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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归诀》


第一章:经书再现

星沉月落,只有一阵清风袭过,四下里一片万籁俱寂。玄天岭的山路并不算崎岖,但在这样的静夜里,这条山路却显得是那样的悠长,仿佛一眼望不到边一样。

四下里并没什么风景,有的只是路两边的乱树林。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似乎山岭内一切的生灵都已入睡。此刻正是夜阑人静的时光,然而正在山路上前行的玄天盟的执剑长老冯远昌的内心却颇不宁静。

在他的怀里,藏着的正是那一部三界之内最为神秘的经书《龙归诀》。

关于《龙归诀》的传言几乎是神乎其神,而且也有很多种。有人说它是一部奇书,记载着三界之内最为精妙的武功仙术,以致于芸芸众生无不觊觎;也有人说它是一部灾书,正是因为它被人人觊觎,才会引起了一次次的杀戮抢伐、一场场的腥风血雨,故此三界之内早早便流传开了一句话为“龙归一现,祸乱重生。”;更为神秘的传言是说《龙归诀》每现世一次,三界内必会遭遇一场浩劫,而且只有一人可以研习《龙归诀》,此人乃是应劫而生,便要用《龙归诀》上的武功仙法解决这场浩劫,拯救三界。而除了这唯一可以研习《龙归诀》的传人外,其余的人只要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迹,便会登时毙命。

此时的风似乎有些凉了,被一阵风吹过后,冯远昌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不由得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

就在二十年前,《龙归诀》便已现世一次,那一次应劫而生的《龙归诀》传人是冯远昌的师叔,曾经玄天盟的盟主弟子南宫云。谁也不清楚南宫云为什么会是《龙归诀》的传人,只是他师父说他是,他就是了,而且更有力的证明就是他在看了《龙归诀》之后并没有死,这种种的迹象都已表明了南宫云就是《龙归诀》的唯一传人。可人毕竟是有贪欲的,虽然他们也都知道关于《龙归诀》的种种传言,但他们还是侥幸的认为那只是传言,他们更愿意以身犯险,更想自己是《龙归诀》的传人,更想自己是拯救三界众生的大英雄。

贪欲是可怕的,正当南宫云的师父敬林长老闭关修炼时,魂风教的教主段奇峰便率领着一众教徒杀到玄天盟来挑衅夺经。南宫云与妻子陈灵见段奇峰等魂风教徒残害本门,扬言夺经,便挺身而出,护经而战。那时南宫云还未练成《龙归诀》上的武功仙术,功力自然寻常,并不是段奇峰的对手,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南宫云夫妇虽拼死力战,却还是身中数剑,护经而死。

段奇峰见南宫云战死,便去到他的禅房里夺经。正巧南南宫云出战之前正在研习经书,此刻那《龙归诀》正摆放在他的书案上。段奇峰一时喜不自胜,走上前去正欲去拿那经书时,那经书居然猛地燃烧,化为灰烬。段奇峰见此不由得大惊失色,此刻他才信了那传言中所云的一切,不免又惊又怕。这一番他不仅夺经未成,更杀了南宫云夫妇,得罪了玄天盟,只怕敬林长老出关之后,他便会迎来灭门之灾。

果不其然,敬林长老出关之后,得知了自己的爱徒惨死的消息后,不由得悲愤交加,他也顾不得身为盟主的身份与修持,只孤身一人便杀到魂风教,杀了段奇峰,血洗魂风教,不管是教中的长老、弟子,还是杂役、仆人,尽皆成了敬林长老的剑下亡魂,又一把火烧了魂风教的庙宇、楼阁,为爱徒南宫云报了血仇。但这一次敬林长老的杀戮太重,也因此而受到了天谴,损了阳寿、一命归天。

南宫云与敬林长老的相继离世,让世人不得不觉得《龙归诀》就是一部灾书,但所有人的内心深处却一样还是想将它占为己有。

想到二十年前的往事,冯远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按了按此时就在怀中的《龙归诀》,他不希望二十年前的灾难重现。

第二章:奉经弟子

此刻,夜已更深了。

冯远昌加紧了脚步向盟中返还。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然他也有着一己私心,一样想将《龙归诀》占为己有,但就在刚刚他看到的那一幕,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亲眼看到一位不知死活的醉汉,因一时好奇偷看了一眼《龙归诀》上的内容而登时毙命的话,他也不会如此确信此刻他怀里揣着的就是《龙归诀》。

他也想偷偷地看上一眼,但那醉汉惨死的场景却一直在他眼线浮现。他怕了,毕竟此时的他已经是名门正教中的执剑长老,极具江湖名望、地位,他并不想为了一部不属于自己的经书而错失了自己现如今拥有的一切。

但他想的却是这《龙归诀》的传人能够是自己的人,更能够为自己效力。他极其地希望自己的徒弟孙念仁可以成为这《龙归诀》的传人。

正思量间,冯远昌已行到盟外的藏经阁前。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见里面依旧灯火通明,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清雅玄朗的吟咏之声:

“夜阑人不静,北风劲,惊人醒。心事难平,窗外几点星伶仃。

披衣绕案行,灯昏明,月残形。如我孤影,可怜壮志谁人听?”

冯远昌在外听得这吟咏之声,心下不免一紧,小声念叨着:“此人不可不防。”他又向阁内多望了几眼后才离开这里,又向前走去。

却说藏经阁内的那吟诗之人名叫南宫斐,正是当年护经而死的南宫云与陈灵之子。南宫云夫妇离世时,他刚刚满周岁,原本他的师祖敬林长老要将其亲自照料,却未料想身遭天谴,一命归天。南宫云生前众师兄弟见盟主归天,皆忙于争夺盟主之位,更无一人愿意照料年幼的南宫斐。无奈何只有盟中藏经阁的奉经长老梁郁甫心善,将其收养照料,教他读书认字。就在南宫斐十五岁那年他的师父梁郁甫长老也一命呜呼,南宫斐便成了盟中的奉经弟子,专门掌管经书子集。

对于自己父母护经而死的事情,以及师祖归天之事,梁郁甫自然是都说给南宫斐听了。想到自己父母、师祖的惨死,再看看如今师叔伯们对自己的冷遇,南宫斐很小时就已看透人情冷暖,以致于他生性便叛逆,更加无视名门清规。

静夜无事,南宫斐沽了一壶浊酒,独自坐在书案前饮酒作诗,一抒胸怀。他的性子之中大多也遗传了他父母的高傲,再加上身为读书人而固有的清高,难免会使他有些自命不凡。他会因自己所受到的冷遇而自卑,同时他更会因自己所受到的冷遇而自负。

酒入愁肠,此时的南宫斐不免有些酣醉,他举着一杯酒自顾自地对着窗外的长天说道:“爹、娘,还有师父、师祖,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我身为你们的儿子、弟子,也应是大有一番作为才对。虽说这藏经阁内的每一部书我都已烂熟于心,但我却仍旧窝在这藏经阁里仰人鼻息。我本就不是如今这玄天盟的入室弟子,又何苦在此寄人篱下?倒不如尽早离开,闯出我的一片天地来。”说着,他又喝下这一杯酒,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子,准备收拾行囊,趁夜离开。

此时的冯远昌已经走过了演武场,穿过了议事堂,正向向盟主厢房走去。到达盟主厢房后,冯远昌轻敲了下房门,问道:“师父,可安歇了吗?”

房中传来一苍劲的声音:“还没有,远昌你进来吧。”

冯远昌在门外答应一声,便推门走进房内。房中此时正端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尊者,约莫五十来岁,虽面目威严,却也长得脸圆体胖,让人对其难生敬畏之情。

这胖尊者名叫上官毅,是南宫云的师兄,如今玄天盟的盟主。他幼时刚刚拜入敬林长老门下时,敬林长老便已看出他为人自私狡诈且城府极深,便对他不甚喜爱,专心培养南宫云一人,他便由此怀恨在心。

南宫云与敬林长老相继离世后,他更是为了争夺盟主之位,不惜残害同门,用师兄弟们的鲜血换来了他的盟主之位。也正因如此,江湖中各门各派对其皆感到不齿,近二十年来,玄天盟也一向很少与外界往来。

冯远昌见到师父上官毅,很恭敬地施礼道:“师父,出大事了,《龙归诀》又现世了。”说着他从怀中将经书掏了出来,递到上官毅手中说:“弟子今日下山办事,回来时,见街上有一醉汉无意间翻看此经书而身遭毙命,弟子心下起疑,走近看时,此经书果然是《龙归诀》无疑。弟子不敢擅做主张,只有将其带回请师父定夺。”

上官毅经过经书看到上面果然写有“龙归诀”三字,略一沉吟之后说道:“想必是又有《龙归诀》的传人应劫而生了。想那二十年前,师父因一己私心非要认定那南宫云是其传人,不仅害了南宫云,竟也使自己身遭天谴,《龙归诀》更是化为了灰烬,不能为世人所用。这次经书重现,挑选传人时我们一定要慎重,切不可让二十年前的悲剧再次发生。”

冯远昌颔首称是道:“师父说的有理,我想这《龙归诀》既然在我玄天盟附近重现,那这传人也必定是我盟中弟子。所以这件事情也无需告知其他门派,只管在我盟中弟子挑选便可。师父,请恕我直言,二十年前这经书现世之时,你我便没能一睹为快,可见如今现世你我师徒二人也并非这经书的传人。我想,我们应该在这第三代的弟子中挑选出以为武艺、德行都在众人之上的佼佼者,将经书传给他。虽然我们没有得到经书,但这经书的传人却为我们所用,如此倒也不亏。”

上官毅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我们的确是与这经书无缘。但这经书的传人一定是要对我等惟命是从,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冯远昌道:“实不相瞒,我已物色好了一位合适的人,那边是我的得意弟子孙念仁。在第三代弟子当中,他的武艺是最高的,也是最听我们的话的人。但如若凭我们的一面之词就让他成了这经书的传人,难免会有人不服,而导致二十年前的悲剧重现。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弟子向召开一场传经比武大会,叫五个分堂的优秀弟子一同比武夺经。到那时孙念仁技压群雄、夺得经书,我们传经与他,众人也会心服口服。”

上官毅满口称赞道:“如此甚好,那就尽早地安排下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冯远昌答应了一声,又说道:“师父,弟子还有一事要请师父定夺。”

上官毅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快快说来。”

冯远昌道:“就是在传经大会召开之前,这经书应该如何处置?”

上官毅不假思索地道:“放到藏经阁内保管便是了。”

冯远昌又道:“如此,只怕不妥,那藏经阁内的奉经弟子南宫斐,毕竟是南宫云的儿子,适才弟子回来时路过那里,听到他正在吟诗,诗句之中无不透露出他壮志难鸣的悲愤,可见此人不得不防啊。”

上官毅却不以为然地说:“他一个书生难免也会有些心高气傲,是你多疑了。况且他并不会半点武功,又怎会是经书传人?此人又生性清高,见我等冷遇于他,未收他做入室弟子,他对我盟中的武功亦是不屑,从未看过一本我盟中的武功经卷。你将经书送去时,就对他说这是盟中的武功经卷,以他的性子一定是不会看的。”

冯远昌见师父如此放心,便也不再疑心,答应一声道:“如此,我便将这经书送入藏经阁内。”说着,他便又施了一礼,转身走出房门,又向藏经阁折返而去。

到达藏经阁后,冯远昌也不顾什么礼数便破门而入,正巧与一身酒气,正欲趁夜离开的南宫斐撞个满怀。南宫斐向来不服管教,此刻再加上一点酒劲,登时恼怒起来,骂道:“瞎了眼的蠢材,给我滚开!”

冯远昌见南宫斐醉酒且出言不逊,一时间竟也要教训起他道:“南宫斐,你好猖狂。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对我口出狂言?还有盟规上说了,不得于盟内饮酒,你为何明知故犯?”

南宫斐嗔笑一声说道:“盟规?那是写给那些入室弟子看的,我一个门外弟子,与我何干?你们的那些什么狗屁规矩根本管不了我。还有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藏经阁,是我的地方,就算他上官毅来了,也不得撒野!”

冯远昌知道南宫斐的性子,也不再与他争论,觉得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便一边将怀中的《龙归诀》掏出,一边绕过南宫斐向藏经阁内走去,又一边说道:“这是上官盟主最新研创的一部我盟中的武功秘籍,我今日来就是将其放入藏经阁内看管的,顺便告知你一下。”

南宫斐也并没有留意去看那经书,便也信了那冯远昌的话。那冯远昌走到阁内书架处,又不免问了一句:“我盟中的武功秘籍都摆放在哪架书架上?”

南宫斐十分傲慢地说道:“你自己喜欢摆放在哪都可以,我已经不再管这里的事了。”

“不再管这里的事了?”冯远昌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斐说道:“我要离开这里,去闯出我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仰人鼻息。”

冯远昌又不免教训起道:“你走了,这经书谁来掌管?”

南宫斐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一把火都烧了也就不用掌管了。”

“你…”冯远昌一时语塞,但转念一想,南宫斐若是离开,自己便也不用担心《龙归诀》会被他所窥,当下便转脸说道:“你说的也是,想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实在不应该窝在这里寄人篱下,出去闯荡一番也好。我不会拦你,你这就走吧。”

南宫斐生性洒脱,也不管冯远昌如此是不是要加害与他。听冯远昌说让自己走,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便踉踉跄跄地向令下走去。

冯远昌见南宫斐远走,心中的巨石登时落地。他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放下了心来,随手将《龙归诀》放在书案上,便轻松离开。

再说南宫斐已经快走到岭下,忽然玩性大起,想要回到藏经阁内将冯远昌刚送来的武功秘籍撕毁,好出一出自己心头的恶气。主意拿定后,南宫斐不由得大笑一声,转身又向岭上返回而去。

南宫斐回到藏经阁时,冯远昌早已离去。他见四下无人,便也大摇大摆地进了藏经阁。正欲去翻找那武功秘籍时,忽见书案上正放着一本经书,南宫斐知道那经书便是了,笑了一下,走上前去,也没有细看那经书上的文字,信手抄起翻开,便要将其撕毁。

南宫斐两手正要用力撕毁经书时,却不经意间看到他翻开的那一页上写有一首诗。南宫斐一时好奇,便跟着念了起来:“非禅非道妙法玄,看破仙魔与人间,金光万丈护本体,一脉热血舞狂剑。腾诀云起龙追月,七星八卦皆秒传。参得大道归正法,不恋凡俗我为仙。”南宫斐见这经书上所写的诗句并非是武功心法与招式,不由得也心下生疑,再向后翻看几页时,却发现那经书上空空如也,并无半点字迹,更是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是一部无字天书?”

南宫斐好奇心盛,忙将经书一合,去看那经书的扉页。这一看不要紧,惊得那南宫斐顿时酒醒。只见那经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龙归诀”!

第三章:传经大会

自打《龙归诀》重现的消息在玄天盟上下传开后,近乎半数以上的弟子皆妄图着将这经书占为己有。自盟主上官及执剑长老冯远昌、护法长老谢玉涛之下,盟中五大香堂的堂主纷纷参加传经大会,意图夺得《龙归诀》。

上官毅执掌玄天盟后,为了奖赏那些帮助自己夺得盟主之位的弟子便又另立了追云堂、向云堂、醒云堂、书云堂及惊云堂这五大香堂。除却盟主及两大长老外,便是由上官毅的这五位亲信弟子潘华松、赵继哲、高黎生、周俊一、孙念仁分别执掌各自的香堂。

这五位香主虽看似和睦,实则各怀私心。那孙念仁本是冯远昌的弟子、上官毅的徒孙,自然是将来继任盟主之位的第一人选。这对其他四位香主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与障碍。此番传经大会那四位堂主夺经是假,合力铲除孙念仁是真。

传经大会当日,盟中大小弟子纷纷聚集在玄天岭正殿前的演武台观看。虽然他们知道自己与这《龙归诀》无缘,但却也希望这经书能落到自家堂主身上。

正殿前,上官毅正襟危坐于当中,冯远昌、谢玉涛二人立于两旁,只见上官毅一抚胡须,轻声对冯远昌说道:“开始吧。”那冯远昌答应了一声,便纵身一跃飞上了擂台。

一众弟子的目光皆注视在了冯远昌身上,只见他一拱手高声道:“想必诸位皆已知晓《龙归诀》重现江湖一事。而关于这本经书的各种传言诸位更是耳熟能详。所以此番《龙归诀》的重现也可说是祸福难料,但无论如何,经书重现一事我们总要去面对。今日召开的这场传经大会,其目的就是为了选出这《龙归诀》的真正传人。”

冯远昌顿了一顿之后又说道:“诸位也许会问了,这天下之大,该如何去找那经书传人?但诸位切莫忘了,这经书重现于我玄天盟之内,那这经书的传人也必将是我盟中之人。向那二十年前,《龙归诀》首次现世之际,敬林长老一意孤行,非要认定那南宫云是经书传人,可结果引来的却是南宫云夫妇死于非命,敬林长老更是逆天而行、神遭天谴。所以为了避免悲剧重现,我们还需经过文评武比来慎重挑选。纵观盟中上下论德行与武功能够担此重任的无非是这五位香主,所以今天就要经过一番比试,在五位当中挑选出那位真正天降大任之人。”

台下弟子一片哗然,纷纷起哄道自家堂主是那经书传人。此刻冯远昌又道:“闲言少叙,现在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便有一身影“腾”地窜出落在擂台之上,仔细一看,原来是醒云堂堂主高黎生。见高黎生上台后,冯远昌便向下问道:“有哪位堂主愿意和高堂主比拼?”

未等有人答应,高黎生便一摆手道:“我想与孙堂主切磋切磋,不知可否?”

台下的孙念仁听到高黎生单点自己,便以知晓他是存心要与自己为难。对此,孙念仁倒也不以为然,答应了一声后便闪身跃到了擂台之上。

冯远昌随即退至殿前,只留下高黎生与孙念仁二人。那高黎生早已视孙念仁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其杀之后快,只因身出同门,苦无机会下手。此番终将有这么一个机会,高黎生不得不先发制人,迅猛一剑刺出,直击孙念仁要害。

这一剑来得极快也极狠,似乎只有在对付不是宿敌之际才会用此绝招。可如今只是同门之间的比武,高黎生竟如此痛下杀手,可见他对孙念仁早已是恨之入骨。

然而这一剑对孙念仁造不成什么威胁。只见那剑眼看着便要刺中孙念仁咽喉时,孙念仁竟更快地使出了一招鹞子翻身,身体向后一番躲开了来剑,而后又更狠地将凌空地双脚一蹬,正踢中高黎生的胸膛。

高黎生“哇呀”一声地窜出多远,被这一脚踢得是口吐鲜血,那剑也早已脱离了手中不知落在了哪里。只这一招孙念仁便已将高黎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再比下去,也就只有挨打的份。

擂台下的潘华松、赵继哲、周俊一三人见高黎生遭此惨败,当即一同跃至擂台,亮出兵刃合力对抗孙念仁。

孙念仁见此三人齐上,倒也不惧,便拔出长剑以一敌三。那孙念仁所使剑法乃是敬林长老所创的朝凤剑法,敬林长老当年所创剑法共有两套,一套轻风细雨剑法传给了得意弟子南宫云,南宫云身故之后这套剑法便已失传;而另一套朝凤剑法便传给了资质尚浅的上官毅。上官毅继任盟主之后又将此剑法传于冯远昌,而后冯远昌又传给了孙念仁这套剑法。

虽说孙念仁此番使得这套朝凤剑法早已没有了敬林长老当年的神韵,但此刻用来对付潘华松等三人却是绰绰有余。不出三十回合,那其他三人便尽皆败在孙念仁手中,毫无招架之力。

此番其他的四位堂主非但没有合力铲除孙念仁,还反倒让他得了那《龙归诀》的经书,高黎生更是被打得身负重伤。懊悔之余,他们也只能暗恨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

见孙念仁胜出,上官毅便从怀中拿出《龙归诀》的经书,递于冯远昌手中。冯远昌在此跃上擂台,对台下的一众弟子说:“此番比拼胜出的是孙念仁,可见他就是上天指派的经书传人。那么我就将这经书交到他的手里。”

台下的一众惊云堂弟子无不欢呼雀跃。冯远昌此刻便一边将经书交到了孙念仁的手中,一边说道:“念仁,希望你能好生研究这经书上的武功,刻苦研习,将来将我玄天盟发扬光大,违者黎民百姓造福。”

孙念仁答应一声道:“弟子谨记恩师教诲。”说着便伸手结果《龙归诀》。可正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经书之际,那经书竟突兀的燃烧起来,顷刻间变化为了灰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骇然。孙念仁有些目光呆滞地看着冯远昌,冯远昌更是慌了神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反复地念叨了一阵过后,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他,难道是他已经提前看了这经书,难道他才是《龙归诀》的真正传人?不,这绝不可能!”

上官毅此刻也猜出了冯远昌口中的“他”是谁,只见他恶狠狠咬着牙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南宫斐。”这三个字完全是在他的咬牙切齿当中挤出来的,似乎他每说出一个字的同时都要把南宫斐咬碎一般。此刻只见他目露凶光地说道:“现在就派人下山去抓他,抓到之后格杀无论,就像当年杀死南宫云一样!”

第四章:百里姑娘

却说南宫斐无意间看得《龙归诀》上所写禅诗后,登时便惊吓得犹如魂飞魄散一般,料想自己一介书生竟看了这江湖奇书,定是必死无疑!这南宫斐平素聪明异常,可如今之事如此突如其来,他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在此久了又担心会被盟中之人发现,慌乱之中只有将手中的经书一丢,连滚带爬般地向山下奔去。

这一夜是如此的胆战心惊,南宫斐生怕自己会随时毙命,那真可谓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却无英雄泪满襟啊!

终于熬过了这一夜,南宫斐在山脚下等了一夜的死,却发现自己竟连半点异样都没有,依旧活得好好的,不免又惊又喜。他似乎又意识到了另一种原因,欣喜地竟有些结巴般地说:“难不成,难不成,我就是,就是那《龙归诀》的,的传人?!”

