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妻诡事》 第一章 邂逅红颜 司仪,隋唐时期隶属鸿胪寺,衔职卿,掌凶礼丧葬。历经世朝更迭,直到清军入关后,才被渐渐废除。 到了现代,阉割了凶丧葬,只保留了的礼,成为婚礼上必不可少的闪耀新星。 我叫孟星焰,是名司仪。两年前也曾站在红毯上,在万众瞩目中光芒闪耀。但现在却回归了司仪的本职,掌凶礼丧葬。 晚清的八宝王郎说:“隔行如隔山” 真正入了这行,才知道隔行简直是隔了一个世界。要遵循的规矩,是世人难以理解的。就拿睡客来说,摆明了就是死人,却都说“死人”不吉利,为了图踏实,非要称为“睡客”。 又比如说,我们这行不开明店,却又聚集在一条老旧街上,门前还要放块板子,而且是从棺材上卸下来的。 自从转行后,我就在这条街上开了家diy小店,平日里也有几个常客,赚点烟酒钱。到了晚上,便会将门前的木板子翻过来,露出背面的“阴冥婚司”四个字。 这天,店里来了个媚妇,翘着胳膊挂着lv,打扮的花里胡哨,说起话来总是不经意地带出后鼻音。 天未黑,她便开口。 “我要找个姑娘,嗯哼一定要正儿八经的姑娘,最好长得比我俏丽嗯哼时间紧迫,三天内送到这个地址。”媚妇说完递过一个鼓鼓的密封袋,指着封面上的一行小字说道:“地址记住后别忘销毁,嗯哼?” “日出隐,日落行,朝霞接,月明送”按照行里的规矩,开市前的买卖,利再大也不能接,但此时天色渐黑,几家店铺已经转了牌子…… 北方十月,忽冷忽热。 行人匆匆,世事百态。有的棉衣夹裹佝偻似妪,有的黑丝短裙,站在昏暗的街角等待着。 独身来到陌生的城市,总让人产生猎艳的悸动。 站在百叶窗前,望着绵延的红灯区,像个花红柳绿的少女,扭着妩媚的腰肢向我款款走来。 “叮铃铃” 屋里突地响起电话声,打断我的思路。记得当时我跑到门外,将板子翻过来时,分明感觉到袖口掠过森森凉风。 呼 原来是房间里的固话。我深吸口气,掐掉烟蒂去接电话,刚刚拿起听筒,便听骨酥的声音突入耳海,荡起千层浪花,让人难以抗拒。 “先生需要服务吗?” “什么服务?”不知不觉,心底的那丝悸动被勾起,随后无限放大。 摩挲着手中的小卡片,靓丽的女孩,青春的容颜,洋溢着甜甜的笑容,似乎就在眼前。 “那要看您购买什么套餐咯”勾魂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果断挂了电话。 笑话,哥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脑补着明天的行程,不知不觉困意来袭。 深夜。 窗外的霓虹停止闪烁,整座城市瞬间陷入黑暗。这时,静寂的楼道里,突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笃,笃笃~” 节奏平缓而清脆,像是摩斯密码,将我从浅睡中惊醒。 以为是隔壁叫了服务,也没太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紧接着,诱人的娇声精彩呈现,妖媚的声音简直堪比苍老师的巅峰之作 霎时间我睡意全无,拿起遥控器想要分散注意力。 血气方刚的我虽然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却忠实地听着床与地板撞击的节奏。 阅片无数,心中自然无码 即使面对这堵墙塞克全码,也遮不住我犀利的苍老湿眼。 不出三分钟,“哗哗哗”的冲水声由远及近。“这么短?”我撇嘴嗤笑,竟然比“三秒哥”还逊 关掉电视将遥控器甩在一边,我顺手将小卡片塞进垃圾桶。 或许正是这个举动,才引发了接下来的奇遇。 耳边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似是就在房间里,“哗哗啦啦”响个不停。抬起头仔细听,忘我的喘息还在继续,那么是谁在洗澡? “双飞?真特么的爽”我一改前观,心中对隔壁的哥们肃然起敬。 正感慨隔壁的三人行,借着微弱的灯光,忽然瞥见浴室下方晃动着半截小腿肚。 谁? 我急忙打开床头灯,伸长脖子望向浴室。只见白净的芊腿上方,是磨砂玻璃后的妖娆身影…… 这一次,再也难以淡定。 各种酒店碰到怪事的花边新闻,随着灰色的大字头标题,一溜烟儿地拍在眼前。 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走错房间的妹子? 可是……,我并没有下床开门没有开门,只能说明——她一直就在屋里…… 莫名地,忽然感觉室内气温开始下降,涤荡着神经紧紧绷起。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总会想入非非。 或许她是酒店的服务员妹子,拿着房卡到没人住的房间里偷偷洗澡? 嗯 肯定是这样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有学习《葵花宝典》的冲动。 送上门的好事,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况且这个女孩长得玲珑可爱,瓜子脸、俏琼鼻、尖尖耳,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嵌在乌黑的发浪间,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纯真。 骨头都酥了 更加迷人的是她那甜甜的笑容…… 女孩自称茉红颜,在前台值夜班。因为白班的疏忽,误以为我的房间没人入住,才做出肆无忌惮的举动。 她说着看了垃圾桶一眼,此时我感觉,当初丢掉小卡片的举动是多么明智 听着隔壁的**声,茉红颜臊的俏脸红到脖子根,藏在浴巾下的玲珑娇躯,在微弱的灯光下,沁着诱人的粉色光泽。 羞赧的微笑像是甜蜜的糖果,引诱我悄悄地舔了舔唇角。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我……” 明眸羞涩,甜笑芬芳,红润的唇角轻轻勾起,吹出迷人的胭脂香味。 茉红颜挺直双肩欲言又止,我却以为她在欲擒故纵。 盯着浴巾下若隐若现的两颗葡萄粒,我不自觉地伸出魔爪。那个时候,脑袋里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眼中满是美丽的**。 如朵朵绽放的牡丹,等着我去采撷。 “不,不可以……” 茉红颜摇着头,躲避疯狂地索吻。但我已然被冲昏了头,眼前只有殷虹的朱唇,散发着诱人的冰香。 当舌尖双双相抵,柔软与芬芳瞬时让我迷醉。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细细味朱香甘露甜时,我将杜浩的警告塞进屁眼 眼前的女孩显然也动了情,腆着俏脸嗯咛呓语。正值意乱情迷,突然,滑润的小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转眼间将我反制。 “你真的想要这样吗?” 三千青丝垂落胸口,搔地心里痒痒的。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问我要不要? 我点头。 望着那双晶莹的宝石,心中生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 冰凉的手指从胸口向下游走,触及腰间如寒冰湿滑,我的身子顿时像是被钢筋锁住,高涨的热情瞬间凉了半截。 她刚刚洗完澡,身上怎么这么凉? 茉红颜还在继续,而我的清醒也只持续刹那,便被唇瓣的魔力抛到九霄云外。 接下来…… 接下来我特么竟然断片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八点半。脑袋沉沉的,整个后背僵的要命。看着镜子里尖尖的下巴,我想起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在换班前见上茉红颜一眼,我匆匆洗漱完毕,哼着“辣妹子”走进电梯。 期待的“叮”声如期而至,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刹那,却只看到昨天接待我的小姑娘,窝在吧台里描眉画眼。 不是说九点换班吗?难道是不好意思咯?我敲了敲吧台,将门卡递出去办理退房手续。 小姑娘极不情愿的地放下眉笔,将化妆镜甩在一边,掀开底下的记事本。 娟秀的字体流淌荡漾,当看到618的住房记录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陷入停滞状态。 昨天 前台明明打了勾,而且小姑娘带着银色尾戒,这点儿我印象很深刻,还特意看了她的胸卡,叫周燕燕。 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我搓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开口,“昨天是不是忘记在我房间后面打钩了?” 周燕燕麻利地收好房卡,小指敲打着回车键,那只尾戒晃得我头晕目眩。 “没有啊我记录的时候你不是看着嘛” 嗲嗲的声音从玫红色的唇彩间慢悠悠飘出。刹那间,我双耳轰鸣像是站在火车轨道上,与呼啸的车厢擦肩而过。 “那昨晚值夜班的前台是不是茉红颜?”许久后,我鼓起勇气询问。 “昨天的夜班?” 周燕燕见我迟迟不肯走,托着腮帮抛出个卫生眼。“昨晚是胡晓值班。” 周燕燕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以前,是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不过……” 第二章 小女红颜 “以前,是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不过……” 小丫头话只说一半,便警惕地停下来,神色变得有点慌张。接下来不管我怎么追问,就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看来这样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盯着她还未抹匀的腮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票夹。 “那个,不好意思,我丢了东西,能不能看下昨晚的监控?” 周燕燕终于抬起头,拉长嘴叹出口气,皱起眉摆着“真麻烦”的表情,但又想办完事赶紧让我离开好落个清净。 “我可说好了啊,调监控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要是撞到经理查班,你可要替我挡着” 周燕燕最终妥协了。 “一定一定”我松口气,点着头。 坐在凉兮兮的沙发上,盯着52寸的显示屏。 琢磨着刚才周燕燕说的话,以前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那现在呢?莫非是她复刻了房卡,专门回来偷东西的? 周燕燕到底还有什么重要的没说? 茉红颜……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录像卡顿前进,闪地脑袋都碎了。直到电视中出现我提着包,走进电梯的画面,始终没看到半个人影 顿时,不好的预感笼罩眉心,飕飕的凉风沿着胸口顺流而下。 不对 整晚的录像不可能就这么短,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想到这儿,我急忙奔向吧台,盯着目光躲闪的周燕燕,一遍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就是死缠烂打,也要从她嘴里撬出个答案来。 小丫头许是被逼急了,涨红了脸,拍着桌子大吼道:“你吵什么吵,前天我只不过和茉红颜拌了几句嘴,谁知道她这么脆弱,听说回家……就……自杀了” 周燕燕说完情绪完全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呆呆地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恨不得掏出四个二带俩王炸死丫的 录像循环回放,每次都是从晚上九点蹦到凌晨三点,一遍又一遍…… 在沙发上傻傻地坐着,脑袋空的像是被吸干果汁的椰子。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双腿实在是用不上半点劲儿。 突然,寂静的大厅里响起电话铃声。 我和周燕燕同时伸长脖子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带着惊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周燕燕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指了指我的包,眼睛不自然地瞟来瞟去,像做贼似的说道:“是你的手机” “啊”我瞬间尴尬了,总觉得有人站在沙发后,冲着脖子不断吹气。 勉强挤出个笑容,我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是孟先生是吗?时辰快过了,您,怎么还没到?” 电话的另一头,那人显然很是焦急,想要催促我,又怕言语上有冲撞的意思。 糟糕忘了今天还要去接睡客 “11:20,还有十分钟,我马上就到”还没挂电话,对面忽然飘来甜甜的声音:“夫君,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轰” 像是被大卡车迎面撞倒,直接碾碎身体带走灵魂。我怔怔地僵在原地,身子晃了两晃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要不要报警?” 周燕燕抖着手指,眼睛圆瞪,声音打着颤。 许久后,我才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在周燕燕惊异的目光下,提起背包冲出快捷酒店。 圈里没有大量的资料,我也不敢接这桩买卖。三天的时间,去寻找黄花大闺女并非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有没有合适的睡客,仅仅路上的行程,就足以耽误时间。 幸好对门的老李有这么一茬,不过代价嘛是四六分。 汽车驶入民宅,恰好赶在时间点儿上。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分别抱着黑白照片和灰色坛子,早早地等在小区外面。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 “已经火化了?”我整个脑袋顿时被无数讯息撑爆 “嗯,城里查的紧,我们又没能力拖关系”说话的是老人身后的中年美妇。 看她身材修长眉宇婀娜,瓜子脸俏琼鼻,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熟悉,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他们应该是睡客的衣食父母。 “孟先生,拜托您了婚事一定要……”果不其然,后面的中年男人红着眼眶,挤满褶皱的鼻翼带着沧桑。 “对不起,我……” 我想拒绝,还没张嘴,前面的老两口突然“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刹那间,耳朵后凉风湛湛,环着耳廓吹进衣领。 可以确信那时没有起风,絮暖的太阳当头照着,但是这飕飕的凉气是从哪儿来的?“快请起快请起”我急忙将二老扶起,行这么大的礼,老两口不是折煞我吗? “孟先生,小女红颜就托付给您了,看您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像要把掌上明珠嫁给我似的。 小女红颜? 耳朵“翁”地响起来,老两口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红颜?” 茉红颜 那张黑白照片填满双眼,甜美的笑容,长长的睫毛,纯真的样子顿时让我感到恶心。 没想到我要接的睡客竟然…… 回想起昨夜的风雨,双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是梦? 可是欲仙欲死的感觉历历在目这梦,也太他妈真实了 按理说,火化的睡客我不能接。可是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二老依依不舍的絮叨中,载着茉红颜扬长而去。 不确切的说是载着她的骨灰。 小长假的高速永远都是堵的,一排一排,像是肠胃不舒服,全都挤在收费口等待放行。 那媚妇挑选假期完婚,难道还想亲朋好友全相聚,搞个盛大无朋的party?腹诽间,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鬼鬼祟祟地向车流后跑去。 那张啤酒瓶子似的脸上留着八字胡,怀里还抱着个灰坛子。我职业性的将之与骨灰盒联系在一起,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睡客。 难道遇见了同行? 百无聊赖地等着,望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平凡,平凡的就像沙滩上的一粒沙子,没有辉煌的人生,失去以往的梦想。 随手打开收音机。音乐电台的主持人果然不一般,声音甜美极具穿透力。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接下来又到我们的点歌时间了,来看看第一首歌会是哪首呢?嗯,是胡彦斌的《红颜》”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主持人念了首李延年的《佳人曲》,突然顿了一下,我非常庆幸自己竟然还记得作者是谁。 这时,一位男主持人接过话:“这位听众说,要把歌曲送给与红颜有缘的所有人还留了联系方式,期待有缘人的联系。那么接下来就欣赏这首,带不走的《红颜》吧” 带不走的红颜? 不知道主持人为什么这么说,我顿时打了个机灵,忽然感觉这首歌是送给我的。 今天真特么衰到家了,自从买了车就听过一次的收音机,还是试听,看看有没有毛病。这会儿破天荒的来了兴致听一次,刚打开就碰到邪乎事儿。要是睡客不叫红颜我也不会多想,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 你为我送别,你为我送别。 胭脂香水…… 能爱不能给 凄美的歌声将我我惊醒,打电话给电台,问了号码,重新拨出去,却提示是空号。 刚想挂掉,听筒中再次飘出甜腻的声音:“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真他妈活见鬼 我不敢再看后座,各种不好的预感涌向心头,在这行摸爬滚打两年半,还从未出过岔子,难道这次真的被睡客缠上了? 收音机里的《红颜》扭曲着盘旋在车内。 一首歌还没唱完,便看到十几个大盖帽拉着警犬走过来,当两只苏联红冲着我呲牙咧嘴时,忽然想起刚才溜走的啤酒瓶。 妈的那混球是夜路? 夜路是我们这道的行话,说白了就是偷盗尸体搭线阴亲,开始的时候称为野路,因为经常在晚上干活,后来又被唤作夜路。 夜路倒还好,最起码偷的是尸体,就怕是那些为了利益偷活人的恶徒想到这里,我赶紧掏出手机,还好存有睡客父母的联系方式。 “笃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门声将我拉回,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警察,带着白手套,不断敲击着车窗,高高的隆起恰好堵在眼前。 见我落下窗,女警察后退一步,敬礼后开口说道:“您好,我们是x市公安局的,接到报案称……”女警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请您跟我们去趟派出所,接受调查” 第三章 辣妹子辣 人生第二次走进公安局没想到是这种形式,第一次是我去办身份证 在狭小的审讯室里,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守在门口,跟我说话的女警和四十多岁的男便衣坐在对面。身后还有两个协警牵着苏联红。 两只苏联红警惕地瞪着我,奇怪的是它们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不断夹着尾巴“呜呜”叫 “姓名”女警察声音清脆,率先打破沉寂。 “孟星焰。” “籍贯?”她语气严肃,麻利地记录在案。 “……” 这时,男便衣开口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久经沙场的毒辣,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骨灰。” “骨灰?”女警察瞪大漂亮的眼睛,而男便衣却勾起一抹媟笑。“到了这里还不说实话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方法” 他说完翘起下巴,甩了甩头顶稀疏的长头发。接着便有警察抱着骨灰走过来。“给他抹上一口,先勾勾瘾,待会儿啊,有什么说什么” “周警官,这……”女警察有些迟疑。 “小语,现在的毒贩子狡猾地很,他们弄些碎骨头和粉末掺在里面,再用特殊的方法分离出去。就是伪装的再好,也逃不出我训练的缉毒犬的鼻子”周警官得意的笑,指着我接着说道:“你看,这小子眼圈乌青,双目无神,肯定犯了只卖不沾的大忌” 周警官信心满满,话音刚落地,我的头突然被人抱住,巨大的力道捏住腮帮,嘴巴不自觉地就张开了。 “真的是骨灰,你们抓错人了我还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在手机里”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帮警察把我当毒贩子了 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沾满骨灰的手指由远及近,含混不清的拒绝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那名警察捏着鼻子,满脸恶心的样子,手指贴着我的舌根抹了几下,临抽出时,竟然还在嘴唇上将骨灰抹干净 后来从女警察口中得知,骨灰盒掀开的刹那,两只苏联红直接瘫在地上,这也使她坚信坛子里就是骨灰。 “呕~” 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胃壁,由于抹得比较深,我竟一点儿也吐不出,只有嘴唇与牙齿间的残留,让我的腮帮发麻,我闭上眼睛,使劲伸出舌头将它们舔出来。 想象中的咸腥并没有出现,味蕾传来的感觉,更像是羊汤中的骨粉索然无味。 衰人如我,贱的不要不要的 我竟然没有将残留的骨灰吐出,反而细细咀嚼起来。旁边的女警察直接吓傻眼,疑惑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周警官则很淡定,抱着膀子看好戏。 “瞧瞧,要真的是骨灰,他会嚼着咽下去吗?”周警官满脸胜利的得意,指着我歪头冲女警察解释。 那坚定的表情好像自己亲口尝过似得,末了他扭过头,拧着剑眉调侃道:“小子,要不要加点孜然粉?”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啐他一脸花露水 嗓子眼被骨灰刮得痛痒不堪,几次干呕只吐出酸水,而我竟然条件反射地又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周警官点上烟吞云吐雾。“说吧,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昏暗的小黑屋里,突然爆闪出一束强光。周警官拧着灯头对准我,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面前赤茫茫的。 忽然间我想起高速上碰到的啤酒瓶子,他肯定就是这帮警察要找的人。 对肯定是他 同行不可能坏了规矩,把睡客火化了,还抱着骨灰乱跑的。想到这里,我赶紧辩解。 “我手机里有死者父母的联系方式,还存储了她生前的个人简历,你们可以打印出来。对了,在高速上我还看到个三十岁左右的啤酒瓶,抱着骨灰盒跑了,你们肯定是抓错了人” 躲开强光照射,我言辞诚恳,不过语气不善。 “啤酒瓶?”女警察似乎没听过这样的形容词,细细的柳眉微微皱起。“那人长什么样子?” “没注意,只看到高高地个子,没看到大长脸。”我摊开手,无所谓地说道。 “哼,还不如只看到大长脸,没看到高个子呢”女警察脱口而出,随后缩着脖子讪讪地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周警官虽然让人厌恶,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灵敏性。 “怎么不早说”他冷着脸,打开对讲机,呜哩哇啦说了一通。紧接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守在门口的两名实弹特警迅速撤离。 “我是想说,可你们给我张嘴的机会了吗?” 吃骨灰的事儿放谁身上也不会有好脾气当看到给我抹骨灰的警察,不断地抖着右手,在警服上蹭着粗壮的中指时,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脑海中迅速补充出中指的作用。 尼玛就不知道换跟手指 这时,抱着我脖子的警察已经取走手机,趁着打印机发出“嗤嗤-呲-嗤呲”的响声,我盘算了下时间,若是此时放我出去,还能在十二点前赶上仪式。 “你是干什么的?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周警官“啪”地一声,将睡客的个人简历猛地甩在桌子上。恰时,我看到那张纯真的瓜子脸,心中愈发忐忑。 想想昨晚的事情,刚才又细细味了人家的骨灰,我竟有种与她有缘的感觉。 耳畔悠地冒出电台声音:送给与红颜有缘的所有人 寒意噬骨,惊得我全身悚起鸡皮疙瘩。此时看来,那句话真的是说给我听的。不行,必须赶紧走,如果在警局耽误时辰,后果不堪设想 “坦白从宽” 周警官突然弯下身子,双眼紧盯着我,重重叠叠的眼睑深深陷在眉眶中。 “我是司仪,给人搭桥连阴婚的。虽然封建迷信了些,但是从不做犯法的事儿”将心中的想法甩空,我冷静的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瞬间,给我抹骨灰的警察,像是被人抓住命根子,盯着骨灰坛连续后退两步,那名女警察也眯起眼睛,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我。 你说一个人民警察,堂堂七尺男儿,不就是摸了几下骨灰嘛胆子竟然这小,还不如那个女警花。 难道是临时工? 留下联系方式备案,我抱着睡客踏上归程。出门时天色铁青,西边的乌云如墨汁般遮住垂阳。 “你走吧,路上小心些” 女警察捋齐被风吹乱的头发,看了看了门口剧烈晃动的杨树冠,看她的样子像是还有话说。 末了她下定决心,塞给我一张名片说道:“路上,不以后,要是遇到奇怪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卡片?我瞬间邪恶了。不过面对靓丽的女警花,我当然不敢造次。 “穆浅语。”接过名片,我念出上面的名字。 玫色瘦金体勾勒有力,如她的名字,更像是她的样子,不过市缉毒办四个字却让我不敢小觑。 “24小时。” 穆浅语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走了。望着她婀娜的后影,我不禁锁起眉毛,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奇怪的事情指的又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想和我处对象 夜晚的高速就像马桶搋子,吸着车流奔向远方。我将车子直接飙到180迈,盯着急速后退的反光条,不要命的往回赶。 十二点的指针越来越近,右脚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眼前长长的隧道,像巨兽的喉咙,被我呼啸着刺穿。 突然,丢在副驾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用猜就知道是杜浩,这厮又在催,难不成我给车子装上翅膀飞回去 拿手机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后排坐着个人。怎么可能这大晚上的,肯定是眼花了 “眼花了,眼花了”我在心中一遍遍念叨着,强迫让自己镇静。 抬眼瞥向后视镜。 茉红颜的遗像立在后座中央,可能自己神经太过于紧张,把相片看成了人影。这样想着,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前路。 转头向前的刹那,黑白照片上茉红颜毫无血色的面孔,竟然诡异的笑了,而且眼神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见鬼 真他妈活见鬼我迅速打开双闪,驱车驶向应急车道,后方的大货车切着远近光,鸣着喇叭,几乎擦着车身呼啸而过。 他一定是提着心肝在骂我 车子还没停稳,我立刻抓起手机给杜浩打电话。阵阵杂乱的电波声后,听筒中忽然传出女人的唱歌声。 而且恰是早上我哼唱的小曲儿“辣妹子”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不怕辣~……” 第四章 你不要我了吗 白天还拥堵的高速,到了晚上居然静的像条死蛇长长的隧道不见半个车影,昏黄的路灯,如垂暮的老人软绵无力,好在能够照亮前方,让我心里感到些许安全。 突然,眼前的几盏路灯闪了起来,“滋滋啦啦”响的头皮发麻。接着,像是回光返照,那些路灯全部爆亮,将余生燃尽后,逐个熄灭了。 隧道里瞬间陷入黑暗,沉沉地如坠入海底…… 窗外只有双闪泛着橘光,车子不知什么时候熄火,大灯也灭掉了。借着微弱的橘光,忽然看到车前站着一个人,再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顿时慌了神,急忙启动车子,可是无论怎么拧钥匙,发动机只是“吭哧”几下,愣是不点火 双闪“吧嗒,吧嗒”,像急促的脚步,践踏我脆弱的神经。盯着车窗外,我机械地重复着拧钥匙的动作。 突然,黑沉的隧道里冒出一抹红影 她跳闪着临近,就像瞬息移动,眨眼的功夫,便从二百米跳到百米。接着是五十米,十米,五米…… 只是几个呼吸,便来到车前。 那人一边跳舞,一边哼唱着辣妹子。欢快的曲调变成凄美的忧伤。而在我的眼中,那双红唇却从未张开过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不怕辣~” 凄冷低沉的声音从隧道里回荡,她似是哭了,歌声略微带着鼻音,听上去更像是诉说着心中的苦楚。 歌声渐渐停歇,那抹红影慢慢抬起头,露出脸来。 这阵仗我哪儿见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挤着眼睛看向前方。当看清楚她的样子后,吓得再也合不上嘴巴。 嫣红的婚衣,带着满足的笑容。蜡白的脸上,纯真的眸子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喂,喂?喂你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还有五分钟就到时间了” 电话里突然响起杜浩的声音,眼前的嫣红瞬间消失。 像是在冰冷的湖底挣扎绝望时,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急忙大声呼救:“你跟睡客家人说一声,婚礼取消” “火化了?”杜浩的脸肯定阴下来。 “别你妈废话,快上高速老子在隧道遇见麻烦了” “你把骨灰带来了?妈的你小子是不是昏了头火化了还带骨灰来干什么精虫灌脑……”随着“嘭”地关车门声,杜浩挂掉电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却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 结束通话后,茉红颜又冒出来。这次她没有跳舞,只是怔怔地站在车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车内。 似乎有些惧怕车里的骨灰,亦或者是遗像;又像是还没从死亡的噩耗中走出。 茉红颜就那么呆呆地盯着后座。 突然,她慢慢拧头,乌黑的眸子扫向我,微微一笑,眨眼间消失不见。紧接着,放在仪表盘上的电话突地响起,吓得我差点破了胆。 没来得及拿起手机,连续的震动便震得手机掉在底盘上。我盯着泛着蓝光的显示屏,看不清到底是谁打来电话。 时间分秒而过,手机息掉再次亮起。 终于,我鼓起勇气弯身去捡。是杜浩看清来电显示后,我的心情顿时舒畅。 刚抬起头,忽然瞥见副驾上多出个人。 白嫩笔直的芊腿滑如润脂,冰肌玉足蹬着红色高跟鞋,嫣红的旗袍纹理繁锦,紧紧束出火辣的身材。 我不敢抬头再看。可以肯定,茉红颜正低着头,冷冰冰地望着我。 这时,车内飘出幽怨的声音:“夫君,你不要我了吗?” 凄凉的声音裹杂着失落,刺穿心底,在惊惧中萌出一丝怜悯。即便这样,我还是趴在车底,无法突破惊悚的壁垒。 深夜不知时间,我也不敢去看表。正想着,车里忽然冲出报时的声音。 “嘟,嘟,嘟,嘟,叮北京时间,十二点整” 收音机关着,却整点报时 沉重的男低音像张震讲鬼故事,描述着惊魂恐怖的隧道,寂静无声的车里…… 我的头皮快要裂开,全身寒毛悚起。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急忙接通。 “夫君,你不要我了吗?” 幽怨的声音近距离穿透耳膜,透过耳道直达脑海。我斜着眼看向副驾,只看到大大的胸脯挡住后方,油滑的黑发铅直垂落。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胸脯后突然冒出整个脑袋,像铺了白面的脸上,桃色腮红精心涂抹,玫色双唇浅笑轻启:“夫君……” 我吓得直接钻进车底,扶着方向盘,抬头盯着那双灵动的眸子。“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喂焰子,你在吗?” 电话另一头,杜浩不知道喂了多长时间,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呼呼的风声时不时客串几下,我能够想象到他把手机伸出车窗,查看信号是否正常。 “杜浩我该怎么办?” 在电话接通的刹那,茉红颜再次消失。望着空荡荡的副驾,我甚至以为刚才眼花了。 “你他妈终于放屁了,刚才跟谁说话” 刚才我说话了?杜浩的话再次把我推进冰窖,真是莫名其妙,刚才明明是茉红颜在说,我害怕都来不及,哪儿有功夫说话? “杜浩,你到哪儿了?” “我他妈才上高速都十二点了,竟然堵车”杜浩摁着喇叭骂骂咧咧,“焰子,你先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只管闭上眼睛睡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睁眼听到没有?” 电话里又传来喇叭声,滴滴滴滴,焦躁不安 不对劲儿,哪有半夜挤高速的,难道杜浩遇到了什么?这也不对,以他的本事,就算遇到什么,也能轻松解决,倒是我,还在麻烦里不能自拔。 我机械的点点头,“她总是问我怎么办?” “走不走妈的,别堵着路”只听杜浩那边低声咒骂,随即问道:“她问你什么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到家?不要她了吗?之类的话,问的我真想给她两嘴巴子,可是我不敢” 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车内突地冷下来,股股凉风在耳后游来游去。 凉凉的风,像是尖锐的指甲,沿着后脑勺滑到脖子根。我急忙认怂,在心底不断道歉,默默念叨对不起,这才感觉贴着骨头吹的凉风略微减缓。 杜浩那边很久没吱声,半晌儿才哑着嗓子闷哼道:“焰子,她要是再问你,你就说误不了时辰,然后转过身继续睡觉。如果睡着就算了。如果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我心底猛地一突,忍不住攥起拳头。 焦虑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答案,过了许久,杜浩才长叹一声,声音沉重。 “睡不着,就沿着高速跑,不要停,也不要回头,我在高速上迎着你他娘的,终于通了” “那她再问我要不要她呢?”我追问,却听到杜浩那边“啪”地挂掉了电话 思量着刚才的对话,我彻底陷入两难。 到底是睡觉还是跑? 还没选定答案,阵阵困意袭来,我习惯性地伸伸懒腰,将椅背放倒准备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心鬼在作祟。每次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想起昨夜的疯狂。 可是记忆突然断片,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是想不起来,我越是好奇,越是好奇,脑袋越清醒。“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告诫自己,半夜十二点,我可不想穿着小西装,在隧道里锻炼身体 每每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就会吹起凉风,沿着耳廓荡来荡去,将睡意扫空。 车里静的吓人。 外面迟迟不见有车辆路过。我提着心肝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不知这样持续了多少次,终于招架不住睡意的折磨,头一歪睡着了。 “夫君,我们回家吧” “夫君~夫君,我们回家吧” ………… 朦胧中,我被微弱的声音唤醒。恰似勾魂的娇喘,让我瞬间打起精神。翻了个身佯装睡觉,我闭着眼睛嘟囔道:“误不了时辰” 或许是不耐烦的态度让她知趣地闭嘴,我想了很多话等着回答那句“你不要我了吗?”。 可是等了许久,她就像消失似得。 过了一会儿,车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在找什么东西。我想,车里能有什么东西可找?除了她的遗像就是骨灰。 猛然间,我被自己吓到,车里除了遗像和骨灰就剩下我,我没动,难道发出动静的是…… 第五章 你会娶我吗 “夫君,时间到了,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有点儿着急,就像趴在我耳边说话。 而且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阵阵凉风飘在右耳朵上,还有一些沿着脸蛋钻入鼻孔,幽香娴雅楚楚动人,正是昨夜茉红颜身上的迷人香味。 “误不了时辰”我照搬着杜浩给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茉红颜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贴着我的耳根说道:“夫君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带着责备的声音夹杂着温怒,冷风湛湛凝集,比之刚才还要犀利。 妈的,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之前想好了句子竟然全忘了再继续装睡,我也没那个胆子了。这次是在耳边,下次说不定就开始咬耳朵了 颤崴嵬地转过身子,眼睛眯出条缝,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扫视车内。 应急灯还在闪烁,“哒哒哒哒”像在说话。我继续拧脖子看向副驾驶,好在没有出现那抹嫣红的婚衣。 “你在找我吗?” 蓦地,耳边冒出这句话。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茉红颜黑白色的遗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副驾上,而此时,她正面向我开心地笑着。 我再也难以淡定,这次真被睡客缠上了,向来只会走程序的我,在这关头,自己怎么应付得了? “要是睡不着就跑” 耳边忽然响起杜浩的话,即使隧道里充满危险,也比在车内担惊受怕强的多 刚想夺门而出,突然,急剧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卷着身体中仅存的能量扬长而去。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饿得快要虚脱 这他妈还怎么跑? 霎时间,我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躺下去,静静地等着,盼着虚脱的感觉快点过去。 那个时候,脑子里已经没有恐惧可言,休克前的感觉已经濒临死亡。 茉红颜像是发现了什么,黑白遗像“啪”地扣在座椅上,幽幽声音飘飘而出:“夫君,我带你回家” 身体陷入半休克状态,但我的意识却十分清醒。就好像将死之人,看着自己的身体躺在停尸床上。 不一会儿,意识开始沉睡。 朦胧中,我感到茉红颜柔软的娇躯贴上胸膛,冰凉的香舌将我引到甜蜜之乡。 “我是你的女人” 煽情的话从朱唇中飘出,她提着嫣红的裙摆,洋溢着幸福到笑容,从梦幻虹门下遥遥走来…… “我是你的新娘” 我没有拒绝,挽起她纤细的小手,步入婚房。 赤红大床上,熟悉的身体娇羞迷人,嗯咛呓语流连忘返。我迫不及待地吻上香软的双唇,紧紧抓着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她摁住我急切的手,吐气如兰:“等我们成亲后再……” 正在关键时刻,我怎么受得了? 死皮赖脸、软磨硬泡,茉红颜终于妥协,只要不突破底线,任由我折腾。 即便是这样,我觉得已经受到莫大的恩赐,在白嫩的小手中,留下点点污渍。 “你会娶我吗?” 迷迷糊糊地,我听到耳边传来娇喘。刚想点头,突然,面前灯光骤亮,刺得双眼睁不开 紧接着,隧道里传来“蹬蹬”地沉重脚步声。杜浩骂骂咧咧地拉开车门,狠狠地甩出两个大嘴巴子,我才看清楚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茉红颜的遗像紧紧贴在胸口,骨灰坛则倒扣在双腿间,灰色粉末全部灌在裤裆里。让我又惊又惧又羞耻的是,黏黏的子孙混在骨灰里,狼藉不堪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杜浩把我拉出车外,狠狠地踹了两脚。“头点的跟孙子似的,真尼玛爽过头了?” 秋风如丝,我却觉着刺骨的寒,刮在脸上像刀子。 点上烟,忘记了所有,唯独尼古丁焚烧着心中的惧怕,让我鼓足勇气抬头看向杜浩。 “你他娘的刚才在干什么?”杜浩又问了一遍,看着他紧蹙的眉弯,我如实说出了囧因。 “还有这等事?” 杜浩钻回车里,翻出茉红颜的遗像看了又看,最后指着黑白照片问我:“这是你接的睡客?” 看他的样子,很是怀疑我弄错了。 可是这种事情,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也从脑子里演练了几十遍,肯定万无一失 “这是老李给我的地址,上面还有睡客的名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弄错”我摇着头,从上衣兜里掏出老李给我的纸条。 “茉红颜?” 看着杜浩对比着一寸照片与黑白照,我越想心里越没了底。事先安排好的事情,我不可能对茉红颜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按理说,在宾馆碰到茉红颜,我应该想起些什么 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难道真的如杜浩所说,我搞错了? 不不可能。 即便是搞错了,也不可能是大家都搞错了,睡客的父母显然认识我的,这点儿肯定没错 除非…… 杜浩将遗像放回车里,转身蹲靠在前轮旁嘬烟卷。淡灰色的浓雾从他撅起的嘴唇里喷出,遮盖了眉间的抑郁。 过了许久,直到一根烟燃尽,杜浩才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你有没有和她同房?” 事情突然沉重了。 在杜浩犀利的目光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第一次在宾馆,我完全断片,第二次也未突破防线。茉红颜还说要完婚后才肯给我,那么第一次也有猫腻了 我摇摇头,等待着杜浩下文。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事儿就好办了,她肯定还会来找你的,不跟你上床,这女人呀,人生就不完美有瑕疵趁着她还没破瓜,赶紧送出去” “送给谁?” “你特么接的谁的买卖?”杜浩把纸条塞进兜里,“日出隐,日落行。他娘的还没翻牌就接活,也不提前问问我,现在好了,惹麻烦了吧” 我顿时想起那个媚妇,她显然早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没翻牌子就急着谈买卖,摆明了是找茬的。 哎 怪就怪我太贪心 “嘎--” 高速外的野地里,突然传来诡异的嚎声,就像掐着脖子的乌鸦,临死前艰难鸣叫。 听到叫声,杜浩剑眉顿时皱起,脸刷的就白了。 他干张着下巴,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二话不说把我塞进车,又小跑着将遗像取出,顺带夹起几块碎骨头。 “赶快收拾干净” 我顿时满脸懵逼,这家伙说完猛踩油门,巨大的惯性使骨灰坛子滚到一边,里面的骨灰全部坑在我怀里。 车子开出后,我才发现是在逆行。 高速上逆行有多么危险,我不说大家都知道。这混账竟然为了我这么放肆,紧张的心头不禁涌出阵阵暖流。 “嘭” 还没驶出百米,便听身后传来巨响 紧接着,我的车变成火球照亮隧道。恍惚间我看到有个人影在车内挣扎,幽怨的眼神刺破距离,直达心底 吉普车在隧道中疾驰,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了。盏盏泛着黄晕,还有几只要死不活的闪着,我耳边顿时脑补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望着飞速后退的石壁,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惊魂未定,什么叫心有余悸 以前只是听老人们茶后闲谈,那个谁谁谁家的孩子被鬼缠上,非要怎么地怎么地。 或许从明天开始,他们的谈资又多出一份。 就像当时我听他们闲谈一样,只是当时脸上表现出惊奇,随后便漠不关心。 疝气灯足以照亮前方几百米,在隧道中却不能抹去我心底的恐惧。 哆哆嗦嗦地点上烟,还没抽上几口,忽然眼前一黑,被突如其来的的玩意儿吓到。 第六章 高速惊魂 “把这个罩在骨灰上” 杜浩随手一丢,直接甩在我脸上。我顿时恼羞成怒,拿在手里的竟然是个黑布袋。放到鼻尖嗅了嗅,还带着腥臊味。 靠 “那是什么?我的车怎么回事?”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恢复平静。心脏怦怦的跳,没完没了,有点儿恶心。 “新郎来抢亲了”这厮还有空打油。 “那我的车呢?” “废了” “废话老子眼瞎怎么会爆炸?”车子可是我除了房子外的唯一家当。 “我放了炸弹”杜浩扬起手中的按钮,“要是不想死,动作麻利点儿等到火灭了,它肯定先冲过来,第一个吃了你” “这么厉害” “我早说过,新郎死的很奇怪,让你把钱给人家退回去。现在好了,狐狸没捉到,还弄了一身骚你呀,真是见钱眼开,再缺钱也不能拿命上啊现在我才知道,你不仅是钻钱眼儿里去了,还钻色眼里去了。俗话说的好:‘色字头上一把刀’……” 杜浩喋喋不休,撇着眼从后视镜中看我,沉寂的目光严肃愕然。 是啊 要不是急需钱,那个媚妇给的酬金又极具诱惑力,这桩买卖就是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眨半下眼睛。哎现在后悔,说什么都晚了为今之计是怎么摆脱这个麻烦 “你说那个媚妇和睡客是什么关系?”我趴在身前的椅背上,歪头看向杜浩。 “赶紧的,把骨灰收起来”杜浩瞪着我,眼神中满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的意思。“你说的那个媚妇,是睡客的小娘。不过好像他俩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这样啊”脑袋中飘出媚妇风骚的样子,原来是伺候爷俩惹出了事儿 “你他娘的快点” 被杜浩这么一喝,我顿时打了个激灵。甩甩头看向怀里的骨灰。睡客啊睡客,怎么就偏偏缠上我? 没想到果然应验了那句老俗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说说吧,怎么把人家的新娘给上了?” 这时,身后的火光渐渐熄灭,那让人头皮发炸的,乌鸦捏嗓子临死前的声音再次传出:“嘎” 车里的气温瞬间下降。回头看去,一个幽蓝色的身影全身溢着火苗,眨眼间就贴在后车窗上。 “我x这么快” 有杜浩在自然不怕,但是漆黑的车窗外,突然冒出张蓝脸,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你,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放谁身上,也不可能淡定。 “他进不来” 杜浩摇了摇后视镜上的主席坠儿,油门一脚到底,车子顿时把蓝脸甩在后面。 “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儿?干完活把身上洗洗,没了骨灰那孙子就是个瞎子” “怎么说?”我问。 “那不是睡客本身,只是一缕怨念附在老鸹身上,来警告你已经爽约了” “哦,是这样” “快点儿我不想再重复了” 刚才只顾着想事情,手头上慢了半拍,听到杜浩呵斥,我急忙加快进度。可是裤裆里的骨灰哪儿那么容易掏干净,加上无数液体子孙搅和,想要彻底清除更加困难 正想着,杜浩伸手丢过来两瓶矿泉水,“就这么多了,要是洗不干净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这孙子打的什么歪主意,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惦记着我肚子里的37c五谷杂粮液? 忍着恶心抠完骨灰,我将坛子放在脚底,珍惜地打开矿泉水小心清洗。不一会儿,两瓶水都用光了,身上的骨灰也清洗干净。 长长地舒口气,我扭头看看窗外,漆黑的郊野可以看到城市朦胧的轮廓,我不禁想起人们老生常谈的灯光污染。 “嘎” 丑到爆表的蓝脸突然贴在窗户上,极进的距离,甚至能看到他双眼上的血丝 我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许久后才感觉汩汩热流回归双腿。 这家伙还赖着不走 我心想,可能是还没用黑布袋罩住骨灰,于是麻利地将骨灰塞入黑布袋。再看车窗,那张蓝脸已经扭成麻花,幽幽蓝光直勾勾地盯在我胸口。 尼玛杜浩开车时散落的骨灰还没清除,可是水已经用完了,接下来…… 杜浩嗤笑,撇着嘴看好戏。 直到天亮,车子才驶下高速。我带着一身骚气,抱着茉红颜的骨灰和遗像出现在老两口面前。这次并没有见到茉红颜的父母,隐隐的心中竟有些遗憾。 看着年近古稀的老两口,想想骨灰里面不仅有我的子孙,还有五谷杂粮液。把人家的孙女糟蹋地不成样子,我就不敢直视二老迷惑的眼神。 “火化了,对方不同意二老还是准备将孙女下葬吧”杜浩接过骨灰递给二老。 谁知俩人像是看瘟神似的瞪着我,愣是不肯接过杜浩手里的骨灰。还是老头率先清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是不能回,两位走吧” 这他妈还没嫁出去呢,怎么就不要了呢望着二老蹒跚的背影,我既同情又气愤。 “怎么办?” “凉拌”杜浩扭头钻进车里。 忽然间,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了穆浅语。 她说如果遇到奇怪的事情可以给她打电话。我把这事儿告诉杜浩,想想能不能托关系把茉红颜葬了。 谁知杜浩像没听到似的,在主驾上扭头盯着我,沉重的眼神仿佛要看穿昨晚的梦境。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在隧道里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还要我说些什么? 盯着杜浩紧锁的乌眉我暗自咋舌,惺惺地将两次与茉红颜的邂逅又说了一遍,当然十八禁的情节有所保留。 况且脑袋断片,无论怎么想,一些零星的细节就是联系不上。 杜浩的反应更是奇怪,勾起舌头舔着唇角,眯着眼睛,好像从来没听过似得,又好像发现我的话里新的玄机,不动声色地琢磨着我的话。 “你是说,快捷酒店就是睡客以前上班的地方?” 杜浩从兜里翻出老李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宾馆的名字。“老李的意思?操,那孙子什么人你不清楚?走回去问问去” “那睡客事儿怎么办?”我指着茉红颜的骨灰。 “你还真是精虫上脑,睡客也敢上”杜浩骂骂咧咧,“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嘛”说完杜浩笑了,我的心也跟着放轻松。 竟然忘了这茬,媚妇给我三天时间,是我通知人家提前准备的,路上耽误了,也不算违约。 谁知这混球接下来冒出的话,瞬间将我打入千年湖底:“你昨晚头点的跟小鸡子似的,是答应人家了?” “我点头了?” 杜浩点上烟,嘬了几口塞进我惊呆的嘴里,接着为自己点上一根,眼睛盯着后车窗看了半天。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我回头并没发现异常。 “车里多出个人”杜浩语气低沉,眼神警惕。 “多,多出个人?”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觉得自己的喉咙都麻了,眼睛扫来扫去,却什么也看不到。索性绻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抽完烟,杜浩将烟屁股弹出车窗,慢悠悠地说道:“骗你玩儿的,瞧你吓得从心样我早就说过,世界上没有鬼鬼,都是大脑皮层臆想出来的虚无”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抬头纹折成三褶山丘,洋洋得意的样子,快把眉毛挑到头皮上了。 我知道杜浩有些道行,但他却经常给我洗脑无神论。每次遇到奇怪的事,总能从心理学方面解释透彻。 这次应该编不下去了吧…… 第七章 杜氏心理学 我“吧嗒吧嗒”地嘬着烟,却又期待着他能解释这件困扰我的事情。 “第一个梦,是你的潜意识代替主观,在隔壁环境的影响下,潜意识里最近出现过的女人便是臆想对象,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 忽然间,我想起在警察局,周警官给我看茉红颜的简历,当时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理不透彻,经杜浩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应该是我在老李那看到了睡客的模样,才会做那样的梦。 “第二个梦嘛”不等我细细分解,杜浩便开启神棍加装逼模式。 “是你在饥饿的状态下,身体陷入假死状态,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休克。主观意识完全丧失,本我意识无限放大。说道这里我不得不给你提个醒,你说你小子有多污,脑袋里估计是个火车站” “呜呜呜~~污污污污” 解释的时候,杜浩还不忘调侃几句。 “又是潜意识?”我希冀地看着杜浩,他点点头,我再次问道:“那昨晚隧道里是什么玩意儿?” 这下杜浩犯了难。 “怎么?编不下去了?” “哎~,杜氏心理学不是吹大的怎么能说是编呢?就算是编,也应该是编著吧” 杜浩回了几句后没了声,许久后才憋出一句话:“你听说过提线木偶没有?” “提线木偶?” 这我倒是听说过,并不是玩杂耍的小丑道具,在行里提线木偶是通过特殊手法,控制死物移动的邪术,不过已经失传很久了。 “我怀疑是老李,或者是老李搭线的那个人。” 杜浩的解释无懈可击,鉴定的眼神更是让我心里踏实。不过现在,我竟然从那双褐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长头发并不是我倒影的人影。 “你丫告诉我实话,刚才为什么那么严肃?如果没有鬼,你干嘛害怕?”我有些急了。 “车里真的多出个人。” 杜浩抚着下巴上的胡茬,浓密的乌眉拧成个球。冷不丁的话差点让我夺门而出。 首先看向副驾,阳光照得毛绒座位暖洋洋的。我又悄悄把眼睛瞥向左手边,隐隐地感觉身旁多出一团黑影,而它也瞪着眼看向我。 “谁?” 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打颤,感觉膀胱鼓鼓的,都快尿出来了。 “茉红颜就在你身边坐着。”这厮又冒出一句。 我顿时感觉车内的气温骤然下降,关着车窗的内部,股股凉风从身旁冒出。 而我的小弟弟竟然不知不觉地硬了原来刚才他没骗我,只是给我打预防针而已。 不等我回过神儿,杜浩突然抓住我的手,在虎口猛地掐下去。巨大的力道刺得虎口麻疼,我忍不住呲牙咧嘴,紧接着阵阵眩晕感涌上脑门。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茉红颜焦急的声音:“你对我老公做了什么?” 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砖青色的天空泊着云雾,核桃大的太阳躲在朝霞后,比40瓦的灯泡还要黯淡。 望着眼前歪歪扭扭的“如来馅饼”四个字,我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一张如来饼,天下豪友聚 这是我俩经常吃早餐的地方,来到这里便意味着脚下的土地是熟悉的家。 狼吞虎咽过后,我轻抚着饱胀的肚子,边剔牙边问杜浩:“接下来怎么办?” 昨天他把我弄晕,肯定有事不想让我知道。现在我就是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与其碰钉子,不如直接问他该干什么。 杜浩望向窗外,摇摇杯子里的牛奶,皱着眉头抿嘴不语。他不说话,我也就无需再问,点了根烟深深嘬了一口。 杜浩有个毛病,早餐必须喝一杯牛奶,而且喝牛奶的时候跟红酒似的,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丫怪癖真奇葩 淡青色的烟雾飘飘缭绕,将心中的惊惧缓解冲淡。坐在熟悉的小餐馆里,吃着常吃的馅饼,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我越发觉得不真实起来。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不就是跟以往一样,接个睡客,然后合葬了事。怎么偏偏在节骨眼上出现错误,一错再错,步步错到离谱 “走” 不等我回神儿,杜浩将杯子里的牛奶仰头喝光,随手拍在桌子上五十块钱,拉着我钻进他的jeep指南者,冲了出去。 路上,他一言不发,直到车子停在市郊的别墅里,才指着不远处进进出出的人群说道:“这是男睡客家,你先在车里等着,我去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今晚把婚事办了。” 很简单的事情,杜浩说话的时候却声线颤抖,明显顾及着男睡客的家世。 趁着杜浩和男睡客家人沟通的空当,我闭上眼睛躺在车里假寐。 煦暖的阳光冲破云雾,透过车窗,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就在这半睡半醒间,我恍惚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哎~” 幽怨的叹息像是急速旋转的锥子,深深刺进脑海,把浅睡中的我猛地惊醒。 只感觉眉心盖着一层漩涡,卷着刺骨的凉气不断盘旋。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那股凉气始终黏在额头上,久久不能散去。 我搓热手心,捂在额头上。 短暂的温热并不能缓解眉心的冰凉,手掌一旦离开额头,那股旋风立刻拢上来。 这时杜浩已经小跑着过来,他满头大汗,额上眉角却舒展开来,显然事情已经办妥。 看到我用手掌捂着眉心,他先是一怔,接着探着脑袋,皱眉看向后车座。 “今天晚上,你来主婚” 冷冷的声音,沉得像是地窖里凝结的水珠,透着冰寒。“不过佣金减半,你必须亲自抱着女睡客,与男睡客合葬” “哎~” 车里再次传出叹息声,这次是在耳后,湛湛凉风灌进衣领,让我忍不住打起哆嗦。 杜浩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回头瞪向后座的骨灰坛子,伸手将暖风开到最大。“今晚主婚前,你就别睡觉了,省的节外生枝。”想了想杜浩改变了主意:“不,还是去我家吧,更安全些” “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 两个字言简意赅,将我满肚子的疑问堵了回去。不知道杜浩为什么那么紧张,但可以肯定是跟女睡客有关。 路上,再也没有听到叹息声。 在杜浩家我俩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撑到晚上十一点,急忙向郊外的别墅群赶去。 郊外的风是凉的,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甚至连氧也浓郁许多。透过全景天窗,依稀可以看到天上圆圆的月亮,泛着惨淡的光泽。 抱起女睡客的骨灰和遗像,我和杜浩向着唯一亮灯的那栋别墅走去。 进铁艺大门的时候,杜浩却被拦下来。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瞪着杜浩伸手欠身说道:“对不起杜先生,邓总特意交代,不想见到您。” 坚决的口吻狠狠地扇了杜浩一巴掌,而他似是早就知道会这样,点点头默默地将遗像塞进我怀里,退到门口目送我走进深宅。 “路上小心些,脑子里什么也别想,随机应变,觉得不对劲儿就往外跑,我在门口等着你要是有危险,你就大叫,豁出这条老命,我也要把你拉出来” 杜浩贱笑,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我瞬间知道他说的“拉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子又不是屎,就你那朵小菊花,不够塞朕一根手指头的完事儿后朕再好好考虑考虑,是否临幸杜贵人吧” “滚犊子,快去吧”杜浩笑了,很轻松。 走在黑咕咚的庄园里,隐隐的,心底竟然生出忐忑,总感觉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第八章 小纸人 这里说是别墅,看起来则更像是庄园。 踏在幽静的石板上,皮鞋清晰地将坚硬的触感传递给脚底,时刻提醒着我,杜浩不再身边,万事要小心。 沙沙沙 庄园里突然涌出汩汩白雾,四周起了风,吹得路旁尚未干黄的法桐叶子,发出阵阵“哗哗哗”的声音。瞬间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在酒店里撞见茉红颜的事情。 与此同时,刚刚涌出白雾又突然渐散,眼前的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沙沙沙沙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夹杂在树叶的声响里,虽然不清楚,我还是听出了声音来自地面。 “谁?” 劲风吹得头发黏在睫毛上遮住了视线。依稀看到树荫下站着个黑乎乎的影子,走近后却什么也没有。 “谁?” 抱着睡客的骨灰和遗像,我腾不出手来捋头发,只能撅着下嘴唇,不断向上吹气。 “谁在那里?” 在风中,我的声音飘忽不定,自己听起来都瘆得慌。“我看到你了,快点出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地,法桐后面突然露出半截胳膊。小手油油胖胖,更是白的不像话,仿佛刚从面布袋里滚了一圈儿似得。 “咯咯咯……” “小朋友,晚上不去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我伸手去抓他,还没碰到那半截胳膊,却见他猛地转过身,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向我扑过来。 那张脸又白又透,空洞的眼睛泛着惨绿色的光,映得整张脸充满诡异。 更让人抓狂的是,他并未张开的小红嘴里,竟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又像是伤心的哭声。 我急忙后退,突然感觉脚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重心不稳,狠狠地蹲在地上。 还好后仰时将睡客的骨灰抱得稳稳地。 “小朋友,不要乱搞~~” 声音在风中颤抖,全身的触觉神经紧紧绷起,挤在脑袋里,快要炸开。 却见那个小孩趴在地上纹丝不动,脖子卡在我的鞋尖上,竟然陷了进去。 这…… 皮鞋再尖,也不可能将人的脖子戳个窟窿啊?况且我的脚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 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顿时如释重负。娘的,这头发,分明是毛线 若不是皮鞋将他的脖子戳破,我就被这个白纸糊的小人吓死了 “妈蛋谁特么在糊的纸人里放了灯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我还是心有余悸,总感觉身后跟着什么东西。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看。 杜浩被拒在门外,他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哎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出此起彼伏的狗叫,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嚎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孟先生这边” 三岔路口,突然冒出个西装眼镜男,站在淡雾中不断摇手。 见到我后,他先是打了个哆嗦,随即退到一旁,低头说道:“邓总等候您多时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左手边有个铃铛,摇响后会有人开门的。” 说完他像是送瘟神似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沓厚厚纸钱,随手扬撒在石板路上,嘴里念念有词。 “孤魂野鬼来收钱,蹲在旁边吃碗饭,勿扰主家阴阳事,粗斋薄钱路上宽……”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我这才看到三岔路口,不知什么时候摆了几十碗米饭,而在每米饭上,还插了三根高香。 这手法杜浩以前用过,米饭要四十九碗,取七七四十九之意。目的是告诉过路的小鬼,这里有吃的,还有香火奉上,不要打扰主家做事。 米饭都是经过特殊加工的,里面掺了少量的黄豆和绝阴草,若是有不长眼的吃了人家饭还闹事,只要念出口诀,便会让它魂飞魄散。 小鬼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只要不惹事情,什么事也没有,还有香火吸食,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着一碗碗米饭冒着腾腾热气,我仿佛看到四五十个小鬼,蹲在路旁贪婪地吃着饭。 本来就紧张的心被这么一搞,吓得我差点跑起来。 以前跟杜浩还亲自摆过米饭,那个时候也没觉得害怕,怎么这个时候就突然觉得恐怖了呢?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我,越是这样,越该沉住气。 大约走了500米,小路的两旁开始出现低矮的照明灯,膝盖高的灯柱藏在花池里,还隐隐传出悲壮的哀乐声。 昏黄的灯光和哀乐,越发让我觉得事情诡异。 更加令人崩溃的是,越来越多的法桐后面开始出现小纸人,每个纸人都嘿嘿嘿的笑着,有的甚至摆到了路边上,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北风犹如脱缰的野马,将怀里的骨灰吹得冰凉。 不知不觉,脚底开始踌躇不前,心中萌生出退回去的想法。 以往身边有杜浩陪着,再怎么害怕也能熬得过去。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杜浩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友情,还有深深的安全感 站在空荡的野地里,我想逃离这个极度压抑的地方。还没转身,便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的铃铛声。 “叮铃,铃” “叮叮,铛铛” 铃铛的声音很是奇怪,像是电子门铃的声音,又像是风铃敲敲打打碰撞在一起。总之是介于实物与电子音乐之间。 奇特的声音穿透胸膛,勾着我迷迷糊糊地来到一座小小的屋子门前。 “叮叮……铛铛……” 银色的铃铛很别致,上面浮云流纹,在月光下裹着淡淡的光晕。铃铛有手掌那么大,挂在门口随风轻摇,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莫名的 心底涌出一股冲动,驱使着我放下怀里的骨灰,伸手想要仔细摸一摸这个小铃铛。 “住手” 不等我伸手触碰铃铛,身后突然传出厉声呵斥:“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洪亮的声音震得耳朵像针扎似的痛。揉揉眼,我顿时觉得脑袋嗡嗡响。 却见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中年和尚,拖着条大黑狗,站在石板路上,瞪着铜铃大眼对我怒目而视。 见我缩回手,他才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在我惊愕的眼神下,麻利地划过黑狗的喉咙。 那个地方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想必这和尚没少杀生。 随后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铁桶放在黑狗脖子下,不一会儿便灌了半桶咸腥的狗血。 偶买噶,我遇到了假和尚? 他杀生也就罢了,竟然也不知道避嫌,当着我的面杀生那和尚瞪了我一眼,冰冷的眼神毫无和尚应有的仁慈与和善。 “闪开” 和尚提着黑狗血,一脚踹开屋门。随着“哐当”一声响,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那和尚像是什么也没闻到,眼睛都不眨,提起半桶黑狗血,用力泼了进去。屋里顿时响起“啪啪啪啪”的爆炸声,隐隐有几丝微弱的呻吟夹杂其中。