，不想闻家逢此大变，闻兄英年早逝，实在令人唏嘘。” 现如今修炼界，提及闻家人，莫不避恐不及，生怕被人打上魔物同党的标签，这路羽倒是个实诚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不知道该说他真情所致，还是该说他心大耿直。 倒是叫凤萧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不由便和他多聊了几句，话题句句不离闻知秋，还刻意说的比较大声，生怕凤琴听不见一般。 第两百五十八章 开心就好 快到城主府正厅时，凤琴终于忍无可忍，陡然一挥袖，如霜灵气直逼凤萧面门而来。 凤萧未动，清尘也未动，墨昭这傻小子倒是想出手，奈何凤琴出手实在太快，他未及反应，那抹灵气便被挡下。 路羽收袖，凝眉不解的望向凤琴，劝不似劝，斥不似斥：“少主大婚期间，城中不得动武，还望凤大小姐出手三思。” 凤琴冷冷道：“多管闲事。” 说罢拂袖离去，竟将路羽这东道主甩在身后了。 路羽有些尴尬，凤萧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她脑了有病，你别介意啊。不过她脾气不好是真，你无事别去惹她，小心她腰间那把刀，可厉害了。” 路羽实诚的道：“凤大小姐声名远播，同辈之中恐无敌手，路某不敢去招惹。” “哈哈哈哈哈哈，你直接说她是母老虎呗！”凤萧笑得狂肆，毫不在意前方凤琴投来的杀人般的眼神。 墨昭凑到清尘身边，小声道：“大哥，大嫂这样撩闲真的好吗？我看凤大姐杀她的心都有了。” 清尘望着凤萧，用一种异常温柔的语气道：“她开心就好。” 墨昭：“……”为什么会觉得他大哥的眼神好恶心啊！ 距离邱少主大婚还有几日，凤墨两家是来的最早的。 到了正厅之后不久，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人未至，声已到。 这邱城主，果真如传闻中所言，是个好客爽朗的人。 “贵客远来，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他一走进来，整个大厅便热闹了许多。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袭湖绿锦袍，长相斯文，言行却甚是粗犷洒脱。哪怕来得是晚辈，他也毫无架子，像邻家大叔一样自来熟，与众人寒暄过后，便问凤琴：“听说凤扬被邪灵所害，如今身体可还安好？” 语气中的关切溢于言表，凤萧对他的好感又递增一分。 只听凤琴规规矩矩的回道：“家父甚好，劳烦邱伯伯挂念。” 邱城主又关切了几句，忽然转向凤萧与清尘，视线在清尘身上停留一瞬，脸色深沉。凤萧心头咯噔一跳，关于清尘的身份，外界诸多流言，邱城主此番作态，莫不是在怀疑清尘？ 她心中思绪一瞬间千回百转，那厢清尘老神在在地任凭对方打量。 邱城主问：“这位便是墨家大少爷？” 清尘道：“正是。” 邱城主又问：“传闻你是千年前的大煞……”他语气一顿，厅中气氛为之一变，他却是丝毫不知，上下打量了清尘几眼，哈哈一笑，“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里像是那位千年前的老祖嘛！” 凤萧汗了一下，总算是知道为啥路羽那样耿直了，全都是因为他有个更加耿直的师父啊！ 清尘淡淡道：“让前辈见笑了。” 邱城主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转而看向凤萧，眼中露出几分好奇：“你就是凤扬那个不能修炼的女儿？” 凤萧：“……”这种被人当成珍稀动物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第两百五十九章 客随主便 她非常郁闷的点了点头，邱城主笑道：“不用妄自菲薄，这世上三百六十五行，并不只有修炼一途可出人头地。” 凤萧心情又好了。 自打她占了原主的身后，听到的无不是对她的讽刺言论，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安慰的话，心里头难免觉得温暖。 这邱城主，其实是大智若愚吧？ 邱城主看向墨昭，后者恨不得自己是空气，却不能真的当空气，起身行了一个晚辈礼，道：“晚辈墨昭，见过邱叔叔。” 墨族长与邱城主少时交情甚笃，两家还算亲近，墨昭一句邱叔叔，并不唐突。 邱城主用一种岳丈看女婿的眼神打量着墨昭，频频点头：“嗯，不错，不错。” 墨昭顿时脸如死灰，频频向凤萧和清尘使眼色，二人视若无睹，乐得看戏。 好在邱城主事务繁忙，与众人喝了杯茶的功夫，便告辞离去。 离开前吩咐路羽好好招待他们。 路羽此人，老实的近乎木讷，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做事也妥帖实在，只是好巧不巧，他给两家安排的厢房，在同一个院里，凤萧与凤琴的屋子更是紧挨着，抬头不见低头见。 凤萧无所谓，凤琴却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站在院里，对路羽道：“路公子，可否为我换一处住所？” 路羽谦逊有加：“此处是城主府里最好的厢房，不知凤大小姐哪里不满意？” 凤萧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闻声笑道：“凤大小姐是对我住在她隔壁不满意。大姐，出门在外，客随主便，别挑了。” 凤琴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不再提换房一事。路羽将最好的厢房拿出来招待他们，若她只因为一个凤萧便挑三捡四，不仅显得不拾抬举，还会落下气量狭小的名声。 众人看着凤家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院子，凤萧啧啧摇了摇头。 路羽此时终于看出姐妹二人不对付，他将两家安顿在一起，原想着两家是姻亲，住在一起亲近，不成想好心办了坏事，似乎惹了凤大小姐不高兴。 他一时颇为尴尬，向清尘与凤萧拱了拱手，道：“诸位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路某就不打扰各位了。如有吩咐，让府里小厮告诉我即可。” 又道：“距离少主大婚尚有几日，听闻明日便是陈留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若是诸位不嫌弃，明日路某便带各位去外面看看。” “有劳。”清尘回礼，矜贵谦和，和路羽三言两语，便从‘墨少爷’‘路公子’变成了兄弟相称。 夜里入睡时，清尘正脱去外衣上床，凤萧噙着笑一脸促狭：“你以前性子跟闷葫芦似的，在我面前也不多话，我倒是今日才发觉，你也是个能说的。若不是知道你这皮囊里装着一个活了千年的道门老祖，我恐怕也跟旁人一样，以为你就是那个刚及弱冠的墨大少爷了，挺会演的啊，祖师爷。” 清尘睨了她一眼，她只着中衣横躺在床上，微开的衣襟露出漂亮的锁骨，衣下系肚兜的红绳若隐若现，勾住了清尘的眼神。 第两百六十章 算账 那挑眉浅笑的模样，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猫抓似的在他心头挠动。 他将外袍扔一旁，一挥袖灭了烛火，倾身压下去，附在她耳边道：“你教的好。” 听了这话，凤萧不知道该骄傲还是该尴尬，她当初为了端着一门师尊的架子，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端着端着，演技就磨练出来了。清尘这话像打趣又像是调侃，令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有天份。” “呵。”清尘失笑，声线低沉，性感的不要不要的，令凤萧无端的喉头发痒。 两人实在挨的太近，清尘的体温不高，却令她不能忽视，心跳陡然加快。她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推开他扯过被子盖上，心虚的道：“睡觉睡觉！” 清尘钻进被子里，翻身将她搂住，凤萧身体一紧，不敢乱动。 下一瞬便感觉到他微凉的手伸进了亵衣里，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哑声着急的道：“喂！” 清尘便不动了，却附在她耳畔，撒娇似的吻着她后颈，耳鬓厮磨般蹭着：“我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你想和喜欢的人生个孩子，然后隐居山林，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想。” 凤萧哭笑不得，一直避着他的吻，脑子一浑，张口便道：“我是说过，但也不想跟你啊……唔！” 话音未落，呼吸便被夺去，清尘发狠地吻着她，不一会儿凤萧便觉舌尖发麻，稀里糊涂的想着，清尘这厮吻技是愈发高超了。 清尘重重嘶咬着她的唇，低哑的声音透着危险：“不想跟我，你想跟谁？嗯？” 那尾音上扬，透着强烈的警告。 凤萧恍惚的想，说那话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来着？哦对，是当初刚和谨言认识那会儿。她当时可稀罕谨言那款书生模样的人了，两辈子加在一起遇上个初恋，她稀罕死了，难免遥想一下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那会儿和清尘之间，是纯纯的师徒关系，她就那么一个能说话的人，不想，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之言，他居然记这么清楚。 而且显然，他现在还想找她算账…… 凤萧自然说不出‘跟你生娃’这种话，哪怕面对威胁，她到底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没有堕落到随便任自己徒弟蹂躏的地步。然而结果是，她坚守住了心里的底线，却没坚守住身体的底线，是以，惹怒了清尘。 她很惨。 特别惨。 她足足在房间里睡了一日，清尘这厢对外宣称她舟车劳顿，太过虚弱，倒是糊弄了一堆人。 加之他顶着那张情绪不多的面瘫脸，实在没几个人相信，他内里其实是骚骚的妖孽一枚。 只有回到屋里，来到凤萧面前，他便像是放飞了自我一般，不要脸的事情干得毫无半点心虚。 傍晚时分，凤萧醒来。 她打着哈欠出门，就见清尘坐在院里看书，墨昭在旁练剑，浅绿在旁候着。 一见着她，眼睛便开始放光：“少夫人！外面好热闹！” 凤萧张着耳朵听了听，城主府外，一片鼓乐喧天，呼声如潮。 她哦了一声，“所以？” 苍天在上，她是真的忘记昨天承诺带浅绿出去见识花灯节的事情了。 话音落地，浅绿瞪大眼，像是被负心汉甩了的白莲花似的，泪盈盈的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控诉。 凤萧：“……” 第两百六十一章 开心就好 墨昭剑止身停，挽了个剑花将剑收起，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别指望我大嫂了吧？她连陈留城都没来过，怎么可能会带你出去玩呢？她骗你的，你还巴巴的等了一整天，哈哈哈真好骗！” 浅绿小嘴一瘪，委屈不已。 凤萧总算想起这么个事儿，见墨昭笑得张狂，便道：“我身体不舒服，那什么，阿昭啊，你带着浅绿出去玩玩。” “凭什么要我去！” “凭我掌握着你的婚姻大事的决定权。” “……” 墨昭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浅绿出了门，不一会儿，路羽来了。 “墨小少爷和浅绿姑娘何处去了？”他问。 凤萧道：“他们去看花灯了。” 路羽道：“二位不去么？” 凤萧看向清尘，后者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道：“不去。” 他一向不爱凑热闹，凤萧没有多想，他若不去，她正好可以在房间里休息。 路羽没有强求，与清尘随意聊了几句便走向凤琴那边。 凤萧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水，她抬指弹去，见凤琴与路羽说了几句，本以为路羽会遭到无情的拒绝，不成想凤琴略一沉吟，竟表示对花灯节颇感兴趣，客客气气请路羽当向导。 临去前，路羽又与清尘凤萧二人道别，且再询问了一遍，二人尚未回答，凤琴已经不耐烦：“他们不去便不去，何需再问！” 凤萧没见过比路羽还婆妈的人，这人能成为陈留城城主的大徒弟，辅助城主处理城内相关事宜，听说如今陈留城的繁荣和谐有这路羽一半的功劳，真是奇哉。 见凤琴眉眼间已凝出煞气，凤萧调笑道：“路公子你快走吧，你瞧瞧我大姐这模样，我还敢和她一道出去么？不必管我们，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凤萧话说的洒脱，待两人一走，她便敛了笑，低头思忖起来：“凤琴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与路羽勾搭上，有古怪啊。” 清尘道：“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凤萧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这人好像特别期待？ ** 一个时辰后。 凤萧戴着假面具，手捧花灯，混在人群里，跟着凤琴和路羽二人，来到了日照山上的仙女庙前。 山下街道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庙前更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蜿蜒而下的河岸两旁，尽是善男信女，手捧花灯，虔诚的许下心愿，将承载着愿望的花灯放入水中。 凤萧与清尘几乎挤在一起，在这样的人流中，修为再高，怕是都得老老实实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前挪。 凤萧被挤出一身汗，索性摘了拿来挡脸的面具，踮起脚尖极目远眺，只能瞧见路羽与凤琴半颗脑袋。 她奇道：“凤琴还真是心血来潮想逛逛不成？” 她跟踪两人这一路，路羽带着凤琴去了城中几个著名景点，两人一路相谈甚欢，倒显得凤萧小人之心。但她知道，凤琴此人，不好与人结交，昨日对路羽不假辞色，今天却把臂同游，着实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所图。 第两百六十二章 没想起来 凤萧全部注意力都在凤琴身上，她坚信凤琴有所图谋，想让清尘施展隐身术跟过去听听那两人在聊些什么，又担心清尘身体不好，便问清尘说：“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清尘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回答：“我身体如何你不清楚？” 凤萧：“……” 最怕话风突然诡异。 她默默觑了清尘一眼，后者神思不属，察觉到她的注视，垂眸望来。 他黑眸里一派干净，并没什么促狭调侃之色。但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睫一颤，“你……” 凤萧：“……我什么都没想！” 清尘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在一片艳红的灯火中，端得是一派清贵无双。凤萧自己心虚，清咳一声，非常刻意的扭头寻找路羽与凤琴二人，打算转移话题，眺目望去，却只见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那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凤萧正懊丧不已，一扭头，见清尘老神在在心不在焉，她道：“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凤琴？” 清尘反问：“我应该在意？” “为什么不在意？” “她的事情与我何干？” 凤萧：“……”可以的，这个回答没毛病。 “你别忘了，她想干掉咱们。” 清尘淡淡拂衣：“她没这个本事。” “太自信不是好事。” “这是事实。” “……” 见她一脸郁卒，道：“凤族长命在旦夕，需要还魂丹续命。还魂丹极为稀有，正好邱城主手里有一颗，凤琴此来一为参加邱小公子大婚，二为还魂丹。但还魂丹是邱家重宝，凤琴若无能与之相媲的宝物交换，恐怕得不到还魂丹，与路羽走近，想必是想从他这里探探口风。” 凤萧诧异道：“你早就知道凤琴的意图？为何不告诉我？” 害她白花了这么长时间，做贼似的跟着两人在城中跑来跑去。 清尘睨了她一眼：“方才没想起来。” 凤萧：“……我信了你的邪。”， 但是凤扬命在旦夕，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先前只知凤扬身受重伤，不料竟有生命危险。她从前对那个便宜爹没什么好感，但自从凤扬得知清尘身份劝她离开一事之后，她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 加之秦夫人的原因，她到底还是没能做到无动于衷。 她心不在焉的跟着人群前行着，突然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她以为是清尘，转头便道：“你小心点……” 回头一瞧，身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忙不迭的对她道歉。 而清尘则站在原处，正望着她。 周遭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他一袭青衣，明明身在人群之中，却与这一方空间格格不入。 绯红的灯火令人目眩，他衣发随风动，宛若即将羽化而去的神灵，眉宇间漠然一片，但是凤萧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四周行人如流水，他的眼中倒映出的，只有她一人影像。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心中咯噔一跳。 忽然想起，这人小时候便是这样，若是她忘了牵着他，他便会站在原地，等着她回头。 第两百六十三章 愿效犬马之劳 而此时，他只身立于人群中的身影，清瘦而孤寂，仿佛被摒弃在尘世之外，宛如一抹幻影那么不真实。 凤萧心头如针扎般一疼，大步朝他走去：“清尘！” 来来往往的人在她视线中交错，她始终看着他，脚步越来越急，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她的声音轻易便被人声淹没，清尘却显然听到了，眉目柔和了些许，眼中甚至荡漾出笑意。 凤萧迫切的伸出手去想抓住他，几个游人从她面前经过，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哪还有清尘的身影？ “清尘？”她四下寻找着清尘的身影，可举目四望，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她以为是清尘和她开玩笑，便扬声道：“别闹了，赶紧出来吧，你不出来我就回去了啊？” 没有应她。 周围的人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眼神，纵然她脸皮厚，也感到了不好意思。 她又找了清尘一阵，却都没见到他人，她皱了皱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来。 清尘不会和她开这样无聊的玩笑。 她四下观察了一阵，没觉得异样，心头正猜疑，正此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她心头咯噔一跳，来不及细想，脚步一转，便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清尘迈出的步伐退回原地，四周的人一瞬间消失不见，所有的声音荡然无存。 惟有仙女庙依然耸立，五颜六色的花灯在轻风中摇曳不停。 看到凤萧从眼前消失，他并未有半点惊惶。 方圆数里，一片空荡。 下一瞬，阴风骤起！ 河道两旁的树木被吹的左右摇摆，宛如一道道鬼影，张牙舞爪怒啸不休。 清尘道：“出来。” 话音甫落，地面上，浮现出一道黑影，仿佛人的影子被禁锢在地底，灵蛇一般爬行，顷刻间到了他身前丈余处。而后如雨后春笋从地面冒出来，这黑影渐渐化为实质，变成了一个身披斗篷的老者。 这老者满面鬼纹，皮肤如同垂死的老树树皮，皱纹仿佛一条条沟壑，漫延在那张松弛的老脸上，一笑起来，格外诡异渗人。 他的声音如同破风箱一般嘶哑：“丰都北王座下鬼老，拜见祖师爷。” 说着，他五体投地跪拜下来，卑微而虔诚。 清尘冷冷道：“这幻境是你所为？” 鬼老道：“是属下所为。” 见清尘面色不虞，他忙道：“您放心，凤九小姐无恙，陈留城中修炼者众多，属下惟恐给祖师爷您带来麻烦，故有此举。” 清尘不语，鬼老眼中划过一丝精光，态度愈发恭敬，一直伏在地上，又说：“我王听说祖师爷归来，特遗属下前来拜谒，并有一言，让属下带给您。” 清尘仍不语。 而他周身气息平和，并无传闻中那般慑人的煞气，鬼老悄然望去，却冷不丁的和清尘视线撞上。 一片绯红灯火中，他的双眼如寒星般闪烁着冷光，那冷淡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鬼老心中无端一寒，匆忙移开视线，忙道：“如今丰都群龙无首，我王愿效犬马之劳，拥助祖师爷您的登上丰都帝君的宝座。” 第两百六十四章 懒得 “祖师爷您将将复生，有所不知，几百年来，我丰都修炼者惨遭那些所谓正道人士打压，如今只能偏居一隅苟且偷生。除了我王，其它三王近些年又一直为争帝君之位明争暗夺相互打压不断内耗，您的复生让他们感到威胁，据属下所知，三王已派出多人前往长安城，欲将您除去。惟有我王，诚心想迎回祖师爷，一统丰都。我王相信，有祖师爷坐镇丰都，定能踏平三宗，扬我丰都之威！” 鬼老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劝说者，但他遇上了清尘。 要说权利，地位，名望，清尘都曾拥有过，惟一不曾拥有的，便是心头那人。鬼老自以为这样便能打动他，可对于一个活了近千年的大煞来说，那些都不过浮云罢了。 清尘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子：“带着你的人，滚出陈留城。” 鬼老脸皮子狠狠一颤，想他在丰都东王的地盘上位高权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未被人如此喝斥过，他想发怒，但想到面前这位身份，强行压下怒意，诚恳的道：“祖师爷息怒，属下这就离开。只是我王的提议，还请您慎重考虑一下，我王随时在丰都恭候您的大驾。” 他说着便要离去，忽被清尘叫住：“等等。” 鬼老一喜，心道丰都帝君宝座这么大的诱惑，想来祖师爷也免不了俗，被打动了吧！ 他心底里已生出些许不屑，面上愈发恭敬：“祖师爷有何吩咐？” 却只见这位爷沉吟片刻，问：“陈留城中，有多少丰都修士？” 鬼老一愣，不明所以，却也老实答道：“东王座下，不足百余人。其余三王座下，属下不知。” 清尘挥手：“嗯。” “那……我王的提议……” “没兴趣。” 鬼老没想到他叫住自己只是为了询问这个，拒绝的东王的提议拒绝的这么干脆，难免失望，却不敢久留，将将转身，清尘又叫住他：“等等。” “……”鬼老嘴角抽了抽，这祖师爷是不是有毛病？话不能一次说完？ 但他还不敢有怨言，因为他拿捏不准这个祖师爷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尽管在他看来，这祖师爷没什么可怕，但来时，东王千叮万嘱，让他即便请不动这位，也不要得罪他。 “祖、祖师爷还有何吩咐？” 清尘双手拢在袖子里，淡淡的看着他：“把幻境撤了。” 鬼老被他看了两眼，后背一阵发凉，眼皮子直跳！ 堂堂祖师爷连这么个幻境都搞不定？ 他试探的道：“撤掉这小小幻境，对祖师爷您来说，想必易反掌，是属于在您面前搬门弄斧了。” “嗯，懒得。” 鬼牙差点吐血！ 这祖师爷真是传闻中那个大煞？ 清尘问：“有意见？” “没……”鬼老老老实实撤了幻境，清尘如同驱赶似的对他挥了挥手，他只得满腔憋屈的隐去身形，无声离去。 鬼老一离开，人声如潮水般涌来，他还在仙女庙那片人满为患的广场之上，身遭人来往去，凤萧已不知所踪。 他眉头轻拢，一步踏出，所过之处只余一片残影。 第两百六十五章 幻境 凤萧跟着那道身影，穿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仙女庙后的一处陡峭山峰前。 站在这里从俯视下去，可以将大半个陈留城尽收眼底。 蜿蜒如龙的河流，绚丽的花灯，如蝗的人群，仿佛一张铺开来的巨幅画作，而她屹立在这山头，那些声音仿佛被隔绝的在另一片空间，那么的不真实。 走在前方的那道身影沿着一条满是青草花香的小径前行着，身影却在渐渐消失，宛如一抹轻烟遇见了轻风，徐徐散去。 “喂！”凤萧顾不上其它，大小冲上前去，奇怪的是，无论她是走是跑，她距离那个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怎么都无法靠近。 那人的身形在消散，然而他却如同未觉，仍在前行，凤萧提气飞奔上去，终于快碰到了那人，伸出手去，一捞，那身影消失，她捞到了一把腥红的鲜血！ 然后整片黑夜中的山林开始变色，一股浓郁的红，从远方朝她身遭汹涌而来，仿佛袭卷而来的洪水，瞬间将整片天地，染成一方炼狱！ 鲜血从她的双手开始漫延，而后漫延至全身！ 前一刻，她的面前还是被夜色笼罩的幽深山林峭壁，这一刻，她的面前已是一方血染的竹林。 碧绿的竹叶上，尚未凝固的鲜血缓缓顺着叶脉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仿佛砸在凤萧心头。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刀剑相撞之声，惊飞林中栖鸟，呼啦啦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这是……幻境！ 她知道这是幻境，脚下不断后退，但那兵戈交接之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起来，画面不断拉进，她不可避免的看清了面前场景。 两道青色身影缠斗不休，招招不留情，强劲的灵力带起的罡风以两人为中心掀出去，催枯拉朽，四周景物顷刻间化为齑粉！ 还有更多的人在厮杀，整片竹林被血染。 但那些身影都是模糊的，惟有那两道青色身影，一举一动，都那么清晰。 正是年青的清尘，和当年的自己。 一声声‘妖孽’，在四周的喊杀声中格外突兀，清尘手执长剑乾坤，横扫过去，当初许多跟着她的人或者妖全都被掀翻出去。 她受伤带着这些人溃逃，被那群正道修炼者追杀，如同丧家之犬，但却陷入了那些人的陷阱之中。 那时的她身为‘妖邪之首’，自然遭到许多人围杀，她一时激愤，大开杀戒，被清尘阻止。一时不察她长剑脱手而去，然而清尘的剑尖已到近前，她怒啸一声：“清尘，你敢！” 便是片刻的迟疑，清尘剑势稍顿，而后一道白色身影飞扑过去，噗地一声，长剑入体！ 凤萧猛地闭上眼，那日的情绪翻卷而来，愤怒，悲伤，震惊等，宛如又一次身临其境。 她方才从仙女庙追逐着的那人，此时白衣染血，就倒在她面前。俊雅的面容泛着死亡的青白色，他却还像活着一样，笑弯了一双眼，嘴角淌着血，艰难的朝她伸出手来：“萧儿……” 第两百六十六章 忘了么 她方才从仙女庙追逐着的那人，此时白衣染血，就倒在她面前。俊雅的面容泛着死亡的青白色，他却还像活着一样，笑弯了一双眼，嘴角淌着血，艰难的朝她伸出手来：“萧儿……” 缠绵的轻唤，仿佛呢喃，令凤萧心头一颤，后背生寒！ 她不禁后退一步，这人的手便抓了个空，垂落在地。 他清贵的脸陡然变得狰狞冷厉，被当胸一剑刺穿，他却站了起来，犹若厉鬼一般朝凤萧逼近，声音却无比温柔：“萧儿，不是说好，要一起隐居山林，去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么？你为何将我忘了？” 凤萧不断后退，对方不断逼近，在身后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萧儿，你不是说，要杀了清尘给我报仇的么？你却和他做了夫妻，你却和他做了夫妻啊……” 那一日，她抱着这满身鲜血的人，悲怆立誓，她说她要杀了清尘，要与清尘不死不休…… 她是说过的。 “萧儿，这些，你都忘了么？” 她下意识道：“我没……” 面前的人露出悲色，鲜血晕染开来，缓缓将他的白衣掩盖，他悲伤而失望的望着她，身形在缓缓分解：“萧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如是说道。 凤萧如遭电击，激动的冲上去：“谨言，你听我说……” 一声叹息，在四周响起。 凤萧伸手捞去，却捞了个空，那满是鲜血的身体，被夹杂着血腥味的微风轻轻一吹，便支离破碎。 “不要！”她知道这是幻境，看到这一幕，她却仍觉心如刀绞，想要追上去，却在这时，一道般的歌声传来，美妙动听，让人燥动不安的心很快平和下来。 四周空气为之扭曲，她手上的鲜血也在消失，四周景物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竹林不再，杀戮不再，只有模模糊糊的喧嚣声，在静谧的夜里传来。 而她此时就站在悬崖绝壁之上，碎石被她踢动，滚落下去，掉入了黑暗中那看不见底的峭壁之下。 凤萧心头一凛，匆忙后退数步。凉风袭来，她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幻境消失了。 歌声也戛然而止，一道红色身影如同鬼影般一闪而逝，飘飘然隐匿不见。 刚才如果她再往前一步，便会跌下这陡壁之下，是这个红衣女子救了她。 她站在悬崖处，一动不动的看着下方深渊，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有人引她入幻境，不仅提醒着过去她和清尘之间的仇怨，同时还想取她性命！ 可是，是谁呢？ 她扭头望向山下，那些喧嚣仿佛被摒弃在外，她的心头，一片冷漠。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尘的声音兀然响起，凤萧如同被一柄利剑扎入后背，浑身陡然一僵。 她还没能完全从刚才那幻境带给她的情绪中走出来，此时清尘出现，仿佛一桶油，陡然落在她心头。 怒，愧，杀意……顷刻间暴涨几分！ 她没有回答。 悬崖之上，单薄的少女只身屹立，浑身透出一股冷冽薄凉的杀意，如出鞘的剑一般锋锐逼人！ 第两百六十七章 玩的开心 她的沉默令清尘不安，他一个闪身便到了她身畔，伸手要去抓她，凤萧不着痕迹的避开，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状似随意的说道：“找你没找到，看看风景。” 她袖中手微微曲起，努力维持着平日神情。 如果她所料不错，那施幻术之人，提醒她那些尘封的过去，似是想挑拨她与清尘的关系，让他们反目为敌。 她不确定，但很不安。 谨言满身是血的样子犹在眼前，愧疚感像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一只微凉的手冷不丁搭在她额头上，仿佛一吹冷风，吹散了她心中所有情绪。 她身子一颤，险些没忍住拍开他的手。她到底是忍住了，扯出一丝笑，“干嘛？以为我有病啊？” 清尘淡漠的眸光扫在她脸上，似乎在审视着她，片刻后，他手掌下落，牵起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缩了缩，他加大力道握紧，不容她挣脱：“据说，仙女庙许愿很灵验。” “什、什么？” 她尚未明白他的意图，便被他拉到仙女庙前。 游人还是那么多。 清尘带着她从人群中穿过，径自走向队伍最前方。 队伍前方，墨昭与浅绿并肩而立。浅绿眉宇间凝着一抹愁色，时不时悄然看一眼墨昭，后者全无所察，似在寻人般左张右望，一脸不耐烦。 当看到清尘与凤萧后，他松了口气，见着救命恩人似的：“大哥你可来了！我腿都站麻了！这地方人也太多了，快快快，站我这儿，等会儿该进去抽签许愿了。” “嗯。”清尘走过去，手掌一翻，便掏了本书扔给他。 凤萧隔得近，看得清楚，那赫然是一本剑谱！ “……” 墨昭接过剑谱，嘴角翘到了后耳根，喜滋滋的塞进怀里，嘴像抹了蜜一样甜：“多谢大哥，希望你们玩的开心啊！” 说罢旋身离去，那绝色之姿，锦衣华贵，所过之处，惹动一片芳心。 凤萧一脸懵逼的看向浅绿，正要发问，小丫头察觉到清尘扫来一眼，忙道：“奴婢去跟着小少爷，免得他走丢！” 话音未落，她那娇小的身体便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凤萧：“……” 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清尘拉了她一把：“该我们了。” “啥？”她刚回神，便被清尘拉进仙女庙，噗嗵一下跪倒在仙女像前的蒲团上！ 仙女殿并不宽敞，一眼望去，四处皆是红艳艳一片。这哪里像个庙，分明像个喜堂！ 清尘在她身畔跪下，祭台旁边伫立着一名白发苍染的老者，手捧着一瓶白玉瓶，耷拉着眼皮子，面色红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之感。 外面的青年男女们都艳羡的望着她和清尘，老者扫了二人一眼，那双与之皮相不相符的漂亮的手往玉瓶中一探，随后抽出，朝二人一弹指，嘴里一阵念念有辞，随即示意二人许愿掷筊。 凤萧接过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红色杯筊，心情复杂难言。 第两百六十八章 永不离弃 清尘捧着杯筊，一瞬不瞬的望着凤萧，低沉的声音如微微涟漪缓缓荡开：“仙人在上，信徒清尘，在此许愿，一愿我身边之人，无苦无难永世安康；二愿我身边之人，此生从心所欲没有烦忧；三愿……” 他语气微顿，凤萧喉头发紧，笑容淡去，静默的看着他。 清尘收回视线，望向仙女像，虔诚的说：“愿此一生，我与此人，永不离弃。” 说完，他掷下杯筊，圣筊。 她清晰的看到他的嘴角顿时扬起，双眸明亮的朝她望来，染上一丝少见的期待之色。 黝黑的眼瞳里，倒映出她错愕的脸。凤萧触电般移开视线，匆匆将杯筊抛出去，和他一样，是圣筊。 凤萧望着两对圣筊出神，什么时候出了仙女庙她也不知道。 直到听到惊呼声，她方回神。才惊觉不知何时她与清尘到了庙外那株大槐树旁，清尘手里拿着一条红绸，身姿轻盈的跃上槐树顶端，在一片惊呼声中，将红绸系在最高处的那条枝桠上。 无怪四周的人不惊，历来年，纵然善男信女众多，但尚无人能梦爬上槐树之顶，哪怕是修炼者，也无法攀爬上去。这样诡异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连老树成精有灵识都传出来了。 但普通人不知，若老树真的成精，那便是妖。 既是妖，便就会被除去。 其实这老槐树上，不过是被人布下了禁制，修为高深者，攀爬到树的顶端轻而易举。 而修为高深者，是不会相信这仙女庙所谓许愿灵验一说的，只有清尘才这么无聊。 是以，当他轻易攀上树巅，将红绸系上之后，凤萧清楚的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羡慕嫉妒的眼神。 她脸皮子抽了抽，若是让旁人知晓堂堂清尘祖师爷干这种幼稚的事情，兴许要将他从古籍道史中除名吧？ 她赶忙叫道：“你、你快下来吧！” 闻言，清尘自树巅一跃而下，荡起的衣发随风舞动。 在一片绯红光晕里，他微微一笑，灿若明星明月般夺目耀眼。 凤萧心跳陡然加速！ 清尘来到她面前，望着顶端那条飘扬夺目的红绸，随后转头望向她，薄唇微动，似乎正要说话，凤萧干干一笑，飞快的道：“啊，你爬的真高。” 清尘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点头：“嗯，挂的越高，越灵验。” 凤萧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耳刮子，却不敢在这里多待，总觉得那红艳艳的光芒，会让人心里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 下了山后，她绝口不提仙女庙的事情，拉着清尘在城中游玩，期间几次碰上路羽与凤琴二人，也没了跟踪的兴致。 倒是路羽对二人出现在城中颇感意外，不过并未多问，热情的告诉了凤萧哪哪儿比较好玩热闹。 受路羽指点，凤萧找到了陈留城最好的酒楼，站在七层高的顶楼，欣赏着街道上的龙舞花灯，喝酒吃肉，好不尽兴。 深夜，清尘牵着微醺的凤萧，走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 远处，热闹未休。 第两百六十九章 那就杀了 深夜，清尘牵着微醺的凤萧，走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 远处，热闹未休。 明亮的月光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转角处交错在一起，随后又分开。 凤萧拎着酒，连喝边唱，唱的是从前谨言教她的歌。本是浑厚大气的词，却叫她唱出了几分狂放不羁之意。 歌声在空旷的夜色中传出去，渐渐低靡下来。 凤萧唱完一段，喝了几口酒，脚下陡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扑去。 好在清尘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没有让她跌个狗吃屎的下场。喝醉了酒的凤萧觉得好玩，呵呵笑了起来，一把揪住清尘的脖子，将他抵在巷口边的墙面上，然后凑近他，眼神迷离的望着他的脸。 “清尘……我跟你讲……你这个人啊，有时候挺烦人的……”她大着舌头，打着酒嗝，喷吐出来的酒气扫在清尘脸上，他眸光微动，却任她压着一动不动。 “你说你、你小时候多乖啊，多招人喜欢……” 清尘搂住她纤细的腰：“现在呢？” “现在……现在么，太坏了……坏透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起来，脑袋埋在他胸口，笑得浑身发颤。 薄薄的衣衫上，晕染开一片凉意，清尘微怔，抬起她下巴一看，果然眼眶湿润。 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流转着潋滟水光，她却还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清尘心头一抽，伸指弹去她眼角的泪：“在仙女庙时，遇着什么人了？” 若不是在那幻境中看见了什么人，以她这种性子，就是折了骨头，她也不会滴眼泪。能让她哭的人和事，着实不多。 凤萧有些站不稳，双腿一软倒在他身上，她把他当成肉垫，睫毛上犹带泪珠，她懒懒地冲他眨了眨眼，痞痞一笑，清尘已经猜到她要说谁，便道：“我知道了。” “我都没有告诉你，你怎么就知道啦？”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笑得艳丽，宛如清晨带着露水的海棠，带着一丝慵懒，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我啊，我遇着……” “别说了。” “遇着……” 唰！ 清尘一个翻身，凤萧便被他压抵在墙上，他手指抚过她耳边鬓发，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别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凤萧笑，“你怕想起什么？哎呀，其实我也忘的差不多了，差点儿忘记你当初要杀我，我曾说过要与你不死不……” “凤萧！”清尘捏住她下巴，恶狠狠地吻上去，那样狠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 凤萧手里的酒壶啪嗒落地，酒香在清冷的夜里蔓延开来，她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背后是冰冷的墙，面前是清尘略凉的胸膛，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她才抬手，抵在他肩头将他微微推开。 抬头望他，逆光中他的神情全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真切：“清尘，如果谨言没死……” 清尘捏着她下巴的手陡然收紧，眼中迸出杀意：“那就杀了。” 第两百七十章 不够意思 凤萧猛然盯住他，眼中迷离之色荡尽，凛冽非常！ 他语气淡漠，周身煞气却有若实质，压的人喘不过气。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闪烁着冷冽寒芒！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人灵力相撞，挤压着周遭空气，平地狂风起，以二人为中心乍然荡开！ “大哥大嫂？！你们也刚回来啊！” 墨昭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凤萧匆忙移开视线，清尘也在同时放开了她。 扬目望去，墨昭手里跑的快若疾风，浅绿在身后拎着大包小包追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路的喊：“二少爷，你等等我呀！” 墨昭充耳不闻，冲到面前来，闻到酒气，乍呼呼道：“你们喝酒也不叫我，真是不够意思！” 凤萧倚着墙，半阖着眼，似醉似醒的瞧着他，闻笑嗤笑：“先前你跑的那么快，你倒是给我叫你的机会你看我叫不叫上你。” 墨昭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向清尘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淡淡道：“回去了。” 说罢转身便走，态度冷淡之极。 墨昭愣了愣，看向凤萧：“大嫂，我大哥……这是咋啦？” 清尘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眼下，他确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清尘的怒意，不敢跟上前。本想向凤萧打听打听，奈何后者轻轻一笑，不想多说似的摆了摆手，脚步虚浮的跟了上去：“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 “……”墨昭呆了一呆，冲着她的背景不满的叫道：“你说谁是小孩子！” 浅绿好不容易到了近前，一头是汗，看看凤萧又看看墨昭：“二少爷，您消消气，你斗不过少夫人的。” “你是她的人，你自然帮着她说话！哼！亏我还帮他们排队，回来就甩脸子给我，下次爱谁干谁干，小爷绝不管了！”扭头瞧见浅绿满脸是汗的样子，于心不忍，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数落道：“你怎么这么慢，真不该带你出来。” 浅绿得花大力气拎着的东西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他冷着脸大步朝城主府方向走。 身后，浅绿擦了擦汗，脸上却扬起了笑，嘴角梨酒窝迷人。 路羽将凤琴送回厢房，将将告辞，还未离开，便见清尘入院，遥遥招呼：“墨兄……” 清尘视之不见，步若流星般走进自己的房间。 路羽：“……” 他不禁望向凤琴：“这……墨兄这是怎么了？” 凤琴敛眸，冷意自眼底一闪即逝。 就在这时，又见凤萧走进来，路羽再度拱手：“少夫人……” 凤萧冲二人挥了挥手：“巧啊。” 而后一摇三晃的进了屋子。 路羽喃喃道：“这两人吵架了？” 凤琴道：“时候不早了，路公子请回吧。” 说罢进屋关门，咣！ 路羽：“……” 他怔然伫立片刻，兀然失笑。 果真是千人千面，各有不同，这些长安远客，一个塞一个的难侍候。 他将将转身，又见墨昭与浅绿先后进院，这次他学乖了，不再马上招呼，立于一旁不语。墨昭主动唤道：“路公子。” 不等路羽回话，便一阵风似的钻回自己房间。 浅绿可没有几位主子那么大的脾气，礼貌的对路羽行了一礼，这才回屋。 院里，风萧瑟。 路羽抬头望月，又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影子，无奈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第两百七十一章 何惧他人 屋里，清尘兀自脱衣躺下。 凤萧盯了他片刻，一语不发出了门，一转方向，来到浅绿门外。 正欲推门进去，凤萧感觉到一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望去，果然凤琴站在窗边，屋里没开灯，正冷冷地看着她。 眸底的精光混着杀气在闪烁。 凤萧呵笑，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三分不屑三分不羁，还有几分可见的挑衅与杀气。 想她凤萧，虽每一世都不得善终，可哪一世惧过他人？ 一股浩然气势自她身上散发出来，院里的矮树扑嗽嗽作响，落叶在空中飞舞起来，朝着凤琴袭卷而去，风力刚劲凶猛！ 凤琴冷笑一声，啪的关了窗子！ 凤萧挑了挑眉，骨子里那股倔傲之气在此时显露的淋漓尽致！ 浅绿早觉得外面有人，悄然挪到门口，霍然打开门！ 门外却无人，院里一片空寂。 她走出去看了看，确确是没人，狐疑的抓了抓头，只好转身进屋，重新关上门。 凤萧回到房间里，清尘还是她离开时那姿势，呼吸平稳，似是已经睡着。 她来来回回折腾了一阵，酒已经完全醒了，只是头还有点重。 她到柜子里翻了翻，万幸，城主府的厢房配备齐全，里头有一床被子。 在这仲夏时节，即便席地而眠，也不会觉得冷。铺了一床被子，凤萧躺上去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一闭上眼，她便又仿佛到了那日的竹林之中，刀光剑影，生死离别。 今日在幻境中看到谨言，她一直忽略的一件事情浮上心头，若谨言真的还活着，或者转世投胎，那么她会如何？ 在这个问题上，她竟无法回答。 但有一点她清楚，若谨言还记得她，想和她再续前缘，那么她……必然会同意。 若真到那时，清尘…… 难不成，又要重蹈当年师徒反目的覆辙么？ 她睡得格外不安稳。 没有注意到清尘一直睁着双眼，只要她靠近，便会发现他并没有睡着。 听着身后动静，直到确定她已经睡着，清尘才坐起身，看着背对自己的人，胸中杀意暴涨，周身煞气翻卷。 他施了个昏睡术过去，睡得不安的凤萧双眉顿时舒展开来。 他将人抱上床，如果凤萧醒着，一定会被他此时的模样吓倒，那一双眼，赫然变成了一片墨色！ 连眼白都消失无踪！ 下一瞬，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几乎是同时，凤琴从窗口跃出，循着那股煞气跟了上去！ ** 仙女庙失去了先前的热闹拥挤，现下一片冷清，惟有花灯依旧，光芒绯绯。 河流在深夜里静静流淌，水上泛着粼粼波光，如同漫天星辰落进了河里。 而仙女庙的后山，幽静的丛林之中，陡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惨叫声直冲天际，令闻者悚然。 凤琴还只到山脚，闻见这声音，神色一凛，几个起跃便追了过去。等到她到了后山，却被一道黑色半透明的结界挡住。 她不敢硬闯，怕惊动这里面的人，只好在外面游移，琢磨着破界之术。 第两百七十二章 以绝后患 就在这时，林中再度传来惨叫声，比较方才那一声更加凄惨，甚至，那惨叫声中，还有着强烈的恐惧！ 嘭！ 鬼老的身体再度飞出去，狠狠撞上一棵足足需要两要环抱的巨树树杆，将褐色的树杆上砸出一个人形，一口血喷出，轰然落地！ 他苍老的脸皮子直抽搐，双眼中已满是惊骇之色，看着对面那一袭青衣从容行来，肝胆俱颤！ “不、不知属下何处冒犯祖师爷，让您动此大怒，属于愚昧……”话音未落，也不见清尘动作，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抬起，抵在树杆上，脖子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令他呼吸困难！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鬼老惊骇之极，濒临死亡之际，他却也无法对面前这人出手。 既是不敢，亦是不能！ 他亦算是丰都有名的鬼修，能成为北王座下最受重视的人，他的修为自是不低。可在此时的清尘面前，他的力量却如稚嫩小儿，差距如皓月与萤火，根本不可与争辉。 等到清尘走到近前的时候，巨大的恐惧将鬼老笼罩！ “你将她困在幻境里做了什么？”清尘语气漠然，如神莅临，冷漠绝世，带着绝对性的压迫感。 鬼老懵了一下，“属下、属下并未做什么啊，属下施下的幻境，只是能短暂性的迷惑他人……”想到什么，他忙道：“祖师爷明鉴！属下受北王派遣而来，对祖师爷绝对效忠，万万不敢做出阳奉阴违之事，更不敢伤害祖师爷的人！” 清尘的眸，如刀锋般一寸寸落在鬼老脸上，那眼神如同实质，仿佛能透过皮肉骨头，看进人心！ 鬼老哪里敢动，这位爷不做声，但那煞气排山倒海一般，他动弹不得，豆大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滚，胸口气血翻涌，连涌上口间的血也强行让他吞回肚子里。 片刻后，清尘那一身煞气褪去，转瞬间，他仿佛又变成了那翩翩世家公子，只是一双眼，黑的骇人。 他朝林外望了一眼，旋身离去，一步踏出，便瞬移不见。 他一离开，四周压力顿失，那股桎梏着鬼老的无形力量，顷刻间散去，他苍老的身体轰然落地！ 他心有余悸的想，幸好先前他没有对这位爷显露出轻视之态，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重重的咳了几声，内脏碎沫混着鲜血喷出来，对清尘实力，有了一个可怕的认知。 清尘尚未真正出手，他便毫无还手之力，可想而知，那位爷的实力有多么可怕，单单是这份气势，便与北王不相上下。 看来，他需要快点赶回丰都，将这个消息告诉北王，得重新评估这位祖师爷的实力。 若能为己所用，便用，若不能，便与其他三王一样，除之以绝后患！ 鬼老捂着胸口撑着树杆起身，就在即将离开之前，敏锐的察觉到危机逼近！ 几乎同时，一柄断裂的弯刀劈来！ 鬼老的身体在这一记刀劈之下四分五裂，化为烟雾消散在风里。 凤琴落地，看也没看，又是一刀朝身后劈出，下一刻，将将凝出身形的鬼老哇地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一击未成，他便自知眼下难敌此人，匆匆欲逃，却被一记刀光阻了去路。 第两百七十三章 可恨 紧接着，凤琴冷冽的声音便传来：“你和清尘是什么关系？” 鬼老认得凤琴，此人与她那大哥凤瑜被丰都邪修合称双煞，一人一刀，纵横修炼界，杀人无数。 眼下退路去阻，鬼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当即求饶：“凤大小姐饶命！” 凤琴双眼一瞪，气势骇人：“说！” 鬼老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贪生怕死状，半真半假的将来意透露出去，将自己说成是南王座下修士，而此次来，是为了帮南王传话。 听闻清尘在长安城已是恶名昭著，为正道那群伪君子所不容，若能借凤琴之手，令清尘与之为敌，即便清尘不能为丰都所用，亦是正道之敌。届时，他将独木难支，若他还想在这修炼界争得一席之地，势必要依靠丰都势力。 眼下清尘似乎有意回归正道，这是丰都四王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但四王鼎立，谁也都不想迎接一个祖师爷回来供着任其压在头上，是以，对这位祖师爷，要么利用，要么除去，但绝不能让他与正道修炼界为伍，对己方凭添一个劲敌。 而其实，即便清尘在历史上是一个大煞，但道史古籍之上，他仍是堂堂正正第一祖师。不论是长安四家，抑或正道三宗，都或多或少，曾与清尘及其所创清成派有所牵扯。 无论正道邪道，对这位祖师爷的态度，都非常微妙。正道修炼者忌惮清尘，担心他与丰都为伍，丰都亦是如此。 面上三宗对清尘的复生无关痛痒，任其蒙着墨家大少这层遮羞布，可实际上呢？据说暗里诛杀令已出，赫然是想在清尘身份未能公诸于众之前，将其除去。 鬼老何等精明，三言两语便将一盆污水浇到南王头上，离间清尘与正道关系。 凤琴果然皱眉，似是信了几分，喝问道：“传什么话？” 鬼老做出为难的样子，凤琴一刀劈落，鬼老顿时去了半条胳膊，脸皮子一阵扭曲，心里对凤琴憎恨之极！ 这小娘皮，可恨！ 见他迟疑，凤琴柳眉倒竖：“再不说，就让你魂飞魄散！” “我说我说……”鬼老哀嚎，“我王让我来告诉祖师爷，长安城方面已全部布置妥当，只等寻得时机，祖师爷一声令下，便能彻底除掉四大家族！” 见凤琴有所触动，鬼老抓住机会，一击而上！ 他出手突然，毕竟是一方鬼老，暴起一击自然不可小觑，凤琴却也不是善茬，堪堪避开要害，鬼老一击落空，但迅速逃之夭夭！ 月色下，深林中，凤琴手握断刀默然伫立。 心头已是翻江倒海。 此人的话不可尽信，但此人绝非只是丰都一个小喽喽，如今与清尘搭上线，无论如何，不是好事。 思量间布出山林，脚步陡然一顿！ 只见月色朦胧处，清尘一袭青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双手拢在袖中，一动不动。若非有轻风拂起他的衣发，他此番模样，与路旁一尊雕像别无二致。 隔着数尺，凤琴腰间的断刀似也感受到了危机，断刀在刀鞘中翁鸣不休，似是不安！ 第两百七十四章 若有下次 凤琴浑身如临大敌般紧绷，手掌按在刀柄上，被对面那人气势所压，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就在她控制不住想拔刀的时候，清尘说话了。 风轻云淡的口吻，宛如在谈天论地，然而说出的话，却如一道道霹雳，砸在凤琴心头！ “上一次，本尊饶你。这一次，本尊也饶你，若再有下一次，即便你是她亲人，本尊亦不轻饶。” 凤琴怒极，就要拔刀，下一刻，只觉一股威压挤压而来，喉咙一甜，顿时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待她骇然望去，清尘已不见踪影。 东方日出，由红变金，山间雾霭重重，皆被镀上一层薄红，宛如血雾缭绕。 ** 阳光从窗子里窜进来，落在凤萧脸上。 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彻底扰乱她的清梦。 她索性起身，下床的时候，瞧见地铺，昨夜的记忆才回笼。 墨昭正在院里练剑，这货现如今一改往日懒散，修炼起来一日比一日勤奋，修为自然也涨的飞快。 他练的是清尘给他的那本剑谱，如今只一个形，并不具备神。纵然如此，却也行云流畅，剑势凌厉。 浅绿在一旁跟着练，颇为认真。 凤萧一打开门，二人同时停了下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凤萧：“……做甚？” 墨昭对浅绿使了个眼色，浅绿立即会意，嗒嗒嗒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嗒嗒嗒跑进来，手里拎着食盒，点心美酒，一股脑摆在石桌上。 看到吃的，凤萧肚子唱起了交响曲，接过浅绿递来的水嗽了口洗了脸，拿起点心便吃。 浅绿与墨昭对视一眼，墨昭收了剑，在凤萧对面坐下，一脸讨好：“大嫂，点心好吃么？” 凤萧专注填肚子，不耐烦的道：“有话就说。” 塞的太急，被噎的不行，浅绿急忙递上水，一口气顺过来，见墨昭欲言又止，便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说就继续练剑，很闲是不是？” 墨昭忙道：“大哥一早就出去了。” 凤萧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即一饮而尽，将空杯递给浅绿：“嗯，所以呢？” 谨言一直是横亘在她和清尘之间的刺……其实她和清尘之间横亘着许多刺，尘封在过去，仿佛两人心底的暗流，平时表面上波澜不兴，内里却从未平息。 墨昭觑着她脸色：“被路羽的朋友，拉去……拉去勾栏院了。” 凤萧挑眉：“哦。” “哦？！”墨昭险些跳起来：“你就……就没别的反应啊？我看大哥好像是在生气啊，出去的时候脸色可差了。大嫂，你和大哥昨天是不是吵架了？今早我起来的时候，大哥就坐在院里，看那情形分明是坐了一夜。你也知道，大哥身体一向不好，万一在外出了什么好歹来……” 凤萧心里莫名烦燥，面上却是事不关己的懒散：“他身体好得很，不会有什么好歹，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浅绿道：“可是、可是大少爷出门时脸色真的很差啊，惨白惨白的，又不让我们跟着，少夫人，万一大少爷出事，可怎么好？” 第两百七十五章 可与之一战 墨昭与浅绿轮流在凤萧耳边叨叨，凤萧一口气梗在喉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清尘发病后的惨状，眼前不禁浮现出清尘攀爬万仞高山时那指骨寸断满身是血的样子，心头窒息般涨疼，胸口仿佛要裂开似的。 “行了，他往哪里去了？”她将水杯一掷，起身往外走，“阿昭，带路。浅绿，大少爷的药带上。” “好的，大嫂！” “是，少夫人。” 墨昭与浅绿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眼底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清尘确实是在外面坐了一夜不错，但绝没有墨昭说的那么凄惨。他虽脸色稍苍白了些，可精神还算可以，墨昭是昨日便看出两人闹了矛盾，恰好昨日结交了几个酒肉朋友，皆是陈留城世家子弟，一早便让他们打着路羽的名号，将清尘骗了出去。 三人一行出门，正巧遇上从外面回来的凤琴一行，凤琴仍是那一身深色族服，气势似乎比往日更甚，尤其是在看向凤萧时，那双眼如同冰椎子一般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在她身上戳出个血洞来。 墨昭一向有些忌惮这位凤大姐，但自打得知对方要与自家大哥大嫂为敌之后，便怎么看她都不顺眼，连带着浅绿对凤家人，也没个什么好脸色。 凤家人看到凤萧，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 双方各据一边，擦肩而过。 凤萧心系着清尘，没空搭理凤琴，目不斜视大步往前走，落在凤琴眼中，却是对她的轻视与不屑。 她的内伤提醒着她清尘昨夜所为，向来心高气傲的她见到凤萧如此模样，脸色微沉，伫足转身，冷喝道：“站住！” 凤萧之于她，就好比一个曾经瞧不上眼的人，忽然有一天高高在上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无法言喻。这样一个废物，她不仅并不是废物，且还是多年以前，就已经名扬一方的人物，即便如此，她仍看不上她。 但现在，这个废物居然也敢如清尘一般轻视她，一名无名火陡然在凤大姐体内燃烧起来，杀意有如实质般朝凤萧袭卷而去！ 浅绿走在凤萧身后，凤琴所施出的威压对于一个刚入门的修炼者来说，根本承受不住，非死即伤。 凤萧感受到杀意袭来时，脚步一顿，浅绿未能收住脚，便到了她身前。 凤萧猛地转身，体内灵力陡然大张，如同一道淡青色结界，携着狂猛之势，与凤琴力量抗上。 双方之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随即地面迅速龟裂，一条蜘蛛网般的裂痕陡然出现在地面上。 下一瞬，一切归于宁静。 凤萧嘲讽似的看了凤琴一眼，转身离去。 若是平时，她倒不介意凤琴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但今天不巧，她心情极差，且对方要伤浅绿性命，触到了她的底线。 以她现在的灵力，完全可与凤琴一战。 墨昭意识到浅绿刚才差点儿丢命，少年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露出了少见的锋芒：“凤大小姐，我墨家念在两家情面上对你处处忍让，莫将我们的忍让当作软弱可欺！” 第两百七十六章 还要脸的 “废话真多。”凤萧一巴掌盖在他后脑上，带着他往前走，两人差不多的身高，这样子着实滑稽，也让墨昭特别没面子。 气得他哇哇大叫：“大嫂你太过份了！我还要脸的！” 浅绿掩嘴失笑，一行三人竟将凤家人当作空气，打打闹闹离去。 凤家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其中一人道：“这凤萧不过是个庶出，嫁入墨家之后便忘了自己本家，如今是越来越狂妄了！” 凤琴阴沉着脸，唰的转身，大步离去，没走几步，喉头便涌出一丝腥甜，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心中既惊且疑，凤萧这修为，增涨未免太快了！ ** 青楼一条街。 这里是陈留城有名的销金窟，名扬四方的缥缈楼，低调奢华的怜人馆，只要男人走进了这里，就很难再迈开步伐。 清晨，这里还是一条空巷。 凤萧一行三人来到这里，一阵清风扫过，卷起地上尘埃向远处奔去。 空气中，残留着腻人的香气，久不散去。风吹动街道两旁飞起的花花绿绿绸子，更显萧瑟。 凤萧扭头看向墨昭，意思很明白，大清早的你说你大哥来勾栏院？ 墨昭望着这些个紧闭的店门，也觉得奇怪，他明明提醒了那些朋友，让他们把人拉到这里来消遣，这样他大嫂才会吃醋，一吃醋，以他大嫂这不要脸的性格吃起醋来，那肯定是得把人弄回去，大嫂再一吵，大哥再一哄，兴许二人就合好了呢。 他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却不曾考虑到现实情况。 看着这萧条的街道，他有点尴尬，但强自镇定道：“咱们往里走走，兴许大哥就在其中一家呢。” 凤萧睨了他一眼。 墨昭心虚不已，怎么觉得大嫂和大哥越来越像了，这眼刀子，着实可怕。 凤萧提步往前走：“若是今日在这里找不到你大哥，我就把你卖到这里好好体会人间疾苦。” 墨昭：“……” 浅绿不忍见墨昭委屈，便想替他说好话：“少夫人，这也不是二少爷的错啊，大少爷确确是和别人一起来了这地方的……” “还有你。”凤萧头也不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浅绿嘟囔道：“也没往外拐啊……”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凤萧回头瞪了她一眼，浅绿立即闭上嘴不说话了。 墨昭对浅绿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追上凤萧，腆着脸笑：“大嫂，你既然知道我们在想什么，那你还跟着我们来，可想而知，你心里是多么在乎大哥啊！” 凤萧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即便是最恨清尘的时候，她也没能狠下心对他痛下杀手，现如今，她又怎么会因为吵个架，就置他不顾？ 她从前一直以为清尘是个有分寸的人，直到这一世重逢，她才知道，在某些方面，他真的和踏马的智障一样！ 她越想越来火，那家伙不知道自己身体奇差无比吗！ 第两百七十七章 哪家千金 想到他多次舍命的情形，凤萧惆怅的叹了口气，那混蛋估计真是没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思量间，已经走到街道尽头。 尽头处一家名为‘魅’的妓院里，此时鼓瑟齐鸣，歌调委婉，唱词尽是百转柔情，别说男人了，就是凤萧这个女人听着都心驰神荡。 走了一路终于找到这么一家还开门营业的，墨昭比什么都激动：“就是这里！” 浅绿迟疑不敢进去，毕竟从小到大，长辈们一提起这些地方，就将这里形容成龙潭虎穴，里面的女人都是会吸食男人精气的妖精。 但见凤萧大步进去，墨昭摩拳擦掌，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这家妓院从外面看极为低调萧条，但进到里面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凤萧负着手走进时，里面的歌舞未停，似是没有瞧见她这名外来客人一般。鲜艳的舞台，处处弥漫着艳靡的气息。 几个陈留的世家子弹歪歪斜斜倚在软塌上，左拥右抱，胜似神仙般快活。 凤萧一眼扫过去，却没看见清尘，便扭头看向墨昭。 墨昭看见这群世家公子，一下子来劲了，上前揪着一个喝得半醉的少年问：“我大哥在哪里？” 那少年醉醺醺的望过来，视线越过墨昭看到浅绿时，眼睛一亮，当看到凤萧时，身板直了起来，对墨昭道：“墨小少爷，这位姑娘是哪家千金啊？” 墨昭一巴掌拍过去：“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大嫂！” 那少年登时变了脸色，一声声叫着大嫂，大献殷勤，被问及清尘时，他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见此情形，墨昭心里咯噔一跳，心道大哥不会真的在‘寻欢’吧？他不禁望向凤萧，只见后者盯着他笑了一下，顿时后背发寒！ 凤萧缓步上前来，凑到那半醒的少年面前，“他在哪里？” 她乍然凑近，漂亮的脸几乎要贴到脸上来，少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他在楼上白兰房间。” 话音未落，凤萧已转身上了二楼。 墨昭脸色一变，狠狠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愤愤道：“不是让你做个样子吗？你可要把我害死了！” 他急忙往楼上跑，却听凤萧道：“谁都别上来。” 于是他的脚步就这么顿在楼梯上。 ** 清尘似冰晶般透明白皙的手指握着一个白玉杯，那白玉杯洁白无暇，却也白不过他的手。 清酒在杯中微漾，倒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对面，白兰素手轻拨，流水般的琴音流泄出来，似乎有种令人平静的魔力，让人不知不觉，思绪便沉浸琴音之中，无法自拔。 白兰一袭素白，气质如幽谷兰花，清丽脱俗。 但她身上又似有一股难言的魅意，让人不自由主的将眼神停留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清尘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在看她，有些心不在焉。 白兰停下拨弹，琴音骤止。 她一开口，声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而又情意绵绵：“公子不喜欢白兰的琴，是白兰的琴入不了公子耳？” 第两百七十八章 若我是你 清尘答非所问：“陆不弃的魂，你何时还？” 白兰闻言，捂唇轻笑：“看来奴家这化形术，还得好好练练。” 说话音，她白衣袖中处绽放开一抹红，如同雪地上陡然落下的一朵红梅，顷刻间那艳丽的颜色晕染开来，很快便蔓延至她全身。 红衣如血！ 而她清丽的眉目也有了些变化，眉目颜色深了几分，眉宇间一抹鬼将印浮现其上。 就连气质，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是鬼将若颜！ 自己的雕虫小技被识破，她无半分不悦，纤手一抬，便隔空将清尘的酒杯夺了过来：“好酒不喝，也别浪费了。” 说罢一饮而尽。 又说：“昨日奴家帮你师父破除幻境，救她一命，这杯酒就当你给奴家的谢礼了。至于陆不弃的魂，”她粉红的舌舔去唇上酒水，留下一片晶莹，若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看到，都会口干舌燥，奈何此时坐在她面前的，是清尘。 她的魅，渗进了骨子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对男人致命的诱惑，“他的魂是他自己给我的，他想要自己来要，你要的话，可不行哦。” 她一笑如妖，魅态横生。 酒杯被夺，又被拒绝，清尘并不生气，扬眸朝门口方向望去，仔细倾听。 房间四周虽然施了隔音结界，但楼下的声音却能传上来，凤萧与墨昭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若颜笑道：“若我是你，便抹去她的记忆，让她此生只能记得我一人。” 清尘反问：“你留住陆不弃了么？” “讨厌！”若颜脸色微变，娇哼一声，颇有些少女的娇憨，生硬的转了话锋：“给凤萧下幻术的是鬼老，但有人在幻境中动了手脚，对方极为谨慎，让人察觉不到行踪。而且明显是冲着凤萧来的，你确定她以前的仇人都死光了？” 千余年，即便是他们这种级别的人，若非意外被封印才得以活到如今，谁能活到百千年？ 若颜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凤萧当初之所以成为‘妖邪之首’，说白了，并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而是太多的人想要她的命，她自然便成为众矢之的。 千年后的现在，若是当年某些人和他们一样还活着，那么，当年的恩怨，势必会卷土重来。 她意有所指的道：“那时的凤萧在修炼界举足轻重，仍落得那般下场，现如今，她不过一个连修炼都不能的……”见清尘望来，她到了嘴边的‘废物’二字吞回去，妖娆一笑，“她这样一个普通人，要如何在这偌大的修炼界安然度日？” 清尘径自斟了杯酒，道：“有我。”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强烈的自信和霸气。 若颜神情一凛，听闻脚步声已到门外，“看来，清尘祖师也快守得云外见月明了呢。那奴家就不打扰你了，奴家昨夜对凤萧的救命之恩，就让陆不弃以身相许好了。” 言罢，人便如烟雾般消失。 第两百八十章 吵一吵感情更好 墨昭与浅绿在楼下等得焦灼不安，再好看的歌舞也提不起兴致。 那几个朋友醉醺醺的劝他喝酒，他不厌其烦的喝道：“都滚滚滚滚！我大哥大嫂要是不能和好，本少爷跟你们没完！” 其中一少年道：“这关咱们何事啊？不是你让咱们把你哥唔唔……” 见到楼道口传来脚步声，墨昭飞快的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对方嘴时堵住了他的口不择言。而后一脸笑容迎上去，当看到凤萧扶着清尘出来时，愣了愣：“我大哥怎么了？” 凤萧一脸木然的把人推过去：“喝多了。” 这混账东西居然敢恐吓威胁她，真该把他衣服扒下来狠狠揍他一顿！ 等墨昭手忙脚乱将人扶住，凤萧已埋头大步出了魅馆。 好一阵墨昭才回过神，话说他大嫂的衣服怎么换了？ ** 凤萧撇下清尘，独自回到城主府。 进门时遇上路羽和邱城主。 她原本阴着脸，见着二人，立即扬起笑脸：“邱城主，路公子，早啊。” 路羽老老实实停下来打招呼：“少夫人早。” 邱城主一阵爽朗大笑：“凤家小丫头这是怎么了？方才瞧着你脸色不好，听说是和墨大少爷吵架了？哎，这个夫妻啊，哪有不吵架的，吵一吵，感情更好！” 凤萧勉强挤出一抹笑：“……是哦。” 这邱城主怎么这么八卦！ 路羽一脸莫可奈何，他虽然一向敬重师父，但不得不说，他师父身为一个城主，着实也太八卦了些。 邱城主一脸慈祥的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墨大少爷一表人材，为人沉稳大气，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你得好好把人看着，否则叫外面的小妖精把人勾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凤萧生生从一脸懵逼的状态中挤出一丝谦虚的笑，不用照镜子，她大概也能猜到自己此时神情多么僵硬：“您……说的极是。您要出去吗？那晚辈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您请。” 她真的不想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邱城主聊天了啊！ 路羽尴尬的笑了笑，忙提醒自己的师父：“师父，巨象城吴家家主应该已经到了。” 邱城主点了点头，对凤萧道：“凤小丫头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有哪里住的不如意的，只管和路羽开口，别太拘束。我还得去迎接一位贵客，这就先告辞了。” “哎！”凤萧响亮的应了一声，怀着迫不及待的心，目送邱城主离去。 将将转身，忽然有种被什么阴狠的东西盯住的感觉。 她霍然回头，只见路羽和邱城主上了马，正凑在一起说些什么，城主府的下人们都侍候在侧，无人注意她。 但方才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太过清晰，如同被阴冷的毒蛇盯上一般，让人浑身不舒服。 很快城主府外的人走的精光，凤萧若有所思的回了院子。 不多时，墨昭扶着清尘回来了。 清尘一睡便是一整天，凤萧带着墨昭还有浅绿出门，美其名曰带两人出去见见世面，实则她是去买地图的。 第两百八十一章 乐趣和习惯 千年过去，整个青龙大陆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一些如长安城这样的古老巨城，许多城市，都已经无法考究其前身是千年前的哪座城。 凤萧有存钱屯物的习惯。 重生到凤九小姐身上后，她就存了许多钱，这种危机意识，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上一世，她还是凤萧师尊时，走遍天下山川，得到过许多宝贝，有些给了清尘，有些藏了起来。 说句欠打的话，那会儿她山头上遍地是宝，即使是平日里用的锅碗瓢盆，都来历非凡。 只不过，她后来一死，那些东西肯定让人给抢了，也是应了那句钱财乃身外之物。 但是，做为一个屯物癖的好处就是，屯什么东西不往一处屯，因为担心哪天东西被盗，不敢把宝贝藏在同一个地方。就如男人藏私房钱一样，每个角落里藏一些，这是一种乐趣，亦是一种习惯。 凤萧就有这种乐趣和习惯。 几次遇难，她皆吃亏在自己的修为上，那平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无法再回到最初当个游手好闲的废物，就必须要在这如今的修炼界，占得一席之地。 若要占得一席之地，提升自身能力，是绝对的重中之重。 而她一个废物，靠着清尘帮她屯积体内的灵力想在修炼界占稳脚跟，是极其不现实的事情。当务之急，就是得改变自己的体质。 她记得当初，她得到过一枚聚灵丹，可以修补被损坏的灵海，她灵海天生枯弱，正需要这样的聚灵丹。 只是她当初得到聚灵丹时，已是名动一方的凤萧师尊，聚灵丹虽是不易多得的宝物，于当时的她来说却是个鸡肋般的东西，食之无肉，弃之不舍。于是她随手捡了个白玉灵石瓶，将聚灵丹装起来，存放在了一处她常常去的某山洞里。 如今山川多有变化，那山头也不知在哪里，以青龙大陆之广渺，想寻个山洞，谈何容易。 想不到如今，她会想方设法再找这么个被她随手抛却的东西。 浅绿极少出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想买。墨昭又是个大手大脚的公子哥儿，不知钱财来之不易，他吐槽归吐槽，但无论浅绿看上什么东西，一律买买买。 不到一会儿，两人便各自拎了几大包，呼哧呼哧的跟在凤萧身后。 凤萧则一连进了几家书店，怀抱了一堆地图，还有一堆地理古籍。 一回院里，她便开始研究起来。 一连看了几份地图，大多都是近代绘制，有些打着古图的幌子，实则也不过三四百年前的山川地貌，上面的地名大多已更改。 她找了半天，连她自己当初开山立派的那坐山头都没找到。 墨昭在旁练了会儿剑，见她一回来便埋头扎进一堆地图里，好奇的凑上来：“大嫂，你怎么突然对地图感兴趣了？想去哪儿走走？让咱大哥带你去呗！” 凤萧头也没抬：“以你大哥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我怕把他带出去还好好的，带回来时他成了一坛子骨灰。”将其中一本图册扔给他，“你练完了？练完帮我找找，唔，先从鸣秋山找起。看看有没有哪里记载的有这个地方，找到了给我看。” 浅绿来倒茶，也被她拉着一起看。 第两百八十二章 苍天呐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暗，墨昭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全是飞舞的文字。 他见凤萧仍在仔细翻书，仔细做对比，脚边扔了一堆，不禁道：“大嫂，你到底想做什么？鸣秋山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凤萧头也没抬：“鸣秋山是我当初避暑避寒的地方，那儿四季如春，虽然野兽很多，但住着非常舒服。鸣秋山往东三百多里，有一处无名高山，山中有一天然溶洞，我当初藏了许多宝贝在里面。你快帮我找，等我找着宝贝，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要知道，我的东西，那都是世上少有的，一般的东西，入不了我的眼。” 墨昭正想讽刺，遂想起这人昔日身份，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随口说道：“鸣秋山一听就是个小地方，估计现在也找不到了，要不你找找清成派，清成派离你那个地方有多远？” 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 凤萧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清尘创立的清成派就是她原本住的那个山头，大概是那个山头风水不怎么好，她开创门派，最后被一锅端了，清成创个清成派，后来也被一锅端了。 那地儿就成了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成了一片荒山，美其名是保护先祖师门派遗址，实则就是大家都嫌弃，对其敬而远之。 鸣秋山在距离遗址往南三千里的地方。 遗址好找，经墨昭一提醒，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 由遗址入手，往西去找，最后找着了……嗯？ 凤萧手指点在地图上某点：“这哪儿？” 墨昭无语了一下，盯着她指尖下‘气神宗’三个字，一字一字字正腔圆的道：“大嫂，你的洞天福地让气神宗占了。” 凤萧：“……” 她默了默，喃喃道：“我现在怀疑气神宗发家，是不是就是因为找到了我藏宝贝的地方。” 墨昭：“……听说，气神宗的创派祖师爷是当地一个无灵根的普通药师，后来上山采药掉落山洞，偶得仙缘，习得无上术法，一鸣惊人，之后就在他发迹的地方，创立宗派。” 凤萧：“……”雾草！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旁的浅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憋见清尘从房里出来，喜道：“大少爷醒啦！” 凤萧扭头看去，和清尘眼神撞了一下，清尘冷冷的移开了视线。 凤萧：“……” 喝醉酒把她威胁加恐吓了一把，转头就跟她玩冷战？ 很可以的。 当她没脾气是不是？！ 她也是有傲骨的！ 不理就不理，以为她很稀罕吗？！ 她转头继续盯着地图，脑仁也疼，心也疼，看着气神宗三个字，感觉血往脑袋上冲。 如果她所料不错，那个得‘仙缘’的气神宗开派祖师，应该是用了她的聚灵丹！ 苍天呐！ 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令清尘心头犯堵，又见她眉头深锁一脸痛不欲生，又忍不住上前，扫了眼桌上地下一堆古藉地图，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墨昭：“找什么？” 第两百八十三章 不如不说 墨昭道：“大嫂想找以前她藏在山洞里的宝贝，喏，就是这里，”他指了指气神宗所在，“宝贝被人得了，大嫂伤心着呢。” 凤萧道：“不，我不伤心。” 她只是绝望。 为什么当初她会觉得聚灵丹没什么卵用啊！为什么她要随手扔在山洞里啊！聚无丹那么难得她居然认为那是个鸡肋！ 老天爷啊！ 清尘能不知道凤萧那点小爱好么，接过浅绿奉上的茶，冷淡开口：“想找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大嫂，她只说要找什么宝贝。”墨昭看向凤萧，凤萧无力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天生灵根枯弱，哪怕清尘也没法子解决的，与其说出来徒添麻烦，不如不说。 日后，她再想其它办法。 清尘眸光闪了闪，看了眼地图，没有说话。 若他记得不错，她当初扔到山洞中的宝贝，有一颗聚灵丹。 因为…… 他这个师父有藏东西的习惯，他喜欢帮着清点那点东西，而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也是后来，他将她所藏的那些宝物，全都搬去了他给她修建的在钟家的那个祖师墓中。 惟有气神宗那处的宝物，被当年气神宗那小医师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成就了对方。 不过经凤萧这一提，倒是提醒了清尘。 移灵嫁接之术，需要一些天材地宝，其中一种名为固元草的东西，整个青龙大陆，惟气神宗的灵泉旁育有此类灵植。 得知聚灵丹已经不可能找到了，凤萧只能另想其法。 几天时间里，陈留城的一些古董店药店，让她跑了个遍。后来还是觉得，想寻到改变灵海的办法，估计只能回到墨家去藏书楼找了。 还有一件事情，让她非常在意。 清尘和她冷战好长时间了。 每日她出门，他亦出门，而后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往往晚上都是她先回来，她不知道清尘是何时回的，但每日醒来，他都在她身侧。 小时候他一生气，凤萧就哄，现在他一生气，她也想哄。 也知道怎么哄清尘会消气，但她说不出那些他想听的话，即便她说出来了，他也未必信。 他两之间，隔着千山万壑，绝不仅仅只是互相不信任的问题。 平日里过去的恩怨不翻出来时，两人便相安无事，一旦翻出来，那必然会发生矛盾。 看似融洽，其实也只是看似而已。 凤萧相信，时间可以冲淡她这种小矛盾，于是非常心大的不去刻意去求和。 某一日，她与清尘一同出门，这次清尘没有和她走向相反的方向，而是与她一道前行。 走在浓雾蔼蔼的清晨中，凤萧打算就那天的事情解释解释，说实话，她表面不在意，心里着实害怕清尘会想不开，哪日入魔黑化，估计真如他所说，会将她囚禁起来。 将将启唇，话未出口，清尘道：“这两日，我有要事，需离开陈留城一趟。” 凤萧诧异，但看清尘始终不愿看她的冷淡模样，心头涌上的热情灭了几分。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关切的问：“何时回来？现在就走么？身上带药了没有？” 第两百八十四章 愁人 她的关心如同蚀骨腐心毒药，一寸寸占据清尘心间，他神色僵了僵，道：“我的生死，你当真在意？” 凤萧：“……清尘，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 清尘落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也不想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一样缠着她不放，缠着她问东问西，明知道有些答案其实不需要问，却忍不住想问。 希望她会说出他想听的答案。 可有时候，她当真说出他想听了的，他又觉得是谎言。 毕竟，这个人总是在撒谎。 她就像一抹风，他生怕一不留神，他没抓稳，她便从指缝里溜走了，然后再走个几百上千年，他当真就要疯掉了。 两人一路无言，清尘也没说去哪儿，冷着一张脸，袖手前行，看那样子似乎是不想理会她，但却始终将就着她的速度，放缓了自己的步伐，始终和她保持着不到半步的距离。 经过一处混沌摊的时候，凤萧道：“办事之前，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好干活。” 说着拉着他便走了过去，坐下后对老板道：“两碗混沌，一碗不加葱花！” 红日初升，几丝绯红的光穿透薄雾，落在她脸上。少女肌如白瓷发如墨，光芒落在她眼底，照着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荡漾出几分期待。 挺直的琼鼻下，红唇柔软，因为贪图食物，粉色的舌按捺不住的舔了舔红唇，仿佛舔在清尘心头。 他盯着那唇，有了一丝暴戾的冲动。 想狠狠亲她，狠狠欺负她，想看到她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眼中只有他时的模样…… 凤萧望着混沌正流口水，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这时候，忽然听到清尘问：“你想修炼么？” 凤萧道：“废话，你说我想不想？” 扭头望去，清尘拿着一只筷子，摁死了飞落到桌面上的苍蝇，神色冷漠：“修炼之后呢？” “修炼之后……”凤萧同情那只苍蝇的时候，头皮有点发主麻，惹怒了清尘，她大抵也和这只苍蝇一样的下场，“……当然是自保为重，若有余力，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比如？” “比如咱们合力将背后陷害你的人揪出来什么的，敌人一日不除，咱们一日不得安宁。” 清尘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混沌上桌，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 过程中，凤萧一边往嘴里塞混沌，一边打量着清尘。 这个人吧，有时候很难捉摸，有时候又心思简单，非常的喜怒无常，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作了，既强大冷漠又敏感多疑，偶尔，他还很脆弱傲娇，或者暴戾阴冷。 凤萧非常认真的检讨着自己的教育方式，检讨了一阵，还是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没毛病，有毛病的是清尘。 她全心全意对他好，真真是当成心头宝供着，事事遂他意，可以说，她把毕生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反目的时候，她真是伤心死了。 导致现在，她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宠着他了，很怕哪天重蹈覆辙。 第两百八十五章 一定会陪着你 但有时候有些事，又岂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脾气上来时，着实很愁人，此时这副闷作声的模样，更愁人。 凤萧愁着愁着，一碗混沌下肚，见清尘还在慢吞吞的吃着，低眉顺眼的模样，活像被她虐待了似的。 “清尘，你要是心里有火气就撒出来，别闷在心里。” 清尘咽下口中食物后，抽空回了句：“没有。” 不知怎的，看着他这一脸云淡风清的模样，凤萧比看着他冲她发脾气还难受。