虽然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但此番看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了。他更加坚定地点点头说:“一定是的,想当年我爹便是经书传人,我身为他的儿子如何让又不是了?既天降此大任于我,我也必该下山闯荡,创立一番功业!”说着,他不免豪气干云起来,昂首阔步地向着山下走去。

这玄天岭正位于真定府(今正定县)境内,山脚下便是真定府内最为热闹的街市。一路无话,待得南宫斐赶到街市上时已是正午时分,他见街上热闹非凡一时也是心情舒畅,信步在这街上闲逛起来,一会儿看看人家卖艺杂耍,一会儿又到摊前询价交易,活脱脱地像一个初入俗世的乡下小子。

正闲逛间,南宫斐忽然感到自己的裤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低头看时原来是一只小黑狗咬住了自己在摇尾乞怜。南宫斐向来心慈,喜爱这些动物,此刻见这小狗憨态可掬,亦是生了恋爱之情。他俯身去摸那小狗,那小狗也不躲避,反而抬起前爪扒到南宫斐的腿上,摇着尾巴,伸出舌头来舔自己的手臂。南宫斐被它舔的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哈哈,你这小家伙和我倒是投缘。想必你是饿坏了吧,已是正午,我也该去吃些东西了。走,我们去吃饭。”说着他一把将那小狗抱进怀里,朝附近的酒馆走去。

正要进酒管时,南宫斐习惯性地向怀里掏了一把,却未曾想掏了个空。他一时恼怒,竟破口骂道:“是哪个天杀的蟊贼竟偷了我的银子?”此刻他怀中的小黑狗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一般暗哼了一声。南宫斐见此便出言安慰道:“别怕,大不了我也去给你偷些吃的来。”他刚刚还骂了那偷银贼一句,此刻一转脸竟也起了偷盗之心。

南宫斐怀抱着小黑狗又转身向街市上走来,忽见不远处有一包子摊,南宫斐拿定了主意,便低头对着小黑狗耳语了几句,那小黑狗竟也听懂了般地叫了一声。南宫斐说了声:“去吧。”便放开了它,任由它跑到那包子铺前乱叫。

那包子铺的老板此刻刚刚蒸好一笼包子,见有一只小黑狗在自己的摊前乱吼,便走过来驱赶:“去去去,我这没东西给你吃,到别处叫去。”

小黑狗听了非但不走,反而叫得更欢起来。那店老板见了便走出了摊位,用脚踢着那小黑狗来驱赶:“快走快走,别影响老子的生意。”

就在那店老板与小黑狗纠缠不清之际,南宫斐竟趁人不备,溜入包子铺中,光天化日之下便伸手从那刚蒸好的包子中偷走了两个,包好揣入怀中。

偷过之后,南宫斐又绕到摊前,装作没管好自己小狗一般地抱起小黑狗,一边赔不是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我家这狗没看好,给您添麻烦了,见谅见谅。”说着一躬身,连忙跑到了一边。

一人一狗跑到了一处街巷里方才停步,南宫斐蹲下身子,掏出那两个包子来喂给小黑狗。那小黑狗似乎饿坏了一般地两三口便吃掉了一个包子,南宫斐无奈只好又把自己的拿给它吃。

正喂食间,忽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清脆空灵般地声音:“那喂狗的,你把包子都喂给狗吃了,你吃什么?”

南宫斐回身看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穿着一身黄裙白袄,肌肤胜雪,长得犹如桃花初绽一般,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南宫斐虽天资聪颖、才思敏捷,但从小到大还未曾与女孩子接触过,此刻眼前边站着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所措起来,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见它实在是饿坏了就都喂给它了,我少吃一顿没什么的。”

那少女一笑说:“你倒是心好,可你都丢了银子,哪还有下一顿啊?”

南宫斐正欲回话时,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走过来抓住那少女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看。

那少女怎么也不会想到南宫斐竟会如此,不由得又羞又怕啊,问道:“你你你,你想想什么?”

“干什么?”南宫斐笑了一声,反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银子丢了,说,是不是你偷的?”

那少女尴尬一笑说道:“你还挺聪明的,被你看出来了。”

南宫斐本打算狠狠教训一顿那偷钱的蟊贼,可对这少女竟一点也狠不下心来,只好将手一松,说了声:“把银子还我。”

那少女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说:“我要是真想偷你银子的话,还会来找你吗?我只不过是想替你保管一下。”

南宫斐冷笑一声道:“我又不是不认得银子,用你来帮我保管?”

男少女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那么小气啊。我帮你保管是怕你被人骗了。你应该是很少到街市上来吧?刚刚我看你买了一个糖人居然花了一两银子,你被人骗惨了还不知道。”

南宫斐这才知道那少女要替自己保管银两的用意,便说了声:“如此那你就替我保管好了。可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又为何要帮我呢?”

那少女说道:“我知道你这人心好,所以想让你照顾我。你这小狗都能照顾,也就顺便照顾我了吧,我还能陪你说话解闷。”

南宫斐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那少女问:“你没骗我?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会要我来照顾?”

那少女说:“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的确是个贼女,刚刚见你出手阔绰,也的确起了歹意偷了你的银子。可刚刚见你的银带上绣有玄天盟的标记,所以才又把银子给你送回来。你也知道,我偷了很多人的东西,自认会有人要找我麻烦。我知道玄天盟的人各个武艺高强,所以也想请你来保护我。”

南宫斐此刻明白了那少女的用意后,便点了点头,之后又连忙摇了摇头说:“可是你找错人了,我是玄天盟的奉经弟子,不会武功的。”

“啊?”听了南宫斐的回答后,那少女顿时神色黯淡,略微有些失望。南宫斐见此生怕她会离开自己,此刻他似乎觉得自己竟有些舍不得那少女,希望她能在自己身边作伴,便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放心,不管怎么说我是玄天盟的弟子不假,若真有人来找你麻烦,我舅以玄天盟弟子的身份来震慑他们,他们若是识相的话,自然不会造次,我们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干戈。”

那少女毕竟也是少年心态,此刻听南宫斐如此说,竟也开朗起来,笑着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还是你聪明,那我以后就一直跟着你了。对了,我叫百丽碧涓,你叫什么?”

南宫斐拱手施礼道:“百里姑娘,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斐字。”

那百里碧涓答应一声说道:“你叫我涓涓就好,我以后就叫你斐郎吧。斐郎,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请你吃些好的。”

南宫斐一笑道:“你请我,那不还都是我的银子。”

正当斐涓二人走出这条街巷,向官道走去时,忽又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

“南宫斐,你小子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第五章:神庙密谈

闻声望去,只见孙念仁带着玄天盟的一众弟子正追赶至此。南宫斐见了他们心下不禁暗暗叫苦,思量着自己此番是遇上了大麻烦。但在百里碧涓面前,南宫斐又不愿表现的太过窝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逞英雄道:“孙师侄,适才你叫我什么?虽说你年长我几岁,但言语之中也不该如此无礼。”想那南宫云与上官毅本是同门师兄弟,南宫斐乃是南宫云之子,孙念仁则是上官毅徒孙,所以从辈分上来讲,孙念仁这一声“师叔”还是叫得的。

毕竟玄天盟自诩是名门正派,虽然孙念仁是奉命前来追杀南宫斐的,但若在这闹市当中随意将其斩杀,自然会显得有些师出无名,恐怕还会有损玄天盟的名声。孙念仁假模假样地施了一礼道:“师叔。不知师叔为何会匆匆忙忙地下山呢?”

南宫斐冷哼了一声道:“这事我和你师父早已说明,你还是回去问他好了。”

孙念仁牵强一笑道:“好,此事且先不提。那我在问师叔一句,你下山之前你为何要偷看盟中秘籍?”

南宫斐此刻早已料到自己看了《龙归诀》一事被上官毅等人知晓,孙念仁此番前来就是要结果自己的,但是他仍旧佯装毫不知晓的说道:“笑话,你们早就知道我对上官毅的那点武功一向不屑一顾,怎会偷看你们的什么秘籍?”

孙念仁笑了一声说道:“师叔是明白人,又何必装糊涂呢?你是知道我所说的是那一部武林奇书。”

南宫斐心知事情败露,便也不再抵赖,反倒硬气了起来说:“笑话,这部经书什么时候成了你盟中秘籍?你也知道,这经书自出世以来,就只可一人观看。如今足以证明我是这经书传人。你此番前来质问于我,岂非荒唐至极?”

孙念仁说道:“师叔说的句句在理。这经书确实是被你一人看去。但我也想奉劝师叔一句,别忘了你根本不会武功的这个事实。”

南宫斐见孙念仁话中有话,便问道:“那又如何?”

孙念仁说道:“传言中此经书乃是应劫而生,一旦出现,便会有灾祸降临,而经书传人则是能够阻止这场灾祸的人。而师叔你不过是一介书生,身无刀兵之勇,手无缚鸡之力,显然不能阻止这场灾祸。所以你根本不是经书传人,经书被你看去只能引来灾难。”

南宫斐早已猜出了孙念仁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抢先了一步说道:“如此说来,只有杀了我才会阻止你所谓的灾难?”

孙念仁点点头说道:“师叔果然是聪明人。或许我不该提这件事,但师叔应该比谁都清楚二十年前的这场灾难。南宫云看了那经书,反倒死于非命,敬林长老更是身遭天谴。这就是无法胜任的人所引起的灾难,你们南宫家族的人不是救世主!”

见孙念仁侮辱家门,南宫斐登时便怒不可遏,攥紧了拳头吼道:“放肆!你竟敢直呼我父亲的名讳。我们南宫家即便不是救世主,也不会是灾星。”

孙念仁冷哼一声说道:“但事实的确是南宫云死了之后一切便风平浪静。而他南宫云不过是一个集万千荣光于一身的失败者,有何值得尊敬?而你只不过是用来阻止灾祸的一个牺牲品而已。师叔,我此番前来也是奉命行事,要怪你就去怪上官毅好了。”说着,便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

这边的南宫斐还未怎样,那边的百里碧涓连忙闪出来要替南宫斐挡住来剑。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南宫斐清楚的看到孙念仁手中的长剑乃是上官毅的随身佩剑——凤鸣剑。此剑乃是当年敬林长老所传,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此番上官毅要孙念仁带此剑前来,足以看出他势必要自己死于当场。又见碧涓去挡来剑,生怕她会被剑所伤。慌乱中拽过碧涓,用胸膛去迎凤鸣剑。

就在这生死存亡、千钧一发之际,那南宫斐的胸膛处突然激起一道金光,孙念仁的剑才刚刚触碰到那金光时便突兀地被弹出数尺远。孙念仁更是被那金光所击倒在地,顷刻间便不省人事。

那玄天盟的一众弟子见了此情此景,皆被吓得大声惊呼:“妖精,他是妖精。”这一众弟子一边喊着一边抛头鼠窜,竟无一人去管那孙念仁的死活。

南宫斐见孙念仁晕倒,也不想落井下石地去杀了他,便任由他自己在此处自生自灭。反倒去拉过同样被吓傻了的碧涓的小手说道:“涓涓,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把这些事详细地告诉你。”

碧涓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又对南宫斐说:“去赵云庙吧,那里都是进香的虔者,不会去管这些江湖纷争的。”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也好,即便是有人想要我的命,也不会如此大胆地在神庙内放肆。”

斐涓二人一拍即合,一同向城内赵云庙而去。这赵云赵子龙乃是常山真定人,三国时期西蜀的五虎上将之一,更有常胜将军之称。其英雄事迹更是不胜枚举,而流传最为广泛的无外乎单骑救主一事。此一战,子龙将军左手执涯角枪、右手持青釭剑,怀抱幼主是单枪匹马独战曹营百万雄军杀了个七进七出!直突重围后,子龙将军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人!

赵云死后,人们为纪念他,便在其故里建立起这座赵云庙,一来寄追思敬仰之情,二来亦作祈福只用。是以千百年来,赵云世代都享用着后人香火。

斐涓二人到达庙前,一齐抬头看去,只见那庙宇虽非辉宏,但却别具古韵。一缕香烟冉冉却透露出隆隆的英豪之气。二人走入院内,但见青石板路两旁分别林立着一排铜雕兵将,披盔戴甲、手持长矛大戟在庙堂之外守护神明。堂前柳下,一匹玉砌白马正是当年赵子龙所跨坐骑——夜照玉狮子。二人转而入得庙堂,便见那前来进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布满了庙堂。香炉前,神龛上,一尊赵子龙的神像正威风凛凛地立于此处。只见那神像高约八尺,身着银甲白袍,手持涯角枪,腰悬青釭剑。虽说长得丹唇玉面看似一副书生之容,却眉目俊朗,不怒自威。

南宫斐自幼读书,对赵子龙的事迹早已耳熟能详,心中更是怀揣着敬仰之情。此番来到他的神庙,南宫斐亦是进了一炷香,暗自祈祷自己可以逢凶化吉。

进香完毕后,斐涓二人又在庙内游览了一圈后,南宫斐便与碧涓一同待在庙堂后园的一处角落里。南宫斐见四下无人,才开口对碧涓说道:“涓涓,今天追杀我的那群人当中为首的那个叫孙念仁,他的师祖就是现今的玄天盟盟主上官毅。也就是说真正想要杀我的人是上官毅。”

碧涓点了点头,但又心有疑虑地问道:“可你明明是玄天盟的弟子,他身为盟主又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弟子呢?”

南宫斐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涓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和你说实话了。我之所以会生活在玄天盟是因为我爹是那盟中弟子,而我并不是。”

碧涓又问道:“那你爹呢,他不会阻止上官毅吗?”

南宫斐苦笑一声说道:“如果我爹活着的话,那么此时的玄天盟盟主也就不会是他上官毅了。”

听了南宫斐的这句话,碧涓似乎猜想到了什么,毕竟二十年前的事整个真定府的人皆有所耳闻。碧涓猜测般地问道:“你复姓南宫,难道二十年前护经而死的南宫云就是你爹?”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不错。若非当年我爹娘惨死、师祖归天,他上官毅也不会坐上盟主之位。他继任后,便将我爹的旧党统统清除。而我师父梁郁甫与我爹虽也是故交但他只是藏经阁内奉经长老并不会武功,对上官毅构不成威胁。我师父也知道上官毅不希望我学武功,于是就收养了尚在襁褓中的我,并且只教我读书认字不去传我武功。虽说我对上官毅构不成威胁,但他始终视我为眼中钉,自打我师父去世后,我更是受尽了冷遇。而我也知他与我爹不和,靠投机取巧地做了盟主,我打心眼里也不服他,更加不会去做他的弟子。虽然藏经阁内到处都是玄天盟内的武功秘籍,但我从不屑一顾,以致于直到现在我也并不会半点武功。”

碧涓听了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可即便如此,那上官毅碍于颜面也不该杀你啊。如诺他真杀了你,岂不会被天下英豪耻笑?”

南宫斐说道:“若是之前他也定不会杀我,无非是像看着贼一样地处处提防着我罢了。可如今他知道了我是那经书传人,势必要将我赶尽杀绝,之后在随便编造个借口来使天下英豪信服。”

碧涓思索了一阵之后问道:“经书传人,你说的那经书该不会是《龙归诀》吧?”

南宫斐点了点头说道:“涓涓,你刚刚能够舍命去替我挡住孙念仁的一剑,我对你也不会再有任何的隐瞒。我的确是无意间看到了《龙归诀》上的内容。正因如此,刚刚孙念仁非但没能伤我,反而被我体内的的金光所伤。”

碧涓听了拍手笑道:“这是大好事啊,如此说来斐郎现在是身怀绝技咯。”

南宫斐却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看到那经书上所写的不过是一首禅诗,并非是武功秘籍。即便我看了,也并没学来一招一式的武功。刚刚之所以我身体中会激出金光,无非也就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保命而已。”

碧涓不由自主地又嘟起小嘴说道:“怎么会是这样呢,那你就没有从这禅诗中悟出什么吗?”

南宫斐听了碧涓的话,又回想了一遍那首禅诗,登时便悟到了端倪说道:“这首禅诗里应该是写到了四种绝世武功。”

碧涓瞪大了眼睛,身子也向前凑了凑,近乎要贴到南宫斐的怀里,问道:“哪四种绝世武功?”

南宫斐一边思索着一遍说道:“首先一个就是刚刚保住我性命的金光护体,还有一个应该是叫做血舞狂剑,听起来还蛮厉害的。第三个应该是一种轻功叫云起龙追,而最后一个七星八卦应该是个阵法。”

碧涓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却又一边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这四种果然是绝世武功,因为没有一个是我听到过的。”

越是听碧涓如此说,南宫斐就越是坚定了信念道:“那就是了,这种绝世武功自然是鲜为人知才对。既然经书上有所记载,那么我们就可以到处寻访,找到这些武功秘籍来修炼,到那时别说是他孙念仁,就是上官毅,我也不放在眼里。”

碧涓也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说:“斐郎,只要你有如此信念,纵然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险,我也会陪你去找。”

南宫斐自出生以来,除却师父梁郁甫如此关心过他之外,尽是受人冷遇与歧视。也正因如此,他骨子里的那份倔强才会使他变得清高、孤傲。但此刻碧涓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只语片言,但在他听来却是胜过任何的山盟海誓。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来保护眼前的这位女子。不知怎的,南宫斐突然问道:“涓涓刚刚孙念仁用剑来刺我,稍有差池就会有性命之虞,你又为何会舍身救我呢?”

碧涓说道:“那时我只想着你不会武功,若他一剑刺来你就死了,而我至少还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说不定能挡住那一剑。”

南宫斐生性情绪激昂,此刻感受到如此温暖险些掉下泪来。他情不自禁地握住碧涓的手说道:“涓涓,你对我真好。自打我师父去世后,再无一人像你这样的关心过我。你放心,你对我好,我也一样会对你好的。”

碧涓看着眼前的这个还年长自己三四岁的少年郎,竟突然觉得他也像个孩子一样的需要关怀,懂得感恩。碧涓不由得想了想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想了一阵,碧涓忽然回过神来问:“对了斐郎,如今你伤了孙念仁,我想拿上官毅更加不会放过你了,也许他还会亲自来杀你。为今之计,我们应该找到一个可以庇护我们的地方躲避一阵,再去寻访那武功秘籍的下落。”

南宫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涓涓可知道何处可以藏身吗?”

碧涓想了想道:“城中有一曲府,府中的员外曲笑尘原本也是江湖中人,他的儿子曲未央江湖人称‘琴狂’一曲素琴便可叫人魂飞天外。这曲家父子皆是乐善好施之辈,专爱救济落难英雄。我想我们就去投奔他们便可,一来可以躲避玄天盟的追杀,二来,也可以向他们打探那些秘籍的下落。”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这就去投奔曲府。”

斐涓二人出了赵云庙,转而又向曲府而去。刚刚到达曲府门外正欲劳烦下人通禀之际,却见府内冲出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位头顶玉冠、身着锦跑,一副贵公子打扮。只见他身量细长,长得细眉长目、瘦脸薄唇,右手中拿着三根琴弦,面色凝重地对着身后的的家丁说道:“此番与贼人争斗不可恋战,只需救出老爷即可。”说着便率领着一众家丁向街外跑去。

斐涓二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心道:究竟是什么人劫持了曲员外?

第六章:珍珑棋局

斐涓二人正心下生疑究竟是何人劫持了曲员外时,便见那阔公子早已率领着众家丁穿过街心,向城外而去。南宫斐见此情景不免又是疑惑又是好奇,低声对碧涓说了声:“涓涓,我们悄悄地跟上去一探究竟。”碧涓点头答应了一声,两人就手牵着手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人群之后。

二人一路跟着一行人走出城外,转而向北而去。南宫斐此刻已看出这一行人走的正是自己下山时的原路,不由得心下起疑,小声嘀咕道:“这是去玄天岭的路,难道是玄天盟的人做的好事?”

碧涓听到南宫斐的话后,思索一阵,不由得愁上眉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倒也麻烦了。”

南宫斐自然知晓碧涓口中的“麻烦”所指的是什么,当即也点点头道:“不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绝不能让曲员外因我而受牵连。”

碧涓也点点头说道:“这点我知道,我们先跟上去看看,可以的话再暗中救出曲员外。”

南宫斐点头答应一声,二人又继续一路跟着众人向玄天岭走去。

到达岭下,以那阔公子为首的一行人便停了下来。碧涓见状,连忙拉过南宫斐一起钻入了路边的草丛中,一来便于隐藏,二来亦可暗中观察。

斐涓二人放眼望去,只见那一行人的面前却是一盘棋局,对弈的二人一个身着青袄黑衫,背负长剑正是玄天盟的执剑长老冯远昌;而另一个头戴锦帽,身穿锦袍,便是那曲笑尘曲员外。在那冯远昌的身后站着的已然是那一群去追杀南宫斐的三代弟子,唯独少了一个被击伤的孙念仁。

南宫斐见了冯远昌,不由得啐了一声道:“果然是他做的好事。”

碧涓忙问道:“那人是玄天盟的?”

南宫斐点点头道:“不错,他叫冯远昌,是玄天盟的执剑长老,上官毅的徒弟,孙念仁的师父。平日里只会媚上欺下、为虎作伥。整个盟中他是最爱刁难、嘲讽我的人。”南宫斐说道最后一句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钢牙紧要,恨不得要将冯远昌咬碎一般。

碧涓看出了南宫斐心中的怨恨,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哄他开心说:“等我们找到那些武林秘籍,你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之后,我们第一个就来教训他。”

南宫斐也被碧涓调皮、乖巧的样子逗得一笑说道:“好,就听你的,第一个教训他。”

再看那对弈的二人,从棋盘上来看,曲员外的棋子已经陷入绝境,可见败局已定。那冯远昌见到曲未央公子领着那一众家丁前来,不由得一笑指着曲未央身后的一群家丁道:“曲公子,我不过与令尊对弈,曲公子又何须如此劳师动众呢?”

曲未央也同样指了指冯远昌身后的一众弟子,笑着还击道:“那冯长老的这个排场又作何解释呢?”