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盯着漆黑的屋里不知所措。 刚才那个西装眼睛男让我走这条路,还让我摇铃铛,随后就会有人开门。现在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是碰到个假和尚,我可能就真的进屋了。 怔神儿的功夫,那和尚已经提着黑狗尸体走远。 抱着骨灰追上去的刹那,我听到屋子里传出凄厉的嚎叫,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伸着长长的指甲,不断刮着门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跟在假和尚屁股后面,身后像是杵着一把刀子,每走几步,便听到法桐后面藏着的小纸人发出凄厉的嚎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一步三回头,生怕后面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直到眼前出现亮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第九章 夫妻对拜 假和尚拖着大黑狗并没有走石板路,反而穿过法桐林,来到一幢三层小洋楼前。 在无数纸人“咯咯,嘿嘿”的笑声、哭声中,我终于看到活人聚集的场所。 “孟先生,你怎么才到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不打紧吧?” 刚走出法桐林,我便被七八个黑西装男簇拥着走向小洋楼。前面一个五十上下的秃顶男人,一边擦着头顶的汗,一边问我:“孟先生,过了时间有没有不好的影响?” “没事儿” 结阴亲这事,无非就是让活人图个心里踏实。我是司仪,自然在他们眼里,是神秘权威的存在。 不过也就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骗人的伎俩,说白了就是图个字--钱 而且是暴利 “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秃顶男放心后,整了整西装,继续问道:“该怎么做,想必杜先生已经给您说了吧” “您就是邓总?” 我点点头,眼前的秃头盖一口一个您,表面上是尊称,可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听起来很不舒服。 “该怎么做我都清楚。” 习惯了被人阿谀奉承,忽然间我觉得权力受到了威胁。要不是想着赶紧把烫手的睡客抛出去,我岂能受这鸟气? 这时,离去的假和尚折返而回,他手里的大黑狗不见了,脖子上却多出一串黑白交杂的佛珠。 假和尚对外围的西装男耳语几句,随后那人神色严肃,小跑着来到邓总身旁附耳轻语,还时不时瞥我几眼。 邓总点点头,转身笑着说道:“孟先生,我还有事,失陪一会儿,接下来就由鲁大师协助您完成。” 鲁大师? 就是那个假和尚? 佛家与道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怪不得秃头盖把杜浩拒之门外呢,原来他是信佛的。 也不对呀,佛门讲究往生超度,哪儿有结阴亲的说法?这个邓总,肯定是信乱了。 在这里特别说明一下。 家里有供奉的,佛家和道家千万别乱供。佛家还好,都比较大度,多供几个佛反而会有好处。 但道家不同,道家讲究个人修行。 如果没有道行,供奉一个就够了。千万别再添别家神仙。万一请了个和之前那个神仙不对眼的,家里就等着鸡飞狗跳吧。 切记,这不是危言耸听 小洋楼的东南偏房里,摆着两口棺材。 在当地有个习俗,小辈死了不可入正堂,男孩需在东南,寓意后世多子多福。女孩需入西南,取心安之意。 厚厚的油漆在灯光下反着暗红色的光泽,看不清棺材是用什么树材做的,不过从邓总的家境看,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四周的墙壁粉刷着浅灰色的乳胶漆,一面大红绸子遮住整面北墙,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这点儿很是意外。 谁会在自己家里刷灰色的涂料? 这个时候,假和尚已经先围着棺材转了三圈。他边撵动佛珠,边念念有词。细听下竟然是金刚经。 接着他走到我跟前,悄声说道:“待会儿,你随便糊弄几下就行了。这里的事情不是你能染指的”说完假和尚念了段地藏菩萨本愿经,随后对站在门口的几个西装男说道:“南无阿弥陀佛,你们先退出去吧” 听到假和尚的话,几人像是如临大赦的死刑犯,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施主,可以开始了” 假和尚双手合十,告诉我开始后,盘膝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目念经。 干我们这行有个规矩,结阴亲前必须要把睡客双方的姓名写在阴册上。所谓阴册就是婚司自己准备的小册子,记录着所主持的每一对冥婚。 抱着睡客的骨灰,想要放下取阴册,准备第一道程序。忽然想起阴册在家里,而昨晚我在杜浩家过的。 真是大意了,看来今天注定要自由发挥,用假和尚的话说,就是随便糊弄几下,回去后自己补在阴册上就行了。 杜浩告诉我,男方想要我亲自抱着女睡客的骨灰主持婚礼。这就意味着我一边做司仪,还要一边做下手。 哎,谁让自己惹上这个麻烦呢 暂时将女睡客的骨灰放下,我深吸一口气。在假和尚怪异的眼神下,走到左手边的棺材旁,取出红绳拴在棺材角。然后将红绳的另一端压在右手边的棺材底下。 这个意思就是男方手拉着女方的手,两人恩爱长长久久。有睡客家人在时候,我会解释一番,当然现在没必要向假和尚唠叨这些了。 摆好必需的酒菜和白米饭,在两口棺材中央焚香祭拜,我顺手抱起女睡客的骨灰,走到右手边的棺材旁,开始举行仪式。 睡客的仪式与普通人成亲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只不过睡客是躺着,在拜天地和拜高堂的时候,我会牵动连接两口棺材的红绳,这个时候杜浩会耍些手段,使棺材发出点动静。 这时,睡客的父母便会深信不疑。 转移到两口棺材中间,我牵起红线,习惯性的喊道:“一拜天地” 阴亲不需要张扬,我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主要是为了不打扰睡客安宁。 红线是普通的棉线,在我牵起的时候竟然感觉像是浸润了冰水,凉的手心触电般的刺疼。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为什么,放着男睡客的那口棺材突然发出“砰砰”的声音。 杜浩这孙子还挺配合的 “二拜高堂” 我转过身面朝南方,再次牵动红线。只感觉汩汩如丝般的凉气从指间流走,像是打点滴般,沿着血管流向四面八方。 “铛铛铛” 男睡客的棺材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比上次还要强烈,似乎要破棺而出。 “孙子哎我让你糊弄糊弄就完了,你特么干了些什么?”假和尚涨的老脸酡红,匆忙摘下脖子上的佛珠,用力压在男睡客的棺材上。 被假和尚这么一吼,我顿时清醒许多。忽然想起杜浩被拒在了门外,那刚才的棺材……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双腿就越不听使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心火辣辣的疼。 低头去看,赫然发现手里的红绳,已经湿漉漉的,流淌着猩红色的鲜血,竟然沿着红绳逆流而上,汇聚在女睡客棺材的左上角。 “铛铛铛铛铛铛” “夫妻对拜”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飘出,分不出是男是女,辨不出年长年幼。只觉得身后刮起阵阵阴风,搅动屋里的气流,将香炉里的贡香全部折断。 “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像是从坟墓里爬出的老太太的声音,直勾勾地抵在脊柱上。无穷的力道压着我的脖子,一点点躬下身去。 “救我”我努力地伸手求救,那假和尚跟死了似的,闭着眼睛合十念经,而男睡客的棺材却更加躁动。 “老秃驴” 我感到很绝望,也很气愤。 这屋子果然不太平,那红绸子后面到底盖着什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关键时刻出来插一脚 娘了个骚蹄子,老子的胳膊怎么就抬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暗暗叫苦,试图反抗,却发现好像我已经不再是胳膊的主人。 “夫妻对拜,咯咯咯,这姑娘不配嫁给我孙子,她被你玷污了”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心底,压得我快要窒息。 “夫妻对拜……哈哈哈哈” 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骨灰坛子,鲜红的血水滴在头顶,冰凉,冰凉,将我萎靡的精神不断提起。 “小伙子,该入洞房了呵呵……” 几乎同时,聚集在后背的压力猛地消失,“砰”的一声,只感觉脑袋一沉,便失去了知觉。 “孙子,醒醒,孙子,醒醒哎,这特么是你该躺的地方么?” 我感觉脸蛋被一双大手用力搧来搧去,刚睁开眼,便看到假和尚鼓着腮帮子,“噗”地喷出一口凉茶水。 “干什么”我瞬间恼怒。 “干什么?你看看自己干了什么?”假和尚拍着身边的棺材,“我让你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你倒好,把人家奶奶惹出来,你看看自己干了什么?” 揉了揉酸痛的后脑勺,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假和尚拍的棺材里,而左手边还抱着女睡客的骨灰坛子。 “该入洞房了呵呵……”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令人直打颤。 太诡异了,我要跑,去找杜浩 在这里谁也信不过,说不好连自己都会分不清人间还是阴间。老秃驴大黑狗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第十章 半根烟 爬出棺材我拼了命的一路疯跑。 满脑子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回头,脚掌蹬的地面咚咚响,硌得我脚底疼,震得我脑袋疼。 开始还听见有人追赶的脚步声,一会儿便被我甩在后面,人在逃命的时候潜力无限啊。好在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怪事。 刚钻进杜浩的吉普车,这小子便阴着驴脸瞪着我。 “看鸡毛?老子又没打扰你撸啊撸”我气不打一处来,噗通蹲进车座上,张着大嘴喘着粗气。 夜色更加沉凝,来时还朦胧的上弦月,此时已经没了影子。钻回车里,我闭上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扑通扑通撞击着胸口的心直到此刻才慢慢平稳。 杜浩盯着我看了半晌儿,沉声问道:“你脸上的手印是谁扇的?” 经他这么一提,我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掰过后视镜,歪着脑袋看了看,只这一眼,差点吓得肠子都吐出来 “怎么回事?”我问杜浩,从他那紧蹙的眉间,我知道看出了此事的诡异。 刚才被假和尚不知扇了多久,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妈个蛋,假和尚果然心狠手辣,我的脸完全肿了一圈儿,红的就像血泡,一针下去准会窜出血来。 咦? 不对 右边脸上,怎么有个黑色的小手印 说是小手印其实也不小,只不过比普通人的手印瘦一圈。而且那个手印黑里透着紫青,像是有条条血丝在里面游走。 我伸手摸了摸,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牵动着整个脑袋嗡嗡响。 这是假和尚扇的,我并不害怕,敷上药过几天就下去了。但让我惊惧的是,整张脸麻痛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小手印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摸上去更像是摸在一层死皮上,跟贴了张贴画似的。 “狗和尚,他娘的要害老子”我想冲回去和他理论理论,无冤无仇的,干什么要构陷好人? 可是想想他杀大黑狗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是没动屁股,眼巴巴地望着杜浩,“怎么办?” “和尚?什么和尚?”杜浩翻白着眼。“把你进去后发生的事情给我说一遍” 气氛陡然变得凝固。 车外渐渐蒙上一层白雾,远离喧嚣的郊外,静的让人只想用睡眠来躲避沉重的压抑。 点上烟,稳稳神儿。借着烟熏带来的胆量,我将进门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寥寂的马路上,突然卷起一片树叶,从大灯前掠过,擦出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微弱的南风轻轻晃动树梢,明天,或许又暖和了。 车里不一会儿就被烟熏得喘不过气,我心有余悸不敢降下车窗,示意杜浩把他那边降下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身后有人跟着。” 我点点头,继续说。讲到遇见纸人后,杜浩就皱起乌眉,当我说起假和尚杀大黑狗时,杜浩更是脸沉的要结冰。 “你说你听到屋子里有人说‘放我出去’?”我点头,杜浩接着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还是女的? 当时被假和尚吓得够呛,根本没注意是男是女。对,除了说话的声音,还有长指甲挠木板的声音。男人怎么会留指甲? “是个女的。” “女的?” 杜浩闭上眼睛仔细推敲,示意我继续说下去。烟灰烧到了手指,杜浩顺手弹到马路上,又点了一根,也不吸,就那么在手指上任其燃烧。 若是香烟在不吸的情况下,能够烧到五分钟左右,但杜浩手里的那根烟,却在两分钟内烧完,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你在干什么?” 隐隐的,我感觉车外有人在吸烟,再看杜浩拿烟的手势,显然是在帮别人拿着。 被他这么一吓,我忘记了手里的烟头,烫到手指,又在裤子上烙了个大洞。 “问事儿,你说就行,它听着呢”杜浩又换烟。 “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那东西吗?”他不断给我洗脑无神论,自己却做着怪诞不经的事情。 杜浩双眼微眯,凝重的眸子拉成一条长线。“有没有那东西以后再说,恐怕你这次真的被睡客缠上了,而且还得罪了什么人。” “老太太?”我脱口而出,心想可别真是她。 “哪个老太太?” 我又将别墅里成阴亲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提到“夫妻对拜”四个字时,车里陡然一凉,前大灯明显暗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杜浩嘶了口气,和我对视了一下,急忙发动车子离开这诡异的别墅群。 “你说的那个老太太恐怕不简单,姓邓的更不是善茬,他断子绝孙肯定是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否则不会遭此业果。” 路上,杜浩突然将车子停在一旁,盯着进城的路标神色惊慌。 “那个媚妇,前天去店里的媚妇,你有没有碰到?” “没有啊。”我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杜浩要说的是什么,“你的意思是,小屋里关着睡客的小娘?” “怎么了?”我问。 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被这么一折腾,紧绷的神经再次提起来。 杜浩抬手指了指头顶。 在副驾驶看去,他目光的方向是车外的路标。我趴在仪表台上抬头看,蓝底白字,在大灯下格外显眼。 并没有异常 “我问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抱骨灰坛子了吗?” 我摇摇头,杜浩叹了一口气,再次指了指上方,这次手指头直接点在了后视镜上。 尼玛,原来他刚才指的是后视镜 把后视镜掰到我这边,在镜子里显示我双眼前,瞬间掠过一抹妖艳的红色残影。 “我,我没,怎,怎么?”舌头开始打结,我感觉脖子后面忽然刮起飕飕的凉风。 杜浩叹了口气,望着我俩中间挂着的主席坠儿。 “这次看来真的躲不过了哎,早知道要面对,就不去铤而走险,招惹睡客家人了。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真他娘的衰蛋我日日,艹他大爷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从杜浩的语气里,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天空贴近黎明前的黑暗,我看了眼手表,刚好四点半。不知什么原理,在这个时候,脸上的小手印突然钻心火燎的疼。 就像有人要撕下那块死皮似的。 “别动” 杜浩瞥了后座一眼,急忙阻止我去触碰脸上的黑手印。整个眼神始终盯住后座上的骨灰坛子,像是侧耳倾听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闭上眼睛点了根烟。许是烟瘾犯了,我忽然觉得头脑出奇的昏沉,给杜浩要烟,他却晃了晃烟盒,“最后一根了,我抽一半” 说完,杜浩猛地嘬了几口,深深吸进去后并没有呼出来,反而让烟雾尽情的在肺里破坏着组织。 我也像他那样深吸一口,然后憋住。 直到淡的几乎透明的烟雾从鼻孔中溢出,杜浩才开口说道:“刚才是那女睡客试图弄走你脸上的手印。”杜浩微微摇着头,我突然感觉脑袋前所未有的兴奋。 “那个手印是老太太教训你呢她是男睡客的奶奶,刚死没三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家业走上歪路,本就不爽,自己的宝贝孙子未成家立业就死了,更是心肌梗塞。你小子又给人家送去个二手货,这教训算是轻的了要是我当时就把你遛到阎王那去了” 那半根烟果然有问题,杜浩的话跟个苍蝇似的,在我脑袋里嗡嗡的响,说了什么大体意思能明白,但是却不走心。 “事到如今,也该让你知道了。这个世上什么都有,符合逻辑的,不符合逻辑的,都真真实实存在。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死了都会变成鬼,人死变鬼的几率跟买彩票差不多,中一、二、三等奖人数的加起来也没买彩票的总数一半多。” 渐渐地,杜浩的声音越来越弱,有些话说的含混不清,我也觉得困意来袭,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真正知道了冻成狗是什么滋味。 这一觉把杜浩昨晚说的话全忘了。在呼呼的暖风中,身子抱成团,依旧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快回家,我,冷” 杜浩同样哆嗦着手,缩着双肩快要趴在方向盘上。我这才发现玻璃上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霜。 第十一章 消失的船 十月,即便再降温,也不可能结冰啊 杜浩红着眼睛,告诉我,昨晚他就感觉不对劲,车子转了半天,始终找不到进城的路。索性停下来等天明。谁知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睡客的骨灰坛子,所以才点了根掺了东西的烟,麻醉大脑皮层。 说白了,那根烟里掺了少量的粉,要是抽一根,保准上瘾。我俩一人半根,刚刚好。 “你是说睡客也在车里?”我这小心脏啊。 车里这么冷,与外界简直不是一个季节,就跟刚从北极开着车瞬移到温带似的。我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太阳刚刚出来,外面的温度都比车里高。 “别下车” 杜浩的警告有点迟了,我刚打开车门,便被铺天盖地的恶臭熏了回来。“尼玛,怎么开进粪坑了” 车里的温度慢慢回升,杜浩不言不语,趴在化了一块的车窗上往外看。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把车开出去。到家后再叫你。”杜浩的话像是有魔力,在煦暖的车子里,我顿时感觉还没睡够,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回家好好休息两天,周一我去接你” 墙皮斑驳的餐馆里,杜浩翻弄着手机,我则坐在对面狼吞虎咽。外面车水马龙,噪杂的汽笛声告诉大家,现在是上班高峰时刻。 “干什么去?”我嚼着馅饼,口齿含混不清。 “到时候就知道了,先把铺子关了,买卖暂停” “为什么?”我到不是在乎diy赚的那点小钱,可关键是我现在真的缺钱,关了店我还能干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你的小命” 这话特么有矛盾 杜浩的话容不得我反驳,两年前说开店的是他,现在说关门的也是他。而且每次都神秘兮兮的。 “老板,买单” 看我吃的差不多了,杜浩对着吧台里的黑胖子招手。 还是这家“如来馅饼”,店主名叫万家灯,操着一口京腔,满嘴都是荤段子,人送外号“万家床头灯”。 不过,我还是习惯称呼他为黑胖子。 这黑胖子自然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忌讳,反而热情地和我们交朋友。 “小杜,您俩又倒腾睡客去了?看这眼圈黑的,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来,哥儿给您讲个段子,消遣消遣”黑胖子奸笑着跑过来,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夫不减当年。 “先歇歇您的嘴巴” 时间久了,杜浩也学会了几句京腔。他摇摇头,伸手塞过一张红牛。 只见黑胖子嘿嘿一乐,脸上再次堆起更满足的奸笑,屁颠屁颠地走回吧台,计算器摁得叭叭响。 “你他娘的没有五十的?咱俩吃饭,给多少都不找零,你傻啊就这点东西……”我压低头,伸手在桌子上扫了一圈,“老板再来十个卤蛋” 见我只顾闷头吃,杜浩敲了敲桌子,小心瞧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叠成小船样子的黄符纸,推到我跟前。 “买够这两天吃的东西,到家把纸船挂在门后。若是第二天发现纸船变红,就再换上这个。” 杜浩说着又掏出第二个纸船,看上去比之前的略大一圈,顺手压在上面。 “千万别弄混了,下面小的是回去就挂的。”杜浩不放心,眼睛盯着我又嘱咐了一遍。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叨叨叨叨,没完没了” 杜浩并没有语言上回击我,反而瞪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我,像是临死前送别的样子。 这个时候,黑胖子端着大碗卤蛋走过来,看到桌子上的纸船,脸上的肉不自然地抽了几下。杜浩伸手把纸船盖住,怕是被碗底的汤汁溅湿似的。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睛向上瞥了瞥。 黑胖子的餐馆叫如来馅饼,做的卤蛋却飘香十里,有的时候我还想,这孙子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若是……” 等黑胖子走回吧台,杜浩压低声音才再次开口。这小子突然变得婆婆妈妈,我抬起头,随手拿起卤蛋咬了一半,鼓着腮帮子盯着油嫩的蛋黄,满嘴都是香味。 “若是什么?” “哎,若是第二天发现小船不见了,你就,你就……” 杜浩扭头望向窗外,浅褐色的瞳孔映出窗外的阳光,有个女孩穿着棕色毛衣,撑着油纸伞从他的吉普车边走过,沿着马路渐渐离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我也不知道纸船不见了该干什么。 只是杜浩说,若是小船不见了,我也就没机会看到了。既然说了也白说,不如不说 不晓得他这绕口令似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我没机会看到什么?反正他不会害我,自然都考虑周到。 “你的吉普车什么时候洗的?我记得昨晚你好像开进粪坑了” 吃饱喝足,在门外伸了伸懒腰,我转身围着吉普车转了几圈。看着象牙色的车漆布满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串串小彩虹,我不禁回想起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小时候,躺在草地里,望着蓝蓝的天空,雨后的那抹彩虹。 如今那丝惬意,只能生活在回忆里……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长大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憧憬着能当个老师,或者医生,造福社会,做社会主义的一块红砖。 可是,一切都不是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杜浩陪我逛完超市,又把我送到楼下,非要看着我走进电梯才肯离去。 婆婆妈妈的搞得我们相基友一样。 电梯里只有我自己,盯着鲜红的数字从一走到六。 “叮” 开门的刹那,我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却只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顶着黑黑的眼圈,面色焦黄。 想起杜浩在车里说的话,我不禁感到脊背发寒。他说昨晚压根儿没开进粪坑,而是开进了城东的福寿园。 郊外的别墅群在城西,我俩竟然围着外环跑了一圈,来到了城东。 而且他还告诉我,闻到的臭味是尸臭。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是闻不到的,我之所以闻到了,是因为车里一宿都坐着看不见的人,所以玻璃上才会结霜,所以我的鼻子才会闻到臭味。 是我看不到的人 由于在阴气重的地方呆久了,我才会闻到尸臭。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悚人。只想赶紧回家,躲避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关上门,我按照杜浩的吩咐,找了根红绳,将纸船挂在门后。红绳家里多的是,可是想起昨晚的怪事,拿着红绳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盯着小船看了半天,不见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杜浩多虑了 或许睡客只是怪我没完成委托。 正想着 突然,完全密封的屋里刮起一股邪风,吹得小船左右摇摆。 我急忙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小船,生怕它在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变成红色。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纸船像是钟摆,贴着冰冷的防盗门,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屋里渐渐恢复平静。待小船平稳后,我才舒了口气,转身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我睁着眼望着灯池,努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竟然不知道从哪开始。 漫无目的思索换来的是深深的疲惫,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我做了个梦,梦到茉红颜站在河边的荒草里哭诉,说我不要她了,她自己一个人很冷,也很害怕还问我什么时候接她回去? 当时我就想,这话鬼才相信。 如果鬼也会害怕,那人岂不是要被吓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被“咣咣”的敲门声惊醒。扭头看向窗外,小区里的路灯已经熄灭,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我趴在猫眼上向外看,黑洞洞的楼道里什么也看不清。 刚才的敲门声很响,竟然没有吵醒声控灯?我有点纳闷,不敢去贸然开门。刚转身,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门后的小船不见了 第十二章 媒婆子 小船什么时候不见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杜浩只说了小船变成红色该怎么办,没告诉我不见了该干什么啊 心中没底,我不由得慌了神。 沙沙沙沙…… 这时,屋里突兀地多出脚步声。就好像有人穿着拖鞋,踩的地板“踏踏”响。 声音由远及近,又“踏踏”地走远,仿佛搬进新家的主人,欣喜的熟悉着每一个房间。 约摸过了两分钟,沙沙的脚步声才停在客厅里,我可以断定,有个人就站在沙发前,笑嘻嘻地盯着我看。 “谁?”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试图去开灯,却发现自己竟然迷了路,不知道开关在哪个方向。 小心翼翼地贴近墙壁,我伸手摸索,忽然意识到门后的鞋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冰冷的铁棍。 我将铁棍握在手中,却怎么也拔不动。真后悔没问杜浩,小船消失该怎么办 而现在,我觉得自己是走错家门的人,面对黑暗和未知,是那么的茫然、无助。 对,身后是门 现在必须跑,逃离这个瘆人的地方 趁着理智未完全被击溃,我转身冲向屋门。可是门紧紧关着,外面像是被人堵了石头。 这门我开了不下千百次,就是闭着眼也能拧开。今天不知怎么了,无论我怎么摆弄,就是推不开。 我开始胆怯,后背贴着防盗门,惶恐地望向屋内。 踏踏的脚步声走向卧室,谧静的客厅荡出茉红颜的声音:“夫君,该睡觉了” 幽幽荡荡的声音,越过耳膜传递,直接烙印在心底。略带着怨艾,还有半点兴奋。 突然,我感觉后脑勺吹来阵阵凉风,沿着耳廓荡来荡去。这股凉风在头皮上转了一圈,麻麻胀胀的。然后顺着脊背逆流而下。 顿时,全身冰冷,冻得直打哆嗦。 “夫君,别闹了,该睡觉了”茉红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头像是被榔头迎面重击,接着便失去意识。 不知昏迷了多久,当我恢复意识后,发现躺在床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明明能够看到屋里的摆设,却知道身子还在昏睡中,怎么也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我看到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霎时间,就像掀开了冷库的大门,汩汩白腾腾的冷气贴着地板钻进屋里。 我冻得直哆嗦,牙齿打着颤,伸手想要盖被子。身子却不听使唤,跟“鬼压床”似的,完全断绝联系 忽然,屋门后冒出半个脑袋。 圆圆的发髻上插满黄花,墙白色的脸上,用很重的笔线勾勒出眉毛,两只小眼睛眯在一起,伸着脖子向屋里瞧着。 “吆新郎官不错嘛” 门外响起阴阳怪气的声调,紧接着,屋门被推开。我看到一个穿着古代汉服的胖女人,迈着尖尖的小脚,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披着柳色霞帔,锦缎丝绸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只是肥肥的身子撑得衣服完全变了形,与雍容华贵沾不上半点儿边。 接着,堵住眼睛的是圆圆的腿,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胳膊,圆圆的脸……看到头顶圆圆的发髻后,我知道刚才就是她在偷窥我。 那人来到床前,弯下身子不知捣鼓什么。我只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脱下我的鞋子,又套上去一双新靴子,试了试大小。接着,便感觉肥嘟嘟手开始扎量我的腿长、腰宽、肩宽…… 随着她越来越向上,我慢慢看到那张圆圆的脸。 厚厚的油脂快要将肉皮撑破,白的看不到一点儿血色。 但她偏要抹着腮红,油乎乎的还不匀称。圆圆的下巴上,点着一颗黑痣,上面还撅着黑毛,这他妈不是媒婆子的装扮吗? 那媒婆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油腻腻的感觉十分不爽,让我想起油锅里炸猪皮的场景。 “新郎官长得倒不错,就是皮糙了些” 媒婆子撅起涂了八百次的厚嘴唇,不知在跟谁说话,“衣服正合身,过了明天都是好日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过门?” “就后天吧” 屋里忽然响起茉红颜娇羞的声音,我顿时打了个机灵,吃力地将眼皮撑起,却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当闭上眼睛后,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媒婆子坐在床上,歪着白乎乎的脖子,看不清跟谁说话。“瞧你急的,哪像个姑娘该有的矜持。煮熟的鸭子还能飞走了?” 这时,媒婆子抬头望向门外,扬起声调尖声招呼:“姑娘们,把嫁妆抬进来” “是” 随着莺雀般的回应,我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有条不紊地挑着担子,踮着脚尖,像踩高跷似得,高抬着腿,一步一缩脖子,怪里怪气地走进屋。 她们将箩筐里的果子,红糖,花布,等等物轻轻搬出,然后再缩着脖子,踮着脚尖,高抬着腿走了出去。其中一个小姑娘还偷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空的像挖去核的半块桃子。 “看什么看早晚有一天老娘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的” 即便身子不能动,我依然打起哆嗦 说来也奇怪,媒婆子口中的嫁妆放下后,我的头竟然自己动了。 冷飕飕的风从头顶盘旋,不断撞击着脑袋。 眼皮没睁开,但我却能清楚的看到壁柜,在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藤条编织的篮子。 细数了下,四个小姑娘挑着八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都装着土的不能再土东西。不知是从哪个村子里挖出来的,竟然还有盏煤油灯。 “小伙子,都看到了?” 媒婆子圆圆的脸上眉毛弯成桥,折出刻意表现的慈祥。 “人家姑娘可是诚心诚意,八大件做嫁妆,那可是不得了明天呐,你必须准备好聘礼,我写在纸条上了,要是忘了,我杜三娘可不会让你好过” 媒婆子说完拉起我的右手,在无名指上抓了一下,随后惊疑道:“咦?没想到新郎官还有差在身?” 她呆怔片刻,圆圆的画饼脸拉下来,有些温怒地说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白朦朦的冷气在屋里翻滚,随着杜三娘的离开迅速消散。我忽然感觉浑身一轻,像是掀开了裹在身上的透明塑料布。 “咳咳……咳咳” 清新空气涌进鼻孔,争先恐后,搔地我气管痒痒的,忍不住剧烈咳嗽。身上的抖动传到手腕,接着像是针扎的刺痛,将心脏裹在里面。 吃力地抬起右手,赫然发现无名指上多出一圈红印 鲜红的血印缠在手指上,像怪异的戒指,又像戴在死人手上的标记。 我急忙下床找鞋子。 鞋子没找到,却发现脚上多出双步履鞋,跟古代官人脚上的黑靴子一模一样。我想把鞋子脱掉,双脚又碰到硬邦邦的篮子。 现在,我彻底傻了眼 八个篮子一个不差,在壁柜前排成两排。里面放着五花八门的嫁妆,全用劣质的红纸盖着。 这时,我忽然发现手心里攥着东西。 翻开手掌,半截黄丝绢顿时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符号,与以前杜浩让我看过的阴文很是相似。 我急忙给杜浩打电话,却听到铃声从客厅传来。 杜浩在客厅?他什么时候来的? 不晓得脚上的靴子为什么脱不下来,我忍着脚痛走向客厅。恰好看到杜浩摇晃着手机,拉着驴脸看向我,就像我欠他二百五十块钱似的。 “什么时候没的?” 杜浩用两根手指夹着血红的小船,微微一晃,小船竟然像变戏法似的烧起来,冒着诡异的黑红色火苗。 我看呆了,许久没答话。 “什么时候没的?”杜浩又问了一遍。 我摇摇脑袋,“不知道,半夜有人敲门,我去开,然后小船就不见了?怎么变成了红色?” “你把门打开了” 杜浩拧起眉毛,低头仔细推敲。沉闷的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感叹,我肯定地答道:“没有” “放屁”杜浩突然瞪着牛眼,指着敞开的屋门说道:“接到纸船我就赶过来,那时门就开着,屋里像冰窖里开着空调,冷到零下” 冷到零下?这他妈要多冷? 忽然间我想起昨晚看到了杜三娘,她进门的时候,分明带着冷气,白朦朦的,就像舞台的渲染烟雾。 “杜三娘?” 第十三章 聘礼 杜浩斜眼看着我脸上的黑手印,紧蹙的乌眉越发沉凝。 许久后,他才摸着脑门,抬起我的右手,低头仔细看向环扣在无名指上的血印。他越看的仔细,我越心惊,甚至能够感觉到手腕澎湃的脉搏,波澜壮阔。 过了十几分钟,杜浩才抬起脑袋,目露迷茫。 “杜三娘是何许人也?” 我摇头,他都不认识,我怎么会晓得?杜浩闷下头,盯着血印喃喃自语:“好像是她的联系方式。” 不等我回过神儿,杜浩捏着我右手拇指,像个狼羔子似的低头狠咬。 霎时间,钻心的痛从拇指牵着,顺着胳膊连在心尖上。我感觉心脏外徘徊着十根尖锐的东西,其中一根在拇指被咬破后,竟然沿着血管流出体外。 我把刚才的感觉告诉杜浩,这混账不明所以,我更是满脸懵逼。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来看看是什么?咯咯咯咯……” 客厅里突然冒出媒婆子的声音,紧接着白朦朦的冷气从地底冒出,两个小姑娘撒着猩红的花瓣,率先冒出头,接着杜三娘那张圆圆的脸滚了出来。 “哦?竟然是胎光” 媒婆子不知为什么,突然大怒,圆滚滚的身子像个气球,从脑袋下吹出来。接着弹出了四肢,恶狠狠地向我扑过来。 杜浩赶紧挡在我身前,点上贡香在杜三娘鼻子底下晃了晃,然后恭恭敬敬地掏出一堆贡,小心翼翼地摆在面前。 “可是杜三娘?” 做好这些后,杜浩拍拍手,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拉着长音,就像是唱大戏。 媒婆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圆滚滚的脑袋微微下垂,算是回答。 “阴阳有别,缘何媒约生人?”杜浩这次竟然跳起秧歌来,两张嘴皮子唱的有板有眼,简直在演舞台剧。 “你在质问我?”杜三娘竟然也开始唱起来,抑扬顿挫的调子我从来没听过。 “怎敢”杜浩躬身作揖,“只求三娘解惑啊~啊~啊~啊” 杜浩嘴里说着怎敢,身上做着恭敬的姿势,但是语气咄咄逼人,铿锵有力,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找死” 杜三娘抬手甩出长袖,簇簇粉色迷烟弥天盖地,眨眼间将杜浩笼罩在内。我听到挡在身前的杜浩发出一声闷哼,心中不免担心。顺手抄起椅子砸向媒婆子。 “放肆”媒婆子还在唱着,“我好心牵媒,却被汝欺,枉我一片霞心” 这时,杜浩突然厉声暴喝:“今日,你将我害死,明日便去老君那参你一笔,告你乱搭线” 或许是刚才的话起到作用,粉色迷雾眨眼间潮水般退却。我急忙扶起杜浩,却感觉他浑身抽搐,摸上去软绵绵的,似是没了骨头。 杜浩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且听潺潺细语,如流水般从媒婆子嘴里倒出。 “世间凡人你听言,阴阳各有世界观,老婆子牵媒八千月,终有机会立功缘。婚司举亲功不没,迟早脱凡入阴间。十件聘礼姑娘选,不曾被你来搅乱,其余九件不可缺,至此良缘姻难断” 杜浩竖着耳朵仔细听,媒婆子唱的都是一个调,吐出的字又时快时慢,我听着一头雾水,杜浩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不对” 杜浩像是意识到什么,头猛地一摆,突然将媒婆子的话打断,“你在撒谎” 话音刚落地,媒婆子顿时闭住嘴巴。 鲜红的嘴唇咧到脖子根,接着高高撅起,像是吸面条的样子。我只觉得全身抽骨般的疼,一根线牵着头顶,不断向外拉扯,而线的另一头则在媒婆子的嘴巴里。 “跑” 杜浩瘫在地上,砰砰的捶着地板。我他娘的也想跑,但是脚跟牢牢黏在地上,跑不动啊 终于,媒婆子砸吧着嘴不再吸吮,我顿时感觉全身轻飘飘的,目送她大笑着离开了。 “哈哈哈……阴门已开,阴缘已续,哈哈哈……” 媒婆子尖锐的声音久久不散,我的脑门被她抽的死去活来,忍不住大骂:“滚你娘的” 屋里恢复寂静,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虽然送着暖气,却还是挡不住阵阵阴寒钻进领口。 “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杜浩突然瞪着我气喘吁吁。 “说什么?”我莫名其妙,连张嘴的力气都是挤出来的。“是这个?”忽然间,我想到刚醒来时,手里攥着黄丝绢。 “还有这玩意儿?”杜浩接过黄丝绢,脸色顿时大变,指着我脚上的靴子问道:“谁给你穿上的?” “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媒婆子。” “这他妈是寿衣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杜浩将黄丝绢摔在我脸上,顾自蹲在沙发里冒起烟。 上面是阴文,我根本看不懂。但是展开后,却看到黄丝绢上多出个血手印。我拿着比量比量,恰好是右手的掌纹。 昨天我没有按过手印呀 那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十件聘礼是你的两魂七魄和十斤血。也就是说你必须死的不能再死了,才能够凑齐聘礼。而你竟然在上面按了手印,哼哼~~” 杜浩突然笑起来,带着嘲弄,带着失望。笑的我毛骨悚然,笑的屋里寒气逼人。 “昨天我去了趟老李的铺子,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以为那孙子跑了路,刚出门便碰到他进门,问睡客的事儿,他摇头,只说是孙猴子给的信儿,还特么给我要分成当时我就把他揍了个三级残废” 孙猴子是牵线人,总会将睡客的信息悄悄地塞在门缝里,后面还有他的银行账号和“孙猴子”三个字。而我们也会识趣地抽出一成佣金给他打过去。 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样子,大家都互相猜测,孙猴子是蹲守在民政局的黄牛。 “孙猴子要害我?” 杜浩摇摇头:“你特么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觉得是个人就想害你依我看,这事儿纯属巧合” 忽然间,我想起媒婆子刚才说的胎光,不解地问杜浩胎光是什么玩意儿? 杜浩的回答更让我瞠目结舌,他说胎光是三魂中的天魂,是媒婆子刻意去掉的一魂,却被杜浩白白送了出去。 “茉红颜好歹毒” 我恨得牙痒痒,撮着牙花子说道:“天魂没了,我怎么感觉身上更轻了呢?” 就这样,我俩躺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杜浩像是在想事情,双眼游离,没有焦点。 “不不是睡客的事” 良久,杜浩的眼中才恢复神采,“是杜三娘干的,她有心整死你。恐怕这些聘礼,茉红颜是不知道的”杜浩恢复些力气,把我扶到沙发上,我还是感觉他身上软绵绵的,像严重钙流失。 “胎光掌管天命,就跟无形的手压着身子一样,目的就是镇住余下的魂魄。杜三娘把你的胎光带走,半点用处也没有,唯一的理由是拿去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所以,你现在的魂魄极不稳定,不能受到半点儿惊吓,更不能离开家太长时间”他紧咬着牙,腮帮鼓出条条肌纹。 “太长时间是多长时间?为什么要这样?” 杜浩换了根烟,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最多三天吧,家是灵魂的港湾,自然会庇护灵魂切记,晚上十二点后一定不要出门” 说到这里,杜浩突然愤愤地盯着我大吼道:“小船没了,你怎么不跑?” 我顿时被他惊呆,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我跑了,但是门关着” 忽然间,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门明明开着,我却打不开门,只能说明,我开的不是自己家的门 轻飘飘地走到门口,我抬头看向对面家的大门。熟悉的钥匙插在陌生的钥匙孔里,怪不得昨晚我找不到灯的开关呢 “走”杜浩突然神色惊慌,拉着我就往外跑。 “干什么去?” “超度今天是睡客的头七” 每次我问杜浩这事儿怎么解决,他总是一个字答复:“等”原来是等今天啊 或许把茉红颜的事情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的心里忽然唱起刘德华的《今天》,“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过了今天,哥终于又回到了单身狗的时代 第十四章 葬红颜 车子直接开上高速,茉红颜的骨灰不知被杜浩葬在哪儿,我追问几次他闭口不提。 路上我总是感觉迷迷糊糊地,像是脑袋要散架,提不起精神。杜浩说这是刚刚缺失胎光的缘故,慢慢适应后就没事了。 缺魂少魄还能活着,就是不自在 路上杜浩说了纸船的门道,他在上面用阴文写了劝茉红颜离开的话,如果变红,则证明她同意了。如果消失则表示这事不可商量,而我的小命也就难保。 所以他才说我没机会看到小船消失。 事发当晚,杜浩就收到红色的小船,按理说小船变红就没事了,但却又跑回杜浩手里,这就变得诡异。接到小船后,杜浩就赶到我家,这小子还是留了后手,并没有把我完全放弃。 杜浩推测,茉红颜当时同意离开,但是半路遇到了杜三娘,由此推断,小船的消失是杜三娘干的。后来茉红颜也提起这事,与杜浩说的**不离十。 大约走了三个小时,车子突然拐弯下了高速,穿过一片还未收割的玉米地,顺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进入茫茫荒野。 “咱们这是去哪儿?” 杜浩回头瞪了我一眼,然而我更感觉他瞪得是我身旁。 终于,车子不再颠簸,停在一棵两人环抱的柳树下,干瘪的柳枝扫着车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杜浩给自己点上烟,顺手将烟盒抛给我,指着过膝的草丛说道:“去把骨灰抱过来,刨个坑埋了。” 原来他把茉红颜的骨灰直接丢在荒野…… 埋葬茉红颜的时候,杜浩从车上搬下二十几墩火纸,望着他吭哧吭哧的样子,我顿时脑袋大大的。 “干嘛用这么多火纸,厚葬?” “这小妮子今年二十,一年一墩,你懂个鸟” 我懂你就一个鸟 赤色火焰扶摇直上,冒着黑烟将火纸吞噬。热浪滚滚,烤的周围的空气,能看到波纹上升,相距两米都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灼烧。 我抬起头,砖青色的天空卷着残云,回想起来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灿烂的太阳了。 纸灰摇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很小的一股旋涡,足以让它们盘旋许久。 人生也不过如此,芸芸众生,谁又能摆脱死亡的旋涡呢? 在我感慨生命脆弱的时候,杜浩也不怕热,就那么蹲在火堆旁不知捣鼓什么。 不等我问要不要帮忙,他忽然拧紧眉毛,暗骂一声,双手夹着叠成三角状的符纸,猛地插入地下。接着他抬头盯着我身旁,双目冷厉,口中念念有词。 恍惚间,我听到身旁传出一声凄叫,右手旁阴风掠过,似是有人向身后躲去。 就在这时,火焰的灼烧骤然隐退,我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直到杜浩抽出手指,冰凉的感觉才消失殆尽。 茉红颜就此消失了? 我呼出心中浊气,不禁生出恻隐之心,回想这几天的邂逅,心中竟有不舍。也正是这丝不舍,才导就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回到家,杜浩一声不吭就走了。他的样子好像很累,而我也像是刚刚大病一场,钻进被窝,提前进入冬眠期。 夜里,我做了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将两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部翻出。后来,我又梦到了茉红颜,她披散着头发,平滑的脸上沾满黑灰,更可怖的是肚子上翻着拳头大小的创口,呼呼地冒着黑气。 尽管如此狼狈,她依旧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甜甜地笑着,“我不会害你的” “不,不要不要”我猛地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心中充满恐惧。 突然,外面隐约传来唢呐声,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清晰地刻入心底。 这半宿半夜的,谁特么闲着没事儿干? 我裹着被子去拉窗帘,可是手指僵在半空,却再也难以放下。 漆黑夜,看不到星星月亮。 连续的阴霾,使得夜空灰蒙蒙的。然而就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小区里,我却看到八个壮汉,抬着黑红的花轿,走在青石小路上。 花轿后面是乐队,唢呐锣鼓一应俱全。 是谁这么缺德,半夜不睡觉还瞎折腾?我想拉上窗帘继续睡觉,忽然间意识到事情的诡异。 外面锣鼓喧天,小区里并非只有我一家住户,然而亮起的灯却只有我这儿,为什么别人听不到呢? 低头再看,赫然见发现花轿已经来到楼下。 八个人抬着花轿,即使再平稳,也应该有走路的颠簸。然而他们却只是踮着脚尖,步子夸张地迈高,脚尖几乎踢到前面人的屁股。 花轿却像是蹲在轮子上,平稳前行没有颠簸…… 我忽然想起杜浩的话,遇到诡异的事情就跑,千万不要回头,跑的越远越好 来不及换下睡衣,我随手抓起床柜上的外套夺门而出。 我一边跑,一边穿衣服,不敢去坐电梯,只能沿着漆黑的楼梯闭眼跑。 越跑心里越奇怪,越跑双腿越发软。 按理说我家在六楼,跑起来用不两分钟就能到楼下。可是不管我怎么跑,始终有楼梯在前面等着。 而且一圈接着一圈,好像没有尽头 我累的气喘吁吁,脚下却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我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清醒。 电梯门开了,这么晚,会是谁呢?不管是谁,有人总比没人好 我提着心肝去看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只这一眼,腿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银色的折叠门开开合合,猩红的液晶数字显示着楼层:“-18”。像是来自地狱的血光,映的我脸颊通红。 突然,电梯里的灯闪了起来,隐约间,我看到一个披着红盖头,穿着殷虹婚衣的女人站在电梯里。 我用力甩甩脑袋,以为看花了。再看向电梯,门已经合闭,只有一双红色高跟鞋留在走廊里。 “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蓦地,耳后吹过一股凉风,我急忙回头去看,茉红颜半掀起红盖头,露出两片玫红的嘴唇。 她朱唇轻启,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重复的句子在楼道里回荡,纠缠在一起,绕过掉漆的绿墙皮,将电梯再次震开。 我想要跑,却看到身子穿着奇怪的衣服,机械的点着头,抱起茉红颜走入电梯。 “你他娘的真是色心不改” 忽然,身后传来杜浩的声音,他像是没看到我,就那么贴着鼻尖,沿着楼梯蹬蹬跑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想回家,却发现身体轻飘飘地下坠,数不清地记忆在脑海中汇聚成小溪,一一从眼前流过。 这是要去阴曹地府吗?我死了吗? 亲人在霞光交织的隧道外送别,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看到了大伯三叔…… 在隧道的另一端,爷爷奶奶笑着摇手,接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再见了,我的亲人 再见了 并没有绝望彷徨,反而觉得轻松坦率。 在我半只脚踏出隧道的时候,恰时,一股莫大的吸力将我拽走,再次睁开眼时,赫然发现已经躺在床上。 “杜浩?”他点点头,起身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照进卧室,我顿时被一股恶臭熏得干呕起来。只见地面上堆着一团乌黑的衣服,上面还罩着红盖头。 恶臭的来源正是那堆黑衣服 “那是什么?” 我捏着鼻子,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那时我看到自己穿着古怪的衣服,不正是地上的黑衣服吗? 以为是梦。 却见杜浩将那身衣服展开,我的呼吸顿时堵住。 寿衣 第十五章 煎熬中的等待 “要不是邓辛良告诉我茉红颜没走,你他妈的昨晚就完蛋了”杜浩说完将寿衣塞进一个黑布袋,拿起红盖头后,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放下。“我说十二点后不要出门,你特么乱跑什么?还穿着寿衣,傻逼啊” “邓辛良是谁?”我摇着头,事已发生,再纠结又有什么用? 杜浩抬头瞪着我,眼中满是鄙夷。“你连自己接的睡客都不认识?” 邓辛良? “嗡”的一声我的脑袋像是撞在山上,忽然想起给茉红颜结阴亲的睡客。“高速上那晚要害我的人?前天晚上我要举行仪式的男睡客?他为什么要帮我?” “这事你别管了。” 杜浩打断我的思绪,跑出卧室转了一圈,又回来说道:“你他娘的赶紧穿上衣服,老子对你的屁股不感兴趣” 杜浩皱着眉头踢了我一脚,“赶紧准备准备昨晚是茉红颜的头七,十二点前她来找你完婚。之后若是不能如愿,阴气一天比一天重。若是在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能了却心愿,会化作厄运,一辈子缠着你。必须在今晚将麻烦解决掉” 他像个窜天猴子忙来忙去,把我催起来却什么也不让插手,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叨唠着:“怎么就失败了呢?怎么就失败了呢?” 无聊的等到天黑,杜浩竟然不让开灯,只是在门口点了根白蜡烛。 杜浩说茉红颜会在十二点准时出现,我问他准备怎么对付?他只是神秘的笑,叫我看好戏就行了。 就这样,我俩猫在墙角,眼睛盯着白蜡不敢动一分一毫。 指针滴滴答答,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肚子开始抽筋。伴随着“咕噜,咕噜噜”的抗议,我耷拉着脑袋走向厨房。 之前杜浩让我准备两天的食物,没多想就搬了两箱红烧牛肉面回来。想想还有一个小时,吃饱肚子应该没问题。 我问杜浩饿不饿,他摇摇头,说来上一包。 这尼玛,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在厨房里,我掏出六包方便面,还没点火,忽然感觉背上凉飕飕的,铺天盖地的饥饿感让我差点站不稳。 好不容易等到水开,我赶紧将面饼放进锅里。想象中的滑顺口感没有出现,我嚼着方便面感觉像在吃草。反而杜浩“噗喽喽”地一碗接一碗。 这混球要一包,足足吃了三包。 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却还是觉着饿的难受。又煮了三包,一口气吃完。杜浩始终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我。 “嗝~” 打了个饱嗝后,我的腿不受控制地走向厨房,机械地拿起方便面放入锅里。这时,杜浩在我身后猛地暴喝:“既然吃饱了,就出来吧” 我顿时感觉身上猛地一轻,就像穿过反渗透水膜,将身上的污垢彻底清除。饥饿感再次铺天盖地而来,饿得快要晕头转向。 又吃了三包方便面后,我才有力气问杜浩,刚才跟谁喊。杜浩指了指我身后。我以为是茉红颜,不敢回头去看。见杜浩并没有紧张的意思,才回头看了一眼。 厨房里的锅还冒着热气,装方便面的空箱子横在门口,哪有半个人影? “他没有阴阳眼,看不到你。现身吧,刚才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也就只有**丝才对方便面感兴趣” 杜浩眼睛看着我身后,这他妈的在跟谁说话?我顿时毛骨悚然,后背不由自主地僵硬。 “嘎~” 捏着嗓子的乌鸦叫声突然从地下冒出,我吓得从椅子上跌落,一屁股蹲在地上。然而我的手却摸到了不属于家里的东西,凉凉的鞋子又腻又滑,像从冰箱里拿出的方便面。 “我们见过面的” 一张蓝脸突然贴在我鼻子上,像是敲锣般的声音从他身体中发出,“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阴风将我包住,冷的牙齿直打颤。“不会有好下场”六个字像是说给我听,冰冷的眼神仿佛要撕开我的脖子。 “不要吓他,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话音刚落地,我看见门口的白蜡烛忽然冒起黑烟。杜浩显然也发现了,瞪着牛眼看向门口。泛黄的火苗猛地暴涨,瞬间将蜡烛燃去一半。 紧接着,火苗晃了两下,竟然自己灭了。 屋里一下子陷入黑暗,沙沙的脚步声从门口徘徊。 约摸过了半刻中,才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便是慌乱的脚步声沿着楼梯渐行渐远。 我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寻到开关,打开灯。赫然发现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铺了层薄薄的朱砂。 杂乱的脚印有深有浅,大小不一。 还没等我回过神,便看到杜浩慌张地跑回来,塞给我一块黑不溜丢的石头,匆匆交代:“待会,你把它含在嘴里,躲进洗手间。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什么?”我问。 “厕所里的石头,能够将你的阳气完全盖住”杜浩说完就跑了,不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 盯着朱砂上的小脚印,我完全乱了方寸。拿起凉凉的石头放到鼻尖,顿时奇怪的味道刺激感官,差点让我把方便面全吐出来。 忍着恶心,我将石头咬住,生怕嘴唇和舌头碰到半点。但是鼻子却始终陷在怪味中,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捏着鼻子走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静静地等着。杜浩说千万不能开灯,在黑暗中,我就像个瞎子,在未知的世界里漂泊。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门声。 “夫君” 是茉红颜的声音,我听到她欢欣鼓舞地说道:“今夜良辰,你我共度**” 她仿佛在跟空气说话,客厅里只回荡着茉红颜的声音:“夫君,你先等会,我去精心打扮一番。” 接着,屋里便没了动静。 我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不知不觉竟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杜浩说熬过今晚就没事了,若是出现意外…… 后面他没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杜浩还说,他让邓辛良与我交换了身份,就在邓辛良吓我的时候已经开始。今天晚上,邓辛良就会吸走茉红颜的所有阴气,到时候我的麻烦就解除了。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突然感觉脸上掠过股股凉风。就像有人俯着身子,不断吹气似的。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我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茉红颜正撩着红盖头,笑嘻嘻地弯腰看着我。 完了完了,杜浩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吗?怎么一下子就被她看到了? 我想要大叫,嘴巴突然被殷虹的香唇堵住。 “不要叫,外面的家伙想要杀你”突然,心底荡出茉红颜娇嗔的声音。 刚才她显然也没料到我突然醒来,惊慌失措下才用嘴对嘴的方式堵住我。看她紧张的样子,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凉的丹唇,香香的,比石头强千倍 石头 这才发现嘴里的石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而此时,它竟被茉红颜握在小手中。 “我是不会害你的,相信我”茉红颜甜甜的笑着,却隐藏不住被怀疑的失落。 “杜三娘要我命,你还说不会害我?” 娇艳的红唇离开舌尖,我竟有些许的不舍。但鬼的话是万万不能相信,这点杜浩早就说了不下千百次。 “杜三娘不请自来我以后再向你解释,还有聘礼的事情,我也会找她解决”茉红颜脸上布满焦急,说完她脸色顿变,急忙将手中的臭石头塞进我嘴里,摸了摸我右脸上的小黑手印,嘘声道:“他来了,你不要说话” “你会和他上床吗?”我问出最后一句话。 第十六章 原来是这样 茉红颜顿时怔住,苍白的小脸羞得通红。 “我是你的女人,今生只和你……” 砰砰的敲门声将茉红颜的话打断,她摇头微笑,甜甜的笑容让我心头暖暖的。这辈子,我的脑海里再也忘不掉,忘不掉那抹甜甜的笑意。 急促的敲门声又响起来,茉红颜拍着我的脸笑眯眯地说道:“夫君,我先洗澡,你等会儿”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便听熟悉的声音响彻洗手间:“快点别误了时辰” 这他妈不是我的声音吗?怎么会在门外?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茉红颜“噗嗤”一笑,躲到磨砂玻璃后,褪去嫣红的婚衣。“你别偷看” 刚想说早就看光了,还害什么羞。外面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待会我不仅要看,还要细细地……哈哈哈……” 不等我再说话,茉红颜在玻璃后探出半截身子,小手放在唇畔,示意我不要弄出声音。 可是嘴里塞着怪味石头,我真的快要吐出来了。 杜浩这混蛋,肯定是从公共厕所里掏的,也不嫌恶心我越想胃里越难受,赶紧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放在磨砂玻璃后。 血红长裙腰间紧束,青丝涤绦荡漾在翘臀上。我刚扭过头,便看到茉红颜已经换好衣服,洁白**在红裙间半遮半掩,勾的我差点儿把持不住。 茉红颜出门时,把杜浩的话又重复一遍。“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声,更不要走出去。” 嗯咛叮嘱在心底回旋,暖暖地,送走嫣红的身影。 屋里瞬间陷入静寂,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卧室与洗手间隔着两道门,外面有什么动静,里面一点儿也听不到 杜浩说只要不出屋子就行,又没说不可以动。 想到这里我把耳朵贴在屋门上,想要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茉红颜遇到危险,我肯定要冲出去,与邓辛良死战到底 这样做果然有明显地效果 起初是两人轻声聊天,茉红颜半推半就,邓辛良则句句露骨,恨得我牙跟痒痒 “娘子,今晚过后,你就是我的了” 忽然间,我想起杜浩的话:“邓辛良会趁机吸走茉红颜的阴气”竟忍不住伸出拳头,“嘭”的一声捶在门上。接着外面便没了动静。 “什么声音?”邓辛良怔了一会儿才问到。 “可能是我没关好门,风吹的。”我听到茉红颜犹豫勉强的解释,接着她说道:“夫君,时辰到了,我们开始吧” “等等我先去厕所方便一下” 可以想象,当时邓辛良定十分警惕,面对茉红颜的宽衣,这小子竟然想去厕所? 可是接下来却让我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我胆战心惊地躲在门后,等着邓辛良来开门,谁知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他进来。外面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有些不耐烦,伸长脖子仔细听。 “咔嚓” 就在这时,洗手间里的灯突然亮了,紧接着比杜三娘还要阴冷的气息,铺天盖地,填满狭小的空间。 白炽灯发出比平时还要亮的光线,刺得双眼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适应强光,刚睁眼便看到邓辛良站在马桶前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盯着墙上的镜子出神。 茉红颜说过他想杀我,吓得我赶紧屏住呼吸,僵着身子站在下水管旁边。 人点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在我紧张的不能再紧张时,身旁的下水管突然“哗啦啦……”响个不停。 恁娘 不知哪家混球,半夜三更上厕所,吓得老子差点把嘴里的石头咽下去。 刚稳住情绪,忽然看到邓辛良慢慢扭过头,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皱眉盯着我看,幽蓝的眼中泛着怀疑,森森目光瞪得我心脏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去年买了个表” 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因为邓辛良已经转身向我走来。他俯身嗅着,越来越低,我才意识到刚才竟然小便失禁 妈的 蓦地,邓辛良直起身子,突然拿出面破镜子对准我。 镜子映出了白墙,里面竟然没有我的脸,只有一颗石头悬在空中,像心脏似的跳着,但那绝不是心脏 邓辛良突然开心的笑了,诡异的蓝脸大嘴裂开,冒着呼呼黑气。他伸手将石头摘下,快速塞进自己裤裆。 我靠这不是石头,竟然是他的蛋蛋 此时我已经原形毕露,被邓辛良提着走进卧室,像丢垃圾似得抛进墙角。我看到茉红颜无力的躺在床上,鲜红的裙子已经掀到腰际。 “你们竟敢合起伙来整我”邓辛良完全丧失理智,而我竟然还在祈求一个鬼能安定下来。“我说过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邓辛良愤怒地笑着,森森寒气从嘴角溢出。幽蓝色的目光像是杀神,逼得我不自主地哆嗦起来。 突然,一双扫把般的手掌从天而降。 邓辛良高举着胳膊用力拍在我脑袋上。顿时,数不尽的寒气从额头涌进身体,逼着全身的热量聚集到双肩和头顶。 我想到要死,脑中的记忆如同放灯片,从眼前闪过,最终卡在茉红颜的一袭红衣上。 绝望 在邓辛良面前,我生不起半点儿反抗的念头。 头顶的力道愈发加重,如千斤巨石从九天坠落,压得颈椎“咔咔”直响。 寒气如冰蛇在体内乱窜,聚集在头顶和双肩的热量,像是丧家之犬,被逐一逼出,化作三盏火苗悬浮空中。 顿时,我全身僵死,眼睁睁地看着邓辛良阴笑着伸手,捉住一盏火苗,猛地拍入茉红颜体内。 他还想继续,却见剩余的两盏火苗急速逃窜。 邓辛良顿时火冒三丈,顺手扯下茉红颜身上的红裙子,信手一挥,将两盏逃窜的火苗罩在里面。 我彻底绝望 第一盏火苗消失的时候,茉红颜的身子就扭曲在一起,而我则感觉到从未触及过的死亡,正迈着脚步从天降临。 三盏火苗,是生人的本命元气。邓辛良是想用茉红颜的阴气毁掉我 “住手” 紧要关头,杜浩突然破门而入,高举着熟悉的臭石头,大声呵斥:“滚” 刹那间,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邓辛良扭曲着脸,像被杜浩掐住蛋蛋,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 几乎同时茉红颜睁开睡眼,看到自己衣不遮体后,羞得脸蛋酡红。“嗯咛”一声,化作香风,转眼消失不见。 到底怎么回事? 我很想问杜浩,却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杜浩冷着驴脸,把臭石头塞进我嘴里,接着掏出三角状的符纸贴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冰冷的指尖触及胸口,使我忍不住打起寒颤。 过了一会儿,汩汩热量从符纸涌入胸口,像是红墨汁滴入水中,掀起轩然大波。我感觉手指可以动了,眼睛看的越来越清楚。但是嘴巴却始终不能说话。 杜浩的嘴唇越来越快,叨叨的字我一个也听不清。 又过了会儿,三盏火苗凭空出现,杜浩快速捉住,逐一按进我身体中。直到此时,我才恢复知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邓辛良来对付茉红颜的吗?怎么全变了?” 等我缓过神,天已经蒙蒙亮,杜浩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 “你他娘的哑巴了?” 我还没着急,杜浩却耍起性子,他一脚踢开椅子,提着衣领把我从床上拉下来。接着掀开床单,露出满满的一床黄符纸。 “老子让你别出声,你他娘的非要出声,要不是你,今天晚上两个东西全被我解决了” “原来是这样” 我顿时没了脾气,事情被我搞砸,理应愧疚,但是隐隐的心底竟然有点庆幸,庆幸茉红颜没有出事。 第十七章 全都是骗子 “这石头你先拿着,有它在邓辛良不敢对你怎么样。倒是茉红颜,她今晚肯定还会来找你,到时候你自己应付,我还有事不能帮你了” 看到杜浩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我知道他已经气儿消了。