脑海里便想起他浑身是血攀登万刃绝壁的画面，想起他坐在山巅眺望长安城数百年时孤独的身影，想起他在试练地入魔时可怕的模样，叹了口气：“我说了会陪着你，就一定会陪着你，那天说的话，你别当真。如果谨言还活着……”清尘动作一顿，就听她说：“如果他还活着，你别动他了吧。” 清尘心脏传来钝痛，前一句让他很欣喜，后一句便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痴心妄想。她的妥协，都是带着条件的，早该知道。 他不冷不淡的道：“怕我动他，屈身于我，师父当真良善大义。若是传出去，你以身伺煞保全情人性命，应当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凤萧闻言默了默。 看吧，就知道他不会信。 其实他一直在防着她。 她特别真诚的握住清尘的手，感觉到他手掌颤了颤，不错眼珠的凝望着他的眼，仿佛越过了万水千山，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脸上，专注的模样，令清尘血液沸腾。 凤萧说：“我说真的。” “真的……”清尘道：“如果我和谨言之间，只能存活一个，你选哪个？” 凤萧本可以面不改色的诓骗他，说选他，但她犹豫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令清尘将将软化下来的神色，再度覆上冰霜。 他冷淡的抽出手，起身拂袖，而后双手拢进袖中，睥睨着她的样子，好似在看着一个前科无数的惯犯：“无防，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再等个一千两千年，我也等得起。我不动他，你想护着的人，我都不动。” 末了，他旋身离去：“你和墨昭在此等着我，少城主成亲之前，我会赶回来。” 凤萧张了张口，他几个瞬移便消失无踪。 早在她借忆尘香进入他过去，看到了清尘对她的感情后，她的心就一直受着煎熬。 她一面想着，他那样执着，执着的有了心魔，她便从了他。一面又想着过去那些惨死的人，谨言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她那个小徒弟，以及那些因她而死的无辜的人。 她做不到和清尘全心全意相爱，总觉得那些因她而死的人都还在看着她。 她真的快烦死了！ 本来打算去城中逛逛的，也因为清尘的离去没了兴致，恹恹的回到城主府，没了清尘在身边，又觉得空虚寂默，心头不由自主的牵挂起那人，不知道他带没带药，不知道他此去做什么，不什么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越想越怕，越想怕觉得清尘会出事，晚上睡觉，也会梦见清尘走着走着，便一口血剑吐出来，惨青着脸倒地，倒地时还抓着她的手，一声声唤着她。 她每次都被吓醒！ 两日光景一晃而过，转眼了到了少城主大婚之日。 这段时间里，宾客已经陆续到来，整个城主府热闹之极。 第两百八十六章 夜探 城主府里一片热闹，到处是红绸灯笼，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凤萧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到陈留的少城主，那位城主女儿也不曾露面，最高兴的莫过于墨昭，似乎生怕凤萧会给他去说亲，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凤萧。 大婚前一天夜里，凤萧坐在屋顶上眺望着外面，手边放着酒，是不是喝一口，脸上带了一丝绯红，如春水映梨花，分外多情。 清尘说大婚前回来，却现在还没回，凤萧此时心头，颇有几分儿子不归家的担忧，叹了口气喝一口酒，喝一口酒又叹一口气。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酒香浮动，天上明月星辰，映在后方荷花池里，如同洒了一把碎银，波光粼粼。 凤萧喝着喝着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最后被一到细微的声响吵醒。 睁开眼便见凤琴鬼鬼祟祟往外走，没有注意到屋顶坐着一个人，倾刻间便出了院子。 凤萧狐疑，这么晚了，凤琴出去做什么？ 联想到清尘说的话，她没有迟疑便跟了上去。 她一路跟着风琴，前面凤琴对城主府明显很熟悉，一路上避过许多人，最后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偏僻。 凤萧脸色古怪起来，这凤大姐不会是想盗取邱城主的还魂丹吧？ 凤萧正若有所思，前面凤琴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跟踪，突然回头！ 发现身后没人，凤琴便继续前行。 凤琴太过敏锐，凤萧不敢大意跟进，只敢远远跟着。 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偏僻院落，凤琴一个翻身跃上屋顶，凤萧左右看了看，最终爬到院外树上，不远不近的注意着凤琴的动静，只见她匍匐在屋顶，深红色的衣服在冰凉的月色下，如同干涸的血，红的发黑。 凤萧看着她小心的掀开一片瓦，屋内光芒透出来，将她的脸色映照的一览无余。 凤琴此时一脸凝重，就在这时，屋内发出一道惨无人寰的叫声，却在最高亢尖锐的时候，仿佛被人掐断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便有咀嚼声传来，咯吱咯吱…… 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凤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呼吸乱了一下，敛藏的气息一下子变得不稳，就连凤萧都发觉了，暗道不好。 果然，那咀嚼声停了下来，凤琴紧接着急速后退，但还是被一道黑色的鞭子抽中，闷哼一声，半空里的身形一顿，落在了院子里。 随即，整个院内红芒大作，狂暴的邪气顿时充满了整个院落！ 天罗地网阵！ 凤萧愣了一下，就见那道黑色长鞭再度如章鱼脚一般冲出窗子，长了眼睛死的朝凤琴劈了过去！ 凤萧终于看清那鞭子上，附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邪气！ 那邪气扑面而来，长鞭一出，四周便如有鬼哭狼嚎，分外可怕！ 凤萧大惊，这城主府怎么会有这么邪气的地方？这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思绪未落，只见被阵法压制的凤琴险险避开那记长鞭，落地时却陡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邪气入体！ 第两百八十七章 秘密 没想到那道黑色长鞭如此霸道，刚才凤琴避的快，只被抽到一点，便被邪气侵体，着实可怕。 凤琴身在阵中，灵力被压制，那长鞭再度袭来，凤琴终于拔刀…… 铿地一声，鞭身与刀锋相撞，发出金石之声，震动人心！ 但这一方明显被动了手脚，应该是布下了隔音结界，这样的动静都没有惊动城主府里任何人。 “不愧是凤家天才，被我的策魂鞭还能撑住不倒，佩服，佩服。”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凤萧愣了一下，这居然是…… 一道身影走出房间，他一步一步走出来，月光一寸一寸落在他身上，最后漏出了邱城主那张板正四方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再没有平时那种爽朗正气，取而代之的是阴邪之色，让人很不舒服。 尤其是那双血红的眼和那满身的血，以及那嘴角处尚未擦干的血，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人方才干了什么。 那一身鬼气藏都藏不住，再联想到那道凄惨的叫声，凤萧忽然明白了什么。 而这时，院里凤琴又一口血喷出，双眼似电般盯着邱城主，冷冷道：“没想到一城之主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邪祟！” 邱城主笑了笑，尖锐刺耳：“邱某的秘密既然被凤大小姐知道，那么凤大小姐便留下莫走了吧。你且放心，邱某对凤小姐这样的天才，向来温柔。” 他不怀好意的笑配上那刺耳的笑声，宛若恶鬼一般可怖，全然不见平日里那份一城之主的威严与气度。 凤琴冷笑：“你想灭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凤琴便执刀冲了上去！ 邱城主咧嘴一笑，眼中凶光毕露，拖地的长鞭挥了挥，却并无动作，凉凉的看着凤琴朝自己扑来…… 下一瞬，凤琴尚未到他面前，脸色一变，忽如遭重创般身形一颤，跌在了邱城主面前！ 凤萧脸色微变，遂见院子里阵芒大作，凤琴如同被什么力量压制，动弹不得，握着刀柄的手不住轻颤，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凤萧也看的清清楚楚，凤琴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如蚯蚓般在她脸上的皮肤下拱动着…… 那长鞭有问题！ 凤萧眸色一凛，就见邱城主笑了起来，拖着阴气缭绕的鞭子走向凤琴：“中了我的策魂鞭，你以为你还能继续狂妄的起来？邪灵侵体的滋味不好吧？风大小姐，你这样的天才呢，邱某实在是下不去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管他人闲事。” 说话间，他逼近凤琴，五指微张，就要拍向凤琴天灵盖。 凤琴此时被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落下来，瞳孔猛然紧缩！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银色长剑破空而来，直直朝邱城主心脏刺去！ 突然的变故令二人大惊，凤琴是看到那柄银霜，眼眶不禁发红，但是当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凤萧时，脸色陡然变的难看！ 而邱城主则意识到来人这一剑之威，恐怕修为还在凤琴之上，于是匆匆后退，避开这一剑，一看是凤萧，神情顿时变的格外微妙。 有狂喜，有震惊，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忌惮！ 第两百八十八章 逃 凤萧眸色一凛，就见邱城主笑了起来，拖着阴气缭绕的鞭子走向凤琴：“中了我的策魂鞭，你以为你还能继续狂妄的起来？邪灵侵体的滋味不好吧？风大小姐，你这样的天才呢，邱某实在是下不去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管他人闲事。” 说话间，他逼近凤琴，五指微张，就要拍向凤琴天灵盖。 凤琴此时被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落下来，瞳孔猛然紧缩！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银色长剑破空而来，直直朝邱城主心脏刺去！ 突然的变故令二人大惊，凤琴是看到那柄银霜，眼眶不禁发红，但是当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凤萧时，脸色陡然变的难看！ 而邱城主则意识到来人这一剑之威，恐怕修为还在凤琴之上，于是匆匆后退，避开这一剑，一看是凤萧，神情顿时变的格外微妙。 有狂喜，有震惊，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忌惮！ 邱城主此时看着凤萧的眼神，如同狗看到屎，饿死鬼看到食物……虽然她很不想这样比喻她自己，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虽不知道邱城主为何看她的眼光如此火热，当然她也明白，这绝不是什么欣赏或者爱慕之情，这是赤裸裸的，带着某种贪婪与疯狂的眼神，浑身如被阴冷的蛇爬过，无处不泛着恶主。 只有这时，她才觉得修为高深是多么的重要，在这以强为尊的修炼界，你强，你的命就尊贵无比，你弱，你的命便贱若蜉蝣。若是她有从前的修为，就凭邱城主这露骨的眼神，她早就一剑抽过去了！ 但是现在……嗯，她只能想想。 一靠近邱城主，她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人身上气息古怪不说，这院子四周明显不只一个天罗地网阵。 但她故作拼命一般的架式，纤手一抓，银霜飞回她手里，她清斥一声，一副不自量力傻白甜的样子，怒气腾腾的向邱城主掠去：“敢动我大姐，看剑！” 她这一剑看似威势浩大，给人的感觉仿佛全部修为都凝在这一剑上，邱城主不敢大意，匆匆避退。身形尚在半空，就只见方才还一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人，抓着凤琴便翻出了院子，逃之夭夭！ 落地的邱城主一脸错愕，并不是因为凤萧逃跑的速度有多快，而是院中的天罗地网阵，居然对她毫无作用。 等邱城主回过神来，脸色顿时扭曲狰狞，一股浓郁的鬼气自他周身倾泄而出，他桀桀笑道：“逃，在城主府里，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 凤琴一口黑血喷出来，凤萧被迫在一处假山后停下来，就要帮凤琴护住心脉防止邪气侵入心脉中，但凤琴却一掌将她推开：“滚！” 凤萧被她推的几个趔趄，也来了脾气，呵笑一声，转身就走：“整得我好像稀罕救你似的。” 下一刻她猛地转身掠向凤琴，后者一惊，下意识抬掌挥去，但凤萧速度实在太快，截下她掌风，一手捏诀，朝凤琴颈下那蚯蚓般拱起的东西拍去！ 吱—！！ 只听一声刺耳尖叫，凤琴闷哼一声，力气散尽，下意识咬住唇不让自己痛呼出来。 紧接着凤萧陆续几道诀印拍下去，皮下那东西躲无可躲，尖啸着从凤琴身体里钻出去，想要逃跑，只见月色下一道霜色剑气落过，那缕黑色如长虫般的东西，便被这一剑劈的粉碎！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瞬息之间，凤琴仿佛浑身力气失去，整个人萎靡在地。 凤萧啧啧叹道：“我救了你一命啊，记着。” 凤琴怒道：“谁要你救！” “我都救了你才拒绝，太耍赖了吧？”凤萧掸了掸衣角，潇洒转身：“不奢望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希望你别以怨报德，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心里现在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得赶紧回去院子里，通知墨昭离开。 这城主府，大有问题！ 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整个城主府陡然喧嚣起来，数道身影出现在半空里，朝二人这方追来！ 一名老者一马当先，声音通过灵力传遍四方：“凤琴凤琴，盗我陈留重宝，谋我城主性命，你们以为逃得出去吗？！” 声如洪钟般惊耳，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波如同潮水般袭来，凤萧神魂一震，身后凤琴更是一口血喷出，脸色变得蜡白！ 半空里，高手齐聚，邱城主为了追杀她俩，显然是出动了陈留城所有人力，地面上，凌乱的脚步声，喧闹声一并传来。凤萧顾不上逗弄凤琴，抓起她就跑！ “老实说，大姐，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凤萧一边跑一边问，“不管你对我有多少不满，但现在咱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好歹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凤琴几乎被凤萧拖着跑，一路上遇上人，凤萧二话不说开干，果决而迅速，令凤琴暗暗心惊。 总觉得自那天十里亭二人翻脸之后，这凤萧，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从一个懒懒散散的人，突然变得凌厉了许多。 凤琴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传音符给凤家人传了话：“马上离开陈留城！” 凤萧在旁补了一句：“顺便通知墨家人离开。” 凤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通知墨家人。” 话音未落，城主府护宅阵开启，整个城主府映着淡紫色光芒，结界呈半圆形将整个城主府盖压其中，透出一股天地之威，令二勃然变色！ 凤萧沉声道：“出不去了。” 凤琴握着刀柄，视线扫过她手中银霜剑，正此时，二人与一队陈留城的弟子相遇。 其中一人喝道：“盗宝贼在此！” 凤萧只觉得耳边疾风掠过，下一瞬那名弟子便脖颈喷血倒在了地上！ 凤萧早便知道凤琴凶名在外，但只知她对邪祟毫不了留情，见之必杀，不曾想，她对正道修士，出手同样果断狠辣。 她并不是同情这些人，修炼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她没有片刻犹豫，当即执剑迎上去，与凤琴联手，顷刻间，这一队人马便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端。 护宅阵一旦开启，里头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邱城主给两人冠上恶名，就是想将她们俩逼死在这城主府内。 第两百八十九章 吃人 凤萧和凤琴没能逃出城主府。 当然是逃不出去的，这里除了原本城主府里的一群人，还有许多前来吃喜酒的宾客。大多都是各家独挡一面的人物，在陈留城当此重要之际，他们不可能有袖手旁观。 于是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噗！ 热血染苍穹，高高溅起，哗啦落下，满地血腥。 凤琴踉跄了一下，骤然倒向地面，凤萧有心想扶她一把，手才伸出去，便被她躲开。 凤琴这是铁了心就算逃跑，也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她体内那邪灵虽被凤萧所化，但邪气仍在体内未能排出，邱城主的策魂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一鞭就让凤琴这等修为的人伤成这样。凤萧暗暗决定若是再见邱城主，一定要先毁了他那条鞭子，免得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但邱城主或许是为了将二人陷害的彻底一些，竟是从头到尾没露面，说不定此时，他正某个地方，装作被重伤垂死的样子。 一想到此，凤萧就觉得憋屈。 她只是觉得凤琴行迹可疑好奇跟上来看看啊，怎么就捅了这么大蒌子？ 不过那邱城主……踏马的是个鬼修啊！ 而且还是修为高深的鬼修！ 修为高深的鬼修有多可怕？可通阴阳界，开鬼门，御万鬼不在话下。 凤萧一边震惊着，一边将凤琴带向一处偏僻院子，翻身藏了进去。一行人从二人头顶上飞过，带起一片腾腾杀气！ 凤琴虽恨她，却没想死，等到那些人一离开，她便推开凤萧，一口血呕了出来。 这是一间小偏房，里头陈列整齐，但非常冷清。屋中空荡荡的，没有桌椅，只有几个蒲团了，看情形是有人经常在这时打坐修炼之所。 凤萧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扭头看向凤琴，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薄汗：“说吧，你刚才到底看见什么了？” “吃人。” 凤萧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凤琴道：“我说，我看到，邱城主，吃人。”她擦去嘴角的血，纵然如此境况，依不减凤大小姐风姿。 凤萧不解：“我看你今天是专程过去打探的，难不成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邱城主有问题？” “不是。”凤琴冷着脸道：“我凤家长老，莫名其妙死了一个。我探查时，在邱城主身上感应到长老的气息，这几日，一直在探查此事。” 不探不要紧，这一探，就发现城主府气场不对。在这修炼界，但凡像陈留城城主这样的大家族，立世之初，一般都选择灵气较为旺盛的地方。修炼界杀戮重，灵气旺盛之地，能净化杀孽与怨气，令修炼之人，能固守住本心，不至被怨气所噬。 但城主府里的气，却古怪的很，灵力不似灵力，邪气不似邪气，若非凤琴仔细探查，还没法发现这一层。而她探查了几个晚上，很快便发现邱城主今天所在的那个院落，阴气格外厚重，但周边似有结界阻挡，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从远处看，那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院子，只有身处其中，才会感觉到那里阴气之浓。 凤萧昨夜就去了一次，但一无所获，于是今天再去，便撞见邱城主杀人夺取修为，食人骨血之事。 第两百九十章 千面鬼修 凤萧听完，陷入了沉思：“据闻，邱城主素来宅心仁厚，不该做出这种逆天之举才是。” “因为他不是城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凤萧与凤琴同时一惊，却没有贸然出手，因为二人同时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路羽。 房门被推开，路羽仍然一身城主首徒的服饰，站在月光里，刻板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真正的城主，我的师父，应该早已经遇害了。” 这个时候，这位城主的首徒出现在此，凤萧不能不警惕，凤琴比她更直接，直接一刀便挥了过去，下一瞬人便到了路羽身边，断刀刀锋抵在路羽颈间，凤萧忙道：“等等！” 路羽道：“凤大小姐，先把刀收了吧。我不是敌人，若我想抓你们，在你们刚才进入我院子时，我就会叫住从这里经过的长老们了。” 凤琴冷笑：“你以为凭他们能拦下我？” 路羽道：“凤大小姐确实天姿过人，但，城主府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凤萧扬眉：“哦？那到底有多复杂？” 这路羽，初见时觉得呆板无趣，后来觉得耿直的可爱天真，现在此刻，他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路羽看了她一眼，对凤萧，他一向态度极好：“少夫人听过千面鬼老么？” 凤琴闻言皱眉，凤萧胃里一阵不舒服，问：“你是说，能幻化成他人的千面鬼老？” 千面鬼老，又称千面鬼修，是一种吞噬了千面鬼，将其同化的一种鬼修。这种鬼修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能幻化成任何人的样子，不仅是样子，气息，修为，这些，都与本人一般无二，而且，千面鬼修修炼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他们如同野兽一般，通过进食增加自己的修为。 而在进食之前，被他们看上的猎物首先会成为他们的鼎炉，千面鬼修这类修士所修的术法太过邪门，他们所杀的人，怨气也比普通人要重，而且他们所杀之人的怨气，会一直跟着他们，反过来噬咬千面鬼修的身体。 他们既受怨气所累，亦以怨气为食。 为了将这些怨气转化出去变成食物，千面鬼修就会找一些合适的人用作双修鼎炉，将自己的怨气渡过去，于是那些被怨气侵蚀的鼎炉将会成为千面鬼修眼中最美味的食物。 不知怎的，凤萧莫名就想起了先前听到的咀嚼声，不禁打了个了寒颤：“我去，现在这个邱城主……难道就是千面鬼修所化？” 路羽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悲伤与愤怒：“正是。” 凤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他不是邱城主，为什么不戳穿他的真面目？” 路羽苦笑：“先前我只是怀疑，我也是……在你们来了之后，才查出来的。我五岁便被师父收做弟子，与师父亲若父子，师父是什么性子，我最清不过。但几个月前，我发觉师父有些地方不对劲，他的行事作风与从前看似一样，但某些地方太过刻意，反倒让人怀疑。” 说到这里，他看了两人一眼：“自从你们来后，他露出越来越多马脚，府中弟子……接连消失。”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多复杂 "凤萧和凤琴没能逃出城主府。 当然是逃不出去的，这里除了原本城主府里的一群人，还有许多前来吃喜酒的宾客。大多都是各家独挡一面的人物，在陈留城当此重要之际，他们不可能有袖手旁观。 于是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噗！ 热血染苍穹，高高溅起，哗啦落下，满地血腥。 凤琴踉跄了一下，骤然倒向地面，凤萧有心想扶她一把，手才伸出去，便被她躲开。 凤琴这是铁了心就算逃跑，也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她体内那邪灵虽被凤萧所化，但邪气仍在体内未能排出，邱城主的策魂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一鞭就让凤琴这等修为的人伤成这样。凤萧暗暗决定若是再见邱城主，一定要先毁了他那条鞭子，免得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但邱城主或许是为了将二人陷害的彻底一些，竟是从头到尾没露面，说不定此时，他正某个地方，装作被重伤垂死的样子。 一想到此，凤萧就觉得憋屈。 她只是觉得凤琴行迹可疑好奇跟上来看看啊，怎么就捅了这么大蒌子？ 不过那邱城主……踏马的是个鬼修啊！ 而且还是修为高深的鬼修！ 修为高深的鬼修有多可怕？可通阴阳界，开鬼门，御万鬼不在话下。 凤萧一边震惊着，一边将凤琴带向一处偏僻院子，翻身藏了进去。一行人从二人头顶上飞过，带起一片腾腾杀气！ 凤琴虽恨她，却没想死，等到那些人一离开，她便推开凤萧，一口血呕了出来。 这是一间小偏房，里头陈列整齐，但非常冷清。屋中空荡荡的，没有桌椅，只有几个蒲团了，看情形是有人经常在这时打坐修炼之所。 凤萧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扭头看向凤琴，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薄汗：“说吧，你刚才到底看见什么了？” “吃人。” 凤萧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凤琴道：“我说，我看到，邱城主，吃人。”她擦去嘴角的血，纵然如此境况，依不减凤大小姐风姿。 凤萧不解：“我看你今天是专程过去打探的，难不成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邱城主有问题？” “不是。”凤琴冷着脸道：“我凤家长老，莫名其妙死了一个。我探查时，在邱城主身上感应到长老的气息，这几日，一直在探查此事。” 不探不要紧，这一探，就发现城主府气场不对。在这修炼界，但凡像陈留城城主这样的大家族，立世之初，一般都选择灵气较为旺盛的地方。修炼界杀戮重，灵气旺盛之地，能净化杀孽与怨气，令修炼之人，能固守住本心，不至被怨气所噬。 但城主府里的气，却古怪的很，灵力不似灵力，邪气不似邪气，若非凤琴仔细探查，还没法发现这一层。而她探查了几个晚上，很快便发现邱城主今天所在的那个院落，阴气格外厚重，但周边似有结界阻挡，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从远处看，那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院子，只有身处其中，才会感觉到那里阴气之浓。 凤萧昨夜就去了一次，但一无所获，于是今天再去，便撞见邱城主杀人夺取修为，食人骨血之事。 凤萧听完，陷入了沉思：“据闻，邱城主素来宅心仁厚，不该做出这种逆天之举才是。” “因为他不是城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凤萧与凤琴同时一惊，却没有贸然出手，因为二人同时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路羽。 房门被推开，路羽仍然一身城主首徒的服饰，站在月光里，刻板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真正的城主，我的师父，应该早已经遇害了。” 这个时候，这位城主的首徒出现在此，凤萧不能不警惕，凤琴比她更直接，直接一刀便挥了过去，下一瞬人便到了路羽身边，断刀刀锋抵在路羽颈间，凤萧忙道：“等等！” 路羽道：“凤大小姐，先把刀收了吧。我不是敌人，若我想抓你们，在你们刚才进入我院子时，我就会叫住从这里经过的长老们了。” 凤琴冷笑：“你以为凭他们能拦下我？” 路羽道：“凤大小姐确实天姿过人，但，城主府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凤萧扬眉：“哦？那到底有多复杂？” 这路羽，初见时觉得呆板无趣，后来觉得耿直的可爱天真，现在此刻，他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路羽看了她一眼，对凤萧，他一向态度极好：“少夫人听过千面鬼老么？” 凤琴闻言皱眉，凤萧胃里一阵不舒服，问：“你是说，能幻化成他人的千面鬼老？” 千面鬼老，又称千面鬼修，是一种吞噬了千面鬼，将其同化的一种鬼修。这种鬼修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能幻化成任何人的样子，不仅是样子，气息，修为，这些，都与本人一般无二，而且，千面鬼修修炼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他们如同野兽一般，通过进食增加自己的修为。 而在进食之前，被他们看上的猎物首先会成为他们的鼎炉，千面鬼修这类修士所修的术法太过邪门，他们所杀的人，怨气也比普通人要重，而且他们所杀之人的怨气，会一直跟着他们，反过来噬咬千面鬼修的身体。 他们既受怨气所累，亦以怨气为食。 为了将这些怨气转化出去变成食物，千面鬼修就会找一些合适的人用作双修鼎炉，将自己的怨气渡过去，于是那些被怨气侵蚀的鼎炉将会成为千面鬼修眼中最美味的食物。 不知怎的，凤萧莫名就想起了先前听到的咀嚼声，不禁打了个了寒颤：“我去，现在这个邱城主……难道就是千面鬼修所化？” 路羽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悲伤与愤怒：“正是。” 凤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他不是邱城主，为什么不戳穿他的真面目？” 路羽苦笑：“先前我只是怀疑，我也是……在你们来了之后，才查出来的。我五岁便被师父收做弟子，与师父亲若父子，师父是什么性子，我最清不过。但几个月前，我发觉师父有些地方不对劲，他的行事作风与从前看似一样，但某些地方太过刻意，反倒让人怀疑。” 说到这里，他看了两人一眼：“自从你们来后，他露出越来越多马脚，府中弟子……接连消失。” " 第两百九十二章 腐尸群 府中之事，邱城主一直很少操心，几乎都是路羽在打理。他向来心细，府中多少个人，每人的职责是什么，每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些，他都了若指掌。 也许一门之中失踪几个人不算什么，却引起了路羽的注意。 凤琴是个急性子，见不得路羽这么磨磨蹭蹭的诉说前因后果：“千面鬼修幻化成你师父的模样，必定是有所图谋，你既然早就怀疑，那你查出来什么了么？还有，邱少城主大婚……” “是阴谋吗？”凤萧截断她的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蓦地想起清尘。自从诛杀令发出之后，清尘的身份，仿佛纸包不住的一团火，渐渐浮出来。 伴随着清尘身份爆光，联想起无咎还有墨家那些恶灵，凤萧就一直在担心，会有人按捺不住对清尘出手。 路羽却摇头：“这门婚事，是半年前就已经定下的。我师父……” “等等！”凤萧陡然出声，凤琴与路羽同时望向她，前者不满，后者不解。 凤萧咽了咽口水，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仅仅安静而已，而是死寂！ 刚才四周还一片喧嚣，追杀她与凤琴的人处处都是，而这仲夏的季节，人声没有就算了，连虫鸣蛙叫都消失了。 好似一瞬间，所有的声音被隔绝了。 凤琴与路羽脸色微变，就在这时，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 沙沙…… 沙沙…… 仿佛行走时脚步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原本不该如此清晰，却此时，那声音就像像在三人耳畔响起。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凤萧手掌凭空一抓，银霜剑一寸一寸露出来。 凤琴看了凤萧一眼，凤萧道：“这种时候，你就别想着弄死我了，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再说吧，我可不想和你凤大小姐一同殒命于此。” 路羽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这两人虽说是姐妹，却更像仇人，尤其是凤琴对凤萧和清尘的杀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祭出长剑，也劝道：“不论二位什么恩怨，但此时，还是共同对付敌人才是。” 凤琴断刀刷的在空中劈出一道弧度，却没有反驳，盯着凤萧，冷冷道：“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凤萧轻狂一笑：“那真是谢谢大姐厚爱了。” 嘭！ 就是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一击撞翻了整面墙！ 当土屑尘埃散去，密密麻麻的人影出现在三人眼中！ 只见月光笼罩的院子里，立满了青白的尸体，摇摇晃晃朝三人走来，当先那一个撞开的门和墙的东西，身形庞大，遮天避日，有着巨大的头颅，庞大如兽的身躯上，长满了数十只手和脚，像是被随便插上去一样。 腐尸群！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那些看似移动缓慢的腐尸群，在门窗被掀开的瞬间，一个个宛如闪电般当啸着扑了过来！ 凤萧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惯以数量取胜的腐尸……不应该有这么快的速度啊！ 来不及细想，也是这时，三人同时动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不正常 睡梦中墨昭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往床里一滚，嘭地一声，整张床被砸的粉碎！ “什么东西！”他一掌劈过去，同时屋顶有东西砸下来，全部朝着他扑来！ 月光从破了洞的屋顶落下来，让墨昭看清了这些东西，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腐尸！ 这些腐尸身上，长着绿色的毛，看起来就像野兽一样可怕。 墨昭一剑劈过去，狂劲的灵力如秋风扫落叶，将第一批落围攻上来的腐尸扫翻过去！ “啊！”浅绿的惊叫声传来，墨昭一手捏诀，朝再度扑上来的腐尸拍过去，只见金光所过之处，腐尸爆炸开来，却似乎激起了腐尸的凶性，其余腐尸张开腥臭腐烂的嘴，发出吼声一齐朝他扑来！ 然而墨昭速度更快，翻身如轻燕般掠过去，才发现院子里，早已被腐尸占据，凤墨两家的人全都出来。 墨昭不及细思，冲进浅绿房间将人救出来，凤家一名长老过来，一记袖风掀退逼上来的腐尸，冷冷地对墨昭道：“马上离开陈留城！” “什么？”墨昭想问个原由，凤家那名长老却懒得多说，带着人往外冲去。 墨昭招呼墨家人紧随其后，劈斩着腐尸，心里却焦急不已。 他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大嫂去哪儿了？ ** 腐尸的数量在不断增加，仿佛没有止境一般。 凤萧与凤琴还有路羽配合着杀倒了一片又一片，体力在不断被消耗，腐尸群的数量却没有减少。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凤萧渐渐感到后继无力。蚁多咬死象，何况，这些腐尸的战斗力并不弱。 那头巨大的腐尸，也就是这群腐尸的王，在最初的示威过后，便一直在后方，像一个军队的将军一样指挥着这些毫无智力的腐尸围杀三人。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因为腐尸是所有邪祟中，智力最低下的东西，他们甚至没有智力，只有蛮力，仅次于腐尸的，就只有散尸了。 但是如果散尸中出现一颗脑袋，就很容易发生指挥作战的能力。 凤琴本就被邪气侵体，一翻打怪下来，她明显有些体力不济。 在一只腐尸扑上来时，她甚至没法躲开。 唰！ 一道剑气划过，路羽飞快的将凤琴揽进怀里，轻松一跃，便跃出那堆腐尸群，但随即又被盯上。 感觉到揽在腰间的手，凤琴脸色微变，本能的一掌劈过去，路羽不察，被拍飞出去，落在腐尸群中，瞬间被淹没！ 凤萧瞧见这一幕，顿时气的没脾气了：“凤琴你可真是好样的！” 话音未落，轰然一声，剑气冲天而起，压着路羽的腐尸顿时四分五裂，露出了有些狼狈的路羽。 他看了凤琴一眼，没说什么，迅速朝二人靠过来。 然后说道：“二位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凤琴刚才恩将仇报，此时脸上有几分不自然，苍白着脸提着刀，主动回道：“这腐尸……未免太多了些。” 多得不正常。 城主府位处于陈留城中心地带，且有护宅阵法，腐尸这种玩意根本不能靠近，而眼下着实奇怪。 第两百九十四章 别无他意 最重要的是…… 凤琴僵着脸道：“这种低级的邪祟，平时我只需一剑便能除掉大半，城主府的这些腐尸，却似乎对我们的攻击免疫。” 说话时她朝路羽看了眼，见他没有受什么伤，薄唇微抿，移开视线。 经她一说，路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禁蹙了蹙眉，“也不能说全部免疫，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变弱了，腐尸变强了。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们普通的攻击对腐尸似乎很难造成伤害。” 平常一道剑气便能将腐尸逼退，如今三人联手，却在腐尸群中举步维艰。 这不正常！ 路羽和凤琴一边思量着一边击杀腐尸，却见凤萧从头到尾不出声，保持着某种节奏，挥剑，捏诀，挥掌…… 每一记，本应都能击溃腐尸，但打在腐尸身上，却只是造成一点小伤害。 凤萧眉头深锁，眺目望去，阴惨惨的月光下，乌压压一片腐尸，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即便是在丰都，这样的大规模的腐尸群，都不可能出现。 她一剑劈开一方腐尸，威力大打折扣，对腐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回头对路羽说：“这样杀下去不是办法，腐尸越来越多，咱们体力逐渐被消耗，如此下去，彼涨我消，咱们撑不了多久。你们……” 正说着，腐尸们似乎看准凤琴最弱，以她为突破口，全都朝她扑去。 凤萧神色一凛，挥剑便要去救，路羽先一步挡在凤琴面前护着她，并未因先前之前心存芥蒂，尤其是此时凤琴脸色青白，握刀的手轻颤着，路羽本想扶她一把，但想到方才被一掌拍飞的教训，抬起的手放了回去，关切的问：“凤大小姐，你还好吧？” “嗯。”凤琴冷着脸，不习惯被人这样关心。她从不是一个遇事会躲在人身后的柔弱女子，握紧刀柄一跃而起，如同一抹闪电般冲入腐尸大开杀戒！ 路羽看着那一抹深红色身影，有那么片刻的失神，直到凤萧的声音响起：“路公子，我大姐心有所属。” 他抬眼看去，月色下，凤萧眼中带着些许促狭之色，路羽顿时涨红了脸，“少夫人多虑了，在下对凤大小姐只有敬仰之情，别无他意。” 凤萧：“……” 开个玩了笑而已，居然脸红了？这路羽除了老实，还很纯情啊！ 路羽见她频频望向自己，三人已经形成一个攻不破的三角阵，抵抗着不断冲上来的腐尸，不自在的岔开话题：“你方才打算说什么？” 凤萧道：“哦，我是想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杀的腐尸，很快又复活了？” 凤琴与路羽同时一愣，他们确实不曾注意，就见凤萧一掌击碎一只腐尸，下一瞬，不远处便会凭空出现一只…… 凤萧道：“看，不是这些腐尸太多，而是他们就没有消失过。而且这些死过一次的腐尸，也会随之变强。” 这就好比死了一次升了个级一样，攻击力和速度都在增长，这也是为什么三人会觉得这些腐尸越来越凶猛的原因。 发现这一点，三人都不再出手，而是能避则避。 第两百九十五章 翻脸无情 很快就发现了破绽。 当他们不再攻击的时候，这些腐尸就会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打乱撞，一片混乱。 几人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人，路羽沉声道：“是幻境。” 凤萧接话：“幻境中有规则。” 能在幻境中制造出自己的规则，那千面鬼修的修为不容小觑。 凤琴冷哼一声，顷刻间跃上半空，双臂一展，衣发怒张！ 她双手握住刀柄，灵力如同潮水般铺开，她眉眼冷厉，几乎将全部灵力灌入断刀，刀芒疯长，刺目逼人！ 路羽皱眉：“凤大小姐难不成是想劈开幻境……” 话未说完，只见凤琴轻叱一声，手起刀落，灵力凝成的巨大刀芒携着雷霆之势狠狠落下！ 轰！ 那巨大刀芒落下，仿佛将整片夜空一分为二，无论是半空里跃起的腐尸，还是嘶吼着向她扑去的腐尸，宛如被风吹散的轻沙，顷刻间消失不见。 凤萧：“……” 凭良心说，凤萧是有点佩服凤琴的。 凤琴的刀，一向霸道。 竟生生劈开了幻境，整片空间如破碎的镜子，哗啦碎开！ 这一击几乎用尽了凤琴所有灵力，刀锋落下之时，她无力的从半空里跌落下来，路羽想要去接住，凤琴却是一个后翻，踉跄落地，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几人来不及欢喜，当幻境消失，露出苍穹上那一轮高挂的明月与漫天星辰，以及府中艳红的灯光，与伫立四周的密密麻麻的城主府弟子！ 风起。 分明是仲夏的风，拂在身上，却令人骨髓生寒！ 只见空中，万剑悬空，整齐待发！ “看来本尊低估你们了，一刀破开我的幻境，倒有几分本事。”邱城主的声音在静夜里响起，甚至带着一丝温柔：“不过，眼下整个城主府陷入本尊的幻境之中，你们还想逃到哪里去？束手就擒吧，本尊或许给你们留个全尸。” 一句‘本尊’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随即他有恃无恐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到路羽时，没有半点意外，脸还是那张脸，笑也是那副笑，说出的话，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原本，我是打算留你些时日的，既然你自己送死，那就休怪为师翻脸无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凤萧总觉得他眼神扫在自己身上时，异常奇怪，让她无端的想起了墨二叔当初的那种眼神。 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他眼抬起手，向下一压，空中数把长剑顿时密如雨下！ 早在他抬起手时，三人就已经感到不妙，凤萧与路羽反应飞快，同时朝凤琴扑去，一前一后将凤琴护在中间，挡下这直冲而来的飞剑！ 路羽撑起结界，回头冲凤萧道：“带着大小姐，快走！” 所有的长剑都被阻拦在结界外，无法再前进一分！ 看到这一幕，邱城主大笑：“不自量力，陈留的剑阵威力你再清楚不过，你以为凭你一人能撑住么？” 话音未落，路羽便喷出一口血来，淡青色的结界陡然消失，所有长剑尽数朝他一人扎去！ 眼看着他就要被扎成一个筛子，一道身影陡然拦在他面前，所有落下的长剑一并停下来，仿佛遇到了阻碍，再难前行！ 路羽大惊：“少夫人！” 第两百九十六章 拿下 凤萧心头一震，嘴角溢出血来，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灵力自她体仙倾泄而出，衣发刷的张开，长发在身后宛如灵蛇舞动。 她眉目间那几分散漫之色淡去，张开双臂，只见广袖猎猎作响。众人尚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只有路羽听闻她口中念念有辞，体内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出去。 她就像一口被抽干的枯井，脸色呈现出苍白之色。随即咒语声断，她眸光一凝，轻叱一声：“去！” 一切发生只在瞬间，所有密密麻麻的长剑颤抖着调转方向，而后朝着原路陡然飞了回去！ 包括邱城主在内，众人皆惊！ 这是何等的力量，居然能将近百名弟子的长剑全都原路打了回来，硬生生破了这密不透风的剑阵！ 就在所有人避让飞回去的长剑时，凤萧咳出一口血，转身抓住凤大姐，冲路羽低喝道：“走！” ** 气神宗山脚下，月色如霜。 重叠的竹林，在银色月光下，如同覆着一层白霜。一株枝头，一只鸟儿转动着黑色的小脑袋，突然仿佛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远去！ 下一瞬，静谧的林子里，突兀的多了一抹青色身影，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般。 正是来到气神宗采摘固元草的清尘。 他将将出现，四周空气便一阵波动扭曲，随之，十余身着气神宗常服的白衣弟子将他围住。风拂衣动，宛如仙人。 “阁下擅闯我宗境地，不打一声招呼，就要离开么？” 清尘默了默，向说话的那名青年拱了拱手：“这就离开了。” “……” 终于有人忍不住喝道：“狂妄！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这十来人身若幻影，倏忽间朝清尘掠去，速度快如电入鬼出，眨眼间只见灵气交错，气刃穿梭，让人眼花缭乱。 周边的脆竹扛不住肃杀之气，纷纷裂开，哔哔啵啵，仿佛为这场交锋奏出的战歌。 顷刻间，气神宗的十余人又回归原位，冷冷注视着被他们围困起来的清尘。 未及高兴，便只见那身影无声无息消失不见，宛如一抹幻影，被风这样轻轻一吹，便随风而逝。 众人一惊！ 要知道，他们乃是气神宗护山人，同时出手之下，过去无人能在他们手底下安然无恙。 然而此人却只留下一片残影，人已到了数米之外。 他们竟无一人察觉！ “追！” 几人还要再追，一个年轻小童出现在众人身前，眺望着清尘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宗主有令，不得阻拦此人，让他离开。” 小童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清晰，清尘驻足回首，竹林中已恢复宁静。 他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眉目间淡漠一片。 他正欲前行，就在这时，他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朝陈留城方向望去，下一瞬，身影便自原地消失！ ** 凤琴醒来的时候，入目，是跳跃的烛火。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惊，猛的坐起身，就听到路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凤大小姐还是不要乱动，邪气侵入五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体内邪气刚除，还是多休息为好。” 循声望去，只见墙根处坐着路羽，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胸口处一片殷红，显然是受了重伤。 他呼吸微有些喘，手里的剑身上还有着未干的血迹，映照烛火正缓缓淌落。 他身上充满了血腥味，发丝衣裳皆被血浸湿。 这里是城主府的一处地下密室，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显然年久失修鲜有人来，空气中充斥着腐朽与潮湿的气息。 凤琴依稀记得，不久前，三人一路拼杀，终于在路羽的帮助下，逃到这密室里。 后来她便晕了过去。 如今只有她和路羽在，却不见凤萧，骤然一惊：“凤萧呢？” 路羽道：“少夫人担心凤墨两家族人，出去查看消息了……” “胡闹！千面鬼修如今操控着城主府，既然想杀我们必然不会轻易罢手，就凭她也敢单枪匹马跑出去，真是不自量力，我看她是不要命了！” 路羽笑了笑，那笑容令他原本木讷的脸上多了丝奇异的生气。 凤琴原本打算起身，忽见他笑，霎时冷了脸：“你笑什么？” 路羽见她动怒，忙道：“少夫人口口声声说你死了也无所谓，这一路却不顾自己安危拼命求你，你看起来恨不得少夫人死掉，如今听到她只身犯险却这么担心……” “我不担心她。”凤琴冷冷坐起来开始盘腿调息，“我怕她死在别人手里。” 路羽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开始闭目调息。 凤琴却久久静不下来，膝盖上的拳头紧握，时不时望向入口处，眉头紧紧拧起。 ** 而此时，城主府中已是一片混乱。 凤萧悄无声息翻过围墙，落下时正好撞见一名城主府弟子。 双方冷不丁打了个照面，那名弟子拔剑便刺来，凤萧眼中寒光微闪，在这名弟子的剑将将抬起时，只见半空里银芒一闪，这名弟子便到了下去。 凤萧闪身到其身后，将他下落的身体抬住，然后缓缓放在地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凤萧飞快的将这名弟子的尸体拖入灌木丛，等到几人离开，她迅速换上弟子服，一闪身融入夜色之中。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不知道凤墨两家人有没有被捉住，还没来到厢房外，远远就看到那处大火熊熊，整个院子被大火吞噬。 凤萧按捺住心中焦急，小心翼翼往那处靠近，突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围墙上反过来，刚好落到她面前。 她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是城主府的人，手掌凭空一抓，便抓了把灵气刃在手中，闪电般朝对方的脖子抹去！ 远处的火光映出来人的脸，当看清是墨昭时，凤萧急忙撤手，灵气刃顿时消散不见。 墨昭见着她喜不自胜，压低了声音道：“大嫂！” “嘘。”凤萧将人一把拉到角落里，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问：“你怎么一个人？其他人呢？” 墨昭道：“他们都出城了，我担心大嫂在遇到麻烦，特地进来找你，怎么只有你一个？风大小姐呢？” 第两百九十七章 为什么你这么弱 "凤萧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凤琴没事，她和路羽在一起，我怕你们被抓，出来看看。”又问：“你来找我们的？” “是的啊。”墨昭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大嫂，你知道邱城主是什么东西吗？他是千面鬼修，不仅城主府，整个陈留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凤萧暗惊，“你怎么知道？” “你还记得鬼将若颜吗？我们先前陷入幻境，是她救了我们，这些事情也是她告诉我的。城主府结界已开，她进不来，得知你有危险，我这不就偷跑进来了么。” 凤萧听着，心里觉得温暖，这一世，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诚心相待。 很快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城主府的结界鬼将都进不来，你怎么进来的？” 墨昭下巴一抬，颇为自傲的道：“山人自有妙计。” 凤萧想他是用了什么器物破开结界，便没有多问。但凡底蕴深厚的大家族，灵器物件绝不在少数，墨昭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出门在外，身上带着几件宝物，不足为奇。 只是鬼将若颜，为何要帮墨昭？ 但是暂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问：“你既然能进来，那能带着人出去么？” “当然可以。” “走，去找凤琴。” 凤萧带着墨昭在夜色里穿梭，一路往回走，期间几次都险些被巡视的城主府弟子发现。 此时，两人正躲在假山后，等着一队弟子走过。 等这队弟子走过后，凤萧打了个手势示意墨昭跟上，七拐八拐，翻过一道院墙的时候，却不料正好碰上一个正挨着墙根解手的弟子。 双方一碰面，这名弟子一时不知道该提裤子还是该出剑，凤萧笑眯眯的冲他挥了挥手：“嗨~” “来……” 他正欲唤人，在他身后的墨昭一记手刀将他劈晕过去。 饶是两人动手干脆利落，却还是惊动了不远处的人。 一个小队迅速追上来，凤萧拽着墨昭便跑，等甩开敌人时，两人已经离密室方向越来越远了，几乎隔了小半个城主府。 两人此时躲在某个小院的树上，葱郁浓密的树叶成了两人最好的遮挡。 墨昭道：“大嫂，你是大哥的师父吧？” 凤萧：“……嗯。” 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什么你这么弱？” 凤萧默了默，说：“大概是……老了。” 算起来，她上上世，上一世，这一世，加起来活了四五十岁，除了她还保持着一颗年轻向上时刻骚动的心，她混的一世不如一世。 她体内灵力本就是清尘拿半身修为换来的，方才为了破那千面鬼修的剑阵，消耗太多，眼下她是能不和人动手就尽量不和人动手，目前还未找到能改变她体质的法子，她得省着点用。 所以，被嫌弱鸡……她除了忍，别无二法。 像猴子一样在树枝上蹲了一阵，墨昭不由得更想念自家大哥，感慨道：“大哥究竟去做什么了啊，若是他在此，咱们不会这么狼狈吧。” 凤萧一本正经的教育道：“人活着要靠自己，不要时刻想着依靠他人。” “哦，那大嫂你躲着做什么？上啊。” “……”被这小子怼了下，凤萧有些心塞。 墨昭被她欺负惯了，今日突然占了上风，他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豪情，正欲再怼她一怼，凤萧猛地捂住他嘴：“嘘……” 不知道为什么，墨昭明显的感觉到凤萧气势一变，随即只见一股阴风划过，下一刻，院里便多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赫然是邱城主。 而这两人，不用试探便知道，二人修为皆在他们之上。 树上两人下意识屏息藏气，生怕对方发现。 那二人距离他们不过丈远，谈话声清晰可辩。 邱城主面前之人，身着黑色斗篷，然不难看出，衣下身形消瘦，宽大的斗篷挂在身上，如同挂在树枝上。风吹起，不经意露出袖下白骨。 刹那间，墨昭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冲上后脑，寒意刺激地他一个激灵！ 这人衣服下……是一具白骨？ 墨昭看到了，凤萧自然也看到了，她甚至比墨昭看到的还多一些，这人白骨之上，缭绕着阴冷的黑色鬼火！ 鬼火阴寒，可灼魂烧魄，若不小心被鬼火入侵，除非手壮士断腕的勇气，将魂魄割裂，否则鬼火不熄，直至将灵魂焚烧殆尽。 这种东西，凤萧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能炼化鬼火者，少之又少，而当初那曾教过她魂修之法的两个魂修者，便是在这鬼火之下，魂飞魄散。 她当初诛杀那名身带鬼火的家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的魂魄还因此受到创伤。 如今再见这种奇异的修炼者，她的心不禁提了起来，小心敛藏着自己的气息，避免暴露。 她已不是当初，若被对方发现，她与墨昭，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在鬼火面前，她甚至不敢离魂，否则，那就是把自己往对方枪口上撞。 邱城主对此人极为恭敬，甚至是有些惧怕的：“火长老，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火长老的声音，竟是异常温柔：“你说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将邱城主吓得跪伏在地，早没了先前面对凤萧等人时的狂妄傲慢：“属、属下愚钝，请火长老指点一二。” 火长老幽幽道：“清尘呢？可是活捉了？” 凤萧心头一跳，这邱城主……果然是为清尘而来的么。 邱城主颤声道：“尚、尚未……”话刚出口，火长老衣发陡然怒张，邱城主惶急的拔高语调：“不过！凤萧在属下手里，只要她在，清尘必定会自投罗网！” 凤萧闻言，心里万般复杂，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抓了她，清尘就好对付了？ 无咎是这样，墨二长老是这样，眼下，这个千面鬼修，亦是如此。 想到清尘过往所为，她随之了然。 兴许……可能…… 她真是清尘软肋。 那厢，火长老闻见邱城主的话，衣发渐敛：“哦？凤萧么，真是许多年不曾见了呢……” 凤萧：“……”难不成，又是哪个‘老朋友’？ 有无咎和东皇在前，现在即便是她师父活过来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不会觉得稀奇了。 火长老笑问：“那么，她人在哪里？带我去见见吧。”" 第两百九十八章 亦不惧 邱城主冷汗直流，“她、她……” 火长老声音一冷：“怎么，见不得？” “不不不……”邱城主一脸惶恐，深知面前这位喜怒无常一不高兴就杀人如麻的性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人在府里，但是、但是属下还没有……没有抓到她。” “废物！要你何用！”话音未落，火长老袖风一扫，一道强劲的掌风便袭上邱城主胸口，他动也不敢动硬生生受住这一掌，身体倒飞出去，嘭地一声撞在凤萧和墨昭所在的树杆上。 墨昭浑身僵硬，凤萧也有些紧张，手心不由冒出冷汗。 她此时心情，大概和邱城主一样。 踏马的好想弄死这个火长老！ 但她有心无力。 如此近的距离，邱城主只需要抬抬头，便会发现他们的藏身处。一旦被发现，她和墨昭，一个都逃不了。 邱城主眼中划过一丝厉色，火长老嗤笑道：“怎么，想对我动手？” 恐惧和愤怒在邱城主心里争夺片刻，终究恐惧占了上风，敛去脸上所有不甘，“属下不敢。只是尚未完成主上任务，属下万死难辞其咎，还望火长老能网开一面，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厉：“只要凤萧还在府中，属下必能将清尘活捉回丰都！” “最好如此，否则，主上说了，若是此次抓不住清尘，你也就不必回去了。”火长老的声音再度恢复方才的温柔，随即拂袖离去。 待火长老一离开，邱城主猛地一掌挥出去，不远处的墙在这一记掌风下訇然坍塌！ 一道陈留弟子打扮的少年无声无息出现在邱城主身后，愤愤地道：“师父，这火长老欺人太甚了！” “哼，且让他得意几天。”邱城主捂住胸口，那张方正老实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供人差遣的一条狗，待本尊活捉凤萧与清尘，得到神藏地图，丰都四王都将是本尊脚下蝼蚁！” 少年笑得一脸邪气：“师父一定能如愿以偿，咱们有灭神弓，任他清尘修为通天，迟早会是咱们阶下之囚。” 两师徒对视一眼，发出桀桀怪笑声。 直到他们离去后良久，那笑声仍似回荡在凤萧耳畔，久久不息。 墨昭见她一动不动痴傻了一般，便伸出手去扯了扯她袖子，不安的唤了声：“大嫂？” “嗯？”凤萧似乎方才回神，默了默，道：“下去吧。” 说罢当先跳下去，墨昭紧随而上。 两人借着夜色往密室方向行进，凤萧始终不发一语，脸色阴沉的可怕，途中遇到两波人，凤萧闪电般出手将人抹杀。 墨昭总觉得这个他所熟悉的大嫂，有哪里不一样了。 终于到了密室所在的废弃院落时，墨昭飞快的跟上她，问出压抑了一路的疑问：“大嫂，神藏地图是什么？寂灭弓又是什么？” 凤萧骤然停下脚步，刷的盯住他！ 那往日带笑的眼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凛冽之色。墨昭惊了惊，就见她陡然一笑，宛如春日下冰雪消融，嘴角上挑起来，带着墨昭熟悉的漫不经心：“阿昭，如果我告诉你，我掌握着一份惊世宝藏，若得之，则能统御大陆，长生不老，你信么？” 墨昭斩钉截铁的道：“不信！” 凤萧失笑：“为何？” “你若有这样的逆天宝藏，还会把自己搞的这般狼狈？” “……万一我有呢？” “那就有啊。” “你不想要？” “大嫂愿意给么？” “若是不愿意呢？” “那便不要啊。” 凤萧看着俊美矜傲的少年，月光下他双眼透亮，清澈干净。 可是曾经，也曾有无数个拥着这种干净眼神的少年少女和她说，萧姐姐，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转眼间，当巨大的利益与诱惑摆在面前的时候，那一双双的眼睛就变了模样。 她讽笑一声，揉了揉少年的头，转身的瞬间，神色骤然变冷，钻入黑暗的甬道里。 她原是想过平静日子的，可有些人，总不让她如愿。 既然这样，她不介意千年前的恩怨再轮回一次。 当年她未惧，如今亦不惧。 “走吧，阿昭。” 才走了没几步，少年便抓住她袖子。昏暗的光线里，少年怒气腾腾的模样依稀可辩：“大嫂！我不管神藏图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清尘是我大哥，你是我大嫂，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即便我修为浅薄，但若有人想害你们，我墨昭会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每一句都掷地有声，每一句都带着愤怒，却是真挚如许，撞击着凤萧心口。 墨昭被她方才那声讽笑刺激的眼眶发热，几乎是怒吼出去：“若你不信，我墨昭可以命魂起誓，此生你们都是我墨昭的亲大哥大嫂，我对你们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生出二心！” 他是难过的。 他心底里，是真的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得知自己的大哥是清尘时，他的震惊与欣喜盖过了自家亲大哥已亡的悲伤，他有幸能见到从小到大崇拜的人，有幸能成为他们的亲人，得到他们的关心，他心里，早就把他们当成亲人了。 但是凤萧那样的眼神，生生刺痛了少年敏感的心。 他气得胸口发涨，却不知该怎样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所说发自内心。 凤萧听着少年誓言般的话，怔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少年这颗拳拳赤子之心，噗嗤笑出声来。 墨昭一愣，遂恼怒道：“大嫂你太过份了！” “是是是我过份，我不该怀疑咱们小阿昭对我的感情，我知道很喜欢我，放心，我明白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继续摸黑前行。 少年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道：“谁喜欢你了！我才不喜欢你！你这个人总是没个正经还没用，鬼才会喜欢你！” 凤萧低笑：“对啊，鬼是喜欢我啊，还是只千年老鬼。” 少年：“……”大哥你到底在哪里啊！ 第两百九十九章 拿你妹 凤萧一路逗弄着墨昭，算是苦中作乐，回到密室时，凤琴正在打坐调息，脸色比之方才，倒是要好上许多。 对面路羽亦是盘腿坐着，正垂眸沉思。 听到声音时，二人同时抬眸望向入口。 凤琴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凤萧全身，复又闭上眼，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大姐，好点了么？”下一刻，凤萧却主动贴了上来。 凤琴皱眉，显然不耐烦和她说话。 墨昭见不得自家大嫂这般倒贴的模样，对凤琴早便不爽了，先前她动手险些伤了浅绿的事情在前，此时见她如此不知好歹，忍不住呛声：“大嫂，人家不爱搭理你，你别往人跟前凑了。整的她凤家好像多了不起别人非巴结她似的。” 凤萧也不生气，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慢吞吞的道：“小孩子别乱说话。” 路羽也道：“墨少小爷此话差矣，凤大少姐只是脾性如此，方才得知少夫人只身犯险，她……” “滚。”凤琴陡然出声，也不知是让凤萧滚，还是让墨昭滚，抑或是让路羽滚，恰好打断了他的话。 凤萧挑了挑眉，知道这位凤大姐心气高，不喜欢受人恩惠。明明心里恨着她，却被她所救，此时心里大概万般不爽，便也不在她跟前讨嫌。 坐下来休息了片刻，同路羽说：“咱们不能一直在此处待着坐以待毙，方才我见府中弟子增多，恐怕不久后，咱们便会暴露，必须要赶紧离开。” 路羽点头，凤琴也睁开了眼。 凤萧又说：“结界的事情交给阿昭，城主府你熟，能否找到一条安全一些的路径离开？” 眼下城主府处处布下陷阱，且如令的城主府中多修士，不算上那些来喝喜酒的各方势力的人，只算城主府的人，亦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前辈。何锐真若如墨照所说，整个陈留城都在邱城主的控制之下的话，那么他们在这里待的越久，便越危险。 只是他们四人目标太大，很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安然离去。一旦再再人发现，恐怕再便很难找到这样的避身之地。 路羽道：“练武场附近，惯来守卫松懈，只是那边靠近我师父寑殿，我担心……” “就从那里走！”凤萧当即道。 路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遂了然，“挺而走险，不失为眼下最好的办法。那千面鬼修，兴许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自投罗网。” 说走就走。 路羽在前探路，墨昭与凤琴随之，凤萧断后。 一行四人踏着夜色穿梭在城主府中，有路羽这个从小在陈留大弟子带路，一路有惊无险。不多时，便来到了练武场。 夜色下的练武场漆黑一片，这里透出的杀伐之气隔着老远便能感觉得到。 四人鱼贯而入，贴着墙根一路前行，很快便临近城主寑殿，四人愈发小心。 眼看着快到城主府的外围墙处，忽然凤萧心头一跳，本能的感到一丝危险，低喝一声：“快！” 同一时间飞快转身，手掌挥开的瞬间，银霜出现在掌心里，猛然抬剑一挡！ 铿地一声金石之声，黑色长鞭打在剑身上，震的凤萧虎口一麻，踉跄后退了数步，脚下石板皆被震碎！ 剑上黑色缭绕，她刷的挽了个剑花，那邪气亦随之在剑身消失。 邱城主与他那弟子凭空出现在半空，手执长鞭，狞笑的盯着凤萧，这一次，凤萧确确是看清了，对方眼中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贪婪与兴奋！ 这种眼神，千年之前，她已看得太多。 邱城主出现的瞬间，便笑了出来：“本尊便知道，有路羽这个小叛徒，你们迟早会自己送上门来！这一次，本尊看你们往哪里躲！” 话音落下的瞬间，地面上陡然浮出血红色阵纹，一寸寸衔接起来。 顿时缚住几人，仿佛一道结界将四人困住。 凤萧见此冷笑：“若你认真打听打听本尊的名号，便该知道，论起缚灵阵法来，本尊是你老祖。” 千年前修炼者专攻一类，那时候拼的是修为，阵法一道，却鲜有人去钻研学习。 凤萧算是喜欢钻石的其中一人，说起来，至今修炼者们所用的许多阵法，便有一部分是出自她手。 只是那些阵法，全都冠在了清尘名下，她这个创始人，却反而被人遗忘了。 若非当年那档子事，她被各方势力追杀，被冠以妖女邪祟之名，恐怕如今的修炼界，都得将她凤萧供在神龛之上。 言罢左手握住银霜，一握一拉，掌心便被划出一道口子，她摊开掌心，鲜血淌落下来。 然而那血尚未滴落在地，便活了一般变成了细细血红，飞快的在她掌下编织出一道小型阵法，竟是与他们脚底下这缚灵阵一模一样！ 只是这鲜血凝成的阵法虽小，威力却胜过脚下大阵，令邱城主脸色为之一变，脸皮子狂抽，气急败坏的对旁人喝道：“给本尊拿下！” “拿你妹！”凤萧手掌一抬一压，掌下缚灵阵落下，与脚下阵纹相撞，轰然一声，只见血光大作，顷刻间将四人身影包裹起来。 一道圆形灵气波肉眼可见的震开来，将邱城等一干人震退数米！ 待光芒散去，四人已翻过围墙，由墨昭打头阵，手里拿着块红玉，顷刻间将结界破开一条缝，四人迅速钻了出去！ 结界在身后合拢时，凤萧还听见了邱城主暴跳如雷的喝喝声：“混帐！给我追！” “快快快，赶紧跑！”凤萧一听后方动静，心道不得了，顺手便抓起凤琴奔命的逃。 凤琴愕然了一瞬，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来，终是没有挣开她，任由她拉着，钻入深重的夜色里。 不多时，陈留城夜晚的宁静，彻底被打破。 同一时间，清尘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城外。 他望着城主府方向那极光般的结界的光芒，心头一沉，片刻间，身影便自原地消失。 下一瞬便到了城主府外，迎面遇上几个修炼者，不等对方看清，他便已闪进城主府。 而那让凤萧等人头疼的结界，在他眼中宛如无物。 第三百章 不是小孩子 清尘前脚将将进入城主府，片刻后，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凤萧一行人自黑暗中冲了过来！ 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虽未接近，逃跑中的四人却已经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阴气！ 这次，就连凤琴也变了脸色！ 头顶上云层被风吹开，露出明月那漂亮的脸庞，白霜般的月光洒下，驱散了此处的昏暗，露出了他们身后那群东西的真实面目！ 全都是死人！ 这些死人有些是新丧，有些已经是白骨外露，有些肉身腐烂，上面甚至还有虫蛆蠕动！ 它们寻着生气而来，宛如一投潮流，摇摇晃晃聚拢而来！ 凤萧边跑边叫：“卧糟卧糟卧糟！” 墨昭也叫：“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啊啊啊！” 路快边跑边解说：“千面鬼修擅御鬼尸寻人，作为越高，所御尸众越多，这些应该都是城中各种的死人，被千面鬼修召来使唤了。” 墨昭：“真……谢谢路兄你这要体贴。……但是我们要怎么才能摆脱它们啊！！” 凤琴猛然顿住脚步，便是这一瞬间，其余三人已飞奔出去。 她拔刀在手，一夫当关站在路中，迎向潮水般涌来的鬼尸，冷喝道：“你们先……你做什么！放开我！” 凤萧揪住她后颈，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拖抹布似的拖着凤琴，全然不顾她几欲杀人的神情，“放什么放，这个时候就别逞英雄了，别说你眼下修为不剩三成，就是你全盛时期，面对如此多的鬼尸，想全身而退都不可能。” 凤琴一刀朝后劈过去，凤萧虽未见，后脑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在她刀锋劈来时，霎时松开她，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凤琴：“……” 墨昭：“……” 路羽：“……” 她声音毫未收敛，在静谧的夜色中传开，顿时惹来追杀他们的修炼者。感应到数十个修炼者正在逼近，三人忍无可忍的同时喝道：“闭嘴！！” 凤萧依然大道：“为什么要闭嘴啊！！这么多鬼尸人家好怕啊啊啊啊！” 就在好脾气的路羽都忍不住想劈死她时，那十余修炼者已经到了近前，挡住了几人去路！ 凤琴等三人已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拔刀的拔刀，出剑的出剑，却只见凤萧像个胆小鬼似的竟朝对方扑过去，带着哭腔惨叫：“啊啊啊壮士救命！！！” 那几人见凤萧自动朝他们跑来，心下一喜，其中一人迫不及待便要将她拿住，却只见银芒一们，下一瞬，胸口一痛！ 他动作顿住，怔怔地低头看去，便见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拳头大的洞，下一刻，鲜血喷泉般涌了出来！ 凤萧与他擦身而过，身上未溅上一滴血，银霜剑自那人胸口洞穿时，她人也已到对方身后，微一抬手，便握住了滴血未沾的银霜。剑花一转，朝下一人奔去！ 凤琴等人见此，顿时明白了凤萧想做什么，飞快加入战团，却毫不恋战，冲过挡路的修炼者之时，能杀则杀，不能杀而直接放血！ 鬼尸闻生气而动，而凤萧几人是它们的目标，被操控的鬼尸认准目标便不会放弃，惟有鲜血，能让它们发狂！ 尝过鲜血的鬼尸，便会变成难以控制的凶尸！ 那几个修炼者见四人冲来，纷纷亮剑，然而有些尙未反应过来，凤萧等人便已冲开了他们的队形，扬长而去！ 凤萧的声音，在夜色中随着轻风传来：“各位道友，救命之恩此生难报，来世还让你们救啊！” 这十余人还在怔忡当中，便感觉到地面在震动，随即，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到那黑暗处，当看到那群涌而来的鬼尸时，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鬼尸闻见血腥味，双眼霎时变得血红，尸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狂啸声，陡然朝这十余人冲了过来！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口和鲜血！ 其中一个意识到自己这群人被凤萧当成了诱饵，怒不可遏的仰天大吼：“卑鄙无耻！！” 听到这声音时，凤萧四人已经逃出数里远，在一处墙角下休息。 凤萧掏了掏耳朵，呵笑两声：“傻逼。” 墨昭不耻下问：“什么意思？” 凤琴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路羽也望了过去。 凤萧拍了拍墨昭的肩：“特别不好的话，小孩子不要学。” 墨昭怒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只有小孩子才总是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 “……”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看那模样，似是想和她干一架。 凤萧啧啧两声：“这么容易被激怒可不行啊。” 墨昭一愣，心中恼怒霎时消失无踪。他抿了抿唇，乖觉的敛起情绪：“大嫂教训的是。”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在外时，他已以独挡一面，却总是在大哥大嫂面前，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一样轻易便被气得跳脚。 凤萧无暇去关心少年的心理变化，她沉默的倚着墙，听着远处那震耳欲聋的尸吼，和那些修炼者的尖叫声，偏头看了眼面色沉静如水的路羽，淡淡道：“路公子，你们陈留城，怕是要毁了。” 路羽不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伤。 凤琴犀利的眼神在凤萧脸上顿了一瞬，似乎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随后紧闭。 尸吼声越来越大，宛如山崩海啸之声，彻底打破了陈留城的平静。 杀过人食过血的凶尸，异常残暴凶猛，最可怕是，被它们咬过的活人，全都被同化。 等到陈留城中彻底在这群凶尸的骚扰下变得混乱，凤萧才往巷子深处走去：“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转身的那瞬间，她半阖着的眼眸里寒芒闪动。 方才凤琴看她时的那一眼，让她觉得，或许凤琴是知道邱城主的真正意图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千面鬼修所行为何，但她却是清楚，对方是冲着她和清尘而来，清尘眼下不知所踪，也不知何时回来，当务之急，她便是要先离开陈留城！ 邱城主虽讨人厌，但有一点他说的不错。 抓住了她，便是抓住了清尘，便如鲜血之于鬼尸。 他一定， 会上当。 第三百零一章 并无男女之情 城主府中。 此时一片混乱。 鬼尸变成凶尸脱离邱城主的控制，他顷刻间遭到反噬，因鬼尸是他所驱使，所有换尸所造的杀孽与怨气，都会反噬到他的身上。 他在自己寑殿里，一口血箭喷出来，烛火摇曳中，他的脸开始急速变化扭曲，映在墙上的影子里，陡然伸出了无数只触手。而邱城主那张脸，瞬息之间变幻了无数张脸。 若是路羽或凤琴在此，一定能辩认出其中许多张脸，都是修炼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千面鬼修擅长幻化，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便是他们杀掉某个人，吞噬其身魂，才能幻化成那个人。 千面鬼修本身是没有多少修为的，但是他们吞噬了谁，便能获得对方的一切，容貌，记忆，修为，以假乱真，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 此时邱城主那张脸，已然出现变化，一张脸还是邱城主的脸，另一张脸却是一片血红，甚至细看去，肌理血脉，一清二楚，煞是可怖！ “凤萧！！”骤然被毁去三成修为，邱城主此时对凤萧可谓憎恨之急，只恨不能食其肉喋其血，方能平息他的怒火！ 他陡然一声低喝：“林卫！” 他徒弟穿墙进来，看到他此时模样后，飞快的低下头：“师父。” 邱城主不曾看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恶狠狠的道：“凤萧他们一定会趁夜离开陈留城，马上开启城中大阵，本尊要将陈留城中所有人变成活尸，我谅她凤萧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逃！” 他伸手捂住自己半张脸，眼露凶光：“不杀凤萧，难解本尊心头之恨！” “师父莫气，徒儿一定帮你将那几人捉回来！”少年林卫领命离去，离开时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邪肆嗜血的弧度。 少年一离开，下一瞬，邱城主便自原地消失。 而后出现在某个角落里，隐在阴暗处，等着城主府巡逻的弟子走过，他便悄无声息的出手，将对方拖入黑暗中，不一会儿，那先前令凤萧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便在黑暗中响起。 等他再出来时，嘴角手上满是鲜血，而他那半张血脸，已经恢复如常。 千面鬼修想维持鲜活人样，必须日日进食鲜血与生魂。 而这城主府的弟子，已经被他杀了许多，若不是怕引起路羽警觉，而他并无把握能一举诛杀路快，他早便将那人除去，心情的享用‘美食’了。 他腥红的舌头舔去嘴角的血，将将走出去没多远，便感觉到有人逼近，下一瞬，清尘便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负手四望。 清风吹拂着他的衣发，他整个人如谪仙般如尘。 邱城主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只觉得开口干舌燥，若能吞噬此人…… 但此念头将将冒出个头，那边清尘似有所觉，目光幽幽瞧了过来，脸上带着俯视苍生的冷漠，哪怕邱城主此时敛去自己气息，仍有种被他盯住的错觉。 下一刻，清尘便自原处消失。 宛如一抹清风，来无影，去无踪。 邱城主却已激动的浑身发抖！ 来了！ 他本欲等着大婚之日再动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却毁在一个凤琴身上。 一想到此，他便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凤琴多事，这清尘与凤萧，便是他的盘中餐，哪里需要费这么大一番功夫！ 清尘来到西厢时，此处已然被大火烧烬。 还残余着火焰的横梁仿佛不堪重负，陡然断裂掉落下来，惊起无数火星子，被风一吹，四散开去，不多时，便尽数熄灭在空气中。 清尘既未在此发现生气，也未察觉到死气，便知道凤墨两家人已离去。 他正欲离开，一步踏出，整片天地，陡然变了模样！ 方才还是月色朗朗，周边是大火过后的断壁残垣，而此时，只见头顶上日头刺目，四周山清水秀。 这种程度的幻境，本应迷惑不了清尘，可当他看到远处一个青衣少女牵着青衣冷面小童，从沾着晨露的花草小路尽头走过来时，他抬起的手缓缓落了回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眉眼间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柔色…… ** 而此时城中，凤萧等人已与凤墨两家的人汇合，浅绿一瞧见凤萧，便扑上来抱住她大腿，嘤嘤嘤哭个不停。 凤萧安慰了一阵，和众人说明了情况后，道：“当务之急，是马上离开这里。大姐，是一起走还是各自走自己的？” 凤琴尚未出声，路羽便说：“一起走有个照应。” 凤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和凤家人围在一起说了一阵，期间好几个凤家人抬头看向凤萧，凤萧脸上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没有半点不耐烦。然而心底里，却暗自警惕了起来。 而后她将墨昭拉到一旁，吩咐道：“阿昭，凤琴一会儿肯定会和咱们一起出城，你带着咱们的人，出了城后，立即和凤琴分开而行。记得，若是凤家人找麻烦，不用客气，直接干。凤琴受了重伤，你能与她打个平手，不用怕他。” 墨昭点头。 凤萧又说：“保护好浅绿，那丫头喜欢你。” 墨昭又点头，一愣，猛地抬头：“什……” 他及时噤声，下意识看向浅绿，后者见他望去，怔了怔，随即移开脸，眼中却荡漾着不安与紧张。 一旦有所知觉，再看这模样，墨昭便一目不了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我……我不喜欢她……不是，我是说，我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凤萧这时候没空去当他的知心姐姐，说起这事，只是想让他对浅绿上心一些，危机时刻，一个下人的命，轻若草芥。 她挺喜欢浅绿这丫头，能护一点，便护着点。 她道：“等我找到你大哥，便去和你们汇合。” 墨昭下意识又点头，点到一半，回过神来：“大嫂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凤萧说：“我还有事情要做，放心，我有分寸。” 凤琴此来陈留城，为的便是邱城主的那颗珠子，如今凤扬命在旦夕，虽说是个便宜爹，但看在秦夫人的面上，她也不能对其生死置若罔闻，况且，几次接触之后，凤扬也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渣。 若能一救，她不介意尽点绵薄之力。 她最担心的还是清尘，明日就是原本定下来的大婚之日，清尘说过大婚之日前会回来，那么便一定会回来。 第三百零二章 不答应就明抢 商量过后，凤墨两家的人陆续从所在的废弃院子离开。 凤萧站在满是蜘蛛网缠绕的走廊下，远处，是此起彼伏的凶尸的吼声，月亮时隐时现，似乎染上了血色，连月光也变得浑浊。 浅绿的修为在这些人面前，便如幼童之于大人，被护在人群中间，三步一回头，担忧的望向凤萧。 墨昭在他身后，眼见便要离开院门，他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将怀里那块可破结界的血玉拿出来，郑重的道：“大嫂，我带着族人先走了，你一定要平安追上来，奶奶还在家里盼着你回去呢。这块界玉给你，这是大哥离开前给我的，大哥说，若是遇到危险，就将玉摔碎。” 凤萧摩挲着血玉，有种鲜血的暖意在玉上流淌。迎上少年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心下微暖，笑问：“摔碎了你大哥就来了？” “大哥没说，不过我看这玉上有符纹，估计是能召唤出什么厉害角色。”墨昭说着，见其他人已经走远，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大嫂，你要千万小心。” 凤萧知道他想说什么，将血玉收起，对他说：“把手伸出来。” “做甚？”墨昭问着，乖乖伸出手。 少年的手掌修长如玉，养尊处优的他只有握剑留下的茧子。凤萧握住他的手，咬破自己的中指，在他掌羽缓缓书写着一个奇怪符文。 她写的异常缓慢，墨昭一动不敢动，“这是什么？” 凤萧笑说：“一个能保护你不被邪祟所侵的好东西。” 符成时，凤萧手指有些发抖，她匆忙借袖子掩住。将他手掌握起，而后拍了拍他的肩，难得正经了一次：“没有我和你大哥，浅绿他们，就靠你来保护了。” 墨昭心中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生起，他神色一肃，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着拳头转身往外跑。在院门口时，他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伫立在另一边的凤琴，冷声道：“凤大小姐，若是你敢伤我大嫂半根汗毛，我墨昭在此发誓，举全族之力，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罢大步离去，从来都纨绔的少年，这一刻竟似长成了大人。 待众人都离去后，清风徐徐吹来，将院里的尘埃卷起，卷起一个个的旋儿。 凤萧看向凤琴：“我以为你会走呢。” 