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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公主:将军驸马很难追》


1.日月俱同辉

天保十年十月甲午日,高洋薨,葬于武宁陵,谥曰文宣皇帝,庙号威宗,时年34岁。

皇太子高殷在晋阳的宣德殿即位,改元乾明。

乾明元年二月,晋乐阳长公主高漪为辅国大长公主。

同年四月,辅国大长公主高漪自请出宫为文宣皇帝祈福,于清明寺削发为尼,青灯黄卷,了却余生。

“哎,真是凄凉。”

对面病床的姐姐将书本阖上,若是人生若是如水一般平淡无味又有什么意思?总是要轰轰烈烈些才好!

“你看外面...”小男孩惊讶的对着旁边病床的奶奶说着。

他故意的调大音量,希望能让对面的姐姐也能听到,也能因为好奇像窗外看去。

对面病床上姐姐脸色惨白,柔弱无力,仿佛随时都会逝去,嘴角总是带着一抹微笑,那是他见过最美好的笑容,一切不开心都能随风飘散。

“哎呦,这是什么呀,我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奶奶望着天空皱着眉头,对面的姐姐也好奇的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日月同辉!

听闻前段时间陨石从周边划过,气流发生了变动致使地球自身运转加速,天象也出现异常,罕见的出现了日与月同时出现在天空中,骄阳似火,月光柔美,

“真美。”

姐姐缓缓开口说道,她说她因为重病缠身,哪里都不能去,一年有大多数的时间在医院中度过,不知生命何时会逝去,所以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她都喜欢!

她说她时常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时常梦到一棵盛开的梅花树下一个男子玉冠束发,白衣飘飘,迎风而立,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梅花香,从来没有看清他的容貌,每次越想走进便会从梦中醒来。

姐姐常说对面的是个调皮的小男孩,也正因为调皮不小心扭伤了脚,才遇到了这个姐姐。

她说她叫晚悦,

姐姐今天就要转到单人间了,以后想要偷偷地见她也变得困难,姐姐喜欢听故事,那个小男孩也喜欢给她讲故事,就像妈妈在睡前会给孩子读故事一样!

趁着夜色,等护士们查房完毕离开之后,他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悄悄地开门关门,不去惊动任何人,

捧着书本来到姐姐的病房门口,门没有关,他躲在门口,透过小缝隙看着,

晚悦慵懒的坐在摇椅上轻阖双眼,眉心微蹙,睡的很不踏实的样子,

“晚晚。”身后一男子一声轻唤,她闻声缓缓睁开双眼,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请你离开。”这是小男孩第一次见到姐姐不开心,她的声音很冷漠,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惊恐与愤怒,

那男子温柔的笑着,半眯着眼睛,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开心,轻声说道,“该吃药了。”

“不,我没病。”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她却也于事无补,

晚悦的眼神变得愤怒,一直以来眼前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男人,

他依旧笑着。

“你瞧,又不肯听话了。”他走了过去,用左手掐着她面无血色的脸颊,晚悦无法挣脱他的魔爪,只好紧闭双唇,做着最后的反抗,即使这种反抗很无力很微弱。

他凑近她的面庞,清晰的看到她的脸颊被掐出的红印,轻轻嗅着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能让他着迷同时安静下来的味道。

看着淡红色的双唇,吻了下去,晚悦被他这无礼的举动惊呆,睁大了双眼,这个人明明对她没有兴趣,只是想要折磨自己而已,

小男孩吓坏了,匆忙跑回了自己的病房,用被子蒙着头,不安的过了一夜,

他娴熟的用舌头撬起贝齿,眼神不再是温柔的,目露凶光,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给晚悦灌了下去,

晚悦无力阻止,只好任由那苦涩的药顺着喉咙被灌下,

“咳咳。”

苦味绕喉,只觉得苦涩,一阵干呕,

“你总是闲不住的!”

男子不像从前那样温和的口吻,慢慢的变得狂躁,眼神变得凶狠,晚悦看着他的眼神感到一丝寒意,“不过现在,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男子狞笑着,眼眸中带着泪珠,晚悦好像也明白了,身体也一点一点的不听使唤,喉咙感觉一阵甜腻,吐了一口鲜血,视线变得模糊,手也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跌坐在地上,手紧紧地抓着摇椅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原来...你要杀我啊。”

晚悦冷笑着,他要杀她,本以为他将自己囚禁一生,哪怕怨恨,哪怕猜忌,始终不会下毒手,

但,这条路,怕是再也走不下去了,

那...这条命便给他好了,反正他总是孤单的!

晚悦慢慢的倒在地上,死亡并不痛苦。

砰的一声,她倒在地上,天旋地转,身体感觉不到痛苦,一点一点的坠入黑暗,

她,死了....

看到她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那男子始终是一言不发,就那样呆呆的看着,

真的不在了吗?

他对她的恨,对她不满无处表达,只能通过杀了她才能使他平息,但是当她真的不在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心很痛!

若有所失,

“这样就好了。”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拿起电话,拨着号码,冷漠的说,“将这里处理干净!”

转身离去。

天亮了,小男孩才敢来到姐姐的门口,看着保洁阿姨清理着房间,唯唯诺诺的说着,“这里的姐姐...”

他还想说下去,保洁阿姨,笑容可掬,轻轻的摸着他的头,

“这里好久没有住过人了呦,回去找妈妈吧。”

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并让他离开,对待一个孩子,不应该太严厉,容易给孩子造成阴影,小孩子无需知道这世界有多黑暗。

男孩也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姐姐的出现。

他憎恨她,得不到她的爱就要将她毁掉,甚至连她存在的痕迹也统统抹去......

现在的晚悦感觉自己的身子很轻,随风游荡,她现在只是一个离开肉体的孤魂,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游荡,等她再次见到光明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里的人都穿着古装,说着很难听懂的话,房屋很矮,酒肆的红旗飘飘,这里的人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加严实了,

应该是起风了,一件单衣的她,感觉不到风的存在,感觉不到寒冷,

她想与人交谈,但街上的人,仿佛看不到她的存在,她无法触碰到任何人,

转身,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那女子也是一惊,

一身白衣,头发高高竖起扎成一缕马尾,衣角、嘴角残留着血迹,神色倦怠,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她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晚悦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能看见...

“你...”那女子缓慢的走向晚悦,不敢置信一样,这世间竟有人能与她长得一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

那女子的眼睛,漆黑异常=、明亮,似乎瞳孔的范围很大,包裹了整个双眼,但是现在正在阳光下,瞳孔应该变小,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变化......

她也死死地盯着晚悦的眼睛,

那一双半透明的烟灰色的眼睛,柔美朦胧,似有万种风情,亦如烟雨过后的江南,

她从小便不喜欢这双眼睛,因为与常人不同,

那女子无力的走向晚悦,气息微弱,只是她那让人无法直视的目光,不寒而栗。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领头的像是衙役,百姓见此如恶神莅临,慌不择路,喊道,“闪开、闪开。”

百姓见此如恶神降临,慌不择路,顾不得多想,挑起值钱的东西拔腿便走。

可是这个女子,一袭白衣,柔弱无骨,失魂落魄的站在路中央皱着眉头,充耳不闻。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停。”

一回头,只见马儿向那女子撞来,她来不及反应,也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便被撞倒在地。

那人翻身下马,走到女子的面前,“你眼睛瞎了不知道躲开啊!”

女子没有开口说话,双手撑地,一双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痛意袭来,才感觉到真实。

旁边的一个小兵,劝和道,“大人,不必和她一边见识,最近‘供御囚’那边也快没人了,不如让她…”

上下打量着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看着她的样子不怀好意,嘴角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

高声对其余的人说道,“这个女人妨碍公务,把她押进大牢。”说着,过来两个衙役,押着晚悦走了,稀里糊涂的被他们关进大牢。

牢房?

古代的牢房?

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新来的?”一个女子问道,她微微点点头示意。

“叫什么?”趾高气扬的问道。

“我是晚悦。”她缓缓开口略带迟疑,用眼睛观察自己,浮光掠影般的看着自己双手,从上到下自己打量着自己,

我是谁?

可我,确实是晚悦!

但这幅身体不是我的!!!

“进了这里就是死,别想着能活。”她的语气似乎很绝望,看来她在这里呆了很久吧。

“哦。”晚悦满不在乎的回答。

牢房?囚犯?

因着最近阴雨绵绵,牢房地面都是湿哒哒的,常年失修被雨水浸过而发霉,

这里有时很静,能听见滴答滴答,水珠地下的声音,

我不喜欢,不,甚至是讨厌这样的阴暗、潮湿!

如同硕鼠一般,人人嫌弃,生于暗角阴沟,食之残羹冷炙,朝不保夕,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一个狱卒闻声走来,端着几碗冷饭,看着那饭,就像是给猪吃的泔水,还有这一股刺鼻的馊味,她皱了皱眉,咋咋舌,嫌弃的样子。

可是后边一大群人将晚悦挤到了角落里,争着抢着吃着那牢饭,小声的数着,一、二、三、四、五、六…这一个牢饭就有十个人,天啊!

狱卒看见她们的样子,鄙夷的笑着,“快吃,最后一顿饭了,今晚就要上路了。”

2.故人心尚尔

“告诉你,不吃就得饿着。”刚才和她说话的女子说道,那可多谢她的好心了。

晚悦尴尬的摇了摇头,残羹冷炙,她吃不下,即使现在是满满一桌的满汉全席她也没有半分胃口。

望着牢饭里唯一的窗户,外面的天是那样蓝,可惜再也看不见了,现在的天空和从前的一样,四四方方,看不到远处,就像笼中之鸟,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来。

春夜里还是有些寒冷,皓月当空,繁星满天,良辰美景,无人欣赏,当夜晚悦和十几个女囚犯被关进牢车,一路押送着。

由于没有吃饭,浑身没劲,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着,也只好躲在牢车的一边,抱膝坐下,将头埋在膝里,静静的等着,不知会被押往何处。

车里尽是女子的哭喊声,

车外只听见耳旁的风呼呼而过,还有车轮的嗡嗡声,远处人家的狗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晚悦睁眼一看,这门口富丽堂皇,高大巍峨,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皇宫桂殿,这是宫门吗?为什么囚犯会进宫?不是应该拉到菜市口的吗?

狱卒与侍卫交接,顺便还聊了两句。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啊,她们怕是在劫难逃了。”一个领头的狱卒说道。

“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还是多想想这是否还后继有人啊!”侍卫拍了拍狱卒的肩,像是担子很重似的。

“下回的再说吧。”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露出笑意,“这回是够了。”

晚悦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着,打了一个寒战,冷意涌上心头。

马车一路进皇宫,没有停歇,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侍卫将她们往车下赶,“快、快下来。”像牲口一样的对待,没有半分怜悯,此刻的她们与即将进入屠宰场的牲畜没有区别。

人与人推搡着,一个挨着一个,晚悦立起身子看了看四处,都是杂草,荒废了很久,周围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把她们放在这里干什么?周围只有一个破门,看来出去,也只有那里了。

门应该是从外面锁上的,应该出不去,也只有等着,静观其变了。

晚悦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等着一会找机会就跑出去。

不知何时,门被踹开了,晚悦机警的望着门口,一个手持宝剑的男子,

那人身着华贵,身上的衣服绣着华丽的图案,头戴九龙冠,镶嵌着一颗明珠,腰间系着金灿灿的腰带,目露凶光,眼睛闪过嗜血般的渴望。

长相确切的说是有些凶狠,他仿佛看惯了死生一般,扮演者屠夫的角色,周围的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些女子大惊失色,有的叫喊着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已经倒下,有的刚想跑出去背后就被砍了一刀面无血色的倒下了,

死亡~

这里不是战场但恐怖已经像极了修罗场,

那个男人如果阎罗降世一般,肆意屠杀,在皇宫之中人命如蚁,很多人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死,有时只是掌握生杀予夺的人的一时兴起罢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周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晚悦看准时机朝着门口跑了出去,从那男子背后溜了出去。

现在只能独善其身,也只能保全自己了,她救不了她们,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一路跑着却看不到人影,这里不知是哪里,按照第六感应该按照建筑物密集的地方跑,可是眼下四处空旷,长长的石板路上只有晚悦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路跑着。

只能看清前方,没有回头的勇气,她怕一回头看到那些少女惨死的样子,自己也会懦弱的倒下,失去求生的意志。

穿过了一条整齐的石板路来到了一个类似花园的地方,时至初春,万物复苏,只留下一片绿色,花园深处有一条长长的河,河水中还有零星的荷叶,不知道这条河是否能流到外面,

可惜!晚悦并不会游泳,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想是那男子快要来了,晚悦的心里越发急躁,总得想个办法不然就只能是变成刀下鬼了。

男子浑身是血,提着剑阴沉着脸,目光如鹰一般搜寻着最后的猎物,一个都不能放过,

想来这血渍应该是刚才那帮可怜的女孩们的,

这花园之中应该很难藏身,高的柳树,矮的灌木丛中都没有,人到底在哪里,男子仿佛不放过每一个人,这最后的猎物逮不到也不会平息他的怒气。

他走过假山,走过水潭,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呼—”等那男子从水潭走过,晚悦便从河中探出身子,艰难的爬到草地上,本就不熟悉水性又在水中泡了这么久都快折腾没半条命,

晚悦的手中紧握着一直竹管,那是刚才无意间瞥到的一种植物,中间是空心的,便将整个身子泡在水里,用这个植物的茎呼吸,并将散落的荷叶聚集起来挡着自己,防止被发现,就这样躲过一劫。

还没等喘口气,那男子便杀了个回马枪,提着剑走了回来,剑上手上都是鲜血,在月光下剑显得更加冰冷刺眼。

晚悦刚要站起来,男子加快了脚步一剑挥砍过来,一侧身,胳膊便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顾不得伤痛,晚悦捂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跑着,吓得浑身颤抖,喘着粗气,腿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她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只是知道现在不过不跑,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而她,不想死!

她躲在一个大荷花缸后面,血汩汩的流着,纤细白皙的手也被浸染上血色,男子朝着晚悦这边走来,晚悦拾起地上的大石头朝男子砸去,

男子一个转身躲过,不料晚悦手中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石头,正好砸在了那男子的额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轻蔑的笑着,抬起手抚摸着流下的鲜血,这个味道是死亡的味道他已经问过千百便了,让他血液沸腾的味道。

对他而言晚悦如同猎物,好不容易猎到的怎么能逃脱,而对于晚悦这是生死之战,失之毫厘便会丧命!一时间二人成了犄角之势,一个站在荷花缸这边等着他过来便向另一边跑去,另一个着急去抓住对面的人,又不知道她会往哪个方向逃跑,

两个人只能站在荷花缸的两旁怒目而视,鲜红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在荷花缸里,很大足矣挡住那人,晚悦有足够的机会溜溜他,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晚悦屏住呼吸仔细的盯着,荷花缸上面零星的飘着几个假花,

大部分都是水,十分清澈可见底,两个人的血液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滴在水中,不一会儿便融在了一起,那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晚悦,瞪大了双眼,要把她死死盯住一般,他趁着晚悦看的认真一不留神窜了过去,拉起晚悦的手,这次没有之前那么的残暴,

但还是拿剑在晚悦的手上划了个小口子,又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将两个人的血液同时滴在了水中,不过是像之前一样融在了一起。

男人拉着晚悦的手在颤抖,眼中似乎含着泪水,情绪激动一把将晚悦拉进自己的怀中,热泪盈眶的喊着,“妹妹。”

晚悦一脸懵懂的看着,他漆黑双目,深不可测,不对,仔细的看着,那是重瞳!

难道他是把这场死斗当成了滴血认亲?虽说古代的科技落后认为‘血相融者,即为亲。’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根据,到今天来说不过是血液相同而已,说是血亲倒是不一定,不过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这条命是留住了。

任由那男子说什么,晚悦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女孩就好,听着他说的话自己竖立着:那男子叫高洋,齐国开国皇帝,不过这个皇位是东魏皇帝禅让得来的,

历史上都说是禅让不过是被逼无奈,刀架在你脖子上看你让不让,不让,杀了你再抢皇位也是一样的,

晚悦扮演的角色叫高漪,他的妹妹,小时候妹妹在家门口玩被人拐走了,从此杳无音讯,那个战乱的年代走丢的孩子找回来的可能性为0,

在现在被拐卖的也是有许多找不回来的,且不说这个身体的人是不是他的亲妹妹,晚悦都要继续的接着演,这也是生存之道。

他注视着晚悦烟灰色的双眸,轻抚她的面庞,将本就因着厮杀二破烂的衣袍撕了一块给晚悦把手包扎起来,

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从嗜血的变得平静下来,从渴求血液的狞笑,变得温和,

一时间没有了,谁对谁错,谁生谁死,有的只是这无尽的黑夜,和即将泛白的天空。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且是无休止的永久性的终结,

既然能活,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经历过一次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人之所以畏惧死亡,是因为死了之后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能延续,而如今,她不害怕,求生的意志,愈发的强烈了。

前一世,她被那个她曾经钦慕的男子亲手灌下毒药,手无缚鸡之力,今世,便要靠着眼前这个人的权势地位保全自己,然后把他的优势变成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今的她,不再是从前的晚悦,抛弃了一切而重生的自己...

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用自己的双手、计谋,以及提前知晓的结局,避免悲剧的发生。

提前知道了结果就一定能避免。

这是北齐,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3.争得不回头

禽兽北齐,宫闱之丑,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后世多用,禽兽,变态形容,名声之坏,不亚于脏唐臭汗~

东魏武定八年,权臣高洋时年二十有四,勇猛不输父兄,才智无人可及,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

于魏阙把持朝纲,擅制君命逼迫孝静帝元善见退位,满朝文武民心所向,一时间孝静帝无一兵可调,无一卒可用,

唯借禅位诏书一吐为快,其曰:盗名字者遍于九服,擅制命者非止三公。

东魏孝静帝元善见退位后,高洋即代魏建齐,改元天保,史称北齐文宣帝。

次年十二月,杀元善见。

皇宫?恐怕是天下间最肮脏的地方,白天绚烂夺目,人人都挤破了头想进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权力的中心;夜里,阴谋、恐怖、寒冷便会袭来,寂静如死,宫外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在乎,一墙之隔,仿佛两个世界。

清冷的月色下,她的眼睛好像无数颗晶莹的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伴着明亮的月光,冷寂的微风,不知不觉来到一处不认识的庭院,一块牌匾上写着‘芳歇亭’,里面摆满了一桌子的食物,晚悦的眼睛冒着绿色的光,饿得不行。

晚悦忘记了一切,只想到了吃。

拿着筷子,飞速的往自己的肚子装,这些吃的不仅丰盛还很精致可口。

“呜呜…”好像是噎到了,有些难受。

“怎么了?”他关心的倒了一杯水。

她的眼里满是愧疚,真不想骗他,可是有希望比没有好些,还是替他的妹妹好好关心这个哥哥吧!

晚悦从现在发誓,一定会做个好妹妹,她既然知道历史的结局,高洋死的时候也就只有三十岁,现在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就不超过十年,当然,她的富贵也只有这十年,不,她要改变历史,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简单的简述一下这段历史吧!

高洋,齐文宣帝,字子进,南北朝时期北齐开国皇帝,北齐神武帝高欢次子,文襄帝高澄同母弟,孝昭帝高演、武成帝高湛同母兄,母亲为娄昭君。

文宣帝高洋执政后期以功业自矜,纵欲酗酒,残暴滥杀,大兴土木,荒淫无度,最终饮酒过度而暴毙,终年三十四岁。庙号显祖,谥号文宣皇帝。

晚悦对这段历史有自己的看法,公平点的话辩证的看待:

他的父亲高欢是东魏权臣,大哥高澄一直欺压他及身边的人,包括他的妻子,这个多年下来隐忍不发,也算是大智若愚了,等到时机成熟便一飞冲天,

高澄死的很突然某天被一个家奴刺杀,高洋得知秘不发丧,等政权稳定了自己上位才公之于众,后也不不就是和其他历史上权臣一样的戏码,

到了这样一人之下的位置,谁都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天下就是高家的了,不过也是三分天下,南边有南陈,北边还有北周,不能一家统一,制衡,获得短暂的平衡。

他们家里的情况的呢就是父母偏爱大儿子,寄予厚望,对于这个二子就有些轻视了,父亲还好,母亲倒是不太喜欢他,属于爹不疼娘不爱,当然他跟高澄站在一起是毫不逊色的,虽然容貌不如,但是心智、手段、谋略、处变不惊的态度是不输的。

经过昨日的事情,一切真相大白,她现在是长公主,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刚认的妹妹,一时间没有地方住,要实现修公主府还是要等些时日,也只好住在宫中。

昨日的事情如噩梦一般过去,新的生活从现在开始。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惊醒熟睡的晚悦,“啊。”这…这…这…,怎么回事?

晚悦惊醒,高洋坐在地上依靠着床沿,熟睡着,这怎么回事?难道他在这里守了一夜?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晚悦有一些不忍心,

在晚悦的眼里这一段不过是历史都是历史的缩影,在历史的长河里一起都会过去,如同大浪淘沙,只留下后人品评,而对于这位北齐文宣帝的评价却不那么好。

正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他熟睡的样子像个安静的孩子,平静、安详,让人很难和那个荒淫无度暴虐不堪的昏君联想到一起,同晚悦一样缺少关爱,

没有父母缘的孩子像孤儿只能尽早独立,故作坚强,而他靠着扮痴扮傻,忍受着哥哥高澄欺辱自己的妻子,忍受着兄弟们嘲笑自己,到现在才有了自己的生活。

“怎么了?”他一脸关心的看着晚悦,手轻轻地搭上晚悦的肩。

“没事。”或许是太累了,就这样睡了。

“陛下,该早朝了。”门口一个老太监说道。

“知道了。”他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好好休息。”他轻拍着晚悦的脸,有些不舍。

换了一身衣服,洗去尘埃,望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心里一阵狂喜,一身精致的广袖流裙,淡蓝色的流裙,上面的袖口,裙边绣着白色的蝴蝶,格外醒目,梳着简单又不失气度的发髻,衬得镜中的人格外娇媚。

另一面,在大殿之上一位老太监宣读着诏书:“尊王太后为皇太后,父为神武帝,皇兄文襄王为文襄皇帝,立王子殷为皇太子,王后李氏为皇后。”

一封诏书毕,大臣都不言语,高洋刚登基首先先把自己家里人封赏追谥也是情理之中也好毫无异议。

那老太监又拿着另一封诏书,大声的念出来:“封高岳为清河王,高隆之为平原王,高归彦为平秦王,高思宗为上洛王,高长弼为广武王,高普为武兴王,高子瑗为平昌王,高显国为襄乐王,高睿为赵郡王,高孝绪为脩城王。”

将自己的宗室也一齐封王,同姓封王本就常理,也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紧接着,又拿出最后一封,第三封诏书继续念道:“封前魏帝元善见为中山王,食邑万户;上书不称臣,答不称诏,载天子旌旗,行魏正朔,乘五时副车。”

元善见名义上说是禅位却也是被迫的,往往这种禅让的皇帝都是被封个什么王然后晚景凄惨,他估计也不会例外,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按照诏书的内容也算是给元善见面子了,现在高洋所有的的谦逊对他都是恩赐吧。

老太监读过诏书略微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严肃的说道:“传,陛下口谕,封皇妹高漪,为乐阳公主,赐居公主府,食邑千户,奉绢百匹,良田百亩。”

太监说完,高洋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脱口而出,“加封长公主,入堂不拜,仪服同列侯。”

一时间,大臣们的表情都颇为震惊,首先是不知道这个长公主是什么人,一直听说过高洋有个叫高漪的妹妹,其次是陛下对于她特别上心。赐封本来就够丰厚了,现在还要追加!都不知所措,知道内情的也就是几个人,首先站出来的就是知道内情的杨愔。

此时的晚悦梳妆得当,一时间不知还去哪里好,“长公主,前朝闹翻了,大臣们都因为你在难为陛下呢!”这是晚悦的婢女水清,长得很可爱,看起来和晚悦差不多大的样子,性子活泼,没有那么沉稳。

“走,看看去。”她要去,一定要去,要是不去,还不一定会出多少血案啊!高洋是个不讲理的人,他是皇帝,说一句话,谁就得死,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长公主,您不能去啊。”水清拉着她也无济于事。三步并作两步走,慌忙的来到大殿之外,还没有进去,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陛下,臣以为不可啊!”一个语气坚定的声音,包含着规劝的意味说道,这种人往往都是电视剧里那种倚老卖老的老臣,自以为忠心耿耿实际上是迂腐守旧不肯接受现实改变,有的拿先皇说事效仿先贤,苦口婆心规劝,不行的话就威胁皇上不答应一头撞死大殿上,往往都是死不了的。

“丞相不必多言,此事无需再议。”高洋准备一锤定音,不听从旁人的意见了。也是出于帝王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

“长公主是戴罪之人,不能大加封赏,若是陛下一意孤行,一定会招致人神共愤的。”看来是关于晚悦的,那就好办了,晚悦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地走进大殿之内。

果然,站在这众臣商议事情的朝堂之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大殿装修富丽堂皇,文武百官左右两边分别站得整整齐齐的,这就是众臣议事的地方,所有的天下大事都从这里得来了答案,站在这里,接近权力的中心,感觉~~还不错!

“长公主,不可以啊。”水清在一旁小声说着,可是为时已晚,晚悦已经走了出去,来到大殿之上。

“漪儿,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不像是规劝,更像是命令,本就是争议的中心再来到这里不就会成了众矢之的了。

“陛下放心,既然此事涉及我,我这个当事人怎么能避而不见呢!”略带着笑意的看着杨愔(yīn),没有丝毫的惧意。

“敢问丞相大人,我为什么是戴罪之人?”不卑不亢,忍住心里小小的恐惧,质问道,当朝丞相,一人之下而已,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场辩论这场博弈不能输。

晚悦除了应付眼前的丞相,还是有点沾沾自喜~~~这就是站在大殿之上的感觉,既紧张又兴奋,高洋坐在上方,遥不可及的感觉,那里是权力的中心,能够站在那里的只能有一人,

在大殿里的便是文武百官,相当于皇帝的棋子,以天下为局,执棋子的只有一人,试问谁又不是帝王的棋子?

4.来而不往也?

“长公主以供御囚身份进宫,分明是犯了死罪,又何须再分辨?”他一脸不屑的样子,看起来他很讨厌晚悦,不应该说是高漪。

“是吗?”故作无所谓的笑着,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晚悦并不在乎谁讨厌她谁喜欢她,在意别人的眼光是最不重要的,做好自己就行。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看着高洋,义正言辞的说道,自古以来这句话一直流传也一直作为皇家的约束,可算是最早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思想。

“此话不错。”这话真的不错,不过,赶紧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晚悦刚想开口,门口的一个太监高声喊道。

“安将军到!”

一个少年将军,缓缓走近,一身戎装,像是刚打了胜仗归来,面容英俊,却带着一丝冷漠,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的疲倦,他的眼神却那么的高雅,清澈纯净,似乎蓝天白云,无暇美玉,却又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朝堂的一切他都不为所动,并不觉得的诧异。

他看了一眼晚悦,似乎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走上前,单膝跪在高洋的面前,平静的说道,“臣安幼厥,拜见陛下。”他目不斜视,似乎并不关心大殿之上发生了什么。

“卿得胜归来,理应庆祝,今夜在这皇宫设宴,为卿接风洗尘。”说的很顺溜,像是说了很多遍似的,不光是为了他,也是借此向众人介绍晚悦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多谢陛下。”脸上带着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也只好应承下来,便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晚悦走近丞相,仅几步之遥就停下了,一双眼睛清澈坚定地看着他,目光逼得人不忍直视,“可是我听闻,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万世不变之纲常,方才的话,是应该对陛下说的吗?”声势浩大,得理不饶人,可不不吓唬住他,晚悦怕是不好过了!

一时间理亏,他只是喘着粗气,自己干生气罢了。

“若是丞相闲来无事的话,我倒是建议您多观史以史为鉴,学学古代贤相如何忧国忧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多关心朝廷大事,少关心皇帝的家事。”

“长公主好大的气势啊!”此间又站出来一位大臣,与刚才那位不同的是这位看上去没那么稳重刚才的那人看上去老气横秋,这个人看上去却不是那么一本正经有些轻浮的样子,体态偏胖像是养尊处优出来的中年发福,就面相来看偏恶。

“敢问足下何人?”晚悦拱手问道,既然回到古代那就按照古代的方式提问以及解决,打架之前也是要自爆家门的啊!

“吾乃司空司马子如。”那人迈着步子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挺着偏圆滚滚的肚子,一只手扶在腰间,居高临下的问着,“长公主与丞相论礼,长公主站在这大殿之上又何尝是符合礼啊?”

晚悦向他走了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目不斜视,“我方才与丞相讨论的是君臣之礼,尊卑长幼有序,层层分明不可僭越;而阁下跟我说的是礼仪之道,我自来大殿之上,对诸位并无失礼之处,倒是被诸位处处针对,不知是何居心?”

晚悦在脑子飞快的思索司马子如这个名字,想着能想起来什么好回怼回去,“司空大人。”

晚悦拱手高举,自上而下,长作一揖,这是古代不分尊卑的相见礼,意味着晚悦平等的看待他,“尝闻司空大人司马子如向来惹人诟病,素无耿直公正之心,不能按公平正道处理事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

“你…”他指着晚悦,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任由晚悦说什么也不反驳。

气得他说不出话晚悦接着说道,“吾尝闻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既然司空大人能站在这大殿就当恪尽职守,以身作则!

古语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司空大人这般行径是否又觉得有愧于百姓有愧于陛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我大齐危矣!”

说到这里假装不自觉的掩面而叹,一副惋惜的样子,感慨万千啊,还不时的偷瞄司马子如,只见他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古语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很明显这人说的是晚悦,明显骂人么,又走出来一人脸颊消瘦,面容饱经风霜,两鬓冒出晶莹的白发,也不过四十左右岁的样子,晚悦看着他一脸疑惑,并不发话,等着他回答。

“太尉彭乐。”他自己介绍自己道,声音略带沙哑,晚悦笑了笑,很不错的样子都会自报家门了,但也是大声的呵斥他说道,“此言差矣!”

往大殿中央走着,带着放荡不羁的气势,“孔夫子圣明一生,唯此句不对。”不在乎大家诧异的目光,接着说道。“孔夫子母亲年少守寡,一直未改嫁,抚育夫子,使之成为一代圣人,难道这样的女子也能说是难养吗?孟母三迁…例子比比皆是。”

“长公主安能与先贤之母相比?”,这话是夸她?还是贬她呢?估计是贬她!即使嗓音沙哑,也不忘记贬损晚悦。

“是啊,我只是个小女子而已,不敢与她们相比,可是我朝的官员不应该不能输给历代先贤忠良吧!”眼里带着得意,慢慢的走近他,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据理力争,

“海纳百川,而满朝文武却容不下我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谈齐家治国如何谈江山社稷,可悲!可叹!你们可曾想过今天是你们一致的容不下我,不一定哪一天换做在场的各位你们有会做何感想?”见他们不说话,晚悦往人群中间走着,每走一步就看着旁边的人。

“君子不为苛察,我是如何成为死囚的,你们去查查应该知道吧!罔顾法度,暴力执法,将无罪的百姓贸然抓进宫,何曾想过百姓的安慰?

这难道不是在场诸位的失职吗?况且我年少走失多年后机缘巧合才得一家团聚,这足以说明民间治安不好,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走失,或许我是幸运的,还有那么多不幸的人,

倘若你们的儿女走失杳无音讯你们不会伤心难过,走失后他们遭遇非人的待遇又该怎样?”说到这里晚悦用袖子擦擦眼泪,煽情的套路得硬挤出两滴眼泪啊!

“我一个小女子不慕富贵,只想一家团聚,共享天伦,我既已滴血认亲找到了家人自是兴奋不已,无奈这里容不下我,只求陛下放我离开,做一农妇了却余生即可。”语毕,晚悦跪在高洋的面前,泣不成声。

晚悦不是真的想离开,首先找到个长期的肉票不容易,其次高洋也不会轻易地放她离开,这样做只不过是自己先退一步,是满朝的文武百官逼得她不得不离开,一个小女子迫于压力只能自己下堂求去。

“不行!”高洋坐在大殿上,听闻晚悦要离开,大声制止,起身走下天阶,环视众人,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这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小时候就爱粘着他,但是一个不小心与妹妹走散了曾有人说是被人拐走的,此后一直寻找未果,如今终于终于找到,他想弥补,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不能能再让她离开了。

丞相杨愔,这时走出来缓缓说道,“禀陛下,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死囚能在陛下身边呆满三个月,就可以免罪,不如。。。”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给高洋思考的时间。

“那好,三个月之内,做孤的贴身婢女高漪。”不管怎样,都是对晚悦有利,她反正是高洋的妹妹,也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三个月,也只好委屈一下了。

“若这样说,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杨愔也表示赞同,事到如今,也只好稍稍遮掩过去了。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文武百官,纷纷跪下,捧着高洋的马屁。

这就是大臣与帝王的区别,帝王可以随心所欲,可是大臣只有战战兢兢听从帝王的话,言听计从。

“退朝。”眼里带着怒意,走下大殿去拉着晚悦离开了,一战成名,晚悦成了城中的百姓嘴里的坏公主,就像母老虎,会吃人的狼一样。

“委屈你了,妹妹。”一路来到花园里,紧紧地抱住晚悦,这…这…这…哪里像兄妹啊?

“没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安慰。

“小盛子,交给你了。”他对着身后的老太监说道。

“奴才一定办好。”他的腰弯着,不敢直视高洋,“长公主请随奴才走。”伸出手,给晚悦带路。

“嗯,小妹先行告退。”回头看了一眼高洋,略带坚定的走了。

她受到的待遇不同,住的房子自己一间,不和其他的宫女住在一起,身上虽然穿的是宫女服,却也是光彩照人,与众不同,身上独有的贵气与高雅,干的活不多不重,倒是有很多人抢着干,她也累不着。

虽说三个月的时间很短,但真的一点点过起来,还是很长的。

高洋凶性大发,想要杀人,杀红了眼,万一也给晚悦误伤着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5.今日良宴会

他高洋,其实他也很可怜啊,

父亲不喜欢他,母亲不关心他,兄弟欺负他,他这些都知道,可是却默默的忍受着,等待,在等待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他装傻,掩饰着自己的野心,躲在父亲的羽翼下,默默无闻,躲在哥哥的保护下,悄无声息,后来一战成名,成了一位少年将军,父亲死了,大哥松下警惕,政治舞台终于属于他了。

他逼着元善见退位,说是禅让,其实和当年曹丕威胁汉献帝一样,都是逼人家退位,自己做了皇帝,任谁到了这个位置都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是他却不快乐,得到了权力,得到了天下,站在权力的顶峰,高处不胜寒,权力越大越孤单,无知己,无贴心人,也只有借酒消愁,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或是以杀人为乐。

最后,年仅三十岁就驾鹤西去了。

虽说他后期昏庸,杀人不眨眼,但看他前期尽心尽力,也算是好帝王,勤政爱民。这个很像她的男人,她一定要保护,谁说过,历史就不能改变,他高洋便要改变,在她的手里改变。

夜色如醉,在宫里到处行走的都是侍卫,十人一队,在宫中巡查。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随处可以听见宫女太监端着一盘果子慢慢悠悠的走着,前面却有一个身影,倚在树旁,月色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的冷漠。

“安将军,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啊?”今天他是主角,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赏月呢这个人给晚悦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在大殿之上见过一面,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见过长公主殿下。”他跪在地上,不敢直视晚悦。

近来不知道是怎么了,所有的宫女太监看到了晚悦都躲着走,像是很怕她的样子,她有这么吓人吗?

“我有那么可怕吗?”走到他的面前,低着头看着他,莞尔一笑,“将军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不过是个婢女。”从那一日起,有谁不知道,供御囚出来的长公主将丞相陈骞辩驳的哑口无言。

那帮人不喜欢晚悦也是正常,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一个女人,一个有能力巧舌如簧的女人,一个让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的女子,那帮顽固的老头子肯定会说什么红颜祸水啊、妖女误国啊、女子与小人难养啊、吧啦吧啦之类的不嫌烦也不嫌累!

估计她的名声已经不好了,谣言传播的是最快的。

安幼厥不敢抬头直视,望着宫墙,初见她是在大殿之上,一个瘦弱的女子却有着强大的气势,在一群文官之中不卑不亢的争辩着,她的勇气她的学识她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都足够让人惊叹。

“安将军不喜欢热闹?”她漫不经心的问道,确实冷场了,他没有回答,或许是不爱说话,或许是性子孤傲,更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晚悦。

“我也不喜欢。”既然他不说话,晚悦也只好自言自语了,云淡风轻的笑着。

安幼厥,一代少年将军,不止民间就连宫里的小宫女们也在纷纷议论,他是时下齐国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威震天将军”,

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世人都害怕阎罗,而阎罗害怕威震天将军!先前一役,以五千精锐大破柔然,而他似乎没有怜悯之心,柔然几乎灭族,他的心似乎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冷漠。

“别忘了,我不是长公主,只是个普通的宫女!”抬起身,慢慢地走向远处,高傲?我晚悦生来也是高傲,骨子里也有着傲骨,人若不理,何必多说。

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异常,整个人发出一种淡然的冷漠之气,仿佛周围的温度都能下降几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高高竖起,一双剑眉下清澈深邃的眼眸看着看着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红颜祸水。”他低声说道,带着惋惜的语气。

可惜啊,晚悦最大的特点就是,你在说她坏话时,她听得最清楚。

“我只听说过,红颜薄命。”停住脚步,回眸一笑,礼貌不失傲骨,明明是贬低她的话,她却没有丝毫生气,终有一天,她要向天下人证明,她不是祸水,要让所有的人都为之臣服,这个直男癌患者啊病的不清,不管长的多好看直男癌的都是要减分。

“安将军,小心祸从口出!”带着轻笑的语气说道。

她的脸上洋溢的快乐也感染着身边的身影。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宴席上,高洋坐在最上方,左右两边分别是文臣武官,左边第一位当然是百官之首杨愔,右边第一位就是传说中的‘雁臣’斛律金,只见他白发苍苍却是精神抖擞荣光满面,体型偏瘦,看上去是个硬朗的老人。

所谓‘雁臣’就是像候鸟一样迁徙,秋天到京城朝见,春天又回到部落,听闻战场上,他观察一下地面,就可以判断出敌军的远近;他望一望飞尘,就大致知道敌军骑兵、步兵的多少,因着晚悦的事情所以今年他晚回去了一阵子。

他的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将军,眉眼的英气与斛律金相似,行为举止也十分神似,亦如当年英武挺拔的斛律金,应该是他的儿子斛律光,也是北齐一名将,出身将门难得的成熟稳重。

晚悦只是站在这锋芒的背后,细细的打量着所有的人,如今她占着地利,帝王之尊,谁敢偷看,宴会上好不热闹,莺歌燕舞,丝竹管弦,没有一刻停息。

杨愔好似习惯了一般,随遇而安,认真地看着歌舞,是不是的还和旁边的人品评。而安幼厥也自顾自的喝酒,自饮自酌,看着略显孤寂。

传说中的斛律金,英勇非凡,性情耿直,咸阳郡王,果真非比寻常,略带笑意的看着斛律金,那首《敕勒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他写的,

他的一生,辉煌过,落魄过,不会写字但是明理知书,在高洋要杀他时,面对锋利的刀枪,亦是不该常态,不退让半分。

“看什么呢?”嘴角带着笑意的看着斛律金出神,却没注意到高洋回过头来看自己,“那是斛律金的大儿子斛律光,后面的是小儿子斛律羡,斛律光并排坐的是安幼厥,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给晚悦指着,这架势?难道是着急将晚悦甩手?

晚悦尴尬的笑着说,“奴婢,觉得几位将军十分优秀,都是我大齐的肱股之臣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晚悦选择置身事外,再优秀一个个的也是个武将,打打杀杀的确实吓人,而且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牢牢抓住高洋是最好的,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站稳脚跟,然后做想做的事情,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

高洋楞了一下,皱着眉头,略带不满的说道,“你不必自称奴婢。”如今的他已经登上帝位再也不用看人眼色,收敛光芒,他的妹妹也不能受人欺负,曾经让人欺负的日子过去了。

“为了不落人口实,小妹还是自称奴婢好了,哈哈。”晚悦说着一手用袖子掩住半张脸,不让人看出来她在笑,不管是不是真心的笑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早听闻斛律将军骁勇过人,老当益壮,今日一见果真是传言不虚,奴婢喜不自胜。”带着几分天真,尽量让他相信自己,免得露出破绽。

“拿去给咸阳郡王倒杯酒。”他抬手指着看着歌舞的斛律金,他后边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斛律光,字明月;小儿子,斛律羡,字丰乐。

“诺。”一副谦卑的样子,皇上的命令不敢不从。

走近斛律金,心砰砰的跳着,从他的身上散发着杀气,让人不寒而栗,浑身的汗毛倒立,不怒自威,将琼浆玉液小心翼翼的倒进他的酒杯,“郡王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出了什么错。

“怎么敢有劳长公主?”他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老将军器宇不凡,老当益壮,奴婢很是敬仰。”看起来他也不是个老顽固,没那么好相处啊,看了旁边闷闷不乐的安幼厥,走了过去,莞尔一笑,“安将军,请满饮此杯,愿安将军再建奇功!”

“不敢。”他看也不看晚悦一眼,晚悦自嘲一笑,抬头看着不知何时高洋也走了下来,站在她的身旁,晚悦吃了闭门羹,她只好悻悻的回到高洋的身后。

“既然今天如此开心,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高洋饶有兴趣的笑着,平日都是看着歌舞也是无聊,玩点新奇的东西,应该有意思,“我大齐英才辈出,多擅骑射习武,不如在这比试比试。”

高洋此话一出,只见右边的武官有的眼睛发亮,有的跃跃欲试,好像早就对这无聊的歌舞表示不满,酒足饭饱之后酒席撤去,众人来到大殿下,议事的大殿外走下长长的天阶,那是一片空地,要走好远才走出第一道门,

众人都来到这空地上,宫女内侍们在四周点起篝火,有提着灯笼照明,一时间黑夜如昼,晚悦不禁感慨没有电灯真的不方便!

6.此朝尽欢娱

高洋命人在百步之外设立一排靶子,中间用红漆画了个中心圆,看上去比正常的还要小一点,准备上场的在开始准备,很多人换了衣服穿上铠甲,背着箭囊里面装着慢慢的箭矢,

不上场的就在旁边摆好一个个长方形的几案,跪坐在那里喝酒吃水果,高洋没有那么中规中矩的,半躺在楠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手搭在腿上,拿着酒杯晃了晃喝着酒。

首先上场的是刚才高洋介绍的那个叫斛律羡的,骑在马上与靶子呈现平行方向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弯弓搭箭,每支箭都正中靶心,

这时他突然从箭囊里拿出来三支箭,飞矢射出,分别命中三个靶子,不得的让人感叹,再看向高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拍手叫好,而斛律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着周围人的感慨更加得意高兴了。

斛律羡,字丰乐,斛律金次子,斛律光同母弟,年少机敏,长于射箭,曾获高祖神武帝夸赞。后受文襄帝高澄提拔重用,高洋受禅登基,建立北齐,进号征西将军,另封显亲县伯。

“大哥怎么样?”他快速跑到斛律光的身边,一脸笑容,像是个做了好事求夸奖的孩子,眼睛一直望着他,期待他说出表扬他的话。

“二弟箭术越发精进了。”斛律光一脸无奈,只能随便敷衍着他,好像习以为常了,虽然他已经成年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斛律光拿起箭囊,从里面拿出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像是自己特制的箭矢,箭头并不是光滑的有着特殊的花纹,而且尾部的羽毛是黑色的比普通的白羽更加坚实更加的大,只见斛律光一松手,

“砰~”一箭贯穿刚才的斛律羡立在靶子上的箭,而他的完好的立在中心,一支、两支、三支全部将刚才斛律羡射出的箭射穿,力度刚好,不会用力过猛使箭穿透靶子,更不会力度太小以至于留下斛律羡的箭。

先前的杨愔说道:‘斛律光,字明月,斛律金长子,北魏末年,斛律光随父西征,时逢北周长史莫者晖正在演军行武,光见后一人策马而出,飞矢穿林而过,正中要害,掠敌而归时年不过十七,也因此得到高祖神武帝弯弓落雕的嘉奖,擢升为都督。

后曾同文襄帝于洹桥狩猎,见一大鸟,展翅高飞,光挽弓搭箭,正中要害。因鸟状如车轮,旋转落下,众人得见惊呼乃雕,文襄帝赞不绝口,时人称赞为“落雕都督“。’

斛律羡与兄长斛律光二人年少时就擅长骑射,父亲斛律金每天都要让他们俩出去打猎,回家后比较自己射的猎物。斛律光有时猎物不多,但射中的都是要害部位。

斛律羡虽然猎物不少,但射中的不是要害部位。但因此斛律光常常得到奖赏,而不去表扬斛律羡,有人好奇其中的缘由问斛律金,他回答说:“斛律光总是捕捉猎物的要害,斛律羡却是以射死猎物为目标,即使他打的猎物多,但箭术却远不及他的哥哥。“

这时再去看斛律羡表情,一脸的不开心,像是泄了气皮球,撅着嘴一脸不满的看着哥哥斛律光,他却一脸笑容的看向旁边的安幼厥,轻声说着,“安将军,请。”

“我~箭术不佳,就不在斛律将军面前献丑了。”安幼厥的话不多,也不爱跟人言语,看起来性子沉静,沉默寡言倒也是符合他啊。

“咦~怎会?安将军可是勇冠三军啊。”斛律羡一脸不可相信,看他的样子倒是很希望有个人出来打败他的哥哥啊。

“臣,箭术不精,不如为陛下舞剑助兴。”安幼厥的表情并无太大的波澜,好似今日的主角并不是他,宴会上的觥筹交错祝贺声此起彼伏,他也只是点头应答。

“好,拿孤剑来。”高洋笑着对旁边的内侍说着。

安幼厥接过剑,仿佛置身无人之境,行云流水,出剑有力,张弛有度,让人看着也是赏心悦目,他的剑法倒也不是只耐看的花拳绣腿,须臾之间可断人生死。

“安将军,少年英雄啊。”一位文官看着安幼厥连连称赞,止不住的喜欢,对,安幼厥就是那个从小陪伴着我们童年的别人家的孩子,想到这里不由得生气,因为她从小就是被人教育像别人家的孩子学习。

“老夫倒是想把小女许配给她,哈哈哈哈。”他旁边的老臣拈须大笑,晚悦心想,哼~这要是在现代拿着他的简历在公园角相亲,估计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他的仕途现在可是一片光明,家世背景也不错,哈哈,估计有很多人喜欢。

“哼~”晚悦苦笑,轻声哼着,尽管声音很小却还是被高洋听到了。

高洋冷冷道,“你以为他的这个侯爵之位,是因为他是安丞相的儿子,孤愧对于安丞相,才赏给他的吗?”晚悦满脸疑惑,这是哪到哪啊,他是什么人今天才知道的,哪里有什么以为的啊。

“三年前吐谷浑柔然北周三方联盟,呈半包围之势,意图共犯我齐国那时还是魏国,裂土而分。其时兵力悬殊,敌五我一,军营连绵数百里,直逼入我国边境。

时逢,安丞相新丧,我朝之中并无可用大将,安幼厥年方十七,白衣白甲穿营而过,手持一杆银枪,携五千将士于方泽谷,以身阻挡敌军,三天三夜柔然不得前进一步,

后与柔然王对垒,不一合,一枪刺柔然王于马下,杀散敌军,放火火烧连营数百里,风紧火急,树木皆着,遥望方泽谷火光不绝,死尸重叠,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又献计离间北周与吐谷浑,使得本就松散的联盟渐成分崩离析之态,我王师将士乘机反攻,方才一解危局。”

宴会中央的安幼厥好似一朵空谷幽兰,自己舞剑不管旁人的看法,略有种遗世独立的风姿,在战场上又宛如阎魔降临人间,对于敌人并无怜悯之心,攻城拔地,所向披靡,看起来真的是风光无限啊。

安幼厥舞剑结束,又有人提议对战,又有武将出来二人格斗,这种暴力的场面晚悦也并未放在心上,当你的眼里有了一个人的时候,他便会占据我的眼睛,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人。

不知不觉间宴会结束了,晚悦无声无息的跟在高洋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高大伟岸却又多出了些许的落寞,,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拥有生杀大权,却找不到真正的快乐,顿时,悲由心生,觉得他有些可悲,自己又何尝不是?

当初纵观历史数千年兴衰,为何将他的名字牢记心间,不就是因为他与自己有着几分相像吗,晚悦也是从小养成了孤单的性格,记得那一年她十四岁,正是潇洒快乐的年纪,无忧无虑,可是家中的变故,让她过早的远离那快乐的日子,尽早成长起来。

上学的时候,一早醒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她得机械的吃饭,吃完饭去上学,一路上没有人,一时间仿佛这世界上就她一个人,四周寂静的要死,寂静的可怕,她也渐渐的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孤僻,封闭自己,不和任何人交流。

将所有的想法埋在心里,不和任何人说,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许,什么都闷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可她信不过别人,说出来的终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人以为长大后一切都会变好,不然,总是这样而已,上班工作后也是两点一线的生活,下班后依旧是自己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不与人交流,自己独来独往,他和高洋一样,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亲情,不知道什么是天伦之乐,

不过在现代有一点好处,就是有电视,看电视的绝对是智者,可以透过别人的悲苦欢乐,来让自己避免,也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学到那些虚情假意的做作腔调。

看着莺歌燕舞,听着管弦丝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宴会就结束了,晚悦只知道跟着高洋走,就一定没有问题,她不喜欢热闹,热闹在她的脑海里就等于喧嚣,人一多就会眼晕,头痛,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喜欢看着别人打打闹闹,却不喜欢置身其中。

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走着,却突然冒出一句话,“不喜欢热闹吗?”

这话她也问过安幼厥。

晚悦四处看了看,只有他们两个人,看来是对她说的,这个皇帝真是喜怒无常,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陛下喜欢吗?”晚悦抬起头,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将他心中的冰冷慢慢消融。

“不喜欢。”他的表情依旧严肃,声音不冷不淡,让人猜不着他的喜好,更不知从何下手。“那我也不喜欢。”她跟着他的时候,嘴角总是有一丝抹不去的浅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展开笑颜。

7.深宫冷笑人

“走。”抓着晚悦的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拉着她往前走,“陪我喝酒去。”

天越发的黑,晚悦一人坐在御河旁边等着他,也不知他去哪里了,刚才只说离开一会儿,现在都好久了。

望着紫红色的天空,闪烁的星辰,无比惬意,夏日的微风徐徐吹着,风中她的发丝舞动,表情却依旧淡然自若。

突然,后边树丛飒飒的响着,她知道,是他回来了,慵懒的回头望着,正是他,拎着两坛酒走了过来,走到晚悦身旁坐下,启开酒,猛地灌着,他没有拿杯子,也是,一杯一杯的喝倒也麻烦,不若这样潇洒。

“不是说陪你喝酒吗?怎么自己喝起来了。”晚悦笑着去拿另一坛酒,他却快一步,抢先拿走,晚悦撅着嘴,不满的望着他。

“我只是让你呆着,没说让你喝。”被他这一句话撅的,晚悦说不出话来,这样看来她就是一摆设,那也太无聊了,反正她也不喜欢酒精一类的东西,况且喝多了喝习惯了,就会上瘾…

“酒,是要等到你遍体鳞伤之后才能喝的。”他捡起身旁的石头,扔进御河中,待石头落入水中,掀起巨大的水花,时间好像在他说话的那一刹那就静止了,周围的一切的晚悦已经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他的那一句话。

酒,是要等到你遍体鳞伤之后才能喝的。

能说出这样话的男人,首先就已经是遍体鳞伤了,晚悦如仰望高山一般,看着那个巍峨不可及的男人,心中阵阵刺痛,他们果然很像。

晚悦凑近他,双手环抱着他的胳膊,亲昵的靠在他的肩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平静,淡淡的说道,“哥,送我件礼物吧。”

晚悦垂着头,脸却在发烫,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此话一出,他的身子明显的一颤,喝了一口酒,遂问道,“你想要什么?”

以她的性子,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人,但却突然靠近自己,高洋的心微微紧张起来,当她的话一出来,他的心凉了半截。

“你心底最想要的东西。”一般的东西,晚悦可瞧不上眼,唯有最珍贵的,人人都想要的,她或许会动心。

“好啊。”高洋自嘲一笑,笑自己的傻,看不穿她温柔外表下的雄心壮志。

“那我,送给你一个崭新的齐国。”晚悦笃定一般的自信,挖掘他隐藏于冷彻之下的鸿鹄壮志。

如果能改变历史,也就不负所愿;若不能,她就取而代之;再不然,她就亲手推倒一手建立起来的高楼大厦…

这世间那样一种人,他们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想要被认同,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哪怕是恶名也没有关系,不能流芳百世,被后人称赞,那也要臭名远扬,被后人唾弃。

“为人君者,起初几年克勤克俭,那也只是几年而已,慢慢的就会懈怠,以至于亡国灭种…”细数她遍览数千年历史留下的教训,只希望不要像历史那样将整个辉煌的齐国、他融入心血的齐国,覆满骂名的落幕。

“那你就留下来,督促我,监督我。”感受着他的醉意,有着片刻的迷离。

“我何时说过要离开?”她从来到这里便下定决心,与过去的生活彻底决裂,没有想过回去,因为回去也是什么都得不到,倒不如在这里赌一把,赢了,一生荣华富贵;输了,此生无憾。

“女大不中留。”他静静的喝着酒,外表平静,内心却像眼前的河水,微波粼粼。

“我愿一生不嫁,除非你赶我走。”

对于她的话,他也只是付诸一笑,他不信,真的不信,也只能当个玩笑一般听过便忘了,就像眼前的水面,即使泛起涟漪,最终也回归于平静。

靠在他的肩头,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将晚悦催醒,已是不早了,她也该早早干活去了,醒来时周围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她便赶快融入其中。

“哪位是高漪啊?”来了一个老太监扯着嗓子喊道,看那内监衣着华贵上面到处绣着精美的图样,看起来他伺候的主人一定地位不一般。

“回公公的话,是奴婢。”晚悦走上前一步,弯腰答礼,浅笑盈盈。

“跟咱家走吧!”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晚悦,并没有多说什么,领着她走了。

来到一座殿前牌匾上贺然写着慈宁宫,里面一位老妇人端坐在主殿上,旁边一边四个宫女排成一排,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气氛是异常凝重,晚悦也不由得紧张,手心出汗。

“启禀太后,人带来了。”那内监十分恭谨话也少,不敢多说一句的样子~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晚悦连忙跪下,不敢看皇太后,心里暗自猜测,这位是皇太后是高洋的母亲那也应该是她的母亲,晚悦没有抬头一则是气氛真的很凝重啊,二则她也没发话不敢轻举妄动。

“抬起头来。”她的话简洁明了,不惨咋任何感情。

晚悦抬起头看着她,一双柳叶弯眉,不怒自威,眼角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两鬓微霜,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丽清秀的姑娘。

“叫什么?”

“奴婢高漪,小字晚悦。”晚悦又低下头去,小声说着。

“去,告诉陛下,人我见过了,送她回去吧。”这话是对着旁边的内监说的,他闻言转身告退。

“那奴婢告辞了。”晚悦叩头,站起来离开,这样是非的地方以后没必要的话也不用来了,皇太后不待见高洋也不待见晚悦,不待见就不待见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奢望从她这里得到母爱。

现在看来高洋对晚悦是挺好的,今天这个见面的形式就是高洋告诉皇太后的,失散多年的女儿重新见到并没有悲伤更没有喜悦,她可能从心底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女儿!

对,是女儿!乱世之中女儿根本就不重要,更何况她有这么多的子女,失去了一个两个的并不在意,只因为她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旁边的裴媪将一个饭铲子递给晚悦,“给。”

裴媪长得很美,就是脾气不太好,带着几分泼辣,在这里没人愿意搭理她,她当个婢女确实有些屈才,怎么着也该当个嫔妃,要不然真白费了她这长相了,不管长的多美对人颐指气使的就会降低晚悦的好感度,所以她并不是很喜欢王媪。

“干什么?”晚悦还没有清醒,朦朦胧胧的接过铲子。

“每人半月一次给寒耀宫的囚犯送饭食,该你了。”带着不耐的语气,吼道。

“哦。”接过饭铲,晚悦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别不乐意。”一旁的婢女走了过来,埋怨的说道,“你不去我替你去。”

“是啊是啊,寒耀宫的囚犯长得可俊了。”一旁的人开始起哄。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哑巴。”嗤笑一声,也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哑巴?”晚悦有些不明白,问道。

“是啊,从来没有人听过他说话。”刚才起哄的婢女补充道。

“嫌麻烦不去也没事,大不了让他饿死。”

“你们活都干完了,没事做啊,再在这里嚼舌根,我就都打发了你们。”管事的张姑姑大喊一声,顿时间,鸦雀无声。

“该谁的活就谁干,我看谁敢推推搡搡的!”她看起来刚正不阿,也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刚才聚在一堆的婢女也都散去,各干各的活了。

“这没菜,如何做饭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晚悦还不太会做饭,更何况没有食材,如何做饭?一时间到有点哭笑不得了。

“这还不容易,姑娘等着就是了。”问口有个热心的太监,走了进来,抢过饭铲,将地上的烂菜叶子抓起扔到锅中,洒了些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酱油,不过有些刺鼻的味道,将‘菜’盛到盆子里,递给了晚悦。

晚悦望着这盘黑乎乎的东西,不时还有刺鼻的气味,阵阵作呕,露出掀起的神色,“这能吃吗?菜也没洗,还有那黑不隆冬的是什么啊?”

“又没说让姑娘吃,是给那个囚犯吃的,他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一脸瞧不起的样子,到让晚悦有些想要早点见到那个人,他,嘴中最瞧不起的人,那个男人该有多大的毅力能忍受着非人的屈辱,他不是没皮没脸,那他一定有更大的野心。

来到皇宫中最破败的地方,偌大的宫殿上没有匾额,没有名字,门口只有两个守卫,可是周围却有两队侍卫共二十人,在巡逻,足见皇帝是多么重视里面的人啊,一走进去,灰尘漫天,倒是有一颗枯死的树,光看那粗壮的树干,就知道它有些年头了,不过可惜了。

向里走去,‘锦虹殿’三个大字,格外醒目,与周围的一切不太相衬,意犹未尽的看着匾额上的字,锦虹,多么光明,充满希望的字眼,为什么放在这里,晚悦摇了摇头,一阵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8.恻隐心难安

从大殿里面走出来一男子,一身白衣,由于多年没有清洗,而使得衣服犯黑,仪表堂堂,相貌不凡,让人看着多了几分敬畏,不敢肆意轻贱,剑眉狭长,秀发乌黑,眼神明亮深邃,

看着看着不禁让人迷失在他坚韧的目光中,而在那目光中黑暗却又没有迷失方向,深邃却又不混沌迷茫,想一直这么看下去,就算是没有结果,从他的眼中永远看不到光明降临,也想一直追寻下去。

晚悦刚想开口,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就用手比划着,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食盒,意思是让他过来吃饭?

“你是哑巴吗?”声音洪亮又不惹人烦厌,不带责怪却也不带玩笑,不怒自威,看起来他不是寻常人物,倒像是天生的领袖。

被他的话惊醒,晚悦收回目光,对哈,即使听别人说是哑巴又不是聋子,说话还是听得见的,况且,他能说话!将食盒递给他,他行云流水一般接过,取饭,吃饭,习惯一般,像是每天都在无休止的重复。

“你不是哑巴?”晚悦诧异的看着他,早前听人说他是个哑巴,这莫名的一句话倒是吓了一跳。

那人没回答,只是像习惯了一样打开食盒,拿出饭菜吃了起来。

“这样的饭,你能吃下去?”不敢置信的重复着自己心中的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到如此,想必现在不除掉他,日后定是心腹大患,不过看他,举止儒雅,似有王者气派,又不敢下手,也不忍心。

再看他时,碗中的饭已没了大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咽下去的,晚悦走上前去,抢过他手中的饭菜,摔在地上,“这是给人吃的吗?”他来最起码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吗?那日后该如何?他不是一辈子都能安安分分呆在这受苦的人。

“我几天才有这一顿饭,若是我不吃,怎么活下去?”手中空空如也,他不曾留恋的再看一眼,转身回到殿中,还伴着一声一声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是他的脚,一只脚被锁链锁住,是防止他逃跑吗,真是可怜,一点自由也没有,他们真的是同病相怜。

“你的饭,我赔你,等天黑后我再来。”晚悦的同情心开始泛滥,她不忍心毁掉这样绝望的男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她要帮他,哪怕只是星星之火,也要将整片大地化为灰烬作为代价来补偿。

晚悦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将动作放得很慢,她想再看一看,那谜一般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许在晚悦看透的那一天,她就不会再理会、再这样疯狂了,人就是这样,永远对未知事物充满着好奇心。

收拾好一切,晚悦就坐在青石板上抬头望天,等着天黑,不知为何今天的时间的过得特别的慢,看来不是时间过得慢,而是有人在等天黑吧。

想着想着,天也渐渐地暗了下来,等到特别黑的时候,晚悦看附近没人,悄悄地拿出她的秘密武器,一块铁板,古代的厨房不像现代用煤气或者电磁炉那么方便,而是个大造台,用的锅都好大,有半个洗衣机那么大,

尽管如此还是难不倒晚悦,晚悦将铁锅换走,将铁板放在上面往灶台下放木材,科室或不够旺,一点星星之火,还是更适合那个大锅,晚悦找来一坛酒,浇在木头上,再放进灶台,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的问题解决了,就开始准备食材了。

晚悦淘米、洗菜一切如行云流水般的得心应手,看来她还真是个做贤妻良母好材料,想着笑出了声,将肉馅放在铁板上煎成肉饼,再把洗好的米放在碗中放在铁板上,再坠以青菜做装饰,盖上锅盖,静静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晚悦的心里一阵窃喜,不知为何。

过了一会儿饭熟了,将一个鸡蛋打在肉饼的中央,透过热气,将鸡蛋蒸制半熟,黄灿灿,十分诱人,“大功告成。”一碗香喷喷的煲仔饭就做好了,望着满意的成品,晚悦心里美滋滋的,“不就是做饭吗?能难倒我吗?”一份傲慢,三分轻狂。

没等晚悦从喜悦中醒来,烦人的事就来了,这时,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姑娘,陛下有请。”

晚悦把饭放进食盒,整理好蛛丝马迹,半开着门,透过门缝和那位李公公交谈,“哦?公公可知所谓何事啊?”高洋喜怒无常,还是事先做好准备的好,晚悦有个最大的特点,

就是喜欢做好准备,这是个优点,万事俱备,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同样的也是个缺点,会被规则所束缚,无法逾越。

“奴才不知,您去了自然知晓。”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出,没有谦卑,也没有讨好奉承,这样‘直’的人在宫中可呆不长久啊。

“知道了,一会就去,您先请回吧。”从晚悦的话中明显的听出有些不高兴,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说,嘴巴太严在这深宫中是好事,但也得分对谁!

顺着香味他往里面看去,看到了些什么,又很快对上晚悦的目光,晚悦只能傻笑,搔了搔头,“饿了。”嬉皮笑脸的说道,他也只好什么也不说的走了。

她是演技派,演技一流,每当演员就是可惜了。

端着食盒走在街道上,深夜的皇宫显得格外寂静,夜色下的宫廷分外神秘,这看似平稳的转地下埋着有多少人的骸骨,这整洁的道路上曾经流淌过多少人的鲜血,很多人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些东西,而白白断送。

如今,她站在这里,已经比很多人更进一步,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能站在这里的资格,而是要能够从心所欲,支配一切,光光这些还远远不够。

理着零乱的思绪,前面一女子缓缓走来,“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未见人先闻其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王媪,她泼辣的性格还真是没变,晚悦上下细细地打量着她,艳色天姿,国色天香,似牡丹绽放,赛广寒嫦娥。

“看我干吗,问你干什么呢?”见晚悦两眼放直,她有些不高兴了。

“我愿意看就看,你管得着吗?况且你是谁,有何资格管我!”见她这个样子晚悦也不是很开心,“那你又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不禁反问道。

“我哪有鬼鬼祟祟的,皇上想喝酒,命我去取,你管得着吗?”她不再理会晚悦,径直走去,晚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疑惑,高洋想喝酒,为什么要她去拿,还是她自己硬要往上倒贴,无奈的摇了摇头。

来到那男子被关押的地方,晚悦买通门口的守卫,才走了进来,夜色下,他一身白衣的站在那棵枯死的树下,那是一棵枯死的梅花树,好像从很早开始就没了生命的迹象,却依旧是挺拔的矗立。

元怙仰头望天,看着他的表情坚韧决绝,带着和她一样的不甘,晚悦陶醉的看着他,仿佛他就是整个世界,他侧过头,看着赴约而来的晚悦,淡淡的微笑着,如三月春风般的温柔,让人心醉,晚悦怯生生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脸上泛起阵阵红晕,突然间想起高洋传召,只是将饭菜放下,转身离去。

一路上,她五味杂陈,或许是产生共鸣,那份不甘,拉近他与她的距离,晚悦有想要帮助他的冲动,那颗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

一路上来到东双堂,高洋国库也不是没钱,可是他总是喜欢呆在东双堂,而古代的皇帝,比如清代的皇帝住的地方叫养心殿,而他成天呆在这小的东双堂,真是匪夷所思,

这东双堂倒也不是高洋平日里住的地方,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平日没有人来这里,一是很少有人知道;二是高洋不许,这应该算是高洋躲清净的地方。

走到门前,李公公拦住了她,“公公,您不是说陛下传召吗?为何阻拦啊?”晚悦强挤出一丝笑容,温和的说着,这个死太监真是怪,或许太监都是怪脾气的!

“姑娘,此一时,彼一时,您还是回去吧,陛下他…他正…”断断续续的不敢往下说,晚悦皱起了眉头,一把推开他,轻轻戳破窗户纸,接着明亮的月色看去…

月色明亮,透过月色,晚悦看到一个女子脸颊红润,似盛开桃花般诱人,绽放着迷人的笑容,轻声慢语的说道,“陛下,奴愿意永远陪着陛下。”晚悦看着一阵阵的恶心。

哦,天啊,这可是超烂的演绎,亏她王媪想得出来,怪不得高洋不相信晚悦的话,原来是这样的话早就说过很多次了,晚悦虽然聪明但是忘了一件事,即使你说的话出于真心,可是别人不一定会信,更何况还有做作的人时常用这样的方式演戏,让人真假难辨。

晚悦回头瞪着那李公公,用眼神告诉他,死太监说的太晚了。

晚悦跌跌撞撞的走了,一路上,她觉得她的心很痛,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真是欲哭无泪,她为什么而伤心,为了高洋吗?她是他的哥哥,更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八十一御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不喜欢,更不想看见,一切就都不得以的展现在她的眼前,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装作没看见,没有听见罢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锦虹殿,那白衣男子早已走入殿中,而树下孤零零的立着一个食盒,晚悦在拿起食盒的一瞬间就豁然开朗,食盒分量很轻,一定是空空如也,回头望着那已经暗淡的朱红色匾额,‘锦虹殿’,

脱口说道,“光彩如锦虹,哼,花无百日红,看你能光彩到几时?”想起王媪的样子,晚悦的心中就一阵阵的愤懑,她的处心积虑真的很让人厌恶。

9.玉楼深处里

“等等。”里面的男子突然开口说起话来,晚悦也是很惊讶,难道是要致谢,虚礼就不必了,只是繁文缛节罢了,他有条不紊的走来,每一步都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焦躁,这一点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

“等等。”里面的男子突然开口说起话来,晚悦也是很惊讶,难道是要致谢,虚礼就不必了,只是繁文缛节罢了,他有条不紊的走来,每一步都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焦躁,这一点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

“姑娘也欣赏曹子建?”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惊讶中又掺合着欣喜,有乱世之中得见知音的意味,不过他要失望了。

“光彩如锦虹一句出自曹子建的《盘石篇》,小女子只是欣赏他的诗作,而对于这个人小女子倒是有些蔑视了。”

温习一下历史知识啊,曹植字子建,是三国时期曹操的四儿子,长子曹昂,次子曹丕,也就是后来篡位的小人,三子曹彰,四子曹丕等,大儿子早夭,二子庸庸碌碌却心机深重,三子只是一莽夫,四子才华横溢,却狂傲不羁,是除了曹冲(称象的)之外最优秀的儿子了。

“姑娘何出此言啊?”带着不解和疑惑,他追问着,曹植曾经凭着一篇《铜雀台赋》而成名,那《铜雀台赋》也因此流芳百世。

没吃过苦,没受过累,他那里知道什么是民间疾苦啊,也正是如此造就了他的学富五车。

“原来如此,姑娘真有侠女风范。”原来北齐一个小小宫婢就有如此的见解,真是不可小觑,可是她真的只是一个宫婢吗?不,最近听闻高洋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也就是长公主,也被贬做宫女,不会是她吧!不,肯定不会,高洋家的人不会有这样的见解和心地,甚至能力…

“小女子愧不敢当,告辞。”晚悦心情不好的时候谁也不想理会,只喜欢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这已经成了习惯,当然了是个坏习惯。

“看你的样子有点不开心。”望着怅然所失的晚悦,她的眼睛不同于其他女子甚至他的妻子,不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参杂着一丝浑浊,看不清她的眼,更看不清她的心。

“嗯。”晚悦轻声的应付了一下、

“为了什么?男人?”不由自主的揣测着,女子大多是为情所困,伤心、难过、愤恨皆因男子,她也不会例外吧!

“女人。”不好意思,她确实例外,因为那个男子是她不能爱的,也是不能碰触的。

“嗯?”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晚悦,狡黠一笑的说道,“这就奇怪了。”女子因为女子受到伤害却也常见,不过是因为残忍的宫斗,她只是一个婢女,为什么?

“有什么奇怪的?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好,她便会对你好的。”晚悦的眼睛中带着‘恨’,也许早就该看清了,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这是皇宫,必然无法远离斗争,它随时都在,不是被人害就是去害人,想找到所谓的友谊很难,难于登天。

晚悦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它是那样的明亮又是那样的遥远,开口说道,“我喜欢竹子,竹子,空、直、淡,做人其实也要像竹子一样。”多么希望能成为竹子了,默默的生长。

“竹生荒野外,可是这里没有,也不适合生长竹子,因为这是皇宫。”宫里和宫外却是不同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墙之隔,元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适合呆在这里。”

“身,不由己。”她无法选择,因为有种巨大的力量,那个叫做权力的东西束缚着她,她,身不由己。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呢?”晚悦不禁反问,他也似云淡风轻,无欲无求,又被束缚在这里呢?想笼中鸟一般无法飞向蓝天。

“身,不由己。”重复着晚悦话,话语间透露出淡淡的悲哀,“我是被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所束缚,它编织成铁链、牢笼,将我锁住,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像笼中鸟一般,无法动弹。”

“权力?”他们原来是一样的,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不甘屈服,一样的想要打破牢笼,有点像知己了。

“只因为我姓元,才被高家的人仇视,关住我,锁住我,折磨我,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到那时我要按自己的意志生活!”他的话铿锵有力,让人为此着迷,他所说的梦想,如童话一般美好,但难以实现。

高家的人,现在的晚悦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的恨也会蔓延到她身上,所以晚悦的身份还是先不要捅破的好。

“我愿意帮你。”晚悦那坚定的表情无论是谁看了都会相信的,或许是爱心的泛滥,或许是对手苦难的人的同情,或许是对这个不同凡俗的男子的好感,她愿意帮助他,哪怕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元怙上下打量这眼前柔弱的女子,她并不是像眼前一般的柔弱,她的目光异常坚定,但梦想是无法在她的手中成为现实的,“一个小宫女,又能如何?”带着鄙夷的态度,始终无法相信,很早之前他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人之所助,信也。”他的态度并不使晚悦惊讶,出宫,并非易事,需等待时机,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你不相信我,又怎能让我全心全意的帮你呢?”

“哦?是吗?”元怙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像是在这乏味无聊的生活之中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多年前也像今天一样,月光也是这般的凄美孤冷,她……”元怙仰望一轮明月,仿佛经历了这世间最寒冷的孤独,他的眼神一片昏暗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来,他永远都是一个未知数,身上带着神秘,这是如此才会吸引晚悦的目光吧,“月光还是这样清冷的好,才会更加明亮。”

“她?”是谁?

“月光如瀑布从天空中倾泻,和太阳一样,将光明送往人间,带来的却是凄冷。”他的话语好美,如诗一般,令人着迷。

“轻轻地握着你的手,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握着他的手,晚悦轻声唱道,“有我在你就不是一个人,同样的有你在我也不会孤单,

一个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死,两个人却不同,会想着一起活下去,在这深宫之中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活下去。”皇宫之中得一朋友,犹如登蜀道,得一知己,难于登天,不只是有一个能聊天的人,更是一个倾诉心声,说真心话的人了。

“一起逃出去。”元怙说道,他早就厌烦了这没有尽头的囚禁生活,与其平淡的过一生,还不如痛快的赌一把。

晚悦笑着摇了摇头,“所谓的自由是将束缚自身的枷锁卸下,将困住自身的牢笼打破,不在于在哪里,这里我也可以活的很自由。”

“自由,好陌生的词语。”有五年了,他被困在这里五年了,自由像是与他无缘的字眼,可以算成是奢侈了。

“我帮你去找你的自由,找属于你的幸福。”晚悦的话如若不能实现,就只是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不过,就像是圣诞节没有圣诞老人,我还是会相信一般,这个梦终有一天会变为现实的。

元怙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很像一个人,

那个五年前的女子,他被高家的人抓走时她也是说要他相信她,相信他一定会让他自由,可是已经五年,过了五年了,一个男孩成长为了一个男人,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狗一样的活着,忍辱偷生,苟延残喘。

她们都是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自信,身上散发着同样的温暖的气息,使人情不自禁的靠近,想要握住这温暖,不想让她消失,或许消失的期限便是一辈子。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什么地方的美丽女子,玉步轻轻来临。芳魂飘散不再聚,憔悴独自一身。元怙云淡风轻的笑着,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失而复得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呵…”晚悦笑了,如花一般娇艳羞涩,隐约听到了什么响动,不自觉的看了过去。

“有老鼠。”晚悦喊道,一下子扑到元怙身上,闭上眼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上瑟瑟发抖。

晚悦感觉有人抱着她,而且那人抱得很紧…

“晚悦。”晚悦感到耳边暖暖的,风轻轻拂过,这个声音是那样的悦耳,让人不忍拒绝。

“哈哈哈…”晚悦挣脱他的怀抱浅笑道,“你不是一个沉溺于儿女私情的男人。”走到树下回身望着元怙,若其他女子还真是被他这儒雅高贵的气息所蒙蔽了,可惜,来人是晚悦,是作为人间的另类而存在。

“说得对,接着说。”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弧度,眼前此人更像谜一般,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吧,难道是高洋派来的细作?看起来不太像,接着观察吧,无论谁也逃不过他的目光,带着这份骄傲,审视着晚悦。

“通常背负着恶名苟且偷生的人有两种,一是一心求活,甘愿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显然你不属于前者。”王者天成,他绝对不是只愿意苟且偷生的人,绝对不是,我赌上高晚悦之名,他,绝非善类。

“哦?那第二种呢?”耐心地听着晚悦的分析,层层迷雾后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拨云见日!

10.相逢方一笑

“或者是包藏祸心,有着更大的阴谋,而你,是后者。”一个男人,一个骄傲的男人,他怎么会甘心受辱,只能由一种可能,忍辱负重,为了那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说,你有什么阴谋!”晚悦笑着说道,他的阴谋很有可能会威胁到整个北齐,不能放任不管。

“分析得好。”元怙鼓掌赞扬着眼前这女子,她似乎并不是深不可测,只是多了一些小聪明与不寻常的经历吧。

“你承认了?”晚悦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还是看不透。

“如果我有千军万马,定拜姑娘为军师。”带着些许赞扬,可不管怎么听,在晚悦的眼中都有着讽刺。

“可惜你没有,小女还真想尝一下当军师的滋味。”军师。一个多么让人着迷的职位,行军中幕后的统帅,掌握所有人的命运,一个小小的失误往往是致命的打击,所以军师必须拥有冷静的头脑和细腻的分析能力。

晚悦冷冷一笑,“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你没有机会了。”他还没有开始他的野心,不…他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的,晚悦想要凭一己之力阻止他,由此带来巨大的代价是要付出这条命吗?晚悦心中忐忑不安,她对战一个男人尽管他是被铁链锁住,胜算也不多于30%。

“是吗?”听此言,元怙也笑了,她有什么能力阻止?自不量力?还是过于自信?

晚悦灵机一动缓缓说道,“我做饭的时候好像没洗手,之前好像摆弄过老鼠药,可能会掺杂进去些吧~”

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拖得了一时,而且他也根本不会相信。

“是吗?那临死前我也要风流一把。”跑上前去抱住晚悦,将晚悦禁锢在怀中。

晚悦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不流露出惊慌与恐惧,轻抚了一下头发,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注视着他的目光。

元怙却越凑越近,几乎快要贴到晚悦的脸,她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青涩迷人,凑上前闻她身上的清香,仿佛岁月静好就如这一般。

寒光一闪,元怙感到脖子上凉凉的,低头一看,一支锋利的银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元怙的眼神变了,有一种奇耻大辱的感觉,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他,是对他巨大的侮辱,他的眼睛不再深邃不见底,有着愤怒与阴狠。

在晚悦洋洋得意时,余光一瞥,看到自己脖颈后方有着一块陶瓷碎片,紧逼着自己,他的手一手环着晚悦的腰,一只手里早就拿着刚才的碎片禁锢晚悦的颈部,随时都可以划破她的动脉,流血不止而死,看来他并没有不知死活。

“现在,你是要风流,还是我们彼此刺穿对方?”晚悦本就不喜欢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却要强压着不适,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说话。

“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元怙的手渐渐松开晚悦,手上的碎片也自然的滑落,自信的笑着,“你没有下毒……而且你还答应要救我出去。”

他早就设了陷阱等待晚悦自己跳进去,原来那就是猎人的眼神,狡黠但是看得清楚,还要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猎物自己走进圈套,最后满载而归。

“你…”晚悦一时无言以对,就像被欺骗了,这种感觉真心不好,吃过一次亏就不能再次上当,他不是温和儒雅、书生意气的人更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有着残忍心肠却长着如此俊美的面庞,明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将自己陷入险境而仍以一副温和无害的高姿态俯视着周围不可言喻的变化。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还让我相信你来着,哈哈哈。”得意洋洋的笑着,不管如何他都是胜利者。

“哈哈哈”晚悦不禁自嘲,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她就好像掉进了陷阱,更像是一只飞蛾困在蜘蛛网中,而所谓蜘蛛网,在发现落网时,就已经晚了,“没有我的帮助你也能逃出去的吧?”