嬉皮笑脸地问道:“这是石头?不是邓辛良的蛋蛋?” “这,嘿嘿……” 杜浩尴尬的笑,笑的我心里发毛。他虽然没明说,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今晚怎么对付茉红颜?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够人家喝茶的。” “她不会害你的,只要你忍住,不和她洞房就行了”杜浩说完转身走了。 吃过早饭,顶着大太阳我去了趟铺子。杜浩说暂时歇业,我就想把笔记本和平板收拾收拾,在家也好打打游戏消磨时间。 关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对面老李的铺子里走出个怪人,说怪人也算不上,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就是这人穿着黑披风,带着鸭舌帽,墨镜口罩一体化,感觉自己跟明星似的。 “小孟儿,来来来,哥给你泡壶碧螺春,陪个不是”老李撅着地包天,长得跟黄渤似的,咧着嘴招呼我过去。 刚进门,老李就热情地把我拥进里屋,用一套半透明的玉茶壶沏上了碧螺春。 “哥对不住你,那睡客是孙猴子给的,也不成想缠上了你,听耗子说还挺难送的,哎哥对不住了” 老李不经意地摸了摸唇角,那里有块儿淤青想必是杜浩的杰作。 孙猴子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老李白天做的是玉器古玩生意,店里有几件好货,这套玉玲珑茶具就是康熙年间的宝贝。以前缠着他借给我用几天,就是不肯,连半口茶水都不让喝。今天拿出来泡茶,看来是真的心里过不去。 “小孟子,哥给你说句实话,你也别怪我。孙猴子给我的睡客资料上,没有他的账号,也就是说这睡客是白送的。哥的那四份就不要了,权当是顺手人情。” “你大爷的,我去的时候睡客都火化了,又泼了一身尿惹了一身骚,自己的衣服还没洗干净呢,小命没栽进去就阿弥陀佛了。” “是是是,是我对不住大兄弟” “以后别给我提分成的事,再有顺手的睡客,二八分这是底线,想想你坑我这一次,后面的买卖给你钱算顾及兄弟情分了” 盯着茶壶上的翠色牡丹流云壶盖,我吞了吞口水,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它从老李手中扣过来,能把玩一天是一天。 老李尴尬的笑了笑,指着茶壶转移话题:“这可是洞庭西山的碧螺春,一般人我可舍不得” 茶叶在壶中慢慢伸展,老李倒掉洗茶的水换上新水。 看着他拙劣的茶技,我的心简直在滴血。“这,茶叶都泡开了,你才洗茶……” 在80度的水里,茶叶仅需浸泡三四秒便可,时间长了茶酸什么的都溶在水里了。老李简直是暴殄天物。 “没关系,我还有茶叶,你喜欢拿去,这茶壶……”老李做出为难的样子。 “半月” “好不过小心点儿,已经有主儿要出价了。”老李干巴利索脆地拍手应了。 “就刚才那个小青年?”看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我真后悔没说半年。 “嘘他可是个明星” 跟老李侃了一下午,才觉得又回到以前的日子,心情顿时放松许多。 晚上,拎着茶壶回到家,吃完方便面便睡下了。 躺在床上,望着吸顶灯上的蓝月亮,开始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孙猴子送免费的午餐,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要么是睡客有问题,他早就知道火化了,要么是…… 轻飘飘的身子。 天魂不知被杜三娘弄到什么地方,隐隐的,我竟感觉自己命运握在别人手里,心底愈发不安。加上聘礼的事情还没解决,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哎 时间悄然而逝,快要睡着的时候,屋里忽然刮起奇怪的冷风。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户,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睡意全无。只见邓辛良那张海蓝色的脸,完全贴在玻璃上,瞪着空洞的眼神,诡异地冲着我笑。 看到成功吸引我的注意,他抬起手指,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大大的“死”字。 面对邓辛良的挑衅我嗤之以鼻,扬起手中的石头,轻蔑得笑道:“鹿死谁手?” 他忽然暴跳如雷,像踩了尾巴的猫,瞪着大眼,脸上挤出惶恐不安,接着是愤怒地咆哮。 隔着玻璃,我都能听到指甲抓泡沫的声音。 邓辛良愤恨的盯着我,幽幽蓝光慎地心里发毛。许久后玻璃才恢复透明,但那个大大的“死”字却触目惊心。 邓辛良跑了。 阴风未退,反而比之前更加浓郁。我知道是茉红颜来了,心底反而不再惧怕。 茉红颜迈着轻柔的步子,径直走到床前,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暖暖的,柔柔的…… 我以同样的动作回敬,甜甜的笑容,温润的唇角,一滴泪水悄然落在手心。茉红颜哭了,冰凉的眼泪让我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 而这件事,恰是我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却始终牵着不安的心。 忽然间,我发现杜三娘留在无名指上的印记不见了。之前茉红颜说过,这事她会去解决,想必为我去找了杜三娘。 以杜三娘的秉性,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茉红颜的 茉红颜温柔地为我宽衣,我也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虽然生涩,却是从未有过的甜蜜。 “我属于你,永远” 当糕脂般的娇躯完全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数不清的金色火焰从床单下冒出。 像一张巨,张开大口,将茉红颜牢牢束缚。 “啊~?” 娇嫩的红颜瞬间扭曲,贝齿紧紧咬着嫣红的唇瓣。茉红颜摇着头,微凝的双眸中,是委屈的泪水,和痛苦的颤抖 整个屋里顿时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硬生生的挖去心肝,连通着我的肺腑。 我顿时吓得不知该怎么办。 对 是杜浩放在被单下的黄符纸我急忙掀开被单,一张一张把符纸撕碎。 但这样做显然无济于事,直到所有的符纸被撕成碎屑,茉红颜依旧被金束着,而且越来越紧。 看着她扭曲地潺躯不断挣扎,我的心像是被揪住,说不出的疼。 理智驱使着我扑上去,用力拉扯金丝线,企图缓解她的痛苦。手指勒得生疼,我就换牙咬。丝丝鲜血沿着金丝游弋,不仅没有将丝线咬断,反而使得金芒大盛。 “红颜,你坚持会儿,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不怕疼,依旧徒劳的拽着。 茉红颜紧咬着丹唇,眼中衔着泪珠,不断摇头。悲伤绝望的眼神,让我万分愧疚。 剪刀 忽然,我想起抽屉里有把剪刀,是杜浩开过光专门用来剪红绳的,或许能够剪开金丝线。我急忙奔进房,路过卫生间时,从敞开的门里看到镜子中的我,脸上是满满的狼狈。 手印不见了,那个黑色的手印,邓辛良祖母惩罚我的手印消失了 我不自觉地抬手抚摸,当看到手里拿着的剪刀时,才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 当我兴冲冲地拿着剪刀回来时…… 茉红颜竟然,不见了 满床的碎纸屑堆在褶皱的床单上,只有红红的盖头落在枕边,像是处子的纯贞,深深地扎进我的心底。 仿佛一切从未来过,如梦,如沙…… 我的心嗖的飞走,空落落的不知飘向何方? 杜浩这厮一直在骗我他知道我心软,所以做什么事从不提前告诉我。 我后悔,我愤怒 手指插在头发里,用力拽,却拽不走胸膛堵住的心结。 第十八章 午夜出租车 对于茉红颜,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想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她虽然彻底颠覆了我平静如水的生活,却也为我做了很多,很多用金钱无法交换的东西。 终于,我还是沉沉的睡去。 在梦里,我又见到了茉红颜,梦里她很清晰,含着泪,与我告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就在刚刚她还为我去求杜三娘,去找老太婆,转眼间却…… 我慢慢伸出手,想要挽留,怎奈茉红颜竟变成片片碎屑,从指尖悄悄溜走,如沙漏对时间的无情 “不要走” 我愤怒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咬紧牙关。 是梦?不是梦 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渐渐的,心底的声音越发清晰,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茉红颜,哪怕只是说句对不起 不求她的原谅。 打电话给杜浩,竟然瞬间接通。这混账显然在等我,张口就问茉红颜死没死。 我说死了,他拍手称快,还哈哈大笑 我问他,杜三娘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听筒里干笑两声,尴尬地说没有。我又问他小黑手印的事情解决没有?杜浩沉默了。 我告诉他茉红颜都帮我解决了 自始至终我语气平淡,杜浩显然也听出了不寻常,久久没有回话。 “我要去找她” 我要去找她 这句话像是在通知杜浩。我等着他的下文,杜浩肯定知道茉红颜在哪儿 “这事儿我办不了”电话里,杜浩声线颤抖,显然被我的想法震惊。 许久后才传来疲惫沙哑的声音,“我……,会尽量帮你的。”杜浩说完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又发来短信,上面写着寥寥几字,却燃起我内心的渴望 信息中写的是个陌生地址,杜浩说那里的人能帮我找到茉红颜 顿时,我如释重负,像个重获玩具的孩子,兴奋地披上外套,跑出小区。 出门前,我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托杜浩把玉玲珑茶具给老李送回去,免得耽误人家买卖。我不知道这一去要多长时间,隐隐觉得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家了。 凌晨一点,夜风凉飕飕的,带着湿润的雾气,笼罩在十字街头。 我知道十二点后不能出门,也知道不能离家超过三天,更不能太远。但是,心底对茉红颜的愧疚无法释怀,我不能原谅自己 长假刚刚结束,喜欢熬夜的人们不得不进入梦乡,迎接明天的工作。 风越来越大,呼啸着像是要把我卷走。 转眼间浓浓的雾气飘荡而下,盖住了世间的罪恶,淹没了人心仅存的善良 站在十字街口,我竟然看不到对面的商店 路灯早已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颤抖着拿出手机,找到出租车公司的电话。 “嘀嘀--” 刚放下手机,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汽笛声。回头看去,一辆蓝色现代出租车打着双闪,像是问我要不要上去。 透过浓雾,我努力看清车顶的公司名称,并不是我刚才叫的车。刚想摇头拒绝,司机突然降下车窗说:“刚才看你站在这儿,凑巧就过来了,上车吧” 也许真的是巧合。 “不要上去” 开门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警告。我掏掏耳朵,回头看向汹涌的迷雾,却只看到一片苍茫。 这鬼天气,真的不想在室外多呆一秒我伸手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副驾,扭头便看到司机那张呲着大黄牙的国字脸。 呼呼的暖风驱走身上的寒意,大黄牙带着满身烟味问我去哪,我将杜浩发给的地址告诉他。 谁知大黄牙听后竟然笑了,无声的笑让我心底发毛。 路上,寂静的车里只有发动机嗡嗡的响声。我问大黄牙还有多远,他说外面雾大,还要一个时辰。 想想时间还早,我无聊地翻出手机,暖洋洋地吹着热风竟然打起瞌睡来。 “有危险” 蓦地,耳边再次出现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虚弱而沙哑,似是从垂暮的老妪身体里发出,又像是来自深深地地下,经过重重阻隔,终于传进我的耳中。 茉红颜 我一个机灵惊醒,下意识地与茉红颜联系在一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她焦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我。 是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窗外,灰蒙蒙的看不清道路两旁的梧桐,出租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雾气像沸腾的热水,在车灯下翻滚。 茉红颜,你在哪里?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快下车,有危险” 沙哑孱弱的声音再次浮现,这一次我清楚地感觉到声音是从脚下传出,真的是茉红颜吗?她在告诉我此行有危险吗? 扭头环视车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难道车里有我看不到东西? “停车” 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声音已经走调,就像带着耳麦唱歌,感觉到音准跑偏似的。 大黄牙显然被我的异况吓到,可以用来打麻将的板牙,上下打着哆嗦,颤声问:“哥们,您中邪了?一惊一乍的,还没到地儿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您下什么车啊” 是啊,外面浓雾森森充满未知,就是下了车也不能保证能安全回家。我索性闭上眼睛,期望能快点儿到达杜浩给的地址。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已经凌晨两点。我又问大黄牙是不是迷路了?他说这条道他跑了十多年,就是闭着眼也能送我过去。 看大黄牙不像坏人,我就没多想。忽然间,我觉得身后有人盯着我。 犀利的目光像是尖锐的冰刀,抵在后脖颈中间。 这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实实的阴风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颈,回头看去,恰好见到一张妖里妖气、红头发的女人脸。 那个女人也瞪着湛蓝色的美瞳,上下扫视着我。 “怎么还有人?”刚才车里明明没有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个女人? “停车” 我再次提出要下车,夜班的出租车多有不打表的习惯,他们还会搭载好几个乘客,顺路的能赚双份钱。可能刚才她躺在后座上我没看清楚。 不过我向来不喜欢这样。 况且这个女的,打扮的妖里妖气,一看就是红灯区的站街电线杆。 大黄牙慌忙按住我的手,嘿嘿解释道:“她是白班司机,我俩刚换班,顺路送她回家。” 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并不白净,黑头暗疮被他笑的挤在鼻翼两侧,很是不爽。粗糙的手掌更像是钢刷子,扎的我手背麻麻地。 我急忙抽回左手,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浓浓的白雾。既然是司机,也就没必要多想了。 谁知这个女司机,竟真的和我顺路 而且她坐在后排始终盯着我,这种感觉就像是打碎了她的美梦,而她很愤怒又很是无奈的样子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睡意全无。索性眼巴巴地盯着前方翻滚的浓雾,生怕突然窜出个人影。 虽然能见度不足两米,但大黄牙却把车开的飞快。好几次我想提醒他,注意前面的路况,而他却未卜先知,总是提前做好准备。 在我感慨大黄牙的车技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宁静,巨大的惯性让我的脑袋差点儿撞在挡风玻璃上。 好在系着安全带,否则还不得飞出去 抬头瞪向大黄牙,刚想开骂,只见他色眯眯的小眼睛不断对我使眼色。 “砰” 突如其来的关车门声吓了我一跳。巨大的回震力在车内久经不散。我回头,恰好看到一对胸脯,在黑色紧身皮衣中,白花花地晃动着挤在车窗外。 女司机冲我抛着媚眼微微一笑,赤红的头发像黑夜中的火把,垂在雪白光滑的脊背上,在黑夜中轻飘飘地远去。 她穿着高跟鞋走向一个挺大的院子,红色小皮裙堪堪遮住大腿根,走起路来可以想象春光无限。 大门后是漆黑的路,树木粼粼竟看不到里面的房屋。 怪不得刚才大黄牙小眼睛眨呀眨的,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这里的雾气竟然随着她的脚步变淡,而在她走入大院的瞬间,又铺天盖地倒卷而回。 第十九章 大老张 女司机走了,大黄牙却并未发动车子。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还不走? 他指了指旁边,眨巴着眼,滑稽的裂开嘴巴,说道:“到了” 手指的方向就是女司机所走的路线,浓浓白雾,早已寻不到那抹火红的影子。 事情越想越不对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大黄牙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嘿嘿笑了。 “你和她去的不是一个地儿,前面有个岔路口,左手边有条小路,你沿着小路走,看到小房子就到了。” 我尴尬地回笑,刚才只顾着看女人,竟然没注意到还有所小房子。 靠 这么大的雾,能看到才奇怪呢 掏出一百元递给大黄牙,我说不用找了,他硬要塞给我二十块钱,说:“您收着,待会儿可能还用得上。” 看着滚滚雾水,我接过钱揣进兜里。“都两点了,里面的人不睡觉?” 大黄牙像是很熟悉的样子,胖胖的脸上小嘴裂开,笑着说道:“你要是白天来,没准儿还真找不到人。他就是晚上不睡觉” 盯着那双飘忽的小眼睛,我半信半疑。 临下车,大黄牙又神秘兮兮地拉住我袖口说道:“要是碰到刚才哪个女司机,你千万别搭理她,记住,千万别搭理她兄弟,走自己路,让别人吃翔去吧” 洁净的石板披上雨露,旁边的青草裹了层白白的薄霜。 已经霜降了吗? 忙碌的生活中,忘记了时间悄然流逝,也许下次感慨,已经又是新的一年我翻开手机查看日历,竟然还有两天便是冬至 不对呀,小长假刚过去,怎么会冬至了呢八月十五还差不多 靠 看错了,翻到上一月,明天就是八月十五,那小草身上的也就不是白霜了,是浓浓的白露。 “咯咯咯……” 正感慨时光荏苒,身后幽地冒出银铃轻笑:“你还真是胆大,竟然跟了过来,就不怕我吃了你?” 现在的女孩都这么随便吗?动不动就吃了谁,不知道吃亏的是自己吗?我刚想反驳,忽然想起大黄牙的警告,他们果然是一丘之貉。 女司机也是老司机啊 迷雾中,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走。在前方不远处,果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岔路口。本能驱使我加紧步伐,想要甩掉女司机。 可是无论走多块,那个女人始终与我保持着不变的距离,而且更让人惧怕的是,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竟然没有一点儿声音 好在拐弯后女司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你是甩不掉我的--” 刺耳的嚎叫穿破森夜,直接响彻我的心底。 心情刚刚得以放松,经她这么一叫,整个身子差点儿蹲在地上。 双腿不自然地打着颤,像是抽干了血,走路都没劲。 好不容易杵着铅重的身子,来到小屋子跟前,忽然发现外面还有个别致的篱笆小院,院子里停着辆白色索纳塔九代。 小屋子果然如大黄牙所说,还亮着灯。 “汪汪~呜,汪汪” 前脚刚迈进院子,旁边突然窜出个大黑狗,对着我呲牙咧嘴,叫个没完没了。 浑厚的吼声吓我一大跳,心想要不是它脖子上系着拇指粗的铁链子,这畜生就真的把我啃了 似是被狗叫声打扰,这时,小屋子的门发出“吱呀”一声,接着沙哑的声音躲在门后传出,带着坚定的口吻,让我不敢违背。 “站在那里,什么时候狗不叫了再进来” 我顿时纳闷,狗这玩意儿咬生人并不奇怪,但是老头为什么要我站在外面呢? 难不成要我和黑狗去交朋友? “哎……” 刚刚萌生出凶猛之意的北风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叹,跟前几次的声音很像。 我奇怪地回过头,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觉得小北风暖暖的,犹如春风拂面,舒服的想要睡着。 或许是刚从车里出来的缘故吧,我心中想着。 大黑狗叫了足足半个钟头,才讪讪地耷拉着舌头滚回窝里。我赶紧走向小屋子,生怕这狗又抽风叫起来。还没进门,便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鼾声。 心想,这狗真他妈傻,早回去睡觉不就得了? 打趣儿归打趣儿,只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空落落地,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这时,屋里陆陆续续走出四个人。 两男两女,三老一少。他们对老头恭敬有加,连连说着客气的话,哆嗦着钻进索纳塔,发动车子一溜烟走了。 说明来意,我不由得多看了老头两眼,干瘦的骨头微驼着背,却有一双犀利的褐色瞳孔,让我不敢去直视。 “进来吧” 老先生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钻进小屋子,浓浓的旱烟味呛得我差点昏过去。 半盘月轮在雾中悄悄溜走。 寂静的夜里,不知什么地方偶尔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配合着遥遥的乌鸦怪叫,给夜披上一层迷障。 惺惺地跟着老先生进屋,顿时感觉里面出奇的热。热的我想要把身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 再看老先生,他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褪了色的秋衣,老旧的样式根本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 “热吗?” 老先生背着身子不知鼓捣什么,他佝偻着背,继续说道:“小杜把你的事情都说了,我还打算天明晚睡会儿,没想到你今晚就来了。” “能找到她吗?” 我打量着狭小的屋子,熏黑的报纸糊在墙上,40瓦的灯泡显得更加昏暗。这个时候,我已经脱掉两层外套,身上只穿着卫衣。 老先生颤巍巍地转过身子,看到我后无奈的摇摇头,端着杯冰水递给我:“喝了吧暖暖身子” 这是什么话?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热的够呛,他却用冰水让我暖暖身子 接过带着冰碴的水,感觉身子里越发燥热,仰起头将冰水一口气喝光。顿时,股股热流从胃里流窜,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头,唤醒麻痹的神经。 不足半刻钟,身上突然莫名的冷了起来我忍不住抱起膀子,哆嗦着嘴唇。 真他妈邪乎了,刚才还热的要命,想要脱下所有衣服。这会儿又冷的打哆嗦,恨不得钻火炉子里去。 他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外套怎么脱下的,我又怎么老老实实地穿回去。尽管如此,依旧没能解决寒意的侵袭。 这时,老先生又端过来一杯冒着蒸腾热气的水,“喝下吧,压压凉” 我急忙伸手接过热水,“咕咚咕咚”又是一口气喝完,过了好一会儿,身子才开始涌出暖流,像是刚从冰窟窿里钻出来的似的。 又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才觉得身子慢慢恢复正常,刚才的热意全部化作冰冷,唯有胃里刚下去的热水,暖暖的,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还没询问老先生叫什么。不知不觉,被他两杯水解决病症的手法折服,心中肃然起敬。 “老先生,您怎么称呼?” “咳咳……咳咳咳咳”似是被我恭敬的语气吓到,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久后才恢复平静,磕着烟斗,仰头望向屋顶熏黑的梁柱。“我叫什么?啊……,时间太久,想不起来了。不过,他们都叫我大老张。” “天罡葵卯,五行戍亥,雷律仙祀,祖卒于讲。” 大老张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低声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话。正捉摸着刚才他话里的意思,突然大老张抬起头,轰着后鼻音问道:“你刚才站在外面,是不是觉着北风很暖和?”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大老张搓了搓鼻头,粗糙的手指上沾了些许鼻涕。随后他搬过小板凳坐到我对面,恰好将鼻头上残留的鼻屎戳进我眼里。 “你是怎么来的?” “坐出租车啊?”我努力想些别的,之前听大老张说话,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竟然带着重重的鼻音,还略带沙哑。 “是你找的车,还是车找的你?” 第二十章 被提亲 经他这么一问,我突然意识到大老张并非开玩笑。随即将如何坐上出租车,如何听到奇怪的警告声,以及如何感觉被人盯着,而且那个女人就住在旁边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呀” 大老张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旁边是火葬场,那女的住里面,能是人么?况且她跟了你一路,肯定知道你来我这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说,不好说啊” 我顿时惊了个透心凉,“大黄牙也是死人?” 大老张又给我倒了杯热水,随后抽出床上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浓浓的烟草味儿再次席卷而来,我急忙屏住呼吸。为了不让自己憋得难受,只能小心翼翼地喘气。 这时我才有机会打量眼前的老头。 乱蓬蓬的花发糟在头顶,褐色的双瞳能够犀利地洞穿一切,脸上的褶子藏着皴,几乎可以夹住纸片。 这行道的人都这么不修边幅? “司机是活的,也可能不是。我不确定你遇到的是不是阿梁他本人。” “阿梁?就是大黄牙?” 大老张点了点头,咧嘴笑了。稀疏的牙齿被旱烟熏得黑黄,连舌苔都带着一层乌色。 “阿梁是扎纸店的老板,平时没事扎些纸人纸车,在这一片专门送她们回家。你丢了胎光,半死不活的,所以就被他捎带了。” 这…… 意思是说刚才我坐的出租车,还有可能不是真出租车,是烧给死人的纸车? 说出去谁会相信? “能找到茉红颜吗?” 我呆怔着望着大老张下巴上的胡茬,他突然开口,顾自说着,“天道由不可逆,地支更不可忤。车里开着阴风。你进车后被瞬间冻僵,所以才会感觉北风暖和” “哦。” “对了,你找我来什么事儿?” 大老张幽的冒出这么一句,他刚才不是还说杜浩都已经说过了吗?这么健忘? 要么是不走心了 “呜呜~”门外传来低沉的狗吠声。 还没等我开口说茉红颜的事儿,大老张顿时神情僵硬,突然打开屋门,盯着熟睡的大黑狗,眼中满是深深的惧意。 我以为他在听,就说是杜浩让我来的,可是等我说了半天,大老张还是盯着门外,我刚才的话仿佛没有听进去。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听进去 大老张蹒跚着挪回身子坐到小板凳上,兀自搓着烟叶,重新塞进烟斗,从怀里掏出火柴,慢悠悠地点上,嘬着烟丝吐出淡灰色的烟雾。屋里顿时弥漫着旱烟味和火柴燃烧时的硫磺味。 “大黑狗叫了多长时间?” 我说半个钟头吧。 谁知大老张突然一蹦老高,好像嫌弃我似的,猛地拽下他的被子。 当时我就不乐意了,你这油乎乎的被子还带着烟味,我都不嫌弃你,你倒好,还反过来嫌弃我了。 不等开口,大老张直接拿着鸡毛掸子把我赶出去,“嘭”的一声关上了破木门 大黑狗见是我,又“汪汪汪”的叫起来,我顿时感觉耳朵前所未有的烦躁,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丫的 凌晨,气温骤降。 翻滚的水雾似乎稀薄许多。被大老张赶出前,我瞥了八仙桌上的老钟表一眼,印象中应该是3:30。 裹紧领口,我不想轻易放弃这次机会,毕竟是杜浩让我来找他的,而且茉红颜的事情没有解决,我怎么能放弃这条线索呢? “大老张,你开门,我……” 话还没说完,大老张突然把门打开,劈头盖脸地洒出一堆黄豆,不偏不斜,全部砸在我脸上。 恍惚间,我听到身后传来“砰砰”的响声,接着凄厉的女人惨叫声从头皮后炸开。 “大老张,你竟敢对我动手” 愤怒的女高音咬牙切齿,冷的就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的冰碴,捧在怀里从头凉到底。 不等回头去看,大老张一把将我拽进屋。捂着我的嘴恶狠狠地说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气氛骤然变得诡异。 嘴巴被粗糙的大手捂住,带着浓浓的旱烟味,夹在气流中涌进鼻孔。 我瞪大眼望向大老张,眼前仿佛贴了层膜,恍恍惚惚,看不清他脸上堆积的褶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感觉脑袋浑浑噩噩地?我想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可是大老张双手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将我牢牢地束缚在门上。 冷冰冰的木门贴在脊背上,飕飕凉风从门缝里吹进,沿着脊柱中线袭向后脑勺。 我瞬间打起寒颤,像是从水里扎了个猛子,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见我安定下来,大老张才把我拉到身后,警惕不安地盯着关不严的破木门。 “嘭嘭嘭” 突然,破旧的木门被拍的晃起来,紧接着外面传来冷的快要结冰的声音。 “大老张在家吗?” 这声音与之前的惨叫并非一人,难道出租车上还有我看不到的?我扭头看向大老张,他似乎在揣测外面人到底是谁。 “大老张在家吗?”声音越发阴冷。 这时,大老张顿时脸色巨变,叨叨了句:“怎么把她给招来了?”随后回头瞪着我,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看穿。 “和你一起坐车的女人长什么样?”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不敢有半句隐瞒。详详细细地将那女孩的容貌描述一遍,特别是堪堪裹住屁股的红皮裙,以及那头风风火火的赤发。 大老张又问:“有没有收司机找给的钱?”我点了点头。 谁知大老张突然伸出手,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哇” “到底怎么了?” 我顿时掉进了迷宫,脑袋云里雾里,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外面的人显然不耐烦了。 “把我女婿交出来” 女婿? 我茫然的扫视着小屋子,里面除了我就是大老张,谁特么是她女婿? 难道是这个不正经的老椰子? 看到大老张无奈的眼神,我终于明白了 “我?” 大老张拍着大腿用力点点头,随后抬高声调对门外说道:“这事我知道了,这不刚准备了套新衣服,娃子正光着屁股试衣服呢,有点不合身,我先改一改,赶明儿个,亲自送过去” 外面暂时没了动静,我不敢吱声,竖起耳朵仔细听。 “好算你们识相,明晚十二点,我等着” 屋里突然刮起阵阵旋风,在我和大老张之间,竟然凭空多出一张太师椅。 黑色的太师椅,在暗淡的灯光下泛着冷泽,上面仿佛坐过很多久经沙场的将领,带着浓郁的煞气。 “这是给女婿的轿子你最好别耍幺蛾子” 冰冷的声音就像贴着耳边说悄悄话,我似乎看到涂着血色的红唇,勾出诡异的微笑。 “还有,今天你伤了我女儿,明天自个儿带着东西,上山赎罪吧” 最后一句话像是从空中炸开,铺天盖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而落。 直到过去半个时辰,大黑狗才又“汪汪”地叫起来。大老张顿时神色萎靡泄了口气,盯着跟前的太师椅,脸上布满阴云。 “太……太师椅” 我蒙圈了来找大老张帮忙寻找茉红颜,怎么又惹上事? “秦会之的太师椅不,不,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弄到这等罪物?不,不行,这玩意儿看看就行了,万万不能坐,万万不能” 大老张在那里神神叨叨,我则陷进泥潭,脑子里乱哄哄的。这他妈到底怎么了?我倒成了香饽饽,被轮流抢着做丈夫问过我同不同意了吗? 我阴着脸胸口憋得难受,恨不得冲出去和她们掰扯掰扯。 “哎……” 大老张将交椅搬到门口,顾自蹲在小板凳上,耸着眉头,连连叹气。看他的样子,显然这事很不好办 “是我疏忽了,也只有她的闺女能让黑背闭嘴” “谁?”我问。 第二十一章 照片上有鬼 “刚才说话的,是这片的鬼娘,也就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大人你丢了胎光,自然成了半个阴人,所以会招惹阴物的注意。以后晚上尽量少出门” 大老张瞥了我一眼,继续揶揄道:“娘俩威风凛凛,霸据一方。出租车找给你的钱,是她闺女的聘礼。天明你就走吧,她的势力只在西城的万寿园,东城万福园还有个鬼王罩着,她不敢闹事” 大老张收起出租车司机找给我的钱,磕着烟锅子。我掏出根烟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根压惊。 “那明天她再来怎么办?” 大老张深深地看着我,突然笑了:“我还有用,她不会害我的。” 不一会儿,一根烟便在大老张嘴里化成灰,看他双目无神的样子,还是不过瘾,又继续抽起了旱烟。 “她是来找你的,你不怕?”大佬张闭着眼,仔细享受着劣质尼古丁带来的飘渺。 怕?怎么会不怕? 但是怕能解决问题吗?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明天,你怎么去赎罪?” 这句话像是问道了大老张的痛处,他吧嗒吧嗒地嘬着旱烟,整张脸躲在灰青色的烟雾里,很久不再言语。 “哎” 大老张一声叹息,又嘬了几口烟,才娓娓开口:“我一把老骨头了,无儿无女,半截身子活到黄土里,就要送给老天爷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鬼娘要我十斤血,给她便是了。” 十斤血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杜三娘也向我要十斤血,要知道这可是人体内所有血液的总量。难道大老张要放干自己的血,去向鬼娘的女儿赎罪? 可是,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不行,那样你会死的,明天我去赎罪” “你去?你不去找那个睡客了?我一把老骨头,要死早就该死了。你就把心装肚子里吧,老夫命里还要算卦十五年,死不了,放心吧” 屋里再次陷入沉寂,呼呼地风吹得木门呜呜响,下周一便是八月十五,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包月饼,家人共享。大老张鳏寡孤独半个世纪,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忽然感觉眼前的老人很可怜,掏出整盒烟递给他,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说实话,鬼娘的事情我不是不怕,但更让我揪心的是茉红颜。她为了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但却又因我被杜浩伤害。 大老张把烟退回来,“这烟我抽着没劲儿,还是抽我的旱烟吧”说着,他又卷起烟丝,塞进烟袋锅子。 夜里,风始终没停过。大老张跟我聊了一宿,他告诉我,大黑狗通灵,能够分辨出来者身上是否有脏东西。 它叫的时间越长,证明跟来的东西也就越厉害。鬼娘的闺女从小就跟大黑狗玩,自然知道怎么让它闭嘴。我俩都感觉狗叫了半个钟头,其实还没五分钟。 大老张的烟袋锅子始终没停,他搓着烟丝塞进烟斗,趁着短暂的空档,扭头看向我:“小杜的本事我知道,那丫头顶多聚不成形,死不了。不过现在看来,是有人出手帮她了” “什么意思?” 大老张盯着昏黄的灯泡,缓缓闭上眼,“不知道,应该是有差的大鬼给她聚了形,哎” 外面突然传来公鸡的叫声,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大老张打着哈欠,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你找的她之前还在身边,不过现在突然消失了,想要找到不容易” 之前还在身边? 难道上车时莫名听到的声音,站在大老张门外听到的那声叹息,都是我苦苦寻觅的茉红颜? 隐隐的,心底像是针扎似的刺痛。 那是珍贵的东西就伴随在身边,等你突然醒悟,回头去找时,她却已经离去的痛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找她” 我酸了鼻子,“杜浩说你有办法,求求你告诉我,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老人家的” “天路无门,阴府难寻人生疾苦,司命难违哎…;…;” 大老张摇着头,塞给我一张黄丝绢,叮嘱道:“向西走,晓宿夜行,若是有人要,就把黄丝绢给他” 我告诉他自己只能离家三天,大老张摇摇头,“无所谓,你要找的人,已经稳固了你其余的魂魄。” 平淡的话从大老张嘴里说出,却像一枚巨大的石头,坠进我的心海 茉红颜,又是她 她到底为我做了多少事情?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人鬼殊途,她又怎会平白无故的与我有牵扯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我要接的睡客? 不,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回到家,简单地收拾下行李,开始蓄精养锐。每每想起茉红颜,我的心里总是酸酸的,想要哭出来。 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在这间屋子里,曾经来过一名女子。 她天真纯洁,多愁善感。 却对我总是甜甜地笑着 她与我素不相识,却总是默默地为我付出。 不求回报…;…; 命运,似乎已经笼罩我的轨迹,在胎光丢失的那一刻,悄然偏离原有的轨道。 虽然和大老张畅谈了一宿,但是现在躺在床上却没有半点儿睡意。 清晨,整座城市充满活力。 只有享受着朝阳晒在脊背上,才发现这些日子我一直活在黑夜里,忽略了身边的真实,忘记了生活的恬雅。 约了杜浩打了场球,期间我们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在汗水和摔倒中,我尽情地将心底的压抑发泄在篮球上,一次次用肩膀狠狠地扛在杜浩胸口。 打累了,我将篮球用力甩飞,摇了摇手,独自走向老街。 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已经忘掉了铺子几天没开张。 刚扫去柜台上的尘土,门口忽然出现一对黑影,挡住了射进来的光线。 “老板,你这有十天没开张了,我和我老婆可是久等了”男生的声音虽然低沉,却还带着稚嫩,显然是刚刚变声的初中生。 阳光从男孩蓬乱的头发间穿过,映在肩上显出了典型的校服蓝。 他俩相视对笑,女孩捂着嘴,悄悄地在男孩腰间掐了一把,娇嗔道:“谁是你老婆” “今天不用上学?”我问。 “老板,今天是星期天耶,你过糊涂了吧”女孩仰着头在屋里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想做个独一无二的相框。” “年轻真好” 看着他俩甜蜜无隙的样子,我不由得感慨,自己上中学那会儿怎么就那么傻,不知道找个老婆,享受一下青涩的浪漫…;…; “你也不老啊?” 女孩踮脚指着藏在各式木框里的照片问道:“老板,那是你的毕业照?初一、五班,鱼邱湖中学,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学校哦,是改名了吗?现在不都是实验中学吗?” 男孩伸手摘下相框,放在女孩手里,两人头挨着头,在照片上细细观察。 “这相框好艺术哦,我们两个的照片一定要亲手做一个这样的,这样才有意义” “恩,就在这里做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就做什么样的。” “哎呀,那个时候真是好土哦,你看这校服,竟然是白衬衫,嘻嘻…;…;” “老板,哪个是你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我的店里暴打单身狗。 “第二排,倒数第三个。这所城市是我上大学的地方,中学在老家的镇子上。那时候很穷,也没有实验中学一说。都是以镇子的名字命名的。” “这个,这个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个老板年轻时候肯定没我帅”男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照片上的我来美化自己。 “咦?怎么你后面的女孩戴着面具哦?” “我看看?那个时候就有水无月白?”男孩拿过照片仔细看,突然“啊”的一声,用力把我的毕业照摔在地上。 “有鬼” 第二十二章 上贼船 拿着摔碎的毕业照片,我徘徊在老街上。 褪色的瓦墙填充了太多的记忆,大学毕业后我便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安家,在老街上盘了间铺子,做起了生意。 这里,每个铺子的老板都是熟人,他们都有着一手绝活,却没有一个是我要找的。 初中的毕业照,初一、五班分班后再次聚首,为什么我从来没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 我想找个同学,好好地问一问。 可是在这所城市中,除了杜浩和我是从同一个山窝里走出来的,而他又和我不同班。 坐在返家的客车上,望着沿途渐渐褪去绿色的山丘,我深深地陷入那个迷茫的青春中。 客车再次驶过那片山丘,脑海中曾经发黄的旧照片,已经变得清晰。 重回母校。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却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借着夕阳的余晖我打开门后的氛围灯。桌子上的玉玲珑茶具不见了,下面的便签纸还贴在茶几上,被门口带进的风吹得起伏摇摆。 知道杜浩来过,我忽然心底溢出丝丝燥热。背后似乎有双无形的手推着,驱赶着双腿离开家门。 “向西走,晓宿夜行。” 夜风萧萧,裹着无尽阴寒,吹着我走了一路。大老张的声音回荡在脑海。 揣着他给的黄丝绢,我举目四望,期盼着那个需要黄丝绢的人就在眼前。 喧嚣的城市并没有因为日落而止。 夜生活刚刚开启,俊男靓女穿着单薄的衣衫,摇摆在形形色色的酒吧里,而我却裹上了羊毛大衣。 是老了吗? 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为什么只有我觉得冷? 大老张说,路上遇到奇怪的事不要多嘴,只要不是关于黄丝绢的问题,一概回答不知道。他还说,鬼娘的势力范围在火葬场周围三公里,让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接近。 一路怀着心事,想着见到茉红颜后该如何开口,又该怎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我竟站在城西桥头。 天色已黑,瞭望平阔的麦田,心底越发凄涩我,竟特么走到了火葬场 这条路平时就不怎么有人走,到了晚上更是人人避而远之。 笔直的马路越过护城河,一路向西去往另一座城市。然而在空旷的马路旁边,还有一个所有人最终会去的地方。 “你要去那边吗?”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她撑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指着火葬场的方向说道:“我一个人害怕,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我,不顺路” 看着女孩失望表情,我差点没跟上去。也幸好我忍住了,还没回过头,便听到身后再次传出那个怯懦,又有点儿清冷的声音。 “你要去那边吗?” …… 又一次拒绝后,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出现。 大老张再三警告,千万不要回到鬼娘的地盘,我倒好,谨记在心,做起事来又抛到九霄云外。 该怎么办? 这时,身后突然亮起了灯光,只见一辆出租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桥下。 司机在车里伸着脖子,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看到他在摆着手,问我要不要上车? 经过昨晚的教训,这次我有了经验,走到出租车跟前,弯下身子看向后排。 仅这一眼,差点吓得我从桥上跳下去。 昨晚的女司机,不,应该是鬼娘的女儿。此时正端坐在出租车里,面娇含羞。 她的身旁还坐着个仪态端庄的美妇。 那美妇面带慈祥的微笑,像丈母娘看女婿般,明眸闪烁,艳红的嘴唇弯成橘子瓣,对我不断点头示意。 而开车的司机,却是一片薄薄的纸人 阿梁剪的纸人。 我顿时吓得双腿发软,望着鬼娘勾起的手指不断后退。难道大老张没说实话,鬼娘能走出势力范围? 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扭头撒丫子就跑。 “滴滴” 出租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摁两下喇叭,像只猫在戏弄老鼠,等玩够了把我一口吞噬。 我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这时,身后突然又多出一束灯光,紧接着,拉死人的大黄牙降下车窗,对我大喊:“快上车” 你他妈的还让我上车? “老子被鬼娘纠缠,就是你惹的祸”我喘着粗气破口大骂。 “快上车你跑错方向了傻子,待会小心娘俩一块儿把你吸干了”大黄牙探出半个脑袋,稀疏的头发在风里刮得凌乱不堪。 我停下身子看向四周,在两辆车的灯光下,赫然能看到前面火葬场高高耸起的烟囱一角。转头看向身后,分界线上的那座桥,已经快没了影子。 “我去年买了个表,这娘俩还会使诈”我掉头往回跑,这时鬼娘和她闺女已经堵在路上。 “女婿,你这急猴子似的去哪儿啊?”鬼娘的声音刻意收紧,显得不那么冰冷。只是她越是这样,那颤抖的声线越让人感到惊悚。 “是呀官人,难道是伊珈昨天把你吓到了?” 这次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大老张三番五次警告,千万不要踏入鬼娘的势力范围,我他妈就是昏了头,竟然徘徊在桥上,被鬼娘用多端诡计骗了进来。 “你丫不想死就快上来” 大黄牙咧着嘴,嗓子都快喊破了。他脚下踩着离合,挂着三档油门轰到底,就等着我上车呢。“我他妈的又不是死人,你怕个鸟” 是啊,大老张都说了,出租车司机不是死人,在他车里,最起码比直接面对鬼娘要安全 我急忙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还没来得及关门,便感觉后方传来强大的推背感,大黄牙喷着口臭,嗷嚎一声,猛地松开离合,车子顿时像火箭般窜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震得车门被风推着关死,恰好把我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右脚挤在门外。 “你他娘的慢点儿,老子这是上了贼船了,加勒比海盗也比你温柔” 我疼的呲牙咧嘴,大黄牙像是打了鸡血,油门不松,直接踩离合换档,不一会儿就飙到八十迈。这时,我就是想推开车门,也不敢了。 系好安全带后,我的右脚已经没了知觉,只是觉得脚脖子上挂着什么,黏糊糊的还伴有针扎般的刺痛。 再看大黄牙,他瞪着眼睛,惶恐的看向我这边的后视镜,右脚不断踹着油门,好像不把油门踹进油箱里,就不能解除恐惧。 “你他娘的快把钱掏出来啊都不要人家,还特么揣着钱干啥” 大黄牙抖着嗓子快哭了,我歪着头看向后视镜,鬼娘的闺女伊珈正伸长胳膊,拽着我的腿不松手。 “钱?钱在大老张那我掏个8啊” 我侧着身子盯着伊珈,火红的头发被柏油路蹭的成了秃狗,小红皮裙早就没了踪影,烂乎乎的肉擦着地面,看起来心惊胆战。 而她却还笑着,温柔的眼神望着我的右脚,再往下便看不到了。 这时,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长指甲在挠车顶。 大黄牙“妈呀”一声,猛地踩下刹车。 “咯吱咯吱”的声音顿时连成一串儿,鬼娘那张尖锐的脸突然倒着栽下来。 鬼娘长长的指甲像银色锥子,深深地插进发动机盖,汩汩白烟顺着手指钻出,将她尖尖的下巴半遮半掩。 我这才发现右边的车门被惯性甩飞出去,伊珈也冲出十几米远,此时正肘着残破的身子,笑嘻嘻地慢慢爬起来。 “快跑” 我抬起右脚,大吼一声。大黄牙急忙发动车子,踩着油门冲了出去。 “梁帅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第二十三章 男姑娘 大黄牙这时反倒没了之前的惧怕,嘿嘿笑着打开雨刷。玻璃水像是浓硫酸,碰到鬼娘后竟然“噗呲噗呲”地冒起白烟。 鬼娘怪叫,不一会儿便被玻璃水化成泛着白沫的水渍,被雨刷刮到旁边。 “就,这么挂了?” 我望着被气流冲走的水渍,暗暗咋舌。大黄牙果然有一套,竟然连鬼娘都能收了。 谁知他悠悠冒出一句:“哪儿那么容易,刚才是我孙子的童子尿,只是把她吓走罢了。” 童子尿? 盯着车顶的水渍,泛着白白的泡沫,原来不是化了鬼娘…;…; 这他娘的,右边的车门没了,呼呼的风刮着童子尿从a柱飘进车里,不偏不斜恰好吹散在我脸上。 大黄牙逐渐放慢车速,他可能也感觉到臊气弥漫。 这时,我才有空闲捋起裤管,看看右脚的情况。 四个醒目的月牙血洞在脚腕上,狰狞地散着恶臭,这臭娘们,差点儿把我脚脖子撕烂脚趾头早就没了知觉,暴露在飕飕的凉风中,满是血痂。 不一会儿,车子停下来,大黄牙喷着口臭说道:“前面就不是鬼娘的地盘了,你走吧” 我心里很是感激,转念一想自己落得这么狼狈,大黄牙也有责任,如此算是扯平了。 摘下安全带,我习惯性地推门下车。用出的力气却没碰到车门,一头栽在地上。 尴尬地爬起来,我讪笑着对大黄牙说道:“不好意思,你的车…;…;” 大黄牙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要不是我,你也惹不上这麻烦如此咱们算两清了,我心里也就没梗了。对了,以后千万别再踏进鬼娘的地盘。” 大黄牙想了想,接着呲牙补充道:“在鬼娘地盘外看到有纸人拉着鬼娘,你别怕,她们只能在固定的地点下车,中途不敢出来。” “纸人?”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眼前的出租车竟然变了,圆润的车身变得线条僵硬,丰腴的大黄牙瞬间干瘪下去,他摆着手说道:“都是这个样子的,拜拜” 怪不得车门没了他不在乎呢,回去再糊一张就是了。娘的,要是真的车门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飞出去 劣质产 此时此刻,我竟然还有心思打趣儿。只是想完心里便吓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黄牙、鬼娘、伊珈、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我他妈竟然坐着烧给死人的汽车,呼呼地跑了六里地。 这不是真的 摇着头我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可是右脚的刺痛,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低头看去,鞋子被磨掉前梆,大拇脚趾头都快被磨烂了。 从袖子上撕了块布头绑在脚上,我咬着牙嘶着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走。 路上,鬼娘和伊珈又坐着出租车跟上来。我仔细瞧了瞧司机,不由得咬牙大骂:“妈的,又是大黄牙” 每辆车都一模一样,连司机都是那副吊样。 这时,大黄牙也看向我,他那被压扁的脸诡异地笑着,小眼睛瞥向我,还色眯眯的眨了几下。 鬼娘坐在出租车后排,对着我冷笑。既然娘俩出不来,我也就不怕了,忍着脚痛向西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刮过奇怪的冷风。 接着大黄牙摁响了出租车的喇叭,把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向鬼娘。 这时,伊珈已经率先打开车门,绕到前面堵住了我的去路,而鬼娘则不紧不慢地迈着猫步向我走来。 这,这里是固定的站点? 站在娘俩中间,我陡然生出骂娘的冲动,现在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恁娘连个标记都没有” “官人,跟伊珈回去吧难道我还不如那个要胸没胸、要线没线的干瘪小丫头?” 伊珈穿着火辣辣的小红皮裙,却说着文绉绉的话,身上的创伤奇迹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着冷艳光泽的肌肤,慎地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平胸干瘪的小丫头? 突然间,大老张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那个人之前还在你身边,不过现在突然消失了,想要找到不容易” 原来…;…; “你把茉红颜怎么了?”我顿时全身布满怒火。 “哎吆,好女婿,瞧你猴急的样子哈哈哈~~放心,煮熟的鸭子,飞不了?那丫头你要是想,我把她抓回来,给你和伊珈做个女奴,好不好呀?” 鬼娘穿着黑色皮草,挎着香奈儿皮包,猫步妖妖缓缓靠近。 飕飕的阴风吹得我意识模糊,不知道娘俩使了什么鬼把戏。我竟鬼使神差地坐上出租车,被鬼娘和伊珈夹在中间。 “大黄牙,还不快开车”鬼娘不再刻意压低声音。 却见大黄牙惊惧地盯着车前,身子挺得笔直,不一会儿竟然自己着了。 没错,自己就那么平白无故地着了 呼呼的火苗瞬间点燃了车身,鬼娘和伊珈惶恐的窜出车子,拉着我就往回跑。 “黄丝绢给我” 阴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府,吸着我怀里的黄丝绢自己飞了出去。 在右前方,巴掌大的黄丝绢悬在空中,像是被透明的人托在掌心。 突然,乌黑的夜里爆出一抹金光。 黄丝绢急速旋转,而且竟然飘了起来,上面的阴文绽放出刺眼的金光,将透明的身影照亮。 鬼娘见到那人后,脸色顿时变得难堪。伊珈还想拉着我走,被自己亲娘一巴掌扇醒后,花容失色。 “啊呀”一声娇呼,两人转身抱头逃窜。 “哪来的?” 那人年纪并不大,说起话来却老气纵横。长得倒是挺秀气,穿着整整大了一号的银色道士服,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在乎。 他抿指成剑,连连点在黄丝绢上。阵阵星芒闪烁,接着地面竟然扭曲起来,形成水缸大小的漩涡。 小道士瞥了我一眼,纵身跳进漩涡。 说时迟那时快,漩涡在小道士跳进去后,突然急速缩小,只是眨眼间便从水缸大小的变得仅容下一人。 遁地术?我霎时急了眼。 丫的,大老张说,要黄丝绢的人会帮我找到茉红颜,这小道士真不地道,刚拿到东西就开溜。好在我跑的够快,在漩涡消失前,跟着跳了进去。 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下颠倒的感觉,让我吐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稳住脚跟,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身边的小道士也是一脸蒙逼。 不过他紧拧的眉毛慢慢舒展,随即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掏出个巴掌大的白瓷瓶,蹲下身子像是收集着什么。 “你怎么跟来了?”小道士略带不悦。 “我当然要来,你丫拿了东西就想跑,还有没有道德底线了?” 见他丝毫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腆着老脸去问他叫什么名字,没办法,谁叫我有求人家呢? 小道士摆着欠揍的嘴脸,不屑地说道:“张小川。” “你…;…;” 若不是他胸部平平,看那白白净净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女的。 伪娘娘炮男姑娘 对就是这个词----男姑 我顿时卡了壳,被他气的不知怎么开口。 直奔主题?你不能白拿我的黄丝绢,显然不太合乎常理。再去迂回几句?谁知他会不会再跑了。 “这里是阴府,你不怕?”张小川突然开口,他始终低着头,长流海遮住半边脸,露出尖尖的下巴。 “阴府?” 阴曹地府不都是巍峨高角云楼,宽敞乌黑光可鉴人的石板大街,到处都是灰色的灯笼,里面摇曳着黯淡的烛光…;…; 不行,这小泼道肯定在吓唬我,他还想白拿我的东西。必须赶紧切入正题 第二十四章 八字言 “黄丝绢是大老张给的,他说你能帮我找人。” “大老张?”张小川听到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更确切的说还隐藏着深深地怨恨。 他兀自鼓捣着什么,头也不抬,“找人?你该去找警察。”想了想,他又歪着脑袋补充了句:“他们比我更专业” 我说什么来着,这闷葫芦不是什么好鸟 每次说话都没超过八个字,永远都是那副欠揍的嘴脸。你丫多说几个字能死啊?我恨不得捏着他的嘴巴,狠狠地扇出第九个字。 见我拉下脸唧唧歪歪,张小川瞪了一眼。 无比阴寒的气息,突然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瞬间击垮了刚才昂扬的斗志。 他站起身拧拧腰板,“街上到处是人,去找” 街上到处是人? 看着张小川摊手请便的样子,我的心突地绷紧,总感觉在阴暗的角落里藏着什么,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小泼道,又来骗我。 他是技不如人,才编出谎话。我的想法刚刚萌芽,便见张小川半边唇角勾起,突然伸手拍在我肩膀上。 “哦,你没阴阳眼。” 带有讽刺口吻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唇齿间吹出汩汩柠檬香,被单薄的凉唇击得粉碎。 这男姑,还抹了唇彩 我心底还没腹诽完,刹那间,便感觉全身被阵阵阴寒包裹,眼前突然变成了黑白色。 然而更加诡异的不是这,是我看到数不清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徘徊在大街上。 熙熙攘攘,像是在赶集。 似乎发现了异常,那些人影诧异扭头盯着我,慢慢的向这里挪过来。 张小川凑到我耳边,吐着柠檬香悄声说道:“知道了吧”我急忙点点头,“你快收手,他们过来了” 见我怂的低下头,张小川快速收手,还恶心地冲掌心吐了口唾沫,摸匀后按在我额头。 说来也奇怪,被他这么一折腾,我顿时感觉汩汩暖流开始回归四肢,徘徊在四周的阴气也慢慢散去。 “咦?你没了胎光” 似乎麦哲伦发现了新大陆,张小川围着我转了两圈,点头说道:“胎光先天,丢之五幺,上苍难觅,命运坷坎。” 这小子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破天荒的说了十六个字。见我投以鄙夷的目光,接着解释道:“胎光是人的天魂。” “我知道。” “丢了最多活五年。” 五年?我怎么不知道,杜浩并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说呢?每次都是这样,做事情都不告诉我 “你可以去干坏事。” 张小川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现在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时间搭理这个伪娘闷葫芦。 “不伤来世阴德。” “你魂魄不散。” “是有人自损阴德。” “瞒天过海,瞒不了我。” 张小川像个呆板的机器人,说句话,拧下脖子。 之前,我丝毫没怀疑过他有语言障碍。不过现在,却坚信了。 “你丫多说几个字能成太监?”我再也捺不住纯真,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被这么一激,张小川顿时白脸涨的通红。 像是被掀开了伤疤,尖尖的下巴剧烈抖动,竟然跟个娘们似的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果然是男姑娘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干坏事不损阴德?你再瞪我,现在就把你基奸了” 干坏事?我才不会上当呢 “你”他气的背过身去,活脱脱的像个娘们。 且不说下辈子是真是假,就是现在做了坏事,警察蜀黍会放过我吗? 张小川刚才说了太多,直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 他说我魂魄之所以不散,是因为有人自损阴德,瞒天过海。 这句话像是巨石,突然坠入我的心海,掀起轩然大波,呼啸着拍打着胸口。 肯定是茉红颜为我稳固灵魂,大老张已经说了。可是自损阴德,瞒天过海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张小川,可这小子嘴巴像是缝了针,憋红了脸就是不说。 许久后,他才稳定情绪,长舒一口气,“你找的就是那个人?” 我点头。 张小川继续说道:“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儿?” 见他终于开口,透露茉红颜的消息,我急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散魂不聚鬼差愁,阎命难付颤悠悠。若无骸骨藏身处,唯待七日随风流。” 张小川又吟诵起了绝句,也就在读诗歌的时候他才会打破八字戒律。 这首从未听过的诗词,我特么竟然秒懂了。 “你的意思是,茉红颜无法魂魄聚形,鬼差也没有办法找到她。若是七天内找不到藏身处,下场只有魂飞魄散?” 张小川点头,微眯起的眼神大有孺子可教的意思。 太多的信息,让我无法接受。 茉红颜到底经历了多少无从想象的苦难?为了我,仅仅是因为她是我接的睡客? 见我神色颓废,张小川悠地趴过来,附在耳边,贼兮兮地说道:“跟我来” 这时,一股有别于柠檬香的清香稍纵即逝,我还是清晰地捕捉到,它们来自张小川的身上。 原来这个闷骚的葫芦还用两种香味 见我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张小川清了清嗓子,指着无形的空气说道:“他们看不到你。” 说完,这男姑又按住我的肩膀,指着远处飘飘的白影说道:“白无常,刚当差回来。” 恁娘的,竟然像介绍老朋友似的 我点点头,浑浑噩噩地看过去,顺着他的手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白影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黑影。我看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见了我。而且我仿佛看到黑无常在和我打招呼。 “你还有差在身?” 张小川突然变成了好奇宝宝,又开始围着我转圈。我点点头,今天真刺激坏了,他妈的什么都没做,就点头了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 他像疯了一样,拍打着额头,眼珠子转了几圈,随后眯成一条缝。最后下定决心,重重地点头说道:“我教你法术,去找她。” 教我法术? 他是在恩怨两清吗? 难道我半路被劫,碰到个半吊子?这怎么行,他霍霍了我的黄丝绢,休想蒙混过关 “我不要什么法术,你只需告诉我茉红颜在哪儿” 如果张小川说的是真的,那么茉红颜就只剩五天的时间了。 “哎,我帮不了你”张小川终于开口承认。 看到张小川向后退着步子,我的心悠地凉了大半截。原来刚才都是敷衍,是他在我面前演戏 “你还我的黄丝绢还我黄丝绢”我急忙冲过去,抓紧他的肩膀,防止他突然跑掉。 “放手”张小川恼羞成怒,一巴掌把我拍醒:“我师傅可以” 似是觉得刚才出手重了,他又低下头,指了指地上的白瓷瓶,悻悻地说到:“你先逛逛,我还有事” “完事后你带我去找你师傅?” 张小川点点头,遥遥地指着远方向,摆摆手说道:“别在这碍事” 本来我还想看看他摆弄什么,看来人家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不仅如此,还让我一边凉快去,生怕我坏了他的好事。 沉郁的情绪像潭死水,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但这层浪花仅仅持续片刻,便再次恢复死寂。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爷刚转身要走,张小川突然拽住我后衣领,把黄丝绢塞进我手里,“等等把它吃了” “几个意思?” 这男姑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让我吃黄丝绢这特么不是坑爹嘛 “开阴阳眼。” 张小川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这才发现手中的黄丝绢已经变了模样。 虽然对阴文一窍不通,但样子变没变,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张小川打开地下漩涡的刹那,黄丝绢上的阴文就已经消失了,现在上面又写满了阴文,显然是他刚刚弄上去的。 “吃了,在这别惹麻烦” 我惊愕地瞪大眼,原来是怕我看不到,而惹了麻烦我不乱转悠还不行,非得滚得远远儿的 现在倒好,怕我惹麻烦,还要我吃布 第二十五章 流失岁月 “你的手怎么流血了?这上面的阴文是;;” 张小川无奈的拉长嘴,白了我一眼,扭过头去破天荒地说了个长句子:“你丫别不知好歹,黄丝绢很珍贵的,只能用两次。我本来打算留着以后有用,要不是还你的恩,我怎么舍得?” 说完,这男姑猛地拍在我后背上。 顿时,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张大嘴巴,这厮趁机把手塞进我嘴里,狠狠地,用力地,把黄丝绢塞了进去。 我差点被噎个半死,翻着白眼跪在地上。 这感觉,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将黄丝绢咽下,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不知是血管畅通,还是黄丝绢真的起了作用,我的头脑特别清醒,而阴府也有了颜色,不再是单调的黑白。 “看到了吗?”张小川眼巴巴地盯着我。 我点点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对了,刚才张长句子的时候,声音跟现在判若两人。 难道这闷葫芦是雌雄同体? 我不怀好意的想到了他的师傅,师傅,师傅;;那个喜欢练习葵花宝典的师傅;; “你的衣服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你能看到颜色?”这回换成了张小川惊愕,他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似的自个儿嘀咕起来。 虽然没全听到,但我还是从只字片语中明白了大体意思:他师傅告诉他,道袍被超过十个阴物包围时,会自己变成红色保护主人。 张小川又变成了好奇宝宝,抛下白瓷瓶,非要我带着他在阴府转一转,说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转了几圈后他觉得无趣,自个儿奔回去守瓶子了。 漫无目地的在熟悉的城市闲逛,不知不觉我竟然越过火葬场来到市区。 瞎子摸刺猬,摸哪儿哪儿扎手 在阴府,我不敢乱动,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来到了离别近十载的初中母校。 奇怪,初中母校并没有在这所城市。 为什么我跟做梦似的,胡乱在时空中穿梭呢?刚刚从母校回来,在阴府又来到了这里。 冥冥中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会发生什么呢? 这时,心底突然莫名的跃动,有个声音不断回响:走进去,就能找到茉红颜 红砖铺平的小路,混凝土的乒乓球台,崭新的三层教学楼,巍然屹立在眼前。 这,并不是现代初中的标配 说起来挺奇怪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回到了初中那个淳朴的年代。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转来一名新同学,她叫茉红颜。” 是初中班主任的声音,我急忙奔向教室。 识海深处,那层厚厚的尘土,“轰”地一声,被班主任的声音冲高高扬起。 是啊 初一那年,班里转来一名新同学。 “孟星焰,你把桌子朝边上靠一靠,让茉红颜坐你旁边。” 当我兴冲冲地跑到教室门口,却只看到铺满厚厚灰尘的桌椅,以及一张发黄的旧照片,从讲台上飘零而落。 “妈妈,我们班转来个新同学,叫茉红颜,就坐我旁边” “爸爸,我们班转来个新同学,是我同位” “二爷爷,三叔,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我同桌” ;;;; 中午放学,全家人都知道我换了同桌,叫茉红颜 但他们的回应却惊人地相仿,勉强的笑容,带着焦虑。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他们的表情里,夹杂着我不知道的什么;; 你永远不知道天空中哪片云彩是带雨的。 正如我所遇到的事情,这个新来的同位,与我只待了一天就再次匆匆转学。 懵懂的我,失落许久;; 岁月,终究会掩埋一切。