冯远昌看了看身后的弟子诡辩道:“我与令尊对弈自然是会有些赌约,公子也已看出此局是令尊输了。既然是输了,就该愿赌服输,可令尊非但没能做到赌约中的事,还执意要毁约离开。我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叫我的这群弟子请令尊大人留下。”

曲未央早已听出冯远昌的花言巧语,也猜透了他所提的赌约定是有违侠义之事。但无奈自己的父亲的确是输了棋局,也只好问道:“不知冯长老与家父定的是何赌约?”

冯远昌起身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我盟中近日来逃走了一个逆徒名叫南宫斐。他偷看了我盟中秘籍,打伤了我盟中弟子,我师父正下令捉拿他。我知道你们父子二人喜好接济落难英豪,这南宫斐也定会去麻烦你们。不过他是我盟中逆徒,我的赌约也不过是叫令尊不要去插手南宫斐的事而已。”

听了冯远昌的话,南宫斐不由得恨地握拳砸了一下草地,怒道:“果然不出你我所料,这冯远昌已事先察觉我会去找曲员外庇护,所以才设局困住他。”

碧涓也点了点头道:“这个冯远昌还真的是阴险狡诈,不过曲家父子也非等闲之辈,只怕真动起手来,他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曲未央被冯远昌问得一时语塞,因为他并不知情南宫斐与玄天盟之间的事宜,只道那不过是他们盟中的家务事,冯远昌所提的条件也并不过分。

见儿子在一旁不动声色,曲笑尘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冯远昌,你欺负我儿年少无知,难道你的鬼话也能骗得了我吗?谁不知这南宫斐是南宫大侠的遗孤,你们平日里对他百般刁难、冷嘲热讽的事以为我会不知道?此番又随便地编造个理由来害他,你以为我不知那是上官毅为了排除异己的私心?莫说当年南宫大侠对我的恩情,单就看在舍妹的份上,此事我也要管。”

曲未央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南宫斐的身世后,也立刻坚定了立场道:“冯远昌,你果然是花言巧语。即便是与你玄天盟为敌,我们曲家也要管这件事。识相的放我们走,否则就刀剑上说话。”说着将手中的琴弦一抖,发出一阵“铮铮”响声。

冯远昌知道此番若要动手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也不愿因此而开罪了曲家,但又不愿就此罢手,便已棋局为胁道:“我玄天盟与你曲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我也不愿与你们为难,只是曲员外输了我的棋这是事实,如若毁约只怕说出去会被天下英豪耻笑吧?”

南宫斐躲在草丛里,已看出了冯远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轻声对碧涓说道:“涓涓,这冯远昌现在不敢与曲公子动手,但又已棋局为要挟,曲员外若是毁约便会落了个言而无信的坏名。那冯远昌认得我,我不变出面解围。为今之计我只有教你一步珍珑棋局,去赢了冯远昌好替曲员外解围。”

碧涓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说吧,我记着。”

南宫斐点点头说:“这珍珑棋局中复杂无比,变幻无穷,常用盘征、死活、手筋、杀气等手段来波及全局,你需牢记我给你讲的棋局变化,对弈时万不可有丝毫差错。”

碧涓点了点头。南宫斐便开口对其讲解珍珑棋局的布局及变化。碧涓不敢有丝毫马虎,认真听着,牢牢将南宫斐所讲的棋局铭记于心。

这边曲笑尘也看出了冯远昌的居心,但一时之间竟也无法打破僵局,如若真动起手来,是否两败俱伤不说,自己显然也是理亏的。但若要就此答应了冯远昌所定下的赌约,曲笑尘更是觉得自己有愧于心。

正当曲笑尘陷入两难之际,碧涓哼着小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草丛中走出,到了棋局前,碧涓莞尔一笑说道:“冯长老何必要为难曲员外呢,不如就让小女子再与您对弈一局如何?”

冯远昌看了碧涓一眼,心下不免生疑,暗想:何处又出现了这么一个女子,难道曲家在这四周设了埋伏?他心存疑虑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碧涓一笑道:“过路人而已,碰巧看到了你们之间的事。我见曲员外不愿失信于你,也不愿去履行你的赌约,实在是左右为难,所以才想着要出面化解的。如果这一局我赢了你的话,我也不求什么,只要你放了曲员外并取消了你们之间的赌约即可。”

冯远昌不由得一笑道:“你倒是个古道心肠的姑娘,不过你要是输给了我,有该当如何呢?”

碧涓不假思索的说道:“帮你杀了南宫斐总可以吧?”

冯远昌点头一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从新布局吧。”说着便收好了残局。

碧涓摆手谦让道:“黑先白后,您是长者,请先落子。”

“好。”冯远昌答应一声,便率先将一个黑子落在天元棋位上。碧涓见他落子,便也举起一枚白子落在黑子旁。二人你来我往对弈起来。那碧涓依照着南宫斐所教的珍珑棋局摆开局面,只见这棋局之中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着实引人入胜。那冯远昌就这么被一步一步地被带入僵局却浑然不知究竟是为何?眼见棋盘中自己的死棋越来越多,却无半点扭转乾坤之计。

待碧涓最后一子落定后,便是大局已定。碧涓翩然一笑道:“承让了冯长老。既然您已经输了,那就请不要再为难曲员外和曲公子了。”

冯远昌此时虽心知肚明碧涓就是有意来坏自己好事,替曲家父子解围的。但无奈自己的却是输给了她,也不好抵赖。再加上曲未央就在一旁手持兵刃、虎视眈眈,他也不想去动那没必要的的干戈,只能再从长计议。虽然心里不悦,但脸面上却还十分客气地说道:“姑娘果然棋艺高超,是在下技不如人,甘愿认输,从此不再纠缠曲家父子。”随后,便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一众弟子说道:“回盟。”

见冯远昌等玄天盟的人走远后,曲笑尘连忙上前向着碧涓施礼道:“多谢姑娘出面解围,此番恩情老夫必当铭记于心。”

碧涓羞涩地笑着说:“曲员外不要谢我啊,我也是受人指点而已,正真帮你的另有其人。”说着便转身对着草丛中的南宫斐说道:“喂,冯远昌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南宫斐本不想与曲家父子相见,担心言语之中会被他们察觉出自己的身份,但此刻见碧涓叫自己,便也不得不出面相见。南宫斐走出草丛后,来到曲笑尘面前施了一礼道:“晚辈见过曲员外。”

曲笑尘也同样还礼道:“公子不必多礼,老夫还要谢过公子解围之情。”

南宫斐谦道:“员外不必客气。此番冯远昌认输离开,多半也是对您和曲公子有所忌惮,所以应该不会再来找二位的麻烦,但是日后玄天盟的人若再有什么诡计万不可轻信。”

曲笑尘点头称是道:“多谢公子提醒,只是不知道拿南宫公子会不会在落入那玄天盟的人手中。”

南宫斐听到曲笑尘的话后,便知道他要插手管自己的事。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他不希望别的人为他而受牵连。便连忙说道:“既然冯远昌今天在此困住您,我想那南宫斐应该还没有落入他们手中。曲员外还是不要操心的好。晚辈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奉陪了,告辞。”说着便拉过碧涓说:“涓涓,我们走。”

斐涓二人刚刚装过身你,向前没走几步时,那曲笑尘便在他们二人身后说道:“请留步,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南宫公子吧?”

听到这句话,南宫斐不由得一惊,连忙停下脚步暗想:他是如何看出我身份的?

第七章:回忆是痛(上)

南宫斐心下生疑,虽然他并不愿以真实身份面对曲家父子,但如今却已被曲笑尘看出,便也只得承认。他回过身去,又施了一礼道:“不错,我正是南宫斐。只是不知曲员外是如何看出我身份的?”

曲笑尘走上前来一笑道:“起初我只是见你与你父亲南宫大侠相貌相似,却不敢十分认定就是你。但就在刚刚你叫我不要去操心玄天盟和你之间的事情时,我便认定了你就是南宫公子。”

南宫斐有所不解地追问道:“为何我劝你不要插手我的事后,你便会如此肯定?”

曲笑尘说道:“想那公子与我素昧平生却仗义相助,足见公子是个侠义为怀的人,即便是他玄天盟再怎么人多势众,但若要他仗势欺人,公子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但刚刚公子却劝我不去插手此事,这实在有违你的秉性。由此可见,你就是南宫斐,你叫我不要插手,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因你而受牵连。”

听了曲笑尘的话后,南宫斐也觉得自己办事的确前后矛盾,露出破绽。此时他反倒将计就计地说道:“既然曲员外看透了这其中的端倪,那还望您能理解我的心意。冯远昌此番未能得逞,回去复命后,只怕上官毅就该出山。倘若您真的因我而受到连累,那我更是会有愧于心。”

曲笑尘将手一摆说道:“公子何须多虑,若受牵连,刚刚他冯远昌就会与我等动手了。老夫虽不想与玄天盟为敌,但也绝不会怕他们。公子请放心即便是上官毅出山找寻你,一时半刻也不会找到我的头上来。你就只管在我府上暂住,待风声过去后,我便派人送你出城。”

曲未央此时在站在一旁劝道:“就是啊,南宫公子,我想冯远昌也不会料到我们见到了你。所以,还请到我府上暂住一段。这样既保全了公子的周全,也可让我来报答你的解围之情。”

碧涓听了曲家父子的话后,也劝起南宫斐说:“是啊斐郎。我想玄天盟的人之所以不希望曲员外插手你的事,多半也是他们害怕曲员外和曲公子管了这事后,他们不好下手。既如此,他们也不敢轻易地就来找曲家父子的麻烦,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牵连。而且我们现在也的确需要他们的帮忙。”

曲笑尘连忙又说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还望公子能够移驾到府上。”

见几人如此劝道,南宫斐便也不再执拗,点头答应道:“既如此,那边要叨扰二位了。”

曲笑尘将手臂一伸道:“哪里话,公子,请。”

南宫斐施礼一笑,便跟着曲家父子一同向曲府走去。

回到曲府后,曲笑尘叫下人安排了两间上房,给南宫斐和碧涓分别居住。收拾妥当后,南宫斐闲置不住,便出了房间,到庭院内闲逛,见曲笑尘也在院内,便走上前去施礼道:“见过曲员外。”

曲笑尘见了南宫斐,便问道:“怎么南宫公子不在房里多休息一阵呢?”

南宫斐道:“一个人太闷就出来走走。对了曲员外,刚刚听你和冯远昌的交谈中说道,你认识我爹?”

曲笑尘点点头道:“不错,我早年间与你父南宫大侠的确有些交情。他为人慷慨豪迈,行事神采飞扬,是难得的英豪,当年更是《龙归诀》的唯一传人。只可惜天妒英才,若不是他英年早逝,公子你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说着,不由得长叹一声,暗恨天人永隔。

南宫斐不免也大为酸楚,他强忍眼中泪,继续问道:“不知当年先父有没有和您提过关于《龙归诀》上所记载的武功?”

曲笑尘摇了摇头道:“这《龙归诀》上所记载的武功向来只能一人研习,所以老夫也并不知晓。当年南宫大侠也并未向老夫提起过。”

南宫斐又说道:“实不相瞒,前不久那《龙归诀》再度现世,晚辈误打误撞看了那经书上的内容。不过那经书上除了一首禅诗外,再无半点字迹。但那禅诗之中却提到了四种武功。晚辈猜想这《龙归诀》的经书或许只是一个指引,实则是要去找到那四种武功的秘籍。”

曲笑尘听了南宫斐的话后,也觉得这其中大为蹊跷,他沉吟一阵后,说道:“老夫虽不知这经书中所记载的是什么,但二十年前,令尊所研习的就只是那《龙归诀》一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南宫斐心下大为迷茫,又追问道:“那当年我爹有没有练过叫做血舞狂剑的武功?”

听到“血舞狂剑”的名字,曲笑尘忽然眼前一亮道:“我倒是记得令尊曾经说过这世上确实有一种剑法是以敌人的血液为剑来击杀敌人,只是不知这种剑法叫做血舞狂剑。”

南宫斐此刻才算心内有了依托地点点头说:“那就是了,可见这禅诗中记载的非虚。只是该如何去寻找这四种武功秘籍呢?”

曲笑尘思索一阵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想你若要弄清楚《龙归诀》和这几种武功的关联,还是应再去将《龙归诀》的经书在细细翻看一遍。”

南宫斐顿时满面愁云地说:“可是那日我慌乱之中,竟将这经书丢到了藏经阁并为带出。”

曲笑尘在一旁宽慰道:“公子无须介怀,今晚叫我儿未央与你一同前去藏经阁找回经书便是。”

南宫斐施礼道:“如此便要劳烦了。”

曲笑尘将手一摆道:“无妨,现下还有些时间公子可先回房内休息一阵。”

南宫斐颔首答应一声道:“既如此晚辈失陪了。”

曲笑尘应了一声:“公子请便后。”南宫斐便转身向客房走去。到达自己的房前时,南宫斐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走向碧涓的房前走去。南宫斐站在碧涓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问道:“涓涓,要不要和我一起到街上去走走呢?”

“你等等我啊。”碧涓在房内答应了一声后,便起身向房门走去,打开房门后,见南宫斐就站在那里,笑着说道:“我们走吧。”

斐涓二人出了曲府,来到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着。南宫斐一路上对碧涓说了他从曲笑尘那里打听到的关于那些武林秘籍的事情,也告诉她自己今晚要和曲未央一同再回藏经阁一探究竟。

二人正行走间,忽见七八个泼皮从街两边的房檐上跃下,拦住了二人的去路。这七八个人各个衣衫不整、须发戟张,一身的痞气。为首的一个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尖嘴猴腮,更是流里流气。他手中握着一柄钢刀,极为无赖地走上近前说道:“百里碧涓,这才几日不见,你竟钓到了个金龟婿。”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南宫斐一番说道:“哟,这小子长得还真精神诶。不过倪珊子离开也总该有个交代吧?”

南宫斐十分厌恶那个泼皮,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见他是有意来刁难碧涓,便低声问碧涓道:“涓涓,这些都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与他们有瓜葛?”

碧涓脸上一窘,低声说道:“你难道忘记了我是个女贼。那为首的就是我师父。我现在想脱离他们,可他们却不想轻易地放过我。”

南宫斐听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交给我就好。”说着,他竟一把揽过碧涓的腰身,趾高气昂地对那群泼皮说道:“我是玄天盟的奉经长老南宫斐,这百里碧涓现已嫁与我为妻。尔等若是识相就休要再来纠缠我娘子,否则就是与我玄天盟为敌。”说着便从怀中将自身所携带的玄天盟奉经令掏了出来。

那些泼皮自然也是认得玄天盟中的信物。但毕竟这群人皆是些软硬不吃的泼皮无赖,再加之他们天生贼性,见了南宫斐手中的信物,竟也心生歹意。那为首的泼皮不怀好意地笑道:“原来阁下是玄天盟中的长老。既然长老娶了百里碧涓,我们自认不会再去纠缠。只不过,这百里碧涓自幼便由我教导,你若娶她,是不是该给我些聘礼才对?”

南宫斐轻笑一声,心想这群人果然胸无大志,只顾眼前一些蝇头小利,终究难成气候。他爽朗一笑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来。”

那泼皮奸笑道:“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都不用,我只要你手中的令牌。”

听到那泼皮的要求,南宫斐登时脸上变色,一口回绝道:“绝对不行,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个不行。”南宫斐不想将此令牌给那群无赖,并非是他不在乎碧涓,而是这令牌乃是他师父梁郁甫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那泼皮倒也无所畏惧,见南宫斐不肯给,便立刻露出丑恶嘴脸说道:“既然你不肯给,那就不要怪我们去抢了。兄弟们,上。”

那为首的泼皮一声喝令,底下的几个泼皮便一拥而上来抢南宫斐手中的令牌。南宫斐见这群人齐齐扑来,生怕会伤到碧涓,便连忙将碧涓推到一边,低声道:“别怕,我有金光护体。”

话音才刚落,南宫斐竟浑然不知地就被飞来的一拳打翻在地。就在他惊讶自己的金光护体如何会失灵之际。那为首的泼皮不禁大笑道:“哈哈哈,还吹说自己是什么长老,居然如此草包。兄弟们只管抢下他手中的令牌。他若不给就打到他给为止。”

那几个泼皮得到口令后,答应一声,也不去先抢令牌,各个都像是出气一般地对着南宫斐一阵拳打脚踢。登时南宫斐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尽管如此,南宫斐依旧紧紧攥着那令牌,不肯被那群泼皮抢去。

碧涓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疼万分,她生怕那群泼皮会已是没个轻重将南宫斐打死,便怒吼道:“都住手,我按规矩办就是了。”说着便将右臂伸出,眼含泪胡地说道:“你只管砍去吧,以后别再来纠缠我们了。”

“都住手。”那为首的泼皮喝了一声,其余的几个泼皮才就此罢手。那为首的泼皮此刻竟又笑道:“果然爽快。百里碧涓,其实你这样就对了。只需痛痛快快的一刀,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对你、对我,还有对那个草包都有好处。忍着点,可能会很疼,为师我尽量快些。”说着,他举起钢刀向碧涓砍来。

“慢着。”南宫斐见状,连忙喝止。颤巍巍地撑起身子站起来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规矩?”

碧涓此刻走过来扶住南宫斐,不由得落下泪来说:“我之前和他学了袖里吞金的绝技用来偷盗,如今如要离开他就只能让他砍掉我的右臂,讲这绝技换了给他。”说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勉强一笑地说道:“斐郎,我没了它之后你一定会更细心地照顾我对不对?”

一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失去一条臂膀,这样南宫斐,如何能够忍心?“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对那泼皮说道:“若要砍,就来看我的好了,我绝不会让你们伤害我娘子。”

那泼皮冷笑一声道:“还真是个痴情郎啊。可是我要你的右臂有什么用呢?”

“那就来咬我的命好了。”此刻南宫斐似乎想明白了一回事,之前孙念仁用剑杀他,是他有性命之虞,所以才会有金光护体,刚刚那群泼皮对他拳打脚踢,并不会危及性命,所以那金光护体才会失效。想通这一点后南宫斐欲擒故纵地说道:“只要你们答应放过我娘子,我便愿以命相抵。”

那泼皮见南宫斐如此,心道:这还真是个傻小子,我杀了你之后再去杀她,你又如何能管得了呢?他点了点头佯装答应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将命给我,我就不再去找百里碧涓的麻烦。”

南宫斐见他中计,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道:“好。我想死的壮烈些,你们一起上好吗?”

那泼皮不由得大笑起来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这么要求的,好,我就满足你。兄弟们,一起杀了这小子。”

一声令下,那泼皮手举钢刀便向南宫斐头顶劈来。其余的那几个泼皮也都挥拳、踢脚地想南宫斐身上招呼过来。只见这时,南宫斐猛地大喝一声,数道金光从他的头顶及体内激出,将那群泼皮各个击倒在地,不省人事。

南宫斐此刻竟目露凶光,走过去拾起钢刀便向那群被击倒在地的泼皮身上招呼过去。先前他还放过了被自己击倒的孙念仁,可此刻就只因这群人来找碧涓的麻烦,他竟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手起刀落,将那群泼皮尽数砍死。

碧涓从未见过南宫斐如此,她不禁也有些慌了神地问道:“斐郎,你怎么把他们全都杀了?”

南宫斐此时撇下钢刀,转怒为笑,却又不乏霸气地说道:“只要是想欺负你的人,我南宫斐统统都不会放过。”

听到南宫斐如此说,碧涓的整个心都已被融化了。这样一个肯为自己受伤,为自己死,为自己可以与天下人为敌的男人,怎能不叫她倾心?此刻她也顾不上许多,猛地钻进南宫斐的怀里,笑中带泪地说道:“刚刚你可是都说了我是你的娘子了,我这辈子都要跟定你了,你想甩都甩不掉。”

南宫斐也将碧涓搂在怀中,心想自己刚刚为了应付那群泼皮虽随口说出碧涓是自己的娘子,但自己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希望事实就如此呢?

碧涓这时抬起头来,看着南宫斐说:“斐郎,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去,给你疗伤。”

南宫斐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要辛苦涓涓你了。”

碧涓一笑道:“和我你还客气什么,就是再辛苦我也是心甘情愿。”说着便搀扶着南宫斐一同回到曲府。刚进曲府,下人们便瞧见南宫斐浑身是伤的被碧涓搀扶着进来。那些下人们见状,连忙上前一同扶着南宫斐进入房内,随后便又将其安置在床榻上。

少倾,早有下人将南宫斐受伤一事告知了曲笑尘。得知消息后,曲笑尘连忙拿出上的上药来为南宫斐疗伤。在曲笑尘和下人们忙前忙后的治疗下,南宫斐身上的伤便已无大碍,只需调养一阵。见南宫斐如此,曲笑尘也不忘劝阻他不要急着去藏经阁,先将伤养好之后再去也不迟。

入夜,下人们忙完之后,便已纷纷离开,房内只剩下了斐涓二人。南宫斐这时忍不住问道:“涓涓,你究竟是如何与这群泼皮扯上关系的,我见你的气度、举止,还有你的名字都很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你又怎么会成为女贼的?”

碧涓眼眶微红,似乎陷入到了什么不堪的回忆当中。良久之后,她长叹一口气说:“斐郎,既然我已决心跟定了你,那我也应该和你坦诚我的过去,告诉你这些事。”

南宫斐点了点头说道:“能看得出,你也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碧涓点了点头说:“是的,我虽算不上什么世家,可我父亲也曾中过秀才,只不过我父亲连年科举不中,家里的房屋田产也被变卖光了。我父亲也是在他最后一次赶考途中不幸染病、客死他乡。”

南宫斐不禁也为碧涓感怀道:“果然你也是从小变无依无靠的人,那你娘呢?”

碧涓眼含泪光的说道:“我出生没多久她就离世了,我长这么大都从未见过她。”

南宫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出了手放在了碧涓的小手上,似乎在告诉她,今后还有自己会陪这她。

碧涓也会意地看着南宫斐,继续说道:“我爹去世后,我家里也就衰败了,我虽然是个女孩,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四处去东讨西要。又一次我到了一个大户人家里去讨要,结果他们非但没有接济我,还反怪我偷了他们的东西来毒打我。可能也是因为那次被冤枉的缘故,我反倒真的去做了贼。我听说城中有一个泼皮有着一手袖里吞金的偷盗绝技,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去拜他为师,那是他果真有心教我。但是我偷来的好东西也都要交给他,他无非也就是让我能填饱肚子而已。”

南宫斐听了之后说道:“这么说来他对你到不坏,可为什么今天对你竟会是这种态度?”