凤琴一手扶着腰间弯刀，眺望着夜色不语。 路羽老实的待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张口欲言，可想到别人姐妹间的事情自己不了解，贸然相劝，未免逾矩，便闭上嘴安心当一个木桩子。 别人的沉默从不是凤萧闭嘴的理由，她扭头笑眯眯的看着凤琴，“大姐，你我恩怨暂且先放下，我助你得到还魂丹，如何？” 凤琴刷的扭过头来，皱了皱眉，冷硬的道：“我不需要一个废物相助。” 她大步往外走，“逃跑才是废物的本份。” 路羽觉得这话有些过，正要开口，陡然一记刀光劈过来：“闭嘴！” 路羽险险闪开，错愕的看向凤萧，凤萧耸了耸肩，乐呵呵的道：“我大姐就这脾气，以前她脾气没这么差，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她受了点刺激，就变成现下这样了。” 待凤琴走远一些，路羽抿了抿唇，难掩好奇：“是闻大少的事情么？” 凤萧诧异：“你知道？” 这样打听旁人的事情，路羽面露窘色：“略……略有耳闻。” 凤琴为护闻家血魔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因凤族长处理及时，未让凤琴酿成大祸，后也处罚过她。纵然如此，凤琴一贯的好名声，却是因此蒙尘。 看路羽为之可惜的模样，凤萧觉得这人真是老实过头了，老实的太过好欺负了。 她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疑问：“你这样的性子，是如何能当成城主府大弟子的？” 路羽一怔，茫然的望着她：“少夫人何出此问？” 凤萧：“……没什么。关于闻知秋的事情，你若是不想被我大姐砍死，日后在她面前少提。” 路羽了然。 与凤萧一同跟上凤琴之后，路羽道：“方才听二位的意思，是要还魂丹？” 凤萧与凤琴皆是步伐一顿，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此时三人跟在凤墨两家人身后，远远护送着他们往城门方向撤离，走的是不易被察觉的小巷子，月光照不进来，四下一片昏暗。 但凤萧还是看清了路羽发红的脸，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这路羽，还是个青涩的青年。面上不露声色的问：“你知道？” 路羽被两人火热的目光盯着，感到了些许不自在：“还魂丹在藏宝阁里，那里危机重重，你们怕是进不去。” 凤萧尚未说话，凤琴箭一般发问，声音冷厉：“你有何办法？” 凤萧在旁道：“路公子，我们不会白拿还魂丹，实际上我们此次前来，本打算以物易物从城主手里换取还魂丹，没成想会出这样的变故。实不相瞒，我父亲先前被邪祟所伤，命在旦夕，急需要还魂丹救命，若是路公子能还魂丹一用，此等恩情，我凤家日后定当厚报！” 路羽难得开了句玩笑：“少夫人，据我所知，你现在似乎并不受凤家待见，这样的承诺，怕是凤大小姐来说，更有份量一些。” 凤萧咧了咧嘴：“反正你不答应，我也打算明枪啊。” 路羽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 “哈哈哈哈哈……” 凤琴冷睨了两人一眼，道：“若路公子愿意相助，这个人情，凤家定当涌泉相报。” 凤萧挑了挑眉，正此时，头顶上乌云遮住了月色。她猛地驻足，凤琴与路羽一并停了下来，三人脸色同时微变！ 路羽道：“为何会有这样浓烈的血腥味……” 话音未落，一阵兵器交接声响传来，正是凤墨两家离去的方向。与此同时，剧烈的震感从城主府方向传来！ 城主府四周原本明亮的结界变成了血色，并且血色越来越浓，一道并不很清晰的身影陡然跌上半空。 三人皆是修为不俗之辈，纵然隔着数里远，却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一袭青衣，黑发在身后微漾。 而他身周，围着十数余黑袍人，个个手握漆黑如小儿粗一般的锁链，将他围困其中。 赫然是……清尘！ ** 推荐基友好文看现代吃货穿越古代如何降伏古代高富帅~~~ 第三百零三章 危险 凤萧心头一紧，他果然回来了！ 她又惊又喜，喜欢的是目下看来，他还处在上风，惊的是千面鬼修有备而来，他人在城主府中，就在千面鬼修的眼皮子底下。 清尘上次旧伤未愈，她不知道他如今修为还剩几分，当下焦灼不安，撇下路羽凤琴二人，便要往城主府奔去。却在这时，墨昭所在方向，爆发出一团刺目金光！ 路羽大惊：“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团金光爆炸开来，而后迅速漫延，所过之处，许多凶尸邪祟尽皆发出或恐惧或不甘的吼声，然后如烟尘一般在这光芒里被分散消失。一阵刺目的光芒过后，那光团又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但空气中，血腥味更加浓烈了。 这团从墨昭方向涌出的金光，路羽和凤琴不明就理，凤萧却清楚的很！ 那正是墨昭离开前，她给墨昭的护身符，在性命受到威胁时，那护身符可救他一命。 有墨凤两家人护着，她原以为墨昭不大能用得上，没想到才这一会儿，他就已经被逼入绝境，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厉害角色。 到底是先救墨昭，还是先去找清尘，凤萧没有纠结多久，她朝清尘那边看了一眼，清尘尚处在上风。她当即脚步一转，与路羽凤琴一道，冲向凤墨两家人所在。 众人刚到出巷口，来到大路，便被袭击，短短数息，伤亡已过三分之一。 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大批的修炼者和普通人混在一起，不惧生死不知疼痛的将他们围住，过江之鲫般前扑后继，朝众人涌来。 这些人如同傀儡一般，毫无理智可言，冲过来的过程中伤及身边的人，也全都不在乎。 别说其中还有很多修炼者，即便全都是普通人，这样数以百计的人群疯狂涌来，如同野兽般撕咬拉扯，也会让人招架不住。 一片混乱中，浅绿险些被一剑劈成两半，关键时刻，墨昭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眼看着墨昭就要葬身剑下，浅绿小脸巨变，一声尖叫还卡在喉咙里，便只见墨昭身上陡然涌起一团金光！ 而那手执长剑的修炼者被金光弹飞出去，似乎清醒了一下，但下一刻便被涌上来的普通人撕得粉碎！ 这些人简直如同野兽一般！ 墨昭也愣住了，随即手心传来灼烫感，本来手上的阵纹随着这金光消失不见。四周混着的邪祟消失了大半，但这些修炼者和普通人却并未因此伤及分毫。 飞快的卷土重来！ 墨昭不及细思，在数把长剑刺来时，他抱着浅绿就地一滚，铿铿铿铿，数把长剑插在他和浅绿方才所立之地。 若是刚才再慢一分，恐怕两人身上都要被扎几个血洞来。 可敌人在实在太多，凤家自顾不暇，墨家的人被冲散在四周，眼看着他们的小少爷身陷险境，却是鞭长莫及。 墨昭与浅绿尚不及起身，便被一个毫无灵力却如野兽般凶猛的人抓住小腿，大力托向人群中！ “二少爷！” 所有墨家人一齐惊叫起来，若是墨昭葬身于此，那么他们全都不用回去了。 便是这一瞬间，一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浅绿陡然爆发，抓过地上不知道谁掉落的长剑，从墨昭怀里挣开去，一剑斩向那人的胳膊！ 下一瞬，数把长剑朝她刺来！ 墨昭瞳孔狠狠一缩，蓦地想起那次十里亭，那个可爱的少女死在面前的那一幕，同样的愤怒涌上心头，他顿时目眦欲裂！ “回来！”他怒喝出声，浅绿却是一挥长剑，此时此刻，这个柔弱胆小的喜欢哭鼻子的少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许你们伤害二少爷！” 同时她剑上竟涌出灵力波动，竟生生挡住了那些刺来的长剑！ 但终究只是一时，她手里长剑被对方几人震得寸寸断裂，她身子震了震，几把剑尖眼看着便要刺入她身体，墨昭人才跃至半空，不及将她推开。下一刻，一把带着月华般光辉的长剑飞来，削铁如泥一般，削断了那数把长剑。 然而断掉的剑尖仍来势不减，一齐刺向浅绿，随即一道身影陡然出现在二人身边，纤手一探，便将断剑握在手里，一翻一震，剑尖脱手而出，朝着扑来的几名修炼者刺去！ 噗噗噗噗…… 接二连三利刃入体之声传来，那几人倒飞出去，跌入人群后，便迅速被自己身后的同伴残食干净。 空气中，血腥味浓得刺鼻！ 凤萧却看也没看这些一眼，转身问呆住了的浅绿和墨昭，掀唇一笑：“没受伤吧？” 浅绿霎时泪奔：“少夫人！” 墨昭大喜：“大嫂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城主府了吗？” “回头再解释。”凤萧一剑劈退几个张牙舞爪的人，对方却不知疼痛，来势不减的冲上来！ 她护着墨昭与浅绿且打姐退，很快便退到墙角。眺目望去，所有人几乎都被分散，而这些人不仅对付他们，见了身边同伴的血，他们照样痛下杀手。简直不是人，而更像一群毫无理智的野兽！ 凤萧抓过一人，仔细一看，对方眼白泛青，黑眼珠缩成了绿豆大小，皮肤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拱动，竟和之前凤琴被千面鬼修的策神鞭所抽中后一样。 凤萧单手捏诀，一个驱邪咒打过去，面前这人发出一声尖啸，那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墨昭此时就在她身边，斩杀着涌上来的人，再看着这些人自相残杀，一边注意着凤萧的动静，见此情形，苦笑道：“大嫂你别浪费精力了，这些人已经被邪气侵蚀了心脉，与恶灵融为一体，根本不能净化，只能诛杀。” 凤萧点了点头，她也已经看出来了。 路羽和凤琴穿梭在人群中救人，有两人的加入，顿时适当的缓解了众人的压力。不一会儿，凤墨两家人的人便重新聚在一处。因为事出突然，再加上敌人众多，两家人现在还剩不到一半，每个人都一脸沉重，动起手来也不再顾及对方是修炼者还是普通人，再不留情！ 第三百零四章 想到一个办法 凤萧心系清尘，时不时朝城主府方向看一眼，那边竟是静悄悄地。 她有些心不在焉，一个不慎，便被一人抓了一爪子，鲜血一喷出来，围绕在墨昭身边的人便全都被吸引过来。 仿佛嗅到了荤腥的猫，一个个眼冒绿光，转向了她。 墨昭惊呼失声：“大嫂！” 方才他们这方几个人就是受了伤，下一刻便被这些人撕碎。这一角落的场面静的有些可怕，墨家人下意识聚拢过来将凤萧护住。凤家人还在观望，凤琴已和路羽走了过来，护在凤萧身周。 凤家人见此，立即围拢过来。 双方剑拔弩张，四周宁静的诡异。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凤琴却见凤萧盯着自己手臂看个不停，好似有什么稀奇。 凤琴脸一沉，喝道：“不想死就把伤口捂着！” 用灵力覆盖住伤口的血腥气，这一点并不难。凤萧闻言，诧异的道：“为什么？” 凤琴额角突突狂跳，墨昭以为她故意和凤琴怄气，忙道：“大嫂，你别任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东西闻血而动，你快把伤口捂起来。” 凤萧没回答墨昭，拉着凤琴说：“大嫂，咱们这样下去咱们要被耗死。这些东西现在对我们来说就是死物，我们对他们来说是实物，我们人太少，就算给他们放血让他们自相残杀也放不过来，我想到一个办法……” 她没说完，凤琴一刀劈退一波人，冷冷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那一脸算计的笑，默了默，就见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看向城主府方向：“这些东西肯定是那千面鬼修搞出来的，我们给他送回去呗？” 凤琴：“……” 虽说凤萧这个办法很大胆，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能让千面鬼修自食恶果，又能解眼下之急。只是若有闪失，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凤琴收刀，冷冷道：“我去。” 凤萧忙道：“别啊，我都已经受伤了，血不能白流是不是？被邪灵控制的人不知有多少，你和路羽负责带人离开，我把这些鬼东西引向城主府，嘿嘿，这么多人，就是一股潮流啊，能踏平整个城主府。我倒要看看，千面鬼修有多大能耐，他还能控制这么多人不成？” 话虽如此，凤萧心里还有了别的打算。 凤琴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 “凤萧！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凤琴低喝一声，见凤萧愣了下，她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撇开脸，硬梆帮的道：“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几遍了。”凤萧笑得凤琴想打人，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说：“不是我要逞英雄，而是清尘在那边，我必须要去。我怕你看到他，会被他杀了。” 凤琴被噎了噎。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众人面前已经倒下了一大堆尸体，后方的人涌上来，顷刻间将这些流着血的尸体撕成碎片。而空气中血腥味已如实质，宛若绯红色的烟雾一般缭绕在之片空间里。 被鲜血吸引过来的邪灵凶尸越来越多，这让凤萧不禁想起前世电视上见过的鲨鱼群猎食的场面，这些东西闻血而来，宛如一群群凶猛的鲨鱼，撕咬着一切。 真正宛如一个修罗场！ 若不能在众人灵力耗尽之前找到安身之处，恐怕，很快便会成为这些东西的食物。 凤萧陡然一跃而起，索性将胳膊上的伤口撕开几分，鲜血抛洒出去，张扬出声：“小家伙们，新鲜的鲜血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原本沉默着的凤琴见此情景，恨不得把她从半空里打下来。 墨昭紧张的看着，少年眼睛里泛着血丝，握着剑的手不住的颤抖，这一刻，他竟觉得他这个老不正经的大嫂，身形变得无比伟岸高大。 许是受她的影响，他胸中涌出前所未的豪情，没有再像小孩子一样踌躇不安，他明白了凤萧想做什么，拉着浅绿及墨家残余族人，朝城门方向而去：“走！” 凤萧欣慰的朝他看了一眼，而后一转身，朝城主府方向掠去，挥洒出的鲜血引得下方凶尸邪灵齐追上来。 凤萧一路御剑而行，鲜血洒了一路，身后跟着的人群跑动起来，发出地震般的动静。有些被邪灵同化的修炼者跑着跑着，也开始御剑追逐，令凤萧顿感压力。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更快速的从人群中冲上来，所过之处，带起一片杀戮与鲜血！ 凤萧愕然了一下，凤琴与路羽便顷刻到了面前。 她诧异的看向二人，凤琴淡淡道：“我要去城主府找还魂丹。”顿了顿，又说，“今日，我暂且放过你和清尘。” 凤萧知道她这人心气高脸皮薄，从来不肯服输，便笑道：“那真是多谢大姐了。” 凤琴不发一语，与路羽一同割破手掌，张开手，任由鲜血飞洒，一路向城主府而去。 大批被邪灵控制的人和闻血而来的凶尸一团混乱，形成一股浩瀚大军追逐着三人。血肉横飞，拥挤不堪。 所谓登高望远，三人如今皆在半空中，能将少半个陈留城的情形尽收眼底。 万家灯火，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宁静，除了紧跟着他们的这批人，各个方向，也已经传来嘶吼声与杀戮，整个陈留城，宛如人间炼狱！ 整个城中已经乱成一锅，到处都是失去了控制的人，修炼者，老百姓，不少人已经尸化。 而没有尸化的人，正在尸化，每一个角落，惟有恐惧的尖叫声和哭喊声传来，声震苍穹。 月影染血。 三人均未出声，这一幕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凤萧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丰都邪修，这么的令人憎恨。 路羽一直没有吭声，但是他的双眼已经泛红，里面隐有水光浮动。 “我本不是陈留城的人，我的家人族人，全都被邪修所杀，整个村子只有我一人活下来，是师父在外游历时，将我从邪修手下救下来，育我成人。” 路羽的声音，在这片喧嚣的地界城，显得犹为微弱，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第三百零五章 丧心病狂 城主府已近在眼前，路羽却只是盯着下方宛如野兽般厮杀的人们，英俊的脸上满是悲怆之色：“我自小在陈留长大，这里便是我的家，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人。城南三安巷的虎子，上个月才刚为人父，刘家院的刘姑娘，前段时间才许了个好人家……” 他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凤萧和凤琴都没有出声，也没有人笑话他。 若是易地而主，她们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瞬之间，身处在这样的地狱里，不会比路羽冷静。 但这个看起来老实有些好欺负的青年，此时只是静静地诉说着过去的一切，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满是温馨的感觉。 临近城主府的时候，路羽神色一整，悲伤之色藏尽。他温文尔雅的向两人笑了笑，说：“抱歉，让两位见笑了。” 凤琴默了默，难得说了句：“节哀。” 路羽苦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一句节哀，只是因为置身事外。而置身事内的人的哀伤，是无法节制的。 然而不管眼下多少困难与悲痛，他们依旧要前行。 沉默了片刻之后，凤萧说道：“不要这么悲观，城中尚有未被波及之处，眼下当务之急，就是除了千面鬼修，阻止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千面鬼修以邱城主的身份稳住城主府的人和四方来客，他必然将城中变故这盆脏水泼到咱们身上，我先找到清尘，再想办法揭开千面鬼修的真面目……” 城中也不是全都被千面鬼修控制，还有许多修炼者正在努力着，虽不能力挽狂澜，但至少是希望。 他们三人所弄出来的动静已然惊动城主府的人，隔着数尺，便能看到城主府四周如临大敌的修炼者们。他们以为来的是凶尸大军，不曾想竟是风萧几人。 其中一个身着陈留弟子服饰的青年远远见着路羽，怒不要遏的喝道：“路羽！你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城中可都是无辜之人啊！！你是不是疯了！” 那是路羽的二师弟，但是现在，已经被千面鬼修所蒙蔽被洗脑，俨然将城中一切变故怪在了路羽身上。路羽道：“二师弟，师父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师父是千百鬼修！” “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污蔑师父！亏师父待你如子，没想到你竟如此恩将仇报！今日我便要替师父清醒门户！” 知道多说无益，路羽不再说话。 凤萧低声道：“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找清尘，你们去藏宝阁，千面鬼修交给我和清尘……” 路羽坚持道：“不，我要亲手诛他！” 这个时候，凤萧没和他争，也没必要争，若是碰上千面鬼修，那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距离城主府越来越近，一里，半里…… 凤萧陡然大喝：“让开！” 三人分别向两边让开，同时用灵力覆盖住伤口，不让新鲜的血腥气外露，并且敛住气息。在他们闪身让开的瞬间，数以千计的被邪灵控制的活死人大军闻着城主府这边的生气，疯狂的袭卷而来！ 第三百零六章 火大 城主府外所有人的惊呼声瞬息之间被淹没！ 凤萧头也没回，拿着墨昭给她的那块血玉，轻松越护宅结界，趁乱敏捷的钻了进去！ 一进去她便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她记得刚才看到清尘和那些人动手时是在城主府西院位置，因为有活死人大军的冲击，府里人大部分都跑去增援了，府中守备变得松懈，凤萧一路竟来到了西院。 一片静谧！ 这种时候，西院如此安静，实在诡异。 凤萧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靠近，就在这时，一声铁链拖地的声响传来，随即訇然一道巨响声传来。听到有破空声传来，她下意识抬头，便瞧见一个陈留长老打扮的人坠落下！ 本是正道修炼者，此时却满身邪气！ 四目相对的瞬间，凤萧被对方那双漆黑的连眼白都看不见的眼睛所惊，明白对方已经被邪气所控制，杀心顿起！ 陡然脚尖一点，飞掠而上，与对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飞快出剑，顿时只见血溅三尺，那人尚不及出剑，便已身首分离！ 凤萧连头也没有回，但当她跃过围墙，落下时，便听到了欢快的笑声。 四周的景物，俨然已不是城主府！ 幻境！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凤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千面鬼修，不仅擅御鬼尸，还擅长幻术。 接二连三的陷入幻境，凤萧终于火大。 尤其是，心底里原本藏着的东西一再被勾起，这种秘密被窥探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平静。 面前是熟悉的山崖，熟悉的小木屋，熟悉的人，她没有凤琴一刀劈碎幻境的霸气，也没有鬼将若颜那视幻境如无物的本领，她只能另辟蹊径。 而幻由心生，所见所闻，其实都是自己的心魔。 若无所欲，便无所幻。 她将银霜倒执竖在面前，手指抚过剑锋，留下一串鲜血的血迹。陡然之间，仿佛被狂风袭来，她头发猛然大张，她红唇轻启，低低的念咒声传来…… 与此同时，距离她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 偌大的院子里，此时已是断壁残垣，尸首满地。死去的这些人个个身穿斗篷，身上缠着铁链。 清尘只身伫立在这些尸首中间，手里虚握着一根铁链，那只手正在淌血，铁链的另一端拖在地上，像他这个人一样安静。周遭还有十余人，亦是铁链缠身，神情木然双止漆黑无眼白，一看便不正常。 清尘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人群最后的邱城主身上，略一打量，声如金属碰撞：“千面鬼修？” 邱城主此进并未掩藏气息，那一身的鬼气与怨气隔着十里八里都能感觉到。 清尘缓缓提步：“看来先前我感应到的鬼修就是你了，不错，气息掩藏的很好。那么，方才的幻境是你所为？” 他手上铁链随着他的步伐而动，在地上拖出沉重的响声，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力，逼近邱城主等人。 挡在邱城主身前的，大都是长留城的长老，只是这些日子，这些人已经全都被他练成了傀儡，受他操控。纵然如此，面对这个传说中翻手云雨的祖师爷，邱城主还是止不住的胆寒！ 第三百零七章 已经近了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遂想起什么，他陡然狞笑了一声，“便就是我，你能奈我何？！” 虽然幻境没能困住此人，但他还有别的办法！ 堂堂一届祖师，他也并未肖想一个幻境就能困住他，只是有别的目的罢了。思及此，他咧了咧嘴，身形速退的瞬间发号施令：“给我上！” 十余个被控制的长老一同朝清尘围上去！ 清尘似乎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淡淡地看着邱城主，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不如何，杀你足矣。” 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情绪，但邱城主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疾步后退，就在这时，他愣了下，随即大笑：“清尘啊清尘，以你如今的修为，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哈哈哈哈……我看你是大言不惭痴心妄想！今日你就别想离开了吧！” 一支黑色骨笛从他袖中滑出来，与此同时，清尘已经大开杀戒！ 邱城主不可谓不心惊，他急忙横笛在前，随即一串古怪的音调流泄出来。清尘一听到这曲调，动作微妙的顿了一下，邱城主见之大喜，紧接着，整个西院四周，同时响起了数道笛声。 这些笛声形成了可怖的音波，一圈圈如涟漪般荡开来…… “破！”凤萧一声清叱，同时剑上鲜血弹出去，仿佛落在清水里的几滴墨水，瞬间将面前幻境净化，露出了一个枯败的院落。 随即笛声传来，凤萧闻之色变！ 催魔之音！ 她循声而去，翻过几道院墙，听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心里如同火烧火燎一般！ 这次的催魔之音，似乎与上次在墨家催动闻家入魔的笛声有所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凤萧一时说不上来，心里却来越焦急。铁链声愈发急切，重物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声仿佛响在她心里，如同有人拿着大锤锤着她胸口一样，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每每到危机时刻，她才发现，她是这般在意清尘的生死！ 她几乎将速度提到极限，那愈发急促的笛声不断的拉扯着她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近了…… 已经近了…… 她已经接近那笛声发出的地方了，甚至来不及翻过去，她一剑就劈开了面前的墙！ 笛声就是从这个院里传来的。 墙面被她一剑破开了一个大洞，顿时尘土飞扬，她已经能隐约看清里面几个身影了，猛一冲进去，一个与先前那人一样斗蓬人便撞了过来！ 凤萧挥剑便刺，下一瞬剑身被铁链缠住，她飞快的松开剑柄，一跃而起，一脚踢中对方胸口，将对方踢飞出去！ 这一变故发生太快，她动作也太快，那人胸口凹陷，倒飞出去时，她将自己的剑从铁链中夺回来，但那人刚一触地便又弹了起来，闪电般再度朝她扑来！ 向个回合这后，凤萧一剑将对方避成两半！ 竟不见半分血迹，而裂开的身体里飞出两缕黑气，直朝她面门而来！ 她冷哼一声，刷刷两剑，耳边响起两道尖啸声，黑气在她剑下荡然无存！ 同一时间，嘭嘭几道身影倒飞出去，露出了此时清尘的模样！ 第三百零八章 快离开 同一时间，嘭嘭几道身影倒飞出去，露出了此时清尘的模样！ 笛声越发急促尖锐，而此时清尘，被数道铁链缠住，有些铁链甚至从他身体里穿透而过，十几个人握着铁链另一端，各立一方，形成某种阵势。那漆黑的铁链之上，金色的符文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双手捂着头，似乎努力在压制着什么，鲜血顺着锨链淌下去，一滴一滴，仿佛滴在凤萧心上！ 她陡然就怒了：“我去你娘的！” 清尘是谁？曾经她还是凤鸣山头的凤萧师尊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从来不舍得说一句狠话动他一根手指头的大弟子，是她当年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他面前博他一笑的小心肝，这个人，她可以骂，可以打，她可以不喜欢他，欺负他，别人……都踏马别想！ 她执剑冲过去，邱城主一见，瞳孔狠狠一缩，随即露出嗜血的笑，喝道：“拦下她！” “滚！”这一刻，凤萧不再关心自己的灵力，杀气外放，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清尘。 银霜剑感觉到主人的杀气，嗡嗡作响，月色光华包裹着剑身。凤萧就这样一人一剑，一步一杀，完全不顾自身会不会受伤，如同一尊杀神，一路踩着鲜血与尸体，来到清尘面前！ “清尘！”她大吼一声，清尘抬头见着她，双眸清明了片刻，很快便被血气染红，那双修长好看的眸子里荡漾着泠泠血光，带着一丝邪气。 笛声仍在继续，他眼中血气愈浓。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女，仿佛回到了千年前以前的初见，她亦是这般朝自己伸出手…… 他艰难的伸出手去，染血的手握住她，涩声道：“你……快离开……” 下一刻，他猛地将她推离数尺，一声低吼，煞气大开，一瞬间缠绕在他身上的铁链尽数崩断！ 他双眼血红，仿佛变了一个人，满是鲜血的手凭空一抓，那把乾坤剑便出现在手心里。 发冠刹那间崩碎，衣袂在那翻卷的煞气中咧咧鼓荡，血染般的眸子里，再无一丝生气，有的只是野兽般的冰冷与杀意！ 那厢，千面鬼修化成的邱城主感受到清尘的变化，愈发激动兴奋，不知死活的吹动催魔之音，如惊滔拍岸山洪倾泄，如密集暴雨砸在人心头。邱城主兀自得意着，笛声已近尖锐…… 清尘周身的气息明显发生了变化，魔气翻卷！ 但是下一瞬，他手掌松开，乾坤剑当的落在地上，削铁如泥的剑身顿时全部没入地面里。他捂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那般模样，与闻知秋当日魔化时一模一样！ 他此时气场全开，那犹若实质的煞气崩发而出，离得近的那几人来不及惨叫便被撕碎，化成一团团血雾，消散在空气里。 凤萧被他推出数尺远，再起身便看到了低声咆哮着的清尘！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双眸在清明与混乱之间交替，他死死地咬着牙，那本俊美无俦的脸变得扭曲挣狞！ 第三百零九章 他知道的 他猛地一口血呛出来，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师父……” 凤萧不顾一切朝清尘扑去，刹那间，全身被那如刀的煞气割出无数细向的血口。她全然不在乎，一把将他抱住，体内灵力如狂风海浪般涌出来，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结界，想要将那声音隔开。 然而没用。 那骨笛的声音，似乎能撕裂一切阻碍，冲入耳中。 凤萧急忙捂住清尘的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声音听起来多么慌乱：“清尘，别听……别听这声音……” 清尘缓缓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盯着她，当看到她眼角的泪水时，他似乎愣了下，然后轻轻一笑，这张从来都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来的笑容格外温柔：“师父，我不疼……” 仿佛他还是过去那个少年，被凶兽险些咬断腿时，却面无表情的和她说，“你哭什么，烦死了，我不疼。” 可是她疼啊。 心疼死了。 过去的少年不经意和面前这个满身是血的青年重合在一起，那面无表情不擅表达的少年，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 清尘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痛苦，上一次，他的身边只有她的尸身，而这一次，她陪在他身边，看着她通红的眼，他觉得，这样的痛若……也值了。 只是…… 他颤抖地抬起手捂住她双眼：“别看……”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他知道的。 他的师父，惯来喜欢那些漂亮干净的少年，喜欢那种不染纤尘的人，不是这样狼狈不堪的他…… “你……先离开……我一会儿……去找你……” 那熟悉的笛声，化成心中一头野兽，啃噬着他的理智，熟悉的失控的感觉袭来，从未有过的慌乱令他的语气也变得急切，“我怕我会……伤了你……” 凤萧是见过他入魔时候的样子的，在他的记忆里，每一次入魔，他的记忆便是一团漆黑，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身周无一活物。 听着耳畔如同野兽般粗重的呼吸，她冷静的道：“我不看你。” 她松开他，霍然转身朝邱城主掠去：“我给你弄死丫贱人！” 她速度太快太急，邱城主一时不察，下意识抬起骨笛挡去，铿地一声，骨笛断成两截，那引魔之音顿时中断，清尘再度一口血箭吐出来，陡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没有了骨笛的声音，四周的那些声音仿佛变成了失去领头的羊群，乍然混乱了起来。 清尘胸口血气翻滚，眸子时而血红，时而清明，手执铁链的斗蓬人顿时一拥而上，想要故计重施，用铁链将他困住！ 当第一条铁链挥向清尘时，他一把抓住，遂身形一晃，眨眼到了对方面前，闪电般掐住对方脖子甩了出去！ 嘭！ 那人尚不及落地，便化成一团血雾在空中崩开！ 与此同时，凤萧对邱城主步步紧逼，邱城主既惊且骇，急急后退，但凤萧明明修为不如他，出剑却是刁钻，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跟着他，每一次他都堪堪躲过要害，却难以安然避开她的剑，身上多处被划破！ 第三百一十章 敢动我的人 想他千面鬼修在丰都亦是名震一方的人物，何曾被人逼得这样狼狈，他大怒道：“找死！” 余音未落，凤萧便一剑刺穿他胸口，冷冷道：“我当年纵横修炼界的时候你踏马还没出世呢，敢动我的人，你猜我会不会把你碎尸万段？” 她另一只手掌一翻，一记诀印拍向邱城主的天灵盖，这一掌凝聚了凤萧所有灵力，若是打实了，这千面鬼修怕是要当即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邱城主那名少年弟子林卫，冷不丁的出现在凤萧身后，手里握着一把短剑，飞快的朝凤萧刺去！ 这一刻，凤萧后背寒毛直立，一股寒意顿时笼罩在心关，然而以她现在的修为避是避不开的。她几乎立即要离魂，避开这一击。，但又想到清尘上一次为救她时付出的代价，这么一迟疑，少年的剑就到了身后！ 她几乎已经感觉到了那剑尖的寒意，下一刻，腰身便被搂住，噗地一声，锐器入体的声音如闷雷般在她耳畔响起。 这一瞬间，她却想到了许多不相干的事情。 她已经记不清，清尘是第几次为她受伤了。 似乎这一世相遇后，他便一直在受伤，不停的受伤。平生所有的狼狈，都是因为她一人。 电光石火之间，那少年被清尘一掌击飞出去，将院墙砸出了一个人形大洞。同一时间，邱城主化作一缕黑雾自凤萧剑下挑离，再出现时，他人在半空，显然受伤颇重，整张脸仿佛被马群踩踏过一般不堪入目！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里握着一把弓！ 一把漆黑描金的弓！ 弓的两端仿佛凤尾一样拉长，仿佛两柄倒勾，闪着寒冷的光芒，被他拉开时，四周的空气刹时扭曲，四面八方的灵气汹涌而至，凝聚在那根白色的骨符之上！ 这弓一看便不是凡物！ 凤萧不知这是什么弓，但清尘在看到这把弓的时候，整个人身上仿佛燃起了滔天怒火！ 也就是这一刻，那把弓已经被拉成满月，而后千面鬼修手指一松，那白色骨箭携着雷霆之势奔腾而来！ “去死吧！！” 这箭冲来的速度有多快呢？ 凤萧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箭。 仿佛千面鬼修将将松开手，那箭便穿透了清尘的腹部，将他带飞出去，撞进身后房子，轰隆一声，整个房屋訇然坍塌！ 就连凤萧，也被那那箭矢冲来的余波震飞出去，撞倒在院墙上，哇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错愕的望向邱城主那把弓，又看了看那坍塌的殿宇，回过神来猛地朝那片废墟里冲去：“清尘！”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邱城主狂妄的大笑出声：“灭神弓的滋味儿怎么样啊祖师爷哈哈哈……呃……” 他狂笑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时，那飞扬的如同浓雾般的土石飞尘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凤萧冲过去的脚步陡然顿住！ 她怔然的看着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尤其是那对血眸，带着令人胆寒的光芒，逐渐清晰！ 头顶月色尽数敛去，乌云翻卷涌动，一瞬间，狂风大作！ 滔天的魔气，自这道身上涌出来，他的轮廓不清，惟有一双血红色的眸，成了这片夜色里…… 惟一的光！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绝对不能 乌云蔽月。 城中正在和活尸凶尸交手的修炼者们，这一刻全都察觉到了滔天煞气，从城主府方向涌起！ 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得城中所有人喘不过气，就连那连嚣张无理智的凶尸，也被这煞气所慑，发出一声声长嚎，有些甚至伏地朝城主府方向跪了下去。 无论是城主府里的修炼者，还是城中的修炼者，均变了脸色！ 哪怕是丰都四王出行，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动静。 那煞气简单毁天灭地一般，遮天蔽地，似连空气都被挤压！ 修为浅浅薄的修炼者，因受不住这股威压，如遭重击，纷纷吐血跪地，怎么都站不起来。 同在城主府里的路羽和凤琴，此时刚到藏宝阁，便只听藏宝阁中的传来翁翁声响。地面剧烈的震颤了起来，墙上的烛火无光却晃动，密室里各种器物的影子随之晃动，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仿佛要将这里的两人吞噬。 路羽脸色大变：“这是……” 凤琴沉声道：“大煞！” 路羽猛地看向她，凤琴一语不发，沉着脸往阁宝阁深处掠去人。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满身杀气与怒意交织！ 路羽心中惊骇莫名，不用向凤琴确认，他便以猜到这大煞是谁。只是他不敢相信，那个气质如秋日修竹般高洁清朗的墨大少爷，真竟如传闻中所说，是那千年前杀人如麻的大煞清尘！ 此时，地面上。 邱城主看着那从废墟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清尘，肝胆俱裂！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他胜券在握，前有幻境扰其心，后有催魔之间使其疯狂，辅以灭神弓之威力，清尘不死也残。而眼下，清尘不仅没死，却似乎因为射出的那一箭，让清尘彻底暴走了！ “骨笛，灭神弓，都是谁给你的？” 清尘的声音，淡漠非常。 煞气自他体内滚滚涌出，脚下地面尽数被掀翻出去，于空中化为齑粉。他摇摇晃晃的走来，终于彻底从废墟中走出，但见他胸口偌大一个伤口，鲜血染透衣衫，顺着衣角淌下来。 院里所有植被瞬息枯萎，仿佛被抽干了精气！ 甚至离她最近的凤萧，也被那股煞气弹飞出去，呈一道抛物线，嘭地撞在墙上，而后跌下地面，一口血喷出来，惊骇之极的看着那失控的青年，艰难的爬起身想过去，还没站起便被那股威压重新拍在地上！ “清尘……”她满头是血，视线被血染红，那往日总是袖手而立漠然冷静的青年，此时衣发怒张，宛如地狱煞神！ 这一刻，她无比恐慌，当年被多方势力逼入绝境，被他一剑捅破心脏时还要恐慌…… 清尘，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一旦在这里大开杀戒，从此以后，大煞之名若是传开，整个修炼界，将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她想到他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杀的画面，想到他疯里疯颠行走在名山大壑之间的凄凉……她不能…… 绝不能让这一切再度发生！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煞 他明明那么在意这个修炼界，哪怕被误会，被算计，他仍维护着他所能维护的一切，她不能让他再一次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恶魔！！ “你给我清醒过来！！”她嘶声大吼，将将站起，却又一次栽了下去。 而此时，清尘已到邱城主面前。 他微一抬手，地上的乾坤剑倒飞回他手里，他眼中满是血光，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眼中只有这个面目可憎的千面鬼修，以及他那把灭神弓。 “这把弓是谁给你的？”他的语气可谓平淡，如清晨山涧徐徐流动的溪水，波澜不兴。 邱城主此时被恐惧笼罩，极致的恐惧令他本能的再度拉弓，弓上凝出一道黑色箭矢，他怒吼一声，松开了手。 他想，这么近的距离，一定能杀死这个人！ 但是他连看都没有勇气看，一箭射出便迅速转身向天边逃去！ 是以他没有注意到，他射出的那只黑色箭矢，到了清尘面前时，无声散开。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逃跑的邱城主，缓缓抬起手中乾坤剑，轻飘飘的掷了出去，下一瞬，远处便传来一声惨叫！ 邱城主不知死活，他留下来的这些傀儡便变成了无主之物，在清尘面前，他们木然的拖着铁链，缓缓臣服了下去。 清尘虚立空中，宛如神祇！ 凤萧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把他拉回来，想把他藏在身后，像从前一样，遇到任何危险，她都能护他无虞。可是这个人，早就不需要她的保护了，他此时就站在数尺之外，宛若煞神临世。 这片地域，都变成了他的领域！ 前一刻还喧嚣的陈留城，此时一片死寂。 仿佛都已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所震慑，失了所有声音。 城主府中被惊动的修炼者看到清尘后，一片哗然，人群中，陡然有一人惊叫出声：“他是墨家大少爷……原来……原来他真的是大煞啊！” 一语惊起千层浪！ 而后此起彼伏的讨伐声起，数把长剑向着清尘刺来！ 后者一动不动，立于虚空之中，任凉风拂动，危险逼近。 然后这些飞来的剑，尽数停在了他身前丈远处，那些个为除大煞的修炼者，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着，凝固在了空中。 哪怕是这没有一丝月色的夜里，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清尘缓缓抬起眼眸。 那如血的眸子瞥向众人，随即，一步踏出…… 铿铿铿铿…… 空中飞剑刹那崩断，离他近的那数名斗蓬人仿佛被某种力量挤压，接二连三的嘭嘭声炸响开来。数十个人，竟就一瞬之间，全都化成了一团团血雾！ 众人骇然！ 尤其是那如被施了定身术在空中的十来名修炼界，数道血箭自身体各处崩溅出来，随着清尘的走近。衣裳寸裂，皮肤龟裂！ 眼看着就要步那些斗蓬人的后尘尸骨无存，一道纤瘦的身影闪电般冲过来，挡在清尘面前！ 有修炼者骇叫道：“不可！” 就在他们以为这满身是血的少女会爆体而亡时，她竟径直冲到了清尘面前，所有人都听到她带着哭腔唤了声：“清尘，住手……” 第三百一十三章 想杀死我吗 某个漆黑阴暗的角落里，邱城主握着灭神弓，奄奄一息。 直到此时，他脸上仍余惊未散，心底里是对清尘深深地恐惧与忌惮！ 清尘那一剑，几乎去了他大半条命，前一刻他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此时却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这里，像一个猎食的野兽般，静等着有人经过。 他急需要补充精气！ 终于，有一个陈留城的弟子与一具闯入府里的凶尸经过，待看清那是谁，千面鬼修咧开嘴，露出了阴森的笑！ 城主府的二弟子啊！ 此时这弟子已然受伤，但凭借不俗的修为，一剑将凶尸斩于剑下！ 但他自己亦是重伤之身，长剑插进地面堪堪稳住身形，察觉到那铺天席地的煞气与灭顶威压，他胸口一震，猛地一口血喷出！ 正此时，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拔剑转身，怒喝道：“何方……师父？！” 看清是脸色惨白的邱城主，他当即变色，收起长剑毫无防备的疾步过去，一把将人扶住：“师父，您受了重伤，应当好好歇着才是，出来干什么呀。” 近几个月，他和师父感情越来越深厚，从前师父最喜欢的就是路羽，近日却有意疏远他，这让他很高兴。现在路羽与妖邪勾结，前途尽毁，此后城主府首席弟子之位，便非他莫属。 所以他待邱城主，越发恭顺体贴。 邱城主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欣慰的道：“大煞出世，师父岂能坐视不管。哎，你那大师兄太不成气，为师万万没想到，他竟丧尽天良到这等地步，实在是……咳咳……” 他义愤填膺说到此处，猛地咳嗽了起来，这二弟子脸上担忧的表情更甚，紧紧扶住他，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师父’脸上那诡异的笑，愤怒的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替师父清理门户，将不肖弟子路羽斩于剑下，以慰城中无辜冤死的亡灵！” “好、好徒儿……” 这二弟子还要继续表衷心，噗地一声，只觉得胸口一痛，他僵硬的低头看去，便只见一只指甲漆黑的手，自背后穿透了自己的胸膛，正握着的他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连惨叫也未及发出，生命精力便源源不断流失。 至死，他都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仁厚待人师父，会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千面鬼修一击得逞，桀桀怪笑：“傻徒儿，既然如此担心师父，那便将自己献给为师好啦。” 不一会儿，那阴暗的角落里，便传来咯吱咯吱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不多时，陈留的二弟子便只剩下半边鲜血淋漓的残躯。 若有人经过这里，便会看到一个野兽般的人，蹲在那满是碎肉鲜血的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吞食着什么。 这一幕格外恶心可怖，然而所有修炼者，都被大煞的出现所吸引，凶尸在那滔天的威压下，不敢妄动，这片角落，便显得无比静谧。 千面鬼修疯狂的进食着，随着他的进食，他的脸渐渐有了陈留二弟子的影子。就在此时，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将他的身影罩住。 他猛然一惊，被清尘轻易中伤，如今的他已是惊弓之鸟，眼下让人摸到近前却不自知，他浑身寒毛乍立。 等看清是自己的弟子林卫时，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扔下手里的血肉，兴奋的道：“你来的正好，快离开此地，那大煞如今入魔，你我师徒不是对手，逃命要紧！” 林卫双眼中闪动着寒光，他负在身手的一只手握着一把满是符纹的匕首，面上却是恭敬非常，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却闪着寒光的牙齿：“好啊，我这就带师父离开。” 他躬身欲将千面鬼修扶起，下一瞬手中匕首便送了过去！ 千面鬼修本就虚弱之极，又无防备，胸口被捅穿，他瞪大血红的双眼，一把抓住林卫：“你……你这个……” “师父，你一向疼爱弟子，如今你既然已经废了，何不成全弟子我呢？您放心，待将您吞噬，弟子会遵从您的指示，开启城中法阵，让整个陈留城为您陪葬。亦会诛杀清尘，为您报仇。”林卫咧开嘴笑得阴寒。 千面鬼修到底是纵横丰都一方的人物，只是没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会是黄雀在后，惨笑起来：“想吞噬我？痴心妄想！一起死吧！” 林卫早就准备，匕首再度往前一送，那匕首上的符纹陡然间光华大作，如同一条条金色锁链般冒出来，将千面鬼修的身体束住。正要自爆的千面鬼修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林卫五指大张按在他天灵盖上，睥睨着垂死挣扎的千面鬼修，森冷的笑道：“师父，安息吧。” “不！！”千面鬼修不甘的怒吼着，很快声音便低靡下去。 不久，少年林卫走出来，浑身满是血迹。 他浑不在意，温柔的抚摸着灭神弓，看了眼清尘等一众正道修炼者所在的西院，目中贪婪之色，腥红的色扫过嘴角，那清秀的脸如恶鬼般恐怖：“师父，你的愿望，徒儿会帮你实现的。” 大煞清尘，凤萧师尊，那千年前便引起腥风血雨的神藏，即将成为他的了！ “呵呵……哈哈哈哈……”他握着灭神弓，引颈一声长啸，如流光般消失在天地！ 而另一边，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中，凤萧迎着那狂猛骇人的煞气，顶着那恐怖的威压，不顾寸寸龟裂的皮肤，浑身鲜血崩溅，来到清尘面前，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捧起了他的脸。 “清尘，你想杀死我吗？” 她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带着一丝痛苦，悠悠然如狂风中一片羽毛，落进了清尘了心头。 那骇人的煞气瞬间敛起，狂卷翻飞的衣发归于平静，四周风声不再，仿佛一切都变得宁静安详。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此情此景，早已有人认出这是墨家大少爷与少夫人，却无人敢出声。近百号人，全都噤若寒蝉。 古藉中所记载的大煞，千年前掀起修炼界血雨腥风，以一人之力，险些颠覆整个修炼界的祖师爷，仅仅只是这气势，便威慑了众人！ 在这种绝对强横的存在面前，让所有人都生出了一股飞蛾扑火的悲凉来。 很多人不怕死，但是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就在方才，他们在那股骇人的威压下，便如弱小的蜉蝣，如惊滔骇浪中一叶扁舟，面对着一尊自远古走来的庞然古神，渺小而无力。 第三百一十四章 永远不会 那翻涌着的狂暴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清尘血似的眸子里，冷厉如寒冰融化，随即浮上一抹茫然。 凤萧胸口气血翻腾，一口血到了喉间，被她强行咽下。 她冲面前人笑了笑：“小王八蛋，差点儿又被你杀了。” 清尘怔怔的看着她，似乎在辩认着什么，良久良久，他喃喃唤道：“师……父……” “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凤萧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整个人支撑不住，朝他倒去。 清尘眼中渐渐浮上一抹清醒之色，随即如风吹残雾，将他眼中茫然荡尽。当看清面前浑身是血的凤萧时，他怔了怔，下意识将她身子接住，摸到了一手血腥。 他视线四顾，看到围在西院周围的百余人，刚才的记忆虽模糊，但他立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抱着她身子的双手神经质的颤抖起来，本就没有血色的俊脸，霎那间所有血色退去，不敢相信的打量着凤萧，见到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虽然不会致命，但那么多细小的伤口，令他陡然瞳孔紧缩，呼吸加速了起来！ 这一刻，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生怕会在那双眼中，看到令他惶恐的恐惧与厌恶。 若是那样，他宁愿不去看她的脸。 人群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其中一人跳出来，执剑喝道：“大煞清尘，做恶多端，杀孽滔天，我劝你快束束就擒，否则莫怪我等……！” 咔嚓！ 像是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如九天惊雷，炸然响在众人心头，打断了那人对清尘的讨伐之声。 这声音太响，太突兀，一时间之间，令所有的人茫然四顾。一股骇人的阴气袭上每个人的背脊，令众人寒毛乍立，不安了起来。 人群中响起略带恐慌的议论： “什么声音？” “我怎么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难不成大煞发威了？”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清尘，却见后者面色冷然，紧接着面色微变，断喝道：“马上离开城主府！！” 说着他携着凤萧远远离开，一群挂正道修炼者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但有许多人见大煞离开，以为他是想逃，愤怒追上去：“大煞休走！”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咔嚓声响起…… 所有人均变了脸色！ 地面以城主府为中心，陡然裂开，一束束黑色鬼气自那裂缝中溢出来，仿佛一道道狼烟，自陈留城各处腾起。仿佛无数道接连天地的黑色光柱，龙卷风一般奔腾不休。 刚刚跟着清尘出去的一批人将将踏出城主府地界，便听到身后传来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待众人回身望去，便见到了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百余人，被地底冒出来的黑气笼罩，隐约能看到，这些人被某种神秘强大的力量所禁锢，一瞬间鲜血喷溅，身体如兵解般炸开，碎成一团团血雾！ 天地一片寂静！ 而那黑气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地面一寸寸裂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 有前辈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大叫道：“是鬼门打开了！” “什么？！” “有人布下阵法连接鬼门，恶鬼……恶鬼要出来了！” 鬼门连接阴阳，冥府十八层地狱，谁也不知道这鬼门之后，连接的是哪一域的恶鬼！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除了城主府的人，还有人不断的死去，整个陈留城被鲜血染红，仿佛一场巨大的活祭，而祭祀的，不是神瑞兽，而是万千恶鬼！ 有人崩溃的叫道：“天呐！陈留城中数万人，全都成了活祭的祭品了吗……”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这么可恨啊！” 地面还在裂开，大地在颤抖，每一道黑色光柱般的黑气，都仿佛一个连接阴阳的通道，送出了万千恶鬼！ 整个陈留城，变成了最惨烈人间地狱！ 这些恶鬼寻找着替身，所过之处，尽是杀戮！ 所有人都快疯了！ 人群中，不知是囔囔了一声：“肯定是大煞所为！他想炼化咱们！” 仿佛落入平静湖中的一颗石子，惊起千层巨浪！ 讨伐声，怒骂声，惨叫声，刀光剑影，各色灵力如一道道匹练，令整个夜空变得绚目。 成为众矢之的的清尘，自始至终异常平静。 察觉到怀里的人在看他，他薄唇抿了抿，冷硬的开口：“不是我。” 凤萧含笑的声音响起：“我知道。” 清尘一愣，下一刻便被凤萧勾住脖子，捧着他的脸强行让他看向她。 “为什么不看我？” 凤萧脸上，只有不满，没有半点恐惧和厌恶，令清尘微怔。 他不觉收紧手臂，呼吸紧促起来，黑眸紧盯着她，似乎要透过她含笑的双眼，看尽她心里一样。 他从来都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只怕这人会像那些人一样，避他如洪水猛兽。 “你……信我？” 凤萧点头。 “我是大煞。” 凤萧接着点头。 “我会变成只会杀戮的魔。” 凤萧仍点头：“这一点，我早就知道，所以呢？你不敢看我？你怕我会嫌弃你么？还是怕我把你逐出师门？” 最后一句话，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清尘却笑不出来。 他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是，我怕你嫌弃我。” 凤萧笑容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突然觉得无比心疼。 每当他紧张，害怕的时候，俊脸便会崩紧，浑身也会紧绷……她太了解他了。 她曾以为，他在这天地间，无所畏惧。她曾经惧他，疑他，防着他，重活一世，她仍如此。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这人再如何逆天，其实也不过就是凤鸣山头，当年的那个小少年而已。 仿佛还是那个抓着她衣角，生怕她会丢下他却不肯明说的小少年，从未变过。 她下意识道：“师父怎么会嫌弃小清尘呢，永远不会的。” 说完她自己一愣，她陡然记起，曾经，她也说过相似的话——师父怎么会抛弃小清尘呢，永远不会哦。 那时候清尘是怎么说的？ 他说…… “嗯。”一直那么的波澜不惊。 一如此时。 第三百一十五章 心安 一句话，令两人都陷入了回忆。 清尘嗯了一声，便再不作声。 他多想相信她的话，如同当年一样，将她的每句话，都当作誓言一样认真。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天真的孩子了。 她的永远，从来都只是当时随口一说。 即便如此，随便知道她并非真心，他仍然感到高兴。 他扶在她腰间的手，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向她输送过去，她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的发一寸寸变白…… 凤萧大惊：“清尘你做什么……唔！” 清尘俯首，将她吻住。 带着一丝怜惜与温柔，动作却无比凶猛，将灵力渡过去时，疯狂的吮吸撕咬着她的唇舌，仿佛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轻风起，撩起他苍苍白发。 在一片混乱中，他松开她，盯着她没有伤口的脸，似乎笑了一下，稍纵即逝的笑意，惊艳非常：“这样才好看。” 凤萧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 她叹道：“你变得虚弱了，凭我一人，可是没法把你带出去的。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你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灵力。” 清尘浑不在意：“无妨，这些东西还要不了我的命。” 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语气淡漠，却是傲然自信，似乎这满天满地的恶鬼凶尸，都未曾被他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一柄剑忽然破空刺来，携着杀气搅动空气，笔直的冲向清尘后背！ 那分明是想剑贯穿他心脏的意图！ 那剑来的太快，凤萧察觉到时，剑尖已到近前，就要刺入清尘的后背，她大惊失色，剑尖却停住了。 就这么悬在空中，随着清尘转头的动作，剑身一并转向，只见清尘眸光一凝，那长剑便倒飞了回去，宛如流光划过，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道惨叫声！ 已经有不少人将两人围了起来，凤萧暗惊，面上不动声色，知道清尘虚弱，便一步踏出挡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睨着众人：“诸位道友，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蚂蚱，不同心倾力守望相助，难道还想自杀残杀，让这些恶鬼凶尸捡便宜么？” 清尘盯着挡在身前的身影，双手拢在袖子里，一瞬不瞬的凝望着。 容颜变了，气质变了，但这挡在自己身前，面对一干强敌无畏甚至轻浮的样子，却是没有变。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少年了，这些人，他追杀过别人，也被别人追杀，夺过千年的时间长河，经历过最可怕的孤寂与等待，变成了从人畏惧的存在。 但他始终不曾觉得心安。 直到此刻。 站在她身后，那种久违的，让他安心的感觉又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喝道：“什么同舟共济？你以我们不知道这些恶灵邪祟都是大煞召唤出来的吗？竟用城主无辜之人活祭，些等恶行，天理不容，受死吧！” 凤萧高声道：“诸位，讲点道理，要不是我们提醒，你们早就死在城主府的阵法中了，还能在这里跟我叫板？” “废话少说，先除了这大煞，这些恶鬼凶尸群龙无首，自然好解决！” “对！这个凤萧先前盗取陈留重宝重伤邱城主，如今与大煞为伍，想来也不是什么东西，一起镇杀于此！” 这些个人都是行动派，说动手就动手，顿时朝清尘和凤萧杀来！ 这边乱成一锅，远处，某个楼阁顶上，少年林卫盘腿而坐，背后是硕大的一轮血月，他怀里抱着那把灭神弓，撑着下巴看着凤萧与清尘所在方面，低声喃喃：“真想看看昔日大煞之威是何等惊天裂地呢。” 凤萧自然不可能和这些修炼者硬拼，在对方一群人冲上来之际，拉着清尘就想跑，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中传来惨叫声！ 众人皆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失去了神智明显被控制了的修炼者，将众人包围了起来。 夜色厚重，这些人个个提着剑，似乎遵从了某种指令，向众人杀来！ 而他们之后，是一群鬼修，正在驱赶着他们！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接二连三有人死去，却有人还以为是清尘从中作梗，谩骂不休。 清尘冷冷道：“一群蠢货。” 他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见了，众人静默了片刻，就要暴起而攻之，城主府方向冲出来两个灰头土脸的人，身后跟着一群鬼修！ 有人认出来人，惊道：“是凤琴和路羽！” 路羽隔着老远便叫：“诸位前辈快离开陈留，此处已被千面鬼修控制，满城变成活祭祭口，再不逃走，等鬼门彻底打开，就再也逃不了了！” “什么？千面鬼修？！” “千面鬼修将我师父吞噬，一直蛰伏在此别有所图，凤琴与凤萧发现其秘密遭到追杀，诸位都被蒙骗了！” “天！真的还是假的！”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鬼门大开是事实，恶鬼成群而出是事实，城中已是一片大乱，而数道狼烟似的黑色光柱愈发凶猛，如同龙卷风一般霸道的吞噬着一切。 整个陈留城，哀声遍地！ 路羽和凤萧一番拼杀，才从城主府出来，不理会那些修炼者，直冲到凤萧和清尘面前。 看到清尘的时候，凤琴眼中荡过一丝杀意，最终隐忍下来，低喝道：“走！” 城主府已经沦陷，被鬼气吞噬，如同一汪黑色的汪洋。那片黑色还在不断漫延，像一张巨兽的大口，似乎要吞噬一切！ 越来越多的鬼修出现，；纵横在这片地域，成群结队的收割着一个个的修炼者，放干了他们的血，让他们成为这遍布整个陈留城的阵法的祭品！ 仍有一些修炼者，正费力的想保护城中的普通人。 然而无济于事，凶尸，恶鬼，邪修太多了。 这些邪修凶尸，刹那间杀到近前，城主府是鬼门所在，还有恶鬼成群涌出。事到现在，修炼者们已经无力再去讨伐清尘，此时此境，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路羽的话。 一干人等，即将成为祭品，被恶鬼邪修练化！ 第三百一十六章 等我回来 路羽与凤琴打头阵，带着这一群修炼者杀出重围，凤萧与清尘断后。 清尘出手，鬼修忌惮万分，他体表荡出一层肉眼可见的黑色光华，其浓郁程度，与鬼门的煞气不相上下，震的那些凶尸恶鬼不敢近前。 就这样且杀且退，往城外退去，一路上救下了不少人，队伍虽然渐渐壮大，相应的也越来越艰难。 尤其是看到城中惨状，一些修炼者不忍，嘶吼着杀向四方：“我等乃为正道诛邪而修炼，如今无辜生灵受灾，岂能坐视不理！杀！！” 一群人四下散开，冲向那些收割着普通人的凶尸邪修，连路羽和凤琴，也不再往外退，数百人分为几个小队，开始与城中邪恶势力抗衡！ 凤萧一剑削断某个邪修的脖子，那头颅飞天而起，身体尚未坠落，便被后方恶鬼凶尸撕扯殆尽！ 它们像一头头恶狠，不断的向众人逼近！ 凤萧眺望四方，感到一阵无力：“这样不行，整个陈留城被阵法所困，鬼门无法关闭，成千上万的恶鬼一旦跑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她稍一沉吟，望向城主府方向，有心想去试试看能不能将鬼门封印，遂想到自己已不是当年凤萧师尊，如今这点灵力，都是清尘以命相赠。 就在这时，清尘将她揽进怀里，避开破空而来的一道黑色箭矢，随之望去，只见远处屋顶上，一个少年迅速逃离，速度快如奔雷闪电，一眨眼便不见了。 他眸色微冷，淡淡道：“鬼门不封，陈留城迟早沦陷。你带着这些人前往仙女庙，那里有极强的阵法，邪祟难侵。” 凤萧一把攥住他：“你想做什么？！” 她慌乱的样子令清尘有些恍惚，他愣了愣，陡然失笑，宛如千万春花盛开，令天地万物顿失其色：“自是去封印毁阵封鬼门。你……担心我？” 凤萧怒不可遏：“废话！！” 这小王八蛋刚才入了魔难不成把脑子弄坏了不成？这个时候笑什么笑？！ 清尘心情显然很好，白发如雪，衬着他俊美如神的脸，立于一片滚滚黑色光柱中，宛若有神辉笼罩，这一刻的他，犹若九天之上的神明，令人不可直视。 他再度倾身，吻住凤萧，放开她时，看着她一脸茫然迷离，笑意窜入那双常年深邃冷寂的双眸，这一刻，他竟觉得她无比可爱。 “我不会去送死，我还想，这一世能和你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怎么会舍得死呢？” 他旋身冲入那被黑气笼罩的城主府，抛下一句：“等我回来。” 而后一步踏出，千里一寸，身影顷刻间自原地消失。 人群中的凤琴看着他往城主府方向而去，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说，一转身，刀光如虹，杀倒一片凶尸！ 凤萧来不及拉住清尘，心里也清楚，这里能封印鬼门的，他是最适合的人选。精通阵法，一身煞气无惧鬼门恶鬼，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她一个闪身，避开一个邪修的一记杀招，剑花一挽，带起一片鲜血。她早已经见惯了生死，并不为此而动容，只是看到城中各处惨状，怒从心中起！ 她本不是这个世间的人，穿越到这个异世活了两世，渐渐地她也有了一些归属感，看到这些无辜的人被杀，她心中大为触动。在这个世间，修炼者之间的恩怨，往往会牵扯到这些普通人。 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路羽最为勇猛，城主府的一些弟子，这个时候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想他们刚才还助纣为虐，城中现在变成这样，甚至还有他们一份功劳，一个个羞愧不堪，化身一尊尊杀神，默不作声的跟在路羽身后，以路羽为首，悍不畏死大杀四方！ 凤萧也不再藏拙，这样的境况下，看着城中这些宛如被放入炉中熬练的众人，她也杀红了眼，与一批人护着一群普通人，抵挡着凶尸恶鬼，还要抽空去对付那些神出鬼没的鬼修。 一场厮杀下来，人人都负了伤。 一行人且杀且退，几队人马汇合之中，凤萧吼道：“去仙女庙！” 她这一嗓子带上了灵力，声波荡开，震飞了凶尸，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有些人还在犹豫，凤琴与路羽知道率先做出表态，二人合力撞开前方挡路的凶尸大军，带血嘶吼：“跟我走！！” 凤萧断后，不断的望向城主府方向，心里越来越担忧。 从得知邱城主的目的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安心过。千年前，她因为与一些妖怪来往，被钉上‘妖女邪祟’之名，遭修炼者围杀，后来关于神藏的谣言一出，她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是一场浩劫，更是一场阴谋。 现在那些过去了千年的东西再度被翻出来，这片修炼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现在只有个别人知道那些事情，并且经过千年的发酵，当初的谣言必然会让他人信以为真。 一场腥风血雨，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邱城主的骨笛绝不是他所有，灭神弓更是传说中的东西，就连她当年也只是有所耳闻，如今却被邱城主拿来对付清尘。从清尘对骨笛和灭神弓的态度上来看，这两样东西，可能与他所说的那个背后搅动风云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连清尘都被算计呢？ 城主府方向黑气越来越浓，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可怖之极。像一个从荒古走来的野兽蹲守在那里，等着将人吞噬。 凤萧不知道清尘现在如何了，那个古怪的少年，一定还有后手。 她心系清尘，却又没法现在就抽身离去，凶尸恶鬼成群，像一个移动的蚁群，朝着他们逼来。 而驱动这些凶尸的，赫然是那些邪修者。 鲜血染红了陈留城，这些鲜血成了滋养大阵的最好的祭品，有阵纹渐渐从地面上浮出来，一点一点的连接起来，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衔接成一个令人毛骨发寒的大阵！ 可以想像，一旦阵成，整个陈留城，将变成血狱！ 尸骨成山流血漂橹的景象，也将不远。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为了什么 凤萧时不时望向城主府方向，始终为清尘捏一把汗。他身体还没恢复，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封印鬼门可不是杀个把鬼修那么容易，她很担心清尘会强撑。 他的性子她太熟悉了，哪怕伤及自身，要做的事情，他也会一往无前。 若不是那样的性格，何以当初在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纵横四海八荒，威震大陆？ 轰地一声，城主府方向传来巨响声，那里的鬼气明显浓厚了许多，带状漂浮在夜空里，如同一条条黑色丝带，将整片天地掩盖了起来。 黑雾中似有什么东西在交手，打得不可开交。凤萧心急如焚，一不小心便被一个凶尸咬住肩头，她大怒，迅速捏诀拍去，那凶尸顿时四分五裂！ 凤琴和路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凤萧身边，一人一击，刀光剑芒激越而出，横扫一片凶尸！ 有几个邪修躲闪不及，被拦腰斩断，命丧黄泉！ 凤萧一愣：“你们……” 凤琴不语，路羽满是身血，甚至身上还有不少肉沫，看起来极为可怕。他眼中闪烁着熊熊烈焰般的不光芒，令那张原本木讷的脸，带着几丝神辉一样的光彩，尤其是这副半身带血的样子，令人侧目。 不过他一笑，原来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墨大少爷一人恐怕不敌，我们去助他吧！” 凤萧有些意外，朝凤琴看了一眼，凤琴冷着脸道：“封印鬼门要紧！” 凤萧愣了下，大笑道：“好！就让那些邪修看看，什么是无敌这姿！” 三人皆不俗，而城中修炼者交战正酣，清尘到了城主府后，不再有恶鬼出世，这让众人战意大增，一片喊杀之声，带着抛如破竹之势，朝城外仙女庙冲去！ 凤萧等三人冲进城主府，合力在城中大开杀戒，纵然三人身上都带着伤，却是让他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鬼门的区域几乎将整个城主府吞噬，路羽自进来后看到这一切，神威大振，勇猛如杀神，所过之处，如镰刀割麦，收割着敌人的性命，极为暴虐！ 凤琴本就是一代少年天骄，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战场，一柄断刀，红衣如雪，眉梢眼角的冷厉化成无尽杀意，刀锋过处，鬼神皆惧！ 凤萧手握银霜，穿梭在这密如蚁群的敌人之中，一步一杀，秋风扫落叶般，带着不可匹敌之势，若摧枯拉朽，径直杀向清尘所在。这样的浴血奋战，竟让她找回了当年的血性！ 她从来没什么追求，不为登临尊者之位，也不求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更无震古烁今的豪情，但也曾少年意气，仗剑逍遥。 当初努力修炼为哪般？爬到一门之尊的位置为哪般？ 不过就是想逍遥自在，从心所欲，不被束缚。 这一世重生成废物，她本也想安安心心做个废物，也算是一种逍遥。 但真正的逍遥，到底还是要站在顶巅，无所畏惧，无人能阻，才能真正的逍遥。 只有那样，这天地，才能任她遨游！ 鲜血在她眼前溅起，她胸口发热，似乎找回了久违的豪情，任由那滴鲜血溅在脸上，她无动于衷。 透过那层层黑雾，看向浓雾中的青年，找回了曾经的信念。 变强是为了什么？ 为了心中所有在乎的人。 轰！ 银霜剑过处，恶鬼尽散！ 路羽和凤琴闻声望来，只见浴血前行的少女，目光明亮如电，平时里那懒散的气息皆不见，这一刻，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一人，一剑，带着傲视一切的骄傲锐气！ 不可阻挡！ 凤琴动容！ 在得知这妹妹究竟是谁之后，她曾经翻阅了各种古籍，寻找着‘凤萧师尊’的痕迹，纵然记录无从，但只字片语，已足够令她震撼！ 天才之姿，少年成名，一人一剑，纵横修炼界，同龄无敌……那是真正的天纵英才！ 其见姿绝伦，令一代祖师清尘折服，最后因其身死，大恸入魔。 成也一人，灭也一人。 凤琴抿唇，不禁遥想，当年凤萧是否如此时这般气韵，风华无双！ 凤萧当然不知她所想，到了鬼门处，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毁灭的气息。 脚底下，红色的阵纹密密麻麻，犹若一条条献血汇成的小溪，向四周蔓延！ 但她没有丝毫恐惧，扬起银霜，八方云动！ 灵气铺天盖地袭来，尽数涌入她剑中，月华般的剑芒霎那间笼罩了这一片空间！ 她轻叱一声，眉眼陡然凌厉，衣发咧咧，整个人几乎要被那刺目的光芒尽数包裹。然后她猛地将剑掐入地面，轰然一声，巨大的银色浪潮声势浩大的涌出来，净化一般，以她为中心，将整片空间笼罩了起来！ 所有触及到这剑光的凶尸恶鬼，刹那间飞灰烟灭！ 黑雾之中，清尘一掌击散鬼门之中跑出来的强大恶灵，在剑芒漫延开来的同时，他猛然张开双臂，宛如大鹏展翅一般跃上高空，而后低低的咒语声响起，他整个人身周浮出一股白光将他包裹起来，托在半空之中。 他如同沐浴在月辉之中，银发青衣，宛如一尊高不可攀的神明！ 这一刻，风云涌动！ 恐怖的力量从清尘身上漫延开来，四方惊惧！ 就连远处城中正在厮杀的修炼者，都不禁望了过来，宛如面对天威，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颤栗，有种想要跪拜下去的冲动！ “封！”一声轻喝，如如灵力加持，响彻夜空！ 轰然一声巨响，似乎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地下碰撞开来，大地龟裂，城池不稳！ 白光自城主府漫延，这一片夜空都被照亮，所有的东西皆被笼罩，下一刻，那白芒又如潮水般退去，像奔流而过的清水，涤尽了陈留城所有的鬼气，卷走了充赤在天地间的血腥气，如同一头吃饱喝足的猛兽，魇足的退回了地底！ 鬼门被封印，天地一片宁静。 紧接着，城中一片哗然，修炼者们振奋，喊杀声冲破云宵！ 城主府里，一个巨大的深坑中，清尘身形晃了一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嗖！ 一道骨箭袭向清尘，凤萧大惊失色，祭出银霜剑去挡，但终究还是慢了。 眼看着那骨箭穿透了清尘的身体，他的身体顿时在这骨箭下崩开！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好这口 凤萧一愣，下一刻就见一只手从虚空中凝出来，握住了那把骨箭，而后手腕一转，将骨箭原轨迹掷了出去！ 噗！ 骨箭穿透林卫的肩，将少年带飞出去，溅起一串血花！ 清尘的身影一显现出来，便趔趄了一下，朝前扑去！ 凤萧急忙冲过来将他扶住，一股本能的寒意袭上她的身体，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靠近，一把扶住清尘，冲凤琴路羽道：“快走！” 纵然鬼门已封，但城中阵法已经开启，在这个阵法中，所有人都是祭品，而凶尸与恶鬼，则是这场活祭的受益者，不需要多久，会有更多的人变成凶尸，一起享受这一顿‘饕餮盛宴’。 清尘虚弱到了极点，头发变做了灰白色，如同火后灰烬，毫无光泽。 凤萧一边扶着他出城主府，一边探向他体内，脸色骤变！ 一空虚无，一丝灵力也没有。 不仅如此，他的内脏严重损伤，若不立即疗伤休养，有身崩命殒的危险！ 可眼下，哪里容得了清尘立即疗伤？ 凤萧心急，面上镇定，带着人出去后，便握住他手腕，想要将灵力渡给他，被清尘反手抓住手掌。 他手臂搭在他肩上，手掌挥出，一个役使凶尸的鬼修惨叫一声，身体爆裂开来！ 他咳了一口血，到了这时候，他的语气仍不急不徐：“城中凶尸恶鬼将给我，我为你们开一条通道，你们将城中人带去安全的地方。” 闻言，凤琴与路羽皆望过来，见凤萧没阻止，两人皆不言语。 到底，路羽还是关切的问了句：“墨兄，你的身体要紧，我们会带着城中百姓杀出去的。” 清尘摇头：“此阵名为祭灵，一旦血祭结束，法阵生成，阵中生灵全都会成为祭品，哪怕你们杀出去，逃得了一时，但灵魂已被打下烙印，世间所有凶尸恶鬼，皆可食用。” 路羽倒吸了一口冷气，凤琴脸色阴沉，对敌人下手更为狠辣！ 凤萧没有阻止，执剑在身前：“我和你一起。” 清尘想说什么，但看凤萧坚定执拗的样子，愣了下，哑然失笑。 不仅凤萧看得呆了，路羽都怔了怔：“墨兄不常笑，一笑当真天地失色。” 凤萧挑眉：“路公子，我家清尘不好断袖这一口。” 路羽顿时闹了个大脸红：“少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只是……” 凤琴冷冷道：“救人要紧。” 最终凤琴与路羽负责带人杀出去，清尘开路，凤萧护法。 谁也不知道清尘有什么样的手段，凤琴路羽紧张，凤萧也紧张。 只是她紧张的是清尘的身体，她知道他灵魂强大，哪怕不需要这具身体，他也能大杀四方。可他毕竟是被老夫人召唤来的，本就逆天，这其中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她清楚，相比从前，如今的清尘发挥出的实力，不到曾经的十分之一。 煞气，再度涌来。 如乌云遮天避日，城中凶尸恶鬼开始瑟瑟发抖，任凭暗中邪修如何操控，面对着清尘这一方，如同面对着什么洪荒猛兽，战兢兢的一退再退。 清尘的气质，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便是十里八方，亦能感受到他身上这股浓郁的煞气与威压。 凤萧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嘴唇嚅咧了几下，看着衣发皆张沉稳俊美的青年，终是什么也没说。 罢了，上一世，她为邪祟，体会守众叛亲离的苦，被自己最在乎的弟子斩杀弑神崖。她知道那种世人皆为我之敌的苦与委屈，若是清尘此生注定只能以大煞之身行走世间遭世人厌弃追杀，无论何时何地，她都陪着他好了。 而且，这些人一再提及神藏，她觉得，也许这一世，最终还是会变成千年前的局面。 所有修炼者都面色古怪，恐惧的同时，深深地忌惮着。 这样的力量，简直可怕！ 要知道，这人曾是正道祖师，也是丰都祖师爷，几乎丰都现在的邪修，都是源自清尘的传承。 论起尸御鬼，这一位才是真正的鼻祖！ 当年大杀四方，御尸百万，斩杀正道修炼界数以千计，血流成河。直到现在，那片禁忌地，仍然怨气不散，黄沙血染。 凶尸恶鬼如遭驱逐，被无形的力道压的动弹不得，有一些强大的凶尸不甘受压，仰天怒吼，下一刻，便被清尘无情镇压，尸骨无存！ 众邪皆退！ 那股浩然威压，即使是修为高深的修炼者亦承受不住，打从心底里升出一股臣服之感。 清尘一声低喝，万千凶尸匍匐，恶鬼岑寂，宛如跪拜它们至高无上的王！ 凤萧见不少人还在发呆，低声催促：“快走！” 所有修炼者一齐往城外涌去，期间生灵的气息引得凶尸恶鬼躁动，却被清尘那股浩然威压所镇，不敢妄动。 暗中邪修不断的想要拿回操控权，却被死死压制，眼睁睁看着修炼者汹涌而出，阵法被破！ 暗中，那欲伤清尘反受伤的少年愤怒难当，不再让手底下人争夺凶尸恶鬼的控制权，相比起尸御鬼之术，谁能与祖师爷抗衡？ 只是他的目的，并非这些人，而是清尘与凤萧！ 他暗中下令：“放弃陈留城，活捉此二人！” 城中阵法遭破坏，阵纹渐灭，清尘感受到四周涌来的杀意，眸眼一厉，冷喝道：“杀！” 只见凶尸咆哮，恶鬼长啸，瞬间杀向那群丰都邪修！ 一场大战，再所难免！ 仙女庙，存在已久。 自千年前便传承下来，到现在香火鼎盛。 此时这里挤满了修炼者，带出来的普通人安顿在仙女庙后方，前面院里，一群修炼者遥望着陈留城，每个人都感觉到心惊肉跳！ 太恐怖了！ 凶尸恶鬼与丰都鬼修自相残杀，血染陈留，吼声震耳欲聋，如轰隆雷声，震破苍穹！ 所有人后背浸出冷汗，他们无比庆幸，刚才捡回了一条命。 凤琴与路羽也在人群中，眺望着远方，凤琴的刀上，满是未干的鲜血，而路羽的剑已经卷了刃，即便有清尘开道，一群人出来也耗费了不少功夫，眼下两人此时已经很虚弱，可以想见，此时城中的清尘和凤萧，正处在什么样的境地。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可怕 “放开！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大哥大嫂！都给我滚开！！” 后方，传来墨昭愤怒的咆哮，一群墨家人拉着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但墨昭像一头小野兽似的，十来个人拉他都险些拉他不住。 墨昭一脚踹翻一位墨家偏房长辈，双眼发红，咬牙咆哮道：“那可是我大哥啊！你们贪生怕死见死不救我不稀罕，我自己去，都给我滚！” 有人劝道：“小少爷，大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他既然让这些人先离开，一定有办法控制城中情况……” “你们不懂……”墨昭声音发哑，他挣扎不开，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们跟你们这个贪生怕死的人不一样！他们真的会死的！我大哥本就重伤在身，就算有我大嫂护法，他也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命为这些人谋生路，你们以为他是神吗！” 有从城中跑出来修炼者，闻言安抚道：“墨小少爷，那是大煞清尘，你与其担心他活不下来，不如担心一下，他若是活下来，会不会操控城中凶尸恶鬼将我等一网打尽。” 墨家人一听顿时炸了，墨昭大怒：“狗东西！你说的什么屁话！要不是我大哥，你们现在都死了，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又有人冷笑：“我看这位道友所言甚是，邪修一向狡诈，那大煞指不定是和千面鬼修等人演了一出戏蒙骗我等，也话正是因为而今我等人多势众，对方唯恐不敌，才做出这种牺牲的样子蒙骗我等，墨小公子年少单纯，莫要被大煞欺骗了才好！” 这话一出，有人皱眉，也有人附和。 墨昭怒笑：“你们这群贪生之徒，既然觉得我大哥图谋不轨，那现在城中大阵毁坏，凶尸恶鬼自相残杀，有种就和我杀进去看个究竟啊！” 有人道：“小少爷这话就过了，大煞与丰都诸邪相斗，我等做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墨昭气血翻涌，铿的拔出剑，怒吼道：“我先斩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墨昭一动，不少修炼者便站了出来，墨家的人大多受了伤，就算鱼死网破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忙将怒发冲冠的墨昭拉住。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无不是怀疑清尘别有所图，竟有一大部分人，不念清尘的相救之恩，言语间一口一个大煞，气得墨昭大吼，与一干人顿时动起手来。 “你们墨家窝藏大煞清尘，如今还想灭口不成？来啊！我等正道，岂会怕你们这等宵小之徒！” 墨昭胸中怒火炽盛：“无耻！” 清尘和凤萧在城中与人拼命，这些人不思感激，反而还在不断诋毁，这让墨昭一口恶气梗在心里，什么也顾不上，只想就此斩了这些人！ 一时间，仙女庙大乱，刀光剑影汇在一起，亮若白昼。 连凤琴和路羽也被扯了进去，一场小规模的混战拉开。就在这时，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那声音中满是恐惧，众人随之望去，便只见陈留城外，地面如波浪般起伏，一具具白骨从地底爬出来，月华精气笼罩在这些死灵身上，场面极其诡异！ 仙女庙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惊惧的看着这一切。 只见漫天尸骨如同被号召，纷纷从地底爬出来，汇成了几路白骨浪潮，朝着陈留城涌去！ 有人颤声道：“尸……尸潮！” 如浪潮般声势滔天的尸骨从地底冒出，冲破陈留城，那高耸的城墙被撞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瞬间倒塌。尸潮和城中凶尸恶鬼碰撞，发生了激烈的大战！ 仙女庙前的所有修炼者都沉默的看着，每个人都浑身发寒！ 一代祖师，千年前纵横大陆无敌手的大煞清尘……太可怕了！ 墨昭脸色惨白，心脏嘭嘭嘭地狂跳着，眼睛死死的瞪大，满心绝望与无力。 他知道，今天过后，清尘的大煞之名，将在修炼界传开。 