隐隐的感觉凭着他的能力,看起来想要逃跑不是不可能,迟迟不走留下来受苦,定有什么阴谋。

“是。”毫不避讳的回答,更带着几分轻狂,“如果我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齐皇宫原本就是元家的,知道怎么离开是理所当然的,想走却不容易。

“什么?”晚悦愤怒的反问道,齐皇宫就像一座金丝笼,困在笼中的猎物可以轻易地逃出,那还要笼子有何用,这形同虚设的牢笼锁住的不是他的人,而是那颗心,身上的铁链锁不住他,可心灵的枷锁永远伴随着他,无论身处何地。

“只不过…”细细的从上到下打量着晚悦,“宫禁森严想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元怙的一时兴起,要晚悦背负着沉重的代价,放他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晚悦更是高家的叛徒,齐国的罪人;

不放?他可能也会自己离开,而且知道了他的事情很可能会被灭口,不论是谁想想都会都感觉到背脊发凉,想要立刻逃离现场。

可晚悦一步也迈不动,呆在原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重返自由这天下就是我的!”好狂妄的口气,笃定一般的王者之气让人臣服,可这天下还不一定是谁的,纷乱是注定的,天下的主人还没有确定,不到天下太平的时候谁也说不准。

“到那时,卿为我的皇后,你我夫妻二人共治天下,如何?”狡黠的笑着,轻撇晚悦一眼。

真诱人的条件,共治天下只是一个美好的欺骗,谁又能做到,即使是贤君也做不到,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不过是兔死狗烹,似乎这万里江山更诱人,佳人再好,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君王的爱从来不会长久,更不可靠。

晚悦轻笑了一声,“可是我要的也是这天下,我也要分一杯羹。”以齐国为据点,将王旗要插遍天下,元怙的骄傲、气魄、容貌、学识、举止~~等等任何一点都足矣让天下女子为之动心,不过他是个危险的人,这种危险往往更是情不自禁的吸引人想要靠近。

“哦?是吗?”带着几分轻蔑,眼前的不过一弱女子,有何能力妄言得天下,如果是个男人,现在一定会杀了她。她只是个女人,现在也不一定要杀了她,慢慢看下去。

“我要开创一个盛世,用我的手!愿有朝一日,坐享大平,万民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现在的乱世短时间内不会终结,她偏要将天下搅得更乱,在开创太平,乱世英雄之舞台,看看有什么样的英雄出现。

“鹿死谁手,那我拭目以待了。”曾经他也见过一个女子,有着凌云壮志,有着豪情万丈,脸上带着稚气,怎么也看不透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却不向人诉说,只是淡淡一笑。

“小女子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将来一定会是彼此最棘手的敌人,所以必须有一人先倒下。”说着晚悦朝门口走去,今夜漏洞百出,方寸大乱,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题,而要解开所有的谜题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敌人?更像是同类人,元怙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今晚,我已经够愉快的了。”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负手而立望着天边的明月,嘴角勾出一丝弧度,

晚风拂过,衣袂翩翩,在这黑不见底的皇宫还有这样遗世独立翩然出尘的男子实在不多见,若不是清傲脱俗就是伪装出的虚假,比起来后者更为可怕。

“我们会再见的。”晚悦自己呐呐自语的说道。

“我知道,我会一直期待着的。”元怙轻声答道,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因为这皇宫里…太无趣了。”

曾听人说过皇宫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这里不存在真情友谊,虽是满地黄金但是黄金下埋藏着无数白骨。

后宫,人命如蚁,果不其然这是正确的,处在是非地怎能脱离是非,是非缠身就要想着如何苟活下去,这一条命,这残破的身躯如蒲公英一样,不由己,风往何处飞,身往何处去,随风浮沉。

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恍恍惚惚往什么地方而去,又惚惚恍恍从什么地方而来,万物全都囊括于内,却没有什么去处足以作为最后的归宿。’看着元怙在枯树下挺拔的身姿,那超凡的气质,就好像是这就话的缩写。

这只是两人的初见,初见往往都是美好的,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但却不是最全面的,人往往是在多接触之后才更加的了解对方,看透本质,最后都是从陌生人到熟人再到陌生人的过程。

古人有言:‘一日纵敌,数世之患。’这句话是对晚悦说的?还是元怙?或许两人都应该牢记、共勉,也许凭晚悦的能力没有那样一天,或许等不到那一天他就会先下毒手。

今夜,晚悦的心一直不安,或是恐惧?或是喜悦?五味杂陈,但元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这深宫中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如同沙漠中的一块绿洲,短暂的休息停留,再不止步的向前。

11.明日可期否?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十天,一连十天高洋除了上朝剩下的时间高洋都在跟裴媪,厮混在一起,不现在应该叫裴嫔了,她的心机她的手段深不可测,能哄得高洋团团转是个不小的本事。

一连十天高洋也没有见过晚悦,现在只听得铛~铛~铛~剁肉的声音!

想起来就很生气,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晚悦好歹是哥妹妹,高洋当真是不来看她一样,将剁好的鸡肉放在锅里焯水,古代的锅真的很像以前农村的大灶台的锅,

然后捞出,锅中放葱姜蒜爆炒鸡块,再放入砂锅中放开水慢慢熬煮,再放入大枣、枸杞、党参等滋补的药材小火慢炖~

晚悦一早上就早早起来熬鸡汤了,一边熬鸡汤另一边煮面,将煮好的面过凉水最后在鸡汤快好时放入,别提多香了,不由得又想起来高洋不来看她,撒盐~

王媪更是欺骗她欺负她,撒盐~,

竟然真的十来天真不来也不派人问一声,撒盐~撒盐~撒盐~

晚悦盛了一碗鸡汤加入面条,端着往祇祥宫前去,边走边在生气,可是当她看到祇祥宫门口站着一堆人时也就不那么生气了,门口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先前见过的安幼厥,今日一身深蓝色的锦服,上面银线绣着的白鹤活灵活现,腰系玉带,头戴银冠,温暖的阳光倾泻下来,

倒是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漠,多了几分柔和,身材挺拔修长,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俊朗。

另外两位并不认识,穿着朝服看起来是文官,但是其中一位容貌柔美,唇不涂而朱,面色粉白,站在安幼厥身旁略显单薄,若要是非要用什么花来形容的话,像是一朵白玫瑰,香远益清,娇艳欲滴。

“见过几位大人。”晚悦微笑着行礼,还不时的偷偷看那位美貌的大臣~

“臣黄门侍郎崔季舒;臣尚书左仆射元韶,见过晚悦姑娘。”两人拱手答礼,显得浑身不自在。

这,元韶,字世胄,魏孝庄帝之侄。也算是前朝的皇亲国戚,看起来容貌不错,不知居心若何。

“安将军为何站在外面?何不进去?”晚悦说着往里走着,丝毫不顾其他人脸上奇怪的表情。

“哎~”他们想喊住晚悦不让她进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话说了一半,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长公主~不,晚悦姑娘,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见。”李公公尴尬的笑着,他是不会让晚悦进去打扰陛下的好事,也不想得罪晚悦,形成一个尴尬的僵局。

“我也不见?”晚悦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一般。

“您就别为难小人。 ”李公公搓着手,一副忸怩的样子。

“既然陛下不见我......”晚悦提高嗓门,朝里面生气的说,“不见那就永远别见,哼~”再看向那两位大臣,脸色十分难看。

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虽说是有朝政要处理,可是现在朝政可以先放放,这已经升级到皇帝的家事...

“本来臣与崔侍郎有事与陛下相商,这样~~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臣也告退。”崔季舒见状也抢着说道,本来就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走为上计。

看安幼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晚悦反问道,“安将军还不走?”

“末将找陛下却有要事,今日必须得见。”言辞恳切,又无可奈何,也是举足无措啊。

“看这样~~”晚悦看了一眼安幼厥又看了一眼祇祥宫宫门,对他说道,“那你跟我走吧。”

“这?”安幼厥显得左右为难,并不想离开。

“不信?”晚悦回过头看着他,“您可是北齐最强之将,我一小女子怎敢欺瞒将军。”他难道是想在这一直守着吗?

唉,那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兴许啊明天?后天?再呆七天都不一定,死等下去他生气了,谁都没招。

“末将不敢。”言毕,只能低着头被牵着鼻子走。

后面的李公公也是为之吃惊啊,一直高傲执拗倔强拒人千里的安将军为什么对这位言听计从,看来是一物降一物啊。

晚悦生着气一路端着托盘走到花园里,花园里有许多的亭子,走到离着最近的一个,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气愤的坐在石凳上,

每个亭子除了名字不一样里面的布局还是差不多的,一张石桌,周围四个石凳,石凳上绑着软垫,亭子周围都有木头做的栏杆让人可以坐着歇息。

“呼~呼~”晚悦一边扇风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好气!好气!好气!

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气的脸红彤彤的,原来高洋的眼里美色才是最重要的!人之常情,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晚悦自己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才注意到安幼厥,他站在那里诧异的看着晚悦,晚悦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说道,“安将军,坐啊~”

安幼厥只好怯生生的坐下,一路走来没听到他说话~看起来像是自己的错,不应该把不开心的负能量带给别人!眼睛扫到了桌子上,笑眯眯的看向安幼厥。

“不如~安将军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末将不敢。”安幼厥惊讶的看着晚悦,听说长公主之前遗落在民间,看来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吧~

“哎~反正也没人欣赏我的手艺啦,呜呜~”晚悦说着低下头假装拭去眼泪,轻撇安幼厥,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更何况他这样一个冷面将军!

“末将从命。”安幼厥坐下,拿起勺子舀了勺汤,喝了下去,晚悦期待的看着他,他呆滞的看着晚悦,“味道不错。”

又接着舀了一勺汤喝着,一勺一勺没有停过,但是脸色看上去有点不太好,眉心微蹙。

“哈哈~看来做饭圈还是有我的一席之地!”晚悦一直自诩厨艺,不管是什么样的菜只要吃过吃出来每种配料就能完美copy,听了安幼厥的话心里美滋滋的,这会儿安幼厥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安幼厥吃完了,桌子上也多了一杯茶,晚悦刚才那个路过的宫女手中拦截的,想着在这里会待上很久,那就一边赏景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美男等着他。

安幼厥来不及道谢,将茶一饮而尽,晚悦也很吃惊,有顺势给安幼厥又到了一杯还是一饮而尽,他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啊,肯定是没吃饭没喝水就来了,哎,这个高洋自己高兴了就让别人空等着。

晚悦又倒了第三杯,许是前两杯喝饱了,这杯他却没有动,晚悦见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相顾无言,两个人就这样呆着也不说话,看着远处的风景很是尴尬。

“晚晚。”一声轻唤到了沉寂,晚悦闻言看去正是高洋,刚才的种种表现只不过是向他展示她,高晚悦生气了!

“臣,拜见陛下。”安幼厥见状连忙跪下行礼。

“免礼。”一挥手,示意他起来。

晚悦依旧坐着,望着一边的风景,不去看他,没好气的说着,“陛下只管享受软玉温香,理会我们干什么?”

高洋理了理松散的衣衫,坐下问道,“安将军,可有何事?”如此的衣衫不整,可不是听到她的话就跟着跑了出来,没来得及沐浴更衣。

“臣闻高丽欲起兵东进,特来请旨,以平祸乱。”他双手抱拳,严肃,不怒自威,看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刚回来没做修整就想着再次出征,十分忠心啊。

“孤,已经派人去了~爱卿,刚凯旋而归还是稍作休息吧。”没有多说,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是,臣告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说是一心征战,保家卫国,但是也要避嫌啊,当心功高震主,眼前这位主子可不是善茬~

“可还在生气?”微风吹拂,轻轻地将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温情脉脉。

“陛下,刚才应该唤奴婢全名,晚悦。”他一凑近,晚悦便嫌恶的躲开,他的身上弥漫着女人的脂粉香味与男人汗水混合的味道,她很不喜欢!

“孤还是觉得晚晚更好听些~晚晚~”他喃喃自语,这样也更亲切点,毕竟还是要亲疏有别的好。

“陛下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再来与奴婢闲谈!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转身离去,独留他一人风中凌乱。

他是帝王,他可以有三宫六院,他可以后宫佳丽三千,这些都与晚悦无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可能十分讨厌他身上的味道~

他有自己的主观意志,想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他可以任性,可以恣意妄为,但是晚悦并不在意,不过分就好,想保住帝位,可没那么容易的。

只好依靠自己替他周全,可是他自己不醒悟,晚悦又可以帮着多久?有一天晚悦若是失了圣心,会不会也同其他人一样,下狱?流放?处死?

这些都是未知的,看起来现在高洋对待她的态度,倒是跟常人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愧疚,也可能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所以这一点要好好利用...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她的心此刻意志坚定~辅佐高洋,稳住王位,然后利用好这来之不易的权力,想得到她想要得到东西罢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12.举杯邀明月

晚悦回到厨房,拿出一个白色的汤盅,通体洁白,配着一个同样纤尘不染的白瓷碗一同放进食盒,来到寒耀宫中,那里一如往昔衰败、残破,没有丝毫生机。

晚悦到时已是晌午,日上三竿也是热了起来,却见元怙一人沐浴在阳光下,临风而立,他配得上所有世间美好的词汇。

一身灰色长袍,平淡无奇,粗制滥造的衣服,算不得精细,

他说他喜欢灰色,因为灰色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不会被轻易的染指

他也不是哑巴,也会和她天天说地,从诗词歌赋到兵法辑佚,有时从身边的侍卫安插到排兵布阵,从眼前的天气便能延伸到天下局势,

伴着崇拜的眼神笑着看着他的滔滔不绝,他也是很爱说话的

可能是,这么多年,太寂寞了吧~

一个人~

她经历过那样的日子,所以会明白,

孤独,是多么的可怕!

可是要是两个人凑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他负手而立,站得笔直,看见晚悦来了,笑了一声,朝她走近一步,不曾想被脚下恶铁链绊住。

那就是束缚他的枷锁。

他的活动范围很小,仅能在主殿之中,外面也就是一半的范围,不能走到门口,以门口为中心,一半的距离。

他低头看看脚下的脚镣,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依旧站在原地,就那样的看了很久很久若有所思。

这是高洋特地从苦寒深处寻来的玄铁,坚实无比,寻常的刀剑无法斩断

他的脚踝也在这玄铁中磨出厚厚的茧,

相信有一天,这陋室困不住他了,

他日,

龙飞在天,一举千里。

“今日来的晚了些。他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晚悦,他的神态仿佛有些失落。

今天为了等着到高洋,又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再要将每日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所以就来的晚了些。

而且!怕是以后得避免跟安幼厥单独相处,

相顾无言,亦是件尴尬的事情,

那时的她可以看着周围柳树垂髫,姹紫嫣红,伴着微风拂面,也可以怡然自得,自娱自乐,

对面的那位想来也是无趣的人,这样下去会觉得度日如年。

不禁摇了摇头。

“晚了又如何?我不还是来了。”晚悦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入主殿,将食盒放在木质的台案上

这里灰尘很大,晚悦已经贿赂过宫女打扫过一边还是有些脏兮兮的

刚来时感到一片焦土,仿佛遭遇火灾,房屋几乎被衩焚毁殆尽,

她着人抬了一张木案,又在后面铺了两床被子,让他睡的舒服些

他倒是一言不发,任由晚悦安排,一切都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真像是个富家公子、甩手掌柜了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将汤舀到白瓷碗中,又把瓷勺也放入碗中,等着他用膳~

慢垂宽袖,自在逍遥,清静恣闲的行走

若不是铁链触到地面青砖那清脆的叮当声,他宛然一位闲庭信步的翩翩公子

但他,

一个身系囹圄的人,不但幽禁关闭,还会枷锁缚身,不能自由。

但一些有自由的人,不知道自由的可贵,总要等到失去了自由,才知道枷锁束缚的艰难痛苦了。

从她的手中接过碗,舀了一口汤,才入嘴,便眉心微皱,看着难以下咽的样子,也没有吐出来,硬生生的喝了下去。

“你可有试过?”诧异的看着晚悦。

“没有。”晚悦接过他手里的碗,自己喝了一口汤,却全部吐了出来。

好咸!

才入嘴,本能的吐了出来,一滴都喝不下去,

她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一边做汤一边咒骂高洋的时候不小心把盐放的多了。

“算了,别喝了。”

将一切收起来,这么咸的东西,都喝下去,怕是要成为咸菜了。

但是~刚才安幼厥为什么全部喝了下去,还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他有,喝了好几杯水,一定是咸到了,可是为什么不说出来?

啊呀,真是个闷葫芦,无趣。

“那我的膳食?”眼睛一转,缓缓说道,“听闻宫中膳房的糟鹅烧鸡做的不错...”

“少吃一顿饿不死。”

转身离去。

夜色渐浓,这皇宫却依旧繁华喧嚣.宫灯红烛点亮了宫殿的奢华,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

连这世间的黑也不纯粹了.

夜深了,银色的月亮点缀着深蓝的夜空,所有人都应该睡去了,唯独东双堂里亮着孤灯。

高洋,他还没有睡。

“陛下,长公主她...”

一男子,玉冠束发,一袭黑衣,恭敬的单膝跪在高洋的面前,等待着他的答复。

高洋一手举着酒杯,目光却无法从桌子上移开,若有若无的听着安幼厥的话,“怎么,连你也怀疑吗?”

他在思考,他在疑惑~

“臣不敢。”低下头去,不敢看向高洋,天威不可冒犯。

安幼厥从小时候就跟着父亲在军中行走,与高家自小相熟,他的父亲追随高洋的父亲高欢,高欢宾天,高澄离世,他现在追随高洋。

既恭谨又谦和;既忠心又不敢逾矩。

今日替高洋喝下那碗汤就是为了试毒,她没有下毒,但是放了不少盐啊~~难不成是想活活的咸死陛下?

高洋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派人查查吧。”

突然冒出个妹妹,他也怀疑过,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脸就不会怀疑~

那样的天真,心性单纯,勇敢果断,坚强倔强,

扔在何处都是那么的耀眼,但是...她居然有立于大殿之上与群臣分庭抗礼的勇气,不是个一般的女子,虽说是我高家的女子,也不人人都有如此的勇气!

“微臣告退。”

“把那两坛酒拿走吧~”高洋一挥手,安幼厥看向桌子上两坛醉人的美酒。

“诺。”一只手拎着就告退了。

听此一番话,他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心里乱糟糟的。

“真是倒霉。”这一天下来没有什么是顺畅的,都是因为这个高洋,晚悦暗自咒骂,殊不知这位被她咒骂的君王,早已佳人在怀,哪里晓得她的怨念。

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走着,借着月光,分外明亮。

安幼厥拎着两坛酒也是不知所措,自认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也只不过浅尝辄止,平素除了宫廷饮宴他几乎滴酒不沾,

就这样拎了两坛酒回去也是头疼,怎么说毕竟也是御赐之物。

“安将军。”晚悦轻声唤了一声,离着很远看到了他,便一直跟着,这么晚还不离宫也着实让人生疑。

“晚悦姑娘。”安幼厥双手抱拳,恭敬地行礼。

“将军怎着这么晚还在宫里?”天色甚晚,在这宫里逗留太久也是不合适的,他一向谨慎怎会不知。

“啊,陛下留臣饮酒,这...还赏了微臣两坛。”轻提起手中两坛酒,一时也哭笑不得,明明是人家不想喝的给了自己,但也还是赏赐,对于君上的赏赐,作为臣子只能笑盈盈的接受。

“哦,这样啊。”晚悦嘴角一咧,语重心长的说道,“饮酒伤身,小女为将军思忖,将军还是少喝为好。”

“是。”对于晚悦的话,他也不反驳,好像到目前也一直没有反驳过,低眉顺眼,不敢逾矩。

“不如,小女为将军分忧...”晚悦试探性的走近他,自然的拿走一坛酒,一切都是理直气壮,认为自己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

“见面分一半,在此刻遇见将军即是缘分,莫不是...要独自享用?”洋洋得意的欺负着眼前的老实人,柿子都是挑软的捏,若是只看安幼厥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会与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经历血雨腥风的威震天联想在一起。

他战神的名声也只是从别人处听来的,由此可见,传言始终是传言,传的太邪乎了。

“不敢...不敢...”

晚悦拿着快步奔去御膳房,生怕安幼厥跟他抢回来似的,匆匆拿了几样糕点,便折回去,与元怙饮酒作乐。

他二人坐在寒耀宫内殿门口,各自找了一个蒲团坐着,将酒杯点心摆了一地,何不洒脱。

在这座沉睡去的皇城中,人人都沉醉于邀宠献媚,又会有谁抬起头看到高楼顶那孤独无依的纯白色呢?!

今夜,清风舒朗,皓月当空。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岂能辜负?”饮尽碗中的烈酒,这酒气味香醇,但是入口浓烈,比起现代的白酒香味更重,度数低了那么一些,晚悦虽说不是嗜酒如命,还是喜欢喝酒,酒,也是想喝就喝的。

元怙轻嗅了碗中的清澈见底的酒,“不能辜负的又岂止良辰美景?”从前的酒不知喝了多少,自从被困在这寒耀宫也不知多久没有再喝过酒,喝酒也要一个知己相陪,才会喝的开心。

晚悦似乎有些醉了,有些眩晕,轻哼一声,扭过脸看着元怙,笑着问,“那还有什么?”

元怙似乎是与安幼厥不一样的人,他似乎并不像传言的一般冷峻无情,更多的是高谈阔论或者一语中的地戳到你的痛处,emm...就是毒舌,

温柔的时候似水柔情,炙热如火,坚定地时候心如磐石,不可动摇.

元怙对上她的目光,毫不避讳,“一轮明月,两袖清风,繁星相佐,佳人在侧。”

晚悦侧目,不敢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眸子乌黑,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13.见面分一半

她不知道那黑暗背后是些什么,那是一个看不透的人,即使能看透也不知道到底给她看到的一面是真是假,这样反复无常的疑忌、揣度,到最后只会身心俱疲,所以她宁愿在这里平淡的活着,

他在这里尚能自保有余,甚至在这暗潮汹涌中推波助澜,晚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自己,要把他推进这黑暗的深渊里,与污秽融为一色,

不知道那元怙有多么的危险,所以,不敢轻易靠近!

为什么总是有些微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些事情在她告诉他之前他就已经得知,而且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晚悦喝了一口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开口说道,“我只是这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婢女。”

酒?并不能让人冷静,或许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开始忘了堤防元怙,或许是他的话太过柔情让她乱了分寸,她的慌张尽数落在他的眼中。

他嘴角笑着,云淡风云的说着,“我也只是一个被囚禁质子,不知何时放回。”

他已在此地呆了两年之久,自从高洋登基之前就被囚禁,直到现在,外面的风云聚会,以后的天下大势,都是未可知的!

晚悦看着他,是啊,他即使离开这里又能如何?回到西魏?又会如何?是会在朝为官,还是当一个闲散王爷,还是依旧过着清苦的日子,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他想了想,面色铁青,略带惋惜的轻叹,“此刻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眼睛望着手中的酒杯不知是否该饮下这穿肠之毒,

晚悦拿起酒杯,叮~,与他碰杯,一口饮下这杯烈酒,莞尔一笑,“有的只有快乐。”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对,说得对。”此刻不适合烦闷缠身,只有暂排苦思,才是上策。

“哈哈哈~这快乐,分你一半。”晚悦学着男子的模样,豪气的拍了拍元怙的肩膀,像是一位老大哥安慰年幼的后生,装出大人的样子。

月亮的美真是难以形容,也许是皎洁的,也许是明亮的,也许是柔和的,也许是朦胧的,难怪从古至今,人们写下了千千万万首赞美月亮的诗篇。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元怙?你家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我的名字是我娘给我起的,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我已经记不得父亲的模样了!”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住,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对于他可能是不快乐了,

“我倒觉得是怙恶不悛的意思,坚持作恶,不肯悔改,你怕是就是这样的人吧!哈哈哈...”

与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自欺欺人,倒不如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晚悦从来都是一个很敏锐的人,自信于自己的第六感,总是能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波动。但此时,她的心情也也有些小失落,或许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造成元怙突然你的失落,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影响。

在二人平时的生活中,他总是很安静,在这深宫之中自保,所以不能引起别人注意。有时候晚悦还是很在乎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和看法,行事过于谨慎,甚至有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周围的人相处。

所以,她总是会感受到疲累和压抑,在元怙这里她才有片刻的喘息,可以卸下平日总是开朗、淡然的伪装,真实的做自己。

元怙说,归根结底,你太温柔了,总忽略自己内心的感受去考虑别人的感受。懂得给予是正确的,但总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

他那个别人,估计说的就是他自己!

元怙撇了撇嘴,“你呢?为何叫晚悦?”

“迟来的快乐!”

她坚信着总有一天能摆脱掉一切的不悦,自己过自由自在的快乐日子。

“哦?那或许是遇到了我。”元怙自鸣得意的喝着酒,看着晚悦,

“子若豺狼,非我良配。”

晚悦平静的说着,元怙是个会隐藏心性的人,他绝对不会甘于此,囚禁一生,不是他的命运,晚悦一直坚信有一天,他会逃走,甚至战乱,这北齐甚至会因他而动荡,

但至少,现在,此时此刻,他在此,与她饮酒,是她所能掌控的!

“良人,夫也。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晚悦憧憬着有一天会找到一个能让她敬佩的英雄,这一生总要轰轰烈烈些才好,

“噗~哈哈哈。”元怙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想法有些可笑,愿望嘛,总归是美好的,

于他,有利可图才是真的有用,

若她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或以利诱,或以威逼,总不至于自己在这与她做出这种种作态来。

“你如今囚禁于此,还笑话我?”晚悦看着他嘲笑的样子,很是恼怒,拿胳膊怼了一下,坐到一边,跟他保持距离!

“千金之子,不死於市。”他带着些许高傲,或许他与生俱来的就如此,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睥睨天下之人的傲骨,

千金之子,不死於市。此非空言也!

自古如此,古代法律不健全,千金之家的子弟就不会因犯法而死于市井。

他们背后暗潮涌动,暗中勾结,关系错综复杂,千丝万缕,

而这元怙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呢?

放虎归山,贻患无穷。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以用最恶毒的词语描绘他,也可以用最美好的词语形容他,

一时之间也是惊为天人,

“这普天之下如同棋局一般,只有执子之人与棋子,拿别人当做棋子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做别人的棋子,哼,这恐怕就是如今的世道了~”元怙望着脚下的铁链,冰冷的寒意袭来,虽然夏天快到了,可还是觉得空气中的寒气不减,格外冷心。

要做便做这天下唯一的帝王,谁也不能忤逆。

“砰~。”一声闷响,酒杯顺着台阶轱辘到远处,在看旁边的晚悦,早已睡去。

“呵...”轻声笑着,“酒量也忒差了。”坐到晚悦的身边,左手轻揽着她的肩,右手伸手去拿酒坛,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这感觉...好暖。

在她来了之后一切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有人与自己畅谈理想,时不时的还要拌取乐,过去的他,由于落魄的身份,许多世家小姐对他冷眼相待,他也至若惘然,她们看中的不过是权势与地位,

这样...等他登上顶峰,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而她,似有不同?

有趣!

远处一丝黑影,慢慢的走近,一身夜行衣,与黑夜融为一色,“主公...”他小声说着,怕旁边这位女子突然惊醒看到他,蹑手蹑脚的靠近。

“不碍事,睡着了。”摆了摆手,那男子大胆地走进,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对眼睛,生怕被人发现。

“主公准备何时离开?”

元怙筹谋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从刚来到这里只有十个死心塌地跟随的随从,到如今掌控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足矣将这邺城的水搅浑!

吃苦受罪,他并不在意,忍受着,只为有一天能重新站在阳光之下,以新的身份,全新的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傲视天下。

“不急,现在北齐政局还没有动荡,我怎轻易离开?这两年我受的苦,定要高洋加倍偿还!”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对他的恨,不足以用语言形容。

“是她!”看了晚悦一眼,这怕是北齐最近最大的趣事了,皇帝陛下寻回来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听闻此女与陛下当年是龙凤胎,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走失,人人都道她已死,为何现在会出现,

“对,是她!我还要调教调教,来日可堪大用!她会比那个女人更加有用。”轻抚着晚悦的脸颊,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爱不释手,

“主公,您...”苏放不可置信的看着,主公在笑?对于安插细作,他从来都是毫不在意,也没有过分亲近过,甚至在遇到危险时候,会毫不留情的拔掉眼线,可现在大有不同,

“你想说什么苏放?”元怙斜着眼睛看苏放,

“主公敢断定,高洋会完全相信她?”

“信与不信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与我们何干?”元怙苦笑一声,帮夫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当他们互相猜忌堤防,就对我们卸下防备,待到这时一句反击,便可成事。

冷冷的说道,“告诉她,做好准备。”

“喏。”

最深的夜已经过去,天光微凉。

黎明即将到来,要做好迎接黎明的准备,如火的骄阳冉冉升起。

那一抹黑影也消失在黑暗中...悄无声息...

晚悦睡的很沉,很久以来都没有睡过一个舒坦的觉了。

在她的眼中,元怙是个安之若素的少年,即使在这个残垣断壁的寒耀宫中也不能让他失落的活着,他还是不悲不喜,胸有成竹的样子,

已到了夏天,某个夏天的一个晚上,看见元怙正在院子里站在梅树下背一篇文章,忽然见许多萤火虫在低空中飞舞,一闪一闪的光点,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耀眼。

14.脉脉不得语

他一袭灰白色长袍临风而立,手握书卷,没有注意到落花沾身,眼眸坚定,不为世俗所扰,翩然出尘,遗世独立,

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两家没有世仇,没有杀伐,或许他们的命运也就不一样了,以后的路更好走许多,

她想,如果把许多萤火虫集中在一起,不就成为一盏明亮的灯了吗?

于是,找来了一只白丝口袋,想要抓住这些夜中的点点微光,可是这些小精灵却十分的顽皮,不肯听话的乖乖的进入口袋里,

她用手趁着这些小精灵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捂住,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刚才拿的白丝带里面,渐渐地抓了几十只萤火虫,再扎住袋口,把它吊起来。虽然不如月光明亮,淡绿的微光很是温暖。

“囊萤映雪,很是风雅。”

他轻阖上书卷,笑着看向这边,晚悦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脸上飞上两摸红晕,

不对,夏夜,哪来的梅花?

不对,那棵树已经枯死了,怎么能开花?

不对,这是哪?!

一瞬间,元怙消失了,周围一个人都不在,世界变得灰暗,她奔跑着,跑过一座又一座宫殿还是一样灰蒙蒙的天,一个人都没有,

她突然惊醒,原来这只是个梦啊!

她现在此刻就在元怙的身边,而那男子不出所望的站在树下,仰望没有生机的枯树,

“醒了?”看到她醒了过来,关切地说着,看着她睡熟的样子,自己也可以安心下来,

这个女子论美貌不是最美,论才华也不是最聪慧,甚至有些大大咧咧,有些心高气傲,有时还有些小任性,与她相处倒并不觉得厌倦,不似曾经寻常女子那样的娇羞做作,更多的像是一种豪气,洒脱,

“嗯。”晚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该走了吧?”

天色不早了,作为宫女的她,还要去伺候主子。

“是哦。”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尘上的尘土,理了理衣襟,大步走出寒耀宫,

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夜晚偷偷的来,早上早早的走,还不能让人发现!

她倒是不害怕元怙会对他做什么,冥冥之中感觉元怙这个人不会沉溺于女色,更不会做出轻薄之举,所以放心大胆的在这里睡觉,只是睡觉,什么都没有。

然后就开始不一样的一天,两个人不会有交集,

元怙只能无所事事的呆着,为了帮他打发时间,晚悦帮他找来几本书供他观赏,不过一些《左传》、《春秋》、《战国策》....

但是他好像不喜欢!

自己拿着毛笔书本在写些什么,但是奇形怪状的东西也看不懂。

日中,皇帝在裴嫔处用过午膳便回去歇息了。

晚悦奉命给各宫娘娘分发皇上赏赐,珠钗锦缎之类小玩意,晚悦后面跟着六个小宫女统一着粉衣排成两列,一路上低着头小心谨慎,

要是说高洋的嫔妃还不算多,目前为止,是不多,一双手数的过来,

皇后,弘德夫人,段夫人,裴嫔,还有一些品阶更低的妃子,按照位分高低赏赐的多少不一样,

而晚悦对于这些人都是一视同仁,没有拜高踩低的意思,每到一处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一样的说词,就像...复制黏贴...复制黏贴...

已是下午,格外的热了,还剩下裴嫔,和几位世妇、御女,路过花园时听到笑声,抬眼望去,

柏树下石凳上坐着那位风姿绰约,温柔可人的不就是裴嫔?

晚悦打从心里不喜欢她,不只是因为她为了上位魅惑君王,也是心机深沉,不可揣测,

她的手腕很是厉害,哄得君王不早朝,不到一个月就升到嫔位,这样的心智手段晚悦是断断没有

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想着把东西交给她尽早完事,

“裴嫔娘娘。”晚悦走过去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距离先施礼,笑盈盈的摆手,过来了两名小宫女,手上端着木质的托盘,上面是五彩缤纷的绸缎、锦缎,

“这些是陛下赏给各宫娘娘的,既然遇到了裴嫔娘娘,就先来献上。”

裴嫔身后的宫女想要来接过赏赐,却被她伸手拦住,

“不急,本宫好久没有见到晚悦了,自然先是叙旧了。”只见她端坐在石凳上,上面垫着鹅羽软垫,桌上摆着茶点瓜果,想来是在这里长坐了好久,

“奴婢身份卑微,岂敢岂敢,这还有许多赏赐需要去送呢,便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与她多待一刻都是危险,还不如尽早离开。

“晚悦这是在拒绝本宫啊。”那美人眉头一蹙,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奴婢不敢。”晚悦本不想纠缠,只好认错,人家是嫔妃说什么是什么颠倒黑白也可以,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认错,

手里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缓缓放下,转过头来,看着晚悦,冷冷道,“做奴婢便要有一个奴婢的样子,陛下让你分发各宫的赏赐,你还敢假手于人?见到本宫不行大礼,敷衍了事,态度猖狂,简直以下犯上。”

晚悦长呼出一口气,即使不情愿还是得违心的恭敬对待她,伸手接过那小宫女的托盘,膝盖一弯,跪在裴嫔的面前,嗓音轻柔,“裴嫔娘娘,这是陛下给您的赏赐,奴婢特来奉上。”

“手,手太高,高过头顶,头低下去,宫里的姑姑没有教你规矩么?”一言一行都在被挑刺,晚悦也只好照办,一来高洋不在没人护着她,二来若是她真的嚣张传了出去也使得外面议论纷纷,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

跪在石板路上,晚悦只觉得膝盖疼得难受,一时间裴嫔也不让她起身,

夕阳西下,日头透过树荫照到她的脸上,她顺着刺目的阳光望去,只有她和后面小宫女的位置完全暴露在阳光下,裴嫔依旧在树下纳凉,

“晚悦,你不过仗着陛下妹妹的身份才如此,要知道你需要安然无恙的在陛下身边呆完三个月才算是修成正果,目前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还是夹起尾巴做人...”

天气炎热了起来,汗珠顺着晚悦的脸颊淌下,她也没有拭去,高高举起的双臂不堪重负而轻微颤抖,

也没有心思去听裴嫔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要知道熬过了剩下的两个半月之后就要将裴嫔拉下来,为此,她要隐忍,

等到有了与之抗衡的权力,再动手!

她最怕热,空气中弥漫着热气,如一条火蛇一般缠绕在身上,她只能僵硬的待在原地,同一个姿势,不能动态一分,

“娘娘,这样怕是不好跟陛下交代吧。”一旁的宫女上前小心提点,当时陛下为了她可是在朝堂上对抗百官群臣,虽说现在裴嫔正得圣心,但人家始终是亲兄妹,不会因为妾室伤了兄妹情分吧。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晚悦在一旁声音略带颤抖,但是足以让裴嫔听清,

“不打紧,再跪一个时辰,本宫先回去午睡让她在这里反省反省。”说着裴嫔带着侍女走了,只留下一个倚重的宫女监视着晚悦和晚悦带来的六名小宫女,

慢慢的视线变得模糊,手上也感觉再无力气,身形开始摇晃,不堪重负,手上的东西尽数落在地上,勉强的用手撑着地面保证自己不倒下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中暑了。

“晚悦姑娘,这一个时辰还没有到呢,您还是跪好了吧。”横眉冷眼,心里怕是觉得晚悦比她还不如,

晚悦瞪着那个宫女,眼里都是愤怒,见了她这般神情,那宫女也有点发怵,“是裴嫔娘娘发话的。”

难道,她以为搬出裴嫔,她就会害怕?就会乖乖任她践踏?任她欺凌?

“裴嫔?”晚悦听着这个名字,忍不住嘲笑一声,

撑着沉重的身子缓缓站起来,尽管尽量站的笔直还是有些摇晃,“你难道是仗着裴嫔的恩宠,在这里作威作福?!”

走到那宫女面前,“啪。”打了她一记耳光,可能是晚悦出手突然,那宫女有些发蒙,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只能用手捂着被打红了的脸颊,

晚悦用尽最后的力气打了她,向后沉沉栽去,她多想什么都不掩饰,什么都不隐忍,在这深宫中又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呢?

一双温暖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晚悦没有办法起身只能栽倒在他的怀里。

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让一切交付,相信他便好,无需自己操心任何事情!

“晚悦姑娘?”

一声轻唤,晚悦睁开双眼,是安幼厥,他为何会在此处?

晚悦轻笑着,他还是个可靠的男人,

“我这副模样,可还算美?”

她昏倒时最后一句话,竟是这般的出人意料,

一束秀发微微随风飞舞,细长的柳眉不描自黑,一双眼睛流盼妩媚,唯有脸色惨白,玉腮微微泛红,

惨白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为何看着这般的辛酸,尽管靠在他的怀里,也没有丝毫的放松,手紧紧地攥着拳,却也是使不上力气。

她说了这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15.初如绿豆肥

初见时,她居在大殿之上,毫无惧色,辩战群臣,致使满朝文武哑口无言,那时与现在一样的笑容,不曾有丝毫的偏差,

十分惊艳,

可她,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子,有着自己的小脾气,

现在的样子,虚弱,无力,却也不服输的样子,

很美。

她是个坚强的女子,事事不服输,事事不甘心落于人后,总是要尽善尽美做到最好,身处逆境都要力争上游~

她的笑容灿烂夺目,如春风拂面,温暖亲切,

她的眼睛是烟灰色的,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双眼,使她看着有一种忧郁的感觉,

她空闲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亭子里,就那样坐一下午,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样的事情,每当有人来时,她就会绽放那灿烂的笑容,若无其事,

那是多么的落寞啊,

与我一样~

“听说今日她晕倒了?”高洋试探性的问着旁边的安幼厥,他捋了捋思绪,收回自己的遐想。

今日给她排了公务,便再也没有见过,一件小事不该变成现在这样,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王公公眼睛一转,笑容可掬的抢先一步说道,“回陛下,原不是什么大事,裴嫔娘娘与晚悦姑娘说话,不知怎么的裴嫔娘娘先行回宫了,留晚悦姑娘一人跪在日头下,迟迟没说起身,身子受不住,晕了过去,只是...到现在还没苏醒。”

内侍王公公回答的也是实情,在他看来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他有意无意的省略了许多事情。

“去看看。”

“喏。”

高洋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宫女居住的偏房,

偏房,偏僻、冷清,是未分配到各宫去的宫女的集中居住处,亦是幽禁失势或失宠妃嫔的地方。

寒耀宫便是在偏房附近,可想而知,当年居住在这里的妃子应该并不受宠,

屋中只有晚悦一人,安幼厥在外面守着,不曾进去,为的是避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合规矩!

“去传太医。”高洋对着身后的王公公小声说着,

高洋推开门走了进去,安幼厥也不自觉的走了进去,高洋皱着眉,看着她的不安,即使沉沉睡去,依旧紧闭双目,眉心微蹙,呓语不断,

他只叹了生气,转身离开了,

“罢了,好生养着吧。”走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么一句,

安幼厥也不曾多说一句,亦转身离去,或许此刻眼前的帝王已经放下疑虑,所有的猜忌面对眼前遭受罹难的女子都不值一提,

毕竟,血浓于水!

直至傍晚时分晚悦才醒来,依旧是身上无力,浑身发烫,醒来时周围只有一个小宫女,十五六岁的模样,见什么都怯生生的,守在自己身边,

她说她叫水清,是王公公授意派来的,也就是说,高洋也是默许的,

当宫女的哪需要其他的宫女来伺候自己,

“晚悦姑娘,喝药吧~”她模样清秀,身量纤细,言谈举止散发着稚气,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谢谢。”晚悦接过白瓷碗,一股浓重的药味袭来,不用喝就知道好苦,

轻轻吹了吹,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药味,好生难闻。

也还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不出所料,好苦!

“王公公说,我要搬来与姑娘同住!”她嘴角咧着爽朗的笑着,不带任何掩饰,透露着对晚悦的喜欢。

晚悦也很满意。

这样单纯善良美丽的姑娘谁不喜欢?

“王公公还说,这几日姑娘就安心休养,不必到御前伺候了。”

晚悦躺会床上,将头蒙在被子,这一刻,感觉自己那么的孤寂,是啊,她的哥哥是当今帝王,他能的做也只有如此,

男儿凉薄,帝王无情,亘古如此!

小憩几日之后,晚悦发现自己爱上了绿豆,每日必要喝上一大碗甜甜的煮的烂烂的绿豆汤方肯罢休,

也和水清一起,将绿豆煮熟捣碎加上琼脂煮开晾凉做成绿豆凉糕~

连每日喝粥也要加绿豆,

说来也奇怪,自古都是吟诵红豆,绿豆甚少被世人吟诵,

红豆入口苦涩,但味道醇厚,暖人心脾;绿豆滋味清爽,清热解毒、消暑止渴,最适宜夏季。

晚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抓紧的休息了两天之久,每天吃吃睡睡,睡醒了就开始食绿豆,无聊了一翻身,盖上被子接着睡去,醒来已是深夜,

残月朦胧,小宴阑珊,归来轻寒凛凛。

那张雪白的鹅蛋脸,透露出丽人的微笑,宛若清风温柔。

挎着食盒,捡了几块绿豆凉糕,走向寒耀宫,她的身上还是滚烫的,小脸红扑扑的,不过一点小病不碍事,

不知从何时起,寒耀宫没了守卫,只每日给囚禁之人送一次饭食,夜深人静时晚悦总喜欢偷偷来见这囚禁的笼中鸟~

或侃侃而谈、把酒言欢;

或吟诗作赋、品茶赏月;

或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唯有快乐!

“嘿~”

晚悦轻轻推开侧门,探进去半个身子,想给他个惊喜,毕竟好多天没有来此,

却见他云淡风轻的回头一笑,

她曾想过,若所有的美好,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就这样平静的过着,一成不变。

“瞧,我给你带了些什么?”举起手里的食盒摇了摇,好似得了什么新奇的宝贝在炫耀一般。

“什么?”

“绿豆凉糕,我亲手做的。”

晚悦走了过去,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碟点心,四四方方暗绿色的,摆放的整整齐齐,落成小山坡一样的高度,

元怙端着盘子细细的端详了半天,确实是四四方方的,暗绿色的凉糕用拇指和中指捻起一块,轻咬一小口,细细品尝,

“太甜腻了,砂糖放多了些,绿豆本就不适合放太多的糖,会掩盖本身的味道。”

晚悦只能翻着白眼,他的嘴很叼,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认可似乎很难的样子,

“吃吧,还堵不上你的嘴!”说着拿了一块塞入元怙嘴中!

自己也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明明味道不错!

只顾着自己生闷气,才发现满满一盘子的绿豆凉糕还剩下一个,元怙只吃了刚才自己塞给他的那一个,现在再看他...

晚悦坐在门口,看见元怙蹲在地上,似乎是在摆弄着什么,

放轻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弯着腰,看着元怙,

他拿着几根树枝在逗蚂蚁???

“你这是在做什么?”晚悦好奇的蹲在他旁边。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只见他的手里拿着数十根手指那么长的树枝,树枝极细,在地上摆着迷宫一样的图案,像罗盘一样的圆形,分为八个方向,每一面都摆着不同形状的树枝,层层叠叠,俯视来看也很难找到出口,

两只蚂蚁在两边爬行,被这巨大的迷宫所困找不到出口,

元怙不时的挪动一两只树枝,通过改变树枝的位置,引诱蚂蚁按照他规定好的这些路线行进,

又变成了新的图案,很难看出哪里才能走出去,估计这两只蚂蚁也很苦恼,

“若我愿意,便能将它们困住一生。”他自信的笑着,洋洋得意地跟晚悦展示着自己所摆迷宫,

“不过困住,两只蚂蚁罢了~”这极其微小的生命,存在与不存在,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无人会在意。

聊胜于无!

“若把此阵放在战场,可抵得过千军万马!”他一眼严肃的望着自己的成果,将最两端的树枝,打开一个缺口,放走了两只蚂蚁,它们如获天恩,出来之后,飞快的消失了!

原来,他是在拿树枝代替算筹演兵,

怀揣天下之志,珠玉之才,可惜被困在这荒芜的寒耀宫里,实在是屈才了,若有朝一日,他能重获自由,不知这天下会是怎样的风云际会。

“可惜了,你要被困在这寒耀宫中一生一世~”晚悦带着笑意说着,本不想打击他,只是觉得打击他也是有趣,

他不会是一个灰心的人,更不会轻易放弃~

“不会很久了。”他站起身,环视着寒耀宫的一切,在这里过着被囚禁的日子已有一年半了,该筹划的已经差不多了,只缺一个时机,他就可以离开,

想到离开,竟会有些不舍,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一看过千回万回,闭上双眼也能回想起来,

“你要走?”晚悦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一般,他竟有自信能从这皇宫中逃出去,他是不下了怎样的势力呀~

“你可愿帮我?”他上下打量着晚悦,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感到惊讶,本能的后退一步,

“好啊,我试试~”

偷梁换柱,确实有趣!

在这深宫之中太过无趣,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些乐趣才是最要紧,

此刻,只想着帮他,不计后果,不惜代价,

“那我在这里,等着你救我出去。”他走进寒耀宫悠闲的躺在松软的床榻上,前一阵子将冷宫多余的床榻贿赂了几个小太监给他送过来的,

高洋不曾踏足这里,也不许其他人进入,只有每天送饭的宫女会来一次,也不怕被人发现,从前这里只是像一个窑洞的感觉什么都没有,

如今更像是一个简单安心的小窝,让他暂避风雨~

他散漫的侧躺着,目光落在晚悦身上毫不避讳,郑重的看着她说道,“士别三日不见,你可是长胖了?”

16.且尽手中杯

“啊哈!”晚悦张着嘴半天,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反击,话说,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可能真的长胖了一些,难道真的这么明显?

不自信的低着头,环顾自己,可怕,真的很可怕,

虽然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也没有好好的端详过,还算是匀称高挑,难道长胖一点就这么明显?!

“我不过随口一说。”元怙咧着嘴笑着,倒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想着自己的诡计得逞而开心~

晚悦,愤怒的转身离去!

好气哦~可是还无法反驳,大不了,饿他几天就知道学乖了!

直男,妥妥的直男癌晚期,没得救了!晚悦也只能对他翻着白眼,遇到这样的人最好远离!远离!远离!

回到房中,看到水清早已睡去,自己只能蹑手蹑脚的上去睡觉,然而,一夜无眠。

阳光透进房中,唤醒还在赖床的晚悦,今天要陪高洋去阅兵台演兵,不能晚起,看向一旁的水清早就没了踪影,桌子上倒是多出了清粥小菜,

原来水清早就准备好了早饭,看着这勤劳的女孩,小小的关心,晚悦的心里暖暖的,

吃过早饭,换好一身水绿色的宫女衣服,在这初春之中显得清丽雅致,御前宫女衣服多为青绿色,其他的宫女多为粉色,即使不喜欢也得按照规矩来办。

晚悦先来到太极殿,等着高洋下朝,朝堂之上甚是乏味,不过是今天这里有什么什么建立需要拨款,那里什么什么需要治理需要拨款,就是需要国库拿钱出来,想想就头疼。

晚悦看到高洋走了过来,嘴上笑着心里也笑着,先施一礼,“陛下。”

高洋一身深色衣袍,金丝银线绣着龙纹,在阳光之下华丽非凡,庄严肃穆,让人不敢靠近,

高洋一抬手,示意晚悦起身,她等着高洋走过便跟在他的身后,

“安将军。”晚悦惊讶看着,安幼厥一身黑红色朝服,不像平时铠甲加身那样的冷峻,不可亲近,多了一份儒雅的书生气息。

“陛~下~”远处一声娇嗔,娇滴滴的略显刺耳,

那人正是裴嫔!

浅黄色抹胸拖地长裙,外罩一身立领橘黄色锦缎衣裙,绣着蜻蜓蝴蝶各色各样,美轮美奂,锁骨清晰可见,肤色胜雪,隐约的在脖子 可以看见点点红斑,

额...这个也不遮遮,胆大妄为啊~晚悦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似乎很想追问下去,昨晚裴嫔怎么耳鬓厮磨让高洋同意携她而来的细节,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裴嫔头上正中间带着五凤钗,乌黑的秀发在两侧盘起,簪着金色的绢花,以及长治过肩的流苏步摇,每走一步,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裴嫔怎会在此?”晚悦小声对着王公公的问道。

王公公尴尬的笑着,小声对着晚悦说道,“昨夜,裴嫔娘娘侍寝,恰巧听闻陛下今日要阅兵台演兵,便一起来了。”

晚悦闻言,暗暗点头,肯定是她听说以后,吵着闹着哄着陛下然后才答应带她一起。

高洋与裴嫔共乘一辇,八个人一起抬的红木轿辇,顶部是一只五色金龙,四周挂满绣着龙纹的金色丝绸,这是高洋专用的轿辇,裴嫔能与高洋一起,足以证明这后宫没有比她更得宠的了。

阅兵台在神虎门东面,出了太极殿直走,然后就到了神虎门,内宫与外界的分界便是太极殿,高洋平日在太极殿朝会,处理政事,很少到后宫甚至更远的深宫之中来,

这次也是晚悦第一次踏出太极殿,来到前朝,

晚悦与内侍宫女在轿辇左右两边随侍,安幼厥在晚悦的另一边并排走着,

路不算远,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走的慢了,感觉过了好久,乏味无趣。

阅兵台是一片空阔的场地,南面一个高台,剩下的都是平地,一行人来到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士兵操练,步调整齐划一,井然有序,

但是放眼望去,下面的将士身着铠甲,手持利剑,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庄严肃穆,令人生畏。

“我齐国将士果然不同寻常~”裴嫔一脸笑容的看着,听到她的声音,晚悦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无力承受,

默默地,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离开了,

安幼厥站在台下最前面的位置,昂首挺胸,带着士兵操练,旁边斛律羡虽然嘴上说着指令,却全然不顾士兵是否做错,是否标准,伸着脖子在阅兵台上寻找着什么。

“丰乐,专心些。”留意到他的举动,安幼厥小声提醒着,他的躁动不安,很不合时宜。

“幼厥,你可曾看见晚悦,他刚才明明是在阅兵台上站着的呀,这会怎么不见了?”

“不知。”刚才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后挪动便知道她要悄悄逃跑,怕是不想见到裴嫔,有些过节,本想着今天她来能让她看看,现在不是不能了。(1621)

北齐军事上,以鲜卑族部为依托,优选健勇鲜卑人,组织“宿卫军”,号称“百保鲜卑”,再选勇敢汉人扩充戍边队伍,号称“勇士”

而安幼厥靠着自己以及父辈的打拼才能在这个多是鲜卑人的阵营里站稳脚跟,汉人跟鲜卑人正在融合,但是仍是重用鲜卑人,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高洋带着一行人,回到凉风殿宴饮,

凉风殿在太极殿东面,远离嫔妃居所,又可与大臣喝酒作乐,绝佳之地,晚悦端着酒杯一位一位的给今日操劳的将军武官倒酒,

能让高洋信赖的也就几人,安幼厥坐在最前方,右边是斛律羡,在旁边也叫不出什么名字了。

晚悦走到安幼厥面前,手中端着镶金的酒壶,优雅的倒了一杯酒,“安将军可要多喝几杯。 ”

“多谢。”他恭敬地站起身,回礼,一饮而尽。

晚悦顺着走到斛律羡的面前,莞尔一笑,

“你刚才去哪了?”斛律羡着急的问道,对于她刚才的不知去向很是好奇,

“哪里也没去啊,一直在阅兵台角落里站着呢!”晚悦满不在意的说着,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不敢相信,他真的是认真的将阅兵台上仔仔细细的用眼睛确认过一番,没有她的身影。

“我一宫女哪就那么显眼!”

糊弄过去就好,不过是在下面偷懒睡了一小会儿,王公公看着上面的情况就不会有事,用不着她就只好,溜走了。

她说话的时候,安幼厥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为什么他们就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

后方,轻歌曼舞,美不胜收。

“臣弟可是来晚了?”

仪望风表,迥然独秀。

八字形容眼前这个人最恰当不过,他就是常山王高演,一个高洋应当防备的男人!

“坐吧~晚晚,倒酒。”高洋一抬手,示意他在右边第一的位置坐下,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落座,

晚悦闻言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王爷。”给他也倒了一杯。

“这就是晚悦啊~果不其然啊。”安心的喝着酒,举止明仪十分符合规矩,没有丝毫的僭越。

晚悦微微一笑,礼貌地回应。

高晚悦是高家最小的妹妹的事情,自然在这高氏之内人人皆知,却也难得一见。

晃了晃酒壶,发现里面的酒已然不多,便转身回到膳房再添一壶,这本是高洋私藏,一般不轻易拿出与人同乐,今日高兴,让晚悦沽酒,足见对她的重视。

月色迷离,曲径通幽,

晚悦独自一人在花园之中折返回来,此时夜已深,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的刚转过身来,却不留意迎面撞上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从头到脚的酒气。

晚悦揉着额头后退两步,定睛一看,面前一身酒气的男子,右手里握了把折扇,一双狭长的眼睛正亮晶晶的望着晚悦。

被这目光看到极其不自然,趁他没有说话,晚悦施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开,

那位扇子老哥将他那破折扇往晚悦面前潇洒一甩,道:“姑娘美貌,今夜月色美轮美奂,可愿与在下一同赏月?”

咳,倒是一位花花公子。

一头蓬松的黄黄的头发,脸色发白,一双三角眼遍布血丝,眼下乌黑,一看就是浪荡太久,肾虚!

被他扇过来的酒气熏得晃了晃,勉强拱手道,“奴婢还有差事,就不打扰了。”

他一侧身挡在晚悦面前,很迅捷地执起晚悦的一只手,戏谑道,“好白好嫩的手。”

晚悦愣在原地。

占便宜?调戏?被揩油了?

女子在这个世界抛头露面是容易遭觊觎些,却不想光天化日,不,月黑风高也会遭人调戏。

幽静的湖心亭连着池塘,没有任何围栏,碧绿色的湖水,灰绿色的青石板,犹如融成了一体,

看着这还算美丽的景致,晚悦有心想要把她推下假山旁的湖中,让他清醒清醒,但还是碍着自己宫女的身份没有动手,一来不好解释,二来目前这周围没有人,若是他掉下去没人救岂不是活活淹死,晚悦又多了一个罪名?

不远处,一切都被安幼厥尽收眼底,那人眼生,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是谁,看着衣着华贵,到也只能暗暗隐忍,看他有没有那一步的举动。

因头回被个古人调戏,晚悦很觉新鲜。

再者这里孤男寡女不方便,便也不与他多作计较,只宽宏大量地抽回手来,叫他知趣一些。

不成想这却是个很不懂事的人类,竟又贴近些,道:“本王一见姑娘就十分爱慕,不如与本王去那旁的树林……”那手竟然还预备搂过来搂晚悦的腰。

17.一夜思亲泪

这就出格了些。

不成!

晚悦死死盯着他那只欲行不轨的手,待他的手触碰到晚悦的衣角时,晚悦大力的将他推入湖中,叫他长长记性,

事与愿违~

第二步就出了差错,很严重的后果!

还没等晚悦将他推入湖中,他一个转身,先晚悦一步,一时间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背后猛地传来一股力道,轻轻一推,就落入湖中。

眼睁睁的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刺骨寒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

晚悦不停的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溅起的水花,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

不停挣扎着挣扎着,手中狂抓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着、水晕一圈一圈荡开,漆黑、寒冷、恐惧将她包围。

她讨厌这种感觉!

突然她听的砰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溅起了更大的水花,接着腰间感到温暖,一只强有力的手揽住晚悦的腰,领她往岸边游去,

当她回到陆地的那一刻,抑制不住泪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趴在石板路上不肯起身,这样的经历已是第二回,她惧怕水,那强大又不可知不可预测的深渊。

“没事了,别怕。”安幼厥轻怕她的背,感觉到她的颤抖,不光是因为这水寒冷刺骨,也是被吓到的缘故。

环视四周,刚才的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晚悦慢慢坐起,回头看向安幼厥,他单手搂了晚悦,黑红色的袍子在璀璨灯火里晃出几道冷光来,

她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温暖之意涌上心头,他的环抱柔软、温暖、踏实,让人感觉放松,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缓缓松开手,

又恋恋不舍,

那温暖如在隆冬时节在雪地中行走的旅人感受到炭火的滋味,

贪恋温暖~

他伸出手,拇指轻轻拭净晚悦颊上的泪,眼神渐渐深沉,幽暗如海,“别怕,我在。”

晚悦停止了哭泣,静静地看着眼前面容刚毅冷峻的男子,心中有些微微的惊讶,原来他的话不多也是个温柔的人。

他淡淡一笑,没说话,只是感觉到他的眼里流过一丝寂寞,那是一种宿命般的寂寞,亦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不是悲痛,不是自怜,不是懊悔,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无根的寂寞,与死亡融合在一起,什么都会在这种寂寞中消失,什么也留不住。

“多谢安将军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回报!”晚悦目光坚定,极其严肃而又认真的看着安幼厥,她的眼眸很亮,看见她眼中的自己像极了一只落汤鸡。

“不必了,你好好的就好。”

人生苦短,女子本就柔弱,所以你不必坚强,

此时围过来一群侍卫,高洋也闻讯全来,看到他二人浑身湿透呆坐在地上,一时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高洋威严的问道,

晚悦看了安幼厥一眼,平静地说道,“回陛下,夜深路黑,奴婢不慎落入水中,幸得安将军路过,救了奴婢,才得以存活。”

安幼厥起身跪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不愿意说实话,有她得原因,

裴嫔挽住高洋的胳膊,“陛下,真的太可怕了,晚悦,以后走夜路你可要小心啊。”

“谢娘娘关心。”面无血色的应承着裴嫔的话,那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必定是在宫中有内应,八成是裴嫔派来的人,

现在又在此假惺惺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送晚晚先回去,再找太医去看看。”高洋对身旁的王公公说道,

王公公示意两个宫女将她扶了回去,

“臣先告退。”安幼厥望着自己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实在不宜面君,也转身告辞,离开宫中,这样一个宴饮的夜晚,就这样散了。

月亮一直是那样光彩照人,那样独一无二,那样硕大无比,那样令群星失色,

他,一个人在夜色下独自走夜路,

我本仁慈,却屠戮苍生;

我本随性,却与死亡为伍;

一个人的世界,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方才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她峨眉纤细,目若流星,浅浅回眸,令人身心一颤。

他害怕她就这样消失在冰冷的水中,心中一紧;

她突然的抱紧自己,突如其来也使得心脏狂跳不止,直到现在依旧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总是一个人,若她从来不曾来过,我也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宫中,偏房里,晚悦一人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在这深宫之中多么的无助,没人知道,

这世间便是这样的。

虽然你没有想过要去害别人,但是总有人会想要害你,

要么顺从他们趋炎附势,要么自取灭亡,斗与不斗,与你身处何位置没有关系!

一颗热泪划过脸颊,无声落在被子上,接着两颗、三颗...她忍不住哭泣,委屈的像个孩子,只知道今夜哭过之后明日她还是宫中那个微笑淡然的女子。

她想念从前的日子,想回到现世,回到她离开的地方,哪怕是再被他杀一次还是想要回去,她是属于那个时候的仅此而已,并不属于这里,

这里的人和事她都不喜欢...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自从来到这里,很少睡得安稳,

日升月落,一天又一天,她早早的穿戴好,来到高洋的面前,或许,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便是安全的。

“陛下,是要去哪里啊?”

早朝之后高洋换了一身便装,却也衣着华贵,要价不菲,

“出宫,安卿病了今日早朝也没来,你可要同去探望?”

出宫?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好呀~。”晚悦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高洋,一脸期待。

“等下,叫上太医,你也去换一身衣服。”

“遵命!”晚悦飞奔回去,王公公已经准备好了为她出宫穿的衣服,一身鹅黄色长裙,外面罩着一层同样的鹅黄色丝绸衣衫绣着紫色的蝴蝶,蝶舞翩翩~

再回来时,却见多了一个人,

多么熟悉的面容,太医沈如韵......

每次都是高洋派他前来给自己诊脉,也说过几句话,不过是客气的寒暄。

“沈如韵见过晚悦姑娘。”,说完十分规矩地站到了高洋的身后。

“沈太医,客气了。”晚悦礼节性的回礼。

晚悦与高洋坐着一辆马车,沈太医在后面自己坐一辆,带着王公公和十多个侍卫一起走出宫去。

第一次出宫免不了激动,一路上晚悦悄悄掀起帘子不时地偷望外面,当真好生热闹!

街上行人很多,看着他们招摇过市都立在两边安静的看着这华丽马车上是怎样的富贵人家,

很快,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巷子,来到一处僻静远离闹市的地方,看到了一处府邸,朱虹的牌匾上赫然镶着金子,安府,

外面装修倒是很适中,既不会太铺张亦不会简朴,

见门口有人上门,门口的小厮凑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高洋先一步说道,“安卿可在里面?”

说着带人往里走,也没人敢拦,

安幼厥躺在内室床上,红彤彤的脸颊,见到高洋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

高洋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自顾自的坐下来了。

“不必拘礼,起来吧。”

一抬手,示意太医前去诊断,轻轻地从药匣取出一个小枕头垫在他的手腕上,三指搭脉,过了一分钟,缓缓开口,“回陛下,安将军无碍,待臣开一付药喝下,烧退了,休养休养就好。”

“多谢太医。”安幼厥盖好被子,接着躺在床上。

“太医去开药吧,安卿好生修养,朝中之事不必挂念。”站起身来,起身准备离开,好像记起什么的样子,对身后的晚悦道,“你是留在这还是跟我走?”

晚悦听到这话,楞了一下,看看了同样是愣住的安幼厥,回过神说道,“奴婢留下照看安将军。”

“天黑前回宫!”

留下一句话,带着人离开。

乌泱泱一堆人簇拥着离开,这就是皇帝吧,走到哪里都需要一堆人陪伴,贴身伺候。

“是。”晚悦浅笑盈盈,

他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老父亲叮嘱着女儿不能晚归.~原来做哥哥的占有欲也这么强,要时刻的看护好妹妹,

“恭送陛下。”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晚悦在他们走后关上门,

远处看到一个一身宽松衣衫的女子正望着这边,小腹微微隆起,却早早的有了孕中的姿态,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扶着拦杆,十分紧张的注意着这边....

额,看到她这个样子,内心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正欲关门的手也停止了,不知道该不该关门好些?

“关上吧,有些凉。”半卧在的安幼厥看着她的犹豫小声说道,

那好,他说的!

笑了一下,将门关严,虽说是开春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凉爽,他现在浑身发热是要好好地捂一捂出一身汗才好,自然不能见风!

安幼厥很少见到她这样的笑脸,不带有任何的外在成分,发自心底的欢愉,看着多了一份天真。

晚悦走到安幼厥仔细的端详他的脸,一只手轻摸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掌心微烫~

应该只是发烧了!

昨日他将晚悦自己救上来,晚悦先回到房中换衣服,而他一身湿衣走回附中,夜凉如水,怎么能不生病!

给他在后背垫了个枕头,将被子往上拽了拽,仔细的将每个角落都掖好,

“多谢。”轻声说道,贪婪的享受着她做的一切,

“是我该谢谢你。”晚悦依然笑颜相迎。

“后宫危险,还望姑娘,时刻小心!”他变得严肃,耳提面命的跟她讲述他所见到过的深宫争斗如何如何可怕,如何如何杀人不见血,“我不能时刻护姑娘周全。”

18.昵昵儿女语

“但若姑娘有困难需要在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晚悦笑出了声,打断了他讲要说的话,“哈哈哈,我知道深宫险恶自会小心,安将军安心养病即可。”

深宫之中人人都想争得一席之地,人人都如豺狼虎豹,少有真心,连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心晚悦不敢说,也不敢轻信。

“将军,药熬好了。”门口一个小童,轻敲着门,低声说道,

“送进来吧。”安幼厥对着门外那人,说道。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腰间佩剑,其他的看不清,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给我吧。”晚悦接过药碗,端着走到安幼厥的床前,再回头时,那倒黑影早就将门轻轻关上,没有一点声响。

“病人该有病人的样子!”

坐在床边,舀了一勺药喂与他喝,光是闻着这药的味道,就难以下咽,

再看他眉宇之间有些开心的样子,甘之如饴的喝下这苦水,没有拒绝,一口一口的接着喝着,直至最后一口。

晚悦略带诧异的看着他,心里生了敬佩,每次沈太医开药她总是喝半碗倒半碗,本想一口不喝,可惜,有水清看着,只能捏着鼻子灌了半碗,趁着她去拿蜜饯的功夫,再将剩下的偷偷倒了。

将碗放到桌子上,环视四周,他的这间屋子,暗沉沉的,可能是因为男子的住所不如女子闺房那样的精致,四周的帷幔都是深的藏青色,老气横秋,

屋内多是悬挂宝剑弓矢,只是在床尾边上多了一把古琴,瞧着样式,像伏羲式的古琴,黑色的琴身上面纤尘不染,很是奇怪,难道平日只会舞刀弄剑的安幼厥竟还会抚琴?

“将军可会抚琴?”

“不会。”

“那将军可通音律?”

“不通...”

晚悦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把古琴,

“姑娘可会抚琴?”看着她眼睛离不开那把琴的样子,执着专注,

她才回过神诚恳的看向安幼厥,“会。”

安幼厥仰头,示意她取来,弹奏一曲。

门口的黑影,不自然的走近一步,那把琴...,他从不让人碰,每日亲自擦拭,怎会容许一个女子弹奏。

晚悦从墙上取下,坐在桌前,把凳子拉近,右手自然的从左至右拂过琴弦,琴弦的冰凉从指尖传来,轻拨动一个弦,声音浑厚,余音绕梁,“好琴。”不由得对这把琴发出赞美,

既然他不懂音律那就晚悦自己拿主意,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晚悦淡淡一笑,没说话,手却抚到了琴上,垂下睫,拨动琴弦。

她的琴弹得极好,甚至不比他听过最好的弹琴人逊色。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觉那舒缓柔慢的琴音,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思变得极其平静,

地位、杀伐、世俗的欲望 ,统统离他远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得他们两个人,便一直等在那里,等着去聆听她的声音。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起初琴声低沉,恰似空谷回声,如独处深山刻划出一种幽渺、静穆的环境,。

这世间有太多的浮躁,人心有太多的空虚;今日在空山听鸟语,仿佛听到了神谕。

空气里有远古的味道,仿佛回到千年之前人迹罕至的时代,在如今的当代社会很难得找到一丝静谧之处,到处弥漫着喧嚣~

人情重今多贱古,古琴有弦人不抚。

这把琴当真极好,音域宽广,音色深沉,余音悠远,从外观上,这把琴的颈部一个弯曲,腰部两个弯曲,不雷同,有灵气。

若不是囊中羞涩,真想要据为己有!

琴音在她纤长的指尖悠远地消失,一曲之间,仿佛已游走了千年。

一曲罢了,清婉的余音袅袅地在半空盘旋,余音绕梁。

安幼厥缓缓睁开眼睛,那男子抬起双瞳,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看不出情绪的浅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胧,“很美。”

他悲悯地略带怜惜的望着望着晚悦清瘦的脸颊,无法言说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那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的晚悦很不舒服,更能让晚悦感觉自己是个弱者,

在外人的面前晚悦总表现的很坚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尽量用冷静去掩盖自己的不安,

她认为这样才不会让人小看!

“失礼了。”回过神的安幼厥,莫名的感觉心痛,她太过刚强,远胜于男子,过刚则折,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道理,

感觉自己刚才太过突然,语气有点不太好,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同情可怜我,我不需要那种悲悯!”

“其实,我并无此意...”他想解释什么,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改变不了她那坚韧的热心。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他其实只是对自己严格,相处起来其实脾气很好,不显山不露水,坚硬的外壳把人拒之千里之外,实则内心热忱火热,

“吃过药将军还是好好休息吧。”

将枕头给他放平,平躺在床榻上,再一次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每一处都检查一遍,轻声说道,“睡一觉,醒来病就好了~”

“醒来时,你可还会在我身边?”

他细长的眼睛、浓密的眉毛,面部轮廓透露出一种清爽的美感,乌黑的双眸,期待着看着晚悦,一脸想得到肯定似的表情。

实诚而热烈的眼神怕是这世间哪一个姑娘看到都会心动,

可惜,眼前此人是高晚悦!

寻常的话语她早已不信,不相信就是安全的,不能轻信任何人,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改变,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

晚悦浅笑回之,“将军说笑了,陛下可是说让我天黑前回宫啊~睡吧~”

他安静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晚悦拿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这怕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报答救命之恩,她只能力所能及的守在床前,她的无力,源自于没有权力,人微言轻,只能人人踩踏。

“睡吧~睡吧~我哒哒哒的哒哒~”一边轻哼着摇篮曲,一边轻拍着他,哄着他入睡,

本不喜欢欠人情,但能为他做的,少之又少,

他伸出手紧握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挣脱,

那柔嫩的手感,残存的点点温暖始终无法忘记。

有一瞬间她似乎忘记了,眼前此人传言的如天神般恐惧,令敌人闻风丧胆,与眼前的真挚热烈又不失温柔的男子,哪一个才是真实?

拿出手帕,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一次又一次,再次轻抚他的额头,对比着自己的温度,还是有些灼热却也比初次的感觉降低了许多,

晚悦推开门,那黑影的模样终于看清,一身紧身藏蓝色罗衣,手握宝剑,笔直的站在门口戍卫,一头黑发高高挽起,眉目俊朗,不禁让人远离,难以与之亲近。

“小将军可知道厨房在哪?”晚悦平淡的说道。

“前方右转再左转。”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不带丝毫的语气。

听得云里雾里,想着就困难,对于天生路痴的她有些困难,晚悦接着一脸假笑,带着些许的温柔道,“小将军可否带我前去?”

“实难从命,我得守着将军!”他双手抱拳,婉拒?不,是直接拒绝了。

这个小将军跟安幼厥的脾气还是真的像,也是,谁带出来的像谁,晚悦吃了闭门羹也只好自己去找。

这是他的家,怎么能有人要加害他,睡着了就不必那把剑蹲在门口死守了吧~

过了好久,弯弯绕绕的终于找到了目的地所在,

借了厨房,熬了一砂锅的白粥,清净洁白,于我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如人间芳菲四月天,

先将大米淘澄干净,再放上适量的由与盐腌制一会儿,可使煮出的粥味更香滑。

先用旺火煮沸后,不断的搅动,然后赶紧转为小火,不要让粥汁溢出,再慢慢盖上盖留缝,用小火煮。粥米颗颗分明、饱满初绽,可是入口即化,

一个时辰之后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配着凉碟新制的小菜走了过来,防止粥冷掉用砂锅盛着白粥,下方添了一个小暖炉,小火煨着~

将东西举到那一身黑色的小将军眼前,“交给你了。”

“姑娘不进去了?”他双手接过,略带诧异,

“不了。”天色渐暗,她是时候要回宫了,“对了,你若不放心,大可先试毒!”

并不质疑他的忠心护主,但是对于他的冷漠、傲慢却不认同,所以没有好感。

“温伯送客。”他示意远在门口老叟,

晚悦顺着他看的方向走了过去,一位两鬓白发的老叟,佝偻着腰,拄着拐杖,一脸笑容的看着晚悦。

“姑娘别生气。”他依旧笑着扮演着和事老的样子,

“桑柘小将军脾气一直是这个样子,但也不是坏人,除了对主子,对剩下的人都冷冰冰的,你别放在心上。”

晚悦也觉得好笑,恐怕每次都是这个老伯帮他替人说情的吧,

“无妨,我不会在意的。”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那个人注定在她今日的脑海中是个过客。

“哎~倒是姑娘能常来府上看看主子,最好~哎,也省得主子在这府中寂寞。”温老伯重重的叹息传入了晚悦的耳中,她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哈哈~若是我能出宫,一定来。”

为了不让老人家伤心,晚悦只好应承下来,可惜,她是宫中的人,不能随意出宫,所以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出门,上了马车,高洋还算有心,留下两个侍卫一个车夫,护送她回宫。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只留下温老伯孤零零的身影,对着离去的马车感叹,“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可惜了。”无奈的频频摇头。

19.呼天哭景王

“襄城景烈王殁了!”来了一个小公公惊慌的跟晚悦说道,一脸悲伤的表情,偷偷地抹着眼泪。

“谁?”晚悦仔细回想,没有听过这个人。

“您一母同胞的弟弟,神武帝的第八子,襄城景王高淯,字修延。”

关于高家这么多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晚悦有记忆的就那么几个,太多的实在是记不得,

襄城景王高淯,享年十五岁,英年早逝,对于他的骤然离世,皇太后娄昭君也是十分悲伤,高洋对于这个弟弟也是疼爱的,现在与世长辞,一时之间谁也接受不现世的打击。

“那陛下现下在哪?”第一反应就是想问高洋身在何处,看看他的反应,

“陛下与太后宫中。”他看着晚悦,啜泣的说道,

太后?娄昭君,曾经仅见过一面,这位所谓的母亲对她并不是很友好,当初王公公领着她去拜见娄太后,她也仅是淡淡的说了句,见过了,就让王公公将自己领了回去。

“哦,那直接去太极殿等着吧。”晚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悲伤,虽然没有蒙面但是对于这个弟弟,还是得表现得伤心。

想来他那母后也不是个善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情发生还是少见为好,没过多久只见高洋双眼红肿的走了进来,

“陛下...”晚悦看他一副出神的样子轻喊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高洋回过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事情,

三天后在宫中高洋领着一众亲眷祭拜,皇太后也因此生病,派了众多太医医治无果,只好便访民间贤士,

听闻于九华山上有一老翁医术极佳,举世无双,但是行踪不定也没人能请得了他出山,当高洋派人去的时候只寻得一小童,说是老翁的弟子,便将他带了回来。

有人说那药童虽然年纪尚小,医术却得老药翁真传,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九华山一带素有美名、为人称赞,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老药翁收得小药童,

有人说他是药王转世,也有人说这人脾气古怪,只看心情救人~

晚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帮小宫女们又开始传谣言了,之前传元怙是个哑巴,现在又有了新的主角,将元怙抛至九霄云外了。

那小童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目清秀,一张白皙的脸仿佛如勾勒般的柔美,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乌黑的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一身白衣洁净到底,外面罩着一件深紫色丝绸大氅,

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种典雅的气质,遗世独立,如遗弃世间之事,翩然出尘。

可是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如不胜衣~

晚悦来到太后所住的宫殿门前,却迟迟不进去,等到高洋身边的王公公来了,便将高洋要给太后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丢给了王公公,自己置身事外,

见一十七八岁的男子从太后宫中出来,想必这个就是这就是进来宫中议论纷纷的药童了吧。

“在下桓鸩。”他走到晚悦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奴婢高晚悦,先生不用这般客气。”晚悦客气的回礼,莞尔一笑。

他对上晚悦的目光,双目一下子睁大了,不敢相信一般,但瞬间回归自然。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双眼,一双烟灰色的眼眸与北齐帝王高洋的眼睛不同,他那是黑漆漆的双眸,眼睛乌黑,而她更似被烟雾笼罩的江南烟雨。

“姑娘的眼睛生的甚是美丽。”他直勾勾的目视晚悦的双眼,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看的晚悦脸颊微红。

“过奖了。”

“姑娘是否天生就是这样的眼睛?”他若有其事的问道,

“并不是~少时生了一场大病泪流不止,等病治好了就是这个样子了。”晚悦强行敷衍,天马行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双眼睛本再就是她自己的之前借用这幅身体的人,眼睛漆黑,深不见底,哦,对,她想起来了,那女子的眼睛跟高洋的眼睛是一样的重瞳,

晚悦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眼睛天生就是灰蒙蒙的,但自从作为一个阿飘进到这具身体里她的一切就在随着晚悦而改变,

眼睛的瞳色变了,身体素质也在逐渐的下降,也可能是最近事情比较繁忙所以也比较劳累吧。

曾经也问过元怙这样的眸色会不会很奇怪,他不过一笑置之而已。

今日的时光过得异常的快,天不知不觉的黑了下去,晚悦此前已经好几日未见过元怙,今日本就带着困惑,前来解惑。

男子在屋内正襟危坐,一盏明灯,手捧黄卷,认真诵读,好似一个孜孜不倦的好学书生,带着几分儒雅,他微笑,却不看晚悦,漫不经心伸剪子去剪烛花。

“还不进来?”不需要看也知道她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己,可是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元怙,你可相信这世上有鬼的存在?”晚悦伏在桌案前,一脸正经的看着他。

科学认为鬼只是人们的想象,晚悦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认为现实中并不真的存在鬼,鬼只存在于人们的心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鬼。

而她重生之后,也慢慢地相信也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能见到鬼魂,

“可能存在吧。”对于鬼魂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说想的只着眼于眼下以及将来,至于死后的事那就等死了再说吧,即使化身恶鬼坠入地狱也无所畏惧。

子不语,怪力乱神。

“有时,人恶远胜于鬼。”他轻叹一声,淡着淡淡的忧伤,

元怙,他的魅力并不在于他白璧无瑕,完美无缺,而在于能有认识自己的勇气,承认人性本恶,甚至承认自己是为恶。

人死后有“灵魂”,称之为“鬼”。

《礼记》所云:“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

他隐密不测,所说的话也难辨真伪,可是晚悦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兜兜转转、弯弯绕绕,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晚悦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高高的扬起然后急速下落,最终归于让人无奈的平静。

生与死本不该是现在计较的问题,此刻的她还站在此处,还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就足够了,

有一颗敏感且纤细的心,她会好好的生活,好好地保护自己,勇敢地活下去,

她的嘴角慢慢牵起了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颇有些让人心碎的味道。

*

曾经有那个夜晚我终于梦见他,他最后的吻,以及那致命的毒。

不是梦见与他离别。

我曾经梦见他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轻抚着我的额头,对着我喃喃自语,又到了那个曾经可以畅谈古今的时候,

夏日里,一同避暑,他扇着蒲扇,我便将头发散开轻靠在他的膝上,一起看着蔚蓝的天空,听着耳边鸟语,

醒来时,梦里一切都是模糊,所有的细节都已经遗落。

只是感觉他曾经来过,又忽然消失不见,心痛不能自已~枕边被泪水浸湿,一切明明那么的真实,她只要张开怀抱,就能拥抱住他,可为什么这么的无力,

既然他先一步做出了选择,我自然不会阻拦,他只是想要甩掉我,那好,此生必不会再见。

知易行难,

话说说容易,劝人放弃对于爱坚持的理由,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

人没了总会留下评说、遗忘或伤恸,忘记是一种保护,但对于我留下的的悲与哀,或许,正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拷问吧。

*

“怎么了?”看着她一脸忙的样子,怅然若失,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有些事情忘记了就忘了,不必再想起。

“若我有一天离世了,化身为鬼,不知该去向何方!”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可以脱去白日的面具和盔甲,只做真实的自己。

“说什么傻话。”元怙笑着拍了她的额头,她有时有些许的顽皮,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有时大义凌然,极少见的稳重;有时又盛气凌人、咄咄相逼,坚持己见不肯退让一步。

她好似变了,又好像没变,已经不知道那个才是真实的她。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晚儿。”他轻声唤着,这个声音她好像曾经听过,特别的熟悉,越是想要仔细的恶想却怎么又不能想起来,

晚儿!晚儿!只有那个男人才这么唤她,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狡黠,上一秒仿佛在蜜中,下一秒却坠入了地狱,这种拥有又深不可测的幸福倒不如不曾招惹的好。

在来到这里之前,在认识那个人之前,她也是过着这种自己可以稍微掌控的人生——稳定的生活、一成不变的每一天。

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自由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现在的她身体疲累、心灵满目疮痍,在这里为自己努力疗伤,忘掉前尘过往,忘掉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即使她想要回到那时候,也已经找不到来时路了。

其实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皆虚妄,什么都不重要的,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选择放弃了,

人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如果在这个世界你留不下任何的痕迹,活得久又怎样?你死了又有谁会知道?既然不能流芳百世,那么遗臭万年也不错!

在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经久不衰,唯有自己保持初心!

而你是否相信人真的有前世吗?你的前世又是什么样子的?

若是讲给他听,他又是否会相信晚悦的话?

20.千载与今同

“元怙,我给你讲故事吧。”晚悦抱膝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星星,这个故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写的,还是梦到的,她记不清了。

元怙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乖巧的坐在旁边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

她最近特别喜欢讲故事,一些没有听过的很奇怪的故事,不知道她是在哪里看来的,一些话本里也没有这样的故事,或许是她编造的、或许是杜撰的,总之,并不是与平时看的兵法一类的,

她变得更开朗一些,更爱说话了,但是问他之前的事情,她却闭口不谈,我以为她的故事会有深意,但真的只是单纯的讲故事。

我隐约记得故事是这个样子的:

我是个普通的女子,身处于乱世之中除苟全性命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是在朝不保夕的年代,我也珍惜着现在平淡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我也长大了,不过我并是不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是名动全城的才女,只是普通猎户的女儿,母亲早亡,父亲靠打猎为生养活着我,我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父亲托人从邻村找了个和我年貌相当的书生,不久我就要出嫁了。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悠闲地坐在后山的梅树下了,之后父亲便要远游只剩下夫妻二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我最喜欢的闲来无事坐在树下看着远处的景色。

整个村子的景致尽收眼底美不胜,时而在树下纳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一个梦。

在梦里时常梦到树下一个男子玉冠束发,白衣飘飘,迎风而立,身上有着淡淡的梅花香,从来没有看清他的容貌,每次越想走进便会从梦中醒来。

“快走。”书生握着剑对着身后的女子怒吼道,这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凶,女子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略带哭腔,“不,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你们快走。”

这时来了个衣着富贵的男子,笨拙的拿着剑挡着士兵,书生毫不犹豫的拉着女子走了,那个男子嘴角流出一丝笑容。

是的,若是不走一个也活不了,如果她能活下来也是好的,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了,他的视线一点点的在模糊,一点点的倒下,一直注视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好想好想再看到她一眼。

他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每日陪着笑脸乐观开朗的来到药铺,生活即使并不如意她也是开开心心的样子,这样的女子谁见了都会心中欢喜,可是他却早已成家,她也有自己的丈夫,只能隐忍着,不能被她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直到今早来了一伙乱兵,他便发了疯似的来到她的身边,却不曾想一个疾病缠身的柔弱书生却能执剑保护着她,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对夫妻之间没有他的任何位置,只能是他们幸福的旁观者,只是她能好好地就好。

女子被拉着慌张的跑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哪里没有官兵,一路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宛如地狱一般,这一天还是到来了,硝烟弥漫的时代没有永久的偏安一隅,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这么快。

婚后不久书生便疾病缠身,女子到处寻医问药仍不见好转,却为此花光了家里微薄的积蓄,药材铺的老板是个好人,不时的让女子赊账以至没有断药,这一生她欠他的只能来生再还。

书生带着女子来到后山,远远望去遍地狼烟,土地被染成红褐色,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山顶上曾经美好秀丽的景色如今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书生无力的靠在树下嘴角含笑温柔的说着,“别哭了,我没事。”

女子跪靠在旁边泪流满面,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太出乎意料,犹如灭顶之灾,不一会儿便有追兵追来了,他们是逃不了的,书生右手紧紧地握着剑,左手搂着自己的妻子,本想这一生就平平淡淡一起白头到老。

他的妻子,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便深深的着迷了,十分舒服的感觉,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即使是在发脾气也是那么的温柔,在他生病的时候,日子也觉得的是美好的。

汩汩的鲜血从书生手中流淌下来浸湿了素色衣衫,坚定地挡在女子身前,面对没有胜算的战斗也毅然决然的赴死,他并不怕死怕的只是不能和她死在一起,“我们逃不了了。”

女子挽着书生的胳膊略带哀伤的说着,书生没有说话因为这就是现实,他不够强大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保护不了他们的家。

“但是即使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你愿意吗?”