碧涓突然眼中含恨地说道:“他根本就不是人,那是我年幼,他对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企图。后来我逐渐长大之后,他就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一日趁我夜里入睡之际,他竟然要对我……”

碧涓说到此处,便羞于再说下去,南宫斐也已听出了这其中的含义,连忙做起了身来问道:“那你有没有让那个畜生得逞?”

碧涓本来娇羞愤恨,但见了南宫斐这急切的样子竟然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你放心好了。当时我誓死不从,情急之下还一脚踢了他的……”

南宫斐立刻会意,虽心下暗喜,但听到此处却也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说道:“踢得好,只要你没被欺负到就好。”

见到南宫斐的样子,碧涓忍不住地笑着说道:“瞧把你吓得,我又不是踢你。”

南宫斐满脸难堪地耸耸肩道:“这个,正常反应,正常反应。”

碧涓娇羞一笑继续说道:“当时他十分吃痛,在地上一阵打滚,我趁他不备便跑了出来。我生怕被他们再抓回去,就连夜逃跑,一刻也没停歇过。直到第二天在街市上遇见了你。当时的你对我来说真的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而今天你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证实了我并没有看错,你就是那个可以保护我、照顾我一生的人。”

南宫斐听过碧涓的身世和遭遇后,忍不住将其揽入怀中说道:“涓涓,你我都是无依无靠的人,今后就要彼此相依相伴,片刻不离。”

碧涓在南宫斐的怀中点头答应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对了斐郎,这么多年你在玄天盟受尽了欺辱和冷遇,又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南宫斐不禁也想到了自己的那些陈年往事,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道:“就如同凤凰涅槃一般。”

第八章:回忆是痛(下)

见南宫斐用“凤凰涅槃”四个字来形容自己从前的遭遇,碧涓便知他必是经历了一番起死回生的痛苦过程。此时的南宫斐心里五味杂陈、脸上亦是惆怅凝重,但讲述起自己的往事时,语气却是十分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我自幼父母双亡,师祖也身遭天谴,那些平日里与我爹要好的师伯、师叔也纷纷在盟主争斗中牺牲,唯一能够抚养我的就是我的师父梁郁甫长老。我十五岁那年,我师父本是有意让我拜在上官毅门下学习武功,可却未曾想到我师徒二人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说道动情处,南宫斐也不免情绪激昂,只听他声容并茂的将那依稀往事讲描绘在眼前……

那一年,谷雨时分,杏花初绽,正值玄天盟选拔新弟子的时节。前来拜师的弟子可谓是络绎不绝,其阵势庞大到由玄天盟正殿前起始可排到玄天岭山脚下。上官毅在内的一众玄天盟长老在这众多弟子中层层选拔、优中择优挑选出了共八百人收为玄天盟的入室弟子,且由盟中长老们为别收徒传授。

就在拜师大会的那一天,玄天盟藏经阁内的奉经长老梁郁甫带着自己的弟子南宫斐也一并地来到了场内。见梁郁甫师徒前来,上官毅不免先下疑虑,便出言问道:“梁长老,今日是盟内的拜师大会,梁长老也未得召见,不知来此何?”

梁郁甫将南宫斐拉倒身前,拱手施礼道:“今日既是拜师大会,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盟主能够成全。”

上官毅见梁郁甫向自己提要求心里大为不情愿,但在这众多弟子面前也不好一口回绝,便道:“你先说出你的想法,若是合乎情理我自会应允。”

梁郁甫指了指身前的南宫斐道:“斐儿毕竟也是南宫大侠的遗孤,襁褓之时又得敬林长老的恋爱被其打通了任督二脉,理应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我念在当年与南宫大侠的交情将其抚养,但盟主也知道我毕竟只能教他读书认字和一些做人的道理而已,长此下去,怕会耽误了这孩子。所以还希望盟主能在今日这拜师大会上让斐儿拜一名师,也好学习我盟中的上等武功。”

听过梁郁甫的想法后,上官毅不由得脸色一沉,推辞道:“梁长老,这恐怕不符合规矩吧?”

梁郁甫见上官毅有意推脱,心中也是有气,他沉吟片刻又反问道:“不知盟主所说的是什么规矩?”

上官毅诡辩道:“我盟中挑选弟子也非儿戏,这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哪一个不是通过层层考验才能来参加拜师大会的?南宫斐当年虽被先师打通了任督二脉,可他却仍旧是毫无武学基础,与这场内的人相差悬殊,我怎能叫他入门拜师?还有如今这南宫斐已是梁长老你的徒弟,难不成你是想将他转手让给他人?”

梁郁甫道:“毕竟斐儿也是名侠之后,我不希望他有朝一日会因不会武功而后悔,所以才会来恳求盟主。还望盟主可以念在师兄弟的旧情上破例一次。另外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斐儿他永远也都是我的徒弟。”

上官毅反驳道:“你既如此说,我便也来说说我的想法。正因他是南宫师弟的遗孤,我才不肯叫他去学习武功。想想当年,南宫师弟因的师父偏爱便骄傲自满、目中无人,以致于后来惹来杀身之祸。而这孩子虽然年少,但却也是恃才傲物、自命清高,像极了他爹。我只怕他学会了武功之后便会生不良。”

梁郁甫此刻早已忍无可忍,不由得戟指怒道:“休要诋毁南宫大侠。”

南宫斐生性与他父亲一般骄傲,见上官毅如此诋毁父亲、刁难师父、嘲讽自己,不免也被激起了一股傲气,狂言道:“师父不要再与他啰嗦了。我南宫斐自幼饱读圣贤,岂非枉然?他日纵是手无缚鸡之力亦可靠着满腹经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怎会稀罕他这糟糠之物?”

南宫斐越是如此,反倒越是正中上官毅下怀。他拍手叫好道:“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南宫斐对我盟中武功如此不屑,梁长老又何必强求呢?”

梁郁甫此刻也看出了上官毅的居心,但他仍旧不可罢休地说道:“不拜师也可以,但是你一定要把轻风细雨剑的剑谱交出来。这套剑法是当年南宫大侠独步天下的武功,理应该有他的儿子继承,你们不可强行占有。”

上官毅不由得一笑道:“谁不知道当年南宫云死后这轻风细雨剑就已失传,江湖中再无踪迹,我又到哪里去给你交出这剑谱?南宫斐若要找,那就让他自己到他爹的坟里去挖。”

“你……”梁郁甫此时已是怒不可遏,但却有奈何不得上官毅,只能自己在一旁暗暗气恼。但南宫斐却是不同,毕竟他是南宫云的儿子,骨子里就流淌着名侠的血液,再加之此时的他正是盛气凌人、血气方刚的年纪。见上官毅竟如此出言不逊,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抽出身边一位入门弟子的佩剑,纵身一跃窜出欲刺向上官毅:“老贼,你侮辱我爹,我要你的命。”

南宫斐这边刚刚起身跃出,那边却猛然间窜出一人,飞起一脚,将南宫斐踢倒在地。南宫斐回浑身吃痛,但却仍旧咬着牙倔强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踢到的人,只见此人二十左右岁,生得面如满月、虎背熊腰,倒也有一丝英气在,只不过眉眼狡黠不死善于之辈。南宫斐挺剑指着那人道:“这是我与上官毅之间的恩怨,你休要插手。”

那人南宫斐的威胁十分得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的小子竟也敢在上官盟主面前撒野?你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臭书生,居然还妄图什么决胜千里?今天无须上官盟主动手,我冯远昌先来让你学学规矩。”说着冷不防地便一拳向南宫斐的脸上打去。这一拳下去,南宫斐那一张原本俊俏的脸登时便肿起老高。但他仍旧不服软地举着剑上前乱砍乱劈。

那冯远昌见南宫斐如此顽抗,便更想要治服他,又抬起一脚,踢在南宫斐的肚子上,南宫斐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上,口中也吐出了鲜血,大叫一声,站起身来猛地将手中的剑向冯远昌掷去。那剑来得迅猛凌厉,冯远昌一时躲闪不及,左臂被剑刃划了一道,登时鲜血直流。南宫斐见了不由得狂笑一声,出言挑衅道:“看看究竟是谁教训了谁。”

冯远昌被这一剑激得恼羞成怒,大骂了一句:“小杂种,我要你的命。”说着就兽性大发般地扑向南宫斐将他按倒在地,好似市井无赖一般地对其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问:“小子,你究竟服不服我?”

南宫斐被打的面目全非,却还是狂笑着向冯远昌脸上吐了一口血道:“我服你祖宗!”

冯远昌气急败坏,抽出手中的剑就要杀了南宫斐,就在这时梁郁甫连忙上前用手握住剑刃阻道:“孩子间打闹岂可痛下杀手。”

南宫斐见师父为救自己手握剑刃,那鲜血顺着师父的手掌流到自己的脸上,顿时又是感动又是愤怒,这错终复杂的情绪竟使他浑身上下像是被赋予了某种力量一般,猛地腾出一脚将冯远昌踢翻在地,闪身捡起自己刚刚掷出的剑,向下一甩,剑尖直逼冯远昌咽喉,冷笑道:“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百无一用。”

那冯远昌见形势如此,竟突然硬气起来道:“要杀便杀,只恨我今日没能替上官盟主教训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南宫斐一笑道:“这些表忠心的话还是留到下辈子再说吧。”说着,南宫斐竟一狠心,挺剑向冯远昌的咽喉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南宫斐刚刚挺剑,还未等刺出,便有一股强劲的劲力袭来,将南宫斐手中的剑打落。南宫斐想也没想的就猜出这必是上官毅所为。

果不其然,那出手之人正是上官毅。不知何时他竟已出现在南宫斐的面前并扶起了冯远昌。他用很肯定的目光看着冯远昌问道:“你叫冯远昌?不错,可否愿拜在我的门下做我的徒弟?”

冯远昌听后自是喜不自胜,笑道:“当然愿意,既如此,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说着便跪在上官毅面前,对其磕了三个响头。

南宫斐在一旁见状不免冷笑道:“教训我是假,借机拜师才是真,果然是个狡诈之徒。”

上官毅这时扶起冯远昌,又转身对南宫斐说道:“南宫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师伯,今日你目无尊长理应受些教训。还有当年你师祖只把轻风细雨剑的剑谱传给你爹一人,我至今都未曾见过。当年我与你爹分别在玄天岭的玄峰和武峰研习剑法,你爹学成出山后那剑谱就不知所踪,也可能是你爹当年就将其留在了玄峰,你若要找就去那里吧,不过就凭你的本事,只怕爬不上那玄峰。”

南宫斐咬着牙道:“就算是死,我也要爬到那玄峰之巅才死。”

梁郁甫这时过来扶住南宫斐道:“斐儿我们走,等养好了伤师父陪你一同去玄峰。我相信南宫大侠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南宫斐点点头答应一声后便由师父梁郁甫搀扶着离开,回到藏经阁。当晚,梁郁甫替南宫斐在伤口上敷好药之后便关心地询问道:“伤口可还疼吗?”

南宫斐摇摇头道:“倒是没那么疼了,只不过徒儿难以咽下这口气。今天我差一点就要了那冯远昌的狗命,只恨那上官毅不仅出手相救,还收了冯远昌为徒,我反倒为他人做嫁。”

梁郁甫道:“斐儿,我知你争强好胜,今天的事你自然是气不过,但是大丈夫不可逞一时之勇,要懂得暂避锋芒。斐儿,你的境界与格局都不是冯远昌可以比的,你和他不同,他这辈子最多也就是在玄天盟内抖威风而已,而你,则会拥有更大的江湖。”

“拥有更大的江湖……”南宫斐沉吟着,心中若有所思,随即便又豁然开朗地说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定当谨记于心。”

梁郁甫点点头道:“好,斐儿你且先将伤养好,等你伤好后,师父陪你一起去找剑谱。”

数日之后,南宫斐的伤势以近乎痊愈。为了能尽快找到父亲生前的剑谱,南宫斐也不怕铤而走险,只身一人便向那玄峰而去。

那玄峰乃是玄天岭上的一处险峰,此峰形如剑刃,笔直而立,四面崖壁垂直于地,并无半点坡度。不仅如此,这险峰虽位于北方地界,但因这山中多猛兽怪木,那怪木中弥漫的气体一旦被猛兽嗅到便会相互残杀,那些猛兽战死后尸体腐烂的气味与怪木的气味融汇到一处便会形成瘴气,吸如之后便可令人四肢麻痹、呼吸受阻、头晕目眩从而窒息而死,也正因这一点此峰才会被人命名为“玄峰”。一般人若没有上等的绝世轻功与深厚的内力定是难以登顶。

南宫斐在峰下见了这玄峰的气势,不免也心生恐惧,隐隐地便想要退却。但转念又一想自己的父亲当年就是在这玄峰之巅练就了绝世剑法,所以这玄峰也不会是那么可怕,而且他也始终相信,父亲一定会在冥冥之中保护着自己。可如今眼看着这悬崖峭壁并无半个可以着力的地方,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攀登,这一趟也算是白来,只好再回去与师父共同想出一个可以攀登峭壁的办法。

回到藏经阁内,南宫斐便对师父梁郁甫说起了玄峰的情况,希望能与其一同商量出一个攀登的对策。

听了徒儿的介绍后,梁郁甫沉思道:“按你所说,此峰高约千仞且笔直挺立,崖壁上又无半点可借力的地方,若要攀爬的确不易。”

南宫斐轻叹一声道:“不仅如此,更加棘手的却是这玄峰之中野兽出没、瘴气环绕,一不留神便会丧命。难怪上官毅会说我很难活着爬上那玄峰。”

梁郁甫又说道:“可当年南宫大侠在那玄峰之上练武之事千真万确,而且在未练成轻风细雨剑之前,他的轻功与内力都尚不算一流。我想还是有办法登上这玄峰的。”

南宫斐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当年我爹是在什么情况下登上的玄峰?”

梁郁甫不知徒儿为何会如此问,但仍是回忆了片刻答道:“我只记得南宫大侠登峰之日风雪交加,他在那玄峰之上足足待了一整个冬天之后,方才下峰。”

听了师父的回答,南宫斐登时恍然大悟,拍手说道:“我知道登这玄峰的办法了,那就是在冬天的时候攀登。试想,冬天时猛兽冬眠,峰内瘴气最弱。我们可用利器定于那崖壁上的冰雪之内用以借力,自然便可登顶。”

梁郁甫欣然称赞道:“如此甚妙,如今才是初春时节,我们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

转眼间大半年过,玄天岭迎来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后,梁郁甫及南宫斐师徒二人便早已迫不及待地穿好锦帽裘袄、带好斧凿,来到玄峰脚下准备登峰。

南宫斐见着玄峰险峻,此刻又布满冰雪,不忍叫师父陪同自己上山,便道:“师父,如今山高路滑,徒儿不忍师父犯险。不如师父在此等候,叫徒儿先去探探路径。”

梁郁甫抬头看了看这山势,便也依了徒儿所讲点点头道:“也好,那斐儿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南宫斐点头答应一声,便拿出斧凿在崖壁上的冰雪中凿出四个窟窿,以便于将手脚放入其中用来攀爬。爬上一点之后,南宫斐又依次地再头顶又凿出四个窟窿来继续向上攀爬。

少倾,南宫斐便已爬至半山腰上,这座玄峰虽笔直挺立,但在半山腰处却突兀地多出一片平台,这平台足有百顷宽阔,上有奇花异草、野树怪木林立,豺狼虎豹、飞禽走兽横行。不过此时乃是寒冬时节,奇花异草凋零,飞禽走兽归隐,正是登峰的大好时节。南宫斐爬上这半山腰处的平台后见四下里皆是白雪皑皑,放眼望去也不见有山洞、巢穴之类,可想当年父亲应该不会将剑谱留在这处平台上。

南宫斐正欲离开平台继续向上攀爬时,忽听到雪地里似乎有什么响动,自己的脚下又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南宫斐已是好奇心起,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埋在了雪地中我没有看到?”说着便附身去向那雪中掏去。

那雪地之中又哪里会有什么剑谱,原来那雪地之中的却是一条这在冬眠的花斑毒蛇,刚刚便被南宫斐一脚踩得惊醒,此番南宫斐又伸手去掏,便早已激怒了那毒蛇。只见那毒蛇“腾”地窜出,张开血口,吐着信子,便要来咬向南宫斐的脖子。

就在南宫斐已被吓得魂飞天外之际,忽然从他的背后有人大喝一声:“斐儿小心,快闪开!”紧接着便猛地闪出一人将南宫斐推开,用自己的脖颈去迎那毒蛇的利齿。

那替南宫斐被蛇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梁郁甫。

却说那梁郁甫在山脚下一直仰望着徒儿向上攀爬,那南宫斐爬至平台之后,梁郁甫便无法看到他的身影。梁郁甫在山脚下等了良久,仍旧迟迟未见南宫斐继续向上攀爬,心下不免担忧,生怕南宫斐会遭遇到什么意外之事,便也沿着南宫斐之前攀爬的轨迹向上爬去。刚刚爬至平台上,便见那花斑毒蛇张着血口向南宫斐咬去。梁郁甫来不及多想,只知道下意识地推开南宫斐,自己去迎那毒蛇的利齿。

霎时间,梁郁甫的脖颈处血流如注,毒液也开始由他的伤口处私下蔓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南宫斐始料未及,他悲愤交加地举起斧凿,猛地砸向那毒蛇的头顶,“砰”第一下,便将那毒蛇砸了个头顶开花。

南宫斐扔下斧凿,顿时声泪俱下,猛地抱住师父的身子,用手掌按住师父的伤口,却也止不住那血液向外滚滚地流出。南宫斐见状,不免又惊又恐,他虽已心知无力回天,但却仍旧自欺欺人地护着说道:“师父,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下山,一定会有人治好你的。”

梁郁甫就在这弥留之际,伸出手来握住南宫斐的另一只手,笑着说道:“没用的,师父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斐儿,这也许是师父最后一次护着你了,以后没有师父在照顾你,你一定要更加得坚强,一定要找到你父亲的剑谱。记住师父和你说过的话,你将拥有整个江湖。”说完,梁郁甫便合上双眼,撒手人寰。

南宫斐此刻感受着师父的手掌从自己手中滑落的遗失感,不由得悲痛欲绝,大声哭道:“师父,你不能死啊,师父!”南宫斐自幼便由梁郁甫抚养,相依为命、情如父子。此刻梁郁甫突然之间便死于非命,对南宫斐来说无疑是沉痛的打击。更让南宫斐痛苦的是师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这更加的让他悔恨不已。而这种种的悲痛、悔恨的错综情绪此刻也只能通过眼泪来宣泄。南宫斐抱着师父的尸体痛苦不已,直到已完全失去意识,哭晕过去。

待南宫斐醒来后,情绪也已经沉淀了许多。他心知人死不能复生,也只好默默地接受这个事实。他仍旧啜泣着地跪在师父的尸体前,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父,您老只管放心地上路,徒儿定当会记住您的教诲,即便是独自一人也会照顾好自己。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这就带您下山。”说着便抬起梁郁甫的尸体,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南宫斐在雪地中找到了数根藤条,将其连接起来系在一起,一段绑在了一颗粗壮的树上,一端缠在自己和师父的腰间。拽着藤条,沿着原路,一步一步地捱到山脚下。

自打上官毅继任盟主之后,便下令除却玄天盟内的历任盟主、执剑长老、护法长老及所有的入室弟子外,其余人等死后皆不可葬在玄天岭内。

对于这条盟规,南宫斐自然是心中有气,但他毕竟生性心高气傲,万事不愿求人。既然上官毅有盟规要求,南宫斐也不会低三下四地去自讨没趣。宁肯背着师父,顶着着漫天风雪,一步一步地走下岭去。

岭上狂风肆虐、雪末膝盖,极为难行。南宫斐毕竟是一介书生,难免身体瘦弱,那狂风珍阵阵袭来,使他忍不住地瑟瑟发抖。而那积雪更是深厚,南宫斐只身一人在这雪地上行走都十分地困难,更何况身后还背着一具尸体,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南宫斐才从雪窝中抬起一只脚,正要向前迈出时,忽然一阵狂风猛然袭来,南宫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不想一时立足未稳,连人带尸一个倒栽葱般地倒在了雪地里。

南宫斐连忙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站起身来,从雪地中捞出师父的尸体,也顾不上冰冷,便赤着手去掸落师父尸身上的雪花。此刻他坐在雪地里,望着前路一片茫茫白雪,和头顶的风雪漫天,便知若在天黑之前没有走到岭下的话就会遇到大雪封山,到那时无法让师父尽早地入土为安,便是己过。即便是风雪再如何地肆虐,南宫斐也铁了心般地要在天黑之前将师父的尸体背下玄天岭,入土为安。

南宫斐主意拿定后,便再次背起了师父,咬着牙,顶风冒雪,举步维艰般地向岭下走去。

终于走下了岭来,南宫斐的身体已经冻僵,只有一丝意识尚存。但他却仍旧凭着这意思意识,背着师父的尸体,在岭下的一处空地上,为师父选好了一处安葬之地。

此时已是深冬,不仅冰雪覆盖,那泥土也坚硬如冰。南宫斐此刻手上又无半个可以用来挖掘的工具,只得靠着一双手拂去积雪,一点一点地去挖那泥土。那泥土坚硬,南宫斐就咬着牙,使足了力气去挖,哪怕只是用手指挖出了区区的几道指痕,南宫斐也并不放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挖着,直到挖出的泥土积少成多,挖下去的土坑由浅极深。

整整一夜,南宫斐竟毫不停歇,那一双生来便握笔杆子的手也已变得血肉模糊。南宫斐似乎早已失去了知觉,体会不到了疼痛,又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悲伤,忘记那种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之后,任何的风雨、凄凉只有他独自一人去抵挡的悲伤。

终于将土坑挖好之后,南宫斐便将师父的尸体安放入土坑之内,又将之前挖出的泥土埋葬在师父的尸体之上,垒起了一座土坟。之后南宫斐又在一旁的枯树上撕扯下一块树皮,用自己手上的鲜血在上面写上了“恩师梁郁甫之墓,弟子南宫斐泣立”几字之后,便立于师父的墓前。

将师父入土为安之后,南宫斐跪倒在地说道:“师父,请恕徒儿不孝,只能让您老就在此安息。徒儿愿在此处为您老守孝三年,待三年过后,徒儿定当再上玄峰,找到剑谱,完成师父的遗愿。”说着便又磕了三个响头。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转瞬间三年已过。南宫斐也已从一个轻狂少年长成了一个俊朗青年。这一年寒冬,南宫斐再次的去爬那玄峰,南宫斐爬到那平台之上又要继续向上攀爬之时,却发现那崖壁之上布满瘴气,正一点一点地向下面的平台处弥漫。南宫斐慌忙下山,结果又是徒劳无功。

此时的南宫斐虽然掌管着藏经阁,但上官毅却没有让他接任梁郁甫奉经长老的位子,还是让他做他的奉经弟子。对此,南宫斐也并不在意,毕竟他仍旧留在藏经阁里的目的是为了饱读圣贤及寻找剑谱,而那些虚名,南宫斐从来就不稀罕。

但他心里却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了师父梁郁甫的庇护,他在这里必然要忍受那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痛楚。

上官毅处处提防并排挤着南宫斐不说,那冯远昌更是动不动便刁难南宫斐。

这年初春,玄天盟内又一次地选拔了新弟子,冯远昌也收了一位叫做孙念仁的徒弟。当晚,已是深夜,南宫斐已早早睡下。那冯远昌似乎有意为之一般地破门而入,一把掀开南宫斐的被子,将手里的一本经书递到仍旧睡眼朦胧的南宫斐手中说道:“这是盟中的上等武功秘籍,你快去放好。除玄天盟中入室弟子外,任何人不得随意翻阅。”

南宫斐此刻早已气得睡意全无,将那经书随手向桌上一丢说道:“有话不妨直说,你所谓的什么武功秘籍在我眼里不过是糟糠之物,岂会偷看?”