也会有无数的修炼者，想要将他除掉，可以说，他将成为整个修炼界的公敌！ 这一战不知道持续了多长的时候，乌云遮天，除了仙女庙，放眼望去，一片黑暗。 一缕天光冲破云层，如同一道金色匹练般自九天之上垂落下来，为这片狼藉的大地染上了一抹生气。 陈留城中，死气笼罩，但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 有修炼者仍然难以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全都……死了吗？” 没有人出声。 城中一片死寂，哪怕隔着老远，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股浓郁的死气。墨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带着墨家冲下山去！ 有人在后方冷哼：“这墨家与大煞勾结，该从道门四族中除名了吧。” 凤琴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道门四族传承千年，是否除名由不得你说了算。” 那人知道这是谁，旁边还有那么多凤家人，他不敢与这位天骄做对，见没有别人帮他说话，便讪讪的闭上了嘴。 路羽将陈留城的弟子清点出来，如今这些弟子以他为首。他来到凤琴身边，低声说道：“我要去城中看看，凤大小姐要一起么？”顿了顿，他又说，：“墨兄与少夫人舍命相救，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我都不该弃之不顾。” 见凤琴无动于衷，他也有些尴尬，匆匆说了句保重，便带着陈留的弟子下了山。 凤家一位长老见凤琴一直盯着山下，面上什么表情也无，有些担忧，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大小姐，那是大煞。” 凤琴点了点头，却说：“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罢便几个起落追上了路羽。 路羽略感惊讶，凤琴冷声道：“我从不欠别人东西。” 但是等他们赶到城中，整个城中被死气笼罩，无一活人。 可是想见，往后一段时间，这里不可能再住人。 这样的浓厚的死气，就连路羽和凤琴都不敢进去。 若被死气缠身，会伤及根本。 墨昭大恸，倔强的往里冲去，无人拉住他。 浅绿紧随在后，一边哭一边唤道：“大少爷，少夫人……你们在哪里啊……” 第三百二十章 活要见人 城中风声呜呜，犹若鬼啸。 浅绿的哭声和墨昭的呼唤声回荡在这片如同鬼城的废墟之上，令人心惊肉跳！ 越往里走，死气越重，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人也不敢轻易冒险，一旦被死气侵体，将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会腐蚀根基。 墨昭还要往里走，被墨家人拉了回来。 这一行，他们原本是欢欢喜喜来参加喜事的，到头来，变成了自己丧事。 墨昭在城中发狂，令城中死气燥动，一行人差点覆灭其中。 有墨家人劝道：“小少爷，快出去吧，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如何向老夫人交待啊！” “啊……！”墨昭仰天悲吼，一股郁火凝在心头，他既恨丰都邪修，也怨同道修炼者。他在城中哭了一阵，然后抹去眼泪，起身时仿佛变了一个人，面色冷凝的可怕。 他走出陈留城，见到路羽和凤琴，他眼神冰冷的扫过去，墨家人生怕他会冲动之下和对方动手，毕竟这个小少爷从小到大惹了太多祸患。但最终墨昭什么也没说，带着哭得双眼通红的浅绿离开。 刚走出没多久，墨昭便晕了过去，吓坏了一群墨家人。 城门外，路羽望着已是一片死城的陈留城，悲凉的叹了口气。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今夜本是他师父最疼爱的小公子大婚之夜，如今陈留城，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到了现在，再多的悲愤只能埋在心里，谁叫这世事总无常。 凤琴最终没有走进城中，这样浓郁的死气，没有人能活下来。 但是在心里，她始终认为，清尘和凤萧那样的人，不会死在这里。 回到仙女庙，她对凤家人说：“派出一批人，在陈留城附近搜索凤萧和墨大少爷的行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和她做出同样决定的，还有路羽。 墨家人自然也派出了人，墨昭没有昏迷多久，便亲自出去四周寻人。 他大哥大嫂那般人物，怎会被一群宵小所杀？ 他不相信！ 清晨的阳光冲不过陈留城上空的雾霭与死气，却驱不散这十里八方的死气。整片地域黑压压一片，宛如黑夜未尽。 不少修炼者未曾离开，因为传说中的大煞出现了，与此同时，一则消息无声无息的在流传开来…… 大煞清尘不仅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煞，他还是从千年活到现在的一本宝书，要知道，多少大族宗门的传承，都是与他有关。当年的闻家不过是从他身上得到一种功法，就能成为一方霸主，跻身为道门四家，开创数百年的传承。 可以说，清尘不只是让整个修炼界欲除之而后快，有更多的大派宗门，希望将他活捉回去。 一连两天，却都没有清尘和凤萧的消息。 那些传言落在墨昭耳里，他回以冷笑。 他继续寻找着清尘和凤萧，对那些暗中监视墨家人的不怀好意视若无睹。 而实际上，他心里已经绝望了。 城中一片死气，城外毫无两人的遗迹。墨昭多次想进城中去寻人，都被拦住。就算是他父亲墨家的家主前来，想从这片死气中全身而退，恐怕都不容易。 更遑论是他。 这让墨昭感到无比的挫败。 墨昭两天两夜没睡觉，晚上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将这一带变得更加朦胧可怕。 暗中那些跟着墨昭的人眼见他浑浑噩噩的在雨里行走，都觉得他疯了，纷纷放弃跟随他寻找大煞的念头。 墨昭站在雨里，察觉到跟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几次不由自主的握紧剑柄，最后却什么也没做。 他喃喃道：“大嫂说的对，我还是太弱了。” 太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感觉到有人跟上来，这一次他真的压不住怒火，胡乱钻进不远处一个林子里，想借势将对方收拾一顿。察觉到后方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正要拔剑刺过去，身后人低声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是我。” 大嫂！ 墨昭心中大叫，下一刻便被凤萧一把抓住，飞快的藏到一棵参天古树后。 凤萧脸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绯红，显得气色很好。她笑眯眯地看着墨昭，那副样子，令墨昭眼眶发热。 凤萧忙道：“别哭别哭，你一个男子叹别老是哭，盛世美颜啊，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脸好吗！” 墨昭心头的悲意顿时烟消云散，一张俊美的脸黑如锅底：“我大哥呢？怎么就只有一个人？” 凤萧道：“你大哥受了点伤，在别处，你不用担心。他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很危险，修炼者想杀他，丰都邪修也想杀我们。你们现在已经被盯上了，趁现在你赶紧带着族人回去。” 墨昭有很多话想问，听她这样说后，最后什么也没问出口，明白了她的意思。 墨家现在就跟当初的闻家一样，成为了众矢之的，眼下危机解除，陈留城这边修炼者众多，一直逗留下去，恐怕有大难。 这两天墨家人一直对墨昭耳提面命，也是想让他放弃寻人，早点回去，以免遭到不测。暗中早已经派人离开去墨家请求支援，以防不测。 自古以来，但凡是与修炼界公敌扯下关系的，哪怕是屹立多年的大家族，倾覆也只在一夕之间。 “我们离开了，你和大哥怎么办？”墨昭始终放心不下他们。 凤萧摸了摸他的头，墨昭脸色古怪，想拍开她的手，最后忍住了。 不过老是被一个比自己只大了一两岁的少女摸头，尽管知道这身体里住着一个千年女鬼……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凤萧道：“放心，你带着族着走，我带着你大哥，等脱离了陈留城这块地界，我们会找你汇合。” 话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墨昭如今已不是当初到处惹事生非的纨绔少年。 “好，那大嫂，你们千万要小心！” 他也知道，就算清尘和凤萧真的和他们一起离开，最终恐怕也走不出城留城的地界。 目送墨昭离开，凤萧站在树下，一时间感慨万千。 不过现在确实不是感慨的时候，凶尸恶鬼的危险解除，却有更大的危险，在向她和清尘袭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生一对 一个时辰后，烛火熄灭，凤萧和清尘借着夜色，悄然无声的离开了陈留城。 一路上遇上不少修炼者，其中不乏凤家人，这让凤萧多少有些不舒服。 只是目前不知道凤琴是想将二人捉回去‘诛邪’，还是想帮助两人。 两人都不是喜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想要活下去，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避开了这些人，凤萧和清尘一路暗中护送墨昭等人离开，才向不同的方向离开。这样分开两路，往长安城回赶。 天快亮的时候，途径一处山丘时，不期然碰上了一群修炼者，双方一碰面，凤萧与清尘便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 凤萧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只好不动声色的迎上去。 其中一个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清尘祖师，我等一直在寻你们，二位舍已救人，心怀大义，我等佩服。”话锋一转，又说，“二位受伤颇重，在下师门就在东廓城，距离这里不远，门中灵气充裕，一定能让二位的伤势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 东廓城离这里不算远，但也着实不近，对方话虽客气，但眼中透出来的贪婪与火热那么明显，凤萧与清尘岂会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凤萧心中暗叹，果然啊，这才几天？就已经有人盯上了二人，想下手了。 清尘静默伫立，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凤萧身上。 千年前，她也是这样被人盯上，处处围堵的？ 凤萧笑着一拱手：“多谢各位好意，不过邪修不除，我们心中不安，待我们将陈留城中作乱的邪修作孽斩杀干净，一定登门拜访。” 对方笑道：“邪修余孽不足为虑，我已经通知师门，相信他们很快会赶来，将那些余孽他们斩草除根，还是二位的安危要紧。” 说着对身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十几个人渐渐将清尘和凤萧围了起来。 凤萧寒了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警惕的看向清尘，对他们来说，凤萧不足为惧，这个大煞才是可怕的。不过眼下清尘面色苍白，且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灵力，想必先前陈留城一役，已经让这个人到了穷途陌路的时候。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请二位作客而已。”那人显然是领头人，见清尘始终沉默不语，一副随时会倒地的样子，多了几分底气，嘲弄的道：“二位，请吧。” 清尘的眼神终于从凤萧身上移开，看向那人，一派漠然，微眯起眸，淡淡的表情，似乎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对方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有点打突，前几天清尘御尸杀敌的一幕还在眼前，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煞凶名震慑古今，谁不胆寒？ 凤萧微微一笑，端得是天真良善：“道友如此盛情，那就却之不恭了。” 对方对她的识时务显然很满意，彼此对视了几眼，中年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凤萧微微一笑，扶着清尘走过去，从那中年人身边路过的时候，对方忽然从袖子拔出一柄匕首，直向凤萧心口刺来！ 周围的人冷笑连连。 对他们来说，大煞清尘才是目标，至于这个凤九小姐，一个废物罢了，谁在乎？ 就在他出手的时候，忽然银芒一闪，夺目的光刺痛了中年人的双眼，他察觉到危险，本能的抬起匕首去挡，下一刻一柄长剑便没入身体里！ 旁边有人大怒：“你敢！！” 凤萧的回答很直接，抬脚，嘭！ 一脚将那中年人踢飞数十米，撞进了乱石堆里。 而后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一刹那的功夫，原地便只留下残影，惨叫声此起彼伏，待到凤萧回到清尘面前的时候，十几个人无一不是一招毙命。 惟有出声喝斥的那人，像见了鬼似的瞪圆了眼，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铿的将剑拔出来挡在身前防备。 血腥味尚未漫延开，便被细细的雨丝冲刷干净。 凤萧长剑斜指地面，鲜血缓缓从剑上滑落，挑唇一笑：“杀你如屠狗，你说我敢不敢？” 这几天她心中一直压抑着一投郁气，想她和清尘拼死相救，这群人不思感激便罢了，还暗中针对墨昭，想对她和清尘下手，眼下趁两人虚弱，就对她和清尘下手，着实可恨！ 凤萧从来不是一个白莲花，上一世就是因为一直恪守着不轻易杀人的底线，一再放过敌人，最后令自己陷入绝境，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这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心慈手软，只会助涨对方嚣张的气焰和杀心。 比起一开始就对立的邪修，这些所谓的正道，才是真正的可耻可恨！ 那人转身就要逃，万万没想到，一个清尘祖师就足够让人忌惮，这个传闻中凤家的废物，居然有这等身手，看着好欺负，却是个狠茬子！ 他哪里还敢再待下去，转身就要逃，凤萧飞身而起，挡住她去路，叹息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杀人。但是对于想杀我的人，我向来不手软。” 那人的神情因恐惧而狰狞，知道跑不掉，将剑横挡在身前威胁道：“我可是东廓城灵宵阁三长老的孙子，你这个女魔头如此心狠手辣，是想与我灵宵阁为敌吗！” 凤萧歪了歪头：“是又如何？” 反正撕破了脸，一味的退让和解释，不及还以其人之道，日后谁想再动手，也该掂量几分。有时候以杀止杀，甚过千万大道理。 对方本想搬出师门威慑她，没想到这人生冷不忌，摆明了不会放过他，他大怒一声，执剑冲了上去！ 清尘一直在旁看着，看她一剑抹了对方脖子，血溅三尺，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凤萧拔出剑，压下涌上喉间的一口淤血，匆匆朝清尘走来。 陈留城一役，她也不是没受伤，只是有清尘护着，相对来说她的伤要轻一些。 见清尘一脸复杂的盯着自己，凤萧嘿了一声，“这么看我做什么？折服在我的风姿之下啦？” 清尘却笑了：“挺好的。” 凤萧一头雾水：“什么挺好的？” “女魔头和大煞，天生一对。” 凤萧幽幽的道：“……如果不是你找上我，我还是凤家逍遥自在的九小姐。”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又能抵抗多久 清尘噎了一噎，面色不是很好，惹得凤萧哈哈大笑，抬手就要揉他的头发，却发觉自己的高度和对方比起来，做这个动作实在费力，只得叹了声，嘟囔道：“还是小时候招人喜欢啊……” 下一刻，手腕便被握住，她诧异抬眼：“嗯？” 清尘微微俯身，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没什么表情的道：“以后别去随便摸别人的头。” “你是指……？” “阿昭的也不行。” “……”所以她去见墨昭的时候，这人在后面跟着？ 最后，凤萧将清尘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鸡窝，心情大好，越来越觉得，以前那心狠腹黑的大弟子越来越像一只大型犬了。 清尘的心情也好。 他像一个蜘蛛一样，慢吞吞的织出一张网，静静地蛰伏等待着凤萧这只猎物。 他的这个傻师父，果然是很容易满足上当呢。 两人避开了几队人马，快要走出陈留城境地的时候，忽然清尘拉住了凤萧！ 此时，两人身在一处山道上，林深草密，一片静谧。 忽然间，林中鸟儿哗啦啦向远处飞去，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正是东方露白时分，风声啸啸，吹过山林，如同恶鬼呜咽之声。 清尘一把揽住凤萧的腰将人带进怀里，同时急急后退，一杯白色的骨箭却如附骨之蛆一般，距离凤萧眉心三寸，紧追不放。 直到箭到了面前，破空声才响起，随即林中风声更疾！ 清尘单手一抹，骨箭粉碎成灰，被吹散在空中。而他自己也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脸色又白了几分，甚至透出了几分死人般的惨青色，如同一株青竹，忽然间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一停下来，凤萧急忙将他扶住，手掌于虚空中一抓，银霜便出现在掌中！ ‘呜……’风声如泣，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青色的苍穹下，一缕缕黑雾如灵蛇般出现在，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中一瞬之间出现了许多道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人速度快如奔雷闪电，刷刷几下，便从数丈开外，逼到凤萧近前！ 骨爪挥来，凤萧匆匆抬剑格挡，铿地一声，剑身与骨爪相遇，火花四溢！ 下一刻，凤萧撞进清尘怀里，对方倒飞出去，于半空中袖袍一挥，止住身形，自半空里落了下来。 狂风掀起他宽大的袖子，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爪和那爪下一团青色鬼火！ 凤萧当即额头冒冷汗！ 此人正是那日在城主府出现过的火长老！ 而且有可能……是她的旧识。 “我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凤萧咧了咧嘴：“真是客气。” “凤萧……”火长老盯着凤萧，双眼所在的地方，腾升起两簇幽幽青火，“多年不见，你愈发……没用了呢。” 熟悉的气息令凤萧的背发寒，她呵呵一笑：“哎呀，大家朋友一场，别这么揭我的短嘛。” 下一瞬两人同时动手！ 呜…… 风声更加凄厉，林间传来嗖嗖声响，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遮天蔽日！ 林间鬼影憧憧，甚是骇人！ 骨箭再度出现，仿佛一道青白的闪电，朝凤萧后背袭去。她有所警觉，反手欲抓，清尘急声道：“不可！” 他身形自原地消失，一闪便到了凤萧身边，袖袍一卷，将那骨箭打了回去。骨箭在半空里忽地一下散开，变成了一团黑火，凤萧瞳孔狠狠一缩：“是鬼火！” 一切快若闪电，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清尘已与火长老交手数十招。 凤萧从旁辅助，险些将火长老当场格杀！ 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凤萧心头咯噔一跳，清尘一掌将火长老臂成千万片，只见黑火翻滚，不见其尸骨血肉。 凤萧暗觉不妙，那散开的鬼火如星火点点，裂开后朝后方掠去，落下时重新凝聚成火长老的模样。 清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如修竹般的身影晃了一下，被凤萧扶住。 “你别再出手了，交给我……”话没说完，凤萧便愣住了，只见清尘抬起的手掌，血肉化成了灰，一下子变成了白骨！ 她骇然失色，一道肉眼可见的黑焰无声无音的燃烧着他的手，瞬间漫延到他手肘上，袖子和血肉皆不见，只余一长森森手骨，极为可怕！ 鬼火侵体！ 火长老桀桀怪笑：“不愧是清尘祖师，寻常人等沾上鬼火，片刻间就会化成一堆骨灰，身魂皆散，你受了重伤还能抵挡鬼火侵蚀，在下甚是佩服。不过，没用的，鬼火侵体，烧魂灼魄，以你目前的重伤之躯，又有抵抗得了多久？” 林中黑影密密麻麻，一下子将凤萧和清尘困在其中，火长老双手拢在袖子里，阴冷地道：“你们若是跪下求我，我可以让你们少受点苦。” 话音未落，凤萧陡然自原地消失，火长老心下一惊，一柄银色剑尖便出现在额前！ 剑气震碎了火长老的斗篷，天光落在那脸上，露出了他被恐惧占据的腐烂的脸！ 噗！ 银霜剑穿透了他的头骨，他的身体倒飞出去，撞断了几棵树才停下来！ 凤萧手一招，银霜飞回，同时她又一道骨箭划破夜色飞来，速度快到不可捉摸。凤萧堪堪抬剑挡住，那骨箭的威力巨大，箭尖抵住剑身，生生逼得她后退，脚下拖出一道几寸深的痕迹！ 倒在林中的火长老陡然一声咆哮，宛如发狂的野兽，四周的鬼影一下子变得狂暴，更多的邪修自黑暗中出现，携着杀气而至！ 凤萧震散骨箭，自身一直压着的那口淤血也吐了出来，她抬眼看到那些向清尘围过去的邪修与鬼影，眼中荡过一丝血光：“都、给、我、滚！！” 她猛然抬剑，狠狠劈落下去！ 剑光如虹，带着巨大的威势镇压而下，触及剑芒的邪修浑身爆出血雾，那些鬼影更是当场焚化，轰地一声，剑气落地，留下了一道几尺深的剑壑！ 与此同时，火长老亦到了她身后，抬起骨掌，向她的天灵盖压落下来！ 凤萧猛地瞪回去，不管不顾的便要抬掌迎上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慢吞吞的伸过来，挡住了火长老带着鬼火的一掌…… “不要！” 第三百二十四章 报应 嘭！ 火长老手骨寸寸断裂，身体倒飞出去，但他掌心那团鬼火，却粘在了清尘手掌上，凤萧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便见他一抖手，那团鬼火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他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踉跄了几步，朝前栽去！ 凤萧一把将清尘揽住，一手执剑，咬牙杀向迎来的邪修！ 天光渐明。 林间落叶乱飞，一道银色剑气袭来，数片落叶粉碎。 金光的阳光落在染血的叶子上，折射出暗红色的光芒。 凤萧带着清尘且打且逃，渐渐感觉到灵力不济，清尘的手按在她了肩头，一点点稀薄的灵力灌输进去，而他身上，腾起多团黑色鬼火，有些地方已被烧成白骨，他自始至终，面不改色。 邪修太多了，还有少年林卫拉弓在旁虎视眈眈，断了一只手臂的火长老阴冷的站在外围随即准备给两人一击，恶鬼如龙卷风般袭来，杀之不尽！ 这种时候，清尘依如过去，冷静淡漠，“凤萧。” 他叹息般唤着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那么重，那么清楚，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凤萧喝道：“闭嘴！我不会走！” 清尘哑然失笑：“那我就放心了。” “……”凤萧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大徒弟，真是病的不轻。 清尘抓住她颤抖的手，淡淡道：“交给我吧。” 银霜剑轻易被他夺了过去，凤萧想说什么，被他揽进了怀里。 他长剑指地，垂眸看着她，无悲无喜：“我可以挡下他们，给你逃生的机会。但是，我怕我若是死在这里，你将来会把我忘记。所以，无论生死，这次，你陪着我吧。” “我已经等了你近千年，不想黄泉路上，还是一个人。” 凤萧心在颤抖，被他死死的搂在怀里，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这人的情绪，疯狂，偏执……他从前疯过，也许，一直疯着。 从千年前，疯到了现在。 清尘说完，大开杀戒！ 大煞一怒，流血漂橹。哪怕是火长老和少年林卫，也只能避其锋芒。 林卫惊悚的看着那个浑身染血的青年，咽了咽口水：“这……这人的命怎么这么硬！” 火长老不语，周身寒意翻滚，“大煞之名，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的他，相比当年，远不能及。若是全盛时期的他，你我在他手底下过不了一招，他一根手指头便能灭掉你我。” 林卫倒吸了一口冷气，寒声道：“绝不能让他安然活着！” 火长老冷笑：“弓给我。” 接过林卫递来的弓，火长老缓缓拉开，一股鬼火凝聚而成的箭，缓缓成形。直到弓弦拉满，对准被清尘护在身后的凤萧，骤然松开手，嗡！ 鬼火如星，漫天洒落！ 他阴冷的道：“有时候，杀人，不一定要和对方针锋相对。袭其弱点，事半功倍。” 那鬼火凝成的箭芒，带着灭神弓的毁灭气息，在半途中时轰然炸开，下一瞬，重新凝聚在凤萧面前，朝她面前袭去！ 这一箭太快太猛，尚未近身，凤萧便被这股毁灭之力震得神魂一颤，魂魄险些被震散！ 而这……还只是箭势所带来的伤害而已！ 清尘原本挥出去的剑，生生收住势，手臂一伸，便将凤萧揽进怀里，噗地一声，箭身从他后背穿插而过，化成一团漆黑阴冷的鬼火，霎那间在他身体里爆炸开来！ “咳……”清尘身体狠狠一震，一口血咳在凤萧颈窝里，整个人倒了下来，虚弱无力，伏在她耳边，叹息般道：“曾说要保护你，后来却是我逼得你走投无路，这一世还想护你，可总是有心无力，应当是我的报应吧……” 凤萧哑然，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 “师父……凤萧……若我身死，你愿意陪我么？” 不等她回应，他兀自低笑了几声，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咳出来，那滚荡的温度，简直要将凤萧整个人烧起来！ 他低低地说道：“纵然你愿意，我却……还是舍不得。其实……其实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还会选择远离我吧……” 凤萧头皮发麻，有种不好的感觉，她一把捧起他的脸，此时的清尘，神色淡漠，尽管鬼火灼身，他亦从容冷静，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 他总是这样看着她。 带着少时的执拗，如此的专注，却透着一抹无法理解的决然，还有着让人心疼的期待。 刹那间，过去的某个画面浮现在眼前：他面无表情的拿着一把野花送到她面前，那时候的他的眼神，与此时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毫不掩饰自己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她咬牙道：“说什么胡话，如果我不是想和你在一起，谁能逼我！” 清尘有些神智不清，胸口鬼火明隐时现，他忽然笑了一下，喃喃道：“别说这样的话啊……我会当真……我会当真的师父……” 凤萧眼睛发酸，夺过银霜，一把将他扶住，剑尖一转，便刺穿了一个邪修的胸口。这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他一袭青年，提剑下山的寂寞背影，想到是他坐在山巅，任风霜侵蚀，一动不动的望着长安城方向，枯坐千年的画面…… 她带着半昏半醒的清尘，疯了似的杀出一条血路，却逃向了一条绝路。 鬼影邪修在逼近，而身后，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清尘身形微晃，仍如一株青松般，站在她面前，挡住围上来的敌人，隔着数米远的距离，盯住火长老，语气淡漠：“我跟你们走，让她离开。” 他声音不大，可那眼神，仿佛带着一股无上威压，令火长老寒毛炸立。 他有种感觉，如果他敢说个‘不’字，这个穷途末路的祖师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只要能将清尘抓住，一个连修炼都不能的凤萧，不过是一个蝼蚁，逃得了这一时，总有机会再将人抓回来。但若真将清尘逼上绝路，到时候若同归于尽，并不明智。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可辱 一瞬间他心思急转，呵呵笑道：“我王总说，与祖师爷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一直遗憾不能与祖师爷同代论道争锋，若是你自愿跟我们走，你自然是我丰都上宾，至于凤萧，我放过便是。” 放说的好听，可谁都清楚，清尘真若去了丰都，必然是阶下之囚。 清尘毫不在意，微微点头，纵然鬼火焚烧身魂，他风姿依旧，宛如一尊神明，睥睨众人，“可以。” 凤萧握着银霜剑的手不住的发抖，任由山风呼啸，吹动衣角。 她眯着眼看着火长老与那少年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看着四周杀之不尽的邪修鬼怪，心境竟是异常平静。 曾一度以为，重活这一世，她早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直到清尘出现，直到旧事上演，又一次被逼近悬崖，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一直都不曾真正放下。 她不肯敞开心扉的接受清尘，是因为他曾将她逼至绝境，也曾因为他，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惨死。 她曾以为，若是看到清尘死，她会很高兴，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头无一丝欢喜。 她曾一手养大的少年，她教会他一切，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看着他成尊作祖，又看着他从高高的神坛上跌入深渊，见过他最风光威武的样子，也曾看过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希望他能名垂青史震烁古今，他却因她名声丧尽化身为魔。 到底谁欠谁的多？ 她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那日在他记忆中，看到他拿着鬼匠针线，一针一针缝合着她的残尸，只记得他满身是血杀尽仇敌，轻唤她时的样子。也记得，他背着她的残尸，攀登万仞神山，不眠不休，血肉干枯…… 如今，他为了她，被逼到了这等委屈求全的地步。 她收了银霜，扣住清尘的手，语气平静的道：“你是堂堂清尘祖师，纵死，不可辱。” 清尘未语，垂眸怔然的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又暖又软的温度，从他冰冷的指尖，一直传入心脏，仿佛，被鬼火灼烧的痛，刹那间也淡去了。 若是旧事可以重来，他宁愿他不曾走下凤鸣山，一直都是凤鸣山凤萧师尊门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炼者清尘。 那样的话，她就会一直这样牵着他了。 “若是那样，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凤萧转头看着身后漆黑的深渊，又看了看逼近的敌人，带着惯常的轻佻淡然：“若是能活下来，清尘，我就把你逐出师门，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师徒。” 清尘失笑，鲜血一缕缕的溢出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火长老听到两人的话，脸色兀变，劈手夺过灭神弓，再一次挽弓凝箭，带着必杀之势，向清尘一箭射去！ 林卫大惊：“火长老，主上有令，此人不可杀！” 火长老大吼：“若不杀他，来日就是祸患！” 鬼火凝成的箭，已经飞了出去！ 下一刻，清尘慢吞吞的抬手，将鬼火浮动的箭身接住，而后箭向一转，同时他身体里流窜肆虐的鬼火，竟将他生生逼出一团，与手中黑箭相融后，令众人变色！ 鬼火箭被他掷出，向火长老刺去的同时，林卫下令诛杀，百余人一齐逼近，万法齐出，剑如雨下！ 轰然一声，一直被清尘压制着的鬼火如同明火一般，从他身体里，燃烧到了体表，他整个人被黑色鬼火包裹，连那飞扬的银发也似乎燃烧了起来。 凤萧一步上前，挡在他身前，抬剑去挡，终是被一剑刺穿肩头，巨大的冲力，将她带飞出去！ 她身后就是清尘，几乎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而后脚下一空，跌下悬崖…… 凤萧于半空中转身，伸手去捞清尘的袖子，那被火灼烧的身体仿佛变成了虚影，袖风扫过她指尖，她却什么也没抓住。 狂风肆虐。 她震惊的看着面色平静的青年，听见他说：“凤萧，我……喜欢你。” “不要……”她意识到什么，张开手想要抱住他，双手却从他身体里穿透过去，她无比恐惧，想要去摸他的脸，这个人……却如同一张脆弱不堪的薄纸一般，被那簇凶猛的鬼火，烧成了灰烬。 呼的一下，碎成了千万片光点。 凤萧痛哭尖叫：“啊——！” 悬崖上，火长老被一箭穿透胸口，他的身体顿时裂开一道道裂痕，眼见凤萧和清尘跌入悬崖，他仰天咆哮，周身鬼火起伏，宛如恶鬼一样可怕！ “清尘啊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东廊城。 阴沉沉的天，让人感觉到压抑。 一队人马从城外的平原尽头出现，仿佛自铅灰色的云层中走来，踩着地上被吹起的风沙，来到了东廓城前。 正是墨昭一行。 墨昭满面愁容，被护在人群之中，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 早便知道有人会打他们的主意，没想到那些人那般肆无忌惮，居然敢在半路上设伏。一路下来，墨家二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下十来个，就连浅绿，都受了伤，此时半昏半醒的被墨昭圈在怀里，一路保护。 墨昭本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经历了几番博杀，如今的他，仿佛一把被鲜血洗礼过的刀，变得锋锐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眼东廓城，与旁边的中年人道：“元叔，在城中歇息一日吧。” 他声音沙哑，像浸了血一样。 元叔向来宠家这个族中这个小家伙，原本只会调皮捣蛋的少年，如今日复一日的阴沉，令元叔有些担心。 他让人先行一步去安排客栈，和墨昭一行进了东廊城。 只是刚进城没多久，在客栈门口，便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围了起来。 元叔与众人立即将墨昭围在中间，墨昭一面扶着搂着浅绿，面色阴沉的冷睇着众人，眼中荡过血色，杀意弥漫。 来人全都穿着同样的蓝底白边的道衣，镶绣着卷云纹，拔剑相对，来者不善。 元叔常年在外，掌管着墨家部分商铺，一眼看出对方来路，眼皮子跳了跳，抑着怒火向对方领首一人拱了拱手：“原来是灵宵阁的朋友，不知道诸位此是何意？”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冲突 灵宵阁的人来势汹汹，闻听元叔所问，领头的那名灵宵阁长老冷哼一声：“明和故问。你们墨家的人杀我灵宵阁弟子十余人，眼下却倒是跟我装起傻来了？当我灵宵阁好欺负不成！”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元叔皱眉，“我们一路确实遇到过不少邪修，但的确没有杀过灵宵阁的道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墨昭冷冷道：“一路上我们确实杀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些宵小鼠辈连面都不敢露，藏在暗处伏击我等，你说的莫非是那些人？” “放肆！” “狂妄！”墨昭当即吼了回去，“此地是你灵宵阁的地盘不错，但若想仗势欺人朝我墨家头上泼脏水，最好好生掂量掂量，我长安墨家，何惧一战！” 元叔也道：“若是道友是要寻衅滋事，就别怪我等不留情面了。” 灵宵阁的长老气得翻白眼：“人是你们墨家大少爷和少夫人联手所杀，证据缺凿，你们还想抵赖？！” 墨昭等人纷纷变色！ 当初凤萧让墨昭带人离开，双方兵分两路，就是不想墨家的这些人成为众矢之的。连他们这一路路上都遇到伏击，可想而知，伏击凤萧与清尘的，只多不少。 一想到自家大哥大嫂如今可能身陷囹圄被人四处追杀，墨昭便心焦如焚。再看灵宵阁的人嘴脸，他一直压着的火气蹭的冒上来！ 他冷笑道：“既然是我大哥大嫂所杀，那就没什么可说了，只能说你们灵宵阁自取其辱。” 对方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大哥大嫂在陈留城中救下修炼者数百余人，其中就包括你们灵宵阁的人，若非你们半路袭杀，我大哥大嫂岂会对你们下杀手？杀的好！哼！有些人，披着正道的皮，干着邪道的事，冠冕堂皇虚伪之极，枉为正道修士！” 灵宵阁长老拂袖扫来：“好一个乳臭未干伶牙俐齿的小子，面对长辈如此冷嘲热讽，今日老夫就代墨老太君不曾管教你，让你知道该如何跟前辈说话！” 墨昭早就忍不了了，执剑便刺去：“你算哪根葱！” 一言不合，双方便打了起来。 墨家的人都清楚，灵宵阁此来讨说法是假，想利用他们对付清尘凤萧是真。 墨昭虽然愤怒，但未失去理智。 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大哥大嫂的消息，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消息，他们现在必然处境堪忧。 而且，灵宵阁既然已经开始名目张胆的对他们下手了，接下来，与灵宵阁怀着同样目的人势力，只会越来越多。 这，是让墨昭更加担心的。 清尘大煞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他不知道家族会是什么态度。但他可以料想到，家族里那些人，一定会弃掉清尘，令墨家从这趟浑水中抽身离去置身事外。 一想到这个可能，墨昭便悲怒难当。如今看着灵宵阁众人的嘴脸，仿佛能预见将来他大哥大嫂会遇到困难。 为正道所弃，势必再无容身之地。 而丰都那边，也是危险重重。 双方僵持良久，很快得到求助消息的墨家人赶到了东廊城。 灵宵阁也就敢趁火打劫欺负欺负一下墨昭，对上墨家的大长老，对方最后还是得忍气吞声。 大长老带着人来了，墨昭一行没有再在东廓城住下，而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去。 大长老这样急切，令墨昭不安。 回去的路上，他和大长老驱马走到一边，一问之下才知道，形势比他想像的更可怕。 他们在丰都遇难的时候，长安城中，亦是波谲云诡！ 有丰都鬼王，亲自来恭迎清尘回去，确定了清尘的身份。同时暗中有人推波助澜，在诛杀令下，长安城中，如今比外界还要危险。 尤其是墨家，眼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墨昭颤声问：“大长老，你实话跟我说，族里……族里是不是决定与我大哥撇清关系了？” 少年的眼神太过明亮灼人，这样逼视着大长老，他一时意不敢与之目光相触，答非所问的说道：“老夫人突然身体出了问题，近日来时醒时昏，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她老人家的身体。” 墨昭大惊：“怎、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是不是你们逼的你说！” 大长老皱了皱眉，虽然向来宠着墨昭，但被一个小辈不断逼问，加上近日来的麻烦事，火气也上来了，冷冰冰的说道：“阿昭，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希望你至少应该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墨昭看着大长老冰冷的神情，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良久良久，这个在长辈面前一直像个活宝的少年，用一种大长老非常陌生的口吻，重复了他刚才说过的一句话：“确实，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大长老眉头皱的更紧。 墨昭已经不再理他，阴沉着脸打马前行，平静的声音传来：“墨家，是时候交到我手上了。” 大长老兀然变色！ 然而墨昭已经扬鞭策马，扬长而去。 恢宏的长安城近在咫尺，阴沉沉的天，灰扑扑的高大城墙，仿佛一副斑驳的画卷铺开。 而那一骑绝尘的身影，落在这画卷之上，像一团燃烧着的烈火，似乎要烧尽面前这座千年古城…… ** 墨昭前脚刚进墨家，大雨便瓢泼而下。 他顶着狂风暴雨大步前行，有下人想为他撑伞，被他冷冷推开。 他径自往老夫人院里走去，一路上遇到一些叔叔伯伯，全都漠然的看着他。他无视这些人，很快遭到了训斥。 墨昭充耳不闻。 每一张脸，他都熟悉，又似乎不熟悉。 这些人都忘了，清尘这几年来，是如何的为墨家鞠躬尽瘁的。 可是墨昭还记得。 曾有人跟他说，清尘待在墨家，别有所图，还会给墨家带来祸患。 但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这些年，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是清尘给他出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是清尘一句责骂的话没有，亲自教他修炼。 他墨昭能有今天，能在长安城做一个随心所欲的纨绔，不是因为他是墨家小少爷，而是因为他有一个肯护着他的大哥！ 第三百二十七章 狠角色 终于来到老夫人院落，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打开的房门，里面有一盏灯火，在狂风中摇曳着。 他却不敢走进去了。 他怕他最亲的奶奶，也会说出和大长老相同的话。 不知道在雨里站了多久，他隐约听到有人叫他。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眼，望向屋里，仔细倾听，那果然是老夫人在唤他的名字。 “是阿昭吗？站在雨里做什么？” 老夫人的声音很虚弱，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 墨昭身子一震，猛地清醒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大步走了进去。 老夫人倚在塌上，面色发黄，非常虚弱。 见到墨昭，她像一下子来了精神，笑眯眯的坐起来，朝他招手：“总算是回来了，让奶奶好好看看，受伤了没有？” 墨昭红了眼眶，他紧咬牙关，过了良久，才过去，但因为浑身湿透，没有近老夫人的身。 他无比认真的看着老夫人，哑声道：“大哥在陈留城中，为救城中的人，暴露出了身份。邪修被除，城中恶鬼尽散，城中法阵被成功阻止，鬼门也被封印……他与大嫂舍命救人，没有滥杀一人。” 他握紧拳头，大声道：“他们没有滥杀一个人，不是什么杀人如魔的大煞！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近于怒吼，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声音渐渐发哑。 窗外大雨倾盆，雨水打在窗台上，溅起细细水珠。 屋里，安静非常。 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倔强的和自己对视，想要证明什么的少年，许久，她叹了口气，缓缓从塌上起身。 墨昭紧抿着唇，水珠顺着还有些稚嫩的脸庞落下。 老夫人来到面前，替他擦去脸上的水渍，忽地笑了起来。 墨昭顿时有些无措，“奶奶……？” “奶奶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你十一岁的时候，在外面被人欺负，族里的人都笑话你没用，他牵着你去到对方家里，把人家全家人揍了一顿。你十三岁的时候，受寒发烧，他整夜守着你，跟你说了很多有趣的小故事……”老夫人轻声说着过去，墨昭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奶奶，我想当族长。”他呜咽着说，“我要当族长！” 老夫人没有半点欣喜，她叹息般说道：“这个时候当族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将承担一切风风雨雨，家族的荣辱兴衰，取决于你一人。你再也不能随意所欲的玩闹惹祸，因为不会有人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更不会有人护着你。” “当了族长，你就要护个整个家族。你面对的，不仅是外面的敌人，还要承担族里的压力。也许你会因此背上骂名，成为墨家千古罪人……这些，你都能承担么？”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那双通红的眼中，看清楚了他的决心。 她说道：“若是你真要做这个族长，奶奶帮你。” 墨昭缓慢的点了点头：“请奶奶成全。” 老夫人点头，想说什么，到了嘴边的劝告与担心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句：“先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好好歇一歇。” 墨昭苍白的唇嚅动了一下，还是没有什么，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转身望来。 外面天色乌黑，少年的身影如同一道黑影，屋里的烛光将他半张稚气未脱的脸映得发黄，他眼神明亮，闪着利剑般的锋芒，坚定而倔强：“大哥和大嫂上一世过的太辛苦，皆不得善终。这一次，我想让他们知道，哪怕世间所有人与他们为敌，只要墨家还在一天，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他想起那天夜里听到邱城主说及神藏后，凤萧那讽刺而落寞的样子，轻声说：“奶奶，做为他们的亲人，任何原因，都不是应该背叛的理由，是么？” 他说完大步走进雨里，很快消失不见。 老夫人缓缓坐回塌上，长叹了一声。 “是啊。” 但是阿昭啊，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等着将你这只小幼崽连血带肉的撕碎么…… ** 凤萧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觉得她梦见了许多东西，可睁开眼，却什么都忘了，徒留满心怅然。 天刚放晴，到处都是泥土鲜花的芬芳。 她走出门，看着院里相互追逐嬉戏的三个孩子，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一个月前，她在这里醒来。 救她的是这家的年轻夫妻，男人是个猎户，叫张铁柱，女人叫翠花。 据他们说，她是铁柱在外面打猎的时候，从山里捡回来的。 当时还有几条鬣狗在撕咬她的身体，所以她身上现在还有鬣狗的齿印，手臂上，背上，到处都是。腿也瘸了一只，走起来一摇一晃，特别滑稽。 醒来的时候，她每天疯了一样去山里找人，翠花心地善良，带着村里大家伙帮她一起找。 找了半个月，她就放弃了。 不是因为相信清尘已经死了，而是她坚信，清尘不会死。 也许他现在只是太虚弱，没法来找她。 他可是活了千年的大煞清尘，怎么会轻易被一团鬼火轻易杀死？ “萧姐姐？你终于醒啦，你饿不饿丫，锅里还有娘亲烙的大饼呢，小妮给你拿过来呀！” 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四岁，叫小妮，有点胖胖的，扎着羊角辩，见她醒来便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其余两孩子也全都围了上来，缠着她说那些奇怪却有趣的童话故事。 凤萧一边吃大饼，一边说故事，几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吃完了大饼，她拍了拍手，起身道：“好啦，我该去山里走走了。对了，你们的娘亲呢？” 小妮说了半天没说清，她二哥说：“娘下地去了。” “唔……那我去帮帮忙。”她叮嘱道：“你们在家听话啊，谁不听放我揍谁！” 她威胁的扬了扬拳头，三个小豆丁全都笑了。 村里有家人特别霸道，总是欺负翠花一家，不久前，那家人看上凤萧，还想将她讨给那家儿子做媳妇，和李铁柱动起了手，凤萧一巴掌就把人打晕过去了。 之后村里人就都知道，翠花家救回来的瘸子姑娘，是个狠角色。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只野鬼 正是快要丰收的季节，麦子一片金黄。 凤萧一瘸一拐的走在田梗上，微风徐徐吹来，她不禁眯起眼，一声叹息在风里漾开。 她本来打算去山里走走，这已经快要成为她的习惯了。 有时候她总觉得，清尘就在身边，但每次一转身，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就像此时一样，她总有种感觉，仿佛清尘就跟在身后，像从前一样，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这么好的天气，出来走走心情很好吧？”她自顾自说着，还当清尘在身后一样，一路絮叨叨的说着。 好在也没谁看见这一幕，要不然还以为这个瘸子姑娘疯了。 正是午后，天光正好。 天蓝如洗，云若柳絮。 凤萧走过了田梗，快到走到翠花家的地里的时候，便听到了争吵声。 凤萧听了一阵，听出个大概来。 就是村头王婆家的鸡不见了两只，她怀疑是村东的刘双家的黑狗叼去了，这会儿两家正在闹呢，都快打起来了。 翠花劝了几句，那王婆看着年老，却是相当彪悍，战斗力十分强，连翠花一起骂，翠花只好闭嘴，无语的摇了摇头。看到凤萧过来，她对那争吵的双方翻了个白眼，扛起锄头朝凤萧走来。 “萧妹子，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腿脚不便，不要到这种到处都是乱石的地方来，小心摔着。”翠花常年干农活，力气很大，一把扶住凤萧，将她带离了那片是非之地。 回到家后，翠花便开始升火做饭。 凤萧拿小凳子坐在旁边，听翠花说起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着也挺乐呵。 王婆毫无证据便由主观臆断，将偷鸡的事情栽到刘双家的狗身上，其实是有些欺软。因为刘双是个寡妇，在农村就是这样，死了丈夫的孤儿寡母总是会显得势单力薄，至于村里那些人，也并不是多么憎恨刘双，只是恃强欺弱，大多时候是人的本性。 翠花义愤填膺，最后叹了口气：“有些人啊，真是太坏了。” 凤萧道：“就算鸡是狗叼走的，好歹会留下几根毛吧？村里就这么大，那狗能把鸡叼到哪儿去？” 翠花说：“我也是这样说啊，让王婆四处找找，她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 凤萧没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王婆跑去刘双家门口去骂了，惊动了全村人。 凤萧也跟着去看了看。 刘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气极之下，拿着刀去砍王婆，结果就在这时，后山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全都跑了过去。 刚到山脚下，张铁柱便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逃也似的奔了下来，众人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哄吵间，受伤的人被抬到村里的老大夫家。 张铁柱便被围了起来，心有余悸的道：“山里有、有鬼……我们追着一只鹿进到山里，大牛箭术好，他一箭把那鹿射死了，但是当我追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黑咕隆冬的东西伏在鹿身上，就……就一眨眼儿，鹿的血就被吸干了。那玩意儿看到我和大牛，还施了妖法，我们什么都没看清楚，大牛就满身是血的晕过去了……” 张铁柱说的神乎其神，听得众人脸色大变，凤萧听到他说的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鬼影会不会就是清尘？ 她觉得很有可能！ 所有人都围着张铁柱，凤萧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老大夫家，翠花扶着张铁柱出来，看她走的急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忙问：“萧妹子，你上哪儿去啊？” 张铁柱见她往后山方面跑，大惊失色：“萧妹子你快回来，别去山里啊，山里真的有鬼！” 凤萧头也没回的大声回道：“放心，我就是去抓鬼的。” 翠花和张铁柱对视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人全都听到了凤萧说的话，村民一下子就炸了！ “什么？！她要去捉鬼？” “这小妹子胆子恁大呢？” “走走走，跟上去瞧瞧！我听说外面有一些修炼者，真的能抓鬼，你们说萧妹子力气那么大，一巴掌就能把人扇飞，她是不是就是那种很厉害的修炼者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好奇了起来，纷纷追着凤萧而去。 凤萧虽然断了条腿，但并不影响她的上山速度。只要一想到那有可能是清尘，她就热血沸腾，激动的浑身发抖！ 她等了他太久了…… 她迫切的想要看到活生生的他！ 就算变成了鬼也没有关系，她真的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等待了。 她一边往山上奔去一边想，她只是等了不到一个月，便有种要疯掉的感觉，不知道清尘那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她没来由的眼眶发热，顾不上腿疼，四肢并用的往山顶上爬。 后方跟着的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凤萧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虽然那动作很滑稽搞笑，但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急切。 有人叹道：“这萧妹子真是个热心肠，一听说有鬼，连受伤的腿都顾不上了……” 凤萧哪里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她终于来到张铁柱所说的地方后，果然看到了被吸干了血的麋鹿。 鹿已经变成干尸，精血被吸得干干净净，上面覆着一层黑色鬼雾…… 她俯身正欲触摸鹿脖子上的齿孔，忽然后方传来翠花一声惊呼，同时她感到有一股阴寒的气息逼近，千钧一发之际，她踉跄躲开。 尚未站稳，她便有些激动的望去，眼中满是希冀…… 但在看清来物的时候，她眼中的希冀与期待，全都变成了冷漠。 不是清尘。 真的只是一只野鬼了。 甚至称不上鬼，只是一只山怪，浑身被黑雾包裹着，只有一条腿，身上乱七八糟的长得各种动物或人的器官，就像临时拼凑出来的一样。 既然不是清尘，凤萧便没有再躲闪。 村民们看清了这山怪的样子，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看到那东西朝凤萧扑去，有一些汉子本能的冲上来要帮忙。 结果让他们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凤萧冷冷的站在那儿，毫不惧怕那张牙舞爪的山怪，空着的手掌抬起来，于空中一抓，一把银色长剑便出现在手心，剑向一转，她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朝着山怪将剑掷出去。 山怪顿时惨叫一声，被长剑钉在树杆上，流出恶臭的鲜血来，很快就化成黑雾消失不见。 树杆上，惟有那把长剑翁鸣轻颤。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上人 村民们瞪大眼睛，一时间山风过境，四下一片寂静。 直到凤萧铿地一声将银霜拔下来，发出的声音才惊醒了众人，而后所有人再看凤萧的眼神，显然已经不一样了。 有敬畏，有害怕，还有期待与好奇。 翠花最先反应过来，高兴的笑了几声，冲到凤萧面前，不停的打量她，同时关切的问：“萧妹子你……真厉害啊！嗖的一下就把这个恶鬼打散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凤萧握着剑有些恍惚，听到翠花的话，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手掌一翻，银霜消失。 这一手，又将所有村民镇住！ 有些人想知道她把剑藏到了哪里，盯着看了半天，却也没发现。 面对一脸真诚担忧的翠花，凤萧没有将自己的失望表现出来，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没事，区区山怪而已，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出现一个山怪总是会让人害怕，人对未知而神秘的东西，有种天然的畏惧和好奇。尤其是山怪这种东西，凶残可怕，哪怕这些村民很少见过，却也听过山怪妖精这些东西的恶名。 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对付的了的。 如今凤萧一剑就把山怪杀死，在村民们心里，地位一下子上升了许多。下山回到翠花家之后，就连先前那家想把凤萧抢过去做媳妇的人家，都拎着鸡鸭来道歉讨好，一个下午的功夫，翠花家已经是鸡鸭成群。 翠花笑得合不拢嘴，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凤萧，丝毫没有吝啬，当晚就炖了一桌子鸡鸭鱼肉。 凤萧却是没吃多少，几个孩子肚子撑的圆滚滚的，像一个肚皮翻天的小蝌蚪，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翠花笑骂道：“一群兔崽子，没吃过肉啊？！一个两个跟恶死鬼投胎似的。” 张铁柱在不远处磨刀，闻言憨笑了几声：“翠花你就别说他们了，你自己不是也吃撑了……” “你个死鬼！不说话没人把人当哑巴！”翠花脸红了一下，走过去一把掐住张铁柱腰间软肉，张铁柱身材紧实，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嘿嘿傻着笑。 此时正是月上枝头，星河灿灿。 一道银河横贯夜空，仿佛苍穹裂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星子，随即会掉落下来一般。 凤萧看着翠花和张铁柱二人打闹，不禁有些羡慕。这村子与世隔绝，虽然比不上外面的花花世界，但却非常的安宁。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她原本平和的心境，因为今天出现的那一只野鬼，一下子搅得地覆天翻。 有多大的期待，就有多大的失望。 但她无法和别人诉说，不想因为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负担。更何况，有些事情，哪怕说出来，别人也无法和自己感同身受。 张铁柱和翠花打闹了一会儿，抱着她想亲，翠花脸一红，一巴掌拍过去：“老不正经，孩子们都在呢。” 两人下意识看向凤萧，发现凤萧正在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消沉，身上笼罩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翠花与张铁柱对视了一眼，翠花道：“我怎么觉得萧妹子好像很伤心啊……” 张铁柱说：“从山里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你看她，分明是有心事，你过去问问。” 说着，重新坐下来开始磨刀，翠花朝凤萧走了过去。 翠花一来，凤萧便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身体紧绷了一下，见是翠花，放下了警惕。整个过程未露声色，翠花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没有察觉到她这一瞬间的变化。 在凤萧唤了声翠花姐之后，她主动过去，拉了把椅子在凤萧身边坐下，“萧妹子，你……是不是还在想你那个心上人啊？” 当初凤萧刚醒来那段时间，一直在寻找一个男人，这件事情，翠花是知道的。她那会儿还发动了村里人，帮着她一起在山里找人。 结果别说是人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从凤萧的言行来看，翠花猜想那人定是凤萧的心上人。 凤萧笑道：“没有，想别的事呢。” 翠花抿嘴一笑：“你还跟翠花姐害羞呢，我可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凤萧干干的笑了两声。 翠花好奇的问：“真是了心上人啊？” 凤萧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吧。” “是就是，怎么还算是呢。”翠花笑道：“你的那位心上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凤萧撑着下巴，有些失神的看着远处的星空，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清尘面无表情袖手而立的模样，她笑说：“他啊，是个寡言少语的面瘫。” “面瘫……是什么意思？”翠花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凤萧失笑，刚才的惆怅一下子好像不见了，“面瘫啊，就是面部瘫痪，高兴悲伤都一个样子……唔，他啊，很凶残的。” 一听说她心上人凶残，翠花有点不敢置信，在她看来，凤萧细皮嫩肉，应当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心上人应当也是和她门当户对，是个翩翩风流佳公子。 看到翠花一脸吃惊，凤萧心情大好：“我是说他有时候很凶残，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好的，嗯，很温柔，虽然……不大能看得出来。” 她不由得想到清尘握着她的手，轻声唤着‘师父’的画面，好像那双眼里，除了她，再无其它。 凤萧突然想哭。 她捂住胸口，掌心下那颗心脏，仿佛被什么力量挤压着一样，令她有些喘不过气。只是这种情绪很快便因为翠花的一句话消失不见：“那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凶残……还温柔，这应当是什么性子啊？那他……长得好看吗？” 凤萧狠狠点头：“当然好看！” 平生所见之最绝色。 “有村里的长生好看吗？”翠花不大相信，她从凤萧的描述中，脑补出来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凶残大汉，特别凶的那样。 村里王婆家有个孙子，弱冠之年，对比村子里的其他男子来说，王长生长得是最英俊耐看的一个。 第三百三十章 黄鼠狼 凤萧道：“我的那个心上人啊……他可比什么王长生赵长生好看多了。天上的神仙都没他好看……” 翠花尴尬的摸了摸头发，显然不信，只当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倒也没反驳。 晚上睡觉的时候，凤萧梦见了清尘。 梦里的他，一袭青衣随风动，绝顶风姿，如同识落红尘的仙。 他似乎离她很远，她努力的追上他，想去拽住他随风飘起的袖子，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她追着追着，追到了一处悬崖，看着他飘向悬崖，身体一寸寸化做当点，她心里一急，大步追上去：“清尘！” 她一脚踏空，整个世界一黑，下一刻，她陡然从床上惊坐而起。 她额头上浸出了一层冷汗，心脏狂跳不休，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屋子里一片漆黑，隐约能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从另一边的房间里传来。 “轻点……”那是翠花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似乎努力压抑着什么。 然后便是一阵吱呀吱呀床厅晃动的声音…… 凤萧明白过后来，心里有几分尴尬。 她重新躺回床上，看着落在床前如霜的月光，不由得伸出手，怔怔的看着。 梦里，她似乎还触摸到了那截袖子。 她缓缓握紧拳头，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张铁柱和翠花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不久后，凤萧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落了一地月光，触目所及，一片银白。 她信步走出院子，沿着村里的小路，漫无目的走着。 不知不觉，她便来到了村头。她站在一棵飘香的桂花树下极目远眺，只见远处山峦叠嶂，有些山峰陡峭险峻，仿佛一道高耸入云的天险，阻隔出与外界全然不同的宁静桃源。 这一刻，她心绪万端。 最终她没有进山，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夜幕下月色如带，缠绕在村里树间，四野空旷，除蛐蛐儿和蛙声，便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夜色里荡开。 她在外面漫不经心的散了一会儿，心头那些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下去。回去的途中，在经过刘双家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丝邪气。 越是靠近刘双家，那邪气愈浓。 凤萧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已经来到了刘双家大门口，奇怪的是，刘双家的狗，一直没有叫唤。 大半夜进别人家虽然不大好，但那邪气始终令凤萧不舒服。 正在这时，凤萧听到了刘双的呻吟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愕然。 刘双是寡妇，男人死了大半年，她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凤萧下意识要离开，毕竟是别人的事情，被她撞破终归不好。她并没有从那邪气中感到有什么恶意，就打算明晚再来看看。 思及此，她正要离开，便看到了不远处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条大黑狗。 她愣了下，难怪这狗不叫，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乌溜溜的眼死死盯着刘双的屋子，不敢靠近。 那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刘双的声音尤其高亢，这样的声音，按理说，两边的邻居不可能听不见，可……却似乎确实无人听见。 凤萧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禁朝齐双屋子走去，就在这时，屋里忽然有微弱的烛火亮了起来。 凤萧下意识藏到一根柱子后，就听到刘双慌张的道：“别点火，会被人发现……” 一道低低地男声响起，很是魅或，有种别样的性感。就连凤萧听了，心头都有种奇怪的酥麻泛上心头。 她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村里的人她大多都认识，怎么从没听过这样一把声音？ 男人的嗓音邪气的很：“怕什么，这个时候，别人都在休息呢，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看看哦……” 说着，窗户突然打开，身上只挂着一件欲掉不掉的肚兜的刘双忽然被人压在了窗台上，整张脸上全是被痴迷之色，非常的不正常…… 而她身后，那身影高大修长，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至少在这乡野之中，他的长相分外出色。 刘双似惊又羞，平时里一个非常在意自己名声的人，此时却被一个野男人如此对待，似乎抛弃了羞耻，毫不压抑自己的声音。 烛火在后方闪烁，那男人身后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却不是人的影子，而是一头黄鼠狼的轮廓…… 空气中，飘荡着令人沉醉的异香。 而那个男人的脸，时而是人脸，时而是兽脸，分外可怕。 显然刘双便是被那种香味所迷惑，平时一个矜持的寡妇，变成了不知廉耻的荡妇。根本不知道，此时和她纠缠在一起的，根本就是一只黄鼠狼精！ 凤萧原以为是刘双找了姘头，眼下看来，并非这么一回事。 “我还以为刘姐在哪儿找来了一个野男人，不曾想是只摄人精气的黄鼠狼。”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那黄鼠狼面色大变，紧接着一把银色长剑便对着它的面门刺过去！ 它匆忙避开，一下子化成了一只三尺多长的黄鼠狼，飞快的从另一边跃窗而逃。 凤萧捏诀在刘双头上拍了一下，后者一下子清醒过来。 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异香和情欲的味道，刘双只是被迷惑，却不是失去记忆，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尖叫一声，眼一翻晕了过去。 凤萧叹了口气，匆匆把人弄到窗上之后，追着黄鼠狼而去。 黄鼠狼身上气味重，而且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煞之气，和普通精怪有些不大一样。 凤萧很快追出村子，阻了黄鼠狼去路。 这东西狡猾的很，在凤萧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变成了清尘的样子，“是我。” 凤萧刺去的剑有片刻的凝顿，随即勃然大怒：“找死！” 一剑刺下去，那黄鼠狼竟无半点反抗之力，轻易便被凤萧一剑刺死。 凤萧看着这东西的尸体，剑尖上滴着血，她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先有山怪，后有黄鼠狼，凤萧一开始以为并没有上心。山中偶有野鬼精怪很正常，据说这村子以前也闹过精怪之灾，似乎在深山之中，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村民传的很神秘。 凤萧将黄鼠狼的尸体处理之后，便回去歇着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偷鸡贼 翌日，一切照旧。 整个村子，似乎无人知道昨天发生过什么事。一早上，王婆就闹起来了，因为她家的鸡又不见了两只，整个村子被她一个人闹的鸡飞狗跳。 她去找刘双麻烦，但这次刘双闭门不理，王婆闹着闹着就消停了，只是偶尔骂一些难听的话，别人都离得她远远地。 刘双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出门，翠花和刘双惯来交情不错，在凤萧面前念叨了好几次。 凤萧只听不答，真正的原因，她再清楚不过。 比起刘双，她更关心别的事情。 自黄鼠狼精之后，山里的精怪野鬼似乎多了起来，后来连村里最胆大的猎人，都不敢单独进山了。 好些人莫名其妙被伤，有些甚至被因在山里，遭遇了鬼打墙，一困就是好几天。 甚至还有人心智被不明之物蛊惑，晚上还睡在自己家，早上醒来却睡在外面的坟头上。 一时之间，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凤萧，齐齐上门来找她帮忙。毕竟，之前她斩杀山怪那利落的一幕，深深地映在众人心中。 凤萧本就没打算坐视不管，在村里布下了阵法，叮嘱村民近期不要进山之后，便独自去了山里。 制伏那些东西，还得从源头下手。 这些东西究竟是山中本来就有的，还是从别的地方迁移过来的？这很重要。若是本来就有的，是什么原因让它们现在开始全都冒出来攻击村民了？若是迁徙过来的，就更糟了。 若非道行高深的精怪野鬼，一般来说不会轻易离开诞生之地，若是迫不得已离开，那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大灾难，这些东西被赶到了这一带。 凤萧担心是邪修找到了这里，所以这件事情，她不能不弄个清白。 这一去，四五天匆匆而过。她独自一人在林中斩杀了许多精怪野鬼，一番探查之下，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精怪野鬼多了这么多。 此时，她跟着一只野鬼正朝深山中走去。 一般来说，这些邪祟白天不会轻易出来，可这一路，凤萧却遇到了不少。 那野鬼原是村里的一个老人，死后莫名其妙化成了鬼，不过在此之前，他只是一道虚影，眼下却有了一点本事。 这也是有原因的。 据他所说，山里本来便有许多精怪野鬼，只是道行太低，伤不了人。但就在不久前，山中一处洞里涌出一股可怕的气息，这种气息对生人来说就是毒药，但对邪祟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所以许多精怪都像朝圣一般赶来，一时实力大增，才有了伤人的本事。 越来越靠近老鬼所说的山洞，邪煞之气愈浓，这气息中又似乎带着一丝妖邪的感觉，令她心中非常不安。 她问老鬼：“可知道洞里是什么东西么？” 有些道行深厚的精怪死后，身体里的邪煞之气便会外泄，通常这种情况下，尸体周遭活物难存。 老鬼道：“据说是具尸体……我道行低微，不敢靠近，那些靠近了的，没多久就死了。” 距离那山洞还有数丈远，老鬼便不敢前行了，忌惮的道：“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再往前的话，我怕我会和先前那些精怪一样魂飞魄散。” 凤萧点了点头，老鬼立马飞奔离去，逃的远远的，生怕她会突然杀了他。 凤萧觉得好笑，怎么会不明白这老鬼的心思，想杀的话她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给他逃离的机会。她跟逢邪必除的凤琴不一样，举目望去，只见这方圆数里，绵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导致阳光似乎都落不下来，人在其中，有种寒气入骨的感觉。 而这邪煞之气的来源，便是约摸半里外的一个山洞里了溢出来的，那里的邪煞之气，浓如墨水，霎是可怕。 凤萧独自过去，这一股邪煞之气仿佛察觉到了入侵者，翻涌而来。奇怪的是，竟只是笼罩在她体表外，毫无半点攻击性，甚至…… 凤萧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她怎么觉得这些邪煞之气像有灵识一样在亲近她？ 越往里走，她越是惊心。 这一路上，有诸多尸骨，都是些精怪的尸体，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干瘪瘪的。 终于来到那山洞，四周邪煞之气凝聚如雾，她几乎看不清一丈之外的景物。 她不由得拿出银霜，小心靠近。 银霜剑翁翁轻颤着，似乎感应到了危险。 凤萧愈发警惕，悄悄摸进山洞，一进去却愣了一下。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不，还是有东西的——几只被扯断了脖子的死鸡。 一缕缕邪煞之气正是从那几只鸡尸体上传来，但很明显，这并不是源头。 凤萧在洞中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并没有看到老鬼所说的古怪尸体。 倒是有一个地方，落了一些头发。区区几根头发，却比外面的邪煞之气不知道浓了多少倍。 凤萧用银霜挑起来辩认了一下，这是人的头发无疑。 “难不成这山里出了什么大东西不成？” 凤萧又仔细寻了一圈，除了那头发和死鸡，实在没什么发现，便割破手指，画了道驱邪符，驱散了这片地域的邪煞之气。 这源头还不算处理干净，但如果那老鬼没有骗她，原本在这里的尸体，哪里去了？ 她寻了一圈没寻到，倒是又除掉了几只精怪，好几天没下山的她，有些担心村里情况，便决定先回去看看。 几天没回村里，村里人知道她去山里除怪去了，都很自觉的没有再进山。 但这两天，村里却也不平静。 凤萧刚来到村口，就听到了一片喧嚣声，村民们似乎在追赶着什么，喊打喊杀。 一群孩子也跟在大人们后面吵闹不休，凤萧抓住一个跑在最后的小妮，问道：“妮妮，他们在干嘛呢？” 小妮挥了挥小拳头，气愤的道：“偷鸡贼……抓到了！我们要打死他！” 凤萧诧异了一下，正在这时，刘双拿着一根擀面杖，怒气腾腾的从凤萧身边冲过：“该死的偷鸡贼，害得我被王婆冤枉，别让我逮着，不然打死你！”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见清尘 凤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刘姐。” 刘双正在气头上，突然被抓住，她恼火的喝道：“谁呀！” 一转头看到凤萧，她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那天之后，她一直没敢出现在凤萧面前，生怕凤萧会把自己被黄鼠狼迷惑的丑事宣扬出去，后来发现村里人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凤萧又去了山里，便放心下来。 没曾想凤萧会突然出现，她刚才并没看见，冷不丁的看到她，她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不安，尴尬的理了理鬓发：“是、是萧妹子啊。” 凤萧知道她心思，并没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只道：“你们在干什么？” 刘双见她神色如常，眼神坦荡，松了口气，然后把这几天凤萧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噼里啪啦说给她听。 原来，凤萧进山后没两天，村里各家养的鸡接二连三不见，起初王婆家总是丢鸡，村里人都以为是谁想报复王婆，直到所有人家里都开始丢鸡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于是这几天千防万防，终于发现了一点眉目。 有人整夜不睡的守着自家鸡，在后半夜的时候，便看到有一个黑影抓走了鸡，速度非常快。那人开始以为是鬼，倒是让村里人不安一两天。最近两天，鸡丢的越来越多，村民们怒了！ 他们组织起来，把所有的鸡赶到了一起，然后布下陷阱等着对方，还别说，真让他们逮到了。 而那偷鸡贼也不是什么恶鬼精怪，而是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 更让村民们愤怒的是，那乞丐根本不怕他们，当着他们的面就扯断了鸡脖子，大口大口的喝血，场面十分诡异。可纵然如此，也无法让村民们害怕，反而令众人愤怒难当！ 于是，才有了现在全村追打偷鸡贼的这一幕。 凤萧听到刘双说对方扯断鸡脖子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那个邪煞之气浓郁的山洞。 难不成是老鬼说的那个死尸复活了？ 刘双啐道：“呸！不知道哪里跑来的贼，太可恨！上一次咱们村里出贼，就是一个别的地方跑来的一个流浪汉，后来被咱们抓住扔进山里喂野狼了，这一次也要让那个贼付出代价！” 村民虽然平时扑实，但有时候，却也非常凶狠。 凤萧没说什么，一瘸一拐的跟着刘双追着人群而去，那偷鸡贼似乎想跑进山里，但被村民们阻拦了下来。 此时一群人全都在山脚下围殴那贼，群情激愤！ 刘双最生气，因为她不仅也丢了鸡，还一度替这个贼背黑锅，差点儿没被王婆骂死。 她怒喝一声拎着擀面杖冲进人群，一群乱打。 那贼衣服褴褛，头发跟鸡窝似的，被人围住，他也不还手，抱着头一个劲儿的躲闪。很快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不知道谁一脚踢过去，那贼被踢飞出去，狠狠撞在一块岩石上。大家伙儿又一齐冲过去对着这贼拳打脚踢，地上顿时沾满了鲜血。 血液和泥土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妖异的铁锈色。 众人你踢一脚我踢一脚，那贼始终没有还手。就在这时候，那贼身上忽然掉落了一个木头娃娃，看着是个女子的模样。只不过众人谁也没在意，却不知是谁将那东西踩了一脚，一直任打任骂的贼突然发怒，一掌推开那青年。 那青年竟被拍飞出去，落在地上一口血喷出来，晕了过去。 人群寂静了一下，随即青年的媳妇老爸呼天抢地的过去扶人，其余人怒焰高涨，狠狠地盯住那贼！ “偷了东西还敢伤人？打死他！” “打！打断他的腿！” 那贼却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也不在乎落在身上的拳脚一样，他不断的吐着血，却紧紧的抱着那个木雕，凌乱的头发早已经被血浸湿，发丝后的那张脸脏污不堪，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他紧紧把木雕护在怀里，另一手捂着头，却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透过发丝，透过那些拥挤的拳脚，看到了正蹙眉站在不远处的凤萧。 “啊啊啊！”他陡然大叫起来，像一头野兽一样推开面前的人，想要冲向凤萧。 翠花见他往凤萧面前冲去，吓了一跳，尖叫道：“别让他跑了！” 嘭！ 有人举着锄头狠狠朝他后脑砸去！ 但是令众人觉得惊悚的事情发生了，那人的锄头把都断了，但这贼的脑袋却只是出血，居然没有裂开。 要知道，这样的力道下去，寻常人的脑袋瓜子早就碎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再看这贼便有几分胆寒，不过人我势众，很快这种恐惧便被压了下去。 那贼被众人围殴，却如同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想往凤萧面前冲。 可他被人围住，很快被打倒在地。 他竟连手里木雕都顾不上了，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似乎想要抓住凤萧：“啊啊啊……” 他嘴里发出叫声，像野兽的哭嚎声，令人毛骨悚然。 凤萧在他冲来时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发狂。就在这时，那个木雕被众人无意间踢开，咕噜噜滚到了凤萧脚边。 她低头一看，下一刻猛地瞪大眼！ 那边拳脚声嘭嘭响起，她颤抖的捡起那满是鲜血的木雕，陡然回想起清尘当初细心雕刻它时的画面。她死死地盯住那人，这一刻，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清尘……”她喃喃唤了一声，看到那浑身是血也要向她爬过来的人，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都给我住手！！” 她扑上来三两下推开众人，有几个村民被她推的踉跄后退，众人都停下手来，愣愣的望着她。 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翠花道：“萧妹子你……” 还有一个青年抓住那贼的头发，另一手拿着一块砖正欲对着那脑袋砸下去，凤萧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推开这青年，力道大的青年踉跄后退几步嘭地一声栽倒在地，她红着眼吼道：“走开！！” 那人脸色微变，旁边的人赶紧把他扶起来。 有人不满道：“萧妹子，你这是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 前所未见 凤萧近日来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大家都知道她是修炼者，能诛鬼布阵，帮他们去山里除鬼，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性子开朗和善的她，会突然这样愤怒。 可她突然逞凶，却也让人不满。 只有翠花和张铁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赶紧把围着那贼的人都推开去。 那人伏在地上，纵然浑身是伤，双手都是血，却还固执的往凤萧面前爬去。 