女子询问着书生,她的丈夫,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温文尔雅,从容淡定便深深地吸引着女子,他不只是个会读书的书生。

冬天他们一起来到这里踏雪寻梅,夏日一起坐在树下纳凉,越是回想越是不舍,跟他在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也都是幸福的。

“我愿意,我愿生生世世与你结为夫妻。”男子开心的回答者,嘴角掩饰不住的微笑。

“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此梅树便是见证。”

女子左手接过书生的剑,右手紧紧握在剑上一点点向下移动,鲜红的血液染在白刃上那样的夺目,女子的右手满是鲜血,将手印在树上抚摸着树干似乎在诉说着。

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便双双自刎在树下,没有怨恨没有悲伤,若说有应该有那么一点的遗憾,不能够白头偕老。

*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元怙感慨一声,

“我只会讲悲伤的故事。”晚悦勉强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写的东西她所喜欢看的东西都是悲剧,将美好的东西撕破展示给别人,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人也好,事也好,什么东西也罢,你也不应该太于沉溺悲伤,太优柔寡断,悲天悯人了。”

晚悦自嘲一笑。

有时她自己都想,她到底是谁?该往何处?

一生颠沛流离,生如浮萍。

若有来世,愿为一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与所爱之人白头到老,波澜不惊,一世安好。

直到遇到了他,最后给了他解脱的男人,但是很快她后悔了,自由,他要束缚我,剥夺我的自由,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感情也就被平静的岁月磨淡了。

他善于隐藏自己的一切,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蒙蔽,但是唯一一次见他情绪激动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不再隐藏真正的面目,真好。

感觉我的一生,感觉十分的荒唐可笑,

最珍惜的唯有与他的初见,还有最后的那几年,

她的遗憾,她的牵挂,早就在那夜的夜色之中从她的手指缝间流失了,永远停留在了那一日,那个人喂下她致命的毒药,她已经不觉得痛苦,也在那一刻,

她决定不再去恨任何人,不再埋怨上天,就这样随风消逝也是极好的,

她曾经很彻底的爱上了一个,很彻底很彻底的,不惜抛弃所有,哪怕与所有人为敌都不怕,

爱了,拼尽全力。然后,换得现在模糊的记忆。

即使那样的刻骨铭心也记得不清不楚,所以现在的她早已了却红尘,不会再喜欢上谁了,这样的事情一生一次就够了,

若是经历的多了,身心都会疲惫~

现在,既然让她活了下来,成为高晚悦,就不会再窝窝囊囊的活着了,伤害过她的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为此,她会不折手段!

推她入水的人如此,裴嫔更是如此,她若火一般的红玫瑰,娇艳欲滴,也是浑身带刺,

“我的生死,我的去留本就应该由我做主!”她眼中的神色变得异常坚定,自己做主,就是要自己去拼搏,

万物皆备于我!

她不能改变世界只能改变自己,万物都为我而存在是不切实际的,她要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一切的事物,创造出一个适合自己生活的场所。

“其实,我并不属于这里,不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我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没什么怕的了,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我只知道,知道我还活着,就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拥有的是未卜先知的历史,一切快要成为定局的时候我一定要改变,无关成败,只随本心!

“那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呢?”元怙饶有兴趣的看着晚悦,她应该是忘记了什么,她说的话不着边际、甚至语无伦次,竟有些好奇,甚至有趣。

“定要付出代价!”

看到她眼神的坚毅,便可以放心她已经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这才是应该有的样子,血性,不光男子该有,女子也该有!

她落水并非偶然,乃是人为,他将这北齐后宫搅得混乱然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应该是有熟悉环境的人作为接应。

所以,先要抓到马前卒,再揪出幕后指使之人,一并铲除,才可以无后顾之忧,所以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好,她不想猜度人心,也不想逼死任何一个人,更不想因为自己有无辜的人丧命~

21.觉知春好意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好好地留着时间来查推她落水那个人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片刻的时间,那就静下心来一一排查一遍,

那人不是宫里的太监,因为太监没那心思,也不是侍卫,看着衣着华贵,就算侍卫有时间换衣服,也会遭人怀疑,就只剩下大臣与贵族们,

而且是大臣的可能性也很小,那日大殿议事晚悦义正言辞的争论那一张张面孔也落在她的心里,没有熟悉的模样,要么是亲眷,要么是其他的贵族,

她先询问王公公,在那日宴饮有人样的人才有资格进宫,大臣一般是无旨意不受到邀请不能参与宴饮,那次进宫的大臣并没有年事过高的带有儿子、侄子、外甥的,那就不是朝中的人,但是贵族也挺听王公公说没人离席,

所以查下去的希望越来越小了。

他将这件事情删删减减的讲给元怙听,抛掉她落水的部分,就是问问看他有什么身份的人能在这宫中这样的放肆。

谁知元怙知道之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不放在心上,难道再下次遇到他的时候才能知道他到底是谁?这样也太过被动!

深夜,整个天地都在静静安睡,晚悦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暂时查不到那个人,也就只好放弃了,或许某一天碰到了也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大片大片的黑暗肆意曼延天空,不出一会儿就如封闭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让人窒息。

“怎么这就怕了?”元怙嘴角勾出弧度,手指轻捏起一个男子的下巴,那人蓬松的黄黄的头发,脸色发白,一双三角眼遍布血丝,

“只因我不是个女子,你就怕了吗?元黄头!”元怙厉声说道,

他已经查到了那个人,趁着夜色,让苏放带着他来到寒耀宫里问罪,元黄头颤抖的跪在地上,双目恶狠狠地看着元怙,

“元怙,你别忘了你也曾是皇族!”他们身上留着同样的元氏皇族的鲜血,“高洋篡位之后尽诛元氏皇族,或祖父为王,或身尝贵显,皆斩于东市,婴儿稚子投于空中长枪刺死,前后死者竟达七百二十一人,难道不该报复他们高家吗!”

一双眼睛愤怒的盯着元怙,被苏放紧紧的按着,不能动弹分毫,

“你,元怙不也被他高洋囚禁在,不见天日吗!!!”眼里带着狰狞的笑容,落得如此的下场,他的心中只留下恨。

历代争夺江山失败的人都不得善终,会殃及全族是必然的,但要真是想要光复大业还是难上加难!

“不要拿我与你相比!”元怙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他不光是要复仇也不只会伤害一个小女子,

“你与我又有何不同!”此刻的他们都是沦为阶下囚的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比如说,我在此刻就能杀了你!”元怙拿着匕首在元黄头的脸上比划着,想要划伤他的脸有适时的收手,

感受到危险的冰冷他的心里感到了害怕,“你要为了那个女人杀了我?她是高洋的妹妹。”

“你怎么就确定她是高洋的妹妹?只凭高洋的一面之词?还是这位公主殿下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父母的身边未曾离开一步?”元怙瞪着他,坚毅的表情让元黄头疑惑起来,

“你是说...”难道她不是高洋的妹妹?那她会是什么人?什么人派她来的呢?目的又是为何!

“这些都与你无关了,你闯的祸要自己收拾烂摊子。”说着一步一步紧逼,脚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你要...你要干什么...,你不过也是个丧家之犬!”,如今镣加身,他与看门狗有何区别,

“丧家之犬才会在这里狂吠不止。”他不只会隐忍,终有那么一天也要让那些让他饱尝痛苦的人将他的痛苦全部感受一遍。

元怙话一刚落,苏放把他打晕,他不在汪汪乱吠了,而是安安静静的拜倒在元怙的身前。

“把他扔到她面前去吧。”苏放闻言,扛着元黄头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应该惩罚伤害过她的人,如果将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放在她的面前,她不为所用,只能骂她一句窝囊,那她也没有价值了,

人性本恶,这个人欲横流的世界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帝王利用民众维持统治,谋士大臣将帝王的雄心壮志美化成民众的梦想,相互牵制,相互制衡!

她不该有如此的气量,睚眦必报,以眼还眼,当她被压迫到底的时候就会学会反击,就应该明白,若你不去害人,人必定会害你,甚至致于死地,所以应该坚强,将自己打造的无懈可击。

*

晚悦睡得朦胧的,听到一声闷响,像是破碎的声音吗,本来睡得很沉,被这巨声陡然吵醒,却再睡不着了,便穿好衣服起身,

见一男子歪倒在墙角,脚下一个破碎的酒坛,看样子是喝多了走到此处,晚悦拿了一个树枝,试探性的戳了戳,

那男子也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晚悦,一双遍布血丝的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晚悦,

“你...到底是谁?”

是他!那日那个推她入水的男子!

怎么可能忘记,那日天色很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他的声音是不会记错的,那沙哑的嗓音让人厌恶~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喝醉了寻花问柳来了,既然这样就不能放过他了~晚悦嘴角嘴角笑了一笑,

将身后的陶瓷的水坛子一个又一个的摔倒他的面前,尽可能的造势,动静越大越好,她不怕闹大,事情越大越安全~

“来人啊救命啊~”晚悦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那个男人,看他是否跟上,还不时的捡起地上的树枝石子朝他扔去,他气急败坏也追不上晚悦的步伐。

这个时候宫里还是有侍卫轮流守护宫禁的,朝着高洋的太极殿,跑去,

“什么人。”带头的侍卫厉声喊道,

见到有人来了,晚悦撕扯自己的衣服,将头发也拨乱,上前拉着那男子的手腕,纠缠一起,“救命啊~非礼啊~”一边拉着他往侍卫那边跑。

元黄头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这..女子的举动太出乎意料,一般情况下,不是飞快的跑走就好了,她还一路上引导着自己,将他引到这个地方了,

一路跑还一路自编自导的,看似疯癫的样子实则每一环都考虑到了,本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声,可是怎么也抓不到她,还被她用石子打破了头,

晚悦将他推倒在地,自己跑到侍卫的身后,“陛下救命~陛下在哪~”一边哭泣一边装柔弱,

侍卫见状,将元黄头围了起来,领头的对着晚悦说道,“你是何人?”

晚悦只是将最外层的衣服撕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头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半张脸,哭哭啼啼,矫揉造作,“我本是御前宫女高晚悦,睡梦间听到似有异动便起身出来探查,

谁成想原来是个无耻狂徒,借着酒醉对我欲行不轨,我拼命地跑想跑到陛下身边,求陛下保护,先遇到各位勇士,再次先谢过了。”

晚悦话毕,捋了捋头发,将自己褴褛的衣衫裹紧,仍不忘记感激的行礼,

“真的是小看你了!”元黄头一脸愤怒的看着晚悦,在看向元黄头时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可是一转身回答侍卫的问题,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到晚悦。

而且晚悦对于上次落水的事情也是只字未提!看着事情不好处理,碍于晚悦的身份这就不能当做普通的调戏宫女案子处理了,连夜将二人带到高洋的面前。

晚悦跪在地上抽涕,元黄头被反手绑着,嘴被塞了一块白布,昏昏沉沉的,似醒非醒。

高洋将自已的披风给晚悦围了起来,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听侍卫描绘着来龙去脉,看着这个男子眼生,也不像是侍卫或者太监,问道,“这人是谁?”

身后的王公公皱着眉仔细回想的样子,“陛下这人是元氏亲眷元黄头。”

元氏 * 这个本不该在听到的一族,

本来在元善见禅位之后,也应该随之销声匿迹,元善见禅位不久就对外宣称病故了,而其他的元氏之人若不是逃往西魏就是惨遭毒手,元怙当初就是虽母亲逃往西魏后又被送来做了质子,

而只有少数的人活了下来,平淡的像普通百姓一样是最好的,还有一部分,仍是贵族但没有什么实权,像黄头这个样子的。

“把他先关起来,明日再说。”侍卫领命,就将元黄头五花大绑,仍在潮湿阴暗、不见天日的牢中。

“你可有事?”晚悦摇了摇头,

高洋将双手搭在晚悦的肩上,仔细检查着浑身上下,见她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元氏,若在放任下去,便是如鲠在喉,触犯了天子逆鳞,只有死路一条。

月夜,万籁俱寂,只有树叶轻轻地发出丝绸般的摩擦声,暴风雨要来临时总是平静的。

这夜注定是睡不着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来到寒耀宫门口,平日他都站在院子里仰起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

却见他趴在台案上睡着了,晚悦不禁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温润如玉的手轻搭在台案上,黑发散开却不失凌乱,他睡着的样子十分轻柔,比起平日里看上去更加简单纯粹。

幽微火光跳动,他睁开慵懒的眼睛,伸个懒腰,打个呵欠,用胳膊勉强支起半个身子,一付睡眼朦胧的样子看着晚悦。

22.不畏落爪牙

“伤我的人,我抓到了!”晚悦斜倚在门口,望着天边孤寂的冷月,月光下她的身影更加狭长,显得十分瘦弱,

“是吗?这么快。”元怙漫不经心的回答,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有些人即使心知肚明,也会假装不知道。

她有时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看到他伏在案前,埋头苦读;有时从寒耀宫翻墙进来见他,他站在枯死的树下,衣袂飘飘,

有一次顽皮的从墙头纵身跃下,他依旧从容的一个箭步上来,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

可是为什么每当她跟他诉说危难的时候,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一种猜不透的感觉,每次她遇到危险是安幼厥出手相救,化险为夷,多的只是感激,

这么多的事情难道都只是巧合吗,她是命运多舛还是天煞孤星?处处针对她的裴嫔,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她如此讨厌?

突然出现的元黄头是巧合还是早有人安排?既然已经重生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放过她?背后是否可还有人指使?不会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也觉得很蹊跷,为什么他刚好让我碰上呢?”一头雾水,理不乱,那就不要去想,刚解决这件事情也少了一桩心事,紧接着就是要考虑让高洋同意处死元黄头就好了。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这邺城的天当真的不太平啊。

一夜已过,心事重重的晚悦穿戴整理来到高洋身边,见他正在批奏书,便在旁边添水研墨,

“陛下,安将军求见。”王公公走了进来,看了晚悦一眼,怕打扰到高洋轻声说道。

“让他进来。”

晚悦施了一礼,准备出去,既然他们有要事要谈,自己也只好避嫌的先出去了,

“你留在这里!”高洋放下手中的奏书看着晚悦,晚悦只好悄悄的站在高洋身后,

“陛下。”安幼厥见到高洋,跪在地上行礼,起身看到他身后的晚悦若有所思的样子,身形消瘦,脸色憔悴,

今日一早就听闻她昨日受惊,想必定是昨夜没有睡好,便暗暗收回自己的目光,“陛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走吧,看看去,你也一起去。”三人乘着马车,一起来到金凤台,只间这里围着一帮银甲卫,身披虎头银甲,腰佩宝剑,脚穿银履靴,每个人带着一张可怕的面具,将整张脸遮住看不清模样,

这就是安幼厥所训练的最受高洋信任的一支军队银甲兵,一直由安幼厥训练,直接听令于高洋,不受其他人的调遣,当年就是这支数千人的军队随高洋逼宫,让元善见禅位的。

中间为首的就是元黄头,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昨日定是受了重刑,旁边也有数十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不知道是何人!

还有数个文官在此,在此围观。

这金凤台原名金虎台,与铜雀台、冰井台并称为“邺城三台”,相传是三国时期曹操所建,后世政权跌宕,每个王朝对这三台每加整修,甚于魏武初造之时。

又安金凤于台颠,故号曰:金凤台。

高洋拍了拍手,内侍拿着巨大的纸鸢走了过来,高洋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挥手,让内侍们将这数十人分别绑在巨大的纸鸢之上,

“晚晚,你看~”晚悦顺着高洋目视的方向看去,那些人一个一个胆战心惊、面无血色,被带到金凤台的致高处,“这些都是元氏一族,那个为首的就是害你的元黄头,你说应该怎么办?”

“陛下做主就好!奴婢岂敢做主,无论陛下要杀要剐都好,不要牵连无辜就好。”晚悦轻声说着,说到底不过是元黄头一个人害她,没必要牵连到更多的人,

既然是元氏,他不要想起元怙就好!

“那好。”高洋笑着,摆了摆手,“你们说这纸鸢能遨游于天空之中,若是将将人绑在纸鸢之上是否也能遨游天际呢?”

“臣不知。”安幼厥拱手,站在原地,冷眼的看着高洋。

高洋一声令下,所有的元氏之人均被推了下来,惨叫声充斥九霄,文臣掩面不去看这血腥的场景,闻着空气中血腥的味道,隐隐作呕,又不能表现出来让皇帝看到,用袖子掩住口鼻,不让自己闻到污秽的气味。

安幼厥看着一切安之若素,相比在战场上也是司空见惯,仍能看出来眼神中带着悲哀~

高洋像是见到极有趣的事情,掩饰不住笑意,这就是帝王,将自己的后患全部铲除,不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要心狠手辣!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千秋万代,保住自己挣下来的家业。

晚悦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拳,那地上的点点猩红如绽放的牡丹,妖娆,触目,不自觉的咬紧牙关,说不出来一个字啊。

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她看向高洋,他竟在笑;看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他们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直言进谏帝王的过失!

荒唐!

多么的荒唐!

再看元黄头,从高处落下,竟能顺着风平稳着陆,一次、两次...都是平安的落在地上,高洋恶狠狠地瞪着元黄头,

“毕义云!”高洋高喊了一声。

“臣在。”那些文官中站出来一男子身体欣长,端方雅正,恭敬的行礼。

“将元黄头囚于暴室,不给一蔬一饭,明白了。”

“臣明白。”

高洋一甩袖子,愤怒的离去了。

后世史书记载:北齐文宣帝使元黄头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堕,乃使御史中丞毕义云饿杀之。

他只是站在制高点看着自己得失的帝王,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杀伐决断,从不迟疑。

她还在这里留恋些什么?还在此处看着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在讽刺自己的幼稚吗?

“罢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晚悦的眼眶红红的,望着这些无辜受累的人。

“姑娘~他们一会儿就会被丢掉乱葬岗的。”安幼厥轻叹一声,在晚悦身后轻声说道。

晚悦瞪大双眼,回头看着安幼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也就在那一瞬间,又重新失落的地下了头。

“是了是了,我忘记了。”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她忘记了这个世道的残酷,人命如蝼蚁,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只能曝实荒野,

以天为盖地为炉,

晚悦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前方撞到一个硬物,砰~的一声,只觉得额头疼痛,用手揉着撞红的额头,

“贱人。”

一个响亮的耳光扎实的打在晚悦的脸上,白皙的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晚悦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也渐渐看清了来人,“裴嫔!”

她一个人在此处是要做什么,身后没带侍女,华服锦缎,光彩照人,这美丽的外表下有一颗如蛇蝎般恶毒的心肠。

“你这个贱人怎么还没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命这么硬,那好就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这石头硬!”说着,上来撕扯晚悦,要将晚悦的头往花园中的假山上撞去。

晚悦拼命地挣开,现在的她虽然不能如裴嫔的力道大,也能与她抗衡一阵子,但是若是时间一久,一定力竭,到时就难办了。

一筹莫展之际,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晚悦姑娘。”

裴嫔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心里一惊,先一步推开晚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幼厥走上前看见跌坐在地上的晚悦,轻晃动她的肩,“姑娘怎么了?”她的神色很是不对,刚才就是担心她会有什么意外,所以跟来看看,如此的魂不守舍定是见到这些血腥的场面吓到了。

“没事,摔了一跤。”晚悦被安幼厥扶起,只感觉身上无力,裴嫔,一门心思的想要杀死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在她面前晚悦总是危险的,羊入虎口,难以自保。

安幼厥欲伸手去扶,晚悦婉拒,自顾自的离去,脑中一片空白,她好累,什么都不想去想任何的事情,一切都剪不断、理还乱...

她日渐瘦削的脸上带着看上去不正常的苍白,却有一种虚幻般的晶莹,一眼望去,如同画中仙。

望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他什么都抓不住,也留不住...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一轮圆月在云中穿行,留下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

“陛下。”晚悦站在高洋寝殿的门口,有气无力,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经历不起波折,

“陛下?陛下?”晚悦轻声唤着,始终没人应答,晚悦走上前去,轻推开了半扇门,只见高洋一人坐在黝黑的房间里,一双漆黑的双目注视着地面,

晚悦没有进去,只是半开着门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微风拂过,高洋感觉到门口,有什么黑影,

抬头望去,只见一瘦弱的人影立于门外,恍若失神,

一道寒光闪过,

晚悦大惊,踉跄的跑出门外,

一切又重新上演,高洋提刀来追,晚悦落荒而逃,他的眼睛看不出异样,但周身的气息异常冷漠,不再像平日那样的略带亲和,

他又失去了意识!堕入黑暗之中,变成嗜血的狂魔。

宫中又向那夜一样,宫中找不到一个人,一个人都没有,她只好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她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的缓慢和喘息,也许倒下就化做尘埃,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晚悦迈上台阶的脚不稳,跌倒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她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向后一点一点的挪动,

高洋提刀逼近,一步一步,越来越近,高高举起冰冷的弯刀,在月光之下,弯刀的利刃越发寒彻。

23.孤怀痛自嗟

手起刀落~ 不带一丝感情的向晚悦砍去,晚悦转身准备跑开,那利刃只在晚悦的胳膊上留下一道伤痕,

弯刀的刀刃上带着点点朱红,顺着弯刀的刀刃缓缓的流下,粘稠温热,

晚悦捂着伤口,泪不自觉顺着脸颊滑落,这次的她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哥~”她声嘶的喊道,

高洋停住了脚步,耳边忽听到一声声的低泣,她那一声喊叫,仿佛穿云裂日,到了他心里最深处,唤醒本就沉睡的野兽...

“晚晚。”高洋看着瘫倒在地的晚悦,伸手去扶,晚悦本能的向后躲去,避开他的接触~

看着她退后的模样高洋也十分差异,愣在原地,两人僵持不动,仿佛时间也停止了流逝。

“陛下~哎呦陛下。”王公公带着一帮内侍赶到,看起来这帮人是来善后的,王公公围绕在高洋的身侧嘘寒问暖,

晚悦苦笑,原来她真的是无关紧要,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她只是个供御囚罢了,一直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

晚悦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学着儒生的样子,跟高洋行礼便转身离去,此刻,她感觉不到胳膊的疼痛,到时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十分不舒服,

看到她的离去,高洋本想叫住她,张开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王公公站在身侧,小声询问,“陛下,要不要将晚悦姑娘叫回来?”

王公公一直注视着高洋的目光,他既能成为高洋身边的红人且屹立不倒,就是靠着察言观色,揣测上意。

“由着她去~”

高洋也带着一行人离去,眼里挥之不去的始终是她惊恐的眼神,无助的哭泣,她始终也与他人一样,害怕自己。

夜空中的一弯银钩,像极了那夺命的弯刀,那皎洁的新月洒下无限清辉。

安幼厥尚在宫中,听闻陛下又变得狂躁起来,便来请安。

“陛下可有事?”安幼厥关切的问道,而用余光望了望四周,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无碍~你退下吧。”心情烦闷的高洋,谁也不想多看。

离开时安幼厥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那桂殿兰宫,其实,他并不喜欢这里。

“嘘!”

安幼厥一只脚刚迈进马车,便看见晚悦躲在自己的马车里,晚悦示意他不要出声,他点了点头。

“将军,可有何事?”桑柘上前询问着,

“无事,桑柘你先回府吧。”嘴角带着笑意,走进马车,命令车夫驾车出宫。

“晚悦姑娘,怎么在此?”安幼厥在离她位置的不远处坐下,二人各占据一边,保持一定的距离。

安幼厥见她缩在角落里,胳膊上带着伤,眼眶里残存的晶亮泪水,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刚哭过的样子,

“我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想要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了,将军可否带我离宫?”晚悦始终抱膝而坐,这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姿态,可以抱着自己感觉到真实的自己,

“找不见您,陛下会着急的,更不会罢休的。”安幼厥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他亦是不能违抗陛下的命令,在这天下又有几人能真的随心所欲呢!

“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在这肮脏的地方再呆下去了,若你不肯帮我,我即刻跳下马车自己离开,只求将军不要向任何人说见过我。”

晚悦的情绪变得激动,一天下来,她真的已经承受不住,身上的伤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心灵备受摧残,血腥、狡诈、死亡...这才是皇宫,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妄想改变一切可最后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疾驰的马车,在官道上飞奔而去,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若是安幼厥真的要掉头回去,晚悦真的会纵身跃下,她早已下定决心,离开,每一分每一秒也不可多呆。

安幼厥轻笑一声,“晚悦姑娘,再有一会儿便到集市了,您到那时在下车不迟。”

“也好。”晚悦叹了口气,他表示了同意,也就是说无论前方的路多么艰难险阻,她愿意去闯荡,只求自己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安幼厥望着她,此刻的她灰心、失落, 消沉,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华,她经历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经历,承受的太多了,如此落寞也是常理,若从此就一蹶不振,恐怕...

马车停了,晚悦飞快的窜了下来,安幼厥示意车夫先行回府,

“多谢安将军,就此别过。”晚悦说着,准备转身离去,

看着周围的一切,自由的气息,热闹的氛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受过的伤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邺城,

夜色下,灯火通明,白夜如昼,街上比白天还要热闹,集市上更是人山人海,远远传来的都是叫卖声,热闹非凡。

映入眼帘的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大片大片的人群摩肩接踵、挥汗如雨~

“今日乃是十五,大小商贩都可以在这里贩卖商品~晚悦姑娘,宫外不比宫中,人心险恶,末将与姑娘同游可好?”安幼厥走到晚悦的身边,询问着她的意见。

若此刻让她离去定是自己失职,日后陛下肯定是要怪罪的,而且她走了再找就难了。

“可以~只要你不带我回宫就好。”晚悦的心情又了些许的变化,小小的期待着古时候的集市,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宫女衣服,这样的逛来逛去有失风雅,还是应该先换一身。

“首先,先去买身衣服!”望着远处的裁缝铺,满意的说道,

“好。”安幼厥淡雅的回答,她的眼中好似又不一样了,又有些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她为自己选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襟长袍,外罩银灰色丝质大氅,那衣服的垂感极好,头发高高盘起,带着一个与衣服同样是银灰色的冠帽,上面用银线绣着弯弯的明月刚好能遮住额头的瘀伤。

以白娟束胸紧紧缠绕,勒得十分平摊,腰间以一条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紧紧扎着,一双黑色暗纹靴子踏在脚底,俨然一副儒家小公子的形象,走到安幼厥面前,微微笑着,除了个头比他矮了一头,其他外表看来与男子无丝毫的差别。

这家老板的心肠特好,看到她的手臂受伤也为她涂上药包扎起来,掩藏在衣袖中,看不出什么端倪。

“老板多少钱?”晚悦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美滋滋的乐着,这样的衣服穿着才舒服,宽松合身,淡雅素朴。

“小公子满意看着赏点就好。”老板没有说价钱,许是刚才给她扔掉衣服的时候并未见她带银两在身,才不乱开口的吧。

晚悦止住笑容,她身上并没有带任何银两,尴尬的看着安幼厥,也不好意思开口,看到镜中的自己还带着一对明珠耳环,便取下,“老板,我这副耳环可否抵了这身衣服?”

“自然可以。”他笑着,接过,没有多说一句。

安幼厥也始终不发一言。

他站在裁缝铺的门口,等着晚悦,“姑娘可知,您给他的耳环可买多少件衣服?”轻叹着气,无奈的摇头,当真是不谙世事啊~

很贵重吗?她倒是不觉得,能换得一身衣服就是物尽其用了!

“该吃饭了!”晚悦从裁缝铺走了出来,没理会安幼厥的喃喃自语,也不给他任何感慨的机会,奔着下一个地方出发。

“吃什么?”安幼厥看着这杂陈的食物不为所动,晚悦早已按耐不住,毕竟早饭没怎么吃,其余一天里也都没有吃上饭,望着摊上珍馐美食眼花缭乱,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油条、包子…的诱人香味,她似乎更饿了。

每路过一个摊位,那卖货郎的都在极力地推荐着自己的食物,争着抢着推销,晚悦注意到在街巷尽头有一个小摊,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在大锅之中煮着什么,

拉着安幼厥的袖口,左转右晃,穿过重重阻碍,终于来到这喧嚣之中唯一安静的场所,

“有馄饨耶~”晚悦望着锅中热乎乎,热浪翻腾的馄饨眼睛发亮,在回头看看安幼厥他并不是很惊讶,也是晚悦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才会惊讶,他怕是早就司空见惯了吧。

“两碗馄饨~”晚悦拉着安幼厥坐在桌子前,夜里还是有些凉爽,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最好不过~

“姑娘...你确定要吃?”安幼厥在她的耳边小声询问,

“嘘!”晚悦急忙制止,“今夜我且叫安将军为安兄,安将军称呼我为贤弟即可。”晚悦一副男装,他一句姑娘出口,不就露馅了吗~

“贤弟?!”安幼厥磕磕绊绊的喊道,

“对喽~”

大娘端着两碗刚出锅的馄饨放在他们面前,香气扑鼻,晚悦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汁香味浓,味道不错。

碗是超大的碗,馄饨却十分精致小巧,雪白的薄面皮包着肉馅儿与菜叶,对于晚悦每吃一口都是极大的满足。

那位大娘趁着没有客人自己独自包着馄饨,一盆的馅料,和一张张擀好的面皮,三两下馄饨就已经成型,每当有客人来,就把包好的馄饨放入滚水里一氽,

一小会儿便一只只泛上水面,她在碗中撒上葱、蒜、胡椒粉,滴上香油,放上切成小丁榨菜,捞出飘浮的馄饨,再舀了一勺滚烫的面汤从馄饨上浇下,最后点缀嫩绿的香菜,就可以端给客人了~做法十分简单,味道也十分鲜美。

除了一脸幸福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描绘,仿佛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再回头看着安幼厥,他吃得很少碗中的馄饨也几乎没动,问道,“安兄,这馄饨不合胃口吗?”

24.君若不饮酒

“不、不是...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看她那纯真的笑脸,发自内心的喜悦,似乎自己已经看呆了。

吃完的晚悦早已在张望其他的地方,碗中的馄饨全部吃掉,连汤也喝完了,碗底只剩下雪白凄凉的葱花~

安幼厥的嘴角浮上一抹弧度,她早就没了刚出宫时的落寞,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她,只有快乐。

将从宫里带出来的银流苏发夹留在了他们俩吃饭的地方便开始向下一处游玩,

巧笑倩兮于柳陌花街,放声高歌于茶坊酒肆。

在大街上瞎逛最是快乐,以前的她因为体弱多病哪也不能去,而现在摆托了高洋的掌控如鱼入大海,自由遨游,这样的日子真的很舒服。

一座三层楼的建筑立在眼前,这里揽客的都是女子,衣着暴露,每个人手里拿着不同颜色的手绢,不时挥动,吸引过往的行人驻足,

到处弥漫着脂粉的香味,丝竹管弦的声音不绝于耳,

青楼画阁,绣户珠帘。

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挂着三个大字,“芳菲阁。”晚悦笑着往里走出,

后面有一股力量拽着她,她回头一看,“贤...贤弟,这里还是不要去了。”安幼厥困窘的站在那里,不敢侧目,

“为什么?”晚悦不知道原因,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这里可是青楼...烟花之地。”他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知道啊。”晚悦对于他的异样十分诧异,她从前只是从电视剧或者史书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从未亲自体验,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何乐不为?

拉着安幼厥的胳膊,强行把他带进去了,

华灯初上时,灯烛辉煌,楼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所到之处,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二位爷,里面请。”一位体态丰腴,略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子,见他们进来,立刻笑脸盈盈的招呼了过来。

“给我找个安静的雅间。”晚悦将手上的镯子给了那位中年女子,她见到晚悦出手大方,瞬间流露贪财的目光。

“好嘞,您楼上请。”让几个姑娘簇拥着她们上楼,一楼大部分都是圆桌,都是一些散客与姑娘们饮酒作乐,二楼多为包间,可以清楚的看清楚一楼的舞台,三楼都为姑娘们的房间,也是为了方便接客。

看着安幼厥的窘态,晚悦没让姑娘进来,只留两个人,在雅间之内,这里的装潢极尽奢华,娇嫩的粉色帷幔悬挂在,水晶玉璧为灯,挂在墙上,桌上凳子上铺陈着同色系的流苏锦缎,姹紫嫣红,光彩夺目。

“安兄,可是怕家中夫人知道?”晚悦坏笑着打探,想来这安幼厥也是没来过这里,看着很不自在的样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在下尚未娶妻。”安幼厥小声说道,

咦~那他这是为什么这个样子,害怕进来,又或者难道他这是...

很快的,小二端上了酒,一个银质酒壶,两个银质的酒杯~

晚悦倒了一杯先尝了一口,皱了皱眉,这酒度数还好就是这白酒的味道刺鼻,浓烈的酒精味道,晚悦很难下口,“小二,有其他的酒吗?”

“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取。”小二麻利跑了出去,很快的就拿来了,黑陶制的酒壶,还有两个圆圆滚滚的小酒杯,煞是可爱。

“这是我们这的枇杷酒,鲜果发酵而成,您尝尝。”

晚悦接过小二倒的酒,一饮而尽,酒精的味道没那么重,多了几分酸酸甜甜的味道,“这个也留下吧,再找两个姑娘来。”

普通的白酒人口辛辣灼胃,晚悦很是不喜,倒是对于这果酒甚爱,安幼厥自顾自的喝着银壶里的酒,想来是不喜欢这果酒吧。

这酒的味道与现代的饮料味道类似,就是多了一点点酒精的味道,虽说是果酒但是后劲儿还挺大, 容易上头。

“安将军不会不近女色吧?”晚悦嘴角一边微微上扬,坏笑道,

也是想来他们刚见的时候,他也是很冷淡的一个人,应该我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也可能是慢热,熟悉了之后才会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晚悦突然灵机一动,想要逗一逗这位一本正经的威震天将军,想他在战场无所畏惧,勇往无前,竟会害怕女子,真的是有些可爱啦。

晚悦走了过去,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款款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两个近在咫尺的距离,晚悦却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过为了吓唬吓唬安幼厥还是强忍住,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整个人坐在他的怀里,用指尖顺着他脸部的轮廓缓缓划过,在他的耳边试探性的喊道,“将军。”

他的耳根微微发烫,进而将晚悦推了下去,站起身来背对着晚悦,“姑娘,请自重!”

晚悦老老实实的坐会自己为位置,略带严肃的说道,“不过是与兄台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独自饮酒~

“二位公子,久等了。”那体态丰腴,徐娘半老的女子的带了两名姑娘,拉着一位一身红衣的女子,说道,“这啊是牡丹仙子,不仅长的美还擅长弹曲。”

“牡丹,见过两位公子。”

“那个啊是海棠仙子,也是我们这少有的美女,海棠仙子啊擅长诗词歌舞,能与二位公子啊。”

“海棠,见过两位公子。”

“姑娘们,好生伺候着吧。”那老鸨子乐呵呵的关门离去,

要是说谁更美一点,晚悦也分不出来,感觉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分不清谁试试,反正都是一些穿红着绿的女子。

“公子,来喝酒。”那牡丹仙子坐在晚悦的身边,端起酒杯像晚悦嘴边送去,晚悦忍着心中的忐忑喝下,流露出满意的笑容,伸过手搭在女子的肩上,

也不知道那女子用的什么脂粉,香味浓烈甚至有些呛鼻,

“这位公子,您别自己喝闷酒啊,来我陪您喝。”那位海棠仙子拿起酒杯欲与安幼厥碰杯,安幼厥却一脸嫌恶,自饮自酌,没看她一眼。

“安兄,人生苦短长,当及时行乐啊~”晚悦嘴上笑着,心里看着这幅美好的画面暗自窃喜,女子总是想与安幼厥搭话,可是他要么不理会,要么就是不知道敷衍着。

“对呀,这位小公子说的是呢。”海棠仙子慢慢的靠近安幼厥,一双手想水蛇般的灵活,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不如,我们去楼上啊公子...”

那迷离又炙热的目光看着安幼厥,如梦如幻,这样的目光又带有几分真情?在这样的来来往往,不过镜花水月,虚幻又不真实;华丽又不长久。

“安兄,既然家中无妻室,在此地一夜风流也无妨。”

晚悦对于这种事情看得很透,这安幼厥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按理说这个年纪在古代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他并未娶妻,应该是被耽误了,来这里也能理解。

“贤弟,莫要取笑。”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那两位花仙看到如此厚重的银两,两眼放光,早就没有什么花仙之态,

这里的姑娘倒也有趣,每个人都以花的名字命名,穿着打扮,衣尚服饰,也都绣着同样的花纹,也是好区分,但对于晚悦这种有些脸盲的人,还是得多看几次才能区分。

“拿了银子就出去吧。”安幼厥仍自顾自的饮酒,面无表情。

那两位小花仙拿了银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是爱财之人,这也是人之长情,毕竟都是所谓的生意人。

“安将军真是扫兴。”晚悦带着怒气,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不过是找人来取乐,何必处处给人脸色,弄得这么难堪。

“这种不真实的东西,要她何用?”安幼厥看着晚悦,他的眼中带着她一点看不透的神情,本以为他是太过大男子主义,没想到是骨子里带的倔强与执拗。

“安将军,柳下惠的故事在现实并不存在!”言毕,晚悦拍了一下桌子,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

昔者,春秋鲁国之人柳下惠夜宿于城门下,遇到一无家女子。恐她冻死,将大衣敞开受冻的女子裹于怀中,同坐一夜,相安无事,后世以此自比正人君子、作风正派。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的坐怀不乱?

“若安将军真是自比柳下惠,刚才又何故推开小女子啊?”晚悦笑着,想着他刚才推开自己又与现在说法当真是自相矛盾!

“那是...因为不合规矩,您乃陛下之妹,吾是陛下的臣子,这不合礼法。”安幼厥的脸颊微微发红,尽力的为自己辩解道。

“安将军如此不近女色,莫非将军...”晚悦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他立即打断。

“不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本想着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断袖的癖好啊什么的才会如此的不喜欢女子,哦,对,当初还说自己是祸水来着,这些晚悦都记得呢!

“我只求寻得一人真心相伴即可。”

这种烟花之地,难寻一丝真情,不过是用花言巧语迷惑世人,软玉温香让人暂时的忘记烦忧。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真心?安将军可知真心换不来真心,不进这里没有,皇宫里更是没有!”每每想到这里,心绪就难以平复,

她对高洋是真心托付,自问没有什么隐瞒欺骗,可是他呢?!更何况,宫里处处有人针对自己,她也扪心自问没有害过人,但是他们就是没理由的欺辱、陷害!

这时,楼下传来阵阵的清脆的声音,一众宾客也都安静了下来,细细的听着若有若无的清脆的声音,一白衣女子,清歌曼舞缓缓而出。

25.平生不解饮

一头秀发梳成凌云髻,配着银质流苏,珠翠满头,一身白色长裙,也遮挡不住曼妙的身材,

此乃芳菲阁花魁白蔓君,一曲清歌,伴着古琴低沉悠长的声音,如同湖中心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的当地开来,

“风尘女子与后宫女子又有什么不同?”晚悦冷漠一笑,

风尘女子为了活下去出卖自身,而后宫女子呢一个个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不停地争斗、无止无休,为了夺得圣宠,无所不用其极,而这风尘女子却更加坦荡一些,

何提情与爱?

帝王,注定是孤独的!

一曲毕,座下宾客都为女子美貌打动,“这花魁倒是清丽脱俗。”晚悦用余光瞥了一眼,没再细看。

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的歌声哀恸,闻者为之悲,想必这知音难求。

晚悦一哭就想喝酒,在看这里声音嘈杂,不适合饮酒,再看着手里的果酒甜腻,太甜的事物也是惹人烦厌。

“走吧,换个地方继续喝吧。”带着安幼厥离开这风月场所,他不喜,晚悦也不喜,毕竟迎来送往的,人多口杂,不宜多呆。

在这条街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也没了兴致,来到一处偏远的小酒馆,二层小楼,一楼零星几个喝酒的散客,人烟稀少。

晚悦走到最里面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前坐下,安幼厥不动声色的坐在旁边,

“小二,上酒,你们这里有什么好菜?”晚悦望着店内的装潢,简洁质朴,每张桌子都是黄晨晨的颜色,摆着筷桶,

一进门便有人前来迎客,掌柜站在柜台的后面算账,柜台摆着十几坛酒,半人高的酒坛整整齐齐的垒在一起,

“本店秘制的酱牛肉不错,客官可要尝尝?”那店小二一手端着茶壶,一边给他二人倒着茶,回答道。

“就它了。”晚悦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贤弟,可还有银两?”安幼厥望着得意的晚悦,小声问道。

“还有个珠子。”将怀里仅有的珠子拿了出来,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东西,花着也不心疼,

“我这还有,你把它收好吧。”说着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推给店小二。

“好勒,客官稍等。”

等店小二走后,他缓缓说道,“你那颗是鲛人珠,与普通的珍珠不同,仔细看看它的外层是淡蓝色的,这是陛下好不容易寻得的价值不菲。”

也就是说还是值钱的?

晚悦将它揣在怀里,严严实实的藏好,以后或许就靠它度日了。

“那多谢了。”

酒菜很快上来,晚悦无心吃菜,只不过一杯一杯不停歇的喝酒,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那安幼厥的身影怎么看着这么晃呢,还有些重影,

晚悦拍着安幼厥的肩膀,一只脚也踩在凳子上,全然没了从前的形象,

“我跟你说,其实啊我不属于这里,跟你们这样的迂腐守旧的古人可不一样!我更不想在这里任人摆布,只想过安安静静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你说为什么就不行呢!”

安幼厥看着她的脸颊通红,眼睛也开始睁不开,一手拍着自己的肩膀,很大声的跟自己讲话,看她的样子就莫名的想笑,她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竭力的证明着自己清醒,

“还有裴嫔,我也没有招惹她啊,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那个女人,我也十分不喜欢她,她口中总说着多么爱着陛下有多么多么的爱,那是真心的吗?你愿意为了他去死吗?她肯定不会!”

他原以为这些种种不过是误会,如今看倒是裴嫔故意的了,

“还有高洋,他...”想起这个人晚悦就头疼,

“不可直呼陛下名讳!”安幼厥伸手捂住她的嘴,环视四周,还好周围没人,没有其他异常,不会注意到他们,

晚悦还想说话,可是被他捂住,什么也说不出,扒下她紧紧捂着自己嘴的手,抱在怀里,将他的整只胳膊也抱在怀里,

“就喊了,怎么着,有本事让他来杀了我!跟你讲啊,今天就差点死在他手上?!为什么我跟他说的话他都不信,我又没有骗过他,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我都改变不了?!我只是想让他好好的,好好的,难道他非得到时候后悔吗?!”

一直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拽着,他却一动不动,晚悦也很是苦恼,他看样子没有认真听自己讲话,想凑在他的耳边跟他讲清楚,可就是够不到。

“对了,还有你!”掰扯了一圈,不能忘掉眼前的他。

“我怎么了?”安幼厥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你很膨胀吗,小老弟!”晚悦说着伸出手去掐他的脸颊,被她掐的有些痛了,便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挣开不得,她也不再乱动了。

“说谁红颜祸水呢!你说谁呢!我祸害你了,还是祸害你家亲戚了,你们了解我吗,就这么说我。”

晚悦将桌子上的一碗酒一饮而下,靠在他的肩头,

“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跟那帮老头一样也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可我就是我,才不会因为你们的言行改变我自己,除非是我自己想改变!别看你救过我,那也不能为所欲为,该说你还是会说你。”

“你们都想害我,都想我死,我偏不!我就要倔强的活着,就要活得更好!”晚悦笑着,曾经的她只想平平淡淡的,可惜天命不许,

看着安幼厥似睡非睡,说道,“咦~你怎么不喝酒!”

“我喝。”他拿起整个酒坛,将剩下的酒一饮而下,然后就华丽的倒在了桌子上。

他先喝醉了。

晚悦推了推他,他却一动也不动,

“你怎么还先喝多了,酒量怎么这么浅?”望着已经喝醉的安幼厥,一脸无奈。

许是刚才多给了小二些银两,这会儿巴巴的跑了过来问道,“公子,这位兄台可是喝醉了,要不要送到楼上歇息?”

到是知道他家在哪里,但是冒然的把他送回去,自己不也就暴露了,那他也只能委屈了一下,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再看看自己,也喝的差不多,虽然尚有意识,也不能再喝下去了,两个人总要有一个清醒的。

“那给我两间房。”晚悦想了想说道,

“真不好意思,公子。本店就剩下一间了,您看看要不就和这位兄台挤挤。”店小二面露难色,也是无可奈何。

“先把他抬上去吧,顺道给我沏壶茶。”

店小二带着两个壮汉,将安幼厥抬到最里面的一间房中,看样子真的只剩下一间房了,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打呼噜的,男女欢好的,老夫老妻吵架的声音,应有尽有,俨然一副市井之气杂乱。

店小二服务十分到位,将安幼厥放到床上,把鞋子也给脱下,放在床边,端了一壶茶走了进来,“您慢用。”

晚悦坐在桌前,看着安幼厥沉沉睡着,估计得睡一阵子才会醒,“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能喝,平日里看你喝的也不少。”

抑制不住眼皮的沉重,晚悦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突然惊醒。

“醒了?”晚悦坐在桌边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他没有搭话,呆坐在床前,

还有困意,晚悦站起来走到床前,看着铜盆里有着清水,将寒冷的水扑打在自己的脸上,用手帕擦干,在酒醉的他的面前,早已顾不得形象,

“我也要洗。”安幼厥直勾勾的目光看着晚悦,那无法躲避的目光,不由得脸颊微红。

“那你自己过来洗。”

闻言,他朝着晚悦走了过来,一头栽倒在水里,却见水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一时间晚悦哭笑不得,他这哪是洗脸,他弄得额头和前胸的衣裳都已沾湿,

只好将他扶回去坐好,将手帕在水中浸湿,拧干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擦着,将胸前头发上的水渍也都擦拭干净。

“算了,你请我吃饭住宿,就当报答你好了。 ”晚悦小声安慰着自己,吃人家的嘴短嘛。

“不客气。”

他倒是真不客气,晚悦真的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又将手帕清洗了一遍,将他的手掌也擦洗了一边,他的掌心微热,只觉得阵阵暖意传来~

“跟我走。”说着抱起晚悦,从二楼窗户翻出去,来到屋顶。

当她见到深夜的邺城之时,只觉得静谧,所有人与事都已沉沉睡去,热闹的集市里的人群也早已散去,从这个角度看去,只看得清一条条笔直的长街,街上没有人影,两侧是矗立的房屋,此起彼伏。

领她从楼上跃下,又翻过一座墙,进到了别人家的院子里,“安将军,没有经别人同意就进到别人的屋子里,是私闯民宅。”

晚悦在他耳畔低语,怕屋子里的人听到冲了出来,将他俩当做盗贼缉拿。

“这种事我做多了~别出声。”他将晚悦放下,自己充到那户人家的鸡笼子里翻找什么的样子,

他做多了?难不成平日里他都是这样翻进别人家的院子里,偷拿东西的,还真的看出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安将军,这不和规矩,也不合礼法!”她可以肯定的是安幼厥肯定是喝醉了,清醒着的他最在乎举止是否合乎规矩,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没有想到喝醉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别说话!”他还在鸡窝里面翻翻找着,可是苦了那些母鸡,一个个叫的声嘶力竭,对于这个侵占她们领地的家伙也是无可奈何。

晚悦翻着白眼,又不让她出声,也不让她帮她,那她是站在这里干嘛?给他望风的吗?不不不,这种事情哪里是她能拉下脸做的,还是都让他一个人担着吧。

“给你。”他将晚悦的手心翻开,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

26.初尝人易醉

晚悦摊开掌心,看到安幼厥放在自己手里的鸡蛋,再看看安幼厥身上头上还有几根柔软的鸡毛,不禁想笑。

“你这是做什么?”平时一本正经的安将军,怎么喝醉酒后就像个孩子一样。

“给你的。”说着还将手里的几个鸡蛋放在她的手上,手上的鸡蛋太多拿不住就知道全不抱在怀里,生怕掉下去一个摔碎了。

这可是易碎的物品,母鸡辛辛苦苦下的蛋就这样被他抢走了,想想不要太惨~

他看着晚悦满怀的鸡蛋,小心翼翼的抱着,看着不太舒心,“不许抱着它们。”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围城一个布兜,将晚悦怀里的鸡蛋尽数放在了里面。

晚悦一脸的无奈,轻扶上自己的额头,带着个武力值不低还不听话的半大孩子,当真头疼。

偷鸡摸狗?

他一堂堂北齐威震天将军,世人惧怕的战神,竟会在酒后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他怎么做人,如何能够抬得起头啊!

“走吧。”他将那些鸡蛋背在身后,正欲抱起晚悦翻墙,晚悦却先一步挣脱他的怀抱。

“安将军啊,虽说你这十多个鸡蛋对于你来说不值什么钱吧,但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也不是个小数目。”他整晚都在说晚悦花钱比较大方,可是她也只是把比较值钱的东西给了需要的人,

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钱财,将它给了需要的人,也是一种快乐!

“哦。”安幼厥低下了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晚悦从他的怀里摸出了些散碎银两扔到了那全是母鸡的鸡舍里面,接着又环住他的脖颈,道,“走吧~现在可以走了。”

他身轻如燕的带着晚悦翻过墙头,有些恐高的晚悦只能闭紧双眼,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等到平稳着陆的时候才敢睁开眼看。

“我们回去吧。”晚悦轻声说着,

“不。”他的话斩钉截铁,看起来是没有玩够,不玩够是不会回去的。

“回去吧?不然这些鸡蛋就孵不出来小鸡了,这可都是一群的小生命啊,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丧失出生的机会呀。”晚悦说着还抹了抹眼泪,不时地偷望着安幼厥,

“那好吧。”

此话一出晚悦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哄带骗的将他骗了回去,这些鸡蛋肯定是孵不出来小鸡,一群只有母鸡的鸡窝里生出来的蛋只是吃,而母鸡没有公鸡也会下单。

晚悦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凳子上,“jiojio痛。”这一夜不记得走过多少路了,只觉得脚疼,

“要怎么孵小鸡?”安幼厥捧着一兜子的鸡蛋,认真的问道,

晚悦想了想,“时刻抱着,让它感受到你的体温就好了。”嘴上一本正经的说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安幼厥闻言,脱了鞋子,将鸡蛋抱在怀里,盖上被子睡觉了,晚悦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他可算是安静了下来,不吵不闹那样静静的睡着,想来他平时应该没有这样玩乐的时光吧~

夜已经深了,所有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可能对于晚悦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是一个害怕麻烦的人,可是到了这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太过麻烦。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早已经凉了,喝着冷茶,从口一直冷到心口,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现在已经来到这里,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两个月的时间也该适应了,这里的种种与现代不一样但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不可以因为一点小的挫折就止步不前,那样跟曾经的她有什么区别,回宫!她要回去,一夜玩闹已经够了,至此以后她依旧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婢女,安心的待在皇帝身边。

看着熟睡的安幼厥,将他抱着的鸡蛋悄悄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生怕他全部压碎了,安幼厥可以算得上英俊,非要用什么词语形容的话:英武,二字最恰当不过。

不穿战甲的他亦是不怒自威,即使是一身粗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若是平时的他能多笑一笑,不冷言冷语冷着一张脸,可能会好些。

就让他这样睡这就好了,明天酒醒了他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北齐战将。

天蒙蒙亮的时候,晚悦将这些鸡蛋给楼下的店小二拿了去,让他做了早饭送上楼来,还特意的给安幼厥留了一个。

“安兄,起床了。”晚悦走到安幼厥身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他还有困意,但还是勉强的挣开了双眼,从怀中摸出来一枚鸡蛋,顿感诧异,“还要多谢安兄了,不然今早就没有这丰盛的饭菜了。”

安幼厥还是诧异的盯着这枚鸡蛋,好像在仔细回想它的来历,

“安兄,这么多的鸡蛋就只剩下这个了,你好好揣着兴许能孵出来小鸡仔呢!哎,可惜,剩下的孵不出来就只能做菜了,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荒唐。”

晚悦早已做到了桌前招呼安幼厥,“吃饭了。”

他擦了把脸,也坐到桌前,一桌子的鸡蛋啊~蛋花粥,煮鸡蛋,煎鸡蛋,鸡蛋饼...还有两碟酱菜,这是有多少鸡蛋被做了菜啊。

忐忑的往嘴里送着,才吃了两口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今日你且在客栈里歇息,一会儿我回府更衣,晚些再来看你。”

“没事,我独来独往习惯了,或许在这里呆够了我就走了。”他多次出入也确实惹眼,再让人发现了踪迹可不好了。

安幼厥吃过早饭对晚悦稍作安排,便快步回到了府上,他知道已近过了上朝的时辰,所以还是先回府看看情况,再做安排。

在门口看到正在踱步的桑柘,桑柘见到安幼厥回来了,上前道,“主公,您昨夜一夜未归,可发生什么事了?”

一边往府里走着,桑柘一边回话,“无妨,今日早朝未去,陛下可派人来了?”

“陛下称病,今日并未上朝。”桑柘小声说道,

如此可以证明昨夜陛下确实在诛杀了元氏之后发病了,这是一种比较奇怪的病症,在经历了重大刺激或者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之后就会失去意识,变得癫狂~而晚悦确实的撞见了。

“主公,您是否要进宫?”桑柘在一旁小心询问。

“不必了,等陛下传召了再去~先沐浴更衣,等下我要出去一趟。”安幼厥走到屋子里,一件一件的脱去衣服~

桑柘见他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也没再多问。

他似乎一反常态,平时不会不派人告知府里一声就在外留宿,而且似乎来去匆匆,没有停歇的打算。

“主公,那这衣服我给您扔了?”也不知昨夜主公去干什么了, 衣服上都是灰尘很脏的样子,而且还沾着鸡毛。

“不必,留着吧。”那件衣服留着吧,扔了也挺可惜的。

安幼厥收拾整齐准备出门的时候,皇上派人传来口谕,让他即刻进宫,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愣了一下,嘴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即是跟平常一样神色,没有迟疑的选择入宫。

晚悦等不来安幼厥,有闲着没事便到一楼,点了一壶茶,喝了起来,她从前比较喜欢的事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现在的晚悦很享受自己一个人边喝茶,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埋头吃饭,风卷残云的离去,这是认认真真的来吃饭的;

那边才到中午就喝得醉醺醺的几个中年男子,还时不时的调戏前来送酒的小姑娘,一看就是酒鬼,估计也没有家人、亲眷甚至现在都是孤身一人;

突然一个一身浅色衣裳的女子姿态娉婷的映入眼帘,她径直走到柜台,跟老板说了什么之后就走到没人的空座坐着等着。

这人眼熟得很,晚悦一时也想不起来,“白蔓君。”是昨日的那个花魁,就说着眼熟,褪去浓妆的她依旧是清丽的模样。

晚悦走了过去,微笑着说道,“我请姑娘吃杯茶!”

她的眼眸很亮,起初有些诧异,在一瞬间就恢复了淡然,

晚悦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装的打扮,又着急的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

她怕是将自己当成了不怀好意的登徒子了吧,这样过来搭话是有些冒失了。

“姑娘,不必客气。”白蔓君笑了笑,坦然的看着晚悦。

“你怎么知道的?”晚悦看了看自己,本以为会装的久一些,谁知道一下子就被识破了,有些灰心。

“姑娘的这一身装束是没有问题,言谈举止还是需要多下功夫。”在迎来送往的青楼之中,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早已能分辨的出来。

抿了一口茶,白蔓君娓娓道来,“昨日,您来群芳阁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女子。”

“白蔓君,果然与众不同,小女晚悦,很是钦佩~但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晚悦姑娘,请讲~”

“凭姑娘姿色才智,为何愿意长留群芳阁何不早日离去?”

“在这红尘之中世人多有身不由己,若身不自由而心不死,即使身处困顿也是甘之如饴,你看,阳光愈是强烈,那影子也就越加黑暗,二者往往是相伴而生,若能直面日轮,也就看不见黑暗了。”

世事不是一个人能做主的,一个人有的时候连自己的命运也不能做主,所以,只要无惧黑暗也就不会害怕无法预知的未来。

“小女先告辞了。”

晚悦听了她的话楞呆呆的坐着,不知道白蔓君何时离去的,也不知何时天就黑了下来,

晚悦独自漫步在街道上,雪白的月光洒向人间照亮每一个角落,凄冷的高空挂着皎洁明月,月光淡淡的,却也那般的明亮。

她早已忘记了初来这里的美好,如今的她只能在这里哀叹?没有人会在意的,在这幽静的街道上,她不过一个素人,一介布衣,一个百姓,谁又会在她的生死?

而当她站在高洋身后,做着幕后操作之人,她的手里有着权力,可以引导着他做出正确的选择,不敢谈放弃,也可以减少杀戮,谋一个盛世江山。

这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才不枉费她重生来到这里的意义,你可知上天既然给了她新的生命,健康的身体,还有这千百多年的智慧,就不该平淡的过一生。

她抬起头看到站在街道那头的安幼厥,复杂的望着她,她毫不迟疑、毫不畏惧的走着,这一条路的尽头就是新的开始...

27.从此是路人

她分不清他现在是酒醒了还是没有醒,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再看向他身后远处,一人带着一辆马车数十个将士,在那里等着,应该是在等晚悦。

“安将军,今夜是我入宫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不过时移世易,我也会将这段记忆深深得埋在心里,也请将军忘记吧。”

站在他的身前,他的身上还带着酒香,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冰冷,看样子应该是清醒了,周围一片沉寂中,顺着马车的方向,平静的走着。

“若你不想回去,我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晚悦打断了,“将军,他们在等我。”她必须回去,不回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去想象,“而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是我齐国的南天之柱啊。”

他近来怪怪的,曾经的他恃才傲物,何时何地拘谨雅正,谨小慎微,如今倒是变得有些乱来了。

绕过他的身边向他身后的毕义云走去,“回宫吧。”

她的声音那般轻柔,一字一句就那样顺着微风,吹进他的心里,忘记~对了,他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

听着后面哒哒的马车声,她已经上了马车,决定回宫,他早已知道她是不会在宫外呆太久的,她说过想要离开,可如今却还是选择了回去,

即使她不回去,陛下也会派来更多的人,寻找她直到找到她为止,不会善罢甘休,他所想的不过是痴心妄想。

在每一个黎明破晓之前,都是漫无边际快要窒息的黑夜,天快亮了,他看不清回去的道路,周围很静,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喘息急促,心肺都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感觉,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懦弱,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离开了,为什么我感觉空气中还残存着她的气味,她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或许今夜只是他的错觉?

那他为什么一直站在此地,迟迟不愿意离去?

陛下召见时,他就撒了谎,在那一瞬间他说选择没有见过她,她若是 能一直在宫外就好,想把她带回去,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如今,都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而晚悦回到宫中,只是被送回原处,高洋也没有过问过一句,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过在她的身边多出来许多人,似乎是高洋为了防止她再次出逃,安排的眼线, 她只能镇定自如的每日晨起劳作,深夜而归,日复一日,她好似再也没在高洋的身前看见过安幼厥出现。

昔日种种,似水流年~

她不记得过了多久没有看到元怙,不见他也是在保护她自己,也是保护元怙,眼线众多的时候,她闲下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小屋子假寐。

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他们才会消失,只有这样才能让高洋放松警惕,再找机会一个一个的拔除。

蜷缩在被子里,寒意使她又困又冷,很难入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梦乡,她还记得那天他拉着安幼厥到处跑的情景,他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倒是很乐意的样子。

但是他对于逛青楼的事情倒是很反感,将来真不知道一位怎样的安夫人才能降服他了,那这位安夫人也是最幸运的!

*

“你这样孵小鸡是没有灵魂的!”晚悦看着安幼厥将生鸡蛋泡在热水里。

他不解的摇了摇头,

“母鸡孵小鸡都是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保持着温暖,你这样泡在热水里且一会儿煮熟了,就直接可以吃煮鸡蛋了,我要溏心的,谢谢。”

看着安幼厥沮丧的表情不禁想笑,哈哈哈,一个没有童年的孩子,晚悦小的时候由于被家长告知不能自己开煤气,所以也是将鸡蛋泡在热水里,可是天气寒冷,水一会就凉了,温度也降了下来,生鸡蛋是不能被泡熟的,

长大一些就知道了烧开的开水放在保温杯里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熟,用这样懒人的方式满足自己想吃鸡蛋又不愿意费劲煮的愿望。

*

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晚悦惊醒,她发现自己嘴角流露出笑容,原来,刚才的都是梦,一种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从心底里往外的悲伤。

有些事她总是要安幼厥忘记,可是自己却总是会想起,越是想忘记,脑海里就越清晰。

晚悦换上与常人无恙的宫女的衣服,去往在应该去的地方,目光涣散,人虽在这里,可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参见皇后娘娘。”

听到众宫女的声音,她也俯身跪在地上,将头埋更低一些,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参见裴嫔娘娘。” 起身再次弯腰行礼,接着将头埋下,

一条路,皇后与裴嫔两副轿辇不能同时通过,所以二人正僵持不下,没有退让样子。

“让。”皇后李祖娥玉口微张,吐出一个字。

身旁的内侍心领神会,对着裴嫔那边的轿辇大声道,“让。”示意她们向旁边让去,

裴嫔紧咬牙关,恶狠狠地吐出一字,“进。”

手下的人也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想要与皇后的仪驾争上一争,一时间,两方都已走到路的中间,面对面的分庭抗礼,不相上下。

过了许久,裴嫔先开了口,“皇后娘娘,陛下召见,能否让我先过去?”

早就听闻这裴嫔得宠之后更加的张扬,不曾想到了现在都敢拦截皇后的去路,若皇后不拿出点威势的姿态来,怕是这后宫无人再能与她抗衡了。

“裴嫔,记得自己的身份,本宫是皇后,哪有让的道理!”皇后的语气平静,但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与愤怒。

“嫡庶尊卑本与上意有关,嫔妾圣眷正浓,今后的道路也未可知。”看来她是有僭越之心,等着皇后何时倒塌,她可取而代之。

看不清神色的皇后,不知对着裴嫔说了些什么,裴嫔便决定将自己的轿辇靠在一旁,让皇后先过。

在一旁观看着一场闹剧也是心累,不知其他的人何时散去,只留着自己在原地,

再抬起头时,安幼厥站在自己的身前,想自己伸出一只手,那一双男人的手,他手有些黝黑粗糙,常年操练、带兵打仗手上留下些许薄茧,他似乎想要扶自己起身,

晚悦没有理会,自己站起身轻拍着身上的尘土,她本不是绝情的人,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好,还是避嫌一些。

他愣在原地,望着自己空悬的手出神,晚悦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看着的时候,握住他迟疑的手,将他拉到隐蔽的地方。

“安将军,随我来。”

晚悦:“我很感激安将军能在我困顿的时候施以援手,但是安将军你不知道,今非昔比,我现在的处境着实尴尬,将军若是与我有所瓜葛,恐为我所累,从长远计,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她笑着,那笑容如初见时一样虚假,自己从见过她酒醉后灿烂的笑容也渐渐地能分辨出她笑容背后的真假,

安幼厥:“我只是想扶你起身,未从想过这么多...”

她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不知道跪了多久,担心她起身站不稳,所以伸手去扶,她却直接忽视,当真从此之后就两两陌路了吗?

为何?这到底是何种原因?他不惧怕皇帝的威严与猜忌,不惧怕天下人的看法,他其实从未想过要靠近,只希望能在身侧眺望,可是这样也做不到了。

晚悦:“可是这样的举动在别有用心的人的眼里就是结党,安将军一身正气,自然不会与我这样卑微的人有什么交集,你可以站在阳光下感受温暖,也可以站在万人中央感受无限荣光,可我,也只想保全自身。”

安幼厥:“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就如你所愿吧~”

安幼厥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孤寂,他始终都是一个人,也应该一个人这样走下去。

等晚悦来到时,却见裴嫔一脸梨花带雨的在这里哭诉,高洋本面无表情的听着,看到晚悦来了,斥责了裴嫔并罚她去闭门思过一月。

看起来是给皇后体面,在高洋的心里无论哪个妃子再得宠都好,也不如李祖娥在他心中的分量,裴嫔是自找没趣了。

晚悦没有说一句,前去奉茶,“陛下,请用茶。”

高洋不动声色的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好像不爱说话了,变得少言寡语,而且也不如从前活泼开朗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高洋轻抿了一口茶,期待她的回答。

“并没有啊,陛下。”晚悦自始至终,垂着眼眸,不愿直视他的目光,尽管她知道高洋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格外小心谨慎,不出差错。

“晚晚。”高洋轻唤着,

“陛下,奴婢受不起。”晚悦放下手中的一切,走到高洋面前跪着,行大礼, 低着头双手及整个身子伏在地上,

高洋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整杯茶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自己的衣角也浑然不查,“你若是想要什么就直说,想要干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不要这样冷漠下去,记着,你是我高洋的妹妹。”

听到他的这番话,晚悦的心里既委屈又愤恨,似在与他赌气一般,理直气壮的说着,“奴婢不敢,我只是宫里的一个奴婢,谨遵圣命,不敢有违。”

再看着她这副卑微的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我记忆里的高晚悦不会这样忍气吞声,低眉顺眼。”

闻此言,晚悦不再伏在地上,直起身板,迎上高洋的目光,“陛下应该还记得高晚悦已经两次险些丧命于您的手中!若非侥幸我,高晚悦已经死了。”

28.吾痴只自嘲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

“我,生如浮萍,只能逐水飘零,在这宫中奉命唯谨、如履薄冰,但是这种日子我并不开心,既然这样请陛下放我离去。”晚悦一脸执拗,不容置疑。

“不行。”高洋果断的拒绝,“不可任性!”

“请陛下放我离去,晚悦并无其他请求。”

“这样吧,在等半个月,将你加封长公主,拟定封号,不必为奴为婢了。”

“我并不奢望荣华富贵,只求自由。”

“别再说了,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就这样办吧。”高洋转身离去,只留下晚悦一人跪在地上,

是啊,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不了主,连任性的权力也都没有,既然这样那就步步为营吧,即将拥有权力,但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是啊,这样就好。”晚悦嘴角上扬,她不是梦寐以求的想要的就是权力吗,现在越来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嘴中突然觉得苦涩,抚摸自己的脸颊,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是悲伤还是喜悦,她自己也不知道。

晚悦走了出来,门口的王公公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晚悦姑娘,传陛下口谕,自今日起,您先到皇后宫中侍奉。”

“奴婢遵旨。”晚悦轻声说道。

随着王公公来到皇后昭阳殿,嫔妃宫女跪了一地,王公公领着晚悦站在门口等着皇后的召见,

“皇后娘娘平时为人宽容,今个怎么了?”王公公跟着门口的小宫女说道。

“皇后娘娘前一阵子身体不好对于后宫之事也是充耳不闻,这不身子才好些就开始整肃后宫了,不然不是要乱翻天了。”小宫女悄悄地说着,虽然晚悦不想听这些话,可还是顺着风吹进她的耳中。

她站在门口,向殿内张望,

一女子坐在殿内,一身正红色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一头亮丽的秀发全部盘成鸾凤凌云髻,头上正中央戴着凤钗,耳著明珠,白皙纤长的脖颈也带着珍珠项链,颗颗饱满,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本宫一直认为后宫之事也应当遵从无为而治,可如今再不多加约束,放任自流,就真的要无法无边了!”

凤眸微垂,凌冽的扫视过一众嫔妃,晚悦曾经遥遥望过李祖娥一面,端庄优雅,温柔娴静,没想到也会有如此严正的一面。

裴嫔跪在地上,慢慢直起身子,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秀发梳成飞云斜髻,一朵艳粉色的芙蓉娟花斜插在耳鬓,娇声说道,

“皇后娘娘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众姐妹也都和睦相处,哪里有什么逾越的行为,若只是皇后娘娘有意肃清宫闱的话,还望明白示下。”

裴嫔美则美矣,在皇后的面前也黯然失色,若是将皇后比作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华贵、大气,她则像是旁逸斜出说不出名字的花朵,颜色艳丽,终究是妖冶魅惑。

“裴嫔,你这话是在说是本宫故意挑毛病吗?”皇后一改从前的娴静温柔的语气,多了几分刚毅。

“嫔妾不敢。”即使裴嫔嘴上说着,心里也有诸多不服,后面其他的嫔妃也都是低着头,不敢出声,这样看来高洋后宫的女子并不多,在这里的也就五六个人。

“传我口谕,裴嫔无视皇后,禁足南薰殿一月。”她的话平静如水,在场众人听过之后都有不同的表情,

有的嘲笑着裴嫔轻狂自大,有的在一旁一副看戏的姿态,对嘛,这才是后宫,事不关己,保证好自己的利益就好,

“一月?皇后娘娘,这怕是不行吧~若是陛下传召嫔妾侍寝呢~”裴嫔勾起嘴角,轻蔑的笑着,

“后宫佳丽三千,何愁陛下无人侍奉,裴嫔你应该知道,这后宫不应有人专宠,应当雨露均沾。”皇后紧握双拳,裴嫔是她入驻中宫以来第一个难题,还无人敢如此的无理。

皇后朝着嫔妃中望去,莞尔一笑,说道,“弘德夫人,李美人。”

“嫔妾在。”两位娘娘恭谨的低下了头,

“今夜就由弘德夫人侍寝,还望二位妹妹体贴周到。”

“嫔妾谨遵皇后懿旨。”

既然裴嫔不能侍寝,那就扶持其他的懂事的嫔妃,这才是制衡之道。

“都散了吧。”皇后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一朵又一朵姹紫嫣红的宫中娇花,她们日常的生活就是争妍斗艳,不闹出什么世端,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嫔妾告退。”

裴嫔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晚悦,晚悦对上她凛冽的眼神,她那如雪一般幽冷的眼眸让她的心几乎在一瞬间置身数九寒冬之中。

王公公笑容可掬的看着刚发过大火的皇后,心中一惊,越发恭谨,生怕祸事会殃及到自己,谄媚说道,“皇后娘娘,这就是陛下提到晚悦姑娘。”

皇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公公见皇后没有说话,自己就先告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平时不轻易生气的人,突然的发起脾气来,竟然如此可怕。

凤眸微眯,看着晚悦道,“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嚣张吗?”

“她所依仗的不过就是陛下的宠爱,若是失宠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会人人踩上一脚。”晚悦依旧站着,挺直腰板,不比任何人卑微。

“你应该明白,这后宫众人所倚仗的就是陛下的垂爱,你可明白?”

皇后提点晚悦,不能因为一时的任性而疏远皇帝,现在的高洋对晚悦心中充满愧疚,所以他会尽力弥补,所以要好好掌握住这份愧疚。

“奴婢明白了,多谢皇后提点。”

“娘娘既然有心提拔二位娘娘,为何不自己独占皇上的恩宠?”皇后身后的一身桃红色纱衣的小宫女在身边不解的问着。

“红绡,不可多言。”李祖娥没在理会她,转身离去。

晚悦轻笑了一声,不避讳的看着李祖娥,“中宫皇后自然应当母仪天下,不能与其他妃嫔一样争风吃醋。”

她是皇后,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下来,还需要坐稳这个位置,坐在那里的女人是要给天下的女子做个表率,身上背负着重担,后宫的女子对这个位置无不虎视眈眈,

她不能有一丝懈怠、一丝疲倦,不然就会被人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也保不住她的孩子,以及她一族的荣华富贵,都在她的身上!

*

宫外,夜色已深,没有月亮,繁星像是大荷叶上的露珠似的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可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少了点什么。

安幼厥无法停住脚步,来到上次的客栈,虽说是客栈但是饭菜糕点比正经的酒楼丝毫不逊色。

“公子您来了啊,怎么不见那位小公子呢?”店小二一眼辨认出来上次酒醉的安幼厥,热情的走上前。

“你...认得我?”安幼厥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对呀,上次开市的时候您领着您的小兄弟来我这里喝酒,然后二人都喝醉了,那小兄弟还嘱咐我给您熬得蛋花粥呢。”

轻拍了拍安幼厥,悄声说道,“您一看就是世家公子,不谙世事,在母鸡群中有公鸡的种蛋才能呢个孵出小鸡,或者对光照,有阴影即是种蛋,您拿回来的那些都不是。”

安幼厥好像回想起什么了,那日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醉,虽然酒量很浅但是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喝醉过也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能有半分失态。

可那一日,他竟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醒来时,怀中只有一颗鸡蛋,她说是他自己非要抱着的,还说能孵出小鸡来。

“原来店家还记得我~”一道鹅黄色的的倩影映入眼帘,那秋水般的目光凝视眼前诧异的二人。

“哟~原来是尊夫人,瞧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夫人您想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晚悦静静的坐在安幼厥身边,不动声色,

这店小二把晚悦看成是安幼厥的夫人了,也是在古代这个思想保守的年代,虽然他俩什么也没发生,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

咳咳,干咳两声,“一份荷花酥,烫一壶酒,再来两盘牛肉,可以吧将军大人。”晚悦脸上堆放着笑容,带着自己的职业假笑看着安幼厥。

“恩,可以,再来一碗蛋花粥。”安幼厥轻声说道,他的眼里都是晚悦看着他的笑容,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着自己沉醉其中。

“好嘞,您二位稍等。”小二离开,她才觉得自在了些。

“安将军可又忘了,这样又会有多少鸡仔丧命啊,啊鸡仔啊,想想真的好可怜。”晚悦掩面偷乐,本想再次看到他那犯错了委屈的表情,可是她忘了安幼厥没有喝醉。

“店小二跟我说了,我拿的都无法孵出小鸡~”安幼厥沉默半响开口道,“晚悦姑娘,刚才多有得罪。”

“无妨,将错就错好了,倒是我应该向安将军道歉。”

“从何说起?”

“早上在宫里的时候,我太疾言厉色,辜负安将军的好意了,还望将军勿怪。”

“自然不会,是我欠考虑了。”

“陛下说过一阵子,要册封我为长公主。”

“这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只是这一册封我便再也与许多想要做的事情无缘了,也要背负起许多责任,在深宫之中慢慢的虚度光阴,若是安将军不嫌弃,我很愿意与安将军做朋友,你呢,意下如何?”

29.炼得两不怕

在皇宫她早已树敌颇多,不知道何时何人会在背后放冷箭,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安幼厥也多次救过自己也确实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他唇边含笑,“这是我的荣幸。”

酒菜很快上来,晚悦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盘荷花酥,她记得是上次白蔓君亲自来这家客栈点的糕点,形似荷花,不蔓不枝,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漂亮。

中间是粉色外层是白色的酥皮,缀以翠绿的荷叶,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态,这样的话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荷花盛开的景色了。

轻咬一小口,酥脆可口,清香甜润,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回过神时安幼厥正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晚悦,“姑娘可要再来一盘?”

咦~晚悦眼睛放光的看着安幼厥,脑海里却飘出元怙的那句话:“士别三日不见,你可是长胖了?”

目光暗淡了下来,“不了,一盘就好。”

酒过三巡,似有醉意,安幼厥带着晚悦离开,街道上车水马龙,全然不似那夜的熙熙攘攘,

“我送你回宫吧。”安幼厥看着晚悦,她似乎很能喝酒,也很少喝醉的样子,

“天色还早。”她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对于那个地方厌恶至极,皇后早已就寝了,所以不会派人找她,她只要在明天天亮之前回去就好。

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巷,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救我...”

一男子一身黑色衣裳,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他捂住肩上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渗出,衣衫浸染。

晚悦与安幼厥,相视一眼,神色凝重。

晚悦正要走近他,突然觉得袖口一紧,回过头去,安幼厥正抓着她的袖子,

“危险,别过去。”眼下这个人身份不明,也不知来历,更不知道因何而受了伤,贸然行动还是很危险的。

不能见死不救,晚悦挣脱他的手,向受伤的男子走去,“你没事吧?”

“救我...”

他的声音越加微弱,不知何时就会逝去,再怎么说这样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不能因此就这样丧命。

“前方何人?”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们的身后,正好,倒不如用钱财收买了马车上的人让他把这个受伤的公子拉到医馆救治,再者不如就武力威逼,让他臣服,

晚悦嘴角上扬,想着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可看到马车的主人走了下来,她刚才的想法全部坍塌。

一道紫色身影映入眼帘,不容玷污的洁白的身姿,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气质,眉心微蹙,“请借过。”

冷言冷语,不带一丝情感,漠然的看着他们,仿佛对眼前的此情此景并不关心。

晚悦尴尬的笑着,但是看到他还算是幸运的,“桓鸩,遇到你就好了,你能不能救治这个人,他...”

“不能。”他拒绝的很果断,不拖泥带水。

晚悦愣在原地,他的话语犹在耳边,不能,作为一个医者不就是应当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他在违反着规律。

“为什么不能!”晚悦大声质问。

“我不想救。”看着地上的那个人满身血污,肮脏至极,他一副嫌恶的表情,仿佛看着地上不堪入目的蛆虫,鄙夷至极。

“仅仅是这样?”晚悦无奈的笑出了声,这个人也是任性至极,与她没有什么分别。

“就是这样!”他不否认,他治病救人随心而定,生与死也仅在他的一念之间。

“那为什么可以进宫给太后医治而不愿意给他治病!看你的模样应该不是个嫌贫爱富,为了钱财权势就可以放弃自己作为医者的本分吗!”还记得在宫中初见他时的情景,与此时神情一样的嫌恶,

“刀剑胁身,逼不得已。”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对于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帝王是无可抗拒的。

“那现在我一定要你救他呢?”晚悦说着,回过身背对着桓鸩,给身后的安幼厥使了个眼色。

安幼厥走上前一步,时刻做好准备,随时都能将他擒住,

桓鸩淡然的看着安幼厥,“若是陛下知道安将军深夜与晚悦姑娘在此如此形色诡异,不知作何感想?!”

“你威胁我?!”晚悦一瞬间转身去看桓鸩,这样性子耿直板正的人竟然也会威胁人,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是您先威胁的我,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您与陛下还真的是十分相像。”

她如传言中的不太相像,传言中说她与陛下是龙凤胎,一同出生,却与陛下的脾性截然不同,是个如阳光般明媚的女子,可眼前,终究是一家人,办起事来的风格如出一辙。

“你知道我是谁?”晚悦挑眉,他也不是不谙世事,对于宫中所谓的秘闻还是略知一二的。

“您的眼睛让人见之难忘。”

那双秋水般的烟灰色眼眸,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历历在目,他走过各处,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那双眼睛也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你明白就应该按照我说的去做,这样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定当报答。”

“恕难从命。”

为什么跟他讲道理还是讲不通,威逼利诱都没有用。

“去那边搜搜。”不远处一个领军的将领说道,远远望着,身影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他们朝着这边越来越近,晚悦看了安幼厥一眼,心里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把他抬上马车吧。”桓鸩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话,转身回到马车上。

车夫与安幼厥动手将他抬了上去,晚悦也坐在车上,桓鸩给那个受伤的黑衣男子为了一颗药丸便向后走去,三个人保持着距离。

安幼厥与车夫坐在前面,桓鸩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府。”

正欲掉头的马车被人拦了下来,“何人在此喧哗?”毕义云带人前来将马车团团围住,士兵腰佩宝剑,手举火把,对着他们正严阵以待。

“安将军,您怎么会在此?”毕义云一眼就认出了安幼厥,即使他没有穿盔带甲还是能认得出来。

安幼厥走了下来,对毕义云施了一礼,轻声说着,“家母抱恙,所以想来请桓公子择日前去府上看看。”

“那车上的是?”毕义云看向马车,晚悦不由心中一惊,若他上来人搜查绝对是瞒不住的了,安幼厥若是不让他搜查,又显得太过刻意,他必定起疑。

此时,桓鸩掀开车帘,露出了半张脸,足以让毕义云看清,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天色已晚,毕大人怎的还带兵到处巡视呢?”