冯远昌轻笑一声说:“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得狠啊。不过你倒是识时务,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知道自己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这样最好,也免得我再派人来盯着你。还有,这经书乃是盟中秘籍,你要好生看管,如若丢失或是损坏,我便拿你是问。”

南宫斐此时早已怒不可遏,他猛地从床上跃下,戟指怒道:“冯远昌,你休要猖狂。你不过也就是盟中的一个弟子罢了,有何资格来命令我?还有这藏经阁怎么说也都是我脏管的地方,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滚!”

冯远昌竟也不气恼,冷笑着说道:“的确,我是没资格命令你。但你记住,你毕竟不是入室弟子,你最多也就只能掌管这藏经阁而已。”说着,冯远昌便奸笑着走出了藏经阁。

望着冯远昌那得意忘形的背影,南宫斐想到了师父曾告诫过自己的话,也忍不住笑道:“你最多也就只能在玄天盟内耀武扬威而已。”

转眼又过去了两年。这两年当中他又爬了两次玄峰,但结果不是遇到瘴气猛兽,就是从崖壁上掉落,无法攀登,总之皆是无功而返。

这接连的失败使南宫斐终于看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没有武功在身,无论如何也爬不上这玄峰之巅。由此,一个游历四方、遍访名师的念头已经在南宫斐的心里生了根。

刚刚经历了失败,从玄峰处回到藏经阁的南宫斐,远远便看见冯远昌身着青袄黑袍,背负长剑,正站在藏经阁前等待着他。南宫斐认得他那一身是执剑长老的装扮,便以知晓冯远昌是有意来向自己炫耀他被上官毅任命为长老,并借机来羞辱自己一番。

看穿了冯远昌的那点小心思后,南宫斐倒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向藏经阁内走去。

“站住。”见南宫斐没有理自己,冯远昌便率先叫住了他。南宫斐听到后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阴阳怪气地问道:“不知冯长老来此有何见教?”

冯远昌一笑道:“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如今已是长老,该有资格命令你了吧?”

南宫斐听了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玄天盟内耀武扬威罢了。”

冯远昌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又怎样,只要强过你就好。”

南宫斐顿时觉得当年师父告诫自己的话千真万确,冯远昌的境界也不过如此。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的确是给自己选了个好的对手。”说着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进藏经阁。

藏经阁前,只留下冯远昌一人沾沾自喜地说道:“那是当然。”他欢喜地背后却怎样也无法想到南宫斐那句话中的深意。

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初春时节。这一夜南宫斐沽酒吟诗,一时兴起,便要下山闯荡一番。也正是这一夜,南宫斐无意间看到了江湖中那至高无上的秘籍——《龙归诀》。

整个江湖正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第九章:夜闯经阁

追忆前尘,不觉间长夜已过。当南宫斐对碧涓讲述过自己之前的遭遇后,见窗外已然天明。南宫斐讲得荡气回肠,碧涓这一整夜也听得聚精会神,她也会陪着南宫斐一同愤恨、一天失落、一同悲伤、一同落泪,时不时地也会安慰并激励南宫斐几句。长夜散尽,也应是曲终人散之际。南宫斐此刻也有了些倦意,便对碧涓说道:“涓涓,我们这一整夜都在回忆着彼此的过去,此刻天也已亮了,还是先休息一阵吧。”

碧涓也点点头应道:“既然斐郎困倦,那我也就先不打扰你了,我也先回房睡一会了。”

南宫斐笑着答应了一声,碧涓便莞尔一笑起身走出了南宫斐的房间。见碧涓走后南宫斐便也不再去多想,扭身便睡下了。

一日无话,待南宫斐醒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他先是叫醒了碧涓,和她说好了今晚要回藏经阁,并有曲未央同行,叫她不必担心,之后便又到曲府正堂去见曲家父子。

到达正堂后,南宫斐便对着曲家父子施礼道:“见过曲员外、曲公子。”

曲笑尘起身还礼道:“公子休养一日,不知现下伤势如何?”

南宫斐答道:“眼下已无大碍。我意今夜重返藏经阁再看那经书所写,不知曲公子可否方便?”

曲未央应道:“自然方便,在下今夜愿与公子一同前往,并保护公子周全。”

南宫斐对着曲未央抱拳施礼道:“如此便有劳曲公子。”

曲未央也还礼道:“公子不必客气,待天色渐晚我们便动身。”

南宫斐点了点头以示同意,没再多说什么。

入夜,玄天岭上下已是万籁俱寂。南宫斐与曲未央二人一前一后趁着月色上了玄天岭。到达藏经阁前,南宫斐见那阁内一片漆黑,四下里也无一人看守,俨然将此处抛之脑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低叹,之后便又说道:“看来我走之后,这里果然被玄天盟的人视为一片废墟。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也不必大费周章。曲公子,入阁吧。”

曲未央答应了一声,便跟着南宫斐一同进了藏经阁。虽说这里面黑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南宫斐却仍旧动作娴熟地走到书案前,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案上的烛灯,使整个藏经阁内霎时间有了光明。

曲未央此刻仍站在门口处,见有了亮光便走进来说道:“果然还是你对这里十分熟悉。”

南宫斐一笑道:“毕竟我在这里也生活了二十年,对这里的一切早已是轻车熟路。”

曲未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道《龙归诀》被放在哪里了吗?”

南宫斐思索一阵道:“当晚我慌忙之中将那经书丢于这书案之上,此刻却已不见,想来应是被玄天盟中的人藏去。那玄天盟中的人将其视为至宝,必定是放在了那里,跟我来。”说着便举起案上的烛火,转身登上楼梯向藏经阁楼顶走去。曲未央来不及多想,便也只好和南宫斐想楼顶走去。

此刻,南宫斐一边引路、一边对曲未央解释道:“这藏经阁共有三层,第一层藏的都是些经史子集,可供任何人翻阅;第二层藏的是玄天盟中的武功秘籍,只有盟中的入室弟子可以翻阅;而这第三层藏的都是些盟中密函,除盟主外,任何人都不得翻阅。我想上官毅一定是把《龙归诀》这样至关重要的经书藏在了第三层。”

话音刚落,二人便已到了藏经阁第三层。曲未央放眼望去,只见这一层内前后左右按照八卦图形共摆放了大小三十六驾书架。每一驾书架上皆摆满了书籍。曲未央见了不禁吓傻了眼问道:“这么多的书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南宫斐笑了笑道:“这些书二十年前就摆放在这粒,至今都没人动过,《龙归诀》不会放在这些书架上的。”说着他穿过这一排排的书架,来到一面墙壁前,猛地从墙中间抽出了一块砖。那块砖表面上看上去与其他的青石板砖无异,但南宫斐却轻而易举的将那块砖朝上的一面掀开。原来那是一个伪装成青砖的木盒。

曲未央见了不禁笑道:“想不到这藏经阁里还暗藏着这样的玄机。”

可南宫斐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地举起了那木盒给曲未央看。曲未央向那木盒看去只见里面空无一物,不禁也暗自沮丧起来。南宫斐这时却十分笃定地说道:“看来,上官毅是把这经书放在了自己的身边,想要拿到这经书却是难了。”

曲未央在一旁劝道:“上官毅虽是玄天盟的盟主,但在下未必就不是他的对手。待会我去与他交战,你趁机去寻找经书就好。”

南宫斐却并不赞同地摇摇头道:“若是单打独斗,曲公子倒是可以勉强与上官毅一战,但毕竟这玄天盟中人多势众,只怕到时我们很难脱身。如果此刻涓涓在的话,也许就要容易很多。”

曲未央也点了点头笑道:“毕竟百里姑娘的袖里吞金从未失手过。”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一巡夜弟子见藏经阁内灯火通明便走了上来查看,见到南宫斐与曲未央二人不禁又惊又喜,之后他又声音颤抖地问道:“南、南宫师叔,你,你怎么回来了?快点走吧,我不会和盟主他们说我见过你的”

那巡夜弟子名叫尹洛华与南宫斐一样皆不是玄天盟的入室弟子,只管负责巡夜。尹洛华生性宽厚老实、待人真诚,也因此常常受人欺辱,而他似乎也已经惯了逆来顺受。由于同病相怜南宫斐与他的关系十分要好,并且还会处处维护着他。此刻尹洛华建到南宫斐欣喜之余仍不忘替他担心,生怕他被玄天盟的人发现。

南宫斐见到故人,心情不免也有些激荡,他迎了上去问道:“洛华,我走之后有没有人欺负过你?”

尹洛华苦苦一笑说道:“没有,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南宫斐听出了尹洛华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故意说的假话,不禁鼻子有些发酸。他拍了拍尹洛华的肩膀说道:“照顾好自己。”

尹洛华这时仍不忘说道:“师叔,趁人还没发现你,快离开吧。不然那群人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斐一笑道:“放心,他们杀不了我的,那孙念仁不是也被我击倒了吗?”

尹洛华听了南宫斐的话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师叔,是你看过了《龙归诀》对吗?”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否则我又怎么会击倒孙念仁的?对了,你可知道上官毅将这经书藏到哪了吗?”

尹洛华答道:“师叔有所不知,你走之后,盟中就召开了一场传经大会,是孙念仁打败了其他堂主夺魁。盟主当场便将《龙归诀》传给了他。”

南宫斐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当真是笑话,他又怎么会是经书传人,他就不怕看了那经书而当场毙命?”

尹洛华说道:“他根本就没看过那经书。当时那经书刚刚被他接到手中就当场燃烧,化为灰烬了。”

“什么?”南宫斐不由得大吃一惊,喝道:“你是说《龙归诀》已经化为灰烬?当真是暴殄天物。”

曲未央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免也有些懊恼,但为了不让南宫斐心灰意冷只好在一旁劝道:“虽然经书被销毁,但至少它没有落入奸人之手,况且经书认定了你是它的传人,那这其中的奥秘总有一天会被你领悟的。纵然过程会一波三折,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南宫斐也只好点了点头轻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四处去寻访经书中所记的武功下落。”之后他又对尹洛华说道:“洛华,师叔这便走了,你暂且先在这里委屈一阵,等我找寻到答案后,再回来找你。”

尹洛华点了点头道:“师叔放心,你在外面闯荡也要处处小心。”

南宫斐点了点头,又对曲未央说道:“曲公子,我们走吧。”

曲未央答应一声,便和南宫斐一同离开藏经阁,照着原路下了玄天岭,返回到曲府。

回到曲府后,南宫斐大致地将其在藏经阁内发经过对着曲笑尘及碧涓讲述了一遍。曲笑尘听后也只能劝解道:“公子也不必灰心丧气,虽说此番并没得到什么线索,但至少公子已然知晓那经书上所记的武功,只要公子肯下一番功夫,自然是可以找寻得到的。”

南宫斐点点头道:“曲员外所言甚是,是在下太过拘泥,急于求成了。员外、公子,在下打算明日一早便动身去寻找那些武功秘籍的下落,所以今晚先来向二位请辞。”

曲未央此时在一旁说道:“公子欲动身寻找武功下落,我们自然不会阻拦。只不过在下有一建议,还望公子采纳。”

南宫斐道:“曲公子但讲无妨。”

曲未央道:“在下有一姑母,曾是敬林长老的弟子,令尊的师妹,名叫曲灵姑。上官毅当年排除异己,坐上盟主之位后,我姑母便脱离玄天盟,独自到岳阳朱雀崖开山立派。在下想,公子既然也是四处寻访,倒不如先学些武艺傍身。”

曲笑尘听了儿子的建议后,也在一旁附喝道:“不错,未央所言甚是。舍妹当年与令尊感情甚笃,若知是你前去,一定会对你格外关照,甚至还会将你视为己出的。”

对于这位曲灵姑,南宫斐也是有所耳闻。他曾听师父梁郁甫对自己讲过当年自己有一师姑与父亲也算青梅竹马,一向倾心父亲。南宫斐心想自己此番去投奔这位师姑倒也是个万全之策,一来就如曲未央所说,自己可以学些武艺傍身,二来这曲灵姑毕竟是一派掌门,自己去投奔她也会安全很多,三来曲灵姑与父亲毕竟是青梅竹马,那么《龙归诀》上的事情,她也应该略知一二。想通这几点之后,南宫斐便欣然答应道:“如此甚好,在下愿意前往。”

曲笑尘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待我明日一早便修书一封,公子将我的书信交于舍妹即可。时候也不早了,公子与姑娘也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等便为公子践行。”

南宫斐拱手施礼道:“如此便劳烦了。”说着便拉着碧涓一同离开。

到达房门前,南宫斐轻轻地在碧涓的鬓边一吻,低声道:“涓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动身前往岳阳。为了我,你却要与我一同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真是苦了你了。”

碧涓嫣然一笑道:“我已经答应过你无论千山万水、千难万险,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难不成你要赶我走?斐郎,你不用担心我,我们这一路就当做是去游山玩水,顺带着去给你寻找武功秘籍。”

南宫斐一笑揽过碧涓道:“你真好,涓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碧涓脸上一红,依偎在南宫斐的怀里。长夜烂漫,斐涓二人就在彼此的房门前相依相偎,谁也不愿先行离开。

次日天明,斐涓二人便早早收拾好行装,前来与曲家父子辞行。曲笑尘将写好的书信与一百两白银交到南宫斐手里道:“公子,这封书信你要拿好,到时交于舍妹。另外这一百两白银便送于公子与姑娘的路上花销,还望笑纳。”

南宫斐深知穷家富路的道理,当下便也不推辞,接过书信与银两施礼答谢道:“如此便多谢员外厚意。”

正说话间,曲未央便从府外回来,对着南宫斐道:“公子,马车已经雇来,路上还请多加小心。”

南宫斐答应一声,便对着曲家父子施礼道:“劳烦这几日款待照顾,员外公子请回,在下这便告辞了。”

曲笑尘也拱手道:“公子一路顺风,请恕在下不能远送了。”

南宫斐答应一声,便携同碧涓一同上了马车。那马夫扬鞭催马,带着一路烟尘霎时间便出了真定府。

就在出城的那一瞬间,南宫斐仍不忘再多看几眼这渐行渐远的一方水土,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希望自己再次回来时会是另外一个自己。

第十章:风雨前尘

这一路斐涓二人晓行夜宿,走齐鲁、过长江、穿苏杭、入鄂湘,领略了无尽的大好河山。一连走了半月有余方才到达岳阳。

进入岳阳城后,斐涓二人四处游览了一番后方才直奔朱雀崖而去。刚刚行至崖下上门,便有两名身着青衣、手持利剑的守山女子从两旁闪出,拦住二人问道:“二位是什么人,到我朱雀崖所谓何事?”

南宫斐拱手施礼道:“在下南宫斐,因父辈与你家曲掌门有些交情,故而特来投奔。”说着又从怀中将曲笑尘所写的书信拿出递交上去道:“这封书信还劳烦姑娘转交给曲掌门,她看过之后自会分晓。”

那其中一位稍年长些的女弟子接过书信道:“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待我前去禀明师父。”

南宫斐拱手谢道:“多谢姑娘。”

那女弟子答应一声便转身向崖上走去。少倾,只见那女弟子引着一位四十左右岁的风韵妇人走下崖来。那妇人虽已是中年,但却仍朱颜未改、更具风韵,她只穿着一身粗布黄杉,却犹显曼妙身姿。南宫斐见了那妇人,便知她就是自己的师姑——曲灵姑。

那曲灵姑读过兄长的书信后,得知来者便是师兄南宫云的遗孤,不由得激动不已,慌忙跟着那女弟子便下了崖。见了南宫斐后更是热泪盈眶地轻抚着南宫斐的面颊、双肩,柔声问道:“你就是斐儿,都长得这么大了。”

南宫斐见了曲灵姑心里竟也有了一种似曾相识般地亲切感,他连忙跪倒在地施礼道:“斐儿见过师姑。”

曲灵姑连忙扶起南宫斐道:“斐儿快起来,让师姑好好看看你。”

南宫斐答应一声站起了身来。曲灵姑忍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南宫斐,终于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像,你和你爹真的是太像了。”这时,她又看到了站在南宫斐身旁的碧涓,便问道:“斐儿,这位姑娘是?”

南宫斐一笑,揽过碧涓介绍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百里碧涓。”

曲灵姑“哦”了一声,又笑着对碧涓道:“原来是百里姑娘,斐儿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顾了。”

碧涓一笑道:“放心吧曲掌门,我和斐郎是会互相照顾的。”

曲灵姑笑着说道:“那就好。好了,斐儿、百里姑娘,你们先和师姑一同上山吧。”

斐涓二人答应一声,便同曲灵姑一同上了朱雀崖。

上了崖后,姑侄二人仍不免寒暄几句,南宫斐简明扼要地说了这些年来的遭遇,曲灵姑听了不免心疼万分,并向南宫斐言明自己今后一定会好生照顾他。

当夜,曲灵姑替南宫斐及碧涓二人安置好后,独自一人回到房内不由得思绪万千,眼看着故人之子已然长大成人,那豆蔻年华时与师兄一同习武练剑你的时光又一次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一年冰雪初融,正值初春。南宫云已在玄峰之上苦练剑法整整一个寒冬。当初他上玄峰之前曾亲口告知师妹曲灵姑,待到初春时节自己便会下峰。故而自打入春以来,曲灵姑便日日到这玄峰之下等候师兄,少女痴心,可见一斑。

这一日曲灵姑一如既往地在那玄峰之下等待着南宫云,眼见日头偏西,曲灵姑不由得轻叹一声道:“唉,看来师兄今日也不会下山了。”

曲灵姑正欲离去时,忽闻头顶传来一声呼啸,紧接着便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一位俊俏的少年英侠便出现在她面前。只见此少年好不英俊,二十左右的年纪,长得剑眉星目、玉面薄唇,更难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着一袭白衫,握一柄长剑,好不风流潇洒。如此少年英侠正是曲灵姑日思夜想的师兄南宫云。

南宫云见到师妹,不由得嘴角轻扬,微笑着问道:“师妹,你是在等我吗?”

只这一笑,曲灵姑便已是痴了,那压抑已久的少女情怀似乎要在此刻统统释放一般地猛地扑到南宫云身上道:“师兄,这十几天来,我天天都在这里等你,你终于下山了。”

南宫云虽然知晓师妹素来对自己情深义重,但如此这般南宫云不由得也是脸上一窘,只得轻轻拍了拍曲灵姑的肩膀道:“师妹辛苦了,我这不是下山了嘛。”

曲灵姑这时放开南宫云问道:“师父传给你的剑法你可都练会了?”

南宫云翩然一笑道:“师父所创的轻风细雨剑果然非同小可,其中剑法包罗万象,可轻灵、可迅捷、可刚猛、可凌厉,当真如同风雨一般变幻莫测。若非有上等武学根基的人,必定无法修习此剑法。我起初登上玄峰时那峰上瘴气弥漫,我便只得屏气凝神苦练此剑法,可谁知这剑法越练到最后便越不受那瘴气所扰,待到我练成之时,那峰上的瘴气对我而言早已不足为惧。”

曲灵姑知道师兄生性高傲,向来说话都喜欢拐着弯地夸自己。但说来也是奇怪,越是有傲骨的男子,便越是讨女孩子喜欢。这曲灵姑天生就喜欢南宫云这轻狂傲慢的性子。此番见南宫云又在炫耀自身,曲灵姑不禁小嘴一嘟说道:“你这哪里是在夸奖师父的剑法厉害,分明就是在炫耀你自己武学根基好,师父才会传你轻风细雨剑的。”

被师妹戳穿,南宫云倒也不恼,反而爽朗一笑道:“这本就是事实嘛,不然他上官毅为何没得到师父的真传?虽说那朝凤剑法也是师父所创,但凡是习武之人谁不知道枪似游龙、剑若飞凤的道理?以凤凰为型所创之剑法也不过是剑法根基,根本称不上是上乘剑法。”

曲灵姑故意刁难其师兄,指着他道:“好啊师兄,你竟敢亵渎师父所创的剑法,当真是大胆。”

南宫云却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什么,师父向来疼我,倘若听到了我这话,一定还会说‘嗯,果然还是云儿有见地,孺子可教。’”他说道最后一句话是,故意将声音变得老态龙钟,一只手放在下巴处做着抚须的动作,学起了师父敬林长老。

曲灵姑不由得被师兄都得大笑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南宫云双手握住手中的剑,豪气干云般地说道:“诗中有云‘十年磨一剑,双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我自幼便随师父习武练剑,如今终于练成了这绝世剑法,自当是要下山去管一管这不平之事。”

“什么?”听了南宫云的话,曲灵姑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地说道:“你要下山,拿我们岂不是又要分别?”