凤萧浑身的血仿佛一下子凉了下来，她苍白的唇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在他面前蹲下来，伸出抖的不像话的手指，拂开他染血而凌乱的发，尽管这张脸满是血污，整个人又脏又臭，可是…… 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看着这张脏污不堪的脸，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一咧嘴，眼泪便当先流了下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清尘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子，却一声不吭，眼睛紧盯着她，没有了昔日的神采，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凤萧心头狠狠一颤，狠狠抹了把脸，丝毫不在意鲜血抹花了脸，胆颤心惊的唤了声：“清、清尘？” 清尘紧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带着近乎疯狂的执拗。 翠花见凤萧盯着人发呆，上前两步，却有些不敢靠近清尘，小声道：“萧、萧妹子，这贼好像是个傻子。” 凤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清尘，清尘像个大型犬一样凑上来，紧紧抱住她胳膊，突然冲她咧嘴一笑。 一脸憨样。 凤萧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哭了出来。 她抱着他，哭的嘶声裂肺，他却只是看着她，像看不够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想替她擦去泪水，可看到手上的鲜血，他不高兴的沉下脸，将手掌狠狠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才又伸了出去。 他始终不发一语，但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开心，盯着她的脸瞧着瞧着，便嘿嘿傻笑了起来。 凤萧被他逗笑，可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清尘会变成这副样子。 在他身上，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山洞里的邪煞之气，是因为他吗？ 不过这一切，在看到清尘满面脏污的时候，都变得不重要了。 村民们有些还反应不过来，翠花悄悄对众人说道：“这个贼……应该就是萧妹子一直在找的那个心上人。” 众人恍然，但随即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两个不由得心虚起来，刚才他们可以把这个人往死里打的？ 凤萧会不会记恨他们？ 翠花和张铁柱刚才也没留情，此时有些忐忑，生怕凤萧会因此心生芥蒂，搓着手尴尬的道歉：“那个，萧妹子啊，我们不知道他是你的人，要是知道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动手的……” 有人立即附和：“是啊是啊，要是知道他是你的人，几只鸡抓了就抓了嘛！” “就是就是……” “我看还是先去让老大夫给他看看吧，我们刚才……下手都挺重的……” 前去老大夫家的路上，清尘一直抓着凤萧的手不松开，眼睛滴溜溜的随着她打转，开心之余，似乎还有些茫然和好奇。仿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好不容易到了老大夫家，老大夫一看到清尘这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天啊！他就是那个偷鸡的贼？你们把他送来干什么？！” 张铁柱忙道：“老大夫，这都是一场误会，这个人他是萧妹子的心上人，不知道为什么变傻了，不是故意要偷咱们的鸡的，我估计他是饿坏了。” 老大夫对凤萧印象还算不错，再加上众人都帮凤萧和清尘说好话，老大夫立即将人请进门，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可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清尘身上半寸伤口都没有。 有人怪叫道：“怎么可能！我刚才差点把他脑袋砸破了的，你仔细看看，他脑袋后面肯定有坑！” 老大夫狐疑的要去拨开清尘后脑勺上的头发，他立即露出警惕之色，双眼微微一瞪，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寒意令老大夫下意识后退几步。 凤萧忙抓住清尘，温声道：“乖，叫他给你看看。” 清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大夫，顺从的点了点头，主动把脑袋伸了过去。 那脑袋后面，确实有个洞，还在往外流血，只不过没有那人说的那么夸张而已。 老大夫一边给清尘清理伤口，一边道：“怪了怪了，哪有人流这么多血还能好好站着的……前所未见，前所未见啊……” 凤萧也不知道这其中原由，她料想是清尘被鬼火所侵，伤了魂魄，才导致他变得痴傻。至于他的身体情况……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清尘被老夫人招来之后，一直使用的是墨家少爷的身体，那身体先天不足，那日她亲眼看到他被鬼火烧成了飞灰，如今他身体却完好无损，只有一个了可能，那便是他如今，就是他自己。 她记得那次在他记忆中的经历，他自变成大煞以后，身体的恢复能力便变得非常强悍，一些小伤也能自动痊愈。 老大夫给清尘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凤萧便带着他回到了翠花家。 清尘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打量着四周，翠花家的三个孩子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他，小妮叫道：“娘，我不要偷鸡贼住在我家！” 翠花一巴掌就拍了过去：“这是萧姐姐的心上人，不许乱说话！你们以后就叫他哥哥，知道吗？” 三个孩子瘪了瘪嘴，不大情愿。 张铁柱眼一瞪：“反了天了你们！赶紧给我叫人！不然打得你们屁股开花！” 孩子们到底还是畏惧这个父亲，不甘不愿的唤道：“哥哥。” 清尘不明所以的看向凤萧，凤萧笑说：“唔……他们喜欢你。” 清尘歪着头想了一阵，突然看到不远处散步的公鸡，他冷不丁的扑过去，一把便拎住了鸡脖子，顿时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孩子们也吓得大叫。 第三百三十四章 萧儿 翠花和张铁柱变色，凤萧怔了怔，就见清尘拎着扑腾的公鸡走向三个孩子，将公鸡递了过去。 孩子吓得哇哇大叫，一个劲儿的往翠花和张铁柱身后躲去，清尘不解的看着他们，提步走过去，执意拎着鸡脖子要把鸡送给他们。 凤萧怔了怔。 翠花也愣了下，有些害怕的看了清尘一眼，而后小声对凤萧说：“萧、萧妹子，他这是……要干什么？” 凤萧望着清尘，想了想，说道：“他想给孩子们送见面礼吧。” 当年她将二弟子带回山，清尘虽说不喜，在好孩子乖巧的叫了一声‘大师兄’后，他把自己做的一把木剑送给了他师弟。 翠花和张铁柱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张铁柱一把将自家八岁的大儿子从身后拎出来，粗声粗气的道：“快去，哥哥给你的礼物要收下。” 那小子差点儿就哭了，但是架不住被父亲逼迫，哭丧着脸从清尘手中接过快被掐死的公鸡，然后清尘便转身重新来到凤萧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凤萧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心底轻轻一叹，对还没反应过来的翠花道：“翠花姐，能麻烦你帮我烧点热水么？我想给他洗个澡。” 翠花忙道：“可以的可以的！” 翠花做事利索，很快便烧了一大桶水，张铁柱体谅她腿脚不便，把一桶桶的热水拎到了她的房间里。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张铁柱便出门去了——清尘弄出来的麻烦，他还得商量着怎么解决，丢了那么多鸡，肯定不能装聋作哑。 翠花则开始做晚饭，孩子在院里嬉戏打闹。 屋里，凤萧试了下水温，本想让清尘自己洗。可当她看到清尘傻不愣登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将他拉到近前，把那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脱掉，露出了修长的身体。 他整个人都是脏的，从头到尾的脏，衣服里面的身体，也是黑不溜秋，散发着一股子怪味。 看着素来纤尘不染的人如今像个落魄的乞丐，且心智不全，凤萧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快到水里去，脏死了。” 清尘似乎有些不高兴，又有些不安的样子，悄悄看了她一眼，噗嗵一下跳进水里。 哗地一下，热水溅得到处都是。 被溅了一身的凤萧：“……”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水里一脸无辜的青年，一语不发。 清尘明显很不安，坐在水里一动不敢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凤萧噗嗤笑出声来。 清尘不明所以，见她露出笑容，他也跟着欢喜，然后捧起一捧水，哗地给凤萧又浇了过去！ 凤萧尖叫道：“你的洗澡水臭死了！！” 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听到尖叫声，纷纷来到窗子底下好奇的想偷看里面发什么了什么事情，被翠花拿着扫帚赶走：“偷看别人洗澡，不知羞！都走开走开……” 赶走了几个孩子，翠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凤萧的笑声，捂嘴笑了起来。 然后瞪了几个孩子一眼，小声道：“那个大哥哥是萧姐姐的心上人，待会儿不可以再没礼貌了知道吗？” 老二问：“娘亲，到底什么是心上人呀？” 翠花揉了揉他的头，小声说：“心上人呀，就是心里最喜欢最重要的那个人。” 孩子们似懂非懂，虽然不是很明白心上人是什么，但都很听话的滑再去打扰凤萧他们。 不一会儿，张铁柱回来了。 翠花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便把他叫到厨房，低声问：“怎么样？大家伙儿怎么说？是不是要萧妹子给他们赔鸡？” 张铁柱叹了口气：“乡亲们也都不容易，像刘双家，还指望着母鸡下蛋去卖钱，养活她那对儿女呢。”见翠花眉头紧蹙，他道：“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吧，你莫跟萧妹子说。” 翠花点头：“我明白的。” 凤萧足足给清尘洗了四次，换了几桶水，才终于将他洗干净。 清尘乖顺的不像样，就是当初小时候，也没这么听话乖顺过，凤萧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抬脚就抬脚，让转身就转身。 此时她给他穿上的是翠花拿来的衣服，原本是张铁住过年才会穿的衣裳，没穿过两次，是短打的款式。虽说是粗布麻衣，但穿在清尘身上，令他有种凡尘的气息。仿佛原本一个红尘仙，染上了一丝烟火气。 相比较墨大少爷的那具身体，清尘本身的样子和墨祁没有相差多少，但他本人气质更冷，少了几分孱弱之气，多了几分孤高清贵的气质。 真正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凤萧摸了摸他的脸，掌下皮肤微凉，却是如此的真实。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兀自说道：“我说过，若是能活下来，咱们就不再是师徒了。”她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处，“你想要的，我给你吧。” 清尘眨了眨眼，纤长漆黑的睫毛宛如蝶翼，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掌，感受到了掌心下噗嗵噗嗵跳动着的心脏，虽有些茫然，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他从前总是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如今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倒有几分天真的孩子气，令凤萧不觉失笑。 她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高兴啊？” 清尘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脸上也捏了一下，嘿嘿笑出声。 凤萧道：“那你记着啊，你叫清尘。” 清尘歪了歪头，薄唇动了动，盯着她的唇，缓慢的跟着念出来：“清、尘。” “唔，对，清尘。我叫……” “凤萧。”没等她说话，他便唤了她的名字，像是早在心里唤过了无数回，久未发声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萧儿。” ‘萧儿’二字，在他口中像染上了一层奇异的情愫，缠绵灼人，凤萧的心，莫名的狂跳起来，耳根子一阵发烫。 她嗯了一声，避开他的视线，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心头鼓动。 她不可思议的想，她居然被一个傻子给撩到了？！不科学！ 清尘瞅着她染上绯色的脸，傻笑道：“好看。” 凤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睡一屋 她一把按在他脸上，将他推开些许，故作平静的道：“好了，别发傻，我给你好好介绍几个人……别再抓别人的鸡了听到没有？” 清尘抿了抿唇，点头：“都听萧儿的！” 凤萧忍住了搓脸的冲动，妈的，她刚才是害羞了吗？ 简直…… 不可思议。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青年，后者见她望来，冲她笑了笑，一脸无辜。 凤萧赶紧把头扭回头，嘟囔道：“笑得跟妖孽似的，真是罪过……” 她一打开门，小妮和两个哥哥就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紧跟着凤萧走出来的清尘的时候，老大老二顿时呆住了，小妮子叫道：“娘亲快来！有神仙来我们家啦！” 翠花正在炒菜，听到小妮的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手里锅铲未及放下，便冲了出来：“发生什么事啦？你们都围在……” 啪！ 她手里锅铲落了地，瞪大眼吃惊地看着清尘，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一句：“天呐……” 凤萧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拉着清尘过来，笑眯眯的道：“翠花姐，我没骗你吧，我心上人好看不好看？” 翠花愣愣的点头：“这……这长得就跟神仙似的……” 凤萧哈哈大笑：“说的好像你见过神仙一样。” “虽然没见过，但是别人口中说的神仙就是这个模样，就是……”她努力的想形容出来，奈何没读过什么书，最后讪讪的笑看了清尘一眼，“反正这公子长得贼好看！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人咧。” 凤萧自然开心，这心态就好比辛苦养大的儿子，总是希望听到别人夸奖赞美。她将清尘拉到身边，对他说道：“这是翠花姐，之前就是她丈夫把我从山里救回来的，要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快叫姐。” 清尘乖觉的唤人：“翠花姐。” 翠花虽然自己有丈夫，但爱美是人的天性，尤其是清尘这样式的，上到八十岁老妪，下到三四岁像小妮这样大的小女孩子，哪个不喜欢？ 翠花听他唤一声翠花姐，那嗓声低沉好听，当即眉开眼笑，连连应声。 心里却想，乖乖，刚才那疯子似的人，没成想洗一洗，洗出个天仙来了。 翠花盯着清尘看个不停，连连感叹，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人。清尘很安份，任她打量，没有半点不悦。 最后连凤萧都受不了翠花了，“什么味道啊？不会是你锅里的菜糊了吧？” 翠花哎呀一声惊叫，急忙跑回厨房。 清干净了的清尘很受几个小不点喜欢，老大老二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妮子缠在清尘身边不离开，一口一个‘神仙哥哥’，叫得凤萧跟着心花怒放。 张铁柱从外面回来，乍一看到坐在院子里的清尘，怔愣当场。 凤萧赶紧将清尘拉过去给他介绍：“清尘，这是铁柱哥。铁柱哥，他叫清尘，以后有什么活儿，你尽管叫他帮忙，你别看他斯斯文文，其实他很能干的！” 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张铁柱可不敢真的指挥他干什么粗重活。他挠了挠头，把凤萧拉到一旁，不敢置信的问：“这个……不会就是刚才那个贼……不是，我是说，他就是刚才那个人？” 凤萧笑着点头。 张铁柱不由得多看了清尘几眼，古怪的道：“这……这人怎么长得比女人还俊呢……” 凤萧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和张铁柱开了几句玩笑后，便钻回屋子，很快又出来了，塞给了张铁柱一个钱袋子：“这里面有点钱，你帮我分给大家伙吧，弥补清尘给他们造成的损失。” 张铁柱忙道：“这怎么行，你去山里杀小鬼，帮了我们大忙……” 没等他说完，凤萧便把钱袋强行塞进他手里：“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清尘，着实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麻烦。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如果这钱赔了大家的鸡还有剩余的话，就麻烦铁柱哥下次去赶集的时候，就给小妮他们买几套新衣裳，顺便帮我带几套男子衣裳回来。” 凤萧没提山中精怪的事情，她担心若那个洞中的邪之气，当真因清尘而起的话，会令村民感到恐慌。 至于这些钱，她当初落下山崖，身上本来就有钱，一开始想给翠花他们，这对年轻夫妻不肯要，一直就留在她自己手里，哪曾想竟派上了用场。 村里不少人丢了鸡，肯定有少人心里不痛快，即便暂时没有说什么，积压在心里，迟早生怨。她还想和清尘留在这里，不想和人结怨。 修炼之人耳目聪敏，虽然刚才她在屋里帮清尘洗澡，但翠花和张铁柱说的话，她却一字不漏的听见了。这对夫妻心地良善，将她当亲妹妹看待，她怎么能让他们为难？ 张铁柱见她坚持，便没有再推托，事实上，刚才乡邻们就在逼问他要个说话，人是住他家的，他们不敢直接来找凤萧，只能给张铁柱施压。 张铁柱再度出门去，翠花整个过程里没说什么，自家男人她自然心疼，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的给凤萧和清尘夹菜：“多吃点，你们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在这儿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凤萧将一只鸡腿放进小妮碗里，说道：“翠花姐说哪里的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家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么，我既然有钱，清尘惹来的麻烦，自然我们来承担。你肯留下我们，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情了，哪里还敢再给你们添麻烦。” 清尘点头。 凤萧失笑：“你听懂了吗你就点头？” 清尘说：“萧儿说的都对。” 凤萧哑然，倒是逗笑了翠花，调侃了几萧几句。 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凤萧，又看了看清尘，为难的说道：“萧妹子，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你睡一个屋，让清尘和我家铁柱睡一屋？” 凤萧道：“不用，我跟他睡一屋就成。” 翠花瞪大眼：“啊？” “我跟他呀……”凤萧拍了拍清尘的头，后者憨笑了下，她说，“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不用避嫌。” 况且，以清尘现在粘她的程度来看，想让他去和别人睡，他铁定不会同意。 第三百三十六章 美色的力量 张铁柱很快就回来了，鸡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要把钱袋还给凤萧，凤萧执意不收。最后翠花说道：“我看这样吧，铁柱我明儿和你去一趟镇上，给萧妹子和清尘添点家用品。清尘也需要换洗衣裳，他这样好看的人，穿这么身粗布麻衣实在是糟蹋人了。” 凤萧道：“没事，他什么都能穿，不用太讲究。” 夜里，凤萧打来水给清尘擦洗着手脸，整个过程里，清尘都异常安静。 凤萧将毛巾递给他，“自己把脸擦一下。” 清尘看了眼湿热的毛巾，没有伸手来接，而是直接把脸凑了上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凤萧差点把毛巾扔过去，最后忍住了。甘心情愿的侍候起这位‘大爷’来。 她一边擦一边说：“当初把你捡回家的时候，你都从来没这么让我侍候过你，那时候你整天防着我，又不肯说话，我那会儿多想你能对我撒撒娇，你呢，眼里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师父，整天拉着一张脸……” 说到这里，她收回毛巾，看了眼清尘被擦的有些泛红的脸，忍不住一捏再捏，把他的脸捏的变了形。 清尘任由她捏着，看她笑，他也笑。 凤萧叹息般笑道：“傻子。” 清尘敏锐的感觉出她情绪低落，有些不知所措，眼也不错的盯着她。 凤萧洗完了脸，将水泼出去，回来的时候，见他坐在床沿紧张的看着自己，一脸不安的样子，愣了下。 他一向喜怒不显于色，这样明明白白的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实在少见……就像一个敏感而安静的孩子一样。 凤萧关上门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发，入手微凉的感觉，如此真实。 她笑问他：“怎么了？” 清尘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他就会觉得难过。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位置，“萧儿不开心，我这里……不舒服。” 凤萧怔然，片刻后猝然失笑，“我没有不开心，快睡觉吧。” 她脱衣服的时候，清尘一双明亮的眼仍盯着她不放，凤萧没来由的脸皮子热了一下，飞快地将脱的只剩下中衣，便钻进了被褥里，故作平静道：“还不上来睡觉，你打算坐一整夜？” 清尘傻傻的一笑，三两下脱了衣服，钻入被子里一把将她搂住。 凤萧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伸手一扫，烛火便熄了。 她整个人被清尘抱在怀里，身体紧紧相贴着，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她从没哪一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这人还活着对来她多说多重要。 但是…… “你拱什么拱？还让不让我睡觉了？”凤萧伸手推了推不断往自己脖颈间拱动的脑袋，哭笑不得。 倒是现在才知道，清尘也有如此粘人的时候。 “暖和……”清尘含糊的说着，又将脑袋往她颈间拱了拱，深深地嗅了一下：“你好香……” 他说话时呼吸喷在她耳廓上，似羽毛轻扫，令凤萧耳朵连带着脖子上泛起一阵颤栗。偏偏青年傻乎乎的不断凑上来，黑夜并未给他的视线带来阻挡，他清楚的看到她红了的耳垂，眨了眨眼，一口含住！ “啊……唔！”凤萧尖叫出口的瞬间，急忙咬住自己的唇，静谧的夜里，感觉却愈发清晰。 清尘像找着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含着她小巧柔软的耳垂，轻轻舔弄吸吮着。凤萧倒吸了一口凉气，触电般将按住他脑袋将他推开，唰的退到床的里壁，坐起身来一脸不自在的道：“你、你干什么！” 清尘还保持着那侧躺的姿势，有些无辜：“萧儿，你脸怎么这么红？” “……”凤萧有些咬牙切齿的道：“睡、觉！” 要不是她了解清尘的性子，她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故意装傻来戏弄自己了！ 再度躺下来之后，清尘赶紧凑过来紧紧把她抱住。 凤萧生怕他对着自己耳朵再来一口，忙道：“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清尘张了张口，凤萧又道：“再咬我明天就把你赶走！” 清尘委屈的瘪了瘪嘴：“不咬了，不许赶我走。” 凤萧徐徐吐出一口气，莫名的感到紧张，面对往日的清尘她游刃有余，却对这样的的清尘，感到棘手而无奈。 凤萧最近精神一直很紧张，如今清尘终于无恙的出现，她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回去。清尘没再‘作妖’之后，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夜色宁静。 外面是青蛙蛐蛐儿此起彼伏的叫声，却有一种异常的安静。 屋里，清尘睁着眼，听着凤萧轻缓的呼吸声，小心的又将她抱紧了一些。 “萧儿……”他脸上带着一丝迷惘，过了一会儿，他撑起脑袋，好奇的盯着睡梦中的女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木雕拿出来，摸了摸木雕的脸，又看了看睡着了的凤萧，他眦牙笑了笑。 他把木雕藏好，然后又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把人重新抱在怀里，凤萧无意识的翻过身窝进他怀里，他顿时笑得一脸满足。 他盯着那仍有些发红的耳垂，下意识靠过去，却又想起她的警告，眼中划过一丝不满，他真的很想再咬一口啊…… 最后他目光落在了她漂亮的红唇上，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 亲完他咂巴了几下嘴，又亲了一下。 亲了几下后，他终于满足了，开开心心的搂着她闭上眼。 这一夜，凤萧难得的没有做梦。 天亮时一睁开眼，一张凑近的俊脸便出现在她视线里，亮若星辰的双眼正盯着她看个不停。 “……”任谁一睁开眼看到这么近的一双眼都要吓一跳，凤萧忍住了差点儿挥过去的拳头，就见清尘冲她灿烂的一笑…… 就是这么一瞬间，她陡然有种整个世界春暖花开的感觉。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美色的力量啊…… “萧妹子，你们醒了吗？” 正这时，门外响起翠花的声音。 凤萧看了看天色，天才将将亮起，窗外浓雾如纱，带着微微凉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净招浪蝶 她穿上衣服打开门，门外的翠花已经收拾整齐，穿着干净的衣裳，搓着手笑道：“我和铁柱去城里，除了清尘的衣裳，你还需要什么不？我给你一拼捎回来！” 凤萧扬目看去，张铁柱已经从后院牵出了驴车，正等在门口。 她道：“我没什么需要的东西，你给小妮他们买几件衣裳和零嘴吧。”见翠花要推辞，凤萧推着她的肩往外走，“好了翠花姐，真把我当妹子，就不要跟我见外，你若是真要这么客气的话，那我和清尘只能搬出去了，不然的话我吃你的住你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说哪里的话……”翠花笑道：“那好吧，都听你的。那我们走了啊。” “好，早去早回。”目送二人离开后，凤萧一转身，清尘跟幽灵似的站在身后，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 凤萧忙将他拉回屋里：“快入秋了，早上还是冷的，快把衣服穿上，别受寒了。” 清尘听话的就像娃娃，凤萧说什么就是什么。 昨天见着他的时候，他还只会啊啊的叫着，凤萧将他领回来之后，他明显的正常了许多。 凤萧做饭的时候，清尘就和几个孩子一样，安静的坐在饭桌旁，眼巴巴的等着。 这一天来，凤萧哪儿也没去，倒是寡妇刘双拎着鸡蛋来了一趟，整个人都很不自在，言语间，隐晦的请求凤萧替她保守那天的秘密。 毕竟，若是旁人知晓她与一只黄鼠狼精干出那种荒唐事，她在这村里，怕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凤萧没要她的鸡蛋，同时表示自己会当什么也不知道，令刘双放下了心。 离开时，正好撞上与几个孩子玩泥巴回来的清尘，一时惊为天人！ 清尘脸上虽有泥土，却掩盖不住那绝代风华。 刘双哪里见过这样俊美的人，一下子便红了脸。 她十四岁便嫁了人，虽说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如今却依然只是双十年华，也正是容易怀春的年纪。 乍一看到清尘，尤其是清尘还盯着她看个不停，她不由得有了那么点欲语还休的样子。 凤萧在旁淡淡道：“刘姐，这是我丈夫，清尘。” 刘双脸色微变，震惊的看向清尘的脸，不可思议的道：“他、他是昨天那个贼？”见凤萧神情微妙似笑非笑，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的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意外，呵呵……没想到萧妹子的丈夫，长成这个模样……” “我还得给孩子们洗脸，就不送刘姐了。”凤萧如是说着，招手让清尘过去。 清尘像撒欢儿的大型犬似的，颠颠的跑到了她跟前。 那么明显的打发之意，刘双不可以听不出来，不自然的拨了拨鬓边的发，快步走了出去。 临去时，她忍不住看了眼正粘着凤萧的清尘，就感觉到一双视线正盯着她。 与凤萧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翠花家。 刘双一走，凤萧在清尘脸上捏了一把，眯着眼恶狠狠的道：“净招些浪蝶。” 清尘认真的问：“萧儿，浪蝶是什么？” 凤萧用下点朝门外点了点：“刚才那个就是浪蝶。” 天可怜见，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却被清尘认真记下了。不久之后，清尘在村里看到刘双，直接就叫了一声‘浪蝶’…… 不过这都是后事了。 如今清尘的心智与孩童一般无二，最热衷干的事情，就是和小妮三兄妹玩泥巴，用泥巴捏出各种凤萧的模样……乐此不疲。 凤萧见他开心，便随他去了。 傍晚时分，去赶集的翠花和张铁柱才回来。 有凤萧叮嘱，翠花给孩子们也买了新衣裳和零食，将东西各自派发后，翠花小心的将一个漂亮的包袱递给凤萧：“我也不知道清尘喜欢穿什么样的款式，就按你说的挑了几件简单的，我见镇上有些公子少年也是这样穿的，不知道清尘喜不喜欢，快去试试吧。” 凤萧选了件白底银纹的宽袖衣袍，衬得清尘如神似仙。 一走出来，众人都傻眼了。 孩子们哇地大叫，双眼亮晶晶目不转睛的看着清尘。 连张铁柱都看得呆住，回过神来发现自家媳妇盯着人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哼了哼，推了翠花一把，“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这么盯着别人看也不嫌丢人。” 翠花切了一声，转身进屋：“你要是长成清尘这样，我也盯着你看。” “我这样的也不赖啊……”张铁柱无趣的挠了挠头，追着自家媳妇而去。 凤萧盯着清尘，失了神。 哪怕清尘如今心智不全，却也意识到，这些人喜欢他的脸，凤萧也喜欢。 他喜欢她这样看他。 他抓住她的手，开心的问：“萧儿，你喜欢我这样穿吗？” 讲真，凤萧很受不了他这样唤她。不禁老脸一红，故意板起脸说道：“叫我凤萧。” “萧儿。” “叫凤萧！” “萧儿。” “你……” “萧儿。” 凤萧：“……” 她看着清尘，清尘看着她，眼里像有星光闪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凤萧抬手对着他脑袋就是一下，恼羞成怒道：“不听话不理你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清尘眨了眨眼，感觉到她并没有生气，乐呵呵的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晚霞西照，绕村而过的小河上，波光粼粼。 近处，有村妇们在浣衣裳，远处，有打渔的老翁还在撒网。 河堤上，微风徐徐。 凤萧走了一段路，转身去看，一袭白衣的清尘，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越过了洪荒亘古的时光，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轻风朝她走来。 气度不凡，风姿绝伦。 但是下一刻，清尘见她回头，步代紧跟着一顿，然后了嗒嗒嗒小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歪着头瞅着她：“萧儿你不生气了吧？” 凤萧心说我哪里是生气，本尊是害羞！害羞！ 她木着脸，看着一脸讨好的把脑袋拱过来的青年，忍不住失笑。拉下他脑袋，没好气道：“看来你脑袋不疼了？让我看看。” “哦。”清尘低下头，眉眼间满是笑意。 第三百三十八章 那个人 凤萧扒开他的头发一看，后脑上的伤口果然消失了。 突然一只鸡咯咯咯扑腾过来，清尘眼睛一亮，喉头滚了滚，松开凤萧便扑了过去！ “等……”凤萧来不及阻止，清尘已经抓住了那只鸡，一口咬断了脖子，大口大口的吸食着鲜血。 凤萧心头泛过一丝凉意，不远处的洗衣裳的人早已经注意到这个长得似神仙一样的青年，正迟疑不定，便看到了清尘如同野兽般吸食鸡血的一幕，纷纷尖叫出声，一片兵慌马乱。 ** 翠花分别给孩子洗完澡，出来倒水时，便看到凤萧一脸阴沉的拉着清尘走了进来。 清尘白衣上染着点点血迹，嘴角下巴上还有未干涸的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脸惶恐不安。 翠花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一身血？” 凤萧淡淡道：“没事翠花姐，你忙你的。” 说着将清尘带进屋里，房门被狠狠甩上。 翠花吓了一跳，第一次发现凤萧火气原来这么大：“对着那么个漂亮的人儿都舍得发脾气哦……” 屋里。 凤萧点了烛火，端来清水，默不作声的将清尘脸上手上的鲜血擦试干净，又拿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一抬头发现青年一脸忐忑的看着她，愣了下。 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吓住了他，狠狠搓了把脸，努力挤出笑来。 “不是说好，不碰别人家的鸡了吗？” 她无法说清刚才那一刻是什么感觉，看到清尘像一头野兽一样茹毛饮血，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冲上去便将那只死鸡扔开，没有意识到清尘的反应，回来的一路上，前所未有的悲怒的感觉盈满胸膛。 但对上清尘那双茫然干净的眼，什么悲什么怒，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果他还是从前的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擦试着他发丝上的血，轻声道：“以后不可以再做刚才那样的事，知道吗？” 清尘抿了抿唇，虽然不安，却依然问道：“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喝血？” “不喝会难受。” 凤萧心里一动：“哪儿难受？” 清尘想了想，说：“都难受。那个人说，喝血就不会难受了。” 外面，翠花训斥孩子的声音传来，凤萧听到清尘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宛如坠入冰窖！ 那个人？ 哪个人？ 难道一直有人在清尘身边吗？ 会是谁？ 她怕吓着清尘，温声问道：“清尘，你告诉我，你没来村子之前，你一直在哪里？” 清尘老老实实道：“在山里。” “山洞里吗？” 清尘狠狠点头！ 凤萧心里一沉，果然那个山洞的邪煞之气，是清尘的原因么？ 凤萧接着问：“那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山洞里吗？那个人是谁？” 清尘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凤萧诱哄了很久，一点一点发问，但清尘却只记得自己醒来就在山洞里，一直有人喂他喝血，但他不认识那个人，甚至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清尘在院子里和小妮玩耍的时候，凤萧就在门槛上坐着。清尘如今心智不全，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被问及为什么要喝血，他反复只说，喝了就不难受。 但究竟是怎么难受，哪里难受，他就更说不清了。 而清尘口中的‘那个人’才是凤萧最关心的。 她打算晚上去一趟山里，找几个老鬼问问。 若是‘那个人’在山中出现过，总不可能抹去一切痕迹。 被鬼火侵体的清尘，变成这副痴傻的样子，究竟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千年前暗中推波助澜，将她逼得成为正道公敌，最后还将清尘逼得入魔的黑手？抑或者，有些关联？ 当夜，待清尘入睡后，凤萧施了个昏睡咒，让人睡得更沉后，便只身前往村外那处深山。 深夜的山林，幽静非常。 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叫声，显然分得凄厉。 月光透过枝桠洒落下来，仿佛为山林披上了一层落落银纱。 凤萧就着月色在林间穿梭，衣角被霜露打湿。 山里精怪野鬼多是昼伏夜出，有些精怪几天前在凤萧手里吃过亏，此时只敢远远的偷窥着，不敢靠近。 凤萧经过一处坟丘的时候，看到了那天那个老鬼正在教育一个小鬼，便走了过去。 “……咱们做鬼的，平时不要做乱，安心做只孤魂野鬼，兴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以投胎转世了……小兔崽子，你听没听我说话？！”老鬼见小鬼盯着他身后，明显在走神，气得一巴掌拍在小鬼脑袋上，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鬼道：“爷爷，有生灵哎？我要不要过去吸一点精气？” 老鬼道：“就听到忽悠你爷爷我，这大半夜的哪个生人会来……我的娘哎！” 他一转头，便看到了脸色不善的凤萧，吓得一哆嗦，立马腆着脸凑上来：“姑娘你咋又来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啥可说了呀！” 凤萧淡淡道：“你都死了我还怎么杀，难不成你想魂飞魄散？” “不不不当然不想！”老鬼见她没有杀意，咳了一声，“那您……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凤萧寻了个干净草地坐了下来，吩咐道：“找你帮个忙。” “您说，只要老鬼我能做到的，一定为您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老鬼非常狗腿。 凤萧笑说：“我不需要你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帮我把那个山洞四周方圆几里内的野鬼有和灵智的精怪都找来，我有事问你们。” 老鬼迟疑：“这有点难……” 凤萧手掌一翻，掌心里便多了把灵气刃，似乎随时会刺过去：“做不到？” 老鬼本就发绿的脸更绿了，当即便道：“做得到做得到！！” 说罢一溜烟儿跑的没了影儿。 原地，凤萧和那小鬼大眼瞪小眼。 这小鬼一点儿都不怕她，好奇的打量着。 凤萧友善的笑了笑：“几岁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红发鬼纹花衣裳 凤萧友善的笑了笑：“几岁了？” “六岁。” “刚才那个是你亲爷爷？” “才不是！他就是个疯老头，活着的时候就是疯的，一直说要找他的孙子，死了还在找。” 凤萧觉得这孩子说话老气横秋挺有趣，别的鬼见了她就跑，小鬼却带着几分天真好奇，“那你呢？你因为什么不肯离开？” 这世上的孤魂野鬼，大多都是因为生前执念不散，死后化鬼。若这种鬼造了杀孽，就会变成恶鬼厉鬼，永世不得超生。小鬼身上干净，没无血气，想来从未杀过生。 和那老头子一样。 凤萧和小鬼聊天的功夫，老鬼便带来了几十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野鬼，有些甚至连具好身体都没有。一看到凤萧，唰的散了个干净。 凤萧冷喝道：“都给我回来！” 她手掌一挥，数十人野鬼不受控制全倒飞回来，一堆堆滚落在她脚边，瑟瑟发抖，想逃又逃不掉。 有些野鬼狠狠瞪向老鬼，还说什么有大好事，原来是坑他们的！ 老鬼老神在在的站在，一副任你尔等鄙视，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这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恨得所有野鬼们牙痒痒。 凤萧一眼扫过众鬼，尽量显得和善，道：“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就是想问点事儿，如果你们谁能给我提供有用的消息，我可以超渡你们去投胎。” 鬼群一下子炸了！ 都有些怀疑，这么个小丫头的话可不可信。其中几个被凤萧削过，没敢做声。 “安静。”凤萧一出声，众鬼噤言，不约而同的望着她。 凤萧说：“我问你们，不久前，那边那个山洞有具尸体，你们谁知道那人是何时来的？” 有一女鬼道：“十来天前来的。” 凤萧：“哦？” “我的坟头就在那儿，突然有天夜里，我听到那洞里传来声响，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具尸体。” 凤萧皱眉：“既是尸体，怎么会有声响？” “有精怪想啃食那具尸体，突然自相残杀了起来，闹出声音被我听见。” 接下来，十几个野鬼众口一辞，所说几乎一样。通过众人的描述，那‘尸体’便是清尘无疑。只是野鬼们不知道，清尘几天前已经离去，因为那股邪煞之气变得浓郁之后，便无邪祟能够靠近那个洞府。 凤萧又问：“那你们可曾看到有什么进去过那个山洞？” 众鬼你看我我看你，一致摇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未出声的小鬼道：“我见过。” 凤萧眼睛一亮！ 小鬼说：“有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曾拎着两只鸡进去过。但是他太强大了，我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人瞪我了一眼之后，我就不敢看了。” 凤萧急切的问：“那人长什么样？” 小鬼一边回想着一边绞尽脑汁的描述：“唔……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红色的头发，脸上有绿色符文，穿着很花的衣裳……” 红发，鬼纹，花衣裳…… 凤萧脸皮子狠狠一抽！ 东、皇、司！ 自从无咎死后，东皇司便也跟着消失无踪，没想到如今竟出现在了这里？ 他怎会在这里？ 难道他和那个幕后黑手有关系？ 做为报酬，凤萧帮几个野鬼超渡后，便又去了那个山洞。 四周邪煞之气已散，但因此地多坟，且地势偏阴，仍有阴气凝聚，易滋生鬼怪之物。 凤萧并未能在洞中发生什么，眼见天快亮了，只好先匆匆下山。 回到村里，太阳将将落在村头。 村里炊烟袅袅，麦黄花香，鸡鸣狗叫，一派田园风光。 凤萧一进村子，还没走到翠花家，便远远听见翠花和孩子们的尖叫声。 其间依稀还夹杂着几道怒吼声…… 是清尘的声音！ 那声音显得压抑，似乎痛苦不堪，又死死压制着。 凤萧大惊失色，飞快掠上半空，不管会不会吓倒这村里的人，几个起落便回到翠花家，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抱着头打滚的清尘。 而旁边，翠花搂紧几个孩子，母子几人都吓得脸色苍白。 “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着凤萧，翠花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她飞檐走壁也没功夫吃惊了，隔着老远便喊道：“萧妹子你快看看清尘这是怎么了？” 凤萧飞快落地，一把将清尘按住，下一刻清尘陡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双眼中血光闪烁，像一头嗜血的狼，死死地盯着她的脖子。 下一刻陡然俯下头来，凤萧一把抵住他下巴，冷汗直冒：“清尘！你给我清醒点！” 清尘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清醒了几分，“萧儿……” 那声音有些委屈，有些难受，令凤萧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很快清尘眼中渐渐再度被疯狂之色占据，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凤萧在他俯首而来时一把撑住了他的下巴，另一手伸到他脑后，一记手刀落了下去。 清尘咆哮声消失，无力的倒在她身上。 凤萧在翠花的帮忙下，将清尘扶到了床上。 翠花将吓坏的孩子打发出去玩了之后，端来热水让凤萧给清尘擦脸。 她在桌边坐下，心有余悸的问：“萧妹子，清尘他……是怎么回事啊？” 凤萧动作一顿，淡淡道：“翠花姐，你也知道，我们是修炼者。清尘他……他被人算计，身体出了点问题，才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不会伤害你们的，别担心。” 翠花道：“这我知道。” 凤萧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翠花说：“你夜里上哪儿去了？清尘一早醒来没见着你，以为你不要他了，便到处寻你。我怕他出事，就让小妮告诉他你在家里，把他骗了回来。我不是见他受伤了么，想给他炖只鸡，他进门时我正好割断鸡肚子，他一下子就……就发狂了。他突然抱住小妮咬她的脖子，听到小妮的尖叫声，他好像清醒了一下，把小妮推开了。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们，你放心，孩子们只是一时吓倒了，等他变正常了，不会讨厌他的。” 凤萧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惟有一声感谢。 看着昏睡中的清尘，她想，再也不能将他一个人扔下了。 一秒记住笔下读，更多精彩阅读，等你来发现哦。 手机站: 第三百四十章 这个傻子 凤萧在折腾了一晚上，又怕清尘突然醒来发狂，便撑着头闭上眼，思量着东皇司与这件事情的关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她是被喘息声惊醒的！ 待她睁开眼，一双通红的眼便撞入视线里！ 她下意识抬掌拍去，却在最后一刻撤了力道，下一瞬，便被清尘扑在床上！ 一切发生太快，凤萧不及反应，脖子便传来刺痛，鲜血疯狂流失的感觉，令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最后只来得及唤一声‘清尘’，便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边上唤她，一声接着一声，“萧儿……萧儿……” 一声一声，带着委屈与不安，仿佛受人虐待了似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恐慌。 不多时，翠花的声音传来，却是劝说清尘的：“清尘啊，你别唤她了，你让她好好歇歇，老大夫说了，萧妹子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不醒，不是什么大事，等她醒来，我给她多炖几次鸡汤补补，保证不出几天，就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萧妹子……清尘，清尘？咱别哭好不好？哎呦喂，你咋哭成这样了……” 凤萧听得好笑，眼皮却似千斤重，睁也睁不开。 清尘一直在耳边呜呜呜的哭，真跟个孩子似的。 凤萧本来还想再睡一睡，听着那哭声，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唔……清尘从小长到大，还没这么呜呜呜的哭过，实在是心疼死她了。 她努力与眼皮做着奋斗，终于，她睁开了眼，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只觉得喉咙，嘴里干的冒火，意识还没清醒，便张口唤道：“水……” 声音虚弱的连她自己都吃惊，她想，这么点声音，兴许也没谁能听得见。 正要努力爬起身自给自足，忽然床边一颗脑袋嚯地抬起来，脸上还带着刚醒来的茫然之色，却已经风驰电掣般起身奔至桌前，飞快的倒了杯水，送到凤萧嘴边。 凤萧渴的半死，一口喝光了整杯水，却还是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又干又疼，便道：“再来几杯……” 清尘嗒嗒嗒跑开，将整壶水都端了过来，直到凤萧喝足水，无力的重新躺回去，才终于有空打量起清尘来。 片刻后，她问：“你多久没洗澡了？” 清尘不安的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模样有几分不安与无辜：“三……不对，四……唔，也不是……我、我也不记得了。” 凤萧嘴角抽了抽。 此时清尘的形容，着实邋遢。 长及后腰的发乱糟糟一团，衣服也是那日穿的衣裳，上面还有干涸成黑色的血迹，随着他一举一动，有淡淡的味儿飘来，令凤萧脸色一黑再黑。 可在看到他红肿的双眼时和干裂的嘴唇时，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满腔酸涩与心疼。 他眼里满是血丝，不知是哭的还是太久没有休息，一条条血丝密密麻麻，有些触目惊心！ 凤萧的沉默，令清尘愈发不安，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床沿，带着几分惊恐盯着她，仿佛生怕她会把他赶走一样。 凤萧这才发现，他的靴子也有一只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叹息了一声，无奈道：“你还有只鞋子呢？” “鞋……”清尘左右看了看，最后在桌底下找着鞋子，飞快的套上后，又站到了床畔，“萧、萧儿……我错了，我再也不喝你的血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凤萧抬起酸软的胳膊，摸了摸脖子位置，那儿伤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 她瞥了一脸做错了事等着惩罚的青年，忍着笑道：“你喝了多少？” 清尘小心的看了她一眼：“一、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一口。” 凤萧点了点头，撑起身子，清尘忙过来帮忙，让她坐稳。 凤萧乍一坐起来，还有些头晕目眩，看了他一眼，道：“把胳膊伸过来。” 清尘：“……啊？”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把胳膊伸了过去。 凤萧抓住他胳膊，一口便咬了下去，很快见了血。 她问：“疼吗？” 清尘摇了摇头：“不疼。” 凤萧笑道：“你喝我一口血，我喝你一口，扯平了。” 说着，她将伤口上的血舔去。 清尘睁大眼睛盯着她的动作，只觉得那柔软湿热的舌扫过的地方，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不自在的道：“萧、萧儿……我痒……” 凤萧：“……” 她忙松开他，下一刻，清尘却又主动把胳膊伸了过来，这次他变得热切了许多：“你……你再舔舔？” 凤萧：“……你别以为扯平了你就能占我便宜！” 清尘被她突然翻脸吓了一跳，急忙把胳膊缩回去，委屈的瞧了她一眼：“不舔就不舔，萧儿你别生气啊！” 凤萧心说本尊都快要被你这个傻子撩出毛病来了，哪有空生气？ 再说了，她现在是真的饿。 “你去……厨房里弄点吃的来，我快饿死了。” 她话音未落，清尘便冲了出去，隔着墙都能听见他高兴的声音：“翠花姐！萧儿她饿了，你炖的鸡汤呢快端给我！” 凤萧哑然，陡然失笑：“这个傻子。” 却又想到东皇司，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东皇司那个王八蛋当年被她暗算，吃了不少苦头，以那家伙小肚鸡肠的性子，出现在清尘身边，未必是安了什么好心。 清尘变得嗜血，说不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对方似乎有意隐藏，不打算出现，凤萧也没法问个清楚。 再者，东皇司十句话有九句是假，哪怕她问了他答了，也未必是真话。 思及此，凤萧头疼起来。 清尘很快端来鸡汤，凤萧喝了整整一盅，又添了三碗粥，整个人才算是舒服一些。但失血过多实在令她虚弱，清醒了一阵子，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便有力气了一些。 虽说手脚仍然有些发软，脑子也有些晕，终归是能下床走动了。 下床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水……洗澡！ 不仅要让清尘洗，她自己也是一身的味儿！ 一秒记住笔下读，更多精彩阅读，等你来发现哦。 手机站: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好看 就此事和翠花吐槽时，翠花说：“这可不怪我，你昏睡期间，除老大夫，清尘不让任何人碰你，身子也是他给你擦的。你毕竟躺了这么几天，只是擦一擦，难免擦不干净，有一点味儿是正常的……我烧了一大锅水，你俩好好洗洗，你看现在孩子都嫌清尘脏，不愿意和他玩了。” 凤萧此时正坐在门槛上，扭头看去，可不是如翠花所说么，清尘衣发脏乱，小妮一个劲儿的围着人打转，一脸嫌弃的道：“大哥哥臭臭……” 清尘抬起袖子闻了闻，傻笑了一下。 凤萧看得无语，冲他招手道：“清尘，你过来。” 清尘屁颠颠跑了过来。 张铁柱不在，这拎水扛浴桶的活儿，自然是落在了清尘身上。 翠花一直担心着，因为她总觉得清尘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书生，没料到清尘一手便将沐浴的大木桶拎了起来，如拎羽毛似的随意，三两下便给浴桶里倒满了水，脸不红气不喘，惊得翠花下巴险些掉地上。 “真、真看不出来，清尘还有几把好力气。” 凤萧哈哈一笑：“是嘛是嘛，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长得好看，力气大！” 清尘在旁跟着说：“力气大！” 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逗得翠花和孩子们哈哈大笑。 凤萧伸出手去，清尘自然而然的低下头，让她揉着自己的头发。 凤萧道：“走了，去洗澡。” 她牵着清尘回屋，门一关上，清尘便三两下脱光了衣服，欢喜的进了浴桶。 凤萧走过去，帮他洗着头发，清尘便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凤萧失笑：“看什么？” 清尘说：“萧儿长得真好看。” 那语气里，是真真的半点虚情假意都没有，眼睛里仿佛映着她一个人，其余的东西尽皆失色，专注的模样，一往如昔。 但凡是女人，哪个被人夸好看不得开心？凤萧也开心，笑意掩都掩不住，嘟囔道：“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甜呢……” 她有些受不住他的眼神，虽无半点旖旎，可那样专注的样子，令她面皮一阵发烫。 她抬手便将他整个按在了水里，清尘一连喝了几口水，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冒出头来，嘴里含着一口水，俊脸鼓囊囊的，被水打湿了的睫毛，忽闪匆闪的眨动着，盯着她不放。 凤萧一脸嫌弃：“洗澡水你都喝，脏不脏？快吐出来！” 清尘噗地一下全吐在了她脸上！ 凤萧怒道：“你个傻子！！” 清尘就跟孩子一样，见水就疯，凤萧好不容易给他弄干净，已是精疲力竭。 可她被清尘弄了一身的水，也是几天没好好洗澡了，便叫清尘换了桶水，打算洗洗再休息。 清尘打完水，关了门，撸起袖子走过来。 凤萧一愣：“做什么？” 清尘一本正经的道：“我帮萧儿洗头。”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脑子有问题，凤萧大概会一拳头挥过去。 她木着脸道：“不用了，你出去等着就行。” 清尘坚持：“不行！萧儿帮我洗了，我也要帮萧儿洗！” 凤萧道：“出去。” 清尘不动，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一只没要到骨头的大狗狗。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往外走。 凤萧突然有些不忍，正想着自己跟一个傻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反正该看的也早就看了，没什么所谓。便在他即将打开门时，叫住了他：“这么想帮我洗，那就帮我洗吧。” 清尘嗖地冲了回来，飞快的撩起袖子，将衣摆塞进腰带，兴奋的站到浴桶边：“那萧儿快进来吧！” “……”凤萧忽然就有那么点后悔了。 好在清尘真的很‘纯洁’，看到她的身体，他只是好奇的看着，说了一句‘萧儿你身子真好看’，便没再说什么。 帮她洗头时，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一边洗一边感叹：“萧儿你头发真好看。” 帮她擦背时，他说：“萧儿你的背也好看！” 凤萧趴着桶沿，几乎要睡着了，闻言哼了哼，“在你眼里，我还有哪儿不好看的？” 清尘居然认真的想了想，认真的道：“萧儿是最好看的，哪儿都好看！” 凤萧一下子就清醒了！ 心说若是清尘当年就这么会撩，兴许……唔，兴许她上辈子就把他逐出师门了。 能为凤萧洗澡，让清尘很欢喜，他的高兴，全都在脸上，没有丝毫隐藏，与从前那喜怒不显的模样，大相径庭。 凤萧既觉得这样好，又觉得不好。 好的是，清尘一直以来，背负的太多，如今傻一傻，却是轻松了不少。不好的是，以他如今的状态，若是东皇司找上门来，或是别的其他势力找上来，自己若是万一没能护住他，便不知道他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凤萧不禁认真细思起这世间对她如今这具废物身体能修炼的方法来，可思来想去，饶是她上一世阅尽千篇，除却一个换灵海的损法，除非能得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的话，她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魂修。 魂修并非不好，只是没了身体这个容器，魂魄就变得异常脆弱。魂修若是能修到灵境，便可凝出实体，可随时在实与虚之间转换。可……现在的她，太缺时间了。 不过，除了这一条路，她别无选择。 无论多么艰难，她总要试一试，如今这身体，仅仅只是靠着清尘为她储存的灵力，迟早有干涸之时，到那时，即便有清尘的共享之术，却毕竟不是自身修为，使用起来难免捉襟见肘。 若是清尘受伤，那么她亦会同时变得虚弱。如此一来，若是遇上什么危险，将是非常致命的事情！ 她久不出声，清尘以为她睡着了，擦背的动作放轻了些。 当指腹不经意摩挲到她背上的皮肤时，他眨了眨眼，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还想摸一摸，那柔滑的触感，令他感到愉悦。 就在这时，凤萧忽然出声：“清尘，你说的那个人，他是不是红头发，长得很漂亮，穿着花枝招展的衣服？” 清尘缩回了手，不知为何，他有种做错了的事除些被发现的慌张，呐呐道：“我、我不记得了……” 一秒记住笔下读，更多精彩阅读，等你来发现哦。 手机站: 第三百四十二章 妖精打架 凤萧猜想，大抵是东皇司用术法抹去了清尘的记忆，或是清尘那时还处在混沌当中，确实记不得。 便没有再追问清尘。 此事，还需要她自己去调查。 若是东皇司图谋不轨，那么当年能坑他一次，如今她不介意再坑他一次！ 洗完澡，出去后，清尘又得到了孩子们的喜爱。 为了给凤萧补身子，翠花毫不吝啬家里的鸡，又让张铁柱去打了鱼，晚餐非常丰盛。 酒足饭饱之后，凤萧便牵着清尘，带着几个小家伙，在田梗上散步消食。 微风轻轻吹着，四周狗吠鸡叫，炊烟袅袅，宁静非常。 这就是凤萧一直向往的生活。 没有阴谋诡计，杀戮和血腥，就这样朝看日出暮看夕阳，和喜欢的人，安安静静过日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看去，清尘被她牵着，非常安静。他的心情显然很好，眼睛微微弯起，嘴角轻轻上扬。 凤萧带着他在河畔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天边火烧般通红的云，仿佛心中的烦恼，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一扭头，见清尘也学着她的样子，枕着后脑，眺望着天空，不禁失笑。 清尘听到笑声，转头望来，绯红的夕阳将他俊脸上映出了别样的红晕，往日清贵无双的人，此时带着孩子气的天真。 他似乎正要说什么，忽然却在此时，有什么声音从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响起。 “大坏蛋……就知道欺负人家……嗯……” 凤萧一听到这声音，脸唰的就绿了！ 这村子里的人，倒是有那么几个胆大的！ 清尘却很好奇，凤萧未及抓住他，就让他扑了过去…… 是真‘扑’过去的。 灌木丛后的一男一女战况正酣，忽然一张脸出现在灌木丛上空，这对男女当即愣住了。 清尘一看到那衣衫半褪的女人，眉头一皱，忽然咦了一声，认出了刘双，一句浪蝶将将涌到齿间，陡然身后一股大力，抓着他便跑！ 尽管凤萧动作飞快，刘双却还是看到了她，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凤萧万万没想到，在河边野战的人，会是刘双。 刘双在村子里口碑极好，除却上次黄鼠狼一事，若说她是行走的贞洁牌坊也不为过。 说起来，一向与刘双交好的翠花，近日倒是常念叨，说刘双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村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传了些出来。 凤萧回想刚才那一幕，虽然只是匆匆一眼，那刘双身上，似乎有股诡异的气息。 唔……莫非是上次黄鼠狼留在她身上的邪气？ 凤萧想得太过入神，便听见清尘问：“萧儿，方才那两人在做什么？” 凤萧随口便道：“妖精打架。” 说完反应过来，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警告道：“这种架不能随便和人打知道么？” 清尘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隔了片刻，他又问：“那个男人是不是把那个女人打疼了？我见那个女人好像极痛苦的样子……” 凤萧：“……唔，那是大人的事情，你还是个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她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找到几个撒欢儿的孩子回到家里，太阳已经落了下去。 张铁柱去别家喝酒去了，翠花便和凤萧等人在院子里聊天。 月色无限好。 翠花东拉西扯的聊了些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凤萧听着觉得挺有意思。不过听到刘双时，翠花叹道：“也不知刘双近日着了什么魔，总是与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一点儿也不注意。我昨日本想去劝劝她，哪知道她见了我就给我甩脸子，哼，不知好歹。” 凤萧问：“刘双这性子，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翠花道：“我也不知道，也没多久吧。哎，萧妹子，你们修炼者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整日打坐修炼，常常数日不吃不喝？” 凤萧失笑，和她说了些修炼界的趣事，又说了些妖精鬼怪的故事，连孩子们都听得入了迷，清尘更是化身小迷弟，眼睛亮闪闪的瞧着她，不说话时，他那一丝贵气，便散发了出来。 凤萧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伸手摸了摸他清冷的发，久久没有作声。 翠花似乎看出了她所思所想，轻声说：“萧妹子别难过，清尘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凤萧笑了笑。 孩子们不知何时睡着了，翠花小心的将孩子们抱进屋里，凤萧一瘸一拐的要帮忙，被翠花拒绝。 夜，渐深。 凤萧躺在床上，身后是清尘，他紧紧地搂着她……几乎每日夜里，他都是这样紧搂着她，仿佛她会消失一样。 她闭着眼，却了无睡意。 脑子里思绪混杂，乱七八遭的念头翻天覆去。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困意，突然听到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她倏地睁开眼，正要起身，便听到翠花打开门，压低了的抱怨声：“要死啊，你又跑去哪家喝酒了？你看看你醉成什么鬼样子了……” 张铁柱嘿嘿笑着，紧接着一阵碰撞，房门被关上。 凤萧重新闭上眼，却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声音。 凤萧：“……” 她扭头看去，只见清尘睁着眼，一派清明，仿佛半点睡意也没有。 他问：“萧儿，他们在学妖精打架吗？” 凤萧：“……睡觉吧。” 可是张铁住喝了酒，弄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凤萧正打算布个隔音结界，便听到身后清尘微微变粗的喘息声。 她脸色一僵，猛地睁开眼！ “清、清尘？” 清尘嗯了一声，仿佛有些茫然，下意识搂紧她。然而听着隔壁那声音，他脑海里，不知怎的，便想起了傍晚在河边看到的那一幕，而后脑子里，却浮出了凤萧光裸着坐在水里的模样。 他想起了他指腹触及她背部皮肤时的触感，如同一团星火，陡然点燃了他心中某些东西。 但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呼吸越来越重，抱着凤萧的双臂也越来越紧。 凤萧感受到他的变化，脸一阵红一阵白，下一刻，清尘便挤进她颈间，耳鬓厮磨一般，带着一点点哭腔，仿佛很委屈：“萧儿……我……我难受……” 一秒记住笔下读，更多精彩阅读，等你来发现哦。 手机站: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小娘子 "凤萧直接甩下隔音结界，下床给他倒了杯冷水：“喝杯水就不难受了。” 清尘不疑有她，乖乖喝了水，却在瞧见她微微散乱的衣襟下大片雪白的肌肤时，那令他惶然不安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凤萧心说，听不见那声音了，缓一缓，总该消停了吧？ 却在下一瞬，陡然被清尘拖上床压在了身下！ 她惊叫了一声，抬手欲推他：“清尘……唔……” 清尘却握住了她双手，冷不丁的封住了她的唇。明明刚才还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可一碰着她的唇，他便已无师自通。 然而这样的吻，却还不够。 他想到白日里看到的那两个人，眉头一皱，猛地便撕开了凤萧的衣服！ 凤萧吓了一跳，一把揪住他衣襟，情急之中抬腿一踢，直接把踹下了床！ 咚！ 一声闷响，清尘滚下了床，却窝在地上不动了。 凤萧将他踢下去后自己也愣了下，以为他摔着了，懊恼不已，赶紧披上衣服起身，下床将他翻过来：“你摔哪儿了？” 清尘缩着身体，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显然是凤萧那一脚，让他生气了。 凤萧戳了戳他的肩：“喂？清尘？” 清尘不动。 凤萧失笑。 这傻子还学会与她置气了。 她也不再管他，翻身上床，自顾自躺下。 本以为清尘会自己爬上来，听到身后动静时，她老神在在的想着，却不料，清尘却起身进外走去。 凤萧吓了一跳，忙问：“你上哪儿去？” 清尘头也不回，气冲冲的道：“找铁柱哥问问，妖精打架到底怎么打！” 凤萧气笑了，嘿，这个二愣子！ 她还真怕他傻不愣登的跑去敲隔壁的门，鞋也来不及穿，冲过去一把将他拎了回来，摁在床边坐下。 凤萧冷声道：“到底睡不睡？” 清尘不说话，昏暗中，他的眸光清亮，却有一丝灼热在里面。 月光透过窗，落在屋子里，让一切事物都仿佛变得朦胧了起来。 凤萧与清尘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终是妥协了：“别去打扰翠花姐他们，明天，也不要在他们面前提妖精打架的事情。” 清尘终于开了金口：“那你教我吗？” 凤萧：“……跟其他人，也不要提这种事情。” 清尘固执的问：“那你教我吗？” 凤萧：“……” 看来今天这事儿……蒙混不过去了是吧。 她一咬牙：“行，教教教！” 清尘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当看到凤萧脱了中衣，上半身只剩下肚兜，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时，他呼吸陡然粗重…… “萧儿……”他有些不满，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发泄这突如其来的旖念。 其实两人之间亲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从前都是清尘半强半迫的发生，如今决定权掌控在她手里，她却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拒绝他。 大概是……舍不得看到如今的他，露出失望的神情吧。 她如此宽慰着自己，扶着他的肩，坐在他腿上，心里暗叹了一声，主动吻上他的唇，手探进了他衣衫里。 暧昧的喘息声，渐渐急促。 凤萧看着清尘失神的样子，忽然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清尘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她的**下，他眉头微微拧起，这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从前那副禁欲的气息。 他胡乱的啃咬着她的脖子，含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萧儿……难受……” 他觉得凤萧在逗他，可他虽然难受，却心中那一丝莫名的渴望，愈发强烈起来。 凤萧也有些呼吸不稳，只是难得见清尘这番模样，她起了一点坏心思，还想再逗逗他，忽然握着她纤腰的手猛然一使力，待她回过神来时，两人之间已再无一丝缝隙。 凤萧不曾料到他会忽然侵犯，一声低吟嗌出来，清尘微微一顿，忽然抬起她的下巴，欢喜的道：“萧儿你再叫一叫，很好听……” 凤萧险些一巴掌拍过去！ 她不肯出声，清尘却越来越娴熟，可劲儿的折腾着她，带着一丝兴奋，总是附在她耳边，撒娇似的诱哄着她：“萧儿，你叫一叫嘛……” 凤萧本来就失血过多身体虚软无力，被他一番折腾，去了半条命，可这个傻子却无半点消停下来的迹象，眼下再被他调戏，气得她脑门上青筋直跳：“叫你……啊唔……” 忽然清尘将她翻了个身，自身后压上来，盯着那雪白如珠的耳垂，他一口咬了上去，凤萧很没用的哭了。 “你个混……唔……” “滚、滚下去……” “不要折腾了……呜……够了……” 从一开始的嚣张，到后来哭着哀求，凤萧最后把脸埋进被子里，只希望这傻子别折腾了，要不然她感觉恐怕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清尘听着她的低泣声还有那个猫儿似的低吟，非但没有怜惜她，却反而像中了药，带着一丝令凤萧胆寒的疯狂…… 他却欢喜的很，亲着她脸，从额头到眉眼，缓缓下移，像品尝美食一般，带着一丝虔诚，亲吻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萧儿，你真好看，哪里都好看！” 天微亮。 晨光落进来，整个屋子里仿佛笼上了一层轻纱。 清尘看着凤萧失神的模样，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上了被自己留下的痕迹，有种莫名的兴奋。想到夜里听到的张铁柱的话，忽然俯下身来，长发一缕缕落在凤萧身上，仿佛无数只触手，将她包裹。 清尘那被情\/欲染成绯色的俊脸上，带着一丝迫切，“萧儿，你……舒服吗？” 凤萧：“……” 他眨巴着眼，学着张铁柱那不正经的语气说，“我的小娘子，叫声夫君来听听？” 凤萧一巴掌盖了过去！ 真是没眼看了！ ** 凤萧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约摸午后，她才醒过来。 起身时，只觉得浑身酸疼，本就虚软的身子，让清尘作死的一折腾，更加虚软了。 她打着哈欠穿上衣服，将将打开门，便听见翠花问：“清尘啊，萧妹子是不是病了？怎么这时候还没起床呢？” 清尘正在和老二小子斗蛐蛐儿，闻言傻笑一声：“哦，昨夜我和萧儿打架打累了，她……唔唔……” 凤萧在他开口时想拦没拦住，冲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旁边的翠花神情僵了僵，院子另一边正劈柴的张铁柱斧子一歪，劈了个空！ 院子里静了片刻。" 第三百四十四章 萧儿不高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孩子们还在嬉笑打闹，除了不明所以的清尘之外，其余几个成年人，皆沉默不语。 诡异的一阵静默过后，翠花笑道：“呵呵，萧妹子饿了吧，锅里有饭，我给你去热热。” 凤萧狠狠瞪了清尘一眼，顺着翠花给的台阶就下了……不下不行啊，这傻玩意不知羞，她还是要脸的！ “啊，早就饿了，麻烦翠花姐了！” “客气什么。” 吃过饭后，翠花和张铁柱下地去干活了，凤萧一把拎住清尘的耳朵，直接将在拽进屋子。 清尘哇哇大叫：“疼疼疼……萧儿快松手……” 咣地一声，凤萧甩上门，僵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清尘捂着发红的耳朵，委屈的不行，拖那张脸的福，哪怕他的表情有些呆傻，却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没法真的苛责他什么。 清尘本来呼着疼，却见凤萧不言不语冷冷瞧着自己，心里头咯噔一跳，茫然松开捂着耳机的手，踌躇不定的望着她：“萧、萧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又生气了？” 凤萧呵呵：“你说呢？” 清尘：“……我错了。” 凤萧松了口气，嗯，傻归傻，至少还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能将他当作璞玉雕上一雕。她和颜悦色了几分，道：“那你说说，你自己错在哪里？” 清尘啊了一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 凤萧气得眼前一黑！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认什么错！”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清尘双手拢在袖子里，有些紧张，小心的瞧了她一眼，过了片刻，他又瞧她一眼，不一会儿，又瞧她一眼…… 凤萧眉梢抽搐，便听他理所当然的说道：“反正萧儿不高兴，就是我的错。” 凤萧一愣，心里一下子如同抹了蜜，又似沾了几滴柠檬汁，微微的酸，淡淡的涩。她一时有些怔然，便没有说话。 却不知何时，清尘挪着挪着，挪到了她面前来，见她脸色稍霁，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热切的道：“萧儿，我还想玩妖精打架！” “……打你妹！”凤萧按着他的脸将他一把推开！ 但是清尘缠功实在了得，如今的他，简直照着凤萧的软肋生的，无邪的双眼盯着她一瞧，几声萧儿一唤，再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凤萧就没辙了。 约摸一个时辰后，清尘颠颠的跑出屋子，打满了一桶水，将趴在床上的凤萧抱进了热水里。 他摸着她的发，喜滋滋的道：“萧儿，以后你还跟我妖精打架好不好？” 凤萧翻了个白眼，并不是很想理他。 清尘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忽然脱了衣服，冷不丁的滑入浴桶里。 凤萧大惊：“够了！再碰我就给我滚出去！” 清尘瞬间将伸到半空的手缩回去，紧挨着桶壁，尽管如此，本就不大的浴桶多了一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两人身体难免有所擦碰。清尘见她当真生气了，恨不得整个人贴在桶壁上，慢慢的伸出手，拿起一旁的毛巾，讨好的笑道：“萧儿……我给你擦背呀好不好？” 凤萧：“……” 凤萧自然没让他擦背，因为突然开荦了的清尘，如同找着了最喜欢的玩具的孩子，让凤萧根本招架不住。 她三两下擦好了身体，在清尘眼也不眨的注视中，飞快的穿好衣服，披着湿润的发，睨了水中的青年一眼：“赶紧洗，跟我出门。” “去哪里？”清尘一听，边问着，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 哗地一声，水珠四溅。 凤萧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回神时，一道近乎完美的躯体便毫无保留的出现在视线里。 微湿的发散开在肩头身后，似有光芒闪烁着的水珠顺着那张俊美无伦的脸上滑落，沿着那冷峻的侧脸弧度，缓缓地，带着一股子磨人的速度，滴落在那精致性感的锁骨上，微微一顿…… 凤萧的眼神，无法控制的盯着那一滴水珠，看着它从锁骨旁滚下，仿佛速度变得极为缓慢，淌过了胸前那一株嫣红，与数道水珠汇聚成一缕一缕，顺着腹肌，一直往下没去…… “萧儿。” 清尘突然的出声，像一道闪电劈开在凤萧脑子里，她猛地清醒过来，抓起旁边的衣服便扔了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道：“穿上你的衣服！” 干净的衣服兜头将清尘罩住，待到他手忙脚乱的将衣服拉下来露出脑袋时，凤萧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訇然一声甩上了门！ 清尘震惊了！ 为什么他觉得他家萧儿脾气越来越大了？ 还有……为什么她的耳朵那么红？ 清尘带着满肚子疑惑从水里出来，慢吞吞的穿着衣服，努力思索着凤萧究竟在为什么而生气……待衣服穿好，他忽然间福至心灵，疾步跑出去：“萧儿萧儿！” 凤萧正在院里吹风，好不容易清走了满脑子的旖旎，便听他叫魂似的呼唤，不由得回头看去。 只见青年一脸兴奋的朝她奔来，她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青年抓住她的手，高兴的笑弯了一双眼：“我知道你为什么又生气了！” 凤萧脸色不是很自然，但却觉得他这模样可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清尘笃定的道：“一定是我刚才妖精打架的时候让你哭了！” 凤萧：“……” ** 约摸半个时辰后，凤萧与清尘一前一后行走在半山腰上，往深山中而去。 凤萧在前，面无表情，清尘亦步亦趋的跟着，时不时瞅她两眼。东扯一根草，西扯一朵花，不一会儿，手里便做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 走了一阵，凤萧步伐一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自从被清尘吸了一次血后，清尘是活蹦乱跳了，可她却就倒霉了。身体还未养好，一连两天都被清尘缠着‘妖精打架’，本就腿脚不便的她，此时一连爬上半个多时辰的山，到底是有些吃不消，喘息微粗。 反观清尘，却是面色不变，步伐从容。 凤萧心里不是很平衡。"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只能一个 "她扭头瞪着他，清尘立即冲她眦牙一笑，见她终于肯理会自己了，忙将手里的花环戴在她头上，凤萧下意识抬手去摸，他以为她要摘下来，忙抓住她的手，认真的神情中透着几分憨气，“遮太阳，又好看，不要取下来。” 秋日的太阳并不是特别毒辣，却也将凤萧白皙的皮肤晒的通红，清尘的双眼不住的盯着好怕脸打转，不等她说话，忽然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一下，像一条大狗狗，讨好的道：“萧儿，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就害怕。” 凤萧本来也没生气，她就是要让这傻子端正态度，否则他还真骑到她头上为所欲为了。 她唔了一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一本正经的教育道：“不想惹我生气，以后就不要随便乱说话知道吗？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清尘小声反驳：“可你那日还说我是小孩子！” 凤萧炸毛：“有你这么牛高马大的孩子吗！？！” “好好好我不是小孩子，萧儿你别生气，生气了就不好看了。”清尘急忙安抚。 凤萧眼前一黑，觉得自己是被清尘的傻气给传染了，怎么还跟这傻子计较起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的道：“唔……妖精、妖精打架这种事情，只能和最亲密的人做，而且是最私密的事，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情，知道吗？” 清尘眨了眨眼：“最……亲密的人？我是萧儿最亲密的人？” 凤萧觉得他没有抓住重点：“我们现在在说妖精打架的事……” “我是萧儿最亲密的人啊……”清尘陷入了魔怔似的，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眼眶忽然就红了，吓了凤萧一跳！ 她一把捧起他的脸，着急道：“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清尘摇了摇头，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他不是很能理解什么是‘最亲密’的人，却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样高兴，甚至还有些小小紧张和害怕：“萧、萧儿，我真的是你最亲密的人吗？” 凤萧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哭。 这一刻，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再把这个人推开了。 她捏了捏他的脸，捏的发红他也不反抗，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似在等一个回答。凤萧哑然失笑：“是是是，清尘是我最亲密的人，谁都及不上。” 话音未落，忽然清尘将她抱离了地面，在这半山腰上，开心的转起圈圈：“太好了！我是萧儿最亲密的人……哈哈哈哈我是萧儿最亲密的人啊……” 空旷的山林间，回荡着他欢喜的声音，无数停憩在枝头的鸟儿被吓得差点儿从树梢上掉下来，纷纷扭着小脑袋望过来，便看到山路上青草群花间，那一脸雀跃的青年抱着头戴花环的少女，那笑容灿烂之极，仿佛这一刻，连天地也黯然失色。 凤萧被清尘高高抱起，双手撑在他肩头，看着他难得的爽朗的笑容，不由得笑了起来。 却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湿了眼眶。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傻子。 真是个傻子。 清尘见着她笑，不禁恍了神，只觉得这人无比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笑起来好看，生气时也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凤萧被他呆头呆脑的样子逗得心里直乐呵，“大傻子，快把我放下来，正事要紧。” 清尘急忙听话的将她放下，却一转身，半蹲在她面前：“萧儿萧儿，我背你上山！” 凤萧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我能走。” “但是你流了很多汗啊。”他不由分说的抓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毫不奋力的将她背了起来，“萧儿，你好轻啊。” 