“哎,晚悦姑娘又不见了~陛下说她可能有偷偷地跑出宫了,特让人带着找呢!”

毕义云一脸的愁云惨淡,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位晚悦姑娘十分愿意偷跑出宫,而且每次陛下都是钦点他来寻找,本就是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情还要连累着他深夜在街上游荡。

“哦,这样啊,我就不耽误毕大人公务了。”安幼厥心虚的看了一眼马车,殊不知,他如无头苍蝇般寻找的的人此刻就在他的眼前,与他擦身而过。

“安将军若是有消息,千万要及时告诉下官。”

“一定一定。”

马车驶过,晚悦才松了一口气,听到安幼厥说道,“晚悦姑娘若是再不回宫,恐怕陛下不会善罢甘休的。”

“知道了。”晚悦一脸严肃的看着桓鸩,“若此人交托给你,他是否可能痊愈?”

“可以。”他一脸自信的回望晚悦,“此人伤好之后,您是否另有安排?”

“没有,我只是于心不忍,不想再有人在我面前死去了。”

那日,她见过元氏的人死在她的面前,永生难忘,人死如灯灭,一切就什么也不剩了,原本炙热的身体也会冰冷彻骨,如同噩梦一般犹在昨日,她不愿再看到任何人在她的眼前死去了。

叫停了马车,与安幼厥消失在夜色之中,

“杀人?救人?都很简单。”晚悦望着明亮的月光,伸出手想要抚摸,遥远的无法触及,天各一方,白皙的手掌只能遮云蔽日,看不到远处,所谓一叶障目,就是如此了吧。

月亮,自古以来被各种文人称颂,是天下最明亮、最温柔、最皎洁的存在,每当抬起头看到,一轮明月,她的心情也会变好,这就是它的魔力所在吧。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自我十二岁,随父亲上战场起,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这双手早已沾满血腥了。”

他从未有过迷茫,他早已忘记初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当初的迷惘与恐惧。

“世不容君子。”这世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纯白,所以即使沾染淤泥,只要初衷是好的就够了,“安将军保家卫国,值得钦佩。”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以后来者不得不背负前人的荣辱负重前行,他们亦是如此!

晚悦偷偷溜回了宫,不出意外的让王公公逮个正着,如此,皇后宫中也不能呆了,干脆专门收拾出来一间寝殿给晚悦居住,再派数十个宫女内侍照顾,虽说是照顾但也是监视。吃饭睡觉都有人寸步不离,而毕义云对于每个进出宫门的人都严加排查,生怕晚悦再溜出宫,他要彻夜搜查。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半个月,到了与高洋约定的日子,他说过要补偿亏欠她的生活,许诺给她他所能给的一切。

“裴嫔,别来无恙啊~”晚悦来到南薰殿遣散了所有人,独留她与裴嫔一人留在殿内。

30.花开有落时

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没有什么光景是能永恒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如果一味的抱守残缺、留恋过去,注定会被淘汰。

我叫高晚悦,

前世不过是一个终日缠绵病榻的女子,能看到的只是透过病床外看到的半阙天空。

一望无际高楼大厦,遮挡住了最原始的景色,我也想游历山水,奈何这这病体残躯不许,

我并不是从小就这个样子的,一切都是遇到了那个他开始,

走向了低谷。

与他相识之后我开始渐渐地远离亲朋,变得只剩下了他,最后连他也失去了,自由、生命一同失去了。

什么都不剩,孑然一身,化作一缕孤魂飘荡在人世间,

我不会感觉到寒冷,不会感觉劳累,可以随风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时间对于我来说仿佛是静止的。

与我相伴的只有孤独,慢慢的袭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前世的寒冷,心中的悸动,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可是我来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这里的人都不一样,身着古装,行古人事。

我回到了古代!

我又有了新身体,那是一个跟我完全不一样的女子,她的身体机能很好,我很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小幸福,

我会带着她继续活在这世间,然后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如今的我不再是那个卑微的我,如果可以这一世我会倔强的扬起高傲的头颅,做自己。

我放弃了太多太多,

只有在这柔和的黑暗之中,在这漫漫无边的黑夜我才能悲叹自己的不幸,便要从此刻重拾自我,

寻找着这一世为人的意义,

那就是帮助高洋,我要改变这江山的结局,他之于我是兄长,渐渐地当成最亲的亲人,与我有相似的地方,

同样的孤独,同样没有父母缘,没有人真心对待自己,

我开始到处奔波,终于得到了可以抗衡小人的权力,封为长公主,

我要续写新的篇章,

我交到了很多的朋友,也有很多的敌人,这世间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也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想要陷害你,我能做的只是保护自己,然后保护想保护的人。

高洋,北齐文宣帝,作为一个开国皇帝而存在的,超过了他的父兄,站在权力巅峰男人,高处不胜寒,在世人眼里的疯癫无状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个需要夸奖的孩子,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越是喜欢越会伤害,伤害着周围的人,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是仇恨,博取更多地关注,借助酒精麻痹自己,忘却一时的苦痛。

他作为父母第二个儿子,很少受到重视,他的兄长高澄被父母寄予厚望,母亲所有的宠溺都只给了他一个人,这天下差一点就会落入他的手中,可就在这时他死在了一个膳奴的手里,突然暴毙,他便立刻带着人封锁消息,

最后带着所有的一切登上顶点!

元怙,是我见过善于隐忍的人,内敛深沉,他如同皎洁的明月,清冷孤傲,俊美异常,如洒在大地的月光,明亮清寒,在这寒耀宫装作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我知道他有着自己的盘算,这小小的宫殿困不住他的,

他日,定能一鸣惊人!

不管外面是平静祥和还是杀机四起,他的脸上依旧绽放着淡雅的笑容,而在那迷人的笑容和那令任何女子一见倾心的外表下,却包藏祸心,隐藏着一颗险恶的心,

没有人能琢磨透他,而他像豺狼虎豹,一旦盯住自己猎物便会躲在一旁默默看着,最后一把捕获,成为盘中美味。

可是我不记得历史上有这样的一代帝王,他要走的路注定艰难,也只未可知的,或许在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

他能从曾经的寥寥数人到现在编织着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猎物,在蛛丝上有轻微的举动都会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对于我是危险的~

因为我不清楚有一天,我碍事的时候,他会不会毫无犹豫的将我一起铲除,或许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边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面喝酒畅谈了。

安幼厥,他是我见过最英武的男子与高洋不通,一身正气,刚直不阿,他看似冷漠实则是个温柔的人,他有着刚强的外表,使他不得不伪装的无懈可击,不能有丝毫的脆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的眼中看着,

他不能让人失望!

他的父亲也不再了,兄长也不再了,可是这北齐仍需要人守护,他独自背负的东西太多,身上的担子过于沉重,

每每当他身穿盔甲,手握利刃,近乎刻板的神情,仗剑行走于宫闱之中,便是最安全的事情,

犹如一座高不可摧的城墙,时刻保卫着家国的每一寸山河,

他的目光无波无澜,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找不到一点失礼不合时宜的地方,是其他世家公子的楷模,被赞曰:生子当如是。

与我这种人是完全不同的!

他见过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战场上的一切只属于战火和硝烟,到处弥漫着恐惧与死亡,他见过最狰狞的白骨也见过最惨烈的尸骸,可他不知道在这深宫中比战场更加可怕。

他责怪我心狠,可谁又知我的心不得不狠下来,不然死的就是我,所有的人都在悄悄谋划,若是我不能先一步在他们伤害我之前就把他们拉下水,我就会在这里倒下,

我曾暗自发誓,即使背负污名也要换取高洋和这北齐的平安,

我在阳光下假装纯洁地微笑着,可当黑暗降临在这皇宫之中毫不掩藏丑陋和污秽,每次看到安幼厥的双眼感觉自身从灵魂开始净化,忘记了所有的谋纵与手段,

握着他的双手?,温暖从指间传来,这是触碰到他却怕他因自己而受到玷污,被北齐奉在神坛的不败的男人,就应该遥遥的站在高处,不食人间烟火。

李祖娥,嫁给了高洋从太原公夫人再到王妃到现在被封为皇后,母仪天下,她无疑是幸运的,与高洋同甘共苦的那段岁月,高洋深深牢记,所以才会力排众议将她封为皇后,

对她一直礼敬有加,她是我见过最端庄华贵的女性,可以作为女子的标杆而存在的,“秋波善睐,神光动人”,属于“亘古所无,所谓横绝千古之丽也”。

有许多人认为李祖娥是不幸生于季世,又嫁高氏无礼之家,嫁给高洋也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十年的荣华富贵,最后的结果凄惨,若是我可以选择,宁愿一生籍籍无名。

裴嫔,容貌上来看比李祖娥差了很多,但也属于一个美人,她的美更加妖艳,媚骨天成,她本是宫女,不甘心一世为奴,博得了帝王的青睐,成为了后宫的娘娘,可以锦衣玉食的度过一生,

这怕是所有人的梦想,可是你也失去了自由,被这关在这里一生一世,对于自由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对于我很有敌意,不知道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或许我知道原因,因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如今的她被禁足在自己的宫中,受制于人,我倒是要来看看她,她曾打过我一巴掌,终有一日我会加倍的还回去!

现在的我,不必再掩饰自己的野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阳光下,所以要会运用正规的手段解决掉一切碍事的因素。

我在这里搅动风云际会,看着暗潮涌动,本不该在这个年纪里有太多的心机与谋算,可是我是我更是高晚悦,透过千年的历史在这里感受着往日的光景,能够重新站在明媚多娇的阳光下感受温暖,沐浴春风,我就是幸福的 ,

怎么敢还有更多的奢望,我舍弃作为普通女子的命运,只求这一世能让更多的人不再重复我的老路,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对于过去的伤痛,我已经记不得了,也尽力在忘记,那段不愿意提起的记忆,若是她也不记得了,那样她就可以真心的做高晚悦,她只是这个世界的高晚悦,

前尘往事,是否发生过,又有谁知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谁能说的清?

晚悦伸出手触及清澈的水面,用手拨乱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清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浊水,而浊水退尽,水面又会恢复清澈澄静,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天下,亦如此。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如今三足鼎立之势尽显,短期不会终结,而他却想要用自己的能力,三家归一,使得魏朝得以延续,

那他的一生就注定一生不能平淡,而她亦是以此立愿,哪怕海枯石烂,哪怕风狂雨骤,都会紧紧的跟着他的步伐。

虽是终点都是一样的,他们却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永远不能相汇......

偌大的庭院只剩我落寞的身影,仰望天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明月,这黑暗便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可以遮住一切丑恶,天地与之俱黑,

推开了南薰殿的门,见她呆呆的半卧在门口的床榻上,看到门被推开,抬起头望向门口,散落的发丝遮住惨白的脸颊,

晚悦微笑着看着她,淡淡道,“裴嫔,别来无恙啊~”

31.盛世适亲逢

殿内很黑,没有点烛火,裴嫔一人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手抱着椅子上的方形抱枕,一脸茫然。

“你怎么来了?”裴嫔眼眸微眯着,审视着眼前的晚悦,她总是一副她最讨厌的样子,永远那么做作。

“听说你被禁足,难道我不该来看看吗?”晚悦不怒反笑,看着裴嫔落魄的样子她的心里没有原想的开心,甚至多了几分心酸。

“猫哭耗子~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裴嫔不去理会她,在黑暗之中仰着头望着从缝隙里渗透进来的月光,这是她在黑暗中最后的期许,

晚悦走进她的身前,不卑不亢,“我从来都不掩饰,像你一样,装的弱不禁风,装得柔情似水,今天我就是来看你的失败。”

“失败?还言之尚早吧!我仍居于南薰殿,仍是陛下的宠妃,而你...不,从明天起应该叫长公主了吧,又能如何?”

“自古疏不间亲,我与陛下血浓于水,怎会受你挑拨,倒是你,以色侍人,能保持现在的地位到几时?宫中美女如云,你又能高兴到几时?”

这条路裴嫔一开始就走错了,成为皇帝的妃子一辈子居于深宫之中,没有自由,只有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这样的生活很累~

自古帝王薄情,不止对她,对所有女子都是一样的,无法护你周全,更无法随心所欲的生活,甚至没有最基本的人权!

“那全凭嫔妾的本事!不劳烦长公主费心。”裴嫔戏谑的看着晚悦,她与她本质就是不一样,走的路也不一样,

“裴嫔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何处处针对我?”晚悦实在是弄不明白,她并不想与人结怨,更不想树敌颇多,

“并无深仇大恨,并无深仇大恨,可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命好,事事比我好,你想要的全都有了,而我呢,都需要自己去争去抢,甚至要出卖自己的身体,而我呢又得到了什么?”

她有什么,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她从来不奢求帝王的爱恋,他所迷恋不过是美色,与是谁,是怎么样的人又毫无关系!

“这难道不是你情愿的吗?你愿意用你的这张美丽的脸换取荣华富贵,愿意用你后半生的自由换取如今安逸被人伺候的生活,你又有何怨言!一切都是你愿意的!”

裴嫔不禁冷笑出声,“我愿意?我愿意?我不也不会让你好过,我所有的屈辱都会让你饱尝。”

走到晚悦面前她本想举起手,重重的扇她一个巴掌,白皙纤细的手臂被她紧紧抓住,悬在半空之中,

不会,不会让她再次恣意妄为下去,更不会让她再次伤害自己!

“裴嫔,你休想再伤害到我,以及我身边的人!”

抓着她手臂的手没有松开,左手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裴嫔脚下不稳,栽倒在地上,瘫软无力,她,对了,这才是她!

目光坚定,不容拒绝,

那朦胧的月光像轻纱,像烟岚,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了.顷刻间,大地萨满银灰色。

从南薰殿出来,晚悦的心情无比畅快,她可以在这片天空下自由的呼吸,自由的生活,那些加害她的人付出同等的代价。

清早,太极殿前,

文武百官在殿前站了两列,长长的描金红毯直通云天,终点就是最接近权力的顶端,九重天阙。

晚悦一身红衣,缕金挑线纱裙坠地,头发挽成祥云髻,厚重的冠帽配着流苏点缀,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如戴王冠,必承其重。

晚悦的步伐沉稳,步履优雅,一步一步朝着所有人期待的地方走去,那里才是属于她的终点。

文武百官复杂的神情,这位长公主册封获得的荣耀是无可比拟的,他们仍记得她当日是多么的盛气凌人,站在太极殿内,与众官员分庭抗礼的英气。

她迷茫又无助的眼神扫视过身边的大臣,有那么一两张熟悉的面孔,斛律羡、安幼厥、杨愔...

虽是浮光掠影的惊鸿一瞥,她也能记得住斛律羡上扬的嘴角,安幼厥那赞许带着祝福的目光,还有杨愔纠结复杂的神色,转瞬之间,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终于可以自傲的说出自己是高晚悦!平等与其他高家的人享有同等的权力,她要用自己的手保护自己,给轻视她的人重重的反击,

今日他册封的礼仪,堪比皇后,从未有过一位公主有她这般的待遇,因为她心里清楚,高洋在弥补,弥补他犯下的错误,可是这样的错误又怎是这华丽的一切可以补救的。

太极殿前,高洋亲率皇后与一众嫔妃等候。

每踏上一阶天阶她的心就越发的紧张,她不能在今天的日子里出错,这将是她一生中的最辉煌的时候,

她走到高洋面前,行大礼,跪在地上听着册封官宣读诏书,

言毕,叩头谢恩。

她便是这宫中在无人能出其右的乐阳长公主,

乐阳,乐阳,高洋能重新找回妹妹的喜悦吗?!

天保二年夏,齐文宣帝封同母妹高漪为乐阳长公主,采邑五百石,賜金银千两,传言这位长公主仙姿佚貌、明艳动人,所以文宣帝修缮殿宇将其藏于深宫,亲赐名:文妍阁,也有人说能得见她一面也不虚此生了。

“皇妹,今日起你便是我齐国至高无上的长公主了。”高洋满脸笑意的扶起晚悦。

“谢陛下。”晚悦回之同样的微笑。

“恭喜陛下,恭喜乐阳长公主。”百官山呼,浓烈厚重的声音可穿九霄,这一刻她仿佛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她带着千年的智慧与已经知道的结局,是要来守护住脚下的土地,北齐,她新的家,她爱这片土地,能带给她归属感的地方。

两世为人,

她所能做的绝不是顺应着时代,如滚滚东逝的历史长河,他能改变!能保护得住这一切!

她的心不再胆怯,居高临下、傲然睥睨,身与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

“平身。”

此刻她的声音掷地有声,群臣闻言起身,这是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权力,不可抗拒的皇权,可生,可死,予夺大权!

群臣散去,半日的喧嚣终归于沉寂,晚悦来到自己的殿内,文妍阁,推门入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拜见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晚悦径直走入内殿,在主位坐下。

先前与她同住的小宫女水清站起身来,“启禀长公主殿下,奴婢水清,还有红绡、红线为伺候殿下宫女的。”

除了先前的水清,后面有着穿着一样粉嫩衣衫的宫女,年纪也比水清大不了多少,那红线看着俏皮一些,一副想抬头又不敢抬头的模样,红绡看着有些沉稳阴郁,恭谨的低着头也不言语。

轻声的恩了一句,表示知道了。

旁边跪了两三个太监,“奴才小喜子小路子见过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

晚悦平静的看着这些将与她朝夕相伴的人,却也觉得陌生,在宫中她无依无靠,没有心腹,没有得力的帮手,如今她可以自己培植,就在这些人中。

“今日是我册封之后大家第一次正式见面,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在这后宫之中人人如履薄冰,所以你们作为我的人更要小心谨慎,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忠心,不惹事,不害人,我自会护着你们,都明白了吗?”

“奴婢、奴才明白。”

一旁的水清走了过来,那本厚厚的册子,“长公主这是今日收到的礼单,您请过目。”

晚悦那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就知道送礼的人并不少,翻开册子,每页都记录着长长的贺礼,

皇上送了许多金银还有一堆摆件,在这里都能一一对上,然后就是皇后李祖娥派人送些首饰珍珠之类,娄太后也着意从库房里挑选了几样送了过来,

然后就是其他的亲贵,晚悦看到常山王高演,这个名字愣在那里,这个人就是之后篡位的那个人,可是他看着并没有多大的野心,行为也都循规蹈矩,为何会走到那样一步!

还有诸位大臣,也都是送些贵重物品,真正用心的也就是安幼厥送的一把匕首,这匕首比寻常的窄了一半,短了些许,一边开刃却是锋利非凡,削铁如泥,

刀把上刻着龙鳞的图纹,外壳是缀着红色宝石与黑曜石,藏在袖子里或者绑在腿上都不容易让人发现,可以留着防身之用。

桓鸩她仍记得那日在宫外想让桓鸩帮忙救人他那不屑一顾的样子,今日竟会屈尊送礼,着实有趣!也不知道那日受伤的男子现在怎么样了,等下有机会好好问问他吧。

他送来了一个精致的白玉瓶,晚悦打开来里面装着三颗药丸,还有一张字条,估计是说明书之类的样子,打开来看只有八个字:

药名往生,保命护身。

这个也很好,遇到危急的时候吃一粒就可以保住性命,就是少了些只有三颗,若是有机会再向他讨些。

晚悦望着礼单,斛律羡送了一枚玉佩,这抉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墨玉通体温润,莹澈透亮,甚至可以作为镜子.

再者也都没什么新奇的了,也都登记入册,放入库中,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偷偷藏好匕首,将白玉瓶和斛律羡的玉佩小心的放在自己梳妆台前,王公公前来传话,“陛下,请长公主移驾铜雀台。”

“好,知道了。”轻笑着回应王公公。

带王公公离去,小声对着水清说道,“去打听一下今天裴嫔是否出席!”

32.大宴铜雀台

铜雀台,正临漳河,居中央,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户,金碧交辉。

晚悦望着右边的金凤台之前血腥的经历仍历历在目,她尽可能地让自己避开,不去直视。

铜雀台。

高洋头戴冕旒,身穿黑色锦袍绣着九龙纹,玉带珠履,凭高而坐。

王亲贵胄、文武百官分两列立台下。

杨愔坐在左面第一排的位置,并排的是其他达官显贵,还有许多的高家子弟人很多但是也不认识几个。

对面的就是咸阳郡王斛律金的大儿子斛律光,与他并排而做的是安幼厥,安幼厥旁边的是是斛律羡,斛律光的弟弟,按理说人家两兄弟应当坐在一起,中间隔着安幼厥他倒也不尴尬。

晚悦坐在高洋左手边的位置,低于帝王,又高于群臣,孤零零的夹在中间,水清与红绡站在身后随时侍候。

座次高低取决于地位,想必斛律老将军不在,所以让他的长子坐在第一的位置,安幼厥亦是劳苦功高的重臣所以并排而坐,不相上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人将宫灯点亮,灯火辉煌,将整个铜雀台变为黑夜最耀眼的所在。

“众卿家共饮。”

“谢陛下。”

高洋举杯站起身,所有的人也跟着起身,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臣敬陛下,恭贺陛下寻回长公主。”底下一名大臣站起身,一脸谄媚,高洋也只是微微笑着举起杯一饮而尽,很是满意的样子。

丝竹管弦之声,绕梁不绝,

歌舞升平,百兽率舞,晚悦倒是津津有味的吃着眼前精致的菜肴,看着曼妙的歌舞,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安宁。

所谓宴会,不过就是皇帝与大臣沟通感情的渠道,一来可以放松身心,二来也可缓和关系,晚悦似乎也理解了高洋很喜欢举办宴会的原因,这么多的人仅为了陛下的一时兴起,而奉承、讨好、谄媚,也是很热闹。

“晚晚倒酒。”高洋看着晚悦指了指自己的酒杯,瘫坐在龙椅上,脸颊泛红,似有醉态。

晚悦放下手中的筷子略带不舍的看着美味佳肴,要知道她可是一天没怎么吃饭了,还是带着笑意,拿着自己的酒壶给高洋的杯子倒满。

他要是喝醉了就能早点结束,再者她自己也能少喝点酒了,这虽然是宫中的琼浆玉液,也是辛辣难以入口。

“陛下,您应该叫我乐阳。”

在这重要的场合,不该跟平日一样,至少该守着规矩,晚悦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不知道下面有多少史官偷偷的拿起笔在小本本上给他记上一笔,留在野史之中了。

高洋没说什么,只是盯着眼前的酒杯,晚悦也回到自己的座位,意犹未尽的看着歌姬跳舞。

斛律羡的眼睛一直盯着天阶上的一举一动,看到晚悦坐下眸子渐渐暗淡,她虽向下看着,也不曾望过这边一眼,坐立难安,看着镇定自如饮酒的安幼厥,说道,“安将军,你说一会长公主会下来给我们倒酒吗?”

“应该不会。”安幼厥看了晚悦一眼,那是遥不可及的高度,高高在上、相距数百步的位置,不能随意靠近。

“也是,现在改叫长公主,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斛律羡自嘲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其实宴会进行的热闹却流于俗套,席间朝臣们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他却无聊得紧,轻笑着看着彼此之间的寒暄敷衍,眼前的歌舞升平是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臣敬乐阳长公主一杯,长公主苦尽甘来,愿长公主青春永驻、风华正茂。”有人站起来端着举杯看着晚悦,虽然并不清楚他是谁,但晚悦还是站了起来,高举酒杯,

听声音略微耳熟,像之前的司马自如。

“借您吉言。”柔情似水般的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

“酒杯给我。”高洋皱着眉,手指着晚悦举起的酒杯,

此言一出,所有人愣在原地,晚悦举着酒杯,笑容渐渐消失,倒是王公公笑盈盈的走了过去,“长公主,交给小的吧。”

“好。”晚悦将酒杯放在王公公的托盘之中,送到高洋面前,这御前第一大总管的位置真的不是谁都能当的,王公公快速的回过神,并作出反应,缓解了尴尬气氛。

高洋代晚悦将酒喝了,他曾说过:酒,是要等到你遍体鳞伤之后才能喝的。

她记得她说过,能说出这样话的男人,首先就已经是遍体鳞伤了,他在晚悦的心中始终是高山仰止、巍峨不可及的男人。

晚悦嫣然一笑,原来,他没有忘记他说过的话。他不让她喝酒,也愿意为她挡酒,他可能又变回当初那个承诺保护她的哥哥。

“笑什么呢?”看着她绽放笑颜,自己的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浮上微笑,她那笑容感染着周围身边的一切,当真一笑倾城。

“臣妹听闻君子登高必赋也,小妹才疏学浅写不出华丽的辞藻,倒是想起先人的诗句。

“说来听听。”

“臣妹献丑了,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等君寿于东皇~念到最后一句,对着高洋长长一揖,“愿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愿我齐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好。”

曹子建写的铜雀台赋每一句都那么的优美华丽,每念出一句,望着周围与百年前相同的景致,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数百年前,曹植登高铜雀台,凭此赋博得青睐的风采早已不在,只留下诗篇传颂千年。

晚悦小声对着红绡说道,“裴嫔在何处?”

她面露难色,以同样的声音回答,仅她们能听得到的声音,“应当在自己宫中吧,奴婢并未留意。”

皱着眉,暗自思忖,“派人盯着,有何异动随时来报。”

“诺。”

陛下还没有说今夜让谁侍寝,所以还是要防着裴嫔,只要她见不到高洋就没有了荣宠,就不会东山再起了。

一众歌姬表演完毕,又换上一帮壮硕的男子看样子是要上演角抵戏,相互搏斗的戏码过于无聊,晚悦悄悄地离开宴席。

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在天阶上消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斛律羡轻拍了安幼厥的肩膀,也悄悄地离去,“安将军,我出去一下哈,陛下问起,就说我喝醉了出去透透气。”

闲庭信步的走到回廊之中,也终于能在喧闹的夜晚找到一丝静谧,坐在长廊的横木上,长裙太过拖累,晚悦将它提起,两只玉足在空气之中不停的翻腾,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斛律羡偷偷的走近眼前的女子,嘴角带着笑容,轻拍女子右肩,趁着她回头回头的时候坐在她的身旁,“嘿~终于能跟你说话了。”

“难道刚才不能吗?”晚悦转过身看着眼带笑意的斛律羡,将自己的衣着整理得体,半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慵懒的问道。

“刚才人那么多,哪里轮的上我,况且陛下护着,我也不能说什么!”作为下臣他们不能靠近天阶,那便是皇权的分界,更不允许有人遥遥相望、敬酒劝进,他着实不甘心。

“哈哈~那你想说什么呢?”晚悦笑着,不知眼前这个孩子能说出怎样有趣的事情,他似乎是个有趣的人,有时候也是个麻烦的人。

看着她红色玉带上并没没有看到期待的东西,有些失望,“我送你的玉佩你可看见了?怎么没带在身上? ”

“我不太习惯佩戴那么多的饰品。”一身盛装已如重负,满头珠翠更是雪上加霜,怎么能再增加任何的累赘。

他抓着晚悦的左臂,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秋水般的目光,“一定要带着,那是我十岁那年猎到灰熊父亲传与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带着,可以说是护身符。”

“那这么珍贵我可不敢要,改日还给你哈。”晚悦本以为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没成想,对他如此重要,本想留着赏人,看来是不能随意处置了。

“我既送了,哪里还有还回来的道理。”他眸子越发的黯淡,狐疑的看着晚悦,“莫不是长公主眼界高瞧不上我这区区玉佩?”

苦笑一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斛律羡哑然失笑,故作轻松的看着晚悦笑了一声,转身离去,“既然长公主不喜欢,丢了便好,省的累赘。”

月光下,只留下他逐渐狭长的影子,以及渐行渐远苦涩的声音,谁又知他故作轻松的背后有着多少的心痛与无奈呢!

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钱财什么的不过如过眼云烟,她并不会在意,“我真的并无此意啊,斛律羡,你别走啊,你怎么一直叫我长公主啊!”

“哈~好累。”他早已远去,听不到她的一言一语,不经意间,一丝洁白的手帕从袖口掉落。

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摸不着头脑。

再抬起头时,那洁白的手帕映入眼帘,那是她熟悉的手,有人弯腰将她不小心遗落的手帕拾起,“多谢安将军。”

安幼厥站在原地,平静的说道,“斛律羡他并无别的意思,还请长公主莫要怪罪。”

晚悦看着他,轻轻笑着,“自然不会,他这跟谁生气了这是?”看起来应该是心情不佳,不然不会这样的发脾气,更不会先行离去,留她一人。

安幼厥目光如炬的看着晚悦,“跟您。”

“我?为何?”

33.灯火夜微明

一头雾水的看着安幼厥,一天的劳累与算计,使她此刻没有办法再为眼前的事情思考,她需要考虑如何应对各种人事、还要分心留意提防裴嫔的举动,一桩桩一件件,她已经够烦心的,没有办法再顾及眼前的他。

“他将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长公主,可长公主好似并不需要,他因此而懊恼。”

“哦,我好像明白了。”

晚悦回想着他的懊恼、他的无力、他的愤懑...似乎他想要对晚悦倾诉些什么,可是又不能说出口。

“不,您不明白。”

安幼厥走进了一步,略带急促,他亦是没有办法向晚悦明说斛律羡想要表达的事情,只能心里着急,她不懂的事情,或者说是她懂再装着不懂。

“嗯?”

扬起稚嫩的脸颊,微微诧异的看着他,仿佛在这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那道天阶犹如银河,横亘于他们中间,界限由此泾渭分明。

“而他真正懊恼的是他的付出没有得到同样的回应!”

他愿意倾尽所有,只为她一人,但晚悦始终表现的不冷不淡,模糊的语气,他不清楚,所以不敢挑破,所以只能这样懊恼下去,生自己的气。

“哈~这是我做不到的!”

晚悦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她明白,他想表达的不过倾慕之情,对于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她做不到任何回应,因为从始至终,那人,于她只是友人,世间男女并非只有爱情,亦可以有友情。

“既然他不曾亲口跟我说过,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我不可能作出任何回应,我要的不过是现在的一切,一切刚步入正轨,任何人都不能打破这平衡!明白了吗?”

她不会回应,甚至不能回应,既然重生回到这里,那就是说她的人生正被赋予一个“应该”意义的人生框架,不能任性的再度挥霍自己短暂一生。

世人常说:如果早知道结局如此,我应该不会浪费时间去做。但是晚悦已经知道了结局,并希望能从最开始拨乱反正,将一切搬到原来的轨迹上去。

所以,她并不能离开这里,在没有看到希望的曙光之前,绝对,绝对不能!

“臣,知道了。”

“那你又为何在这?”

斛律羡的到来着实惊讶,但是安幼厥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点醒晚悦?让她明白斛律羡的心意?若是这样,他做到了。

“我是来告诉长公主,我愿始终为您弯腰拾帕。”

她想去告诉他同样的道理,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晚悦曾经受到过一些伤害,致使曾经的她,死在了曾经最信任的人的手里,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很难真正地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始终相信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忘记当时心痛的感觉,还有那药味的苦涩至今还记忆犹新,他的表情,他那似解脱的神情历历在目。

虽然现在的她在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但实际上不安的感觉时刻围绕在她的周围,草木皆兵,甚至很难能睡个好觉,这些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将前世的记忆冲淡。

她有时甚至会想,这一切是否都只是她的一个梦,就像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在梦中变成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

或许梦醒的那天,她依旧会坐在病床上,等待生命不知道何时逝去,但若现在的一切是一场梦,她愿永远沉浸在这场美梦之中,沉睡不醒。

安幼厥的心意是否如斛律羡一般,她并不能确定,斛律羡性子耿直,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心中藏不住秘密,可安幼厥却不一样,他心思细腻,含蓄内敛,所以并不能确定什么,

能确定的只有她不会改变的决心!

良久,吐出一句,“回去吧,再不回去陛下该派人找我了。”

微弱的宫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又黑又长,一两人前一后的回到宴席。

从刚才看到她消失的身影,再到斛律羡的离席,他隐约的能猜测到斛律羡想要说的话,这一夜,斛律羡如坐针毡似乎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想要倾诉。

可他却不能恣意妄为,无论怎样去压抑,后来,还是想了她的态度,领他吃惊的是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斩钉截铁般的决绝果断。

他也有满腹的话想要她知道,他甚至想了千百个开头,只是,没有一个开头同此刻相同。

他有时略带羡慕斛律羡,甚至其他的人什么人,因为任何人都可以没所顾虑的接近她,只有他不能,因为她的兄长,他的陛下!

他生性冷淡,从不对任何事强求,可只有这件事他,有心无力。

回到宴席上,高洋已经喝醉,在龙椅之上眯着眼睛,半寐半醒,斛律羡在座位上疯狂的饮酒,似有拟把疏狂图一醉之感啊。

红绡凑到晚悦的耳边,轻声说道,“长公主,裴嫔独自一人在宫中御花园里,看模样像是精心打扮过的。”

刚才在长廊中就想禀报长公主,可长公主正与一位少年将军说话,只能脱到现在,那少年将军端方雅正的模样久久萦绕在她的心头,

他的手看起来厚重,但也是粗壮有力,手指修长、骨节明晰,还能看见手腕处裸露的青筋,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却看起来那么的迷人。

晚悦摆了摆手,红绡又站回了晚悦的身后。

看来她是想着安排与陛下偶遇,想再度复宠,既然都精心的收拾过自己,所以不能浪费她的心意。

晚悦提着裙子,走上去查看高洋,轻声说道,“陛下,臣妹见您好像有些醉了,不妨今日且到这里。”

高洋一手扶着额头,半倚在坐在上,慵懒闲适,怕是对这热闹的氛围也都厌倦了,“罢了,都散了吧。”

“臣等告退。”

一时间哄堂而散,只留下点点凄凉,不禁让人思忖,后人又是否会得知今日的盛况?

“臣妹,陪陛下回宫。”

晚悦与王公公站在两边,扶着高洋走上马车,晚悦独自一人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之中, 行使回宫。

透过帘子,隐约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跟在前一辆马车的旁侧,不用动脑筋就能知道那人一定就是安幼厥,

只有他才能随侍天子身侧,他也是陛下最信任的将领,天子近卫不二人选。

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回到了宫中,晚悦仍能记住他离去的身影,是那么的落寞,如这夏日的微风之中吹走了最后一丝的寒凉。

“陛下这要召哪位娘娘侍寝?”王公公站在一旁询问道。

“陛下眼下还是先回到宫中,等陛下想好了,再传召哪位娘娘也不迟!”晚悦走上前去,搀扶着高洋的胳膊,一切说的都是那么亲切自然、行云流水。

因为回到寝殿的路上一定要经过花园,仅是花园一角,看到她裴嫔,就足够了。

随着他们踏进花园的那一刻,就有歌声传来,刚开始声音微弱高洋不觉,晚悦却听得很清楚,那嗓音轻柔婉转,瑰丽动听,真能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过去。

高洋皱着眉,指着远处,“什么人在唱歌?”

晚悦环视四周,竟空无一人,只好顺着声音寻去,“臣妹也不知道,不如陪陛下看看去,就当做是醒酒了。”

高洋点了点头,穿过假山,来到庭院深处,只见一女子一身白色的薄纱衣裙,配着同样雪白的的抹胸上裳,轻歌曼舞,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晚悦用着诧异的口吻问道,高洋也看向裴嫔,似乎对此也有疑问,在这个不太合适的时间,不太恰当的地点,出现了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裴嫔娘娘,您为何深夜在此啊?”

“没有陛下在身边,嫔妾夜不能寐,想着这里能离陛下近一些,就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没成想真的遇到陛下了,真是嫔妾的福气。”

言辞恳切,温柔体贴,再看向高洋,原本差异的目光有些动摇,她温情脉脉的言语确实令人心动,所以必须制止这种苗头。

晚悦上下打量着裴嫔,眼含笑意,“这身衣服倒是很美。”

裴嫔尴尬的笑了笑,在高洋面前也得表现的温柔有礼,“长公主谬赞了。”

“裴嫔娘娘当真貌若天仙,一身白衣犹如莲花一般,怪不得皇兄如此宠爱,果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要说莲花...”

高洋皱着眉,问道,“什么?”

“莲花生于池塘暗角,倒是让我想起与裴嫔娘娘同为宫女的时候,一起玩笑打闹,现在看来这莲花倒是与裴嫔娘娘很相称。”

晚悦变了脸色,略带严肃的说道,“臣妹记得裴嫔娘娘曾被皇后禁足,好似并无恩赦,怎么今夜竟偷偷跑出来了,难道是皇后口谕的力度不够大,非要强加侍卫看守才算禁足吗?

那日裴嫔娘娘不敬皇后,臣妹那日也是见到了的,仗着陛下的宠爱,就可以忘乎所以,不记宫中的礼法了吗?还是说皇后人微言轻,后宫众人都不放在眼了!”

听到皇后,高洋的情绪有了一些波动,“人微言轻?皇后乃中宫之主,谁敢造次?!看来今日不以她为例子,后宫就难以太平了。”

34.往事已酸辛

“王宪。”

王公公领着一帮太监侍卫从后面走了进来,他先前看着晚悦引着陛下进了花园便带着人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现在只要高洋叫他的名字就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奴才在。”

“南薰殿裴嫔,藐视皇后、罔视宫规,夜半高歌、不顾体统,杖二十,例银减半,降位美人,禁足南薰殿三月。”

“诺。”转身对着刚被降位的裴美人,“裴美人,您请吧。”

这娇艳华美的面容,不知经历岁月风霜之后是否能容颜依旧?

“这下,你可满意了?”低下头,凑在她的耳边问道。

晚悦本能的后退一步,恭谨的行礼,“皇兄说笑了,明明是陛下心疼皇后才处置了裴美人。”

“罢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高洋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去。

“臣妹告退。”晚悦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顺从、温和、谦卑、识礼,见过这位长公主的人都在用天下间最美好的词语形容着她,

无论是册封礼还是会见大臣亦或者与其他高氏亲眷接触,她都表现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也没了当初的偏执与倔强,但是她的眼神里不如从前一般纤尘不染,多了一丝浑浊,与那烟灰色的双眸更加相似,

让他想到了一个词,乖张。

冷笑一声,也转身回到自己的东双堂。

夜,已深,望着一抹月光,轻哼着歌独自在这宫闱里穿梭,她是开心的,开心的不是裴嫔受苦,而是她终于有能力给伤害过自己的人予以反击。

“长公主是否有些心狠了?”悄悄跟在身后的安幼厥,走了出来轻声说道。

“安将军此话从何说起啊?”晚悦不改笑颜,问道。

离她走近了几部,带着忧愁,眼中夹杂着不忍责怪的口吻,“裴嫔本无过错,是长公主三言两语触到天子逆鳞,才会使她杖责禁足。”

天子逆鳞。

皇后曾与皇上同甘共苦,度过了最难熬的岁月,忍受着耻辱、承受着担惊受怕,如今...他的心中早就拟定了给她三千宠爱,她就是他的底线。

晚悦收敛笑容,她的眼神带着冷漠,看一眼便会一同陷入着天寒地冻,“安将军是你跟我说过的后宫危险,后宫就是这样的,安将军久经沙场,倒是我这些手段上不得台面了。”

“在下只是提醒长公主小心,您很会融会贯通。”

他从前只是提醒她让他小心身边的人与事,但是她竟已经可以开始反击了,她的笑容虽和从前没半身差别,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安将军这话...身为臣子僭越了吧,后宫之事本来就与前朝并无太大关联,也不是安将军一个外臣可以置喙的,本宫早就说过让安将军忘记前尘往事,看来您并没有做到!”

她要做的事情,便会去做,结果如何自己会承受!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晚悦从来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今天听着安幼厥这话当真刺耳。

“臣知错,请长公主责罚!”安幼厥一展衣摆,单膝跪在晚悦的面前。

“安将军乃国之栋梁,镇国柱石,我不过是陛下胞妹,怎能说责罚的话,但是也劝安将军小心,他日功高震主,也怕是成了天子心头之刺,安将军应该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从起安卿是路人。”

早已看破世间的种种,软弱,终只是害人害己。

她不想与这北齐其余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她所要做的不过是保住高洋,保住他曾经得来的一切,这皇位上做的是谁只要是高家的人,其余的大臣不会在意,

所谓忠君爱国,只是效忠于在权力顶端的那个人,而在晚悦的心中,那个人只能是高洋,是他为高家带来的皇族的荣耀!

晚悦早已离去,只留下安幼厥一人一影跪在地上,

是他的父亲追随高欢,受父遗命追随高洋,在乱世之中,唯有从龙,能保全整个家族,他们拼劲一身才换得这夜夜笙歌,日日升平的天下。

可夜深人静之时他又会望着这轮明月,他换来的除了百姓安居乐业,家族显贵荣华,当阖家欢乐之时,他又为何会孤身一人?

从小时候有记忆起便被父亲带着在演武场上与士兵一起操练,夜里在灯火幽冥之时博览群书,他也曾有过怨怼,为什么他没有母亲的宠溺,不能承欢膝下,他有时十分嫉妒自己的大哥,

他可以在他地母亲怀里撒娇,每当父亲要惩罚他的时候他的母亲就会哭哭啼啼的跑出来拦着父亲,父亲只能自己生气,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愤愤离开。

没有人庇护,所以父亲在责打他的时候他只能执拗的咬着牙,倔强的看着父亲,不悔,父亲对他的期望很高,也很严厉,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操练束缚住他的思想,没有时间去考虑任何事情,

大哥在临终前却说十分羡慕我,羡慕父亲一直爱着我,羡慕着我的武艺超群,可我却一直在羡慕大哥,他有了我最想要的东西,回望自己,什么都不曾剩下。

缓缓的站起身,冰冷的寒意从膝传来,已是夏夜,为何还会冰冷?!

宫中的夜总是漫长的!

明月落去,太阳升起,晚悦懒散的起身梳妆,坐在镜子前,摆弄着那把匕首,每每带着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防身利刃她不会忘,这是安幼厥所赠,她却总是叫安幼厥忘记。

宫中白日的时光总是漫长的,疲于应酬,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文妍阁,借着睡午觉的功夫,遣走了所有人,换上她藏在柜子最深处的宫女服饰,一路低眉顺眼溜到寒耀宫,

她刚册封为长公主,宫里面还有许多人不认识她所以才能这般的猖狂,以后怕是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了,但是现在许久未见她已经等不到夜幕降临了。

不是所望,他依旧临风窗下,诵读先人诗篇,若不是脚下的铁链时刻提醒他,他是个囚犯,到时像是个悠闲的富家公子。

“许久未见,你过得可还有好?”晚悦从小门悄悄溜了进来。

“一如既往。”合上书卷,张开双臂,示意着晚悦自己一切都很好,淡淡的笑着,问道,“你可好?”

“好,还挺好的吧。”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不过总体来说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朝晚悦走进了一步,脚下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哦?可曾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阿怙,你可见过宫外的样子?”晚悦也不自禁的向他走去,瞪着一双纯真的恶眼睛看他。

“我记得刚来齐国的时候见过,自从在这里之后未曾见过。”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被囚禁起来,他只能抬着头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

他不由得往她的眼睛看去,她的眸亮亮的,对着宫外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你可是出宫去了?”

“啊...没有我只是一介宫女如何能出宫,只是听人提前宫外的生活很向往。”自从出宫之后,她好像就在这宫里呆不住了,总想往外跑,外面的事物总是很新奇~“你呢?”这句话一出她就有些后悔。

“我?我也很想见见这寒耀宫之外的世界,我相信这一天应该不会太久了,只是这铁链十分碍眼。”他低着头,束缚住他的枷锁,只能束缚住他的身躯,却没有办法阻止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原本平淡的眼神中夹杂着恨意。

回过头去,看着晚悦,言笑自若,“你可愿与我共同看这江山的结局?”

晚悦皱着眉,看着他, “你为何这样执迷于得到天下呢?”

他并不知道他所追逐的是虚幻的东西,而且她的印象里,并没有一位帝王叫做元怙,他的前路依旧未可知。

“我遗落了一件东西,想要找到它。”他轻笑着,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容使人向往,但是走近之后就会发现自己早已落入了陷阱之中。

“皇位?”晚悦怔怔的问道,

“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都一样。”元怙轻叹一声,这兵连祸结的世道,想要夺得王位已不是难事,轻抚着晚悦的额发,轻声说道,“晚儿我们一出生就生活在乱世之中,走上这条路是没有办法的,哪怕它是一条不归路…”

“不,我想要的只是用我的手来终结乱世,如果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那就由我将天下搅乱制造出一个乱世,在亲手将它终结。”

他错了,这天下已经安定下来了,没有当初那么的离乱,如今天下三分的局势已然明了,北齐政权尚在巩固之中,他没法颠覆。

“哦,有趣。”他的眼中勾起了玩味,仿佛在这沉寂的宫廷生活中,找到一丝宽慰,“我也对你感兴趣了。”

“不...不必,我感觉除了皇位,你应该对其他的事情都没兴趣。”

过近的距离让晚悦觉得不适,能让他感兴趣的只有自己的棋子,或者可以利用得到的人,可她不愿意任人摆布,

“聪颖的女子也会引起我的注意。”

他越走越近,二人几乎贴在一起,晚悦用手撑着他的肩膀,与他保持着距离,他是危险的,不敢保证这么近的距离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抓住晚悦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怀里,却听到东西掉落的声音,低下头看着那不合时宜的东西,“这是...匕首?”元怙放在抓紧她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厉声说道,“难道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35.情怀寄清盏

“你误会了。”晚悦苍白的想解释什么,可是从他的眼神中,一旦产生怀疑,就很难消散,“我若是要杀你早在饭菜里下毒就好,何必用匕首,一点武功不会的我,可不吃亏了!”

“也对,这么美丽的手怎么会是杀人的手呢~”他握着晚悦的双手,将匕首放回她的手里,

看他的神色并未相信,也许他从心底就无法相信任何人。

“我乏了,要睡一会儿。”他转身朝着屋里走去,在他转身的时候晚悦有些小失落,本还想与他说些什么,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先走了,我有信心将你从这里带出去。”

留下一句话,晚悦也离开了,眼眸里都是他被束缚的铁链的身影,那她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忧伤,总有一天会替他解开枷锁。

在这寒耀宫中唯一记录时间流逝的方式就是日升月落,每在这里呆一天,他便在墙上画一道,如今已是半壁,他想要离开这里,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为了离开这里,他不断布局,

能利用上的所有人,都在他的谋划之中,可只有一个人不受他的掌控--晚悦,他多次想要试探她,无果,在这里孤掌难鸣,若只是相信她有一天可以将他带出去,那他就真的被这里逼疯了。

她似乎不一样了,柔弱,无力,一点也不像是她,她...应该说是他印象中的她,在这寒耀宫与她相见时那般倔强、耀眼,可如今再看,也是稀疏平常。

泯然众人矣。

“阁下躲躲藏藏,岂非君子所为?”元怙正欲进门的脚,停了下来,刚才抓住她手腕的时候就发现门外有人,只是不确认是不是与她是一伙的,所以急着把她赶走,

现在她已经离去,看来这人并不想知道他也随着她来到这里,所以那个人必定是来找自己的。

他走了进来,那男子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领口与袖口都用银丝绣着祥云纹,腰间束着一条蓝青色的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全部束起,银冠固定,平添几分英挺和潇洒,浑身散发出来最吸引人的是意气风发。

“你是何人?”元怙正言厉色,看着对面那与他气度不相上下的男子。

“在下安幼厥。”安幼厥听他此言,双手抱拳,只是略带敌意的看着他,不曾多说一句。

“安将军,齐国威震天将军,盛名如雷贯耳~来此所为何事?”元怙轻声笑着,每一步每一句都严谨小心,在他面前倍加留心。

安幼厥除了是守护北齐的一道利刃,仍是高家的忠犬,任高洋差遣。

“您,虽是皇子但是以质子的身份被送来,被不下安排坐在这里,一息尚存,就应该安分守己。”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笑容在安幼厥的眼里就是伪善的,他的不争、他的顺从、他的隐忍,在他看来也都是虚假的,他不会是一个能安心被囚禁的质子,

他如同森林里最危险的动物,在窥伺时机等待着,采取行动,所以不能靠的太近。

“如你所见,我很安分。”温和有礼的笑着,尽管沦为阶下囚,仍有着大国皇子的气度,不畏惧、不退缩,灵机一动,唇边扬起得意的微笑,“若你指的是...刚才的事情,我是一落魄质子,她乃无名宫女,没什么不妥。”

“倒是安将军被高洋陛下寄予厚望,接近一小宫女似有不妥。”

安幼厥手握成拳,紧紧的攥着,站在原地,人人都可以的事情,他却不能!

只因为他被陛下寄予厚望。

“说到底这也是齐后宫的事情,与您有何相干?”安幼厥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剑,一手握拳,仿佛随时都能拔剑而出。

“自是与我无关,也与安将军无关,这都取决于那个人的选择!”

说得再多又有何用,只不过一切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既然如此,还是少耍些手段吧!”安幼厥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他看似温雅实则冷漠,并不会有什么真心,与之亲近,最后只会伤及自身,

原来,她总是让他忘记前尘种种,是有原因的。

*

“长公主该用晚膳了。”水清在晚悦的耳边轻声说着,她似乎睡得很不踏实,也睡了很久,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日落的。

“好,传膳吧。”晚悦揉了揉眼睛,勉强的撑起身子,虚弱无力,睡觉并不是放松,反而更累了。

山珍海味在前也是食不知味,

饭后埋头在书卷里,一目十行,好像在找些什么,却也始终没能如意,更习惯看一些野史、炼丹的书籍,没有人知道她在看的具体是什么,也是不断的送来书卷。

*

深夜,寒耀宫。

“回来了?”元怙站在那棵枯死的树前,负手而立,不远处一男子身着夜行衣,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语。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公责罚。”他的任务失败了,尽管不是重要的任务,可还是失败了,就应该收到处罚。

“起来吧,是我大意了,不怪你。这段时间我的眼线也被拔除不少,是我没注意到。”这段时间他寒耀宫之中,孤掌难鸣,与外界断绝往来似的。

环环相扣,当有一环出现问题,就会对他的整个大局产生影响,所以他会安排相关的人补上,但是先前苏放不再身边,宫里也没有重要的棋子,勉强运作。

“去给我查查她的匕首,哪里来的?”

“诺。”

他的心中有个猜想,有个大胆的猜想,若是这个猜想成立的话,他也会事半功倍,所以他需要来验证这是否属实!

他看着桌上的米饭,一碗白米饭,将纸条从饭碗的最深取出来,赫然几个大字:乐阳公主高晚悦。

他嘴角上扬,她还是不负所望。

宫中也有关于这位长公主的传言,说其是一位极富有勇气与智慧的女子,能与百官分庭抗礼,能死里逃生,甚至有安邦定国的才能。

着实有趣。

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媚公卿。

她从未与他说起她的身份,高漪小字晚悦,高洋的妹妹,她以为她将自己身份掩藏的很好,他不曾知道半分,更是不知道元氏与高氏有着深仇大恨、至死方休。

她既不说,他便装作不知。

文妍阁。

灯火微暗,火炉里焚着薄荷香,幽幽散入女子闺阁各处。

手握书卷、秉烛夜读,现下也是一双凤眸轻阖上,昏昏欲睡,侍女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为她拉上被子,拿走手上的书本,正要熄灭烛火,

手中一空,晚悦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红线是你啊。”

“奴婢瞧着长公主还未歇息,就进来瞧瞧,您早些歇息吧,若不是什么重要的时候这书明日再读也不迟。”说着,却看了那书本一眼,眉心微动。

“你可识字?”她的目光晚悦尽收眼底,慵懒的问道。

“回公主,奴婢小时家里穷困不曾读书识字,所以才被送到宫中劳作,贴补家用。”她怯生生的低着头,小声说道,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有时间,本宫教你识字可好?”晚悦懒散的笑着,只是看她看书卷的时候随口一问,并不是要斥责于她,倒像是自己过于严厉了。

“多谢长公主好意,奴婢粗笨,怕是学不好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吧。”

晚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倒在枕头上,进入梦乡。

她看到自己身穿大红嫁衣拜别了皇后,拜别了帝王,在太极殿前,安幼厥伸出手扶住虚晃的自己,一抬头便对上他那温柔坚毅的目光,

他们就这样执手一直走到端门,一路上百官贺喜,连连庆贺,他们说的什么晚悦没有听清楚,

那是她当初加封为长公主的漫漫长路,她独自走上去,无比荣耀,再回首,朝着那远处的人如微云孤月,只能遥望天涯的距离。

他的目光很是空洞,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前方的路,为什么此刻她心如此痛苦,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来气,

转过身去,一个人接一个人的消失,她没有看到高洋,皇后等众嫔妃也都消失不见,“人呢?人呢在哪里?你在哪?”

官员也都不见,再回过神看向身边的安幼厥,他也消失不见,太极殿前,只有她一人,红衣红颜,

为什么?为什么又剩下她一个人,没人能陪着她,没人与她在一起,她再一次迷失在这黑暗之中。

“不要!”

猛然惊醒,晚悦眼角湿润,脸上凉凉的,她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满是泪水,原来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梦见与安幼厥成亲,但是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心痛,

脑海里想起的第一个人不是安幼厥,而是前世的那个他,

突然想起他的笑颜,浅笑中带着满满的温柔,在这个冷冷的深夜里,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那是她不能忘记的笑容,曾是她一生的牵挂,

遗憾的是,他们永远不再同一片天空下,晚悦只是作为一个只是路过了他的世界,远远地看了你一眼,

这一眼过去,又是一个轮回。

这一世,他们再无相遇的可能!

“公主,您怎么了?”水清走了过来,掀开帷幕,挂在床榻的两边,关切的看着晚悦。

36.求问不应人

“无妨,本宫梦魇了。”飞快的将脸上的泪痕拭去,那近乎真实的心痛依旧萦绕在心头,

任由给她换上衣服,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滋没味的用了早膳,然后又开始埋头苦读,准备了个空白的书本,将诗经抄录了前半本,后趁人不注意,空了几页,又把后半本的抄完了。

她喜欢自己写一些书籍,将自己想看的也都自己抄录,看着方便,也可以闲来无事的时候静静心。

刚提笔写了不到十个字,就放了下来,写字静心什么的还是做不到,这文妍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独自坐在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干活,仿佛一天有着干不完的活。

她只能叹了口气,因为着实无聊,人生怎么可以无聊到这个份上,

“参见长公主殿下。”王公公走了进来,在晚悦的面前行礼。

“王公公,怎么这是时候过来了?”天色还早,这时候高洋应该是刚用过午膳的时候,他不随侍在身侧,来到晚悦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陛下遣咱家前来传口谕,长公主您得跪下接旨。”王公公一脸和气,尴尬的笑着,

晚悦欣然点头,平铺衣裙,跪在了地上。

“陛下口谕:南薰殿裴氏,身怀龙裔,复裴氏为裴嫔,賜金百两,晓谕六宫,钦此。”

旨意宣读完他见晚悦不为所动,愣在原地,小声的问道,“长公主......长公主?”

“臣妹接旨。”晚悦轻声笑着,

“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就先走一步了。”王公公给晚悦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去,再不济他也知道这长公主与裴嫔不睦,所以多呆一刻都是尴尬,甚至祸及自身。

“王公公好走。”

她费尽心机、苦心经营,仅仅过了一夜,就被裴嫔全部摧毁了,她居然怀孕了!

晚悦只顾得让别人去分宠,却忘记了她还有最后一招,怀上龙裔,她有了孩子她便不能动她了,稚子无辜,跟裴嫔的恩怨终归是上一代人的,不该与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扯上关系。

“本宫回去再睡一觉,你们都各自忙去吧,不用人伺候。”

晚悦独自回到屋中,将自己藏好的宫女衣服偷偷拿出来,换上,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翻了出去,悄悄的又见元怙,

有什么解决不了事情,总会想先问一问元怙的意见看看他会怎么做。

一路低着头,沿着墙边走着,生怕别人发现了自己,她到是很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偷偷地违背还不被人发现的感觉,

一抬头便看见安幼厥与一女子在前方交谈,那女子好像不是宫中的嫔妃,看装束倒像是命妇的样子,挺着大大的肚子,两手沉重地扶住腰部,走路也并不方便,缓慢前行,

他为她掀开轿帘,虚扶着她手并未触及,将她送进一定四人小轿,安幼厥自己在身旁随侍,这方向应该是要出宫,

暗叫不好,这个方向迟早会发现晚悦,她就快走了两步走上前去紧跟着前面的宫女,跟她一起在安幼厥路过的时候蹲下行礼,将头全部底下,让他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仿佛快要窒息的感觉,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路过,

他们走后,晚悦望着阳光下安幼厥的身影,莞尔一笑。

便立即打消了这份涌上心头的那微弱期许,那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的现实跟梦境本就相反。

一阵清爽的微风扑面而来,仿佛一切烦恼都置之度外了,身体的每一根紧张的神经也随着这阵风渐渐舒缓了。

他跟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飞快的朝着寒耀宫走去。

她不知,他在她回过身去的刹那他也转身看向她,也只是看到寻常的宫女循规蹈矩的走着,可能是他的幻觉吧,那一刻,觉得她就在身旁,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对,她现在已经是长公主,怎么可能还穿着这种宫女的衣服在宫闱里游荡呢!

“二弟,怎么了吗?”那女子探出头,看着一直频频回头的安幼厥,

“没事,大嫂,我们走吧。”

今日太后说想见见大嫂,他得到消息在二娘的叮嘱下小心的进了宫,这是他兄长最后的一点血脉,他也要好好保护住,本想着可以在宫中碰到她,可半天下来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有些失望,才会产生错觉的吧。

“站在那里干什么?”

元怙见她呆呆的站在门外,一声不吭,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与平时很反常忍不住想要问道。

“这位公子,你为何在此哀愁满面?”晚悦朝着他走了过去,一脸诧异的问道。

“这位姑娘,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愁眉不展?”元怙朝她拱手施礼,嘴角上扬。

“没意思,不玩了。”晚悦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本就是她先开始的玩笑, 一时间也觉得没意思。

“好端端的是与谁生气了?”元怙淡淡的笑着,也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高晚悦:“阿怙,我问你,若是有人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办?”

元怙:“我记得这话我曾问过你,那时候你目光坚定地跟我说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高晚悦:“若是个女子呢?”

元怙:“女子,又有何不同?”

高晚悦:“那个女子要是怀孕了呢?她有了孩子。”

元怙:“定要付出代价!”

他目光坚定亦如那天的晚悦,那天她不可动摇的样子给了他太多的惊讶,可如今她又优柔寡断了起来,

高晚悦:“不~不~不可以,孩子是无辜的,不能伤害他。”

元怙:“她加害你的时候又可曾想过你也是无辜的!”“要知道等那孩子生出来再加害他倒不如让她生不下来!”

高晚悦:“你说什么?”

元怙:“难道你想等下她生下孩子之后再害那女子?让她的孩子再回来找你寻仇?”

高晚悦:“生而为人,自然是平等的,她的孩子也应该出生在这个世间,女子与男子一样都可以平等站在这阳光下!”

元怙:“自古一夫一妻多妾,《礼记》曰:“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自然是夫为妻纲,妾通买卖!男尊女卑,向来如此!”

高晚悦:“你可曾想过这些自古流传的东西都是错误的,甚至包括这帝王制度?”

元怙:“那就让他一直错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沦为阶下囚就应该斩尽杀绝,今日我龙困于野,只为来日龙飞在天!”

高晚悦:“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遭受灭亡的命运?这样真的对吗?将食物链强加于人类社会这种思想你当真认为是正确的吗?难道肉食动物一定就是统治者,草食动物就活该被吃掉吗?”

元怙:“若他日我为王,定不会叫卑贱的女子怀上我的孩子,作为未来的帝王,要拥有最高贵的血统,最聪明的头脑,那些卑微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只会混乱我皇家血脉!”

高晚悦:“她们也应该有她们存在的意义!”

元怙:“是了,以色侍人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助我们更好地生活,正因为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才会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这就是他们的意义,不将他们踩在脚下,如何君临天下!”

高晚悦:“原来,他们在你眼里一文不值!那我呢?我也只是个宫女,一辈子都在这里劳作到死,我是不是也是个卑贱的女子呢,皇子殿下?”

晚悦的眼中闪烁着泪花,眼睛红红的,惊讶于他那偏执的言论,竟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他,她并不能因为意见不合而去责怪他,谁让他生于这样不平等的社会,在这里他的思想受着如此的熏陶,才会这样。

只是她并未跟他提及过自己的身份,若她真的是个籍籍无名、平平无奇的宫女,他要不是落魄的被困在此处,他是否又会多看一个宫女一眼?

“我不也是个阶下囚,被这铁链困在这寒耀宫里,无法自救?”元怙依旧笑着,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高晚悦:“可你迟早会离开这里的,那时你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了,我依旧是个普通的宫女,你我身份有别,可不能再向如此这般光景了。”

元怙:“哈~我认识的晚悦,不会是这样惆怅的女子!”

高晚悦:“你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只是个宫女,殿下不不应该对我期望太高,也莫要抬举我了。”

晚悦起身准备离去,元怙坐在台阶上,抓住了她的手腕,略带责怪的说道,“晚晚。”

晚悦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对于他的想法,她不敢苟同,也无法认同,她要的同样是天下,是将这不太平的世道,变为太平盛世,再无悲欢离合,再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

而他要踩着无数白骨往上爬,名副其实的野心家,而她的优柔寡断、悲天悯人使她永远变不成她的样子。

他们曾经的亲密无间,难道只是她的错觉吗?多少在乎正在被今天这样的争吵所稀释,多少热情渐渐被繁忙的岁月所冲淡。

“阿怙啊,我先想办法将你救出去吧!”晚悦回头看着他,苦涩一笑,转头的那一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并没有看清楚他的神情,她只是依旧感觉到自己的心痛不能自已。

37.相见如不见

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晚悦回到自己宫里,换好衣服,将那件宫女的衣服再次藏起来,压在箱子最底部,争取再也不取出来了!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晚悦推开房门,一束斜阳射进屋来,她恬静的面孔被透过轻纱散射过来的夕阳浸然得红润而平静,

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带着水清在宫闱中漫步,晚风徐徐地送来阵阵的花草夹杂的幽香,让原本不安的心,平淡下来。

夕阳无限好。

一路来到太后的宣训宫,等在门口的还有那个她不想见到的桓鸩,“你为在此处?”

他见到晚悦也为行礼,声音不平不淡,据实回答,仿佛说着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太后身子不适,召小可诊断。”

“那可真是辛苦桓公子了。”晚悦轻蔑的笑着,

上次为了让他救人,义正言辞的不救人,最后还不是救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词傲娇,

而高洋可以轻易让他进宫来给太后瞧病,当真是两种做派。

“对了上次那人可还在您府上?”说到上次的事情,晚悦想起那个满身是血的黑衣少年,他的年纪与自己相仿,救他也是不希望他早逝。

“伤好之后,自行离去。”

晚悦倒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倒是有几分冷血;与安幼厥那种外冷内热的感觉不同,他是由心底散发出来的冷漠;与元怙那种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内心冷漠的人更不同了,至少他毫不掩饰。

“咳咳...咳咳...”听见他轻咳,一种拼命想忍住不被人发现的模样,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世界上,咳嗽也是掩藏不住的,

“你没事吧?”

他掩住嘴巴的手上沾些轻微的血渍,他咳血了?晚悦神色变得认真了起来,

“还死不了。”

听到他这句话,晚悦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或许自己多余问这么一句,他既是药师就会自己看病,一个外行瞎操心什么~

*

那夜星空闪烁,夜黑无月,苏放站在桓鸩的面前,弯腰行礼,前一秒恭顺下一秒便露出了爪牙,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苏放:“鸩公子,我家主公想与您做一笔交易。”

桓鸩:“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苏放:“小人,奉命而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桓鸩:“我早已隐世多年,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苏放:“鸩公子您说笑了,主公只是想请您帮忙寻找一利刃,能斩断囚禁他寒铁的利刃!必须要抓紧时间,不然于大计无益!等您找到的时候,小人便会上门带走。”

桓鸩:“知道了。”

苏放:“还有一事。”

桓鸩:“嗯?”

苏放:“主公想请您交出往生!”

桓鸩:“往生已不在我这里!”

苏放:“那请您告诉小人它的下落。”

桓鸩:“我送人了!”

苏放:“送人?您可知道那往生来之不及,这天下也仅有这独一份不可复得!还请您告诉小人,您将它送予何人了?”

桓鸩:“我忘了。”

苏放:“鸩公子,您要是不说别怪小人不客气啦,主公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桓鸩:“苏放,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

苏放:“小人一生只有一主,主公的愿望,小人拼死也会达成。”

桓鸩:“那你就去死吧。”

*

他的眸子低沉,不知在思考什么问题,难道他会去想刚才他咳血的事情吗?或许生死面前什么样的人都会变得柔弱。

“桓公子,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那个人多么的可笑。”

苏放,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于那人的忠诚的可怕,绝不姑息,他对于事物没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一味的按照那人的话去做,从那人的角度考虑,甚至不惜拼上性命,所以,他只是帮了他一把,

自从五年前分别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现在看来说的倒是不错。

他依旧渴望拥有往生,那是他师傅传于他的东西, 他并不知道制法,但是他却一直舍不得用,说来也是可笑,人人争抢的东西,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却送给了她!

“原来人命在桓公子眼里是可笑的,本宫劝桓公子慎言,您要是治不好太后娘娘小命也可就保不住了。”

他自以为学过几天医术就可以轻贱人命了吗,他并不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吗,救人难道真的那么难吗?说什么凭着自己好恶救人,他根本是在找借口!

在深山老林之中,抱膝吟啸、嘲风弄月,他或许不该出山。

看着太后宫中不断传出打碎东西的声音,也知道里面的场面如何的热闹,

桓鸩唇边轻笑着,“小可也奉劝长公主殿下,太后心情不佳,您还是不要去叨扰了!”

“不劳费心。”

两人在宫门口,各占据保持一定的距离,谁也在不开口。

娄太后这病,病得蹊跷!

原本说是天气热所以身子虚弱,一入夏,所有的冰都先送来了太后宫里,这宣训宫甚至比天子的太极殿还凉爽,可看太后训人的样子,倒是精力十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宣训宫。

一地破碎。满目狼藉。

高洋跪在地上,

其余的宫女太监嬷嬷全部低着头跪在地上,

娄太后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将能够到的东西全部砸了,看着跪在地上的高洋还是不解气,

拿起棍子朝着高洋背上重重的打去,“当效仿汝兄、当效仿汝兄,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棍棒落在背上,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愤愤的盯着地上,

他知道他的母亲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喜欢他,所有的指望都在他大哥高澄的身上,所以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强,可是将这万里江山纳入怀中,呈给他的母亲,让她享受着太后的尊荣,

她还是没有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好似他无论做什么事情还是得不到她一句赞赏,即使得到了天下,她也不会高看一眼!

这就是他的母亲!

“太后息怒。”看着帝王受责罚,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跪在地上请求太后停手,

高洋抬起头看着愤怒一点没有减少的娄太后,在棍子落下的那一刻,死死地抓住,

娄太后抽身不得,又恼又气,说道,“你要干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别用你那双眼睛看着我。”

“儿臣的这个样子还不是母后所生的吗?!”高洋缓缓松开抓着的棍子,娄太后重心不稳,向后跌去,身后的嬷嬷扶的及时,使她跌坐在床榻上,

高洋嘴角上扬,“母后息怒,父兄既已逝,必定不可回来,若是母后如此忧思,等母后百年之后,儿臣自会安排您与父亲同葬陵寝,不叫您一家三口生生分离。”

说完转身离开,只听到娄太后在后面咒骂的声音,“好啊,你个不孝子,现在就敢盼我死是吗,死了也好省着在这里看着你这般荒唐的行径,与禽兽无异...”

晚悦看见高洋走了出来,马上跑了过去,想去抚摸他的伤又怕弄疼了他,眼眶含泪,问道,“疼吗?”

“不碍事。”高洋抓住她的手腕,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伤。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受伤了不会说、痛了也不会说,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这般委屈自己又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心疼你?

“我去找母后说理去!”晚悦小声啜泣,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始终无能为力,

所有人与生俱来或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获得的角色,都不得不自己承受,他这帝王的身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先赋角色,他凭借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走上了现在的位置,

甚至是之后北齐几十年的历史,没有人对他心存感激,也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会是孤立和先赋的,穿插多少偶然的情景,取决你每一个的选择,不论你把自己的存在包裹的多么严密,你永远都不会脱离别人的欲望和视野。

“好了好了,先让人给母后看病吧。”拉着她往出走,这位母后的气还没消,就不能也让她去见了,见了之后也会跟他一样成为出气筒。

“进去吧。”看了后面的桓鸩一眼,桓鸩朝他常常一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药箱走进太后宫里。

“可是...母后她...”

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她与她没什么母女情分,谈不上有感情,最为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他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都是自己的儿子,一颗心非要这么的偏向另一个吗!

“好了,走吧。”高洋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肩膀,将不太情愿的她带走。

“去哪?”

“上药。”

晚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任由他带着自己去哪里。

二人来到太极殿,王公公端着药酒走了过来,“长公主,咱家给陛下推拿。”

“好。”

晚悦站在一边,看着高洋脱掉上衣,背上一道道的淤青清晰可见,她只觉得心痛,

王公公将药酒先倒在自己的手上,再将双手搓热,朝着高洋的背上按揉,看着都会觉得痛,他却低头不语,紧闭双目,咬着牙冠,

他怕是已经习惯了疼痛的感觉,对此麻木了,可是又有谁天生就知道痛呢?

高洋突然觉得掌心一凉,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烟灰色的眼眸,眼睛红润,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在尽力睁着双眼,不让一颗小珍珠掉落。

38.风雨却谁知

“疼吗?疼要说出来啊。”

午后和煦的阳光踊跃地流入,房内顿时开明起来,似火的夕阳照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

她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双手,冰凉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倒是另一番风景,

“不疼。”轻笑着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对着身后的的王公公说道,“来人,送长公主回宫。”

晚悦迟疑了一下,本想说的话咽在了肚子里,跟着引路的公公回到文妍阁。

半世伶俜空自许,一生风雨却谁知。

高洋知道不能多看她的神情,会让人忘乎所以,她的真心是否如她的举动一般清澈见底,不得而知,只是看着她似水般的眼眸,总是会动摇他的决心。

*

宣训宫。

桓鸩正在给太后把脉,隔着白色的丝绢,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不寻常的脉搏,

“太后无碍,少动肝火,多卧床休息,调理一阵子就无妨了。”

“但愿如你所言。”

“小可去给太后拟药方。”

“下去吧。”

桓鸩坐在桌前,手握毛笔,不慌不忙的写着,片刻,落笔,将药方交给宫女,趁人不备的时候顺带着将一张字条交给了她。

*

入夜,寒耀宫。

红烛高照。

一抹黑色的身影随着微风来到寒耀宫的院子里,“主公,属下已见到鸩公子并将话带到。”

“嗯,东西呢?”元怙没有抬头,在烛火下仔细的看着今日送来的字条,

“属下无能,鸩公子说送人了。”苏放,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等着他责罚。

“什么?”元怙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凝重的看着苏放,“送予何人?”

“鸩公子说他忘记了。”苏放的语气更加无奈,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听上去与鸩公子平日的风格是在不符。

“废物。”

往生~自从看见它的那刻起,他就一直想要据为己有,可是师父却把它交给了他,他们之间,师父本就偏心他,什么东西都给了他!

“主公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

“罢了,那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元怙轻笑着,他与他本就是一路人,一样的冷漠,他倒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倾其所有,将往生倾囊相赠,赠予它的目的又是为何?现在看来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炎炎夏日,酷暑难耐,

晚悦就这样静心的两个月没有从文妍阁里踏出来一步,实在是天气炎热不喜欢走动,还有就是文妍阁还算是宫中比较清凉的地方吧,每天大量的冰块运进,不愁吃不愁穿的,享受着生活的美好呀。

相安无事的过了两个月,说是享受生活,却也每天浑浑噩噩的,不知所谓,她不去见元怙,可有时也会想起他,想着他在干什么,是否临风窗下,是否闲逸潇洒,

可每每想起他,又有诸多的心烦,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翻个身接着睡着,吃了睡,睡了吃,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只是想日子就这样的过下去。

“长公主,要不要去花园走走?听说菊花盛开,特别的好看。”红线歪着头,看着又准备走回床榻的晚悦,面带微笑的说着。

红线很热情的样子,像是个热心肠的孩子,对晚悦的事情倒是很上心,一时间竟让她觉得红线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竟与水清没有分别。

“好吧,出去转转吧。”

“奴婢,为您梳妆。”

晚悦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略显憔悴,在众多的衣服里挑了一件银灰色的,与她现在的心情倒是十分相符。

“公主,您看这样可好。”

本就惨白的面色经过红线略施脂粉,渐渐红润起来,晚悦微微笑着,带着这样的微笑,怕是谁也看不出她现在的心情有多低落了吧。

“你手真巧,快赶上水清了。”

透过铜镜忘了一样正在给她收拾床榻的水清,水清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回头看了一眼晚悦,

“哪有,红线比我心灵手巧。”

同样带有忧愁的笑容,晚悦看久了自己难过的样子,一时间也看不出别人的异常,除了最显眼的红线。

就如同这阴沉的天气一般,悲,为之秋。

顺着鹅卵石路走着,蜿蜒曲折,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妖冶的女子,晚悦走上前去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样,可是当她走近之后便后悔了。

“裴嫔。”

再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部,艰难的走着。

“当真是好福气啊。”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也不曾因为有孕而改分毫跋扈的样子。

“嫔妾还要多谢长公主殿下高抬贵手,不然我的孩子怎么保得住。”裴嫔看着晚悦一脸坏笑,不怀好意,时不时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裴嫔慎言!你与我的恩怨,与你的孩子无关,安心保住你的孩子,身为人母,愿你向善,为这孩子积福。”

“嫔妾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再有五个月便可瓜熟蒂落,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珍视异常,这不才解了嫔妾的禁足,复了嫔妾的位分。”

这宫里许久没有弄璋之喜,真的能有一个孩子诞生也是一件喜事,或许能缓和他与娄太后的关系,

“你知道就好,可不要让陛下失望!”晚悦叮嘱着她,劝她收心,不要互相为难!

“这全在于长公主殿下。”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将自己孩子杀死,然后嫁祸给我吗?”晚悦眼眸低沉,带着阴狠的看着她,即使尚未出世,那也是一条人命,那孩子在她的腹中如今应该已经成形,

这就是谋杀!

“长公主,您的眼睛当真是世间少有,嫔妾这一生见过最特别的双目便是重瞳,没想到您能拥有这样美丽的双眸。”

晚悦笑了一声,重瞳,高洋的眼睛~

“重瞳,可是帝王之眼,陛下拥有这样的眼睛并不奇怪!”

历史上每个拥有重瞳的人都是帝王,仓颉、虞舜、重耳、项羽...每个都是有着丰功伟绩,不可一世、千古无二之人。

“不,嫔妾曾经见过一个女子也拥有这样的眼睛,但是那人已经不在了...”忧愁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

“过慧易夭,自古如此!”

“嫔妾有些累了,先告退了。”裴嫔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曾相识,又心乱如麻,她已经是个做母亲的人,应该时刻约束自己,多为了孩子考虑,她应该也不想,将来孩子长大知道他的母亲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轻笑一声,带着许多的嘲讽,人心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的谁都不知道!

“参见长公主殿下。”

晚悦准备转身离去,背后出现一蓝衣男子身穿轻甲,叫住了她。

“一别数月,安将军别来无恙。”晚悦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人是他,试问谁会可以时刻穿着铠甲在宫中行走?试问有谁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长公主可安否?”

两个多月的光景,他每日在宫中巡视行走,未曾见到过她来到陛下的身边,每每路过文妍阁时,也会张望,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

起初以为她生病了,可是并未见到任何太医进出,今日一见,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一切如旧。”轻描淡写的敷衍着,准备离去,可他还是有话想说,

“在下记忆中的长公主不会穿如此素净的衣衫。”

平日她总是穿着艳丽的衣服,怎么今日一见倒是银灰色的衣服,与她眉眼间的忧愁一样暗淡无光。

“时移世易,谁不会变呢,瞧那当日的裴美人,如今又是裴嫔了,怕是诞下皇子之后就是裴妃了。”

安幼厥心中一颤,看来她还是对于那日他责怪她心狠的话,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如此冷淡的对他,“长公主可还是记恨在下?”

“记恨?安将军严重了,我高晚悦无才无德,怎敢与人为敌,我凭什么招惹?只不过是感叹自己的无力,若是将军实在无事,在这花园自行观赏,本宫先走一步了。”

她不恨任何人,只愿自己,也讨厌现在自己自暴自弃的样子,何时她也会这般气馁,不过是不去见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怎么能使她分心。

本想出来散心,谁知道又惹了一肚子气回来。

看到宫里的小太监在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听说了吗裴嫔娘娘去了一次花园便腹痛不止,回来就传太医了,说是有点见红了。”

“哎呦,皇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你不想活我还想呢!”

“还有前一阵子太后无缘由的就头痛,桓公子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会不会都与那位张公主要有关,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睛,会不会是...”

“听说今日陛下传了太史令进宫,占卜,看天相。”

“那估计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什么妖邪作祟了。”

晚悦停下了脚步,走到那些小太监的面前,厉声说道,“你把刚才的事情再给本宫说一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长公主饶恕。”

晚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本宫只是想听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说明白了就不会怪你。”

“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这宫中的异象,是有妖邪作祟...”

晚悦大笑出声,看着跪了一地的小太监,甚至有趣,“宫中的传言说本宫就是这妖邪对与不对?”

39.何事秋风起

“都散了吧~”

晚悦摇了摇头,有些事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其他的人也都只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世间并没有超乎自然的存在,更不存在什么幽灵妖邪,不过是为了哗众取宠,蒙蔽众生罢了。

北齐的太史令掌天文地动、风云气色、律历卜筮。

历来君王顺承天道,天相变幻,总是预示着什么,或祥瑞或灾祸,她的眼睛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

入夜。

寒耀宫。红烛台。青竹简。

元怙正提笔的手顿了顿,轻叹道,“她有点灰心了啊。”

苏放站在跟前研磨,一圈一圈,不知疲倦的重复着,“是的,成日在宫中无所事事,一蹶不振。”

元怙嘴角上扬,她还是如此的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她总是不能准确的作出判断,瞻前顾后的错过太多时机,最后只能自己受苦。

而他在一点上强于她,所谓芸芸众生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该利用的时候利用,该舍弃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是时候推她一把了,让她知道居安思危!”抬头看了一眼苏放,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他明白该如何去做。

“属下遵命。”

苏放领命离去。

昏暗的烛火下只留下他一人一影。

或许在这里太久,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别人打扰,清净难寻。

*

夜色已深,高洋悄悄地召见了太史令,嘴上说着不相信,背后却偷偷叫了人来,他心底定是怀疑的,并且犹豫不定。

水清悄悄地在晚悦耳边低语,

“走,去太极殿!”

带着水清头也不回的走了,要赶在他陈述之前赶到,太史令进宫必定层层遇阻,而晚悦一路畅通无阻,来得及的话,可以赶上。

高洋端坐在书案前,声音冷淡至极,“太史令,进来这天相有何异常?”

“陛下,近日来,还有...”他刚要开口,门外吵闹不停。

“让我进去。”晚悦对着看着自己的王公公厉声说道。

王公公一脸无奈,尴尬的陪着笑脸,“长公主您不能进去,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晚悦上前想要硬闯,王公公后面多了几个年轻小太监,以身为墙,拦住她想要进去的路,“让开,我要进去。”

“长公主,陛下在与太史令商议国事,您真的不能进去。”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高洋不能再置之不理,像身边的小太监问道,“何事?”

趁着王公公回头的功夫,推开他,走进太极殿,晚悦来到高洋的面前,王公公随后赶到,小声说道,“陛下,长公主非要进来,这....”

“皇兄有何话不能当这我的面说吗?”站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

“不得无礼,乐阳。”高洋皱着眉头,没想到她会此刻出现,

“陛下,那就让我与您一起听听太史令会说些什么。”晚悦弯腰行礼,走到高洋的身边,一双杏眼凌冽的盯着这位太史令。

“这...微臣,微臣....”

他岂能当面说当朝长公主的不是,再怎么样也只能背后议论,当着人面多人的不是还真是第一次。

“您照实说就好。”晚悦皮笑肉不笑,她的声音又冷又低,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如刀子般想要生生活剐了他一般!

“长公主瞳色与常人不同,实在凶兆。”太史令,只此一句,说完伏地不起。

“仍有金发碧眼之人为何不是妖物,为何本宫就是!”

这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只因她与常人不同便要受此罪过,便要受人议论,这是凭什么!

晚悦冷笑一声,拔下插在鬓边的发簪,跪在地上,冰冷锋利的针尖明晃晃的对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迟疑,“若陛下相信天相之说,臣妹愿意自剜双目,以此明志。”

“晚晚。”高洋眉头皱得更深,一双如墨般的双眼紧紧盯着她,让她喘不上来气,她在赌,赌他会心软,否则她便愿意此生目盲。

这宫中的伎俩她早已看透,也不愿意再看见任何肮脏的手腕,目盲心不盲,走在黑夜里的明眼人。

“陛下,陛下...”裴嫔身边的小公公慌慌张张的跑到高洋的面前。

高洋面带怒色,大声斥责道,“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这...”

“赶紧说!”