南宫云抚过师妹的双肩宽慰道:“我是玄天盟的弟子,又不是不会来了,你难过什么吗?况且男儿志在四方,我此番下山一来是去历练,二来也是为了闯出一番威名,光大我玄天盟的声望。”

见南宫云如此,曲灵姑不由得又急又气,直跺脚道:“师兄你是榆木脑袋吗竟一点也没看出人家的心思?你这一走,那我们……”

南宫云自然知道师妹的心思,他当即一笑道:“师妹放心,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等我回来后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见师兄如此说,曲灵姑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许,当即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之后又轻声说道:“那这一次,你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哦。”

南宫云笑道:“放心吧师妹,我这便走了,还请你替我转告师父一声。”

曲灵姑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只能又一次地目送着南宫云翩然离去。这个她苦苦等了一个寒冬的少年,才刚刚碰面,此刻却又要再继续等待他的归来。

之后的日子里,曲灵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其他师兄弟口中去打探南宫云的消息。当她得知南宫云在汴梁为民伸冤而街斩恶霸、血洗公堂时,不免为之振奋;当她听说南宫云夜盗国库,赈粮救灾之事,不免为之自豪;当她知道朝廷举兵缉拿南宫云时,不免为之担心;当她又得知了南宫云与那朝廷命官当堂争辩时不畏强权,直抒己见、据理力争替百姓请命而被关押至死牢时,她更是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连夜就去劫狱,救出南宫云;但就在她刚刚下了玄天岭之时,大街小巷上又在到处传颂着南宫云得故友当朝大学士何道玄的求情,被圣上降旨无罪释放的消息,曲灵姑也不由得转忧为喜。

虽然曲灵姑没有陪同南宫云一同去闯荡江湖,但她却仍旧是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南宫斐是如何从一个轻狂少年成长为人所敬仰的南宫大侠。她更加期待着有一天这位南宫大侠的归来。

然而就在她满怀期待的同时,这样一个消息却传入到了她的耳中。却说南宫云在洛阳饮酒赏花,因一时酒醉不慎将万花之魁滴血牡丹失手折断,故而引来牡丹之主有着洛阳独秀之称的陈灵陈二小姐的讨要。

见陈灵特来讨要,南宫云也不抵赖,随手拿出一千两的银票充当赔偿。陈灵见南宫云举止轻狂,丝毫没有歉疚之意,不由得更为气恼,当场便将那一千两一票撕得粉碎。那滴血牡丹极为罕见,花开时,白色的牡丹花片上衬着几丝如血般的红印,相传古时有一痴情公子仰慕一家闺秀,可叹造化弄人,那闺秀却身患痨病,英年早逝。那痴情公子日夜守在闺秀的坟前,而后那坟前竟开出一朵牡丹,公子知道那是自己所爱女子的英灵所化,对其陪加呵护,更是用自己的鲜血灌溉牡丹,滴血牡丹便因此而来。

那陈灵自幼便听说了这滴血牡丹的传说,对其中那公子与闺秀的爱情极为向往,于是便派人四处找寻,终于找到了这滴血牡丹的花种将其种养、照顾有加,是以这天下间也只有这一朵滴血牡丹,不料想却被南宫云折断却仍旧不以为然不禁又气又悲,一时伤感竟哭了出来。

南宫云虽素来轻狂高傲,但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女孩子一哭纵然自己再怎么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南宫云一时竟也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只能连忙赔罪并出言安慰,希望陈灵能够原谅自己。

陈灵哭着对南宫云说出了这滴血牡丹的来历,南宫云听后知道自己竟无意毁了陈灵的心爱之物,一时间大为愧疚,只得拔出佩剑交于陈灵手中,称自己愿以命相抵。陈灵接过剑后,竟不忍去杀南宫云,只能将剑向空中一抛,哭着离开,将此事不了了之。

南宫云毕竟心存愧疚,为哄好陈灵南宫云隔三差五地便四处寻访天下至宝送与陈灵,来讨她欢心。不想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竟互生情愫,终成为一对江湖眷侣。

这样一位江湖豪侠的风流韵事自然是会在江湖内广为流传,很快地曲灵姑便也得知了此事。她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她还仍旧抱有着一丝幻想,认为这只不过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她始终相信师兄终有一日会独自一人回来给她一个交代的。

然而那只是她的一份美好憧憬罢了,那个她日日期盼的师兄还是将那个与他相爱的女子一同带了回来。

当日,玄天盟上下皆到山前迎接南宫云归来,唯一不见曲灵姑。南宫云也知其心意,便也只管与众师兄弟叙旧,且先不去理会。

一行弟子前前后后,寒暄着进了正殿,那敬林长老早已设下酒宴,等待着爱徒。见了师父后,南宫云忙叩头施礼道:“弟子承蒙师父栽培教导,方有今日,今日重返玄天盟,一心只为我选他玄天盟效力。”

敬林长老连忙扶起南宫云道:“徒儿快起,你能有今日成就为师甚为欣慰。你虽只下山游历一年却成为了人所敬仰的豪侠,果然孺子可教。如今你重回盟中效力,为师定会对你委以重任。”

南宫云施礼称谢道:“徒儿谢过师父。哦对了师父,徒儿至此回来还有一事需向师父禀明,还望师父能够成全。”

敬林一口答应道:“徒儿有何事只管说来。”

南宫云拉过了自己身旁的陈灵向师父介绍道:“师父,这位姑娘便是有着洛阳独秀之称的陈家二小姐陈灵,徒儿与她的事情想必师父也应有所耳闻。我与灵儿情投意合,欲结秦晋之好,还望师父成全。”

这是陈灵也走上近前,对着敬林长老欠身施礼道:“晚辈陈灵见过敬林长老。”

敬林打量了一番陈灵,点头笑道:“果然是一位品貌双全的好姑娘啊。云儿,你与陈姑娘的事为师自然也已知晓。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为师自然会成全。待为师轩逸黄道吉日后,便为你二人完婚。”

南宫云、陈灵二人听到敬林的话后,一起施礼道:“多谢师父成全。”这时南宫云有凑到敬林跟前低声道:“师父,徒儿还有个不情之请需劳烦师父。”

敬林一笑,低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师妹的事情?”

南宫云点了点头道:“正是。师父今日盟中上下弟子皆到上前迎接弟子,唯独曲师妹没来,足见她对我已有了成见。我知师妹这多年来对我的心意,当初也确实说过要给她个答复,但我对她也终究是兄妹之情。如今我便要与灵儿成婚,我怕师妹会……师父也只徒儿面薄,此事不好向师妹开口,所以特恳请师父去帮我劝解劝解师妹。”

敬林笑了笑答应道:“你这小子呀,为了你我也只能去做这个恶人,让我的女弟子伤心了。不过你放心,灵姑那边我会帮你劝好的。”

南宫云一笑,称谢道:“多谢师父。”

转眼便是南宫云与陈灵的婚期,当日玄天盟上下热闹非凡。奉经长老梁郁甫按照古时旧礼为二人操办了婚礼。曲灵姑也在敬林长老的劝解下不计前嫌,参加了二人的婚礼,并与陈灵相处融洽。

南宫云婚后不久,敬林长老便叫来了奉经、护法两位长老商议任命执剑长老一事。

殿上,敬林开门见山地说:“如今云儿也已成婚,况且江湖名望已然要高过了二位长老,我意欲任命云儿为我盟中的执剑长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敬林长老话音刚落,那边的护法长老便立刻反对道:“师叔,我觉得此事大为不可。南宫师弟虽然风流俊雅、武艺非凡,但却生性轻狂高傲,如此张扬之人如何能担当大任?依师侄只见,上官师弟为人沉稳庄重,可任命他为执剑长老。”这护法长老名叫季广平,原本是敬林长老的师侄。其师离世后,他见师叔开山立派建立玄天盟便特来投奔,敬林长老念在已故师兄的情份上便将其收留,便让他做了这护法长老。

听了季广平的话后,梁郁甫便嗔笑一声道:“梁某亦是轻狂傲物之人,难道也难以担当着奉经长老的大任吗?南宫大侠虽然张扬自满,但却清澈如水,不似他人城府极深难以捉摸。况且南宫大侠已具江湖名望,大侠二字岂是欺世盗名的吗?”

季广平轻笑一声说:“梁长老还真是书生意气啊。不过据在下所知这奉经长老不过是门外长老而已,如何又算得什么大任,梁长老莫非是高估了自己?”

梁郁甫道:“承蒙盟主抬爱,今日叫我前来商议执剑长老任命一事,那梁某自然是要将心中所想如数说出,来让盟主定夺。纵观前史,西楚霸王只率领八千江东子弟便可破釜沉舟攻下巨鹿;周郎面对百万曹军亦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我真定府赵云庙**奉的子龙将军亦是杀了七进七出,还有唐将罗成、宋将岳飞、杨再兴,这些英豪哪一个不是轻狂高傲,哪一个又没有担当大任了?若季长老只因轻狂高傲这一点便否认了南宫大侠,岂非太过荒唐?”

季广平也一样据理力争地道:“西楚霸王乌江自刎、周公瑾更是活活气死、赵云一生未得重用、罗成、杨再兴皆是乱箭穿身死于沙场、那岳武穆也不是冤死在了风波亭?这些人哪一个得了善终?比起南宫云,上官毅更加沉稳大气,如何不能担任执剑长老之职?”

“好了。”见二人争论不休,敬林只得出言制止道:“我这两个徒弟的脾气和秉性我要比任何人都清楚。任命云儿原也是我的本意,此时不要再有任何异议了,就任命南宫云为执剑长老。”

那南宫云新婚燕尔又被任命为盟中的执剑长老,自然是春风得意。继任后,南宫云便同师父一并处理着盟中的一切大小事务,明眼人都已看得清楚,敬林已有意激昂盟主之位传于南宫云。

不觉间又过去一年,陈灵也为南宫云生下一子,南宫云欣喜若狂,在那孩子满月当天便设下酒宴,宴请盟中诸师兄弟及在江湖中解释过得英豪。那敬林长老添一徒孙,自然也是极为开怀,当即便打通了那孩子的任督二脉。

酒过三巡之后,南宫云举酒来到梁郁甫跟前敬道:“梁长老,此前还要多谢你力荐,在下才能被任命为这执剑长老。这杯酒在下先干为敬。”说着便喝下了杯中的酒。

梁郁甫也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后说道:“南宫大侠不必客气,任命您为执剑长老之事敬林长老已早有打算,梁某也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南宫云又道:“我虽自幼习武,但平素里亦是爱好诗词歌赋,最为仰仗的便是梁长老这样的读书人。如今我喜得一子,将来也一样会是习武之人。但在下更希望这孩子一样可以懂诗书、明事理。所以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希望梁长老不弃,收着孩子为徒,教导他读书认字,不知梁长老意下如何?”

梁郁甫听后竟大为欣喜地满口答应道:“这梁某自是求之不得。我观此令郎虽然年幼,但却眉似黛染、眼若朗星,十分的器宇轩昂,生得一副书生之相。既然南宫大侠抬举,梁某自然会悉心教导令郎。另外梁某斗胆,既然南宫大侠欲让令郎读书识理,梁某想为令郎赐名一‘斐’字,不知意下如何?”

南宫云点点头道:“南宫斐,果然好名字。就依梁长老之言,这孩子就叫南宫斐。”

就在南宫斐周岁当日,一部江湖之中流传已久的武林奇书《龙归诀》竟神秘般地突兀地出现在藏经阁前。对于《龙归诀》的种种离奇传言梁郁甫自然也是知晓,他本以为那不过是江湖谣言不可轻信,但此刻见了那经书上的三个字,他也不敢擅自翻阅,只得将其送至敬林长老手中,请他来做定夺。

敬林长老面对此经书也不敢擅做决定它究竟是真是假,也只好召集来盟中的所有长老弟子前来一同商议对策。那盟中上上下下,皆怕自己擅自看了经书之后会登时毙命,是以竟无一人敢去翻阅。

见此情景,竟有一人朗笑着走了出去,拿过那《龙归诀》的经书翻阅起来道:“既然你们不敢去看,那这经书可就是在下的囊中之物了。”放眼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执剑长老南宫云。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都认为南宫云的这般轻慢只会害了自己。但过了片刻仍不见南宫云有何异样,便开始有人怀疑起那《龙归诀》只不过是一部假的经书。但却仍旧再无第二人敢去翻阅。

场上的所有人中,只有敬林长老及梁郁甫二人确信南宫云便是这《龙归诀》的唯一传人。而梁郁甫似乎更加肯定,这《龙归诀》不偏不倚地就在南宫斐周岁当天离奇地出现在藏经阁前绝非偶然,这本经书也一定是真。

敬林这时笑着走到南宫云面前对着众人道:“满堂之中只有云儿一人胆识过人,足见他便是这经书传人,尔等也不必嫉羡。”之后又对南宫云道:“云儿,既然你已是经书传人,就且好生研习经书。为师将要闭关三月,这三月内盟中的大小事务就均由你来掌管。”

南宫云拱手施礼道:“弟子领命。”

就在敬林长老闭关后不久,也不知如何魂风教教主段奇峰竟知晓了《龙归诀》现世一事。他便趁着敬林长老闭关之际亲率教徒杀至玄天盟,欲从南宫云手中夺得《龙归诀》。

南宫云身负经书传人之使命,怎能允许他人放肆?当即令爱妻陈灵率领盟中弟子与魂风教教徒交战,自己则独自迎战段奇峰。

那一战直杀得昏天暗地,南宫云施展轻风细雨剑法直逼得段奇峰节节败退,陈灵等盟中弟子也斩杀魂风教徒过半。那段奇峰眼见自己已处于劣势,慌忙之中念动咒语,使出魂风邪术,唤出魂风阴兵来与之敌对。

那魂风阴兵乃是尸毒幻影所化,可附在人身上使人身中尸毒,轻则丧失理智、重则毒发身亡,极为可怖,其行径更是卑劣,实为武林中人所不齿。

南宫云虽对着魂风阴兵嗤之以鼻,但却也清楚它的威力,当即也不敢小觑,连忙刚猛凌厉地将剑刃四下狂摆使出剑法中的一招“狂飙四起”接连这甩出无数朵剑花又是一招“暴雨如注”将身边的魂风阴兵击灭。

脱离困境后的南宫云见众师兄弟不敌魂风阴兵,忙闪身过去替师兄弟们解围,不想一时疏忽竟将背后留出了空挡。那段奇峰见状,竟趁人之位地猛然跃出,对着南宫云的背心疾刺一剑,将南宫云穿了个透心凉,登时血流不止。

南宫云受此一剑,自知性命必然不保,但他似乎也瞬间领悟到了击退魂风阴兵的办法,猛然地大喝一声,将伤口处的鲜血激出,那汩汩的血液顷刻间化作千万柄利剑击出,每一柄血剑便刺中一个魂风阴兵,千万柄血剑便刺中了千万个魂风阴兵,顷刻间那魂风阴兵便被尽数击退,而南宫云也因此一命归西。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即便是那段奇峰亦是难以置信。陈灵更是当场便大哭出来,一时间也顾不上大敌当前猛地扑到南宫云的尸身上痛哭不已。

那段奇峰果真是阴险小人,见此刻陈灵悲痛欲绝,竟又起了歹意,猛地挥出一掌打在痛哭当中的陈灵的头顶,可怜陈灵竟在悲痛之中被人击碎颅骨,死得太过委屈!

玄天盟众弟子见段奇峰竟如此卑劣地杀死南宫云陈灵夫妻,无一不是悲愤难当,当即挥剑而来,欲跟段奇峰拼个你死我活。

段奇峰此刻也大开了杀戒,抽出刚刚刺入南宫斐身上的剑,一路东坎西刺地杀去,直杀至南宫云房中欲将那《龙归诀》的经书收入囊中。正当段奇峰的手刚刚要触碰到《龙归诀》之际,那襁褓之中的南宫斐猛然间发出一声啼哭,再看那《龙归诀》顷刻间便已化为灰烬。

眼前的这一幕显然惊呆了段奇峰,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中了鹬蚌相争之计。他暗暗思量自己非但没有得到经书,更杀了南宫云只怕敬林出关后绝不会放过自己,一时间吓得连忙领着一众教徒离开玄天盟。

敬林出关后,见盟中经此巨变,爱徒更是死于非命,当即怒不可遏,竟独自一人杀到魂风教,灭了魂风教满门,更无故地杀了许多无辜之人作出了逆天之事,而遭天谴,一命归天。

南宫云与敬林的相继离世对玄天盟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盟中上下弟子无不悲伤,唯有上官毅一人竟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为夺那盟主之位竟与同门师兄弟手足相残。

曲灵姑看着如今已如一盘散沙般的玄天盟,也没有了丝毫的留恋,她也心知肚明自己若留在盟中迟早会成为上官毅的眼中钉,倒也不如提早离开。

看透一切的曲灵姑,在风雨交加的那夜,将师兄的遗孤南宫斐托付给了奉经长老梁郁甫,自己独自一人翩然离去,下了这玄天岭。

往昔多风雨,前尘莫再提。当曲灵姑从前尘追忆中回过神来时,那窗外竟不知从何时起又飘起了轻风细雨。

第十一章:论诗传掌

天明破晓,风雨过后的清晨格外清新。南宫斐见雨停后便独自出了房间来到殿外,吸上几口雨后山中的空气,不由得心旷神怡。

左右无事,南宫斐便在这朱雀崖顶四下闲逛,不觉间便行至练武场。南宫斐驻足停留,观看起那一众女弟子在此处习武练剑,却发现她们所练之剑法招式阴柔、身姿矫健,实非男儿之所学。南宫斐也曾见过玄天盟弟子习武练剑,相比之下,朱雀崖弟子所练之剑法阴柔不说,对敌时恐怕也并非玄天盟弟子的对手,剑法实非上乘。

南宫斐不由得心下犯难,暗暗思量道:“我来此处本打算向师姑讨教个一招半式,可如今来看这朱雀崖的功夫似乎并不值得一学。但若是师姑盛意拳拳执意要教我,我若断然回绝岂非伤了她的颜面,这又该如何是好?”

南宫斐正左右为难之际,忽见碧涓向此处走来,见了南宫斐后便笑道:“我说这一大早的怎么寻不见你,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见碧涓前来,南宫斐心下竟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当即便笑道:“涓涓,你这一来,可替我解决了个大难题。”

碧涓心下大为不解问道:“什么大难题?”

“你看”南宫斐说着,便指向了练武场内那一众正练剑的女弟子。碧涓也顺着南宫斐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多时便也看出了端倪道:“这朱雀崖的剑法功夫未免太过阴柔,并不适合你来练啊。”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正是。但若我那师姑盛意拳拳要我来练,我又不可回绝,故而心下犯难。”

碧涓又问道:“可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替你解决了大难题吗,你不会是想让我拜曲掌门为师,来学这朱雀崖的功夫吧?”

南宫斐笑着将碧君揽入怀中道:“果然知夫莫若妻,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呢?”

碧涓道:“只要能让你不为难,我自然是愿意的。就是你此番又学不成功夫了。”

南宫斐轻叹一声,笑道:“无妨,再四处寻访名师便可。”

当即,南宫斐便带着碧涓一同入朱雀崖正殿,面见曲灵姑,说出碧涓前来拜师之意。曲灵姑也欣然答应,碧涓当即便行了拜师礼,由曲灵姑亲自教导。

将碧涓送入曲灵姑门下后,南宫斐又暗自思讨自己仍旧如此,并无改进,不由得心中烦闷。他见崖上众弟子也无人管他,便独自一人走下了崖去。

到了城中,南宫斐更是漫不经心地四处闲逛,所到之处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般地看上两眼便又离开,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不觉间半日已过,南宫斐恍惚间竟走到了洞庭湖畔、岳阳楼前。南宫斐心下顿然有感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我竟无意间走到了此处。早闻这岳阳楼乃是迁客骚人云集之地,我既来之,又怎有不登高一赋之理?”说着南宫斐便进了那岳阳楼内。

南宫斐上至顶楼,找一临湖之位坐下,叫过伙计,要了一壶上等的清酒,点了一桌八珍美味,独倚着栏栅,面对着君山洞庭自斟自饮起来。面对着湖光山色,南宫斐不由得一时感怀生情,举杯吟道:“一赋高歌登此楼,独倚栏栅自饮酒。昔年文正忧天下,今朝墨客此间游。君山洞庭屡夸口,先忧后乐喋不休。满壁阿谀堪何用,歌谁江山咏谁愁?我今既临云集处,千篇一律岂出口?直抒豪情显风流,不具一格挂扁舟。”吟罢,南宫斐便将那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身便要落座。

他这一转身不要紧,却发现自己的桌上竟不知何时坐着一位穷儒,只见这穷儒四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形销骨立,一张长方脸蛋上留着一缕山羊胡,头发虽然蓬乱但却也裹着方巾,一身宽松肥大的长衫被他穿得也是邋里邋遢,那衣衫上更是布满了油污。这穷儒倒也毫不客气,不等南宫斐相邀,便自己主动地撕下了一条香酥鸡的鸡腿,夹了一口洞庭鱼放入嘴中咀嚼。一时抬起眼帘见南宫斐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继续啃着鸡腿道:“好诗、好诗,小兄弟果然气度不凡,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不同。自打那范文正写出了那么一句‘先忧后乐’的名句后,这数百年来,到这岳阳楼来的文人墨客那是不胜枚举。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如小兄弟刚刚诗中所言,不是写些洞庭山水,就是歌功颂德,到头来全都是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陈词滥调,哪有一个是直抒胸臆的?倒是小兄弟你与众不同,将这阿谀奉承之人奚落了一番,果然别具一格。”

南宫斐见那穷儒竟能理会自己所吟之诗,心下对其竟也起了一丝敬意,也不去管那他不打招呼便吃了桌上食物一事,拱手施礼道:“前辈过誉,晚辈不过信口胡诌,前辈谬赞了。”

那穷儒又笑道:“小兄弟,你适才诗中所言可是清高自傲,为何如今却如此自谦?你我皆是豪放文人,只管与我直抒胸臆便可。”

自打梁郁甫去世之后,南宫斐便只能对月空饮,如今遇上这样一位莫逆知己,自然极为开怀,当即坐下道:“好,既然前辈如此好爽,晚辈便也不再拘泥。我见前辈也是读书人,特想与前辈一同吟诗作对,不知如何?”