茉红颜这个名字,就像匆匆路人。 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她早就与我有过交集 “难道,照片上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就是她吗?”忽然间,我想起毕业照上的那个女孩,戴着面具站在我身后。 灯火通明的教室里,静的只剩下脚底的皮鞋声。白墙反射着冷光,像是走进废弃的医院 “孟星焰,班里都去操场看电影了,你还呆怔着干什么?” 清脆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我的老同桌陈琳琳。我惊愕地转过头,她清新的马尾还是原来的样子。 十几年一点儿都没变 “噢,好,我这就去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将那张不知什么时候照的照片藏到身后,生怕陈琳琳会出手抢夺。我竟然对她说的话丝毫没听见,只在最后听到了茉红颜三个字。 等到陈琳琳低着头,臊红了脸,攥着小小的护舒宝,从我眼前溜走后,才悄悄地拿出发黄的旧照片。 上面是全班同学的集体合照。 从密密麻麻地人群中寻找,我的身后依旧是戴面具的人。而在照片的右上角,在那里站着的赫然是茉红颜。 她穿着与学生时代并不相符的黑色翻毛外套,脖子上还系着黑色的丝巾,下面恰好露出雪白的肌肤,在圆领中像极了天上的月牙 我呆呆地望着那张脸,正是深埋在记忆中,茉红颜的影子。 她在操场 同学们在看电影 对,茉红颜来的那天,恰好市里组织学生看电影教育片 一场电影尚未结束,茉红颜便被她的父母接走。 原来,那个时候,我就认识了茉红颜。她为什么又转学离去呢? 拿着旧照片,我飞奔向操场。希望在她转学前好好问清楚 几乎所有的同学,全部搬着板凳挤在狭小的操场上,后面还有附近的村民,伸长脖子望着挂在教学楼上的屏幕。 陌生的面孔,带着敌意,盯地我浑身不自在。 忽然间,我竟发现,这些人动作怪异,但是却说不出哪里看着不舒服。 走在熟悉的操场上,我一边与照片对比,一边按照记忆寻找班级位置。 森森目光,像是针对闯入群落的另类,让我愈发胆寒。 就在这时,在我的目光刚刚离开照片的那一刻。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停下脚步。 照片,照片 显然不是真的照片,上面的人个个怪异地探着脑袋,在他们的脖子处,是空空的,可以看到后面人影衣服上的纽扣 再看操场上这些人,他们不也是这样么? 陈琳琳;; 我的老同位,去年还参加了她的葬礼 操场上哪里是人山人海,只有那么三十几个人影,探着脑袋,奇怪地站在那里。 这些老同学,老校友,全部已经阴阳两隔。 电影开始了;; 我忽然从微妙的奇遇中走出,想起临走前张小川有用八字箴言嘱咐我。 阴府魂魄看着清晰,用心感应带着善意。人间鬼魂模糊不定,用心感应都有执念。共同之处没有实体,切莫惹事后悔莫及。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我将要领记下。 张,生人在阴府,最多呆三小时,到时候若未走,就永远别回去 这些话都是我连贯起来的,当时他说话的方式可不是这样。那个男姑,说起话来跟个机器人似的,能急死你 现在看来,我是遇到了死去的校友 离开这鬼地方 即便再傻,我也知道这里不能久待。 正准备要走,静寂的操场上,突然飘出茉红颜的名字。 “各位观众,今天是最后一场选美比赛,接下来出场的选手中,有本届的踢馆种子,茉红颜” 高亢的声音并非实质,犹如耳塞的电流,直接烙印在大脑皮层。 这时的我,竟然丢失了年少的纯真,回到现在 “茉红颜作为一匹黑马,给了我们很多意外她还是杜三娘力荐。杜三娘的名气想必大家都知道,要想娶到媳妇靓,阴曹地府杜三娘;;” 解说员还在喋喋不休。 我瞪大眼睛,看向发黄的荧幕。 茉红颜穿着暴露的黑色皮衣,被两个蒙面的莽汉押着,粗暴地塞进铁笼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赫然站着杜三娘圆地像皮球的身子。 第二十六章 渐浮水面 “要想找到媳妇靓,阴曹地府杜三娘杜三娘…;…;” 操场上校友们高举着胳膊,伸长了脑袋,摇声呐喊。这些没脖子的家伙,全他妈全是光棍汉子 陈琳琳竟也在其中。 看到这里,就是傻子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没想到在阴府也有黑暗的一面,他们无聊的用别人残忍的厮杀,换取短暂的快乐更可悲的是,取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美其名曰:选美大赛 呸杜三娘呸你一脸花露水 我不由得攥紧拳头,这皮球果然不是好鸟她会老老实实地放过我? 想必肯定威胁茉红颜答应了参加厮杀 铁笼子里,站着三个同样衣着暴露,曲线窈窕的貌美如花的女子。她们身上全都挂着彩,柳眉倒竖,双眼微眯,对茉红颜充满敌意。 似是不屑,似是惧怕。 不消片刻,三人蹙在角落达成一致,联合起来施展攻击。 拳脚相加,茉红颜一拳难敌四手。起初还能应付几下。不一会儿,便被重拳打趴在地。 她倔强地爬起,高傲的昂着头,愤怒的眼神带着刚毅,迎来的却是无情的拳打脚踢。 血串从唇间彪飞,几滴落在惨白的脸上。 茉红颜还是那么执着,即便受到屈辱,依旧咬着牙。那双眸子透过荧幕传递出来,她似乎看到我,咬着下唇微微摇头。 我的胸口立马被堵住,难受的说不出话,想要发泄却找不到宣泄口。 茉红颜被眉角带痣的女子骑在身下,她攥起那三千青丝,手指扣住布满伤痕的细颈,紫色熏染的指甲深深嵌入肌肤。 看到这里,我再也难以忍受,拾起身边的一块砖头,用力砸向布幕。 顿时,校友们全部瞪向我,瞬间操场上阴风阵阵。陈琳琳率先掐住我的脖子,瞪着腥红的双眼,仿佛要把我吃掉 不知是怎么跑出学校的,刚出大门,身子一歪,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到旁边。 那人摁住我的嘴低声喝骂:“你还真是个惹祸精” “张小川。”我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砰砰跳动的心脏,撞击着胸口,隐隐作痛。 “你怎么跑这么远” 张小川拍着自己的胸口,看到阴风徘徊在大门内,迟迟出不来,才开口说道:“这不是你家菜市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阴风骤起,定有冤情”张小川从袖子里拿出白瓷瓶,放到耳边摇了摇,满意地点点头,老神在在地说着,“回家思考人生去吧” 这就走? “不行,我已经知道茉红颜在哪儿了,就是永远走出地府,我也要找到她” 没想到三个小时这么快就到了。我摇头后退,想要甩掉张小川,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我不能见茉红颜生死于不顾 “咦?那是什么?” 张小川把脸拉下来,伸出脑袋看向乌黑的长街。我翘头看去,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中,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恁娘给老子使诈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里简洁干净,木桌方凳,陶瓷茶壶冒着茶烟,四周围着四只茶杯。除此之外,便是我身下的木床了。 单薄的床褥不足以盖住床板的间隙,带着淡淡的清香,闻起来醒目提神。 我下床伸了伸懒腰,像是在树上睡了一宿,后背生涩肌肉僵硬紧在一起。 不过,睡惯了弹簧床,偶尔睡一次板床,竟然觉得精神清爽。 “你醒了” 门外传来张小川疲软的声音,难道这里是他的家? 我伸手拉开木门。当看清外面的景象时,肥硕的心肝差点从肚子里吓出来 漂泊的云雾从脚底打着旋,两所木屋就那么吊在悬崖上。快要腐烂的木桩架着不足本宽的木板,弯弯曲曲伸入山谷。 世外桃源? 走出屋子,我像张小川一样,站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望台边。不过双腿却打着颤。 “我怎么在这儿?” 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吹得我脚底无根左摇右晃,低头看了眼下面,顿时没出息地瘫在地上。 这男姑,还算是有男人的一面。 “我背你上来的”张小川目不斜视,指着狭窄的栈道,“从那” “不是在阴府吗?快送我回去,我还要去找茉红颜”得知已经离开阴府,我异常恼怒,恨不得冲过去一拳把他撂倒。 但是身子却本能地做出反应,刚刚站起来,又不争气地贴在望台上。 我感觉牙齿在打架,又不想在张小川面前丢了面子,忍着恐高症,哆哆嗦嗦地爬起来,退到感觉略微安全点的后面。 “去不了” 张小川从容拒绝,挑衅地又向前迈出两步。半个脚掌悬在空中,只剩下后脚跟杵在望台上。 “你先过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我还指望着你下山呢,千万别想不开” “哼” 这男姑用鼻子挤出声冷哼,慢慢转过身,用脚掌支撑着身体,“你找的人不在阴府” “她不在阴府?那在哪儿?”我眼前顿时一亮。 “在人间老家伙干的” “老家伙?大老张?”我脑袋里电光闪过,大老张的名字脱口而出。 看到张小川单薄的唇角不自然地抽动,我莫名的紧张起来,突然想起杜浩说过的话:大老张知道茉红颜在哪儿。 但在火葬场旁边,大老张却说不知道,是他在撒谎?“你认识大老张?” 张小川顿时露出鄙夷的神情:“哼,为老不尊三贱客” 三剑客? 怎么又扯上了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火枪手?”我越发迷茫,大老张有这么高尚?男姑到底想说些什么?总是八个字八个字的往外吐。 我想再骂他一顿,多说几个字能成太监想想上次他的反应,还是忍住了。 “是下贱的贱”张小川神补刀。 看来大老张果然知道茉红颜在哪。那杜浩又是什么意思呢? 让我去找出了名的三贱客帮忙。虽然不知道他贱在哪里,可是从张小川的表情上不难看出: 大老张贱得山崩地裂 杜浩,杜浩…;…; 我顿时陷入沉默,不知道该相信谁。 张小川悄悄靠在我旁边,托着腮帮并拢双腿,慢慢蹲下身子。 “不要太悲伤了”似是被我的情绪感染,张小川声线颤抖,哽咽的样子像个女孩子 “我该去哪儿找茉红颜?” 面对男姑的煽情,我反而淡定了许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要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我也不知道”张小川眼眶红了,湿润的水雾在忽闪的睫毛上沾着,更像是女孩子。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姑真是女人的悲哀 “不过师父知道在哪。”张小川遥望着山谷,眼中满是深深地思念:“师父,我好想你” “那就去找你师父呀赶紧的”我麻利地站起来,伸手去拉张小川。 细想当时,我竟没有感觉到张小川的变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婆婆妈妈,柔情地跟女孩子似的。 “师父云游,不知处”张小川摇头。 “我抄闹了半天,你他娘的什么都办不了那你半路截我黄丝绢干什么还不如老子留着打飞机…;…;”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扑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饭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我控制不住,将心底的压抑全部宣泄出来。 张小川低下了头,双手环住膝盖,默默地听着。 “住嘴” 这孙子突然蹦的老高,明知我有恐高症,落地时还狠狠地踹了望台一脚。 第二十七章 下山 脚底下顿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赶紧蹲下身子,生怕这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古董,被张小川这么一脚给废掉。 我可不想就这么死无葬身之地 “你知道自己在阴府惹了多大麻烦吗?”尖细的声音从张小川嘴里飘出来,完全变了声调。若是闭上眼睛,我肯定以为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你到底是爷们还是娘们?”我忽然发现,超出八个字后,张小川说话就会变声。 “你才是娘们”男姑低下头,“我说话超过八个字就变女声,除了吟诗之外” 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他的事情即使再天马行空,与我又有何关?对,“我要去找茉红颜” “去吧”张小川突然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 走? 现在我确实想走,虽然张小川的师父找不到,但我却能找到大老张。 可是,我也不傻 在那些踩上去就“咔咔”响的古董栈道上走?还不如让我溜一圈天门山玻璃栈道呢 在我犹豫时,张小川突然开口警告:“千万别去找大老张” 那我去找谁? 你师父?我连你师父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怎么找?去哪儿找?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骗我说不知道那个地方。 不等我开口,张小川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回绝道:“那个地方我没去过,也不想趟这条浑水” 娘的,又成了女声 “我并没有拉你下水的意思,你只需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地方就行了”我言辞诚恳,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答案 越来越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隐隐心底浮现出一个声音,“茉红颜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我” 张小川诧异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许久,从他的眉宇间,我竟然看到了什么? 是嫉妒? 最后,他长叹一声,指着茫茫深山,尖声说道:“那个地方我也是听师傅说的。尊师云游四海,见多识广。你要是真想去送死,就沿着这条路走,或许能在死前见我师傅一面” “那你他娘的截我黄丝绢干什么?老子要找的又不是你” 张小川被我骂的低下了头,脸蛋涨的红里发紫,好不容易逮住我喘气儿的机会,仰头大喝:“不是我黄丝绢不是我截的,是它自己找的我是大老张让你带给我的” 我越听越是糊涂,张小川的意思是大老张利用我将黄丝绢带给张小川,那我岂不是被人当畜生使唤? 不行我要回去问问大老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望着残缺的栈道,我揣测难安。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踩着看上去随时都会断的木桩子,若是真的掉下去……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吗? 在张小川鼓舞的眼神下,我挺起胸膛深吸口气,勒紧腰带龌龊地向下爬去。 看他猥琐的样子,就知道当时我有多怂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突然听到山顶传来一声狼嚎:“你的阴阳眼只在下面管用,小心身后跟着的那位” 妈的 这句话差点让我跌入万丈悬崖 直到站在幽深的谷底,双脚踩在枯黄的树叶上,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我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张小川说我身后跟着人,后来又说骗我玩儿的。不过我还是感觉他没骗我,脖子根后的凉风不是凭空出现的。 风在山谷里打着璇儿,将落叶稍稍卷起,却翻滚出浓浓的潮腐味儿。 枯败的树叶也就罢了,不知哪个方向上有死去的动物,一股一股儿,时不时地袭击着嗅觉。 “哎” 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好不容易适应了森林中的压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夕阳在深山里没了影子,气温骤降,野风吹得树枝沙沙响。 踏着脚下的枯叶,我忽然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叹息 他终于耐不住了,到底是谁?为什么从阴府一直跟到这儿? “谁?” 我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像是扩声器,将每个细节展现地淋漓尽致。从微颤抖的声线里,我听出了惊恐,听出了胆怯。 “出来” 我并没有回头,对方要是有杀意,我现在早就变成秃鹫的食物了,哪还有功夫在这儿提心吊胆。 大山里静的可怕 是那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静寂。 站在参天的古木下,甚至能够感觉到滔天的巨浪压在头顶,只需对方一个念头,便会把我拍死。 “傻不知道回头看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嘲笑声。我心中起疑,依然不敢回头去看。 “张小川?” “瞧你那怂样”伴随着嘲笑声临近的,还有淡淡的清香。 紧接着,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随后张小川不羁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他没有回头,摆摆手示意我跟上。 “看你可怜,送你一程” “你到底是谁?别以为变成男姑就骗得了我” “男姑?” 那人突然停下脚步,踩在树枝上的“沙沙”声戛然而止。“这词挺合适” 伴随着“咯咯”的笑声,那人再次开口。 低沉的声音,犹如蓄势待发的羽箭,抵在了我的胸口,“你真想看我的样子?” 四周突然刮起旋风,卷着枯叶徘徊在左右。我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咽了几口唾液,盯着充满阴气的身影慢慢转身。 “别墨迹了,快点跟男姑我走,半夜要是到不了旅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你就在这儿哭吧” 在我神经紧绷的时候,张小川突然蹦到眼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那独特而且尖细的女声线顿时让我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张小川。 “早就说了骗你玩的,你小子还当真了” 我顿时恼羞成怒,活了二十几年,还没人敢这么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刚想上去跟他掐架,深山里突然来冗长的狼啸声,此起彼伏绵长不休。 “有狼?” “快走”张小川说完在前面小跑起来,“废话,我会怕鬼?”男低音过后女高音接踵而至:“落在狼群里,你就自求多福吧” 不知是我走运,还是张小川夸大了事实。 直到我俩喘着粗气,跑进他口中的“旅馆”,也没看到半个狼影。 这种只听狼啸声,不见狼出没的感觉,令我终身难忘 “这就是丫说的旅馆?” 用棍子挑破一人高的蛛,我指着破旧的茅草屋,问张小川:“不是赶尸匠的歇脚客栈?” “都差不多吧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 张小川并没有放松警惕,好像这个地方也没有想象中的安全。 在紧张的气氛里,他不再刻意隐藏女声,这也使我越来越感觉他就是个双面人 要么就是个人妖 张小川歪着脑袋从窗户里向外看,房顶的灰尘簌簌掉下来,恰好盖在他的脑袋上。 “妈的什么鬼?给老子出来” 看他那衰样,我忍不住取笑。“也有你害怕的时候?” “闭嘴”张小川恶狠狠地瞪向我,“这里没你想象的安全,只不过能防狼罢了” 说完,男姑走到门口,从怀里掏出三支贡香,随后用火柴点上。我这才发现墙角放着鼎铁褐色的香炉,里面插满了燃尽的香茬。 山风从门口、窗户口、墙缝里灌进屋,阵阵呜咽虽然不吓人,却让心里很不舒服。总感觉这个破草屋,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一阵风儿给吹歪了。 这破地方,难不成真的有古怪? 刚走进屋,外面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无数的老鼠在啃骨头似的。 “什么动静?”我走到张小川背后,悄声询问。 “嘘”他指了指门外,示意我自己看。 第二十八章 引鬼驱狼 山里的夜并不比城里黑多少,虽然没有灯光的污染,但天上的星月却格外明亮。 月光下,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只有沙沙响声。 张小川哦了一声,随后嘟囔道:“你没有阴阳眼,看了也白看是几个小鬼抢着吃贡香呢” 看似平淡的话,却充满恐怖。张小川的随口之言,让我深深地感觉到这里的可怕 “你……为什么不把它们赶走?”我感觉怂的声音都变了。“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去哪里?” 张小川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我,翻着白眼鄙夷道:“外面到处是狼,不招几个小鬼护着院子,能活着走出去?” 说完,他将手里的贡香塞给我,吩咐道:“香烧完了就换上,这些足够撑到天明了记住,只能用火柴请香,万万不能用打火机” 我坚定地点头,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盯着贡香溢出的汩汩青烟,我忽然感觉四周充满安全感。 原本以为张小川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谁知这混蛋竟然躺在草垫上打起了呼噜 这孙子 夜色愈发阴沉,北斗七星遥遥对望。 如谪仙七女,遐想翩翩。 贡香燃地很慢,独特的沉檀香薰让人昏昏欲睡,应该不是商店里买的那种。 可是听到院子里的“咔嚓”声,想起张小川说的话,我的睡意瞬间扫空。 不知过了多久,七仙女早已经消失在茫茫星海。 院子里突然刮起旋风,卷着及腰的枯草哗哗响。我顿时一个机灵,急忙睁眼看向香炉。 三根贡香已经燃尽,只有暗淡的火星儿依稀可以看见。我松了口气,急忙抽出三根贡香,可是…… 旁边的火柴不见了 悄悄瞥了张小川一眼,这混球睡得正香,并没有觉察出异样。 哎,晚点就晚点儿吧 我赶紧跑到张小川跟前,从他身上一阵乱摸。越是着急,越找不到口袋。 而这混蛋睡觉的时候竟然还死死抱着胸口,我刚才分明看到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的火柴 “张小川张小川” 院子里的“咔嚓”声已经止住,比之更渗人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小屋子。 窗户上的白纸早被岁月熏黑。 月光明亮,照在窗户上,留下一团森森的阴影。“沙沙,沙沙”突然,一根长指甲捅破窗户纸,紧接着,一只血红的眼珠子堵在洞口,咕噜噜注视着里面。 “张小川,张小川我日你二大爷” 顾不了什么火柴不火柴的了,我赶紧掏出兜里的打火机,快速点上贡香,麻利地塞进香炉。 来不及松口气,低头再看贡香的时候,原本燃烧极慢的贡香,此时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而且,落下的香灰竟然是红色的 “喋喋喋喋……” 后窗后的眼珠子发出喋喋的笑声,像是两片白铁皮摩擦着一层碎玻璃。 可以支撑两个时辰的贡香,分明两分钟不到就见了底就是再傻,我也知道出现了状况。 “香不能断”这是张小川睡觉前特意嘱咐的。 难道是因为刚才晚了会儿的缘故?盯着迅速萎靡的红点,我又点了三根香,重新插进香炉。 奇怪的事情再次重演,贡香这次燃烧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不出半分钟已经没了火星。 照这个速度下去,我手里的贡香肯定支撑不到天亮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我没了主意,只能三根三根地点着贡香。 或许,是招来的小鬼太多? 稳定焦躁的情绪后,我重新点上贡香。这次是六根,全部插进香炉。 贡香翻了两番,应该会有效果。 盯着六个红点慢慢下滑,我悬着的心也随之落下。贡香越多,燃烧的速度也就越慢,既然这样,那我就多点几根好了。 眼看天色渐亮,若是把贡香全部点上,或许能撑到天明。 我心中盘算着小九九,等着六根贡香燃尽。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六根贡香仿佛陷入永恒,在燃到一半的时候,竟然不动了。 怎么回事? 忽快忽慢,难道都吃饱了?我扭头看向窗户,血红的眼珠子始终盯着我,我走到哪里,瞳孔的聚焦点就跟到哪里。 我甚至能够听到眼珠子转动时,与窗户纸摩擦发出的“哗哗”声。 而在此时,门外却没了动静。 香炉中,六个红点渐息渐亮,安慰着我紧绷的神经。 突然,不足三分之一的贡香,“噗噗”地冒起了火苗,以更快的速度燃向终点。 我急忙将手里的贡香全部点燃,还没来得及插进香炉,门外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新郎官是了?” 像唱大戏的调子从杜三娘嘴里飘出,那吃了死老鼠般的嘴唇,艳的就像沾了红墨汁。 “快跟我来,带你去找小媳妇” 茉红颜在杜三娘手里,我很清楚,现在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杜三娘见我端着贡香迟迟不动,伸长脖子瞥了张小川一眼,抬起肥手遮住嘴唇,发出“叽叽”般的笑声。 “新郎官,这该干的我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俩拜堂成亲了”说着话,杜三娘又探出圆圆的脑袋,瞥了张小川几眼。 “难道,是你移情别恋,看中了别的丫头?” “茉红颜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见杜三娘只是徘徊在门外,我慢慢后退,捡起地上的干柴棒,想要把张小川捅醒。 杜三娘看上去肥嘟嘟的挺实在,可肚子里却装满黑水。跟她对阵,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外加二十分的小心谨慎 “新郎官儿,你要是还想见到茉红颜那丫头,就老实站在那别动” 在干柴棍眼看着就捅到张小川屁股时,杜三娘突然阴阳怪气地提到茉红颜的名字。 “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轻轻地放下木棍,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一步…… “来,你的新娘子在等着呢” 一步…… 像是被洗脑,我被杜三娘的话打动,即便知道前面是挖好的陷阱,也义不容辞地把脚迈下去。 只因为她戳中了我的软肋,茉红颜 “吆,我就说嘛,您贵为差人,怎么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儿呢”杜三娘越说越上瘾,唾沫星子四处乱溅。 我抹了把脸,“茉红颜在哪儿?” “新郎官儿,瞧您急的”杜三娘伸出跟小白萝卜似的手指,戳着我肩膀说道:“你的差事大家都清楚,他们接近你全都怀着鬼胎。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地撮合你们。良心摆在这儿呢要不您摸摸?” 杜三娘收回手指,戳了戳自己硕大的胸脯。即便戳出一个窝,依旧难以寻找到心窝在哪儿。她鬼使神差地羞红了脸,腼腆地低下头。 “其实我也有私心,谁会无利还起早呢?我呢,嘿嘿嘿……,就是想攒点阴德。不过与他们比起来,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小浪撞海啸咧” “欲瓦解敌人必先糖衣炮弹”毛爷爷的话,我可是永记心间。 现在杜三娘不就是软硬兼施,让我乖乖就范吗? 见我高举着贡香,对她爱理不理地。杜三娘耸了耸肩,指着张小川说道:“就拿她说吧,一个姑娘家,把你引到荒山野岭,能安好心?” “张小川是男姑,娘炮”这眼神,都分不清男女,还当媒婆呢 “哎吆歪,我的新郎官儿啊,你真是傻得可爱啊你心里有人了,她要是就那么直白地接近你,能引起你的注意吗?” 杜三娘的圆脸没了笑肌紧绷,瞬间堆下来,像个沙皮狗似的。 “这么告诉你吧你的行踪都在我掌控内,要想找到新娘子,就跟我来否则,哼哼……,吆,差点忘了,好像她就剩三天的时间了” 杜三娘用肥手拍了拍我的脸,油呼呼的感觉就像贴了层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手抓饼。 不过接下来,杜三娘的话完全说进了我的心坎里。 “我的新郎官儿啊,你仔细想想,跟她先找师傅,这时间……,来得及吗?三天。”杜三娘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你的新娘子恐怕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第二十九章 当官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杜三娘的话并不无道理,张小川也说过,茉红颜被杜浩打的难以聚形,只能维持七天时间。 权衡杜三娘的话,我彻底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茉红颜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局限在睡客身份上这么简单。 初中新来的同学,仅仅做了一天的同桌就匆匆转学。 还有亲人听到茉红颜名字后的反应,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而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在阴府偶然撞破,掀开深处的记忆,我怎么会想起十年前就与茉红颜有过交集? 而且,我深深地感觉,她再次转学与我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果真是差人风范” 见我把手中的贡香全部塞进香炉,杜三娘的红嘴唇子咧到了脖子根。 “那个东西,贡香挡得住吗?”我回身指向窗户上趴着的红眼珠子。 倘若我跟杜三娘走后,那家伙把贡香吃光了,张小川岂不是要落入狼口? 我不能抛下她不管,虽说在找茉红颜的事情上,她没帮多大忙。但那晚是她吓走了鬼娘,这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那是旱魃,一根贡香够它吸食半天。”杜三娘说完耸着鼻子鼓起胸脯,用力吸了一口。炉中的贡香瞬间燃去大半。 “知道是谁了吧” 娘的,傻子也知道了 黎明,星光黯淡在即将突起的骄阳脚下。 路上竟然看不到天上的月亮。好在杜三娘肥硕的身子目标够大,我不至于跟丢了。 “新郎官儿,这地方可没有狼” 杜三娘肥油的手从身后甩来甩去,绿色绸缎上那对粉色鸳鸯,随着沉重的频率若隐若现。 “叫声是那边村子里传来的,是狗叫那姑娘怕是你跑了,才编个故事出来吓唬你的” 江南的丝绸最为奢华名贵,杜三娘身上的显然不是凡。 但那对屁股蛋子晃动间,将丝绸撑得快要爆裂,简直是大煞风景,失了丝绸应有的端庄。 这特么要是购,传个买家秀上去…… 我勒个去,店家不给我一万,我就每天自己顶一百遍,让她上头条 “叽叽叽叽” 跟老鼠叫声差不多的笑声,从杜三娘宽阔的后背上洞穿而出,“那些贡香确实是招引小鬼。不过呢,不是为了驱狼,而是……” “而是什么?” 不得不承认,杜三娘在揣摩人的心理上简直登峰造极。刚才一步一步逼着我跟她走,现在又开始吊胃口。 即便说的是假话,只要符合逻辑,我也会信以为真。 “而是……哎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信,反而会认为我在挑拨离间。” 我顿时沉默了,不知杜三娘是为接下来的谎言造势,还是真的欲言又止。 到底该不该相信杜三娘呢? 且听听她怎么说,暂且当做是道听途说。恩,等到见了茉红颜,再问问杜三娘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说吧,张小川为什么这么做?” 杜三娘仿佛知道我会询问,心里早已准备好答案:“你知道她去阴府为了什么吗?” 阴府?杜三娘连去阴府的事情也知道 “我虽然没你差大,知道的却比你多上到人间天堂,下至阴府碧落,没有我杜三娘不知道” 有了炫耀的本钱,杜三娘开始喋喋不休。她没有明说张小川去阴府的目的,只是说她接近我,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必须拖住我,不能找到茉红颜。 “她师父?在千里之外,张小川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会传命令呢?飞鸽传?”我不禁想起张小川在望台上潸然泪下的样子。 “哎呀,你真是傻得天真傻得可爱,傻得死人为你悲哀怪不得鬼娘非要你做女婿呢” 鬼娘?她竟然还知道鬼娘的事情 杜三娘白了我一眼,“你没用过手机?不会打电话吗?” 靠真是笨到家了 既然杜三娘知道鬼娘的事,为什么当时不出现呢?以她的实力,恐怕鬼娘也要畏惧三分。 圆滚滚的身体在前面走,像个平移的皮球。 “你那俏媳妇儿也够痴情的,为了你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不要新郎官儿,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冷不丁地,杜三娘转移话题,将我游离的心神再次拉回她的后脑勺上。“茉红颜到底做了什么傻事?” 果然是媒婆子的嘴皮子。 杜三娘两片厚嘴唇子,“吧啦吧啦”撞在一起,蹦出的字比紧箍咒还洗脑。一路上叨叨个没玩没了,要不是隔几句透露下茉红颜的事情,我很是怀疑能跟她走出深山。 不过每次问起茉红颜的事,她就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闭嘴不说。 在阴府的时候,明明看到茉红颜以挑战者的身份去了“选美大赛”,那个时候她分明看不出半点儿虚弱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茉红颜虚弱的很呢? 难道是最后的透支?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揪揪起来,鼻头一酸,眼角涌出阵阵水雾。 雪,在深山外的村子里寻到歇脚点。 滴滴答答,化作冰凉的雨水,从天青色的高角屋檐流下,还未落地,便驻足尖尖的冰锤上,在蜜色朝阳下流光溢彩。 “进去吧” 刚刚走进村口,杜三娘突然停下脚步,在低矮的大门前,回头冲我神秘笑了笑,“吱呀”一声,推开油黑色的木板门。 刹那间,阵阵阴风夹杂着潮腐的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一条大黄狗蹲在门口,看到杜三娘后满脸地兴奋,屁颠颠地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主人的脚尖。 鬼还能养狗? 我有些纳闷,但接下来便知道,这条狗也不一般。 杜三娘驱驱小脚迈进院子,大黄狗听话地走到一边蹲在地上。当我跟进去的时候,那畜生竟然猛地扑过来,呲着牙挡在了门口。 站起来能有人高的硕大身子,将狭小的门堵得严严实实,凶煞的眼神冒着噌噌蓝光。 “嗷~” 突然,大黄狗仰头狼啸,紧接着村子里炸开了锅,一家接着一家的狗吠此起彼伏,与昨晚我听到的狼啸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我问。 “大牙苏,你给我闭嘴”杜三娘有点着急,显然也没料到大黄狗会来这出戏。 两片红嘴唇子抿成长线,杜三娘铁青着脸,一边扬手洒出片片惨绿色荧光,一边低声咒骂:“小心你未来的主人把你炖了” 片片荧光如同萤火虫,从杜三娘手中飘出,先是迷茫的围着大黄狗转了几圈,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飞入村子。 渐渐地,此起彼伏狗吠相继停止,远处隐隐传来几声低吼,村子再次陷入宁静。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我是大黄狗未来的主人? 我问杜三娘,她依旧是神秘地笑了笑,勾勾萝卜似的手指,“跟我来就知道了” “茉红颜在里面?” 院子里的景致与那个狭窄的小门相差悬殊。 真正地走进去,才知道里面是别有洞天。五出五进,高角云楼,亭台楼阁,假山嶙峋,从每个角度看去,都能够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 这样巧夺天工的设计,宛如古代的王侯将相府。 杜三娘回头冲我笑了笑,这笑容比吃了一只死苍蝇还要难受。 “别着急,好事多磨,你先在这儿住上三天,时间到了,自然会见到新娘子”杜三娘转身冲着西厢喊道:“钱妈妈,快,快出来,天还早着呢,先别睡觉,把主人伺候好了” “主人?” 又是这个词,刚才杜三娘对大黄狗这么说,现在又对人这么说。难道我回到了封建社会? 第三十章 小红颜 伴随着阵阵哈欠声,西厢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妪。 杜三娘走到老妪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随后像王八似的,缩起手脚和脑袋,变成个球一溜烟儿地滚了。 我被钱妈妈安排进正堂,无论问她什么,只是回答我是这儿的主人,自然会知道应该干什么。 莫名其妙地被人伺候,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看着钱妈妈忙碌的身影,瞬间让我想起老家劳作的母亲。她们年龄相仿,甚至某个神态动作都极为相似。 “您先歇会儿,这些我自己会做” 这句话差点儿把钱妈妈吓傻了。她惊恐地望向我,磕磕巴巴地喊着:“使不得,使不得,您是这儿的主人,奴婢不敢尊卑不分” 我知道她是害怕杜三娘,想想她确实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也就没再为难钱妈妈。 “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先下去吧”对于这种迂腐的老思想,只有命令才会无条件的服从。 等钱妈妈走后,我舒舒服服地躺在红木床榻上,镂空雕刻,古色古香,这套家具要是搬到市面上,起码五万起价 走了一夜的路,骨头都快散架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朦胧中,只听黄鹂般的笑声叽叽喳喳,瞬间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茉红颜的那晚 睡意烟消云散 我仰起头仔细听,期望众多声音中,能有茉红颜的存在。 等了好久,屋门才被推开,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九个衣着靓丽的姑娘。 看到没有茉红颜的影子,我顿时感到无比失落。 杜三娘说,只要在这儿呆上三天,时机成熟后自然会见到茉红颜。 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刚刚来到这里,马上就见到茉红颜,确实不太可能。 钱妈妈笑眯眯地把姑娘们迎进屋,打了声招呼,姑娘们便雀跃着把我围在中央。 这,什么情况? 难道老封建误会了我的意思?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钱妈妈满脸愧疚,深深地鞠了个躬后又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她佝偻的身躯出现在门口,敲敲门,端着青色木茶盘走进来。 上面不多不少,恰好放着九个瓷碗。 咖啡色的液体随着钱妈妈的走动左摇右晃,飘着奇异的香味,被女孩们闻到。 那些妙龄女子纷纷耸了耸鼻子,甜腻的吱声:“钱妈妈,这是什么?” 这感觉,怎么听上去像是进了妓院似的 “姑娘们,好好伺候婚司大人,这是焕颜汤,让姑娘们容光焕发的。要是哪位让婚司高兴了,老婆子再送她一碗” 难道钱妈妈是老鸨出身? 有这么周到的服务,我自然不会浪费 差遣两个长相一般的丫头,去给我按摩疲惫的脚掌,两个胸部平平的丫头给我放松双腿,两个34的丫头给我捏捏胳膊,两个姿色颇优的丫头给我揉揉肩。 这样,还剩下最漂亮的一个 勉强让她干个轻松的活,给我按摩头顶 这样只要我一睁眼,便可以看到她笑盈盈的眸子,以及与茉红颜极为相似的甜甜笑容。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天,直到天黑,小村子顿时热闹起来。钱妈妈堆满笑脸走进正堂,遣走九个丫头,轻轻把我唤醒。 “主人,该起床了,三娘让我告诉您,晚上才会有客人来。而且,大牙苏不咬的人可以接待,咬的人千万别让他们进村子” “为什么?” 这是什么规矩?我一脸懵逼,难道村子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钱妈妈只是重复:“老身也是听三娘差遣,不该说的不敢多说” 吃过东西后,我围着村子转了一圈。 天虽然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家家欢声笑语,俨然国泰民安,夜不思寝之象。 这地方,时间观念真特么乱 走着走着,宽敞的马路上突然窜出个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子,穿着一身跟杜三娘样式差不多的汉服。 小女孩大约十岁上下,玲珑的脸蛋上嵌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瞬间让我想起茉红颜。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压低声音,笑着询问。 “我叫红颜” “茉红颜?” 小女孩重重地点点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当然了,你当然见过我 望着小时候的茉红颜,我内心无比激动。十年后,你将成为我孟星焰的新娘子 这都是杜三娘安排好的吗? 很快,我便知道,一切只是巧合。而且,杜三娘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十岁的小茉红颜存在。 “主人,家里来客人了” 在我拉着小红颜的手走在街上时,钱妈妈双手缩在袖子里,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伸手将小茉红颜推搡到一边。 “滚一边去,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小茉红颜显然是被吓到了,很是惧怕钱妈妈,低着头蜷缩在墙角。泪水很快从脸上划出一条沟壑,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我,生怕我会重重地惩罚她。 “不要怕” 我刚想去扶起小茉红颜,钱妈妈突然挡住去路,“主人,下等人会伤害您的,千万不要靠近” 下等人? 小茉红颜怎么成了下等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她与茉红颜只是单纯的重名吗? “贱人,摆出一副奴隶的样子,十辈子也进不了婚司府,当个洗衣服的丫鬟” 钱妈妈不依不饶,苍老的脸颊骂地喋喋不休。 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忍住心底的愤怒,冷声呵斥:“够了是我叫住她的” 之前对钱妈妈的同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小茉红颜,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进婚司府,把这老妪踩在脚底下 “主人,请跟老身回婚司府” 觉出我有些不悦,钱妈妈说话的语气竟然带了要挟的意思。 婚司府? 没想到杜三娘给我建了个婚司府 有意思不知道我这个婚司府的主人有多大权利,回去试试便知道了。 主人不在家,客人候门外。 远远地,我便看见三个黑衣黑帽的男人站在街道上,怪异的样子像是浑身打了钢板。 “他们找我到底要干什么?”我问向身后的钱妈妈,哪知向来对我恭敬有加的她,竟没有吭声。 回头再看,这老妈子竟然不知去向 我硬着头皮走进婚司府,扭头看向蹲在一旁,耷拉着耳朵的大牙苏。 门外的三个男人相继走了进来,大牙苏眨巴着眼,望着我,丝毫没将三人放在心上。 杜三娘说大黄狗不叫,便可以接这桩买卖,还可以让他们住进村子。 主宾入座后,我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三人。 两个人五十岁左右,另外一个比较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见我不开口,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点的方脸男人,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请婚司为犬子主持婚礼” 尼玛,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半天竟然又回到老本行杜三娘啊杜三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两年半,我接手的都是冥婚。 给活人主持婚礼,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万一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还不得被活活被人打死啊 “这” “婚司请放心,不管怎么样,您都是犬子的恩人,事成后,我们给市面上三倍的佣金” 方脸男说完向后使了个眼色,接着另外那个中年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信封,轻轻放在我面前,躬身说道:“这是三成定金” 经手的钱物多了,一眼就能猜出个**不离十。 一沓钞票一万,也就是一寸厚,看信封的厚度,里面起码有三万,三成定金,全部佣金就是十万 这么丰厚的回报,我不得不动心 上次接茉红颜的婚事,就是因为手头缺钱,现在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安心地去看嫣然了。 “不,一成” 方脸男突然加重语气,改口道:“明天就举行仪式,我给婚司三十万” 送走了宾客,我差遣身边的丫鬟把钱妈妈找来。 那丫头果然知道钱妈妈在哪儿,不一会儿便看到老顽固佝偻着身子,在门外倒出影子。 “主人唤老身来又何吩咐?” 这老妈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我这么说话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去,把刚才你打的那个小女孩给我背过来” 第三十一章 意外的买卖 “这……” 钱妈妈迟疑了,想要推门进来。我看到那双黑瘦的手掌轻轻按在门框上,顿了片刻又缩了回去。 “这,不好吧老身,这……” 她迟疑了,说明我的话还有点儿分量。要是毫不含糊地拒绝,那我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呢 想到这里,我右边眼皮子不经意地跳了一下。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右眼皮竟然跳的有点发麻。 “这什么这,你亲自去背,务必要把她风风光光地请进来,还不快去” 钱妈妈还没应下,守在外门口的大牙苏跟吃了芥末油似的,突然打起喷嚏来。一声接着一声,想叫又叫不出来。 紧接着,钱妈妈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孩声:“打扰婚司了。小碧有事相求,还望婚司出手相助。” 这婚司府还真是门庭若市,买卖一个接着一个来,难不成杜三娘让我来是为了赚钱的? “有什么事进来说” 随着红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名身穿璧色百褶束腰长裙,头上戴着荷叶发簪的女孩。她年约十七岁上下,长得是标志玲珑,沉鱼落雁。 俨然是黛玉式的古典美人。 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不知是害羞还是胆怯,从未认真地抬起过。 “多谢婚司” 女孩双手环扣腰间歉身行礼,没了木门的遮挡,她的声音更加婉转清脆,好像百灵鸟在耳边唱歌似的,让人百听不厌。 她莲足盈盈,羊脂白玉润色的鞋子挑起裙褶,每步迈出都只露出一丁点足尖。 “姑娘所求何事?” 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人会不由自主地被氛围带偏。婚司府我只待了一天,说起话来竟然跟电视里演的白面生似的,好不要脸 “先生……呜呜呜~” 那姑娘张嘴竟然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可怜,要不是我心中系挂着茉红颜,说不定就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哎呀,有什么事直说,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弄得跟我欺负你似的,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在婚司府混下去” 虽然我比她大不几岁,却总感觉自己已经老气纵横,看她跟看孩子似的。现在想来,或许是那时的我已经完全融入了婚司的角色。 “嗯~嗯嗯” 她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顿时广袖滑下,露出纤细洁白的胳膊。 “我叫宋绾璧,是梨花村宋生的女儿,家母在绾璧年幼时便患病离世。父亲思念成疾,前些日子寻死觅活的,四处跟人说家母来接他了。这次来是想借婚司的三生情丝一用,为家母连个线,问问她是真的吗?” 过阴?这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 跟杜浩合作四年半,平时这些事儿都是他一手张罗的。而我也就是做做司仪,主持一下大局。 要真本领,还真没有。汗~~~ “这我还真辜负了姑娘的厚望。”我厚着脸皮拒绝,老脸感觉像吃了红果辣椒,涨的热腾腾的。 谁知话刚说出口,姑娘又嘤嘤啼啼的哭了起来。 “先生千万不要拒绝,绾璧多方打听,才得知婚司府有三生情丝,呜呜呜~~绾璧日出而行,徒步穿山十八里,呜呜呜~,医生说父亲活不过三天,绾璧只想问个明白,母亲若是寂寞,把绾璧带走就是,为什么这么狠心要带走父亲?” “哎,人之生死自有命数。”我忽然想起茉红颜也只剩下三天的时间,若是找不到藏身之处,只能…… 同病相怜,我不由得生出怜悯之心。 “可是父亲不可以他怕我受委屈,再未续婚,虽然是教先生,却在村里饱受排挤。好不容易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绾璧长大了,他本可以享福,却只剩下三天寿命,绾璧不服” 眼泪从姑娘的眼里从未停歇,像是奔涌的泉眼,煽动了我的心扉。 同是天涯沦落人。 茉红颜因为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姑娘的父亲因为爱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今姑娘要反哺,亲人却不待。 “你是要三生情丝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三生情丝是什么东西,但我还是想尽力的去帮帮她:“我帮你问问,这婚司府里有没有。这个,我也是刚来的,要不你先等等?” 姑娘突然俯下身子,双膝跪地重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婚司,绾璧愿终身为奴,侍奉婚司。” 终身为奴,侍奉婚司。这可是万恶的旧社会,地主无赖才会要求良家办的事。这都改革开放四十年了,没想到远离城市的农村还这么封建。 再者说了,茉红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隐隐觉得以后的日子注定要奔波,我哪儿还有闲心带着一个大姑娘 “别别别,姑娘,这可使不得”我急忙走过去,伸手把她扶起来。 手指触及温润的手腕,顿时软软的触感袭遍全身。 宋绾璧第一次抬起头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竟然羞红了脸。她娇嗔一声,匆忙缩回小手,咬着丹唇背过身去。 “你别多想,我帮你不图任何回报” 姑娘暂时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双肩微微抖动,抽泣道:“是绾璧长得不好看么?” “不不不,你长得很好看,只是我已经心有所……” 不等我把话说完,宋绾璧突然转过身,抓起我的手腕,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尖锐的小虎牙直接抵在骨头上,柔软的小舌头撞击着手腕,像是吮吸似的,微微嘬了几下。 她的动作很快,快到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松开手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钱妈妈捎回了信,说宋绾璧明天再来,非常感谢我能答应救她的父亲。 经这么一折腾,我把小红颜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不过钱妈妈倒是没忘,小心提醒道:“刚才我跟三娘通了信儿,三娘说婚司府除了主人,不能住进任何外人” 钱妈妈笑吟吟的看着我,微眯的眼角蹙起三条深深地鱼尾纹。“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老身先退下了。” 老太婆拿杜三娘来压我,这口气暂时先记下了。 不过杜三娘也就罢了,手里攥着茉红颜消息,我必须隐忍。刚才我分明从钱妈妈那得意的眼神里看出了轻蔑,看出了戏弄,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在婚司府成为傀儡是迟早的事。 “去看看刚才的绾璧姑娘,给她安排个休息的地方。安全最为重要当然还要舒适干净一日三餐也要好好招待,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婚司府招待不周” 既然刚才她说婚司府不能住外人,那客人的食宿问题自然要婚司府解决。拿婚司府压她,哼,什么样的睡客父母我没见过,比钱妈妈难缠的比比皆是,还不被我统统撂倒? 看着钱妈妈咬着下嘴唇气的浑身打颤,我顿时感觉全身轻松。 “去吧,记得把门关上。我先睡会儿觉。” 我朝着钱妈妈努努嘴,得意地向卧室走去,灭了你的嚣张气焰。 虽然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我还是没有他们那么能折腾。不到十二点便打起了哈欠。吩咐钱妈妈关上大门,倒在椅榻上打起了盹儿。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钱妈妈端着飘香的饭菜把我叫醒,吃完东西后她告诉我,今天还要为昨天答应的婚礼做准备。我点点头,告诉她在婚司府里找一找三生情丝,便一个人出了门。 踏着清冷的北风,独自走在幽静的大街上。 柔柔的月光瀑洒而下,像美人的情丝,照亮前方唯一的两层洋楼。婚礼的地址就在村子里,而且正是那幢小洋楼。 三生情丝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钱妈妈在听到它后立刻皱起眉头? 第三十二章 包办婚姻 还没走近小洋楼,便看到二楼的窗户上都糊着黑纸,透出里面暗淡的烛光。远远地,便感觉到整幢楼透着诡异的气氛。 结婚该是喜庆的,为什么要点上蜡烛,糊上窗户呢? 期待能再见小红颜一面,我在街道上走的很慢,每个角落都特意看了看,却始终没看到她的影子。 带着失望的心推开小洋楼的院门,刚落定脚跟便被浓浓的血腥味惊透了心。 猩红的棺材摆在院子里,高高的棺盖正对着门口,面前的八仙桌上摆放了八个白瓷碗,里面全部满满地盛了献血,若是没猜错的话,里面是养了十年的公鸡血 冥婚 竟然是冥婚 八个碗,也就是八个公鸡 经常和杜浩出入场合,我深深地知道,八个公鸡代表着什么 普通怨念的小鬼,根本不需要十年大公鸡,只有死于非命,又怨气久积不散,持续得不到解决,才配的上十年公鸡。 而此时,八仙桌上竟然放了八碗…;…; 不对 举行冥婚根本不需要鸡血。 虽然冥婚的双方都是睡客,多多少少都有执念,但是这也算大喜的事,睡客本身就心情愉悦,怎么会带着怨气呢? 除非,这是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 没想到万恶的旧社会恶俗竟然再次出现在当今 现在什么年代了?社会主义现代化亟待发扬,科学知识决定命运,文化交流开放发展,竟然,竟然还有这么不尽人意的事情发生 而且还是冥婚 虽然我是半吊子婚司,但却也听老街上的前辈们说过,冥婚必须讲究门当户对,否则万一不小心惹恼了睡客,活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对门的老李就在这上面栽过一次,那时我刚刚踏进这行,听杜浩说,老李摆了堂主持忘年恋,女睡客才十六,而男睡客却四十岁有余,也好在女睡客年轻,男方富甲,否则老李就被睡客给领走了 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我定了定眼睛,看向门口的棺材。这是长两米,宽半米的大棺。 黑金色的瓷釉光滑明透,裹着质地均匀的红松木,纹理细腻浑然天成。贴近后竟能看到倒映在棺身上的脸上细细的绒毛。 在棺材前头搭着一根红绸子,从棺肩垂下挽成绸花,恰好落在两根红蜡烛后,摇摇曳曳像是缥缈的双目。 现在村子里,很难见到有人用这么大的棺材,更何况是墓地紧缺的城里。一是为了杜绝攀比之心,二是提倡火化,根除迷信思想。 我围着棺材转着审视了一圈,暗自称奇。即便是阴物,也做的颇有巧夺天工之妙。 忽然,棺顶上的金光闪入眼中。 由于棺材垫在长凳上,位置比较高,我并没有发现棺盖上那排尚未完全砸死的棺钉。 虽然眼拙,却还是认出食指粗的棺钉有着玄妙 记得以前杜浩说过,有种棺钉分三层,最里面是桃木钉,因为质地不坚,外面用特殊手法镀了层合金,为了美观,最外层还会镀金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此棺大气低奢,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佣金永远与任务难度成正比看这棺钉,就知道里面装着的不是善茬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我暗自告诫自己,还是就此离去,这桩买卖显然水很深,保不准还会把小命搭进去 刚扭头要走,透过窗户看到二楼突然走下几个人,其中两个竟然是我认识的----黑胖子和大黄牙。另外的三个,我快速扫了一下,是昨晚的三位客人。 看到他们两个坏鸟,我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并不是巧合。更像是被某些人安排好的局,一步一步牵着鼻子,走到这里。 而且与我丢失的胎光有很大关系 “小孟?没想到苏总请的婚司竟然是你哈哈哈,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黑胖子打着哈哈,尴尬的笑声经过没有粉刷的混凝土墙壁,层层叠叠回荡在屋内。 “小孟?”大黄牙细细打量着我,“是你,鬼娘的女婿?” 这孙子显然是梁帅本人,之前与他见面,都是纸扎的假人,没想到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鬼娘,杜三娘,梁帅,万家灯…;…; 这几个人有着什么联系? 五天前茉红颜还跟着我,直到大老张那才离开,随后鬼娘就到了,而茉红颜竟然被杜三娘掌控,听伊珈的意思,似乎与她交过手。 “孟先生,犬子的婚事就托付您了” 方脸男打破黑胖子尴尬地笑声,转身说道:“还请三位先生盯住小儿,以防万一啊…;…;” 三位先生? 顺着方脸男的目光看去,在黑胖子和大黄牙身后,还站着一个生脸。 他尖嘴猴腮,八字胡一撇,带着个圆圆的镜框,明显的没有镜片。洗白的牛仔套装干净利落,上衣兜里还夹着派克笔。 这身打扮,有够怪的 见我投以奇怪的眼神,牛仔男半眯着眼,从棺材上移回目光,点头示意。 “孟先生?”方脸男提醒我该开始了。 冥婚我主持的不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方脸男将儿子护在身后,不难猜出棺材里十有**是个难缠的女鬼 一般来说,但凡有女鬼缠着结阴亲,男方都会想尽办法取消婚事,可是方脸男为什么要搭送自己的儿子呢? 听刚才黑胖子的口气,苏总的称呼应该不是虚的。有钱人还这么办事,为了利益最大化,什么不能牺牲?瞬间,我想起了刚才揣摩的包办婚姻。 哎天下父母,人生百态 从怀里取出阴册,准备询问睡客姓名。 阴册这个记录冥婚的小本子,自从干上冥婚的行当后,我便将它随身携带。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上次为茉红颜主婚,竟然把阴册望在了家里。 那是我唯一一次失误。 想到茉红颜,低沉的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就这么又混过一天,不知道现在茉红颜到底什么情况。 “小孟?你倒是快点儿啊,大姑娘捂肚子,不是孩子就是屁,你吱个声成不?”黑胖子见我迟迟不动,捧着啤酒肚催促。 我白了他一眼,迈着沉重步子走到苏总跟前,仔细询问睡客双方姓名。 男:苏尹航 女:孙晓蔓 将睡客姓名记录好后,我对大黄牙和黑胖子点头示意:“开棺” “小孟子,你他娘的懂不懂?现在开个球棺啊爷是来拿钱的,爷不是陪丫比送死的小耗子怎么没来?他要是在的话,准把丫屁股揍成八瓣,捣上蒜泥儿,蘸醋吃” 黑胖子操着京腔,一口一个爷。下颚骨撅得跟原始人似的,真想用如来馅饼呼死丫的 “黑胖子,你特么的嘴里吃粪了,说话这么臭不开棺怎么合葬?你是婚司还是我是婚司?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邪生出一股火。 可能是我自认为的权威在他们眼里狗屁不是,这种被人当众搧嘴的感觉,让我脸上火辣辣的。 “好听您的,出了事情,别怪灯爷我没交代” 黑胖子说完捋着袖子走向棺材,拍着棺盖作势开棺。身后的大黄牙赶紧拉住他的胳膊。 “灯爷,灯爷,您不要命,我们可要命啊小孟,咱先等等,等新娘子来了,再开棺合葬成不?” “新娘子?棺材里不是新娘子吗?”我下意识地看向方脸男护着的儿子。 突然,三寸厚的棺盖发出“咔嚓,咔擦”的响声。 大黄牙死死地盯着我身后,快要把眼泡子挤出来了。黑胖子二话不说,甩开大黄牙的拉扯,操起地上的砖头将十八颗棺钉砸了进去。 第三十三章 偷换美人躯 “铛铛” 拍砖声响彻院子里,凉透了我的心。隐约间,似乎听到棺材里传出愤怒的吼叫,像是凶兽欲破关而出。 “里面到底是什么?”我望向方脸男。 “是犬子。” “苏尹航?”我伸手指向他身后的那个男青年。 “我是弟弟苏尹天。棺材里的才是我哥哥”男青年从方脸男身后走出,来到我跟前悄声说道:“孟先生,我们出去谈。” 方脸男没有阻挡,黑胖子和大黄牙也歪着脑袋,一副“我们的世界你不懂”的样子。 “先把棺材抬进去屋里,新人成亲没有在外面的道理”说完我跟着苏尹天走向大门外。 “孟先生。” 临近大门,刺鼻的血腥味再次扑面而来,顺着来源望去,门后胡乱堆着几只大红公鸡,不用数就知道是八只。 苏尹天见我耸起眉头,赶紧从怀里掏出软中华点上,自己却不抽,我问他怎么不抽?他摆摆手说不会。 血腥味被烟熏冲淡,见我抽的差不多了,苏尹天才学着我的模样蹲下身子,靠在墙角上,低头说道:“我哥和我同时喜欢上了殷天姌。” “殷天姌?不是孙晓蔓?”我吃惊的抬起头。 “不是。” 苏尹天腼腆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咧嘴苦笑后,再次低下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惊讶。 盯着他美得不像样的眸子,我顿时想起了张小川,那个杜三娘说是假扮男装的女人。这个苏尹天有喉结,显然是真男人。不过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呢? 我等着他的下文。 “孙晓蔓喜欢我哥,得知他猝死后,千方百计地寻死觅活。前阵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风雨,现在跟个精神病似的,非要与我哥结阴亲。” 苏尹天又掏出软中华,点了根稍微吸了一口,随后咳嗽着把整包烟塞给我,任由三块钱一根儿的烟在手指间焚成灰。 “孙晓蔓还活着,却跟死了似的。现在殷天姌也神志不清,好像是被我哥折腾的。” “新娘子来啦” 高亢的声调打断苏尹天的话,我俩同时看向村口的大红轿子。轿帘并没有垂下,露出里面穿着红衣的新娘。 这时,我明显感觉到苏尹天激动起来,起伏的胸膛鼓噪着怒火 “殷天姌?”我问。 苏尹天并没有回答我,反而激动地张着嘴巴,盯着花轿半天没合上。 直到轿子临近,新娘下轿,他才怔怔地冲上去,晃着新娘双肩,咆哮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不是孙晓蔓吗?你怎么来了?” “放手我就是孙晓蔓” 冰冷话语从新娘紧闭的红唇中蹦出,绝情地甩开手,与苏尹天擦肩而过 可想而知,当时苏尹天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殷虹的婚衣让我想起了茉红颜,当初她也是这番打扮,突兀地闯进我的生活。 随后像流沙,从指间无声滑落,带走深深的牵挂,带走干瘪的心扉…… “新郎官儿,该进去了” 突然,新娘子身后传出杜三娘的声音。我顿时打了个机灵,仔细寻找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用找了,我不会在他们跟前现身的毕竟阴阳有隔。”杜三娘顿了下,随后抬高声调:“对了,这个时间点儿,你的新娘子也快回来了” 这句话摆明了是在威胁我,若是不按照她的意思办事,这辈子休想见到茉红颜。 “孟先生,不可以,你不能让他们成亲,不能让天姌嫁给他他是个魔鬼” 苏尹天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强大的力量勒的肚子生疼。“孟先生,求求您了,千万要阻止他们成亲您不是需要钱吗?只要您离开这里,我给你五十万” 你的钱还不是控制在你老子手中,若是你爹断了你的粮,拿什么来给我? “我……”我想说我也是被逼的。 可是苏尹天误会了我的意思,手上加大力道,快要把胃里的晚饭挤出来。 “孟先生,我的资金是独立的,在首都有自己的公司,不受父亲控制。只要您答应,我再追加给您三十万这是我的极限了,希望孟先生能帮我” “你先放手”再这么下去,直接把我勒死得了。 “放手混账,畜生” 这时,他的父亲从屋里走出,苏尹天急忙松开手,胆怯地站在我身后。悄声说道:“孟先生,拜托您了” “畜生” 苏总铁青着脸,二话不说,扬起胳膊对着苏尹天就是一巴掌。清晰的脆响从身后传来,接着便听“噗通”一声,苏尹天被踹到门外。 “滚一边去” 自始至终,苏尹天没吭半声。 “孟先生,请” 收拾完自己的儿子,苏总整理着西装来到我左前方,上身前倾,伸开右臂做出请的姿势。 能让商界大佬低声下气地甘做门童,这里面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临进门,我回头看了苏尹天一眼。 他赤红着双眼像头狮子,愤怒地盯着自己的父亲。见我看向他,美得不像样子的双眸随即泛起水雾,溢出祈求的眼神。 杜三娘到底做什么? 隐隐的,我感觉被她带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茉红颜,更像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悄悄地点了下头,不知苏尹天有没有看到。 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必须竭尽全力揭开这层迷雾 这时苏总已经指挥着带来的人将棺材抬进屋里,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孟先生,可以开棺了” 刚才不让开棺,现在又让开棺,只是为了等新娘子吗?若是这样,根本没必要在农村,合葬前很少有将睡客放在棺材里的。不论贵贱,一张草席裹尸。 这是风俗,破坏了不吉利老人们说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在我围着棺材转圈时,上次跟苏总拜访我的中年人,显然是苏总的秘。他得到许可后走到我身边,悄声说道:“里面没动静了,可以开始了。” 我点点头,黑胖子和大黄牙分别走到棺材两旁,牛仔男则正对着棺材,神情戒备地盯着八仙桌上的八大碗鸡血。 “娘的,干了” 大黄牙盯着黑胖子,两人似是早就相熟,很有默契的同时张开胳膊,“啪”地用力拍在棺材上。 棺材没有什么反应,殷天姌却突然抬起头。 阴森的目光扫向黑胖子和大黄牙,竟然使得两个莽汉哆嗦了几下。接着,她将头转向我,向前探着,赤红色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阴冷的笑意。 “请婚司主持婚礼” 幽冷的声音从殷天姌肚子里发出。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站在棺材旁边,像是静止的二维世界,感觉不到她有任何立体存在感。 声音是从脚底下传进耳朵的,我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低头看向地面。昏暗的灯光不足以把屋子照的透亮,却能在身后投下淡淡的影子。 殷天姌身后有影子,恰恰说明她是人不是鬼。 不过令我觉得浑身发冷的是,殷天姌的影子竟然与脚底隔着一段距离,看上去像是她悬浮在空中投下的阴影。 我好奇地看向殷天姌足底,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抬起头,恰好对上她漆黑空洞的双眸。 冰冷的目光将心底最后那层恐惧刺穿,用力拽出来,罩住我整个脑袋。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丹凤眼微微斜吊着,最可怕的是眼里没有眼白,完全是墨色的瞳孔,迸射出阵阵死气。 “新郎官儿,快点儿开始吧,没看到人家姑娘都等不及了嘛” 杜三娘冷幽幽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我打了个哆嗦,差点儿一屁股蹲在地上。 