裴嫔身边的小公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裴嫔娘娘似龙胎不稳,几位太医已经去看了,情况不太好,裴嫔娘娘也派人来请,想请您前去瞧瞧。”

朝着眼前的王宪说道,“传桓鸩进宫。”

看着晚悦说道,“跟朕一起去看看。”

晚悦轻叱一声,嘴角勾笑,“陛下不怕臣妹不祥克死嫔妃再克死皇子吗!”

“晚晚。”高洋似乎没了什么耐心。

“好,我不说了,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妹遵旨。”

南薰殿内乱作一团,宫女进进出出,门口若集市般吵吵嚷嚷,皆在高洋的到来安静了下来。

“什么?”高洋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皇子没能保住。”桓鸩在他面前平静地说道,生与死对于他来说可以这般平静的对待。

四周寂静没人敢去看高洋的表情,这是他比较期待的孩子,宫中许久没有添丁的喜事了,只听见裴嫔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孩子,我的孩子...”

“陛下,臣不得不说一句,这一切都是因为长公主是不祥之人啊,先是陛下癫狂,再到太后无缘故的抱病,接着是裴嫔娘娘突然滑胎,接下来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请陛下三思。”太史令跪在高洋面前愤慨陈词。

晚悦自嘲一笑,把他忘记了,这位太史令大人毫无依据的把一系列的事情硬生生的凑在一起,非要将她说成是一个祸害,目的在于铲除!

“谁指使你的!”

晚悦冷冷的看着她,其余在场的宫女太监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晚悦,若是将这一系列的不幸非要找出一个说法,他们只能相信太史令的话,将她认作是这一切的开端。

“臣,无人指使,只是不忍天道有违,不忍生灵涂炭,若陛下不肯处置长公主,臣亦愿一死明志。”说完向着身旁的荷花缸撞去,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鲜血顺着他的头缓缓流下,慢慢地淹没了他惨白的面容,晚悦只是那样看着他,但是从他的脸上为什么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的嘴角在微笑!

众人看到他惨死的景象,有的为他感到惋惜,有人别过头不去看这般惨烈的景象,

晚悦双手握,指甲紧紧的嵌在白皙的掌心中,这下死无对证,太史令以身殉死,她就这样白白的被人陷害了,甚至都不知道陷害她的到底是谁。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妹?”晚悦心中一凉,望着高洋,他的眸子很黑,如同深渊一样,看不见底,

高洋看着故作轻松的晚悦,她又是这样的表情,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自己真的下旨令她赴死,她也会同意的,回回的事情都是冲着她来的,这次也不例外。

“王宪,将长公主送回文妍阁,无召不得出宫门一步!”

“你要囚禁我?那还不如杀了我!”晚悦执拗的看着他,不卑不亢,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受责罚?这难道就是像天下人承认,她真的是不祥之人一样吗,

“长公主,别说了。”王公公在她的耳边小声提醒着,拽着她的衣袖想把她带走,却发现她一动不动。

站在那里的是帝王,世人的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怎可违逆,现在陛下样子像是没有相信他的话,若此刻长公主能服软,用兄妹情深感动陛下怕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偏这位长公主与陛下的脾性一样倔强执拗,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送她走!”高洋背过身不去看晚悦的目光,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凛冽,割在他的心上。

“不必,我自己会走!”她甩开王宪,支撑着自己一身破碎,她没有力气去做任何的反抗,她消沉的太久,没有考虑过这深宫的是非,现在自食恶果,在这后宫不能有一丝懈怠,不然就是现在的下场。

他说着朝高洋长长一揖,转身离开,这是君臣之礼,无关兄妹亲情!

这样她就能与元怙感同身受了,在这里看着宫外四四方方的天空,事事亲力亲为,她将这眼前的困顿当做一种修行,正心,修身,才是她应该做的。

早朝。

高洋斜坐在龙椅上眯着双眼,看着朝堂上争吵的面红耳赤的群臣,细细的听着不外乎是否要处罚高晚悦,

“够了,吵吵吵,一早上没完,你们说要让我如何处罚乐阳长公主!”高洋指着离他比较近的大臣,刚他他跟旁边的人吵得最凶,“你说,该如何处罚?”

“微臣...微臣以为...”他一边支支吾吾,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

“你说,朕又该如何处罚?”指着刚才与那个人争吵的大臣,“处斩?流放?”

“臣不敢,不敢...,请陛下圣断。”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整话。

“将东双堂整修,赐予乐阳长公主,出宫开府!”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东双堂原本是高洋继位之前的府邸,整修一番赐给乐阳长公主居住,是最快的了,也足见君恩,他想要让她远离宫中,就可以远离谣言与灾祸。

晚悦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系住披风,将自己关在屋里。

“公主,您要出去吗?”水清不敢相信的看着晚悦。

“嘘。”她示意水清小声一点,“你呆在这里,换上我的衣服,我出去一下就回来,敢不敢?”

40.准拟作鸳巢

晚悦看着水清,之前都是瞒着她们出去,不知道就不会担心,可现在她等不到天黑了,在高洋的处罚下来之前,她有件事情要去确认!

“奴婢敢,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奴婢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水清的年纪尚小,却也懂得护主,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晚悦看着嘴角上扬。

“放心,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看着她坚定表情,还有柔嫩的脸蛋忍不住掐了一把,肉嘟嘟的脸颊吹弹可破。

“若是公主当真一去不回,奴婢也不会告诉任何的!”

“我不会。”晚悦眼眸低沉,“我要是不见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在她看来水清的年纪比自己小,自己就多了几份作为大人的眼光看待她,可以语重心长的与她谈天说地,看着她纯真,不受杂质污染的眼眸,感觉自己多了些快乐,与鲜活。

南薰殿。

阴风叩击着门扉,才注意今天没有阳光,阴沉一片,

而这南薰殿死寂一般的感觉,竟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与裴嫔当初得宠的时候天壤之别,

裴嫔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面无血色,一身洁白的单衣,看着那样的洁净到底,这还是她吗?

“我来看看你。”晚悦平淡的看着她,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什么怨怼,只是两个平等的人,没有公主与嫔妃之分。

“时至今日,也就只剩下你来看我了 。”裴嫔缕了缕凌乱的发丝,理了理本就单薄的衣衫,她还是如从前一般自视甚高。

“裴嫔,你还记得你原本的名字吗?”

成为皇帝的妃嫔就一定要舍弃自己的名字按照后宫的位分成为自己的代号,也意味着前尘往事一点都不重要了。

“你是说裴媪,我更喜欢夜鹭这个名字。”

“小字?”

她的小字吗?与晚悦这个名字一样?

“何时我们也能这样的说话了?”她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一直都可以,是你不愿意放过我。”

细细数来她们最开始本就是可以成为朋友即使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过点头之交,至少不应该是仇敌。

“我不是不放过你,是不放过我自己。”

而正她对着晚悦,微笑。

面目狰狞。

“所以你才会杀死自己的孩子,也要陷害我?”

她的目光看向晚悦,艰难地带着残忍笑容,一字一句地说:“孩子?……谁要生他的孩子?”

“所以你就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不,他是你害的!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你该死!你该死!”

“我做了什么了,你要害我,想要杀了我!”

“哈哈哈~孩子啊~孩子~~”

抱着床榻上的枕头,呓语不断。

她疯了。

西方有谚曰: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

对于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和情感保持着憧憬,但是如果耍些阴谋诡计可以达到自己的目地的话,晚悦并不会拒绝甚至很乐意配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江湖险恶这也无可厚非。

但是这样与淤泥纠缠不清,总有一日会全部被拉近黑暗之中与现在的裴嫔一样,黑与白从来都不是分得很清楚。

恨是一支箭,飞矢射出的时候就无法回头,最后终会射向自己。

她又看到了破碎,不是有人死在她的面前,就是变得疯癫无状,或许有一天她的下场会比这更加惨烈,但也无怨无悔。

“长公主,陛下派老奴前来传旨。”王公公站在文妍阁门口高声喊道,看着紧闭的门扉,愁眉紧锁。

“开门。”晚悦轻声说着。

看着门口不止王公公,后面黑压压一群禁卫军,看起来这件事很严重,“臣妹接旨。”

晚悦跪在王公公的面前,领着所有一同跪下,

“乐阳长公主高漪,柔嘉淑德,万礼悉备,于今日出宫开府,赐金百两,邑二百石,端嬷随公主入府,为公主令。”

王公公身后站着一位年纪较大,却成熟稳重的嬷嬷,就是端嬷。

“乐阳叩谢陛下,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要与她分别,晚悦始终不敢相信,他要亲手将她送走,离开他的身边。

“长公主,您现在就要收拾行装了,天黑前就要离宫了,这些侍卫可以帮您搬东西。”

“多谢王公公。”

“水清,去把所有的册封礼带上家衣物,你们的衣物也都带上,这宫里以后怕是不会回来了。”

“是,奴婢遵命!”

“长公主,所有的内侍不能离开皇宫,还有陛下只准许您与水清离宫,其余伺候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本宫知道了。”

说是陛下下旨御赐出宫开府,怎么看着都像是被撵出宫的样子,也是,他目前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现在,他将未来的路全都交托于她的手上了,而她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看着这略带陈旧的府邸,朱红色的牌匾倒是新的,应该是刚换上去的,既然这里是安身立命的地方那可要好好地在这里住着,以后可能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这公主府除了旧了一点,一应人安排俱全,匆匆用过了晚膳之后,晚悦便早早的睡去,也可能是刚换了地方,睡的不是很踏实。

“公主,您起了。”水清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推开门跃入四五个宫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东西,有的伺候洗脸,有的漱口,晚悦只需要坐在桌前,等着人梳妆就好,

“水清,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多人?”晚悦在她们出去的间隙,悄悄问道。

水清附在晚悦的耳边轻轻说道,“这都是端嬷安排的。”

看来这个端嬷还是个难题,作为陛下钦定的公主令,在这个家里她还是有着很大的权力。

“所有人都叫到正厅去。”

“奴婢遵命。”

晚悦端坐主位,看着下面站了一排的小厮家丁宫女们,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本宫今日是来这公主府的第二日,百废待兴,所以才将诸位召集到此处,有些许事情需要交代。”

“但凭公主吩咐。”

“首先这府内需要重新布置一番,要有个新的面貌,再者将后院的屋子也修缮一下,我需要广纳门客,你们都是要与我长长久久的在这里生活的人,本宫平日也是个省事的人,但是正常的规矩还是要有,所以剩下的事情我都会交给端嬷,知道了吗?”

“小的明白,奴婢明白。”

公主府第一次的友好会晤就到这里了,接着就是各种的修缮整顿,在城里张榜招纳门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没有一个人前来。

“这可是招门客?”一红衣男子头发散乱,脸上带着胡渣,像是没睡醒的样子,邋遢的突然出现在这庭院里。

晚悦看着这府邸装修的图纸,听到声响慢慢地走了出来,“是,你可有何本事。”

“我会使剑。”手里握着一把剑,高高举着。

“杀过人吗?”晚悦嘴角勾起笑容,她并不需要花拳绣腿的人,若手中的利刃只是一个装饰,何必留下这样的人。

“有过,不过不记得是多少了。”

“学得屠龙术,卖与帝王家。”晚悦走近他,在他周围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你可以留下,包吃包住,只有一点,需要你做事的时候,请不要犹豫。”

“遵旨,公主殿下。”双手抱拳,漫不经心的看着晚悦。

她确实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护卫,保证自己的安全,而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便要好好地利用。

所谓门客,就是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些人,等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才需要他们出面,古代先贤以善养门客出名的有很多,她也需要自己的力量。

“长公主。”晚悦身后多了一人,端嬷来到她的面前,严谨恭谨,“陛下有旨,请您明日入宫参加中秋家宴。”

“本宫知道了。”

这么快就到中秋了吗,中秋团圆,可她却被送出了宫,如今又获进宫的恩宠,是在是难得,要好好的把握住机会,更要把救出元怙的事情提上日程。

晚悦盛装出席,只带了水清,一人前往,剩余的人在公主府内就可以休息,因为他们也会有家眷,留在这样一个冷冰冰的而没有人气的府邸还不如多跟家人在一起开心。

而她,也要去见她的家人了。

夜夜笙歌,通宵达旦。

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根本分不清,晚悦在这宫闱里走着,看着高高的宫墙心生感慨,这墙比她高出一倍有余,每一座朱红色的墙将这里生生割断开来,谁和谁都没有关系。

“晚晚,你来了。”

晚悦回过头去,高洋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为何从她的眼里看到悲伤,难道是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吗?

“参见陛下。”晚悦刚要跪下行礼,却被他拉住,

“这没有外人,你我兄妹,不必这样。”

只有他二人的时候,他们是兄妹,还有别人的时候便是君臣,说起来皇家的感情真是脆弱,

“陛下,一切都安排好了,请入席吧。”远处的安幼厥快步走来,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

“不是家宴吗,安将军为何在此?”

“臣, 负责今夜宫禁的安全,职责所在。”

“有劳将军了。”

众人坐好了,望着一群所谓的家人,晚悦认识的没有几人,而他们好像并不打算前来与晚悦搭讪,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位置,没人注意到晚悦的存在。

这样,也好。

觥筹交错间她有些恍惚,若是现在她离开是不是也不会有人发现?

晚悦蹑手蹑脚的离去,身体不听使唤的来到宫中最僻静的地方,抬起头看着这牌匾,寒耀宫,大门紧闭,只好悄悄的从后门溜进去。

那人果真站在那里!

“晚儿,别来无恙。”似有笑意的看着她,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无间隙~

另一面,凉风殿。

安幼厥在高洋的耳边低语,时而眉头紧皱,听完他的话,丢下满座宾朋,与安幼厥带着一众银甲兵浩浩荡荡的奔向宫闱深处。

41.今夕更何如

晚悦呆呆地看着他出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可以被困在这快两年的光景,相信他不单单只是被囚禁在这里毫无作为,

他是一个即使被束缚住双手双脚仍能奋起反抗的人,他不会安分的呆在这里,就这样被困住一生一世,

真实的他,善于隐忍内敛,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冷漠。

身处困顿还是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利用起来,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知道你会来。”言语温和的看着晚悦,亦如往昔,

他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眼神,波澜不惊,什么样子的危险在他的眼里都视若无睹,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稳如泰山,笑谈之间,潜移默化的改变周围的一切。

他了解了晚悦的脾性,她好像坠入他的陷阱之中走不出来了,那淡淡温暖,浅浅的话语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等她缓过神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她今日盛装出席,偷跑出来的,但是没有换上宫女的衣服,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并没有变化,依旧那样和煦温雅。

“只要我在,这里永远为你敞开。”

他张开双臂,原来是他的怀抱愿意为她敞开,可以这是真的吗?他的话听不出什么情感却让人不忍拒绝。

“我要的,你给不了。”晚悦并没有走过去,竭力克制自己,不被他悠远轻柔的话语所蛊惑,

她所要的与他妄图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注定是敌人,不能携手前行。

她也希望在感到疲倦时,有个人的怀抱可以包容她,是她最温柔的港湾;在她失望或者遇到挫折时,有那样一个人会用最灿烂的微笑,最缠绵的话语在耳边低声鼓励。

“那我便送你整个天下可好!”

他那自信的模样,即使面对狂风暴雨也不会退缩半步!

待我长发及腰,君送我一乱世,可好?

搅乱九州华夏,踏碎这盛世烟花,携手共建天下太平。

我喜欢乱世,可以不隐藏锋芒,可以恣意妄为,无拘无束,且乱世之中谁是好人?

谨记一点:好人难长久!

举案齐眉至鬓白只是一纸空言,千百年间几人能做到?

她与元怙本是同一类人方能惺惺相惜,忙中偷闲的时光才是最快乐的,抚琴起舞、锄田煮茶、呼云醉雪、望月观星、讨论先贤留下的旷世诗篇、为了一件事争得不回头……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无知己在身边纵使身边的人再多,还是会孤单。

曾经的晚悦是个很怕给别人看到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可能还有点不太喜欢自己的性格,她并不止一个讨喜的人,甚至让人厌恶她的冷漠。

晚悦是个内心有点孤独的人,很希望可以跟一大堆人在一起,不过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跟别人沟通。

她好像不是很清楚自己将来要什么,不过希望很幸运的走过半生。

可是地位越高、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却越是孤独,因为拥有越多的东西野心也就越多,所以只能越发的痛苦。

然,元怙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她的生活,虽然有时对于他的想法也不苟同,他的心狠,而他却说是晚悦优柔寡断,顾虑太多,

或许是初来乍到的时候他陪晚悦走过最痛苦的时光所以难舍难忘,也正是因为他,晚悦似乎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就像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那般,身如浮萍,被吹散在这岁月里。

*

晚悦,

她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白蛇和一个叫许仙的人的故事。

一条白蛇与一个人的爱情故事。后来,没有在一起。

她说白蛇修炼千年化作一美丽女子,寻找曾经的恩人许仙,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他们一直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法海的和尚来到,告诉许仙白素贞是千年蛇精变幻,

许仙接受不了现实随法海出家为僧,斩断前尘,

白娘子与妹妹小青为了救回许仙不惜水漫金山,动了胎气致使死伤无数,最后只留下了法海与新出生的婴孩。

她说,即使出家为僧难道真的能斩断前尘?

她说,大水淹没金山的时候,白素贞的孩子呱呱坠地,她拼了性命在洪水里将孩子托出水面,求法海一定要先救她的孩子,

而此时那个许仙在金山寺里拼命念经来阻挡妖怪----他的妻子。

她说,不喜欢这个故事。

她说,若是真爱,何必在乎是人是妖,是许仙不够爱白娘子,没有真心。

这是我被囚在寒耀宫里听过最凄美的故事,甚至有些荒唐的故事。

在这里没人会为我讲故事,只有她!

当我知道西魏派我来这里当质子的时候,似乎只需要一觉醒来的时间,我就必须长大,。

其实我是自愿来的,来找一个本就不属于我的人!

为了后半生的自由,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片刻的停歇,筹谋、布局、杀伐、决断,一朝一夕之间都充斥着缜密的思考,

少年心事当凌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于是虚伪柔顺的成了我的面具,对任何人不必付出真心,只要能帮他达到目的就好,可她不一样。

“在想什么?”晚悦轻靠在元怙的肩上若有所思。

“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真的存在?”他略带认真的看着晚悦,他并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这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也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她似乎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对于未知的事情充满着好奇心。

这不过是个神话故事,怎么能真的相信!

门外传来不容置疑的声音,“什么存不存在的?!”

寒耀宫的大门的锁链被人砍开,铁链应声而断,随即大门被人出踹开,晚悦的心也随着强烈的重击颤抖,莫名的站起身,

进来数十个侍卫侍卫整齐的排成两队,高洋从黑暗深处款款走来。

每逢宫中举行宴会晚悦就会偷偷的遛来看元怙,高洋也从未在意,不知为何,这次突然赶来,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跟着她将她的行踪告诉高洋。

“皇妹为何会在此处啊?”高洋看着晚悦带着怒意,侍卫成半圆形包围圈,身穿铠甲,腰佩利剑,面无表情的站着,严阵以待,等着高洋发指令。

安幼厥站在众多侍卫前面,面目冷峻,似信非信的看着,

“兄长来得真快。”

“皇妹,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声音越发冷, 四周寂静,略带回响。

“你是高晚悦!”元怙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晚悦站在中间进退维谷。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元怙!”高洋轻蔑地看了一眼,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元怙早就知道晚悦的身份,默默允许她靠近自己,自己也接近她,利用她从她那里打探消息,了解宫中的动向;

晚悦却一直有意隐瞒,隐瞒着高洋来与他相见,一直以为高洋并不知道,瞒着元怙自己是高洋妹妹的消息,可谁知原来只是欲盖弥彰,晚悦一边瞒着元怙一边瞒着高洋,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高洋一直都知道晚悦与元怙暗通款曲,派眼线暗中调查,装作不知;

“还不过来丢人现眼。”高洋拔出宝剑,欲对付元怙,给晚悦机会让她重新站回来,到他的身边便不再追究。

她只能选择站在帝王的身后,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帝王赏赐的荣耀,她要是失去了帝王的欢心,将什么都没有!高洋冷意的看着,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皇兄,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不可伤人。”

她挡在元怙的面前,希望这雷霆之怒只怪罪她一个人,便可平息,可是晚悦最大的错误在于不应该阻碍一位帝王,越是想保护他便越是想毁掉。

无论如何元怙现在处于劣势,铁链束缚住他的双脚,他并没有利刃可以与高洋抗衡,若是高洋真有心杀他,他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她是无法再看着任何一个人死在她的眼前。

无论他的势力如何的大,此刻他依旧是手无缚鸡之力,手无寸铁的如何能挡住高洋。

“闪开。”高洋提着刀缓缓走来,每踏一步晚悦的心中都多了一份害怕,她知道高洋毫无畏惧,那与生俱来的高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步步紧逼。

再看元怙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倒是多了些血性,眼睛猩红多了几分狠绝,轻笑道,“高洋你这样可胜之不武!”

高洋走到侍卫面前,将他陪在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扔向元怙,元怙向前跑了两步,伸手接过眼中带着寒意,他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晚悦心中万般担忧,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哪一方她都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晚悦跑向高洋,想要扑住他,阻拦他的去路,高洋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晚悦的手腕,用力的将她推向安幼厥,一把推向安幼厥的怀中,

“看好她。”头也不回的奔向元怙。

安幼厥闻言,伸手将怀中的女子环住,无法逃离自己的禁锢。

“你放开我。”在安幼厥的怀中拼命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不知为何今夜看着安幼厥的面目觉得有些可憎,她今夜来这里的事情并没有声张,更没有人尾随,那就只有一直关注着自己的眼前的他。

“长公主,还请不要任性,不然您也好、他也好,都活不了!”安幼厥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们的陛下是个极其重面子的人,也是个讨厌背叛的人,刚才长公主挡在那质子的面前,已经让陛下很不爽了,现在还在这里纠缠不休,只能让他更加震怒。

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晚悦更加确信高洋早就知道了,这是两个男人的战争,她没有办法阻止任何一个人,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不让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扯回自己的衣袖,正了正衣衫,她又是这宫里优雅端庄的长公主。

高洋直直的将剑批下,不给他一丝生机的,元怙把剑横在头顶,用尽力气挡住,

剑气袭人,整个寒耀宫内充满了凄凉肃杀的气息。

高洋力道大些,元怙承受不住,抵挡的剑越来越向自己逼近,挡在肩上,鲜血顺着刀刃流出来,染红了衣衫,

此刻的元怙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这寒耀宫中这两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如今的肆意厮杀,不只是为了晚悦,更是为了自己!

元怙将身子一侧,高洋的剑狠烈的砍在地上,宫殿门口的砖石破碎凌乱,若是真的砍在元怙身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元怙看准时机绕到高洋身后,将剑笔直刺出。

晚悦心头一紧,怕他真的刺伤高洋,两个人争锋相对,不死不休,伤到哪一方都是不可避免的,

高洋也注意到了背后来的利剑,没有躲闪,而是抬脚踩住地上的拴着元怙脚踝的铁链,元怙一个踉跄向高洋栽去,

他却忘记自己是铁链被束缚于地的囚徒,无法自由,高洋回过身一把寒光刺眼的、削铁如泥的宝剑直直的向他的心脏刺去,

元怙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可剑的也还在手中,剑锋却已被铁剑折断!

就在这一瞬间,冰冷的寒铁刺破皮肉,高洋的剑偏离的轨道,刺入他的肩膀。

高洋有些不甘,抽出剑轻拭去剑上的血迹,戏谑道,“元怙你这辈子只能在这寒耀宫里度过一生,你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卑微的活着。”

像蝼蚁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卑微到尘埃里将会是他一生的命运,

他的呼吸都透着血腥的甜味,忍不住苦涩地伤痛哈哈的笑,随后剧烈的咳嗖起来,艰难的站起,毫不怀疑的扔弃手中的断剑!

或许是利刃太快,他的伤口蜿蜒的剧痛此刻才作祟起来。

他并不太畏惧死亡,只是害怕平庸,平庸的过完一身,平庸的就这样死去,生而为人应当如阳光般绚烂耀眼,站在至高处,让人无法仰视。

晚悦想冲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可是双腿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因为此时过去,对他无益,对自己更无益处,让高洋把他们当做一对野鸳鸯,双双赐死,岂不冤枉!

“带长公主回宫!”高洋没再看元怙一眼,转身离开这他一刻都不想多呆的地方。

“公主回宫吧。”安幼厥在她身后小声说着,晚悦看了元怙一眼,眼中复杂,带着淡淡的忧伤,瞬间又归于平静,等待她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

半世伶俜空自许,一生风雨却谁知。

回到宫里,随高洋到太极殿,肃清了所有内侍与宫女,高洋狠狠扇了晚悦一巴掌。这是第一次。

而此时晚悦觉得脸上火辣,但居然也不想流眼泪,安静地站在他面前等他说话,等他降罪。

42.绣幕不知寒

只可惜,晚悦想要的,终究是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晚悦晚悦,迟来的快乐,那快乐何时才会到来,还是永远不会来到,是我束缚着自己,画地为牢,是我自己困住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

是害怕受伤,每伤一次便把茧裹得更严,愈发的封闭,那光明无法到达的黑暗,亮,明,我依旧是黑暗的,看不清前行的路……

本以为对于高洋就这样规劝着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会变成那个凶残的暴君,可是她错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无法改变自己。

“你也想向他一样囚禁的过一生吗!”他看着晚悦,晚悦眼眶红润,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看着很不爽,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的眼神,他最讨厌看到的模样。

“随陛下开心就好。”此刻,晚悦倒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若他下旨赐死,晚悦也到多了几分坦然,

她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她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自己,竟连自己想怎样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的纽带只是那一点少得可怜的亲情,若是他不在乎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怔怔看着他,愤怒,喘息,哽咽......让泪水尽力不流出眼眶,让自己看着更加自然、洒脱!

“罢了,送长公主回文妍阁。”

看着她一脸倔强,很想把她还有她那份高傲一同拽下来,拉倒尘埃中,没了这倔强脾气的晚悦恐怕也不会惹眼了。

闻言,王公公搀扶着晚悦,晚悦将手甚至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王公公的身上,只觉得脚踩在棉花上一般,没有半分力气。

远离元怙或许是对他最大的保护,等到人们都开始渐渐遗忘了,他才会安全。

高洋端坐在太极殿皱着眉头,他的妹妹很不听话,一直有反骨,很想反抗他的旨意,也不会安安分分的在哪里带着,像一只闲不住的兔子。

“不能如此,不能让她在宫里住下去了,选驸马,颁旨,京畿所有适龄的尚未娶妻的都可以来参选驸马。”

手底下的人办事还是特别快,第二天便安排了选驸马的事宜,所有世家公子,功臣名将都齐聚一堂,为的就是博得如今最受宠的长公主的青睐,

他们不知道的是晚悦是一块烫手山芋,放到谁家都会后院起火,只有燃起一点火苗,就会蔓延到整个府邸。

这一夜,她睡不着,辗转反侧,不知道明天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该怎么的面对高洋,那本就若有若无的亲情,恐怕现在已经被晚悦磨的一点不剩了吧。

天微微亮,镜子前的晚悦愁云惨淡,任由身边的人摆弄,只见她着一件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绣着几朵怒放的海棠。

裙摆轻泻,拖迤三尺有余。

外罩一件红色绫锦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袖处勾出同样的金丝蝴蝶的图纹。

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罗带轻系住盈盈蛮腰,愈发勾显柔弱之美。

头发高高挽起,歪在一边,好似随时都要坠下一般,右边金质流苏垂肩,一串珍珠围在发髻一遍勾出端庄。

微微起身,看着宫女嬷嬷们脸上挂着赞赏的微笑,更觉得讽刺,恐怕这样华丽的装扮才是天家公主才应该有的得体,

她们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将晚悦打扮成大国长公主,该有的娴静端庄,忍不住赞赏,她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弄,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这些在她的眼中却视若无睹,哪怕布衣加身,她也只是晚悦!

天渐渐冷了下来,秋风萧瑟,悲从中来,

心寒犹胜天寒。

坐着一顶八人抬的轿子不紧不慢的来到黄金台,看着那些同样是精心装扮过的男子有些自嘲,她暗暗打定主意,今天谁也不会被选中,过一阵子不提此事就会被高洋遗忘,她就能逃过一劫,

暗暗思忖,不觉露出一丝微笑,忽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身看去,

“斛律羡,你怎么也来了?还有安将军?”

本不应该参与这种事情的人为什么都会在这里?她本以为与斛律羡年纪相仿,应该成为好友,他来参与选驸马还一副非他莫属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还有那平日看她贼不顺眼的安幼厥为何也会在这里,成日说自己是祸水啊,说她心狠的,难不成他想把这个祸水是要带回家怎地!

斛律羡一身黑红锦缎新衣,腰佩宝剑,洋洋得意的看着晚悦,“陛下可是说了所有适龄未娶妻的男子都可以来选驸马,我为什么不能来?”

理直气壮的质疑晚悦,高洋的话就是圣旨他得意的挂在嘴边,忠臣,十分的忠诚!

安幼厥一身靛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衫,里面着轻甲,冰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正大步而来,看样子志在必得。

看着他俩还有后面一些五颜六色的世家公子三两成群的在交谈,应该是彼此奉承要么是谈论她这位长公主,

高洋即使再不甘愿,可还是给了她体面。

“我又不是战利品,输赢无所谓的,何必那么上心?”晚悦不明白这帮人把这件事当做顶老大的事情处理,怕是在民间都已经传遍了,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江山易主之后这位新加封长公主的名声如雷贯耳。

“无论是谁都不能相让!”斛律羡双手握拳,他坚信即使此刻的她的心不在这里,只要他能将他娶回家并且足够努力,朝夕相处下来也可以相伴一生,就像是他的父亲跟母亲那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夜他兴奋得睡不着的时候会将这件事情写成家书传到父母以及兄长的耳中,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向父母倾诉自己的心情,可是他们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可是这并不会动摇他的决心!

晚悦尴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呵~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啊~”

“为何?我可是势在必得!”他平时是有些争强好胜但不至于事事如此,就比如今天这件事,

幼稚。

他努力天真的样子还是很惹人怜爱的但是这只限于友情,一位可爱的朋友,或许他还是年幼分不清友情与爱情的分别。

“哎...”晚悦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老天如此带她!

哎,这都什么人,斛律羡的父亲斛律金老将军,晚悦每次见到他都会有点小怕怕,这要是成了他的儿媳妇,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想想就算了...

这样的日子他真的没法过下去,每天都过得心惊肉跳,倒不如被囚禁在文妍阁无所事事来得好些。

“陛下驾到~”王公公高喊一声,高洋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一众世家公子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高洋坐在正中位置,晚悦坐在旁边,这种事情皇太后也不关心,高洋提起过一句,她也没说什么,就都交给高洋了,也就是说是他一门心思的想要把晚悦嫁出去了!

晚悦坐在高洋偏后的位置,一道纱帘缓缓垂下,隐约朦胧,

王公公前来奉茶,晚悦正襟危坐,接过茶杯悄悄说道,“王公公可知陛下更属意哪位公子。”

她虽是今天的主角,可是她的命运却由不得自己做主!

要挑选的是她的夫婿,结果是要在这里挑选一人作为她的良人,成亲也罢,缺少了一项最重要的东西——爱情!

其实,爱情说穿了,是一件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事情,每个人也会拥有或早或晚,最终就是男人和女人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关爱,互相取长补短的过程。

故事的场景,永远在于家庭与社会之中穿梭;

故事的情节,永远不外乎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或一个女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知道因何而起,在某一瞬间或者特定的地点;

故事的结局,不是悲剧就是喜剧,第三种选择。

爱到最后,才从轰轰烈烈的情感回到了沉静平淡的生命之中。

晚悦要从这里有些甚至是尚未蒙面的男子中挑选一位成为她的夫婿,试问哪里会有爱情?

她要的是唯一的爱!

若不唯一,弃如敝履!

想到这里忧愁又重新爬上她的眉梢,看高洋的样子今天不选出一位驸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还记得跟元怙讲的白娘子的故事,

一条白蛇与一个人的爱情故事。最终,没有在一起。

晚悦说,不喜欢这个故事。

她不喜欢许仙的懦弱,本以为真正的爱情,即使遭遇阻隔也还是会两心如一,矢志不改!

可是许仙都没有做到。

白娘子最后一刻,陪在她身边的是阻挠她幸福的法海,救了她孩子的是将她幸福摧毁的法海,

而许仙在寺庙里与一众和尚阻挡妖怪——他的娘子!

王公公并未说话,只是顺着方向指了指,晚悦略带惊喜的看了过去,瞬间愁云惨淡,

倒也不是那人不好,就是选手们都站在他所指的这边,他指得到底是谁?!跟没有提示一模一样,

王公公啊,还真是伤脑筋,这位王公公自打高洋继位就侍奉在侧,日子倒也挺短却深得高洋信任,性格倒也活泼,爱与晚悦多说两句,也有时也很无奈。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选是谁,但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有个人选,她必须离开皇宫,才能换来皇宫以及公主府的平安。

那就暂且先把这当做一场戏来观看好了,当做这宫中无聊时日的大发好了。

“安兄,你我兄弟一场可得帮我哈。”说着斛律羡用手肘轻轻安幼厥的胸膛,环视四周,他的大哥不在,除了安幼厥之外,他也不怕任何人,其他人都构不成威胁。

“阿羡...”安幼厥嘴唇微张,有些话哽咽也说不出来,更没法跟他说清楚。

她的目光涣散,不知再看向哪家公子,怕是这么多人她看得已经挑花了眼,隔着纱帘,看不清她的眉目,他焦急的点着脚像纱帘里眺望,越想看清越是看不清楚。

月貌花容,般般入画的人物。

43.万事不由己

文人武将全都聚集在此,都期盼着能得到这位长公主的青睐,这位长公主受宠的程度超过任何一位宠妃,甚至后宫的宠妃也都是由她一手提拔,这样的传言早已屡见不鲜,晚悦听着也见怪不怪。

将这位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长公主传的神乎其神,谁也不曾知道到底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她!但有一点,就是这位长公主的美貌,着实惊为天人!

有的时候活在人们的口中比真的出现在人的眼前比较好,相比成为一个公众视野的人,晚悦更想成为人们口中那个描绘不清长相但是江湖满是传言的她。

这场比试的规则也十分的简单,首先文人全部被送回家了,高洋并不喜欢酸腐气息的文人,也不会让妹妹嫁给儒生文官。

晚悦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高洋太按着自己的喜恶处理事情,重点还不是自己的事情,晚悦实在是挂不住笑容了,皮笑肉不笑的抿了一口茶。

她为自己的婚姻感到凄凉,看来今天是必须要选出一个人来了,高洋这不得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看着怪渗人的,在正道上自然是好,但用到自己的事情上晚悦还是不禁感叹。

茶已凉,由口到心肺的寒冷。

剩余武将就更好解决了,两人一队相互较量获胜的那一方就可以进入下一轮的陛下与公主亲自挑选,虽说是两人一起挑选估计也没有晚悦什么事情。

这不就是单纯的斗殴,更是将斗殴合法化,而她更是作为一个战利品的姿态,谁赢了就可以抱得美人归,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词---暴发户。

一时之间兵刃相接、电光火石,好不激烈,有人持长枪对战镏金镋;有人一杆宝剑对战一把屠龙刀;有人使大锤对战鞭子,活生生的演成了一部武侠片。

晚悦看着热闹,早已忘记这场比试的初衷,自己一直置身事外,一副看热闹跑的样子好不快乐。

当只剩下安幼厥、斛律羡、段韶、还剩下一个名字都不记得人,本来晚悦还有些庆幸,若是遇到熟人的话就好办了,可以平等的交易,说出自己的苦衷,

可高洋先人一步,随手一指,“就他了。”

这也太草率了~就四选一的概率还是安幼厥,安幼厥倒是没多惊讶,晚悦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愣在原地。

她突然的举动所有人都在看向这边,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进退两难,好生尴尬,为了突然地举动开始后悔,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躁。

她的目光落在安幼厥身上,四目相对,她竟不认识眼前那个熟悉的男子,他的眼里很复杂的情绪,略带欣喜,略带担忧。

斛律羡走上前一步,略带不满的说道,“陛下,为什么是安将军?臣与安将军还未比试为何他会胜出?”

想着本来自己可以独得恩宠的可如今,他失去了唯一的机会,以后将永久的失去接近的机会,若是不争取就这样放弃,将是他此生的遗憾。

高洋沉默半晌,最后吐出一句 :“他...个子高!”

斛律羡望着安幼厥比他高出半个个头的身高,哑口无言,

他错了,这位帝王从一开始就是将众人带来上演了一场闹剧,比试的结局无论结果怎样都会是他一个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五日后成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说完一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自己先行离开,

他的离去对众人都是晴天霹雳,精心准备都化作泡影,所有的憧憬都成了昨日遥不可知的梦,留下的只有哀伤和淡淡的遗憾。

晚悦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左右了,再一次,而且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也随着高洋离去,大步追赶,王公公留下将其他世家公子都送走,只留下安幼厥商量婚事。

“皇兄。”一身厚重的衣衫阻碍她的前行,她用手提起裙子,快步追赶高洋的步伐,脑子里全是他刚才敲定的背影。

穿过花园时,青石板略有松动,绊住她前行的脚步,身子前倾向前倒去,心突然重重的绊了一下,却觉得后面有人抓着自己手腕,

再回头时,自己就已经被抱在安幼厥的怀里,他为什么每次总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可又什么现在如此妨碍自己?

他的手很温暖,但是身上的轻甲冰寒彻骨,寒意从指尖传来,他似乎没有用力的怀抱,轻轻松松的额就挣脱开了,

“安幼厥。”晚悦不敢相信,眼前此人就是刚刚定下来的,她的夫君!想必在他的心中,应该也是不满的吧。

随即,双手紧紧的抓着安幼厥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情绪略带激动,“安将军,安将军应该也不愿意与我成亲的吧,我们一起去找陛下商量...”

她想着多一个人支持自己就能多一份成功,二个人都不愿意,就一定能取消这荒唐的婚事,本就太过荒诞,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算数。

“不,我是愿意的。”安幼厥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果断的眼神让她不可忽视。

“什么?为什么?”晚悦始终不敢相信,她不相信他会心甘情愿的与她成婚,那日明明看到他已有妻子,还有了孩子的!

“陛下今日召末将入宫的时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是愿意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时已经内定好了,所以这么仓促的决定,所以一切都是为了装样子,堵悠悠众口?

晚悦的头慢慢的低垂下来,眼眸也灰暗了下来,仿佛星光被乌云遮掩,没了光彩,刚才心里的期待成了伤人最深的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失神的走着,他愿意?他为什么愿意?!他们都同意,又有谁问过我的看法啊?谁又会听她的意见?

她的人微言轻,她的不得已,谁又能看见?这世间的人谁又不是只是听从帝王的命令,为他生,为他死,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这就是皇权,没有人能例外!

安幼厥怔怔的站在原地,仍能感觉到她秀发散出的淡淡香味,感受着她的指尖那样冰冷,她看起来那样柔弱却无比坚强,若是她真的不想成亲,没有人可以逼她,他亦不会。

夜色如同她灰蒙蒙的心情一样黯淡无光,晚悦把双腿曲起来,脸埋在膝盖上,特别想放纵自己痛哭一下,那些眼泪却迅速被身上凌锦吸入,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公主可要用膳?”门口的红绡轻声敲着门,

“不必了,我想自己呆一会,不要来打扰我。”

回想起下午她去找了高洋很明确又坚定地跟他说不想成亲,可是他没有答应,晚悦以死相逼,可也被他训斥,拘在宫里,出嫁前不得离开一步,

从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沦为一个行动受限制的阶下囚,

从刚来宫中的无知简单,到现在知道如何运用手腕,如何漠视一切,如何对人生妥协。

这一场巨变,不是不痛。只是在疼痛中知道了如果自己想要不痛,那就需要让别人来痛苦!

也可能,只是我自己以为自己已经长大。

其实我自己也是个任情纵性、恣意妄为的孩子,与高洋无半分差别。

也可能是高洋忌惮晚悦急于剪除晚悦的羽翼,让她无能为力吗!

在得知她要再次寻死的时候,高洋震怒将她锁在房子里,除了每日送饭的平时谁也不能进出,

为了防止她与元怙相见真的是煞费苦心。

一切已成定局的了吗?晚悦躺在床上,一颗热泪顺着眼角流下。

高洋办事一向是雷厉风行,在这次选驸马中表现得十分果断,选中安幼厥也是早就内定好了的。

在这纷乱的宫廷生活她只能作为棋子存在,一颗被精心雕琢过,帮助帝王制衡朝臣的棋子!帮助帝王维护边疆平衡的棋子!这颗棋子现在却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她将自己误认为执棋之人,却摆脱不了沦为棋子的命运。

或许她该庆幸高洋并没有让她去番邦异族和亲,而是赏给了最信任最依赖的大臣,而这样大臣刚好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她这么着急将她送走,是因为她的行为超出了他的底线,所以他不再包容她的一切是不是?

无法继续容忍她的任性,所以才惩戒了她。

是这样的,对吧?!

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倚仗,所以他对自己的是利用与真情无关!

*

宣训宫。

高洋来到生母娄太后的宫中,懒散的坐着,把玩着手里新得的珠串,

“母后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恩,那就好,别丢了皇家的颜面。”娄太后一脸严肃,不怒自威,摆正的坐着,她的心中摆在第一位的就是所谓的颜面,何时何地都不能丢了皇家尊严。

高洋挥手,内侍王公公走上前,翻开喜册一一向娄太后禀告,“回太后,五日后长公主于昭华殿出嫁,皇后送亲,长公主与驸马在太极殿百官恭贺,后从止车门出宫,回安府,

长公主出嫁賜黄金千两,白银千两,锦缎百匹,白玉如意一对,珍珠十斛,宫女水清随公主入安府伺候。”

娄太后听着,频频点头,不时皱眉,总觉得这位公主出嫁有点铺张浪费,

高洋似乎想起什么的,对着娄太后说道“还有一事...”

“什么?”

将手中的珠串握紧,攥在手中,一脸严肃的说着,“试婚宫女...一直由母后安排这次...,还劳母后安排。”

44.无泪与君倾

“毕竟是个公主,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娄太后没再多说什么,将这些事情交给了自己贴身的嬷嬷,那嬷嬷得到旨意便下去安排,这件事无论挑到谁都是她的命不好。

“母后辛苦,儿臣告退。”不多做停留,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就离开了,心中多了几分开心,为着母后今天跟他多说了几句话,略带微笑的对身后的王公公说道,“召驸马入宫。”

“诺。”王公公弯身遵旨,在宫里这也是常事倒也见怪不怪。

很快,安幼厥骑着马飞快的来到宫中,一脸爽朗开心的笑颜,不似从前一般冷言冷语,不为所动,

高洋坐在镶金的楠木案前,手里不停地拨弄着珠串,一个一个一个的抚摸,不时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安幼厥些问题,“安卿,迎亲之事内侍都与你交代清楚了吧?”

“微臣已经了然。”前几日内侍前来传旨,他仔细的把每一个环节确认在确认,足足说了一个下午,他让内侍反反复复的将每个细节都重复了好几遍,内侍说的口干舌燥他就派人备茶,那整壶的龙井没了大半,那内侍只好借尿遁回宫,

对那内侍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高洋手中碧绿透亮的珠串,一颗颗饱满圆润,触手生温,将它放到台案,抿了一口今年新上供的新茶,茶已放凉,但已入口便只好咽下,

“今夜太后就会派人到你府上?”盯着桌上的半盏茶,不敢去看安幼厥的目光,他知道他会拒绝可这是规矩,没有人能改变。

纵然他是个帝王,也不能违逆母后的心意。

“不可,您知道公主的脾气,若是被公主知道,微臣...”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跟随高洋多年,从前也有耳闻。

陛下愿意将公主许给他的时候,他是高兴的,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而是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晚悦!

不管陛下是出于什么原因决定将他送出宫,不准她再轻易的踏进宫门,在他知道的那一刻,就决定今生要保护好她,保护好他父兄拼死保护的这片江山。

摆在他们之间的还有一个阻碍,这流传下来的传统,别人不在意的事情,他却深恶痛绝!

他不曾违抗过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违抗,他继承着父兄遗志,守护着万里河山,他知道终有一日他也会像父兄一样,马革裹尸,本不该有多余的情感,

可这些在见了她之后悉数崩塌,他想要与她携手一起看这江山的结局,想将所有的荣耀都与她分享,他也有可以倾诉的人,想要倾诉的人了!

但是他们之间多了一个阻碍,她是在乎的!以她的脾气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一切都在瞒着她的,她并不知情。

传闻,公主结婚之时,太后会派一名信任的宫女先去驸马家,探探情况,就是所谓的试婚,看看驸马的能力,再向太后报告是否嫁公主。

婚后,那名宫女要么成为侍妾留在府中,要么老死宫中,结局凄惨,所以很少有宫女心甘情愿会去做试婚宫女,一来下场潦倒,二则被公主知道了就会视为眼中钉,落不下一点好处。

她所求的也是他想要尽力给予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母亲曾经跟他讲过:人的一生很短暂,一生就只够爱一个人,并且认准之后就只娶她一个,那女的也会只嫁他一个。两个人两情相悦,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若是中间多了这么一个人,便是日后的祸害,是阻隔在二人中间的阻碍,

“这是规矩!”高洋厉声说道,他怎会不知道他这个妹妹的脾气,这么久以来,她的脾气执拗,而安幼厥又怎么知道,晚悦现在就在用绝食抗婚,

“诺。”安幼厥不再说话,没有办法再说下去皇命难违,

见他神色犹豫,问道,“可还有事?”

“微臣想见一见公主。”言辞恳切,不好拒绝`~

不管如何,他想要见到她,想要问一问她的心意,想要迫不及待的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新婚夫妇成婚前本不应该见面,罢了,你去花园寻她吧。”无奈下,只好让他去了。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

原本被锁住的门被推开了,透过缝隙照进一丝阳光,炽热刺眼,许久没有见过阳光的晚悦本的能的用手遮住眼前的强光,

高洋负手站在门口,冷声道,“换身衣服,驸马想见你!”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又补了一句,“记着不要多说什么!”

“我明白。”晚悦轻叹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明白就好。”

不,她不明白高洋借着她来明面上是将她许配给安幼厥,确实在培植自己得力的势力,打压斛律一族,他需要忠心于自己臣子,拥护他作为帝王,而不是他们高家的任何人!

完全支持他的力量,

可他不知道晚悦亦是如此!

王公公将安幼厥引到御花园中就悄悄的退后离开了,安幼厥顺着这条青石板路一直走着,

看到一个娉婷的身影后靠假山坐在玉阶上,绿水、青山、蓝天、白云,仿佛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一头漆黑光亮的长发柔顺地被银色丝带系住,耳鬓两柳散碎的发丝别在耳后,散逸慵懒,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她伸出手去拨弄碧波,一圈一圈,涟漪从她手中扩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 涟漪一圈又一圈扩散开惊扰到附近的鲤鱼,向远处游去,对她避之不及。

即使快到深秋,湖水依旧没有温度,清冽冰冷,即使手指感到凉意上涌,却没有收手的打算。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世间负我之人一个,两个,三个…我都可以永远不去理会,天下人若如此,我弃天下人,

有人说我任性,我却说这是傲骨,我不会肆意轻贱自己,别人更不会给这个机会,因为我是高晚悦?晚悦即迟来的快乐,迟来若不久失去那我宁可从来没有碰触过,我还有着不合时代的迂____被世人遗忘的东西,

但今天它仍是需要的,我无能为力是我最悲哀的事……

如果不能成为好人,那宁可做坏人抛弃善良与慈悲心麻木一切,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活下去,可是我做不到,注定一世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如圣人一般看淡一切,可好?

千年前你是否同我一样痴迷的望着凄美孤寂的冷月,

而我注定是走夜路的夜盲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拨弄湖水的手越来越快,本就有序的涟漪不见踪影,水花四溅,进而扬起湖水,溅的自己一身,她感到寒意,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的思绪变得混乱,变得烦躁、愤怒,她白皙的胳膊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安幼厥好奇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仔细的看清,到底是怎么弄,“公主。”略带诧异的看着晚悦,

入神的思考,使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到来,再看到时他已经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腕,仔细的观察手臂上的红印以及淤青,便急忙抽回手道,“你来了。”

晚悦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衣襟遮住红印,

“公主可还是受了委屈?”他走进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晚悦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转身,冷笑道,“哈~你叫我一声公主,就该知道这宫中应该没有什么人可以再欺负到我。”

公主?

公主也好,长公主也罢,什么身份地位,怎样受宠都好,可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白衣百姓~潇洒自在~

“是我多虑了。”

他知道,她从来都很有主见,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将她在想什么告诉他,她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不像当初那样明媚、那么开朗了。

宫里送出来的消息都是说公主如何如何欢喜,如何如何激动,为嫁人满心欢喜的做准备,但如今这幅模样与消息中的并不一样,

难道她并不想成婚?

“再过几日便要成亲了,现在想见我可是有何要紧事?”晚悦抬眸看着他,

“并无,只是想见你。”安幼厥走进她,自然从怀中掏出帕子将她手上的水渍擦干,她的手冰冷泛红,想是在这里呆的久了,又将帕子揣回怀中,“公主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马上就要成婚了有些焦虑,不知道你的家人会不会喜欢我,我本有些娇生惯养、我还很执拗任性我怕不能跟他们相处的很好,

还有我并不会伺候人,我怕委屈了你,怕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本就洒脱向往自由,过惯了自在的日子,这样久居深宅,我怕就这样一辈子都被束缚在深宅大院...我怕...”

晚悦的眼含泪花,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未知的未来,她害怕,怕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办法应对,她也希望在想要依靠的时候有一双肩膀作为她坚强的靠山,

“别怕,做你自己就好!”他对上那双烟灰色的双眸,在那一刻,他发现在她听到这句话后,她的眼神不再是那样衰败颓废,又重新充满了希望。

他将她抱在怀中,闻着她发丝的香气,这一刻开始他就是属于她的人了,至此之后,便要是作为夫妻永久生活在一起的人!

他错愕,怀中的人此刻如此虚弱,仿佛一松手就会随风飘走一样。

“好,我就是我!”晚悦笑着,紧紧地抱着安幼厥,对呀,为什么要拒婚,这样不也是很好吗,成婚之后她还是长公主,而且安幼厥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她不仅作为长公主还是朝中重臣的妻子,她的地位依旧不容动摇。

45.不信妾肠断

她高晚悦今生注定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会人云亦云,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心中总有些模糊的不安闪过,太刚则折,高晚悦不是个不知道变通的人,

也没有纯粹的好与坏,不把轻易地把她定义为好人或者坏人,她始终是在两者之中穿梭,左右逢源罢了。

侧过头看着那如火如荼的夕阳,一抹殷红色挂在天空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一时间烦恼远离她而去了,

拨云见日!

这时的太阳光不再刺眼了,它已经把这耀眼的光慢慢地收敛起来,只射出柔和光芒。

夕阳西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关于试婚宫女的事情安幼厥只字没提,历来都是瞒着公主的,偷偷的去偷偷的回,偶尔也有两个不知死活的竟迷得驸马将她们留在府中,最后也被太后悄悄处决了。

她们的生命如同烟花,她们的存在转瞬即逝,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当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亦不会打扰到他和她将来的生活。

他相信晚悦会是一个好妻子,她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初见她时是在那天在朝堂上她的慷慨陈词,真是振古烁今,舌利如刀,毫不退让,他就知道她是他想要的一切。

入夜,星空惨淡,黯淡无光,一辆马车载着一名宫女在宫门下钥前离宫,悄悄来到安府后门,太后身边的嬷嬷提着一盏灯笼,引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子,

厚重的帽子盖在头上,看不清她的面容,

安幼厥独自坐在屋中,遣走了所有人,平时寸步不离的桑柘也不在身边,他的心中带着负罪感,明明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确是如临深渊。

“驸马,明日天亮前奴婢会来把人接走。”嬷嬷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说着,

安幼厥颔首,不语,

所有人离开之后屋中只剩下他二人,黑暗的屋子更外冷清,没有点蜡烛,她低着头,也看不真切形容相貌,只能看到她乌黑如墨的长发,以及灯下白皙细腻的肌肤。

她微微发颤的眼睫,略带紧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四周寂静如死,没有一点声响,

空了半响,安幼厥才开口问道,“叫什么?”

“奴婢、奴婢红绡。”她的声音略带颤抖,让人听着是那样的不安。

“此事……”安幼厥在沙场之上从来杀伐决断毫不留情,可如今却是连说句话都觉得如鲠在喉,“皇命难违。”

他这话说得真情实感,红绡知道他也未必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他们心中真正是如何想并不重要,都抵不过一句“皇命难违”。

现在的他站在原地,身体沉重不想移动分毫,更不想说话,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刻静止,停滞不前。

红绡一介宫婢,命卑微如蝼蚁,只能谨遵上命。可是她没想到安幼厥这么个战功赫赫的威震天大将军,如今竟也跟她没什么两样。

红绡忽而有些明白他的感受。

她在宫中之时从来谨小慎微,不露声色,没想到这位赫赫战功的将军虽是爵位在身也是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恐怕连这婚事也是身不由己的吧~

人人都羡慕天家富贵,谁又知道外表光鲜艳丽,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心酸,那不容忤逆的皇权,生生割断了所有的幸福、快乐。

她本在公主身边当听说被太后送出来,她的内心没有拒绝,有些许窃喜,那个男人她曾经见过,这样的方式可以靠近他也不错。

红绡抬手去解自己的衣衫,一件黑披风滑落,房中虽没有火折,可借着些许的月光,安幼厥也能看清她的动作。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自顾自的褪去一层层的衣衫,见他仍旧没有动作,抬眼看向他:“安将军?”

她声音低柔,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

宫中。文妍阁。

“公主,您回来了。”水清开心的笑着,晚悦确是内心毫无波澜,

“恩,去烧水吧,我想洗个澡。”懒散的坐在床边,倚在床头,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有靠外物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还不能倒下,

安幼厥和她是一样的人,无可奈何,所以她不会伤害他,现在只是想拼尽全力将元怙从不见天日的寒耀宫里救出来,从此别无他求,

她甚至不知道,若是元怙要带她一起走时,她会不会不顾一切的答应。

她将整个人泡在热水中,温暖从各处传来,这是能切实摸到的温暖,真好。

肆虐而疯狂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

将头也沉浸在热水中,温暖却也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她不由得想起上次被人推下水中,挣扎、无力、寒冷、恐惧的感觉,时至今想起来还是后怕,

在探出头时,看到对面的窗户也轻轻阖上,虽没有声响但是还是凑巧被她看到,

她披上一层外衣,将门欠了一个小缝,看着那人渐渐走远,那凄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走到卧帷软榻之上,将整个身子埋了进去。思绪飘飘忽忽的移到晚悦身上,那人是她身边的红线,红线在监视着晚悦的一举一动。

从前每天夜里十有七八都主动要为晚悦守夜,难道其目的不正是想寸步不离的监视着吗?夜里都这样,那白天还不被她盯的死死的。

不禁背后发凉,她信任的人也会为了某种原因出卖自己,

既然要出宫,那这样的眼线都不要带走,我一定要想个办法甩掉她,一定要。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同意了婚事,高洋才放她回来的,但是她不知道是安幼厥同意送试婚宫宫女府的时候才下的旨意。

对,她在悠闲地享受这短暂温暖的汤浴的时候,他已美人在怀。

*

听到她的小声提醒安幼厥收回自己的目光,

自从父亲死后,安幼厥一直恭谨谦卑的追随高洋,不管是什么样的恶仗他都决不退缩,哪怕双手沾满血腥也从没后退,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想,

娘说过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只要真心的爱一个人,她开心,自己便会开心,她不开心,自己即使开心也会忘记快乐!

沉默片刻后,安幼厥回身,一拂袖,将她脱下的衣服,重新披在她的身上,

红绡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

却看见安幼厥别过头去,不看自己,他怕是稍有的书文中提到的正人君子吧~

“你就在门口那榻上将就一夜吧。”说完,夺门而出。

这一夜,他在树下站了一夜,他想的出神,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重新审视着自己,看待自己的真心。

在此之前他的心里一遍遍地挣扎,本就握着茶杯的手里更用上了劲,手背处青筋暴起,一时茶杯破裂,茶水溢出,碎片划破了手掌他也不觉得疼痛。

那双曾经被她紧握的手,冰冷寒彻,他却觉得那是世上唯一的温暖。

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很满意自己这次的决定,

此刻他的心不再挣扎,反而更加坚定,他做的是正确的选择,今日本犹豫不决的去看她,知道她的心意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

虽然违背君上,但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

红绡穿好衣服,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她本是长公主信任的婢女,今夜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带着来到未来的驸马府成了试婚宫女,

她本是身不由己,为着太后的威势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驸马确实是个良配,一身正气,温和有礼,他对于所有的人仿佛都温柔相待,表面上的冷漠,不过是在掩藏自己,公主嫁来之后必定会幸福,但是今夜之事绝不能让公主知晓。

天快亮时,嬷嬷带着内侍将红绡带回宫中,

完璧归赵。

高洋知道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下旨说晚悦这几天就住在了宫中,一直到出嫁之前不允许出门一步。

出嫁前的日子十分热闹,晚悦疲于敷衍,只得懒洋洋的将自己关在文妍阁之中,皇帝派人送来嫁衣,各家的夫人也都前来探望,为的是以后能多多照拂前来巴结。

人都被水清挡在门外,将礼物收了进来~

月色缭绕,惑人心志,

晚悦如寻常一般在院子中对月喝酒,门口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是高洋,

晚悦不知不觉走了过去,高洋皱了皱眉,“怎的一身酒气!”一脸嫌弃的表情,他从囚禁晚悦到那天安幼厥来之后再没见过一面,如今,算是出嫁前的最后一面了吧。

被他这样一说,晚悦审视了自己一番蓬头垢面,脸色惨白,指尖甚至还带着泥土,衣角裙边有些微的灰尘,

只得退后了两步,拱手,右手搭在左手上,从上到下,恭恭敬敬,“失礼了陛下。”

“跟我来。”说着,往外走去,晚悦只得跟上,没有多问,

走了好久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高洋停住脚步,后面一堆宫女内侍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这几天帝王喜怒无常,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情苛责宫人,所以远离是最好的,

晚悦没有注意他停下了脚步,直到撞在高洋身上,觉得额头微疼,伸出手揉了揉,

素面朝天,不施一点脂粉,气色看着很差,

高洋负手而立,仰着头看着这油漆发旧的殿宇,问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46.喜色满庭帏

“东柏堂。”朱红色的牌匾赫然醒目,虽然有些醉酒,字还是能看清楚的。

“是啊,这里就是我大哥高澄一直住的地方,我未踏上这龙椅前,他就一直在这里住着。”他自顾自的说着,晚悦静静地听,

“那时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知道。”

“哦?”高洋不敢相信的挑了一下眉毛,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哥哥。”晚悦一脸堆笑。

她带着醉意毫无顾忌的肆笑,看见他的时候本能的挂着笑容,或许是习惯了,她并不知道这样的笑脸相迎可以持续多久,等到她累了的那一天,就不再有了吧。

“皇妹,看来这规矩还是没有学好啊,这些日子的礼仪是白学了,帝王之家应当先君臣后兄妹。”高洋微微回神,长叹一声,

晚悦借着酒劲,扳回他本欲转过去的身躯,他想要逃避,却迎上她那不迟疑的目光,“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生活,那样会很快乐,不是吗?”

世人皆追名逐利,可谁又知这种坐在高处的苦痛,

高处不胜寒!

一望无垠的暗色天幕上,似乎还能依稀看到点点星光,却也微弱地几乎快要消失,

“看来这世间还是没人能懂我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的就是现在,成为帝王,将所有人踩在脚下。”权力的滋味啊,一旦尝过就很难放弃,

“那你快乐吗?”晚悦问道,“一定不快乐。”不用他回答也知道,不然他不会像是一个到处惹人注意了。

晚悦想要跟他解释清楚,但是他真的不明白,其实不明白的人到底是谁,谁又会真的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这样,你也不会真正的快乐。”

高洋斩钉截铁的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晚悦以最严肃的态度,一字一句的跟他说道,“随你怎么想,我只答你一点,若是取消明日的婚礼,我便一生不嫁陪着你,不离不弃,和你一起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任。”

他露出一丝极难见的苦笑,“时间不早了,该回宫了,明日还得出嫁呢。”

他始终是选择了自己走这条道路,可是千百年来,又有几人是走到尽头的了,又有几人能够善终?

“帝王之路注定越走越窄,众叛亲离,注定是孤独的,臣妹希望您别后悔。”

“走吧,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一时间,大地突然归于平静,远处的宫女太监依旧不敢靠近,只余一道抱着人的修长人影走于月影下,静穆的脸上有淡淡忧愁,轻抿着薄唇,没有出声。

晚悦累了,睡得很沉。

我想做一个梦,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那里没有争吵、离别、案牍、沉默,

我会像风一样的自由,在我的心里所有的秘密不与人说,就这样慢慢的筑起心墙,

在我的脑海里住着一个思考者,只要清醒就会无休止的猜测推理,我梦想着想着有一天我可以不用装出的笑颜,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可以痛快的淋雨,不必循规蹈矩,不必担心寄人篱下,

我可以做我自己~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晚悦好像忘记了什么,她本不是这里的人,本不该参与这里种种是非,她竟试图改变历史的结局,这一切终究是,妄想!

天不自觉的亮了,

今日便是她要成亲的日子,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在红线和水清的提醒下,安静的起身,容她们更衣,

鲜红的嫁衣如飞舞的火红的蝴蝶,刺眼耀目,

她多么希望这一刻不要到来,但谁又能阻挡时间的流逝?

只觉得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坐在铜镜前,看着已经梳妆完毕的自己,一身瑰红色织金的明媚衣裳,红色长裙长长的流曳于地,秀发轻挽,正中间以五凤御钗衬托,以红色宝石点缀,金色流苏在发髻两边长长垂下,

额间用朱砂绘了花纹,宛若天人,可面容不见喜色。

成亲,不该是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吗,自己绣着嫁衣,等着心爱的人前来迎亲,而他的丈夫,是北齐战神版的男子,守家卫国,一身正气,意气风发,战功赫赫,被世人称赞,

而她不过是皇帝寻回来的民间公主,得皇帝赐婚才有这么好的姻缘,他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而晚悦已在泼墨般的山水中与之俱黑,

非他良妻。

“长公主,您不能再哭了。”旁边水清耐心的劝导,“妆都补了三遍了,再补就不漂亮了。”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出,晚悦哭的是高洋的狠心,更是自己不能做主的命运,既然他心狠,选择孤单一生、一世,就怪不得别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必须独自承受。

这是他选择的命运~

帝王,是孤独的,自古如此,即便是有真爱,也会很快消失,刹那芳华。

她,当朝长公主,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容貌端庄,性情和婉,礼度闲淑,举止大方(诏书上那么说的,其实并没有几句话是真的,都是挑好的词语拼凑),

被指婚给当朝最有前途的将军安幼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建邺城中传为美谈,大家都津津乐道,可是只有她心里知道幸不幸福。

做新娘子本应是高高兴兴地,镜中的女子却是梨花带雨,满脸泪痕,擦干眼泪,准备出嫁。

换上嫁衣,便如同艳丽的红蝴蝶,蝶舞翩跹,这是宫里所有的绣娘在一个月内赶制出来的,鲜艳的而正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蝴蝶的图案,这是晚悦要求的,

虽说不能绣凤凰,蝴蝶更符合现在的处境吧,一层又一层的嫁衣,足足六件,一件比一件华丽厚重,高洋想让她体面的出嫁,但是这并不是她的意愿。

也是借着她的婚事,彰显国力强盛富足,何乐不为?

头上珠翠华丽,脚下步步生莲,眼角眉梢将愁容隐藏,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哎。”叹了一口气,被水清搀着出去。

可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殿外站满了嫔妃宫女太监,皇后、段昭仪、弘德夫人、长乐公主、义宁公主…好不热闹。

天子嫁妹,这怕是这几年来,最大的皇家盛事。

“吉时已到,长公主该上轿了。”文研阁的掌事太监小喜子说道。

到时间了,该走了,离开这个她所谓的‘家’,他竟也忍心…

晚悦走到弘德夫人的面前,一脸恳切,“帮我好好照顾他们。”眼里带着恳切,也许在她的眼里这些太监、宫女命不值钱,可在晚悦的眼里他们是朋友。

红绡、小喜子…文研阁剩下的人,她恨,而带不能都带走,也只是带走了水清,内侍不能出宫高洋本想让她一人离开宫中,还是皇后求情才使她能勉强带走了水清。

“我会的。”弘德夫人勉强一笑,同情晚悦的遭遇却也无计可施,她的、她们的身份、地位都依赖于高洋,所以无可奈何。

晚悦走到皇后的面前,蹲下行礼,“乐阳长公主,拜别皇后娘娘。”

皇后将红盖头给晚悦带上,她就不得不嫁了,上了花轿,成为人妻。

这一切都已经被决定好了的,除了她之外应该不会有人不开心的吧,大多数的人都看这么婚事,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应该的,她的真心,并不重要。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好自珍重。”

皇后就是皇后,时刻都得宽厚仁慈,母仪天下。

她也是嫁过人的,高洋待她十分敬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了人世间的一切荣华。

当年群臣奏请封段昭仪为皇后,高洋排除一切阻力,依照汉、魏以来的习惯,册封结发妻子李祖娥为皇后。

后世史书记载:“唯后独蒙礼敬。”

可能是真的至爱吧~

坐上花轿,前面一排吹打手喧嚣热闹,后面的聘礼长长的一大串,望不到尽头,闭上眼,静静地坐着,开始新的生活,撩开轿帘,却是空荡荡的,空无一人,没见到那个想见的人。

按照规矩,皇帝是不能主婚的送亲的,昨夜只怕是最后一面,

伴着喜乐轿子被抬起,晚悦心乱如麻,不能就这样顺从不能屈服于命运,她不甘心~这不是她该有的生活,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想起来太可怕了,要反抗!

“落轿!”晚悦大声呵斥,

不可以就这样出宫,出了宫门就很难回来了。

“长公主殿下~这不合规矩啊...”负责送亲的内侍不知道该怎么办?轿子一旦起来不到地方不能放下啊,不然会触霉头。

“落轿!给我落轿!”晚悦抑制不住愤怒,

不可以就这样被人送走~像物品一样被人送来送去,这不应该是她,高洋不会舍得!

晚悦将曳地的长裙挽成一多娇艳的花,单手提着,在宫中跑着,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高洋,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不想嫁人真的不想!

一路跑着~奔向太极殿,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这里处理公务,脑海中都是高洋的影子,端坐桌前,朱笔判决,杀伐决断,

在太极殿门口,高洋一身红黑色衣袍,仰头望天,今日乌云蔽日,不见日光,遮住了所有的阳光,也遮住了晚悦心里最后的希望。

“陛下,我不想嫁人,我不想离开。”此刻,她也不敢再亲近高洋,隔着一道门,咫尺之遥,却如银河相隔般遥远~

“不可以再任性了,上轿子吧~”高洋无奈的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于心不忍,不忍看她落泪,自打寻回妹妹,这几日她流的泪水,怕是最多的吧。

“哥...”

声音颤抖的发自内心喊出一句~哥,天下怎会有此狠心的哥哥,只因身在帝王之家身不由己。

47.与君为新婚

她的婚姻注定不能平凡,彰显国力,笼络下臣,甚至打压朝臣,这是她必须做的!也是她的义务!

“送长公主上轿!”高洋背着身缓缓走进太极殿,没有回头再看过她一眼,

好~看来我也帮不了你了,或许命运就是改变不了的,想要逆天改命就是痴人说梦~在未来的日子里,请你好自为之。

方才被晚悦丢下的内侍们也抬着轿子,气喘吁吁的赶到,晚悦在前面跑着那帮内侍抬着轿子跟着跑。

他看来是下定了决心,不会改变了,原来帝王是狠心的、冷漠的、无情的…

她错了,真的错了,不该妄图凭一己之力去改变一个恶魔,一个精神病,这样的念头该打消了。

晚悦亦是抬头望天,阴沉沉的没有一点阳光,这正是我喜欢的天气,看不到乌云背后的阳光,看不到未来,或许这就是她每一位公主该有的命运,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端坐在轿辇里面。

“起轿~”

抬轿的轿夫也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公主出嫁还有跳轿子逃跑的,也是头一回见!不过现在长公主死心了,他们的命也就保住了。

此刻的晚悦已是死了心的,既然不能在这皇宫之中呆下去,那就弃了它!

江湖与魏阙,其实没什么区别,

身在江湖,心存魏阙。

终有一日她要让那人再也无法左右她的命运!

庙堂之高难以居,江湖虽远,亦可忧国忧民!

太极殿正门口,安幼厥一身红衣猎猎,玉冠束发,等着晚悦,

关于这一切,拒婚、逃跑、绝食、跳轿,他都不知道,高洋也吩咐不让任何人透露,他只是面露微笑,英姿飒爽的在等着他的新娘,被赐婚的新娘,外人的眼里这两个人应该是般配的,

一个是年轻的侯爷血气方刚前途无量,另一个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当朝长公主,无数人都看好的姻缘,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是否开心。

轿子落在正门口,安幼厥走上前去,伸出手扶住虚晃的晚悦,一抬头便对上他那温柔坚毅的目光,

晚悦拿着一把缂丝银扇,遮住半张脸,露出明亮的眼眸看着眼前她的丈夫,触手可及的距离被一把却扇挡住了,

眼前此人对于这场荒唐的赐婚会有怎样的看法,是否如她一般不情不愿,选择做驸马就会有诸多受限,他是否已做好准备,

透过那丝质的却扇可以看清她白皙的脸颊,鲜红如火的朱唇,他的眼中仿佛只能看到她一个人的身影,她的眼中带着不安,不时向周围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成为此刻的焦点,每行一步都必须格外小心,不能出一点错,这样的目光如同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他们就这样二人一直走到端门,一路上百官贺喜,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到场,连连庆贺,他们说的什么晚悦没有听清楚,左右不过是福气好、相配之类的云云。

她记得这个场景,她在梦里见过,若是现在所有的人能像她梦中一样消失该有多好!这只能是她在白日做梦的想法。

晚悦一路被抬到安府,道贺声此起彼伏,喧嚣吵闹,她却充耳不闻,脑子里都是高洋转身的影子,

被抛弃的感觉遍布全身,

她已经是弃子了吗?没有价值了吗?对她最后的怜悯就是一辈子锦衣玉食?

水清将她扶出来,一阵大风刮过,将晚悦的盖头掀起,众人看见了都纷纷赞叹公主美貌,

真是可笑,如果她不是公主谁又会在乎她呢,如果她只是一个婢女,谁又会在乎一个婢女是否是花容月貌呢!现在谁又能看见晚悦脸上的眼泪呢?

看到她,安幼厥眉心皱起,一脸疑问。

进到大堂,蒙着盖头看不清宾客,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道贺声,来人应该很多,朝中的官员,城中的大户…数不清,看不见,阿谀奉承听起来刺耳难听。

“一拜天地。”

此时的她机械的重复动作,大脑空白,没有任何想法。

“二拜高堂。”

隐约的看见一个年纪很大的妇人,从声音里听出她饱经沧桑,看来还有个婆婆,婆媳大战又开始了,不过她是公主,应该给几分面子吧!

“夫妻对拜。”

他们就像木偶,被媒人操控着,机械的拜堂,完成每一个仪式。

“送入洞房。”

最后一声喊完,晚悦便走进青庐,水清陪着她。

所谓“青庐”的习俗的,就是一个青纱帐,迎来新娘用来安置的地方。

她是幸福的不用面对那么多陌生的面孔~虚情假意的祝福~

她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除了她自己的衣服,便是一些首饰,而最珍贵的就是桓鸩送得白玉簪,还有安幼厥的匕首,这是当初封长公主时大臣和城中大户送礼中最特别的礼物。

看高洋的样子也是不能让她回公主府了,以后,她只怕只能在这里度过余生,无论是否喜欢,

“公主,您饿了吗?”水清关心的问道,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只是喝过一碗粥,现在天色黑透了,皓月当空,满天繁星,她的肚子倒也不觉得饿了。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晚悦不冷不淡的说道,或许是心死了,人也变得凉薄了,一早上的喧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

只觉得心里什么紧张,不知道等下要怎么去面对安幼厥,改说什么样子的话,每每想起就感觉心里一阵抽痛。

不知不觉,倚在床头,进入梦乡,可能是这屋子太过于温暖了,让她不经意的放下防备。

这床榻上洒满了红枣、花生、莲子、桂圆…怪咯人的,可是这是撒帐的习俗,不能改,也只得忍着了。

“嘎。”门被推开,晚悦猛地惊醒,理了理衣服,端正的做好,安幼厥他来了,后面还进来了一个胖媒婆,和胖媒婆的两个女徒弟。

“请驸马用秤杆挑起喜帕,从此以后称心如意。”胖媒婆一脸笑意的说道。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胖媒婆说的做,挑起喜帕略显笨拙,晚悦已经不似早晨一般幽愁冷淡,脸上淡淡地笑容,难以捉摸。

安幼厥坐到晚悦的旁边,晚悦下意识的挪了一下,不习惯有人离她太近,而胖媒婆还是没有走,礼数还未完吧!

她走上前,将晚悦、安幼厥的头发各自剪下一缕,绾在一起,“愿公主、驸马从此夫妻恩爱同心,相偕不疑。”

“赏。”也许厌倦了,他语气里有着一丝不耐烦。

“多谢驸马爷。”胖媒婆一脸笑容,“奴婢们先告退了。”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女子都盼望着成亲,能找到一个心爱之人,是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了,而安幼厥作为一个结婚对象来说是不错的,除了位居高位,性格冷漠,别的好像看不出其他的缺点,近乎完美。

对于晚悦来说却不如此,眼前这人并不熟悉,好感是有,也只是感激之情,也只是因为他不是坏人和世人不同,是一名出色的将军,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梦想,可不是她高晚悦的!

新婚之夜,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甚少交谈,多的只有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腿已发麻,“安将军。”晚悦揉了揉退,坐的腿都麻了,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坐待一旁的凳子上。

而这一切他尽收眼底,没有说一个字。

“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盲婚哑嫁,不过是多了皇兄的一句话,变成了皇帝赐婚,你我二人便被硬生生的凑在一起,虽在在外人看来是莫大的荣幸,可…”

晚悦自嘲一笑,这不是荣幸而是一种折磨,嫁或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不难过吗?

晚悦微笑着说道,“有些话我喜欢说到前头。”

看他不说话,晚悦握紧拳头大着胆子接着说道,“我想要的是唯一的爱!并且一定要两情相悦,将军可明白?”

爱?

安幼厥画着大大的问号,自打记事起父亲望子成龙十分严苛,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在练武场习武,对于痛他已经麻木了,

为了把他锻炼的更强父亲不允许他有情感,在战场上才能做出冷静的分析,二十年来他看似什么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可是见到了她好像有所改变,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不拘一格,她笑的时候像阳光一样灿烂,哭的时候如波涛般汹涌,跟很多他见过的女子不一样,不知不觉,好像开始关注她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不过她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寒耀宫住着的那个人,他身上散发着野兽的气息,没有表面上的温和无害,总有一天会伤害到她的,一定不可以!

他没有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有些发呆,晚悦轻轻唤了声,“安将军?”

“在,我在,公主继续说。”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她的目光,

“你我被一道圣旨赐婚,绑在一起,我知道你定也有千万般的委屈,虽说我年纪尚小,

也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有些事需要慢慢来,不能强求,若是你看上其他家姑娘尽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帮你留意美貌适龄女子纳为小妾...”

话说的自己都心虚,低着头,不时用余光偷偷看了两眼安幼厥看看他的反应,他一直沉默的,盯着自己,毫不避讳的目光,眼睛微红,想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的缘故。

“上次在宫外看到你旁边那位女子就很好,在这里你可以不必顾忌我的身份,做你想做的事情,想必孩儿绕膝的天伦之乐一定很美好,哈~哈~哈~”

哈哈干笑了两声,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反而觉得自己更加尴尬。

上次偷跑去寒耀宫,碰到安幼厥,旁边有个端庄持重的女子,肚子圆圆的隆起,远远望去已有六七个月的样子,

应该是她的妻子,他的愚忠使他不敢反驳高洋,晚悦如今占了他正妻的身份,他应该也是埋怨的吧~

“那是我的大嫂。”安幼厥嘴角带着笑意,走到晚悦的面前,蹲下身,握着她的双手,不给她一丝回避的余地,温柔的注视着他的双眸,柔声说道,“公主可还有何疑虑?”

晚悦摇了摇头,看着他炙热又多情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她懒腰扛起,往床边走去,惊慌说道,“安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48.今朝为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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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空锁楼中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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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晚风摇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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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所悲高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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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望君犹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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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何言欺与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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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灯花绣阁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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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曾记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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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轻多去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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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风雨却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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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应忘我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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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作茧自果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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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凉月笼新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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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空山新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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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自顾无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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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浮生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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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四时秋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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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荼蘼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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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自从别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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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明月银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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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探暖欺侵寒

他竟在笑?这是他正在养伤的时候开心的笑容,跟自己职业假笑并不一样,看到高晚悦走了进来,招手示意她走近。

高晚悦百无聊赖又有些忸怩的走了过去,有千万般的不愿意,在这位大嫂的面前还是得装样子,

他的眼神却那么的清雅,清澈纯净,似乎像是最美好的蓝天白云,缥缈,不可及,

嫂夫人见晚悦回来了,站起身,柔声说道,“刚才前来探望二弟,见弟妹没在便与二弟言语两句,既然弟妹回来了,我先走了,晚悦弟妹你好好照看二弟吧。”

“那我送送嫂子吧。”晚悦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床榻边的凳子上,将他的枕头放平,拉好被子,将一切动作放慢放缓,故意让嫂夫人驻足良久观看,

“不必了,你留下来照顾二弟吧,我自己走没事的。”她敛声,轻垂眼眸,将一切视若无睹。

“~怎么能这点礼数都不懂呢,也不碍事的。”晚悦伸出手前去拦着嫂夫人的去路,转头对安幼厥妩媚的说道,“夫君先休息吧,我送嫂夫人回房就回哈。”

高晚悦将房门紧紧关上,送着嫂夫人一路走到庭院内,刚出院子,一阵寒风吹面,逼着人喘不上来气,嫂夫人转头对晚悦说道,“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外面冷,回去吧弟妹。”

她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满脸堆笑的看着这位嫂夫人,“我曾与嫂夫人有数面之缘,但这样仅你我二人这般说话还是第一次。”

“是呢,弟妹可有话对我说吗?”嫂夫人也回之同样的笑容,两个看似笑容可掬的女人却是暗潮涌动,寒风扑面,乌鸦绕着树木在空中盘旋,今夜的月亮甚是明亮。

“嫂夫人平日除了照顾小侄子,还有其他的爱好吗?”晚悦望着明亮柔和的月亮,漫不经心的问道。

“哈?照顾那个小子就够忙的了,没时间想别的事情了。”嫂夫人掩着嘴偷偷笑着,她似乎正在炫耀自己有了儿子的样子。

晚悦听了眉头皱了一下,又转瞬即逝,接着问道,“嫂夫人平日可喜欢读书?”

“曾经在闺阁之中的时候读过些,现在都荒废了,出嫁每日要侍奉公婆侍奉夫君,学着料理家事,很少有时间了。”嫂夫人摇了摇头,转回身看着笑容渐渐消失的高晚悦,“倒是弟妹平日闲来无趣的时候可多读读书,读书知礼。”

闲来无趣?是在说她平日不管家事,无所事事吗?

“知礼?嫂夫人可是要与我论理礼?”高晚悦捋了捋北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抚摸着自己被风吹冷的脸颊,那日朝堂论礼,诸多大臣都拿她无可奈何现在面前的嫂夫人竟敢提论礼。

她没有说话,站在原地!

“嫂夫人既读过书,那就不是不明事理的粗鄙女子,我最喜欢读诗,记得有一句是...”

嫂夫人没了笑意,朝着晚悦摆了摆手,想要尽快结束这无趣又无奈的对话,“弟妹若是要闲聊就改日吧,今日我有些乏了。”

“我最喜欢一句是:经瓜田不蹑履,过李

园不正冠。”

瓜田李下,意指正人君子要主动远离一些有争议的人和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嫌疑。也指易引起嫌疑的地方。

“你这是何意?”她似有怒意,不满的看着晚悦!

“嫂夫人既然叫了我一声弟妹就该明白,什么事还是泾渭分明的好,不要不清不楚惹人怀疑。”

她与安幼厥走的近,晚悦看着有些不开心,或许他们没什么只是不甘心有任何女人离他很近,现在她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若是连他都抛弃了她,她就真的都没有了。

“多谢弟妹提点,弟妹既然不放心就多留些时间在府内呆着,少到处走动。”

“嫂夫人若要说教还是说给小侄子听吧!”

晚悦甩了甩袖子,转身走回屋中。

本不愿意与深宅妇人多费口舌,只是她不喜欢看到有女子与安幼厥单独相处,有一个就教训一个,来两个就教育两个!