凤萧趴在他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他行走间，被风掠起的发轻轻扫在她脸上。 她伸手拨开，盯着他上扬的嘴角，伸出手圈住了他脖子，整张脸几乎抵在他颈间，笑说：“清尘，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清尘飞快的答道：“好啊。” 凤萧好奇：“为什么好呀？” “因为这里有萧儿。”清尘答的非快，似乎这样的答案，早已经深埋在心底，不需思量，就是他所有的理由。 他傻乎乎的道：“我想和萧儿在一起，天天和萧儿在一起，和萧儿妖精打架，就算萧儿生气我也觉得开心，只要萧儿不赶我走，我就觉得这里很好……” 如此简单。 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暖流冲进凤萧心底里，那一股热意冲上鼻眼，忍不住眼眶发热，鼻头泛酸，就连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那要是……我想在这里过一辈子，你会陪着我吗？” 清尘毫不犹豫的点头：“萧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一滴眼泪从凤萧眼角落下来，她匆忙将脸埋进他颈间，稳了稳情绪，笑说：“那清尘愿意和我一起生小宝宝吗？” 清尘眨了眨眼，果断摇头：“不想！” 凤萧嘿的笑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一丝逗弄：“有了小宝宝你就能做父亲了，你还能带着小宝宝一起去玩泥巴，去放风筝……” 清尘生气的打断她：“若是那样的话，萧儿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有了小宝宝你就不会要我了！” 凤萧大笑：“胡说八道！” “就是这样的！”清尘急了，“铁柱哥说，翠花姐有了大娃子二娃子小妮以后，就不喜欢他了！我不要小宝宝！萧儿也不许要！” 凤萧脸一黑，心说那张铁柱都整天在清尘面前胡说些什么乱七八遭的话。 只是清尘难得发脾气，凤萧觉得好玩，便故意逗他：“可你从前总是和我说，你想跟我生孩子。” 清尘纠结起来：“真的……我说的？” “嗯哼。” 清尘顿时苦着一张脸，非常的纠缠的样子。 凤萧看得心里发笑，也不哄他。 一路进入山中，许是在他背上让她觉得安心，闻着山间花草树木的清香，听着他的呼吸声，她有些昏昏欲睡。 半醒半梦间，听见他问：“萧儿，你真的想要小宝宝啊？” 凤萧脑子里一片混沌，哪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稀里糊涂的从鼻腔里发出一道浅浅的声音：“唔？” 清尘的眉头越拧越紧，不情不愿的道：“那就要一个吧。只能一个啊？” 很久之后，林子里传来凤萧的轻笑。 “傻子，你会后悔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清尘这个坑 "自打前几天凤萧来一趟山里，清尘险些出事之后，她便不想将他一个人留在村里了。 她坚信东皇司那货无利不起早，若她所料不错，清尘那日被鬼火烧身消失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到了那山洞里，而东皇司出现在这里，定不是偶然。 千年前，在她‘死’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昔日软弱单纯的无咎，都变成了一个精于算计的邪修，其余那些从千年前活到如今的人，却不知怀着怎样的心。 她告诉清尘要去那个山洞之后，便在清尘背上小睡了一会儿，等睁开眼时，她便发现自己躺在那山洞里的一块石头上。 清尘不知所踪。 凤萧大惊失色，一个翻身跃起，冲出洞去，大声唤道：“清尘！！” 如今清尘不比以往，傻里傻气，人情不通，若是遇上什么危险，他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 纵然他修为高深，可他现在就像一个拿着大刀的孩子，哪怕拥有着锋利的刀，却根本拎不起来，保护不了自己。 凤萧一连唤了几声，才听到林间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清尘那本来干净顺滑的头发乱成了一团鸡窝，衣服多处破了口子，脸上还有不少泥土，一头冲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笑得非常开心。 凤萧一看到他这副样子，高高悬起的心落了回去，却又涌上了一股怒火，蹭蹭的往上涨：“你跑到哪里去了？谁叫你乱跑的？！去别处玩怎么不说一声！！” 清尘被她吼的一怔，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脑袋耷拉下来。 凤萧怒道：“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不生气了，干什么去了？！” 清尘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捧了个东西送到她面前，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我给萧儿抓小鸟儿去了……”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翠鸟，艳翠的蓝色羽毛，如同上好的绸缎子，光泽流淌。 只是这小翠鸟有点焉焉的，被清尘抓在手里，却也是一动不动。 凤萧的火气忽然就没了。 曾有一个小少年，亦是这般辛苦抓来一只小翠鸟，本以为能哄她高兴，却见她和另一个人在竹林里调笑嬉闹。 她在他的记忆里看到那一幕时，尽管出现在了他面前，然而当年，她却是并不知晓的。 也是那时候起，一直与她亲密无间的少年，变得疏离起来。 兜兜转转，仿佛一切又开始轮回。 只是那日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这俊美绝人的青年。 然而那一腔讨好她的心思，却似乎历经千年，从未变过。 变了的，一直只是她而已。 清尘见她不出声，以为她不喜欢，便捧着小翠鸟缩回手，歪了歪头，笑得没心没肺：“萧儿不喜欢小鸟儿，那我以后不抓了。” 说着，他就要松开小翠鸟，凤萧一步上前，将小翠鸟接了过来，下一瞬便松开了手，淡淡道：“我不喜欢小鸟儿。” 清尘双手垂在身侧，有些难过的样子。 凤萧用袖子替他擦去脸上泥土，清尘一动不动：“萧儿？” 凤萧道：“我什么都不喜欢，只要有清尘在我身边就好了。” 清尘眨了眨眼，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闻言，凤萧笑道：“对不起啊。” 清尘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却没有多问，开心的道：“没关系！” 就是这一瞬间，凤萧觉得，自己掉在这个名为清尘的坑里，大概是……这辈子也无法爬出来了。 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清尘清醒着的那么长时间里，她都没有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却在他傻子之后，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这样强烈。 他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这样一种天真而莽撞的姿态，生生地闯进了她心里。 凤萧让清尘待在一旁，自己则开始在方圆数里之内，布置困人的阵法。 她忙活了许久，从午后忙到天渐擦黑时分才终于完成。 这个阵法主困不主杀，且因人而异。修为越是高深，却容易被困住，若是东皇司回到这里，凤萧有把握能一举将他困住！ 但布置这样的阵法却也是极耗精力的，阵法完成的那一刻自主启动，凤萧身子晃了几下，脸色如纸一样苍白。清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一脸忧心忡忡，凤萧摆了摆手，心情极好。 “唔，要是东皇司那家伙敢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不弄个清楚，她始终难以心安。 一眼望去，四周并无什么变化，不过只要有人进到阵中，便会如陷泥潭。她叫来那老鬼小鬼，又找来一大堆孤魂野鬼，许了一些好处，让他们帮忙看着这阵法，若有人陷在里面，马上去村里告知她。 做完这一切后，凤萧快累瘫了。 清尘背着她往山下走，一路上罕见的缄默不语。 凤萧虽累却无困意，见此便问：“怎么闷闷不乐的？” 清尘似乎想说什么，薄唇动了动，又咬住不说了。 凤萧失笑。 她大概能猜到这傻子在想些什么。她在布置阵法时，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好几次他似乎想帮忙，却明显不知从何下手，脸上难掩沮丧之色。 她有气无力的道：“你是因为帮不上我的忙而难过吗？” 清尘闷闷的应了一声。 凤萧做的事情，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他想帮忙，却不知如何帮忙，所以很懊恼。 他不想看到他的萧儿那么辛苦。 凤萧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想法，他如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只是想不到，这人从前就喜欢任何事情一力扛下来，如今傻了，这一点却是不变。 她笑着道：“不用沮丧，你很厉害的，只不过你忘记了许多东西，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帮我了。” 清尘默不作声。 回到村里时，已是月亮初升之际。 各家各户烛火昏黄，宁静的夜色下，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两人刚到翠花家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凤萧从清尘肩上抬起头，隐约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那语气…… 清尘咦了一声，“是那个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占便宜 "凤萧赶紧从他背上跳下来，一瘸一拐飞快的奔进大门。 头顶上月明星稀，院子里烛火熠熠。 翠花一家人对面，坐着一个青年。 红发张扬，容颜如妖，一身扎眼的花衣裳，宛如开屏的花孔雀。 凤萧与清尘一进来，院里大大小小的几个人全都望了过来。 翠花连忙起身，看向她时的眼神有些古怪：“萧妹子，这位公子说……他是你未过门儿的丈夫……” 不怪翠花看她的眼神不对劲，真是没想到，这个萧妹子……感情这么混乱啊。 先是一个心上人，又来一个未婚夫，且两个男人都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哪个看着都是大家族的公子哥，哪个都不好得罪。 最重要的是，东皇司忽悠人素来很有一套，在凤萧没有回来之前，他一口一个‘我家夫人移情别恋’‘我家夫人朝三暮四，我却对她深情不渝’将一个头上顶着‘绿’却依旧情深不变的可怜原配的形象演的入目三分，翠花两口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凤萧岂能不知道东皇司的尿性，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瞧着他邪魅一笑，顿时头皮一麻！ 不等翠花说完，便如同弦的箭一般冲过去，一把抓起东皇司的手腕，直接将他拖起来往外奔，扔下一句：“清尘你在家好好待着，我马上就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 清尘站在门口，愣愣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像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翠花与张铁柱对视一眼，翠花上前宽慰道：“清尘啊，萧妹子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翠花姐给你做。” 清尘哦了一声，收回视线，问道：“翠花姐，有鸡汤吗？” ** 凤萧直接将东皇司带到翠花家屋后的一块小树林里，东皇司一直噙着笑，到了小树林后，他手腕一翻挣开她，反扣住她的手，笑道：“上次说好我带你去鬼门救清尘你便嫁给本尊，不曾想本尊一晃神的功夫，你俩就私奔到这里过起与世隔绝的生活来了，凤萧，你也太辜负人了吧？” 下一刻寒光掠过，他似早有防备，在凤萧出剑的瞬间，身体凭空后移数尺，一振袖子，一股厉风自他脚底升起，如同一道屏障，将他包裹起来，挡住了凤萧紧随而来的又一剑。 凤萧皮看着衣发猎猎的他，脸上鬼纹隐去后的东皇司，真如哪家世家的风流公子，俊朗邪魅。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人鬼殊途，回头是岸。” 说着挑剑刺去，竟噗地一声刺破了那道狂风凝聚的屏障，剑尖直指东皇司咽喉！ 东皇司轻笑一声，伸出两指一弹，嗡地一声，凤萧便只觉得剑身如遭重击，她险些握不稳剑柄。稍一走神，东皇司一闪身便到了近前，闪电般扣住她拿剑的手腕，另一只了手扣住她纤腰，猛地将她拉入怀里。 凤萧左手于虚空中一握，灵力刃便出现在手里，直接朝他脖子抹去！ “啧，谋杀亲夫呢。”东皇司的头微微后仰，避开这一击，见凤萧还不罢手，顿时叫了起来：“我说凤萧，见面就刀剑相向，你还真是一点旧情都不顾是吧？你就不好奇我为何来此？” 凤萧淡淡道：“等我拿下你，再问不迟。” 东皇司翻了个白眼，像他这样的美男子，哪怕是翻白眼，也翻得风情万种：“凭你可不是我对手。” 凤萧浑不在意：“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话音，她又是一剑过去，东皇司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眼神深了几分，挑唇邪邪一笑，不再多话，主动迎了上去。 短暂的交锋，两人已过了几十招，最后凤萧因为身体发虚，眼前一黑险些倒地，被东皇司一把搂住腰，姿态甚是亲昵。 她大怒：“撒手！” 东皇司挑眉：“本尊偏不。” 他不仅没放开她，还得寸进尺，在她挣扎间，一把扣住她手腕，作势要亲上来：“做为未婚夫妻，你我到现在连嘴儿都没亲过呢。” 凤萧嫌弃道：“一嘴的尸臭谁要跟你亲！” 她提膝一胎，东皇司膝盖一并便夹住她的腿，凤萧本就受伤的腿顿时一麻，整个人朝后倒去。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住点东西做支撑，却揪住子东皇司的腰带！ 东皇司眉头一皱，被拖倒下去时，下意识伸手护住她后脑，落地时他的唇擦过她唇角，被那柔软的感觉刺激的一个激灵，一时失了神。 凤萧抬腿对着他腿根便是一脚！ “唔！！！！” 凤萧这一脚用了十成力道，东皇司捂住下体，整个人躬了起来，一只手哆嗦的点指着她，俊脸发青，半晌没发出半个字。 凤萧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瘸一拐的来到他面前：“好了，现在说说吧，为什么要给清尘喝血？” 东皇司那如花似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似是痛苦不堪。 凤萧怔了怔：“不会废了吧？你不是号称金刚不坏之躯？” 她俯身打算将他拖起来，将将伸出手去，便被东皇司一把扣住，他阴侧侧的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不把本尊放在眼里了是吧？” 嘭嘭嘭几声拳脚相交传来，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将，一个千年前风光一时的凤萧师尊，现下如同两个小儿般扭打了起来。 最后，凤萧被东皇司一只手摁住了两只手腕压在头顶，东皇司整个人骑座在她腰上，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东皇司衣发凌乱，却是姿态闲适：“你家徒弟来了，唔，你猜，若是本尊现在亲你，他会不会跟我拼命？” 凤萧下意识朝来处张望，但只见林间小路空无一人，分明是东皇司诓她！ 下一刻，一道阴影压下来，她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在东皇司亲上来之际飞快的扭开脸，大叫道：“别乱来！！” 东皇司的唇停在她脸侧两寸之处，没有再往下，低低一笑：“你以为本尊真的会亲你？做你的春秋大梦，本尊绝不会让你占便宜！”" 第三百四十八章 咱徒弟 "占便宜？ 凤萧被他气笑了，“是啊是啊，我真是想占你便宜想疯了，不想被我占便宜就给我撒手！” “既然你这么想占本尊便宜……”东皇司妖娆一笑，施舍般将自己的脸凑上去，“便成全你好了，亲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嘭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两人同时一惊！ 凤萧心道，难不成那傻子真的跟来了？ 东皇司见她一脸紧张，不由得失笑，捏着她的脸让她看向那声源处。 月光从枝桠间透进来，恰好落在刘双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大半夜的她不知道在这林子里干什么，此时慌里慌张往外跑，却分明在离开前，那眼神在东皇司脸上转了一下。 凤萧默了默，突然大笑：“东皇司你是不是发情了？你要是发情了，这个女人好像中意你啊。” “可惜本尊对你的感情绝对专一。”东皇司一脸深情，说着就要亲上来，十足的下流胚子样。 “……”凤萧一脚踹了过去！！ 东皇司趁机跳开，退的远远地，闲适的拂了拂衣袍。见凤萧起身，目光在她那只受伤的左腿上停留了一瞬，邪肆的勾起唇角：“本尊听说，你如今把你那徒弟当成宝贝心肝儿似的，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来一场师徒禁断恋了？你心上人不是谨言么？” 凤萧冷冷道：“干你何事！” 东皇司道：“再怎么说，本尊也算是救了清尘一命，你就这种态度？” 凤萧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到了么。”东皇司懒懒的道：“本尊游山玩水来到此处，巧了，正好瞧见清尘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山洞里，四周恶鬼环伺，随时想咬他两口，毕竟像他这样的大煞，一块肉对恶鬼来说就是大补之物啊是不是？本尊当时就想着，你我毕竟未婚夫妻一场，你的徒弟就是本尊的徒弟，见死不救的话怕你日后记恨本尊，就顺手搭救了一把。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尊心地善良，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凤萧木着脸道：“你猜我信不信你？” 东皇司挑眉，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凤萧思量着他话里的真实性，随意般开口：“你让他喝血是怎么回事？” 东皇司笑眯眯的道：“一个大煞，恢复元气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吸**血了。本尊是个好人，不轻杀无辜之人，就抓了几只鸡放了血给他喝下。唔……鸡血毕竟比不上人血，他醒是醒了，可惜脑子出问题了，大概是那几只鸡有鸡瘟，咱们的徒弟被传染了，所以脑子坏掉了？” 凤萧怒道：“你才鸡瘟！你全家都鸡瘟！” “乖，不要这么诅咒你自己了。” 凤萧默了默，叹息道：“东皇司，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了神藏？还是为了清尘？” 东皇司盯着她认真的看了片刻，陡然一笑：“你猜？” 凤萧再度召出银霜，霜色剑芒映着她冷漠的脸，“如果你不肯说，那我只能杀了你了。” 东皇司瞳孔缩了一下，定定地盯着凤萧的脸，似乎在考量她这话里的真实性，正要说什么，清尘的声音在林子外响起：“萧儿？” 凤萧唰的收了剑，冷厉的神色一瞬间消失无踪，飞快的朝林子外走去，却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脚步顿了顿，回头瞪了东皇司一眼，后者老神在在的道：“快走吧，别让咱徒弟等急了。” 凤萧脸一黑：“谁是你徒弟，要点脸！” 东皇司呵呵一笑，对她的冷言冷语半点不在乎，身形一闪越过她径自到了清尘面前，笑眯眯的道：“清尘，我是你师父的未婚夫，往后你可以叫我师父。” 见清尘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自己，他笑容可掬的道：“怎么了小清尘，不认识我了？” 凤萧被他一句‘小清尘’雷的不轻，冲过去护犊子似的将清尘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防狼似的牵着清尘的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了叮嘱道：“他是个坏人，以后离他远一点。如果他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欺负你，不用客气，直接揍他！” 东皇司在后面不满的叫道：“喂喂喂，不能这么教咱徒弟啊！” 凤萧回头就吼：“闭嘴！”转过头来面对清尘的时候，她又是一脸温和，连声音都是亲热的：“记住了吗？不要理他。” 清尘看看她，又看了看一脸邪笑的东皇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东皇司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跟着进了翠花家。 翠花看着三人的眼神，非常古怪，想说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呃，那个……饭菜我都热好了，快趁热去吃吧。这位公子，呃，你吃过饭了吗？” 她最后那句话自然是对东皇司说的，这个青年气度不凡，言谈举止更是优雅贵气，翠花一个山里人，平时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如今一下子来几个，不免有些踌躇。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虽然比较相信和她相处更久的凤萧，但这个青年看着也不是好得罪的人，又并无失礼之处，翠花就不好把人碾走。 她话音刚落，凤萧便道：“哦，他不……” 东皇司上前一步，非常不客气的道：“那就叨扰翠花姐了。” 凤萧暗暗瞪了他一眼，东皇司挑眉投去挑衅的一眼，四目相对，又迅速移开。 清尘在旁边看着，忽然有些不高兴。 正这时，翠花对东皇司回道：“没事没事，来者是客，就是只有粗茶淡饭，还希望公子不要嫌弃。清尘，你是要喝鸡汤吗？我已经炖好了，你快来尝尝。” 清尘顿时忘记了一切，嗒嗒的跑去，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小心的捧到凤萧面前：“萧儿，要补身体。” 凤萧正要接过，东皇司伸手就要来抢，“鸡汤啊，我先帮她尝尝。” 清尘急忙伸手护住，眉毛一横，难得生气：“走开！这是萧儿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朝三暮四的家伙 "凤萧接过碗，警告的睨了眼东皇司，后者摸了摸鼻子，嘟囔道：“这家伙怎么傻了还这么护着她……” 凤萧全然装作没听见。 一顿饭过后，凤萧带着清尘去洗漱，他今天为了抓那只小翠鸟，弄得自己一身狼狈。那新衣裳破了许多地方，看得翠花直心疼。 等她将清尘收拾干将出来时，便见翠花热心的开始收拾旁边那间杂物房，再看一眼正撸着袖子帮忙收拾的东皇司，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黑：“翠花姐，你这是干什么？” 翠花笑道：“哦哦，是这样的，东皇公子说他没有去处，想在这里留宿几夜，我这不将杂物间收拾出来，好让他睡觉么。” 等到翠花去搬被子时，凤萧将东皇司拉到一旁，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宰了你？” “我觉得这里山清水秀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想在这里住几个晚上，怎么了？”东皇司一脸‘天真’，好像他真的就是为了来这里隐居几天的。 凤萧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 “怎么会，都说了，我就是来隐居的。啊那个翠花姐，不用这么多被子，对了，请问有换洗的衣裳么？我这身衣服穿了几天，有些脏了，我想换下来洗洗。”东皇司面对翠花的时候，一脸老实相，但就冲着那张笑脸，翠花也没法拒绝他。 于是她看向凤萧，“萧妹子，我看这位公子和清尘身形相差不大，你要不然借一套清尘的衣裳给他？” 东皇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甚好。” 凤萧翻了个白眼，淡淡道：“那是清尘的衣服，借不借得问清尘，我做不了他的主。清尘，你愿意把‘我’给你买的衣服借给这个家伙么？” 她刻意咬着‘我’字，希望清尘这个时候能发挥一下他那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不留余地的拒绝东皇司的要求。 东皇司噙着笑说：“小清尘当然愿……” 清尘道：“不愿意！” 凤萧满意的笑了，东皇司笑容僵了下，看着清尘一脸敌意的模样，不禁失笑：“为什么？” 清尘理所当然的道：“萧儿给我买的，谁都不能借。” 东皇司啧了一声，没什么趣味的道：“那就算了。” ** 夜里。 凤萧睡了一觉醒来，就被近在咫尺的一双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清尘。 他盯着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在这半夜，对于一个突然醒来的人来说，哪怕这人长得天仙似的，乍一发现半夜被人盯着，也不禁头皮发麻。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怎么不睡？” 清尘道：“萧儿，我以前真的很厉害吗？” 凤萧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话，点了点头：“当然啊，可厉害了。” “有那个人厉害吗？” 凤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明白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东皇司，不禁失笑，竟想不到这傻子忽然有了攀比之心。 她这一笑却不得了，清尘蹭地坐起来，生气的道：“我比不上他是不是？” “唔？” 凤萧傻眼了，这家伙突然发的什么脾气？ 她一下子没明白他的心思，清尘便突然扑到她身上来，紧紧抱着她：“我听翠花姐说了，未婚夫就是最亲密的人，他是你最亲密的人，那我呢？我呢？” 他不断往她颈间拱：“萧儿，他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抱你，跟你妖精打架？” 凤萧呆了一呆，清尘就慌了：“不许你跟他妖精打架！我不许！” 说着他嗷呜一口咬在她肩上，没有用多少力道，但足以证明他很愤怒。 清尘是真的很愤怒！ 尤其是想到自己跑去小林子里找她的时候，看到她被那个人压在身下，凑的那么近的时候，他心里特别难过。 他又一口咬在凤萧嘴上，凤萧无语了一下，推了他一把，哭笑不得的道：“别闹了，那个家伙才不是我的未婚夫，他骗人的，都说了他是大坏蛋，他的话不能相信。” 清尘闻言开心的想笑，但他极力压制着嘴角的笑容，眼睛却亮闪闪的：“真的？” 凤萧失笑：“真的。” 清尘笑弯了眼：“那萧儿不会和他妖精打架吧？” 凤萧温声哄道：“是是是，只和你‘打架’，那个人长得丑死了，我才看不上呢！” 如果清尘有尾巴的话，那么此时一定在身后摇摆起来了。 他明显很高兴，忽然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凤萧耳边，小声讨好的道：“萧儿，我想亲你。” 那气息喷在凤萧耳里，一下子酥进了凤萧心里，浑身泛起一阵麻意，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唔了一声。 得到她的同意，清尘轻轻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看个不停，却就是不亲上来。凤萧被他看得老脸发热，板着脸道：“不亲就睡觉。” 清尘忙道：“我在想要亲萧儿哪里。” 凤萧被他整得心跳加速，假作不耐烦的道：“哪儿都行，亲完睡觉！” 清尘纠结道：“可我哪儿都想亲。” 凤萧：“……” 清尘认真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傻气天真：“想亲遍萧儿全身，想让萧儿是我一个人的！” 凤萧倒吸了一口冷气，明明很傻的话，落在她耳中，却像一团火，灼烧至四肢百骸，连她的脸都跟着烧起来。心说傻归傻，一本正经耍起流氓来，却是极具杀伤力，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眼中的渴望那么清楚明白，凤萧心中叹了口气，就听他低低唤了一声：“萧儿……” 那声音里透着渴望，还有一丝难受的感觉，然后不用凤萧再教他，他便熟门熟路的解了她的腰带。 凤萧默了默，抬手布了一道隔音结界。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传出暧昧的声响。 屋顶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坛的东皇司只身伫立，旁人听不见那声音，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俊美似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片刻，那失落之色便荡然无存。 “带来了你喜欢的杏花酿，你却在跟别的男人快活，哼，朝三暮四的家伙。”" 第三百五十章 泄火 "东皇司跃下屋顶，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连带着在那院子里都不想待下去。 便索性出了门，独自喝着那一坛杏花酿，不知不觉来到河边。 月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他拎着半坛酒，微醺之时，他脑子里蓦地想起昔日那一身青衣。 他默了默，忽然嗤了一声，狠狠灌下坛里剩余的酒，将酒坛子朝河水里抛了出去。 咚地一声闷响，酒坛子在水面上晃了晃，灌满了酒后，缓缓沉了下去。 “凤萧师尊……”他嗤笑了一声，回头望着那间院子，眼底似有暗光闪动。片刻后，他嘴角一挑，一步踏出，便自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数里之外的深山之中。 凤萧布下的阵法之中，有几道身影正在其中穿行，每个人都如陷泥潭一般，似乎步伐艰难。 东皇司立于树端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丰都来的邪修，火红的长发在身后如灵蛇般飞舞，那一身花色衣裳，犹如初春紧簇绽放的花，艳艳一片。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醉意，几分杀气，红艳艳的唇上挑着，透着些许邪气。 他仿佛喃喃般道：“唔……真是杀不尽呢。” 说话间，他身形如流光一般冲了过去…… 几个陷在阵中的邪修正在艰难的想要从这该死的阵法中脱困，忽听一道轻笑声响起，几人骇然转身，便见银霜般的月色下，妖孽似的青年缓缓走来，步步生花。 而那脚下的花，分明是鲜血溅开的血花！ “看来，你们这些家伙，在找什么呢？” 几个邪修看到东皇司之后，纷纷变色，这段时间，丰都谁人不知道这鬼将恶名？他只身去到丰都，挑战丰都四王，在丰都掀起暴雨腥风，抓了一大票人，还逼着所有的手下败将尊他为王……可谓是把行走的大杀器！ 然而此时他此时神情和善，语气算得上温柔，仿佛几个人只要说是在找什么的，他还会主动帮忙寻找一番似的。 但几人都知道，这杀星在丰都可是一言不和就大开杀戒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率先出手！ 东皇司叹了口气：“看来本尊的警告，你们这群蝼蚁真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啊。罢了，本尊正好今日心情不大好，就拿你们泄泄火气好了。” 他浑然不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一阵虚影交错，不多时，只听几道崩碎声响起，几个人顿时化成了一团团血雾，成了这一方阵法最好的养料。 最后一个，此时被东皇司拎小鸡般拎着脖子，吓得两股战战面若死灰，不住的求饶。 东皇司手掌微一用力，此人连惨叫也未能发出，便身魂皆消。 东皇司面不改色的拂了拂衣角，身陷在这阵法之中，他有片刻的恍惚。 末了，他嗤笑了一声。 “这破阵法本尊早就研究透了，真当本尊这千年来屁事不做么……”他烦燥的挥了挥衣袖，一步踏出便是缩地成寸，脱离了阵法。 老鬼和小鬼远远见到他，瑟缩不安着。 东皇司朝一大一小两只鬼勾了勾手指。 两鬼哆哆嗦嗦的飘来，一脸恭敬。 东皇司伸手在老鬼肩上拍了拍，笑容可掬的道：“知道该怎么说么？” 老鬼那惨白的脸仿佛又惨白了几分，一脸衰样：“是是是……小的知道。” “还有你……”东皇司一指点在小鬼脑袋上，哼了哼：“再敢乱说话，本尊吃了你！” 小鬼吓得差点哭了。 东皇司恐吓完了老鬼小鬼，又非常嚣张的把方圆数里的野鬼精怪恐吓了一个遍，途中又遇两名邪修，他直接上去便将对方打得魂飞魄散。 在四周游走了一圈，回到翠花家时，正是晨光熹微时分。 他拂去了一身血气，见张铁柱出门，笑着招呼道：“铁柱哥这么早就去地里干活啊？” 张铁柱对这个人长得如花似玉的人有些畏惧，提心掉胆的应了两声。 像他这种常年生活在山里的村民，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数里外桃花镇上的镇长。凤萧和傻了的清尘还好，他知道他们不是平凡人，这东皇司，便就有些可怕了。 不仅是他那如妖一般的长相，还有那身气质，哪怕他努力做出和善的模样，张铁柱面对他，却还是本能的感到紧张。 也就他家那傻媳妇，把人一个个的往家里带，半点防备心都没有。 好在东皇司不至于和一个村夫过不去，见对方不安，便不再理会，径直进了院子。 清尘恰好打开门，瞧见悠哉游哉的东皇司，他哼了一声，一扭头奔进厨房里。 东皇司嘴角抽了抽，面对这傻不拉叽的清尘，他还真是不大习惯。 闲来无聊，他便跟着他进了厨房，看他熟练的升火烧水，不一会儿便弄脏了脸，蹲在灶炉前，等到火小一些，便往灶炉里添柴。 东皇司在旁看着，神色越来越古怪：“喂，傻蛋，你干嘛呢？” 清尘不理会，仿佛没听见一样。 东皇司挑了挑眉，一掌过去，灶膛里的火焰便活了似的往清尘脸上扑去，他躲闪不及，脸一下子被烧得漆黑，头发也糊了些许，只有一双白眼珠子转动，活像一个大煤球。 东皇司哈哈大笑，看着他倒霉，心情大好。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一脸漆黑的清尘忽然看向他身后，嘴一扁，委屈的唤道：“萧儿。” 东皇司扭头看去，凤萧正抱臂倚在厨房门框边，冷冷地看着他。 “呃……我跟清尘开个玩笑。” 凤萧一记掌风挥了过来，东皇司飞快的跳开。 凤萧并未与他纠缠不清，对清尘招了招手：“过来。” 清尘听话的起身来到她身边，凤萧用洗脸盆装了热水，一手端着水，一手牵着清尘往外走。 东皇司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就见正跟着凤萧往外走的清尘回过头来，咧嘴冲他笑了一下，一脸得逞。 东皇司：“……”这倒霉玩意傻了还知道算计人？ 院子里，凤萧细心的给清尘擦着脸，清尘一脸享受的半眯着眼，如同被撸顺了毛的猫儿，乖巧温顺。" 第三百五十一章 笑一个 "东皇司坐在廊下，酸溜溜的道：“虚伪。” 清尘看了他一眼，又被凤萧拉了回去，她道：“别理他。” 东皇司呵笑：“凤萧，咱何时拜堂成亲啊？” 凤萧警告的睨了他一眼，东皇司顿时乐了：“你瞪我作甚？先前说要嫁给本尊的是你，难不成你想反悔？” 清尘看看他，又看了看凤萧，不解的问：“萧儿，拜堂成亲是什么？” 凤萧还未答话，东皇司道：“就是萧儿要跟我做夫妻的意思，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了，你这个傻子呢，就别粘着她了。你看看你啊，又脏又傻，什么都不知道，萧儿瘸着一条腿还得照顾你。可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开心吗？你……” “东皇司！你够了啊，再说就别怪我翻脸了！”凤萧厉声喝道，不明白东皇司没事刺激清尘做什么。 东皇司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打着哈欠一摇三晃的回了自己房间。 凤萧拧干了毛巾，替清尘擦着脸，见他闷作声的模样，怕是东皇司的言论伤着了他，他虽然傻，却不是一无所知，偶尔脑袋瓜子也会变得灵光起来。 担心他会多想，她温声道：“别听他胡说，你不脏也不傻，长得可好看了，翠花姐都说咱们清尘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对不对？来，笑一个~” 清尘嘿嘿一笑，主动把脸凑上去。 清晨的阳光下，两人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屋里，东皇司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看着那一脸欢喜的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的宁静……又能维持多久？ 翠花起床后，凤萧便帮着她去厨房里张罗早饭。原本和孩子们玩耍着的清尘不由得看了眼屋顶上正晒着太阳的东皇司，眼珠子转了转，搬来梯子，爬了上去。 听到声响，东皇司半睁开眼，就看到清尘小心翼翼四肢并用的爬了过来，忍不住嗤了声：“傻蛋，你上来干什么？本来就傻，别等会儿摔得更傻了。” 清尘不理会，往下看了看，见凤萧和翠花还在厨房里没出来，便凑到东皇司面前，一本正经的问：“我想让萧儿开心，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东皇司差点儿一脑从屋顶上栽下去，他还以为清尘这一脸严肃的模样，是要为之前自己所说的话讨个说法呢。真是……高估了变傻后的清尘的智商。 这傻子心里，大概除了凤萧，其余什么都没有了吧？ 东皇司看他一脸认真请教的样子，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 ** 凤萧和翠花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孩子们欢呼一声，一齐围了过来。 几个孩子手上都弄的有些脏污，难得清尘安份的坐在椅子上，一看到凤萧，他便望了过来，好像拥有了什么小秘密，眼中闪烁着激动期待的光芒。 凤萧暗暗挑了挑眉，并没有多问，将饭盛给他时，清尘小声道：“萧儿，我想去镇上看看。” 凤萧不动声色的问：“你要去镇上做什么？” “我就想去看看嘛！”清尘接过筷子，飞快的夹了块肉到她碗里，低头认真扒饭。 屋顶上，东皇司闲适晒着太阳，像一只慵懒的花孔雀。听到清尘用这种腻腻歪歪的语气说话，好一阵牙酸。 他还是习惯从前那个面瘫的家伙。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凤萧的非常不耐烦的声音：“喂，你不吃饭啊？是要我八抬大轿请你下来还是怎的？” 东皇司诧异的睁开眼，凤萧已经转过头去给清尘盛汤了。 他愣了下，笑意漫进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随即轻飘飘的一跃而下，姿态优雅。 翠花和三个孩子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惊叹的张大嘴，只觉得这人真如妖精降世一般。 凤萧瞥了一眼，淡淡道：“你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忘装……” 最后一个字在清尘望来时被她吞回肚子里。 她一向没什么收敛，但迎上清尘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不知怎的，她就不大能说出口了。 东皇司知道从她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也不在意，大刀阔斧的在她身边坐下来，理所应当的将她面前饭端起来径自开吃。 凤萧张了张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是没怼他。 转头和翠花说着话：“翠花姐，清尘想去镇上，吃完了饭我就带他去走走，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我给你捎回来。” 几个孩子囔囔着想去，被翠花一眼瞪的不敢说话。翠花笑道：“没什么要带的，家里什么都有呢。” 饭一吃完，翠花便拿了一个钱袋子出来交给凤萧：“这是你给我的，上次买那些东西还剩了许多，我一直给你收着呢。这次去了镇上，就带清尘好好逛逛。对了，明天就是乞巧节，镇上七夕花会，每年这时候，会有许多戏班子在镇上的搭台唱戏，你若是想看一看，就在镇上找个客栈住一晚上，明儿我们也去镇上凑凑热闹。” 凤萧笑着应下，收拾了一番，便带着清尘出了门。 翠花让她赶着那辆驴车，她谢绝了翠花的好意，尽管她腿有残疾，但按照她和清尘的脚程，不需要多久便能到达镇上。 离开前凤萧狐疑的看了眼东皇司，那一向不管大小热闹都要凑上一凑的家伙，却似乎犯了懒，躺在屋顶上打起盹来，竟没有吵着要跟上来。 凤萧倒不担心东皇司会对翠花他们怎么样，这个人凶残归凶残，但素来不怎么爱杀生。有时候她也很奇怪，明明是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天生鬼将，不喜阴气，却格外的喜欢亲近生灵。 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栽在她手里了。 远远地离开村子后，她不禁回头朝翠花家看了眼，隐约还能见到那一袭花衣，阳光下，张扬而扎眼。 她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觉，仿佛…… 仿佛东皇司此时正看着她。 这感觉令她头皮发麻，一转头见清尘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稳了稳心神，拉着清尘便飞快的消失在遍布黄色野菊的小道上。 屋顶上，东皇司一直目送那两人远去，当他看到凤萧回头望来时，忍不住失笑。 不多时，他便自屋顶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听往外走去。 翠花在身后问道：“东皇公子，你也要去镇上吗？” 东皇司含着笑意的低笑声随着秋风传来：“啊，我也喜欢凑热闹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桃花镇。 名副其实。 这里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桃花，据说格外壮丽美观。 但却不只是有桃花这一种花，一年四季整个镇上都是花香弥漫，春有桃花，夏有紫薇，冬有梅花，秋有桂。 以凤萧和清尘的脚程，也走了约摸三个多时辰，才走到桃花镇。 而凤萧几乎是被清尘背着到这里的。 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清尘却不见气喘，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尤其是进了城镇后，他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好奇。 桃花镇虽然只是一个镇，但其面积却像更像一个城。这里算得上是一处交通枢纽之地，南来北往的商客，匆匆赶路的旅人，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外来客，使得这桃花镇，异常热闹繁华。 外来客慕的是桃花镇的酒名，这里因花酒闻名，桃花醉，杏花酿，梅花酒……独特的酿酒工艺，令这个镇子远近闻名。 镇上街道干净，两旁商铺琳琅，路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整个镇有两条主要交通大道，交叉贯穿镇子的南北西东，而镇子也有四个出入口，通向不同的地方。 凤萧牵着清尘从南入口走进，一进来清尘便被路边的糖葫芦等东西吸引。 “卖糖葫芦喽，不酸不甜不要钱喽……” 凤萧见清尘一直盯着那卖糖葫芦的小商贩，从袋子里拿出几枚铜钱，“想吃吗？” 清尘眼睛亮了亮，暗暗吞了下口水，却是坚决摇头：“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我才不要！” 凤萧失笑，把钱收了回去：“不要是吧，那走吧。” 清尘恋恋不忘的盯着那红通通的糖葫芦，明明就很想吃，却还努力克制的样子，逗得凤萧哈哈大笑。 凤萧给清尘买了糖葫芦，一路带着他东逛逛西走走，很快太阳便下了山。 夕阳下的桃花镇，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找了家清幽的客栈，进去的时候，客栈里的小二正无精打采的擦着桌子。见有客上门，立即扬起笑脸，眼睛在清尘和凤萧身上一转悠，便盯住了清尘，非常狗腿的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店菜品齐全，酒类繁多，百年老字号，客官算是来对地方了！请这边儿坐……”小二说着，领着二人到了靠窗的位置。 窗外临着一条小河，路边白色的桂花落满了水面，仿佛铺在河面上的一条匹练。 小二见一见凤萧盯着窗外看，并没有因她穿着粗布麻衣腿有残疾便怠慢她，擦了擦椅子请二人入座后，一脸自豪的道：“这是咱们桃花镇的灵河，咱们镇上的花酿之所以如此出名，便是因为这灵河的水，它与其它地方的水不一样。” 小二相当热情，不需要凤萧询问，便主动说起了桃花镇的风土人情。对桃花镇上花酿的秘密也不隐瞒，末了，他道：“虽然有一些远道而来的酒商想利用咱们灵河水酿酒，但就算半水打回去，却也酿不出好酒来，因为这水啊，一出桃花镇便失了灵性！” 凤萧闲得无聊，让小二上了几盘菜，便和小二聊了起来。 一旁的清尘，却显得心不在焉，连菜也没吃几口。 凤萧发现他居然在发呆，不免有些惊奇，等小二去招呼别的客人之后，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清尘才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一般，但面色却有些不自然。 他欲言又止，片刻后，他道：“萧儿，我想出去一趟。” 凤萧道：“好啊，吃完饭我陪你去，我们去小二哥说的……” “我想一个人出去。”清尘急道，说完故作淡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 凤萧微微眯了眯眼，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清尘有事瞒着她？ 从早上吃饭时，他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实在是少见。 只是他明显不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于是说道：“好啊，那你要钱吗？” “不要……”清尘着急的起身，眼底压抑着某种兴奋，“那我走了！” 清尘的步伐轻快，显得急不可耐。 凤萧当然不可能真的放心他一个人在外走，清尘走后，她便悄然跟了上去。 她施了一道隐身咒暗中跟在清尘身后百步远，看着那傻子一路走回南入口，隔着老远，她便看到那条灵河旁的一株桂花树枝上，坐着一道花色身影。 衣袍垂落下来，在风中轻漾。 竟是东皇司。 凤萧见到这个家伙后，神情不免有些古怪起来。 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在那翠花家待的住，到底还是跟过来了。 而清尘……似乎早知道他会过来？ 清尘刚才一路都在东张西望，但在看到东皇司后，仿佛松了一口气，小跑过去，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东皇司，不知道说了什么。 因为东皇司的原因，凤萧没敢靠太近，便也听不见清尘说的什么话，只是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充满了期待。 凤萧原本想过去，但看东皇司并无恶意的样子，还非常和颜悦色的和清尘说了句什么，而后拍了拍清尘的肩，清尘狠狠点了点头，一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乎乎的样子。 就这么一迟疑的工夫，东皇司便带着清尘自原地消失了。 凤萧心里有些不安，几步冲过去，循着那气息追了上去。 但等她停下来时，迎面脂粉香味扑面而来，当她看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后，鼻子都气歪了！ 只见一条并不宽敞的巷子，两旁皆是两层小楼房，外面挂满了红艳艳的花灯，楼上楼下，一片莺声燕语。 各种类型的女子应有尽有，纯洁的，风骚的，热情的，高冷的……满足各种口味的客人。 很明显，这是一条花巷。 凤萧千想万想，不曾想到东皇司那混蛋居然敢把人带到这里来！ 更没想到，清尘那傻子神神秘秘瞒着她要做的事，就是来逛！花！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凤萧循着二人的气息，黑着脸来到一家阁楼外，正要进去，便被外面的一群女子拦住了。 “小姑娘，这里可不是良家子能进的地方，快走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礼物 "东皇司睁开眼，有气无力的道：“晕……晕……好晕……别晃了……他在……他在东街喜铺……” 凤萧扔下他就跑了出去。 东皇司倚墙坐着，看着那道身影跑出去，消失在门外的红色光晕里，良久，轻轻一叹。 他缓缓起身，那神色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径自坐到她坐过的位置上，端起她喝过的酒杯，神色间难掩落寞之色。 “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喃喃着，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凤萧，凤萧……” 他喃喃着，扔了酒杯，起身走了出去。 口中哼着一曲小调，悠然远去。 ** 凤萧走出巷子，让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回头看了眼那艳艳一片的花巷，想起倒在地上的东皇司，便又回头，给老鸨塞了锭银子，让他找几个姑娘，好好侍候一下东皇司。 交待完后，这才踏着清幽的月色，前往东皇司所说的那个地方。 “喜铺……喜铺……”她喃喃着，在杳无人际的街道上走着，“那是个铺子么……” 她来到东街，此时正是万籁俱静之时，偶尔几条流浪猫狗在夜色中窜过，幽幽的眼珠子在暗里警惕的打量着这个少女。 凤萧步伐有些虚浮，眯着眼看着两旁铺子，有酒肆，茶楼，酒坊，衣阁……她几乎走穿了整条东街，正以为自己被东皇司骗了的时候，一个门前挂着大大红喜字的走马灯笼在夜色中极为显眼明亮，顿时吸引了她的视线。 微风吹得灯笼转动，灯笼的每一面都是红喜字，看着喜庆的很。 “唔，还真是一个铺子……”她来到门口，门是刷的红漆的门，门上有锁环，她抓着锁环正想敲一敲门，手才将将触上去，那门却自己开了。 她眨了眨眼，狠狠搓了把脸，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举步走了进去。 视线里的景物在晃动，路有几条，她瞪大眼看着入目所及的一切，揉了揉眼睛：“莫不是我走错地方了？” 这里……怎么看着都像是别人家正在举办婚事的地方吧？ 到处红绸满天，而院子里，摆了几张酒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坐一桌，推杯换盏好不喜庆欢乐。 凤萧一进来，众人全都望了过来。 立即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身着一身红，鬓上别着一朵媒婆专配的大红花，带着一连串的笑，迎了上来：“凤萧小姐，您可来了，新郎官都等不及啦！” 凤萧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只鬼！ 第二反应是，妈蛋落入东皇司的圈套了！ 放眼望去，这院子里的男女老少，看着像人，却的的确确是一群鬼无疑。 可她毕竟酒喝的有点多，反应慢了许多，未曾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有锁呐声响起，吹起的喜庆的调子，她瞬间便被这突然其来的热闹所淹没。 待到回过神来时，身上已被几个女鬼套上了红嫁衣。 直到此时，她方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拔剑，双眼一瞪，眉毛一横：“呔！你们这群邪祟，休想害我！” 银霜一出，气场一开，周遭一群鬼吓得瑟瑟发抖。 那作媒婆打扮的女鬼壮着胆子上前，解释道：“凤小姐且莫生气，我们并无恶意，我等只是一些从未作过恶事的孤魂野鬼，是清尘公子将我们请来帮忙的。” 听她提起清尘，凤萧收了剑，眯着眼反应了片刻，哦了一声：“他……嗯，那他人呢？” 女鬼道：“清尘公子说，您来之后，先让我带您去看看他送您的礼物，待那之后，他便会出来见您。” 凤萧脑子里一团浆糊，但却并没有变成智障，看着这满目喜庆的红，又看看那一群孤魂野鬼，最后瞧瞧身上这套喜服，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免的，便有些紧张起来，一瞬间口干舌燥。 “那什么……那傻子要送我什么礼物？你直接叫他人出来吧，让他自己送来给我。”虽说如此，她依然握着银霜，并未放松戒备。 那女鬼掩唇轻笑：“那可不行，清尘公子说了，您一定要先去看看他送的礼物喜不喜欢，才能见着他本人。” 凤萧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大咧咧往前走：“哼，那个傻子还能送什么礼物，说不定是一团泥巴……那什么，你，叫的就是你这个媒婆，前边儿带路。” 女鬼一笑，纵然不如少女那般一低头风情无限，却也是魅态横生。 凤萧暗暗想，不知道清尘那傻子哪儿找来的女鬼，就这模样，分明是只艳鬼吧？难不成是东皇司那货找来的？ 她胡思想着，思绪万般，却理不出个头绪来，走了几步，那女鬼见她步伐摇晃，便缓了脚步，过来将她扶住。 凤萧跟着她走过鬼群，从院子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而后走上回廊，绕了几绕之后，便来到一处房门外。 那门上贴着大大的双喜字，格外的醒目。 凤萧握着银霜剑的手，莫名的出了一层薄汗。 女鬼松开她，掩着唇轻笑道：“凤小姐，清尘公子给您的礼物就在这屋里，您推开门便能看见。小的先下去了，良宵苦短，切莫辜负。” 凤萧觉得，这女鬼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后边儿那句合在一起，她却是有些糊涂了。 她站在门外，心道，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怎么好像头有点晕？ 她又狠狠的搓了把脸，见屋里烛火明亮，四下安静非常。 凤萧紧张的直吞口水。 想当初，她就是被数千正道修炼者逼上弑神崖，也不曾这样紧张过。 一时间，脑子里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唔，清尘会送她什么？这个阵仗，难不成是要向她求婚？还是说，那傻子当真送了什么礼物给她？顺便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 她鬼使神差般推开门，提步走了进去，正热切的寻着那所谓的礼物，便瞧见，屋里桌上龙凤红烛明亮，一室的红，让人有些眩晕。 只见那一片绯艳的光芒中，红色的床边，坐着一道身影。 一身的红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 凤萧：“……”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没错的，她还有胸，还是个女人……所以，清尘送了一个新娘子给她？！ 她将剑横在面前，脚步本就有些发虚，此时更虚。 她走过去，隔着两步的距离，用剑尖缓缓挑起了那块红盖头…… 先是白皙的下巴，薄削性感的唇，挺直的鼻梁，最后，一双灿盈盈的眸，仿佛盛了万千星光，一张盛世美颜，便就这样撞入凤萧视线。 当啷！ 银霜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第三百五十六章 等了很久 "这一刻，凤萧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却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虚幻，她想，果真是酒喝多了，都出现幻觉了，这新娘子怎么变成清尘了？ 怎么就……变成清尘了？！！ 清尘！！ 她怔忡着，忍不住上前一步，却不小心踩着了自己的裙角，清尘一伸手，将她扶住。 她跌在他面前，他俯首垂眸，笑看着她。 然后，眨了眨眼…… “萧儿。” 这熟悉的嗓音，这熟悉的傻笑……嗯，是清尘无疑！ 凤萧倏地一下跳起来，大声道：“见鬼！你这是干什么？！” 清尘见她没有露出他所期待的欢喜，不免忐忑起来，忙道：“萧儿，萧儿你不喜欢么？东皇说，他说只要我将自己打扮成新郎官送给你，再买上几喜欢的杏花酿，你就会很高兴的！你……你不高兴吗？” 他不由得攥紧了她袖子，神色间满是不安。 凤萧面色古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吞吞的问：“所以……你的礼物……就是……你自己？” 清尘忙不迭的点头：“是呀是呀！” 凤萧愣了一下，忽然一声大叫：“哎呀！我误会东皇司了！” 想起自己对东皇司的态度，她下意识转身往外冲就往外冲去，清尘却傻眼了，呆坐在床边，见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去，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那红色盖头，不由得握紧：“萧儿……不喜欢么……” 凤萧一口气刚冲到院子里，看到那一群鬼怪，迷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那傻子费心费力整这么一出，听信东皇司的话乖乖穿上喜袍可笑的盖上红盖头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她，她却转头就跑，那呆子该怎么想？ 她急忙又吭哧吭哧跑回去，果然看到清尘坐在床边发呆，整张脸上难掩失落。 但一见着她，那张脸顿时喜色满面：“萧儿！” 看着那灿烂的笑脸，这么一瞬间，凤萧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锤了她一下，震得她整个人有些身体发虚，有种电流窜过全身般的感觉，酥酥麻麻，心跳一时间宛若擂鼓。 她进门时，甚至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噗嗵一声摔了个狗啃食，却是将清尘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跑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来，紧张的问：“萧儿你摔哪儿了？” 抬眸见凤萧双眼湿润，他脸色微变，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萧儿，萧儿你、你别哭，哪儿疼你告诉我，我给你揉揉……” 凤萧一把揪住他衣襟，袖风一扫，房门便嘭地一声合上！ 她拖着清尘来到桌边，清尘不明所以，心里记挂着她是否摔伤，木讷的任她拎着，而后被摁在凳子上。 遂见凤萧拿起桌上酒壶，倒了两杯。 香气随着倾泄出来的同时，溢满整个屋子。 红烛，美酒，良辰，美人…… 一切都很圆满。 酒，是上好的杏花酿，只需要一闻，凤萧便知道，这味道，和当初凤鸣山下那小酒坊里的杏花酿一个味儿。 那里的酒，她最爱喝。 清尘有事没事儿，便会下山一趟，替她买回一坛。 人，是她喜欢的人。 傻是傻了些，但那份心思，却从未变过。 她见他端着酒杯只盯着自己发呆，不禁一笑：“傻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清尘认真的点了点头：“知道！我要跟萧儿拜堂成亲！” 凤萧笑：“唔，堂不用拜了，喝个交杯酒吧，喝了这杯酒，咱们这一世，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她瞧着他的脸，许是那酒香醉人，又或是绯红的光芒太缠绵，她心里头忽然便生出了要与这个人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念头。 她终究没有说出生生世世四个字，这样的承诺，太重太重，也许她不会再有下一世，而这个人，他还能够活很久。 她不希望，这个人从此活在这四个字的魔咒里，不能解脱。 她沉吟片刻，忽的一笑：“无论你懂不懂，我想说……唔，我喜欢你。” “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清尘呆怔的看着她，绯红的光晕里，她眉目如画，红衣艳丽。 仿佛…… 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 忽然间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他无措的捂着心口位置，那里没有半点波动，却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漫延开来。 只是那痛，来的迅猛，去的突然，不过刹那，便消失无踪。 快得凤萧未曾发现他的不对劲，见清尘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笑问：“听不懂么？听不懂也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懂了……唔，哪怕以后也不会懂，就这样一直傻下去，也不什么坏事。” 她喃喃着，片刻后，挑眉睨向他：“怎么，吓傻了？” 清尘心里那古怪的感觉退去，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听见她的话，他下意识问：“交杯酒……是什么？” 凤萧漫不经心的晃动着酒杯，带着一丝慵懒的风情，合眼尾睨着他，似笑非笑道：“交杯酒也称合卺酒，喝了交杯酒，便意寓你我二人从此合为一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清尘眨了眨眼，“永不……分离？” 凤萧含笑点头，在他好奇却又带着莫名期待的眼神中，挽住他的手臂，将酒杯凑到唇边。 这个动作，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清尘微微睁大眼，盯着她的唇，移不开眼。 见她喝光了酒，他有样学样的喝了一口，正要学她一口喝完，酒杯却被夺了过去。 他不解的看着她：“萧儿，酒还有很多，你不用抢。” 凤萧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呆子，这酒，我喂你喝。” 说着，她仰头一口喝尽，随即一手搭在他肩头，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红唇覆了上去，然后以舌撬开他那微凉的薄唇，将醇香的酒，缓缓流了过去…… 一丝酒水顺着清尘的唇角滑落，凤萧微微拉开一丝距离，舌尖一扫，便舔了干净。 一杯酒下肚，清尘的目光变得迷离焕散起来，只觉得眼前的人，美的不似凡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热情似火 "那眉那眼，那一挑唇一扬眉，无不风情万种。 他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腿上，有种迫切的**在身体里涌了出来…… “萧儿……” 凤萧缓缓凑来，却在他唇边一寸处停下，笑得有几分恶劣：“你喜欢我么？” “喜欢……我喜欢……萧儿。” 清尘醉了。 他眼中，心里，只有面前这一人。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他的耳中，只有这一人的声音，和她急促的心跳声。 他不由得抚上她心脏处，喃喃道：“萧儿，你心跳的好快。” 凤萧笑道：“是啊，你帮帮我呗。” “我……我要如何做？” 凤萧虽喝多了酒，却比一杯倒的清尘要强上许多，瞧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心软的一糊涂：“唔……亲亲我，它就不会跳得这么快了。” 清尘闻言，飞快的亲了她几口，然后希冀地看向她心口位置：“唔？跳得更快了……” 凤萧暗道一声傻子，拉着他的手，缓缓滑到自己腰际，身体凑上去，一口咬上他滚动的喉结：“解开它。” 那细细的牙齿不轻不动的一口咬上来，清尘浑身一僵，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听到她说的话，顿时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过来。 “萧儿……萧儿我们现在就要洞房吗？” 凤萧的吻缓缓下移，“嗯……不想要？” 清尘觉得今儿的凤萧，与往常大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本就不清明的脑子因为一杯酒，愈发混乱，不由得说道：“可、可我给萧儿买的酒……” “明儿再说。”凤萧一把揪住他衣襟将他拎起来，一把将他压在床上，微微喘着气，叹息般道：“别说废话，要不要？” 她喷吐出来的气息，带着美酒的香甜火热，清尘猛地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对着那张红润的唇吻了上去。 很快，凤萧就知道了，喝了酒的清尘，嗯……格外的…… 热情似火。 屋里的人颠鸾倒凤，院里的人鬼早已经离去。 清冷的街道上，那媒婆打扮的女鬼只身前行，朝着街尾处的那处石桥走去。 石桥上，一袭花色衣袍，在秋风里裂裂作响。 东皇司手里拎着一壶酒，坐在桥墩上，眺望着河道尽头。 细细的桂花随风飘来，如雪花般落在他发上，肩头，他轻轻拂去，喝了一口酒，听到脚步声，头也未回的道：“凤萧找着他了？” 女鬼细声道：“是的，鬼将大人。” “嗯。”东皇司笑道，“她高兴么？” 女鬼小心的觑了他一眼，“凤小姐很高兴。” “那就好。”东皇司抬起手，指尖一弹，一滴血便飞向女鬼，“这是你的酬劳，这件事情，你安排的很好。” 女鬼拉过那滴血，宝贝似的捧起来，欢喜的道：“多谢鬼将大人。” 对她这种野鬼来说，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即便没有修炼者来诛杀他们，时间一长，它们也会因为魂力变弱，自这个世间消散，或者被其它恶鬼吞噬。 这位鬼将大人的一滴血，便相当于给她新生，这一滴精血对她来说，胜过无数天灵地宝。 “嗯，你可以走了。”东皇司挥了挥手，女鬼不敢停留，正要离去，东皇司忽然却又叫住了她，“等会儿。” 女鬼态度恭敬的道：“鬼将大人还有何吩咐？” “最近，桃花镇上的修炼者，是不是越来越多了？”东皇司问。 女鬼点头：“是的大人，据说是为大煞而来，还有许多丰都邪修，亦在暗处行动。” 女鬼是这一带的领头鬼，算是小有修为的鬼了，交友甚广，消息自然灵通。尤其是城中突然多了许多修炼者，关乎他们的存亡，他们不得不多加关注。 因为修炼者的目标似乎不是它们这些孤魂野鬼，是以，这里的鬼怪们才没有逃跑。否则的话，这么多的修炼者齐聚一起，它们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 东皇司无声的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女鬼离开后，东皇司仍坐在桥墩上喝酒，不多时，酒壶便空了。 他一根手指勾着酒壶，轻轻一掷，便将酒壶掷了出去。 随后起身凌空踏出，身形便自原地消失。 微凉的风里，传来他不耐烦的喃喃声：“麻烦死了……” ** 一家客栈里，几个灵宵阁的修炼者正在商讨着诛煞一事，他们已经得知了清尘的下落，就在距离桃花镇不远的一个小山谷里。 而他们不打算告诉别人，听说那大煞如今实力大减，他们想要一举将其拿下，秘密带回宗门。只要大煞落入他们手中，还怕届时撬不开他那张嘴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么。 几人正谈到激动之处，又有隔音结界，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仿佛大煞清尘已是囊中之物。 忽然窗外狂风大作，啪地一声，窗子被风吹开，一个人中年人起身去关窗，“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 他将将走到窗边，一道身影在此时如若天降般，凭空落在窗外，踏着虚空一步便到了面前。 此人瞳孔狠狠一缩，失声大叫：“鬼将！！” 房间里其余四个人面色大变！ 下一瞬，那站在窗边的人便化成了一团血雾。 东皇司落进屋里，淡淡道：“如今的修炼者，真是不堪一击啊。” 其中一人铿的拔出剑，愤怒的喝道：“好你个邪祟，为何行凶？！！” 东皇司冷笑：“都称本尊邪祟了，难道本尊杀个人，还需要理由？呵，好吧，本尊不介意告诉你们理由，你们长得太丑碍着本尊眼了。” “狂妄！” “受死！” 东皇司五指微张，一杯黑色大刀便出现在他手中。 那刀有约摸大半个成人那么长，刀身上鬼纹遍布，几乎是这把刀一出现，便似的万千鬼哭同时响起，阴气逼人！ “这把刀拿来杀你们，可惜了。” 他一脸可惜的叹了口气，拎着刀，便迎了上去。 ** 东方微曦。 睡梦中的凤萧感到一阵心悸，猛地惊醒！ 身边正睁着眼看她的清尘吓了一跳，“萧儿？” 凤萧一扭头便瞧见了精神奕奕的清尘，心里涌出一丝古怪的感觉来。 似乎……清尘从来没睡过觉？ 每次她醒来，无论何时，清尘都醒着，仿佛从未睡过。" 第三百五十八章 鬼将 "“你没睡？”她一边问着，一边起身穿衣。 “睡了的。”清尘在身后紧跟着下床，伸出手来替她系腰带，殷勤的样子，显然心情很好。 昨夜的鬼已经全都消失干净了，整个铺子前后显得格外冷清，隐约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吆喝叫卖声。 凤萧很快穿好衣服，见清尘正在努力系发，她将他摁在凳子上，帮他将长发束起。 他此时一袭青袍，不说话时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同色发带系发，仿佛哪家出来的公子哥儿，俊美非常。 凤萧牵着他走出喜铺，便去了那条花巷，找到了昨天那间妓馆，本想将东皇司带出来，却被告知那家伙昨天便离开了。 凤萧找不着人便将这事儿暂时抛诸脑后，带着清尘找了家酒楼，打算吃点早餐，等着翠花一家子来。 今日是七夕花会，尽管还是早上，鼓乐已经响了起来。各种杂耍班子，戏团剧组已经开始上演，为桃花镇增色不少。 整个桃花镇仿佛一个大型花卉场，除了那灵河畔的桂花，还有许多盆栽花卉，空气中，花香浓郁，放眼望去，桃花镇淹没在花海之中，晨雾袅袅，如丝带盘旋缭绕，更是令桃花镇宛若仙境。 无处山岳朦胧，如在雾中，那些不远处的楼阁，在茫茫白雾中，也似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酒楼里，人满为患。 凤萧走进去时，整个酒楼几乎是坐无虚席。好位置全让人坐了，最后小二领着二人到楼上找了个角落坐下。 凤萧点了几样清粥小菜，清尘道：“萧儿，这里人好多啊。” 凤萧尚未说话，小二已经接过话头：“可不是么，往年可没这么热闹，今年多了许多外来客，镇中的客栈都不够住了，许多人还借住在民房里呢。” 小二笑道：“看二位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你们也是修炼者吗？” 凤萧心里微动，面上不露声色，“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二笑了一声：“客官可高估小的了，小的哪里是看出来的，小的是也是胡乱猜的。近日远来的客人，与往年来往的商人不同，今天来了很多修炼者，似是为了寻什么人。” 小二哥眼珠子转了转，一派狡猾的样子，凤萧摸了块碎银出来放在桌上，饶有兴味的道：“我们初来乍到，摸不清门路，小二哥可是知道，这些修炼者者因何而来？” 小二在这酒楼中，每天接待不少人，要说哪里的消息最灵通，当属这些酒楼伙计了。 自打清尘的身份泄露后，凤萧就一直不安，眼下听闻修炼者朝桃花镇涌来，不免便上了心。 小二眉开眼笑的收了碎银，也告诉了凤萧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听着听着，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 “……据说是为什么大煞而来，听说那大煞极为可怕，杀人食尸，残暴不仁。这些修炼者不远千里，正是为除煞而来……” 小二走后，凤萧暗自打量着四周的客人，不禁眉眼一跳。 果然许多人都随身带着武器，身上有着普通人没有灵力波动。 凤萧暗惊，不由得看了清尘一眼。陈留城一役，许多人认得清尘，若是有当日陈留城中来人，一眼就能认出她和清尘来。 清尘对此一无所知，好奇的四下打量，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就在这时，凤萧看到了左手边靠窗位置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修炼者，她虽不知道道对方名字，但那分明是陈留城中见过面的同道中人。 对方也在四下打量，眼看着朝这边望了过来，凤萧伸出手一把按住清尘脑袋，从桌上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手里，笑道：“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清尘不疑有它，哦了一声，就认真吃啃起包子来。 凤萧一边埋头吃早餐，一边张着耳朵仔细倾听四周的人谈话。 就听邻桌的人神神秘秘对同伴说道：“你们知道吗，那灵宵阁的人，昨天全部覆灭了，死状极惨！” 立即有人好奇的问：“灵宵阁？那个门派来的几个人修为很高啊，这个门派虽然不大，但一向睚眦必报，谁这么大胆？” “听说……听说是鬼将！” “鬼将？！”几人大惊，立即引来旁人注意。 “当真是鬼将么？是丰都的鬼将么？” “不知道，但听说那鬼将嚣张的很，不仅将灵宵阁的人赶尽杀绝，还杀了不少其它势力的人，极其凶残！” 凤萧听着这些人的描述，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东皇司。 一头红发，兵器为黑色大刀……不是东皇司是谁？ 凤萧心中忐忑，一群人围绕着鬼将聊了一阵，忽然便有人道：“那鬼将不会是大煞派来的吧？” “不会吧，不是说大煞重伤快死了么？” “怎么不会！那大煞既然能派出两名鬼将坐镇墨家，得知我等来要来除他，他岂会坐以待毙？” 凤萧一听到此人提及墨家，心头狠狠一颤，难道这段时间里，墨家出事了？ 还有墨家鬼将坐镇……是什么意思？ 清尘一直在她身边，不存在派出什么鬼将去墨家，那么此人口中坐镇墨家的鬼将是什么来历？ 墨昭他们，可有危险？眼下情势又是如何？ 墨家身为长安道门之一，怎会与鬼将扯上关系？这段时间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凤萧心头思绪万端，看了那个说话的青年一眼，没敢继续待下去，怕这些人里会有认识她和清尘的人，点的东西没吃完便悄然离去。 出了酒楼后，她没有离开多远，而是买了两张面具，挡住了自己和清尘的脸。在酒楼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守株待兔了一阵，当看到先前那个提及墨家的青年出来后，悄然跟了上去。 在经过一条巷子时，那青年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跟踪，一转过身，便被人敲了闷棍！ 凤萧将青年拖到无人的角落，一脚踹醒青年，逼问着墨家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修炼界早已经众所周知，青年并未反抗便将凤萧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是我的 "凤萧将青年拖到无人的角落，一脚踹醒青年，逼问着墨家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修炼界早已经众所周知，青年并未反抗便将凤萧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凤萧一脚将人重新踹晕，也不等和翠花汇合了，马不停蹄的带着清尘便离开了桃花镇。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清尘见她脸色难看，不免紧张。 回到村子里时，翠花一家子正好打算出门，见着凤萧和清尘，翠花诧异的道：“萧妹子，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我们正要去镇上呢。” 凤萧不想让翠花担心，便笑道：“人太多了，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翠花道：“哎，我们呀就喜欢热闹，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那样的小花会，想来你们也是没兴趣。” 凤萧心里有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翠花说：“那我带孩子们去镇上玩玩，晚上回来，锅里还有饭，你们要是饿了就自己热一热。” “好的翠花姐。” 即使清尘心智不全，也看出凤萧不对劲了，等翠花一走，他便问：“萧儿，你怎么了？” “没事儿。”凤萧抬起手来，清尘自觉低下头让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这温顺的模样令凤萧更加惆怅：“清尘，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清尘有些懵懂的望着她，凤萧笑叹了一声：“算了，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如果他没有变得痴傻，在得知墨家如今在长安城举步给艰，恐怕早就回去了吧。 他总是这样，看似清冷无情，心里却总是放不下太多东西。 当年他放不下正道苍生，也放不下心中执着。如今墨家有难，他若是还和从前一样，又岂会安心与她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平静度日？ 想到墨家的处境以及外界的传言，凤萧一整天都不安心。 短短时间里，大煞之名已传遍四方，伴随而来的，是通天神境和神藏的消息，如同飓风袭卷大陆，掀起狂风骇浪！ 而曾经和她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通天神境和神藏，如今全都转移到了清尘身上，外界诛煞之行已经轰轰烈烈，无论是正道还是邪修，都已经磨刀霍霍，打算对清尘下手。 反而她凤萧之名，却无一提及。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和清尘当初一起自陈留城消失，被火长老逼下山崖，按理说，清尘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煞，她的名声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她凤萧之名，却似被人遗忘了一般，或者说，她隐约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人故意将清推向风口浪尖，而在保护她……不，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别有所图。 她是千年前凤萧师尊一事，已不是秘密，却没想到，她如今竟显然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但她并没有很乐观。 一切，都透着一丝古怪。 相比她的不安，清尘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拉着她去河里抓鱼，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回去。 翠花一家子已经回来了，东皇司却仍没有回来。 凤萧想到镇上酒楼里听来的那些言论，不是很明白东皇司究竟想干什么。 今日因为清尘的存在，凤萧没敢在镇上多作停留，但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打算晚上再去一趟，打听打听。 那被他打晕的青年并不是长安城的人，所知道的消息，大多都一些传言，墨家如今处境究竟不妙到什么程度，她还需进一步确认。 清尘如今的情况，是万万不能和那些人碰上的。但桃花镇与这里相隔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远，对于修炼者，尤其是一些可以御剑的修炼者，不过是一瞬息的功夫。 难保他们不会找到这里，发现她和清尘。 凤萧一直心不在焉，便没有注意到清尘。 清尘好几次和凤萧说话却没得到回应后，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无论凤萧在哪儿，他都亦步亦趋的跟着。 翠花也察觉到了凤萧的不对劲，吃过晚饭后，将清尘拉到一边询问道：“萧妹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东皇公子吵架了？” 不怪她这样想，东皇司自昨天跟出去后，到现在也没回来，凤萧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奇怪起来，翠花不免想到两人势同水火的相处方式，暗自猜测是不是凤萧把人给赶走了。 清尘摇头：“我不知道。” 翠花闻言叹了口气：“你这傻子……唉，算了，问你也是白问。”翠花却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八卦的凑近了问：“清尘啊，我看那东皇公子每每瞧着萧妹子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该不会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吧？东皇公子与你们究竟是何关系？” 清尘在别的事情上痴傻，却在这件事情上犹为在意，脑子也会变得灵活起来，一听翠花意有所指的话，他气愤的道：“萧儿是我的！你不要乱说！” 翠花讪讪：“就……就好奇嘛，毕竟我看萧妹子表面似乎讨厌那东皇公子，却其实挺在意的呢。” 清尘听了这话，脸唰的就拉下来了，不再理会她，转身奔回房间里。 凤萧正在擦试银霜剑，他猛地冲进来将她吓了一跳，见他一脸不快，便问：“谁惹你生气了？” 清尘抿唇不语，越过她爬上床，脱了鞋一下子滚到床内侧，背对着凤萧一语不发。 凤萧怔了怔，放下银霜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到底怎么了？” 清尘仍不说话。 凤萧正想哄哄他，外面传来翠花一声惊呼：“东皇公子？哎呀，怎么还受伤了！” 凤萧唰的便起身冲了出去！ 在她冲出去的同时，清尘猛地坐起身，若是凤萧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清尘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喃喃的道：“萧儿……你是我的……” 门口。 东皇司满身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也难怪翠花会吓得大叫。 但他神色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疲懒之色，凤萧一过去，便发现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 下一章不小心发重复了，不要订阅！不要订阅！不要订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因为现在是收费章节，作者君自己删不掉，需要明天找编辑删，所以不要订阅！！" 第三百六十一章 到哪里去了 "凤萧将青年拖到无人的角落，一脚踹醒青年，逼问着墨家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修炼界早已经众所周知，青年并未反抗便将凤萧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凤萧一脚将人重新踹晕，也不等和翠花汇合了，马不停蹄的带着清尘便离开了桃花镇。