第三十四章 人心叵测 霎时间,我只感觉全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冷冷的,沿着头皮慢慢炸开。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开始老娘确实用的着你,就是因为你肚子里有那丫头一口骨灰。” “现在嘛……” 杜三娘又突然出现在殷天姌身后,圆圆的脑袋上,涂了八百遍的红嘴唇裂成大柚子。她围着殷天姌转了几圈,像看个艺术,不断啧啧称叹。 “鬼娘答应把阴骨给我了,想要和你的小情人见上面,就乖乖地听话。要是做得好,兴许老娘高兴,让你和丫头幽会。要是给老娘办砸了,老娘就把她送给十八代淫爷,让丫头整天醉生梦死” 这个时候,黑胖子和大黄牙已经把棺材上的鎏金棺钉启开,两人对视着,点点头准备掀开棺盖。 “小孟子,你他娘的给爷吱个声,啥时候开?”黑胖子卯足了劲儿,就等着我开口呢。 “你俩先等会儿,还有很多事儿没办,不到合葬的时候”我走到殷天姌面前,拿出阴册沉声问道:“你到底是孙晓蔓还是殷天姌?这上面的新娘可是孙晓蔓要是出了差错,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咋的?上错轿了?” 黑胖子和大黄牙明显一怔,他俩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出戏,纷纷瞪圆眼睛看向牛仔男。 而牛仔男显然是知道的,点了点头,第一次开口:“两位都是我请来的朋友,之前没细说,怕是引起误会。现在,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是该说出真相了。不过还请孟小先生明讲,若是出了差错会有什么后果?” 这特么不是拆我的台么 他娘的,摆明了就是不信任 能有什么后果? 阴册都特么是我瞎掰的,写错了就写错了,我总不能说出真相吧 而杜三娘则哆嗦着肥脸,紧张的不得了,不过好像只有我能看到。 “这个……”我做出为难的样子。 这几个人显然被我唬住,杜三娘探着圆圆的脑袋看向阴册,脸上更是白的吓人。 接着便见杜三娘转身走向牛仔男,两人用唇语嘀咕起来,一边说一边指着我手中的阴册,似是十分忌惮。 整个过程,只有我、杜三娘、牛仔男知道,其余人全部蒙在鼓里。 牛仔男盯着我沉思了一会儿,张口说道:“既然婚司不便开口,那就不勉强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牛仔男接着说道:“新娘子是殷天姌的身体,孙晓蔓的魂。其实孙晓蔓在苏尹航去世后就上吊死了。她的家人知道原因后,请我做法,才得以重回人间。” 上吊死了…… 怪不得她的影子离开身体一段距离呢 “哎” 苏总突然发出长长的叹息,走过来接过话。“孙家是商界大佬,孙小姐非闹着和尹航成亲,而尹航又闹着和殷姑娘成亲,不得已才出此下下策” 谁知这事儿不捅开还好,说完后孙晓蔓不干了。 她像是刚刚意识到身体并非本人,突然撒起了泼,漆黑如墨的双眼扫视着所有人,一边脱着婚衣,一边践踏着不属于自己的身子。 “你不配穿这身衣服贱人,你不配,你不配贱人看我怎么撕了你这贱人” 朱玉桂冠滑落在地,珍石贝珠像是豆子,在地上弹起落下,溅满屋内。及腰的黑发被一缕缕采下来,随意飘在空中。 殷天姌瞬间被孙晓蔓脱了个精光,只留下几片破布,堪堪遮住**。 “哈哈哈……哈哈哈……姓殷的,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也有这步田地”孙晓蔓癫狂地笑,整个毛坯房里到处都是她惊悚尖锐的笑声。 没有人敢阻止,眼睁睁的看着殷天姌白嫩娇躯上,突兀地出现片片淤青,条条血痕。 “砰--” 就在所有人望着殷天姌呆怔的时候,两人堪堪推动的沉重的棺盖,突然被大力撞开,翻滚着砸向牛仔男。 “我要你命” 无声的呐喊回荡在每个人心底,像是山崩地裂,震得双耳失聪。 黑胖子咧着嘴冲我张牙舞爪,大黄牙则抱着头就往门外跑。牛仔男被重重的棺材盖压在底下不知死活,而殷天姌**的娇躯,竟然躲进了我的怀里,怯生生地翘着脑袋偷瞄着后方。 “快跑” 隐隐约约,我听到黑胖子冲大喊,看他的口型,正是这两个字。 渐渐地,怀中的殷天姌抖得更厉害 忽然间后面莫名的冷下来,就像是裸身在冰窟中,瞬间丧失所有触觉。 紧接着,一条暖流沿着脊背流淌。 随后像是开了花,条条暖流连续不断,足足有五条游走在背后。 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而怀里的殷天姌比我抖得更加厉害。湿滑冰冷的肌肤触及指尖,让我有为她披衣的冲动 “不要动,否则你死的更惨” 突然,心底冒出殷天姌冰冷的声音,我知道,她并不是殷天姌,而是孙晓蔓。 不一会儿,背后的暖流渐渐停歇,怀里的殷天姌忽的瘫软下去。我刚想伸手抱住,身后突然一股大力,直接拽着骨头把我甩在墙上。 巨大的撞击力道,让我感觉脑袋像是开了花,耳朵嗡嗡响,眼前一片星,口鼻间都是甜甜的咸腥味儿。 “不要让孙晓蔓跑了” 朦胧中,我听到苏总尖声大喊。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惊慌失措地指着门口,正欲逃跑的孙晓蔓大声咆哮:“她要是回到孙家,我们苏家就完了” 早就窜到院子里的黑胖子和大黄牙,同时一声“好嘞”纷纷扑上去,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牛仔男也活过来了,像打了鸡血,吭哧吭哧地从棺材板底下爬出,晃悠悠的朝我走来。我想站起来,忽然发现身上像是砸满钢钉。不仅痛的要命,而且轴的转不动弯。 “娘的,怎么回事?” 被牛仔男拉起后,我脑袋依旧涨的难受,隐隐听他说道:“别动,是尸毒” 声音低沉,具有让人信服的魔力。 “尸毒?哪来的尸毒?”我看向牛仔男,圆圆的眼镜框后,是疲惫的单眼皮。 “苏尹航身上的。待会可能会很痛,你咬牙坚持会儿”牛仔男说完撕开我后背上的衣服,掏出个瓶子,打开木塞。 顿时,刺鼻的腥臭卷着“嗡嗡”声从瓶子里钻出来。定睛看去,竟然是一群红头绿腹的食肉蝇。 它们只在空中停留半秒,便齐刷刷地飞向后背。 “这些是食肉蝇,专门蚕食被尸毒破坏的皮肉。刚才苏尹航在你背后戳了五个血窟窿,应该伤口不浅,食肉蝇可能会深入,你忍着点” 开始时,我还觉得牛仔男有点小题大做,等到他站起来迎上苏尹航时,才感觉到后背钻心的痛。 虽然看不到后背的状况,但还是感觉到那些食肉蝇围城五个小组,一些已经钻进了肉里,啄着身上的血肉。 痛钻心的痛 这种感觉,就像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肉,被一点一点用刀片刮下来似的。 最无法忍受的是,食肉蝇操的六条腿在皮肤下面钻来钻去,每行动一寸,便感觉皮被撕裂一寸,比活着扒皮强不到哪儿去 冷汗湿透了棉衣,直到后背麻木了,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的滋味,我才咬着牙看向前方。 苏尹航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殷天姌。 牛仔男则跪在两人面前,整个脑袋完全塞进地下,像是被苏尹航踹进去的。 冰冷的目光从苏尹航眼中迸出,直勾勾地盯着我,比邓辛良还要恐怖。他面颊铁青,不像是猝死,更像是被剧毒毒死的。 “苏尹航放开殷天姌,你还嫌伤她不够深吗?” 诡异的气氛被打破,门外突然传来苏尹天的声音,虽然略显稚嫩,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决。 “小畜生,给我滚”苏总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似乎是被父亲的威压所震慑,门外暂时没了动静。苏尹天像是在做思想斗争,撂下一句话后,转身走了。 “孟先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 只为看你一眼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我身上。娘的,老子答应你什么了? 这个时候把我往火堆里推,此子心机真够深的 “小孟子,你特么的想吃肥肉,别拉着爷一块儿下锅啊你看那家伙,把眼镜儿都揍趴下了,我们还不是给人家塞牙缝儿去” 黑胖子口中的眼镜儿显然就是牛仔男了,此刻他正吃力地堵着孙晓蔓,一旁的大黄牙只有点头的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早知道碰到硬茬子,爷说什么也不上眼镜儿的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能周旋的就只有你了,小孟子,一定要把爷从火坑里带出去……” 黑胖子说个没完没了,硕大的身躯被孙晓蔓踹得横肉乱颤。 “我说臭娘们,你他奶奶的轻点儿劲儿” 趁着黑胖子吸引了苏尹航的注意力,我悄悄地溜到杜三娘身边,冷眼问道:“你惹出的麻烦,怎么解决?” 杜三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惹出的麻烦?哼哼,你哪只眼看到是我惹出的麻烦了?是孙晓蔓求着我说媒,苏尹航也求着我说媒,不过这个三角恋,老娘可是没插一点儿手。都是眼镜儿一手操办的” 圆圆的脑袋撇到一边,红嘴唇吧唧一碰,把责任全部推给了牛仔男。 “那我呢?”我问。 “你?哼哼……,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杜三娘冷冷的声音从大胸脯子里传出。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深陷漩涡之中,又像是在泥潭中拔不出脚。 突然,怀里莫名的热起来。 这种热很奇怪,并不是灼烧的热,而是温润的热,贴在身上很是舒服。 杜三娘翘着肥肥的兰花指故作婀娜,却生的一副彪悍无双的样子。 “老娘还不是因为看你没了胎光,办这种事儿不损阴德,才找到你要不你以为呢?婚司的人选这么多,他们巴不得和我攀上关系。要不是怕他们损了阴德牵连上我,老娘岂会费那么大的劲儿,把你带到这儿?” 杜三娘的话像是刽子手握着的屠刀,在我脸上剐下大片肉皮,血淋淋的甩在眼前。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这是活脱脱的打脸啊,啪啪的,不留一丝情面。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哈哈哈,我就像个小丑,自以为别人有求于我,又或者碍于情面,最起码表面上过的去。 今天算是知道了,我就是一根葱,一根不辣的葱。 陡然间,半边脸热腾腾的,胸口像是堵了个馒头,噎得我喘不过气。虽然杜三娘的话只有我自己能听到,但那种被别人看不起的滋味,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去她娘的把自己当回事儿,老子胎光没了,还不是拜媒婆子所赐? 刚想张口要回胎光,那边苏尹航突然仰头一声咆哮。 却见他轻轻将殷天姌放在地上,随后猛地站起来,伸出乌青的手指,呈爪状,信手将孙晓蔓吸到跟前。 灰色的指甲掐住孙晓蔓细细的脖子,刹那间,圆巧的脸蛋涨成紫色。只是望向苏尹航的黑眸中,依旧带着温柔,隐隐夹杂着灰色,有烟消云散的迹象。 “今天,要你看着我成亲,然后灭了你的魂”苏尹航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 渐渐地,孙晓蔓勾起绛紫色的唇角,一双吊斜眼瞥向地上的殷天姌。 “呵呵,呵,呵呵呵……” 孙晓蔓突然大张开嘴巴笑了起来,凌空悬起的小脚急速踢出,狠狠地踹在殷天姌光洁的小腹上。 “找死” 苏尹航顿时暴跳如雷,甩手将孙晓蔓抛向楼梯。 像是捆绑的草包,被无形的束缚黏住,孙晓蔓挂在护栏上,竟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盯着苏尹航说着狠话。 “接下来就麻烦婚司了,天姌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希望待会儿合葬的时候,动作轻点” 霸道的命令口吻直接烙印在脑中,压得我喘不过气,容不得半点儿反驳 妈的,刚才还在老子背后戳了五个窟窿,现在又回过头来求我。不过你求也得有个求的姿态,好歹语调降低些 “苏家” 苏尹航继续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与苏尹天一样,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恨意。 “哼,你的资产早被那个私生子转移了,我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拜他所赐?” 听到这话,苏总像是早就知道真相,但又不敢承认。此刻被揭开谜底,顿时丢了魂似的瘫坐在地上。 私生子夺嫡? 什么情况?苏尹天和苏尹航我到底该相信谁? “怎么?婚司大人是不想为我和天姌证婚?”苏尹航目光带着威胁,抱着殷天姌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沉重步子掷地有声,像是踩在心率上,配合着毒辣的眼神,每一步都带走仅存的斗志。 眼镜儿挂了,大黄牙又不熟悉,我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探向黑胖子,希望他能挺身而出。 没想到这孙子比我还怂,龟缩在墙角不断眨眼。大黄牙则头点的跟小鸡子似的,催着我从了苏尹航。 既然杜三娘也说我没了胎光,干坏事不损阴德。想想刚才苏尹天又把我当成挡箭牌,老子凭什么还要去帮他,不如痛痛快快地保命要紧。 “我……” 刚想张口答应,心底突然涌出茉红颜的声音:“不,不要” 是茉红颜我兴奋地抬头张望,期望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刚才怀里发热的时候,就觉着有蹊跷。 因为那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红盖头。 阴暗的毛坯房里,只有黝黑的棺材,在灯光下泛着渗人的光泽,哪里有茉红颜的影子? “婚司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苏尹航步步紧逼越来越近,我几乎闻到他身上刺鼻的烈酒味儿。 纵观千古,哪个尸体会发出酒味? “婚司?”苏尹航慢慢低下头,猩红的双眼注视着怀中的新娘。 殷天姌奶白的**恰好落在我眼前,混合着淡淡的玫瑰香,夹杂在烈酒味儿中。 强大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在快要崩溃的时候,心底再次传出熟悉的声音:“千万不要答应他” 真的是茉红颜 漆黑的夜,已经折腾到凌晨两点。 外面看不到半点儿星光,只有一抹艳红撕裂黑暗,幽幽的,给我带来温暖。 “红颜真的是你” 我兴奋的手舞足蹈,刚想冲上前,突然觉得脊背传来撕裂般的痛,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撕开。 霎时间,数不清的食肉蝇飞散而出,带着烦人的“嗡嗡”声争先恐后,撕破了鲜嫩的创口。 妈蛋的眼镜儿,拿老子当猴耍 上不是都说:中了尸毒只要抹些药粉,敷上膏药就好他拿那些食肉蝇出来,就是想用我的身体做蛊,让那些恶心的苍蝇下崽子,然后…… 瞬间,我想明白一切,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密密麻麻的食肉蝇纷纷吹着喇叭飞向苏尹航。这种食腐动物,只要嗅到腐肉味,就像吃了兴奋剂。不一会儿,苏尹航身上里里外外包了三层细细的食肉蝇,红头绿身,爬来爬去,无孔不入 世间极恶也有至善之面 苏尹航咬牙忍着食肉蝇的蚕食,轻轻将怀里的殷天姌放进棺材,然后用力抱起棺材板,猛地盖上。 血肉滴溅,还未落地便被无数幼虫吞噬。 纵使他再柔情侠骨,与我何干? 外面,是我夜以继日,魂牵梦绕的茉红颜。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她。 忍着伤口火辣辣的痛楚,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向门口爬去。 只为见一眼日思夜想的人儿,说一声对不起 “红颜” 第三十六章 向往的生活 泪水化作相思,相思化作泪水。 看到茉红颜的那一刻,我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就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心底涌出欢喜的热浪,冲散所有阴霾。 近了,门口越来越近 突然,毛坯房里传出苏尹航的惨叫 眼镜儿和黑胖子大黄牙三人,分别端着鸡血泼在苏尹航身上。顿时,汩汩恶臭带着黑烟盖满房间,把众人全部逼到院子里。 没有人注意到,还在吃力向外爬的我。 黑烟和恶臭同时将我笼罩,露在外面的皮肤顿时奇痒无比。我眼睁睁地看着手背上长满尸斑,一点儿,一点儿向上蔓延。 眼睛辣的睁不开,泪水也无法洗刷瞳孔的燥痛。 我不能闭眼,因为我怕闭上眼睛,就看不到门外的那抹嫣红。 近了,熟悉的身影更近了 茉红颜焦急的向我跑来,沉重的脚步声从地面直接传入我的耳海。 “真沉” 意识模糊中,我听到像是张小川的声音。她吭哧吭哧,满是责备。 “怎么跑到了这鬼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躺在了大床上。 突然,胸口隐隐作痛,像针尖插在肚子里。心脏每跳动一下,都会被扎到。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竟然延伸到身体各部分。 胃里似乎卡着东西,不断翻江倒海,想要将异物排出。但那个东西却向上走,撑得胸口撕裂般的疼。那团东西距离嘴巴越来越近,到了嗓子眼便不再移动。 我本能地咳嗽,想要将它咳出。因为异物已经影响到呼吸,如果不取出,我就会憋死 就像睡梦中被自己的鼾声震醒,我迷迷糊糊地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这招果然有奇效,异物在体内竟然下降了一点儿。 仅仅是一点儿,也让我觉得舒服许多。 接下来我不断地咽着唾沫,那团异物也一点点下降,不一会儿竟然又回到了肚子里。 终于得到解脱,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体力严重透支,全身没有一丝力气。 不消片刻便昏睡过去。 绵长的梦再次袭来,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悬崖上。 身后是绿的发暗的竹林,阳光照在后背暖洋洋的。鸟雀嘤嘤呓语,充满活泼的生机。 而悬崖边,数不清的秃鹫徘徊在脚下,嘎嘎的叫着,似乎在等待我跳下去,分享美味的肉汁。 我的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心里却充满恐惧,告诉自己不要跳下去。但是身体仿佛不听使唤,毅然决然地迈出最后一步。 冰冷的风刮着脸生疼,数不清的秃鹫把我团团围住,啄食着被遗弃的躯体。 我感觉地面越来越近,心里已经做好了接受撞击的准备。 突然,一抹红影从天而降,驱走秃鹫,托着我回到悬崖。我顿时热泪盈眶,抚摸着茉红颜近乎透明的脸庞,喃喃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救了我” 狂风怒号叆云澎湃 天似乎怒了,不断拍击着悬崖,发出阵阵吼啸。 茉红颜俏脸顿变,用红绸将我系在腰间,破开云叆冲向未知的雾霾中。 前方的路似乎充满凶险,茉红颜不断躲避,身上还是挂了彩。在浓雾中,我看到一张比板凳还要长的脸,耷拉着舌头想要把我卷走,还看到棺材乘着蓬船在云中飘荡…… “夫君……” 我被茉红颜温柔地叫醒,睁开眼发现她竟然一丝不挂地蜷缩在怀里。 难道,刚才的不是梦? 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我这才发现茉红颜的影子已经深深地刻进灵魂,融进血液。 真的不是梦? 其实我已经无暇想这些。 茉红颜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点点头像是肯定我的猜测,说道:“是夫君救了我,让我冲破阴门,返回夫君身边。”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问茉红颜,她却摇头不语。只记得被苏尹航的臭味熏晕,后来好像是张小川救了我,然后就做起了醒不了的梦 黑胖子呢?大黄牙呢?我又是怎么离开**子的?茉红颜又是如何摆脱杜三娘的? 难道这些都是张小川做的?她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大脑一团乱麻,我不知道自己该思考还是静心。 小别胜新婚,虽然我和茉红颜从没有过夫妻之实,却彼此心中所属,深深牵挂着对方。 彻夜,再次陷入暧昧。 我抛却所有世俗烦恼,终于突破桎楛,将茉红颜压在身下。 缠绵过后,茉红颜依偎在我的怀里,手指在胸膛调皮地画着圈儿,突然抬起头,腆着脸问我:“夫君,你可知道刚才为什么差点儿丢了性命?” 我摇摇头,看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低下头,在娇艳的红唇上迟迟舍不得离开。 不一会儿,茉红颜满脸酡红,玲珑的身段在怀里起起伏伏,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讨厌人家问你正事儿呢” 似是亲热够了,茉红颜一把将我推开,“你就不能正经些?” “有你在身边就够了,睁开眼,太阳照样升起,你还在怀里,干嘛还要伤脑筋,去考虑哪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这,才是我向往的生活。 这不是我用来讨好茉红颜的枕边耳语,恰恰是几年来在摸爬滚打中所总结出的经验。 又或者说是对生活的无奈……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你真的让我猜不透你。”茉红颜歪着脑袋,撅起红唇在我鼻尖蜻蜓点水。 想知道,我想知道的太多 初一那年,茉红颜为什么转学?后来为什么会变成我要接的睡客?为了我又答应了杜三娘什么条件?以后会不会再次离开我? 等等等等,满脑子的问号迫切需要得到答案。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想听。”我咬着柔软的耳垂,轻言细语。 忽然间,我脑袋里被各种问题撑爆,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之前问她在苏尹航家发生了什么,茉红颜就是不肯开口。 现在,既然她想说,就由她说,我专心做个倾听者。 “好吧”茉红颜缩起白皙的脖子,躲避我亲昵的动作。“你老实听着,别动手动脚的”说完,她扬起小手,拍掉我胡乱摸索不老实的右手。 “遵命” 收回右手前,我的手指刻意捏了捏,不等我正经起来,双手突然被一股大力束缚,整个身子像是绑在了大树上。 “叫你不老实,哼”茉红颜不仅困住了我的身子,还封住了我的嘴。“仔细给我听着。” 原来昨晚我在梦里跳下悬崖并不是无意义的虚幻。 茉红颜告诉我,若是任由我在梦里掉下去,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二天我死了。 幸亏我把堵在胸口的异物咽下去,因为那个异物是茉红颜的骨灰,也就是接睡客时,在警察局吃的那口。正因此,才会把坠入轮回中的茉红颜拉出阴门,才会有接下来茉红颜把我托回悬崖的后事。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现在,我真的相信了。 茉红颜还说把我推下悬崖的不是苏尹航,而是一个我万万想不到的人,宋绾璧 “宋绾璧?”感觉可以张口说话了。 为什么是她?我明明是要帮她的,还特意吩咐钱妈妈去找三生情丝。 难道钱妈妈没找到? 忽然间,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钱妈妈是故意报复我的” “不,不是钱妈妈的事,她是个有心无胆的人。”茉红颜说着拉过我的右手轻轻一拂,顿时手腕上麻麻的凉凉的,不一会儿就现出一圈细微的齿痕。 “你答应人家的事情,现在食言了,人家自然会痛恨你的。”茉红颜想了想补充道:“这个是誓言祭,很古老的手法,我解不开。若是一次不成功,第二天还会接着来,直到受祭者死亡才会终止。” 看来不是小姑娘对我动了情愫…… 第三十七章 梨花村 短时间内,我还没弄清楚状况。 不就是找个三生情丝嘛,虽然是救你父亲的命,但也不至于把我的命拽进去啊 越想我越觉得宋绾璧心机歹毒。 可是我只是答应了她,也没发誓啊看着茉红颜忧心忡忡的样子,我问出了自己的想法。 “誓言祭是不在乎形式的,需要你内心真的想去做。要是当时你只是应付下她,这个蛊也不会中下。”说着说着,茉红颜停下来,幽怨地瞪了我一眼,抬高声调问道:“你是不是觉着人家漂亮,就打起了歪心思?” “没有,你可不要冤枉我”我抬起右手摸着胸脯唱到:“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行了,别贫嘴了。”茉红颜笑了,甜甜的笑容中带着满满的幸福。“我问你,她要东西有期限吗?若是期限未过,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听到还有希望,我急忙答道:“有有有,她说她父亲只有三天阳寿,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只要我找到三生情丝,给她送过去是不是就可以将这誓言祭给解了?” “她要什么?”茉红颜像是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三生情丝。” 听到这四个字后,茉红颜的表情跟钱妈妈一样,都怔住了。 “是什么?”我问。 许久后,茉红颜才摇着头,起身来到客厅。随着曼妙的**在地摊上走动,殷虹的束腰长裙眨眼间照在身上。 我套上衣服跟出去,看到茉红颜双手报膝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心底顿时酸酸的,感觉自己真的一无是处。 “到底怎么了?三生情丝很难找吗?” “她说要那个东西做什么了吗?”茉红颜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抬起头睁开眼睛望着我。 原本天真的眸子此刻充满凝重,我忽然感觉她孱弱的双肩上,压着一座厚重的大山。 “怎么了?” “先不要问怎么了,回答我的问题,待会我再给你详细解释。”茉红颜似是看到了希望,双眼瞬间焕发神采,从沙发上蹦下来,拉着我出了门。 十月半,驱走寒流侵袭的城市,清晨再次笼上燥热。 我告诉茉红颜,宋绾璧的家在梨花村,不知是哪个省哪个市的,百度上也没搜到任何资料。还说她要三生情丝是想和她母亲见上一面,又说了一些她如何如何可怜的话,洗白自己当时真的没动歪心思,单纯的是可怜她而已。 “你还真是对三生情丝一点儿也不了解?” 茉红颜突然打断我的喋喋不休,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宋绾璧想要通灵有千万种方法,为什么偏偏选择用三生情丝?你想过没有?她会要你的命” 由于不是节假日,通往乡下的客车上只有我一名乘客。虽然只买了一个人的车票,却有包车的感觉。 茉红颜坐在我旁边,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她也告诉我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其中就有杜三娘胁迫茉红颜参加“选美大赛”的事情。 而我们俩像是商量好似的,谁也没有提及初中时的那次偶遇,以及现在为什么会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邂逅。 我问她今天是最后一天,她的魂魄还会消散吗?茉红颜摇摇头,回答我已经没事了。我又问是不是杜三娘给了她阴骨?茉红颜依旧摇头,说是因为昨晚我救了她。 听到她彻底没事了,我顿时长舒口气,一直悬着的心得以放下。我又问昨晚是不是杜三娘报复她,才会坠入轮回。 茉红颜顿时沉默,想了想仰起小脸,微微浅笑,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不是杜三娘。该告诉你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 “那你要告诉我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你又不说……” 在我们两个拌嘴的时候,司机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比看神经病还恐怖,仿佛我下一刻就会掏出一把杀猪刀,在空空的车厢里乱砍似的。 我急忙戴上耳机,对着麦大声说道:“喂,我们两个不要吵了,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谁叫我这么爱你呢” 多亏我机智过人,司机惶恐的目光瞬时变成善意的笑容,急忙打回方向盘,将车子摆正。 “哎,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吧,就是有一天,楼下突然传来男人粗狂的叫喊声:‘打,打死,往死里打,臭娘们,给我往死里打’顿时,整栋楼的人全部跑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男的,在指挥他老婆把车倒入车库。哈哈哈……” 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茉红颜眯着眼笑嘻嘻地说道:“真希望永远看到你开怀大笑的样子,这件事情解决后我就走了,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找个真心对你的好的女朋友,过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平淡的语气像是去上大学的姐姐,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她怎么能说的那么轻松? 但我的心里却顿时填满苦涩,觉得憋屈的很。 “为什么要走?这样不挺好吗?”我顿时着急,头顶着前排的座位,仰头看着茉红颜,压低声音问道:“是因为杜三娘?” 透明的泪水从茉红颜眼眶中垂下,还未滴在嫣红的裙摆上,便碎裂在空中。 “是,杜三娘让我参加比赛,就是为了夺得比赛的奖。那个东西不能落入她的手中,否则……” “否则什么?” 茉红颜抿着丹唇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后来在穆浅语口中我才知道,比赛的奖是一张阴册,是阴府的婚司使用的真正阴册上的一张。 我不知道阴册落入杜三娘手中会发生什么,隐隐觉得杜三娘的野心很大,一旦她掌控了阴册,会死很多人,也许后果更严重。 知道即将离别,我和茉红颜相处的时光总觉得飞快,而在我俩之间也仿佛生出隔阂,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突破那层隔阂,走进她的心里。 梨花村到了。 下车后,我被茉红颜引着,穿过一片紫竹林,翻过两座长满枯草的山丘,终于在天黑前,从山沟里看到了村庄的影子。 远远看去,梨花村和杜三娘引我去的村子很像。我问茉红颜,她告诉我那个村子叫永生村,里面的婚司府是阴冥婚司的住处,告诫我以后千万别再住进去。 我说我就是阴冥婚司,她笑了笑,说现在还不是,也不希望我是。 望着梨花村,我顿时心生错觉。 因为梨花村给我的感觉与永生村太像了,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整个村子到处都挂着里面放着蜡烛的白灯笼。 走在石头平铺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永生村的小红颜,便张口问道:“你知道永生村有个小姑娘也叫茉红颜吗?” 听到我说的话,茉红颜明显一怔,摇摇头说不知道哦,或许是重名吧。接着她拉住我的手,闭上眼睛站在原地。 石头路上面长了层苔藓,湿漉漉,有一些甚至延伸到两旁的墙上。茉红颜身后是我留下的一串儿脚印,而她无论站在哪里,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头发垂瀑而下,遮住了尖尖耳,挂在了翘琼鼻上。玲珑有致的瓜子脸上,娇艳的朱唇微微抿着,紧闭的大眼睛不断抖动。 忽然间,我想起了与茉红颜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裹着浴巾,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 盯着完美的红颜,我忍不住俯下身子,低头印在那双令人垂涎的唇上。 “讨厌,别闹我在找宋绾璧的家呢” 茉红颜酡红了脸,闭上眼睛,小拳头捶在我胸口,却阻挡不了我的满腔热情。 冰凉的舌尖卷着甜甜的兰香冲昏了头脑,手指缠着秀发,按在纤细的脖颈上,恨不得将这幅身子揉进怀里。 “嗯哼~” 在纵情的拥吻时,我俩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长街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冷哼一声,转身跑掉了。 第三十八章 三生情丝 茉红颜顿时羞得双手捂面,小脚在地上乱蹬,“都怪你,都怪你,被别人看到了” 我笑着回头,恰好看到飘扬的绿色百褶裙角消失在街道中。“是宋绾璧,快追”我立马拉着茉红颜的小手匆忙追了出去。 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虽然只有两进,却囊括万象。 外院干净整洁,墙壁上画满了油墨彩绘,花草虫鱼应有尽有,不过更多的还是刚中带柔的隶。外院没有房屋,只有一棵遒劲的松树,立在假山前面,不知活了多少载。 绕过假山,刚探出头,便看到正屋前面摆着个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个青衣白面生,生旁边站着一抹绿色,正是穿着草色百褶长裙的宋绾璧。 坐在太师椅中的宋生已经瘦的皮包着骨头,杵着苍白的脸颊,硬邦邦地瘫在椅背上,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见我和茉红颜追了进来,宋绾璧瞬时红着眼眶,咬着下唇不断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是想帮助你的。” 虽然被她算计了,但看到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又落得这幅下场,我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你想过阴,我可以帮你,为什么非要三生情丝呢?” 在路上,茉红颜已经告诉我三生情丝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她刚从杜三娘那打听到的。想想茉红颜还和媒婆子有着联系,我的心里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既然你带来了,就交给绾璧吧。绾璧说话算话,愿终身为奴,侍奉先生。” 宋绾璧渐渐软了语气,开始还“你、你、你”的称呼我,后来竟用上了先生的敬称。 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伸出右手,递出早就准备好的红丝线。“终身为奴就算了,你先把这誓言祭解开,免得今晚我再一命呜呼了。” 是的,三生情丝就是我主持冥婚时经常用到的红丝线,虽然很普通,我用的目的也很简单,仅仅是为了系住两口棺材。 但要想用它招魂,方法却令人发指 “等等”茉红颜挡在我和宋绾璧之间,扭头对我说道:“不能算,誓言祭已成,你不答应她,今晚上死去就会是她” “怎么还有这茬儿?” “忘了告诉你了。”茉红颜叹了口气,脸上布满愁容。盯着宋绾璧,厉声呵斥,“没有缓和的余地。即便我现在杀了她,你也会被誓言祭反噬。” 我诧异的看向宋绾璧,小丫头略带敌意地瞥了眼茉红颜,细细的柳眉芊薄微蹙,抿着唇角低下头去。 她为什么不说? 难道宁肯去死也不想履行誓言?那还种誓言祭干什么,大家都特么不想死,又不想收什么奴婢做什么奴婢的。 不就是怕我出尔反尔吗? 干嘛非要这么勾心斗角 一时间,我对宋绾璧的印象直线下滑,甚至在考虑着要不要继续帮她。 红丝线简单,但要把它变成三生情丝来招魂,却麻烦的很,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而且这个方法很玄妙,玄妙到什么程度呢? 打个比方,我本来不知道明天会和茉红颜见面,但偶尔听到茉红颜的名字,又见到她的照片,顿时心里萌生出强烈的感觉,明天我肯定会和她见面的。 把红丝线变成三生情丝的方法就这样,突然就从脑子里冒出来,好像我早就掌握了这个本领,只是遗忘了。听到茉红颜说三生情丝就是红丝线后,瞬间回忆了起来。 “姑娘,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用这个方法吗?你想招魂,以我现在的法力,我就可以帮你,你知道三生情丝一旦失败,对施术人和被施术人都没好处。” 茉红颜警告的的算轻的了。 所谓三生情丝,是用三个人的一生念想为引子,将普通的红丝线扭转成具有特殊力量的勾魂锁。 一旦成功,三个人对某种事物的念想就会消失。比如现在宋绾璧要招魂自己的母亲,那么就需要三个人对母亲的念想为引,成功了,则失去对母亲的所有记忆。 三生情丝则可以让招来的魂魄服从施术者的命令。这也是风险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诱惑。 据说古时候就有个道士,用阴谋诡计骗得三生情丝,招出了师祖的魂,后来他没控制住内心的贪婪,最终坠入魔道,在付出数百同门死伤的代价后,才将魔道铲除。 但是失败了,轻则变成傻子,重则大脑严重受损,变成植物人是分分钟钟的事儿。 我和茉红颜都盯着宋绾璧,以为她想让母亲放过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宋绾璧的答案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我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小姑娘冷眸怒视字字诛心,恨得咬牙切齿。到底她母亲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自己的女儿诅咒永世不得超生?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母女情? “阿~~啊,啊,呀呀~” 瘫在太师椅中的宋生发出一声呻吟,宋绾璧急忙蹲下身子,安慰道:“父亲,我不会让她带你走的,即便豁出性命,我也要把你换回来” 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想掺和进去,拍了拍茉红颜的细腰,轻声问道:“我们走吧,别到时候惹出乱子来不好收场。再说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三生情丝可是要三个人的念想,不值得。” “走?忘了你的誓言祭?”茉红颜眉头紧锁,歪过头轻声却不失严厉说道:“小丫头心机很重,待会万事小心。先把红绳变成三生情丝,这样你的誓言就落实了,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茉红颜的意思很明显,我只要完成自己的誓言,剩下的事情就是宋绾璧的了,至于她想不想成为我的奴婢,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想做的就是保证我不会再受到任何危害。 我点点头,环视整个院子。 从偏房门外把脸盆端过来,然后接过茉红颜早就准备好的梳妆镜,镜面朝上放入盆底。接着将红丝线绕着盆沿转三圈,将余下的三寸伸进水里,系在小镜子上。 这些准备工作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将红丝线围着盆沿绕圈有些困难。她家的脸盆坡度很大,稍有松懈红丝线就会散开。 或许是因为有些紧张,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在茉红颜的指点下,将一头缠几下,类似打个结的样子才成功。 “嘿嘿……,还是你脑子灵。”我右边脸不由得热涨,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开始吧我们两个和你。”茉红颜冷冷的扫了宋绾璧一眼,转身蹲在我旁边,低头凝视着水中的梳妆镜。“待会儿夫君负责大局,我盯着那丫头,要是她有异动,我来缠住她,你千万不要停止,必须成功” 望着茉红颜谨慎而又坚定的眼神,我顿时喉咙梗的难受。我明白她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把我这边的誓言解除。 点点头,我闭上眼睛,仔细将三生情丝的过程在脑海拢一遍。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和杜浩摸爬滚打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负责我的安全,让我全身心的去处理事情。 这时,宋绾璧已经安抚好自己的父亲,蹲在我的对面,盯着我凝重地问道:“真的有姐姐说的那么危险吗?”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晰。 “誓言祭是谁教你的?”茉红颜接过话,示意我不要分心。只听宋绾璧支支吾吾,隐约听到有“天师”两个字。 “先把抽丝茧交出来,我们给你三生情丝。” 茉红颜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宋绾璧诧异地看着她,呆怔的表情显然没料到茉红颜也知道抽丝茧的事。 第三十九章 恨母 看出了宋绾璧心中的顾虑,茉红颜微微一笑,“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抽丝茧只有誓言人履行契约后才能使用。” “抽丝茧是什么?”我问。 茉红颜白了我一眼,“待会你就知道了,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都知道了,不会落下步骤的。 宋绾璧还在犹豫,当她看到她的父亲在太师椅上又抽搐起来后,才咬着牙从袖子里取出个白瓷瓶。茉红颜接过白瓷瓶,打开看了看,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三滴血分别从我们仨的食指渗出,顺着向下滴入水中。 在血絮接触镜面上红丝线之前,我迅速将围绕在盆沿上的三圈丝线解开,分别套在茉红颜和宋绾璧的右手小指上,“现在,想着你们的母亲,将所有的念力全部聚集到右手小指,然后通过红线传递给彼此。” 母亲的音容笑貌出现在我的脑海,渐渐的模糊离去,随后又突然清晰。 这是宋绾璧的念想,里面只有沉重的恨,丝毫没有浓浓的爱。在她的念想里,我看不到半点儿母亲的影子。 还未从怨恨中走出,接着一股比宋绾璧还要强烈的恨意冲入识海。我急忙将宋绾璧的传递出去,接受这股念想的冲击。 茉红颜 她怎么也对母亲充满仇恨? 茉红颜的恨有别于宋绾璧的恨。 从宋绾璧便失去了母亲,她的恨只是从道听途说中萌芽,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而茉红颜的恨却充斥在骨子里,强大的怨念压得我喘不过气。怪不得宋绾璧这么快就传递给我呢。 辱骂、冷漠,殴打、家暴 这是茉红颜对母亲念力的缩写。她的童年也有一段是是快乐的,只是那时的记忆只有少许。后来像换了个恶毒的后妈,一切都变了,整日提心吊胆,不断受到残忍的折磨,显然没有了那个时候本应有的幸福。 茉红颜的恨意越来越浓,我感觉胸膛涨的快要炸开,无法继续承载,赶紧将这股念力抛出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汗,不知不觉浸湿了衣裳,夜风吹过,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至于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茉红颜更加仇恨自己的母亲?我真后悔没有在关键的时刻坚持住,那样的话,我能对她多一分了解。 “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乱想” 显然,三股念力全部扣在了茉红颜那里,而她也只是微微皱起眉,轻松地承受住了。 是啊,我的念力充满幸福,宋绾璧的与她想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泪水从茉红颜抖动的睫毛上滑落,沿着完美的脸蛋弧度,干涸在下巴上。 她哭了,不知是因为什么。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她才告诉我,是被我的念力感动的,渴望的,委屈的。 没有了强大的压力,我顿时全身轻松,只是感觉失去了什么,心里空空的。 我集中注意力,轻轻地抖动红丝线,每抖一下,便会有一道亮光从茉红颜的右手小指溢出,穿过每个人的手,最终汇聚到水中的镜子里。 一下,两下,三下;; 当抖到第九下的时候,突然小镜子光芒大盛,映得四合院亮如白昼。 茉红颜犹豫着,紧闭着双眼全身颤抖。她紧咬着唇瓣,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缕渡进红丝线,我知道,那是我对母亲的念力,是我最珍贵的情感财富。 就这么送出去了。 为了救命,我抛弃了母亲对我的爱。我想如果母亲知道,肯定不会怪罪,因为她的爱,也会让我去这么做。 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当最后一道亮光重新回到我的手上,短暂停留时,躺在太师椅上的宋生突然狼嚎一声:“娘啊” 紧接着,一道灰色的亮光闯进我们三人围城的圈,击碎停在我手上的亮光,并且代替它沿着红丝线拐进了梳妆镜。 莫名其妙,母亲的记忆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梳妆镜里映出三个中年妇女的影子。她们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像是仇人相见,不需要虚伪的套路,便扭作一团。 慢慢地,三个女人打着打着竟然融合了,变成一个头生黑角、口出獠牙、大胸小脚的凶悍妇人,“嗖”的一下钻进了红丝线。 与此同时,红丝线光芒大盛,最后竟然变成黑色,将脸盆里的水染成了墨汁。 这,红丝线变成黑色;; 三生情丝应该是赤金色的,变异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始料未及,更不敢大胆猜测。 在众人惊愕的时候,我急忙捞出梳妆镜还给茉红颜,盯着手里攥着的黑丝线不知所措。 突然,宋绾璧像是疯了似的跪在地上,散开的头发遮住脸颊,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茉红颜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束住手脚,扭曲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而宋生则直挺挺地躺在太师椅中,歪着脖子耷拉着舌头,嘴巴更是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这时,宋绾璧已经红了眼,她喉咙里发出本不该身体发出的声音,手指僵硬的张成鹰爪状,像丧尸似的朝我扑了过来。 “快,把三生情丝给她,我们快跑” 茉红颜第一个恢复神智,将我手中的黑丝线猛地甩向宋绾璧,拉着我转身就跑。 谁知刚出大门,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咆哮,几乎同时,整个梨花村沸腾起来,数不清的人影涌向大街,纷纷追赶我和茉红颜。 前路被堵,后有追兵。 “怎么会这样?” 我和茉红颜被彻底包围。望着行动诡异,像得了坏死病的村民,我不禁头皮麻麻的,六神无主,忍不住挠了又挠,“怎么办,怎么办?” “你往左跑,我往右跑,分散他们,村口汇合。” 茉红颜冷静分析,机智的做出判断。我扭头看了看围堵而来的村民,点点头答应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分头突破了。 宋绾璧吃力地牵着黑丝线,慢慢从假山后探出头来。丝线撑得笔直,另一端留在院子里,像是拴着头猛犸象,每走一步都震得脚底剧烈震动。 一、二、三 我伸出右手比划着。当第三根手指弹出的瞬间,我和茉红颜同时冲了出去。 跑,两条腿像打了鸡血,疯狂地往前迈着。我一边跑一边喊,“啊啊呀呀”自己都不知道喊的什么。 脚底蹬的又麻又痛,还不小心崴了一脚。要是平时肯定会痛的走不了路,而我就那么一蹦一跳地跑着,而且还甩掉了他们。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迅速。 一口气跑到长街的尽头,才发现所有的村民都去追茉红颜了。 “怎么回事?”我满脑袋问号。 那个时候,我还傻逼似的想这是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是茉红颜将所有人引了过去,给我留下逃生的余地。 “不,茉红颜;;” 我甩着头,发了疯地往回跑,跑到村里却发现没有半个人影。所有的村民连同茉红颜全都消失不见,宋生的院子里,也仅仅留下一张太师椅。 “茉红颜,你怎么这么傻” “茉红颜,你在哪儿?” 孤寂的迎客松耸立在门口,伴着我一直等到天亮。茉红颜再也没有出现,一切都仿似没有发生过,又像是从我的视线里硬生生地扣去她的存在。 早就说好了的,在村口汇合,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来梨花村之前,茉红颜就说会离开我。 但我要的不是这种离开,哪怕是我看着她走远,直到化成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最起码让我知道,她是安全的。 茉红颜再次为了我把自己置身危险中。 我仿佛看到她被数不清的黑影挡着,扯着,伤害着,而她却望着我渐渐跑远,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脸上还带着安慰的微笑。 不 第三十九章 恨母 看出了宋绾璧心中的顾虑,茉红颜微微一笑,“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抽丝茧只有誓言人履行契约后才能使用。” “抽丝茧是什么?”我问。 茉红颜白了我一眼,“待会你就知道了,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都知道了,不会落下步骤的。 宋绾璧还在犹豫,当她看到她的父亲在太师椅上又抽搐起来后,才咬着牙从袖子里取出个白瓷瓶。茉红颜接过白瓷瓶,打开看了看,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三滴血分别从我们仨的食指渗出,顺着向下滴入水中。 在血絮接触镜面上红丝线之前,我迅速将围绕在盆沿上的三圈丝线解开,分别套在茉红颜和宋绾璧的右手小指上,“现在,想着你们的母亲,将所有的念力全部聚集到右手小指,然后通过红线传递给彼此。” 母亲的音容笑貌出现在我的脑海,渐渐的模糊离去,随后又突然清晰。 这是宋绾璧的念想,里面只有沉重的恨,丝毫没有浓浓的爱。在她的念想里,我看不到半点儿母亲的影子。 还未从怨恨中走出,接着一股比宋绾璧还要强烈的恨意冲入识海。我急忙将宋绾璧的传递出去,接受这股念想的冲击。 茉红颜 她怎么也对母亲充满仇恨? 茉红颜的恨有别于宋绾璧的恨。 从宋绾璧便失去了母亲,她的恨只是从道听途说中萌芽,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而茉红颜的恨却充斥在骨子里,强大的怨念压得我喘不过气。怪不得宋绾璧这么快就传递给我呢。 辱骂、冷漠,殴打、家暴 这是茉红颜对母亲念力的缩写。她的童年也有一段是是快乐的,只是那时的记忆只有少许。后来像换了个恶毒的后妈,一切都变了,整日提心吊胆,不断受到残忍的折磨,显然没有了那个时候本应有的幸福。 茉红颜的恨意越来越浓,我感觉胸膛涨的快要炸开,无法继续承载,赶紧将这股念力抛出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汗,不知不觉浸湿了衣裳,夜风吹过,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至于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茉红颜更加仇恨自己的母亲?我真后悔没有在关键的时刻坚持住,那样的话,我能对她多一分了解。 “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乱想” 显然,三股念力全部扣在了茉红颜那里,而她也只是微微皱起眉,轻松地承受住了。 是啊,我的念力充满幸福,宋绾璧的与她想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泪水从茉红颜抖动的睫毛上滑落,沿着完美的脸蛋弧度,干涸在下巴上。 她哭了,不知是因为什么。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她才告诉我,是被我的念力感动的,渴望的,委屈的。 没有了强大的压力,我顿时全身轻松,只是感觉失去了什么,心里空空的。 我集中注意力,轻轻地抖动红丝线,每抖一下,便会有一道亮光从茉红颜的右手小指溢出,穿过每个人的手,最终汇聚到水中的镜子里。 一下,两下,三下 当抖到第九下的时候,突然小镜子光芒大盛,映得四合院亮如白昼。 茉红颜犹豫着,紧闭着双眼全身颤抖。她紧咬着唇瓣,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缕渡进红丝线,我知道,那是我对母亲的念力,是我最珍贵的情感财富。 就这么送出去了。 为了救命,我抛弃了母亲对我的爱。我想如果母亲知道,肯定不会怪罪,因为她的爱,也会让我去这么做。 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当最后一道亮光重新回到我的手上,短暂停留时,躺在太师椅上的宋生突然狼嚎一声:“娘啊” 紧接着,一道灰色的亮光闯进我们三人围城的圈,击碎停在我手上的亮光,并且代替它沿着红丝线拐进了梳妆镜。 莫名其妙,母亲的记忆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梳妆镜里映出三个中年妇女的影子。她们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像是仇人相见,不需要虚伪的套路,便扭作一团。 慢慢地,三个女人打着打着竟然融合了,变成一个头生黑角、口出獠牙、大胸小脚的凶悍妇人,“嗖”的一下钻进了红丝线。 与此同时,红丝线光芒大盛,最后竟然变成黑色,将脸盆里的水染成了墨汁。 这,红丝线变成黑色 三生情丝应该是赤金色的,变异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始料未及,更不敢大胆猜测。 在众人惊愕的时候,我急忙捞出梳妆镜还给茉红颜,盯着手里攥着的黑丝线不知所措。 突然,宋绾璧像是疯了似的跪在地上,散开的头发遮住脸颊,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茉红颜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束住手脚,扭曲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而宋生则直挺挺地躺在太师椅中,歪着脖子耷拉着舌头,嘴巴更是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这时,宋绾璧已经红了眼,她喉咙里发出本不该身体发出的声音,手指僵硬的张成鹰爪状,像丧尸似的朝我扑了过来。 “快,把三生情丝给她,我们快跑” 茉红颜第一个恢复神智,将我手中的黑丝线猛地甩向宋绾璧,拉着我转身就跑。 谁知刚出大门,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咆哮,几乎同时,整个梨花村沸腾起来,数不清的人影涌向大街,纷纷追赶我和茉红颜。 前路被堵,后有追兵。 “怎么会这样?” 我和茉红颜被彻底包围。望着行动诡异,像得了坏死病的村民,我不禁头皮麻麻的,六神无主,忍不住挠了又挠,“怎么办,怎么办?” “你往左跑,我往右跑,分散他们,村口汇合。” 茉红颜冷静分析,机智的做出判断。我扭头看了看围堵而来的村民,点点头答应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分头突破了。 宋绾璧吃力地牵着黑丝线,慢慢从假山后探出头来。丝线撑得笔直,另一端留在院子里,像是拴着头猛犸象,每走一步都震得脚底剧烈震动。 一、二、三 我伸出右手比划着。当第三根手指弹出的瞬间,我和茉红颜同时冲了出去。 跑,两条腿像打了鸡血,疯狂地往前迈着。我一边跑一边喊,“啊啊呀呀”自己都不知道喊的什么。 脚底蹬的又麻又痛,还不小心崴了一脚。要是平时肯定会痛的走不了路,而我就那么一蹦一跳地跑着,而且还甩掉了他们。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迅速。 一口气跑到长街的尽头,才发现所有的村民都去追茉红颜了。 “怎么回事?”我满脑袋问号。 那个时候,我还傻逼似的想这是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是茉红颜将所有人引了过去,给我留下逃生的余地。 “不,茉红颜” 我甩着头,发了疯地往回跑,跑到村里却发现没有半个人影。所有的村民连同茉红颜全都消失不见,宋生的院子里,也仅仅留下一张太师椅。 “茉红颜,你怎么这么傻” “茉红颜,你在哪儿?” 孤寂的迎客松耸立在门口,伴着我一直等到天亮。茉红颜再也没有出现,一切都仿似没有发生过,又像是从我的视线里硬生生地扣去她的存在。 早就说好了的,在村口汇合,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来梨花村之前,茉红颜就说会离开我。 但我要的不是这种离开,哪怕是我看着她走远,直到化成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最起码让我知道,她是安全的。 茉红颜再次为了我把自己置身危险中。 我仿佛看到她被数不清的黑影挡着,扯着,伤害着,而她却望着我渐渐跑远,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脸上还带着安慰的微笑。 不 第四十章 抽丝茧 脸被双手抽的火辣辣的,快要沸腾的血液染红了双眼,在清晨中,将梨花村的样貌呈现在眼前。 残垣断壁,青瓦石墙。 丝毫没有昨晚灯火通明的样子。我仿佛闯进了封门村,望着背后的太师椅彷徨落魄。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茉红颜又去了哪里?我站在干枯的蒿草中四处张望,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怀里,指尖触及红盖头,暖暖的还带着温热。 她就在附近 我莫名的兴奋起来,拨开蒿草四处寻找。 断裂的墙面斑驳不堪,一点儿也没有昨晚古色古香的韵味,而夹杂在蒿草中的石头路上,却清晰地印出了我的脚印,不知伸向哪里。 顺着脚印寻找,越往前走,怀里的红盖头越热乎乎的。终于在一个两米高的坟头前,我不得不停下来。而此时,怀里的红盖头也达到巅峰后平稳下来。 茉红颜在坟里面? 这是一座老坟,青石修缮,顶挂灰瓦。石碑嵌在墓口,像扇门,上面并没有刻着墓主人的名字。 脚印在墓碑前止。 并不是驻足观望,而是伸进墓穴。我分明看到墓碑的前面只有一半脚印,前脚掌就压在墓碑下面。 我进去了? 就在昨晚? 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难道宋生家的四合院就是眼前的坟冢? 不对呀,那颗松树分明就在身后的村子里,我还看到了内院的太师椅 我围着老坟转了一圈,仔细看看还有什么新的线索。当重新回到墓碑前时,赫然发现上面多出一行字,“先慈考妣,宋公苗氏之墓。” 先慈是去世的父亲,考妣是已故的母亲。这是宋家的祖坟,或许里面葬着宋绾璧的爷爷奶奶。我想着,又围着老坟转了一圈。 当我第二次转回来后,惊得差点儿屁滚尿流。 在墓碑的右下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一行更小的字:“女儿,绾璧敬赠” 脑袋彻底坏掉,停滞在那里不知该想些什么。 这座坟冢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代,隐在一茬又一茬的蒿草中,甚至青石的缝里也钻出了不少杂草。而我竟然昨天晚上不知天高地厚地跑了进去,还和人家的女儿差点儿打起来。 忽然间,我想起小时候听奶奶讲的故事。奶奶说这个故事是她的奶奶讲给她听的。 说,人死后会在阴间重新过日子,与阳间一样,重复着曾经的苦难与欢乐。直到化去怨念或着留恋,才会去轮回台投胎转世。 如果这是真的,昨晚我可能就闯进了宋家的纠缠中,恩怨化解不了,她们一家人也就永远停留在这里。 只是对于未知的事情众说纷坛。 杜浩还说人死后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变成鬼呢,那我见了这么多鬼,岂不是很有狗屎运? 正想着,右边手腕突然麻嗖嗖的奇痒无比。 之前被宋绾璧咬过的牙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鼓了起来。黑色的齿痕错落有致,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对牙齿长在胳膊上。 那对牙齿上开下颌,不断咬着什么。每隔半分钟便动一下,我的手腕就跟着疼的要命,恨不得把手切下来。 在它不动的时候,又痒的忍不住去挠,我又害怕在挠的时候它突然张开嘴,把我的手指头咬断。 这特么是什么鸟?我百思不得其解。 手腕越来越痛,那口牙也越来越清晰,慢慢地竟然生出了鼻子和下巴。 是不是接下来就该长出个人头了? 我满头大汗,后背湿漉漉的,攥着胳膊疼的在地上打滚,忍不住张大嘴巴“嗷嗷”叫。这辈子都没想过,我的胳膊里会生出个孩子,体会一下女人生产的痛楚。 “抽丝茧” 在我痛的快要昏过去时,墓碑上幽幽冒出这三个字。 模模糊糊的三个字子稍纵即逝,似乎是心有灵犀,昙花一现的机会恰好被我捕捉。随后那三个字换成了“走”,接着便呈现出一个大大的“死”字,再也没有改变。 难道是茉红颜在提醒我,让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在里面,对,一定是茉红颜在里面而且正在和什么人缠斗中。 我的心莫名的激动和紧张,生怕茉红颜遇到危险,又怕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尽是添乱子。 手腕上的黑色人头变成了鸡蛋那么大,像缩小版的我,瞪着眼睛,不断示威。想到抽丝茧,我急忙去找,可是翻遍全身,竟然找不到茉红颜给我的白瓷瓶了。 “娘狗屎,掉哪儿了?”我掉头回去找,终于在宋家那颗古松树下看到白瓷瓶的影子。 不过此时小瓶子正被一条蛇缠着,三角状的蛇头配上红绿交杂的斑斓花纹,顿时让我望而却步。 从小就爬蛇,不管大小,是那种来自灵魂的惧怕。 怎么办?怎么办?我四下张望,想要找根棍子将蛇挑起来。 手腕上的人头已经有拳头大小,我能够感觉到全身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全都涌向那颗毒瘤。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类似于寄生虫的东西,通过吸食寄主身上的营养生长。 可是这吸食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看着毒瘤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生长,我恨不得用刀子把它剜下来 “妈的,到底什么玩意儿?”我暗自嘀咕,忍着剧痛拾起一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草桔,试着挑了挑毒蛇。 那畜生受到惊吓,猛地张开嘴巴露出又细又尖的毒牙,一口将拇指粗的草桔咬成两截。接着它向后昂起头,瞪着黑宝石闪亮的小眼睛,瞪着我不断吐着芯子。 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毒蛇不仅没有溜走,反而跟护着宝贝似的,将白瓷瓶压在了尾巴下面。 手腕痛的目呲欲裂,我攥着胳膊肘无力地跪在地上。头晕目眩的感觉让我想到死。任由身子躺在杂草上,愿死愿活,听天由命 真的,就是现在毒蛇爬过来咬口肉喝口血,我都不想挪一下。 “嘶~嘶嘶~嘶…;…;” 人点背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毒蛇见我躺在了地上,张着嘴巴像吸青蛙似的一点点爬过来。在离我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下,观察了一会儿,蛇头向后蓄力,猛地窜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子即便再怎么痛,抬胳膊的力气还是有的。在毒蛇蓄力的时候,我就判断好它要咬的位置,猛地将右手腕上的黑脑袋挡在了膝盖上。 黑脑袋也没料到我会拿它当挡箭牌,情急之下张开嘴巴把蛇头吞了进去。 地上扭曲着无头蛇的尸体,喷溅着鲜红的血,渐渐停止挣扎。 我的心脏砰砰跳,快要跳到了嗓子眼。这会儿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想刚才,万一我失误了,恐怕躺在地上的,就变成了我。 黑脑袋把蛇头吞下后嚼了嚼,随后吐出一块跟鸡脑袋似的骨头,吧唧着嘴还想吃剩下的蛇身。而它竟然又长了一圈,现在有碗口大小。 我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誓言祭到底什么鬼?既然我已经完成了誓言,为什么还要受这鸟罪?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能动了,我拖着越来越重的胳膊,吃力地爬到松树下,勾起白瓷瓶拔掉瓶口的木塞。 “啵~” 随着木塞离开瓶口,白瓷瓶里冒出一股儿青草味。难道里面是草药?我瓶口朝下用了倒了倒,这不倒还好,一倒竟然倒出了数不清的幼小蛆虫。 草泥马 我顿时想起眼镜儿给我下的套,难不成又让我当回容器,把这些蛆孵化了? 感到恶心的不止我自己,手腕上的黑脑袋也干呕着缩了回去。 难道这玩意儿真的克黑脑袋? 想着,我从地上轻轻捏起一团幼虫,放到胳膊上,小心翼翼地,生怕用力过度把它们捏成肉泥。 说来也奇怪,抽丝茧碰到黑脑袋后,竟然仰着小头吸了起来,不一会儿小小的身子像气球似的鼓起来,而且白的透明的身子竟然变成黑色。 “吧嗒” 一只幼虫膨胀到极限,掉在地上摔爆了。接着被我捏起的数十只幼虫相继掉在地上,变成一滩滩黑血。 此时,手腕上的黑脑袋已经缩小到拳头大小。 知道自己没事儿了,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数了数地上的虫卵,差不多有五六十个,把黑脑袋除掉应该不成问题。 肿胀的手腕越来越小,在快要恢复如初时,我忽然发现地上的抽丝茧全部用光了。 倒了倒瓶子,里面除了几片叶子,竟然什么也没有。 盯着还有蚕豆大小的黑脑袋,我的额头顿时渗出了冷汗。要是不把它完全弄出来,不一会儿这玩意又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我颤抖着从兜里摸了摸,身上只带着钥匙扣上的指甲刀…;…; 第四十一章 开启的路 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手腕上的黑蚕豆像是减肥的失败,报复性的以更快的速度反弹起来,不一会儿就膨胀到原来大小。 黑脑袋盯着我晃了晃,讥讽的神态完全就是我以前小人得志时的样子。 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会不会把我吞噬后变成另外一个我?虽然是我的身体,灵魂和意识却早已交接完毕? 不行,我一定要把它弄下来。再这样耗下去,被它耗死是迟早的事儿 我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顿时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腿肚子酸软无力,心脏更是不规则的抖动,每一下都让我觉着身子空灵灵的。 收起钥匙扣,我扶着老松树喘了口气。宋生的家里肯定有利器,即便什么都没有,窗户上的玻璃也比指甲刀来的快些。 翻过假山望向内院,我顿时惊得瞪大眼睛。 太师椅还摆在那里,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竟坐着个人。不是宋生,而是一位白胡子老人。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指了指脸盆旁边的白瓷瓶,点头说道:“本来是遗弃的棋子,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帮。不知是福是祸” “那太师椅坐不得,会死人的”我倚靠在假山上,虚脱的瘫软下去。一心想着封门村的太师椅,我对刚才他说的话什么也没听进去。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人说完捡起地上的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对儿白白胖胖的蚕蛹。 闻着熟悉的草香味,我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抽丝茧,而且是成熟期的抽丝茧。白瓷瓶遗落在脸盆旁边,难道是宋绾璧掉的? 她给了茉红颜一瓶幼虫,自己留着一对大的,这如意算盘打得,好深 第二次死里逃生,我不禁舒服的闭上眼睛,贪婪地吮吸着未将我抛弃的氧。当我睁开眼睛,想要感谢老人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太师椅上盖满厚厚的泥土,显然风吹日晒了很久很久,那刚才…;…; 看着地上涨成黑玻璃球的两只抽丝茧,我顿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现实起来。 徘徊在梨花村,期望着路尽头会出现茉红颜的影子。 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倦,忘记了身体机能提出休息的抗议,脑袋里只有嫣红的影子,驱使着我,机械性地走向宋家祖坟。 