那穷儒拍手叫好道:“如此甚好,既然小兄弟叫我一声前辈,那我就卖个老,先出一上联,你且听好‘宠辱不惊,赏亭前花开花落。’”

南宫斐自然知道这一句乃是出自本朝名士陈眉公《幽窗小记》中的一句,下一句联便是“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但那穷儒如此出联,南宫斐便知自己若是按照原文对联,定会被他取笑自己默守陈规,丝毫也不别具一格,非得自己在捏造一联对出不行,但南宫斐毕竟才高,当即一笑,不慌不忙地道:“前辈且听好,我这下一联对的是‘忧愁皆忘,观湖畔人来人往。’比之陈眉公的原句如何呢?”

那穷儒拍案叫绝道:“好联好联,你果然没有被我为难住。‘忧愁皆忘,观湖畔人来人往。’嗯,不错,字句工整、寓意深远,比起陈眉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兄弟,你此番难不成也是要进京赶考路过这岳阳楼的吗?”

南宫斐摇摇头笑道:“非也,入朝为官非我志向。我不过是路过此处,向来以文会友罢了。”

那穷儒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春闱在即,以小兄弟的才华与学识,若去赶考,状元及第恐怕也不在话下。”

南宫斐笑道:“若论诗书文章,这赶考的考生当中恐怕无人是我对手,但若说着入朝为官、王佐之道,在下恐怕不是那块材料。在下生性清高自傲,只喜闲云野鹤,不爱繁文缛节,入朝为官规矩太多,我这散漫惯了的人可做不来的。”

那穷儒点点头道:“小兄弟果然真性情,不过只有这入朝为官方能为江山社稷献计献策,小兄弟就不想指点江山吗?”

南宫斐轻笑一声道:“这些我在年少时也的确想过,我也曾豪言道有朝一日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而年长些后,我便看透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无论你这如何显赫,这指点的也是帝王家的江山,倒不如在野体察些民情,以这一身才干,为百姓苍生尽些绵薄之力,也好落得个世人敬仰的好名。”

那穷儒听了南宫斐的话后,不由得站起身来拍手叫好道:“好,小兄弟志在江湖之远,不贪恋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果然志向高洁。老夫着实钦佩。”

那穷儒这一起身,南宫斐竟猛然间发现了他腰间的一枚玉佩与自己师父梁郁甫的近乎相同,猛地便想起师父曾讲过自己尚有两位师叔,一位名叫何琳,已入朝为官;另一位名叫罗隐,自出了师门后便浪迹江湖,也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身的武功,后又独创出一套二十五路的“百无一用掌”独步天下,罕遇敌手。纵然是自己父亲的轻风细雨剑也不过能与其打个平手。那枚玉佩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一同拜师读书时的信物,此刻南宫斐见到那穷儒身上的玉佩,在端详其言行举止,便已断定此人便是自己的师叔罗隐。一时间南宫斐心下不由得暗喜,暗讨自己机缘到了。

南宫斐看出师叔身份后,倒也不急忙与他相认,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道:“纵观前史,那文人从政的又有哪一个的善终了?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一心想施展政治抱负,可却终不得志,直至今日后人称赞的皆是他们的诗句,有何人对他们的政绩歌功颂德?还有那宋时王安石与司马光的党争,到头来渔翁得利的还是帝王家。依晚辈遇见,这文人从政必是败局,虽满腔报复一心为国为民,但这政治向来都是帝王与阴谋家的游戏,只知吟风咏月、满腹牢骚的书生又如何能斗得过他们?”

那罗隐一捋胡须点头道:“果真是如此啊,不想小兄弟小小年纪文采斐然不说,对这局势看得也十分透彻。”

南宫斐一笑道:“晚辈不才,曾作过一诗,将这往哲先贤骂了个遍。”

罗隐似乎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问道:“你是如何作的?”

南宫斐起身吟道:“诸子百家难风流,唐宋八大太忧愁。今朝绝代应如是,笑视群芳竟上游。”

罗隐又忍不住拍案叫绝道:“好诗,真是震慑古今,轻狂绝世。”

南宫斐笑道:“晚辈虽也是斗胆作此诗,但这诸子百家游说于各国之间,又怎有文人风流之性情?那唐宋八大更是令人不屑,遭遇贬谪就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满腹牢骚的说自己怀才不遇不得其志,又夸夸其谈地说自己多么地为国为民,可恕我直言,这几位身居高位时不见为国为民做了什么,被贬到地方后更是不见其行动,当真令人不齿。晚辈愚见,这文人就应是寄诗句,抒豪情。不拘泥于凡俗,不贪恋于浮名,方才能有文人之风流潇洒。”

罗隐点点头道:“说得好,小兄弟你这轻狂傲慢、离经叛教的样子倒很像老夫的一位故人啊。”

南宫斐笑着问道:“不知前辈说的这位故人可否就是玄天盟奉经长老梁郁甫呢?”

听南宫斐如此说,罗隐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南宫斐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南宫斐这时连忙跪倒在罗隐面前道:“弟子南宫斐见过罗隐师叔。”

罗隐见南宫斐如此不由得大为惊讶,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南宫斐,果见他眉目之间与旧交南宫云极像,又回想起适才南宫斐的言谈文采,当即便也不再怀疑,连忙扶起南宫斐笑道:“你是斐儿,是我梁师兄的徒弟?”

南宫斐也起身应道:“正是弟子。弟子曾听师父多次提起过师叔你,不想今日竟有幸与师叔在此相见。”

罗隐大笑着拍了拍南宫斐的肩膀道:“好小子,我说你怎么和我这么投脾气,原来是我的师侄。你不仅有文人之雅,更具文人之志,没给你师父丢脸。对了,你师父近来可好?”

见罗隐如此问,南宫斐一时间不由得神色黯然,轻叹一声道:“早在六年前我师父为了救我,而被毒蛇咬中脖子,血流不止,毒发身亡。”

得知此消息后,罗隐亦是神情落寞,忍不住落了两行热泪道:“想当年我是师兄弟三人一同读书时,梁师兄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是我们这三人中学得最好的;何师兄虽不及梁师兄有悟性,但却刻苦用功,一心只为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只有我我却生性顽劣,不仅诗书不仅两位师兄读得好,还经常地惹是生非,先生每每要责罚我时,都是梁师兄出来袒护我,替我求情,有时甚至还会替我挨打。离开师门后,我们兄弟三人各自漂泊,我与梁师兄也有二十年没再见面。不想今日却早已与他天人永隔,真乃不亦悲乎?”

南宫斐见罗隐悲痛难当,一时间追忆起恩师竟也忍不住泪从中来。见南宫斐落下泪来,罗隐便知自己勾起了师侄的伤心往事实属不该,便即又爽朗一笑道:“不过天可怜见,今天让我在这里遇见了斐儿你。我虽不如你师父那般满腹经纶,但对你的照顾是丝毫不会比你师父差的。”

南宫斐稳定了些情绪道:“常听师父说罗师叔你生性豁达潇洒,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罗隐一笑道:“你师父那是在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而已,什么豁达潇洒其实都是没本事的表现。”

南宫斐眼神泛光,笑道:“这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师叔您的百无一用独步天下呢?”

罗隐忍不住笑了一声指着南宫斐道:“好小子,看来你师父也把这事告诉你了。也罢,想我老夫飘摇半生并未收过一个徒弟。这自创的掌法若不找到传人只怕百年之后也要带进棺材里。你既是我师侄,那就和是我的弟子没什么两样,你我叔侄又十分投缘,我便将这独创的二十五路‘百无一用掌’尽数传与你好了。”

南宫斐听了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跪拜在罗隐面前道:“弟子多谢师叔赐教。”

罗隐点点头,扶起南宫斐道:“斐儿你先起来,我看看你的根骨如何。”说着便伸手在南宫斐的头颅、脊骨、四肢处迅速地捋了一遍,之后点点头道:“不错,根骨俱佳,而且这任督二脉也早已被打开,的确是个练武的材料。”

南宫斐一时欣喜地问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学这百无一用掌吗?”

罗隐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虽然你根骨不错,这任督二脉也被打通,但是我刚刚也探出你毫无武功基础,仍需先打好根基才可练着上乘武功。”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一切但凭师叔吩咐。”

罗隐道:“这其实也并非什么麻烦事,待会我先教你几套拳脚功夫,在传你一套内功的心法口诀,你回去后需在每日的寅、辰、申、戌四个时辰勤加练习可事半功倍。半月之后,你我还在此处会面,我便将这百无一用掌传与你。”

南宫斐施礼谢道:“多谢师叔。”

当即,罗隐便教了南宫斐几套拳脚功夫,南宫斐却从未练过武,但好在天资聪颖,几乎一学便会,之后罗隐又将内功的心法口诀传于南宫斐,南宫斐亦是将其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叔侄二人作别后,南宫斐便又独自返回到朱雀崖,不过此刻的心情却与一早下山时的大不相同。刚一到岭上,南宫斐便见碧涓正坐在一旁的阶梯上,手托着桃腮呆呆出神。南宫斐不由得一笑,轻轻走上近前,蹲在碧涓面前问道:“在想什么呢,涓涓?”

碧涓老早便也瞧见南宫斐走来,但此刻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一些埋怨地怪道:“你只管把我甩给别人做弟子,自己却跑出去一整天也不来理我。”

南宫斐见碧涓如此不由得又爱又怜,心下也大为惭愧地将碧涓搂在怀中道:“是我疏忽了,往后我再出去也一定会带上你。”

碧涓似乎少了些怨气地问道:“这一整天你都做些什么去了?”

南宫斐一笑道:“我这一天可没有白出去,我在那岳阳楼中遇见了我的师叔罗隐。”

听到“罗隐”这个名字,碧涓也大为惊奇地问道:“罗隐,就是那个凭借一套百无一用掌而独步天下的罗隐吗?”

南宫斐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此人正是我的师叔,对我也甚为赏识,已经决定要将这百无一用掌传我。只不过我现今并无武学根基,他便只先教了我一些基本拳脚和内功心法,待十五日后,便将这掌法传我。”

碧涓听了此时也大为欣喜地笑道:“如此说来这便是斐郎你的机缘到了,能学来百无一用掌,只怕玄天盟上下也就只有上官毅一人可以是你的对手了。”

南宫斐也点点头道:“此时机缘的确千载难逢,我也需勤加练习才可。”

这半月中,南宫斐每一日的寅、辰、申、戌四个时辰都会将罗隐所教的拳脚、内功加以练习,片刻不曾停歇。这些虽尚只是武学根基,但南宫斐这样每日勤练,功力亦是与日俱增,转眼半月已过,南宫斐此刻的功力已与玄天盟中三代弟子无二。

按照之前约定,南宫斐便又早早地来到了岳阳楼内,还是在之前的位置,照着之前的规矩,有点好了一桌酒菜单独等着罗隐的到来。

未及,南宫斐便听闻到楼下传来了罗隐那苍劲之中又不乏诙谐的声音“嗯,好香的酒菜味道,老夫我离得老远便闻到了。”

南宫斐听到师叔的声音后,便挪步到楼梯口去接应。见罗隐走上来后,便拱手施礼道:“斐儿见过师叔。”

罗隐点点头,一边先桌前走去一边和南宫斐打着招呼道:“斐儿你来得够早啊,这酒菜都已上好了。”说着便也如同上次那般坐了下来,撕下一条鸡腿,倒上一杯清酒,边吃边饮。

南宫斐也回到桌前落座道:“斐儿也不知师叔的口味如何,就依样上次的又叫了这一桌,不知师叔是否吃的习惯?”

罗隐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点点头道:“挺好、挺好,这些可都是岳阳楼上的名菜,老夫的嘴可没那么刁。对了斐儿,这半月来你的功夫可有长进?”

南宫斐道:“这半月来弟子按照师叔教导的每日于寅、辰、申、戌四个四辰练习这拳脚、内功片刻不曾停歇。”

罗隐道:“如此说来,你这武学根基打得也算是牢固了。也好,等我吃完这一桌的菜,就传你这百无一用掌。哦对了,你也别光看着啊,一起吃啊。”

南宫斐欣然地又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道:“师叔,这杯酒弟子敬你。”说着便将酒饮下。

罗隐也举起酒杯满饮道:“吃菜吃菜。”

南宫斐答应一声,便也拿起筷子和罗隐一同吃起了这桌上的菜肴。

叔侄二人酒足饭饱后,下了岳阳楼,泛舟洞庭、行至君山找一竹林幽静处便来传掌授艺。

罗隐束了束衣衫,对南宫斐道:“斐儿,这百无一用掌当中的第一路掌法为掷地有声。乃是用掌中之劲力袭击地面,再由地面弹出袭击对手的一路掌法,你且看好。”说着,罗隐双掌运力抬至胸膛,左掌按在右掌之上猛然向下击去,那掌力击出,打在地面之上将那地上的竹叶激起,那竹叶又顺势顺势向前袭击而去,那竹叶受掌力所控威力无比,猛然间便钉入前面的一根竹子内,劲力所至、势如破竹。

南宫斐见了,不由得心中暗赞这掌法果然劲力雄浑、势不可挡。便也依样练习,先运力至双掌之中,将双掌抬至胸膛,又猛然向下击去。那掌力击出也果然激起了那地上的竹叶,使其向前击去,只是南宫斐毕竟是初次练习,再加之劲力不足,那片片竹叶只在竹子上刻出些痕迹便纷纷落地。

南宫斐见那竹叶并没能像师叔那般势如破竹,不免有些沮丧。可罗隐却大为欣喜的拍手叫好道:“好。斐儿想不到你才第一次练习就能如此。想师叔我刚刚创此路掌法时只是将地面的落叶弹起,并未能将其击出。可见你的天资犹胜于我。只是这劲力尚有不足,还需多加练习才可。”

南宫斐顿时又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道:“弟子谨记师叔教诲。”

罗隐又道:“我本以为今日只能教你这一路掌法,可没想到你的悟性竟这般强。也罢,我便索性将这其余的二十四路章法也一并传你,你回去之后,仍要勤加练习。还有我之前教你的那些乃是武学根基,你也不可松懈。”

南宫斐点点头道:“弟子明白。”

罗隐一捋胡须道:“好。这百无一用掌的第二路掌法为力透纸背,右掌先向后放运力,然后猛然向前击出,袭击对手胸膛。然而此路掌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虽是攻敌胸膛,却让对手背心受伤。第三路为妙笔生花,此一路却名为掌法,实际上却是一路指法,五指击出,可攻其下腹、咽喉等脆弱部位,击中后,五指合力一捏,纵然没使对手受伤,也可叫他疼得半死……”那罗隐依次便将这二十五路掌法分别对着南宫斐讲解一遍,南宫斐亦是牢牢记在心里。之后,罗隐又从头至尾地将这一整套的百无一用掌演了一遍,南宫斐仔细观看,只这一遍,南宫斐便已将这掌法中的所有招式牢牢记住。

而后南宫斐又依样将这一整套的百无一用掌打了一遍,除劲力仍有不足外,其余近乎无可挑剔。罗隐又耐心地指正了一些仍需改进之处后,二人方才离开,又泛舟向对岸返还。

泛舟洞庭,望着这青山秀水,想着自己此刻已然学得这精妙掌法,南宫斐不由得欣喜若狂,他在心中暗暗思量这一件事情,那就是该是时候回玄天盟一雪前耻了。

第十二章:经书传人

却说那南宫斐自师叔罗隐处习得百无一用掌后,便日夜苦练片刻不得停歇。转瞬间半月已过,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南宫斐此时的掌法虽犹不及罗隐那般炉火纯青,但却也势不可挡,对付冯远昌、孙念仁等众自是绰绰有余。

这一日,南宫斐练掌归来,相邀罗隐一同饮酒相叙,席间不由得心生感慨,轻叹了一声。

罗隐见南宫斐如此,便不免询问道:“斐儿,你这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南宫斐饮了一杯酒道:“师叔,我且问你这学武是为何用?”

罗隐笑了笑道:“这个吗嘛,学武的道理和读书呢也没什么两样,往大了说也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那就是江湖恩怨了。”

南宫斐道:“弟子并非什么为国为民的豪侠,但弟子只知晓一点,那就是习武为的就是不受人欺辱。想我当初在玄天盟时受尽冷遇,师父惨死我也要顶风踏雪地将其背至山下安葬,无意间窥得《龙归诀》上所记的禅诗,成为经书传人,却又被无故地冠以一个不祥之徒的名号来追杀我。师叔,我的胸襟没那么宽广,这样的屈辱弟子不可不报”说着他颇为义愤填膺地怒拍了一下身旁的椅子,猛地一掌下去那椅子便被他拍的粉碎。

罗隐也知晓些南宫斐曾在玄天盟内的遭遇,对此也甚为理解。他捋了捋胡须说道:“男儿在世,宁杀莫辱。你学成武艺后首先想得便是一雪前耻,虽说没什么气量可言,但也在情理之中。”

南宫斐又道:“弟子欲一雪前耻自是不假,但还有更为重要第一点是弟子要去为自己正名。我既已是经书传人,总也该让那些质疑我的人看一看我的真本事。”

罗隐点点头道:“好。斐儿,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一趟玄天盟是非去不可了。以你现在的功力,虽冯远昌之辈不能敌你,但上官毅却不容小觑。如此,师叔便陪你走上一遭。”

南宫斐起身施礼道:“如此,弟子便谢过师叔了。”

罗隐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斐儿你且先回去整理整理,明日一早我还这里等你。”

南宫斐点点头道:“那弟子先行告退。”说着,南宫斐便转身向朱雀崖走去。

到达崖上后,南宫斐先是找到碧涓,和她说出了欲回玄天盟的想法,碧涓自然也是欣然愿往。二人商量妥当后,便决定向曲灵姑辞行。

是夜,斐涓二人一同来曲灵姑所居的寝殿前。南宫斐轻叩殿门,问询道:“师姑,可曾歇下了吗?”

南宫斐话音刚落,殿内便传来了曲灵姑的声音道:“是斐儿啊,你进来吧。”

南宫斐在门外答应一声,便推开殿门和碧涓一同进入殿内,只见曲灵姑此刻散着头发,穿了一袭轻纱秀裙,赤着一双脚正坐于塌边。南宫斐见状忙拱手施礼道:“师姑,叨扰了。”

曲灵姑一笑道:“无妨,斐儿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南宫斐颔首道:“侄儿此番造访是来向师姑辞行的。”

“辞行?”曲灵姑不免问道:“你才刚到师姑这里没多久,怎么突然又要走,莫不是嫌师姑招待不周?”

南宫斐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事故多虑了,我这段时间在崖上过得很好,并无不周之处。只不过侄儿最近练成师叔所传的百无一用掌,欲回玄天盟一雪前耻,故而特来辞行。”

曲灵姑闻听南宫斐欲回玄天盟报复,心下不禁也是五味杂陈,自己如今虽说已开山立派,但毕竟也仍是玄天盟的弟子;但南宫斐自小便受冷遇、欺辱,如若不让他出一出心中恶气也是不该。她细细思量了一阵后,突然问道:“斐儿,你可愿做玄天盟盟主?”

南宫斐听师姑如此问,便也猜想到了师姑心内的想法,他微一欠身说道:“师姑放心,那玄天盟毕竟也是侄儿的父母之邦。侄儿自会将其讨要回来。至于这盟主之位,侄儿心中早已另有贤明。”

曲灵姑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打算,那就只管去做,如今的江湖也该交给你们这群晚辈后生了。”

南宫斐道:“既如此,侄儿明日便要动身了。”

曲灵姑起身走上近前,拉过南宫斐颇为难舍地道:“我本不舍得你这么早便离开,但毕竟男儿志在四方,我也不能执意留你。你如今虽已有绝技在身,但在江湖上行走,还是能少动些干戈为好。”

南宫斐颔首应道:“侄儿谨记师姑教诲。”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时分,南宫斐便携同碧涓一起收拾好行装,与曲灵姑告别后便下了朱雀崖,来到之前与罗隐相约的地点等候罗隐。

过不多时,那罗隐便应约而来,南宫斐此时也已雇来马车,见到罗隐便即施礼道:“见过师叔。”

罗隐点点头:“嗯”了一声,又瞧了瞧南宫斐身边的碧涓问道:“斐儿,这丫头是谁啊?”

南宫斐笑着向罗隐介绍起碧涓道:“这是弟子的爱侣,名叫百里碧涓,自打弟子离了那玄天盟后,这一路都是涓涓陪着我。”

碧涓此时稍一欠身对罗隐施礼道:“小女碧涓见过罗大侠。”

罗隐嘿嘿笑了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一对璧人。这一路老夫恐怕要成了你们小两口的累赘了。”

南宫斐忙道:“师叔哪里话,倒是我们二人需要师叔照顾了。”

罗隐一笑道:“罢了罢了,咱爷俩就且先把这客套话收一收,赶路要紧。”

南宫斐答应一声后,便转身打开车门道:“师叔请。”

罗隐点了点头示意,便登上了马车。罗隐坐稳后,南宫斐又和碧涓一同来到车前,将碧涓扶上马车后,南宫斐便也向上一跨,坐在马车上,催动缰绳,喝了一声:“驾”后,那马儿便翻开四蹄带动马车先前而去。

这一路也算是轻车熟路,南宫斐夜以继日地赶路,也无暇再去看四周的景色,不出十余日便抵达真定府。入城后,南宫斐便催车直奔曲府,欲到曲家父子处暂居。

到达曲府门前,南宫斐便从车上跳下走过去对门外的家丁道:“劳烦这位小哥去向曲员外通禀一声,就说是南宫斐前来叨扰。”

那家丁答应一声,便转身进了府中。未几,那曲家父子便一同来到府外迎接。两厢见礼过后,那曲笑尘忙问道:“公子此去朱雀崖才一月有余,莫非是舍妹招待不周?”