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清尘见她脸色难看，不免紧张。 回到村子里时，翠花一家子正好打算出门，见着凤萧和清尘，翠花诧异的道：“萧妹子，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我们正要去镇上呢。” 凤萧不想让翠花担心，便笑道：“人太多了，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翠花道：“哎，我们呀就喜欢热闹，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那样的小花会，想来你们也是没兴趣。” 凤萧心里有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翠花说：“那我带孩子们去镇上玩玩，晚上回来，锅里还有饭，你们要是饿了就自己热一热。” “好的翠花姐。” 即使清尘心智不全，也看出凤萧不对劲了，等翠花一走，他便问：“萧儿，你怎么了？” “没事儿。”凤萧抬起手来，清尘自觉低下头让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这温顺的模样令凤萧更加惆怅：“清尘，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清尘有些懵懂的望着她，凤萧笑叹了一声：“算了，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如果他没有变得痴傻，在得知墨家如今在长安城举步给艰，恐怕早就回去了吧。 他总是这样，看似清冷无情，心里却总是放不下太多东西。 当年他放不下正道苍生，也放不下心中执着。如今墨家有难，他若是还和从前一样，又岂会安心与她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平静度日？ 想到墨家的处境以及外界的传言，凤萧一整天都不安心。 短短时间里，大煞之名已传遍四方，伴随而来的，是通天神境和神藏的消息，如同飓风袭卷大陆，掀起狂风骇浪！ 而曾经和她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通天神境和神藏，如今全都转移到了清尘身上，外界诛煞之行已经轰轰烈烈，无论是正道还是邪修，都已经磨刀霍霍，打算对清尘下手。 反而她凤萧之名，却无一提及。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和清尘当初一起自陈留城消失，被火长老逼下山崖，按理说，清尘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煞，她的名声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她凤萧之名，却似被人遗忘了一般，或者说，她隐约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人故意将清推向风口浪尖，而在保护她……不，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别有所图。 她是千年前凤萧师尊一事，已不是秘密，却没想到，她如今竟显然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但她并没有很乐观。 一切，都透着一丝古怪。 相比她的不安，清尘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拉着她去河里抓鱼，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回去。 翠花一家子已经回来了，东皇司却仍没有回来。 凤萧想到镇上酒楼里听来的那些言论，不是很明白东皇司究竟想干什么。 今日因为清尘的存在，凤萧没敢在镇上多作停留，但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打算晚上再去一趟，打听打听。 那被他打晕的青年并不是长安城的人，所知道的消息，大多都一些传言，墨家如今处境究竟不妙到什么程度，她还需进一步确认。 清尘如今的情况，是万万不能和那些人碰上的。但桃花镇与这里相隔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远，对于修炼者，尤其是一些可以御剑的修炼者，不过是一瞬息的功夫。 难保他们不会找到这里，发现她和清尘。 凤萧一直心不在焉，便没有注意到清尘。 清尘好几次和凤萧说话却没得到回应后，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无论凤萧在哪儿，他都亦步亦趋的跟着。 翠花也察觉到了凤萧的不对劲，吃过晚饭后，将清尘拉到一边询问道：“萧妹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东皇公子吵架了？” 不怪她这样想，东皇司自昨天跟出去后，到现在也没回来，凤萧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奇怪起来，翠花不免想到两人势同水火的相处方式。 清尘摇头：“我不知道。” 翠花闻言叹了口气：“你这傻子……唉，算了，问你也是白问。”翠花却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八卦的凑近了问：“清尘啊，我看那东皇公子每每瞧着萧妹子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该不会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吧？东皇公司与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难不成真是萧妹子的未婚夫？” 清尘在别的事情上痴傻，却在这件事情上犹为在意，脑子也会变得灵活起来，一听翠花意有所指的话，他气愤的道：“萧儿是我的！你不要乱说！” 翠花讪讪：“就……就好奇嘛，毕竟我看萧妹子表面似乎讨厌那东皇公子，却其实挺在意的呢。” 清尘听了这话，脸唰的就拉下来了，不再理会她，转身奔回房间里。 凤萧正在擦试银霜剑，他猛地冲进来将她吓了一跳，见他一脸不快，便问：“谁惹你生气了？” 清尘抿唇不语，越过她爬上床，脱了鞋一下子滚到床内侧，背对着凤萧一语不发。 凤萧怔了怔，放下银霜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到底怎么了？” 清尘仍不说话。 凤萧正想哄哄他，外面传来翠花一声惊呼：“东皇公子？哎呀，怎么还受伤了！” 凤萧唰的便起身冲了出去！ 在她冲出去的同时，清尘猛地坐起身，若是凤萧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清尘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喃喃的道：“萧儿……你是我的……” 门口。 东皇司满身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也难怪翠花会吓得大叫。 但他神色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疲懒之色，凤萧一过去，便发现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第402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双眸，睫毛上鲜血滴落进眸子里，一片血红色的视线里，他看到了凤萧。 这是一张与她原来那张脸全然不同的长相，但他仿佛却看到了她当年那风华绝代的模样。 凤萧还没走到近前，便跌倒在地。 她看着他，眼泪喷薄而出！ 清尘笑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凤萧四肢并用的爬起来，嘶声道：“怎么可能没事……你还要骗我……” 她想要好好的走到他面前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才走了两步便又跌倒在地。她重新爬起来，又一次倒下……短短一点路，她却像行走在刀尖样一样艰难。 清尘想要扶起她，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对不起……”她哭着跌跌撞撞闯进来，无视那些蠢蠢欲动的杀阵，她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除了这三个字，她仿佛再不知道说什么。 清尘喉头堵住，洞中杀阵未曾让他皱一下眉头，却在看到这样的凤萧时，疼痛仿佛自心脏处漫开来，涌向四肢百骇…… 感应到有人正朝这边赶来，他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哑声道：“萧儿，快离开……” 却已经晚了，凤琴与钟未名等人先后到来，堵在了洞口。 钟未名见到凤萧，冷哼一声：“我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闯入此地，原来是你，你想找死么？” 凤萧身形顿住，她回身望去，目光扫过这些人，泪水自眼角滑落，她那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眉眼如同凝上了一层寒霜。 钟未名触到她的目光，心头微微一凉。 凤萧的手缓缓一抬，掉落在地的银霜剑飞回她手里。 “你们……都要死！” 她冲向钟未名等人时，清尘失去了往日冷静，想要说什么，才一动，洞中杀阵再度启动，刺目的光华瞬间将他淹没！ “快走……”他虚弱的声音传来，铁链裹住他四肢，穿透他的骨，万剑穿身，符纹罩体，灭神咒响起…… 尽管如此，他仍旧想要过去。 若是当年的她，对付这些人不在话下，可如今的她，不过是仗着他先前动用禁术给她的灵力，如今的他被困于此，共享之术无法令她与他的力量共享，她如此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我不走。”凤萧头也不回，提着剑走向凤琴等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清尘怔住。 ‘师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凤萧提剑就要杀过去，一道身影却忽然拦住了去路。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钟未名等，看到清尘居然出了那阵法，皆是如临大敌。 随即炼器宗的一个长老当先察觉到不对劲，忙道：“诸位不必慌张，这大煞尚未脱离束缚，不过是一道魂身罢了。” 清尘的这一道魂身极为虚淡，透过他的身体能看到对面的事物。 然而他挡在凤萧面前，却像一座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望着他，清尘道：“我叫你住手。” 那带着命令的声音落在凤萧心中，如同一道枷锁顿时束住了她的身体，瞬间，她就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姻缘契！ 凤萧想说话，身体每一处都不听使唤，听到清尘说把剑放下，刚才涌上心头来的所有的杀意全都消失，她手不受控制的松开，银霜剑落在了地上。 不能这样！ 清尘！ 你不能这样！ 她心头叫嚣着，眼泪淌下脸颊，眼中一片死灰。 铺天盖地的疲倦感袭来，她努力的想要抗争，眼眸却还是合上了，身体缓缓倒了过去…… “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你若再出事，我怎么办呢？” 陷入黑暗的那瞬间，她感觉到他冰冷的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上，那叹息般的声音如同敲击在她心脏上，整个胸膛如同要炸开一般。 清尘揽住凤萧的身子，转身看向洞口一二人等，那些人顿时紧张起来。 清尘的目光最终落在凤琴脸上，没什么情绪的道：“别忘记了你答应过的事。” 凤琴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上前将凤萧接过去，清尘的指尖在凤萧脸庞划过，目光中深情缱绻：“将她封印了吧。” 他比谁都清楚凤萧的性子，一旦豁出去，她就会什么都不顾。 他的身影无声消失在空中，洞中再度恢复平静，他四肢被铁链锁着，如同死去了一样，再无动静。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这个大煞毕竟凶名太盛，饶是这样都还困不住他，竟能分出一道分身来，着实令人胆寒！ ** 凤琴直接将凤萧灵力封印，关在了后山封印地中的一处石室中。 封印她时，那股强大的魂力再度涌出来，凤琴与四位长老联手才彻底将其封住。 凤琴将银霜剑放在凤萧身侧，随即退了出去。 刚出封印地，数道身影接二连三的出现，这些人正是凤家长老！ 这几人挡住了凤琴的去路，凤琴皱眉：“各位长辈这是要做什么？” 其中一位长老上前一步，说道：“这么强大的魂力，恐怕比我等都要强，为防事情出现变故，我等建议将其抹杀以绝后患为好。况且她与那大煞关系匪浅，留着她恐生变故。” 凤琴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莫非你们在置疑我的决定？” “那倒不是。”另外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老急忙说道：“不过留着她终究是冒险，她毕竟凤家九小姐，我们也尊重你的意思，将她留在凤家。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看封印也不保险，不如废了她的道基，断其手脚筋骨为好，否则真若生什么变故，恐怕也是不小的麻烦。至少，大煞未能杀死之前，还是尽量不要节外生枝的好。阿琴，你说呢？” 又一人道：“你莫要忘了自己在长老院立过的誓，你想救闻知秋，想当一族之主，就不要优柔寡断！” 提到闻知秋，凤琴身侧的手猛地紧握成拳，与这几人对峙片刻后，她面无表情的道：“节外生枝自然是不好，但若是有人敢伤她半分，就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长老一阵急赤白脸，凤琴冷哼一声，亲自上前将凤萧灵魂封印，让她暂时不能醒来。 “诸位长辈，请离开吧，没有我的命令，我希望不要有人再踏入这个石室。否则，家法处置！”她字字铿锵，加上她一惯在族中的行事作风，几个长老终究是有些忌惮，讪讪离去。 但一到山下，其中一人便冷了脸色，一甩袖子，冷哼道：“这个凤琴，比他父亲还要独断专行，将来成为凤家族长，我看未必是好事。” 那慈眉善目的人笑着捋了捋胡须：“七哥莫气，阿琴一向如此。呵呵，毕竟是姐妹，她还是算得挺重情义的，那凤萧灵魂虚弱，能否安然活到醒来，还是未知之数呢。” 他虽然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咱们凤家戒备森严，却并非固若金汤，稍有差不池未能护住凤萧，也在情理之中是不是，若是他人潜进我凤家杀害凤萧，阿琴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二位兄长说是吧？” 另外二人对视一眼，皆冷笑连连，一同离去。 凤琴目送几人离去后，随后重回封印地，一一拜访了常年守在封印地的几位凤家老古董。 “我妹妹就拜托各位爷爷了，请几位帮忙照顾一下，若是有人打她的主意，尽管出手，若出了事，我凤琴一人担着。” 那几个老古董各自守着一根粗大的柱子，闻言也无反应，盘坐在那儿如同老僧入定。 凤琴知道他们一向如此，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此地。 等她回到院里，一进门就看到廊下立着一人。 她吃了一惊，廊下烛火昏暗，闻知秋如同一抹幽灵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怎么出来了？”凤琴急忙将他拉进屋子，自从闻知秋成了傀儡后，便没有自己的意识，常常是她离开前了让他待在哪儿，回来时他便一直待在那儿。 这还是第一次他自己出来。 凤琴心里不免有些期待，将他拉到烛火旁，认真的打量了半晌，那双眼仍然一片黯淡，没有丝毫神采，他的体内也感觉不到半分灵魂波动。 “你的灵魂早就散了……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她喃喃着，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胸膛上。 “知秋，你唤我一声吧。” “阿琴。” 还是那熟悉的嗓音，却是不熟悉的语调，凤琴闭着眼，抱着这冰冷的躯体，脑海里无端的冒出清尘亲吻凤萧的那一幕。 她想，那个人，一定很喜欢他的师父。 自己……却又在做什么呢？ 闻知秋垂在身侧的手手指颤了颤，在凤琴未曾发觉之时，又恢复了平静。 ** 秦夫人站在屋檐下，眺望着后山那一处，眉目间凝着一丝忧愁。 她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屋里。 窗边，凤扬身着中衣一动不能动的坐在那儿，短短时间，他的双鬓却已斑白，露出了苍老之色。他的精神不是很好，像垂暮的老人般焉焉无力，似乎连睁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秦夫人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老爷，我不能让咱们女儿死在这里。” 凤扬垂眸凝视了她片刻，终是一叹，疲倦的闭上双眼。 秦夫人打来水替他擦了擦身子，用单薄的身子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替他掖好被子正欲直起身子时，忽然被凤扬一把握住那雪白纤细的手腕。 他呼吸粗重，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握着秦夫人的那只手始终紧紧抓着她，抓得秦夫人手腕都红了也不松开。 秦夫人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温婉的笑了笑：“我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那一袭花花绿绿的衣裳被夜风卷起，原本俗不可耐只知道哭泣的秦夫人，这一刻却美的令人窒息！ 夜风拂起她的发，露出了她后颈处一道黑色封印。 当她踏出房门的瞬间，那封印如一抹轻烟般消失。 她周身气息骤变！ ** 夜幕已尽，黎明将至。 封印地。 一道身影拾阶而上，由远及近。 地上飞沙走石，狂风乱卷。 那守在封印地石柱旁的五个老古董察觉到那股强悍的邪气，同时睁开眼。 清晨的阳光在这时候落在了山顶上，那一缕光芒正好将来人裹住。清风裹着朝阳，令那人衣裳上的朵朵花卉如同鲜活了起来。 正是秦夫人。 此时的秦夫人，依然身着那身花花绿绿的衣裳，面容姣美，安静非常。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此时的秦夫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一向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秦夫人，此时竟透出一丝冷艳来。 其中一个老古董见到她，眉头一跳，喝道：“秦夫人，你可知私闯禁地是何罪？！速速离开！” 秦夫人笑得婉约：“我来看看自己的女儿，还请几位长辈通融一下。” 另一个老古董叹道：“昔日的丰都鬼姬，在我凤家隐姓埋名二十年，如今却是要违背昔日血誓么？” “女儿受难，我不能坐视不理，诸位长辈，得罪了。”秦夫人一抬手，身后空间顿时扭曲，一道漆黑的通道出现，那其中阴风呼号，厉鬼嚎叫，甚是骇人！ 几位老古董皆变色！ 二十多年前，丰都曾出了一名鬼姬，右手通幽冥，左手掌厉鬼，曾以一人之力，险些颠覆整个丰都。 只是后来，此人忽然自大陆上蒸发，除了少数几人，他人无从得知，那丰都鬼姬为了一个男人，甘愿立下血誓，化身为凤家一个哭哭啼啼不受宠爱的小妾。 鬼门开，厉鬼现。 一位老古董劝道：“违背血誓，你命不久矣。纵然你能从我等几人手下走过去，也带不走凤萧。”、 秦夫人不语，双手飞快的结印，几道如山岳般的身影自鬼门中踏出，个个身着甲胄，手持利兵，步伐一致的朝那五人而去！ 而后秦夫人一扬手，手中便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打神鞭，让那几个鬼兵拖住几个老古董，自己则冲向石室的入口处！ 石室中，凤萧陡然睁开双眼！ 第四三零三章 恶鬼 石室中，凤萧陡然睁开双眼！ 然而她却不能动，身体被禁锢着，体内灵力枯竭。 这不仅仅是清尘给她体内储蓄的灵力消耗殆尽，与清尘之间的契约联系，她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尽管如此，她还没死，那就证明清尘还活着。 只是他虚弱到毫无灵力可以给她共享了。 这是一个让她陌生的石室，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石室中，有许多封印，以她现在的力量，哪怕她能动，也无法出去。 耳边，依稀有凤琴的声音传来：“我欠你一命，现在还给你。只要你安心做凤九小姐，有凤家和我的庇佑，保你安度一生。” 这是凤琴留在她身上的留音符，只要察觉到她醒来，她就会听到她的话。 倘若凤琴在此，凤萧一定会告诉她，当年清尘是何等绝世，都不敢说能庇佑她，区区一个凤家，尤其是在当下的大环境下，凤琴未必能自保，说庇佑她，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正此时，她听到了外面数股力量碰撞的声响，如同闷雷般在四周炸响。 凤萧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莫名的心神不宁。 就在她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时，角落里，一缕黑气浸了出来，在她头顶方向的墙边飞快凝聚成形，露出了一张青色的脸，如同夜叉般可怖！ 而后尖啸着扑向凤萧，瞬间占据了她的身体！ 凤萧双眼顿时变作血红色，霍然直坐起来！ 而后数道黑影如雨后春笋，刹那间冒了出来，整间石室变如同被黑暗笼罩，张牙舞爪的想要争夺凤萧的身体！ 石室外，一片狼藉。 秦夫人那张漂亮的脸如同浓妆艳抹，一袭花色衣裳变成了黑色，她的身后，虚空破开，黑洞般的漩涡里，阴气沸腾。 封印地的几名老人此时吐血的吐血，倒地的倒地，脸上皆有惊色。 时隔多年，丰都鬼姬比之当年，修为丝毫未退，甚至还精进了不少。 如同蜡烛最后光芒，在这样的光芒过后，很快就会熄灭下去。 秦夫人脸上却无悲无喜，淡淡道：“得罪了。” 她左手一抬，数道厉鬼的身影便自身她身后的冒出来，缠住了几个老人，就在这时，她察觉到恶鬼的气息，脸色兀变！ 那气息……在石室方向！ 秦夫人当即掠了过去！ 幽长的石道里，充满了恶鬼的尖啸声，仿佛能撕裂人的灵魂。 秦夫人一来，这些恶鬼便扑了上来，如同恶狗扑食似的，想要将她撕碎！ 越是靠近石室，恶鬼越拥挤，秦夫人一直冷漠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气息全开。若是以往，恶鬼们见她便要逃，眼下全都悍不惧死的冲上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便这些东西都是有主的。 这是凤家的后山，重中之重的封印地，怎会出现这么多恶鬼？ 难道是封印又开了么？ 可若是封印被破开，不该只是仅仅一群恶鬼而已，那么…… 这些恶鬼的出现不是偶然，是人为？ 有人想要凤萧的命！ 第四百零四章 纵死又何妨 思及此，秦夫人周身阴气又浓郁了几分，身后鬼门开了几分，连虚空都要扭曲起来了。 正此时，围在石室周围的恶鬼如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潮水般往后退，明显是想逃跑，秦夫人手一扬，一鞭过去，恶鬼消失一堆。 訇然一声巨响，石室的门倒下来，顿时烟尘滚滚！ 在这烟尘之中，凤萧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气息不对！ 人活为阳，人死为阴，只要是活人，哪怕是鬼修，阴气中也有生气，也就是阳气，只有死的人或鬼，才会散发出纯阴的气息。 而此时凤萧周身气息，就是纯阴！ 这意味着……她已经是一个死人！ 秦夫人心头发颤，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敢置信的轻唤了声：“萧、萧儿？” 凤萧未回答，她看起来极不正常，身子犹若无骨般立着，衣发无风自动，身上阴气犹若实质般化成一缕一缕绕在身上，空气变得压抑起来。 像是察觉到秦夫人的到来，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眸。黯淡的颜色，如同一汪漆黑的死水，望之一眼令人骨血生寒！ 绿色的恶鬼纹在凤萧脸上时隐时现，她的眸子时而清明时而阴邪迷惘，看着秦夫人，她艰难的张了张口，颤声道：“离……开……” 凤萧仅存的一点清醒的意识在看到秦夫人时挣扎着冒出来，与体内几只恶鬼抢夺着身体的掌控权，可惜她体内有封印，神魂无法离开身体，也生不出多强的反抗力。 她不知秦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浑沌的脑子无法思考，只知道不能让恶鬼侵占自己的意识，否则秦夫人将会变得危险！ 她极力想要让秦夫人离开，但除了一开始发出一声警示之外，她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眸中的光芒一瞬间黯淡，变成了那可怖的漆黑，冷幽幽的盯着秦夫人。 “哪里来的野鬼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滚！”秦夫人一眼就看出她被恶鬼占了身子，当即抬手一鞭挥过去，鞭身落在凤萧身上！ 凤萧口中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叫声，占据着她身体的几只正在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恶鬼非但没有被震开，连带着凤萧也受到波及，身体倒飞了出去，嘭地一声落在石室的角落里。 几乎是刚落地，凤萧的身体便弹起来，朝秦夫人扑来，一声尖啸的同时张开嘴，嘴角两边露出尖尖的犬牙，闪着阴冷的寒光咬向秦夫人的脖颈。 那速度太快，而秦夫人正因为她被恶鬼占据而心中焦灼不安，一时没能躲闪开，便被她扑个正着！ 秦夫人大惊失色，急急后退，凤萧却如附骨之蛆紧紧跟跟随，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低吼一声朝秦夫人的脖子咬去！ 秦夫人本能的抬手拍向她的天灵盖，手掌落下时一缓，若是这一掌拍实，恶鬼会死，凤萧也会死。 就是这一迟疑的工夫，掌风扑向凤萧的脸，她眼中贪婪阴狠之色一滞，眸子仍是毫无光泽的漆黑，她本俏丽的脸孔却扭曲了起来，她狠狠推开秦夫人，脚步踉跄着后退，双手想要捏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克制，哇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体内几只恶鬼你争我夺，相互吞噬，凤萧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秦夫人见此惊叫出声：“不要！” 啪！ 凤萧一掌下去，她自己当即一口血喷出来，体内嚣张的恶鬼亦是受到重创。 眼下恶鬼与她共存此身，恶鬼即是她，她即是恶鬼，浑然一体，自然一损俱损！ 凤萧软倒在墙有，模糊的视线中，秦夫人持鞭而立，身周的气息令凤萧有种荒唐之极的感觉。 她那个向来遇到事情只知道哭唧唧的娘，怎么有这样凌厉的一面？ 来不及关心秦夫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论什么模样，她终归是她的娘，感情不会变，关心与担忧也不是假。 无数恶鬼向秦夫人扑去时，凤萧想要替她挡开，体内恶鬼被重创之后缓了过来又开始作妖，她自顾不暇，以眼神催促秦夫人离开。 秦夫人看懂了她的眼神，柔柔一笑，“萧儿不怕，区区一群恶鬼奈何不了娘。” 凤萧哪里会怕，但是这明显是有人想要她死啊，秦夫人出现在此，让她心神难宁。因为分心，与恶鬼的交锋便落了下风。正是此时，本应在外面守护的几个老者出现在石道中，他们个个形容狼狈，杀气腾腾！ 凤萧只见他们说了什么，隐约听到‘丰都鬼姬’几个字眼，听觉便模糊了，脑海里被恶鬼的尖叫声占据，意识为之一荡，便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恶鬼吞噬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恶鬼恐惧的厉啸声，待意识恢复，入目，便是秦夫人被一名老者一剑刺穿身体抵在石壁上的一幕…… “娘……”凤萧心中悲恸，却连手指也无法动弹一下，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眼泪无声滑落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此时才知道，还是会痛的。 “放开我娘……你给我放开……”凤萧力竭，发出的声音宛如游丝，察觉到她清醒过来，老者和秦夫人同时望了过来，秦夫人急的想说话，另一个浑身是伤的老者抬剑便刺了过来！ 竟将秦夫人钉在了石壁上动弹不得。 凤萧张着嘴，血红的泪水滑落下来，怔怔的看着还在挣扎着想要还手的秦夫人。 四周的恶鬼所剩无几，几个老者亦受伤委顿在地，地面上，石墙上尽是血迹。 惟有那一名老者，喘着粗气道：“鬼姬，束手就擒吧。你违背血誓破开封印，每一分修为都是在燃烧你自己的命，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我痛杀下手了！” 秦夫人缓缓抬手，握住了扎在身体里的两把剑，鲜血顺着她雪白的手腕滑落下来，殷红的血衬着那如玉般的手，异常刺目！ 她看了凤萧一眼，眼中充满了关切宠爱之色：“我秦仙前半生为一个男人而活，余下的半生，若能换我女儿安然无恙，纵死……又何妨？” 第四百零五章 认了 她看了凤萧一眼，眼中充满了关切宠爱之色：“我秦仙前半生为一个男人而活，余下的半生，若能换我女儿安然无恙，纵死……又何妨？” 凤萧眼前一片模糊，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仿佛有红色的血液落在眼前，染红了她的视线。 嘭地一声，秦夫人吐血倒飞过来，重重的砸落在凤萧身侧不远处。 那巨大的响声，和着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宛若扩大了无数倍落在凤萧耳中，震耳欲聋！ 凤萧感到浑无力，她无力的看着这一切，无力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她自诩奇才，曾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曾不惧一切，她努力的想保护那些想保护的人，到头来，每一个受她保护的人都是非死即伤，而她……却一直受着别人的保护。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倘若颠沛流离就是她的命，倘若求之难全就是她的命，那么她……认了。 “够了。”她轻声开口，声音虽轻，却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夫人趴在地上，艰难的望过去，只见凤萧低垂着头，血泪一滴一滴落下。 角落里，钻出数只恶鬼，正贪婪的朝凤萧涌去，秦夫人想要阻止，老者们变色，凤萧却笑了，如同疯了一样，笑声从低渐高，到最后逐渐变得嘶哑：“都欺负我是么……你们……都欺负我是么……” “既然无论无何都避不开你们，那么，便堕恶鬼道吧。” 那么，便堕恶鬼道吧。 “从此以后，我修恶鬼杀道，待我恶者，尽诛之！” 凤萧将自己体内的恶鬼拎出来，在恶鬼惊恐的尖叫声中，她张嘴咬了下去。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一连食了几只恶鬼，秦夫人和几个老者早已怔住，眼睁睁看着她吞噬恶鬼，一道黑色额纹出现在她双眉之间，本就无多的生气彻底消失！ 秦夫人率先回过神，艰难的朝她扑去：“萧儿不要！不可以这么做！！” 凤萧惨笑：“为什么不要？这个‘废物’我做的够久了……” 曾以为这一生可以安然度过，她甘于平庸，只为避开她命中的劫。可是上一世不曾避开，她成全了清尘，她却成了清尘的劫，这一世仍旧如此，她在乎的，所爱的，全都身陷水火，而她能做什么？ 做一个被人囚禁于此的废物么？ 若是如此，那么她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面色平静的吞噬着恶鬼，方才还嚣张的恶鬼们沸腾了，它们察觉到危险，挣扎尖叫着想要逃跑，却如同被困在了囚笼中，无论如何努力，不过是徒劳无功。 几个老者已经大惊失色，尤其是感到地下的封印有了松动的迹象时，再看向凤萧时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与杀意！ 但萦绕在他们心中更多是惊骇与忌惮…… 恶鬼道的修炼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与魂修一样，在道门传承的千年之中，若说魂修是因为修炼术法太过艰难危险而泯灭于时间的长河中，那么恶鬼道，便是被所有修炼者放逐而灭。 恶鬼道的修炼者，只修杀戮一道。 身为杀器，灵为杀器，魂为杀器……魂堕恶鬼道永不超生，最后连自我意识都会被磨灭，成为真正的只知杀戮的恶鬼！ 道门史上，出现的寥寥几个恶鬼道杀器，无一不是在修炼界掀起了腥风血雨。 这种修炼之道早已无迹可寻，几个老者虽然活了一百多岁，也只在古籍中见过恶鬼道者。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懂得恶鬼一道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们凤家公认的废物！ 以恶鬼为食这一幕让他们后背发寒，几人纷纷大叫：“住手！” “身为凤家子孙，堕入恶鬼之道，罔故家族安危，当诛！” “阻止她！” 就连那原本重伤在地的三名老者亦奋起扑来，那态势分明是要将凤萧击杀！ 秦夫人大怒：“你们敢？！” 就在这时，整个封印地沸腾了起来！ 石室之外，封印地上空阴气凝聚，封印地的封印出现在裂纹，无数恶鬼邪祟在狂欢，在期待…… 阴气形成了飓风，成漏斗状向封印地的石室涌动…… 这一刻，整个长安城风云涌动，灵气与阴气交织！ 凤家后山那最高的山巅上的洞中，传出了一声哀伤的轻叹：“师父……” 一处巷子里，东皇司抬头望向天空，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漂亮的桃花眼中渐渐被惊骇与恐惧所占据！ 他脸皮子抽搐着，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凤萧你这个……” 蠢货！ 最后两个字他终是没有说出来，他望着凤家方向，忽然心头激荡不宁。 他曾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被人追杀的只能躲在乞丐堆里，受伤了却不敢医治，哪怕濒临垂死，她却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硬撑了过来……曾经的那些人也不曾将她打垮，饶是整个世间与她为敌，她仍然从一而终。 他遇见她时她是什么模样，便一直是什么模样。 他想像不到她此时的样子。 “喏，那就是恶鬼道的修炼者，可怕吧？但是我告诉你啊，恶鬼一道的创始者就是一名鬼将，那鬼将想跳脱出三界五行，后来把自己练成了一个不死不灭的大杀器，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世间有阴有阳，既便是你们鬼将，也自死中生，阴中有阳，那鬼将却成了纯阴之体，生气皆无，最后你猜怎么着？据说那鬼将自己解体了。我跟你讲，若是那些家伙逼急了我，我也去修恶鬼道，跟他们同归于尽，哼！” 当年的凤萧眼高于顶，随性不羁，这些话不过是她一个玩笑。她总是那样说，说了许多次。 桃花镇上她也说过，谁曾想，一句戏言，竟一语成谶！ 东皇司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恶鬼道者的模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一个挑担的小货郎路过此地，远远看到一个身着花色衣裳的男子，小货郎只觉得此人美的不像人，待想看个仔细，一晃眼，那人却消失无踪。 小货郎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扔了货担撒丫子就跑：“有鬼啊——！” 第四百零六章 为什么 凤家。 凤琴察觉到后山动静时，便知道问题出在凤萧身上。 彼时她正在帮闻知秋系腰带，忽然寒风扑入门窗，天边朝阳橘红色的光芒落在屋里，仿佛染上了血色。 地面震颤时，凤琴手一颤，腰带自她中掉落。 一片死寂之中，良久，直到一个凤家守卫跌跌撞撞冲进院里，在外面惊慌的禀告：“大、大小姐！后山的封印……封印快要破了！” 凤琴唇色发白，她弯腰拾地上的腰带，双手颤抖的替闻知秋系上去，外面的人久未得到回答，急的拔高声音：“大小姐你在屋里吗？大小姐！” 凤琴道：“我知道了。” 外面的人松了口气，又听凤琴说：“你先下去吧。” 那守卫心中虽然狐疑，却不敢多说什么，应了声便飞快的离去。 屋里，凤琴帮闻知秋整理好形容之后，抬眸看着他，冰凉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脸，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茫然。也是第一次，她如此踌躇不定。 “乖乖等我回来。”她对他说。 闻知秋像个提线木偶，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说出的话一直顺着她的意：“好。” 凤琴转身出去，当朝阳落在身上时，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迎着阳光抬头，神情有些恍惚。 整个凤家都乱了…… 她走出院子，起初的缓慢与从容，越是靠近后山，越是慌乱踉跄。 她死死地盯着后山方向，眼眶渐渐发红！ 凤萧，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不好好做凤家九小姐，为什么一定要自寻死路！ “大小姐……”路上有人撞见她，皆被她带着几分狰狞的神情吓得避开。 凤琴刚到后山，已经有了许多邪祟恶鬼逃了出来。弯刀出鞘，凛冽的寒光如同此时她的气息，那股杀代伐之气逼得邪祟不敢冒犯。 凤家许多长老长辈已经来到此处，纷纷结印镇压地底下暴动的邪祟们，但最可怕的不是来自封印地下，而是来自凤萧所在的那个石室。 自封印地跑出来的恶鬼，全都朝那个方向涌去，仿佛那里有着让它们悍不畏死的吸引力。 已经有几个凤家长老冲了进去，此时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一股可怕的气息自城中逼近，顷刻间到了凤家。那一身花色，隔着老远都能看清，正是鬼将东皇司。 “把凤萧和清尘给我放了！” 东皇司的声音并不大，却传遍了凤家每一个角落。 那踏空而行的身影，每一步踏出，空中便绽放出一朵血花，而他身周的气息，随着一步一步的靠近，变得恐怖起来。 方才还阳光普照的天空，顷刻间被乌云笼罩，那云层中似有鬼怪蠕动，如同一个遮天避日的凶兽，仿佛随时准备扑下来。 凤琴眼角急速抽搐，有凤家人认出东皇司，纷纷大叫：“是鬼将！” “这个邪祟怎么还没死！” “天啊，他不会是想引动鬼潮吧？！” “若是那样，长安城的生灵就要遭殃了！必须要阻止他！” 惊骇议论间，凤家宅邸深处，已经有几道身影出现，朝东皇司掠去！ 同时各个方向，亦有数道身影逼近！ 第四百零七章 恶鬼 同时各个方向，亦有数道身影逼近！ 迅速形成浩大阵势，隐然有将东皇司围困起来的意思。 半空里，传来东皇司狂放肆意的笑意，充满了讽刺：“原来早就布下陷阱，正好，本座也好久没杀人了。” 话音甫落，他的身影陡然如风吹烟雾般消散，凤家众人未及反应，一个胡子发白的长老便倒飞了出去！ 而他所在之地，则出现了东皇司的身影。 下一瞬，他的身影又不见了。 “十叔小心！”凤琴的提醒到底是晚了片刻，一声惨叫响起，那凤十叔所在的位置爆发出一团血雾。 而鬼将东皇司，便凌空立于血雾之中，掌下提着一缕荧光湛湛的魂魄，里面传来凤十叔痛苦之极的惨叫声。 那一身花色衣裳无风自动，强横的气息如狂风乍起，迫得一干人等不禁后退数步。 却在此时，一抹刀芒力排众人，直逼空中东皇司而去！ “哦，原来还有不怕死的么。”东皇司浅浅一笑，犹若春回大地，万花齐绽，只是那眸底血光荡漾，身为鬼将的煞气彻底磅礴而出！” 见凤琴出刀，众人心头一凛，偌大刀芒堪堪劈中东皇司，众人嘴角的笑未及扬起，那被劈成两半的人陡然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伴着一团团炸开的血雾，凤家数人，顷刻之间身魂俱灭！ “欺人太甚！” 一时之间，自凤家各个方向传来怒喝声，眨眼间，数名红衣长老凌风而至。 东皇司凌于空中回首，戏谑而冰冷的道：“来得好，本尊正好一锅端。” “好大的口气！”一中年人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哼，既然你这邪祟自投罗网，今日便叫你有来无回！结阵！” 一声令下，方才还被东皇司杀的措手不及的凤家余众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凝神结印。 身影交错，狂风肆虐，刹那之间，风云起涌！ 半空里隐有金光闪电窜过，乌云翻卷遮挡住阳光，整片空间刹那间昏暗无光，而远处长安城之外，仍然阳光灿烂。 浩荡威压如山岳压下，东皇司衣发猎猎翻卷，仿佛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他撕碎！ 他抬头凝视着空中，眸中血光大盛…… 陡然一声长啸！ 震天动地！ 后山万鬼躁动！ 訇然一声巨响，那通往封印地石室的路，陡然坍塌。一时间烟尘翻滚，咳嗽声响起的同时，几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自乱石中逃出来，嘭嘭嘭接二连三栽倒在地。 这几人，正是驻守此地的几名长老！ 只是此时四人皆是灰头土脸，衣发凌乱破碎，伤痕累累。各个面色发青，惊骇欲绝的死盯着通道出口处。 嗒、嗒、嗒…… 脚步拖地的声响，如同磨盘在几人心脏上摩擦，叫人心惊肉跳！ 肉眼可见的黑色鬼气卷着狂风随着那缓缓走出来的人一同倾泄出来，本就重伤的一名老者受不住这鬼煞之气的冲击，哇地咳出一鲜血，猛地自胸口掏出一块木牌，其余几人大骇，当中一人急道：“不可……” 然而已经迟了，那刻着‘凤’字的木牌，在老者骤然合拢的手中碎成数块！ 顷刻间，无数道金光冲天而起，飞至半空，轰然炸开！ 老者的声音随之在凤家每个角落传来：“凤家子孙凤萧已堕恶鬼道，传我之令，凤家族众，今日务必将其斩杀！！” ‘杀’字如黄钟大吕之声敲在每个人头顶，震人神魂！ 噗！ 那老者说完这句话，一口血箭喷出，身体重重倒入乱石堆中，彻底与世长辞。 封印地，背着秦夫人的凤萧拖行着步子，走入剩下人几人的视线。 身上一层鬼气如涟漪荡开，所过多处，树残草凋，尽化成灰。 “啊？这……”三位老人骇然失色，死死地瞪着渐渐走近的凤萧，已经做好了拼死一博的准备，却发现凤萧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背着虚弱的秦夫人艰难前行。 凤萧的身形几乎站立不稳，负着一人摇摇晃晃前行，团团黑气自地面下钻出来，在她身周缭绕。 擦肩而过的瞬间，几人听到了她的喃喃低语：“娘，我这就带你离开……千万别睡好不好……” 秦夫人微阖着眸，鬓边的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银白，原本漂亮的眼睛周围，布满了一层细纹，瞬息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感觉到她气息渐弱，凤萧调动鬼气滋养着她，一只纤手摁住了她的肩，那鬼气一荡，消失殆尽。 秦夫人努力睁开双眼，凝视着凤萧苍白的侧脸，笑了一笑：“萧儿，把娘送到你父亲身边去吧。” 凤萧没作声。 秦夫人笑道：“娘这辈子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待在这儿，陪着你父亲……我啊，欠他太多了。” 凤萧道：“你不欠他的。” “欠啊，怎么不欠……”秦夫人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喃喃的细说着从前从未跟她说过的事，说她与凤扬的相遇，说她如何纠缠那曾经名动大陆的天之娇子，“如果不是我，他岂会困在这小小的长安城呢……萧儿，你别怨恨他……” 凤萧喉咙发紧，良久，哑声应了声好。 秦夫人叹了口气，紧闭上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生气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凤萧脸色刷的白了，颤声唤道：“娘……娘？” “嗯？”秦夫人轻应了一声，凤萧立即松了口气，她道：“你别睡了，我现在送你去父亲那儿，你若是睡着了，还怎么陪他。” “是呢。”秦夫人笑了笑。 凤萧咬牙，想凌空而行，秦夫人忽然道：“萧儿，慢点走，娘想跟你说说话……” “以后再说吧，我先……” “以后……怕就没机会了。” 凤萧喉头哽住，死死咬着唇，闷声前行，如同踩在刀尖上，每一步落下，力气便被抽离几分。 “萧儿走的时候痛苦么？”忽然秦夫人一句话令凤萧步伐一顿。 良久，凤萧道：“不痛苦，她在睡梦中走的。” 第四百零八章 是个好姑娘 “那就好……” 凤萧低声道：“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呢，人各有命，与你无关。倒是我占了便宜，做了凤萧师尊的娘呢……”秦夫人笑得没心没肺，身子轻颤，像是高兴极了。 凤萧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凤萧师尊……如今听来，真如笑话一般。 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她不过枉活几世罢了，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呢。 “你同我说说话吧，咱们母女一场，还从未这样聊过天……” 凤萧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原来的凤萧的？” “一早就知道啦，”秦夫人像个得意的孩子，“做娘的哪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你一来我便知道她没了……” 凤萧道：“你别老是用这种没心没肺的态度说话。” 秦夫人委屈的道：“你现在开始嫌弃娘啦？我告诉你啊……” 她又开始数落凤萧，只是声气没有往日那样足，一路叨叨着，三从四德那套古老的理论又被她翻了出来。凤萧默不作声的听着，不再像以往那样打断她。 她无比清楚的感觉到，秦夫人的生气正在一分分的流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她的生命。 那是诅咒的力量。 她想问她，明知道她是假的，为什么不惜被诅咒反噬也要舍身救她？ 当心里这样想的时候，话已经问出口。 这一次，秦夫人沉默了许久，久到凤萧以为她昏睡了过去，正要唤醒她，便听她笑说：“我不管千年前的凤萧师尊是否为妖邪，我只知道，这个因缘际会成了我女儿的人，是个好姑娘。”她爱怜的抚摸了下凤萧的脸，颤抖的指尖拭去她眼角泪水，柔声道：“可惜娘太没用，保护不了你。” “娘……” 铿——咄！ 一柄弯刀带着金石撞击之声破空而至，稳稳的插入凤萧面前的石板，一道裂纹自地面出现，随即越来越大，变成了一道数尺宽的裂缝，阻断了她的去路。 那是一柄断刀，刀柄犹自翁翁的颤抖着，有着和它主人一样的凌厉锋芒。 一袭红衣的凤琴出现在路的另一头，身边跟着那四胞胎长老。 凤萧抬眸，凤琴喝道：“回去！” 秦夫人叹了口气。 凤萧脸上的悲意一分分敛起，她全然无视横亘在前路的那道裂缝，提步前行。 那把插在地面上的断刀如同遇到威胁，兀自震颤低鸣，在凤萧的脚迈过去时，铿地飞出来，携着凛冽破空之声，逼向凤萧面门！ 却在距离凤萧眼前两尺处如碰坚壁，顿在空中。 凤琴一步上前，英眉之下，双眸喷火：“凤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回去！” “滚！”凤萧一声断喝，黑色鬼气自裂缝之中喷薄而出，宛若龙卷风一般，将那悬在她面前的断刀撞飞出去。而她脚下，黑气托着她，安然无恙的迈过了凤琴划出来的那道阻碍。 凤琴一把接住自己的刀，死死地盯着周身被鬼气笼罩的凤萧，握刀的手遏制不住的颤抖着。原本她还不信凤萧会堕入恶鬼道，眼下事实就在眼前，原本灵气逼人的人，此时鬼气森森，衬的那过于惨白肤色，也如恶鬼般可怖！ 察觉到有人往这边赶来，凤琴脸上划过一丝慌乱，猛地一刀劈过去，连声音都在发抖：“凤萧，踏入恶鬼道将永世不得超生，你想过后果吗？！趁着你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 “凤琴，此等冥顽不灵之人，你还与她费什么口舌！”一道洪亮冷硬的声音传来，数道身影嗖嗖划过半空，随即落在四处，将凤萧围了起来。 第四百零九章 清理门户 “大小姐，此等冥顽不灵之人，你还与她费什么口舌！”一道洪亮冷硬的声音传来，数道身影嗖嗖划过半空，随即落在四处，将凤萧围了起来。 刚才说话那人，赫然是凤家的七长老。 来的人均是一袭红衣，只是腰上系着的宝石腰带，召示着这些人全是凤家长老院之人。 另一人打量了凤萧几眼，不屑道：“想我凤家立世数载，想不到如今出了这么个败类，实在是我凤家之耻。凤琴，你还等什么？她既然自甘堕落，你身为一家之主，该是你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凤琴沉声道：“我做什么还不需要别人来指手划脚！凤萧如何处置我自有定夺，你们……” 双方正争执，忽然一人喝道：“拦下她！” 凤琴转头看去，整个地面迎面被掀起来，凤琴挥刀一斩，飞至面前的石块被她一刀劈成碎石，紧接着一股黑气飓风般冲撞而来，狠狠将她掀飞出去！ 她凌空一翻，落地时断刀插入地面，才堪堪止住退势，再看去，面前已被鬼气包围，待到众人驱散这浓雾似的鬼似，已不见凤萧身影。 一团黑雾出现在凤扬院里，落地便化成了凤萧与秦夫人。 尚未立稳身子，两人便双双往前栽去，凤萧赶紧一手撑地将秦夫人护住，胸口一荡，一股腥咸涌上喉头。 “咳……” 她闷哼了一声，强行将涌到口中的血吞回去，抬手间，嘴角滑下的那一丝血线便被抹去。 趁着院中无人，她扶起秦夫人便进了屋。 床上，凤扬昏迷不醒。 自进来这个房间后，秦夫人似有所感，原本昏昏沉沉的她如同回光反照，连气色也都好了许多。 她在凤扬床畔趴下来，握住凤扬的手，笑得一脸满足。 凤萧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于她自己，关于秦夫人，在于凤扬…… 可话到嘴边，当看到秦夫人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轻吻了下凤扬的指尖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喉头堵住。她无法再看下去，无声退出房门…… 将将转身，贴着黄符的网兜头落下！ 凤萧就地一滚狼狈躲开，尚未站稳，噗噗数声，数道金光符咒闪烁的铁链如灵蛇般冲破地面窜出来，一根绞在她手腕，一根缠住她的腿。 她抓住那锁链一震，锁链寸寸断裂，锁链另一头的人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下一瞬，她身后飞来一根锁链，陡然缠住她脖子……狠狠一拉！ 凤萧整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抛向空中！ 黑色的衣裳在昏暗的苍穹下如同划过的一道闪电，同一时间，乌云翻滚，惊雷炸响！ 落地的瞬间，凤萧拽住铁链，手背上崩出青筋，猛一张口，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声穿云刺耳，震得在场十余人纷纷捂住耳朵后退！ 哗！ 铁链断为无数截，哗啦啦落在她身周各处。 她手里还拎着两根断掉的铁链，哇地的喷出一口血，勉强站稳身体，缓缓抬起头，眼中血光湛湛，目光冷然的扫视了一圈：“都给我下来受死！” 第四百一十章仇旧恨一起算 她双臂一震，铁链抖出去，倏然幻化变长，势如破竹般向空中两个凤家长老掠去，竟是直取对方心脏！ “给我住手！！” 一把断刀飞来，铁链与断刀相交数次，最终断刀飞回它主人手里，铁链撞入地面，将地面砸出几道深坑。 凤萧将将与恶鬼融合，一再被逼迫，刚才又因秦夫人心中悲绝，眼见凤琴来势汹汹，她不怒反笑，扔了铁链，素手一招，一道银光飞来落下她手，正是被弃了许久的银霜剑。 “你们看我不惯，我瞧你们也恶心，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眨眼间，她便到了凤琴面前！ 凤琴瞳孔狠狠一缩，举刀抵挡，剑尖抵在刀身上，震的她虎口发麻。眼见凤萧眼中泛着血光，似是走火入魔之兆，她一把攥住她的手，刀锋一转，便想用刀背敲晕她。 但她低估了凤萧。 将将挥起的手腕被凤萧捏住，那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凤琴另一手迅速捏诀朝她眉心打去，凤萧抬手一挡，刹那之间，两人已交手数招！ 两人堪堪打成平手，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东皇司一声怒吼，凤萧一分心，便被凤琴自半空里打落下来！ 同一时间，观战许久的凤家诸长老同时出手，那用来囚困罪大恶极者所用的困仙索从四面八方一齐冲向凤萧，霎那间锁住她四肢，嘭地一声，狠狠将她掼住地面…… 霎时之间，碎石灰尘扬起！ 凤萧再没动弹。 凤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缓缓落于地面，正要朝凤萧走去，就在这时，无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御剑而至。 当先领首一人，白衣飘然，如神似仙般出尘。 “长安钟家钟未名，前来襄助凤家道友除恶镇邪。” 又一行人飞至。 “炼器阁前来相助。” “苍山李氏……” “桐无辉煌门……” “神岳江宗……” 数十个门派家族齐至，顿时挤满了天上地下。 黑云翻卷，杀机动荡！ 凤琴阴沉着脸，眼神扫过这些无速之客，冷硬且无情的道：“此是我凤家家事，就不劳烦诸位道友了，恕我无礼，各位还请速速离开！” 钟无名落地后，刷的打开扇子，一脸不敢苟同：“凤大小姐此言差矣，诛邪除魔乃修道者之责，遇见堕入恶鬼道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况且，我等受凤家长老院所请，远道而来助你们凤家理清理门户，怎么到了凤大小姐口中，倒是我等多管闲事了？” 凤琴猛地盯住一干长老，那些人全都面色冷漠。她怒极长笑：“哈哈哈好啊，长老院如今这是要勾结外族势力造反吗？！” 正此时，围困鬼将东皇司的方向，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众人望去，只见半空里，东皇司以一敌众，虽强势勇猛，但在凤家长老齐心协力所布下的天罗之网之下，被打压的连连重创。 人群中不知道激动的喝了一声：“好！” 与此同时，东皇司猛地一声怒吼，凤家后山百鬼呼应，而后，整片天地震颤起来！ 第四百十一章 再见灭神弓 与此同时，东皇司猛地一声怒吼，凤家后山百鬼呼应，而后，整片天地震颤起来！ “东皇司……”凤萧发出微弱的呢喃声，艰难的伸出手，带起腕上铁链，哗地摁在地上，身子缓缓从废墟里爬起来…… 钟未名三番几次在清尘和凤萧手底下吃过亏，对二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两人搓骨扬灰。一见凤萧动弹，他冷笑一声，长剑出鞘…… 即便杀不死清尘，只要能弄死这个凤萧，也能让那大煞痛不欲生！ 他杀心大起，长剑直指凤萧眉心，眼看着就要将她头颅贯穿，却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下一刻，凤萧与凤琴便交上了手！ 任谁都看得出来，凤萧此时是强弩之末，纵然堕入恶鬼道，短时间里获得那些逆天的修为的同时，消耗的是她自己的神魂。 被煞气侵蚀的越快，她越是容易丧失心智，成为行尸走肉般的大杀器！ 到了那时，恐怕无人再能挡住她了。 凤萧双眸已被血色占据，与方才相比，短短时间里，她的修为凶横了许多，凤琴竟一时拦不下她。 可她不得不出手，否则的话，如钟无名之辈，一旦出手，便会趁机抹杀她。到那时…… 凤萧只能是一个下场……魂飞魄散！ 她察觉到了凤萧的变化，其他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凤七长老眯起眼看着缠斗的二人，隔空与钟未名等人对视一眼，缓缓扬起手，狠狠朝下一压：“诛了她！” 凤琴闻言，惊喝道：“谁敢？！” 然而那四胞胎长老不在此处，这里的人除了长老院的人，便是其它家族门派势力，没有人听她命令。在场的每个人脸上皆冷漠一片。 炼器阁的人率先出手，一把漆黑描金的长弓出现在领头那中年人手中，他手指将将拉开弦，四周灵气便剧烈动荡起来，一支白色骨箭，渐渐凝成形…… 本能的感到危险的凤萧回眸望去，霎时瞳孔紧缩！ 对于这把弓，她再熟悉不过！ 那曾在陈留城，与骨笛同时出现，险些将清尘灭杀的…… 灭神弓！ 这原本属于千面鬼修的东西，怎么会在炼器阁人手中？ 嗡——！ 那箭矢依旧很快，快到令人窒息。瞬息之间，便到了凤萧面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彩蝶般突兀的出现，挡在了凤萧前方。 凤萧张了张口，却失声了。 凤琴骇然失色：“秦姨！！” 噗地一声骨箭没体的声音如闷雷般在她耳边炸响，凤萧银霜剑落地，被来不及收住刀势的凤琴劈得倒飞出去。下一瞬，她吐着血扑上来，伸出双手想要接住自半空坠落的秦夫人，手指却堪堪擦过衣角，眼睁睁看着秦夫人无力坠地。 嘭！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碎成了千万片…… “不要——！！” ——‘萧儿，你看这套衣裳好看么？’ ‘萧儿，不是为娘的说你，你整天这样不修边幅是嫁不出去的。’ ‘萧儿，你看娘这身衣裳好看不好看？’ “哎呀，女孩子就要穿花哨一点嘛……” …… ‘萧儿，娘想跟你说说话……’ ‘……倒是我占了便宜，做了凤萧师尊的娘呢……’ “萧儿……”躺在血泊里的秦夫人张了张口，将将唤出她的名字，鲜血便涌出来。她温柔的望着趴在面前的凤萧，努力的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这个女儿，生气却飞快的从那被骨箭射中的伤口处流失。 眼泪从她渐渐苍老的眼角滑落，她伸到半空的手无力的往下垂去。却陡然之间，她黯淡的双眸中精光大盛，猛地扑向凤萧，死死的将她护住！ 凤萧被她扑翻在地，双眸中倒映着密集的剑雨，一柄柄的剑闪烁着寒光，裹挟着金芒铺天盖地朝她刺来！ “快躲开！！”凤琴吼的声音嘶哑，抽刀要挡，下一刻便被一股大力掀退，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来不及去看身后是谁，便见身上只着中衣的凤扬将她掀退后，挡在了凤萧与秦夫人面前…… 万剑穿身过！ 凤琴失声尖叫：“父亲！！” 第四百十二章 一直陪着你 嗒，嗒，嗒…… 鲜血落在凤萧脸上，嘴角……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血的味道，如此恶心。 她扬起脸，鲜血洒落下来，占据了她全部视线。 昏暗的天空下，逆光伫立的凤扬身形依旧挺拔。凤萧初次见他时，他神色冷淡，对她这个女儿视若无睹。如今他依然对她视若不见，双眼只盯着伏在她身上的秦夫人。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似是想去触摸秦夫人的脸，忽然他旋身挥出一掌，正与炼器阁一名弟子双掌相对。 对方手骨扭曲，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凤扬脚下后退一步，收掌之时，他从身上拔出一把剑，当即一口血喷出来。他急忙封住自己身上几处大穴了，他以剑拄地稳住身体，头也未回的对凤萧道：“去后山救清尘，然后……逃吧，逃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再回来……” 剑雨再度落下，凤扬提剑迎了上去。 “父亲不要！”凤琴想要阻止这一切，却被闻知秋死死抱住，她眼睁睁看着一剑又一剑扎进凤扬身体，看着他挥着长剑，始终挡在凤萧面前…… 谁说她的父亲不在意那个废物？谁说他凤扬不喜欢偏院的秦夫人？ 错了，都错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凤琴冲上去，对那些出手的人拳打脚踢，断刀出鞘，却挡不住那些置凤扬于死地的攻击。 有人冷笑：“到底是个女人，反复无常，难堪大任。” 有人嘲讽：“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不够沉稳啊，这种时候，成大事者就该大义灭亲才是……” “凤家怎么了这是，一个两个都自甘堕落，果然传承千年的道门家族，内里早就腐朽了吧。” 冷言冷语不绝于耳，自始至终，长老院的人只是站在一旁，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凤琴提着滴血的刀，已经没有力气怒吼了，她双眼通红发丝散乱，看着无力阻止的这一切，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一时恍神，便没有注意到从背后袭来的那支骨箭，一道身影陡然掠来，挡在了她背后…… 箭入身体的声音很轻，她怔怔的握刀而立，一双手臂搂住了她，随即她听到了一道叹息声：“阿琴，别再错下去了……” 凤琴猛地转身，闻知秋眉目温和的凝视着她，俯首在她额上烙下一吻。下一刻，他那被制成傀儡的身体如同被净化一般，从被骨箭射中的胸口开始扩散，身体寸寸成灰。 “我的魂魄一直都在这具身体里，一直陪着你……我的阿琴，不该变成一个被仇恨蒙蔽的庸人，我的阿琴，该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 他的手将将抚上她的脸，便化成了灰，然后一寸寸的漫延开来…… 他深情的凝望着如同孩子般无措的女子，眼中有深情，有心疼，有不舍……独独没有责备。他心爱的人，才不过十九岁，从他懂事之初，便听着她的事迹，一年年，一天天…… 身边每个人都在说，凤家的凤大小姐如何如何惊才绝艳，如何如何成熟稳重，如何的努力，如何的争气…… 第四百十三章 错了 “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了……”少年时的一次好奇与不甘，促使他溜去凤家去看那个生命中注定的‘宿敌’，当他翻过墙头，看到的只是一个满身是伤躲在假山后抱着刀哭泣的小丫头。 他悄悄躲在假山另一边，假装是石妖，问她为什么哭。 她说， “我要扮败闻家少爷，成为凤家最出色的继承人。” “闻家少爷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想打败他？” “凤闻两家势不两立！”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泪痕未干，却板着脸说着大人们才会说的话，又呆又傻，可能她甚至都不懂什么叫做‘势不两立’。 “可是闻家少爷一点儿都不想跟你打架。” “你又不是他，你怎会知道？” “我是无所不知的石妖嘛！” “……那我也要打败他！” “为什么呀？” “我要成为凤家最出色的继承人！” 那时候的闻知秋便想，凤大小姐恐怕是个小傻子。 直到多年后再度相见，她果真成了凤家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继承人。可他眼中，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永远都只是那个练刀练的满身是伤躲在假山后悄悄抹泪的小傻子。 “阿琴，这辈子，我就先走了。” 风拂来，吹散了闻知秋的身体，化作点点闪烁的星光，随风远去。 凤琴张开双手在空中徒劳无用的抓着，除了指间流失的光点，想哭，却哭不出声音。她缓缓跪倒在地，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哭着笑，笑着哭，如同疯了一般…… “知秋……知秋……” 混乱中，一把长枪朝她刺来，被一把剑挑飞出去。 凤琴怔怔抬起头，入目是凤扬那被血染红的背影。他的身影如同阴影一样落下来，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站在她面前，身后恶鬼漫天，他俯身朝她伸手：“起来吧，父亲带你回家。” 父亲…… 唇上血色尽失，她颤声低唤：“父亲……我……” “我错了……是我错了……” 当啷一声，凤扬长剑脱手，一柄剑穿透了他心脏，剑尖停在凤琴眼前，自剑上滚落的鲜血一滴一滴砸在她脸上…… 如岩浆般滚烫。 下一刻，她便被凤扬拎住胳膊扔了出去！ 她的身体撞破了窗户，翻飞的木块石屑间，她清楚的看到数十道身影执剑朝凤扬刺去，同一时间，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响彻云宵！ 突然天光尽敛，白昼变作黑色。 一时间，恐惧的尖叫，怒喝，惨叫……在这片黑如墨染的空间里响起。 凤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抬起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随即呜咽声响起。 她看清楚了……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看到了如魔一般的凤萧！ 血腥味越来越浓，惨叫声越来越少，恐怖的气息在黑暗中漫延开来，身处此间的每一个人，这一瞬间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对强大事物本能的恐惧！ 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分别从前院和后山冲过来，落地的瞬间似乎化成了两道身影，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暗中，那两道身影也显得不那么清晰。 当黑暗散去，天光复现，整个别院已是一片废墟，四周鲜血成河，残尸断剑满地皆是。 凤琴伸出一只手，拨开覆盖在身上的碎石土屑，缓缓站起身来。 刺目的阳光落在她平静到木然的脸上，良久，她似乎受不住这温暖的阳光，低下头，踩着汩汩流淌的血水，踉跄着走了出去…… 第四百十四章 浩劫 远处某座山头。 凤七长老及钟未名等人静默而立，一个个全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们远眺着凤家方向，皆面色不自然。 有人心有余悸的道：“没想到堕入恶鬼道的凤萧恐怖如斯！” 此言一出，尴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来者皆是修炼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刚才凤萧发威的时候，一个两个逃得比兔子还快，若没人看到便罢了，偏偏大家灰头土脸逃窜时，昔友相互吹嘘的道友就在身边，一扭头还见到道友满面惊惶的样子。 所有人心照不宣不提方才逃亡之事，纷纷转向凤家长老院一干人等，却见凤家人个个面色铁青。 一些人忙宽慰道：“凤家道友无需担心，铲除恶鬼一事，我等自当全力以赴。” “是啊是啊，自古至今修炼恶鬼道者莫不是大凶大煞之辈，合该在那凤萧尚未成长起来之后，将其灭杀在萌芽当中。” “我等皆为修炼之人，只需凤家道友们一句话，我等义不容辞！” “……” 钟未名展开折扇，睨着凤家一行人，折扇后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凤七长老苦涩的笑了笑，敷衍的朝众人拱了拱手，“此事本是我族内之事，惊动诸位道友实属无奈，我也没想到，凤家会出这样的叛逆子孙，唉，让诸位看笑话了。” 众人又是一番安慰声讨，口口声声说要将凤萧碎尸万段，却无一人真的有所行动。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巨响，如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正是从众人所踩的脚下传来的。 而天空之上，太阳突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乌云如汹涌的海浪翻滚，整片天空眨眼间黑了下来。狂风不歇，电闪雷鸣！ 咚！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声是从半空响起的，随即空间扭曲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寻常，但很快许多处空间开始扭曲，又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禁锢着什么东西，正在进行一场角逐。 咚！ 咚！ 咚！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每一次都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一些修为低的，当场呕血。 吼！！！ 一声怒吼声传遍四面八方，众人骇然，只见空中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但这一次，没有什么力量再将其修复。紧接着一个山岳般庞大的身影被飞了出来，轰然砸落在长安城中！ 不仅钟未名等人变色，就是长安城其他地方的修炼者，在这一刻亦同时感受到了灭顶的恐惧！ “是界灵啊！” “界灵被赶出试炼地了，那鬼门……” 像是为了应证众人的猜想般，界灵怒吼一声想将那道空间裂缝合上，一只巨大的骨爪伸出来一把掐住界灵的脖子。界灵那庞大的身影在这只骨爪之下，犹如稚子般了脆弱！ 界灵消失，鬼门大开！ “天哪，鬼门……开了！鬼门开了！！” 鬼门开，群魔乱舞！ 长安四大道门接连罹祸，镇压鬼门的灵气被削弱，如今，终于封印被破，结界消失。 一场浩劫，已然降临。 谁也不曾注意到，试炼地中，一群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虔诚的跪在鬼门封印处，齐声念动着禁咒之术，以肉身血骨为祭品，生生将自己活祭。 第四百十五章 难复往昔 谁也不曾注意到，试炼地中，一群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虔诚的跪在鬼门封印处，齐声念动着禁咒之术，以肉身血骨为祭品，生生将自己活祭。 其中一个，赫然是先前曾在陈留城出现过的那鬼长老！ 先前被凤萧和清尘修补过的封印一点一点被蚕食，封印之力逐渐减弱。而封印另一边的鬼界之众，早已经蠢蠢欲动。 这场血祭维持了几个时辰，封印彻底被打开！ 一群斗篷人激动的起身，感受到那磅礴鬼煞之气，每个人脸上皆露出狂热之色。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地，高声齐呼：“恭迎鬼帝驾临！” “恭迎鬼帝降临！”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高逾百丈，顶天立地！ “这是……”看到这道身影，鬼长老骇然失色！这哪里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鬼帝？这分明是无数恶鬼血煞组合而成的一个巨大的鬼帝法法！ 身披玄甲，鬼气缭绕。 鬼长老身后一人惊道：“长老，这……这是鬼帝吗？” 这一声像是惊动了眼前这巨大法相，那代表眼睛的两团巨大鬼火骤然亮了许多，下一刻，这法相抬起手掌…… 鬼长老抓过那说话之人抛上去，自己急急后退。那被抛出去的鬼修尚在空中，便一声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去，生气皆无，眨眼间，一个鲜活的人便成了一具罩着斗篷的白骨。 风一来，化为飞灰！ 刚刚的召唤术耗费了鬼长老一身修为，心知不敌他便想逃，但阴影罩下，他不禁回头望去，法相头颅俯下来，张口一吸，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成了这法相的养料，身魂俱灭！ 一把飞剑如流星般飞来，瞬间化为数十把剑，将这顶天立地的法相斩为数断，随后百剑合一，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回一只修长的手掌中。 一袭玄衣的墨昭站在手执长剑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那四下逃散的浓郁且狂暴的鬼气，少年喃喃道：“奶奶所说的浩劫，终于来了么……” ** 墨家。 又是一声鬼啸声响起，墨家众人被明令禁止，无论听到什么看以什么都不许出门。 那声音是从东院传来的，这两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听起来像恶鬼的吼叫，尤其是在深夜响起时，令人毛骨悚然。 “大长老，真的不用过去看一看吗？”墨家一个年轻子弟听到那声音心惊胆颤，忍不住看向廊下负手而立的墨大长老。 后者一脸淡定，摆了摆手，“不该你管的别管。若实在无事，眼下鬼门大开，万鬼肆虐长安城，你不妨去诛鬼降魔，就当是历练了。” 提到鬼门大开之，年青弟子一脸忧色：“大长老，鬼门真的无法再封印了么？难道我们修炼之人，就任由那些邪祟为祸世间吗？” 墨大长老问：“你认为鬼门是那么好封印的？长安道门四爱鼎盛之时为了封印鬼门尚且牺牲了百余先贤烈士，以当下局势，能封印鬼门者，寥寥无几。更何况，人心已散，都只图私利，不顾大局，即便没有丰都邪修从中作梗，长安道门四家族，也难复往昔。” 第四百十六章 怕是完了 年青弟子恨恨道：“这一切都怪丰都邪修，没事召唤什么鬼帝，现在好了，长安一旦失陷，天下随之大乱，他们丰都未必能独善其身！” 墨大长老暗暗摇了摇头：“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墨家现在顾好自己就行了。” 年青弟子觉得这样只管自己违背了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张口欲言，最终没说出口。 墨大长老看出他想说什么，淡淡道：“谁都想济世度人，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愿。你有那份心，却无那份力，唉，下去吧。” 年轻弟子却道：“大长老，我记得您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弟子道行低微，不过一介平庸之辈，不曾想过要做济世度人的大能，只想有生之年，能尽我所能，护持弱小，斩妖除邪。” 墨大长老愣了下，年青弟子意识到自己似乎有顶撞大长老的成份，忙道：“弟子胡言乱语，请大长老责罚。” “下去吧。”墨大长老笑了笑，“或许，我是真的老了。” 以前道门四家以墨家为首，但自上次诸方势力围攻墨家之后，墨家势微，难挑大梁。又何况在其它势力眼中，早就把墨家划为邪派势力。 当今之世，人心浮躁，早不是从前河清海宴天下太平的景像，如今的修炼界正道不正，同道相残，与无间地狱有何分别？ 老夫人走后，墨昭自我封闭，墨家这个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他如今只想护佑族人周全，若有余力，便是要教导好族中这些年青子弟…… 好在，这些个年青人，经逢家族大变，仍未改其初心，让他很欣慰。 只不过…… 墨大长老想到东院那几人，又是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啸声响起，愁绪下才眉头，又上心头。 那少夫人……怕是完了。 东院。 清尘与东皇司一人架住凤萧一只胳膊，将她摁回床上。但已经神智不清的凤萧此时力大无比，饶是两人合力，都险些没有镇住她。 她一张口，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鬼啸声便冲出来，清尘脸色铁青，一把捂住她的嘴！ 东皇司怒道：“你做什么？！” 清尘不语，任由凤萧咬破自己的手，大口吸食自己的血。 他听不得那种非人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来，他也见不得她露出如此狰狞的模样。 凤萧露出痛苦之色，秀美的脸上青筋贲起，双目几乎暴秃出来，血红一片，没有半点人性可言。清尘封住她的唇，她叫不出来，便愈发痛苦，发出一声声似呜咽似野兽般的嚎叫。 “你放开她！”东皇司平生没这么怕过，即便前天被凤家人围攻，命悬一线，当感知到凤萧暴走他拼着与凤家那群人同归于尽的念想，也未曾怕过半分。 可是此时，他却是怕了。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凤萧心中是否还有残念存在，抑或是已经在吞噬恶鬼的过程中被同化成了毫无理智人性的恶鬼，她已经这么痛苦，他见不得清尘如此压制她。 他一掌劈向清尘面门，清尘却连躲也不躲，生生受了这一掌，当即吐血，踉跄着撞翻了桌子，顿时茶水杯盏哗啦啦尽数砸落在地。 第四百十七章 奴隶 他一掌劈向清尘面门，清尘却连躲也不躲，生生受了这一掌，当即吐血，踉跄着撞翻了桌子，顿时茶水杯盏哗啦啦尽数砸落在地。 清尘抬袖去擦嘴角的血，擦拭的动作一直在颤抖，面色更是白如死灰，比凤萧这个吞噬了恶鬼人的脸色还要可怕几分。 东皇司这才想起他为了挣脱后山那些对他的禁锢，受了重伤，如今这身体更是脆弱不堪。 两人的沉默中，惟有凤萧那可怕的嚎叫声不断响起，不断的挑战着两人的承受力。 忽然凤萧发出了一声类似呜咽的轻语：“……清尘……” 东皇司猛地瞪大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面前疾风掠过，清尘已将人搂住怀中。 凤萧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整个窝在他怀里，死死地揪住他衣襟，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将时而冒出来的尖利的指甲插入清尘胸膛。 青色衣上，鲜血泅染。 “我疼……”她无意识的呢喃着，“……太疼了……” 她说的疼，似乎不是身体上的疼，那微弱的低泣声，像一把尖锐的刺，扎进清尘与东皇司心头。 清尘眼眶发红，死死地搂住她，不停的轻吻着她被汗湿的发，额角，眉眼……听着她一声声喊着疼，一声声的呜咽，胸中如同被生生撕裂。 她时不时还会发现低吼声，却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发狂，像是找着了最安全的港湾，唤着清尘的名，一声又一声。 东皇司浑身僵硬的站在一旁，漂亮多情的桃花眼中划过深深地痛色，看着她这样旁若无人无意识的依赖着另一个人的样子，心潮剧烈翻滚起伏。 自昨日便一直压抑着的伤叫嚣着翻了天，一股躁气冲上来，随即喉头一甜，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他闷哼一声，眼角余光却瞥见清尘低头吻住那染血的红唇，旋身冲出门去，哇地喷出一口血，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忙扶住墙，另一手死死捂住嘴，鲜血却不断的自指缝中淌下，尚未落地，便化成黑烟。 有什么滴在手背上，看清是一滴泪，东皇司整个人僵住，随即无声失笑，笑得浑身颤抖。 凤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为什么…… 为什么你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就不能想一想我呢？ 我东皇司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可是我凤萧养的第一个奴隶。”昔年她那巧笑嫣然的模样犹在眼前，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轻挑着眉，张扬而夺目，连说一句让他开心的话都吝啬，非要将他气得跳脚才甘心。 “那我做你一辈子奴隶，你对我好点。” “不要！” “为什么？！” “麻烦。” 可是他……一直都很听话不是么。 说到底，在她心中，他终究只是一个从肮脏之地爬出来的邪祟罢了，永远比不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清尘。 一墙之隔的屋中，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他耳中，宛如魔咒…… “清尘……清尘……” 第四百十八章 最不喜欢 屋里，清尘嘴角的血一滴滴落在衣上，双臂死死抱住凤萧颤抖的身体，任凭她十指插入他胸膛，他自始至终一声未吭。 等到她饮够了他的血，他俯首吻住她的唇，一瞬之间，煞气自两人脚下荡开，从他身上滴落到地上的血如同活了一般，弯曲流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道道符纹，金光一闪，尽数没入凤萧身体。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金色符纹一闪而过，她陡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清尘双臂如囚笼，将她困住，以血为阵，一魂一魄为牢，将她体内恶鬼反噬之力压制。 良久，一切静止了下来。 清尘轻轻将人放平在床上，将将起身，便朝地面栽去。 嘭地一声，十分狼狈的跌倒在一双镶绣着卷云纹的黑靴跟前。 东皇司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凤萧，平静地道：“你想做什么？” 清尘缓缓起身，拂了拂衣上尘埃，道：“去鬼界拿聚魂幡。” 东皇司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打散她的魂魄，再用聚魂幡招其散魂，然后再复活她？”他上前一步，厉声道：“你……又想再杀她一次？！” 清尘脸色苍白，垂眸不语。 东皇司笑了：“你要怎么复活她？” “我曾复活过她一次，就能复活她第二次。” “但是你已经忘记了复活之术。” “可以再创。” “堕入恶鬼道的人，魂魄亦受诅咒。” “可以洗魂净魄。” “即便此法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中间没有半分停歇，东皇司声色渐厉，清尘却愈发平静。 争到此处，清尘与他对视，素来清冷的眸，荡尽疯狂之后，惟余一片温柔。 “她平生，最不喜欢恶鬼。” 东皇司猛地后退一步。 “我不能让她变成她最厌恶的东西。” 清尘说完，一步踏出，便自原地消失，“请你帮我守着她，等我回来。” 风自窗入，吹起东皇司衣发。 他缓缓抬眸，看向床上的人，失神般重复着清尘的话，“最不喜欢恶鬼么……” 似乎……是这样呢。 从前的她每诛一次邪祟，便要焚香沐浴，问及原由，她总说她得维持好一方师尊的形象，免得旁人小瞧了去。 初有神识之时，他常常在她在前啃食小鬼，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污秽……那种时候，她心中对他也是厌恶的么？ 他在床畔坐下，手指轻抚着她的脸，“本尊才不信那家伙的话，你当初分明说过，人有好坏，鬼有善恶，哼，本尊可是一只好鬼。” 他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目光扫过那柔软的唇，身子俯下去，眼看着就要吻上，距离她唇一寸之处，他顿了顿，抬眸盯着她的脸，问：“让我不让我亲？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他缓缓起身，笑看着昏睡中的人，自言自语般道：“你可是东皇凤氏，本尊的女人，何须他人多管闲事。” 第四百十九章 百鬼哭丧 他缓缓起身，笑看着昏睡中的人，自言自语般道：“你可是东皇凤氏，本尊的女人，何须他人多管闲事。” 顿了顿，他吃味道：“凤萧，那家伙能做到的事情，本尊也能做到。若非当年让他抢了先，以本尊的聪明才智，也定能将你复活你信不信？” “信是吧？本尊就知道你这女人老是口是心非，罢了，本尊不与你计较，本尊……”他抿紧唇，不想再说。 说什么？说他也曾踏遍千山万水寻找复活术想要复活她？还是说他也曾为她为整个大陆为敌险些神魂俱灭？还是说这世间不只清尘一人等了他千年？ “本尊……”良久，他温声道：“也不喜欢变成恶鬼的你。看在当年本尊出世之时你为本尊挡过天劫的份上，本尊就勉为其难救你一次。” 他不曾告诉清尘，除了打散她的魂魄替她洗魂净魄之外，还有个办法，能救她。 这个方法，还是曾经还是凤萧师尊的她亲口告诉他的。 那时候，她拉着他去看一个修恶鬼道的人的下场，除了警告他别走恶鬼一途之外，曾提过一句：“据古文献记载，如有天生鬼将能心甘情愿将恶鬼道者一身罪孽转嫁到自己身上，以身魂活祭，就能替修恶鬼道的人代受业火焚净之苦，洗净修恶鬼道者的罪孽。不过，天生鬼将自古以来就不多，哪个愿意牺牲自己成就他人哈哈哈，换成是你，你愿意么？” 如果那人是你，我愿意的。 只不过，不论是他还是凤萧自己，都不曾想过，将来的某一天，口口声声警告旁人莫修恶鬼道的人，却选择了这条路。 鬼门处，清尘一袭黑衣行走在尸山鬼海之中，却在这时，他身边那些蠢蠢欲动的恶鬼忽然一致停下来，朝着墨家方向伏地不起。 