桑柘在远处的回廊里将一切收进眼底,晚悦侧过头看到了他的存在,他明知有人在里面,而他与她闲话,只是为了拖住她的脚步,希望嫂夫人尽快离开,不想然她看到,

很可惜他的一片心意全部白费了,那人似乎很喜欢与安幼厥闲话,并不想提早离开,拖延也是为了等着看晚悦一眼,

高晚悦看向桑柘的眼神,冰寒摄魄,让桑柘的心底生寒,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这位主母的全部信任,

其实,在桑柘的心底只忠心于安幼厥一人,与她高晚悦无关,既如此那就培植她自己的势力,在这小小的安府,乃至整个邺城,直到没人可以撼动她的位置,才可以罢休。

推门而入,看见安幼厥打破了本放在凳子上的药碗,高晚悦大惊,正要走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突然腰上一紧,她低头看去,才知道刚才他的手臂抱紧她的腰,将她带入床榻。

“别闹,我看看,可伤到了。”

他的另一只手把她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的双手按住,他注视着她雪白的单衣一眼,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无妨,不过打了个碗。”

他凝视晚悦,好像过了好久都没有这般仔细的看着她了,上次这样仔细的还在成亲的当日,那时的她还很忸怩羞涩,如今也在渐渐适应了他的一举一动,

可能今日,他与她就可以重温旧梦,洞房花烛!

刚才他想要自己拿起碗喝药,可是双手不听使唤,触及到药碗便落在地上应声而碎,他双手已经拆了绷带,只是有些微的伤口,看上去并无异常,只是双腿想要行走还需要等些时日,整条右腿都不能动弹,还需要好好休养。

“穿这么少,不冷吗?”将被子给她往上拉了拉确保身上都被温暖覆盖。

“才出去一会儿,不觉得。”晚悦嘴角上扬,享受起此刻的温暖。

“终日都是你照顾我,可是不见你好好照顾自己。”安幼厥伸出食指轻轻滑过她柔嫩仿佛可以挤出水的脸颊。

他的动作轻柔却又小心翼翼,顺着她的脸颊掠过她的眉眼,她的眼睛依旧是烟灰色的朦胧惆怅,

“你好了,我才好啊!”晚悦瞪大双眼,一脸真诚的说道。

他凑近晚悦的耳边,声音低哑一字一顿,“我现在都好了!”

将她束发的白玉簪拔下,一头如墨般光亮的秀发倾泻而下,将包裹她的被子散开,试探将她的腰带解开,每一举动都尽可量的细腻缓慢,

高晚悦睁着眼睛看着他,难道今夜他便是要同房了吗?她答应过他等他伤好的时候就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难道就是在今夜了吗?

高晚悦静静地躺着,感觉自己开始紧张,呼吸也变得急促,对于他想做的事情,她会配合,可还是会紧张,对于未知的恐惧。

他亦是紧张的,只是心里却又是欢喜的紧,眼前的是他第一次动心的女子,她曾是那样站在太极殿前接受百官恭迎的长公主殿下,曾经他遥不可及的存在,而现在在他的面前,咫尺的距离,

他再也不会放开她,让她离去,也正是成全她的梦想之后,他才真的意识到她的离去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痛苦,生活变得灰暗,那日宫门口,他愣在原地,不知道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直到陛下来了,他扔下手中的剑,那时起他就知道了他放弃自己所有的荣耀,只盼她能安全,她能开心,谁知,自己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保护的了。

这夜,

微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屋檐下滴落,月光也是分外明亮,在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很美,跟他想象的样子一样。

晚悦望着他英俊的面容,没有了初见时的冷漠,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的懈怠,不见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而他的眼神却那么的高雅,看着她让她想要躲避,不能直视,他不在拒人于千里之外,至少不是拒绝她,从前对他好像有着种种误解。

将她披着的外套缓缓脱下,接着褪去她薄薄的雪白的单衣,仅剩下一贴身的长衣,以及若隐若现的浅紫色肚兜,

微风掠过,她不禁瑟瑟发抖,下意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护住自己。

他知道这样他就无法回头了,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从前的他杀伐决断从不优柔,现在在她的面前,任何的举动都要思虑再三,她亦是如此。

先前一役,以五千精锐大破柔然,而他似乎没有怜悯之心,柔然几乎灭族,世人都言他的心似乎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冷漠。

连她也是一样,没有了解他,就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他冷漠,不过她又好像有些不同,愿意与我多说两句,我也很愿意听她话,

从前邺城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世人都害怕阎罗,而阎罗害怕威震天将军!

而现在的威震天将军,威严仍在,更变成了夫人的应声虫,他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她现在护住自己,可是在抗拒他?

69.深秋听夜雨

她骗得了所有人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她还是没能忘记那个人!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安幼厥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明净似的圆月,已经被远方湛蓝的高山托上天空,雨声变得急促,扰人烦闷。

他将被子再次给她盖上,停止了自己的所有的举动,他知道尽管今夜他强行拥有了她,她亦是不会抗拒,可这跟她新婚时所说的爱,唯一的爱,相去甚远!因为他不确定此刻的她,是否已经真正的哀伤了自己。

见他没有了动作,高晚悦试探性的问道,“安将军?”

他是否在出神,他是否再多想些什么?他忧思缠身,更多的是想一些并不正确的事情,可他却是这样认为的,他的心事过重,愁眉紧锁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她愿意倾听,只听他的话语,无论说些什么都是难得的。

安幼厥无奈的叹了口气,恍惚间他跟曾经那般待自己没什么区别,“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一直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安将军?”

一句安将军,将他所有的努力带回到从前,如大殿上初见一般时那样遥远,相见不识,

他曾经是三军主帅,在战场上又宛如阎魔降临人间,对于敌人并无怜悯之心,攻城拔地,所向披靡,

可如今只是一个男人,期盼得到妻子爱慕的男人!而他的妻子好似很忙碌,从未将心思留在他的身上,她的心思让人捉摸不定,不知道她想要做些什么,也很难去揣测她的喜恶。

高晚悦笑了笑,浅笑倩兮,声音带着几分怜悯,“这是何出此言?怎么这么说自己?”

安幼厥厉声问道,尽管听着严厉不容抗拒,可还是带着几分柔情,“回答我,是不是?”

他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哪怕是残酷的真相也要听她亲口说出,她的看法十分重要!

“安将军保家卫国、保得一方太平,乃真英雄也!”她嘴角带着笑意,并不直面的回答他的问题,在这越轨的时代没有人可以洁净到底,越是带着争议,身上的责任也就越大,他位居大将军之位,也不是她可以评价的。

安幼厥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接着追问,“除此之外呢?”

仅是这样?这些话他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无数遍,但从未放在心上,

“安将军位及人臣,附累王侯,年少成名,名噪一时,我辈望尘莫及!”

他惆怅着望着眼前的女子,一遍又一遍的想到确认,想要知道答案,

“若是当初陛下将你许配的不是我,安幼厥,而是其他人呢?你带我又会有什么不同?”

高晚悦笑了一声,开玩笑的看着他,“哦,我明白了,安将军作为人夫,爱护妻子,温柔有力,是个不错的丈夫。”

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鼓励。

“仅此而已?”

高晚悦微微张口,解释道,“当然不止如此,自从你我成婚以来,你从未强求过我什么,尊重我、保护我、陪伴我,是我太过任性才会害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

安幼厥用手扶住她的头,半做保护的姿态,让她清楚的看着自己,贴着她面颊,近距离的问道,“你只是在报恩吗?”

她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他如此过近的距离,让晚悦没有办法思考,“不是,我是真的想要做好一个妻子,你的妻子。”

安幼厥抚摸着她的秀发,专注又无

比认真的看着她,此刻在他怀里的人儿是要与他走过一生的人,他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的等待,

而当他发现他所执着的事物从一开始就是虚无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美丽却不真实,只觉得可笑!

“新婚那夜,你说过你想要的是唯一的爱!并且一定要两情相悦,我明白,晚晚,你可知,你是将我救你的感激之情当做了感动,才会继续留在我的身边的。”

高晚悦的神情无比严肃的看着他,“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又在多想了,似乎总是愿意想一些并不想干的事情,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要他相信自己的心意。

“你总是这样,着急着想要证明些什么。”他笑了一声,将她抱到床榻最里侧,自己也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他放弃了,怕踏出去一步就再也无法像现在这般的生活,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这样保持原样,能多留一刻是一刻。

晚悦却没有了睡意,瞪大双目盯着棚顶,旁边的人传来平静的呼吸声,与刚才不同,一种淡然的感觉,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尽管是微笑着,晚悦也能看到她眼角淡淡的哀伤。

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自问不是如此轻浮之人,但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此负责。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的气味,秋雨寒冷,一场秋雨一场寒,她的心现在正在心房里热烈的跳动着,紧张又胆怯,

她拨弄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坐起身,呆呆的望着他,脑子中一片空白,慢慢的解开最后一层衣衫,

仅剩下一件浅紫色银线绣着梅花的肚兜,她没有勇气再进一步,便开始伸手去解它的衣衫,

冰冷柔嫩的双手在触及到他的那刻,他就已经清醒了,却装作不知,轻合眼眸,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任由她放纵,

顷刻间,他小麦色健硕的胸膛暴露在她的面前,她俯下身去,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大胆的事情,也知道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可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晚悦轻轻伸手去,将自己白皙的手指穿入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他觉察到了身上的人儿柔弱无骨般身躯,睁开眼看像高晚悦,她轻笑,原来他并没有睡着。

“你做什么?”他的眼里带着诧异,看着她笨拙继续为他宽衣,一脸无奈又好气又好笑。

“你知道的。”晚悦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之间,肌肤在清冷氤氲的空气里辗转摩挲,她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久违的温暖,这样放松的温度很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别这样。”安幼厥保持着清醒,明明眼前的女子并不愿意,她只是再向自己证明她对她的感情,还并未将自己的真心全部奉献出来,他竭力的克制自己慢慢滚烫的身躯,

竟不知道她有如此的魔力让自己沉浸在这深沉的泓欲之中无法自拔,他只是记得想要束缚住她的双手,当触及到她的肌肤柔心弱骨,冰肌玉体,他有种错觉并不想松开,

就是在这撕扯之间,她的衣带砰~的一声断掉,

女子美丽洁白的身躯便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他面前,他庆庆的那样看着她,反一时忘记回避。

安幼厥的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悸动,有些事清不必说出,他已明白他今生怕是拿这个女子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将她抱在怀

里,平躺放在床上,略带笑意的看着她烟灰色双眸,

高晚悦被他举动吓到,有点羞怯,脸颊涨得通红,在刚刚那样的肆意的意乱情迷后,几乎不敢直视他目光,别过头去,看向一旁。

他现在依旧是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她的眸,她更觉得这不像是寻常夫妻的相处模式,按照一般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有点反应啊。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闻言,晚悦对上他明净透亮的双眸,他的眼睛里充满着**,仿佛一团火困在漆黑的瞳仁之中,

“我知道,我愿意。”她笑着。

她的面容姣好,干净秀美,她的唇,像是成熟的火柿子,娇艳欲滴,看着诱人,就是这样的唇覆盖了安幼厥的唇,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

吻上她的唇,温柔如轻风的浅尝辄止,耳鬓厮磨良久才缓缓分开,拉过被子将她再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便倒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她又在笑,就是这样的笑容,让他看着有些心酸,“睡吧,很晚了。”

在她的耳畔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拥着她入眠,这样便可以睡个好觉了,很踏实且安心。

晚悦看着他闭紧了双目,也慢慢的闭上双眼,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晚悦不知道何时进入到梦乡,脸上很安详的姿态。

旁边的人缓缓睁开眼,她睡相很好,平静地蜷缩在被窝中,喜欢偏在一侧睡着呼吸细微,微弱的让人察觉不到。

安幼厥伸手摸一摸她的发梢,真真切切的,发质偏硬,握在他的手里,轻嗅一下,带着淡雅芬芳。

常听人说头发硬的人脾气倔强,看来所言非虚,她也是个倔脾气的人,

他忍不住就用唇去碰了碰,她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察觉不到。

她的睫毛微颤,顺着眼角流下了滴滴热泪,他亲吻着,为她拭去泪痕,果然她的心里带着抗拒,他很庆幸自己没有一时的冲动,而打破这萌芽的情感。

也许,她的笑,并不是为他而舒展;就像,此刻的她脸上的泪,一样的悲伤。

或许两个人现在绑在一起反而不快乐,慢慢的也会开始厌倦,若是这一天到来了,他与她又该如何相处?

一夜无眠,

他的心每每想到此处,就会一阵心悸,很不舒服,从前的他不会有此牵挂,那时的日子是多么恣意,潇洒,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东方泛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风光旖旎的内室,晚悦揉了揉眼睛,见他还没有睡醒,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装作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用一把精致的牛角梳,将散落的秀发从发根到发尾慢慢梳顺,

不过她束发的白玉簪不见了,她走到床榻边,慢慢的摸索,在枕头下发现了它的存在,而安幼厥在此时,缓缓睁开双眼,像是被她吵醒,

看到他缓缓睁眼,想起昨夜的唐突,一时尴尬,故作镇定,看着晚悦,轻声问道,“睡醒了?”

“嗯。”他搂着她的脖颈,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的额头留下一吻,便松开手臂,蜻蜓点水的举动已是让她娇羞不已。

晚悦害羞的低下了头,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用竹竿撑着,微风吹来,闻到一阵泥土的清香湿润,“今天天气不错,将军可要出去走走?”

70.惟思行乐处

晚悦命人将自己做好的四轮车推到庭院里,那是她偷偷人做的,不必依靠桓鸩的力量,她自己也可以做到,因为所有的点子以及智慧都在她的脑海里只要。

桑柘扶着安幼厥坐在四轮车上,晚悦在后面推着他在院里晒太阳,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在雨水的冲刷下,万物焕然一新,到处弥漫着清新的空气,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这是他重伤后第一次走出房门,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之前从来没有站在阳光下,一直与黑暗为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走了过来,是花辰,面色凝重,看着高晚悦,晚悦轻拍着安幼厥的肩膀,小声的说道,“我去去就来。”

转过身一脸严肃走向花辰,走出这庭院,半个身子藏在大门后面,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安幼厥一边听着花辰的话,“何事如此急匆匆的,非要当着他的面前来寻我?”

高晚悦出言责怪花辰,有些事情她并不想安幼厥知道,她要做的事情见不得光,不应该让他知道,在他的眼里的晚悦应该是永远保持着当初的那份美好就好,不掺杂任何的污秽与泥泞,她所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就是这样的,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而上次他与花辰有些不愉快,所以高晚悦尽量不让花辰出现在他的面前,什么事情也只是暗中调查与自己知道,

“长公主殿下,你要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他附耳在晚悦的耳边说着什么,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有事及时来报!”

“诺。”花辰转身离去。

抬头仰望,一朵浓厚的白云遮住了太阳,大地万物顿时失色,这邺城的天要变了。

她在远处望着安幼厥,有一种陌生而又遥远的感觉,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与命运反抗到底,不该牵连到更多的人,在现在这片脚下的土地,又掩埋着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片土地是京畿,看似遍地黄金,华丽美好,人人都向往的地方,可谁又知这繁华背后的代价,都是踩着皑皑白骨,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的人,哪个不是满手沾满了血腥,所有的狡诈、虚伪、狼狈都是为了在这个错落的年代里活下去,而淡忘了最初的美好,

踏着其他人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大浪淘沙,一代又一代的人淹没在历史之中,结果什么都没有剩下,所以能站在北齐重臣位置上个人没有几个人是刚正不阿,可以洁净到底的!

所以现在她要将这些不为人知,他们觉得早已为深深埋在土里的消息重新挖出来,将那些顽固的势力连根拔起,高洋做不到的,那她来做!她不介意背负着世之污名而活下去!

高晚悦走到安幼厥的身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静品香茗。

不知何时,桑柘走了过来,双手抱拳行礼,“将军,桓公子在府外求见。”

“是吗?桓公子来了,快请。”安幼厥有些诧异,但还是依着礼数迎客。

桑柘欲言又止,可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桓公子来求见长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安幼厥与桓鸩都感到诧异,几乎同时朝着高晚悦看去,

晚悦拿起茶杯,轻轻吹着缭绕的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见。”

她与他没有什么可以要说,也没有见得必要,若是他非要因着那日他妹妹犯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非要给个说法,她无话可说,既然不是自己的错,就不会认错、低头,大不了就当没有遇到这个人。

“这...”桑柘偷瞄着安幼厥,他也不曾多说,因为他知道按照高晚悦的脾气,她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也不听人劝的。

晚悦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桑柘一眼,目光寒冷如冰,“就这么回, 不见!”她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桑柘闻言,转身依此回话,

府外,一身紫衣的男子立于门前,马车还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那女子心不在焉,坐不住的样子,不是掀开轿帘子不时望着街上的行人,不时望着那紫衣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无聊的等在这里。

那紫衣男子眉目清秀,一张白皙的脸仿佛如勾勒般的柔美,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乌黑的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一身白衣洁净到底,外面罩着一件紫色丝绸大氅,他似乎再这样的深秋里显得不合时宜,

单薄的衣衫显得他更加柔弱,在这寒风中仿若随时会倒下,街上的行人不禁偷偷望着这位不同凡尘的男子,而这男子看不出悲喜,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望着府内,像是再等什么人似的,

那粉衣服的女子,再望多次之后,终于忍不下去了,来到紫衣男子的面前,面带嗔色,“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用过早饭之后她的哥哥就说领她出门,本以为是很好玩的事情,不用再待在家里无聊度日,可谁知竟会在别人家门口这般无趣的干等,还不如在家里睡个懒觉舒服,

桓鸩对她笑了笑,“鸢儿莫急。”

桑柘看着眼前的人,嘴里的那句不见实在是说不出口,怎么说他都是安将军的救命恩人,可现在将人家拒之门外,有点恩将仇报的意味,

桓鸩看见那一身藏蓝色深衣小将手拿宝剑站在那里,嘴唇微动,却许久没有将那就话说出口,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不见,对吗?”

桑柘微微点了点头,自家主母的脾气不好他还是知道的,若是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她也会从别处将这笔账讨回来,他已经领教过了,

上次借着让他去公主府传唤花辰的机会,让花辰公然与他比试,在公主府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自己也会是狼狈收场,最近这位主母的脾气更是不好,喜欢瞪人,每次被她瞪着都会感觉浑身汗毛立起,心有余悸。

“哥哥,我们走吧。”桓鸢不耐烦从车上走了下来,挽着桓鸩的胳膊,撒娇的说到,

“请将此物转交给长公主殿下,劳烦将军再通传一声。”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深色瓶子,透过瓶子可以看清里面装的是某种液体,

“好,桓公子稍等片刻。”桑柘恭敬地朝桓鸩长揖,转身回府报信。

庭院内,安幼厥侧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高晚悦,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不讲

理的人,也十分的看重礼数,她与桓鸩之间应该是有某种误会,她如今才按着自己心情的好坏决定见不见他,

以她的脾气,若是没有人先低头,她就会一直这样执拗的躲着不见那个人,若真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就好,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晚悦总喜欢逃避。

“有点凉了,我去给你拿个毯子。”高晚悦不动声色,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在他的面前她做不到欺骗,与其欺骗倒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

晚悦给他拿出来一床厚厚的羊毛毯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被风吹到,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温度瞬间下降了,

自己则披了一件织锦羽缎的披风上面都是蝴蝶的花纹,披风的边角都拿羽绒镶边,温暖柔顺,抵御严寒。

此时桑柘走了进来,他又回来了,说明门口那人不死心,还是没走,也是,怎么能让他那样轻松的放弃。

“桓公子说将此物交给长公主殿下。”桑柘将那个棕色的瓶子交给晚悦,

晚悦将塞住口子的玻璃盖子拔出,冒出白烟,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就是上次他派人送来的东西,他派人制出来的硫酸,腐蚀性极强,很危险的东西,本以为自从救出元怙之后她就没有理会,可他还在偷偷制作,不知意欲何为?

“告诉他,在大堂见客。”晚悦盖好盖子,将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在这里等我哦,我去去就回。”带着笑着与安幼厥说着,这件事他从头到尾头不知道,包括她即将做的事情也不知道。

桓鸩在大堂内坐着,目不斜视,婢女端上茶水他也不动声色,在哪里无声无息的坐着,直到见到晚悦前来,才起身。

晚悦坐在中央的主座,水清端来茶水放在她的右手边,解下披风交给水清,端起桌子上茶水,用盖碗撇去浮沫,茶香扑鼻,黄色的茶汤清澈见底,没有任何的杂质,一根根茶叶色泽分明,在茶碗中尽情游荡,

吹了吹热气,轻抿了一口,一举一动仿佛置身无人之境,过了好久,放下茶碗,眼角带着笑意对着桓鸩说道,“桓公子不尝一尝,这是关外四百里加急送来的大红袍,今年的新茶。”

“茶水太烫,放凉些我再细细品茶。”桓鸩轻瞥一眼,终没有动手碰这滚烫的茶杯。

晚悦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嗓门,听提起来不像是发怒,更多了几分玩味,“桓公子是怕我下毒不成?”

“小可,不敢。”桓鸩不卑不亢,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茶凉无味,又怎么知道这茶叶的好坏?故人走茶凉亦是如此。”

既然人已经离开,她就会闭口不提,如今他又勾起她伤心的回忆,让她感到心里很不快,将他托桑柘送进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了水清一眼让她退下,

待屋子里仅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桑柘缓缓开口,“长公主可知,这东西是怎么制出来的?”

晚悦不语,

“小可召集了三百人日夜研究分批试验,最终终于制出来这么一小瓶,但也是数量有限,昨日我又点了一下人,仅剩下二十七人。”

71.朝是暮还非

他的话轻描淡写,就将几百人的生命轻言带过,这东西一出,背后死伤无数,她并不知情,“既如此危险,以后就不必再生产了,也用不到了!”

“这确实是好东西,也极其危险,若是两军交战一方使用,定能大破敌军!”

“这也胜之不武,既然桓公子不听从本宫的建议,那本宫就要采取非常的手段了!”

他何时变得开始关心战事,而且竟能如此残忍,本以为他只是个按照自己好恶处理事务的人,没想到还能将人命说的云淡风轻。

“哦?哈哈哈~”桓鸩大声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长公主可是要杀人灭口?”桓鸩收敛笑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别样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这可是光天化日、堂堂京畿,天子脚下,即使我是皇亲也不敢太放肆!”很多人都看到他走进安府,若是传出什么他不利的消息,第一个怀疑上的就是这偌大的安府,她又怎么会引火烧身?

“哦?那您可有何打算?”桓鸩感到好奇,她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对付这个已经不受她控制的下臣,或许从一开始就野心勃勃。

“桓公子又在问我,不是应该本宫来问桓公子前来求见目地吗?”

每次与他对话,他不能提出有建设性的建议,总是先让晚悦将心中所想先说出口,这样要这样的下臣也没什么用。

“长公主看起来似有些灰心?”

看着她最近的一举一动,好似全然不记得当初的志愿,现在一心居然过日子,与那位驸马安心度日,成天沉迷在一个小女子的情怀中难以自拔,而忘掉了本应该有的野心。

“你想说什么?”晚悦瞪着他,她的心里明白他想要对她说教,说什么不思进取,停滞不前,这些话听着就烦得很。

“从前小可愿意为长公主下臣时,您可不是这副样子!”

那时她眼里有着野心,可现在紧紧受挫一次,就气馁,甚至自甘堕落,那夜她最落魄的面目都已经映在他的眼里,她也有这般无助的时候!

“是吗?那时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竟记不起来了?”

她想要忘记过去,过去在皇宫的种种,甚至是可怕的回忆,她想要做一个简单的人,简单的生活但这样就与自己当初的誓言背道而驰,

她不会就这样停滞不前,一辈子只活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尽管会衣食无忧,还要操心诸多府上事物,在等待中慢慢年华老去,

对于高晚悦而言,重新苏醒的人生,就该是一场盛宴绚烂夺目的演出!

“我或许不需要你的帮助!”晚悦手里把玩着茶杯,望着茶水中倒映的自己的脸,看上去有些憔悴,气色也不是很好,好像有很久的时间,她不记得打扮自己也不记得收拾自己,

真正的放纵自己了,水中的自己没有施脂粉,没有满头珠翠,仅一根白玉簪束发,衣着也是简单的素色,现在的心境如同她的衣着,一片灰暗,不知道

未来。

“您需要我的帮助。”桓鸩试探的走近晚悦一步、两步、最后停下了脚步,“现在的您就像是一直迷途的羔羊,需要有人做您的道标!”

“哦?是吗?”晚悦盯着他越来越近又突然停下的脚步,嘴角勾勒着戏谑的笑意,“但我觉得,你很危险,还不如现在铲除掉安心。”

“您在害怕?”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世事在他的眼里都不足为惧,洞若观火的看着她一点点动摇的内心,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那时,她就会承认自己的脆弱,慢慢倒戈。

“怕~哈哈哈~我何所畏惧!”

晚悦一挥袖子,毫不在意,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也不怕再失去任何东西,既然这样那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您怕我成为第二个元怙!”这话从他嘴里平静的说出,却如刀子般深深的扎在她的心里,那个不能说的人,他敢这般平静的说出,事情过了这么久,没有人敢当面提这个人。

桓鸢本是停留在马车里等着桓鸩,但是也只好奇,便独自遛进府里,上午时分,所有的人都在各司其职,对于这个意外的客人不以为然,

她顺着回廊一直走到府内深处,那里正是安幼厥疗伤的地方,她站在门外怔怔的看着坐在四轮车里的安幼厥,桑柘站在他的身后,

“将军,真的不用派人盯着吗?”桑柘弯着腰在安幼厥耳边询问,他并不放心这个主母,上次她就是这样害得安将军重伤,这次又来个桓鸩,虽然他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可若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还是不能姑息,

“不必。”安幼厥对于晚悦有着信任,但若是真的留不住一个人又何必日夜派人监视强留,若是她想要自由的飞翔,他不会成为她的锁链。

“小将军。”桓鸢看到桑柘的一瞬间,欣喜若狂,挥手致意。

主仆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吓到,因为不曾想有人回到这里来,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探望。

桑柘闻声看去,心里顿时失落,又是这个女子,与她讲道理讲不通,还因为她被主母吹胡子瞪眼睛的数落,“将军,要不要属下去把门关上?”

“不必,既来了就是客,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安幼厥看着门外的女子,阳光明媚,曾几何时他的妻子也是这样的,可惜,现在终日阴沉着,他不知道有什么方式能让她开心起来。

桓鸢跑了过来,在安幼厥面前捂住心口,气喘吁吁的说,“我差点以为我要迷路了呢,这里好大。”

“等姑娘离开时,让桑柘送姑娘出去,就不会迷路了。”他的语气轻柔,从前的他让人想象不出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过这都是世人给他提的标签,征战南北的威震天将军就该冷酷无情、少言寡语,作为杀神震慑一方,就该是令世人恐惧的存在。

“那你在这里不会无趣吗?”她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受伤了身边也只是这个小将军,

“不会。”他的嘴角带着笑意,他并不会无聊,他的妻子会时常想着他会不会无聊而陪在他的身边,这样的日子,他很快乐。

“你不会觉得孤独吗?”桓鸢望着这里,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人气,冷落的像个冰窖,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在这里生活下去的,但是她若是一直生活在这里,肯定会是无聊的。

大堂。

剑拔弩张之势。

晚悦听到元怙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她想要想起这个人的模样,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你?你凭什么!”晚悦颤抖的说着,她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愤怒,更像是在质问桓鸩,她想要忘记的东西他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她本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梦醒之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但这不过是她自己的自欺欺人罢了,有些事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有些事不是你说忘记就能忘记得了的,

随着时光流去、年华逝去,都为一捧黄沙,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你害怕再次遇到挫折,所以自我消沉,为了一次的遇人不淑,您就再也无法前进停留在原地不动!”

他的口吻一直很平淡,平淡着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闭嘴。”

看着他肆意评价着自己的事情、看似很感兴趣,可在她看来都是在嘲笑,他知道些什么就在那里评价,站在制高点指责她一样,

“怎么?我有哪句说的不对吗?”他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的举动,在她的心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这个人也是很讨人厌的!

“全部都是错的!什么是遇人不淑?什么是停滞不前?”他说的只是他认为的事情,与她的心不符,

“我只是答应他救他出来,除此之外我何曾答应过其他的事情?!他说要我跟着他,我堂堂一国长公主何必屈尊降贵与他为伍,我回来不过是看到我的丈夫受到伤害,我求你救他只是做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我现在只希望他好起来,与从前一般无二,仅此而已!”

北齐的威震天将军,不会就这样被淹没在历史之中,他还要建功立业,还要拜将封侯,成为一代叱咤风云的杀神!

“您可曾记得,您的丈夫为什么重伤?”桓鸩背过身去,走到门口看着一望无垠阴霾的天空,看不到一点阳光,迷雾笼罩,看着大地一片死寂,

“因为我...”

“对,是因为您,你没有任何权力,您保护不了任何人,他们还会因为您的缘故受累!”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便是最低沉消极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说动的时候,只要让他们看到一点阳光,就会如熊熊烈火,再次燃烧殆尽。

“权力吗?”

晚悦的眼中一片茫然,她好似已经偏离自己最初的目标,桓鸩慢慢走近她,看着她烟灰色的双眸,不禁伸出手抚摸她的眉眼,这样的眼睛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稀罕物。

72.微风拂翠钿

“是的,您现在仍可以获得!若是连您都放弃了,就与一介普通的妇人再无任何区别,您本是壮志不让男儿的奇女子,却要与柴米油盐相伴,相夫教子过着最平淡的生活!”

她害怕,怕这一生也与上一世一样只能被别人左右着命运,到死的时候还是被自己深爱的亲手除掉,她输的一塌糊涂什么都不剩,这一世,她不要这样,不能因着一点温暖就放弃了最初的本愿!

那她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与懦夫,她害怕平庸,害怕就这样碌碌一生在天地中茫然不知所踪。

她怕有一天来到墓地之中,所有人的墓志铭惊人的相同,她便是要与众不同,活出自己的风格,也不枉来这里走一遭!

“哦?那公子可有良策?”

既然桓鸩愿意做这个马前卒,那么高晚悦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既然长公主不能居庙堂之高,亦可于江湖翻江倒海,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出!”

他的眼中闪烁着些微的光芒,尽管在他空洞的眼神的背后还是抑制不住星空点点,这星星点点的莫不是野心?但是看着他的性格不相符合,这期望的背后隐藏的锋芒无人知晓。

“不错,这就话我很受用。”

余万人之中掀起惊涛骇浪,殃及到每一寸干涸的土地,哪里都能知道他北齐的存在,无形渗透,滴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桓鸩,我要你帮我拔除那个人在这邺城的全部势力!”

他的手伸得太长了,从前觉得无碍,现在看起来特别的碍眼,所以要将一切铲除干净丝毫不留,要这不为人知的地方全部不留!

既然他要走那就该带着一切离开,将他全部带走,高晚悦也会一点一点的培植自己的势力,等到某一天能够与他分庭抗礼, 那时便可一决高下!

“如您所愿。”

他嘴角带着笑意看着高晚悦,他的势力?盘根错杂,他未必能知道全部,又如何能全部斩断!

“如此甚好。”晚悦看着他,敛去笑容,“既然桓公子看上去不忙的样子,那就再为我夫请次脉吧。”

桓鸩,他是个不受掌控的人,既然如此就要将他派上用场,就如此时,他的医术高超,与其相信一帮庸医倒不如交给他更值得放心。

“愿为长公主效劳。”

领着他往自己的住处走着,一路上穿廊绕屋,安府的装潢比不上桓鸩的府上,偏古色古香,所饰之物皆为暗沉的绛色,应该是从祖辈留下来的,未曾改变,而桓鸩的府邸是新建的,颜色都为淡紫色,看着贵气磅礴,

还未走近庭院便听到一阵笑声,十分娇巧爽朗的笑声,晚悦皱着眉头,桓鸩跟在身后三步之遥,不敢近身,

她回头看了一眼桓鸩,这声音很熟悉,一时之间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只怕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吧。

那粉衣女子笑的直不起腰的,旁边坐在四轮车里的安幼厥嘴角也带着笑意,桑柘也在旁

边站着,但好似在分神,

那女子正是她惹不起的桓鸩的妹妹桓鸢,她在门口没有进去,领着桓鸩站在门口,侧着身子,露出一点点的身影,倾听着二人在说些什么,

桓鸢好像是在讲什么有趣的事情,安幼厥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但也是浅笑悠然,倒是讲笑话的人笑的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她离安幼厥很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洋洋得意的样子,安幼厥无奈的摇了摇头,懊恼的笑着,更多了几分慈爱,她俏丽清秀的脸上多了一丝狡黠,抬起嫩如柔荑的玉手,在安幼厥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没用多大的力气,他也不会觉得疼,她却越发无礼看到安幼厥的额头微红,伸出手替他胡乱的揉了揉,这一切皆被晚悦与桓鸩看在眼里,

高晚悦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袖口,将手埋在衣袖里,双手握拳,却在他目光投射来的瞬间舒展开来,

她侧过头,看着桓鸩的反应,平淡无水,在这光天化日,孤男寡女,两人如此亲密亲密的举动,是当她高晚悦死了吗?“桓公子平日定是日理万机,忙到都没有闲暇管教自己的妹妹!”

“烦请长公主见谅,舍妹只是洒脱一些,不拘小节。”他望着桓鸢若有所思,这样的她还是初次见到,平日除了自己之外不接触其他的人,连婢女都会害怕,怎的遇到世人都惧怕的安将军她到没有丝毫恐惧?

“我记起来了,公子之妹非~常人,如此若孩童般的举动倒是无意,但也应该教会她男女之别!”可能对于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爱憎分明,这是晚悦做不到的,她有些羡慕,更不说是嫉妒!

“若是你不知道该怎么管教,本宫愿意代劳!”她说话时着重强调着,若是他不管、放任自流,晚悦就不会是这样口头警告了。

“小可遵命。”

庭院内的人察觉到门外的声响,桓鸢朝这边走了过来,在看到晚悦的一瞬间跑了过来,挽着高晚悦的胳膊,左晃晃、右晃晃甜甜的叫着,“晚姐姐。”

晚悦一直胳膊被她抓着,一只手轻抚着额头,一听她叫自己姐姐就头疼,非得强调这个年纪吗?可能是自己上了岁数的缘故,并不愿意别人说自己岁数大。

“哥哥也在。”将他们二人一同拉倒安幼厥的面前,一时之间好不尴尬,明明是晚悦看着他们不爽,现在到是自己有些尴尬,堂堂一国公主被人认为偷听墙角,传出去这个脸往哪搁~

“我与桓鸩议事,想着结束了请他来给你把脉,没曾想你们在聊天,我就门口站了一下,也是刚到一会儿。”她勉强笑着,苍白无力的辩解,看了看一旁若无其事的桓鸩,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对吧,桓鸩?”

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肯定,与自己一同圆回来,可他半天没有反应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哒~哒~哒~哒~哒~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下来,高晚悦尴尬的露出笑容,“那先请脉吧!”

安幼厥撩开袖子露出手腕,桓鸩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纤长

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须臾,桓鸩站起身,“安将军伤势已无大碍,不过这腿吗还要好好休养。”

“多谢。”他看向桓鸩投去感谢的目光,在他看来桓鸩有时与自己还是相像的,虽是沉默寡言,但也对世事有自己的看法。

“那在下先告辞了。”桓鸩拱手搭理,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

这里气氛他很不喜欢弥漫着尴尬的空气,他要是在多呆下去,恐怕鸢儿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今早离开还是好的。

“已经正午了,桓公子留下用午膳再走吧。”安幼厥看着有些桓鸩有些窘迫的处境,出言挽留,想到自己麻烦了他好多次,还没有正式道谢,实在是失礼。

二人不约而同看像高晚悦,晚悦没有理会,移开自己的目光,装作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看着周围的风景,尽管四周一片肃杀之气,没有任何赏心悦目的景色。

“不了,小可还有要事要去处理,就不打扰了。”桓鸩言辞恳切,想要带着妹妹离开,主人既然不想留客,那就不必不识人眼色,给自己难堪。

“那我就不强留了。”安幼厥声音极低,回头望着站在一旁的桑柘,“桑柘送桓公子兄妹吧。”

“属下遵命。”

桓鸢在这个时候一言不发,她好像从不反驳桓鸩的话,只是在走的时候,朝着晚悦与安幼厥挥手告别,

“怎的也留人家吃过饭再走吧。”安幼厥轻叹一声,看着晚悦,想起她刚才一语不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尴尬。

“人家忙,不一定会赏脸,若是想要报恩我着人备些厚礼送去府上就得了。”她并不想让这两兄妹留下吃饭再走,最好尽早离开,

他们兄妹一个心思深重,忠奸难测,从前的他对待身边的事物异常冷漠,沉默寡言,最近好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她的妹妹行踪不定,总是突然出现,也不知道是否如他说的一样是个痴儿,心智受损!

“救命之恩,怎可这样轻描淡写。”他的口吻似有责怪但也不忍苛责,像是耐心的跟她讲道理,将事情说清楚。

“那也等你都好了再去谢他也不迟!”晚悦满脸堆笑,每次碰到安幼厥这个样子她就无可奈何,不能反驳又不得不听着,灵机一动,“先用午饭吧。”

她推着四轮车来到屋内,水清已经将饭菜摆好,盛好了热气腾腾的米饭,看着很是诱人,两个人三菜一汤,晚悦给安幼厥舀了碗汤,放在他的手边,

“谢谢。”他轻声说道。

每天当天亮的时候厨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熬骨头汤,每天一碗,这是他的必修课!

他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菜肴,多为荤菜,晚悦为了让他更好地汲取营养,每天都是许多补菜,仅有的一盘清炒鲜蔬是留给她自己的,她偏爱素菜,所以每次都会将素菜放在自己前面。

高晚悦笑盈盈的看着他,“吃饭是两个人的事情,干嘛要扯上不相干的人,对吧?”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不必带上多余的人。

73.况是清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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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促膝对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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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笑尽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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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花将人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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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惨惨暮寒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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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结客洛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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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水酒叙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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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几回伤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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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残烛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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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别后成消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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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目存寒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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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欢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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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离恨兼相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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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买醉入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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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何处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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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悠然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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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轩车双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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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行行山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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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揽枕北窗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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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轻扇掩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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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满眼送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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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枯鱼就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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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浮生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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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劳生共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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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昔曾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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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楼台空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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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酬得佳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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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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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京兆画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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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不作西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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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画楼初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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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结客洛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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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叹欢宴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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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佳期不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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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忧思长自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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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平明相驰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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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心事托鸾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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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决眦入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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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无妨半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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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好教安凤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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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不尽两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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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边心此日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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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即此羡闲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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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遇诗朋酒侣

“快了,今夜就能到。”他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在那里我还有一处宅院,很久没来过了,收拾收拾就好了。”

“你曾经来过这里?”她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不敢相信他曾经来过这里,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待在邺城里面,很少去别的地方,对他的看法也一点点改观,或许她知道的事情还很少,但也在一点点的发现。

长安。

微弱的灯火下,

一男子一身银灰色的深衣,仪表堂堂,负手而立,温雅的气质周身笼罩,让人看着多了几分敬畏,不敢肆意轻贱,

温文尔雅的目光望着窗外的月亮,一切都过去了很久,世事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人看着看着不禁迷失在他坚韧的目光中,

而在那目光中黑暗却又没有迷失方向,深邃却又不混沌迷茫,想一直这么看下去,就算是没有结果,从他的眼中永远看不到光明降临,也想一直追寻下去。

他的眸子乌黑,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一只信鸽落在他的床前,他一手抓着信鸽,一手将它腿上的小竹筒拿下,便将鸽子放开了,将一张纸条铺展开来,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不禁眉头紧皱,

“可是鸩公子又来消息了?”窗外一个一身藏蓝色夜行衣的男子从房顶翻下身来,问道,一身衣服裁剪得当,显得身材修长,

那男子怒目而视,他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也不知道鸩公子信鸽的书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每每主公看过都是要动怒,邺城那边高洋奸贼又有什么异动了?

那一身银灰的深衣男子在屋内走到桌前正襟危坐,一盏明灯,手捧黄卷,认真诵读,好似一个孜孜不倦的好学书生,带着几分儒雅,他微笑,却不看着苏放,漫不经心的扫视到桌子上的烛火,

“竹生荒野外,可是这里没有,也不适合竹子生长。”他轻轻的呢喃自语,看着一本诗文却怎么样看不进去,是在念叨这一句:竹生荒野外。

宫里和宫外却是不同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墙之隔,元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的性格本就不适合呆在皇宫,这深宫之中有什么是说的清的,她却事事都想要个结果,问个明白,

鸩公子的信上说,她已经离开了邺城,离开也好,那里本就不是该久留的地方,就像这长安,日照充足,但是夜晚寒冷,气候干燥,本就不适合竹子生长,他却偏偏不信,愣是让人移栽过来,可是...望着窗前枯黄的竹子,很是不安。

身,不由己。

她无法选择,因为有种巨大的力量,那个叫做权力的东西束缚着她,她,【# …更好更新更快】

身不由己。

就像是现在的他,即使受封齐王可还是身不由己,事事受制于人!他早就该知道她与安幼厥成亲之后,终会迎来这么一天,可是他不相信,也是太过自信,想着她只是嘴硬,并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事实胜于雄辩,她或许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也淡忘了对于他的感情,不过这些都不着急,嫁过人又怎么样?有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她还是她,一点不曾变过,

他在纸上飞快的写了些什么,从桌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颗颗朱红色的药丸,交给了苏放,“属下明白了。”他拿着元怙给他的东西派人送到指定的地方,

他吹熄了蜡烛,熄灭了炉子中的香火,走到床榻上,床上的的女子恬静的熟睡着,全然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何事,盖着被子背靠背的睡着。

“宇文嫣。”他轻声唤着,床榻身旁的女子便是他的齐王妃,现在日后他若是为太子,她就是太子妃,若是承继大统,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后!

但也因为她,借着他们宇文家的权势,才能被封为齐王,但这也将会成为他的掣肘,终有一日,他要摆脱束缚,将这无形的枷锁斩断,

虽然这宇文嫣还算是乖巧懂事,从未让她为难,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始终还是差了点什么!

西河郡。

他们驾驶着马车走进城门,厚重的城楼增添了几分古风,这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新鲜,似乎与邺城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城门口一道石碑成了最鲜明的标志,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夜色渐黑也看不清,

街上倒也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往都在往一处挤着,那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高晚悦紧紧地盯着安幼厥的目光,眨着眼睛,不停地眨动双眼,一副我也很想去看看的样子,

“不可以,人那么多,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再走丢了。”他无奈的躲避着她的目光,不得不说看着这样无辜的样子总是觉得不忍心,

“去嘛去嘛,我想去看看。”她摇着安幼厥的胳膊,还是不停的眨着眼睛看着他,她感觉现在的自己也并不是那么自由,事事都需要安幼厥同意,想当年说走就走,何等恣意妄为,

遥想当年,她还是乐公子的时候,出行便是山呼海啸、前呼后拥,有多少人就为了看他一眼而不禁奔袭千里,有多少人以能与他共饮一杯酒而自豪,而现在她也成了众多芸芸众生的一部分,也是爱凑热闹的人了,

“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吧,桑柘你带着温伯与水清先回去收拾收拾,我带着晚晚去看看

,若是归置妥当了,你们也来吧。”

“属下知道了。”桑柘郑重的点了点头。

高晚悦看着自己一身鹅黄色纱裙总是觉得别扭,“不然我换身衣服,再去呢?”世人对女子多有束缚,使得她不得已才谨言慎行,处处小心翼翼,

安幼厥黑着脸,“不行,你答应过我不再穿男装了。”她曾经亲口答应的事情如今却要反悔,不由的心中不平,

“那好,就这样。”他拉着安幼厥的手一路跑了过去,挤过一层又一层的人群,一个扎得鲜红的舞台,上面张灯结彩,挂着红色的彩绸,

有一位衣着华贵的人站在台上,台下的人都在认真的聆听,“今日啊,乃是本镇的诗文大会,以诗会友,若是谁有兴致拔得头筹,赏银五十两。”

一言毕,台下议论纷纷,“这金老板这么大手笔呢?”

“你不知道这说是诗文大会,实则是为郡守甄选门客,这金老板做的是什么生意啊,你难道不知道?”那人一顿咂嘴,还连连摇头,也就是说这就是所谓的挂羊头、卖狗肉?

“那有啥,还不是有五十两银子吗,你瞧,这不是挂在上头的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红色的布兜里面装着沉甸甸的东西,应该就是赏金,看起来分量不轻,而台下有人正跃跃欲试,

参加的人还是不少,十几个,在这样的一个小郡县里面也是不易了,毕竟这是一个小范围的活动,还是有很多人不适合参加的,比如高晚悦身旁的那位!

“啧啧啧,瞎说呢,为了这五十两买了自己一生也不值当啊。”刚才那人接着咂嘴,一副很不削一顾的表情,对他而言,或许自由之身更重要吧,

“咋!你这一辈子能挣五十两啊!”身旁衣衫褴褛的不服气的喊道,他对于这件事情似乎耿耿于怀,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这五十两恐怕是很多人需要攒很久的,

“老头儿,你是够呛了,你可以叫你儿子来啊。”先前那个很不削一顾的人看着他,一脸坏笑,

那位老人家一脸忧虑了走了回去,这么大的诗会也不参加了,只是独自一人往回走着,月色下,衬托得他的身影又瘦又长,佝偻着身躯,弯着腰像极了一个孤单的老父含辛茹苦的,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成人,

“你可别瞎说,这老头的儿子就是他的命啊,这成为郡守的门客,可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每年都会举办这诗会,尽管成为诗会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人,所以有人挤破了头想要拔得头筹,就像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成名的样子,

尽管这风光无限的背后,看不到尽头,有许

多人一朝成名又迅速陨落,也没有人再在意他们的归路,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瞧着这老头只看中那红布包里的五十两银子了。”他刚才的双眼紧紧地瞪着这沉甸甸的银子,分明只是想要银子,而不考虑其他的事情,眼红的情形十分让人不寒而栗,

高晚悦津津乐道的听着这些人的闲谈,也很庆幸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幼厥,你怎么看?”

冷眼瞧着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人庸庸碌碌一生,也不过是娶妻生子,人生其实还有其他的目的,也不过就是这两点,

“我们不是只是来看热闹的吗?”他抚摸着她的秀发,露出艰难的微笑,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但是他并不会同意她参加这样危险的事情,无异于引火烧身,既然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老实一些好,凡事不出头、不冒进,

“是啊,只是看热闹。”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若是从前肯定换了一身男装,凌波微步,潇洒一跃,凭借着窃取这千年的智慧,肯定能崭露头角,可是听他们说来这里的水十分深,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好了,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夫妻,谁也不认识的平常人,既不是长公主也不是威震天将军,

安幼厥站在高晚悦的身后,让他站在自己前方,以自己的身躯挡住后方涌动恶人群,让她可以安心的看戏,

“你说谁会是今年的第一名?”看着台上形形色色的文人墨客,就像是赌博一样,看看到底会不会如她所愿,

“我不知道。”安幼厥摇了摇头,“不到最后一刻这些都不好说。”

高晚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的很有道理,所以说凡事都是盖棺定论!只有这个诗会结束了才会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本章完)

117.长安一片月

长安的夜与邺城极为相似,只不过是天黑的比较晚罢了,气候相对干燥,在这隆冬时节也未曾觉得寒冷。

我本不喜欢寒冷,其实天气突然降下温来,我也要披着厚厚的衣服,但是在邺城呆的两年的时间慢慢的习惯了寒冷,就如同习惯了这孤寂一样。

你可知何为寒冷?在漫漫无边的黑夜里,没有尽头看不到光明,永远也看不见希望,只有冰冷的铁链相伴,最美的音乐便是我走的时候,铁链发出当当的声响。

仅是这若有若无的声响,才在告诉自己,自己其实并不寂寞。

我本自由,却自缚枷锁;我本温和,却冷漠内敛,我本轻浮,却深藏不露。

在邺城的整整两年里,我明白了如何在漫长的岁月安之若素,如何将别人仇视的话语如风过耳,如何收敛心性,如何博弈天下。

或许这个世道并没有给我们任何选择,想要在这个时代下生存,就必须狠下心肠,披着伪善的羊皮做一只铁了心肠的狼。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成为弱者就注定被蚕食殆尽,这是一个属于男人的世界,有人妄图改变这世间的法则。

这世间本无对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之理,一时荣辱,不能代表一世荣辱。

女人本就柔弱,却偏要装出一副刚从的模样,即使被人陷害,被人冤枉,也毫无还手之力,即使这样也说世事浮沉,在等待一个绝佳的反攻机会。

或许我天生就爱看人自相残杀,知道结局的我看着她们拼得你死我活,饶有兴趣,当一个人忘却前尘的时候,她或许会与之前不一样,但是没有改变的是骨子里的血液,因好斗而沸腾。

世间有千百朵花,可花无百日红,人人都想成为最娇艳的花朵,挤破了头,费劲了心思手段,只为了一个名分:皇后。

我说若是有一天,我登基为帝,与卿携手,共治天下,可好?

她笑了,仿佛这句话真的很好笑。

可是我一直没有忘记我说的这句话,他日,我定会成为帝王,到那时,能与我并肩而立,共享荣光的只有她!

或许有的时候,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我也在怀疑她,是否真的不一样了,她说她叫高晚悦,她说她不是夜鹞,可是名字这种东西,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并不介意她叫什么,我只在乎眼前的人,这个人是谁,她或许有着不为我所知的过去,但那遥不可及的未来里定会有我的存在。

长安那些似乎很漫长,虽然白天很长,黑夜的日子里很短,但仅仅是这几个时辰的光景别让我觉得十分漫长。【¥ !@更好更新更快】

曾经也是那样寂静的夜晚,我时不时的会看到她的身影,红袖添香,当窗剪烛,执杯饮酒到天明…但是如今什么都没有

了。

长安的黎明总是比别处来的更早,在邺城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我不喜欢懒床,清早的寒冷会让我更加清醒。

今日似乎格外的寒冷,朝阳冉冉升起,白草为霜,望着天边被雾气遮挡住的艳阳,一切都是这么样的朦胧。

“夫君。”身后来了一位女子的身影,体态娉婷,婀娜多姿,手里捧着一件银白色的狐皮大氅走到他的身边。

“已经是深冬了,天气寒冷,怎么能这样不当心,生病了可怎么好。”一边说着一边将大氅给他挡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丝毫的风透进去。

“这些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他站在原地,任由她为自己的关心体贴。

“没事的,我喜欢做这些。”她的脸颊泛红,害羞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他的夫君,也是大魏的齐王,其实享受着周围的荣华富贵,她也希望他们可以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终日里过着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日子。

这怕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梦想,所谓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千年之后,百年之后,什么都不剩,唯独剩下一颗真心,便是对他的一片赤诚。

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便一见倾心,世上怎会有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他的笑容如三月微风一样,吹面不寒,可他的眉宇之间总带着淡淡的哀愁流露出悲伤的样子。

或许她错了,他的这种悲伤,并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忧郁,而是求而不得的悲哀,谋图天下而王之。

他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也许是由着自己父亲的缘故,才会答应迎娶自己,可是嫁给他的决定,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这是这一辈子,她第一次听从自己的内心作出的决定。

她相信自己可以帮到他,因为她是大魏宇文泰的女儿,宇文嫣。

本是柔弱的她,却第一次敢与父亲顶嘴,执拗的拒绝母亲,而奋不顾身的嫁给他,元怙!

“辛苦了,嫣儿。”这便是他的妻子,他的齐王妃,一个体贴周到细腻全面的女子,可是她与寻常女子一样,太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中,终是无法摆脱凡尘的束缚。

这世间女子大多如此,优柔寡断,停滞不前,总会沉迷于眼前的幸福之中,没有长远的眼光,打量。

或许这世间没有例外,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除却巫山不是云,他既见过胸怀天下的女子,便不会再喜欢这样的小女人。

只是这样的女子很适合做妻子,他会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无法诉说自己的心里话,因为没有共同的话题。

“呜呜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止不住的呕吐。

“嫣儿,这是怎么了?”元怙走了过去为她轻轻的拍着背。

“妾身、妾身好像有

喜了。”她一脸娇羞,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憋的满脸通红,

“真的吗?嫣儿,这都是真的吗?”元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与往常并无两样,言语轻柔询问道。

“是真的,昨儿感觉呕吐不止,便叫太医来瞧了瞧,说是一月有余。”她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她知道她一直沉浸在这样的眼神中,

可是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平常人家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吗?为何他如此镇定,真的是泰然自若,你自己欢天喜地的神情天壤之别。

“那真的太好了。”他搓着手扶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尽管来的不是时候,却是如此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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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扶回床上,盖好被子半靠着,“夫君,你希望是男孩女孩?”

“现在才一个月,哪里会知道什么男女,你好生歇着吧,我去处理公务!”他挥手示意婢女上前,照顾好她。

她略显失落,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自己孤零零的呆着,这一刻有些心酸,她竟有些想哭,但是已经告诉过她怀孕的时候不可以情绪激动,不可以伤心落泪,这样不仅对自己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她全部都记得。

从房中走出来的元怙神色匆匆,身后跟着一个藏蓝色淄衣的男子,“为什么会这样?”他略显愤怒的问着身后的人。

“主公,您不是应该高兴吗?”他不解的问道,这种事情他也很高兴,毕竟这是主公第一个孩子。

“这是带着宇文氏血统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存活于世!”他是他毕竟登基为帝,若到那时,一个身有宇文氏血统的孩子,将是他最大的威胁。

“难道是他给的药方有问题?”他开始怀疑那个一身紫衣飘飘,温润如玉的男子。

“您是说鸩公子?”不可能的呀,要是他亲自从邺城取回来的,一路上并未经过他人的手,应该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苏放,赶紧去派人追回我给你的那个瓶子,再派一路人去邺城,给我问个明白!”目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一种猜测而已,并未得到证实,也无法相信,这都是真的,真真切切发生的。

多亏他现在发现的早,若是发现的晚一些,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桓鸩!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名字。

不敢相信他如此的阳奉阴违,自己所要的东西已经是参了假的,若是他手上的都是这般光景,那…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马加鞭让人追回已经送出去的东西。

从早上到晚上一直坐卧不安,等着消息传回来,黑暗深处他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光明,唯一的光线来源,便是月光。

曾几何时,月光,便是

他唯一的光明来源,月光柔美,不像烛火那般耀眼刺目,很多人飞蛾扑火般的接近温暖,最终只能燃烧殆尽,而月光清冷,感觉不到温度,却比任何东西都更加的明亮。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原地等待,等着苏放带回来消息。

“夫君。”宇文嫣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寻找他的方向。

“嫣儿,你怎么来了?怎的不好好休息?”他仍坐在凳子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夫君,好黑呀,我怕。”在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从小便是怕黑的屋子里的烛火彻夜不息。

元怙走了过去,抱住怀中的人儿,她与自己这样的人不一样,从小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无忧无虑的成长,被捧为掌上明珠,没有受过任何挫折,或许决定嫁给自己的这个决定本身就是错误的。

但这个决定也成为了他的护身符,让他拥有了现在的一切,甚至未来畅通无阻的道路,他回之以温暖也是理所当然的。

“夫君,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啊?”她紧紧的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檀香,这边是她安心的所在。

“习惯了,在邺城的深宫里,都是这样过来的。”他的话这样云淡风轻,却深深的烙在她的心上,总是觉得早些遇到他该有多好,一直陪伴着他就不会那样孤单了,越发的心疼。

他毫无波澜的抱着怀中的人儿,“嫣儿,你可知道酒的滋味?”

(本章完)

118.笑尽一杯酒

“嫣儿,你可知道酒的滋味?”他唇边勾笑,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在鼻子前轻嗅着酒的味道,浓烈香郁,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自问并不嗜酒,但每次闻到这个味道总是忍不住想要小酌几杯,或许内心最深处的酒瘾连自己都不知道。

“大婚当日,饮过合卺酒。”她低着头,此前在深闺之中不曾饮酒,父亲管教甚是严格,从不许她抛头露面,但她躲在后堂遥遥一见,就是倾心不已,再也看不上世间任何的男子,

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不卑不亢、处变不惊,即使有人想要刁难与他也是谈笑间化解一切,或许她是幸运的,能下嫁与他,比其他的女人过的都幸福,而现在府中仅有他们二人,这便是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也不知为何他今日躲在此处独自饮酒,“夫君,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没有,只是今日想喝一点罢了。”她将元怙眼前的酒杯倒满,元怙执杯,望着满满的佳酿,说道,“其实喝酒没有什么技巧,饮尽就好。”

饮酒与生活一样,应该说是生活教会了他饮酒,从前的他喝一杯就会醉,到了现在即使是饮尽一壶酒也不觉得有醉意,酒量这个东西当真是喝出来,喝得多了也就有量了,

习惯了这种辛辣的感觉,习以为常,并且沉醉在这样的感觉之中,“夫君,为何会喜欢这种苦辣的味道?”

他的脑海里回忆出那日在芳菲阁,那个女子说的话:“初尝是会觉得此酒辛辣难以入口,可是喝着喝着就麻木了,但渐渐地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并且上瘾!或许,这就是等到遍体鳞伤才会明白的吧!”

望着杯中的清澈见底的甘露,倒映出自己虚晃的身影,在这浊酒里自己的面目依旧是清秀的,唇边含笑,曾听人说:酒,乃百药之长。它可以治好你心中的伤!也有人说:销忧者莫若酒。

它确实可以忘却烦忧,高兴的时候喝两杯助兴,而悲伤的时候喝两杯为我解忧;它能为我带来勇气,尽管这种勇气不堪一击。

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会上瘾了,不沾就永远不沾,一旦沾染上就会戒不掉了,所以,他怕是这一生都要深受其害了。

西河郡。

高晚悦靠在安幼厥的身旁,仔细的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诗会还没有开始,选手也都上台,便是从衣着就能看出来选手的家境,台上的人有的趾高气扬,一身衣服料子的价格也是贵的吓人,而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羡慕的目光,

他的衣服是时下最时兴的绫锦,冬日里实属难得,一身要价不菲,可是一身大

地色的衣服,怎么看上去怪怪的样,像是穿山甲、更像蜣螂,文雅一点为了与这诗会应景我就不说俗名了,

而旁边的一个一身雪色的衣衫,虽然灯火有些暗,可在他走动的时候仍能看清有银线织成的暗纹,他将袖口微微卷起,害怕墨汁沾身,不过内外都有暗纹,不易察觉,双面织会图样还都是银线怕是也是要很多银两,

而这两人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一人更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富有,而都以为更像是习惯了这般富有的世家公子的模样,想到不到,再这样的小郡县还有这般富庶的家境,也是不能小觑啊。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哎,等等,等等,还有人没报名呢!”说着身后拖着一个青年人的身影,看模样与老人家的眉眼与下巴有点像想,应该是他的儿子,

“这老汉,真的把他的儿子拉过来参加诗会了?”身旁的人在底下纷纷议论,高晚悦这时才想起,原来他是刚才那个愤愤离去的老人家啊,

“幼厥,看来你说的不错,确实有趣!”高晚悦回头看着安幼厥,而他正在一脸惆怅的看着被父亲强行拉来的少年,衣衫褴褛,被父亲楞推上台。

“快去、快去啊。”他一脸笑意,推着儿子往台上走,与那些已经准备好的人站在一处,他却是这般的显眼,灰头土脸,凌乱的发丝在空中飘荡,衣服上带着破洞,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有破洞,脚趾隐约可见,

瘦弱的身影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能将他带走,而他看上去并不开心,脸上有着淡淡的红印,难道是他与他父亲争执的时候,他的父亲打的吗?

“他真把他儿子带来了?”那人一脸惊讶,揉了揉眼睛,能站在台上的人必定都是有着背景的人,或者家里有着人脉,只有他一贫如洗的站在那里,看起来格格不入。

“带来了又能怎么样,就他那个样子,成日里的足不出户,死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吧!”听到此话高晚悦摇了摇头,莫欺少年穷,英雄莫问出处,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自己努力选择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再看着他的父亲在台下仰视着儿子,他的儿子就是他的骄傲,望子成龙是每一个父亲的心愿,尽管他们从来未曾想过孩子是否愿意,就逼迫他们去做不愿意的事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来来来,下注啦,一赔十,一赔十,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年了。”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铜锣一边走一边敲打,

这就是传说中的赌博吗?

高晚悦灵机一动,笑容可掬的看着安幼厥,“幼厥,不然我们也压点吧。”万一真的猜

中了,那不就是发财了吗!

所有的人都在围着庄家,紧着将手上的银子塞给他,不过这台上是十三四个人,而真正能让人为其花钱下赌注的只有两人,也或许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所有人都是陪衬,

结果只有两位:荣寿斋二公子与迎往客栈老板的表侄,或许这今日的一切也是他们两家拿的赞助,

“晚晚,你想给哪位下注。”他环视着台上的一位位盛气凌人、眼高于顶的人,恐怕都入不了她妻子的眼,

“那你想押谁?”高晚悦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她很想知道安幼厥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默契,

“最后来的那位公子吧。”此言一出,高晚悦多了几分开心,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话,像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又像是相见恨晚,

“这次你我可是想到一块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同的目光看着他,这些人看面相有的肥头大耳、有的纵情声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饱读诗书的样子,走个过场的露露脸罢了,

“老板,那位,十两!”高晚悦指着那人,大声喊道,一时间全场寂静,全部转过头去看着高晚悦,在昏暗的灯火下也没人看出她的异样,只能小声地议论。

“我看这位夫人面生,夫人怕是外地来的吧,不懂我们这里的人情世故,您要押的这位寒门学子性情木讷,平日里从不与人来往,怕是会折损了您的银钱。”在她身旁站着的一个好事的人,忍不住提醒道,

看他的样子怕是心里藏不住秘密,有什么说什么,不然也不会如实相告,高晚悦礼貌性的回礼,“我们夫妇二人确实从外地来的,赶上这样的盛事也不过凑个热闹罢了,钱财也都是小事,也是为了图一乐。”

说到底,十两银子对于他们也不是一笔大数目,但是为了给这位仁兄打打气,还是有必要的,他闻言抬起头看着这边,看到她的双眸不觉微微诧异,

“从刚才他上台开始就一直眼眸低垂的看着台下,即使台下窃窃私语,一直不为所动,何等的气魄。”高晚悦一直连连点头,看着安幼厥,很期待他的自信,

“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他在晚悦的耳边轻声说道,将他搂在怀里,只要低下头就能闻到她头上淡淡的花香,对于她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别的男人也是不满,又补充道:“甚至比对我都感兴趣。”

“一赔十啊!要是真的猜对了那可就是一百两啊。”边说着边两眼放光,就像是那一百两已经在眼前了一样,

他轻笑着她的稚嫩,曾几何时,她会变得这样食得人间烟火了,也会精打细算的居家过日子起来,“高

晚悦是如此贪财的人嘛?”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百两其实还是蛮多的。”白给的谁不喜欢,对于不义之财,从天而降的馅饼还是蛮喜欢的,

凑在她的耳边,亲昵的说道,“晚晚,你可知道你头上的这跟白玉簪就值钱十几个一百两。”看着她一直喜欢用这个白玉簪盘发,将所有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质地不错,触手生温,

高晚悦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发簪,心里有些慌张,有时候怕他问起这发簪的来历,说了不与他说谎,若是他真的问起,也不能如实相告,他定会多心的,“这样的好玉,可并不常见了,所以我才喜欢带着,再说这样不是也省事嘛。”

这发簪本是册封长公主的时候桓鸩所增,洁白温润的样子一下就俘获了她的心,所以每天都喜欢用这个发簪挽发,图样也是做的好看,狭长纤直,尾部是一个雕刻的玉兰图案,别是一番滋味,

“既然你很喜欢发簪,我日后送你个更名贵的!”他抬手抚摸着那个白玉簪,像是漫不经心一般,而落在她的心里却是别样的紧张,

“其实有一根就很好了,也不必麻烦。”她有些推诿,可转念一想也确实不太合适,“也罢,那我就等着。”

她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将斛律羡的古玉送了回去,毕竟那还是人家的传家宝,而这个发簪对于桓鸩也就是个赏玩之物,也不值什么钱,可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稍后变卖,留着充公了。

所谓得诗会在一阵鼓声之中开始,声音较大,她用手捂住了耳朵,喧嚣热闹的场景让她忘记了自己是外地人,来到陌生的城市,也是被接纳的感觉,

金老板走上台来,“今日整个西河郡汇集了各方的人才,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和平诗会,文试分为三场,第一场比试博闻强识;第二场比试身有所长;第三场比试经世策论,三场所得最优者就是今年的头筹。”

(本章完)

119.此时欢乐同

所有的人连连点头,毕竟这条件并不严苛,且看他们的发展,眉眼含笑,金老板走了上来,后面一个婢女捧了一个盒子,跟在他的身后,

“所谓的博闻强识,就是比谁的记性好,在这个箱子里有数十张大大小小的纸条,由鄙人随即机抽出一张,上面写的是哪篇文章,就默书哪篇文章,一炷香时间为期限。”

听起来就跟背诵语文课文似的,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之前先贤的文章也有很多,也没个具体的范围谁知道,哪篇文章会这么幸运被抽选出来?

金老板打开盒子,里面半盒子的空间全部是纸条,看起来就让人头大,他将手伸了进去,在里面画圈似的搅动,将所有的东西都均匀的被翻动,随即抽出一张展开,赫然六个大字:讨贼檄文,陈琳。

高晚悦点了点头,那是东汉末年袁绍聚集文武大臣商议讨伐曹操的事情,因此陈琳写下了一篇讨贼檄文,流传千古,虽是讨伐曹操的却受到了他的赞扬。

古代战争,讲究名正言顺,所以大战之前还要下战书。

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递的就是战书也就是这讨贼檄文,一般是昭告全国的,有点像告国民书。

其余众人的反应也都很自然,将宣纸平铺在桌子上,拿起毛笔,愉快的写着,而那个人拿起笔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愣在原处一动不动。

“这位夫人您可后悔了?”旁边一个好事的人,过来搭话,安幼厥眉眼般笑着看着他,即使是笑着那目光也不寒而栗,让他不敢那样放肆。

“这位公子,我曾经听闻有这样一句话,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这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到,又如何断言后不后悔呢?”高晚悦其实并不在意结果,所谓的下注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而高晚悦回头看着她的父亲,一脸着急的模样,双手紧握成拳,若不是有人拦着,怕是早就冲上台去了。

但仅在那一瞬之间,他便文思泉涌拿起笔,行云流水般的飞快在宣纸上书写,而其他的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着急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落在宣纸上,将已经写的字迹模糊掉,一时乱了分寸。

或许这就跟考试一样,当自己肚中没有多少墨水的时候,就开始又闲的心思去张望其他的人,而真正有才学的人,往往都云淡风轻,跟着自己的进度。

其实这篇讨贼檄文也不过两千字左右,并不算多,晚悦以为若是墨书的话,不得是先贤经典典籍,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篇文章,想来他是刚才惊讶吧,才一时没有想起。

时间过了大半,一炷

香的时间也快要到了,有的人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刚才提起笔来飞快,现在却又憋不出几个字,想来是忘记了,但一旦忘记了,就很难想起来,也再也接不上了。

“时间到。”金老板拿起鼓槌砸在了罗鼓上,一声巨响,所有的人都放下了笔。

而那衣衫褴褛的少年,得意洋洋的展示着自己的作品,金老板将每个人的每个人的宣纸都挂起来,让台下的观众也看得清,这样表示公正,有的字歪歪扭扭,有的字瘦骨嶙峋,千奇百怪。

而有的人只写了一半便停下来,他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而这位衣衫褴褛的少年,字迹苍劲有力,自成一派,真是字如其人,就像他现在鹤立鸡群,与众不同一样。

一局结束,金老板将考试通过的人这名字全部念出十三四个人仅剩十个,“第二场,身有所长,就是通过第一轮的人展示自己的才干,将自己某方面的天赋展现出来,并得到大家的认可才能过关。”

锣声响起,比赛开始。

这就相当于个人才艺展示赛,之前一个一身大地色绫锦的男子走了出来,“我乃本郡荣寿斋的二公子,身上嘛最长的就是铜钱,将我家的万贯家财穿成一条线可以绕着西河郡,里里外外围绕三圈,哈哈哈”

一脸自鸣得意的爽朗笑声,而台下发生了阵阵嘘声,打断了他的得意,“嘿,你们这帮刁民什么意思!告诉你们,今天不选我也得选,要不然以后这荣盛斋就不做你们的生意了!”。

金掌柜望向远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荣盛斋二公子,落。”

“唉?这怎么个情况,金老板你给我解释解释!”那位二公子抓着金老板的衣领不放,一脸不悦,在他的耳畔威胁着说道,“你拿了我们家的钱,居然不办事,你是何居心呢!”。

“来人拖下去。”上来两个壮汉,将那位二公子丢下了舞台。

高晚悦摇了摇头,“这样轻浮的人,又如何能拔得头筹呢,是吧公子?”对着刚才身边一脸窃笑的人说道。

而那人无言以对,只好一甩袖子离开。

其实她知道这场比赛看似公正,想着借着这场诗会敛财的人,大有人在,怕是这位金老板,都脱不了干系,刚才第一轮试题一出,便有那么多人飞速地落笔,怕是早就买通了这位金老板,早早的就知道了题目,

什么从那么多的纸条中抽出一张,要么是所有的纸条都写的是一个题目,要么就是他的袖子里还有一张特别的纸条,而刚才用手搅乱那些字条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而这一轮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就没那么容易

了,也是这位二公子自己蠢非得要仗势欺人,仗着自己家有财有势,便开始傲慢无礼,可这个金老板刚才在做决定之间,望着对面的酒楼,怕是那里才坐着他的顶头上司吧。

美其名曰这是一场公正公平公开的比试,可然而最后的结果也是早就看着那位人的心思而定的,

高晚悦顺着金老板的目光看去,在那家酒楼的二楼一个雅间儿,正对着这里的诗会,遥遥一望便可看到酒楼,离这不远,声音大一些,也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确实在古代,这种暗箱操作的事情屡见不鲜,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对着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人来说,的确不公平,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呢?从一个人的一出生,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是贫是富,是健康是疾病,冥冥之中早就命定好了的。

价位便是刚才一身雪色长衫的男子,或许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迎往客栈老板的表侄儿。

“在下归去来,平时习惯了吟诗作对,舞枪弄棒,今日起为大家展示一段自创的剑法,希望可以拔得头筹!”下人为他送来一柄宝剑,宝剑锋从磨砺出,剑已出鞘,他挥洒自如,如若无人之境,一般的飘逸柔美,照他这个剑法,更多的是观赏性,我是在实战之中早已落败。

“花拳绣腿。”安幼厥一边呢喃自语,百无聊赖的看着他舞剑,或许他是将剑法与舞蹈融合在一起,而并不是想靠着这套剑法杀伐。

“别要求太高,别要求太高,谁能比得了安将军呢。”轻挽着他的手臂。

可是看他的模样,始终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回荡:阴柔。

“这家伙不会…”高晚悦没有说下去,这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没有正式之前不好这样说人。

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之中,他结束了这段自创的剑法,看大家的反应都知道他可以成功过关。

在自己的剑法得到了肯定之后,她浅笑盈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洁白的手帕,为自己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高晚悦满脸黑线,果真与自己想的一样,或许他真的只是有点娘而已。

剩余的七个人陆陆续续展示自己的才艺,在他看来也不过都是哗众取宠。

而到了那位衣衫褴褛的少年,他依旧目不斜视,走到桌前平淡的拿起毛笔,台下嘘声阵阵,但是他毫不在意,左手也拿起一杆毛笔。

圈子很大,有一个桌子那么大,长宽一米,左手从左边开始学习,留守从右边开始写起,他时不时的往左手边看,有时不时的往右手边看,速度惊人,

顷刻之

间,又写好了一份讨贼檄文,并将这张宣纸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不禁连连感叹,这少年出其不意,竟能左右两手开工,同时一心二用,竟也是小瞧了他。

“不对,这字体很熟悉!”台下有人突然喊道,这是金老板,也觉得奇怪,拿起刚才的与现在他写的对比,那会是三种字迹。

拿起刚才那位二公子与那位表侄的作品相对,在场的所有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能模仿出二人的字迹,并且能左右手同时书写出,实在惊为天人。

“小生不才,雕虫小技让诸位见笑了。”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仿佛早就料定了一般,知道了结果。

再看他的那位父亲,眼眶红润,像是自己的儿子,是一颗深海遗珠,平日自己眼瞎没有发现他的光芒。

而这是金老板,又看向那酒楼二楼里的男子,高晚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男子似有微微点头,金老板击锣大喊一声,“过。”

而到第三场时,先前的人似乎都不被那酒楼二楼的男子所中意,仅剩下了两人,人数骤然减少,也使得那衣衫褴褛的青年,没崭露头角。

“幼厥,你说楼上那人会是谁呢?”高晚悦一手托着下巴,眉头紧皱,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经不在这场诗会,而是更关心那位神秘的人。

“蚌茀相争,渔翁得利。”他的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答案,高晚悦点了点头,虽说这是实惠,幕后赞助者却是本地郡守,也有传言是为郡守选择门客创造了机会,所以说那人最可能的就是郡守大人。

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之内,这位金老板不过也是他的傀儡罢了,不过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赶在这场诗会的名义之下,私自敛财,胆子可不小。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这场诗会已经变得这样商业化,那他本身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本章完)

120.漫漫长夜路

“第三场,经世策论,对于现在我齐国的优势与不足,写出一篇策论。”依旧是击鼓为号,一炷香的时间为限。

那白衣胜雪的男子,桀骜不训的站在桌前,用毛笔蘸着墨汁,执起笔杆最末端尾部,挥洒自如的写着。

而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成日足不出户,对外面的风云际会一无所知,所以这一场是悬了,也有的人不禁为他感到叹息,平日里或许小瞧了这位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竟然能撑到最后一场。

这最后一场,也是执政者对文人了解时事的考查,看是否有自己的见解,就像当年诸葛亮为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一样。

“哼,这就有点为难他们了,这齐国从根上就开始腐烂了,又如何能有什么建议,又有何人敢直言不讳的指出!”当政者为富不仁,才是祸乱的根本,这北齐被世人唾骂,也是高洋首当其冲,她曾经试图改变这个人,但是无功而返。

或许没有什么人是可以改变的!

“晚晚,你可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目光略带惆怅的看着她,在邺城的点点滴滴仿佛都是过眼云烟了,但是最深的思念是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也往往容易触景生情,勾起不美好的回忆。

或许他二人都是如此,在那个地方也很少有美好的回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可如今他现在以君临天下,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牵制住他。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这个道理她明白的晚了些,可是高晚悦发现她所精心筹划的一切在那人的眼中,不过都只是一些小手段,小障眼法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也入不了他的眼。

而她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远离这一切,保全自身与安幼厥,什么长公主的身份什么恩荫庇佑,都不过一纸荒唐言。

“没有,过去了都过去了。”他选择与她离开叶城就是为了忘却那里的一切,新开始,而这一路也是这么过来的,温婉甜蜜,都好似梦一般。

一声锣鼓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高晚悦的思绪又重新被拉回了现在这场诗会上面,金老板首先拿着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的策论,声朗读,

“匹夫之心,可形一家,万乘之心,可行一国,国之所系在于君,君之所系在于民,当行民本,崇立本之风,亦具学习之道,今百足归附,未效同室操戈,当正教化,实其腹,虚其心…”

高晚悦连连摇头,在这乱世之中,同室操戈,难以避免,就如高氏之祸可以避免一样。

它结合了儒家与道家的仁政思想与愚民思想,一方面要求统治者实行仁政,坚持以民为本,另一方面又要求百姓,重视农业,而不关注统治者的德行,一味的顺从与统治阶

层,这样的思想其实是很可怕的。

当然这有利于中央集权,毕竟不是长久之道,发展至今仍有一些有学之士会慢慢醒悟,然后找指出当时社会的弊端,进而推翻政权。

而那位被人忽略的表侄,现在看来却一字未写,胸有成竹般的目光让人不安。

“您为何一字未写?这样怕是就是失去了参赛的资格!”林老板好生在旁边提醒道。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不可逆转,又岂是我辈所能干涉的,我辈不过是组成这江山的一片砖瓦,山河破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另在座的人刮目相看。

高晚悦依旧笑了笑,“人贵自知,他很有自知之明,我所能做的不过是随波逐流,又能有何作为?”她有些灰心,最近戾气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晚晚,其实从一开始你所要做的事情,陛下都看在眼里,虽然没有当面戳破,虽然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但是是为了保全你。”

当他知道他的妹妹受人欺负的时候,便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她,可是他发现这样才是犯了众怒的原因所在。

开始对她不冷不热,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在针对他,可惜他将女人的善妒想得太简单了,将权臣的野心看的太肤浅了。

所以想出将她下嫁给自己最信任的臣子,远离那看似温文尔雅却一副蛇蝎心肠的质子,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下隐藏着,不见天日的冰冷,即使被他眼中的温雅所压制,能清晰的看出他的欲望。

一个对权力着迷的人,不可能能给她幸福!

而她着了魔一般的,想要救他出去,谁知道却落入了他早就编制好的无形的巨网之中,就像蜘蛛的蛛网有意思风吹雨打,都会知道。

与他交往,无异与虎谋皮,最终反噬伤及自身,如今她伤痕累累的模样,让人看的十分怜惜。

“是吗,看来我的道行还不够啊!”高晚悦他所凭借的不过是自以为超越千年的智慧,而这就像答题一般,不是给出答案将已经知道确定的写出来就是正确的,而权力这份答卷永远没有准确的答案。

人心难测,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人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许此刻她能安于现状,但是并不代表能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

“嗯,我的妻子已经很厉害了,事事都比我强比我精明能干!”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我宣布此届诗会的头筹便是,迎往客栈老板的表侄儿薛往。”

闻此言,高晚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会押错了宝,而最终得头筹,便会是这样的一个人…阴柔,顿

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

“嗯,算了我们走吧。”一时间情绪低落,拉着安幼厥离开,

可就在这时,对面酒楼的神秘人想要趁着骚乱的人群,趁机脱身,可就在出酒楼的那一刹那,薛往抓住了机会,提着剑奔了上去。

“小心。”金老板大声高呼,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似乎惊散离去,如树倒猢狲散。

而那神秘人身边的家丁,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挡在身前,那白衣胜雪的男子轻松的就解决掉了眼前的障碍,步步紧逼那个神秘的人。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那白衣男子快要得手的时候,重伤于他,倒在了血泊之中,一身白衣被鲜血浸染,如在冬日里盛开的曼珠沙华,生生被隔绝两岸,生与死,仅在一念之间,而他已成为后者。

“郡守大人,您受惊了!”见到他被处理了金老板,连忙跑了上去,跪在地上了,连声讨饶。

“废物,不中用!”那位郡守大人没有手下留情,踢了他一脚,既然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仍需要主持大局。

他走到台上,台下看热闹的人,只剩下了很少的一部分,“由于刚才出现了一些意外本届的头筹便是这位公子,还未请教你的姓名。”

那位衣衫褴褛的男子先行一礼,“参见郡守大人,小人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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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望着一旁,他的老父亲早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泪眼婆娑。

郡守给金老板使了个眼色,他急忙的将拿红绸包裹好的五十两银子,递到那老父亲的面前。

他像一个孩子似的哭了,或许他的一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两但是这是他儿子,也是凭借他的才华而挣到的钱,他这个儿子始终是她心中的骄傲,今天终于被证明了,一直不相信自己捧为珍宝的儿子,会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他终相信有一天他一飞冲天,如今真的做到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那位郡守大人一甩袖子带着那位高手离开。

“恭送郡守大人。”所有的人都跪下身去,欢送这位郡守,看来他在这西河郡拥有一定的威势。

金老板看着只有他们二人不动如山,走了过去,生气的问道,“何人这般无礼?”

安幼厥手握成拳,一副不满的样子,高晚悦拉住他,一脸真无辜的笑容说道“哦,不好意思呀,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还望您老人家见谅!”

“这里郡守大人就是天!郡守大人说的话就是圣旨!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高晚悦依旧笑着。

来看刚才那位老人家手里捧着银子,泪流满面的抱着他的儿子激动的不能自已,“儿啊,你终于有出息了,俺老汉也替

你骄傲呀!”

或许这么多年的辛苦,终于有所回报,亦或许他早死的娘能在天上清楚的看到这一幕,也会感到欣慰,十年寒窗苦读,终见结果,这孩子的未来也是大事可期。

可只是高兴一会儿,又转为担忧,城里有太多关于这位郡守大人的流言蜚语,他也是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这样的郡守大人手下。

“爹,我们回家吧。”他的眼里也流出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或许今日她的父亲终于能理解他苦读的成果,高兴的泪水。

看着散去的人们,高晚悦皱着眉头“幼厥,人都走了,我们的一百两银子,管谁要呀?”他的心开始慌了起来,这可是他来到这边第一次中大奖,怎么能轻易放过!