那半个踏进墓碑脚印,就是指引方向的路标,不论生死,我都要将茉红颜带出来 不知迷迷糊糊地走了多久,沿着石路我又走到了哪里? 眼前开始出现扑朔的飞蚊,四周的蒿草左摇右晃,最后竟然顺时针转起圈来。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脑袋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渐渐地,红色液体将整片世界染红,闭眼的瞬间,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焦急地在面前挥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朵听到了周围的动静。踏踏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呻吟声,夹杂着手忙脚乱的指挥声传入耳朵。 我吃力地抬起眼皮,白炽灯照的眼前一片白茫。 纯白墙面,绿色墙围,走廊上穿梭着白大衣护士服,我这是来到了医院里,而且是急诊。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走廊上打点滴? 正想着,走廊上出现一抹翠绿,宋绾璧换了身柳色休闲装,变成医院单调色彩中的唯一风景线。 “饿坏了吧,我给你买了些吃的。有包子,油条,还有汉堡,你喜欢吃什么?” 在一群男人的目送下,宋绾璧面带微笑停在我面前,弯下身子笑盈盈地望着我。 顿时,无数羡慕的眼神把我锁定,我竟然清楚地感觉里面夹杂着恶意的威胁。 “怎么会是你?茉红颜呢?” “我去~”听到我不友善的话,走廊里顿时传出一阵嘘声,有个人甚至毫无顾忌地吹着口哨:“姑娘,人家牛粪上已经插了花,你看看我这块儿肥土如何,保证把你养的花枝招展” 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小混混,他摸着自己的裤裆,脸上满是淫笑。 宋绾璧当场就想发飙,我赶紧摁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 这是在医院里,公共场合闹事是要受处罚的。况且别人不清楚,我明白的很,别看宋绾璧长得文文弱弱,其实厉害着呢 “我没事儿了,叫护士来给我把针拔了” 誓言祭解除后,宋绾璧自然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她留了那对抽丝茧,肯定也是为了抽取那个东西。只是抽丝茧都被我用光了,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宋绾璧走后,那个小混混颠着大撇脚走过来,从袋子里捏起根油条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喷着唾沫星子问道:“那个小妞叫什么名字?告诉爷,爷不打你” 小混混从腰间拔出伸缩棍,抵在我额头上,“瞪什瞪,再瞪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玻璃球打” “你走吧,别在这儿找死”我看到宋绾璧带着小护士从护士站走出来,而宋绾璧的脸上,已经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吆喝,小子还挺横的啊,也不打听打听。还没人敢跟三哥的外甥女的男朋友这么说话的瞧见没有,里边儿躺着的那位,就是有眼不识泰山,被我挖了眼珠子。待会儿哥去录个口供,就出来了”小混混拿着伸缩棍,不断敲着我的脑袋。“快点说,再不说把你这没用的舌头拔了” 小混混不断放着狠话,那边宋绾璧已经来到他身后。 “把你眼珠子挖下来,自己踩爆了” 宋绾璧幽冷的声音顿时让小混混打了个寒颤,他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到是宋绾璧,眯着眼睛脸上堆起讪笑:“吆,姑娘说话了,那我不敢不从,姑娘要不要我的命根子,哥一并给你?呃~呵呵呵…;…;” 小混混笑着笑着,声音突然扭曲,接着瞪大眼睛,嘴里汩汩地冒出黑血。 我一看,这小子竟然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跪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不久便没了动静。 “杀人了,杀人了” 小护士尖叫着跑开,宋绾璧不慌不忙地走到我跟前,抓起输液管子,也不揭开白胶带,在我目瞪口呆中,一把将针头捋了下来。 “你干什么” 我痛得龇牙咧嘴。宋绾璧一副你傻的样子,拉着我走出医院。 “茉红颜呢?” “走了她让我转告你,不要去找她了。她再也不想见到你” 走了? 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哽咽在喉头。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我顿时感觉自己就是个废人,被遗弃在尘世中。 真的不再见面了? 难以释怀 看着手机里的高德地图,我准确定位。这个县城是我和茉红颜去梨花村时下车地方。还记得她在车上说过离开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宋绾璧跟我来到车站,看她的样子是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我要是离开你,明天就死无全尸”她昂头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茉红颜有没有受伤?” 还是那个司机,车上还是没有乘客,同样的座位,不同的是我身边多了个宋绾璧。 司机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竖起了大拇指,“小伙子,厉害” 我讪笑,扭头问宋绾璧,“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人的话怎么有杀死小混混于无形的本事,是鬼的话为什么她不怕阳光的照射,而且还能让人都看到? “你猜?” 宋绾璧咯咯笑,笑的我没有半点儿兴致想要继续和她说话。 见我撂下脸来,宋绾璧收起嬉笑,幽幽说道:“抽丝茧被我弄丢了,我必须跟着你。” 想想那两只白白胖胖的成熟抽丝茧,我不禁内心一阵愧疚。若是早用幼虫抽取誓言祭,或许就没有后来的一堆麻烦。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越来越相信这句话了。 “你喜欢的红颜姐姐很厉害,要不是她帮我,可能就真的被家母带走了。” 宋绾璧说着红了眼眶,抬头望向窗外,疾驰的客车将一颗颗大柳树甩在后面,路旁的两层商铺,挂着各式各样的广告牌,看起来就像一列火车。 虽然她不说,但我也能猜得出,昨晚的鏖战异常艰难。“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从轮回中走出,该释怀的还要释怀” 宋绾璧听后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姐姐去了什么地方。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带你去” 第四十二章 别人的线索 宋绾璧摸准了我要去找茉红颜,放出诱饵让我上钩。 这丫头心机很重,茉红颜也说过,千万不要和她有牵扯。可是现在宋绾璧非要跟着我,想甩都甩不掉。 我不是没想过抛开她独自逃跑。 可是想想她离开我就不能活,我就下不去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吧。况且万一她弄个鱼死破,到时候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盯着宋绾璧,我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宋绾璧紧张地攥起小拳头。 “选美大赛” 茉红颜说过,媒婆子想要得到大赛的奖。而那个奖一旦落入杜三娘手中,对我没有半点儿好处。所以我就推断她去了那个地方。只是选美大赛的地址我不知道,只是从阴府见到了凤毛麟角。 从宋绾璧吃惊的小嘴里,我看出了猜测是对的。 知道茉红颜暂时没事,我也就放了心。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先回家再说吧。 身边多了个小尾巴,做什么事都碍手碍脚的。宋绾璧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婢女,但我总是觉得她在监视着我。 在老街的铺子里,她与客人交往得心应手,把我这个土鳖老板晾在一边。 “喂,喂,喂,大老板,该干活了,你不把门口的棺材板翻过来吗?”天色渐暗,宋绾璧快活地抱着一根柱子转来转去,看她的样子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不干烦着呢”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是不敢吧嘻嘻嘻;;”宋绾璧说完捂着嘴偷笑起来。 “笑话,还没听说过有我不敢做的事” 激将法确实管用,特别是美女对你用激将法。硬着头皮,我走到门口翻过板子。其实我还真没谱,自从上次事后我就没给杜浩打过电话,心里堵着气也不想联系他。 祈祷着今天不要来生意,只要撑到八点半就了。要来生意我也不能往外推,只能祈求来个两厢情悦的睡客,让我简简单单的糊弄过去。 刚回到电脑前,对门的老李撅着地包天笑眯眯地进了屋。“吆,怪不得小孟不找我喝茶呢,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一边儿呆着去。” 我不想解释什么,谁知宋绾璧却热情地招呼老李坐下,还贤妻似的给他端茶倒水,一副招待不周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我把宋绾璧堵在内屋,看着她手里拿着的烟满脑子不理解。 “没干什么啊?给他沏茶递烟而已。”宋绾璧抿嘴笑了笑,但这笑容我却觉得怪怪的。 “在这儿老实待着,别出去”我夺过她手里的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老李见我阴着脸出来,颇有深意地看着我,“小孟子,看你活蹦乱跳的,我算是心安了。哥在对面瞅了一天,还以为你今晚上不开门了呢” “有事儿?”我点上烟,递给老李一根。 孙猴子把茉红颜的消息送给老李,老李又把她给了我。我以为老李找到了孙猴子的线索,凑过去悄声问道:“知道孙猴子是谁了?” 老李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嘴巴咧到耳根子。“不是,是想找你帮个忙。” 我顿时无比失落,自从断了茉红颜的消息后,我就跟犯了神经质似的,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看我没了兴致,老李伸出五个手指头。别说是五五分,就是全部给我,也懒得去问。 “五十万” 我靠,什么买卖这么赚钱 我抬起头看着那张比黄渤还丑的脸,最起码人家黄渤有才,老李是要什么没什么,接个生意还要找人帮忙。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是能出这么大的价钱,我也想听听到底是哪个冤大头。 “就是上次买我茶壶的小明星。” “他怎么了?” 老李说,那个明星正火的要命,不过我却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小伙子买了玉玲珑回去后,家里就接连发生怪事。不得已将茶壶退了回来,也没要回砸出去的钱。 可是事情还没完,小伙子竟然接连几天都做着同样的梦,梦到一个姑娘缠着她,要嫁给他。如果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老李说道这里顿了下,喝了口茶,吧唧着嘴说道:“这茶怎么味道怪怪的,还是我的碧螺春好” 我低头一看,靠,这哪儿是什么茶,是我垫完脚的干艾叶这个宋绾璧,也够损的。 老李吐出嘴里的艾叶根儿,接着说了起来。 那个明星找他之前,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小姑娘不知道被带往什么地方,反正那个地方很隐蔽,跟个地下赌场似的,台上还有女的自由搏击。 小姑娘说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也不能嫁给他了。 按理说,小明星该庆幸才对,可是他丫的偏偏昏了头,非要去把小丫头救出来老李说完偷偷地瞥了我一眼。 听到地下赌场的时候,我心里就打起了鼓,后来听到老李说那个地方还有女人自由搏击,我就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选美大赛”我咬紧牙关,艰难的吐出四个字。 “什么?什么大赛?”老李歪着头,又喝了口垫脚的艾叶水,皱着鼻子闻了闻,“怎么有股臭脚丫子味?” “有吗?好茶叶不都有股怪味嘛” 老李捏着鼻子把茶水喝干净,打了个嗝拍着桌子咬牙问道:“怎么样?答不答应,小明星给我一百万,事成后,我给你八十万,你跟小耗子一人一半” 从老李故作镇定眼睛里,我就知道佣金肯定不止一百万。拿大头的是他,到时候完不成任务,亏本的也是他。 这件事,即便不给我钱,我也要去。因为我知道,在那里肯定能见到茉红颜。 “那丫头是个睡客?”我问。 老李坚定地点点头:“是小明星的粉丝,叫许佳佳。为了去看演唱会和家里闹腾,最后喝药自杀了” “哎,现在的孩子啊” 感叹之余,我不免想想该怎么应付。给不给杜浩打电话?打了电话他肯定不会推脱,可是;; “就这样定了,你跟小耗子说一声,明天去我店里汇合。”老李拍着巴掌站起来,我急忙拉住他说道:“杜浩这几天正忙别的事情,要不你再找个人?算上我三个人应该够了。” “小耗子不在?”老李做出为难的样子,“这条街上,谁不知道小耗子有两手,算了,我还是去求别人吧” 老李的意思显而易见,没有杜浩,我连入伙的资格都没有。 “等等,我去”不等老李出门,内屋的宋绾璧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我和星焰一起去” “你?” 老李上下打量着宋绾璧,眼神里满是不服气。“弟妹还是盯紧了小孟子吧,他这几天差点儿丢了魂”老李前脚迈出门,后脚突然定在那里,捂着脑袋浑身哆嗦。 接着便转过头来,跪在地上恳求道:“姑奶奶,求求你跟我去吧,求您了” 送走老李,宋绾璧炫耀地在我面前邀功:“怎么样?本姑娘厉害吧你猜老李看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对于她的本事,我很清楚,自然没兴趣知道老李看到了什么。觉得无趣,宋绾璧住了嘴,自个儿躲到一边做东西去了。 熬到八点半,关门歇业。 回家的时候,特意去了趟万家灯那。 这孙子门口竟然挂了个牌子停门歇业,上面写着:“回老家相亲,请假三天”尼玛,这也拷贝食堂哥的词就不知道弄点新鲜的。 旁边的老太太看到我后,拉着我袖子热心地说道:“哎,小伙子,关门好几天了。小万说回家相亲去,三天就回来。这都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开门儿,我那大孙子整天吵着要吃他的卤蛋,可愁死我了” “卤蛋?”宋绾璧指着如来馅饼四个字,“不应该是馅饼吗?” “这孙子挂着羊头卖狗肉”我苍白的解释。 忽然间,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个星期前,我在永生村的小洋楼见过他,那个时候他就挂了牌子。我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四十三章 我是狐狸精 来到万家灯的老家,看到我第一眼这孙子竟然说了句:“靠,你小子没死,又得去干活了。” “你说什么?”见他没事儿,我顿时放心。 黑胖子挠了挠满是油污的脑袋,嘿嘿笑道:“你整天吃我的馅饼,啃我的蛋,不得回去干活嘛” 我问黑胖子那天在小洋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把我拉出去? 黑胖子尴尬地咧咧嘴,说当时只顾着保命,啥也忘了。他还说那天我的俏媳妇跟一个小伙子打了起来,最后被打散了形。小伙子也不求别人帮忙,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我弄回家。 黑胖子说的与我猜测**不离十。 张小川跟茉红颜打了一架,后来茉红颜败了,被我救了回来。可是为什么茉红颜不告诉我呢?她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带着疑问,我思考了一晚上。 看到我屋里一只亮着灯,宋绾璧贴心的倒了杯咖啡。她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女仆。 “那个地方很危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和茉红颜谁厉害?”我答非所问。看似半开玩笑的话,其实我在盘算着万一遇到危险能否全身而退。 茉红颜不是张小川的对手,而张小川的手段我见过,与杜浩想比差的不是一点点。 “我们两个没法比较,完全是两个世界。” “差两个世界,到底是你差还是她差,哦肯定是你差了;;” 宋绾璧没有回答,放下咖啡,搬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我很久没有说话。 淡淡的麝香从她身上慢慢扩散,不一会儿狭小的卧室里便到处都是让人迷人的香味。 “你;;” 我顿时意乱情迷,感觉全身燥热,特别是小肚子那里,更是涨的的难受。“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听我的命令现在我命令你给我出去” 宋绾璧解开睡衣上的绳扣,玲珑腰肢顿时让我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我好看吗?” 眼睛里到处都是宋绾璧搔首弄姿的样子,就像直播女郎,不断发出勾魂的声音。 “我哪里比不上她?” “出去” 宋绾璧依旧站在原地,而她身上的睡衣已经滑到了肩膀下。 不能再呆在屋里了,否则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我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脑袋伸了进去。 冰凉的水暂时让我清醒。 可是身上的燥热还没退去,忽然觉得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比我还要滚烫的肌肤伸进睡衣,不断摸索着我的胸膛。 “滚” 或许换成别的女人,我真的会控制不住。但想到宋绾璧身上到处都是古怪,她是人是鬼还说不清楚,我就内心一阵胆寒。 吼出后,心中的那股燥热顿时潮水般退却,我抬起头,发现镜子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刚才分明;; 我转身奔回卧室,进门便看到宋绾璧衣装整齐地端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我盯着那双狐媚眼,想要从中看出什么。但宋绾璧的表情无懈可击,看不到一丝破绽。 “是你自己做梦了吧” 她莞尔一笑,指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说道:“精细黑咖啡,加了半块糖。睡不着就提提神,别整天胡思乱想。” 真的是做梦了? 我还是不相信,深吸一口气,屋里弥漫着黑咖啡的醇香,丝毫没有刚才的麝香味。 “我还骗你不成”宋绾璧起身与我擦肩而过,从她眼角处,我分明看到了隐藏不住的笑意。 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否则她眼角的鱼尾纹不会那么明显。 喝完黑咖啡我重新回到床上,不断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想越不得要领,越想越觉得脑袋大大的。终于我还是敲开了宋绾璧的屋门。 她蓬松着睡眼,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毯上,问我有什么事。我想了想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谁知宋绾璧听后顿时笑开了花,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小小睡衣下的风光全部露了出来。 姑娘也不避讳,直接盘坐在地毯上,两条又白又细的大长腿交叠在前面,挺着胸脯说道:“刚才的确发生了什么好了,能睡觉了吧?” 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转变的这么快,屋里的麝香又是怎么快速消失的呢? “屋里根本就没有麝香,是你自己的幻觉,刚才就告诉你了,你还不信那怪我咯?” 渐渐的,我相信了她的话。“你怎么做到的?”我又问。 “实话告诉你吧,我;;”她说话的声音很我下意识地俯下身子仔细听,恰好从上方看到睡衣里的大片春光。 唔 失礼失礼,她竟然没穿胸衣。。 “我不是人。” “什么?”刚才太过于自我反省,我以为听错了。 “我,说我、不、是、人”宋绾璧双手放在嘴前,撑开喇叭大喊,“我不是人” “那你是鬼?” 不对呀,她身上分明有温度,怎么会是鬼呢? “我才不是鬼呢,我是妖我是狐狸精,这下你明白了吧刚才我只不过翻了下领子,敲了敲咖啡杯,你就自己浮想联翩了,没想到你的小宇宙比小新还要污” “蜡笔小新算什么”我心里暗自嘀咕。 被她一阵数落,这会儿更加莫名其妙。好好地翻衣领,敲杯子,我就这样了? 不对呀 “好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再一次听到逐客令,我不得不耷拉着脑袋回到卧室。思来想去才明白宋绾璧之前的话。 她和茉红颜确实是两个世界,一个是鬼,一个是妖。根本没法比较。 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狐狸精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我领着宋绾璧来到老李的铺子。刚进门便看到他摆弄着玉玲珑,里面泡满了碧螺春。 见我来了,老李急忙问我:“你昨天给我泡的茶叶还有没有,自从喝了你的茶叶,我这碧螺春总觉得味道不够” 我白了宋绾璧一眼,发现她正在捂嘴偷笑,便点头说道:“有,有的是,绾璧,你去给老李拿几包过来”说着我丢过去一串钥匙,不一会儿宋绾璧便把垫脚的艾草全部拿了过来。 自从宋绾璧告诉我她是狐狸精后,我发现小丫头对我是言听计从,像是换了个人。 “哎呀”老李接过宋绾璧手里的艾草连连叹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陶醉似的闭上眼睛,“还是小孟好啊,这么好的茶叶都舍得给我” “好了,茶叶的事咱先放边上,你那个小明星说地址在哪儿了吗?” 老李听后摇摇头,拿出一张彩画让我看。 整张彩画以黑色系为主调,上面模模糊糊的呈现出一座门店,隐隐看到牌匾上写着“醉斋楼”三个字。 “这是小哥托人按照他的梦境绘制,醉斋楼就是那个女孩最后所站的地方。你看”老李指着门口一个穿着紫色运动装的女孩,接着说道:“这就是那个女孩” 女孩的脸看不很清楚,但从打扮上看可以判断出是个初中生。她扎着马尾辫,很青春也很阳光。很难想象这个女孩是为了追星喝药自杀。 老李说完从底下抽出第二张画,我这才发现原来是两张纸叠在一起。 第二幅画上描绘了醉斋楼里面的样子,像地下赌场,四周都是黑漆漆人影,中间一个比武台,四周围着红色的绳子。 这幅图与我在阴府看到的一模一样 莫名的,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脑袋里像是卷起漩涡,将两张图画印在脑海。 遭杂的叫喊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服务生的彬彬有礼迎客声,一股脑的涌进来,撑得脑袋快要爆掉。 “小孟,你怎么了小孟”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幽幽抬起头了,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老李和宋绾璧正一脸紧张地望着我。 “走我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了” 第四十四章 孙猴子的贵客 醉斋楼,没错 那个地方我见到过。怪不得老李拿着第一张彩画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熟悉。 随后脑袋像是放电影似的,将所有情节联系在一起。 客车停在国道旁,我和老李还有宋绾璧下了车。这里距离梨花村旁边的县城还有十几里路。 正是我和宋绾璧坐客车回来时,她不经意地看向窗外的地方。 “就是那里”我指着后面200米左右的那间商店,看着宋绾璧说道:“多亏你上次在客车上向外看了一眼。” “啧啧啧,年轻人记性就是好使,我也算是知天命的人,脑袋锈住咾”老李拍着马屁,“待会儿我在外面配合,你跟弟媳进去,人多反而添乱。” “不是弟媳”我再次纠正他的错误。谁知宋绾璧却欣然接受这个称呼,好像理所应该似的。 老李脸皮厚的一针扎不透,即使他不说,我也没打算让他进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在外面打听打听情况,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和绾璧进去看看。” 老李痛快地答应了,屁颠屁颠地跑到附近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先喝起来。 “你渴吗?”我问宋绾璧,她摇摇头,指着醉斋楼说道:“走,进去吃点东西去” 坐了半天车,到这里已经快要中午。想想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醉斋楼,不知道里面怎么样? 最好东西不要太贵隐隐的,我竟然又被宰的感觉,前面走的飞快的宋绾璧,瘦胳膊瘦腿的,应该吃不多少吧 直觉果然没错。 在醉斋楼里,宋绾璧不客气的点了大桌子菜,毫不避讳的大吃特吃,我甚至怀疑她上辈子是饿死鬼脱生。 “不要客气,你请客,尽管吃” 我象征性地吃了点,心里挂着茉红颜,再美味的山珍也吃的索然无味。 “吃这么多,待会儿要是打起来,看你跑的动”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趁着宋绾璧嘴巴里塞满东西说不出话的空当,我扫视了一下醉斋楼的分布。 从外表上看,一点儿也看不出奇怪的样子。 宋绾璧噎下嘴里的鸡腿,喝口特仑苏压下后,凑过脑袋低声说道:“在地下,你别四处乱看了,小心被他发现。” “谁?” 刚说完话,吧台后突然走出个老头,径直走到我们这桌,弯腰说道:“欢迎贵客,有失远迎请见谅。小老孙猴子,愿为二位效劳。” 孙猴子子读三声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我忽然惊醒,抬头看向笑眯眯地盯着我的孙猴子。 怪不得刚才听着有点儿别扭。他把最后的那个“子”字读成了三声,听起来跟什么子,什么子似的,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人物呢 这孙子原来藏在这儿,他是认出我了吗? 从称呼上,孙猴子说我们是贵客,还说愿意为我们效劳,看他卑微到骨子里的模样,不像是在伪装。除非他成了人精 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我和宋绾璧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两位是老板请来的贵客,不用见怪是我安排老李这么做的。”孙猴子说完看向马路对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老李正拿着一瓶百岁山,冲我眯眼笑呢。 “两位贵客,里面请吧” 不等我咒骂老李不是东西,孙猴子已经张开左臂,上身微微前倾,做出请的姿势。从礼节上看,他做的细致入微,没有丝毫破绽。 “你的老板是?” “您见了就知道了”孙猴子说完拍了拍脑袋,“哦,对了,还忘了这事儿。”孙猴子扭过头对吧台里的小姑娘说道:“小茜,把账单拿过来,让孟先生先把饭钱先付了。” 都说是贵客了,还让付钱。 我皱着眉头满肚子腹诽,刚想开口,孙猴子急忙解释,“是这样的,上面的饭店与我们不是一个老板,所以” 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一顿饭,竟然吃了一千六百八,宋绾璧足足吃了三只野山鸡,五只醉仙鸭,还有两只大闸蟹。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妮子脚底下放了三箱特仑苏,我翻了翻,全是空箱子。其余什么龙虾啊,海胆啊,什么的我竟然没看到就进了她的肚子。看着她瘪瘪的小肚子,我真想把它翻过来,看看到底装到哪去了。 付完账,孙猴子已经推开吧台后的酒架,露出隐藏在后面的保险柜。 接着他捂着保险柜上的密码按下几个数字,只听“咔嚓”一声,保险柜的门没有打开,但是醉斋楼的整面北墙竟然全部提了起来。 从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远远地,便见比武台最前面,有个瘦高个站起来打招呼。 孙猴子微微躬身,轻声说道:“孟先生请,老板等候多时了。” 醉斋楼的地下世界足有五百平米。 我和宋绾璧直接走到瘦高个身边,走进后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我认识的。 “小孟,没想到同学那么多,只有你走上了这条路。”说话的瘦高个是我初三时的班主任王泽水,他教英语,由于我英语成绩比较突出,成为了他的课代表。 “王老师?” 一时间我还不敢接受事实。教育人的知识分子,竟然成了地下世界的老板。“您不去上课吗?” “今天星期天” 王老师的声音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尖锐,不低沉,但却带着听起来很享受的魔力。十几年了,消瘦干练的脸颊更是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完全是传说中的逆生长。 “哦,呵呵呵,离开学校后,我就不以星期几过日子了,又不上班,不注意节假日。嘿嘿”虽然一般大的同学都已经为人父母,但我在曾经的老师面前,还是感觉自己是个孩子,亲切的老师,浓浓的情谊。 “这次找你来呢,是有事要商量。”王老师单刀直入,看我不断四处查探,微微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不用找了,她不在这。坐下说。” 王老师的旁边只有一个座位,由于在第一排,我入座后宋绾璧站着显然不合适,所以她不得不另寻空位。 “小孟,我知道你和那姑娘有渊源,这次请你来呢,就是想通过你和她联系上,希望她能退出这场比赛。” 找到茉红颜,正是我现在的想法。 但是找到她之后干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退出比赛,远离危险的地方?又或者是陪伴着她,化解她心中的执念,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劝她去该去的地方? 忽然间,我的脑子里冒出许多想法,“老师,”说出这两个字时,我的鼻子莫名的酸酸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说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先不管对错,你务必要阻止她。因为杜三娘在利用她,真正的胜出者,不仅仅是得到奖,还要去做”王老师突然望向别处,硬生生止住话茬。 “做什么?”我期待地看着他。 “总之,她要是赢了比赛,以后就永远不可能再跟你见面,甚至那个人会因为嫉妒把你除掉的。” “那个人,谁呀” “你别多问了,趁现在他还没注意到茉红颜,赶紧让她退出比赛。”王老师根本不想让我知道太多。 或许是他考虑到我这个学生的安危,才会避而不谈吧。我心里想着,阻止茉红颜继续下去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老师,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茉红颜在什么地方啊?如果见到她,即使您不说,我也会让她退出比赛的。” 隐隐的,我觉得茉红颜本不必冒这个险,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我。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对我什么也不说,做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呢? “老师,您知道在我初一那年,孙老师班转来了一个新的同学,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转学了吗?” 王老师初三才带我们班,不知道那年的事情他是否清楚。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看到他点点头,我的心里顿时燃起炽热的火焰。 “知道一点点,那时我正好给三班代课,跟你们班主任在一个办公室” 第四十五章 幕后的人 王老师说的有点模糊,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一些细节他记不太清了。 结合从阴府碰到的经历,我还是得到了很多学生所不知道的秘密。 初一那年,孙老师先带着茉红颜去了办公室。 那个时候王老师已经开始接触玄奥的东西,隐隐觉得茉红颜身上充满了互相排斥的未知力量。所以他才会对茉红颜印象深刻。 互相排斥的未知力量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出心中的疑惑,王老师回答说应该是通过某种邪恶的渠道,强制交换了势运。 换句话说,就是换命 孙老师说茉红颜的父母很奇怪,家里很有钱,却从大城市带着自己的女儿转学到小山沟,还拜托校长让她跟孙老师班。 由此推断,那个时候,他们早就认识我了。 由于茉红颜成绩优异,孙老师当然喜出望外,当听到茉红颜提出要和我同桌时,顿时感觉怪怪的。他把这事儿告诉王老师,说我家在大城市有认识的亲戚。可我的表现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要是亲戚,我应该认识,所以孙老师就觉得事情有蹊跷,特别注意我俩的动向,生怕出现危险。 紧绷的神经也仅仅持续到下午,茉红颜的父母突传噩耗,她的远方表亲将茉红颜接走,至此学校又恢复原来的生活。 看着王老师阴沉的眸子,我知道他还有话没说:“那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你真想知道?” 这句话问的我莫名其妙,听起来好像茉红颜父母的死跟我有关系。对,要是和我没关系,王老师就直接告诉我了,何必反问一句呢? 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我犹豫了。 “哎,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该慢慢揭开谜团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孙猴子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茉红颜死讯,把它交给了老李,老李又凑巧交给你,这不是很蹊跷吗?” 王老师的话确实把我问住了。 从接睡客开始,到引出邓辛良的奶奶,又牵扯到杜三娘,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全部从茉红颜开始。而此之前,我的生活一直平平淡淡,从未逾越半步。 又或者是,我的人生之所以从司仪变成阴冥婚司,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而我所经历的,是我必须承受的因果。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王老师显然知道,但他却不打算告诉我。一切谜团都需要我自己拨开,寻找最贴近现实的答案。 “好了,我先带你去找茉红颜。不过在那里,我们只能当个看客,你必须自己找机会和她接触。” 王老师领着我进了一辆别克商务,关车门时,我才想起宋绾璧没跟过来。她说过不能离开我,否则会受到誓言祭的反噬。 “等等,王老师,宋绾璧还没上车。” 王老师听后淡淡一笑,“那个地方她去了反而不安全,留在这里更好。” “可是……”我还想说誓言祭的事情,王老师直接打断我的话,“她不会有事的。”说完转移话题:“像这样地下搏击场,全国有十几个。每个都有自己的老板,在别人的地盘,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准出门就掉井里,再也出不来。” 被他这么一打断,我满肚子的疑问顿时像过期的子弹卡了壳。 汽车沿着国道驶了整整一下午,当车子停在一座崭新的小区外时,我才发现又回到了我家所在的城市。 王老师告诉我,这座小区都是媒婆子的产业,搏击场就在地下车库。他还说无论如何,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茉红颜带走。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顿时恍如隔世。 平平淡淡的生活背后,谁又能料到还有一个世界,叠加在身旁,而你却毫无所觉。 “媒婆子又不是人,她要这些世俗的东西做什么?” 王老师摇摇头,“她没有用,但是大树身上的鸟雀要有个窝。”说完,王老师推了个购物车,递给身边的司机,“随便买些东西,给弟妹和珠珠带回去。” 这是一座地下购物广场,王老师带着我从超市入口走进去,打开配电室的门,穿过机组来到后面。顿时两个穿着电工服饰的人抬起头,看了王老师一眼,默默地拉开了身后的小门。 霎时间,与醉斋楼截然不同的一座地下搏击场映入眼帘。 偌大的空间,到处都是座位,黑压压的像看电影似的,每片区域都有一块墙面大小的屏幕。王老师轻车熟路,带着我直接来到最前面。 这里没有屏幕,却有一块舞台,拉着黑红色的帷幕,看不到后面的东西。 王老师冲着一个胖男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和我坐在真皮沙发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那个胖子是这儿的老板,也就是杜三娘的代理人。你见机行事,溜进后台把茉红颜带走。记住,今晚是杜三娘组的最后一场比赛,你只有这次机会。” 王老师说的特别严肃,从他眯起的眼睛里,我知道这次弄不好,我的小命也会搭进去。 我重重地点头。 王老师又说,只要把茉红颜带出来,她自然会去该去的地方。让我回家老老实实地上个班,千万别再接触这些东西。我问茉红颜会去什么地方?王老师只是说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不要多管。 和王老师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眯着,躲在眼睛后注视着帷幕后面。 突然,王老师的眼睛猛地睁开,顺着他目光看去,茉红颜披着鲜红的斗篷走出,一闪便钻进了帷幕。 我刚想起身,却被王老师摁住。他悄悄使了个眼色,我才看到之前打招呼的胖子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被发现了?”我压低声音问。 “应该没有,你不是要去厕所吗?” “去厕所?”我不明所以,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厕所?过了四五秒,我才恍然大悟,站起来用胖子将将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师,您先等会,我去趟厕所。” “恩,厕所在那边,比赛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快去快回。”王老师看了眼手表,随手指向右手边的小门。 刚离开王老师的视线,在幽暗的走廊里,我顿时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打手堵在墙角,他们手里拿着电棍,一个个彪悍魁梧,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我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孟先生,这边请” 为首的方脸黑衣打手敲着手里的电棍,接着便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我,像提小鸡子似的,把我带到了一间屋子里。 我用力挣脱了几下,奈何几个莽汉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家子,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让人家晃一晃。索性放弃挣扎静观其变。 这个屋子很黑很暗,整面北墙上蒙着红布,红布前面放着一把老板椅。 乍一进门,我便被里面的气息吓住。 浓浓的味道,像是走进了私人诊所,各种药水味夹杂在一起,其中还有人身上许久没洗澡的酸臭味。这味道我不熟悉,但是房间的布局却深深地让我胆寒。 “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三娘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呀,哈哈哈……” 老太太沙哑的声音漏着气,正是邓辛良的奶奶。 “没想到啊,这姑娘也确实不错。要不是被你捷足先登,我那孙子也不至于给我闹到现在” 眨眼间,红布前面的老板椅转过来,露出里面干瘦如柴的老太太。她突着颧骨,眉框高高隆起,两只眼睛早已深陷进去,“比赛要开始了来,给他搬张凳子,在这老老实实地看着,别想捣乱” 说话间,老太太身后的红布落在地上,露出一面显示器。而此时,画面上显示的正是我的班主任王老师。 原来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她发现,那王老师岂不是有危险? 正想着,我被黑衣莽汉强行按在椅子上。他们没有把我绑起来,现在想想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有老太太看着,跟她肩并肩坐一块,只是吓就吓得腿软,我能掀起什么风浪。 “呶,你的小情人出场了” 第四十六章 比赛 王老师的监控画面被拉到角落里,他显然发现我迟迟未归肯定出现了状况。而此时我的座位上却坐着个大胖子。 “林法克做的不错,知道去拖住王天师。”老太太赞赏的点点头。 听到她称呼王老师为天师,我顿时想起在梨花村从宋绾璧口中隐隐听到“天师”二字。 难道是…… 综合之前王老师的话,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时,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特写。 茉红颜穿着暴露的衣服,蒙着双眼被两个壮汉押着,塞进一个铁笼子。关门时,我分明看到有个壮汉从后面拿着一个尖锐的东西,猛地拍在了茉红颜的后背上。 几乎同时,茉红颜发出一声闷哼。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轻的就像天边的微风,一片树叶便可将她分为两半,细的就像潺潺流水,一粒石子便可溅起大片水花。 “那是什么?”我咬牙切齿,心痛的感觉堵在胸口,恨不得冲山去把那个壮汉打翻在地。 “那是定时的东西,要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人胜出,她们都会灰飞烟灭”老太太冷冷的声音盘旋在小屋里,阴冷的气息顿时让我屏住呼吸,把后面的狠话咽了回去。 这时,屏幕上的画风突然变了。 一架直升机提着茉红颜缓缓升起,在空中顿了片刻,随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星空中急速飞驰,劲风撩起茉红颜的长发,在镜头前,她迅速摘下眼罩,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柔情,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他们要把茉红颜带去哪儿? 空中那么冷,茉红颜她……我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呵呵,小伙子,不用紧张”老太太慢悠悠的解释道:“这就是三娘的独特之处。你们看到的都是虚幻,是三娘请魅影幻化的。这在王天师那里,是绝对看不到的。别看他请了个小狐狸,这魅影的幻化首屈一指,他就是把狐仙请来也做不到这么逼真” 老太太说起话来也是爱唠叨,只要不看她那张脸,就跟大街上的老奶奶没什么两样。 这时,我才发现监视着王老师的窗口中,舞台上依旧有茉红颜的影子。怪不得这地下赛场设计的跟放映馆似的,一间挨着一间,都有个大屏幕。原来是为了后期加特效。 哎,真是当局者迷。 地下车库怎么会飞进直升机呢 想通了原理,我不再观察大屏幕,而是抬起头盯着小窗口。 舞台上只有茉红颜自己,我不知道其她的选手在哪里,她们是不是也被关在铁笼子里? 老太太看我只盯着右上角的小窗口,冷冷提醒道:“小伙子,你还是看大屏幕吧,这样能让人更投入一些。” 再次看向大屏幕,上面已经被分成了六个小模块。每个模块里都有名女选手,她们分别藏在隐蔽角落里,却依旧逃不过监控的捕捉。 忽然间,我感觉这画面很熟悉。 像极了“不死鸟”电影中的镜头。不同的是,我并非观众,而是成了电影中隐藏在幕后的那个策划者。 “小伙子,你希望谁赢啊?” 老太太冷不丁地转过头,稀疏的牙齿撑得嘴唇高一快低一块,苍老的脸皮完全看不出五官原有的样子。 “呵呵呵,瞧我,尽问些不中用的。这还用回答吗?当然是那个丫头了”老太太收回目光,看向大屏幕,冷不丁地补充道:“决赛中要是输了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一条” 什么 不等我继续想下去,大屏幕上突然冒出四个选项,接着音响中有个机器声音说道:“请选择胜利者的名字” a:苗芳 b:谢雨甜 c:许佳佳 d:穆法贵 参加比赛的有六个人,为什么胜出者名单中就四个?而且里面没有茉红颜的名字,难道他们早就内定好了谁该夺冠? “小伙子,你来帮我选吧”老太太左右摇晃着老板椅,长长的指甲泛着死亡的灰色光泽,指着大屏幕说道:“随便选一个,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为什么没有茉红颜?” 我想跳起来,把椅子踢开,忽然发现身子被完全镇在椅子上,无形的压力像是滔天海浪,汇聚在一个点,直接抵在脑袋上。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我能觉得出心脏就贴着肚皮“噗通噗通”地苟延残喘。 脖子的关节被压得咔嚓响,强迫我艰难地抬起头。 突然,一张脸死人脸从发际线探出 老太太那张骇人的脸,竟然倒挂着看向我,花白的头发垂直而下,浑浊的双眼中,漆黑的瞳孔像是无底洞,幽幽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因为,我要她死” 尖锐的声音从空洞的嘴巴里喷出,带着腐肉的酸臭味,把我从血腥中拉回。 “啊”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吓得跳到了嗓子眼。 再看小屋子里,老太太还坐在老板椅中,大屏幕上的c选项已经被圈了圈,显然是老太太做出的选择。 c选项,许佳佳,不是喝药自杀的小初中生吗? 刚才是怎么了? 像是做了场噩梦,闭上眼睛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老太太恐怖的脸庞。我不敢再闭眼,瞪着前方的大屏幕,直到双眼酸涩,冒出汩汩温热的液体,才从恐惧中走出来。 “里面为什么没有茉红颜的名字?”我问。 “小伙子,茉红颜是一匹黑马,自然要留到最后。只有这局压中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后半场。”老太太说的并不清楚,我依旧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面公布坐标,苗芳:459,375;谢雨甜……,击杀其中任意一人,夺取对方令牌,便可进入下场比赛,时间七个小时,结束时若未获取令牌,则直接淘汰” 大屏幕中只公布了四组人的坐标位置,这也让我悬着的心放下来。 六个人,两匹黑马,四个令牌。 这就意味着abcd中的四个人只要藏好就可以了,真正必须行动的,是茉红颜和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现在茉红颜完全处于劣势。 想通这些,我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从晚上八点开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十一点时有人给我送来夜宵,虽然很丰盛,但我却提不起半点儿食欲。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160分钟。”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100分钟。”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40分钟。” 大屏幕上不断报着时间,在距离结束还有100分钟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悄悄地出现在熟睡中的谢雨甜身后,闪着寒光的匕首划过她的脖子,随后那个人捡起令牌消失在夜色中。 “e选手击杀b谢雨甜,获得令牌,现在公布坐标……” 报幕员所公布的是谢雨甜死亡地点坐标,我看到大屏幕中没有一个人移动半步。 “哎,她还是下不去手啊”老太太突然发出一声长叹:“走到今天,与她对决过的选手,竟然还是零死亡接下来公布所有人坐标,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老太太声音刚落地,大屏幕中便回荡起机械般的声音:“距离比赛结束还有20分钟,现在公布所有人坐标……” 几乎同时,除了茉红颜外的四个人全部换了位置。其中已经有两个人走到一起,她们所共同面对的敌人就是茉红颜。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请拿到令牌的选手靠近比赛出口,准备解除自爆装置。” 比赛出口只有一个,四个人就藏在出口位置,而她们显然已经达成共识,结为同盟。 “茉红颜,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动手?到底在等什么?”我在心里焦急地大喊,恨不得替她出手,然后将令牌放到她手心里。 第四十七章 我带你回家 “宁肯自己死,也不出手吗?” 老太太皱起花白稀疏的眉毛,“不行,你可是三娘的心上物,怎么能上半场就淘汰呢给她加点作料,看她出不出手” 老太太说完扭过头看着我,咧开嘴唇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嘿嘿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出,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小伙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不等我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天空便响起雷鸣般的声音:“送给大家一份特殊的礼物,在最后的时间内,只要有人击杀孟星焰,便可获得杜三娘的种子选手称号,代表杜三娘团队参加全国选美冠军决赛为公平起见,比赛时间延长一个小时,获得令牌者,可以随时查看孟星焰坐标”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逼扶不起小伙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老太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脑海,而此时,我已经站在乌黑的山脊中,茫然地被茉红颜拖着四处躲避追杀。 “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头一次近距离看到茉红颜穿着劲爆的衣服,我忍不住想把她揽进怀里一芳泽。 “别闹,你身上有我的东西,我当然知道在哪儿了”茉红颜把我护在身后,沉声呵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媳妇。”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煽情,茉红颜明显一怔,随后红着脸轻啐道:“谁是你媳妇我问你是怎么来的” 看她的样子,并没有把刚才的通告放在心上。 难道茉红颜已经厉害到以一敌四?我的娘子果然厉害 归,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说了一遍。 听到宋绾璧的名字,茉红颜顿时眼中蹦出怒火,攥着粉拳幽幽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不要相信她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再次被她呵斥,我顿时委屈的想哭:“她说能帮我找到你;;”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夺得头牌吗?” “只要媳妇想,我的命拿去便是” “就你贫”茉红颜白了我一眼,歪着头甜甜的笑了起来。这时我们两个已经来到她之前藏身山洞。 “你先等着”茉红颜蹲下身子从地上採下几把枯草,不一会儿就做出个小草人来。 夜色中,她的身影更加迷人,大片雪白的肌肤映着鹅黄色的月光,诱惑着我,忍不住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 “你真美”我搂着她轻轻摇晃着身子。这种感觉将心里填的满满的,恨不得时间停止在此刻,永远都这么甜腻。 “行了,赶紧的”茉红颜任由我抱了五分钟,随后她挣扎着转过身,柔软的触感再次让我蠢蠢欲动。 “好了,别闹了”茉红颜伸出小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将小草人按在我额头上。 冰凉的指尖划过鬓角,有那么一瞬间,茉红颜呆滞了。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有说不完的柔情蜜语,等着与我共享。 忽然间,我感觉与小草人融为一体,深深地觉着它就是我,我就是它。“这是什么?” “傀儡,三娘教我的小法术。”茉红颜浅浅的笑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赶紧躲进去,她们追来了,我没叫你,千万别出来” 我摇头,还想说什么。茉红颜突然伸手点在小草人的脑门上,命令道:“进去” 顿时,身体不听使唤地自己走进了山洞,而我只能扭着头,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再一次把我抛弃。 “傻瓜,也就只有你毫无防备的敞开自己。”茉红颜说完扬了扬手里的小草人,“以后要是有人用这个,一定要防备着点儿” 在山洞里,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以肯定,茉红颜带着小草人将四个人引开,而接下来的恶斗,我却帮不上一点儿忙。 深深地无力感笼罩全身。 我前所未有的觉着自己很无能,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颓然地坐在茉红颜精心编制的草垫上,感受着她曾经也坐在这里,心怀仁慈地熬了七个小时。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把好人逼上绝路? 我要变强 我要变得跟杜浩一样能够降妖除魔,最起码能保护身边的人 那个时候,我前所未有地渴望力量,渴望成长。 茉红颜会躲得过四个人追杀吗? 抛却了暂时不可能完成的想法,我重新思索起现在的处境。她们四个人,每人都有一面令牌。即使不能追杀我,也可以等到时间结束成功进入后半场。 而茉红颜,如果不能获得令牌,不仅不能继续保护我,连自己都要;; 我不敢想下去,努力控制身子,想要走出去。 可是身上的神经系统像是糊了层膜,无论我怎么下达命令,手脚就是不听使唤。 “咦;;?” 在通告刚刚报告完比赛还有20分钟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能动了。 而且心底突然吧嗒一声脆响,像是摔碎了茶杯的声音,空荡荡的。 “糟糕”我能动了,只能说明茉红颜拿着的小草人碎了 小草人碎了,茉红颜肯定遇到了危险 我甩着脑袋跑出山洞,刚到洞口,便看到一把匕首闪着寒光迎面刺来。我本能的向左躲闪,而匕首像是将我锁定,在空中猛地收回去,划了个圈将我右胳膊刺穿。 “什么鬼?” 我痛得呲牙咧嘴,只看到匕首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弧度,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妈的有本事;;” 话还没说出口,正前方突然冒出一支羽箭,带着破空的呼啸声,插在我右腿根上。 箭矢的金属头直接插在骨头上,巨大的力道把我撞飞出去,足足后退了三米才站稳身子。 第二个,离我很近 我想起张小川的警告,虽然他帮我开了阴阳眼,却只在阴府有用,而这里的,显然是我看不到的东西。 “嗖嗖” 不等我喘口气,第三个,挥舞着死神镰刀直接割向我的脖子。 我本能的弯腰躲避,却不曾想她快速转动镰刀,向下用力,狠狠地将镰刀刺进我的后背。 这还不算完,镰刀刺进肉里,贴着脊柱割向后脑勺。霎时间,整个后背连着头皮裂开,火辣辣的痛不欲生。 我愤怒地站直身子,双眼早已被血水染红,整个世界顿时呈现出一片妖异的血红色。 “啊躲在后面算什么鬼,有本事出来” 血水热乎乎的从后背淌下来,不一会儿便凝固在冷风中,将衣服牢牢地黏在背上,每动一下,都会牵动伤疤,疼的我嘴角直抽搐。 三个人合手攻击我,最后那个显然躲在暗处,等着最后一击。而她们的套路都是一击即退,互相提防着对方,绝不给对方偷袭的机会。 “叮” 死神镰刀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从右面冒出来,故技重施还想割掉我的脑袋。她的算盘打得很好,我右胳膊右腿都受了伤,想挡也挡不住。 死亡来的很快,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心中知道怎么也躲不过去,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反抗的想法。就像一只蚂蚁面对大象的攻击,必死的结局,心死如灰。 “嗖” 呼啸的破空声擦着头皮疾驰而过,手拿死神镰刀的女鬼突然现了形,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我,脑袋上插着的羽箭还震得急剧晃动着,发出龙吟般的“嗡嗡”声。 褐色的液体脏了她苍白的脸,整个身子顿时“嘭”的一声四分五裂,只留下一面令牌吧嗒掉在地上。 “嗖” 听到羽箭的破空声,我顿时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而箭矢的目标却是我身后。 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拿着匕首的女鬼现了形。她捂着胸口,狰狞地盯着漆黑的树冠上,“不是说结盟吗?你竟然背叛我” “叮苗芳、穆法贵死亡。距离结束还有十分钟” 报出名字的四个选手已经死了三个,剩下的一个是许佳佳和代号为的黑马。之前看到结盟的人没有,那么拿着弓箭的肯定就是许佳佳了 “哼,谁要和你结盟,我要的,是冠军” 许佳佳从树冠上现出形,她的样子一点儿没变,依旧洋溢着青春、阳光。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她眼角带着对胜利的渴望,带着对我死亡的漠视。 第四十八章 有人吗 眼看着许佳佳握着箭羽的右手将要松开,我急忙仰头大喊:“许佳佳” “你认识我?” 听到我喊出她的名字,许佳佳怔了怔,竟然把箭头瞄准下方,完全放松警惕。 这时,茉红颜已经赶到我跟前。 她的样子很狼狈,身上到处都挂了彩,肩膀上还有一条深深地伤口,向外翻着嫩肉,险些露出肩胛骨。 “哼你休想拖延时间”许佳佳见到茉红颜后,再次举起羽箭,冰冷的眼神掠过茉红颜,“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有问题” “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我忍着浑身的剧痛挪到茉红颜身旁,一边走一边告诉许佳佳,是小明星托我来救她的,还告诉她小明星很想她 “他……” 许佳佳深情地望着星空,泪眼婆娑心怀惆怅。“是真的吗?他还记得我?” 攥着箭羽的右手忽然松开。 离弦的箭并没有飞出多远,便“嘣”的一声撞在地上。“真的吗?他真的还记得我?”许佳佳破涕为笑,抹着眼泪低头看向我,希冀的目光等待着肯定的回答。 “真的,比港笼蒸蛋糕还真” 许佳佳冰冷的眼眸忽然焕发神采,她扫向茉红颜,咬着牙说道:“可是我不想死即便进入下半场,结局还是这样,只有一个人可以继续活下去” 冷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将许佳佳的声音变得忽强忽弱。 茉红颜像是睡熟的孩子,整个身子都趴在我身上。她吃力地抬起头,虚弱地看向许佳佳,“只要你放过他,下半场比赛我不会对你出手” “那样你会死”我皱起眉,低声呵斥。“我宁愿去死,也不要你死” 人死了,可以变成鬼。 而鬼死了,就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茉红颜伸出手,从后面将我环腰拥抱。“不,你要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好,我答应你”许佳佳的声音有些哽咽。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分钟” 在震耳的声音回荡在天际时,许佳佳的身子突然僵住。她不甘心地瞪大眼睛,双手捂着脖子,嘴巴里发出“呃~呃”的呻吟。 情况变得太快了,以至于我没有反应,便看到一抹寒光从许佳佳身后越出。 e号黑马从宋佳佳脖子里抽出尖锐的指甲,顺手掠走宋佳佳的令牌,眨眼间便架在我的脖子上。 “哼哼,茉红颜我的令牌你用的可心安理得?拿去吧,我已经用不到了只要杀了他,我就是王者” e号还带着白色面具,近距离观察,她身上竟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与此时虚弱的茉红颜比起来,胜负显而易见 “我把令牌还给你放了他你一样能赢” 茉红颜将令牌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出去,当她的胳膊垂落时,我分明感觉到那双手在我腰间拍了一下,顿时我全身剧震,心脏紧张地快要吐出来。 “令牌没了,我必死无疑放了他吧”茉红颜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诚意。 “放了他,可以把这个挂在你的脖子上,我就放了他,还会把令牌送到你手里。” e号摊开右手,手心里像变戏法似的突然变出个小布偶,圆圆的脑袋,白白的裙子,血红的双唇,妖异而又冷艳。 我不知道小布偶是做什么的,但却知道如果茉红颜把它戴在脖子上,肯定没有好下场。 趁着e号将注意力集中在茉红颜身上的时候,我悄悄地将手伸进口袋里。 “呃~你” e号突然瞪大眼睛,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冰冷的五指力大无穷,像是钳子,掐的我直翻白眼。 嘴里溢满血腥气,喘气的时候嗓子眼凉飕飕的,我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然而e号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小腹被我用毛笔戳中,没想到沾了血的毛笔竟然通体泛着霞光,而狼毫更是暴涨三寸,与笔杆不分长短。看起来则更像一把匕首 e号的身体跟苗芳一样,从受伤的部位冒出黑色的液体,随即像是撞碎的玻璃,先是布满裂纹,接着化作片片碎屑,洒落在地上。 雪白的狼堪比钢钉,直直杵在那里。那乌黑的笔杆正握在我的手中,而我的胳膊则被一双手拖着,将毛笔深深地刺进她刚刚粉碎的小腹位置。 茉红颜,是她帮了我 这杆毛笔是老李在我进醉斋楼前硬塞给我的,说万一遇到看不见的东西可以挡一阵子。刚才茉红颜拍我的时候,恰好被它戳着腰,于是就拿在手中,被茉红颜推着刺了出去。 没想到这杆毛笔竟然如此厉害 “比赛结束,比赛结束恭喜茉红颜成功晋级” 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回荡天际。这次的结果并没有出乎意料。从老太太的语气里,我早就猜到了结果。只是没有想到过程这么复杂罢了。 经过这场大战,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似的。软绵绵的,好像就此睡去。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与茉红颜并肩躺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持续多久,我便虚脱地昏厥过去。 黑暗 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身处在未知的地方。四周被黑暗笼罩,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回音一遍遍重复,直到纠缠在一起,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好像有很多人不断重复着“有人吗”三个字,有那么一瞬,我竟听到了尖锐的女声,还有小孩的笑声。 在封闭的环境里? 根据回音的频率判断,我现在应该在一间屋子里,而且这间屋子空间很小。 我闭着眼睛,全身心的收敛内心。直到所有声音全部停止,才慢慢放缓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呜呜呜~~” 很细微的声音从耳畔掠过,像是电波的声音,慢慢壮大。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呜噜呜噜,伴随着愈发清脆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渐渐临近。 近了,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我也听清了刚才的声音,正是我所说过话: “有人吗?” 静的可怕的屋子里猛地回荡起尖锐的女声,不断重复着,纠缠着,扭曲着,最后只剩下双耳轰鸣,迫使我摸索着寻找到墙角,抱着头蹲下去不敢回答。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透过墙壁传递过来,不难判断出她正挨个敲门寻找着什么。而且在每个门前驻足不过五秒,便继续敲下一个门。 “有人吗?” 敲门声不断逼近,我感觉到就在隔壁,五秒后她就会敲响这间屋子的门。只要静静地等到她离开,我就可以找到门的位置逃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很奇怪,并不是有节奏的“嘚嘚”声,更像是被绑住膝盖,扭扭捏捏地走路声。 近了,她就站在门口,马上就会敲门。 …… 然而我等了很久,却没有半点儿动静。好像她已经放弃寻找,早就离开似的。 我挺直后背侧耳倾听。她为什么会放弃这里? 正思索着,屋子里突然一声雷鸣,紧接着尖锐的声音直接从耳根子边炸开。 “有人么?” 我急忙捂住耳朵,被回音震得头晕目眩,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咚咚咚” 背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屋里的回音顿时被咚咚声代替,像是放大声音后的鼓点,震得我心脏频率急速紊乱,差点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有人吗?” 那个人驻足在门外,等了很久。五秒的期限显然早已过去,而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会不会被发现了? 我开始提心吊胆,生怕她突然就站在身后,低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第四十九章 逃出去 “有人吗?” 她站在门外又问了一遍,喃喃自语:“奇怪,刚才明明听到就在这里” 扭捏的脚步声渐渐离开,她并没有继续敲下去,片刻后屋里便安静下来。 趁着刚才判断门的位置,我摸索着爬过去,光洁的地面透着冰凉,我双膝跪地沿着墙角慢慢往前爬。爬着爬着,突然感觉头顶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伸手摸了摸,赫然摸到一双鞋子,再轻轻推了下,那双鞋子跟着晃了起来。吓得我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捂着嘴巴不敢吱声。 太吓人了 这间屋子里竟然吊着死人 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摸起来像是贴了大块瓷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墙壁上贴瓷砖,难道是浴室?有人在浴室里上吊,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我又是怎么进来的? 知道是死人后,我反而不再害怕。 以前整天跟睡客打交道,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上吊死的还算好看,就是舌头往外吐着,给她嘴里塞块石头就堵回去了。 记得有一次我接了个车祸死的睡客,那惨状,说了都让人三天吃不下饭。 闭上眼睛,我鼓起胸膛深吸口气,估摸好距离后,在地上打了个滚,希望能够绕过这个死人。 