下一瞬，天哭鬼嚎！ 据闻，世有天生鬼将，生时天劫降临，亡时万鬼恸哭。 清尘猜想到了什么，急急朝墨家掠去。整个墨家上空，血雨如瓢泼而下，周边百鬼哭丧。 墨家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前不久刚经历了一场滔天变故，眼下再遇这种邪事，全都如临大敌。 咣！ 清尘尚未接近院子，紧闭的房门便被那汹涌的煞气拍开…… 屋里，东皇司的身影正在消失。 “东皇司！！”清尘很少如此失态，待他落地在屋里，只来得及拢住那散在空中的几点魂火。 微弱，黯淡。 在他掌心里跳跃了几下，似乎是喜欢他身上的气息，在他指尖蹭了蹭，而后便消停了下来，微微颤动着，像睡着了后一呼一吸的动静。 对清尘来说，这是一个情敌。 一个他曾经十分讨厌的人，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他霸占着了凤萧的生活。甚至他也曾嫉妒过他，一个从鬼窝里靠吞噬别的鬼怪爬出来的东西，竟也能与凤萧并肩站在一起，甚至他还能肆无忌惮的做着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去做的事情。 而今，这个家伙消失了。 留下了这么一个鬼胎，也许若干年后，这世间还会出现一个了不起的鬼将，但终究……不会是东皇司。 清尘找来储灵袋将这个贪睡的鬼胎放进去，最终放在了凤萧枕侧。 第四百二十章 又长又可怕的梦 凤萧醒来时，心里头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她坐起身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无论怎么回忆，始终想不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只记得……秦夫人没有，凤扬没了。 然后…… 然后呢？ 屋外阳光灿烂，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由远及近。随即门口光影一动，一道青色身影如同被光晕簇拥着走进来。 长发衣袂随着他步伐停下，止在身后与脚间。 看着完好站在面前的清尘，凤萧一阵恍惚。 她甚至有种极荒谬的感觉，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许她只是刚嫁到墨家，睡了一个午觉，做了一个又长又可怕的梦。 然后一觉醒来，清尘跑来要跟她算一算当年糊涂帐…… 当余光瞥见枕头旁的储灵锦袋时，她脑子里翁的一声响！ 她颤抖地拿起那小小的袋子，感应到袋里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时，陡然间痛哭失声。 清尘从未听她这样哭过，哪怕是当年被踩进泥土里糟践，她也能起身拍拍衣上污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她哭了很长时间，哭到最后怀抱着那储灵袋昏睡了过去。清尘替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间时，阳光落下来，并不多么刺目，却令他眼前一黑，猛地朝前栽去！ 一只苍老的手适时扶住了他，墨大长老担忧的声音随之传来：“您……还好吧？” 清尘挡开他的搀扶，摆了摆手，正这时，外面有喧嚣之声传来。 墨大长老脸色微变，急忙道：“兴许又是族中那些个不懂事的子弟一言不合闹起来了，我去将他们打发走。” 清尘嗯了一声，待墨大长老离开后，他便来到厨房。 厨房里五六个人一见他，便停下手头上的活儿，其中一个中年人迎上来，“族长，您想吃点什么吩咐一声，小的马上给您做。” 原来的那一拨厨子在先前墨家遭难时为维护家族，死的死残的残，如今新换的一拨，清尘一个都不认识。 他淡淡道：“有面粉么？” 那厨子一愣：“有的。”立即让自己的小徒弟将面粉袋搬过来。 “嗯，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清尘拎着面粉袋，开始动手。 厨子们都很忐忑，他们不了解这个新上任的族长，却知道他是千年前那个可怕的祖师爷，一个两个大气都不敢出。 先前与清尘搭话的那厨子显然是这里的头儿，见清尘将面粉和了水揉了半天，灵活的拉出面条来，忍不住赞道：“好手法！” 没听说过祖师爷除了修为高深，做面的功夫也一流啊？ 不过话说族长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那些是什么东西？貌似是灵药？ 清尘很快做好了面，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便溢了出来，整个厨房全被香气淹没，原本只是在旁看着的厨子们闻着这香气，咕噜噜吞着口水。 清尘太久没动手，一不小心便做的多了点。他盛了一碗，洒上葱花端往外走，发现厨子们正张着眼看着他。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还在 他脚步一顿，就听领头的中年人问：“族长，这面……您还要么？” 清尘道：“你们吃吧。”又补充了一句，“我放了许多灵药，你们根基差，适量而食。” “多谢族长赏赐！”几人高兴的叫起来，等清尘一走，就扑上去抢夺起来。 “哎呀别抢别抢都有份儿！” “这可是族长亲手做的，灵药啊！太奢侈了！” …… 走了很远的清尘看了眼端着的面，心想，这奢侈么？当初凤萧做个面放的比这些灵药还多，他很多时候滋补过度，只能依靠不断炼剑去挥发药效，以免撑坏身体。 他给她做的面汤里，放了很多安魂的东西。虽然她身上来自恶鬼的罪孽被东皇司代受，但她因承受那滔天罪孽，险些魂飞魄散，如今外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损伤，其实内里脆弱不堪。 回到东院的时候，凤萧却又醒了。 正在院子里练剑。 清尘便就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默然的看着她发泄似的练着，一院子的植被在她凌厉的剑气下毁了大半。 清尘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她剑势猛然一转，手腕一用力，眼看着就要震断银霜，清尘闪电般掠上前夺过剑，剑向一转，银霜便飞出去，咄地一声插入了柱子上。 “何必与一把剑过不去，先坐下来，吃点东西。”清尘将碗放在石桌上，凤萧随之坐下，接过筷子挑起面，淡淡道：“既然拿剑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不如毁了干净。” 吃了一口面，她赞道：“味道不错，厨艺比以前好了。” 她绝口不提东皇司的事情，但会时不时摸了下被她系在腰上那装着鬼胎的袋子。 清尘知道她惯来擅长掩饰，不管发生什么事，总喜欢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粉饰太平自欺欺人。 从前他总认为她太过冷情，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直到这一世，不再是她徒弟后，他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凤萧。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他只能仰视她，如今才发现，他眼中那高不可攀不敢亵渎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人。 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都不关心，只是擅于把一切负面的东西都藏起来罢了。 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立于她身后，双手拢在袖子里，道：“你不想问问关于东皇司的事情？” “不想，又不是死了。” “他确实已经死了，你腰上的那个鬼胎即便将来成长起来，也不会是东皇司。” “这汤里放了些什么？挺香的。” “凤途和秦夫人的遗体被凤家人抛去了乱葬岗，据说后来有人替他们收敛了尸骨。” “你煮了多少面？我饶了太久，恐怕吃不饱。” “他们被万剑穿心，你不想报仇么？” 凤萧猛地捏断了筷子，狠狠砸过去，筷子打在清尘胸口，哗啦啦跌落在地。 凤萧怒道：“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 清尘定定的看着她，“不能。” “你这个……”凤萧说不出来了，她被清尘紧紧搂进怀里，而他身子在轻颤。 “萧儿，我还在。”他说，“你还有我。”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会离开 凤萧笑道：“我知道啊，你不是在我面前么，我……”她抓着他的衣襟，喉咙如同被掐住，无法再发出声音。 她张了张口，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在他颤抖的怀抱中，说不出来了。 她缓缓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清尘，我只有你了。” “嗯。” “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嗯。”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清尘心脏狠狠一抽，轻抚着她的发，想要倾尽一切，让她的世界不再有颠沛流离。 “你不许离开我。” “我不走。” “你发誓！” “我发誓，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不离开。” “如果违背誓言了呢？” “就让我再也见不到你。” 凤萧摇头，半晌后，她道：“如果你违背誓言，就让我魂飞魄散。”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契约在空中浮现，清尘来不及阻止，凤萧便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契约符纹之上。 像是没看到他兀变的神情似的，她紧握着他的手，用他从未听过的认真严肃的口吻道：“记住你的话。” 清尘看着那道渐渐隐去的契约符纹，感觉到灵魂中多了什么东西。他知道，那是契约之力，若违誓言，那诅咒便会应验。 他看向凤萧，后者明显松了口气，像是一个溺水的无助的孩子，死死地抓住一样东西，害怕会失去一般。 “这样，我不就怕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喃喃着，从地上捡起断成几断的筷子，擦了擦，继续吃面。 清尘看着心满意足的她，不动声色的垂眸看了眼自己正在发抖的手掌。 那手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去，如同瞬间失去了血气般，变得如老树皮一样苍老。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却连这样的动作做起来，都有些艰难。 他眉头微蹙，双眸渐渐被血色占据，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不多时，那手掌的皮肤渐渐饱合起来，再度恢复如常。 “族长！” 忽然有族中子弟跑来，在外面高声呼唤。 凤萧闻声抬头，对清尘说：“有人叫你，你出去看看吧。” 清尘匆忙垂下手，宽大的袖子霎时将他手掌掩住。 “嗯。” 院门外，一个看着不过弱冠年纪的年轻人正惴惴不安的候着，当瞧见那抹青衣出现在院门口时，他按捺住心中激动，不敢抬头直视来人，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紧张的道：“族长，钟家族长钟未名求见。” 一听钟未名这名字，清尘眼波闪了闪，盯着这小弟子看了一会儿，淡淡问：“大长老呢？” 年轻弟子道：“大长老在前厅会客。如今鬼门大开，各方道友齐聚咱们墨家共商退邪封印之计。” 这年轻弟子很自豪很激动，各大势力现如今皆以墨家为首，就是因为墨家有清尘这尊大神。自从丰都邪修趁乱打开鬼门之后，这些日子里，整个长安城的修炼之人被恶鬼邪祟弄的焦头烂额。 先前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待他们墨家，不耻为墨家为伍，现在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低伏小的来求人么？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名不虚传 清尘尚未说话，一道清越的声音便自院子里传来：“退邪封印之计？” 那语气颇为嘲讽，由远及近，随即一阵轻风袭来，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青衣墨发的少女，明明不很特别的眉目，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年轻弟子看得一时出神，直到面前人再度开口，他才反应过来这位是谁！ “当我墨家是什么？无所求时说我们是邪修，欲除之而后快。有所求时便说是同道恬不知耻求帮忙？去告诉他们，鬼门已开，谁都封印不了，让他们趁早滚蛋！” 说着她一拂袖子，漂亮的眉目间荡出一抹煞气，看这情形着实不像是开玩笑。 年轻弟子为难的看向清尘，素闻少夫人性子直爽不拘小节，果然……名不虚传。 对那些势力的人，张口就是滚蛋，哪个敢放这样的豪言？ 那些势力，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他眼巴巴的瞅着清尘，后者神色淡淡，如清风明月，“嗯。” 年轻弟子：“……”嗯？嗯是什么意思？！ 凤萧冲他挥手：“下去吧，告诉大长老，这事儿跟咱们无关，让他放狗赶人。” “……” 年轻弟子的人生观都遭受到了冲击！ 等到他跑去大长老面前提起此事时，大长老将他一通训斥！ 自此，即便外面来的是几大宗主，也无人敢再去烦扰东院那二人。 对于墨家来说，最近可谓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前不久，他们被多方势力围攻，如今，这些势力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嗷嗷待哺似的盼望着墨家能出手镇邪。 鬼门打开不过两日，整个长安城已然成为一方炼狱！ 对于这些，全被大长老压下。 在这风口浪尖上，既不做那出头之鸟，也不得罪这些上门求援之人。 但总有一些人，习惯了身处高位，颐指气使惯了，即使在别人家做客，也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大长老，我等好言相求，你却多番推托，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前厅里的墨家族人见这人态度狂妄心有不爽，但碍于大长老坐在主位上，皆忍着没发作。 大长老放下茶杯，瞥了这说话的人一眼，对方一袭白衣，端得的仙风道骨，可惜眉眼之间戾气深重，可见此人杀欲极重。 大长老尚未出声，这人身边一人又道：“如今鬼门大开，百鬼出世，长安城已经陷入危殆之中，身为长安道门四家之一，难道你们墨家打算置身事外吗？如此生死存亡时期，我等更应当守望相助携手并济啊，若是任由百鬼作乱，不出几日，整个长安城将不复存在，我等死不足惜，可是墨家诸位，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立即有墨家弟子愤愤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清尘乃是道门祖师……” 不等这人说完，大长老咣的将茶杯掼到桌上，茶杯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哗啦啦碎成数片，清透的水渍滴滴嗒嗒流淌下地。 一片寂静中，他在众人的注目中缓缓起身。 第四百二十四章 来错地方了 他缓缓出声，沉稳而淡漠，“试炼大会时，清尘以一己之力封印鬼门，诸位在做什么？你们在背后尽使些奸诈伎俩算计于他。陈留城邪修作乱，他与少夫人不惜自身性命救助同行道友，结果他们身陷囹圄，在座诸位当中昔日有承蒙他们所救之人，可还记得后来你们是如何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的？”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其中几人，当中一个忍不住囔道：“他乃是祸世的大煞，我等诛邪扶正有什么过错？” “那既然如此，诸位这些个正道之士为什么要来求一个祸世的大煞呢？”大长老冷言讥讽的那人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却又有人道：“不是这样说，过去我等对清尘祖师多有误会，这些事情大家解释清楚就好了嘛，清尘毕竟还是道门祖师，此时除邪除煞当义不容辞。“ 大长老冷笑，以前倒是没感觉到这些人的无耻，现在却耻于和这些人为伍。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多次残害，误会二字就能一笔勾销？那不知我若是灭你满门或是折了你的腿，是不是也可以一句误会就能抵消一切呢？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打着正道修炼者的旗号，一群贪生怕死的伪君子罢了，我墨家不欢迎你们。哼，我墨家早已是正道所不齿的邪道歪魔，并不存在各位所欲的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想找打手，你们来错地方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墨衣少年走进来，衣袂飘然，带着一股另种人不适的血腥气。 逆光中叫人瞧不清他的模样，只有那逼人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看身形约莫是个少年。 众人皆在猜测，这少年又是哪方来人，少年便驻足在人群之中，漆黑的眉目在众多脸上一扫而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与仇恨。 “这是……”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墨家小少爷，多日不见，小少爷修为似乎精进了不少呢。” 墨昭看着一张张阿谀奉承的嘴脸，心里冷笑不止。 这些人从前见了他只会阴阳怪气的说他是靠着家族庇荫一无是处的纨绔，现如今，却是对着他这个纨绔极尽所能的拍马屁，还真是讽刺至极。 “滚吧。”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果然，被人奉承惯了的几个人当即便怒发冲冠，“小子猖狂！本座面前，岂容你口吐恶言！哼，老夫人德高望重令人佩服，没想到教出这么个是非不分的败类，本座这就替故去的老夫人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而亲人，就是墨昭的逆鳞。 这些人不提老夫人还好，一提老夫人，他当即炸了！ 长剑一抖，嗡嗡的颤抖之声带着杀意传遍四处，他阴沉的看向在座众人：“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好了，灭我墨家之仇，逼死我奶奶和众位长辈之恨，今天就来算个清楚！” 墨家众人皆面露愤怒之色，随着墨昭出剑，所有人长剑出鞘。 一触即发！ 却在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修炼者闯进来，抓住那钟家人，一张口鲜血汩汩往外喷。 “长……长老……出事了……” 那钟家长老骇然失色，抓住此人胳膊怒声喝问：“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但那人说完那句话便断了气。 第四百二十五章 怨鬼孤魂 “钟家祖师墓出事啦！” 长安城阴云密布，流火窜行，群鬼乱舞。 而眼下，鬼门的封印还没有解决，每日有无数的恶鬼从鬼界跑回来，在长安大肆作乱。 这种时候，钟家祖师墓又出事了。 原因很简单，钟家在祖师墓中进行招魂，不小心把祖师墓中的冤魂恶鬼招出来了，这些个当年死在清尘手底下且被镇压了千年之久的孤魂野鬼怨气冲天，招魂的钟家人除了一个外围的小弟子，其余人全部暴毙当场。 此事传清尘耳中时，他与凤萧正给凤萧做饭。 凤萧则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旁边，嘴里咬着根枯草，眯着眼瞅着忙活的清尘。 “那些都是千年前名噪一时的角色，钟家这次踢到铁板了。”清尘淡淡开口，翻炒起锅，一气呵成。 凤萧唔了一声，似睡似醒的半阂着眸，眼底闪耀着一片冷光。 “钟家真的是招魂还是想御鬼不成被反噬？”凤萧眼底划过一丝血色，挂在她腰间的袋子有红芒闪了闪，一缕缕缕肉眼看不见的黑气在凤萧身上缭绕了片刻，随后涌向那袋子，被全部吸收了进去。 随即那袋子鼓了鼓，非常人性化的发出了一声类似饱嗝的声音。 凤萧眼睛微睁大：“什么声音？” 一碗面放在了她面前，清尘不露声色的扫了眼那装着鬼胎的袋子，心底微感惊讶。 本以为她带着鬼胎会鬼胎身上的邪气影响，现在看来，她修鬼道的邪煞之气，倒是成了这鬼胎最好的养料了。 若是邪煞之气充盈，不需千年，只要百年这鬼胎便能出世。 但是凤萧似乎不知道，清尘不知其原因，便没有提醒。 凤萧吃完就睡，清尘才一会儿没注意，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将人抱回去后便出了门，将将踏出院子，下一瞬便到了钟家所镇守管辖的祖师墓。 那里已经是一片狼籍，萧索，阴风阵阵，如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清尘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人发现，他缓缓行走在这片废墟里，如同一步步跨越时间的长河回到了千年前。 当年，这里血染长空，喊杀声震四方，随着他步步前行，昔日那场杀戮似乎又开始重现。 地下的怨魂看到了昔日仇人，不再安分，煞气怨气被激发，山岳震颤，山石滚落。 起初只是小石子，渐渐一大块大块的山石在怨鬼孤魂的嘶吼声中对下。但未及落地，便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绷扯住，静止在了半空。 如水花溅起，却陡然无声。 清尘不曾压抑身上的气息，当他气息全开时，空间开始扭曲，地面如波涛起伏。 不多时，怨鬼孤魂自各个角落里出现，全如恶鬼扑食般向他扑去！ 然而下一瞬，它们便如早先那些坠落在清尘周身的石头一样凝固在了半空。 正片空间，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唯有清尘是活物。 四面八方，更多的怨鬼浮现。 最能激发恶鬼怨魂的，便是杀死他们之人。 而清尘不但唤醒了它们，更是激发累它们的怨气，戾气何等之重！ 下一瞬，他缓缓抬掌，献血滴滴洒落，飘荡在空气里。 那带着浓郁煞气的腥气，霎时让这些怨鬼孤魂们沸腾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忘川阴河 钟家，正厅。 钟未名霍然起身，眼角急速抽搐，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祖师墓中的恶鬼逃出去了？逃向了何方？！” 那前来报信的小弟子哆哆嗦嗦的道：“逃、逃向城中了，我们的人追上去，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吞吞吐吐作甚！快说！” “发现那些恶鬼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与城中厉鬼自相残杀，场面极其血腥可怕！” 那小弟子似是又回想起了那个鬼吃鬼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钟未名一愣，挥手让小弟子下去后，缓缓坐下来，百思不得其解。 少顷，他陡然起身，几个瞬移，便来到了祖师墓的废墟之上。 此地阴气凝聚不散，依稀有血腥气缭绕，必是有人方才来过。可，谁能在他钟家的地盘上，来去无踪呢？ 他蓦地想到一个人，脸色微变，袖袍一挥，面前空间一阵扭曲，接着，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如同镜花水月般霎那闪现。即便他这法术只能让过去的发生过的事情重现刹那，却也足够了。 清尘那道身影，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 他狞笑道：“好啊，真不愧是祖师爷，本座命四十九人布阵召你魂魄要将你练成傀儡反噬而死，你倒好，跑来此处耀武扬威，哼，厉鬼相斗，好好好，好大的手笔啊！” 是夜。 阴气如云，遮挡了头顶苍穹。 整个长安城，只见零星几盏灯火。 墨家藏书楼的重楼顶上，一袭青衣的清尘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旁还立着一黑衣少年，正是墨昭。 墨昭望着城中相互争斗吞噬的厉鬼恶煞，很是不理解的道：“大哥，钟家布下招魂阵意图摄取你的魂魄练成傀儡，却偷吃不成反噬把米，四十九人尽数反噬而死，这是他们活该，你为何还要帮他们镇压这些恶鬼邪煞？” 清尘微垂着眸，耳边全是远远近近恶鬼的嘈杂声。 他似乎在出神，墨昭一边唤了几声，他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沉吟片刻，道：“这是他的阴谋……” “什么？”墨昭以为他说钟家阴谋，不快道：“这自然是钟家阴谋，他们表面纠结正道修炼者打着诛邪匡正的旗号，暗地里却勾结丰都鬼修，打开鬼门结界召唤鬼王，居心不良，实在可恨！” “他们召唤不来鬼王。”清尘自言自语般道。 墨昭一愣：“你怎么知道？” 清尘陡然回神，沉墨般的眸底闪过一丝茫然，下一瞬，他便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意外的话：“长安城下有一千年古阵，若能开启，可封神灭鬼。” “你怎……”墨昭话未说完，便见清尘一步踏出去，缩千里为一寸，刹那到了凤家后山封印地。 墨昭正欲追上去，忽然察觉背后有人，惊喝道：“何人？！” 转身之际，长剑出鞘，却见一袭灰衣的陆不弃似雕像般伫在身后，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他正眺望着半空里那被撕裂的鬼界通道，神情恍惚。 “有人在召唤我。”他说。 下一瞬，便径自朝半空那鬼门处掠去。 “等等，你做什么？！”墨昭吓了一跳，自打修炼地的结界被破之后，鬼门便一直悬在长安城半空中，如同天空破了个大洞，不少修炼者全力重新设下结界，却顶不了什么用。 恶鬼仍然源源不断从那里流过来，长安城沦丧，是早晚之事。 鬼门周边方圆数里，有修炼者负责镇守，陆不弃这样横冲而去，势必要被灭杀！ 墨昭急急跟上，到得鬼门处，立即有镇守在半空的修炼者出现，一个两个疲倦不堪，喝声却是中气十足：“何人擅闯鬼门结界！” 墨昭心道坏了，这些人见着陆不弃了！不待他出声，陆不弃对那冲上来阻拦二人的修炼者们视若不见，袖袍一挥，那些人便被震飞出去！ 这一刻的陆不弃，周身荡起一股灭世般的威压，但一闪即逝，墨昭尚未能确定那股威压是不是来自陆不弃，后者一闪身，进了鬼门。 墨昭咬牙，御剑跟了上去！ 东院里，凤萧陡然从噩梦中惊醒：“清尘……” 一摸身侧，冰冷一片，浑不像是有人睡过。 她一连唤了几声也不见清尘应答，莫名的感到心慌，便起身来到桌边兀自倒了杯水，一口喝下那冰透的茶，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装着储灵袋，安了安心，忽然头顶上有灰尘落下，正好落在她端着的水杯里。 她愕然抬头，只见屋顶裂开了，越来越多的灰尘木屑扑簌簌往下落，她的视线开始摇晃起来……不，应当说，触目所及的一切，皆在摇晃。 地面在颤，桌椅在晃，桌上杯盏哗啦作响，她扔下水杯猛地起身，而她腰间被装在锦袋里的鬼胎不知为何忽然躁动起来，正此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声。 她冲出门，几个起落便出现在城中一处高高的楼阁之上，四下找了半天，没找到清尘的身影。 与她一样的，还有六七个修炼者。 其中一个望着凤家方向，露出了惊骇欲绝之色：“那是……什么？” 凤萧扬目远眺，只见漆黑的夜色里，一股比这夜色更黑的阴影如同潮水般排山倒海的压来。 狂风忽起！ 有细细的水珠落在凤萧脸上，她随手摸了摸，那水珠竟是黑色，在她指尖化成了缕缕黑气，消失在空气中。 而与她一样站在楼阁顶上的其余几人也沾染了这水珠，却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惨叫了起来！ “天呐！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脸！啊啊啊啊我的脸被腐蚀了！” “什么声音？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城中修炼者如惊弓之鸟，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很快被淹没在那轰隆隆地巨响声中。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 一道闪电陡然劈开夜空，如同一把火照亮了大半个夜空，也叫人看清了那排山倒海压来的东西是什么！ 凤萧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人替她喊出了那一句：“忘川阴河！” 相传，通往鬼界有一条河，名叫忘川，那是一条万物入即沉溺的阴河，河中尸骨千万，无论人鬼妖神，一入忘川，便毫未不存，神魂俱灭。 只有鬼门打开幽冥现，这忘川才会出现在人间。 可是，只听说忘种阴河流向幽冥鬼域，却从未听说过，忘川阴河的水，会倒灌人间界！ 第四百二十七章 鬼王 在一片仓皇与混乱中，凤萧见着了许多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独独见不到她想见的那人…… 清尘不见了！ 这么大的动静，他没理由不出现，可偏偏，他确实没有出现。 她匆匆掐指算卜，却似乎遇到了阻力，什么都算不出来。 是了，她从前便算不出清尘的吉凶。 如今也算不出修了恶鬼道的自己。 长安城的动静如同地陷天塌，所有人自顾不暇，凤萧心系清尘，不顾身遭那些人，冲回墨家寻了一圈，未见到清尘身影，她心中愈发不安。 大长老正在疏散族中子弟，见凤萧匆匆忙忙奔来，立即上前，未及开口便被凤萧一把揪住：“有没有看到清尘？” “未曾，少夫人，您这是……” 凤萧甩开他，脚尖一点，起落间跃至藏书楼，这里最是显眼。她调动全身力量，灵力在她周身缭绕，鬼气则被她腰间的鬼胎胎灵疯狂吞噬。 “清尘——！！”她站在这高高的藏书楼顶端急急呼唤着清尘，她的声音随灵力传开，如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曾得到回应。 “清尘！！” “清尘——” “清……” 半空里空间一阵扭曲，忽然数道身影落下，伴随着一场恐怖的血雨。闪电划过，将这些人的装束映得分分明明！凤萧瞳孔紧缩，脸色阴沉如水。 “是丰都鬼修！” “他们什么时候潜进来的？他们想干什么？！” “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这些坠落的鬼修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凤萧闪身掠过去，一把将墨昭接住，堪堪落稳，凤萧便感到一股强横的威压自那鬼门处传来，她强行将涌到喉间那口血咽了回去，拎着墨昭急急退回墨家地界。 后者似乎并未受伤，只是脸色苍白难看，如同见了鬼似的，脸上震惊之色犹存。 见到凤萧，他激动的道：“大嫂，原来那陆不弃是鬼王！他居然是鬼王，我的天……丰都鬼修合力召唤他，但陆不弃却不知怎地失控了，使得那忘川阴河水倒流。他正在鬼门后方对丰都鬼修大开杀戒！” 而这血雨，正是那些鬼修们的血！ 凤萧怔了怔，陆不弃是鬼王，他怎会成为鬼王？ 她随之释然，清尘都能成为臭名遗千年的大煞，陆不弃成为鬼王又有什么稀奇？ 只是这件事情清尘知道么？ 他现在到底在何处？ “大嫂！大嫂？你怎么了大嫂？”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墨昭很是担忧，将将伸出手去想扶一扶她，凤萧反手便揪住他袖子，神情狰狞的可怕：“你见过清尘没有？！” 墨昭道：“大哥去了凤家封印地……” 话音未落，面前已不见凤萧身影。 凤家封印地，一片死寂。 放眼望去，万物皆枯，到处透着一股腐朽而阴沉的气息。 偶有鬼物自地下冒出来，地面上红芒一闪，似有一张大网罩在这大地之上，但凡冒头的厉鬼孤魂，皆神形俱灭。 凤萧来时，有凤家人见了她，欲上前阻拦。却见凤萧踏入封印禁地毫发无损，这些人似乎有所忌惮，停留在山下不敢往前。 凤萧回头瞅了一眼，那些人，身着红衣执着剑，却不见昔日四大家族族众的风采，踌躇退缩，尽显狼狈。 她视线迅速地扫了一眼凤家，又迅速收回，疾步来到山顶。几根顶天石柱裂的裂断地断，四周阴风阵阵，宛若鬼域。 “清尘！”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除了远处以阴气化成的食腐鬼鸟，方圆数里，不见生灵。 忽地，她听到有脚步声临近，她猛地转身，只见一道虚影徐徐而来，微微垂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青衣墨发，容颜俊美……正是清尘！ 她这一转身，恰好这抹影子到了近前，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清……” 虚影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一愣，随之转身，便见那影子继续前行着，突然在几丈之外，凭空消失。 “是幻影……”凤萧喃喃着，整个封印地不知为何地势发生了改变，能留下先前在此发生过的事情。 也就是说，清尘确实来过此处，并且就在前方不远处，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凤萧沿着清尘走过的地方一路向上，到达清尘消失之处时，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阻力，她伸手一触，整只手便消失在眼前，但她又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还在。 是结界！ 她没有迟疑，大步追了进去。 将将步入结界之中，一道身影便扑了过来，她下意识闪躲，那身影却如同先前清尘那道虚影一般，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结界之后，入目所及，皆是黑暗。 只有面前几寸地可辨物事。 脚边，一块三尺高的黑色石碑，上刻‘封印地’三字，那笔迹，凤萧再熟悉不过，正是清尘所书。 凤萧早知道清尘在千年前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乍见到这三个字，仍是一惊。这字上的煞气浓郁的几乎要溢出石碑。 即便凤萧修了恶鬼道，也有些受不住这煞气。 可见清尘当初开辟出这方封印地时，已经入魔至深。 她原本焦灼浮躁的心忽地便平静下来了，或许是因为此处有着清尘的气息，或许因为……清尘的幻影就在她几步之处。 她沉默了片刻，微微一哂。 她如今……可真是粘清尘粘的有些丧心病狂了。 她那曾经视若生命的自尊与脸面，不知道被她揉烂扔去哪只狗嘴里去了。 若是从前，她是断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粘着一个人的，如今却是什么都能接受了。短短时间不见，她已思之如狂。 她一路跟着清尘的幻影前行，路上未曾遇见什么恶鬼邪神，因为那些东西全让清尘给解决了。这片封印地不知多大多深，里头封镇着的阴鬼邪煞因修炼地结界被破逃出了一些，剩下的仍不少。 只是她很奇怪，能让清尘封镇进来的，绝不是什么小鬼小煞，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清尘还是那个受了重伤的清尘，这些邪祟却弱的不像话，与其说是束手束脚，倒不如说是受某种力量压制。 第四百二十八章 爱死你了 清尘还是那个受了重伤的清尘，这些邪祟却弱的不像话，与其说是束手束脚，倒不如说是受某种力量压制。凤萧回头看了眼那块三寸石碑，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是清尘盘坐在那里的错觉。 待回神，石碑未变。 不多时，清尘终于解决了那些敢于冲上来的邪祟，片刻后，其余的邪祟全如潮水般退去。 知道他听不见，凤萧还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以一敌千，为师很欣慰啊！” 清尘扭头望来，凤萧惊了惊，莫非他能听见？ 遂发现，他看的不过是她身后的那块黑色石碑。 突然清尘大步走过去，当他再度站定在石碑面前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那石碑陡然幻做了清尘的模样…… 凤萧狠狠揉了揉眼睛，没眼花，那的确是‘清尘’！ 与她所熟悉的清尘不同的是，这个‘清尘’黑衣墨发，眉间一道朱砂魔印，未睁眼就已经邪性十足，睁开眼后，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仿佛两汪魔泉，魔煞之气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无论前世今生，凤萧都不曾见过清尘这番模样，震惊的无以复加。这难道……就是清尘入魔时的样子么？ 清尘似乎在与之交谈，只见唇动，不见声音。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听上一听，总觉得这两个‘清尘’之间，在说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 只是这一步踏出，接着便一阵天旋地转，如同穷途末路之时突然拨云见日柳暗花明，身后是冰冷石壁，面前，是一方巨阵。 就在此时，她腰间的胎灵突兀的狂颤起来，像是受到了威胁，疯狂的向她示警。 凤萧轻轻抚了抚，袋子里的胎灵消停了几分，却仍兀自轻颤不止。 她此时站在阵外，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没敢踏足。而清尘不见踪影，那幻影也已消失，加上鬼胎的异样，她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绕着这巨阵一角转了转，尚未看出个所以然，便听前方传来清尘的声音：“在哪里，她在哪里……” 不知何时，清尘出现在了阵中，青衣染血，踉跄前行，那神情举止，似乎在寻着什么。漆黑的眸子茫然空洞，瞧着分明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而他的前方，那阵法中心的符纹正在缓缓蠕动，无声无息间开启了一方杀阵，清尘似毫无所知，眼看便要步入杀阵，凤萧急的冲过去：“清尘回来！” 下一瞬，突然鬼胎发出一声恐惧之极的尖叫，如魔音一般撞击着凤萧神魂。她猛地捂住脑袋，心中生出一股戾气，烦燥的摘下装着鬼胎的袋子，怒道：“别吵了！” 她扬手就要将其扔掉，鬼胎的叫声瞬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了，凤萧被这声波震的脑袋里刺痛，“东皇司你给我闭……” 她猛地止声，霎那间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那阵中空无一物，而她的双脚已经踏足巨阵的边缘，眼看着就要进去了，就差临门一脚，若非鬼胎尖叫示警，她此时不知是什么下场。 而那阵中，既无杀阵，也无清尘。 她骇然后退几步，鬼胎的尖叫声也没了，缚灵袋中再没有了一丝动静。 凤萧心有余悸，想到什么，晃了晃袋子：“喂，东皇司，你哑巴了？” 里面仍然动静，平时在袋子里动来动去的小东西，这会儿如同死了一般。她心下一慌，正要打开袋子，袋子突然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发出一道低低地如同活人睡觉打呼的声音。 似乎在说，‘我在呢’。 凤萧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轻轻摸了摸袋子，感受到里面微弱的气息，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将它扔出去，吓得它发出那样凄惨的叫声，喉头哽了哽，低声道：“对不起。” 鬼胎又呼噜了一声。 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她想，若是东皇司，这会儿肯定像只得意的孔雀，尾巴翘上天，用一种欠揍的口气对她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被自己的想像逗笑，凤萧重新将鬼胎挂回腰上，拍了拍鬼胎，“你等着，我会想到办法让你重生的。” “萧儿？” 耳边又一次响起了清尘的声音，凤萧以为又是幻境，见到突然出现在阵中的清尘，顿时如临大敌，下意识摸向腰间鬼胎，警惕的盯着这个清尘。 清尘怔了怔：“你怎么了？” 凤萧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清尘眉头蹙了蹙，提步而来，那阵法如同隔在两人之间的一道天堑鸿沟，他却是这一步便到了她面前。 缩地成寸不过如此。 他伸出手来，凤萧不及躲闪，额头便被他掌心碰个正着。 她愣了愣，跟傻了似的。 四目对视，少顷，清尘问：“你方才莫非遇见什么了？” 说着他的手便要收回去，凤萧一把握住！ 清尘：“……真遇见什么了？” 若仔细听去，他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只是凤萧这会儿哪会注意这些，紧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脸瞅了半晌，确定是本人无疑，这才松了口气。 遂冲他一笑：“遇见一只妖怪。” 清尘眸光一凝，就见她笑嘻嘻的道：“他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你说会是什么妖怪？” 清尘：“……正经点。” 凤萧应了声好，一伸手，一踮脚，十分主动的吻住那薄唇。 心跳如擂鼓，万般情绪都化做失而复得的喜悦。 想狠狠的亲他，抱他，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突然腰间一紧，清尘捏着她下巴，她顺势抬头，只见他眸中似有风云涌动，那眼神竟让凤萧感到了几分可怕。 “你说什么？” 凤萧懵了：“什么什么？我说了什么？” 清尘危险的逼近，薄唇挨着她的唇，气息扫在她脸上，却不再靠近，停留在这样一个暧昧且撩人的距离，哑声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凤萧：“嗯？” 她……莫不是刚才把心里想的那些话全说了？ 她默了默，伸手推了他一下，一脸严肃的道：“这巨阵是怎么回事？” 话题转的太生硬，连她自己都臊的慌。 果然，清尘面无表情的睨着她。 那墨染的眸底盛着她的模样，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偏执，紧盯着她，也不言语。 凤萧收起嬉皮笑脸，陡然踮起脚尖在那禁欲的薄唇上咬了一口，而后移到他耳畔，轻声道：“我说，我爱死你了。” 清尘猛地瞪大眼…… 凤萧正得意，下一瞬，便被清尘抵在了石壁上，狂风暴雨似的吻，疯狂落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哪样的 “你看够了么？“清尘无奈的问。 出去的路上，凤萧紧握着清尘的手，看一眼清尘，兀自笑一笑。笑完再看一眼，又笑一笑。 清尘被她那眼神瞅的心猿意马，需要强大的自制力，才能维持表面平静。 偏生这人恶劣的很，越是视若无睹，她越是得寸进尺：“你开什么玩笑，哪里看得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清尘：“……” 从前他便知道，她若是心里喜欢谁，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对谁好，也是温言软语的哄着。 以往他嫉妒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谨言，如今自己尝到这滋味，只觉得如蚀骨侵魂毒，甜的腻人，令人沉沦，却甘之如饴。 他驻足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凤萧眨了眨眼：“做什么？” “让你好好看看。”清尘凉凉的道。 显然她低估了凤萧的脸皮，他让她看，她便看。不仅看，她还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看，那眼神有些慵懒，又带着点挑逗，闲闲的模样，让人想到了偷腥的猫。 清尘喉头滚了滚，凤萧抬手在他喉咙上滑了一下，清尘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发哑：“看够了么？” 凤萧道：“没。” 清尘默了默，强行移开视线，大步朝外走：“回去再让你看。” “那得脱了衣服看。” 清尘脚下一个踉跄，凤萧哈哈大笑。 清尘回头，见她眉宇间那股阴郁与戾气淡了几分，悄悄松了口气。 最怕的是她一蹶不振，看来，他的这个师父，仍如当年那般顽强。 到得封印地入口处，阴气浓郁的叫人瞧不见四周环境，凤萧任由清尘牵着前行，空旷的封印地回荡着二人的脚步声。 来时她觉得路长，回时却觉得路短。 她连路也不看，全身心的信任着他，走着走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出声来，感叹道：“原来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清尘心头一动：“哪样的？” 她闭上眼，脸朝着他的方向，笑言：“这样的。就是我闭着眼，哪怕前方刀山火海，我也不怕。只要你在身边，就能安心，只要可以牵着你的手，不惧与世间所有人为敌。” 她睁开眼，只见清尘没什么表情的凝视着她，她挑了挑眉：“教了你多少次了，女生这样表白的时候，一定要应和一下。” “等你对我说这些话，我等了千年。” 凤萧愣了下，随即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心潮起伏荡漾，久久不能平息。她清咳了一下，难得脸皮一向厚如城墙的她露出了些许不自在，“哎那你……听我说这些高兴不高兴？” 清尘道：“高兴。” 哪能不高兴？想了千年，就为了这么一件事，能不高兴？ “那你怎么这么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清尘问：“我应该什么表情？” 凤萧逗他：“笑一个。” 隔了半晌清尘都没理会她，凤萧也不过是心血来潮逗一逗他，待到她以为他不会理她时，他回头冲她一笑。 有那么一瞬间，凤萧听到了心头繁花绽放的声音。 她承认，她沉迷在了清尘的美色中无法自拔了。唉，不曾想，一把年纪，竟还有犯花痴的时候，迟来了千把年的少女心，在这一刻爆发了。 “待此间事了，我们就找个风水极佳的山头，生一窝小仔子过日子，如何？”不等清尘作答，她便兀自畅起未来，一一细说给他听。 清尘听着，却未回应。 第四百三十章 守株待兔 凤萧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来到封印地入口处，她咦了一声，“这石碑怎么裂了？我进来时还好好的呢。” 清尘淡漠的扫了一眼，道：“到了时间，自然碎了。” 即便是上古大阵，也是有时效的，他所谓的到了时间，自然是这封印地的阵法之力到了枯竭的时间。若无外力介入，封印地结界消失，万鬼群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凤萧道：“对了，这石碑挺古怪的，先前我随同你的幻影进来，瞧见它化做了你的模样，你还与他说了些话……” 清尘握着她的手猛然用力：“你听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听到。”凤萧没注意到清尘松了口气，在那碎裂的石碑前蹲下来，随手翻了翻，石碑上那股魔煞之气荡然无存了，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她问：“所以你们究竟说了什么？难不成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清尘道：“没什么，这石碑上有我留下的印记，封印地已破，我前来取回罢了。” 凤萧嗯了一声，清尘催促道：“走吧。” 离开前，凤萧忍不住又看了那碎裂的石碑一眼，那墨衣墨眉有魔印的清尘的形象深入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心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只是，封印地和鬼门结界一齐出事，这其中若说没什么蹊跷，她是万万不信的。 清尘一定有事瞒着她，当然她比谁都清楚的他的性子，若是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命悬一线，他也不会说。 出得封印地，外面，已是一片荒芜。 这一片荒芜的地界之上，眼下却是人满为患。 像是守株待兔已久，而她和清尘，显然就是对方所待的‘兔’。 “果然是你们搞的鬼！”人群前一个看着仙风道骨被簇拥着的中年人一声断喝，宛如平地惊雷，惊得众人如临大敌，而凤萧却是一头雾水。 她如今与这些人势同水火，那是针尖对麦芒，怎么看怎么扎眼。瞧着这些人，她便会想到惨死的凤扬与秦夫人，想到如今变成一个鬼胎还不知能否复活的东皇司，眸子瞬间红了。 遂冷冷一笑：“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又有人道：“事到如今你这邪祟还在装傻？你们的阴谋已经被我等识破，还不束手就擒？！” “你们勾结丰都邪修，破坏鬼门结界，启用禁术召唤鬼王，眼下又破坏此处封印放出恶鬼，虎狼之心已是人尽皆知，今日必将你们挫骨扬灰，以祭城中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何必与他们废话，拿下他们，长安之危自然可解！” “说的对！！杀了他们！” 虽说一个两个都叫嚣的厉害，可真正敢动手的却无一人。 清尘面色冷淡，眸光所过之处，众人皆退。察觉到身旁凤萧杀意翻滚，他抬手轻轻搭在她肩头，顿时如有一股清流自他掌心传入凤萧身体。 “静心。”清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宛如黄钟大吕之声，令她灵台瞬间清明。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夫之妇 清尘淡淡收回手，拢进宽大的袖子里，如同一抹修竹般立在那儿，“我若是想杀你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话毕，但见平地厉风肆起，除却清尘与被他护在身畔的凤萧，在场百余人，皆被掀退数丈之远，如同种土豆似的一个接一个砸进土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灰头土脸，惊骇欲绝。 凤萧在清尘边上站着，颇有些狐假虎威之感，瞧着这些人东倒西歪的相互搀扶的画面，大笑出声，“哎诸位，不是口口声声要诛了我二人么？方才的气势被狗吃了？” “你、你别嚣张！” “我还就嚣张了，怎么滴？有本事你们上啊！”凤萧抬着下巴，笑得十分小人得志。 清尘不禁宛尔，眼底全是纵容。 凤萧不欲和这些人多言，扯了扯他袖子，“走了。” “嗯。” 清尘随她牵着，众人纷纷起身给他让出一条道，直到两人快要下山了，仍无一人出声或上前。 忽地，清尘脚步停下，风在衣摆间止住。他徐徐转身，白玉石铺就的台阶上，映着他修长的身形。 众人见他转身顿时如临大敌，清尘那墨染的眸一派平静，这些人是敌是友似乎他似乎从不在意：“这封印地下有一古阵，若能修复使用，可堵住鬼门。” 有人毫无底气的道：“我、我们凭什么信你？” 清尘已转身离去。 信与不信，与他没什么干系。 天下苍生，从来与他无关。 凤萧被风吹起的发在眼前飞舞，他抬手拂开，凤萧似有所觉，一回头，只见昏暗苍穹之上，一缕阳光垂落，正好落在她荡着几分浅笑的脸上。 清尘久久没有移开眼。 ** 漫天的忘川河水已然退去，长安城的天空仍是黑云凝聚，恶鬼流火窜行，宛如一座鬼城。 清尘与凤萧将将回到墨家，只见一个弟子连滚带爬的从大门跑出来，手里的剑郎当落地，正好滚到凤萧脚边。 她俯身捡起来，那弟子一见二人，如见救星，激动的道：“族长，夫人！” “何事慌张？”凤萧一挽剑花，将配剑还于对方。 这弟子双手匆忙接住，定了定神，朝两人行了礼，才道：“禀族长、夫人，二少爷不知带回了个什么玩意儿，正在府里发狂，连大长老也镇不住……” 凤萧挑眉：“所以你就逃了？” “当、当然不是！是大长老……” 说话间，又十几个年青弟子灰头土脸的跑出来，与先前那弟子一般见了二人激动上前。 “是大长老让我等先离开的，不是、不是我们贪生怕死。”墨家这群小子平时没个上下尊卑，但在清尘面前，一个两个矜持的跟大姑娘似的。 凤萧看向清尘，后者一颔首：“进去看看。” 这群年青弟子彼此对了几个眼色，急忙跟上。 一群人一进去，便见一人自半空里落下，清尘袖风一扫，缓了这人下坠的势头。凤萧忙扶住一看，这铁青着脸的少年正是墨昭。 只是他眼下着实形容狼狈，仿佛乞丐堆里滚了一圈儿似的，衣裳破烂，黑发凌乱，束发的玉冠不知掉落到哪儿去了，握着剑还光着一只脚，像是饱受摧残过似的。 凤萧哂笑：“呦，这是怎么了？” 墨昭脸一热，未及开口，但闻一声非人的吼叫，一道灰扑扑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半空里，正与大长老缠斗不休。 凤萧左看右看，觉得这与大长老交手的人很是眼熟，转头问清尘：“这人……很像陆不弃啊。” “是他。”清尘话音未落，人已掠至半空。 墨昭欲紧随而上，堪堪提气，就被凤萧给拽了回来，“你就别添乱了，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啧啧，墨家小少爷真是好可怜呐。” 墨昭收了剑，立即有弟子捧了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墨昭只拿了鞋换上，随手将长发绑上，双眼灼灼的盯着半空里交手的几人。 凤萧看了一阵，拉过墨昭问：“这陆不弃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修为大涨？” 岂止是大涨，简直有些逆天了，清尘与大长老二人联手，竟只是堪堪与他打成平手。这么一看，墨昭在其手底下没丧命只丧失形象，倒不算丢人。 墨昭眼神不离空中，看样子是很想上去参一脚，但他刚才在陆不弃手底下实在太过狼狈，没敢上前自取其辱，与凤萧说道：“刚才忘川水淹城，陆不弃以一人之力将忘川逼了回去，却被城中修炼者所伤。后来又来了位丰都的王，和他在结界后面打了一架，不知丰都那家伙对他做了些什么，等他出来时就这模样了，像失了神智似的。” 陆不弃十分应景的吼了一声，吼得十分随性狂狷。 “丰都东西南北中的那个王？” “不认识。” 这场打斗持续了约摸一刻钟，陆不弃才被清尘拿下。他吼叫着还想挣扎，被清尘带着灵力喝了一声他的名字，人清醒了几分。 随后便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清尘朝凤萧和墨昭这方向看了一眼，拎着陆不弃消失在半空。 凤萧关切的向大长老问候了几句，眼见他并未受伤，便拖着墨昭回到东院。 一进去，就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东院里一片狼藉，门窗屋顶全破了，比先前地动山摇时破的还要厉害。 墨昭不好意思的道：“我本想将人安顿在你们院里等你们回来，哪曾想你们还没回来他就先发狂了，这可怪不得我。” “不怪你怪谁！”凤萧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拎着裙角朝院里那二人走去。 大概是没一处可放人的地方，清尘懒得寻，陆不弃被他扔的十分随意，堂堂鬼王，躺在一堆乱石落叶之中，看着有些可怜。 凤萧在陆不弃身边蹲下，把了把他的脉，摸到一手死脉象这才想起这人是鬼王。既是鬼王，又哪里来的脉象可言？ 起身时，发现陆不弃的衣襟微敞，露出皮肤下一片纹络，看着有些诡异，凤萧咦了一声，伸手便拨开了陆不弃的衣服，拨扒的分外豪放。 墨昭眼皮子抽了抽，突然感到空气变冷，不由得朝清尘看去，后者俊脸拉得老长。眼看凤萧不仅扒了人衣服还想上手去摸，为了不被清尘的怒火殃及，他赶紧重重咳了一声，“大嫂，这个……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大哥还在边儿上呢，你好歹注意一点儿。怎么说你也是个有夫之妇不是？” 手机站: 第四百三十二章 没心没肺怎么会懂 凤萧扭头一看，清尘拢着袖子立在那儿，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 可就是没什么表情，才叫人心惊胆颤。 她忙缩回手，假装无事发生过，一脸严肃的思索着：“这种纹印倒是不曾见过。” 墨昭默默将陆不弃的衣服掩好，就听清尘说：“献祭所用。” “嗯？” 清尘于是说了一段关于陆不弃的秘辛。 还是发生在她身后的事情，若颜、陆不弃、清尘三人一道，清尘走火入魔成为众矢之的，清尘失踪的那段时间，陆不弃与若颜因与清尘交好，众人仇怨转到二人身上，认为是他们将走火入魔的清尘藏了起来。 若颜是个爆脾气，一怒之下惹了祸，被人抓起来扔进了当时还没有成为如今鬼界的阴灵地域，成了鬼王养料。 传闻那是一只即将大圆满的鬼王，一旦历天劫，便可进阶为传说中手掌天下阴物横断万古的鬼之大帝。但其为了炼某种邪术，需吞噬千只生魂。陆不弃为了救若颜，在身上刻下献祭纹印，把自己献给了鬼王，替代了被吞噬的若颜，自己填了空缺，却不想，因与鬼王斗争中释放了千余生魂，阴差阳错就成了一代绝世鬼帝。可笑那鬼王，徒为他人做了嫁衣。 之所以说他绝世，是因为在他之前的鬼王或之后出现的鬼王，如丰都等众，没有人再修炼到神凝境界的高度。 陆不弃单独将鬼界开辟成一方空间，制定鬼界之规则，手掌轮回之力，使之与大陆隔绝开来。自此，大陆但有人死而化鬼，皆入鬼域。 一块三生石，照见其前世今生，诸般善恶。善才往生，恶者受刑。很长一段时间里，鬼界一派安宁，在陆不弃之后，大陆之上恶鬼遍地行的情形再未出现过。 听罢，凤萧感叹道：“当年我就说他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会遇水化龙腾于九天，果然。” 余光瞥见墨昭在那儿抹眼角，她嘴角抽了抽：“你……哭什么？这就让你感动的涕泪并下了？” 墨昭下意识抚了抚胸口位置，摸到那片被他挂在胸口的铃铛，不自在的转过身去，“你这个家伙没心没肺，怎么会懂。” “……你说什么？”凤萧自问也是个活了几世的老妖婆，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少年给鄙视了，正待与他理论理论，但见墨昭眼睛发红，心里一下子软了，连声音也一并软了下去：“我是不懂，还请墨小少爷指点一二，不知道你为什么听个故事感触如此之深啊？” 她虽然软了声音，但那调调着实令人讨厌，墨昭气得眼更红，下定了决心不搭理她。 凤萧生了捉弄的心思，正欲开口，忽然感到一阵阴风拂面，随即一道凄婉的歌声传来，似远在天边，霎那便到了近前。 一袭牡丹花衣，身材妖娆，提步走来，步步生花，生的却是忘川河畔的接引鬼魂之花——彼岸花。 凤萧见了若颜，突然便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墨昭为什么感伤。 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听说，浅绿那丫头就是师承若颜，学了一身风尘媚骨。 这么一会儿，墨昭已经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绷着那漂亮的过份的脸，冷冷看着若颜落地。 手机站: 第四百三十三章 自食恶果 瞬息间，彼岸花开了满院。 凤萧问清尘：“她当初被陆不弃救出来后是不是又献身给花精，做了只彼岸花鬼？” 清尘睨了她一眼，凤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收起所有轻佻，摆出了一副正经人的模样：“若颜姑娘。” 若颜甫一落地，眼神便在凤萧与清尘身上打量，微微那么一笑，艳的扎眼：“你们……师徒终于乱伦了？” “……” “……” “……”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凤萧脸皮厚，清尘即便害羞也是不大看得出来的，墨昭被雷的外焦里嫩，傻了眼。 就他所见，让他不禁怀疑，这千年前的‘古人’是不是比如今这世道的人开放一些？没一个简单的。 清尘八风不动，淡淡道：“这人你带走。” 若颜广袖一挥，喜滋滋的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这反应实在是像极了采补男人的妖魅，凤萧刚听完她与陆不弃你爱我我爱你但是我受你却不让你知道的虐心戏码，还没从戏里抽身，若颜转身变得冷酷无情了，这着实让人接受无能。 眼看若颜拎着昏迷的陆不弃腾空离去，凤萧担忧的问清尘：“陆不弃交给她真的可以吗？” 会不会最后被采补的渣都不剩？ 清尘道：“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凤萧若有所思的望着若颜离去的方向，发现墨昭也同她一样，便凑到少年身后，忽然出声：“你莫不是看上若颜了？” 墨昭啊的惊叫了一声跳开老远，脸上阵白阵青阵红，霎是斑斓多彩：“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哪儿胡说了，你刚才盯着她看的眼神明明就很……” 身后清尘突然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口黑血，倒了地。 凤萧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墨昭震惊道：“大哥你怎么了？！” 凤萧异常冷静的将人扶到破败的屋子里，好在床还是完好的，拂开上面一层灰，勉强还能躺个人。 这荒废寝室，再加上这片断壁残垣，七分的惨被渲染成十分。墨昭在旁恨不得屏住呼吸，看着凤萧一系列冷静的反应，忍不住问：“大嫂，大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凤萧铁青着脸，没理会。 凤家一役，清尘挣开各家封印，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后来钟家祖师墓召唤群鬼，又是雪上加霜。封印地中不知发生过什么，但想到那黑衣墨发的影子，还有清尘那讳莫如深的态度，怎么看都不会是好事。 凤萧一路装傻，但她不是真傻。清尘这一倒，把千前插科打浑的劲头都倒没了。 墨昭瞅着她脸色，纵然心中万般好奇焦灼，也不敢再作声了。 清尘这一倒，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似的，倒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陆不弃这个丰都众鬼王千方百计召来的真正的阴界之帝鬼界王者消失，丰都邪修与某些不怀好意之辈才知事情严重。 鬼界之门大开，鬼界无主，万鬼齐出，天下大乱，妖界动荡，浩劫降临神龙大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丰都这一次，终究是自食恶果。 万鬼齐出，首当其冲的便是丰都，与长安城。 手机站: 436 不巧，我也护短 “我不是你妹妹。”凤萧有些恶劣的道：“我是千年前的一个女鬼，几年前你小九妹妹意外死了，我霸占了她的身体。这么重要的事情，凤家那群老东西没跟你说？” “……”凤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凤萧目光落在手边的一堆功法武器上，一咬牙，索性再添一把火：“你们凤家百来号人全死在我手里，凤琴估摸着也是被我弄死的，这样……你还要把我当妹妹？” 凤瑜眉头紧皱：“阿琴只是不见了。” “兴许是尸骨无存呢。”凤萧恶意的说。 凤瑜好一阵没有说话。良久，他默默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那背影看着，挺失魂落魄的。 “大少爷，祖宗，您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要走啦？不留下来陪九小姐啦？哎，您走那么快作甚……”小六见他离开，扔下墨昭追上去，不一会儿，外面便没了两人的身影。 墨昭拿着剑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凤萧坐在石桌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锁灵囊里的鬼胎。 他不好说什么，好半晌，才只想到一句安慰人的话：“没有哥哥，你还有我这个弟弟。” 说完一脸不自在，虚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两声，便大步往屋里走去：“我去看看大哥醒了没！” 凤萧扯了扯嘴角。 凤瑜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也罢，她与对方本就没什么干系。以后相见，怕是会刀剑相向了。 此后几天，凤萧仍寸步不离的守着清尘，唯恐她一个不注意，清尘就没了。 有时候她睡觉都会惊醒，就怕一觉醒来，身边又多一个鬼胎魔胎什么胎的。 除此之外，偶尔她也会在府中听到一些关于她那个便宜大哥的消息。 凤瑜把长老院抄了个底朝天。 凤瑜杀了三个长老。 凤瑜把封印地的恶鬼放出来了。 凤瑜…… 凤萧发现，她的便宜大哥就没哪一天是不生事的。而且一生事就是惊动长安城的大事。 一开始，他还只是在凤家地盘上闹腾。后来更是闹开了，今日打钟家人，明日揍郭家人，揍的人很不巧，都是和凤萧有仇的人。 凤萧实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想自作多情的以为对方是在为自己出头。 可是凤瑜闹的动静太大了，大到她不自作多情都不行。 但俗话说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凤瑜整天找这个麻烦那个麻烦，总算是踢到了一回铁板。 “据传，似乎是凤大少爷在天仙阁吃茶，恰好几个炼器宗的弟子也在那儿吃茶，不知因何原因起了冲突，凤大少爷便把人打了。”墨昭对凤瑜也是很佩服的，一回来就闹得长安城鸡飞狗跳，倒也是种本事。 凤萧这两天听凤瑜的事情听得都麻木了，兴致缺缺的问：“打成什么样了？” 墨昭道：“打死了。” 凤萧一愣：“打死了？” “是，打死了。所以事情闹得很大，炼器宗又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讲理，现下正逼上凤家，扬言要让凤瑜以命抵命。”墨昭小老头似的叹息道：“凤家如今一盘散沙，没个主事的人。也不知道凤家长老院是怎么想的，竟要将凤瑜交由对方处置，当真是荒谬。” 凤琴之后，凤家已然无人后继。几个叔伯不成事，凤琴同辈兄弟姐妹除了大哥凤瑜二哥凤珏，剩下的都是一群只会窝里横的草包，自是任由权力旁落长老院。 数百年的家族，如今被人欺到头上了，却只想把自己嫡系少爷交出去平他人之怒求个息事宁人，着实讽刺。 凤萧冷笑：“长老院那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可不蠢，想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儿让凤瑜知晓了，急着灭口呢。” 凤家暗里与邪修勾结那点龌龊事墨昭有所耳闻，对此也是极为不齿。见她起身，他有些意外：“大嫂，你做甚？” 凤萧拂了拂指尖的点心屑，不怎么走心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假笑，“不巧，我也是个护短的人。” 她与那大哥虽没什么感情，但就冲他前几天送到她手里的那堆专治废物的功法宝器，她也要去凑个人势。 那份情，她得还。 墨昭忙拉住她，劝道：“我哥还没醒，凤家之事，您就别掺和了。万一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大哥交待啊？你放心吧，我让人盯着凤家呢，若是他们真对凤瑜不利，我把人给弄到咱们家来。” 上次凤萧从凤家回来，宛如恶鬼的模样还令墨昭记忆犹新，清尘未醒，墨昭自然就得好生帮大哥好生看着她。 凤萧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这才发现少年不知不觉间长高了许多。 “阿昭，你不想报仇吗？” 墨昭自然是想，日想夜想，都快成了心魔了：“可是大长老说……” “大长老说什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谁欺负了咱们，咱们就得连利带本的欺负回来。你忍让，别人不会觉得你大度，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凤萧心头的这口气，已经憋了太久了。 自从闻知秋出事开始，就一直憋着。 陈留城时，她憋着。桃花镇时，她憋着。老夫人死，她憋着。清尘被镇压她仍憋着，后来秦夫人和便宜爹双双陨落，她被逼得堕入恶鬼道……她憋到现在，早就已经憋不住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被人欺负了只会忍气吞声的包子，上一世不是，这一世也不会是！ 许是修了恶鬼道的缘故，她心中戾气重了些，杀气也重了些。可是这口气，她现在想发泄出来！ 她腰间的锁灵囊动了动，似乎是没有闻到‘食物’的气息，又安静了下去。 少年一脸纠结，几度握紧剑柄复又松开。 凤萧问：“去不去？” 墨昭一咬牙：“去！” 炼器宗的人围杀墨家那一幕犹在眼前，奶奶的身首分离的那一幕他至今难忘，墨家血流成河，无数族人伤的伤死的死，这其中，就有炼器宗的一份‘功劳’。大长老也并非不想报仇，只是有心无力罢了，所以劝诫族人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又能明哲保身到何时？ 思及此，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杀我族人的人，都要血债血偿！” 以两人的修为，足以在众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墨家。 但两人将将出墨家地界，便被人盯上了。 墨昭小声道：“大嫂……” 凤萧摆了摆手，冷笑：“让他们来。” 她正愁不够热闹呢，这些人倒先找上来了。 东院里，吃到一半的点心还在石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散发着馥郁芬芳，微风拂来，整个院子酒气弥漫。 酒香穿过窗子溜进了屋子，在室内散开。 轻风拂动着床幔，床上原本安静躺着的人睫毛一颤，睁开了双眸。 437 德高望重 大长老正在厅中训斥不听话跑出去生事的族中弟子，空间忽然一荡，再抬眼，面前突兀的多了一人。 弟子们见到来人，个个面上放光：“大少爷！” 大长老一眼瞪过去，众人纷纷噤声。 “您总算醒了！”他压着激动的心情，上前问：“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无怪他这么问，清尘自从凤家归来后，便极少插手族内之事，甚至很少走出那个院子。近日，众方势力忌惮清尘威名不敢造次，清尘昏迷一事未露风声，眼下突然出现，大长老面上不露声色，心里不免咯噔一跳！ 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大事了？ 清尘一袭青衣，身形略显单薄却不瘦削。 他先是向众位满眼崇拜的望着他的弟子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询问大长老：“可有见到凤萧？” 大长老道：“不曾。少夫人不是一直守在您身边吗？”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下方跪了一地的小辈：“你们今日见着小族长没有？” 老族长还没死，但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墨家遭难也不见回来，也跟死了差不多。墨昭继任，但尚未成年，族长印还暂由清尘保管着，族中长辈们便都称他为小族长。 众弟子纷纷摇头：“不曾。” 大长老脸色一变：“坏了！” 见清尘望来，他急道：“前几日凤家那位大少爷回来了……” 如此这般一说，清尘听完，若有所思。 若只是凤萧一人不见了不稀奇，但连墨昭也一同不见了，那可就稀奇了。 想到那人护短的性子，清尘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人家对她一分好，她就待人十分好，眼下凤瑜为难，那家伙怕是带着墨昭趁机寻仇去了。 “炼器宗的那群人心狠手辣，他岂是对手？简直胡闹！”大长老猜到墨昭有可能去寻仇了，心痛又心急，惶惶然的就要去把人抓回来，清尘抬手挡住了他。 “墨昭心中仇恨压抑太久，恐生心魔，对他往后修炼并非好事，此次让他去发泄发泄也好。放心，有凤萧看着，不会放他出事。” 堕入了恶鬼道的凤萧，亦是需要发泄。心中戾气若只一味压制，时间一久，一旦爆发，恐怕愈发难以收拾。 大长老依然不放心：“可是少夫人修了……您就不怕她被激起杀性？” 他是名门之后，正道楷模，恶鬼道三个字，就像是某种禁忌，令他讳莫如深。 清尘淡淡一笑：“她有分寸。” 他都这样说了，大长老自不好再说什么，却终是不放心，“我还是派人过去看着吧。” 清尘道：“我去。” ** 凤家，长老院。 在凤家，族长与长老院的权力历来不同。一族之长掌管家族大小事务，而长老院只管有事打架无事闭关，从无过问族事的权力。 这也是凤家先辈为了避免长老们位高权重架空家主，祸起萧蔷。 可近来，凤扬遭难，凤琴一念之错，致使长老院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趁，私下伙同邪修残害族人，只为夺取家族权力。 这事儿，让凤瑜这个纨绔知道了。 外边的人只当凤瑜是人不学无术的纨绔，长老院的人却清楚，这人年纪虽轻，但比之凤扬，也是不遑多让。 勾结邪修一事可大可小，若是长老院掌权，那么此事便微不足道，稍微用点手段就能瞒天过海。旁人一无所知，那么凤家就还是正道楷模，道门四家之一。若是凤瑜一派掌权，那么此事可就太大了， 凤家长老院，将不复存在。 是以，凤瑜此人，长老院是必须除掉的。 凤家天才就那么两个，可是听话的傀儡却是好找的。毕竟，凤家年轻子辈中，多的是眼红族长之位的人。 凤家前院的广场之上，人满为患，剑拔弩张。 炼器阁来者不善，杀气腾腾。 来的人，除了炼器宗，还有一些门派家族，都是家中小辈让凤瑜给打了的。 此时正叫嚣着要来讨公道，声势浩大。 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小辈间的打闹。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凤瑜杀了对方全家。 在修炼界，同辈切磋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小辈切磋死伤的都有，若是动手之间立过生死契，那更不消说，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但小辈被欺负了，长辈们纠集一起上门讨说法的，却是少之又少。 广场上全是人，讨债的人不少，看热闹的更多。 众人吵了一通，凤家长老院始终未发一言。倒是族长一派的拥趸者，与对方争吵不休。 正此时，炼器宗的一名约摸古稀的老者缓缓开口：“凤家的诸位道友，此事，该如何解决啊？” 他说话声音跟快断气了似的，嘶哑涩耳。但他一开口，旁的人全都闭上了嘴，一时间，前一刻还宛若菜市场的广场之上，静得落针可闻。谁不知道，这人看着快死了似的，却是炼器宗的玄殿殿主，当代钟家家主钟无名的叔公，钟西林。 人称诛魔圣手。 人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钟老’。 据说凤瑜打死的那两名炼器宗弟子，正是钟老最疼爱的两名小徒弟，也难怪他会亲自上门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当事人…… 身为罪魁祸首的凤瑜坐在一旁，自顾自呼呼大睡。他身后小六一脸痛不欲生，好几次都想把这个不着调的大少爷给踹进荷花池里让他好生清醒清醒！ 众：“……” 空气中，杀意弥漫。毫无疑问，全都是朝着酣睡的凤瑜而去的，那些来讨理的人全都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他们在这儿吵的口水都快干了，这孙子虽然睡着了？睡着了不算，时不时发出两声鼾声，简直就是挑衅！是无视！是不屑！ 人群中，有人怒道：“太过份了！！” “欺人太甚！！” “必须要给个交待！” “……” 一时间，群情激愤，四周看热闹的人全都笑了。 有人讽刺道：“鬼门已开，群鬼作乱，如今的长安城覆灭在即，大难当头，还有人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着实是让我等开了眼界啊。所谓德高望重，不过是以大欺小以势压人罢了。” 438 像什么样子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待到众人循声去寻，茫茫人海，哪里能找到人影？ “阁下既然对我等有意见，何不光明正大的站出来，藏头露尾，鼠辈罢了。”钟老冷哼一声，手掌一探，一个身穿短打眉目清秀的少年便自人群中飞出来，嘭地一声落到钟老面前。 钟老睥睨着他，宛如瞧着一只蝼蚁，“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 那少年气愤难当，虽修为浅薄，却是个硬骨头，当下便反唇相讥：“仗势欺人的老不死！” 钟老尚未出手，少年便被他身后一名青年踩踏在地，少年大声骂道：“你们算些什么东西！要不是族长被人害死，只留下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凤家地盘上哪轮到你们猖狂，早就把你们杀得屁滚尿流了！” 钟老看向长老院的人：“这小子是你们凤家人？” 六长老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乞儿，吃过几顿凤家的饭。” 那神情，竟像是与己无关似的。 围观众人不由唏嘘，凤家曾是何等风光，如今被人欺进家门，无一敢应，只一个‘吃过凤家几顿饭’的外姓人为其出头。凤家这群人却一个个如同孙子似的缩着缩脑，到现在还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有些稍微聪明些看着这阵仗，开始回过味儿来了，不禁替这热血少年可惜。 凤家内讧，这少年凭白冲上去做了炮灰。 钟老睨了少年一眼：“什么时候这等路边乞丐也敢对老夫大放厥词了，如此不敬，当诛之。” 闻言，众人心头一凛。 踩着少年的那青年得令，伸出右手探向少年脖颈，只见那右手上，赫然套着铁爪，有符文流转其上！ 眼看着少年就要血溅当场，下一瞬，却是青年捂着右手惨叫一声退了开去。 他那铁爪之上，赫然扎着一把短刀！ 看情形，约摸是手筋都被挑断了。 众人一惊，炼器宗以炼器为主，所炼兵器皆是上品。青年那只铁手看着便不是凡物，竟被一把短刀给扎了个对穿？ 人群中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纷纷看向出手的凤瑜。 后者像是才醒来一般，打着哈欠半开双眸，对旁人视若无睹，吩咐小六：“小六子，你去把人扶起来。既然吃过凤家几顿饭那就是凤家人了，在客人面前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小六重重的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去扶人。 他双手还没碰到少年，便感到一股杀气，他忙缩回手，抬脚在少年腰上踢了一脚将人踢向凤瑜，自己则速退几步。 尚未站稳，钟老已逼至身前！ 小六稚嫩的脸上涌上惊色，与此同时，众人只见一道白影闪过，下一瞬，凤瑜便与钟老对了一掌，借势拎住小六的领子，将人给扔了回去。 这会儿，先前那少年才将将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小六子给砸了回去…… 凤瑜和钟老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预兆的交上了手。 凤家长老们，依然个个如老僧入定，事不关己的坐在一旁。 凤瑜与那钟老过了数百招，仍未分高下，旁观者皆惊！ 这凤瑜年纪轻轻，竟已经能与成名多年的前辈旗鼓相当了？若是给他时间成长起来，那这名不见经传的凤大少爷，怕是前途无量。 但看凤家其余人，似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众人当即明悟。原来这凤瑜，是独木一支。 众人几番思量间，那厢胶着不下的两人所在之处陡然传来一声闷响，两道身影迅速分开。随即便见钟老冷哼一声，右掌一抬一伸，一只金色大手似从云中探来。那光芒撕裂被阴气笼罩了数日的天空，遮云蔽日一般，携着烈烈罡风朝下方凤瑜压去！ 凤瑜一袭白衣，如同飓风中一片羽毛，在这大掌威势之下，衣发翻飞。他一改闲散的神色收敛了起来，广袖一转，悍然抬掌迎了上去！ 439 快给我报仇 “哇！”人群中爆发出惊叹声！ 钟老成名已久，在修炼界可谓是威名赫赫，诛魔手下少有敌手，多少前辈名士皆在这诛魔手底下吃过大亏。这凤瑜，不过弱冠之龄，纵然天姿绝人，真的能与之对抗吗？ 众人不禁屏息凝神，就连一直无动于衷的长老院等人，也不禁全都望了过来。 金色巨掌无声盖落下来，与地下那道颀长身影撞上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声！ 轰——！ 刺目的金光令众人短暂的失明，待到金光散去，只见烟尘之中，白衣青年安然伫立，微风鼓荡着他的衣发，如同即将羽化而去的仙子。 对面，钟老哇地吐出一口血，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长老！” 一干炼器宗的弟子忙上前将钟老扶住，凤家长老院的一干人等嚯然起身！ 七长老眼皮子直抽搐，袖子里的手几度握紧又松开，望向凤瑜时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与阴森。 此子……不能留！ 众目睽睽之下，钟老叫一个后辈给打退，老脸可谓是丢尽了。他狠狠推开扶着他的弟子，怒喝一声：“都滚开！” “咳……”凤瑜轻咳了一声，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诡异的静了一瞬，数十双眼睛盯着他，想看看这纨绔少爷接下要做什么。 却见他一口血滚出嘴角，被他随意抬袖擦去。 鲜红的血当即染红了袖角，他很是可惜的啧了一声，似乎被人打伤他毫不在意，只在意这被弄脏的衣裳。 他对一脸担忧的小六说：“早知道不穿这身了，弄成这样可怎么好洗。” 小六哭丧着脸道：“那您以后换个颜色。” “那必然是……”凤瑜说着，又是一口血溢出来，他脸上半点沮丧和愤怒都没有，咳完擦干净血，才不慌不忙的补完后面的话：“……不可以的。” 小六心里可着急死了。 旁人看不出来，可他跟着这位大少爷这么多年，说句不好听的，大少爷撅个屁股他都知道他拉什么味儿的屎。旁人看来他不过吐两口血，没什么大碍，他却清楚，凤瑜与钟老对掌的那只手，怕是快要废了。 钟老盯着凤瑜怒笑出声：“好好好，怪不得你这么猖狂，原来是有点本事。也好，你若是太弱了，传出去旁人还以为老夫欺负一个废物。来，若是你能打赢过老夫，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凤瑜语气凉凉：“不好意思啊，手疼，不想跟你打了。” 众：“……”这是要气死老头啊！ 凤瑜说完，当真就转身朝小六走去，不再理会钟老。 钟老何曾让人如此无视过？ “那可由不得你！”他怒喝一声，袖袍一卷，身形便掠向已然转身的凤瑜，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残影。 “小心！”小六与身边尚未爬起来的少年同时惊呼出声，眼看着钟老身形瞬移至半空，展开手掌朝凤瑜的天灵盖探去，纷纷失色！ 金色大掌堪堪触及凤瑜飞起来的发，下一瞬，只闻一道嗤嗤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银芒自围观众人身后掠来！ 噗！ 银色霜华盖过了那金色大掌的光芒，随着一声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起，巨掌如同被风吹散的黄沙，霎那间消失。 “啊！” 钟老捂着手腕惨叫一声忙不迭的后退，炼器宗的众弟子将将扶住他，一柄沾着血的长剑便铿地一声扎入他们身前地面！ 剑尖数寸没入地面，剑身犹在轻颤。 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的银色光芒消散，一道黑色纤细的身影渐渐清晰。 她在狂风漫卷中一扬唇，说出的话极尽讽刺：“到哪儿都这样嚣张跋扈，炼器宗真是好威风啊。” 当烟尘散尽，露出了一张冷艳的脸。 肤色近雪，清丽绝艳。 她身着滚着银边的墨家族服，微风拂来，秀发翻卷。嘲讽的目光轻轻一扫，定在了炼器宗诸人身上。 确切的说，她的目光稳稳的落在脸色铁青的钟老身上，讥诮道：“想打架么，正好啊，我陪你。” “九小姐！”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认识她，有人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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