“就当是吃亏买教训了,破财免灾,以后可不要这样冲动了!”他尴尬的笑着,抚摸她的秀发,看着她纠结委屈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这样荒唐的事情,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赌博害人哪!”高晚悦一副老成的模样,摇了摇头。

(本章完)

121.明月何灼灼

“主公。”桑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水清,在这消散的人群之中,找寻到了她们的身影,看样子温伯是留在家里了,

“夫人,这诗会可有意思?”她四处张望,看着褪去的人们,还带着欢腾的气氛,也不由得后悔了起来。

“无趣的很。”高晚悦摆了摆手跟在安幼厥的身后走着,不过是搞个名头聚众敛财罢了,最后吸纳资金流入自己兜里,竟被这样人有机可乘无奈的摇了摇头,

追寻着他的脚步来到一座像是四合院的小房子,四四方方,也仅是从前公主府的一个院子的大小,虽然不大,看起却很温馨,这样简单的屋子也很好,可是感觉缺了点什么,没有牌匾,或许这样小的房子甚至不能称之为府邸,

“看起来不错。”高晚悦望着眼前的一切,眉目含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拥有越少的东西,所谓的身外之物,越少越好,这里虽然简陋但是足以遮风挡雨,日常生活的东西,一应俱全,

温伯将蜡烛点起来,一切都这样的温暖、明亮,被他们收拾的很整洁,想着以后要是住在这里也不错的样子,

“晚晚,你可愿与我在此终老?”他执起高晚悦的双手,一脸郑重,与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最美好的日子,

“自然愿意。”她回握着他的双手,迈进门栏,走入屋内,院子还挺大的样子,她拉着安幼厥东看看、西看看,进门左边便是一间屋子,空间挺大,看起来可以给桑柘和温伯住,旁边有个小屋,有些昏暗,也只能委屈一下水清了,

右边便是厨房,好大一口锅像是个灶台,走进主屋可以待客的好大一个客厅,后面便是内室,也是一应俱全,

“这便是你曾住过的地方?”疑惑的问着他,或许他曾经去过的地方很多,而她愿意一点一点的了解,她遗漏一切,从未参与过的曾经,

看着她对这未知的周遭的好奇,安幼厥转身将门关上,三人顿时心领神会,悻悻的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高晚悦见到他将房门关上,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开始后退,“说就说你关门做什么嘛?”尴尬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而是走到门口想要将门打开,

“晚晚。”他将手搭在她已经握住门栓的手上,温情的看着她,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抽回了手,“那你可愿给我讲讲这里的故事?”

水清叉着腰站在门外,屋内有些黑,找到一块抹布将屋内全部擦拭了一边,屋内带着潮湿的气味,

“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桑柘手中拿着一个包裹,看着蹲在地上擦地的水清,她的手浸在冰

冷的水中,冻得通红,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娇小的女子竟如此能干,

“哦,你来了,我收拾完就睡了。”边说着将抹布扔到水盆里,顿时清水变成黑色,翻屋揉搓,抹布又变得干净了,她抖去被子上的灰尘,将它晾在外面,屋内的桌桌凳凳全部擦拭了一边,带着点点水渍,

“你...真的挺能干的。”桑柘一身黑衣与夜色近乎融为一色,躲避着水清的目光,“与你家的夫人相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他的记忆里那位殿下,总是闲不住做事一时间的热情,

“哈,那你是说笑了,我怎么能跟夫人比,我从小就进了宫做奴婢的,自然得要什么都会。”她只是诧异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接着擦拭地板,这里许久没住过人的样子,“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哦,对,给你干粮。”他将手上的包裹举起,好像是在证明什么的样子,自己并不是平白无故过来与她搭话的,

“谢谢你啊,先放桌子上吧,我腾不开手。”她朝桑柘浅浅一笑,又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收拾,桑柘将馒头放在桌子上便快速的离开了,

水清将一切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她换了盆干净的水,望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模样有些难看,独自一人坐在门槛外,在月光下咬着干硬的馒头,不由得有些心酸,

主屋内,风光旖旎,安幼厥披上里衣抱着怀中的女子,怅然所失,“四年前,我十六岁,时逢大魏起兵犯我边境,我随当今陛下至此西河郡御敌,

那时陛下还是齐王,先帝新丧尸骨未寒,或许他们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举兵北伐,朝野动荡,人心惶惶,一时间死伤无数,我齐国只能拒险而守,而在这时陛下派我,绕到敌军后方火烧粮草辎重、后又趁夜偷袭敌营,大魏五万大军仅剩下两万士兵弃城奔走,我王师将士一举收复了西都、平陆、阴山等城池,这才化解危机。”

昔日的光景历历在目,而只是给她讲了个大概,仍许多残酷的事情没有告诉她,那夜火光冲天、喊叫声穿云裂石,坑杀了将近一万步卒,陛下告诉他这些俘虏留着也没什用,他也无法相信他们投诚的真心,

他挥动战旗的下令的一刹那就决定了这么多人的生死,在那之后,他也一战成名,即使如此也不能忘记那个可怕的夜晚,在那之后他时常会被噩梦吓醒睡不踏实;

那一战役之后,大魏遭遇了饥荒,饿殍无数,整整一年才恢复过来元气,他烧掉的是百姓辛辛苦苦种出的口粮,亦是百姓的希望,

时至今日,他仍不能忘怀

,对于自己做过的恶,耿耿于怀。

“鲜衣怒马少年郎。”一脸陶醉的倒在他的怀抱里,年仅十六岁的安幼厥应该是何等意气风发,一身鲜亮的银甲,配着精良的骏马,驰骋于战场,万军之中难逢敌手,

而这本是贪玩爱闹的年纪,他却要早早的经历危险与生死杀伐,想到此处,紧紧的抱住了他,不由得心疼起来,

“安将军的威名亦是如雷贯耳,想你我初见之时,朝堂论理,我当时还以为那帮老顽固说不过我,竟然想要逼我就范,心里都在发抖。”那时的安幼厥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看了总觉得发怵,而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才让她有了底气,

“长公主好大的气势,谁见了敢多言?当时我在想,谁日后要是娶了这个女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那时的她盛气凌人,一副执拗、倔强、不服输的样子,不管是谁出来反驳她的话,都会被她辩驳得垭口无言。

闻此言,高晚悦瞪大双眼,带着怒意,趴在他的胸膛上,百无聊赖的转过身,“可不是嘛,当初甄选驸马,那么多适龄的世家公子,我都没来及仔细瞧瞧,我记得当时有个灰色衣服的少年,很是不错...”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被他紧紧的嵌着下巴,一双烟灰色的双眸清洌可鉴,略带怒意的问道,“哪家的野小子!”

见他如此吃醋,也不害怕的开玩笑道,“我想想哈我记得是国子监愽士邢子才还是丞相杨愔的儿子来着?”

他反而笑了起来,“晚晚,你可知道子监愽士邢子才年纪长你多少?孙子都会走路了;还有那丞相大人杨愔,年逾四十,与高氏本就是姻亲,迎娶太原长公主,又怎能将这乐阳长公主下嫁与他的儿子,况且杨愔大人并无子嗣。”

她的笑容僵在原地,安幼厥慢慢凑近如火的唇边,“若是想让我吃醋也要找个恰当的人。”

“既然我这长公主的身份都是假的,又何会在乎其他的东西,本就不真实或许,我若是当初不曾出现,该有多好?”说白了那些人看中的不过是她长公主的身份,而现在也都无人问津了,她放弃了那虚假的东西,而换来了眼前真情的人,

“那又如何会遇到我呢?”若是没有重生,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更不会遇到他,诚然,遇到他是最美好的事情,但是仍有许多不好的回忆。

他抬手抽出她束发的发簪,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泻下来,遮住女子的躯体,望着这犹抱琵琶、若隐若现的人儿,不自觉的陷了进去。

“等等。”她轻轻用双手护在胸前,用手肘抵住她的胸膛,“不就是个恰当的人吗?有有

有,肯定有的,对了,比如斛律羡?”想起他们二人曾经终日厮混,怕是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晚晚,你不是讲那墨玉都还回去了吗?”他停顿了一下,依旧是一脸笑意,或许曾经的斛律羡有所爱慕,毕竟她的妻子美貌出众,这是不可否认的,她也说过不会做出回应,没什么可担心的,

“等等,等等等,不可以。”她娇羞的低下了头,一直努力的拒绝着他,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而正在犯难,

“怎么了,晚晚?”看到她的退却、迟疑,心生疑虑,“可是我...”

她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心如明镜的清楚他想要说的话,“幼厥,我曾与你说过我不是高漪,我只是高晚悦,我也不是什么长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什么都没有,也笨手笨脚的,这样的我,你真的喜欢吗?”

她也在自醒,或许有一天安幼厥看清楚一切之后,也会离她而去,她那时该如何自处,现在的她懵懂无知,似乎也一直如此,她所谓的什么智慧根本不堪一击,也无法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的人,

“怎么这样问呢?”他举止温柔的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移到自己的心房,嗓音轻柔,“你听,这里的心,是为你而跳动的!”

她开始恍惚,眼前的人有血有肉,炙热的温度将她紧紧缠绕,低沉浑厚的嗓音,一点点的飞入她的心扉,她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醉倒在这款款深情之中,或许从一开始高漪与高晚悦就没什么区别,

时间像是静止在她的眼前,脑海中一片空白,指尖还带着他心脏跳动的感觉,忘不掉的触感,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晚晚,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本章完)

122.红烛昏罗帐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至少短期之内没有想过,本是沉溺于欢爱之中,却不由得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或许是看到他兄长唯一的子嗣之后所带着羡慕,光是看到新生儿的喜悦,而不知道背后的苦楚,

难道他甘愿自己孩子这样平庸一世,或像是诗会的那个衣衫褴褛的那个少年,碌碌半生,见她迟迟没有回答,询问道,“怎么了,晚晚,怎么不说话?”

“这个事情,还是不要强求了...”她也不想说太重的话来伤他的心,“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有无子息,可不是强求得来的,只能看天命是否垂怜,而人力也不能少,既然这样,她服用避子汤的事情也需要瞒着他,还有桑柘!

夜色惑人,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望着安幼厥坚毅的面容,便沉沉睡去,或许这并不是欺骗,只是不愿违拗自己的本心。

幼厥,你可知道孩子的意义,仅是看着眼前的欢乐,堂而皇之的心血来潮罢了,那更是一份责任,重担在身,压得人喘不上来气。

她并不愿意过早的成为一位母亲,高晚悦仍觉得她现在更像是一个孩子,懵懂无知,需要人呵护,那颗脆弱的心,怕是再也经受不住巨大的打击了。

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平平淡淡的生活,真的是世人最向往的生活,平淡的在浮沉岁月里保持本心,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但是只要保证自己最初的梦想不变,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朝着努力,便可称之为努力。

她常说自己复杂、阴诡、狡诈,更是不再是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世人如何看待乐阳长公主的并不重要,而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与那位声名远播的长公主毫无关系。

就像来到这里一样,身量纤纤,什么都不曾拥有,到现在依旧是如此,最珍惜的他,也只有那一份真情不能忘。

东方既白,昨夜已不可追。

高晚悦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偷偷溜出来,来到水清的房中,格外小心,因为隔壁住着桑柘与温伯,桑柘耳力极好,所以要家仔细一些,虽然只隔着一道墙,但桑柘的轻功很高,翻墙而过是什么难事儿。

她开门适逢水清也刚要出门,“妈呀,吓死我了。”高晚悦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停的你这气,从先前的惊吓之中慢慢平复自己的心绪。

“夫人,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她同样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缓解刚才的惊吓。

“嘘!”高晚悦将水清推回房内,小声的与她说道,“小声点,别让隔壁的人听到!”

四处张望,看看周围有没有异动,“我给你的药可还在?”急速的问着水清。

“还有。”在包袱里翻出了厚厚一摞的药包,高晚悦从那一

摞药包里面又找出了自己最需要的,也是最特别的一包,她为了避免别人发现用一样的牛皮纸包上,但是喝过便难忘的味道,光凭嗅觉便能闻出来这个味道。

“走,做早饭去。”她拉着水清朝着厨房走去。

“夫人您不用去,奴婢自己可以的。”北京想要拉住她,可高晚悦拉着她的手,让无法回绝。

“那有什么的,从现在开始你并不是一个奴婢,而是我的妹妹,过些时日,为你寻个好人家,寻门亲事就有了依靠。”她爽朗的笑着,风景着有一天水清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或者跟自己同样甜蜜的生活。

“主母。”桑柘弯身行礼,见到他的一刹那,高晚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您这是要去哪儿呀啊?”或许从那日将她追回来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再次离开,安将军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每当他问安幼厥值得吗?每当这时候,他总是微笑着回答:既然爱了,又何必计较。

他或许不懂什么是爱,但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安将军的梦想,以他的志向为志向,就这样一辈子守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忠心的近卫,永不相弃。

这样也算是报答了安丞相的救命之恩以及养育之恩,从前的他被人抛弃,没有梦想,独自流浪,我是安丞相,将他带了回来,传授武艺,教他做人的道理,让他可以像一个人一样活着,还让他跟随自己最喜爱的儿子,

大恩难报,所以他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欠下的罪以及未报答的恩情。

高晚悦尴尬的笑着,将手上的药包小心的藏在身后,“这不是刚起身么,便想要去做些早饭,你看看幼厥起身了没?”

想着办法把他支开,找了一个监视自己的人,才好行动,这个理由是最恰当不过的,因为凡事只要涉及到安幼厥的事情,他就绝对不会推辞。

“夫人不必如此,您只要照顾好安将军就好!”

“怎么离开了邺城,难道我的话,也不听了?”高晚悦没好气儿的说道。

“属下不敢,夫人吩咐了,那属下就去做好了!”潇洒的转身离去。

其实她不必如此劳心劳力,只要能够让安幼厥开心就好,已经好久了,他才重新看到安将军的笑容,上次依稀记得是与他初见的模样。

那时的他在安府中习武,四五岁左右的模样,却是无比认真,炎炎夏日,一丝不曾懈怠,汗水从他的额头缓缓滑下,他也不擦拭,任由滴落。

安相将桑柘带到他的面前,并且告诉他自己便是他的贴身护卫,其实在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拒绝的,他想着要追随安相,虽然自己的年纪还小,也长不了他儿子几岁,凭着一

腔热血,定不会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可慢慢的当桑柘担任安幼厥的近卫的时候,发现这位小公子与安丞相的脾性如出一辙,做事严谨一丝不苟,练习时其实没有人在旁边,看着也是不曾有半点偷懒。

桑柘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他忠心跟随的人早已起身在院子里习武,就如初见的那般。

“可看见夫人了?”见到他前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询问道。

“夫人于水清正在准备早饭。”他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而安幼厥嘴角上扬,依旧练拳。

厨房里,高晚悦拿出一只砂锅,将所有的药材全部放进去,倒入清水煮沸,又将淘好的米放在灶台中,加入清水熬制成粥。

捏着鼻子继续喝着这苦涩难忍的药汤,但是连续好几天了,药已经不够了,若是再没有新的药丸送来,怕是只能自己上街去寻。

“夫人,这是什么药?奴婢见您每天晨起都在喝。”水清也有货,为什么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夫人便是熬一包这样的药服下。

“桓公子开的药方,补身子的药,清晨服下药力最好。”即使现在撒谎,也不带脸红的,义正言辞的说,说谎话也不需要眨眼,张口就来。

她虽然曾经许诺不再撒谎,但也只是有针对性的不对,那个人说谎而已,而不是所有的人。

喝完之后又小心的将剩下的要全部倒掉,将药渣包裹起来,堆在墙角,想着何时出府便毁尸灭迹。

“可是上次夫人的伤还未痊愈?”水清走上前来关切的问。

“还有差一些,最近操劳得很,没法好好休息。”说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脸颊发红,本就是晚上睡不好,白天没有精神。

“那您还是歇着去吧,奴婢一个人准备早饭就好了。”她笑着接过晚悦手中的菜刀。

看着她拿菜刀切菜的景象就觉得心慌,万一不小心切到了手该怎么办。

“没事,放心好了。”她轻轻推开水清,接着切着黄瓜,只不过切的难看一些。

将切好的黄瓜丁放在碗中,撒上些许的盐腌制一下,再倒入少量的醋,最简单的小菜就做好了,早饭也很简单,既然决定要做普通的百姓,那就一蔬一饭开始着手。

将剩下的干粮也热了一热,剩下五六个馒头,也成了早饭的一部分。

做好一切高晚悦端着早饭,与水清一同来到大堂,将每一样都小心地摆好,五个人围成一桌在一桌上吃饭。

“温伯,您去哪啊?”高晚悦见她拿了自己的碗,边往外屋走去,连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我就不与您一起用膳了。”她胆怯的说着,边说边往外走去,怎么拦也是拦不住的。

“温伯,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您既是

幼厥的长辈,就也是我的长辈,况且我们只不过是从外地来这里安家的普通人罢了,这里没有什么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将军,更没有什么奴婢与下人的分别。”她将温伯拽回到桌子上。

“水清便是我的妹妹,桑柘就是安幼厥兄弟,您是长辈,也是我们两个人的长辈,作为他的妻子,我会与他一同孝顺您的。”温伯听到这话,眼眶微微红润,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而那位在民间声名狼藉的长公主,竟会有如此温婉贤惠的一面。

“是啊温伯,您就坐下吧。”安幼厥别走到他的身旁,“一直以来我就把您当成我的叔父一样。”

“老奴知道啦,多谢小少爷。”他激动的无以言表,只能点了点头,任凭吩咐。

“好啦,好啦,开饭!”高晚悦拿起一个碗往里面盛着满满一碗的白粥放到安幼厥的面前,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好的东西。

“谢谢。”安幼厥接过,却放在了她的面前,水清也同样给桑柘盛粥。

或许这便是幸福最美好的样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在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里全是你。

“晚晚,一会儿可要出去逛逛?”他问着高晚悦的意见,想着他平时最爱热闹,这种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会欣然接受的。

“哦,不了,我去补个觉,有什么还需添置的,你们去买就好了!”她一改往常还热闹性格变得乖巧了起来,或许真的是累着了。

(本章完)

123.为问何新愁

“真的不去逛逛吗?”他不敢置信的问道,平日里她高晚悦可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怎么今日倒是安安分分起来。

“不了,实在困极了,实在是想再睡一下。”她只能用话搪塞着。

“好吧,那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他微微笑着问道,出来四处一定各种不全面,所以仍需要添置很多东西。

“多买些肉食蔬菜吧,晚上好,自己做饭吃。”她仍是有气无力的笑着。

早饭过后,他们三人便一同离去了,只留下晚悦与水清在府中收拾碗筷,正在为明日的药发愁,这是门口站着一妇人,手里端着好大的碗走了进来,习以为常,一般也并不拿自己当外人。

高晚悦在原地对于这种人际关系,她并不擅长处理,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也多了几分防备,或许他是不怀好意的,也或许她将是麻烦的人。

“哎哟,大妹子,你们是新搬来的吧?”她双手捧着手中的碗,慈眉善目的模样,令高晚悦有些侧目。

“对的,这位夫人,请问您是哪位?”高晚悦已知以礼貌性的微笑,虽然是笑容,但带着几分假笑的意味。

“咱都是老实的庄稼人是粗人,哪担得起夫人这文绉绉称呼呀?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叫我张婶就行!”她走到高晚悦面前将那碗送到她的面前,“这是我今日做的菜,想着你们是新搬来的,就先给你们盛了一碗尝尝鲜。”

对于邻居的这种热情、朴素,感到了惊讶,在邺城独门独栋的宅院,使邻里的接触变得少了,而长公主府外都少有其他的私宅,更是没有办法感受到这朴素的情怀,从前那富贵的日子里,登门造访的人门可罗雀,可是当她失势的时候,却只成了星星点点。

“太谢谢你了,我们实在无以报答,不然这样吧,我倒是带了不少的首饰,您去挑一件喜欢的带回去吧。”朝着水清摆了摆手,示意他进房去,将自己的首饰盒取来。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琚。这样有来有往才是最好的方式,

“哎哟,这哪是使得啊。”张婶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笑着,可当她看到水清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来的时候,便被它的外观吓到了,

“哎哟,这可不敢收呀,太贵重了”水清还没有打开盒子,她:仅是看到了装首饰的盒子就如此惊讶。

高晚悦接过盒子,当着她的面打开,本带的首饰就少,也不过是带了几个不太招摇的发簪与步摇罢了。

“可不敢收,可不敢收。”高晚悦一手捧着盒子,一只手拿着盒子,一手拿着三五根步摇,在张婶的头上比划着,想着她戴哪根会更好看一些,可她却连忙拒绝。

“没事儿的,那也不值什么钱。”第一次见到如此善良的邻

居,不由得和她亲近了起来,从前只是听说住那种几家人挤在同一个院子里,每天做好多的饭都会往其他的家里分点,原来真的存在这种生活,不由得心向往之。

“那可不行,让咱当家的知道,非得打死我不可。”这儿本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也只是为了搞好邻里关系,才互相赠送饭食,就凭一碗肉是换得这么好的发簪,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但也不能让您白跑这一趟,您可是我们定居以来第一位来的客人啊。”高晚悦面色发难,既然她是拎着东西来的,定不会空着手走。

“那不行,大妹子,你把这盒子给我吧。”她的目光全部盯在这个盒子上,高晚悦漫不经心的看着,这盒子本就不是什么钱,不过上面绘制了寓意吉祥的花鸟,怕是她看上了这一点吧,才喜欢上这个盒子。

“行,给您。”她爽快的将发簪全部攥在手上,将盒子递给她,她捧在手里,爱若珍宝,从来没见到描绘的如此精致的盒子。

“哎哟,真的多不好意思,你看…你看这…”

“真的没什么,也多谢您了,来看我们,我丈夫不巧,刚才出门了,等哪日得空了,我定会带他亲自拜访!”笑着将张婶送出门,

她扶着头,昏昏沉沉的,实在是挨不住了,转身走到里屋小憩一会儿,水清便拿着刚才张婶哪来的碗送到了厨房。

她突然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才是最自由,想睡就睡,没有任何人打扰自己,也不用担心会被叫起来,要是能这样一直睡到自然醒,该有多好。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墙头,屋内也点上了烛火,夜幕降临,她似乎真的睡了很久,觉得有人在耳边轻唤她的名字,“晚晚。”

带着朦胧的睡意,勉强睁开眼,安幼厥在她的眼前,“你回来了啊。”

她睁开双眼坐起身,发现他坐在床榻边上,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心里暗暗叫道:不好。

“天都黑了,我睡了这么久!哎呀,晚饭还没做呢,不行我得赶紧去做晚饭!”她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床。

“晚晚,我就是来叫你吃饭的。”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走出房门。

饭桌上其余的人都已经做好,就等他们两个人,水清轻声唤着,“夫人。”

看着桌子上陌生的海碗,皱着眉,她猛然想起来,这便是早上张婶送来了,看样子水情是已经把它加热过了。

她掀开上面扣着的碗,香气四溢,浓重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安幼厥先给温伯加了一块,又给高晚悦的碗中送了一块,接着加了一块,放入嘴中,一脸兴奋,“好久没有尝到这道菜了。”

高晚悦望着碗中黑乎乎的东西,根据轮廓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块肉制品,但具体是怎么做

的,光凭肉眼可看不出来,张婶送来的那饭食。

她夹起来,嗅了嗅,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鼻而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便飞快的跑到屋后吐了起来,那不打扰其他的人吃饭的兴致飞快的跑着。

“晚晚。”安幼厥见情况不对,跟了上去,那她瘦弱的身影,一手扶着墙强撑着自己,用力推开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污秽的一面。

“没事没事。”他为她抚摸背部,减少她的痛苦。

饭桌上,“夫人该不是有喜了吧?”温伯茫然着看着水清与桑柘,想着他们成婚也有一段时间,若是真的是有了身孕,那该是一件天大幸事。

“不应该的吧,夫人的身子才好。”水清轻摇了摇头,看样子不像,他说他年纪还小,但在宫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是略知一二的。

“晚晚,你怎么了?”安幼厥轻拍她的后背,希望她不要这么痛苦,

“我没事。”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转过身笑着看着安幼厥,“可能是刚睡醒,还不习惯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吧。”

“莫不是…”他的话说了一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小腹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莫不是有喜了?我见嫂夫人怀着安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呕吐不止的。”

“绝不可能!”高晚悦钉截铁的说道,她自从与他同房之后,正在偷偷服用避子汤,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算是有也不能这么快害喜。

他的神色有些失望,恋恋不舍的目光盯着她的小腹,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该有多好,“晚晚,明日我们去看郎中吧。”

他还是不死心,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只能耐心的解释道,“真的没有这么快的,虽然我知道你求子心切,也一直很努力…咳咳,总是需要些时日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尴尬的不行,却也欲哭无泪,能不能看出来他的神情真的很失落,“真的吗?”

“自然我怎么会欺骗你呢?”天真无邪的看着他。,自己说的也没有任何错误。

“晚晚,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尽快告诉我。”她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其实高晚悦很想跟他说,自己还不想要孩子,她就是一个孩子,还没长大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再要一个孩子呢。

“幼厥,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是我鲁莽才犯下的,也对我伤害很大,身子现在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所以…可能…大概…或许要调养一段时间,才会心想事成!”

虽说是借着往生的药力,她才能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走了回来,但是既然是冒险,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现在全部报应在自己的身上,有时感觉自己虚弱无力,有时又很是嗜

睡,身体大不如前。

“我知道了,在我的心里,没有谁比你更重要!”安幼厥紧紧的搂着她,如果真的不能有孩子也无所谓,只要能能与他她相伴一生,便是最大的幸福了,他也在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自己太过于倔强,太过于执着。

“我也是。”对于他们两个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彼此,而多一个小祖宗,就意味着要分一部分的爱在他的身上,高晚悦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我先回房了。”她推辞了安幼厥,自己走回了主屋,她知道身后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所以更要走得昂首挺胸。

从一开始就没有谁对谁错,他们所要表达的只不过是自己比对方更爱对方罢了,是这种方式两人都很难接受。

“夫人没事吧?”水清看到安幼厥的一刹那,就急忙问道。

“没事,只是胃有些不舒服,继续吃饭吧。”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往自己的最终八分,没人再说一句话,各自怀揣着心事,也不曾说出口,也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或许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不闻不问,也是给予了极大的尊重与理解。

安幼厥走回房,看着床榻上的她已经熟睡,轻叹了口气,话语间充满着怜惜与无奈,“晚晚,你可知我有多心痛啊?”

(本章完)

125.愿做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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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何处不可怜

“对了我竟然忘了问了,今日出门可找到什么合适的生计了?”他出门应该是寻找什么谋生的手段,而在此他这用武之地应该很小,不过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再不济也可以让人从公主府送些钱财,下半辈子定可衣食无忧。

“找到了,再郡守的府上做武师,教导府上的小公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即使并不愿意别无选择。

“郡守大人…”高晚悦的心里总是毛毛的,想起今日看着那迎往客栈人去楼空的场景,不由得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一个郡守手如何能养起众多门客,每年朝廷的俸禄都是有限的官员,又不能私自经商敛财,那他是从何处得来如此多的钱财,况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高手,看样子武功并不差。

这位郡守大人,看起来并不是这么简单,而安幼厥贸然的接近会不会,引火烧身。

“还是小心些吧,我总觉得这位郡守大人没那么简单!”凭着自己敏锐的直觉,总是将人往坏处想,这样一开始有了一个这样人性本恶的假设之后,再有什么坏事发生也就不以为然了。

“晚晚,你这可是在担心我。”他略带开心的握着她的双手,本就没想过找个多轻松的商机,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就不会放过,即使他的心中这位郡守大人十分危险,但为了她还是愿意一试。

“你瞧你,我不过是多问一句。”即使是点滴的关心,就足以能够让他兴奋一整天。

“这就够了!”他变得严肃起来,“或许之后我并不能按时回家。”他先把自己的难处跟她讲清楚,也是怕日后有什么突发的情况,不让她担心。

“嗯,你政务繁忙,我可以体谅的,毕竟都是为了养活我吗!”她冷冷的笑着,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两个人一起打拼,也没什么,她也可以做些事情,并不能清闲的在家呆着。

“再苦再累我也会坚持,谁让我有一个如此刁蛮任性的妻子?”说着用手揉揉她的头,有的时候他确实像个孩子一样,如此可爱。

听到这句话高晚悦坐不住了,炸毛一样,用拇指和食指掐着安幼厥的脸颊,“啥玩意!你给我再说一遍!呼呼呼,气死我了!”

刁蛮任性,这个词怎么能用来形容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恰当。

安幼厥虽然嘴上连声讨饶,但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还有眼角眉梢的笑意,“夫人,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他承认自己的错误,高晚悦慢慢的松开了手,开始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哼,看不惯我,我就走!”

高晚悦装作起身要走的模样,可他却连忙起身陪着不是,曾经的威震天将军,现在竟也成了一个怕老婆的普通男人,“我错了夫人,您别

生气了。”

“告诉你想当年,追老娘的人多去了,选驸马的时候,半个邺城的世家公子全部来了!”怕这也是她唯一一件能够吹嘘的事情。

“那不是陛下下令强制来的吗?谁敢不从!”他小声说道不料却被高晚悦听见了,而安幼厥就是那个已经内定好了的选手,所谓的选驸马,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那…还有我公主府那么多的…门客呢!那就跟夏日的花一样在我公主府里,争妍斗艳,百花齐放,吹拉弹唱,舞刀弄枪,做什么的都有,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兴趣!”

当时也确实有许多不好的传言,传说这位长公主不过是借着养门客的由头,来养面首,这些门客借着自己的才华或者特,长公主府内终日喧嚣,歌舞升平,时不时的还有许多御史,言官参上一本。

不过这些都是高晚悦默许的行为,因为外面传的越离谱,她便越安全,世人便都知道这位长公主,只问寻风花雪月,远离朝政。

“哦?是吗?”他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顺着娇艳的唇吻了下去,她便不再做声。

被这霸道又带着恼怒的热吻封住了她要说的话,一阵耳鬓厮磨,他轻柔的在她的耳边问道,“夫人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她已是说不出话来了,摇了摇头,只能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我们去前厅找他们吧,不然成日窝在房里,会被他们笑话的!”

每每到此处脸上就会泛红,想着他们二人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顾及到其他的人,桑柘水清与温伯又会怎样想他们呢。

“那肯定会理解我们的,毕竟我们在为了子嗣而努力。”在他的心里,始终是想要个孩子这样的生活才叫圆满,但这一切都太早了,早到她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事情。

现在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如何面对他,只能瞒着他,不告诉他,自己偷偷的服用药物,因为现在的一切还不够稳定,就比如这位郡守大人是位十分危险的人物,若是在此时有了孩子,日后定会成为他要挟的筹码。

高晚悦不害怕被人要挟,反而是更加珍视自己的孩子,不愿意让他成为争斗的目标,也不愿意让他看见世间的险恶,或是沦为被人利用的工具,她的孩子应该开开心心快乐的成长,与他们不一样。

他们俩的童年已经是这个样子的,走出多不美好的回忆,但是绝对不能让像他们一样过得开心,若是许多年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位会告诉他一个道理:人活一世,要为自己而活。

“不要幼厥,天还没有黑呢。”我觉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不符合礼仪规矩。

“夫人,隔壁的张婶儿又来了。”水清在门口小声的说道,高晚

悦并感叹这位张婶儿确实是犹如及时雨一般,来的正好。

“快请!”相识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对着门外的水情说道。

“那就依照夫人所言,等到天黑!”随机拉着她的手去见那位未曾见面这张婶儿,只不过记得那道笋菜蒸肉,做得十分不错。

“哎哟大妹子啊,又见到你了。”张婶儿一见到他,便热情的迎了上来,有好几日都未曾打扰,这次上门一定是有事相求。

“真不好意思张婶儿这几日忙,也没时间登门拜访。”接着介绍自己身后的安幼厥,“这便是我的丈夫安幼厥。”

“张婶儿,您好。”安幼厥微微点了点头,看她的同样不过是位二十五六岁的妇人。

“哎哟,这位就是咱家的大兄弟吧,真是一表人才啊。”拉着他的衣袖,忍不住的夸赞,“这跟咱家你大哥可不一样,那是个老实的庄稼人,那脸黑的手粗糙的,您再看咱这大兄弟,相貌堂堂,着实不错。”

“张婶儿,您过奖了。”一番夸耀的话下来,安幼厥也不自觉的害羞起来,这位张婶真是个性情直爽的人。

“张婶儿来这边坐吧,我们坐下聊。”高晚悦或者拉他到一旁坐下,给水清使了个眼色,便让她上茶,哪会有人要站着与客人聊天,与礼仪不符,也不是待客之道。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大妹子,咱家你大侄子,我家那个瓜娃子在学堂留了功课不会做,要是不写,明日又该挨手板了,所以这才想到了你呀妹子,便想着你知书达理定是哪家大家闺秀,这点儿小事儿,绝对不会难为你的。”

这位张婶儿看上去粗鄙庸俗,但是夸人的手段却是一流,凡是经过他这一张巧嘴说的再生气的人也不会生气了,高晚悦心生感叹出门在外必须有一技傍身啊。

“这我可不敢打保票,但是我很乐意先看一看,或许我能解答。”凡事不能说死,凡事留一线,日后好分辨。

“我就知道咱这大妹子热心肠,绝对不会不闻不问的。”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纸,展开之后铺陈在桌子上,“这就是那位倒霉的学堂师傅留的功课也不知道是个啥来的这么难。”

“俺家你大哥非说这是个介字,俺家你大侄儿非说不是,不仅要答上来怎么念这个词,更是要知道他的什么出处一个字,哪里知道什么出处!”她依旧在旁边,自顾自的说着。

“仁。”这个字她很熟悉,曾经在客栈中听过数十名莘莘学子论仁,但每一家说的都如此有道理,也没有人具体能说清它的含义。

“不对呀,大妹子你可不能蒙俺,俺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人字还是认识的,总共就两化啊,一左一右,这好像还多了要我说就是俺家你大哥说的是个

介字!”

高晚悦一时间心里苦,尴尬的笑笑,当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无理他还要狡辩三分,“张婶儿,你就信我吧。”

说着拿着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将自己所知道的仁的含义全部写下,人不过是种品格,要求仁者爱人;一是有杀身成仁;也是一种品德的象征,更是要求统治者实行仁政,方能如鱼得水。

“回家让孩子把我这写的东西全部抄一份,明天就可以交给学堂的先生了。”这或许是一份比较全面的答案,但对于那位孩子来说却是高深了一点,不过那位学堂先生也并没有说过不允许有人提点一二。

“哎哟,真的吗?那就太谢谢你了,大妹子!”她小心翼翼的将纸折叠好,又揣回袖子里,“上次做的笋菜蒸肉吃了吗?还喝你们的胃口吗?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做点送来”

回想起那个味道还有暗黑色的色泽,她就不由得再次反胃,“很好我家丈夫很喜欢,你要是得空的话就好了,那就真是太麻烦了,不然改日我去跟您学着怎么做吧。”

“都行都行,那这样我便先走了,改日再来哈。”起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就离开,高晚悦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空气中似乎有一些尴尬。

“这位张婶儿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本章完)

127.随风潜入夜

西河郡的夜格外清冷,望着天边孤寂的月,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思念最深的时候,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起在邺城的时光,推开窗子清冷凛冽的风拂面而来,

或许是她的瞳色异于常人所以不敢到处乱跑,逢人也只能说是自己有眼疾,是不是的还得装着眼疾发作的样子,像个瞎子一样的分不清方向,

一只白色的信鸽落在窗前,转眼间来到这里已经是快一月的光景,总是与桓鸩用这只信鸽传递消息,也只是闲话家常,他很少提及朝堂之事,高晚悦也不曾留心,

桓鸩依旧带着妹妹住在邺城,少了她的存在或许生活的会更加美好,她仍记得桓鸩一身紫衣,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一人在宫闱里行走,恍若隔世,

执笔在纸条上草草的写了几个字:一切安好。捧着鸽子放飞向天空中,它慢慢的

飞远,在黑夜中也不会迷失方向,

今天是腊月廿十七,再有几天就快要过年了,守着这西河郡,希望可以过个好年,回味一下古代是如何过年的,不会像千年之后那样无聊吧,

“晚晚。”一声轻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安幼厥一身蓝色披风站在那里望着她,身旁温伯提着灯笼为他照明,

她推开门跑到他的身边,像个孩子似的,挽着他的手臂一同走入屋内,解开他的披风,抖了抖灰尘,“怎么样今天累吗?”将炭盆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让屋子里暖和起来,

今年的冬天冷是冷了些,可是只下了一场雪,,大地灰蒙蒙的毫无生机,“都挺好的。”

“郡守家的公子可还听话?”怕是想着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怎么能下定决心吃苦练武,也担心他会受委屈,

“倒也是聪明伶俐,是个练武的苗子。”他很少与高晚悦说起郡守家的事情,就像当初也不曾跟她说起过朝堂之事一样,

“要是他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想办法治他。”话说回来,这个家里也好,外面风云变幻也好,能够欺负他的人也只有高晚悦一人,剩下的人想也不要想!

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他自然地接过捂在手中,双手冻得通红,“自然,我的夫人好生厉害的。”

“夫人,面好了。”水清在门口敲着门,她一早就准备好了面条,当安将军走近府的那一刻就沸水下面,煮熟后捞出,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就做好了,端到门外,

“多谢,下次还是我来吧。”高晚悦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本来这些事都是她在做的,后来动静有些大吵醒了水清,至此之后就由她察言观色,计算着时间,一切都是刚刚

好,

“没事的夫人,您早些歇息。”将阳春面交给晚悦之后便转身告辞,看着她关上房门自己也可以去睡了,不远处一身黑衣的男子手提着灯笼正在等着她,“走吧。”

桑柘正在一旁等着水清一路回去,她很是怕黑,所以刚才接过温伯的灯笼便想着在此处与她一路回去,这就是幸福的五口之家,一个人都不能少!

“饿了吧,来,刚出锅的阳春面,水清的手就是巧。”闻着香气氤氲,看着人心里就是暖的,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柳,“味道是不错。”看着他吃得很香,也插不上话,在一旁给他蓄水,“夫人也该学学的。”

“术业有专攻,我又志不在此!”她不甘心示弱,想起上次心血来潮想要做顿晚饭,可端上成品上桌的时候,四个人八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不放,再也不提起让她学厨艺的事情,水清更是没让她进厨房一步,做饭这个事情怕是没有什么天赋了,也只好放弃了,

“哦?那夫人志向在何处?”他眼里带着笑意,与她开玩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能扫去一天的疲惫,

“志在高山,心怀百姓,荡平九州,一匡天下。”一番慷慨陈词,在他看来不过都是未可知的未来,

“夫人还是先怀个孩子吧。”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变化,又多了愁容,他总是在想若是她有个孩子或许就会收收心,不再想着那些虚无的东西,

“我们可是说好了,要顺其自然的。”高晚悦后退了一步,这些日子里半推半就的应付着他,可他还是没有死心的样子,这样子对孩子也并不公平,

“晚晚,你不是也很喜欢张婶儿家的孩子吗?”有时听到隔壁的张婶儿又在打孩子,她总是第一个跑出去拦住,若是什么功课不会他也会自己来虚心请教,

“喜欢归喜欢啊。”其实小孩子还是蛮可爱的,尤其是听话的孩子,没事去逗一逗也挺好的,要是真的有一个要成天管教,怕是她也会和张婶儿一样直接动手了,终归是旁观者清,

“幼厥,我们的孩子,难道要和平常的孩子一样吗?他不该一出生就这样,他应该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东西。

“难道现在的一切还不够好嘛?”他的眸色黯淡了下来,望着她站在那里的身影总是离自己很遥远,其实想要她安心的过现在的日子,终是一场梦吧,

“我可以这样的过一辈子,但是还在不可以,若是有朝一日有了孩子,我们就要起身会邺城去。”

“为什么?这里不够好吗?”他不明白为什么有

了孩子就要回到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她明明不喜欢的,或许还是放不下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不一样,别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我们的孩子出生便会拥有,他总不能一辈子在地里种田吧!”难道自己的孩子也要跟平常人一样,在这山田间劳作至死,平凡的过完一辈子,碌碌无为一生?

“我们不聊这个了,好吧?”看着她情绪激动,连忙转移话题,“晚晚,你的白玉簪呢,怎么不带了?”想起来近日,他都是一根丝带束发,而从前不离身的白玉簪也不见了踪影。

“既然是要过普通的生活,那根发簪太招摇了。”她好似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激动,而在尽力的掩饰什么,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她坐在梳妆台前将束发的丝带接下,又将耳环也放在桌子上,拿起梳子慢慢的梳顺着秀发,心绪难平,一直盯着梳妆台的小格子,其实她不必如此气急败坏的,好好地应承下来就好,子嗣什么的反正也不会有的,她这点还是信得过桓鸩的。

“就快过年了,我们多置办些年货吧,隔壁的邻居家也走动走动。”安幼厥躺在床榻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

“嗯,好。”她总是在觉得他们之间因为孩子的事情有些不一样了,她总是容易情绪激动,而他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若是有了个孩子又会怎么样呢?难道这一切又会和之前一样了吗?

“幼厥,你可知城中最近总有孩子走失吗?”她也只是听说过,快要过年了可能世道就不太平,也曾看到走失孩子的父母泣不成声,

“略有耳闻。”他神色凝重,在郡守府也听到了一些人在嚼舌根,“晚晚,你要是出门叫桑柘跟上,最近不太平。”

“我倒是不怕,碰上了也算是那个人倒霉。”轻蔑的笑着,若是真的让她碰到一定要绳之以法,人贩子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人,害了多少家庭,又有多少孩子能够找回来?即使是找回来了,也是不记得父母,更加让人心碎,

“晚晚。”他皱着眉头,不希望她以身犯险,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会让她碰到这样险恶没有心肺的恶人,

“你是知道的,平日里我很少出门的,我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昔日为长公主的时候,一双烟灰色的双眸被视为珍贵的象征与陛下的重瞳相比略微逊色,但仍是珍贵的,

可那位太史令不惜以死谏言,非要说她是个不祥之人,也就是从那日起,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说她是个妖女祸国害民,不过因为她背后有陛下撑腰,这些话才没有流入她的耳中,

现在身边的这些大婶儿大妈们也总在喋喋不休,她只能谎称有眼疾,眼疾发作的时候看不清楚东西,来博得同情,打消疑虑,现在想来这样费心费力的,为的就是能与她们打成一片,成为一个普通平凡的人。

他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双手,“晚晚,不要想太多。”看着她铜镜中的面容日渐消瘦,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高晚悦早已不见了,或许这就是成为人妻与少女的区别,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样的双眼,但既然背负,她就独自承受这一切,就好,不需牵连太多的人,

“睡觉吧。”她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了他的身上,心领神会,抱着她走向床边,她这时候才像是个安静的孩子,老老实实的那里也都不去,听话的样子,十分乖觉。

她紧闭着双眼,脑海中却是如走马灯般的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其实到哪里都是不太平的,这世道是这样,逃到了哪里都没用,

一味地躲避就是在躲避自己的内心,这坚不可摧的国不能破。

兴,若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她却心安理得在这里过着这种安宁远离战乱的日子,她试图告诉高洋一切,但是他疑心深重绝对不会相信,所以这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

高洋漆黑的眼眸中透露出不信任,疑虑重重,他总是不能够信任别人,所以帝王之路永远都是孤独的。

她,离去,带走了所有的秘密还有委屈,而且她还拐带走了他的左膀右臂,最忠心的将军,来到这么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放弃一切,甘愿做一个武师。

他举止轻柔,将晚悦放在了床上,双手捧着晚悦的脸颊,仔细着端详着她的面容,

这就是日思夜想,寤寐思服的女子,即使每日分别几个时辰他也会思念的妻子,现在他可以触手可及,但是在她的朦胧烟灰色的眼眸里看出了惊慌,这是每个女子在这时都是会有的慌乱吧。

他的嘴角笑着,低头吻她的脸,绵延到耳边,在她的耳边吐着浓重呼息……

晚悦本能的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开始泛红,这漫溢着缱绻的氛围虽然正在慢慢熟悉,可还是让她极度不适,她只意识到自己现在十分危险,她想过忍忍就过去了,但是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她做不到。

“当真绝美…”他喃喃自语,俯首去吻她的眉眼,她的红唇透着让人恍惚的香气,甜美细腻,使人沉醉。

“且慢。”晚悦眼睛不停地转着,脑子飞快的运转,想着什么借口,磕磕绊绊的说道,

(本章完)

128.暗寻思追游

“晚晚,又在想些什么,如此的心不在焉?”

安幼厥不由得苦笑,在这样温存的时候,她竟还有其他的心思想别的事情,只能摇了摇了头,他这一生第一次爱上的女人,也是一个他以为要错过的女人,为了成全她,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她好像有所改变,从一个不拘一格的女子,慢慢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曾经的她笑的时候像阳光一样灿烂,哭的时候如波涛般汹涌,跟很多他见过的女子不一样,不知不觉,好像开始关注她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想给她这世间最好的,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清欲,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即使眸色不同又有何不同,不过是淡了一些,或许是像她曾经说的那样,哭得多了墨色也就淡了。

深深凝着气,气喘吁吁的看着怀中早已睡去的人儿,自己心中已是微微一晾,他从来没有想到白己竟也如此的轻浮孟浪。

就像她曾经讲过的一条白蛇与一个人的爱情故事。只是结局有些悲惨,后来,没有在一起。

她说白蛇修炼千年化作一美丽女子,寻找曾经的恩人许仙,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他们一直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法海的和尚来到,告诉许仙白素贞是千年蛇精变幻,

许仙接受不了现实随法海出家为僧,斩断前尘,

白娘子与妹妹小青为了救回许仙不惜水漫金山,动了胎气致使死伤无数,最后只留下了法海与新出生的婴孩。

其实,若是真爱,何必在乎是人是妖,是许仙不够爱白娘子,没有真心。

而他不是那个懦弱的书生,他手中仍可以紧握宝剑,驰骋厮杀,保护她的安全,可她似乎关心其余的事情超过了关心自己,终日忧思不断,怕是这样呆的久了人也会出问题的,她总是深思熟虑,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本想着她嫁给自己就可以离得近一些,更近一些,谁知,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在中间,使她无法走近自己,那便是这千年的光景,

她曾说过她并不属于这里,是来自千年之后,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也可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冥冥之中都定好的命格,她会与他相见,不务实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哪怕是变换了性命与模样,万千人之中还是能一眼辨认出她,再次爱上她,

这便是缘分,说不清楚也道不明!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每走一步,步伐愈发沉重不愿离去,他始终记得昨夜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柔嫩光滑的肌肤,每次想

紧紧拥住她但又害怕会伤到她而不敢抱紧,也不肯放手,一旦放开,她就会飞快的离开,不知为何她会想要自己。

高晚悦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把桃木梳子仔细的打理着自己的秀发,将梳妆匣子最里层的夹层打开,从药瓶里取出一粒朱红色的丹药服下。

“哎...”轻声叹着气,这怕是就是她与安幼厥的隔阂,自己偷偷服用避子药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我是不行骗你的!”

“长公主又欺骗了何人?”门外传来如此轻浮的声音,鲜红的衣服应在窗前,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花辰,别来无恙啊。”高晚悦撇撇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回来到这里,“云游四方的感觉如何?是否比在公主府的时候自在了许多?”

现在的自己倒也是很羡慕她,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自由自在的多了,没有任何束缚的人才是最自由,

其实自由有不同的定义,他也不过是出行自由,最重要的还是看自己的内心,心里放弃一切,就能自由自在的过活,她的不开心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是啊,很自由自在的,想必您也很羡慕我吧。”他略带得意的笑着,可放荡不羁的笑容之后又多了许多冷清的意味,在外面漂泊的救了才会知道稳定的意义有多么的重要,

四处流浪终将归于一处,可现在他又要开启新的流浪,在此处逗留了一月,也有新的发现,遇到了曾经的死敌,现下也是真的该走了,再不离去也只会给她带来不必要麻烦,

“那有什么的,我这一家团聚也很好。”她漫不经心的跟他抬杠,每次相见就会跟他斗嘴,这也是平日琐碎生活的乐趣吧!

看着阻碍在他们面前的朱门,门扉紧闭,就像是她的心已经全然被留在了这里,早就忘记了邺城的一切,问道,“难道长公主要与我一直隔着门说话?”

“不然呢?我现在衣衫不整,又为人妇,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肯定有诸多不便。”她现在腰腿酸痛,也不想起身穿戴整齐的去见他,既然总是要分别的,又何必在乎是否见最后一面,

留不住的东西,只能随风而逝去,从不挽留,也没有必要放下身段,这样岂不是失去了自己傲骨,

“既然长公主不愿得见,属下就此告辞了,若是以后您能重回邺城重新开府,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在她的心中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够重新回去,公主府内有他、有端嬷、还有是主心骨的高晚悦,她便是公主府的全部希望,他站在府内的屋顶上,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靠近一步



保护着这座府邸,也是守护住自己的家,这个他早就已经没有了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有心了。”她轻笑道,依旧欢快的梳着自己的青丝,“不过或许我再也不会回去了。”那里有种亲切的感觉,可是再也不会回去了,她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在这里一辈子,她曾经想过一辈子就这样过着,可是心中总有着些许的不甘,

“属下相信您会回去的!”他极具挑衅的声音,听得她眉头紧皱,这个人竟能毫无顾忌说出来,不由得心里不爽,她埋藏在心里的想法,就这样被他脱口而出,为何他会看得如此通透,

她将梳子啪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带着怒意道:“别自以为是的样子。”总是这个样子将她的心事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你又可知这算计奉承背后有多累?她有多么的不甘,斗与不斗已不是她能决定的,若是能由她做主,多想仗剑天涯,潇洒人间!

她喜欢简单,不喜欢麻烦和累的感觉,从前的那些谋算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也不曾想找回曾经的感觉,现在就这样在家里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妇人怕是也做不到,因为反正都是要无所事事的,还不如留在公主府。

“属下失言了。”他低下了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性不曾变过,“那属下告辞了,有缘再见。”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了声音,

知道他离去了,她的心里竟有些不舒服,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推开门看一眼他离去时的样子,因为即使看了也还是会走,因为看了会更加不舍,

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都成为了短暂停留的过客,这世间怕是没有什么可以永存,最宏伟的城池最终也不过化作历史史书工笔中的一捧黄沙,但我们所留下的传奇与事迹,都会在它们的载体与躯体腐朽糜烂之后,化作历史风沙中的一抹倩影,缠绕亘古,永不逝去。

拿起梳子,划过三千青丝,心里总不是滋味,跑到床下启出一坛酒,这是她偷偷埋在这里的,来到这里滴酒未沾,但是今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举起酒壶,将清冽的琼浆咽入喉中,随后扔在一旁,看来是一壶清冽且后劲很足的烈酒,她已有一丝淡淡的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罪解千愁。”当她正在惆怅的时候,听到咕咕的叫声,推开窗子,那只鸽子又在那里,不过看起来跟先前的不太一样,头顶带着两撮黑毛,这不是昨日放飞的那只,

应该是另一只,解开它脚下的竹筒,匆匆的看着他的字迹,原来他驯养的并不止一只鸽子,但是最近太频繁的通信竟也让没什么可说的了,

从前都只是说:一切安好,简短的四个字,囊括了一切,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在药快要不够的时候,就会改成:药已不够,

可是她现在百无聊赖的拿起笔,准备多写一些,或许是借着酒力,她也想找个人敞开心扉,本就狭小的字条被她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的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还是能看得清,将鸽子放飞到天空之中,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推开房门。

烛火或明或暗,在灯影里的男子将竹筒从鸽子腿中的纸条,小心翼翼的展开,仅是四个字却足以让他观赏半天,每次都是寥寥几个字,看完之后小心的放在匣子里锁起来,从来不向人提起。

那娟娟小字秀丽颀长、清新飘逸,当真的是字如其人,看着这娟秀的小字就想起千里之外姿容绝美的女子,她虽不算是绝色、倾国,但是风情灵动与寻常只是貌美的女子不一样,

满腔热血,义正言辞的豪言壮语,更像是酸腐的儒士,不像是妙龄女子,想起她所谓的执着就有些想笑,一双烟灰色的眼眸,显得她八面玲珑。

月色下,那女子一身银灰色的衣袍洒脱的在无人的街道上漫步,没有人在意她的时候,她才可以任意妄为,因为最近走失孩子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每到深夜街上便空无一人,害怕遇到盗匪,

这样安静日子怕是少有,一个人一柄折扇,哼着小调,望着天边的远远的月亮,“清冷夜、微风吹拂悄入我的梦中...”

便像是黑夜里的一直夜鹞被黑夜浸染为一色,仍能带着出淤泥而不染,蝶舞翩翩,像是听到一个声音在低声抽泣,像是流离失所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寻声而去,

只见一个小孩子在墙角蜷缩着,衣服上满是灰尘,手臂上还带着几道伤痕,很害怕的的样子,“全儿?”高晚悦看着他,这不是隔壁张婶儿家的张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不知道最近不太平吗?”

(本章完)

129.杀人都市中

蹲下身双手捧着他的小脸儿,满是灰尘,一脸委屈的样子眼睛红红的,颤抖的说着,“干妈...”

高晚悦搂紧了他,“不怕不怕啊,干妈带你回家。”许是今日放学的晚的缘故,自己走夜路害怕吧,不过这么晚不回家张婶儿还是要担心的,

“你怎么这么晚躲在这里啊?”轻抚着他,为了让他安心,也旁敲侧击的询问,他在此处的原因,

“把孩子留下。”身后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刷的一声,一丝黑影闪过,又快速的消失,

高晚悦微微笑着,是他来了这个人怕就是人们口中的人贩子,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强盗,大声说道,“你在何处作恶我不管,但是这个孩子你不能伤害!”

将孩子藏在自己的身后,尽管她形单影只的站在此处却没有信心,无近卫在身旁,自己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保护得了全儿,保护得了自己全身而退,

却看从上到下一点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还能这般的泰然自若,有些可笑,“狂妄的女人,既然你这般的想不开,就带着这孩子跟我一起走吧。”

那人的眼神透露出冰冷,一道黑巾遮住一半的脸,眉毛间还带着疤痕,像是常年在江湖浮沉留下的最好的证明,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高晚悦手中紧紧地握住折扇,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能赢过他可还是气势上不能输!

他毫不留情的跑过去,一柄长剑直逼而来,她抱起身后孩子,快速跑去,而他似乎没有手下留情的样子,划伤她右边的肩膀,雪白的皮肤裸露出来,深重的刀口将血肉翻出来,

一时间手使不上力气,很难将他抱起,再仍用尽力气将她平稳放在地上,“干妈,你流血了...”全儿看着她的伤口正在滴血,抽泣着哭得越发汹涌,让小孩子看到这些可不好,

“你瞧,多么的自不量力。”那男子用食指轻轻擦去剑上的鲜血,略带玩味的笑着,以卵击石的人他见过很多,这样自不量力的没有一丝武功自身都难保,竟还想着救人,

“住口!”她换了只手抱着全儿,“要想从我手上将人带走没那么容易!”她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四处张望的看着地形,空旷的街道十分不利,这个时候路上又没有什么人,怕是难逃一死了,

“全儿,抱紧我。”她小声地对着怀里的全儿说道,他尽管还在哭泣但是由于惊吓不敢出声,小手费劲搂住高晚悦的脖子,

“可我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你的样子?”她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就他的身形、步法、出招干净利落,总是时曾

相识,

“是吗?”他的嘴角勾勒出笑意,“那你可真的就留不得了。”说着再次提剑而来,一道寒光闪过,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你的眼睛...”

他暗自窃笑,这样的眼睛可是很稀有的颜色,物以稀为贵,怕是有不少权贵都想着花高价来买个这样的小妾,“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等等!”高晚悦像是抓住了什么稻草,“若是缺钱,你可以开个价我绝不还口,我可以买下我们二人的性命。”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像是被说动的样子,见他有些心动,她后退了一小步,“这个国家没有我,有如森林飘一叶,太仓少一粟而言而已。”她对于整个国家来说真的是太渺小了,真的是微乎其微,而生命对于自己来说却是宝贵的,

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就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更要保住全儿的命,孩子不应该从小看见这样残酷的景象,

“哈哈哈看你这一身衣服恐怕也要价不菲,怎么会甘心这样的小郡县隐居?”他上下打量着高晚悦,衣着像是丝质的,折扇以玉为骨,以玉版纸为扇面,洁白紧致、制作精良,怕是要价不菲。

“你是在要套我的话吗?”似乎对这样一个妇人有很大的兴趣,而她现在在拖延时间,总是感觉不会命丧于此,总会有人来救她的感觉,

望向他的身后,顿时心安了不少,一抹红色的身影站在飞檐之上,“若是你刚才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怕是只能死路一条了!”她开始变得得意起来,有近卫在身边就心安了许多,

他漫不经心的回过身去,看到远处那抹红色的身影,眉眼渐渐弯笑,“你说是他杀了我快,还是我杀了你更快一些?”现在的他立于此处就是个威胁!

“花辰,将他杀掉!”她冷静的站在那里,准备着看着一场好戏的上演,对于花辰的实力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花辰轻跃一步,向着她的方向赶来,可终还是慢慢了一步,高晚悦被挟持为人质,还是买一送一的,带着全儿一起被人要挟,花辰从背后抽出宝剑,一脸严肃的看着那男子,“你放开她!”

“哦?为了一女子利剑出鞘,花辰,你当真是长本事了!”高晚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心底顿时跌落谷底,

“你们认识?”狐疑看着花辰,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就这样看来,现在对自己很不利,

“这是自然,不光认识,还是死敌。”他轻蔑的看着花辰,两个人之间仍存在至死一战,不死不休的结局,

“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你放开她,我们做个了断!”

花辰尽量的保持着平和的语气看着他,本想逃避离去,可是终还是舍不得,徘徊至今,

他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收的更紧,划出一道血痕,他似乎一直搞不懂为何花辰为了她的安危,竟如此爽快的答应,“她?又是何人,你竟如此在乎?”

“她是我的主人!食人恩惠就该赴汤蹈火。”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他们二人脾性倒也相似,只不过从未见到花辰如此认真,倒是想起了当日在芳菲阁要他动手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表情,

“不止如此吧?这双眼睛...”他凑近高晚悦的耳边,略显轻浮,而这一举动更是让花辰感到气愤不已,“我曾听闻当朝乐阳长公主有一双一模一样的双眸,莫不是...”

“不,长公主远在邺城,岂会在此处!”未等他说完,便抢先一步否认,再多的否认也只是欲盖弥彰,

“哈哈哈看起来这位真的就是长公主了,不然你怎会如此紧张?”早就听说他屈于权贵、虚与委蛇,没想到都是真的,“长公主呢可以卖个什么价位呢?”

“与官家扯上是非,怕是很难脱罪的吧。”就像自己先前的那样,最后还不是需要合理的开罪,

“这我倒是没想过,这世间何人能找到我呢?”自信十足,向来这般的目中无人与花辰一样的狂妄、轻浮,

高晚悦冷哼一声,“怕是你与官府也有所勾结吧?”就说先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那日诗会有一人刺杀郡守,那时郡守的身边就有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前来杀人,想来就是他吧,“看来这西河郡的水,还挺深的。”

“哦?花辰这样看来这位长公主殿下必死无疑了!”既然她什么都知道那就不能留了,只有死路一条,免得知道了些什么再回邺城禀告给了陛下,连带着查处了郡守可就不值当了,

“殿下,黄泉路上莫要怪我,怪就只能怪您太不识时务了。”他摇了摇头,略带惋惜,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儿杀了也怪可惜的,

“花辰,你的任务在于杀了他!将全儿送回家去,你可明白。”她看着怀中已经晕厥的全儿,于心不忍,这本就是年幼的孩子不应该过早的见到如此的血雨腥风,

牵扯进来只能让他以后的生活更加的难过。

“这...”他咬着嘴唇,正在摇摆不定,虽说是要服从长公主的一切命令,可是身为近卫的第一要务就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若是完成了任务而她不在了,又有何意义?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男子一脸得意,就像是看到花辰痛苦它就十分开心的样子,一支冷箭从后面射来,直指他的肩膀,高晚

悦只听到一声惨叫便急忙推开了他,花辰一个健步上前补上一刀,他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幼厥。”她开心的回头望着,安幼厥背着一直箭袋正临风而立的站在那里,英姿飒爽,

“晚晚,没事吧。”怜惜的看着她肩膀上的伤口,说不出来的心疼,本以为她不会卷入到这是是非非之中,没想到还是避不开,

“幼厥,这位西河郡的郡守玩忽职守,竟然暗中做着倒卖人口的生意,令人发指!”若是现在她仍有权力就会将他绳之以法,承受他该有惩罚,

“怕是还不止这些...”安幼厥轻叹了口气,他早已有所察觉,在郡守的府上不光是做一名简单的武师而是暗中调查,

“怎么,他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高晚悦不敢相信一般,在这远离邺城的地方竟会有这般渎职的人存在,

“叛国投敌,与大魏交往过从亲密,怕是没少给那面传递消息!”

(本章完)

130.南陌既留欢

“那这人断断留不得!”此时的高晚悦杀心已起,无论是谁,叛国投敌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既然已经发展成了这样,那么也该去会会那位郡守大人了。

“晚晚,你跟花辰先送全儿回去,剩下的交给我们。”安幼厥示意身后的桑柘,也看向花辰,二人点了点头,

“不可,让花辰送全儿回去,我与你一道前去。”她将怀里的孩子递到了花辰的怀里,自己的肩膀受了伤很难再将它抱起,

“此去一行结果未可知!”他心里总有种不安,摸了摸她的头,“别任性。”毕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任何的靠山,所以仅凭二人的力量也未可知,

“好,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她不舍的回头望了安幼厥一眼,仅是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感觉,她相信这并不是最后一面,

花辰抱着全儿,一路奔向张婶儿的家,天空中总是飞荡着数不清的乌鸦,这怕是不好的预兆,“花辰,还是需要多谢你,不然我怕是在劫难逃了。”

“长公主何必客气!”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生怕吵醒他,他胖嘟嘟的脸蛋更像是圆滚滚的雪球,没想到自己竟还能有这样怀抱小孩子的一天,

离着很远便能听到张婶儿坐在门外的哭声,天黑的时候她便发现孩子不见了,只是出来找了许久也未曾见到一点影,“哎呦,我的孩子啊。”

“别哭了,孩子回来了。”听着她的哭声莫名的感觉心烦,花辰将怀中的孩子放到张婶儿的面前,

“大妹子啊,你在哪儿找到的啊,我可怎么谢你!”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儿子,像是再也不会将他放开,

“这些事情日后再说。”说着将张婶儿推回屋内,“外面很危险,你带着孩子在家里待着,把门都关好,别出来。”

见她要离开忍不住问道,“那你去哪儿啊?”看见她肩上的伤口就知道刚才十分惊险,她一个妇人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在这里哭泣,

“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只留下一道身影,映在月光之中,如巍峨高山,遥不可及。

看着她的身影,花辰的眼中带着笑意,这便是他选择的主!与普通的妇人并不一样,寻常的农妇见到这样的场景避之而不及,而她即使身上带伤仍是一往无前,毫无惧色,

郡守府内,寂静异常,安幼厥带着桑柘悄悄潜入府内,没有惊动任何人,但是太过于安静也不是好事,

他遛进那间郡守所住的屋子,里面空无一人,而其他的地方也像是没有任何人迹的样子,宛如一座空府,

“主公,为何没有人?”桑

柘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幼厥,他们一向是谨慎,从未露出过马脚,不曾想今日竟扑了个空,府上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竟连一个人影也都没有了,

“应该是跑了。”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一阵士兵规整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黑衣小将半跪在他的面前行礼问安,“安将军。”安幼厥一挥手,示意他起身答话,“吾等受陛下指派特来听从调遣。”

“幼厥,这是怎么回事?”高晚悦从背后缓缓而来,看着眼前臣服在安幼厥面前的将士们,只觉得有些面熟,许久,她才仿然大悟,这不是安幼厥从前每日操练的将士,看来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参见长公主殿下。”那黑衣小将看到高晚悦的到来,带着身后一众士兵纷纷跪下行礼,看来连她的身份也都知道了,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开始,

“幼厥,你可愿给我解释解释?”径直走向安幼厥,不理会身后的那些士兵,他们更像是多余的人,此刻并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晚晚,你听我说...”他心中开始忐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开口,因为来这里的决定就是他做的,而现在这一切又都算什么?

“嗯,我在听,你说啊”高晚悦怒不可遏,她的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又不希望这是真的,而他站在原地不语,像是有什么顾忌,她回过身去看着一众士兵,走向那个带头的黑衣小将,没好气的说道,“叫什么?”

“回长公主的话,属下张赣。”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她那双烟灰色的双眸,此时带着无法言说的愤怒,

“很好。”她嘴角上扬,即使是微笑也带着令人胆寒的颜色,“安将军现在该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吧,本宫先回去了。”

拂袖而去,这一切再与她无关,本想着安安心心的过着平凡的日子,或许天命不许,她注定是要与尔虞我诈为伴,第一次如此的信任这样一个人,竟也是被骗了,伤的这般彻底,体无完肤,

花辰紧紧地跟在身后,一步不曾离开,也才到这时她才觉得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眼眶红润,侧过头问道,“花辰,想喝酒吗?”

“任凭长公主差遣!”他低下头默许着这一切,而那个词在她的听来确实如此的刺耳,

“长公主?”冷哼一声,“对啊,我还是长公主呢,当今陛下的胞妹,一人之下而已!”她总是被这种虚无的东西束缚,

鬼使神差的走回了他们所谓的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的刹那,水清迎了上来,“夫人,您怎么受伤了?”她变得慌张,一脸吃惊的望着,

身后还跟着花辰,他不是应该留在公主府的吗?

“备酒,我要与花公子畅饮!”她凌冽的盯着身后的花辰,现在好像什么都不相信一般,在怀疑着身边的人,每一个人都好像是联合起来欺骗她一样,

“可夫人您的伤...”伤口边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像是过了很久的样子,不知道今夜发生了多么凶险的事情,可水清看到花辰护卫在她身旁,就觉得心安了,

“不碍事。”她百无聊赖的摆了摆手,“快去,莫要吵醒了温伯。”既然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那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诉说没必要让更多的人担心。

郡守府内,安幼厥临风而立,像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般带着一众士兵站在那里,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现在她又离去了,

“将军...”身后的桑柘小声提醒,他因为高晚悦的离去而出神许久了,尽管她已经回家了,而现在仍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即刻封锁全城,全力搜查郡守的下落,张榜动员城中百姓一起寻找,上报朝廷,郡守叛国通敌、中饱私囊,在陛下未派新的官员来此之前,这西河郡暂时由我统领。”一番指令严密的滴水不漏,

“诺。”

“安将军,兵符找到了。”一士兵将虎符递到他的手上,便是这小小的兵符便能统领三军,不由得的觉得蹊跷,

“好,都下去吧。”他站在原地,不知这苍茫大地该往何处去,今夜过后他也失去了她的心吧,那日陛下说第二日要接她进宫,她说要与他出走,他本事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这是陛下在他伤好之后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不想就这样让他失望,只好带着她一同前来,回禀陛下一封书信,说他们只是出使西河郡探查情况,而不是不告而辞,所以这一路并无追兵,公主府也安然无恙,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天快要亮了,这一切都该过去了,

“花辰,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让人骗了一次又一次?”桌子上散落的酒壶,酒杯,高晚悦已经决定就这狭小的酒杯已经不能喝的过瘾,

“长公主天资聪颖无人能比。”他饮下一杯,嘴角露出微笑,他这话说得可真的没有意思,

“跟你喝酒最没意思。”一脸嫌弃他的表情,“说话都不会顺着我说,要么就安静的额听说我。”

本是委屈的想哭,可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忍不住的想要数落他起来,“你说你,你为什么出现,是不是跟他们是一伙的?”

“冤枉啊,在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啊。”言语夸张,指着天上的高悬的明月

,高晚悦亦是抬头看去,黑夜之中一行乌云飞快的行走,遮住了当空的皓月,

“你瞧、你瞧,你说这话老天都听不下去了!”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太假、一切都太假,没有什么是真的。”

现在怕是她亦是不相信安幼厥了,什么偏安一隅,什么重新开始,她始终没有逃离高洋的手心,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花辰将他的酒杯斟满酒,反驳道,“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还能什么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吗?”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如梦如幻,又有谁能分得清呢,

“可不,连我也是假的!”爽朗的将整个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奈的抽泣,“我自己都在骗人,也不应该怪别人骗我,这就叫自食其果。”

她欺世盗名的欺骗着世人,她本不是什么长公主,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她也在欺骗着她的丈夫,或多或少,并不真实。

“假的?什么假的?您又骗了谁?”花辰无奈的苦笑,他总是将这一切怪罪在自己的头上,太过苛责自己,

“不重要了,好像一直都是我自己在别扭着,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的!”

即使现在的苦痛也不过化作一杯烈酒,喝着心酸的眼泪独自饮下,所有的一切与其他诉说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您也可以选择回去!”他眼眸微眯,看着他这一句话说出之后,她的反应,而她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没有理由回去。”既然选择了出走那她就不会轻易的回去,“而且,这里很好,我为什么要回去?”迷离的双眸看着花辰更像是一种质问,

“是,您在这里呆的很好,那现在为何再次喝酒又为何哭泣?”

(本章完)

131.今岁今宵尽

“你...”一句话顶的她说不出话来,“真的是,我为什么要找你喝酒!”绝对不会有下次,带着他喝酒根本就不开心,还会被回呛,想想就更加心烦,

门外安幼厥缓缓的走了进来,看到他来了,花辰便起身告辞,因为下两口的事情,外人还是不要馋和的好,

“晚晚。”他轻声唤着,对他而言,依旧是陛下的命令不可违抗,可这并不与想要保护她的想法矛盾,他相信自己可以两全。

高晚悦没有看他,只是独自饮酒,望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他的一声晚晚,就足以让她眼眶湿润,她曾以为这里会是新的开始,不过看来并不尽然,

“安将军。”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可是眼里带着太多的委屈,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不开心可以坚持多久,但是此刻满腹委屈不知道该如何说,“安将军竟是奉命来此公干的,我竟丝毫不知情。”

“晚晚,其实我想告诉你的,可是怕你多想。”他走近她,蹲在她的身边,将双手握在他的手中,她的手很是寒冷,冰的没有温度,

她轻笑一声抽回手,“你不必解释什么的,我也没有多想什么。”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她再也忍受不住,泪如泉涌,却也不能让他看见,转身走进里屋,

“那你曾经说的话是否也都是骗我的?”她很是不甘心依旧回问着,就是这样的执着,哪怕答案很是残酷,她也要知道,独自承受,

“不是的!”他激动地否认,“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只有这一件!你说要与我离开邺城,陛下之前也要我来西河郡调查,我便擅自做主,带着你一同前来了!”

她点了点头,心里的那份不甘到底是什么?是因为他隐瞒自己带着她来到西河郡,还是自己的命运依旧被高洋掌握?逃不脱宿命的安排?

她走到主屋,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仔细想着花辰的那番话,或许就是如此,天命不许,她永远也不能远离朝堂半步,但是此刻她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安幼厥跟着她的脚步走了进来,站在门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晚晚,我帮你包扎吧。”

高晚悦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全然听不见他的话,安幼厥用剪子将她的肩上的衣料剪开,用手帕沾水擦拭着伤口,轻声问道,“痛吗?”

她摇了摇头,只是感觉酥麻的刺痛并不觉得有多痛,触目惊心的伤口满目鲜红,他将金疮药仔细的涂抹在伤口上,小心的包起来,

现在看来其实不应该让她来此,养在深宫之中就不会这样的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已经愈合

的伤痕又落下了伤疤。

“我有一问想当面听安将军的解释,安将军是忠于陛下并无二心,当我与你说我并不是长公主的时候,你又为何想必下面吵揭穿我?或许在安将军你的内心深处,又会如此贪恋皇权?”从这一刻起,她似乎一直在否认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似真似假,明灭可见。

“晚晚,你是长公主也好,是高晚悦也好,在我的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妻子!”在他的心里,或许身为女子却不应该经历这样的危险,什么都不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便是最安全的。

“那你告诉我,何时我们才能摆脱陛下的控制?”想到此处,背后发凉“于我而言她更像时埋在黑暗中的一个炸雷,在他的身边,我随时都感觉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陛下是你的兄长,也是君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又能走到哪里?”若是心中束缚着自己,其实到哪里都无法真正的感到自由。

“是吗?”其实他并不知道,高洋在位的时间,并没有几年的光景,对于他这样忠心耿耿,不好多说,却看着自己的梳妆匣。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高晚悦缓缓的从梳妆台前拿出一个小瓶,倒在他的手上,朱红色的丹药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颗颗鲜红夺目,像是温暖人心的红豆,“看样子你好像一直都在服用的样子,这个味道我曾经在你身上闻到过。”

“这是避子药,因着避子汤的味道太难闻,所以做成了这种药丸。”那汤药喝得习惯了也就好了,不过睡愿意与自己为难,能有更便捷的方式,为何选择如此麻烦的事情,

“这是为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她一只手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这种事情岂非人力可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先开始破坏这句承诺,

“没有为什么,现在还不合适,今夜看来当真是要从长计议。”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现在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要怎么办,

“或许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曾想要个我与你的孩子。”安幼厥的目光低沉,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自己的妄想,就像她不曾真心地爱着自己一样,

“原来安将军就是这样看待我的的啊?”她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确实我是谁啊?世人口中不祥之人,出身也遭人诟病,坊间更是流传着不好的流言,长公主养客如养面首,邺城三千美色,我何必单恋一株?”

不遑多让的与他争锋相对,所有的不满都要在此宣泄

出来,很多时候的安幼厥更像是一个闷葫芦,一言不发。

“我从未将你看成是长公主的,而你似乎比我再以这个身份而多于我妻子的身份,天家富贵,当真不是谁人都可高攀的。”他冷笑一声,若是之前她没有答应陛下的安排那现在是否就不会如此失望了呢。

“以安将军之才,天家富贵唾手可得!又何故屈居人下,何不白尺竿头,更进一步?”若他真的有野心的话,他日定可成为第二个高洋。

“我从未想过!”失落的摇了摇头,仿佛眼前的人真的不是很了解自己,“我所要的不过是与你共度一生罢了。”

“安将军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我也懒得解释了,我好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天地之大,何处是家?在这里她亦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安幼厥了,两个人到如今的地步,相顾无言,在一起带着岂不是尴尬,

“也罢,这里很危险,怕是你也不适合在这里呆下去了。”郡守仓皇北顾,不知道接下来那边会有什么打算,若是他们想要有什么动作,她也不适合在这里住下去了,看来凭他一人之力,也不能护她周全,

高晚悦叹了口气,其实在这里还不如在邺城,“马上就过年了,我等着年后就走。”望着窗外的月光,看上去十分惆怅。

“既然这样,我便不留你了。”安幼厥说着走出房门,他不是该自己该用何种的感情对待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会让她相信过去种种美好,都如似水流年一般,毫无声息的飞逝而去。

高晚悦坐在桌前,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推开窗子月光渗透进来,一只鸽子立在窗户前,同样的将竹筒里的字条拿出,微微错愕,“桓鸩要来?”

这便是最头疼的事情!她一边又装得很幸福的样子,不让他有机可乘,一边又要装作无事与安幼厥虚以逶迤,恰逢明日便是新年。

不知何时窗外飘雪,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下雪了,真美。”冷风拂面,似乎才感觉到肩上的伤隐隐作痛。

这样的日子便是一夜未眠,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一起,这个新年怕是要不太平了。

“夫人,新年好。”清早水清睡醒便跑进房门说着吉祥话。

高晚悦愣了一下,起身从柜子取出红纸,抱着些散碎的银两便当作红包给了水清,“同乐同乐”。

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走出房门,遮盖住肩头的伤口,让水清略施粉黛,看不出她的脸色很差。

“夫人,安将军一夜未归,您就不担心吗?”水清在一旁提点着,或许他们夫妇二人又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这也正常,

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夫人这脾气确实需要改改,安将军但性情是在和顺不过的了,所以有什么矛盾肯定就是夫人的事情了。

“哦?那你可知安将军在哪?”试探性的看着她,她略带得意的样子,高晚悦早就看在眼里,

“安将军现在府衙,夫人要不去寻寻将军?”昨夜看到安将军怒气冲冲的走出府,便知二人于是发生口角,今日在房前看到桑柘的身影便觉得心安,他们二人费心费力就是为了能让安将军与夫人早日和好。

“哦?看来你知道的蛮多的嘛!那你可知安将军又为何会在府衙?”水清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只知道费心着力的打探安将军的去处却不知道。

“那你又是否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安将军先前在郡守府上做武师,现在又为何会坐镇一方府衙?”她的分析使水清一时摸不着头脑,本就没想那么多,现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高晚悦常在想是否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一些,“罢了罢了,今日是除夕,我们包饺子吧,晚些过去看他!”

“好的,夫人。”水清伶俐的一切东西准备好,可看见她在厨房里又多了几分担忧。

怕她又搞得乌烟瘴气,上次的事情历历在目,不由得触目惊心,“夫人,这饺子不妨,奴婢来包吧?”

“不必,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上阵,厨房如战场啊,这点小事她还是应付的过来的,将面粉放在盆中用水调和,却弄得身上脸上都是。

温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着她兴致很高的样子,也不好泼冷水,面露难色,小声的说道,“夫人,门外有位公子找您…”

(本章完)

132.唯愿千般好

“公子?什么公子?”高晚悦皱着眉头,他来到这西河郡,一向安分守己,未曾调戏过良家少年,怎会有人找上门来?“可知道是何人?”

“那人未说只是派人前来禀报!”温伯据实而答,

“哎哟,谱挺大的嘛!非要我亲自出门相迎是不是!”一心是面团,分个高下的高晚悦,看着自己的手中满是面糊,有些心烦,“就出去说,不认识的不见,水清你去回。”

考虑到温伯进进出出,行动不便,也让他留在自己的身旁,看着自己揉面。

“温伯,你可知他爱吃什么馅的饺子?”看着有些尴尬的温伯自己开始找话题与他聊天,缓解现在的尴尬。

“小少爷么?”他站在门口,倚着门框,一副尽力回想的样子,“上次小少爷在家过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老夫记得我最爱吃的…”

他很着急的挠挠头,仔细想却也回想不起来,“小少爷好像不拘什么馅儿的饺子好像都爱吃,每年过年吃饺子的时候,便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听到此处,她的心微微触动,难不成这个木讷人很少在家过年,而且很少能与家人团聚?恻隐之心暴露无遗,有时在想会不会真的是自己脾气不好的原因。

“那我知道了。”家里也只剩下白菜,那就白菜馅儿的好喽,将和好的面放在一旁,盖上个湿抹布,一手拿着菜刀,一只手绑着整颗的白菜,要与白菜撕战。

“夫人。”这是水清回来了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一沉。

“可打发走了?”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没有。”她喘着气,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紫衣少年走了进来。

“桓鸩?”看到她的到来,总觉得有些惊讶,昨夜才收到的飞鸽传书,今天他就到了,莫不是有千里之行的能力?

“嗯。”他点了点头,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一种鄙夷的姿态望着,高晚悦微微诧异,又马上放下了戒心,这样鄙视自己的人,不是桓鸩还能是谁!

“可要一起?”自己现下可腾不出手来招待这位客人,一只手举着菜刀,一只手举着一棵白菜,两只手占得满满登登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看她现在的样子,与从前那般斯文怯懦的样子相去甚远。

“包饺子啊!”高晚悦无奈的说着,他忘了眼前的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又岂会有这般的烦俗的想法。

“哦。”轻声回答着,见他没有任何举动,高晚悦继续与手上的白菜拼杀。

“难道没有下人做这些吗?”他如巍峨,高山一般立在此处,不显得那样不合时宜。

“入口的东西要自己做才好吃啊!况且今天是新年,自己要包一顿饺子才算是过年!”她似乎与他说不清楚,可印象

中的桓鸩又不是如此要人伺候的人。

“好吧。”他站在原地,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反而退了一步,怕水溅到自己身上。

高晚悦示意温伯回去休息,而自己带着水清还有一个看客承包了今夜的饺子。

“最近邺城可有什么风吹草动?”手上切菜的动作没停,也不忘一边询问着。

“风平浪静。”

高晚悦白了他一眼,或许这么久没见他的性格更加古怪了,少言寡语,一直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

高晚悦没再说话,自己一边和馅儿,水清一边擀面皮,她自己有个独特的绝招,便知道这菜的咸淡,就是靠闻,若是咸了,闻起来的味道也会是咸。

做饭当真是一个累人的活,一天的光景便会全部浪费在做一顿饭上。

高晚悦将擀好的面皮儿弹摊在手上,另一只手用勺子挖一勺馅儿放在面皮儿上,包出元宝的形状,看向桓鸩“现在可要试试?”

他似乎有些心动,净了手,高晚悦将面皮儿放在他的手上,又将和好的馅放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给他,可他要么使用力太大,将面皮儿弄破,要么是完全粘合不上,馅儿露了出来。

高晚悦只好在一旁偷笑,“好啦好啦,我的桓大公子,您去一旁歇着就好了。”

“当真麻烦。”

靠近她的时候觉得有些清香味道有些甜腻,似曾相识却不似药香,“你可是换了熏香?”