谁曾想,刚刚支起身子,额头再次碰到冰凉的鞋尖,像是锥子,一下下撞着头顶。 还有死人 我张开双臂捞了一把,顿时胳膊碰到的鞋尖不下七八个。一平米的空间挤了四五个死人…;…;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到处都是上吊的死人? 我不敢再跪着向前爬,整个身子贴着地面,对准方向滚了起来。肩膀不知道被多少鞋尖踢到,当后背碰到冰凉的墙壁时,我小心翼翼地摸到门,站起身子一把将门拉开 “有人吗?” 阴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得我毛骨悚然。跌跌撞撞地滚进屋里,撞得上吊的死人摇摇晃晃。 借着门外楼道里微弱的荧光,我看到屋里挂满了死了,而门口却空着,刚才还说话的人竟然没了踪影。 恐惧、无助。 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全身,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回想。 深呼吸…;…; 呼…;…;吸…;…;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是的,我是在比赛中昏过去的,醒过来后就到了这里。 茉红颜呢? 她之前和我一起,现在在什么地方? 躲开吊着的死人,我再次冲向门口。路过中间那块儿时,我赫然发现吊着的那个死人就是许佳佳。 她脖子上拴着拇指粗的麻绳,麻绳上还缠着铁丝茬子,把脖子勒的皮开肉绽,黑紫色的舌头快要掉在下巴上。 许佳佳的样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吊死的睡客还要狰狞恐怖 她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许佳佳是喝药自杀,应该被家人送到火葬场才是 难道这里就是火葬场?这些尸体被吊起来等着送进熔炉?我不敢再想下去,脑袋里充斥着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的想法。 或许他们也认为我死了,才将我抛弃在这儿,排队等着来人把我吊起来。 当跑到空荡荡的门口时,面前再次传来尖锐的嚎叫:“有人吗?”这一次我听得真真切切,她就站在我面前,而我却看不到她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人仿佛也看不到我,不断地重复着“有人吗”三个字。wiusco “奇怪,停尸房里刚才明明有人在说话。” 停尸房 原来这里是停尸房那她也太大胆了,大晚上的跑到停尸房来,也不害怕 知道她也看不到我后,我才胆战心惊地挤出门,刚踏进楼道,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缩了回去。 外面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密密麻麻晃来晃去。而在我出去的瞬间,它们似乎发现了我,全部晃悠悠地朝着我走过来。 刚才那些影子…;…; 我竟然看到了,难道又回到阴府?躲在门后,我屏住呼吸,等着它们渐渐走远。刚想继续溜出去,忽然感觉手腕被人一把抓住,猛地将我拽了回来。 而扭头的刹那,我看到门外站着一抹嫣红,刺得心头隐隐作痛。 “小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老师?”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惊讶的瞪大眼睛,漆黑的屋子里果然看到王老师的眼镜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嗯我被林法克暗算了,被他们丢进这里来。这个地方应该是停放尸体的地方。”王老师拉着我的手向下拽了拽,示意我蹲下来。 这时,王老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顿时屋里被照的亮如白昼。透过重重尸体,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墙面上,夹杂在尸体中到处都是。 回头看去,赫然发现四周的墙壁竟然全是镜子 “这…;…;”我指着镜子不知所措,慌忙学着王老师的样子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狭小的屋子顿时更加明亮,王老师急忙摁住我的手,轻声说道:“先关掉你的手机,节省电源。” 王老师说完盯着吊在屋顶的死人沉默不语。许久后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恐怕我们是出不去了这里四壁都贴了镜子,将这些死人的怨气封住,而且人死后还被吊起来,是为了不让她们接触地气,永远不得超生。” “那边不是有门,刚才我还出去了”我指了指那扇门,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墙毫无两样的镜子 “那是死门亏你及时逃出来,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死门? 看到消失的门,我忽然间害怕起来。 身子不自主地颤抖,哆哆嗦嗦地摸索着,想要离王老师远一点。 这里是停尸房,既然王老师也在,那我刚才喊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回答?而且不只是我,说话的还有站在门口的女人,王老师同样没有回答 为什么偏偏在我第二次想要逃离的时候,他伸出手来阻止我,让我失去绝佳逃生的机会? 况且我看不到那个女人,又怎么能看到王老师? 有问题 王老师肯定有问题 这时,王老师已经举着手机钻进吊起的尸体里,我摸了摸口袋,那杆毛笔还在,只要接触了血,它就会变成匕首的样子。 颤悠悠地举着毛笔,我叫了声王老师。 然而尸群中的王老师并没有听到我说话,依旧弯着腰寻找什么。 这屋子能凭空阻挡声音? 我皱起眉头仔细盯着王老师,见他忽然停下身子,扭头望着我,嘴巴张着似乎是在说话。而我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王老师?”我拨开死人快步跑过去,屋子里突然飘出“咯咯咯”的笑声,吓得我赶紧站住,盯着乱晃的死人屏气凝神。 王老师不见了,眼前只有一部手机悬浮在半空,而我伸手触摸时,却从手机上穿越而过,仿佛存在于两个时空中,彼此都能看到对方,却摸不到。 怎么回事? 我围着手机转了几圈,无论在什么位置,都没有办法摸到它。 突然,手机动了,悬浮在空中飘向另外一个地方。我紧紧跟着,而手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把我甩开,在狭小的屋子里胡乱穿梭。 “砰” 当手机发出的光亮出现在我身后时,我转身想要把它抓住,刚回过头便和王老师撞了个满怀。 我俩捂着脑袋看着对方,皆从眼神中看出了恐慌。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叫你过来,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我告诉王老师自己的遭遇,他拧着眉深吸口气,默默地蹲下身子思考着什么。我掏出烟递给他,他摇头表示不会。 香烟代替恐惧与疲惫,占据整个脑袋,缥缈轮回舒服地我张嘴打了个哈欠。 定了定神,我忽然感觉呛呛的,就像躲在被窝里抽烟,越来越多的烟味迟迟散不出去。 这屋子虽然小,但也有二十几个平方,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烟雾填满。 王老师也呛得够呛,捏着鼻子向旁边躲了躲,问我:“你这是抽的什么烟,这么劣质,对身体不好” 我蹲着向另外一个方向挪去,然而再回头时,王老师又不见了 第五十章 无形八卦阵 再次和王老师撞在一起,我俩互相对视沉默。 王老师想了想,掐着手指演算片刻,沉声说道:“小孟,接下来不要离开我超过两米,否则我们就会互相看不到对方” 有了两次教训,我自然不敢乱来,郑重地点头,“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都是古怪?” “恐怕我们进了杜三娘的无形八卦阵。她想人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我们。” 王老师表情很严肃,即便在学校时与他朝夕相处两个学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凝重。 “五行八卦阵?”我伸出五根手指头,“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你应该能破的了啊?” “不是那个五行,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无形。”王老师指着旁边布满烟雾的小片空间,“我们刚才在那里,你看,烟雾散不出去来,说明那片空间是独立的。以此看来,八卦阵已经运转,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生门,否则……” 王老师抬头看了看吊满的死人,不用说我已经猜到了后果。 八卦阵我倒是听杜浩提起过,有“八卦甲子,神机鬼藏”一说。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才能破解八卦阵。 这也是碰到八卦阵先找“生门”的缘由。 然而现在很多上只是说找“生门”,却并不真正的了解八卦阵,其实“生门”只是第一步,其后再按照寻找“生门”走下去,是永远不会走出八卦阵的。 必须按照进“生门”,出“休门”,杀“开门”的步骤,才可破解八卦阵,站在布局者面前。 生门在东,死门在西。 然而在全是镜子的屋里跑了这么久,我们早已经忘掉了东南西北。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老师的手机已经低电量警告好几次。我掏出手机看了看,百分之四十九的电量还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换了手机,我俩继续蹲在墙角思索如何出去。其实动脑的都是王老师,我对现在的处境根本不知道如何插手。 寂静的屋里只有我和王老师的呼吸声,听着各自的心跳,我俩同时意识到这个空间是封闭的,也就是说可供呼吸的氧气越来越少。 “叮铃” 突然,屋里传出细微的声音,就像是戒指从空中掉在地上,再轻轻地弹开。 王老师似乎也听到了,奇怪地抬起头,精瘦的脸上忽然笼上一层惊慌。 “什么鬼” 我抬起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坏。密密麻麻的死人穿着宽松寿衣,而现在他们身上的寿衣竟然全部贴在了身上,就跟刚从水池子捞出来似的。 “别慌,只是尸水而已。”王老师抓住我颤抖的手,安慰道:“这里之前到处都是死气,尸体不腐。” 怕我不明白,王老师顿了下重整思路,接着说道:“我们两个在这里不仅仅呼吸排出热量,而且手机的光经过镜子的不断反射也会让他们有变化。刚才应该是尸水融化,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松动了,才会滑下来掉在地上。”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盯着数不清的死人心惊担颤。 “必须尽快找到阵眼,我们才能找到下一步线索。”王老师说完接过我手里的手机,示意我跟上。 “咚咚……” 狭小的屋子里开始出现滴水的声音。王老师说的没错,我看到几具尸体的脚尖上聚着黄色浑浊的液体。 跟在王老师身后,看着闪光灯在镜子上晃动的光线,我忽然灵光乍现。 之前开过的门是死门,那么死门对着的就是生门,只要确定好死门的位置,我们就能走出去。 可是死门已经消失,在我跑回来后就看不出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这要怎么找? “王老师,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们站的位置吗?”我拍了拍自己的手腕,示意他刚才抓住我的时候。 王老师摇摇头,“这里没法辨别方向。” “有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叭”的一声在屋里引起强烈回音。“有人吗?”我张开嘴巴大声呼喊。 震耳的回音响彻屋里,王老师捂着耳朵明白我要干什么,跟着大喊起来:“有人吗?” 两个声音纠缠在一起,重复回放,听起来更加诡异。然而等了许久,开门的那个女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机会用过了,看来是过期无效啊”我无奈的耸耸肩膀,“就是不知道其余的两扇门是什么门。” “咦?”王老师突然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抬头盯着吊着的死人皱眉思索。“这个不是许佳佳吗?她的尸体怎么在这里?” 王老师让老李用许佳佳的事情骗我过去,他认识许佳佳不足为奇。可是王老师为什么奇怪呢? 突然间,我想起刚才在黑暗中碰到了许佳佳的尸体,她的身子侧着,死门倒进来的光只映出了她左半边脸。 “有了王老师,我可以找到死门,你能找到生门吗?”王老师点点头,我急忙找到许佳佳的位置,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刚才挪动的方向。 应该是那个位置。 我对着王老师点点头,趴在地上来到许佳佳脚底下,看到王老师还在身旁后,调整好方向打了个手势滚了出去。 死门找到了,但我和王老师都没有去打开确认一下,谁也不知道门后面会发生什么。 王老师举着手电筒,遥遥看向对面,将路线牢记后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他的手掌很糙,不像是拿粉笔的手,更像是经常拿着铁锨干活的手。 走了大概三分钟,王老师才松开我,抬手在头顶上摸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停住,扭头冲我点点头,慢慢推开身旁的镜子。 刺眼的光芒顿时涌进屋里,亮的睁不开眼。而屋里吊着的死人像是寒冰遇到炎炎烈日,融化的速度急剧加快,不一会儿滴滴答答的尸水淌下来,地上很快就布满了黄褐色的液体。 “闭上眼睛快出去,这些尸水有毒” 进入生门后,我和王老师谁也没有轻举妄动。足足过了十分钟,眼睛才适应了亮光的照射,慢慢睁开一条缝。 这里白的吓人,正中央的屋顶上,悬着一盏脸盆大的白炽灯。屋里装饰的就像电影里的天堂,到处都是云纹状的饰。 王老师告诉我,这层没有危险,随便找个门进去,若不是休门,还会回到这里。王老师站在原地,让我去开门。要是看到他还在,就继续下个门,要是没有,就站在远处等着他过来。 不知道门后隐藏着什么,我迟疑片刻还是按照王老师说的去做了。刚才在外面,王老师要是想害我,何必抓着我不让我进死门? 想通后,我快速跑了起来。自从进入这里后,心底便隐隐感觉,茉红颜在下一层等着我。 当所有门都试了个遍,我还是看到王老师就站在那里。指着王老师身后说道:“那个门就是休门。” 跑了这么久,谁也没想到刚走出的生门又变成休门。 我和王老师相继走进下一层,他告诉我在最后一层必须找到开门,万一走错了,只有死路一条。他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瓶白酒,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三口,递给我说道:“喝三口,在下层会有很多超乎寻常的事情发生,少量饮酒可以让大脑皮层更兴奋,及时做出准确的判断。” 学着王老师的样子,我举起酒瓶子仰头喝了三口。 火辣辣的热流沿着嗓子眼一直烧到胃里,撞得我忍不住眼泪汩汩地往外淌。 平时同学朋友聚会,喝的都是青岛啤酒或者是鸡尾酒,偶尔喝次白酒也没跟喝白开水似的这么个喝法。 顿时,脑袋被一股上升的气流顶着,脚底下轻飘飘的,完全是一副走路无根的样子。 “我叫你喝个微醉就行了,你怎么喝醉了”王老师接过酒瓶,扶着我无奈的埋怨着。 而我此时只觉得脑袋沉沉的,里面装满了茉红颜的影子。她的颦颦一笑,她的附耳呢喃,她假装生气时的样子,她腻着我不想分开时的恋恋不舍。 这种感觉,随着距离休门越来越近,愈发地不可收拾。像决堤的山洪,完全击垮我的神智。 推开王老师,我晃悠悠的拉开休门,率先迈进去。 第五十一章 我的女人你敢动 第三层。 到处都是妖艳的红色。 血一样的颜色,让人为之疯狂。如果说再加上甜滋滋的胭脂香味,配以心上人的喃喃呓语,定会让你神魂颠倒。 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我茫然失措。 这是我和茉红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家快捷酒店。而在洗漱间的磨砂玻璃后,熟悉的倩影倒映在玻璃上,半截小腿肚更是在水露中晃动着。 茉红颜? 真的是茉红颜 来不及多想,我奔到洗漱间门口,拉开玻璃门跳了进去。 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要”像是王老师的声音,被我关在门外。 而头顶上却回荡着茉红颜的话:“你不是说会放过他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依稀听到有人回答,“那是杜门,看看他的悟性怎么样” “茉红颜,你在哪儿?” 站在熟悉的山洞中,我茫然无助。杜门后面竟然是比赛场地,而我又回到那片山谷,躺在了昏过去的地方。 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吗? 恍然间,我感觉刚刚发生的事情是那么不真实,此刻的我更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 睁开惺忪睡眼,东方天际渐渐浮现出鱼肚白,我起身舒展筋骨,可是还没动,便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 脑袋还是很沉,我闻到浓浓的酒味从嘴巴里飘出,顿时忘记疼痛,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以前发生的不是梦 依稀听到回答茉红颜的那个声音说这里是杜门,那么我走进杜门是真真实实的了。 回想杜浩给我解释八卦阵的时候说过: 杜门 一个人生在世无财、无官运、唯独姻缘甚佳,长寿,逢劫时,天命助其度劫,适合多灾的职业去逢凶化吉,其命一生平安,火克木,宫临艮,坤二宫,无性命之忧。 虽然他说的我不甚了解,但杜门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大体能猜得出来。 杜门讲究隐藏,用躲避的手段来逢凶化吉。 “赶紧躲进去,她们追来了,我没叫你,千万别出来”茉红颜焦急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耳海,望着曾经躲避追杀的山洞,我百感交集。 难道从一开始踏进地下超市,我就已经走进了杜三娘事先准备好的无形八卦阵? 与其说比赛的场地,不如说我在八卦阵中与她周旋。 之前我问王老师,杜三娘是鬼怎么能控制八卦阵?要知道八卦可是鬼的克星。王老师告诉我,其实奇门遁甲阵并没有辟邪镇鬼的作用,不过运转起来却能产生撼动天地的力量。杜三娘虽然不能设阵,她手下的道士却可以。 听到有道士听从杜三娘的号令,我不禁暗自咋舌。 世界真是鱼龙混杂,既有捉鬼道士,又有依附于大鬼的道士。 哎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难道真的是上天安排好的吗?躲在山洞里,我仔细倾听着外面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过杜门的考验。估摸着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突然想起沙沙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停止在山洞外, 那个人迎着朝阳在洞口投下大片的影子。 “小孟,你在里面吗?快出来,我找到开门了” 王老师的声音突兀地传进来,我闭上眼睛撇嘴嗤笑。这么弱智的把戏也拿出来献丑,我还是呆在山洞里睡大觉算了。 “焰儿,你二爷爷他不行了,快跟爹回家守孝去” 父亲的声音清晰地将我从梦中惊醒,翻了个身仔细听,外面却没了动静,不一会儿又出现杜浩的声音,四叔的声音,嫣然的声音…… 凡是我认识的人,都在洞口一一出现。 哎,照这样下去,烦都被烦死了我背过身去继续睡觉,这时洞口突然出现茉红颜的声音。 她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温柔的说让我呆在山洞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出来。 即便是在虚幻的杜门中,茉红颜依旧为我着想。 我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洞口想要看一看她,即使不在一起,即使站在跟前的茉红颜是假的,我也愿意就那么傻傻的,盯着她看。 然而当我走到洞口时,却看到义愤填膺的一幕 苗芳、穆法贵、谢雨甜,三个人正用力撑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缠在茉红颜柔弱的脖颈上。 e号勾着唇,眼角带着噱弄,白色面具泛出阴冷的寒光,遥遥望着我,仿佛再说:“出来,否则她死” 顿时,我目呲欲裂 刚想冲出去,耳边再次荡出茉红颜的声音:“不,不要出来,这是假的,快回去” 盯着茉红颜苍白无力的脸颊,我再也承受不住。 多少次她为我付出,多少次她将我护在身后茉红颜总是给我甜甜的微笑,给我别人从未有过的鼓励。现在静下心来回想,我给予她的却少之又少 “再不出来,勒断她的脖子”e号咬着牙阴狠狠的威胁着。 “不要听她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我知道是假的,苗芳、穆法贵和谢雨甜早就死了,而e号更是死在了我的手中。 即便是假的,我夜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茉红颜从我面前死去。 “住手,我出去” 作出选择后,心情说不出的舒坦。 即便要面对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但我依然感觉自己的身形顿时无限放大,后背上仿佛长出洁白的羽翼,光彩照人。 刚迈出山洞,面前忽然刮起阵阵阴风。墨绿色的山峦眨眼间变成铁青色。就连天上的太阳,也泛着黑晕蒙上一层羞红。 苗芳三人在我踏出山洞后警惕地站在两旁五米开外。只有e号站在茉红颜身后,离我不足两米。 见我并没有继续向前,e号张开双臂活动了下全身关节,抬起头眯眯眼望着暗红色的太阳,随后跃到茉红颜身后,探手抓住茉红颜的脖子,盯着我恶狠狠地威胁道:“算你识相把毛笔扔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血肉里,茉红颜高昂着头,紧紧咬住下唇,温柔的眼角闪过无限哀伤。 “不要听她的,快躲回去,她们进不了山洞” 我的脑袋顿时“轰”的一声炸开,来不及多想,趁着e号和茉红颜怔神的功夫,举着毛笔向前冲了出去。 锋利的狼毫没有沾染我的鲜血,即便如此,还是深深地插进茉红颜毫无防备的胸口。 整个过程很短。 我看到苗芳和谢雨甜想要上前阻止,奔跑的身形突然在空中崩碎。我看到e号收回掐住茉红颜的手,向前伸着想要阻止我的脚步。 但是,一切都迟了。 “不” 尖锐的哭啸声响彻天际,围绕在茉红颜四周的身影全部化为碎屑。 茉红颜呆呆地望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舍得对我下手?” “我的女人你也敢伪装去死吧”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叫,双手握着笔杆用力抽出笔尖。顿时,伪装成茉红颜的那张脸不断扭曲,从王老师到我父亲,再是杜浩、三叔、嫣然…… “我不服,你是怎么看出来”她变换着容颜,变换着声音。 “你是宋佳佳” 刚才她眼角的哀伤我从宋佳佳身上看到过,那是在我说出小明星的时候,她忧伤的低下头,这个神态深深地触动我,让我生出救她出去的想法。 没想到宋佳佳竟然在这里伪装成茉红颜的样子,真是出乎预料 杜门,幻阵。我成功了 面前是一层水波般的隔膜,隔膜的后面是茉红颜焦急的身影。而在她身旁,还坐着个圆滚滚的球,杜三娘 “恭喜新郎官儿”杜三娘故作婀娜,舞着兰花指放到下巴上,“新郎官儿,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不知道杜三娘口中的考验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到茉红颜身上依旧带着伤,嫣红的束腰长裙虽然遮住了大半部分,但肩膀上的伤痕还有小部分延伸到脖子上。 “我带你回家” 迈出波纹后,杜门瞬间被破开门呈现。王老师狐疑的从开门走出,看到杜三娘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媒婆子,竟然把我也弄进去,今天的帐咱们迟早要算清楚” 王老师说完大步来到我跟前,气呼呼拽着我就要走。 我拉着茉红颜,她却止住步子,看了看杜三娘,看了看我。最后甩开我的手,冷冷说道:“你走吧” 第五十二章 后山有鬼 “为什么?” 我还想拉住他继续追问。王老师扫了杜三娘一眼,喝骂道:“傻小子,人家看不上你了,跟我走吧” 谁知这时候杜三娘发了话,她从椅子上弹出来,蹦到我跟前笑吟吟地说道:“姑娘,送他回去吧。时间到了,我再唤你回来。” 得到杜三娘的许可,茉红颜顿时喜笑颜开,挽着我的胳膊歉声说道:“谢三娘成全。” 王老师带着我和茉红颜离开,出门前杜三娘问我想不想找个靠山,我看到王老师不断眨眼,一口回绝了。杜三娘又说,不着急,什么时候我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找她。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把茉红颜摁倒在床上,盯着她美得不像话的脸庞,说道:“你是我的新娘我不会放弃的” 就这样,我和她又厮混了三天,后背上的伤口也奇迹般复原,这点儿让我百思不得要领。 很想就这么一直和她待下去,永不分离直到三叔打来电话。 出事的是三叔的小儿子锁头,恩,更确切说应该是锁头的姘头。 这小子才六岁,结实着呢不过姘头却夭折了 离家半月,恍如过了半年。 半月来我第一次拿起电话打给杜浩,这事儿我一人办不了。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辣妹子”,我顿时惊掉了下巴。原来高速那晚听到的是彩铃 这混球,这混球。这混球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回想前几周,每次给杜浩打电话都不在服务区,唯一一次接通了,还是秒接。 看来这些日子真的过晕了,抽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吧 无聊地在家中等着杜浩,谁知他来后,先是瞪着牛眼在屋里转了几圈,随后破口大骂:“麻辣隔壁,你这孙子还真不怕死” 我顿时明白,他说的是茉红颜。半月没见杜浩,他显然还停留在我去寻找茉红颜的路上。 殊不知我经历了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路,把茉红颜成功带回身边。 “老子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杜浩说完掏出一沓符纸,铺天盖地向我砸来。当时我就想,这他妈要是换成钞票,老子必须得扑过去啃死丫的 “你闪开” 杜浩莫名其妙地指着我,接着摸着脑袋蹲在地上,将符纸一张张捡起,嘴里嘟囔着:“这是给你三叔准备的,,是给锁头准备”杜浩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不断囔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突然,杜浩猛地跳起来,掐着我的脖子大吼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呃”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自从知道茉红颜就在身边后,整个人顿时变了样子,看任何事情都积极向上开朗乐观。 难不成他想知道? 我的脑中迅速昨晚不堪入目的画面,这特么要我怎么说出口? “你丫快说” “你要我说什么?莫名其妙”我有点郁闷。 “她为什么还在?别以为大老张会真的告诉你怎么找那个睡客” 从杜浩的口气里不难看出,茉红颜本不该回来。虽然是他告诉我寻找茉红颜的方法,却明显知道我不可能成功。 我盯着杜浩,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那双牛眼中看出为什么 不过,答案是肯定的,我找不到 为了十几年的基情,我终于妥协,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这事连自己都不相信我怎么说出口的? 杜浩歪着脑袋想了想,掰过我的头,手上加大力道。“不对时间短,怀不上还有什么?” “我” 看他得寸进尺的样子,真想抽他俩大嘴巴子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骨灰,你是不是没清理干净”杜浩终于给出提示。 我瞬间想起高速那晚用尿洗胸口的事。 骨灰已经清理干净了啊?不“是有一些还没清理,因为在我的肚子里。可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早就代谢出去了啊?” 杜浩顿时如释重负,松开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夺门而出。我忽然觉得茉红颜没走,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口骨灰。 而且,杜三娘也这么说过。 不过后来杜三娘又否定了我的价值,在那个永生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黑胖子给我说了,但我还总觉得他故意隐瞒了重要的东西。 不消片刻,杜浩踹开屋门,手里还提着个大方便袋。我看着他一件件取出,顿时知道要干什么。 巴豆,泻药,健胃消食片 什么?这是什么?竟然还有开塞露我的天,他是不是疯了这是要整死我的节奏 “从现在开始,每天吃一样。除了这些不准吃任何东西,直到肠子排干净为止” “肠子排干净,你直接给我灌肠得了”不过这句话我只能在心里想想,这畜生什么事儿办不出? “我看还是算了,红颜又没害我” 我开始打退堂鼓,不仅是因为我喜欢上那丫头,而且也真怕被杜浩折腾个半死 “还红颜,叫的挺亲昵,知不知道红颜祸水这个词?你要想死我拦不住” 杜浩说完把我拖下楼,塞进汽车后扭头问道:“你三叔家在哪儿?” 从这儿到老家需要两天半车程。 当熟悉的青砖红瓦出现在视野时,我已经泄了不下十次。我知道杜浩对我百分百的好,也正是因此,我才顺着他,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 车子拐弯驶入尘土飞扬的小路,看到三叔站在村口迎接,我心里是泪汪汪的。 “这次多亏你三叔打电话,否则你就被吸成人干儿了”杜浩叽叽歪歪,将车停在路边,让三叔上车。 “我现在已经成为人干儿了” “哎吆”三叔上车后一惊一乍,“焰儿,你这是咋的咧?咋瘦成这样?跟个人干儿似的” 我苦笑,听着家乡音心里暖暖的。 “没事最近胃口不好,我这样子就先不回家了,直接去看锁头吧免得爸妈他们担心。” “哎,你爸妈在我家等着呢”三叔连连叹息。 好吧,算我什么都没说。 来到三叔家门口,杜浩下车捅了我一下,盯着眉心问道:“饿吗?” 费什么话你丫饿上两天试试我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这个月竟然两次戒斋。 我翻着白眼 “我看不把你饿死,是色心不收” 哎,什么意思?说明白再走要不是茉红颜回来了,爷心里高兴,怎么会任由你这么折腾? 靠 最起码你扶着我啊 走进三叔家,铺天盖地的关怀换成一句话:“焰儿,你咋瘦成人干似咧” 我苦笑,杜浩阴笑。 大山里的空气比城市要好出千百倍,山美水美,人更美 不像现在这般,整日雾霾,越限行越厉害。 锁头的姘头比他大两岁,叫陈紫芪。八岁的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不食人间烟火。 可惜娃子命薄,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破门板上。 锁头像是被大人吓唬住,目光呆滞地望着陈紫芪,表现出与他年纪不相称的阴郁。 杜浩见到锁头的第一眼就对我说:“你们家都什么人?怎么竟招惹女鬼?” “三叔,到底怎么回事?尸体怎么在我们家?”说着话,我冲进茅厕,听到外面三叔哀嚎着向杜浩哭诉。 “锁头命苦啊”三婶接过话泣不成声:“从小就没奶吃,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好不容易订了娃娃亲,又出了这档子事” 锁头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这娃儿命毒,三叔从小就在邻村给他定下娃娃亲,怕将来万一有个闪失,也能落得个儿媳妇。 谁知过了秋收没多久,陈紫芪出事了。 第五十三章 夜探山洞 锁头没事,他姘头却没了 “这下可好,人家闹上门来,非说是锁头命毒,克死了女儿,要了钱不说,还要锁头去陪葬” 这些话是二爷爷说的,他是锁头的亲爷爷。我提着裤子从茅厕走出时,看到他苍老的脸上写满悲伤与无奈。 事情到此按理说很好解决,陈紫芪家收了钱,把女儿下葬就完事了。 可偏偏不知什么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陈紫芪天天晚上给父母托梦,哭着闹着要成亲索性,他们将女儿的尸体送到三叔家,就此一去不回。 听到成亲两字,我回头看向锁头。这小子像是中了邪,印堂呈现出黑紫色,两眼直勾勾得盯着陈紫芪。 觉察到我的目光,锁头扭过头狠狠瞪开眼,嘴角扬起,完全是副嘲弄纨绔的样子。 这眼神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我悄悄对杜浩使了个眼色。 杜浩将二爷爷安慰下,来到我身边,小声说道:“可以吃东西了”紧接着,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向锁头,面色顿时大变:“找死” 不等杜浩掏出家伙,锁头突然扛起陈紫芪就跑。阴森的笑声还留在院子里,给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今年才满六岁的锁头,扛着八岁的陈紫芪,跑起来竟然健步如飞,等到我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消失在村口,藏进了大山里。 亲戚们一下子慌了神,锁头的反常只有一种解释,他被鬼魂附了体。 是谁呢? 最近村里没有死过人,陈紫芪要是附体,也不可能扛着自己的尸体跑路。况且她年纪力气自然没有刚才那么轻盈。 “大家分头去找,天黑前务必要将锁头找回来”杜浩望着西斜的太阳,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行” 二爷爷伸着被旱烟熏黄的手指,指着大山说道:“后山不能进” “爹都什么时候的啦,您还惦记着老阴阳锁头可是您的亲孙子啊”三叔直接跪在二爷爷身后,拉着他松松垮垮的裤腿泣不成声。 二爷爷抄起拐杖抽在三叔后背上,沉重的声响让三叔直咧嘴。 他气呼呼地指着三叔的鼻子破口大骂:“混账你忘了二狗家的孩子是咋死的?畜生你是想让全家人去陪葬?” “爹锁头可是您的亲孙子啊”三叔操着蹩脚的广东口音不依不饶。 这时,院里的旁系已经开始退缩,纷纷下意识地向门口躲去。我走上前,不解地问:“二爷爷,后山怎么了?” “哎”二爷爷松弛的喉咙挤出长长的叹息。 “去年开山,挖出个不知哪朝哪代的棺材,棺材底下压着个大白石头,二狗的家的娃不懂事,直接躺在石头上玩,回到家就开始发烧,胡话连篇。第二天就死了那叫一个惨啊心肝肺都被掏空了” 大伙儿顿时沉默,三叔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不再言语。 这时,村长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叔,这么大的事儿,咋不告诉我咧?” 村长毕竟是见过世面,张口解决了三叔的心里负担。“锁头是个大活人,咱该看活的,去年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嘛上头说孩子是中尸毒死的” “那心肝肺去哪儿了?”二爷爷吹胡子瞪眼。 “医生不是解释了嘛是衰竭脱水,还在肚子里,只不过缩成手指头大了。” “狗屁你家缩水能缩成手指头大小那是被鬼吃了”二爷爷还想阻拦,但是村长已经带着众人向大山走去。 望着三叔的背影,二爷爷拄着拐杖的手始终哆嗦着。 “焰儿啊,去把我西屋里的桃木剑拿来”二爷爷说完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我点点头,接过钥匙示意杜浩跟上。 二爷爷因为懂点学术在村里威望颇高,抗战时跟着八路军打遍天下,又扛着机枪奔赴朝鲜,打的美帝屁滚尿流。 经历了诸多生死,自然看事情比常人多出那么一丝。 他从小就教育我们尊重科学,但是我知道,二爷爷在一间上锁的屋子里供奉着许多神像。 那些神像被放在一个个神龛中,各式各样。有的慈眉善目,有的面煞狰狞。 我并没有进过那间屋子,却对里面的摆设清清楚楚,似乎梦中经常进入般铭记于心。 思索间,我和杜浩已经来到二爷爷家门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二爷爷家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干瘦的门框上一对微蓝色的门鼻子向外凸出,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狮子张着大嘴,衔着门环,沟壑深嵌在眉角尽显睿智。 “你二爷爷家还有这些?” 打开尘封的屋门,铺天盖地的煞气迎面而来。 杜浩皱着眉在屋里逛了一圈,指着墙上挂的桃木剑说道:“就是那个” 我踮起脚伸长胳膊才勉强摘下桃木剑,谁知还没看一眼,便被杜浩急忙抢过去,爱不释手地把玩。 “这最起码是200年以上的野生桃树,而且是东南方向的新枝,真是捡到宝贝啦” 看杜浩的样子,像是在动歪心思。 “这是我二爷爷的,你少打主意”我夺过桃木剑,转身就走,忽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幅经年累月的画卷 画上是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倚在干枯的树干上,怀里抱着的正是这把桃木剑。在我出门的刹那,似乎感觉老道面露不悦。 霎时间,屋里阴风阵阵,脚底下竟然响起指甲挠木头的声音,惊得我起了一头鸡皮疙瘩。 “锁门,快走” 杜浩急忙夺过我手里的铜锁,“咔嚓”一声将门锁上,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说道:“你爷爷的,这间屋子很邪乎以后少来为妙” “你爷爷”想了想我顿觉口误,这本来就是我二爷爷的。 深秋季节,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况且山里树木参天,想要在两个小时内寻遍大山,不是件容易的事。 渐渐地,山上开始出现零星火光。 我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提着强光手电就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杜浩把我拦住,瞪着牛眼大喊道:“知道刚才是谁上了锁头的身吗?” 我隐约猜到了答案,还是努力地挣脱杜浩的拉扯。“锁头是因为我出事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这是去送死”杜浩竟然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后来我才知道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二爷爷抱着桃木剑,站在门口望着我离开。转身时,我看到他张了张口,却把话又咽了回去。 站在村口,我仿佛看到画中的老道抱着桃木剑,双眼深深地望着后山。 夜色渐深,山里突然涌出阵阵白雾,使寻找变得更加麻烦。我真后悔拿的是强光手电,因为在浓雾中只看到眼前白花花一片,远不如火把来的实在。 正不知从哪儿下手,山涧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嚎叫。 “锁头” 我急忙向传出声音的地方奔去,当赶到出事地点,已经陆陆续续赶来好几人,杜浩也在其中。 这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山洞。 “什么时候后山上多出个山洞,小时候经常爬山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心底暗自嘀咕。 杜浩见我走过来,点了点头,接过三叔手里的火把,率先走进洞中,背后还背着二爷爷的桃木剑。 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呼啦一下子将洞口堵住,刚才杜浩显然吩咐了什么事情。 我挤过人群,提着强光手电追上杜浩。隐约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议论:“当初就不该开山挖这个洞,里面那么深;;” 第五十四章 永生婚 杜浩似乎知道什么,按下我的手电悄悄说道:“把手电关掉,你三婶还在里面,小心受到强光刺激” 我乖乖地关掉手电,“你小子,怎么从我二爷爷手里骗过来的?” “你爷爷说,宝剑配英雄,就送给我了” 真特么恶心 我将手电从右手换到左手,忽然觉得左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借着摇摆的火把,才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划出条大口子。现在又把伤口扯开,殷虹的鲜血顺着掌纹蔓延。 “你流血了?”杜浩皱起眉,“赶紧回去” 我坚决不同意,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事情,况且锁头因为我而被上身,不能让杜浩独自承担。 杜浩说我倔的像头驴,随后掏出两张黄符纸,点着后将纸灰敷在伤口。顿时,钻心的痧痛差点儿让我昏厥,好在纸灰效果不错,不一会儿便将流血止住。 我们继续向深处走,越往里,空气越湿润,直到头顶滴落冰凉的水珠,才看到前面拐角处出现的火光。 杜浩嘘声,顺手熄灭火把。 我们俩猫着腰匍匐前进。借着石壁倒影的火光,我看到地上已经有潺潺流水,咕咚咚地汇聚在一起。 脚底下不知铺着什么,踩上去咯吱咯响。我捅了捅杜浩,伸手指指脚下。杜浩点头,拉起我的右手,写了两个字:“骨粉” 我裂开的嘴巴再难合上,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踮着脚尖贴在石壁上。冰凉的泉水顺着衣领流到背上,我摸了摸放到鼻尖,还好不是血水 这地方真他妈古怪 踩着骨粉我和杜浩继续前进,越往里洞口越低,到了最后不得不蹲着身子往前挪。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路的尽头是一个三米见方的洞穴。 “他们在干什么?” 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几乎压制不住暴怒。 只见锁头光着屁股蛋,闭着眼睛享受着三婶的服侍,陈紫芪也被脱光了衣服,站在旁边等候着。 “嘘” 杜浩示意我继续看。 可是看到三婶跪在地上,起伏的身子僵硬如尸,我怎么能淡定? 正想冲出去,杜浩赶紧抱住我,刻意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他妈的干什么去?等我想想办法,先别冲动” “那是**”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恰时,锁头睁开眼睛,抬手将三婶推到一边儿,晃悠着小鸟朝这边走过来,露出屁股下一整块冰玉 “谁给我出来”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每一块儿突起的岩石上,完全没有锁头那个年纪该有的稚嫩。 “你,哎” 杜浩白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走出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三婶在给他净身娘给儿子洗澡怎么了?” “那个,什么,他是阴冥婚司,你不是想和那丫头成亲吗?找他就行了,干嘛还要这么繁琐的程序呢” 杜浩说完将我推出去,悄声说道:“先拖住他,我想办法” “我就知道是你哼哼” 锁头的个子还没我腿高,却发出轻蔑的嘲笑,他耸耸鼻子,淡淡的眉毛微微皱起,老气纵横的样子活像个二流子。 “你先从锁头身上出来,有什么恩怨我们解决。” “我和你没什么恩怨,只想再从人间走一遭”锁头说完,向后摆手,陈紫芪僵着身子靠进锁头怀里。 “你想结阴亲我可以帮你,干嘛非要去害人?” “就凭你?” 锁头用鼻子哼哼着,“阴冥婚司的位子空了多年,老婚司功德圆满升天做月老,新婚司还在考核中,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阴冥婚司人选吗?” 我忽然意识到事情远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从永生村的二层毛坯楼里,杜三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原来阴冥婚司不止我一人,还要经过考核 “还有谁?”我问。 锁头像是说错话,赶紧闭上嘴巴别过脑袋。 “我不想害人,你们两个走吧。”锁头说的咬牙切齿,尖锐的声音让我忍不住哆嗦几下。 “要是想搭把手就帮,要是想捣乱子哼,我就是捅破天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忽然,我想起兜里应该还揣着的他卵蛋,可是无论怎么掏都找不到,好像是去梨花村之前就不见了。应该是在阴府的时候,被张小川顺走了。 哎,这丫头,竟然什么都拿 “我真的会帮你,把你和陈紫芪写入阴册,还会把你们合葬,这样不好吗?”我继续周旋着。 我一边腹诽张小川的乱作为,一边与锁头周旋。这时,杜浩已经悄悄地走到锁头身后,看来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哼写进阴册算什么。我要和紫芪结永生婚” 听到永生婚三个字,我顿时被他的口气吓到。 所谓永生婚是将活人的寿命过继给死人,然后两人共享余寿。不过永生婚的条件相当苛刻,必须有承接寿命的媒介,仅这一点儿就让终成眷属望而却步。 忽然间,我再次瞥向那块冰玉。 淡淡的黄晕温润光洁,宛如凝脂白璧无瑕。这难道就是二爷爷口中害死村民的邪物? 不那是冰玉 我的心底顿时“轰”地炸开,这不就是最好的媒介吗?之前压在上面的棺材到底是谁的?现在看来,这里应该是间墓穴,而且墓主人肯定不简单 “你放心,我会继续给锁头的父母养老,我的前世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哈哈哈” 锁头继续说着豪放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 杜浩伸出剪刀手,冲我眨眨眼。左手拿着桃木剑,右手捏着符纸,迅速出手贴在锁头前额。 谁知,锁头就跟赶苍蝇似得,轻而易举地将符纸揭下,转身抓住刺向心口的桃木剑。 杜浩说的没错,桃木剑果然是好东西。 锁头的小手碰到剑刃的刹那,迅速冒出层层黑烟,而且还有树根状的黑纹在手背上若隐若现。 “呀啊呔” 锁头仰着头,胸口发出中年男人的声音。抽回小手,任由桃木剑戳在胸口。于此同时,带着婴儿肥的小手再次挥出,上下齐功,轰向杜浩的面门和两腿间。 这种不要命打法顿时让杜浩面色大变。 他拧着身子急忙躲闪,但还是被锁头推中,像只死鸭子甩飞出去。 “妈的他将锁头完全压制,已经适应了身子”杜浩翻着身上的口袋,摸起桃木剑还想继续,却见锁头呲着獠牙,转身冲着我扑过来。 顿时,阵阵阴风扑面,比之杜三娘要强上数十倍 这不是邓辛良 我的心猛地一突,邓辛良我接触过,他所携带的阴气与杜三娘差不了多少,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刚才对话毫无破绽,难道是邓辛良升级了? 刹车般的刺耳尖叫响彻山洞,紧接着,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跪在地上,被锁头掐住脖子。 呼吸变成奢望,我的手胡乱挥舞,却怎么也拽不动锁头稚嫩的小手。 “咦?” 慌乱间,我发现上衣兜里有个破洞,那颗石头似乎漏进衣服里。 我急忙掏出石头,高高举到锁头面前。 谁知锁头像是疯了,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我艰难地呼吸:“杜浩,怎么不管用了?” “妈的,那不是他的蛋蛋管个屁用” 杜浩终于承认石头是什么玩意儿,显然他也看出了锁头身上的不是邓辛良。 我艰难地伸出右手,想要将蛋蛋塞进锁头嘴里。可是无论怎么伸手,在锁头面前始终挡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我想起了那只毛笔,或许毛笔能让锁头畏惧三分。 只是一切都迟了,现在真是后悔,当初把毛笔还给了王老师。 “他现在是人,你这样会惹怒他的”我听到杜浩同样喘着粗气,或许刚才锁头又给他沉重的打击。 “果然是鲜血的味道,怪不得刚才我闻到甜腥味” 锁头的手像是钳子,夹住我的手腕。顿时像是打点滴时卡住静脉,阵阵热浪一股接着一股涌向掌心。 愈合的伤疤迅速崩裂,鲜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 “焰子,千万不要让他沾到你的血”杜浩挥舞着黑驴蹄子冲过来,却见锁头诡异地笑了。 阴寒的洞中突然刮起旋风,将我和锁头封在里面。杜浩紧张的不得了,好像锁头沾了我血就会变身奥特曼似得。 “放手” 第五十六章 人事已开 在我我快要窒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娇喝声。一抹嫣红从头顶掠过,低头看向我,抿着朱唇快速撞向锁头。 只见浓的快要滴水的黑影从锁头前额飘出,当下锁头像是中了邪,发着怪笑向洞口跑去。 想到洞口有人守着,我也没去追。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坏老子的好事”那个黑影显然高估了茉红颜,此时脸上带着不屑与羞怒。 “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茉红颜不卑不亢,傲然挡在我身前。 “红颜”我顿时兴奋的想要奔过去,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你不是在家吗?怎么跟过来了?快走” “找死” 随着黑影的谩骂,茉红颜和他同时消失,杜浩赶紧小跑过来,问我锁头到底有没有沾到血。 “那是什么?”我摇头。 杜浩还没回答,却见茉红颜突然从空中栽下来。 “快把手给我,我打不过他”茉红颜说着就拉起我的左手。杜浩冷冷的看向她,“你可知道后果” 茉红颜苍白的唇瓣紧抿着,最终咬紧牙关,将小手按在我的手心里。霎时间,我感觉全身的力量被迅速抽走,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三叔家里。 身边锁头呼呼大睡,这小子出了满身的汗,隔着被子都能觉出湿气蒸腾。 我悄悄下床,因为听到外屋正在激烈的争论着,隐隐传出茉红颜的字眼。 “焰儿到底怎么咧?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瘦的跟人干儿似的,我这当娘的,呜呜~~他爹,你说句话,让焰儿回家住吧” “阿婆,冥血有毒,茉红颜活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焰子就没事儿了”这是杜浩的声音。 冥血有毒? 外屋还在谈论着,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上次因为杜浩,差点让茉红颜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找到茉红颜,而她却又为我中了冥血的毒 为什么? 为什么茉红颜总是为我付出,付出我所不能补偿的代价,让我愧疚 我侧耳倾听,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关于茉红颜的讯息。 忽然,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回过头,恰好看到锁头鬼鬼祟祟地踮着脚,红着小眼睛站在身后。 胖墩墩的脸憨笑着,我嘘声,捏了捏他油乎乎的脸蛋。谁知这小子像是抽风似的,扭头咬住我的食指,死死地往下拽。尖锐的小牙咬破指头,勒下皮露出鲜肉。 我忍不住嚎叫,抱着锁头的头向前拉。不知这熊孩子哪儿来的邪劲儿,一边咬,一边啯 不一会儿整根手指头都被他嘬白了。 只见杜浩迅速冲进屋子,皱着眉瞪了我一眼,随即从兜里掏出块黑不溜丢的东西,顺手塞进锁头嘴里。 我一看,卡在锁头小白牙中间的竟然是黑狗的脑壳。 锁头大叫,不得已张开小嘴,我趁机赶紧抽回手,疼的头冒虚汗。 接着杜浩将黄符塞进锁头嘴巴里,一条红线如小蛇般从青紫色舌尖窜出,笼罩在锁头印堂的黑云也随之消散。 杜浩再次撒出印符,那条小蛇顿时化作青烟印在了黄符上。 看到锁头睁开眼,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是已经走了吗?锁头怎么还……” 杜浩没有回答,继续在锁头眉心涂抹着油乎乎的东西。不过从他紧锁的眉梢,我能看出他十分紧张。 不一会儿,锁头猛地睁开眼睛,愤恨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逃不掉的” 说完,这混球一个跟头栽倒。 见锁头突发异况,众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只有杜浩和我父母紧张地望着我。 “锁头没事了。”杜浩跟大家解释:“刚才逼出的是怨气,没了怨气他自然会走的”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 “情况有点儿不妙”杜浩挤出人群走到我跟前,翻出药膏绑在我食指上。“你情敌还在纠缠,必须尽快结阴亲将他安顿好” “邓辛良?不是死了几百年的老鬼吗?”我越来越迷糊,这到底是哪跟哪儿? 杜浩拉着我走到门后,悄声说道:“一开始是邓辛良,到了洞里后又被老鬼缠上,老鬼走后,邓辛良又回来了这下好了,两个鬼争陈紫芪,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两个鬼争陈紫芪,那就让他们去掐架,谁赢了谁娶呗,关我屁事” “别胡思乱想了,那小丫头的事情还没解决,要不是你情敌看中小丫头,你早就死了”杜浩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还会纠缠你的,还有那个老鬼给陈紫芪选个阴亲就没事了。” “锁头就没事了?”我问。 “是锁头和你都没事了”杜浩十分开心,“没想到一次解决了两个麻烦,真巧” “是啊,好巧”我干笑,可惜没有德芙柔滑。 杜浩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两个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而天鹅肉却握在我手里,他们可能会求我,更多的可能则是杀人越货…… “可是陈紫芪为什么要缠着锁头?这事儿好像跟娃娃亲没什么关系吧”还是要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杜浩将三叔拉到陈紫芪跟前,此时她已经被人重新换上衣服。众人这才想起还有小丫头的事没解决。 “接,接下来咋办咧?”三叔有点不知所措。 杜浩笑了笑,对三叔打包票:“锁头没事了,尸体我跟焰子带走,给她找门亲戚。” “要是她家人来闹咋办咧?”三叔还是有所顾忌。 “那你就问问她娘,娃是咋死的咧?”杜浩学着三叔的口气,说的抑扬顿挫。 “娃是咋死的咧?”三叔问。 “她家人不来,您就甭管了”杜浩说完回车上取装尸体的袋子。 回去路上我问杜浩:“陈紫芪这么小就懂阴亲?” “因为她人事已开。”杜浩语气冷漠,就跟我欠他八百块钱似的。 这么小的丫头就人事已开? 我疑惑,问杜浩她的死因。杜浩的脸顿时阴下来,“她娘偷汉子的时候被她撞见,于是在饭里放了毒。” 人事已开,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的心顿时感觉堵得慌 哎红颜早逝,上苍不公啊 我忽然想起茉红颜,“那茉红颜是怎么死的?”我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 “一样,只不过投毒的时间延后十年” 我本来没期待杜浩能够回答,谁知他就像个百事通,对我的问题无所不知。 不知不觉,我的拳头用力攥紧,即为社会上有这样的家庭赶到悲哀,又为有着相同遭遇的两个女孩赶到惋惜。 “有你我就够了” 甜蜜的话语环绕耳畔,我忽然听到了茉红颜的声音。想起在三叔家杜浩说过冥血有毒,心中竟不落忍。 茉红颜是为了救我才接触冥血,才活不过多长时间,可我刚刚把她从媒婆子手里要回来,怎么舍得她再有危险? 况且山盟海誓就在昨天,我说过会保护她,永远都不放弃 这份抑郁始终纠结在心底,迟迟不能解开。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看向杜浩,想问清楚冥血的事儿。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名字已经写进阴册。”杜浩连声叹息,眼中满是无奈。“那天晚上,你就答应了人家,我是怕你撑不住才让你吃东西的。” 对于杜浩的答非所问,我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阴册在我手里,怎么会写进阴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还有个婚司……”杜浩面色凝重,“在背地里,偷偷的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 婚司候选人? 第五十六章 探望嫣然 “婚司候选人?”我的脑袋里不由得冒出这五个字,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是他把我和茉红颜写进了他的阴册? 阴婚可没有离婚的说法,一旦双方父母确认,这门亲事就算成了。然后我便按照规矩,在阴册上写下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除非…… “除非两人中有一个魂飞魄散,否则谁也无法解除阴亲。”杜浩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在三叔家,邓辛良或许就是想要杀我,没想到又碰到了更嫩的陈紫芪。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连杜浩都没发现的东西,想要取我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茉红颜对我有恩。 不仅为我解决了脸上黑手印的麻烦,更是为了聘礼的事情被杜三娘要挟。而且在初中的时候,她就和我有着什么牵扯。 要是别人就算了,顶多逢年过节,给她烧烧纸钱。 但是…… 魂飞魄散意味着删除茉红颜的所有信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恶毒的手段,我怎么下的去手?况且她为了我接触冥血。 冥血是什么?至今我还没有弄清楚。 我忽然感觉自己很无知,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杜浩。 “能不能想办法让茉红颜转世投胎?”我咬着牙问杜浩。转世投胎后,她就不会记得我。如果能让她活着,我宁愿放弃所有 “不可以的”回答我却是茉红颜,“结了阴亲就等于有家有室,不能再去投胎了” 杜浩似是能听到茉红颜的话,点了点头,补充道:“要是一个去投胎,一个没能投胎,你说会发生什么?” “那……”我还想问怎么办,可是这个词我已经说了不下十遍,自己听着都烦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茉红颜在我耳边吹着气,凉气 “茉红颜到底怎么了?冥血又是什么?” 我终于逮住机会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为什么说冥血有毒,茉红颜还能活多长时间?” 沉默。 车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就连时不时插上几句的茉红颜也沉默不语。 “你先回家,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请老爷子出山记住,千万不要再……那啥了,否则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杜浩尴尬的咧咧嘴,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那这娃子怎么办?”我指了指陈紫芪。 “我来联系邓辛良家人,看看能不能成功”杜浩说着停下车子,我才看到前面红灯堵了长长的车队,一时半会儿可能过不去了。 “老鬼呢?” 我还是不放心,杜浩都对付不了老鬼,我在他面前,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要是被他知道杜浩暗中选定了邓辛良,还不将我挫骨扬灰? 思前想后,杜浩终于开口:“有茉红颜在,那个老鬼肯定会顾忌三分,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 “杜浩,你为什么坚决地把丫头嫁给邓辛良?” “是那丫头选了邓辛良,难道你让我包办婚姻?”杜浩吹着口哨,“况且,邓辛良不是还有个暴戾的祖母,你回去交差正好平了她的怨气” 这时,右面一辆进口tt在大冷天掀开敞篷。 顿时,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映入眼帘,她扭头看着我,香艳的红唇撅起,竟然来了个飞吻。 我尴尬地笑,杜浩伸手把我盖到后面,撅起嘴回了一个。美女顿时拉下脸,竖起中指开着tt扬长而去。 接下来杜浩将我送回家,自个想办法去了。 在家中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多少天,杜浩的电话始终不在服务区,而我终究是没能克制自己,偷食禁果,乐不思蜀。 只是,茉红颜的状态越来越奇怪,她总是不告而别,回来后满身的疲惫。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总是摇摇头,眼中含着泪花。 这让我想到了离别。 上次去梨花村的路上,茉红颜也是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眼角衔着泪珠,道出要离别的话。 冥血有毒,她会不会…… 我疯狂地跑进卧室,空荡荡的床上没有她的影子。翻遍全家,依旧找不到熟悉的嫣红。茉红颜走了,这么长时间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难道真的再次把我抛弃了? “焰子,来城郊别墅,你情敌的家属同意了”正悲伤时,杜浩忽然打来电话。 “这么久,你把尸体一直带在车上?” “什么这么久?才两天而已,娘的,老子为了你还没站过脚呢,你倒好还嫌慢” 放下电话,我翻看日历。11月11日,竟然是光棍节。再看三叔打电话的时间,是11月9日。 那我怎么感觉跟过去一星期似的? 这一次,邓总没有找机会开溜,不知杜浩跟他怎么商量的,男方将仪式举行的盛大无比,亲朋好友举着高脚酒杯,就跟结婚没什么两样。 哦这本来就是成亲,不过是阴婚而已。 繁冗的仪式结束后,我累的像条死狗,不过拿在手里的票子却让我偷着乐。这次不仅有司仪的份子钱,还加了不菲的聘礼。 当场我就决定,把三叔赔给人家的钱还回去。 “算你识相” 离开邓家时,我仿佛听到老太太嗔怒的呵斥声。 走在第四人民医院幽静的小路上,两旁的凤尾竹早已枯黄无叶。法桐褪去一层又一层老去的肌肤,零星挂着几片火红的叶子。 此时,我才有闲暇看一眼,这即将到来的三九寒冬。都说冬天不冷便寒春,看来明年又是一个春寒四月天。 连续的奔波让脚底僵硬,踏在起伏的鹅软石上,像是着了魔,疼得钻心蚀骨。 来到收费口,我将叠整齐的钞票塞入窗口,换来一张发票,和几支天价药水。 从永生村回来后,我的账户里便多出八十万,应该是苏尹天打给我的。加上这次的十万佣金,总共九十万,全部换成了几瓶小小的液体。 拿着橙色药水,我手心沉甸甸的,比托着一沓沓钞票还要紧张。 “医生,嫣然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将药水放在李主任的办公桌上。 “情况不容乐观。我早就劝你,选择保守治疗。你偏要买这些华而不实的进口药哎……都十几年了,嫣然要是能恢复,早就好了。现在不见好转,以后恢复的机会更渺茫” 李主任拿起药水,将我带到观察室。 隔离房间内,嫣然天真地望着天花板。见我来了,小丫头脸上带着笑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哥哥你来了” “恩,嫣然乖不乖?哥哥来看看你,不过不能很长时间,因为哥哥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我摸着嫣然的秀发,双眼不自觉地湿润了。 “咦?这位姐姐是哥哥的女朋友吗?”嫣然忽然看向我旁边,微笑着打招呼:“姐姐好” 小丫头的动作很自然,不像是恶作剧。 我浑身一震,扭头看向身旁。只见李主任无奈的摇着头,“她总是自言自语。” 忽然,眼前晴天霹雳 难道嫣然的脑袋没出问题,她之所以自言自语,是因为能够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在刚刚,陪着嫣然玩耍的,是茉红颜吗? 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茉红颜为什么明明在我身边,却不让我看见? 盯着嫣然身旁,我双眼迷离,不自主的走过去,伸手捉住嫣然牵着的虚无,却抓了个空。 “孟先生?”李主任跟过来,把嫣然扶到病床上,转身对我说道:“她总是这个样子,幻想着身边有很多人陪她玩。” 第五十七章 暗流涌动 陪着嫣然呆了一上午,下午杜浩准时来到我家。 我将嫣然的情况说了一遍,杜浩摇着头,肯定地说:“嫣然确实是幻想,你不要多疑了。这次回山,我把老爷子的传家宝请出来,你戴在身上,什么也别管了。” “我不带” 杜浩的意思显而易见。他还停留在茉红颜是我要接的睡客那,想尽办法也要把茉红颜赶走。而此时时过境迁,茉红颜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地印在心底。 她为我付出那么多,我怎么会带上黑曜石辟邪呢?之前费劲千辛万苦找到她,现在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你丫是不是迷了魂儿?”杜浩顿时拉下脸来,“前些日子还要送睡客走,现在怎么…;…;” 话说了一半,杜浩突然止住,提着我的领口,恶狠狠地训斥道:“你是不是又和那睡客同房了?混蛋” 杜浩喘着粗气在阳台上抽烟,“焰子,你现在身子很弱,没了胎光更会被阴气侵蚀。你家里已经没有那女睡客的气息,反而有很多东西想要缠着你。” “茉红颜真的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告而别?我顿时无比失望,仿佛昨晚她还与我倾诉缠绵,今天就分道扬镳。 “走了,我没必要骗你”杜浩看出了我的心思,补充道:“要是想找到茉红颜,你就先把这带上,只要她不伤害你,这就只是摆设” “真的?”我半信半疑。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无论什么时候,黑曜石千万不能摘” “那…;…;” 我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将茉红颜能活多长时间的问题问出来。 想了想,我还是问了出来。 杜浩说:“这事儿你别管了,把黑曜石戴好,千万别弄丢了有了它那老鬼也会顾忌。” 自从锁头的事情发生后,茉红颜对我总是若即若离。 除了那晚抛却一切的疯狂,我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我,而且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不是初中转学的事情? 这些话我想问杜浩,也知道他不会告诉我真相,索性闷头抽烟,暂时地麻痹自己。 我俩陷入沉默,汩汩青烟从指间冒出,屋里乌烟瘴气,视线变得更加模糊。许久后,杜浩突然走到电视机前,翻出多年前的录像再次审视起来。 那是十年前的录像,我们家和四叔家约好去爬山。 路上,我和嫣然视频聊天,电视里显示着我正扮着鬼脸,逗得嫣然开怀大笑。她将手机递给四叔看,正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 那场车祸,夺走了嫣然的父母,给她留下抹不去的创伤。 杜浩将录像倒回,又重新看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我总感觉怪怪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当我回去寻找线索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不过倒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杜浩盯着电视,直到四叔猛打方向盘,撞在树上的刹那,将画面暂停。 “就是这里” 杜浩指着录像右上角,这是行车记录仪中的录像,被我与手机视频压在同一盘里。“你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看着模糊不清的黑影,我陷入沉思。 “是什么?难道是人?” 杜浩皱着眉头,“好像是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你四叔出车祸,不止是被嫣然影响那么简单,事故报告上不是还说了左前轮爆胎吗?” 我越来越迷惑,脸几乎贴到电视上,也没看清楚那是啥。杜浩将十年前的事故翻出,到底想说明什么? 如果杜浩的猜测成立,那么四叔的死就不属于意外 杜浩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烟卷烧到手指,才呼呼地吹掉。“三年前,向你推荐进口药的张主任只干了一个月就离职” “是啊,好像是因为受贿吧可惜了,张主任学术比李主任只高不低。” “然后你的所有积蓄全部用在进口药上,到了现在穷的只剩下房子。”杜浩还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所以你冒着巨大的风险,接了茉红颜的婚事,然后陷入两难” “什么陷入两难,这有什么关系吗?”我自己问的什么都不知道,杜浩说了太多的讯息,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更多的不是接受不了,是不敢承认罢了 “焰子”杜浩忽然冷静下来,“你不觉得奇怪吗?事情一件件发生,并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 “事情的发生需要很多的因素,想要掌控,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真正实施起来,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我还是不能确信杜浩说的话。 “所以,在暗处有个很庞大的势力” 杜浩说完拍屁股走了,像风一样,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独自在家呆了两天,不断思考着杜浩的话。 期间茉红颜出现过一次,她张嘴说着话,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想将她拥入怀里,却始终无法触及到鲜艳的裙角。 当意识到是黑曜石的问题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没了茉红颜的纠缠,身体状况日趋好转,买卖照开不误,票子滚滚而来,倒了个手走进医院的账户。 这天,李主任突然打来电话,说嫣然的病情突然恶化 出租车还没停稳,我便丢下钱冲了出去。 在楼梯拐角,我看到十几个护士堵在门口,里面闹哄哄的,还夹杂着嫣然的惨叫。 我的心顿时揪起,嫣然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在这个世上,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十年来,虽说不上朝夕陪伴,却也经常陪她聊天散心。生活中的压力,到了这里便会烟消云散。 “哥哥,救我我不要…;…;” 嫣然的声音渐渐熄落,我顿时火冒三丈,推开人群冲进隔离室。只见护士长刚刚拔下针头,对着李主任点头说道:“已经注射了强力镇静剂,以目前的状况看,需要每隔两个小时注射一次。” 镇静剂是干什么的,两个小时注射一次 我的脑袋嗡嗡直响,嫣然才十八岁,她的身体怎么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到底怎么回事?李主任,前几天不是还好好地吗?”我拦住护士长,“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再给嫣然注射镇静剂” “孟先生,病人的情况很严重如果不注射镇静剂,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医院背负不起这个责任” 护士长有点儿着急,李主任接过话茬说道:“嫣然这几天不仅出现了幻觉,更有自虐的倾向,今天非要出院,否则就以死相逼。” “哥哥…;…;” 嫣然虚弱地呼唤我,按理说注射了镇静剂会立刻昏睡,可是她却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惶恐不安。 “哥哥,带我离开这里,她们要害我,赶紧走…;…;” 嫣然的反常让医护措手不及,一个小护士还想注射镇静剂。 我顿时急了,伸手夺过注射器,丢到李主任脚下,“李主任,这就是你们治疗嫣然的办法吗?” 带着嫣然离开医院的时候,小丫头无比兴奋,一点也没有得病的样子。杜浩开着车也时不时地开个玩笑,插上两句嘴。 回到家,我刚打开门,嫣然便小鸟儿似的奔进屋里,一个人伸着手转圈玩。 可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后,我和杜浩的脸都绿了。 “嘻嘻,姐姐你也在呀,上次在医院还没和你玩儿够,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啦” 我这才发现,小丫头转圈的动作,分明是两个人手拉着手。 茉红颜还在? 我的心底莫名的兴奋,多么想待她现身,问清楚心底的谜团。 和她相守的那几天,我没有问这些扰人清净的问题,只是想着这些事情以后慢慢来,只是想着和她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相处。 但谁曾想茉红颜会再次离我而去? 虽然我不怕茉红颜,但是大白天的,看到嫣然对着空气说话,还是感觉慎得慌。 我看向杜浩,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到。我又摘下黑曜石试了试,同样看不见茉红颜在哪儿,不禁心中涌出再次被她遗弃的感觉。 第五十八章 怂到家了 帮嫣然收拾好房间,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叫了外卖,开怀畅饮。当天晚上,我们仨全部撂倒在沙发上。 起初两天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看着嫣然时不时地冒出笑声,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谁知好日子过了没几天,突然出事了。 夜里,我早早的洗澡入睡,朦胧中忽然听到嫣然屋里传来惊叫。 我急忙披上睡衣查看情况,只见小丫头蜷缩在被窝里,一个劲儿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小身子颤抖着,像是在做噩梦。 “嫣然,我是哥哥” 轻轻走过去,我伸出右手,搭在嫣然的额头上。顿时觉得她额头滚烫。“糟糕,嫣然你发烧了” “哥哥,我好怕”嫣然环住我的脖子,小胸脯鼓鼓的挤在中间,“刚才好多人围着我,要抓我让我跟他们走,不走就打我” 嫣然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发现只有我后,才哭嚷着非要和我一起睡。 拧不过她,我只好回屋穿上内衣,然后就看到小丫头在门后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哥哥,你竟然晚上睡觉不穿内衣” 对于嫣然的突然好转我很奇怪,再去摸她额头的时候已经不那么烫了。 或许是惊吓过度引起的吧,我劝解着自己。 嫣然毕竟是个大姑娘了,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我始终不能入睡。不断想着小时候在一起的趣事,不知不觉便联想到出事的那天。 要不是我非要和嫣然视频,或许四叔就不会分心。 深深地自责陪伴了十年,现在小丫头终于长大,而且搬出医院后,病情居然稳定了。 “哥哥,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嫣然带着哭腔,这时的她,已然放下所有包袱,成为一个正常人。“哥哥,其实我早就没事儿了,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世界。最近医院里死了很多人,我害怕” “你能看到他们吗?”我转过身,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可是,手指刚刚离开,滚烫的泪珠再次溢出。我不再去擦,因为我也是泪流满面。 “嗯他们有的很好,陪我玩。有的很凶,要带我走我好怕”嫣然忍不住将半个脑袋缩进被子里,小手搭在我脖子上,当手指触到黑曜石时,顿时双眼放光。“哥哥,这是什么,好奇怪哦,当我碰到它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消失了” 嫣然的话像颗炸弹,在耳边炸开。 我顿时汗毛乍起,数不清的鸡皮疙瘩覆满胸背。来不及阻止,嫣然便顺手将黑耀石解下,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悄悄地瞥向四周,我却什么也看不到。心里总觉得在漆黑的角落里有双眼睛注视着一切。 哎,可能是心鬼在作祟。 心想,反正我没有阴阳眼,看不到脏东西,索性让嫣然戴着,或许能够完全康复。 正想着,我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吹凉气。 我顿时绷紧身子,慢慢回头,窗帘被风掀起,皎洁的月光铺在地板上。 呼,原来是忘了关窗。 我摇头苦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带着自嘲我来到窗前,将窗帘掀起。忽然,一张惨白的脸扭曲着倒挂着贴在玻璃上,诡异地笑容像是死人屁股,又干又瘪又下垂。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渗人的绿光从眼中射出,转身向楼上爬去。 我大叫一声,伸出脑袋想要看清楚,却发现一根白胳膊,抖着黑色毛衣晃来晃去,毛衣上赫然印着刚才的人脸。 娘的原来是楼上的衣服掉下来 “喂你家衣服掉了”我仰着脖子大喊。 “知道” 冰冷的话从楼上缓缓传下来,就像掐着嗓子喘气的感觉。我刚想把头缩回来,窗户里突然伸出个脑袋,一块块碎肉啪啪的往下掉,好几块差点砸中我的脸。 我急忙缩回脖子躲到被窝里,却发现嫣然不见了。 嫣然去哪儿了? 几乎同时,数不清的声音从屋里想起,嘟囔着,像根线穿过耳膜。 我慌忙冲出卧室,寻遍整个屋子也没见到嫣然的身影。给杜浩打电话,这小子不知去刨哪家祖坟,又不在服务区 卧室是不敢回了,我窝在沙发里,好在今年暖气送的早,不至于在客厅冻一晚上。 我盯着对面的电视发呆,液晶屏上映出殷虹的烟蒂,息息亮亮,随着我的呼吸上下抖动。 突然 在烟火快要熄灭的时候,我从电视中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长头发女人。 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屋里的蓝色氛围灯亮着,在墙上投下大片影子,深深地触动我的心弦。 再次点燃一支烟,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尼古丁麻木着神经,让我坚信现在还在幻觉中。 “叮咚” 门铃突然打破寂静,我以为是嫣然回来了,急忙跑过去开门。却只看到银灰色的电梯刚刚闭合,空空的楼道里没有半个人影。 在电梯里? 我盯着电梯上的数字,提起每一根神经。上次茉红颜出现,也是在电梯中,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 “叮咚” 身后的客厅里再次响起门铃声,我顿时全身发麻,鼓起一层鸡皮疙瘩。 电梯从楼上降落,随后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 她耷拉着脑袋,机械地抬起胳膊,手指就点在我肩膀上,慢慢地把我逼近家里…;…; 在长头发女人的身后,还有许多黑影晃来晃去。他们全都耷拉着脑袋,似乎在寻找什么。 面对这无法解释的情境,我顿时全身僵住,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跌入虎穴的兔子,肥的连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怎么回事,家里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脏东西? 难道是因为嫣然?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叫天不应入地无门。膀胱里忽然热乎乎的鼓胀,眼看着就要决堤而出。 长头发女人慢慢抬起头,露出干瘪的脸庞,正是楼上趴在窗户上的女人。屋里视线很暗,但是我还是看清了她的脸,竟是楼上死了两年的少妇白香香。 她因为出轨,被被丈夫失手掐死,然后用刀子把脸割碎,丢在了花盆里。若不是下雨天把脸皮冲到楼下,谁也不会想到小区里发生了命案。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缠着我?” 白香香咔咔拧着脖子,哑着嗓子咯咯笑:“呵,呵,呵呵” 突然,她趴在我后背上,抓着我的头发不知找什么。 我顿时吓傻,明知道魂魄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还是忍不住打起哆嗦。 忽然,众多黑影中冒出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嫣红的婚衣无比熟悉,那张始终洋溢着微笑的脸蛋,再次出现在眼前。 瞬间,暖暖的热浪涌向心头。 茉红颜径直走到我身后,伸手将白香香拽开。白香香顿时恼怒,整张脸变的扭曲,刷刷的碎肉掉在地上,露出一张没有皮的脸。 白香香没有嘴唇的嘴巴张开,怪叫几声,伸出双手掐向红颜孱弱的脖子。 这里的动静顿时惊动四周,霎时间,数不清的黑影加入战斗,红颜成为众矢之的被压在下面,眼睛盯着我,嘴上依旧带着笑容。 “快走” 过度的恐惧让我不顾一切,直到在小区的花园里碰到嫣然,才后悔自己抛弃红颜独自逃生的作为。 嫣然站在路灯下,高举着黑曜石,仔细观察。 “哥哥,其实不是你的错”嫣然自言自语,“是我看到了他站在车前,让爸爸去看…;…;” 嫣然兀自说着,我悄悄地靠近她,因为在她前方,有个黑影,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黑曜石,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嫣然仿佛没看到。 而我,却看到了。 第五十九章 安定成瘾 命运总是这么折磨人,我丝毫没想到,今晚会在女人面前怂了两次。 当我靠近嫣然的时候,那个黑影忽然低头看向我,而我也顿时怔住了。因为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嫣然之前的主治医师李主任 他嘴角勾出媟笑,探手环住嫣然纤细的腰肢,此时嫣然也发现了我,但她却像看陌生人般,脸上带着娇羞。 愤怒瞬间达到极点,我几步跑过去,想要将李主任撂倒。谁知这个中年人看似臃肿,行动却一点儿也不迟缓,抬脚踹人时毫不含糊。 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忽然感觉四肢像是被抽空般酸软无力…;…; 眼睁睁的看着嫣然被人带走,我的心顿时凉到冰窖里。 嫣然到底怎么了? 她的眼神分明是在看陌生人,难道失忆了?我瞬间想到李主任给她下了迷药。想到嫣然被绑在椅子上惨遭虐待,我的心更加局促不安。 不行我一定要去救嫣然 可是,茉红颜呢?她怎么办? 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茉红颜为了救我,几次身陷危险之中。而嫣然不知怎么被李主任蛊惑,同样危险重重。 我多么想化身为二,同时去救这两个女人。 深深地无力感笼罩全身,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我竟无法起身。感觉可以行动时,空旷的小区里已然没了嫣然的踪影。 我几乎是扑着回到家里,看着狼藉的地面,眼前跳着星星恍惚不安。 茉红颜不见了,那些突然涌出的影子也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是追随嫣然而来,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 呆呆地坐在沙发里,始终没理出个头绪。窗外蛋青色的天空朦朦胧胧,残云碎裂,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茉红颜的声音。“我要走了,不想离开你” 我顿时清醒,打了个机灵。“红颜,你在哪儿?”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我多么希望有双阴阳眼,能够仔细看看她。 “我的样子很狼狈,我要走了不会再纠缠你了” 字里行间带着依依不舍,却又蕴含着决绝。我疯狂的寻找,每个房间,各个角落都翻遍了,却再也看不到挂心的嫣红。 “红颜,你说话啊”盯着空旷的楼道,我大声呼喊,换来的是邻居的谩骂,和声控灯的彻亮。 “哒,哒,哒,哒。” 楼道里忽然响起脚步声。我癫狂地冲下楼梯,想要看红颜最后一眼。 在二楼拐角处,突然冒出个人影。她裹着嫣红的婚衣,扬起小脸甜甜地笑着。我欣喜地冲上去,顿时被蓬松的乌发堵住视线。 不是红颜,我瞬间清醒。 是嫣然摸了十年的秀发,我比谁都熟悉。 理顺乱糟糟的头发,果然看见嫣然迷迷糊糊的小脸,苍白的嘴唇不带血色。 我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脖子,黑曜石已然消失不见。 “哥,我好困” 嫣然的声音细弱蚊蝇,我急忙将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抱回家查看是否受伤。望着整洁干净的衣服,那颗悬着的心顿时像卸掉的洪水,猛地一下就空了。 “嫣然,你去哪儿了?”我摇晃着她瘦小的身子。 嫣然无力的抬起胳膊,晃了晃手中紧攥着的药瓶,大大的安定两个字刺得我怒不可恕。 “我换了药”嫣然说完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换了药?用什么换?身体?不,是,是黑曜石 我攥紧拳头,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杜浩刚刚给我黑曜石,便被人骗走。到底是谁?是谁要处处针对我 安定成瘾 嫣然在医院里不知道被他们滥用药物了多长时间。 给小丫头盖好被子,我才发现口渴难耐,倒了杯水回到客厅。忽然发现茉红颜坐在沙发上甜甜地笑着。 “你没走…;…;”我竟忍不住哽咽。 茉红颜同样眼角泛着泪花,点头说道:“嫣然的瘾很大,已经出现了妄想症,奇怪,她明明没有阴阳眼,却有很多魂魄围绕着她,真是想不明白。” “嫣然没有阴阳眼?” 茉红颜说的和杜浩同出一辙,我不禁想起昨晚她的异常表现,莫名的高热,抽搐,难道一切都是妄想?可是为什么在她接触黑曜石的时候,突然说什么也看不到了呢? 不对,茉红颜在撒谎,嫣然明明可以看到她的。 “那是因为我让她看到的,就跟你一样。”茉红颜总能够猜透我心里的想法。“世人大多没有阴阳眼,之所以能够看到鬼魂,是因为他们想让世人看见。” 茉红颜说完笑了,她牵起我的手,久久地对视。忽然,深情的眸子掠过妖异的紫色,娇俏的红颜瞬时脸色大变。 “我走了,保重”这一次茉红颜彻底消失。 红颜走了,杜浩没了联系,嫣然躺在床上呼呼睡了三天。只有我一个人彷徨无助,孤独寂寞。 之后的一个月我和嫣然回了趟老家,在四叔四婶的坟前,嫣然哭的很伤心。 她似乎真的从噩梦里走出,只不过安定的瘾还迟迟戒不掉。 时光荏苒,眨眼间又是半月,茉红颜离开了整整四十五天,仿佛一下子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仅仅与我的人生擦肩而过。 清晨,连绵的阴雨天后,突然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我嚼着面包,端着牛奶,打开电视收看早间新闻。 以往电视在客厅只是摆设,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自己都感到奇怪。 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刚打开电视,一则突发新闻进入我的视线。 “本市最新消息,昨晚市中心商业街突发两起连环杀人案,经知情人透露,两人均为本市某大学毕业,因在学生会任职期间与孟某发生肢体冲突,被残忍杀害。目前警方已经锁定孟某身份,正在进行逮捕中,请广大市民积极配合警方行动,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我诧异,连环杀人案,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没听说。 再看受害者的名字,鲜红的字体标出了王志宇和张扬两人,我顿时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被榔头击中,盯着电视中的遗像惊惧万分。 这两人也是我大学时的校友,而且…;…; 像是被推赶着,我的腿不听使唤地跑出小区,还没踏出大门,便被一群大盖帽堵了个水泄不通。 在警察局里,我看到了许岷。他便是新闻上的知情人。见到我后,许岷表现出惊人的恐惧,好像我就是杀人恶魔,双手沾满血腥,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似的。 “姓名”年轻的警察做着笔录。 “孟星焰。”这场景让我想起穆浅语。 “职业” “司仪。” “不,他撒谎他是阴亲的司仪他是恶魔,是阴冥婚司”许岷突然站起来,指着我大呼小叫。 “肃静小刘,先把证人带到休息室冷静冷静”做笔录的警察放下手中的笔,用食指敲着桌子盯着我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昨晚? 我回想着,“昨晚我在家啊” “前天呢?” “我也在家啊。” “有证人吗?”那名警察有些犯难,从兜里掏出烟兀自点上。顿时狭小的审讯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证人?当然有了 “有我家里有个妹妹,她和我在一起的。” 这些都是实话,谁知那名警察听后却笑了。他手指夹着烟,拍着桌子说道:“你家里明明没有人,怎么会有个妹妹?”他说着丢过来一沓照片,很明显是我被带入警局后拍的。 “嫣然去哪儿了?” 第六十章 连环杀人案 嫣然的卧室收拾的干干净净,从照片上看,好像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恐惧,自从杜三娘拿走我的胎光后,命运开始变得坎坷。前面的路似乎早就被人铺好,而我只不过是被人牵着走的小丑。 这时,之前出去的小刘警察火匆匆地闯进来,“不好了,又有人遇害了” 年轻警察顿时皱起眉头,咬着笔深深地望着我。“我叫谢天,这几天你先呆在家里,要是出差先给我打电话。” “死者叫什么名字?”我突然问道。 “李世峰” 听到这个名字,我刚刚站起的身子再次跌回座位。李世峰也是我大学校友,我俩也有纠葛,因为他抢了我的女朋友。 “这人你也认识?”谢天问。 我点头。 “跟我走”谢天说完拉着我直奔现场,丝毫不顾及我就是重点嫌疑对象的身份。 在地下出租屋里,我看到今生最恶心的画面。 李世峰赤身**地躺在板床上,双眼半眯,脸上带着极致的满足。腥黄色的粘液从胸口的大窟窿里流出,顺着床板滴在地上。 “什么时候的事?”谢天扭头看向门口徘徊不前的年轻人。 “昨,昨天晚上……我们都,都上夜班,世峰忽然说不去了,还让我帮忙请假。下班回来,我,就看到他心脏不见了,连血都被吸干了” “他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谢天在屋里转来转去,转身问身边的助理:“找到作案工具了吗?” “没有。”年轻人和助理同时摇头否定。 谢天转身向我走来,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将我洞穿。“昨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在家” 我的眼始终没离开过李世峰的胸口,直到谢天问我,才忍不住打哆嗦。 “把他带回警局” “喂,喂,谢警官,一晚三起杀人案,都与我是大学同学,你该不会真的怀疑我会同一晚上奔波杀人吧” “或许你有同谋呢?”谢天冷哼。 坐在警车里,听着警笛在头顶乌拉拉响,我始终提不起精神来,总感觉浑浑噩噩的,就像脑袋被灌了铁水似的。 因为没有足够证据,在关了二十四小时后我被放了出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察局的,只觉得脑袋大的可以飞上天。 接连三起死亡事件,虽然不是因我而起,心里却总觉得跟我有关。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了茉红颜。 她在哪儿? 冥血有毒,又能活多长时间? 莫非…… 我疯了似的奔回家,寻遍各个角落,也没找到当初她留给我的红盖头。 冥血有毒 每次想到那四个字,我的脑中像插进钢钉,搅得心神不宁。茉红颜是因为我才接触冥血,她一遍遍说着不会害我,我却处处提防。 哎 茫然地走在老街上,我叹息一声。“哎”身后竟然传来同样一声叹息。 喧闹的大街上有回声? 我回头看去,这条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理发店。老旧的牌旁,用红漆手写着“理发”两个大字,门口还挂着一块儿三角白布,上面同样绣着“理发”二字。 在这么土的门面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挥舞着手中的抹布,脸上堆满笑容。 “先生,进来理个发吧铺子十天没开张了,我都快吃不上包子了” 十天? 算算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来了。这家理发店大概就是近几天开的。看到理发店门口放着的板子,我嗤之以鼻。这家伙,明明晚上还有工作,偏偏说自己十天没开张了。 哎,或许是新来的,手里没有睡客。理发店的老板瞬间让我想起黑胖子。 掏掏兜里还有两张五十的,拿出一张递过去,在老板诧异的眼神中,说了声谢谢,随后钻进出租车扬长而去。 来到如来馅饼,远远地便看到黑胖子,招牌式的卤蛋笑容。 他呲着牙把我迎进去,拐了个弯来到后间,关上门殷勤地端茶倒水。 “小孟子,您这好久没上我这儿来了,先给您上几个卤蛋,打打牙祭?” 黑胖子说完转身想溜,我急忙堵住门口,“不用了,我来时问几件事情的,稍会儿就走” 一听我不吃饭,黑胖子顿时拉下脸,“这儿就我一人儿,现在正是饭点儿,我这买卖……” 不就是要钱吗? 我掏出……,我掏出出租车找给的八块零钱,狠狠地塞进他领子里。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听到我的问题后,黑胖子嘿嘿笑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掰开我的手指头,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还以为你又来怪我当时没拉你出去呢” 落座后,黑胖子盯着我,扬了扬眉毛揶揄道:“小孟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小子桃花运跟狗屎运似的,漂亮的女鬼和性感的姑娘争着抢你,打的不可开交哎腰围,当时爷就吓傻了不过那姑娘也贼厉害哈,啪,啪,啪,啪pia三下五除二,就把漂亮女鬼干趴下了。” 黑胖子说的眉飞色舞,两手胡乱比划,兴起时唾沫星子都溅到我鼻子尖上。 这些废话他都说过了,没想到再次重复时还是那么兴致勃勃。我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看到我阴着脸,黑胖子呵呵干笑几声,说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茉红颜告诉我那个地方叫永生村,而我搜遍所有资料,也没找到这么村子在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黑胖子瞪着眼惊讶地望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去干什么?屎壳郎滚粪球,拿粪蛋当正事了是吧” “别废话,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打断黑胖子滔滔不绝的唾沫星子。 “你真不知道那什么地方?”看到我坚定地点头,黑胖子突然阴下脸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去干什么?小孟子不知道这事儿?操,肯定不知道了要是知道的话,还让你单独去?爷也是去了才知道怎么回事,该死的眼镜儿”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是简单的村子吧”我问。 那里有小茉红颜在,而且还有杜三娘准备的婚司府。去的时候迷迷糊糊,回来的时候更是闭着眼神志不清,必须弄清楚那个村子在哪里 恍惚间,我心底冒出个声音。永生村肯定与我有着某种联系,否则那里不会有小茉红颜的。虽然茉红颜不承认,只是说可能是重名,但我坚信并不是这样的。 “大爷的,看来你真不知道啊那是义庄,明朝的时候就有了,听说上面要拆了好几次,每次都拆到半截就拆不动了昨儿个刚推平的房子,第二天又起来了,还变本加厉,时不时地添几个所新房子,那个二层楼就是刚盖的。” 明朝时候的义庄? 这在全国应该没有几个。 从张小川家到义庄走了一宿,应该还在同一所城市。只是张小川家在哪儿,看气候,应该在长江中游一带。那边的义庄,只有岭南了。 向黑胖子要了二百块钱,我打车回到家里。浑噩噩地打开门,忽然被一个黑影拽进屋里。 那家伙捂着我的嘴嘘声,伸手掀开头套。 我一看,竟是杜浩。 “这几天你干嘛去了?”我问。 “先不说这个,有烟没?”杜浩接过烟吧嗒吧嗒嘬着,接连抽了三根后才抬头说道:“焰子,你被盯上了” “被谁?” 杜浩摇着头,换上烟后继续说道:“不知道,茉红颜好像和他们是一伙的,刚刚发生的几起连环凶杀案都是她干的。” “不可能” 第六十一章 预知的结局 像是被榔头砸中脑袋,不真实的感觉堵的胸口,让我快要窒息。 “红颜是不会害我的”我坚信。 杜浩把我摁回沙发,盯着我沉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想死的人为什么都和你有关系?而且他们死的奇不奇怪?” 见我眼神闪烁,杜浩趁热打铁又说道:“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每个人都与你有牵扯不开的关系” 像是被炸弹轰掉脑袋,我根本无法继续思考。 接下来还会有人死,会是谁? 我忽然想到许岷,在警察局的时候,是他跳出来指证我,还揭穿我的老底。当时心底确实对他厌恶至极,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 “不好快去许岷家,他肯定有危险” 当我俩赶到许岷家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古铜色的大门敞着,地板上散乱着碎玻璃,而门窗却完好无损,看不出玻璃是哪儿来的。 屋里乱的下不去脚,我和杜浩挑着路好不容易走进去,便看到许岷一丝不挂地躺在浴室里。 顿时,浓浓的血腥扑鼻而来,我忍住胃的冲击,越过杜浩,捏着鼻子慢慢走进去。 浴缸中的水已经放掉,里面泡着半缸黄腥粘液。 杜浩见后咒骂,“这是血” 看出我的迷惑,他解释道:“被吸掉精华的血,只剩下血浆和组织液了。前两个死的估计也差不多。” “是三个。”我机械地纠正杜浩。 真的是茉红颜? 顿时,我感觉无比失落。茉红颜口口声声说不会害我,却做着让我官司缠身的事。 鬼话 我他妈的竟然连鬼话都相信我懊恼地双手捶头,胸口堵满滞气,压得快要窒息。 不,不是这样的 茉红颜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茉红颜这样做? 杜浩把我摁到墙上,大吼道:“你他妈别作践自己还记得你问我的问题吗?” 我问的问题多去了,自己都记不清楚。你特么真正回答我的又有几个? 杜浩盯着我疑惑的眼神,直截了当地说道:“冥血有毒,会让魂魄瞬间凝实,拥有无穷力量。但是这种力量只能持续七天,七天后魂魄会变淡,直至魂飞魄散。若还有心逗留,她必须吸食人类阳气。一旦开始吸食阳气,便会走上另外的道路,恶鬼最终天地不留,还是魂飞魄散。” 我被杜浩的话震惊,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隐情。 怪不得茉红颜只陪我几天,随后便若即若离。再后来见到她的时候便近乎透明。我还以为是被那群东西欺负的,原来是因为冥血。 我的心又开始乱了不知是该恨还是愧疚?短短几月不到,茉红颜竟然因为我差点魂飞魄散两次 “我的血……” 杜浩阴着脸,“自从被选中的那天起,你已经不属于阳间。” “我已经死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若是考核失败,死是最好的结局。” 杜浩的话说的含蓄,我还是明白了大概意思。死是最好的结局,还有比死更惨的。 “所以说,有人要在考核结束前杀你,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结局” 杜浩说着带我离开现场,驱车来到两年前我主持过婚礼的筒子楼,期间还下去买了两包烟。 “为什么来这儿?”我问杜浩。 “你是在这里被引上道的,看看还能寻到什么线索?”杜浩说完走进废弃的筒子楼,我跟在后面,忽然发现老的快要掉渣的木门上被刷了新漆。 草绿色的油漆泛着光泽,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突然,冗长的回廊上冒出个脑袋,迎着阳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他将手中的油漆桶一丢,“咣当”一声,转身消失在幽暗楼道中。接着便听到楼梯里传出一连串儿的“当啷”声。 “妈的果然有诈你先四处转转,我去追”杜浩说完跑掉了,我呆怔在原地,想起要追时却不见人影。 漫无目的地在筒子楼闲逛。 一切还是老样子子,水沙石外墙装饰,白瓷砖大字报,仿佛又回到六、七十,那个激进的年代。 不一会儿,杜浩慌里慌张地跑下楼,见到我后先是惊愕,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我回答,便拉着我跑出筒子楼。 “我的车怎么在这?”杜浩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载着我逃似的离开了筒子楼。 “你先在家老实呆着,哪儿也别去” 将我送回家,杜浩转身走了。怕再次受到牵连,我俩并没有报警。 拖他留意嫣然的去向,杜浩拧着眉毛问道:“嫣然不见了?” 我点头,杜浩深深呼吸,好像知道嫣然在哪。“嫣然的事儿你别管了,她很安全” 杜浩走后,寥寂的屋里忽然刮起阴风,窗帘自己阖死,遮住了外面的阳光。 紧接着,四团模糊不清地影子同时出现在面前。我知道他们都是我的校友,而且全是被红颜害死的。 “我们死的好惨啊” “好惨啊……” 张扬在学生会就是干事,其余三个显然等着他先说话。 “你有差在身,我们不敢为难你,既然你是阴冥婚司,就给我们四兄弟都找个媳妇吧,可怜我们还是光棍” “给他们三个找吧,我想去投胎。”说话的是许岷。 今天还看到他的尸体,转眼间就站在我面前,很是难以接受。 从开始我就没插上半句话,都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这年头,活人都难找媳妇,更何况是死人 正想着怎么回绝,张扬忽然蹦到我跟前,贴着脸咬牙威胁道:“是你害死了我们你可要想好了,否则就是在阴府受刑,我也要把你弄死” 屋里再次阴风阵阵,比之前还要强烈。张扬四人突然变了脸,恶狠狠地瞪着我,慢慢消失。 与此同时,我看到茉红颜幽幽的站在客厅里,像是陷入回忆,嘴角甜甜地笑着。 “红颜”我忍不住呼唤。 她的样子很狼狈,身体又是近乎透明的状态,唯一不同的是,双眼间散发出让人胆寒的煞气。 “不要过来” 茉红颜连连后退,摇着头说道:“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管”我纵身扑上去,将红颜揽在怀里。 愧疚与思念让我失去理智,低下头疯狂地吻着冰凉的唇。尽管唇间溢着血腥,我已然放弃所有,不管不顾。 当疯狂恢复理智,我感觉全身的精气涌向小腹,盘旋着进入狭窄管道,几欲喷薄而出。看着红颜娇羞迷人的身躯渐渐凝实,我瞬间打了个冷颤。 几乎同时,茉红颜掐断与我的联系,眼角闪着紫色,重重地栽在床上。 起伏的酥胸喘着粗气,紧闭的媚眼中,妖异的紫色闪烁不安。 “不我不能害你” 茉红颜挣扎着,小手不知不觉攥住我的灵魂支柱,将燃起的激情再次按下。喷薄的激情戛然而止,涨的我心火难舒。 “不不可以”红颜想要将我推开。 而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翻身将红颜压在身下,将身体的积郁宣泄而出。疲惫与快意同时舒缓灵魂,躺在柔软的床上,我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悉悉索索的走路声从屋内飘来飘去。我睡意昏沉,想要睁眼又觉得眼皮灌满胶水,无论怎么努力,只能堪堪撑起一条狭小的缝隙。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红颜抿着薄唇寻找东西,消瘦的身影晃来晃去,紧锁的柳眉勾出焦虑。 不久,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脚心,痒痒的,凉凉的。 接着手指上移,沿着腓骨越过膝盖,最终停留在疲软的命根上。红颜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会儿,在我快要兴起时,小手陡然转向,在腰间连点,随后摁在眉心上。 霎时间,我的脑袋被无数讯息撑爆,回忆如同汪洋潮水,轰击着头盖骨。 第六十二章 红颜抽魂 初一那年,班里来了个新同学叫茉红颜下午便转学离去。 记忆像幻灯片迅速化为残影,茉红颜这个名字也随着时间飞速流逝。 短短瞬息,便来到两年前。 那时,我还是个正常司仪。三月的清晨凉风习习,蒙蒙细雨给寒春浇铸上一层霜冷。 我站在老旧的楼前四下张望,而那场婚礼,就举行在这里,带着阴森气息的筒子楼中。 “这里有鬼” 突然,耳畔浮现出茉红颜的声音,我想动,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 回忆还在继续,被一根线牵引着,不断涌出。 那时,我还是个愣头青。看到新娘在初春季节里被罩在蚊帐中,也没想太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新娘化的重妆,惨白的脸,殷虹的唇,画的跟个死人似的。 “她是鬼”茉红颜又插嘴。 这时,我忽然感到身上无比轻松,动了动手指头,果然束缚解除。 “你……” 我想问红颜会不会真的如杜浩所说,最终会烟消云散。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伤感的词汇抵在舌尖徘徊,勾出泪水,牵出哽咽。 茉红颜像是明白我的意思,“待你想我时,若眼中有泪,一缕幽魂终伴君左右” 红颜含泪说着,“因为你的一缕执念,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我起身看向茉红颜,她的身躯并没有完全凝实,显然是因为我而抑制住吸食阳气的渴望。 尽管如此狼狈,茉红颜还是甜甜的笑着,“不用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同样的话,同样的微笑,再次听到心里却酸酸的。 “你在干什么?”我问。 “搜索你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茉红颜伸出小手,继续点在我的眉心,像是牵着线,将记忆全部抽出。 “初一的新同桌,真的是你?” 茉红颜点点头,深情的眸子中带着幸福。 “那你为什么要转学?”她没有回答,只是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望着那双灵动的眼睛,虽然暗淡,却填满微笑。我忍不住轻轻吻向流海半遮的额头,却被她调皮的躲开了。 “杜浩很奇怪,世界上明明有鬼,他却不断给你洗脑。有问题” 说完,茉红颜径直坐到床上,挪了挪屁股靠在我身旁,亲昵地拉起胳膊窝进怀里。熟悉的感觉回归,与茉红颜共度的七天里,她总是这样黏着我。 是啊,杜浩前几年确实不断给我洗脑无神论。若不是碰到了茉红颜,还不知道他要继续编多久。 我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茉红颜昂起的小脸,接下来,她的表现,彻底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知。 在茉红颜的控制下,回忆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而我则如置身360度全息科幻馆中,看着往昔回忆,只是身边多了个喜欢笑的女孩。 而且她只有我能看到 婚礼在八点准时举行。 雨未歇,风肆虐。 邻里四社、亲朋好友,在这鬼天气里竟没有一个到场。好在有个上班的小伙子急匆匆地路过,诧异地看了眼新郎后,逃似得离开了。 “有意思,鬼亲你也敢主持,小心被抓去当差”茉红颜插嘴。 “当差?”我不是已经当差了么。 茉红颜并没有回答。这时,婚庆人员换上了我最喜欢的唢呐曲《百鸟朝凤》,接下来就开始举行仪式了。 我踏上舞台,习惯性的说出开场白:“各位来宾,各位亲朋……”看着空荡荡的小区,我竟瞬间忘词然而此时,喇叭里的唢呐曲也跟着变得扭曲 我和茉红颜像看电影似得,不断做出评价。以前主持的婚礼录像我也会看,不过却从未像这次,画面中的我是那么陌生,而且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黑气。 “你被人盯上了”茉红颜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时,新郎孟超穿着中山装急匆匆的跑过来:“不好啦,不好啦新娘咬舌自尽了” 新娘?咬舌自尽? 新娘特么的不是你老婆?陌生的口吻注定这场婚礼是个悲剧。没想到那个时候的我还有心思调侃,现在重新来看,忍不住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茉红颜摸着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咯咯笑,我讪讪的跟着干笑两声来掩盖尴尬。 “快打120”我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谁知这时,孟超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打着颤把我按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楼道。 “婚礼继续举行,新娘没事了”洪亮的声音传来,乌黑的楼道里颤悠悠地走出几个人。 我惊愕地抬起头,余光中瞥见孟超脸色焦黄,按住我手机的手指抖得更厉害。 只见喜公公带着新娘蹒跚而来,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个身宽体胖的大胖子。 “多亏田兄弟相救,新娘没事儿了”喜公公探手擦掉额角的汗水,躬身行礼。 “这个人有问题”茉红颜指着大胖子说道,我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地插嘴,索性不去理睬继续观看。 自始至终,这家人都没有提及新娘的名字。也怪我嘴贱,凑到孟超边上问道:“新娘叫什么名字?” 只见孟超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回头看向喜公公,支支吾吾了半晌儿,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先生,您只管举行仪式就成按照古代的风俗拜完天地。剩下的事情就不要过问了,佣金我们会按约定的三倍支付” 从喜公公眯成缝的小眼睛中,就能看出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强硬的言辞毋庸置疑。 我也不爱管闲事,心想:人家都这么说了,再多言就是喧宾夺主。于是这场婚礼不到半小时就草草结束了。 “这么快就完了?真没意思”茉红颜嘟着嘴,小手不知不觉攀上我的脖子。在她肆意地挑拨下,我的大手也毫不留情,在该摸的地方胡乱捏着。 红颜看出我的热情,娇软身子再次跟个八爪鱼似的缠上来。回忆的电影还在继续,我们两人却汗津津的。 全息画面显示着另一个我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扑向浴池,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补觉。 突然,我的脑中蹦出个奇怪的想法,猛地抱起茉红颜,在她那张迷人的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直奔大床而去。 此时,床上还躺着一个陌生的我。 他张着嘴巴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感觉到我与茉红颜就躺在他的身旁。极度的感官刺激使我早早地投降,但是怀中的红颜却意犹未尽。 美人面前,岂能失了男儿志气? 不消片刻寡人重整旗鼓,与之魅影大战三百回合。 突然,急促的系统铃声响起我猛地打了个寒颤,只感觉全身压力全部聚集到腰间。 那根雄赳赳的棍子,顶端突地饱涨,激情顿时如潮水般退却。 “妈的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看着凝实许多的茉红颜,我有些害怕也有些欣喜。明知她在吸收阳气,还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这些对你来说是可再生资源,对我则是琼浆玉露,你放心,我不会像昨天那样了”茉红颜小脸羞红到脖子根。 我想确实如此,大不了买只老龟,补补就是了 这时,另一个我闭着眼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地签订了改变终生的业务。 “你在干什么?” 茉红颜指着掰手指头的另一个我,小脑袋满是鄙夷。 “工作后遗症分析刚才的电话业务呢接着看就是了。”我扬起眉毛,大手再次不老实起来。 这种感觉像是看完一部电影后,对她进行剧透。既要说出点什么,又要给她足够的饵,不至于让她看着没意思。 第六十三章 鬼成亲 画面中的我给杜浩发着短信:给我打电话 不一会儿熟悉的铃声响起,杜浩那边传来呼呼地风声。“哎吆喂是谁让我们星焰大司仪,用这种方式救场啊,你小子不会又去听保险了吧……” “滚犊子坐上火箭给我滚过来”那个我大吼一声挂掉电话,随后自言自语:“难道是手机铃声出了问题?” “叮铃” 系统铃声响起,吓得我差点儿将手机甩飞。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自动弹出的短信:婚礼地址定在6041。 “6041?不是你家吗?”茉红颜拍掉我不安分的手。 “嘘”我嘟嘴示意她接着看。 虽然经历了这些事,但再次身临其境,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不知不觉,我攥紧茉红颜的小手,而她则以更加强劲的力道回应,平复我紧张不安的情绪。 突然,屋门被猛地踹开,杜浩直接破门而入。见我受到惊吓,他急忙跑过来扶我到沙发上。 看到当时的那个我脸色蜡黄,目光涣散,双唇呈现出可怖的绛紫色回想起来,确实差点儿背过气去。 我木讷的叙述,杜浩摸着脑门皱眉蹙思:“怪不得刚才看到一对男女从你屋里飘出去呢,原来是找你证婚啊” “你,你……”我指着杜浩的鼻子,恨不得抽他两个嘴巴子 杜浩拍掉手指,像个哈巴狗似的凑过来:“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鬼成亲呢没想到你号子这么响,把生意都吹到阴间了。” “滚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一巴掌掴在杜浩后脑勺上,有他在身边陪着,紧绷的弦儿顿时放松。 杜浩收起嬉笑,回头看了眼屋门,一本正经地问道:“焰子,知道我为什么每次来都破门而入吗?” 我摇头,这事儿还真没考虑过。这孙子每次进门都说该装修了,也没当回事。 “你这屋子不太平。哥们干什么的你也知道,虽然对风水不甚了解,但也略知一二。每次我来的时候,总有莫名的力量堵在里面,就只好这样了”杜浩无辜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伸手指向门口:“你这个门开的不是地方,引煞” “那……那怎么办?” 我被他唬的一愣一愣,刚刚平缓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似得,再次扶摇直上九万里。 只见杜浩深吸一口气,点上烟后,闷起脑袋吞云吐雾,我的烟瘾也跟着犯了,顺手点了一支。 “这个不用怕,帮他们证婚就没事了,而且还会积攒阴德呢” 杜浩说的轻巧,可是听在我耳朵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给鬼做司仪,这事儿……你他妈拿老子逗乐子呢况且,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鬼吗?” 听我这么一问,杜浩明显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答道:“是啊世界上是没有鬼,不过你心里有鬼,我要帮你驱鬼有我在你放心” “怎么做?”我问。 “晚上开个pary,将麻烦全部解决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它们找你是迟早的事儿。一劳永逸,各奔东西” “你要走?”我问。杜浩沉默不语。 茉红颜竟然许久没插嘴,这很不像她的作风。 正想着,这小妮子伸手夺过我刚点上的烟,大吼道:“抽抽抽就知道抽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害死人” 这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个鼓着腮帮的小怨妇 不过我喜欢 夜风撩起窗帘吹向时钟,十二点的弦声迟迟不肯落下。 杜浩在客厅四周撒了些糯米,又用米粉铺满地板,再用红线从客厅中划出两米见方的舞台,最后点着一根白蜡和我猫在沙发里一起挠头皮。 挠头皮 “噗嗤”茉红颜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两个真滑稽” 时间分秒而过,滴滴答答,像轻盈的脚步从窗前走来。我忽然感觉有个东西慢慢靠近沙发,轻轻俯下身子低头看着我俩。蜡烛晃了两下吐出一股烟柱,我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突然,右边眼皮子莫名的跳了起来。紧接着一股凉风飕飕吹过,似乎有人冲着我的额头吹了口气。 “睁开眼睛,问问她到底是谁?”杜浩在我背后捅了我几下,悄声说道:“不用怕,有我在呢刚才是不是眼皮子跳了?” “你怎么知道?” 我诧异的看向杜浩,这小子竟然躲到了沙发底下嘘声:“以后有机会告诉你,先问问是谁?认识不?” 细细思索杜浩的话,他似乎对那东西的身份很在意,不断问我认识不。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抬眼瞬间,一张惨白的脸倒挂着压下来,几乎贴在鼻子上。 冰凉的触感吓得我浑身哆嗦。 风依旧不止,雨还在缠绵。 醒来后杜浩不辞而别,这厮捅了一个大漏子,不仅没有一劳永逸,反而让我坠入深渊 电影放到这里戛然而止,原来是茉红颜强行掐断。 她双手掐腰,站在床上。娇俏的小脚丫踩在床垫上,让我忍不想要掀开那身蓬松的裙子,顺着笔直的双腿饱尽眼福。 “怎么?为什么不看了?” 回忆中的画面陌生而又熟悉,当时我的动作确是这样,但在屋里除了杜浩,只有阵阵冷风吹来吹去。其余的人物,像是后期制作加上去的,完美的诠释了我当时的恐惧来源。 “后来杜浩是怎么给你解释的?我想听听这个用心理学怎么解释。” 茉红颜狡獬地笑着,“你没有阴阳眼,自然看不到鬼咯,那些都是我通过感应获取的。” “那我怎么能看到你?”我有些迷惑,笑望着她。而茉红颜却弯下身子,给我一个深深地吻。 “不是说过了嘛,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茉红颜装出你怎么这么健忘的表情。 期间,我看到宽松的睡裙里,那两只小白鸽…… 兄弟你又调皮了 “杜浩说,他布下了奇门遁甲阵,将我潜意识里的东西全部逼出,类似于心理专家的催眠。还说我好像有轻微的人格分裂症” “狗屁” 茉红颜娇羞地爆出粗口,急忙抬起小手捂住高高撅起嘴巴,在床上走来走去,“那明明是引灵阵,他在做法事” “杜浩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接着看或许会有答案”茉红颜说完抬手挥动,全息电影再次呈现在屋中。 女孩叫李依伊,正是孟超的新娘 她说自己为了爱情与方虎殉情坠湖,死后才被双方父母接受。不过在合葬的前天晚上,尸体突然不见了 通过对身体的感应李依伊找到我,硬是要求我为她和方虎主持婚礼。 在她再三恳求下,我勉强答应了。况且杜浩说这事儿能够积攒阴德,肯定没坏处。 “你竟然喝了她们的酒”茉红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点头。 宴席不大,堪堪六桌。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的恐惧之心逐渐退却。 推杯问盏把酒言欢,当醉意来袭时,李依伊突然飘到我跟前,说了句令我顿时酒醒的话:“我的身体还在那里,先生帮帮忙把我和方虎合葬了吧”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看出我在为难,李依伊莞尔一笑:“先生放心,明天肯定会出事,他们一家人巴不得我走呢” 我忽然觉得很累,这种记忆被抽出的感觉,很像是饿慌了的样子,心脏碰碰跳,呼吸压抑,身体快要休克,而意识却极为清晰。 茉红颜缠着我,让我打起精神继续想下去。正因此,才揭开了杜浩的秘密。 第六十四章 冥婚 车子刚驶入小区迎门撞上一口大红棺材,昨天的新郎官今天换上丧服,蹲在棺材边像个闷葫芦似的。 他们似乎料到我今天会来,那个大胖子也在,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先生,您总算来了,棺材已经准备妥当,灵车也来了,就等先生啦”见我下车,昨天的喜公公操着闽南口音,呲着大黄牙,赶紧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看着他布满汗水的额头,我万分疑惑。 经过昨天的折腾,喜公公一夜间头发全白了。 他微驼着背诧异地看向我,反问道:“你们不是商量好了吗?昨晚来了个先生,他帮我们送走了雅茹才使尸体安静下来。那个先生还说天明有个朋友来接尸体,这不,我们一大早就等候您了。” “雅茹?” 我莫名其妙,不等问及此事,那个大胖子与我擦肩而过,径直走到灵车前开门钻了进去。我顿时闻到一股浓郁的潮腐味经久不散。 他是民政部的人?我心里纳闷,难道昨天早上他是来运尸体的? 不对民政部的人怎么会做出盗尸的事儿呢? 思索时灵车已经开了过来。 趁着他们抬棺材的空档,我将孟老头拉过来,一本正经地问道:“昨晚来的那小子是不是姓杜?” 孟老头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又说了一些杜浩的相貌体征,他狭小的眼睛顿时放出崇拜地光芒。 “就是这位先生,说来羞愧,要是早遇到杜先生也不至于让犬子结这门阴亲啊”说完用力踢了孟超一脚,点上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但对盗尸的事闭口不提。 最后,父子二人像送瘟神似的将我们送走,从后视镜中我恍惚看到孟超的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定睛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车子径直驶入墓区,在胖男人的帮助下我将他们合葬在一起。 虽然我是司仪,但对于阴亲可以说是门外汉。整个过程都是他在干活我看着,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他似乎对此事十分上心,不关己的事情也忙得不亦乐乎。 胖男人告诉我他叫田伯乐,我可以称呼他田叔。当时我的脑袋里就冒出田伯光那张色眯眯的贼脸,与面前的田叔还真有几分相像。 搭棚、摆贡、烧纸、合葬。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夜。我像条死狗似的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梦中,我又见到李依伊夫妇。 他们两个对我万分感激,还给拉了桩买卖,我竟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作为答谢,这对新人在我的左手腕上留下一对烙印。 我大惊,再傻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然间,我想起昨晚李依伊夫妇用同样的方式留下了印记:他们相继抬起我的右手,在手腕处吻了下去。 冰凉的触感袭过,紧接着手腕处传来刺骨的疼痛,好像全身的血液涌向手腕想要喷出。不一会儿,两个猩红的唇印浮现,慢慢化成一对红棺并排而列。 “哎你还是被抓去当差了” 茉红颜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发生过的事情我当然知道,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画面中的自己。 而茉红颜则盯着我手腕处的烙印,一遍遍抚摸着。 我恐惧 颓然地躺在浴盆里不知所措,接连两天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认知。就在脑袋快要爆掉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晃悠悠地打开门,一张熟悉不过的脸贴了过来。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脚将他踢了出去,大吼道:“滚,这时候你回来干什么” 杜浩顶着满脑的问号爬起来问道:“怎么了他妈的老子刚回来就挨揍我为了你跑了趟西藏容易嘛要不是你火急火燎的打电话,我还在路上呢” 我的眼皮咯噔跳了一下,当看到几乎变成黑猴子的杜浩摘下帽子后,脑袋轰然炸响。这确实是杜浩,他从西藏刚回来? 那,之前的杜浩是…;…; “有人冒充我?” 杜浩窝在沙发里,听完整个经过后,黝黑的脸蛋涨得黑红,干裂的嘴唇蹦出两个字:“妈蛋” 这时,茉红颜再次将视频暂停,抿着嘴唇皱眉不语。 “有什么奇怪的吗?”我问。 “两个杜浩?” 我点了点头,“第一个是假的,第二个才是真的” “不两个都是真的” 茉红颜十分肯定。 突然,她抬起头,仔细看向沙发中的杜浩,“恩,应该是一个人,他化了妆”过了一会儿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两个人,不过他们的灵魂很相仿,跟双胞胎似的。” “真的?” 我不由得皱起眉,若不是红颜识穿,还蒙在鼓里呢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茉红颜抬手继续。 “你去西藏干什么了?”画面中的我问。 “先不说这个,我看看你的手腕。”杜浩说完强行拉过我的右手,除掉手表趴上去仔细观看。 时间越久杜浩的眉头皱的越深,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冲击着皮肤。到了最后他直接拿出放大镜,用红圆珠笔一横一竖的从纸上复刻下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 许久后杜浩直起身子,将那对图案繁杂的红棺推到我跟前,递过放大镜后敲了敲桌子,指着一个地方说道:“自己看吧”说完他捂着胸口仰身躺了下去,爆出粗口:“妈的,踹的我还真疼” 我歉意微笑,拿起放大镜低头看去,复杂的纹路交错纵横没有什么东西啊?看到我疑惑的眼神,杜浩从沙发上坐起,扭了扭腰板重新掏出一张白纸画了起来。 这一次杜浩画的特别慢,我对比了一下正是他指的地方,也就是两个棺材中间夹缝处。我摇了摇头还是没看懂。杜浩叹了口气指着纹路说道:“这是阴文,阴冥婚司” 阴文,阴文你让我看个蛋蛋,又不懂 可是听完杜浩的解释,我浑噩的脑袋瞬间短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应聘阴冥婚司,他们凭什么让我当我就当? “李依伊她竟然害我,亏我好心将他们合葬”我越说越气愤。 “不是李依伊的事” 茉红颜忽然开口,盯着白纸上的阴文满脸疑惑。“是杜浩看来真的有两个杜浩,而且不知彼此的存在” 我和红颜同时陷入沉思。 当抬头再看回忆电影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期间我和杜浩不断嘬着烟卷,一根又一根,地上丢满烟屁股。 不知不觉,我和红颜在床上宅到第二天中午。 忽然门铃响起,摸着瘪瘪的肚子,我才想起又忘了吃东西。 久违的阳光如砂砾入眼,刺痛难耐。披着朝霞的身影如同伟神,让我顿时惊掉下巴。 “谢天”我想跟他开玩笑,说谢天谢地你来啦,可是看到他冷漠的眼神,顿时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许岷死了”谢天沉声说道,“我们在他家发现两人的脚印,还有指纹,其中一个是你的” 我的指纹? 在许岷家我记得没有碰过任何东西,怎么会留下指纹? 谢天看出我的疑惑,提起手中的密封袋,里面装的竟然是早上杜浩拿走的打火机 谢天掏出手铐,严肃地说道:“跟我回警局” “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谢天不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拷上手铐把我带走。“你的话先留着,回警局后再说” 关门时,我看到茉红颜整张脸变得阴郁,她张牙舞爪地扑向谢天,却被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 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在家等我回来。 第六十五章 十虚惊一场 没想到我这个本本分分的公民,竟然成为警局的常客。在狭小的审讯室里,谢天坐在对面,打开爆闪灯将灯头对准我。 霎时间,双目针扎般的刺痛,朦胧中我看到谢天身边坐着个黑影,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脑袋像是接受ct透视,在他们面前无所遁形。 “昨天凌晨你在什么地方?”说话的是谢天身旁的女警察,这声音我似乎在哪儿听过,而且还很熟悉。 “昨天我不是在你们警察局吗?”我哑然失笑,警察都这么忘事,案子还怎么破? “你怎么知道许岷会死?昨天上午去许岷家是什么目的?” 这是谢天问的,他显然在怀疑我与杀人凶手有关系。而且他确实猜对了,不过我能告诉他杀许岷的是茉红颜吗?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再去杀人呢? “是…;…;” 我忽然间想起假杜浩,昨天上午带我去许岷家的该不会是假的吧要真如此,不如嫁祸给他,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可是该怎么说呢?假的杜浩?这话听起来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 “是什么?”谢天穷追不舍,严厉的口吻直接击溃心理防线,果然一副大队长风范。 “我本来就不是杀人凶手,那天去许岷家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陷害我。结果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这些话严格说起来并不假。 “你为什么不报案?跟你同行的人是谁?”谢天不愧是老警察,每个细节都能把握住。 “我想抽根烟。”我觉得嘴巴里黏黏的。 谢天亲自点上烟,塞进我嘴里。由于双手还拷着,我只能叼着烟,一口一口地嘬。 青色烟雾熏得眼睛辣辣的,呛得鼻子酸酸的。烟灰直接掉在裤子上,好在没有火星,不至于烫个洞。 我歪着脑袋,将烟屁股用舌头拱出去,因为时间久了,烟头竟然粘在下嘴唇上,烫到了下巴。我赶紧弯下腰,将烟头重新叼进嘴里,碾了碾再次吐出去。 期间,两个警察始终看着,没有一个上来搭把手。 “说吧”依旧是谢天询问。 “不是我不想报案,我本来就是你们的怀疑对象,遇到这事儿当时就傻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越远越好”我躲闪着晃来晃去的爆闪灯,“跟我同行的是杜浩,火机可能是走的时候,不小心遗落的” “杜浩是谁?” “他是我朋友,不过好像有两个,应该是失散的胞兄弟,我也不确定昨天跟我一起的是哪个。”我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不想将真的杜浩牵扯进来。 谢天与身旁的女警官悄声交谈着,爆闪灯照得我头晕目眩,根本没机会听清楚。 不一会儿,谢天清清嗓子,说道:“你走吧” 莫名其妙地被抓,又莫名其妙地放我走。一时间我彻底失去方向。 在警局门口,炫白的阳光不足以驱赶北风的严寒。我裹紧风衣,用力眨眨眼,还是觉得眼前飘着两个黑点。 回到家,并没有看到茉红颜。关上门,不断思索昨天发生的事。 假的杜浩显然是有意陷害我,他起初要烟,就是想拿走带有我指纹的打火机。 可是,许岷明明不是我杀的,有证据又如何?当时我在警局,难道假的杜浩不知道? 不对 他肯定知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只是想告诉警察,许岷的死和我有关联? 我还是猜不到他的目的,正疑惑时,身后的门突然传来震感。 “笃笃” 敲门声直接穿透胸腔。我诧异地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忽然想起坐在谢天身边的女警察是谁。 “穆浅语?” 圆圆的鹅蛋脸上没有笑容,紧抿的性感朱唇锁出压抑。“快跟我走,你朋友出事了” “杜浩?” 称得上朋友两字的只有杜浩,我的心不由得提起。 穆浅语点点头,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湿热的手心像是烈火,竟然刺得我手掌生疼。 许是被我的手凉吓到,穆浅语回过头,仔细盯着我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讪讪一笑:“遗传的,每到天气变冷就手凉脚凉。对了,杜浩发生了什么事?” 穆浅语是缉毒办的,而且不在本市。难道杜浩在她的城市犯了罪? 对我的问题穆浅语闭口不答,直到被塞进一辆梅塞格斯奔驰越野,她才盯着空寂的楼道幽幽说道:“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给她打电话又该说些什么?仅仅一面之缘,还不至于推心置腹。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楼道,我知道那里站着茉红颜。“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穆浅语再次问道。 “我又没遇到奇怪的事情”我躲避着她凌厉的目光,心中想着嫣然到底去了哪里。 “还说没遇到奇怪的事情,你朋友死了”穆浅语发动车子,咆哮着离开这座喧闹的城市。 茉红颜没有跟我一起走,这让我很意外。或许是她害怕穆浅语身上的浩然正气。 此时此刻,我才从穆浅语说的话中回过神。 “杜浩,杜浩怎么了,是谁杀的他?”我脑中一片空白,才两天没见,杜浩怎么就遇害了呢?这家伙神通广大,肯定是警察局弄错了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们只是初步确认死者是你的朋友因为现场遗落的手机中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空号,另一个就是你的”穆浅语专心开着车。 “你不是缉毒办的吗?怎么还管刑事案件?”听到初步确认,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况且只是手机中有我的号码,也不一定是杜浩 穆浅语微微一笑,朱唇开启道:“我给你的名片是不是只看了正面?”调侃的语气带着一丝失落。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你的名片在家里,忘带了” 这才想起由于走的匆忙没带钱包,万一人家警察管接不管送,那我岂不是还要借钱回家? 坐在穆警官的车上,满满的兰花香味,让我昏昏欲睡。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打盹儿的瞬间,我问道:“你的第二职业是什么?” “法医” 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所有的睡意赶走。我看向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上面仿佛沾满了血腥。 怪不得车子里有抹不掉的消毒水味,是福尔马林 “你把杜浩解剖了?”我有点儿难以接受。接连的变故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法进行简单的逻辑思考。 “还没有等你去认尸呢”穆浅语说完拐弯下了高速,她没有去警察局,而是驾车直接驶入一片荒野。 望着土路上新鲜的车轮印记,我顿时有点儿惊慌失措。 “你为什么没有开警车来接我?”她该不会想要把我拖入荒地,xxoo了吧 接下来的事完全证明我在异想天开。 这条路是通往埋葬茉红颜骨灰的地方,而且只有我和杜浩知道。难道真的是杜浩出事了? 莫名的压抑笼罩心头,艳丽的午时突然飘来簇簇云叆。 将车子停在隔离区外,穆浅语催促我下车,期间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打了声招呼,悄悄对我说道:“她是周警官的妹妹,周欣妍。站在她身边的是刑侦队长林宇。” 周警官就是喂我吃骨灰的那个警察,我岂能忘记?莫名的,我竟对他的妹妹产生反感。 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妹妹,物以类聚这句话果然没错。 周欣妍见我晃悠悠地走来,翘起鼻子表现出极度的不屑。她肯定是知道了我的职业。 “瞧你那吊儿郎当的样” 那张娃娃脸上,精致的五官挤在一起,用鼻子哼哼着。虽然稚气未脱,不得不说,也算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这身警服,竟然穿出了睡衣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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