“嗯,这是龙涎香。”他也闻着自己身上的香味,却并没确得异常。

她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包好个笼屉的饺子,“这么多都要这样按部就班的完成?”

“包饺子好像都是这样子”她苦笑,到底怎样才能与这位兄台说得清楚,怕也是个平日里不下厨房的人,也是他的强项在于悬壶济世,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桓公子现在就应该知道了,一蔬一饭,来之不易,应当倍加珍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由得想起来平日里浪费粮食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他笑了笑,学着酸腐儒生的样子行礼,“多谢姑娘教诲。”

“哎…怕是真的,分别太久你我已经完全陌生了。”现在两个人沟通的状态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这就是常说的与时俱进吧。

“桓鸩,鸢儿她可好。”想起他只身前来,只留下他的妹妹一人在府中,不由得担忧起来,平日里断不会留鸢儿自己在府,而自己出远门的。

“很好,不用记挂。”他皱了皱眉头,又迅速的恢复常态,泰然自若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今日的桓鸩表面上看上去温文尔雅,让人感觉从心底透着一种冷漠的气息。

似乎是想缓和这种诡异的气氛,她才主动提起

鸢儿,“她可曾说过有想我?”若是她知道,桓鸩反正是来看自己,竟也会嚷嚷着要一同前来,只是他是如何说服了他的妹妹的。

“有说过,只是未让她前来!”他微微笑着,看着他的笑容,想必笑容之下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锅中的水已经沸腾,高晚悦饺子一个一个的扒拉下锅,感受着水的热情,等煮熟之后就要完成他们该有的使命---被吃掉。

锅中的水再次沸腾,高晚悦又倒了把凉水进去,如此反复三次,再次沸腾的时候,她便抑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出,放在盘子里,也递了一双筷子到桓鸩的面前,“刚出锅的,新鲜热乎着呢,尝尝!”

他有些错愕,当年这女子也是如此开心的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来到他的面前,一脸期待的表情问道,“味道怎么样?”

“稍微有些咸了。”筷子仍夹着咬过得半个饺子,仔细观察着,“若是只用白菜叶,将白菜根部剔除,味道可能会更好。”

高晚悦翻了个白眼,“桓公子,我们可是小门小户,这样做实在太浪费了,高攀不起!”

若是从前在公主府,端麼定会如此做,可现下在西河郡,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普通的人家吃饭,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高晚悦从前在宫中,可是娇生惯养的,心甘情愿的来此,吃苦受罪?在邺城也曾是呼风唤雨般的存在,没想到竟然在此处过得如此清贫勤俭。

“可曾想过回去?”看着她如此般的境地,不由得问道。

“未曾!”既然他说话都如此简明扼要,那回复他也是如此的,简介明了!

“夫人,您不走了?”一旁的水清高兴的叫道,让她觉得心累,怎么什么事情都如此的沉不住气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连忙给水清使着眼色,意思项是,快,再说几句。

“对对对,夫人从来没说过要离开!”此话一出,再看像桓鸩偷笑的样子,感觉自己肺都要被气炸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那样笨一样的队友啊。

自己是否已娶,为何要告诉桓鸩,与他何干?这样的一来就不能回去了,自己便不能离开,我是回去碰到了他该如何解释?

天色已晚,将煮好的饺子全部放在盘子中,装进食盒,带去见安幼厥,温伯套着马车,水清仍在,整理需要带的东西。

“桓鸩,走吧,一同去吧!”看着他形单影只,只有一个车夫驾车,便邀请他一同,过年就是要大家在一起团聚嘛。

“不了,我还要连夜赶回去呢,能见你一面,已是万幸!就此告辞。”毫不犹豫的转身上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像他突然出现这样,又这般突然的离去,

消失不见,虚无缥缈,捉摸不定。

马车上。

驾车的车夫揭下脸上的皮子伪装,尽管马车飞速的行驶,他始终没有停下挥鞭子的意思,“主公,即使现在快马加鞭也赶不回去的。”

“苏放,休要多言。”车内的男子同样从脸上扯下一样质地的皮子,暗自低语,“为何非要这般的作践自己!”

她本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能令众生仰慕的长公主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竟学着农妇的做派,如此自甘堕落,令人意外。

这就是她高晚悦义无反顾的选择?那日与她决裂,并选择这样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她能如此甘心的放弃强权,远离朝野,当一切置身事外吗?

“主公,嫣夫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只因着他的一时兴起,便来到了相距甚远的西河郡,即使是快要到新年,他也不在意,他的主攻还和从前一般的任性妄为,这样又如何能了却前尘,谋弈天下?

“专心驾车!”他不在答话,闭目养神,在收到她那一长封信的时候,便动身前来看她,两天两夜不休不眠,只为早日赶到这里!

即使见到了又能如何,他不得已披着伪装,才可以近距离的与她接触,若是让她知道今日所见的人事,自己又会如何?怕还是会再次斩断这场已经恩怨分明的前尘往事吧。

对自己狠绝,对别人狠绝,而这个别人仅单单是他而已,冷冷的笑着,摸着自己的心口,却觉得格外的寒冷,惆怅的看着身前驾车的男子,“苏放,我这趟可是来错了?”

(本章完)

133.枕上争闲事

“主公,您岂会做错?”与他而言,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只是听从安排,从未想过什么是真正的对与错,而他的心中,一切伤及到主公的利益便是错,

“西河郡守现在在何处?”半眯着双眸,本是来处理那位郡守的,不料这一切都被他捅了出来,剩下一堆残局只能自己亲自来处理,

既然都到了此处,也想着能见她一眼,可是却不甘心于遥遥一望,走进她的身边,却不被察觉的感觉很好,

“早已携家带口的逃入我军之中。”苏放言语之中带着轻蔑,他这样的说话反复的人又何必高看一眼,

“既然败露了,就一个不留。”他闭上眼眸,回想起刚才的景象,才过了不到半年的光景,竟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时移世易,人也在跟着世道在改变,似乎要学会在这个世道生存就要学会改变,

或圆滑、或阴诡、或妥协,都要学会顺应时代,学着生存下去,因为对于每个人来说,或许活着就够艰难的了。

“遵命。”

“夫人,我们去看将军吧。”她一脸笑意,费劲的撮合着两个人,谁又知道这其中的苦楚?

“嗯。”她没有多说什么,总是避免不了的尴尬,却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见他,这个年怕是没有这样的安稳的过了,

“对了,花辰呢?”她记得昨日是花辰护卫自己回来的,而在安幼厥回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

“奴婢未曾见到啊。”她好像自从昨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了,他一向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也不知道是一时高兴去了何处,

“罢了,由着他去吧。”现在的高晚悦除了自己也懒得管其他人的事情,只要与自己无关也不想多问一句,因为现在的思绪依旧混乱,就像这满地白霜、满城白雪一样,

他一身银色铠甲,即使是新年也一身戎装,对自己要求十分严苛,总算是明白了温伯说的,为何过年的时候也见不到他的踪影,对于吃饺子也没有特殊的要求,

高晚悦走到他的身边,只见水清与他身后的桑柘都如此的紧张,而她却一般的习以为常,“安将军,今日已是新年,还要出去巡查吗?”

“职责所在。”他双手抱拳,无暇多顾,现在于他而言,即使想解释些什么怕是她也是不会信的,这么久的努力也都成了泡影,一切也都恢复到了新婚时的那样子,那般的离心离德,现在她所能做到的,怕只是相敬如宾吧,

“安将军辛苦了,既然如此早些回来吧,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饺子。”在这样团圆的时候,少了谁这顿饺子吃的也不踏实,

“好。”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像是她在与自己示好,她是原谅了自己了吗?可是那样冰冷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对身后的桑柘淡淡的说着,“桑柘,走吧。”

“等等。”不知为何心底觉得不踏实,总是觉得在颤抖,她将食盒放到水清的怀中,打开食盒,用筷子夹到他的嘴边,一手托着,生怕手上的饺子掉了下来,“先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下,却之不恭了。”他扶着她颤抖的手,一口吃下,再望着她烟灰色晶莹如曜石般的双眸,有些淡淡的执拗,朝着她微微的笑着,

这一次她所做的不只是对自己下毒手,更是伤了他的心,即使他渴望着子嗣,她可以与他商谈,却一直用顺其自然这样苍白无力的话语欺骗着他,给他希望,又一边偷偷的服用避子药。

“夫人,您怎么能让安将军走呢...”她望着已经离去的安幼厥,表现出淡淡失望,她与桑柘都是说好了的,两个人明明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却又为何不原谅彼此,

“你懂些什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又觉得有些心疼,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倔强了,不听任何解释,甚至都没有给他机会辩驳,“他若留在此处,只是我们一家团圆,出去巡查,是为了更多的小家可以团圆。”

“奴婢,知道了。”她低下了头,本是想着能更好的撮合二人,却没想到有些思虑的不周全了,

“这便是那郡守的府衙?”环视四周,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奢华浪费,这位郡守大人怕是也不是什么清明的的人,

“长公主?”高晚悦回头看去,花辰一身红衣烈烈,立于她的身后,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看着心事重重,

“既然回来了,一起留下吃晚饭吧。”现在的她从桓鸩的身上学来了一个不好的缺点,十分念旧,所有的遇到人变得珍惜了,小到一针一线,她也珍视非常,

“这年夜饭,怕是您也吃不好了。”他嘴角带着笑意,可为什么这样的笑意看着如此悲伤,

“什么?”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警觉的意识到或许有危险要发生,不自觉的远离他,现在周边的一切都变的紧张了起来,

“长公主,今夜这西河郡怕是也不太平了...”他望着怆然的天空,总有种抹不去的哀愁,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与这种忧伤无缘,一个洒脱、轻浮的剑客,又怎么会被所谓的府邸宅院束缚,

“花辰,你想说什么?”高晚悦手紧紧地握成拳,难道这花辰也叛变了吗?这么久屈服在她的身边,竟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长公主,您

别等了,这安将军怕是要回不来了...”那夜杀了那人便知道,这西河郡不会太平,所谓死士,即使献上性命也要完成任务,为了使命可以放弃一切,

“花辰,你也要背叛我吗?”现在她的身边也仅剩下这一个可用之人,要是连他也离去的话,自己在这西河郡就真的是孤掌难鸣了,

“并不是这样的。”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剑,“这西河郡守已经投入大魏的阵营,马上这座城也会沦陷的,您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怕是会有危险。”

死士已经死了,那派他来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定时做好了玉碎的准备,要拼个鱼死网破,这座才恢复生机的城,怕是又要陷入黑暗之中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能离开了。”她低着头望着脚下的土地,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机,才恢复过来的土地,便又要沉沦下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沦丧,自己在这里就有了感情,“我要与这座城共存亡。”

“您这是何苦...”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同甘共苦,有的只是利尽而散,什么都靠不住的,可她非要苦苦地逼迫自己,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花辰,不知道你是从何处探听的到的消息,我很是感激,若是你要离去,我定不留你!”在这样危机的时刻,能走一个算一个,留下的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

“属下...”他似乎在犹豫,剑客本就不擅长与军队抗衡,仅一人之力无力对抗千军万马,明哲保身也是不错的,

“你走吧。”见他有所犹豫,便先一步替他作出决定,“把水清也带走,你们先回邺城去!”说着将水清推向他,这便是一种无言的托付,

“夫人,奴婢不离开您...”她的眼中涌出汩汩的泪水,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高晚悦交给她的食盒,

“不可任性!”她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她不离开最坏的结果也只能是惨死于敌军的刀下,而现在于她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是万里尸山上再多一颗人头,

她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花辰,看你如何选择,你是要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大魏那边?”

现在高晚悦只要他一句真心话,在危机的关头,到底是要站在哪边,统一战线就是友,背道而驰就是敌人,

他半跪在地上,曲着一条腿,“属下只是先前从宿敌那里听得的消息,本欲离去,却见不远处大魏准备起兵压境,特此前来禀告!属下愿为长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这才是我公主府的下臣。”她嘴角露出微笑,既然大敌当前,就暂且放下私人恩怨,解决眼前的

难题才是正道,

门外传来厮杀的声音,怕是真正的暴动现在已经开始了,“安将军。”桑柘一手扶着满身是血的安幼厥,一边走进来,他怕是已经遭人暗算,

高晚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幼厥,你没事吧?”看着他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银白的盔甲也变得绯红,他嘴角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就像他离去的那样,

“晚晚,你不是要走吗,现在就走吧!走啊”一旁的桑柘不知所措,若是现在这位主母离去的话,怕是真的要没了支柱,

“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走?”他们可以吵架、可以闹别扭,可这一切都是要在天下太平的前提下,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她这一次绝对不会扔下他不管,

此时的他已经受了重伤,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他先好起来,“桑柘,将安将军抬入内室医治。”一众人等也都随着他进去,

高晚悦走到府衙取出印章,随即书信一封盖上官印,“花辰,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你带着水清回邺城将这封信交给陛下求援,一行再怎么快也要两天,来回要四天,我会尽力的拖住他们!”

“现在还有时间,大魏还不敢大军压境,就一切都来得及。”她语重心长地说着,可是心里却没有任何主心骨,也是一阵阵发慌,毕竟这是第一次真的面临战争。

“属下知道,定不负长公主所托!”他严肃的点了点头,像是一种承诺,于她而言,便是这绝境之中不可多得的温暖。

“那你可知道,若是有什么不对该如何办?”他此一去,不一定能尽快地搬来救兵,还要早做打算,

“属下不知!”他以为若是陛下看到长公主的书信定是会出兵相助,没有多想过什么,

“桓鸩才离去的,你们先去追他,看是否都能追上,有事先请他参谋参谋吧!”

(本章完)

134.求守不应人

想来凭他的才谋,定能想出什么对策,不至于像她现在这般束手无策,被束缚着手脚,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灾难来临吗。

“桑柘,安将军这是怎么了?”站在一旁看着他正在给安幼厥抱扎伤口问道,他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竟也这般伤痕累累,

“将军出门巡视,在接近城门的时候有一个不明身份的黑衣男子窜了出来,刺伤了安将军,这时多亏新调掉来的那个黑衣小将拼死的与他抗衡才得救,可他却不幸牺牲了。”

“好好安葬了吧。”对于他的离去,就只能感到惋惜,与他而言这或许是并不是最好的死法,不能死于战场怕是最大的遗憾了。

“其实你也该走的,我让桑柘送你回邺城吧。”他或许知道了,眼前的女子一直是吃软不吃硬的存在,不能与她硬碰硬,只能好言相劝,希望可以保全她,

“我意已决!”高晚悦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很难改变,也不听从别人的建议与批评,完全的按照自己的想法,

“晚晚,这里很危险!”因为不知道为何会有刺客出现,这便是在说明,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这西河郡之中,并且能刺杀成功,这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我知道的。”现在看来这里也不能风平浪静了,可是只要这天下一天没有太平,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危险的,“所以我要留下,我不能看着你处于危险之中。”

“这里与深宫不同,我不一定能护你周全!”在这里有太多不可值得意外发生,或许城会破,或许家会亡,可只要她高晚悦在这里一天,自己并不能放开手脚去谋划,他要考虑她的安全不能备水一战。

“幼厥,我留下或许可以帮忙,但是我离开了,你独自在这里就真的是孤立无援的了!”高晚悦在这里二人有事还可以相互商量,我只剩下他一个人,便会拼死保护这西河郡,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晚晚。”他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我便是挡在你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我定以命相抗?”

“幼厥,有的时候你就是太认真了!”她轻笑着,是否成功又有何关系?又不是退无可退,“打不过就后退啊,等到兵精粮足再一举反攻!”

可是在他的人生之中,没有后退这个词,战,便要战死到底,守不住家国,守不住城池,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这边是他身为军人的态度。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们并没有兵临城下!”高晚悦暂时松了一口气,且都还有缓和的余地,还有准备的余地。

安幼厥低下头闻着她秀发上的点点清香,这边是他闻过最好闻的味道,怕是不久之后,这里只能充斥着火药味与血腥的味道。

虽是新年

,但安幼厥一夜未眠,带着残存的部将据城而守,而对面的大魏却没什么动作。

每天都提心吊胆,等着邺城送来的消息,一直都是舀无音讯,就在第六天的时候,等来了一道圣旨。

一名公公站在西河郡的城门口等着安幼厥前去接旨,他的身影似曾相识,转过身知道是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既然是他亲自来宣旨,那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圣旨上的内容,不过就是让他即刻出兵增员宣城,而派来了一位年轻的将领来镇守着西河郡。

高晚悦暗自思忖是否是真的,他们想错了方向,而大魏进攻的是宣城,不是西河郡,若真是发兵宣城,就能解了陛下眼前之困的话,这一趟一定是要去的,而这西河郡变成了一座虚设。

“晚晚,我还是派人送你回邺城吧。”严阵以待的队伍前,他一脸严肃的望着高晚悦,我只留下他一人,心中便觉得不踏实,倒不如早些回邺城,那毕竟是京畿安全一些。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她带着笑意,为他系着披风,一切都是那样的整齐干练,“我真的是想我了,便早些回来。”

“放心,你就在此处等我平安归来。”他翻身上马,带着仅有的五千将士一同离开,这一去危险微课是胜负未知,但高晚悦相信只要是他去一定能得胜而归。

高晚悦一直站在城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随风飘逝,再也看不到的样子,我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或许觉得自己微薄的绵力也能帮到他,即使不在他的身边,他一定能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慌了起来,就像此时这个家里只剩下她与温伯一样。

“温伯,不用忙了,这个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一切从简就好了。”她看着一瘸一拐,但仍在忙碌收拾屋子的温伯,很是于心不忍。

温伯就是这个样子,总也是闲不下来的,他一旦闲下来便会担心安幼厥的安危,有时高晚悦也会变着法的找她聊天,分散注意力,但更多的时候每到深夜里,他还是会失眠,因为高晚悦时常看到那屋的灯,直到很久很久还没有熄灭。

其实等待一个人是痛苦的,因为自己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想他在干些什么,但这些都不过是假设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无从得知他真的在干些什么,即便他处于危险之中,也不能及时得知,也只能为他担心。

所以从来都不喜欢等待的感觉,若是真的关心,不必计较,千里之行定会策马前去,无论前方是怎样的艰难险阻,都挡不住高晚悦想要去的脚步,这就是她,一个倔强而执着的人。

而这位守城的小将,对他来说倒也是照顾,三天两头都会派人过来帮着干一些活,或者是报个平

安,转眼之间她已经走了半个月的光景,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一点的消息,高晚悦不知道前方的战况如何,也不知道到底死伤多少,我能做的就是为他守这一坐城---西河郡。

“长公主不好了。”那个平常过来照看她的小将,一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赶快说!”他这一慌张弄得他的心里也不安了起来,总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事情的发展,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不好。

“长公主,安将军被敌军围困宣城,已有三日了。”正是安将军带人解了宣城之困,也是解了陛下在在攻打北部山胡的困局,陛下得以平安的回到宣城,而剩下的全部敌军见此状,全部撤军围困宣城,三日敌军以来先用土攻后用火攻,在宣城岌岌可危,但也还是据城死守,没有给敌军讨到一点便宜。

“陛下呢,陛下没有派兵支援么?”三日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他应该已经注意到宣城的变化,应该及时派兵支援。

“陛下,陛下好像没有任何动作。”其他的语气好像陛下就要放弃宣城,弃车保帅的道理都明白,但他现在要遗弃的人便是她的丈夫,其实所有的人都要放弃他,唯独她做不到。

“我这就回去!”她对身后的温伯说道,“温伯,备马车!”想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了西河郡,日夜兼程,只用两天便赶回了邺城。

可等待她的是什么?紧闭的宫门不能让她踏进一步,这便是当今陛下所做的决定了,抛弃一员猛将而换取整个江山短暂的太平?你又何曾知道敌军剧社的不是你整个而是北齐的这员虎将,威震天将军。

当这成为南天一柱的人不在的时候,围棋对于他们来说,真是毫无威胁的存在。

望着朱红色的宫门,高大巍峨,他站在门前,如此渺小的存在,就像此刻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这边是所谓的皇恩浩荡,当皇权需要你的时候,被捧到天上,奉为上宾,可需要你做出奉献的时候,便会弃你于不顾,甚至都不再多看一眼,这就是残酷的结局。

高晚悦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昔日当所有人,都听从于皇命,想要将她绳之于法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以身为墙,挡在了这宫门前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那么今天即使是背叛了整座皇城去救他又有何妨?

“桓鸩。”只身一人冲进了桓府,一路都鲜有人影,从前那样声势浩大的府邸,也变得如此冷清。

“晚姐姐,你可来了。”一见到高晚悦的身影,鸢儿便跑了出来,拉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哭泣。

“怎么了?可是陛下为难于你?”她想着按照事先的吩咐,那种情况下花辰也该前来求援,最坏的打算便是,陛下

也不让他出手相助。

“不是,是哥哥他…他…”鸢儿什么都说不清,只能带着她前去看。

桓鸩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完全不能挪动一步,“他何时生了这样重的病?”。

“哥哥已经病了许久了,不要说起身了,连床都下不了。”鸢儿还在一旁抹着眼泪,这府上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未可知的,她只能每日陪在床边,希望他赶快好起来。

“什么?你说他病了多久了?”高晚悦该相信每日与她飞鸽传书的人到底是谁?那个曾经在西河去看她的人不是桓鸩又会是谁?一切都如迷雾一样层层暗影,或许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一切都明了了。

“哥哥这样病了,已经有一个月了,不能与人说话,只是昏迷不醒,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也都束手无策。”现在的她已经真的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未见他,病得如此之重,无从下手。

高晚悦摸着他的额头,寒冷似冰,怕是体内的毒又发作了,而且看起来一次比一次严重,“拿着我的腰牌去城西沈府,找沈太义帮忙,或许只有他能救得了你哥哥了!”在这偌大的邺城,孤掌难鸣的情况下,她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我不知道那位沈大人在哪?”鸢儿哭得更凶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开始咆哮。

“听着这是你的哥哥,你若是不救他,便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你要是不坚强起来,那他就只剩死路一条了。”这话是说给鸢儿听,却是说给自己听的,若是她现在自己拿不定主意,那安幼厥是凶多吉少了。

(本章完)

135.托体同山阿

现在高晚悦没有时间去考虑,那日所见的人到底是谁,或许真的是敌国的一个刺客,但若是能将她的情况了如指掌,怕是她接下来的举动,也会一清二楚。

可是无论如何,这一趟她始终是要去的,即使前方的艰难险阻,无法想象,也挡不住高晚悦前进的脚步。

“夫人,您真的要去吗?”一旁的水清为她收拾着衣物,忧心的问道。

“自然,夫妻有难,就应该共同承担!”语气坚定,知道再这样拖延下去,安幼厥更多一份危险。

“那奴婢要跟你一起去!”她也像是舍己为人的样子,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一同前行。

“傻瓜说什么呢?你还小,这样娇小的女子如何上得了战场?那可都是虎狼之穴。”虽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真实的血腥,总是心有余悸,使这一步却是不得不走的。

“夫人不也是女子,也是要上战场的!”水清不甘示弱,跟了她这么久,别的没学到,脾气倒是越来越像了。

“我是要去救我的丈夫!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她摸了摸水清的头,笑道,“在家等我们回来,收拾好一切,断不容许有半点偷懒!”

即使前方如龙潭虎穴,他也不容许水清在后方有一丝懈怠,这样也是给她们留了个念想,有所寄托。

“长公主,都安排好了。”端麼走了出来,加一块儿像是四四方方的雪砖一样放在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呀?”水清好奇的问道,这不是雪也不是奶制品,色泽洁白,却沉甸甸的。

“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她整合府上所有的护卫,曾经陛下震怒,撤走了一半的守卫,现下只剩下三百侍卫驻守整个公主府,这便是她能争取到最多的士兵了。

每个人都跟她一样,身后背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里面装着满满登登的洁白的如砖头一样的东西,

“各位将士,我此行便是要去宣城,生死未卜,若是有谁想要在此刻退出,我绝不挽留,人格有志,若是愿意随我前行,必定重金相谢!”身后的几个侍女掀开箱子的盖子,满满的黄金充斥着他们的双眼,此一行,必定是一趟不归之路,这些黄金也不过是买命之钱。

“属下愿誓死追随长公主殿下。”一时间呼声震天,都视死如归的表情。

“上酒。”高晚悦举起酒碗,从左至右,示意每一位壮士喝下,“今日能出位壮士共同饮酒,是我的荣幸!我先干为敬!”饮一碗烈酒,不计前行,死生不论。

“干!”三百人的呼声同为一声,响彻九霄,豪气冲天。

她用了半天的时间清点出所有的钱财,就从府库中取出所有的稻谷,磨成面粉,材质做成了这易携带好保存的年糕,若都是大

米,该如何支撑,想来的宣城怕是已经断粮了。

她所能做的甚少,既然这一趟注定是回不来的,又何必计较,放不下那些身外之物,倒不如散尽钱财,获得众志成城,换取他们后顾无忧,即使这一趟他们去不复返也可以,保得家人衣食无忧。

“长公主前方的路断了,大魏从三面环绕包围的宣城,怕是这城门进不去了。”一个带路的壮士,说道,

“那还有一面呢?”都说四面楚歌,城门的正门以及前面都被包围了,那最后只剩下背后这一道唯一的入口。

“背靠悬崖,艰难险阻,不可想象!”他摇了摇头,那一条路就不是人可以走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身骑战马,如何能通过。

若说到攀岩这绝壁,这不是高晚悦的擅长之事,三百战马又不能平白无故的拜拜送给敌人,不行的话也只能硬闯了,“哪边的防守最为薄弱?”

“东面,东面临山,这个时节他们不敢藏于山林中。”这时节天气干燥,极易起火,若是他们敢驻扎在山林里,怕是定会放火烧山,烧的片甲不留。

“弃马而走,绕道东面,拒险而上,伺机而动!”而是他们不敢去,那便由高晚悦来兵行险招吧。

带着这三百人在山上摸索了半日,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到城门,可不远处仍有敌军小范围部队驻守在城门的不远处。

算着距离,算着速度,她若是带着这些人冲到城门前,再由里面接应,开城门,放他们全部进去,怕是整座城也丢了。

“长公主现在该怎么办?”

“等。”

高晚悦现在也是内心焦急,或许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等着是否会有什么转机,而这时城中似乎也觉察到了山林中有一丝异动,敌军并不是一路人。

“分成两批,一路人引开大魏军队的得注意,另一路人随我冲到城门前,负责引开大魏军队的人全部轻装上阵。”

可要知道这一去,终究是白白送死,剩下的那一半人也不见得能走得多远,也只是能比他们多活几天罢了,他们本不应该参与到这场无意义的争斗中来,也不过是她高晚悦的执念而已,却要这么多的人牺牲了性命。

“属下愿往。”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身轻甲竟也认不得。

“花辰?”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混入其中的,既然他愿意来,晚悦就绝不容许他随意的搭上性命。

“属下愿意,做个先锋。”既然这一趟来了,就没有有过回去的打算,愿意成全他的深情,为这一行再献上一颗人头。

“你本一江湖剑客,何故与军队战争扯上关系!”江湖中的恩怨,与朝廷无关,朝廷中的种种尔虞

我诈,也与江湖无关,二者一向泾渭分明,何故扯到一起,况且一个江湖剑客可能抵御得了多少敌军?

“若是我不去,怕长公主都到不了城门。”仅凭一百来人,如何能与门外的几千大军相交?只怕刚冲杀出去就会被杀的的片甲不留。

他的执拗无人能阻拦,如果没有她,或许一切真的就会像他说的那样发展,“花辰,就这样轻浮下去,迟早一天会吃大亏!”

“多谢夸奖,我的公主殿下。”他顽劣一笑,就像曾经的她的见过的那般一样,不被世俗所束缚,释放天性。

花辰带着一百五十人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了大魏军队的面前,排成两队,花辰立于最前,而正在烧火做饭的大魏军队,看见有叛军出现在面前,急忙整肃方队,掩杀而来。

还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高晚悦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朝着城门奔向而去,由于没有战马,只能凭着人力跑去,望着那头的城门,遥遥无期。

“花辰。”她不时朝那边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黄沙漫天,卷土重来。

“开城门!”高晚悦急促的喊道,眼见花辰带去的人所剩无几,大魏军队也可以腾出手来料理了他们。

“城下何人?”城门上一个士兵有气无力的喊道,分不清是敌是友,他也不敢贸然的开城门。

“乐阳长公主高晚悦,快开城门!”

再回头张望,是所有的人都已倒下,仅剩下花辰一人,浑身是血的被乱军包围,手执长剑,不让人上前一步。

“长公主来了,快,开城门!”城内的光线很暗,看不见光明,厚重的大门被一点一点打开,却仍是阻挡不住敌军的脚步。

又一半的人将身上的两个包裹交给其余的人,从背后拔出弯刀,奔向那一抹红色身影,“回来。”

“不要去,城门快来了。”高晚悦声嘶力竭的喊道,尽管希望就在眼前,也挡不住他们去不复返的心情,即使约定好的,舍命前行,那就在此刻杀身成仁吧。

“长公主,快些进来。”给身边的人推推搡搡的拉了进来,厚重的城门又迅速关上,高晚悦跑到了城门上,看到了,远处只剩下一抹身影已经站不起身,以剑撑地,半跪在敌军面前。

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那一个潇洒的红衣少年,玩烈不堪的只身走入公主府,说是要做府上的门客,如此冒昧自荐的人当真不多。

他似乎在笑,就像她与端麼曾经数落他时,那样委屈的表情,很早之前便要他离开,若是那时他能听话离去,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政治从来都与江湖无关,就像剑客,从来都与战场无关。

“花辰。”高晚悦感到脸上冰冷,伸出手去,只摸得两行清泪,她在哭泣,本以为可以

把它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利尽而来,利尽而散,却不曾想,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早已把他当成了家人一样,此刻脸上的泪为他而留,就像那日他浅笑盈盈的走上府中,为了寻求富贵的庇佑一样目的单纯。

“晚晚,你到底还是来了。”一只手搭在她的背部,安慰道,

高晚悦转过身去,扑倒在安幼厥的怀里放声哭泣,此时她便是一个脆弱的女子,失去了至亲的家人而放声痛哭。

“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来。”远处火光冲天,大魏的人丧心病狂哪怕人死了,尸首也不放过,将其烧的一干二净,高晚悦紧紧的握着双拳,日后定要与他们算清!

但是哀痛,也只仅是短暂的,她不能为了一个人的生死,而忘记了前行的目的,“城中情况如何?”

她抬头看着安幼厥,一瞬间被惊吓到,眼前的人还是从前那个一丝不苟,极爱整洁的他吗?脸上的伤痕比比皆是,头发散开满是血污,鲜血在他的脸上凝固,慢慢凝结成黑色,身上银色的铠甲沾染的血迹也映成了鲜红的颜色。

(本章完)

136.与子共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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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心有戚戚焉

来到大魏的营帐内,这怕就是中军主帐,周围其他的散拼的营帐都是为了遮掩护卫这个营帐,而台上的这个人就是领军之人,也就是他要置安幼厥于死地,

“堂下何人?”账内一长者问道,

高晚悦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说道,“齐国使臣---乐公子。”

帅案前站着的那人依旧背着身,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就像不知道高晚悦的表情一样,只是在她开口的时候,身形微晃,

那位长者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一股弱不禁风的样子,厉声道:“见我王为何不跪?”

她轻笑着,“身为儒生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阁下乃魏国王爷,非我之王,而且使臣相见可以不行跪拜之礼。”

“放肆黄口小儿,这里是哪里岂容你来这里撒野!”又站出来一武将,怒不可遏的看着高晚悦,确切的说是所谓的乐公子,

帅案前的那人没有任何阻止的样子,或许是默许了这一举动,这是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这众人的心,极具威严,他摆了摆手,一位像是打圆场的人走了出来,笑容可掬,“乐公子声名远播,吾等早有耳闻,今日前来议和,老朽很想听听足下的高见。”

“上天本有好生之德,也不知为何齐王要赶尽杀绝,什么事情都有缓和的余地吗?”高晚悦亦是一脸笑意,侃侃而谈。

“哈哈哈你觉得你有什么筹码可以与我们议和吗?丧家之犬,焉感言勇?”他们都是被他们的陛下所抛弃的人,有何颜面再此处猖狂,

不卑不亢的的走近他,似有挑衅的意味,“小生从来未曾与大魏有所交往,现在看来难道这朝堂什么人都是可以随意置喙朝堂之事的吗?”

“你...你个瞎眼的柔弱书生,还敢猖狂!”他指着高晚悦,一脸鄙夷,这帮臭墨史书读多了的书生,大概是不要命了。

“匹夫聒噪,速速退去。”朝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般严肃的场合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不知体统的人,这大魏的朝堂当真是没有规矩了。

转过身,依旧对着那管事之人,“我齐国乐阳长公主前日已抵达宣城,陛下定不会弃之不管,若是王上愿意放过这城中仅存的几千残兵,我国长公主愿意去魏国一游!想来这大魏也是礼数甚全,定不会伤及我陛下胞妹。”

言下之意,乐阳长公主愿意以自己为质,以自己换取剩下几千老弱病残的性命,等来日高洋派使臣再将她赎回来,

一人小声的凑到那人的耳边,低语,“主公,前日却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混进宣城,看衣着也不过是普通侍卫,所以未曾上报。”

“哦?乐公子想来久居江湖,何故理会朝廷之事了?”先前那笑容可掬之人,又走了上来,所谓的乐公

子也没有人真正的见过,活在北齐传言中的人物,

传言他家族显赫,累世王侯,善养门客...

传闻他总是踏月而来,尽兴而归,谪仙一般的面容,仙风道骨,不与众同,

相传这位乐公子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曾怒发冲冠为红颜;也曾侠骨柔肠,为人一掷千金,

可从来没听说过,他涉足朝堂,直言不讳的拨乱反正!

“乐央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因着这乐阳长公主苦苦哀求,,于心不忍,所以无奈之下才冒死替她走了一趟。

听了此话,先前那人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至极的神色,“齐王殿下,狂生乐央当斩。”他想祸水东引,将这个祸害引到大魏来,世人谁不知道,这是位极其不安分的长公主,所到之处,争议不断,“乐阳长公主定不能入大魏。”

而帅案前的那人,缓缓地走了过来,悄无声息,他的眼睛深邃幽暗,看着看着不禁让人迷失在他坚韧的目光中,而在那目光中黑暗却又没有迷失方向,深邃却又不混沌迷茫,想一直这么看下去,就算是没有结果,从他的眼中永远看不到光明降临,也想一直追寻下去。

朝着高晚悦走了过去,解下她蒙在眼间的银丝带,高晚悦的双眸对上了他的眸子,那般熟悉乌黑,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这不是齐国的乐阳长公主吗?”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坊间都流传着,这位长公主有一双烟灰色的双眸,异于常人,如曜石般的清澈幽暗。

高晚悦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她原本的计划打乱。

“乐阳长公主这是在戏弄我们吗?”元怙唇边含笑,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的一言不发,怕是在思考对策吧。

“不过与虎谋皮罢了!”高晚悦自嘲一笑,故作轻松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心酸!或许他们之间就一直保持着这样勾心斗角。

与虎谋皮?这四个字她从口中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为什么想让他相信,对元怙的曾经不置可否,曾经发了疯一般的想要见到他的心情,没有人能明白,现在他就在自己的眼前,高晚悦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一直在隐忍着自己的心情相见却不能相见,他就在寒耀宫里,她不能够靠近一步,离他越近也就多了一份危险,自从那她从那次才知道隐忍是这样的艰难!

而他却可以隐忍两年的光景,七百多天暗无天日的生活,这需要多大的决心,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现在的他全部做到了,就像现在的这般意

气风发的模样。

她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也没有力气再去歇斯底里的拼命了,她输得一塌糊涂。

其实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的身影慢慢的在她心里模糊,她心中对那个少年身影温柔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现在才拆穿我!”高晚悦本以为自己的垂死挣扎会有几分作用,没想到却这样的无力苍白。

元怙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只是在评估你有多大的价值。”

她忽然冷笑起来,“若是阁下想杀便杀好,我根本没有任何价值!”高晚悦又一次从他的嘴中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是价值?高晚悦但在一无所有,所以它没有一点存在价值,和地上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若是现在他别动手杀了她,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元怙心口忽觉一冷,有种渐渐沉落空的的感觉,形同陌路,她轻声细语的说出来,竟比千斤还重,压得元怙一瞬间不知如何呼吸,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那日他明明可以与她好好相处,从前的光影一般,她也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妇人一样,为何此刻如此疾言厉色,当真如此不同。

“人世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尽早去地府,有时,人恶远胜于厉鬼。”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高晚悦自问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永远都无法填满它的野心。

而这位齐王元怙也是如此,早就说过,若他日战场相见,并不会手下留情,最终不过斗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如今她既败了,就应该潇洒的放手,这本就卑微的生命又何恋恋不忘。

“乐阳长公主既然都已经亲自前来了,那便入大魏一游吧。”这是她自己的提议,所以就必须要完成。

“元怙,你休想!”慌忙间他拔出刚才那员武将腰间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视死如归,本就不惧生死,又为何非要拿死亡来逼迫她。

“你敢吗?”他轻笑着,“别忘记了,你是做什么来的?不是说要议和吗?”不是没有任何牵挂的话,她定然敢在此刻自尽在他的眼前,因为她是一个从来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她更看重的是牺牲自己换的多少人的性命。

“齐王殿下,您不能答应啊!”

“齐王殿下,这妖女害人,不能答应啊!”

“齐王殿下,这妖女形如褒姒,心肠歹毒似妲己,行为乖张,更是祸国殃民的呀,您不能答应啊!”

他充耳不闻,这些苦苦的劝说,而眼前的女子冷眼旁观,她不明白,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运,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拖上这些污水。

“齐王…您是答应了吗

?”高晚悦冷眼的看着她,身如浮萍,她从来没有多想过,只是可怜城中那些部将,虽然陛下抛弃了他们,但是安将军并没有抛弃他们,自己也没有抛弃他们,能活着回去就有希望,就能一家团聚。

“本王答应了!”闻此言如释重负,刚才宝剑被夺的武将连忙抽回自己的利剑,高晚悦也可以松了一口气,怀中扔有一把匕首,安幼厥给他防身的那把,一直都在!

“来人,带乐阳长公主下去休息,好生伺候!”她也知道,从此刻开始,她便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如同一具尸骸,没有自我,所谓的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却又不得不苟延残喘,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会回到北齐去,她也会被世人诟病,玷污名誉。

可是这世间又要世人做什么判断?历史往往由成功者来书写,而她如今败的一塌糊涂,再也没有了染指史书工笔的权利。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这一行还是有很大收获的。

刚才笑容可掬的那位长者,现在又走了出来,敛去笑容,义正言辞的问道“齐王殿下当真去,要派人前去议和,放过那些老弱残兵?”

(本章完)

138.且莫翻新阕

“议和?为何要议和?”元怙嘴角笑着,“这位乐阳长公主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要与谁议和?”一时间满堂哄笑,这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交易,本就是不公平的,现如今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

婢女引着高晚悦来到另一处僻静的营帐,又奉上清茶,可她烟灰色的双眸,视线断绝在闭合的帘子上,她目光最后所见是幽深微凛的双眼,或许这大魏的婢女都是用这种眼光看待她的。

说不上此刻的心情,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是什么情绪,感觉似乎是......生气?她笑,有点麻木,分不出是苦还是无奈,将那盏茶泼落在手,也在心。

“哈哈哈…”只能听到自己的冷笑声,他又从一个自由的人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她的命运似乎总是从一个牢笼跌入另一个深渊。

只是,穷困潦倒的时候,谁不想那个自己最牵念的人在身边?而现在自己身边空无一人,所有的事情只能自己去面对,这便是她要担负的后果,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真正来临的时候也是有些害怕。

现下的心跳得有丝乱,竟然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以前,我认为,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不懂的人,是一种自取其辱的孤独。可遇见他之后,我却总是觉得,你的优秀,一人独享,实在过于自私,因为优秀的人啊,生来就是注定要被人仰望的。

而现在元怙,站在高处让自己仰望着,却觉得自己已经卑微到尘埃之中时间怎么会如此不漏痕迹,不动声色的将某些事情改变的面目全非呢?

像现在一样,元怙与她的身份完全互换,高晚悦现在成了阶下囚,为人质,却没有敢奢望任何的事情。

元怙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破碎濡湿的茶杯,淡然笑着,许久没见,她的脾气还是如此,见她愁眉不展,问道,“怎么这里待的不习惯吗?”

高晚悦冷冷一笑,“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你没有机会了。”他还没有开始他的野心,不…他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的,晚悦想要凭一己之力阻止他,由此带来巨大的代价是要付出这条命吗?晚悦心中忐忑不安,她对战一个男人尽管她手无寸铁,也就是胜算根本没有。【#… ¥更好更新更快】

“是吗?晚儿,你还是如此的轻狂!”听此言,元怙也笑了,她有什么能力阻止?自不量力?还是过于自信?

可晚悦一步也迈不动,呆在原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曾说过一旦重返自由这天下就是我的!”好狂妄的口气,笃定一般的王者之气让人臣服,可这天下还不一定是谁的,纷乱是注定的,天下的主人还没有确定

,不到天下太平的时候谁也说不准。

“到那时,卿为我的皇后,你我夫妻二人共治天下,如何?现在此约未作废,依旧有效!”狡黠的笑着,轻撇高晚悦一眼。

真诱人的条件,共治天下只是一个美好的欺骗,谁又能做到,即使是贤君也做不到,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不过是兔死狗烹,似乎这万里江山更诱人,佳人再好,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君王的爱从来不会长久,更不可靠!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对于过去的伤痛,或许她曾经真心喜欢过眼前的人,可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也尽力在忘记,那段不愿意提起的记忆,若是她也不记得了,那样她就可以真心的做高晚悦,她只是这个世界的高晚悦,

前尘往事,是否发生过,又有谁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谁能说的清?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如今三足鼎立之势尽显,短期不会终结,而他却想要用自己的能力,三家归一,使得魏朝得以延续,

那他的一生就注定一生不能平淡,而她亦是以此立愿,哪怕海枯石烂,哪怕风狂雨骤,都会紧紧的跟着他的步伐。

虽是终点都是一样的,他们却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永远不能相汇......

就像此刻,她已嫁为人妇,他已娶的新妇一样,生生错过,没有任何的结果,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为何偏偏要凑在一起,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开心而充实,岂不乐哉?

只可惜,她高晚悦想要的,终究是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晚悦晚悦,迟来的快乐,那快乐何时才会到来,还是永远不会来到,是我束缚着自己,画地为牢,是我自己困住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

是害怕受伤,每伤一次便把茧裹得更严,愈发的封闭,那光明无法到达的黑暗,亮,明,她的心中依旧是黑暗的,迷茫而看不清前行的路……

晚悦呆呆地看着他出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自从他离去之后便在不关心,现在看来,依旧和从前一样,自信而狂妄。

他是一个即使被束缚住双手双脚仍能奋起反抗的人,就这样被困住一生一世,现在他的身上既无镣铐枷锁,这便就是真实的他,真实的他,善于隐忍内敛,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冷漠。

身处困顿还是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利用起来,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知道你会来。”元怙突然改变了语气,言语温和的看着晚悦,亦如往昔,

他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眼神,波澜不惊,什么

样子的危险在他的眼里都视若无睹,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稳如泰山,笑谈之间改变周围的一切。

他了解了晚悦的脾性,她好像坠入他的陷阱之中走不出来了,那淡淡温暖,浅浅的话语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是的,因为我的丈夫在这里,所以我必须来。”等她缓过神的时候,她看着自己一身男装,倒也像是个翩翩公子,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并没有变化,依旧那样和煦温雅。

“我曾说过,只要我在,这里永远为你敞开。”他张开双臂,他说过他的怀抱愿意为她敞开,可以这是真的吗?他的话听不出什么情感却让人不忍拒绝。

他应该也知道了,高晚悦并不是一个会屈服于震慑的人,对付她最好的手段便是以柔克刚,柔声细语的,这样她就会真的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元怙,你希望我如何回答?难道你真的天真的以为现在还能回到从前吗?”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已经走了心爱的人,那人却不是他,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会有美好的结局,不是中的男女主人公最后都会在一起。

“我仔细的想过,或许在心底最深处,我曾对你抱有着一丝期待,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曾为了你与皇兄反目,曾为了你在新婚之前绝食甚至大闹,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对于这些曾经的事,伤害了很多爱过她的人,心里很难受,每一个人成熟之前,都是个普通的不懂事的孩子。

“而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你也该放手了!”

那时的高晚悦迷茫的时候,双眼含着泪花,不知所措,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未知的未来,她害怕,怕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办法应对,她也希望在想要依靠的时候有一双肩膀作为她坚强的靠山,

她始终无法忘记安幼厥那句:“别怕,做你自己就好!”他的眼眸对上那双烟灰色的双眸,在那一刻,他发现在她听到这句话后,她的眼神不再是那样衰败颓废,又重新充满了希望,或许从那时起,她的心中有了些微的改变。

在她的世界也没有纯粹的好与坏,不把轻易地把她定义为好人或者坏人,她始终是在两者之中穿梭,左右逢源罢了。

“晚儿,不管你是谁,以后你只会留在我的身边!”不容置疑的语气。

“对不起,我并不是夜鹞,今生我只会是高晚悦,你的夜鹞不在了!”高晚悦的心凉了半截,他还是把自己当成别人的影子,不执着于已经不存在的人,不愿意放开手,接纳自己的新婚妻子。

她为了他断了亲朋,弃了荣华,背井离乡

,想着跟他一起亡命天涯,可到如今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元怙啊,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晚悦无奈的看着他,将一片痴心错付,还能如何,剩下无尽凄凉与忧伤。

“我说过我是魏国皇子。”他的目光坚定无比,他的出身不容置疑,他生来就是皇室之人,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篡位夺权而来的皇家并不一样!

“只是这样?”

“是。”他居高临下,看着晚悦,“现在你也无处可去了,跟着我回长安吧!”

“我哪里也不会去!要是你执意要带我走,不介意带走的是一具尸体的话,便随你的便吧!”高晚悦死都不会跟他离开,不愿意离开自己所谓的家乡,不愿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像当初没有与他离去一样。

“你好像忘了些什么?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的忘了吗?”只要他一天没有下令班师回朝,眼前的这个人的一切行动就不得不听命于自己。

“元怙,你好像真的变了,现在开始总是在威胁我,你以为我真的怕死嘛?”她冷眼看着他,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最怕的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不,你当然不怕,你只是会害怕自己生不如死!”

有些人,近在咫尺,却是一生无缘。错过了便就是错过了,再无法回头。

携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现在的高晚悦看着他,听他说那些本不该出自他口中的话,一点没觉得感动,多的只是讽刺,他怕是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着自己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东西,那不是爱,只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就像高晚悦曾经做过无数的噩梦,回想起与他的点点滴滴都是痛苦,不肯放过自己一样,可现在再见之时,已经无恨亦无怨,平常心的对待他,便是放下了,不再苦苦执着于虚无缥缈之物,就像自己曾经得不到的那样。

“晚儿,你从前只叫我阿怙的啊!”

(本章完)

139.愁恨何能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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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今夕更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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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触到伤心处

“你...”他继位的时候就知道,宇文家始终是个隐患,想要连根拔起很难,但是不除掉日后迟早会像元钦一样被宇文家玩弄,怕也是会落个被毒害的结局。

“自魏国分裂的那刻起就不能再统一了,高洋建齐国,这里也迟早会是宇文家的天下!三分天下,已成定局。”这是历史的潮流看起来不是谁能改变的,逆天而为终会付出代价。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离开,每次都是争不过她而暗然离去,只有在这黑夜之中、夜深人静之时才会突然出现。

望着她熟睡的脸庞,安谧祥静,确是睡得不踏实,应该还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尽管什么都是最好的,而她依旧闷闷不乐。

公元534年北魏分裂成东魏与西魏,隔黄河而治。

东魏,公元534年,北魏孝武帝受权臣大将高欢胁迫,逃往关中。高欢另立元善见为孝静帝,迁都于邺城,史称东魏。统治洛阳以东的地区。公元550年为高洋所代,东魏共历17年。

西魏,公元534年北魏孝武帝西入关中,将领宇文泰迎之。公元535年宇文泰毒死孝武帝,另立元宝炬为魏文帝,定都长安,史称西魏。统治洛阳以西的地区及益州、襄阳等地。

公元550年元宝炬薨,长子元钦继位,直到去年(554),元钦被宇文泰所废,元怙即位,并改名为拓跋怙,即西魏恭帝,也就是说三四年后,元怙就会被废,最后政权会被宇文家取代。

大军得胜回朝晚悦被安排在这行宫里,并没有直接被接回宫里,初来这里的一个月他从来来过,最近元怙倒是时常来看她,有时两三天一次,有时每天都来,每次都是入夜后,趁着夜色不被人发觉。

细雨如断线的珠子从空中洒下,高晚悦坐在草地上,轻轻扶琴,夜深露重,全身沾湿,依旧闭目不关心世事,一曲高山流水,杂乱无章,迷茫不知所向,她要的是什么?儿女情长?壮志凌云?

砰然一声,琴弦应声而断,鲜血从手中汩汩流下,仰头望头,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她找到了答案,对,她要的是……天下!

仰头望月,看着黑云密布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就像她的心情阴沉看不到未来,选择来这里是她自己的选择,可为什么她得不到幸福?

她想要改变高洋改变江山的结局没有做到,她想要跟安幼厥平安度日岁月静好,还是做不到,如今在异地他乡,想要存活都需要费心周全,难道她本就不该活着?

“在看什么?”元怙提着酒瓶,远处走了过来,摇摇晃晃的,未近身,先闻到浓烈

的酒气。

醉鬼的模样,哪里像是一国之君,高晚悦没去理会他,转身就要进屋,本想将他拒之门外,谁料,他扔了手中的酒瓶,扛起晚悦就往屋里走,

怒气冲冲,踹开门,又将门阖上,一把将她仍在床上,晚悦没有丝毫的反抗,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元怙俯身,凑近她的脸颊,这样的距离才能看清楚她的模样,几年不见她越发的美丽,但是总是和从前感觉不太一样了,“你到底还想要怎样?”元怙的声音近乎低吼,

伸手去扯她的衣带,用最外侧的披帛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

扯过她身上的披帛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本以为她会慌乱,眼神中依旧没有丝毫动摇,慨然赴死的感觉,跟他讨厌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过近的距离,氤氲的气息,他的身上有着脂粉的味道,跟高洋身上北齐嫔妃身上的脂粉味一样,很重。

帝王三宫六院是很平常的事情,她早已见惯,只是不喜欢这样浓烈的香气。

这令人讨厌的味道,闻起来就头疼,晚悦只喜欢花香果香这种自然的味道,要么就是淡淡的脂粉香气,这样的浓郁的气味让人喘不过气,更像是烟花柳巷的感觉。

“笑一个,你笑一个!”他醉眼朦胧,蹭着她的脸颊。

再见她时隐隐的总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了,起初他以为是分别太久才有的生疏、尴尬,但是他尽量让她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可她却无动于衷。

她的神情总是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可能她想要离开,但是他绝对不会给她制造机会离开的!

她的脸上没有了灿烂的笑容。

“给朕笑一个。”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双眼轻阖,眯出一条缝隙,指尖滑过她的面庞,她的模样跟从前一样美丽,许久未见,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丫头。

见她没有反应,元怙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冷声道,“为什么不笑。”

“我不爱笑,天生如此!”晚悦眼神更加的冷,那便是不见底的寒冰地狱,似乎到这里来,她从未笑过,自己也不知道,也不记得了什么是快乐了。

“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那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到哪里去了,在寒耀宫的时候为什么那个时候笑的那样的开心,现在却告诉我你不爱笑!”那时的她,真心地对着他笑着,他却不以为意,本以为是理所应当的,可当分别之后真的失去了,竟成了他最思念的所在。

每当穷困潦倒,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这个笑容,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他为了

见到她在寒耀宫受了两年的罪,分别之后他辗转反侧,每次噩梦醒来,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她的影子,为了再次见到她,他更加的努力,

三分天下,他占其一,尽管这风光的背后有太多的制约,朝廷中朝臣弄权,齐国和萧梁的内忧外患,他不能有一刻的懈怠,但有了权力便可以再次拥有她,所以他一直不停的不停的努力着,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他为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他筹谋算计,又一个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回来了!

她说她不是夜鹞;

她说她是高晚悦,她只是高晚悦!

他想过了,高晚悦也好,夜鹞也好,她就是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所以他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看着江山如何一点一点的尽数收入他的手中!

“现在这个样子我笑不出来。”晚悦双手被缚,被人强迫笑着,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到,于他而言,不过是那后宫中众多美丽的花朵中最带刺的那一个,得不到永远都是最好的。

或许曾经的他们真的有过心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被其他的事物塞得满满的给他留不下一点地方。

他注定是个过客。

过往种种都如明日黄花,不愿再提,可是他还是抓着不放!

他想要的不是她高晚悦,而是已经失去的不再属于他的感情,执着于那种不存在的东西,当真可悲!

“那你要怎样!”近乎低吼的质问着她,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质子,成为一国之君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哪怕是这天下,这仅仅三分之一的河山。

她还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使他不能给的?

晚悦跟他真的是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不相信,她真的不愿意再所看他一眼,

“我倒是想问你要怎样?这让对待一个有夫之妇,难道就是您这位陛下应该做的事情吗?”

她承认当初自己对元怙确实有过心动,但也是自己年少时的不懂事,爱过哭过才会成长,人世间不光只有爱情,更多的是责任,而她的爱早已随着似水流年成为遥不可及的前尘。

一切都随着她挥向他的那一剑而斩断!

她现在只是安幼厥的妻子,余生扮演着这个角色她以此为荣,开心的接受着这一切。

“有夫之妇,有夫之妇...”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尽管她和那人已有夫妻之实又能怎样?她此刻就在他的身旁,

“那些都不做数的!是你说过不喜欢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高洋将你下嫁的这门亲事,你又怎么

会心甘情愿!”

“我愿意的,可能当初有些抵触,但他愿意为我担下一切罪责的时候可能从那时候起吧,我就有些喜欢上他了,那你呢?我又何曾说过喜欢你?”

她与元怙之间本就是纠缠不清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他什么都没有给过高晚悦,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随着他的心性来的感觉,不靠谱!

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誓言,什么都没有!所以又何必纠缠不清呢?

“高晚悦,你不用自欺欺人,你分得清楚什么是感激什么是感动吗?”对她所有的理论都嗤之以鼻,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仅凭着一点点感觉行事,

元怙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些什么了,“我不需要你那可怜的喜欢,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若是你想逃跑,我就挑了你的脚上的筋脉,要是再者,再挑断你手上的筋脉。”

“你要的只是一个待在你身边的傀儡吗?”晚悦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元怙,这才是真正的他!即使不爱你,只要他想要你在,就会将你绑在身边!“元怙,若是有一天,你对我不在执着了,是不是会选择杀了我?你真的很危险!”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他轻蔑,轻蔑她的一切,他所信奉的理论,所自傲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而他的心里怕是只有天下!

轻叹一声,她从来都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对啊,怙恶不悛!坚持作恶,不肯悔改,你就是这样的人!我从一开始就说的没错!”

现在的他总是会感受到压抑,这从来都没有头绪的朝政,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国事,在她这里才有片刻的喘息,可以卸下伪装,得到片刻的轻松,就像当初她在他这里的感觉一样。

“晚悦、晚悦,你说这是迟来的快乐!现在你应该感到快乐了!因为遇到了我。”他嘴角向上咧着,他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这些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本章完)

142.命舞燕翩翻

“这话你从前说过,可是在那时我也说过了,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子若豺狼,非我良配。”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只是没有看清,分开之后,才会开心,有属于他们各自的生活,既然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开心,何必要绑在一起?

“良人,夫也。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她侧过头不去看元怙,“我找到了那个可以让我所仰望而终身良人,可他不是你。”晚悦现在已经找到让她敬佩的英雄,这一生她只希望平平淡淡的过活,与安幼厥一起,就像曾经在西河郡的日子,安静美好,怕是最好的状态,只可惜只是寥寥的数月。

闻言,高晚悦转过头,不躲避的看着他的目光,他的手太长了,身在西魏竟还能掌握北齐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说在北齐有他的眼线!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也是不肯放过自己,这种人招惹到了就只能不死不休的结局吗?

“你说的是安幼厥吗!不让妄想他会来,他现在应该很享受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孩子!”

高晚悦冷笑一声,这话她并不会信,“他与我们这种人不一样,他仰不作于天,俯不愧于地,你我曾经都有着满是污点的过去。”

“你记起来了吗,夜鹞?”元怙的笑容之中带着捉摸不透的狡黠,看不透所以才危险,等到能看透的那一天怕是就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了,

“阿怙啊,我不是夜鹞,我是高晚悦,对于过去我已经不记得了,能想起来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

她叹了口气,为曾经的夜鹞感到悲伤,她的记忆总是在脑海里闪过,她在睡梦之中总觉得呜咽,醒来时那种哀愁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他盯着她烟灰色的双眸,眼睛里有些不为人知的慌张,“不是很美好?难道没有一点美好的吗?”

“我想起来的部分没有!”她摇了摇头,“或许你喜欢的是夜鹞,可我是高晚悦就像是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而夜鹞永远的不存在了。你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高晚悦!”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知道了之后会杀了你?”他收敛去笑容,她从来都是这样让他接受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你真的会杀我?你爱的到底是曾经的夜鹞还是现在的我?”她噗嗤一声笑着,高晚悦并不相信他说的只是夜鹞,而他或许已经对她现在在他面前的她,动了真情。

“你与她不一样,她更加孤傲冷毅,而你...”元怙伸出手拨拢她前额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不经意间触及她的脸颊,那样的自然、行云流水。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美好,在哪里静静地样子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而她,优雅从容的模样,迷人却不自知。

而此刻她看着自己的严重充满着愤怒,她在生气,而她生气的对象不应该是自己!为什么看着她此刻生气的模样更加美丽了。

“其实不管你到底是谁,凭借你的美貌,富贵、权力唾手可得!”她现在眼中很是空洞,但不清楚昔日的坚定,现在的她似乎与曾经不一样,给他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了,

“是啊,在齐国这些我都有,可是我并不很快乐!”她或许曾经拥有这世间美好的一切,疼爱自己的哥哥、深爱自己的丈夫,以及这富贵,只要她想要便能得到这世间最好的,可是能得到的东西越多,心里越是空荡荡,

有时也在在反思自己,当初为何不珍惜,怕是她本身就是个不知足的人,野心深重,永远不会感觉到满足,

元怙凑近她的耳边,“哦?你仔细回忆回忆那时从何时开始的?是从我离去开始的吗?”

他离开之后,高晚悦有一段时间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想要靠着照顾人拼命的充实着自己,想要忘记这一切,甚至将他抹杀掉,就当他从未出现过的一般,现在一切都释然了,即使如此近的距离看着他,也没有太多复杂的感情,

“你为何不屈服于自己的本心呢?”他低着头,凑近她的脖颈,问着她颈间淡淡的香气,自从继位以来,他并不沉溺于女色,这世间形形色色的女子见过很多,都是一样的,甚至记不清她们的样子。

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的征服一个女子!但是现在他身下的这个女子不一样,激发了他征服的欲望,或许是她的不反抗,也不屈服的样子,很讨厌!

“本心?拒绝你就是我的本心!”晚悦用尽力气将他推到床里面,自己终于自由了,可以摆脱他的桎梏,推开门往院子里飞奔,彼此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又何必执着,这样下去两败俱伤。

这周围很寂静,静的出奇,晚悦独自一人站在庭院里,审视着四周环境,突然墙上出现了数十个黑影,站在墙头,清一色黑色夜行衣,黑巾遮面,这些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

看来有人按耐不住了,要先下手了!

“晚儿。”元怙也感觉到了异样,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满院子的刺客顿时警觉起来,这些人来者不善,不是要刺杀他就是要刺杀自己的!

元怙轻声说着,“苏放。”只见那一身黑衣的少年出现在他的身后,他的角度...是从房上下来的?那刚才他们的

一举一动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的?

晚悦想着脸颊微红,转念一想,他应该不会看到什么,因为两个人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再者这苏放对元怙是言听计从的,他不会违背他的命令,他并没有叫他看所以他一定不会看到什么,对,就是这样!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那是近乎死亡的氛围。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且是无休止的永久性的终结,但是既然能活,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她不想死,还想要再见到他!所以此刻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主公。”苏放单膝跪地,低着头,等着元怙的命令。

“一刻钟,把所有人解决掉,把晚儿带到我的面前!”他站在那里,冷冷的说道,

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明显的锁骨,

在门前负手而立,他那骨子带出来的自傲,让人不能抗拒的威严,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元怙,你当真相信他能从这么多人的手下将我救下?”他很自负,相当自负,而且不光是自己,对于自己的下属也是有着自信。

“可以。”他轻声吐出两个字,站在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意思,一切仅凭苏放一人就可以摆平,

而这苏放的武功与桑柘相比略微逊色一些,他能与桑柘相抗百招之后落败,但是桑柘的武艺却比不上花辰,毕竟花辰曾经以剑客著称,而桑柘偏向长于军事,而不适合一对一的抗衡,

若是此刻花辰在此,他一身红衣猎猎,定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可是她忘记了,花辰已经不在了...

莫名有种悲伤地感觉,她有一种错觉,只要她还活着周围的人都会因为她而遭遇灾难。

“你太狂妄了!”这样的人又如何可以托付?若是此时安幼厥在场的话,他便不会让桑柘出手,现在早已剑已出鞘,护在她的身前,“你又为何不出手?等着别人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他笑而不语,眼前的事情他似乎可以预料到到底是谁在出手,可是不满的还是他可以袖手旁观,没有一丝的紧张的气息,更多的是傲视,像是他可以掌握全局,

高晚悦一动不敢动的站在那里,耳边只听到利刃相接的声音,格外刺耳,她索性紧闭双眼,将自己的性命就这样的交给他,既然他这样自信,那就让自己看看当初做出救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闭着双眼还是能感受到周围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周围都是剑气,若是自己错动了分毫就会被剑气所伤,

而她似乎听到了苏放的喘气声,他的步伐渐渐混乱,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

判断,于这么多人之中救出自己怕还是很吃力的,

苏放就在她的身旁,离她很近的距离,像是很难招架得住他们的攻击,所以范围所得很小,而元怙所谓的理论根本就不成立,

突然,她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剑气将周围的人迅速击退,随即听到剑落地的声音,人也栽倒在在地上,一直到一切平息下来,高晚悦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对上那双深沉的目光,

元怙站在她的身前,对着那烟灰色的眼眸,而她的眼中没有恐惧,更多的是惊讶,“竟要你亲自出手,这样的属下当真是没用。”

高晚悦看着一旁的苏放,他的能力并不差,而只是他的主公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狂妄而自大,妄想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看着他剑上残留着血渍,衣服上也满是血滴,触目惊心,

他似乎嫌恶这种血腥的气味,脱去了外袍,嫌弃的扔到了一旁,苏放闻言,单膝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元怙轻笑着,“起来吧。”也将手上的剑扔到一旁,上面也带着血渍,像是极为不洁的东西,成为了他最讨厌的样子!

“好吧,好吧。”高晚悦绕开他,往屋内走去,远处伺候的婢女端着换洗的衣服走了过来,托盘举过头顶,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高晚悦望了一眼,这元怙真的是善于管束奴婢,恭谨规矩,与她擦身而过,也能感受到她的沉稳,不慌乱,也只是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再无感觉转身要走进屋子,

而身后那女子,从衣服取出匕首想要刺向她,高晚悦只听到一句呼喊,“晚儿,小心!”

高晚悦意识到了危险,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二人僵持不下,元怙正欲赶来,此时夜色之中又出现了许多黑衣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她吃力的对抗着那个婢女,尽管能暂时是安全的,可她慢慢的处于下风,“这又是什么戏码?荆轲刺秦?图穷匕见?”

(本章完)

143.梦楼台高锁

“元怙,这不是你的人吗?怎么也叛变了呢?”她不敢相信的望着远处的元怙,他调教出来的人也会这般的不靠谱,

“这只能说世事难料了。”元怙依旧笑着解决眼前的困境,不慌不忙,迎刃有余,高晚悦现在也只能靠自己的样子,

“这位公子,你有时间感叹,能不能先来帮我解决一下眼前的困境?”高晚悦的双眸看着一点一点逼近自己匕首,倒也索性推开,从地上捡起她扔掉的托盘抵挡,而她锋利的匕首横贯而入,穿透薄弱的托盘,

“看你挺好的,坚持住啊!”虽然嘴上不在意,却也是三下五除二,尽快将眼前的全部刺客杀死,走到她的面前,“说你是谁派来的?”

一把剑从后方穿入,横在那婢女的喉咙间,声音冰冷,令人心寒,高晚悦见状自己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慢慢的走到一旁,从一个身临其境的人变成了旁观者,

“不是陛下派奴婢前来伺候晚姑娘的吗?”他冷冷的望着喉咙间的长剑,若是自己说的不对,或者说了什么事情让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会是死路一条,

“何人让你来刺杀的?”居高临下的问道,他派出去的人竟也会如此反水,他倒是饶有兴味,曾经在齐皇宫的时候,萍水相逢的人也能被他寥寥几句说服,为他做事或者做着交易,

没想到在自己脚下还有这样的人存在,能伪装的如此之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甚至连自己也被欺骗了,

“不是您派奴婢来的吗?”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刀刃沿着她的皮肤划出鲜红的印记,甚至能看到纹理与皮下的脂肪,

“你说是不说?”元怙一副不耐烦地样子看着她,或许是见血了,才会这般的厌恶,想要及早的撤离,

“奴婢已经说了,陛下!”她至死不改口径,只说是元怙一人所派,这样就必定是其中有一人说了谎,

元怙闻言,了断了这一条本就虚无的人命,一剑封喉,血液溅到他的手上粘稠温热,高晚悦递了手帕过去,他一丝不苟的擦去,这浓烈的味道使她浑身不适,

高晚悦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既不相信这个女子也不相信元怙,反正所有人的目标只是自己,一时间她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众矢之的,好不委屈。

“这下藏不住你了。”将手帕扔到一旁,转过身看着高晚悦,试问除了宇文泰还有谁敢如此忤逆?为了稳住他的地位,为了帮她的女儿坐上后位,什么手段是不敢用的?

他既已坐上帝位,可迟迟没有册封皇后,朝野之中朝臣纷纷上书请求他册立皇后,这些他隐忍不发,心里

明白都是宇文泰做的手脚,

“原来你就这么点本事呀?!”他元怙也不过如此,还以为真的可以瞒天过海,做的滴水不漏吗,

“有人存心挖你出来!”他一定是看着自己常常深夜外出,又或许是他的女儿与他抱怨,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了,

“那看来是恨透我了呀?你打算怎么办?”她就这样什么都没做,只是想活下去,就碍着那些人的事了,成为他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为了扫清隐患,排除障碍,就一定要她离开,

“实在藏不住就只能把你推出去了。”他摊开手,与她开着玩笑,可她确是一点不生气的样子,百无聊赖的像只慵懒的猫儿,

“也好,明哲保身,很像你的作风。”她点了点头,“我怕是不能在这里带下去了。”再回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陈列在眼前,只觉得惊悚,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就说明不再是安全的所在,

“怎么,乐阳长公主是准备好了入宫了吗?”看着她满眼疮痍看着四周,再留她在外面自己也不会放心的,因为逃出了自己的视线,就不再可控,也多了危险,今天只是恰巧他在,若是碰到他不在的时候,就在劫难逃,

“入宫?”她笑出了声,“那大魏陛下您打算如何安置我?我的身份又是什么?我可不愿意劳作、不愿意被人呼来唤去的!”

皇宫?恐怕是天下间最肮脏的地方,白天绚烂夺目,人人都挤破了头想进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权力的中心;夜里,阴谋、恐怖、寒冷便会袭来,寂静如死,宫外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在乎,一墙之隔,仿佛两个世界。

仓皇北齐,宫闱之丑,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想必哪里的皇宫都有不为人知的丑事,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她并不在意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想牵扯到这纷扰之中,

他若是效仿高洋也让她当个丫鬟,还不如再次找个地方金屋藏娇的好,因为比起每日两点一线的生活,她当真还是喜欢这种浪费生命的时光,

“乐妃如何?”元怙轻眯着双眼,入宫为妃就是她最好的路,成为他的妃嫔,名正言顺的待在他的身边,

“哈?哈哈哈...”似乎这真的是他的异想天开,首先不说她同不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这条路艰难崎岖,“陛下,您可别忘了,我可是齐国的乐阳长公主,一国公主给你做妃子,我可以是有夫之妇,这岂不荒唐?”

“朕若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他想要的一切最终都会握在他的手中,收入他的羽翼,清冷的月色下,她的眼睛好像无数颗晶莹的宝石,闪烁

着动人的光彩。

元怙冷眼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她似乎无欲无求,也没了当初的野心,更不是当初那般野心勃勃的模样,

高晚悦笑着道,“我想要的你永远是你也给不了!”

“我给不了?就是算是你要这天下,我也会为你夺来!你还想要什么?”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权力,仔细筹谋着这三分天下的额局面,终有一天也会归入自己的手中,

高晚悦无奈的看着他,“我要的是唯一,唯一你能明白吗?”她所能保证的是安幼厥的心中只有她一个人,亦不会再娶别人,而他登上了这皇位,后宫佳丽三千人,她又不想成为众多娇艳的花一样,每日期盼着皇帝的雨露,

“这有何难!遣散后宫就好。”他挥手满不在意,再多的人也不过是摆设,在那里他想不起来,就怕是要老死深宫,再多的面孔也是千篇一律,

高晚悦摇了摇头,“那宇文氏呢?难道你敢不听宇文泰的吗?”宇文嫣是宇文泰的女儿,当初真是因为她,他元怙才能被捧为齐王,现在既要发还回家,岂不是忘恩负义吗?

“那又如何?”元怙冷笑道。

她并不相信他真的敢为了一个她,与满朝文武对抗,甚至不惜挑起整个朝廷的不满,“好,如果立我为皇后,我便嫁与你。你给不了我唯一的爱,给我唯一的荣耀也可!”

元怙眼前一亮,“好,一言为定。”

这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她相信安幼厥一定会来救她的!既然能挑起大魏的内乱又何乐而不为,制造混乱,越混乱越好!

与虎谋皮!

这便是与虎谋皮,她想要的不过是要这天下,再也无法太平。

他曾说:若他日我称帝,你可愿与我共治天下?

高晚悦亦是冷笑冷眼,共治天下?有她的存在元怙如何能称帝,因为她要的是整个天下,怎愿与你共享!你我之间,至死方休……

她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帝星黯淡,亢星凌空,西北方向凶星现世…天下大乱的局势已定。”这大魏的江山岌岌可危,终会被北周所代,天象如此,定不会改变的。

元怙从怀中抽出一条银色丝带,朝她走去,蒙住她的双眼,将她抗在身上离开这里,那丝带是他解下的,现在为了不然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做的伪装,

从他坐上龙椅的时候,就暗自打定主意要她进宫了,二人共治天下,并且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日复一日地生根发芽,一个月的光景加上每天要处理冗多的政务,竟也觉得日子过得很慢,每当夜幕降临他竟有些想见这个女人。

即使在齐皇宫的两年,为了寻找她的身影,亦是为了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打入敌人的内部,给他最致命的打击,将这一刀扎在他的心脏上,

越是隐忍着不去想她,不愿意提起她,但是心里就会忍不住的想要见到她,而且日益强烈,想要看到那一双半透明的烟灰色的眼睛,柔美朦胧,似有万种风情,亦如烟雨过后的江南,即使他没有见识过江南的美景,怕也是这般的美丽吧。

“元怙,这很无礼!”她轻叹着气,还好自己眼前蒙着丝带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不然也只觉得羞愧,这一路颠簸,也是很不适应,

“没办法,只能先委屈你了。”

那女子便不再说话,他知道她听见了,只是没有回答,就像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个样子,

她不知道他带她去了哪里,只是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呆在一座宫殿之中,怕是已经身处在皇宫之中了,

高晚悦站在门口临风而立,以往而去看到的层层宫殿,遮挡住了她的视野,这样辉煌的宫宇是她最嫌恶的,因为不一定包含着多少的冤魂,埋葬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本章完)

144.荒唐愈可悲

群臣料到今日还是半途而废,一时满朝寂静无声。

“退朝!”元怙愤恨的说了一句,便丢下所有人自顾自的离开了朝堂,他知道号晚悦的事情是藏不住的有一天总会被人发现,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朝堂之上不欢而散,连续数天群臣联名上书请求将乐阳长公主送还齐国,可是人人皆道这位年轻的帝王放不下美色,终究是不成体统的!

“陛下息怒。”刚走了没几步便迎上来一位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袭大红色拖地长袍,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衬得佳人端庄高贵,

泼墨长发由一支鎏金凤钗绾着,两鬓斜插着牡丹珠花簪,发端垂下流苏金步摇,随着佳人一举一动而摇晃,看上去更加华丽大方。

“爱妃怎么在此?”元怙一双眼睛愤怒的打量着眼前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宇文嫣,她是宇文泰的女儿,当初迫于宇文家的权势,娶她是最好的打算,一直以来她也克勤克俭,恪守本分,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这次的事情怕是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臣妾...”一时间欲言又止,她一直谨小慎微,由于父亲的缘故她的夫君也是当今的陛下和她有种微妙的关系,是隔阂,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不敢出错。

“爱妃也听说了吧?”元怙低下头看着忸怩的宇文嫣,前朝与后宫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今朝野议论纷纷,后宫又岂会不知道?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也是不敢去做始作俑者,怕惹了这位帝王的不悦,断了恩宠。

“是,齐国乐阳长公主的事情臣妾却有耳闻。”她手里紧紧攥着衣角,试探性的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办?”

“哦?爱妃是在揣测朕的心意吗?”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宇文嫣,难道她也出言阻拦?从来的她温柔如水,不曾否认过忤逆过她的心思,

“臣妾不敢,妾以为若陛下真心喜欢那齐国公主不如将其接入后宫,省得大臣们议论纷纷。”她的到来不过是宫里多了一个妃子,倒也省得陛下的心思天天在外面,看不到宫里其他的姐妹。

他的眼中带着笑意,“爱妃当真贤惠!既然如此,朕便按照爱妃说的,将她接入宫中!”纳一妃而招致满朝文武的怨怼,他还承担不起这样做而带来的风险。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就在宫中了,锦鸿殿,一个只为她而存在的殿宇,看着临风而立的女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日便派人晓谕六宫,封你为妃!”元怙看着她已经落入了深宫之中再难重返森林,不由的心安起来,这皇城之中九重天阙,一旦进入,便是一辈子都留在宫里,就像她万般不情愿,还是此刻会站在这里一样。

“妃?

不是皇后?”高晚悦目无表情,这与之前说的并不一样。

“先册封为乐妃,待到来日有了子嗣便可名正言顺的册封为皇后!”如此贸然的带她回宫本就是有这风险,又突如其来的册封为她为皇后,毕竟惹的朝野动荡。

“元怙,你休想,本宫好歹为一国长公主,这般委屈不可告人的把我关在此处,现在又出尔反尔,将之前答应的话全部反悔,当真是一手好谋划!”她心里虽然有些恐惧,但还是要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掩饰着她的害怕,他若是想逼着自己就范那可就危险了。

“晚儿,这朝中没你想的那样简单!”即使他现在位居九五,可不得不有所忌惮。

“还有何顾忌?朝中不过宇文泰把大局,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来日他若事身体有恙定是感染恶疾不治而亡,其诸子年幼,怕是唯有一女年至及笄嫁予了你,其宗族里不过两三人出挑,其余完全不成气候,你休想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哦?看来朝中之事,爱妃看的十分透彻啊!”她说的并无道理,可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要等一个能够完全扳倒他的机会。

“大魏陛下莫要放肆,本宫乃是齐国的乐阳长公主,是你许以后位才身在此出的!若是不能兑现诺言,倒不如放本宫离去!”

既然他非要如此,那就没有什么旧情好念的,便是这样说这样,陈清利害关系,与他说清楚最好不过。

高晚悦心中知道册封皇后一事并非如此简单,其实他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而若非困难重重,她又岂会执意要皇后之位,等到这里君臣离心的时候,她才找个机会逃出宫去,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这世间便是如此,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谋划,也没有谁是心甘情愿,无私奉献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晚儿,你非要如此逼迫吗?”元怙负手而立,一身明黄色的衣袍在阳光之下格外耀眼刺目,而他的耐性似乎已经快被磨光。

“是您不能履行誓言,等到来日可以宣读封后的诏书时候,您再来此吧!”说着走回店内,将大门紧闭拒之门外。

里里外外的婢女太监跪了一地,还从未见到过如此心高气傲之人,敢将堂堂天子拒之门外,而那位陛下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人都低着头去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他,而将灾祸转嫁到自己身上。

或许她应该感谢的元怙,想想昔日高洋又是如何对待这位质子的,脚戴枷锁,身负重镣,同样是富有,而他在那血色硝烟之中来到此处成为阶下囚,失去的仅仅是自由而他华服美裳,琼楼玉宇,伺候的奴婢一个不少,算是对她已经不错了。

可高晚悦就像是一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人

,既然他不敢杀自己,那便仗着这份恩宠,让她许下更难办到的事情,一步一步的完成自己的谋划,将他推下万丈深渊,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回头。

在这里的日子她总是想起安幼厥,那些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这里的床冷冰冰的,每当半夜睡醒了,身旁空无一人总是觉得若有所失。

“谁敢看着我家娘娘?不要命了吗?知道我家娘娘的娘家是谁吗?”

一个十分无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高晚悦虽然住在这里,可是外面仍有士兵把守,他不能随意进出,只能在这个宫殿里内部随意行走,不能到外面去。

听这声音的意思,怕是已经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开始挑事了,她不慌不忙的走出门外,在这里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着自己的优雅与端庄,无时无刻不是盛装出席,遣散了所有的婢女,独自迎了上去。

“何人在此喧哗?”高晚悦走了出去而那侍卫却有意拦着不让她出去,怕她走出门而自己都受到了惩罚!

“不知这是哪位娘娘?”那个喧闹的婢女走了出来先问道。

而高晚悦并没有打算毁她的意思,站在那里骄傲的扬起头,望着她身后的主子,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这位守门的侍卫,他皱了皱眉头向那侍女答道,“这是齐国乐阳长公主!”

“大魏的婢女都是这般的放肆吗!”高晚悦看着她一副恭顺的样子,心中不悦。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她微微屈身行礼,貌似恭顺却行为乖张。

“这大魏素来以礼治国,难道区区侍女见到本宫不应该行跪拜大礼吗?”高晚悦的眼中一直没有看清楚这位女子的模样,只看向远处,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既然他只是一个马前卒的背后之人,用心必定险恶异常。

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刚才的那位侍卫心里暗暗惊叹,平日里甚少见到这位齐国公主,没想到竟是这般不好惹的性子,那婢女无奈之下,只得跪下身去,高呼:“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来此何事?”现在才有觉得有一些满意,索性问道。

“奴婢…奴婢…”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就是为了确认这里到底住的是谁,也未曾想到她会如此的蛮横,在看到他那双烟灰色的双眸的时候,便知道了这位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齐国公主。

“妹妹,是我来此想要见见你的,日后大家都在宫中侍奉,当然是要多走动了。”身后走来了一位娴静的女子,举止端庄,像是大家闺秀。

熟人不输阵,高晚悦身子微微一曲先行一礼,她从来都是先礼后兵的,“本宫生母乃齐国娄太后,兄长为齐国天子,兄弟姊妹数

十人,可从未见过您,又如何担得起你这句妹妹呢!”

本就虚假的身份,到成了她现在唯一的护身符,言下之意,不知道你是从何处来的人,偏要认自己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做妹妹,当真是知轻重。

“我家娘娘可是宇文相国之女,岂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宇文嫣打断,

“不可无礼!”严厉的斥责自己的婢女,又笑着与她说道,“公主既然已经入了魏宫,自然都是共同侍奉陛下之人,本宫痴长几岁,忝居一声姐姐了。”她的笑容看上去很温暖,像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宇文嫣怕是天生与她不同是两种人。

“本宫也只是怕妹妹住的不习惯给你妹妹送来些糕点,妹妹不妨尝尝?”这女子带来的东西不知道是否有毒,不敢轻易尝试,也只好先请她进来,毕竟没有这本隔着一道门说话的道理。

婢女打开食盒,一股清香如青草的气息传来,不过带着自己独特的气味儿,高晚悦问道这个味道便觉得头昏脑胀很不舒服。

“这是我从小便与母亲学的艾草团子,妹妹不嫌弃的话,尽管尝尝。”说着将一盘子绿油油的团子端到她的面前,这般的热情周到但是让高晚悦觉得有些不适应,看她的样子这吃食不像是有毒,她用手指拈起一个,凑到嘴角,可刺鼻的味道再也忍受不了,胃里也觉得一阵翻江倒海,这得一阵干呕。

“呦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急忙绕道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后背,看着她脸色也不好的样子一时间慌了神,“传太医来瞧瞧吧?”

高晚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微微点头便是赞同,说来最近总觉得身上无力,每次见到元怙都是硬撑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不辛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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