南宫斐连忙摆手道:“并非如此,师姑待我视如己出,对我的照顾自然也是极好的。晚辈这一去虽只有一月之余,但却变化骇然,收获颇丰。”

曲笑尘问道:“哦,难不成公子是遇到了什么奇遇不成?”

南宫斐道:“此事说来也巧,那日晚辈在岳阳楼上饮酒作赋,竟巧遇晚辈的师叔罗隐。我叔侄二人吟诗作对、谈古论今甚是投缘。待相认后,师叔更是将他的必胜绝技百无一用掌倾囊相授传于晚辈。这一月来,晚辈勤加苦练,此刻功力已不弱于冯远昌之辈。”

曲笑尘听过后,不住地贺喜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公子有此机缘真乃大幸事也,老夫要恭喜公子了。”

南宫斐拱手回礼道:“曲员外客气了。”

二人正寒暄间,那曲未央站在一旁问道:“公子,你既和罗前辈学来了这绝世掌法,那不知他老人家此番有没有和你一同前往呢?”

南宫斐笑了笑答道:“师叔此番也与我一同前往,此刻就在马车车厢内,待我前去叫他。”

曲笑尘听说罗隐同往,欣然笑道:“想不到此番罗大侠也来了,自从上次一别,老夫也与他近二十年未见了。”

当即,南宫斐引着曲家父子一同到马车后,打开车门便见那罗隐此刻正仄歪着躺在车内,一只手中的酒葫芦落在了地上,里面已空空如也。几人见罗隐酩酊大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罗隐听到几人的笑声后,悠悠醒来,揉了揉睡眼,眼睛半睁半闭地看了看南宫斐问道:“斐儿这是到哪了?”

南宫斐并没有答话,而是指了指身边的曲笑尘问道:“师叔,这位你可还认得吗?”

罗隐觑着眼睛盯着曲笑尘看了良久之后才恍然道:“老曲,原来是你这个老小子,你怎么也到这来了?”

曲笑尘指了指罗隐笑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这里是真定府曲家,你说我为何会在这里?”

罗隐忙从车内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之后说:“这就到了真定府了,我是睡了多久?”

曲笑尘不由得大笑道:“你呀,果然还是那样,一喝上酒就糊涂。赶快上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罗隐一边从车上下来,一边嘿嘿笑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曲未央见罗隐下了马车,便走上近前施礼道:“晚辈曲未央见过罗前辈。

罗隐上下打量了一番曲未央,称赞道:“你就是老曲的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

曲未央谦道:“前辈谬赞。”接着又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设下好酒好菜,为罗大侠、南宫公子还有百里姑娘接风洗尘。”

曲笑尘这时相请道:“几位请先入府,我们席间畅谈。”

当即,曲家父子引着南宫斐、罗隐及碧涓三人一同入了曲府。席间,曲未央举杯相邀南宫斐问道:“公子此番得遇机缘,学成神掌,再回这真定府岂可不到那玄天盟中一雪前耻?”

南宫斐举杯笑道:“不错。不瞒曲公子说,我此番回来一是与列位相聚,二来正是为了一雪前耻。”

曲未央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在下愿陪同公子前往。”

南宫斐略有些不解其意地问道:“这是为何?”

曲未央嗔笑道:“当日那冯远昌假借对弈之名要挟我父,幸得公子解围。如此屈辱,我曲未央怎可不出一出这恶气?”

南宫斐道:“好。既如此,明日你我兄弟二人就一同到那玄天盟去大闹一番。”

当晚,南宫斐几人便在曲府过夜。罗隐回到自己房间后便当即睡下。南宫斐却仍旧留在碧涓房内,迟迟不愿离开。碧涓也无意让南宫斐离开,见他仍在逗留,便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铺好床铺,对南宫斐道:“斐郎,时候不早了,过来休息吧。”

见碧涓如此,南宫斐不由得也脸上一红,轻声道:“涓涓,我并非要睡在这里,只是想和你再多呆一会。”

碧涓嫣然一笑,走到南宫斐面前坐下,手托着腮问道:“你若真的想和我多呆一会的话,干脆早些娶了我便是啊。”

南宫斐被逗得一笑,将碧涓拉入怀中道:“我如今和任何人都说你是我南宫斐的妻子,这难道还不算娶了你吗?涓涓,我明日就要去玄天盟闹事,这一去虽是出了心中恶气,但只怕日后也会落得个欺师灭祖的骂名,为天下豪杰所不齿。”

碧涓见南宫斐有所顾虑,便出言劝道:“斐郎若是担心有损名声,涓涓倒是有一个顺藤摸瓜之计。”

南宫斐问道:“是何顺藤摸瓜之计?”

碧涓道:“你离开玄天盟的第二天,那盟中不是召开了一场传经大会?而事实却是你才是经书的唯一传人。你可以假以经书传人之名,去向盟中弟子挑战,到那时一来可为你一雪前耻,二来可让天下皆知你才是经书传人,三来你也不至于背负欺师灭祖的骂名。”

经碧涓一番劝导后,南宫斐心下顿然开明,喜道:“如此甚妙,涓涓你可真是替我想了个好办法。好,明日我便以此为由去教训教训玄天盟的那群阴险之辈。”

碧涓“嗯”了一声之后又红着脸悄声问道:“你今晚当真不留在这了吗?”

南宫斐一笑,起身道:“也罢,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说着,他一把抱起碧涓,来到床前就寝。

次日天明,斐涓二人收拾妥当后,便和罗隐、曲未央二人一早离开了曲府,直奔玄天盟而去。

到达岭上后,南宫斐便让碧涓先在藏经阁内等候,自己则和罗隐、曲未央一同前往玄天盟正殿。行至殿前,那守殿的弟子见是南宫斐前来,皆是一惊,心道他此番回来绝非善事。还未等南宫斐开口,便急忙入殿通禀。

南宫斐也不等那弟子回复,便对罗隐、曲未央二人道:“师叔、曲公子,你二人先在这里等我,若是待会动起手来,我不敌对方时,再来助我。”

罗隐、曲未央二人答应道:“只管放心,我二人会见机行事。”

南宫斐点了点头,便动身入了那玄天盟正殿。此刻正在殿内的上官毅、冯远昌、谢玉涛及一众盟中弟子,已得知了南宫斐回盟的消息,正欲宣见时,便见那南宫斐正独自一人信步走入殿中。

盟中一众长老、弟子齐齐看向南宫斐。只见南宫斐步履稳健、器宇轩昂,已不在是当初的那副文弱模样。殿上的明眼人便已从南宫斐的步履当中看出他此时已身怀绝技。

南宫斐走入正殿中央,还未等上官毅开口询问,他便先拱手施礼道:“见过上官盟主。在下此番前来是想向上官盟主讨要一物的。”

上官毅见南宫斐竟突然地对自己举止有礼、言语谦逊,不由得心下生疑,暗想南宫斐是来者不善。见南宫斐来讨要东西,上官毅便也随即问道:“不知你想问我讨要的是什么东西?”

南宫斐一抬眼帘,正色道:“我想向上官盟主讨要的就是那《龙归诀》一书。”说着,南宫斐便在这殿中信步,对着一众弟子说道:“《龙归诀》重现一事已是众所周知,而我便是那经书传人恐怕在各位心中也已不是鲜闻。而关于这本经书的传言,想必各位更是耳熟能详。”接着,他又面向上官毅说道:“既那经书被在下无意间窥得,那显然在下便是经书传人。故而今日特请上官盟主可为盟中计、为江湖计、为苍生计,将《龙归诀》一书交于在下。”

听过南宫斐的话后,上官毅心中暗道:“前番我派孙念仁前去追杀他,非但没成,反被他伤。想必那经书焚毁一事也早已被他知晓。此番前来讨要经书自是寻衅闹事来的。”

那在一旁的护法长老谢玉涛见上官毅低头沉思、久久不语便站出来替其解围道:“南宫斐,你无意窥得经书一事我等自然是知晓。但你毕竟是一介书生,并不会武功,又怎能担任得了经书传人之职?况且盟中已经召开过传经大会,是孙念仁技压群雄,成了这经书传人。”

南宫斐嗔笑一声道:“还真是会张冠李戴啊。”说着他走到谢玉涛跟前道:“听护法长老的意思,倒是我南宫斐不自量力了。”说罢,还未等谢玉涛反应,南宫斐便猛然伸出右手五指,在谢玉涛的胸膛上狠狠地拧上一把,使出了“百无一用掌”当中的“妙笔生花”。这一招劲力所致,竟将谢玉涛的胸膛处隔着衣服拧得皮开肉绽。

伤虽不大,但却将那谢玉涛疼得伏地大叫。那谢玉涛门下的几位弟子见师父受伤,连忙冲出将师父扶到一边,从怀中拿出随身而带的伤药,来为谢玉涛止血疗伤。

上官毅见南宫斐出手竟如此狠辣,不由得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他仍旧佯装镇定地厉声喝道:“南宫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阴险招数,竟来对付同盟。”

南宫斐冷冷一笑道:“同盟,你们可曾将我看作是同盟了吗?”南宫斐此时又四下看了看,瞧到孙念仁之后,南宫斐一笑,一边向其走去,一边说道:“适才谢长老曾说那日再传经大会上已选出孙念仁为经书传人。哼,不知这个我昔日的手下败将近日有没有胆量再与我一战,来争夺这经书传人之位呢?”

孙念仁见南宫斐出言挑战自己,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前番他被南宫斐金光所击一事至今仍心有余悸。此番又见谢玉涛被其重伤,更是胆战心惊。他心中虽知南宫斐绝非等闲之辈,但无奈和南宫斐以指名点姓,盟中弟子众目睽睽,可见是不战也不行了。孙念仁不由得轻叹一声,硬着头皮出来应战。

南宫斐见孙念仁站了出来,便一笑道:“闲话少叙,出招吧。”

孙念仁知道南宫斐有金光护体,唯恐再吃一次亏,虽手握长剑,但却迟迟不肯向南宫斐刺上一剑。

南宫斐见孙念仁竟如此胆怯,不由得顿生鄙夷之情。他嗔笑一声说:“既然孙师侄这般谦让,那我这做师叔的只好先教导教导晚辈了。”说着南宫斐右掌挥出,直奔孙念仁胸膛而来。孙念仁虽不敢攻,但正当防卫还是会的。连忙横剑护住胸膛。南宫斐见此竟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掌向地上击去。孙念仁还在想着南宫斐此举为何之际,那从地上弹出的掌力便已打在他手中的长剑上。

南宫斐这一掌掌力雄浑,孙念仁手上吃痛握剑不住,那长剑便从他的手中飞出。正当孙念仁仍在惊诧之际,南宫斐的右掌已击中他的胸膛。南宫斐虽对玄天盟的人心存怨念,但却不至于仇视,这一掌“力透纸背”他只用了三分力,那孙念仁只是在背心处受了些轻伤而已。

只这两掌,那上官毅便已看得分明,他亦是怀疑亦是肯定地说道:“百无一用掌,他居然学会了百无一用掌。”

对于百无一用掌,冯远昌自是有所耳闻,但却从未见过。此刻听闻师父说出南宫斐所使的掌法便是百无一用掌,便知南宫斐已今非昔比,此时之功力绝非是孙念仁一人可招架得住的。慌忙中忙抽出凤鸣剑,挺剑越来,扶住孙念仁道:“你如今已不是南宫斐的对手,待为师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便用手中的凤鸣剑将孙念仁落在地上的长剑挑起,向其掷去。孙念仁接过长剑,见有冯远昌在旁助威,便重整旗鼓。师徒二人一同挺剑向南宫斐刺去。

南宫斐见他师徒二人齐上,亦挥动双掌从容应对。那殿外的罗隐、曲未央二人一直观察着殿内动向。曲未央见此刻冯远昌、孙念仁齐攻南宫斐一人,便挥动琴弦说道:“我前去相助南宫公子。”说罢便大喝一声,跃入殿中。

冯远昌见曲未央跃入殿中前来助阵,心中暗想南宫斐既带了帮手,此番必定是有意寻衅挑事来的。他看着曲未央问道:“曲公子,这是我盟中之事,曲公子又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曲未央冷笑一声道:“你前番以对弈为由要挟我父,今日我就是来和你算这笔账的。休要啰嗦,看招。”说着,曲未央挥动手中的三根琴弦,分为上、中、下三路攻打冯远昌胸膛、腹部、下盘三处。曲未央所用之兵刃虽只是琴弦,但却刚柔并济,舞动时犹如银龙飞舞。虽是分为三处击敌,但根根琴弦之间虽攻守有序,此进彼出,有条不紊。见曲未央根根琴弦紧逼,冯远昌只得将手中的凤鸣剑左劈右挡来护住身体要害,渐渐地便已处于下风。

这边南宫斐见势挥动双掌,从冯远昌的侧翼袭来。那孙念仁此刻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胆量,见师父腹背受敌,连忙挺剑而出,去独挡南宫斐。

见孙念仁挺剑护师,南宫斐倒也来了兴致,挥动双掌与孙念仁战在一处。他二人一个使出凤鸣剑,一个施展百无掌,一个挺剑直刺,一个挥掌击打,来来回回拆解了三十余招,南宫斐已将一整套的百无一用掌打出,而那孙念仁的凤鸣剑也已使出了二遍。南宫斐此刻已无心与孙念仁再战,又见那边冯远昌与曲未央相争此刻已占了上风,便将左掌向背后一藏,右掌直直击出。那孙念仁此刻已斗得正酣,见南宫斐周身大有空挡,也不知是计,忙一剑刺向南宫斐胸膛。

正当殿内一众弟子看出端倪欲出言提醒之际,一如当初那般地,南宫斐的胸膛处激出一道金光,那孙念仁再一次地被金光所击倒,只不过这一次南宫斐控制住了金光,没有让孙念仁像上次那样人事不省。

南宫斐也不再去管那孙念仁的死活,任由他被殿内弟子拖走,再次挥动双掌,与曲未央一同齐战冯远昌。

那冯远昌毕竟也是玄天盟的执剑长老,虽不及当年南宫云那般可仗剑天下,但应对南宫斐与曲未央这两个后辈到还不至于不敌。此番争斗良久,冯远昌虽未讨到什么便宜,但却也没有让南宫斐和曲未央二人得了逞。

南宫斐见如此缠斗毕竟也不是办法,当即头脑一转,突然跃向殿内弟子当中,猛然在一弟子身上抽出一把长剑喝道:“且看我轻风细雨剑法。”说着舞动剑花向冯远昌刺去。

南宫斐这一喝,在场之人无不惊讶,那上官毅更是猛地从盟主坐席上站了起来,心道南宫斐是否真的学会了这轻风细雨剑法?

那冯远昌也是一愣,南宫斐便就趁他愣神之际,挥剑刺出。冯远昌见了连忙挺剑抵挡,却不知南宫斐这一剑那是虚晃一招,见冯远昌挥剑来挡,南宫斐猛地击出一掌打在冯远昌最为软弱的小腹之上。毕竟南宫斐对冯远昌心怀怨恨,这一掌自然也是用尽了全力。那冯远昌受了这一掌,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上官毅见冯远昌、孙念仁二人此刻皆已受伤,便也坐不住,抽出随身佩剑也不多说一句,纵身一剑向南宫斐面门刺来。

这一剑极其凌厉,可见上官毅欲杀南宫斐之心。南宫斐自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一剑,连忙节节后退,那上官毅的剑竟也步步紧逼,直把南宫斐逼出殿外。

就在那剑尖眼看就要刺中南宫斐面门之际,突然击出一掌,挡住来剑。那掌力刚劲雄浑,纵使上官毅这一剑再怎么凌厉,竟也不能再向前刺出半分。

这一剑一掌僵持良久,突然那掌向上一翻,上官毅连人带剑向后弹出数步险些跌倒。

那替南宫斐挡住一剑,击退上官毅之人正是罗隐。只见他一笑指着上官毅道:“我说上官盟主,这般欺负一个孩子可有失身份吧,不如咱老哥俩比划比划。”

上官毅见是罗隐,便也不敢再贸然进攻,只是一笑道:“我说南宫斐怎么会了百无一用掌,原来是罗兄你传授的。”

罗隐笑道:“斐儿毕竟是我的师侄,我不传给他难道要传给你?”

上官毅只是一笑,心知罗隐在此,自己难以对南宫斐下手,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说道:“南宫斐,我也不欺瞒你,那《龙归诀》的经书已经焚毁。你既然说你是那经书传人,我想自会有缘再见那经书。玄天盟毕竟是你的父母之邦,你今日来此寻衅挑事大为不该。但念在毕竟是我盟中毁了这经书,对你也就既往不咎,你走吧,办你该办的事去。”

罗隐也看出了形势,便拉过南宫斐和曲未央低声道:“气也出了,既然他也给了台阶,咱就走吧。”

南宫斐先前勉强战胜了冯远昌,却又被上官毅逼得节节败退,知道自己还不是上官毅的对手,便也点了点头道:“好。”之后便和罗隐、曲未央一同离开了玄天盟正殿。

刚走出殿外,南宫斐便又说道:“师叔,弟子还有一件心事未了,想在今日一并完成了。”

罗隐问道:“是何心事?”

南宫斐道:“我父曾留下一部轻风细雨剑的剑谱在玄峰之上,我师父的遗愿也是我能找到那部剑谱。今日我已有了功力,想在上玄峰寻找剑谱。”

罗隐点了点头道:“好,师叔陪你同去。”

未及,叔侄二人一同行至玄峰之下,此番再不似先前那般攀登费力,南宫斐和罗隐个施展轻功内力,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登上了玄峰之巅,这个南宫斐曾攀爬过数次却从未到达过的顶点。

南宫斐绕着其父南宫云生前练剑的平台和洞穴找了数遍却仍未见剑谱的半点踪影。踌躇之际,忽然想到上官毅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不由得喃喃自语道:“难道真如上官毅所说的那样?”

罗隐在一旁听到之后问道:“上官毅说过什么?”

南宫斐道:“他曾和我说过,若想要剑谱就到我爹的坟里去找。”

罗隐思索了一阵之后,点点头道:“是了,一定是他上官毅事先找到了剑谱,让后藏在了你爹的墓穴当中。”

南宫斐略有不解地问道:“可是他藏在了我爹的墓穴当中,他自己也得不到?”

罗隐道:“这并不难解释,他上官毅自是想得到剑谱,只不过他不想被天下英豪骂他偷了师弟的东西,所以就藏在了一个你拿不了的地方,让你也得不到。”

南宫斐不由得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上官毅果然卑鄙狡诈,如此我又怎能去我爹娘的墓穴中寻找剑谱?”

罗隐也只能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耿耿于怀,至少你已知道简剑谱在哪里,知道它没有落入恶人手里。走吧,下山吧。”

南宫斐点了点头,只得悻悻地和师叔一同下了玄峰。

就当罗隐和南宫斐刚刚下了玄峰之后,便从树后走出一人来,此人竟将那叔侄二人的对话前前后后尽数听去。这偷听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念仁。

第十三章:酆都魅影

真定府城中,一间简易的茶水摊前,南宫斐、碧涓、罗隐及曲未央四人找了一处方桌而坐便在这里品茶闲谈。

南宫斐小酌一口茶水说道:“此番去玄天盟闹事虽然也算是泄了我这心中怨恨,但《龙归诀》经书已毁,轻风细雨剑的剑谱又无法拿到,却也徒劳无功。况且以我现在的功力竟连上官毅的一剑都无法接住。”

罗隐见南宫斐意志低迷,免不了在一旁开解道:“斐儿,这凡事欲速则不达,你如今掌法初成,还需历练。况且冯远昌今日已非你对手,你又有何不满意的呢?”

碧涓也在一旁劝道:“就是啊斐郎,你也不要太过消沉了,毕竟有师叔在,你的功力一定会与日俱进的。”

罗隐听了碧涓的话后,哈哈一笑指着南宫斐道:“你听听,还是小丫头嘴甜会说话啊。”

曲未央这时也道:“公子其实不必灰心,我倒是觉得上官毅今日说的那句不无道理,既然公子已经是这经书传人了,那么就一定有机会再得到经书的。而至于那剑谱,就如罗大侠所说的那般,没有落入奸人之手,便已是好的了。”

南宫斐淡然一笑道:“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人正交谈间,忽见街市上人头攒动,一同簇拥着朝同一方向而去。罗隐素来喜爱热闹,见此情景不由得探起头来观望道:“前面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热闹可看。”

南宫斐一笑道:“既然师叔好奇心盛,那我们就和这路人同往,前去一探究竟吧。”

几人付了茶水钱,便起身随着一群一同前去。行至一处高台前那伙人群方才止歇。南宫斐站在人群中放眼望去,只见那高台之上插着一面旗幡,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苍天不毁,魂风不灭。”

见到“魂风”二字,南宫斐顿时便如仇人见面般地分外眼红,他怒不可遏地便要纵身冲向高台却被身旁的罗隐一把拉住。南宫斐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罗隐,罗隐则摇摇头道:“切莫冒失,看看情况再说。”

再看那高台之上,一位身着黑衣、脸色阴郁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向着台下众人深施一礼之后道:“各位父老,在下乃是当今魂风教教主白晓凡。今日来此贵地是想在此挑选一些尚武之人做我魂风教弟子。”

台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的人说魂风教早已灭门;还有人说魂风教乃是邪门歪道,更有的人如同南宫斐一样,说是魂风教杀死了南宫云夫妇,扬言要将其置于死地。

白晓凡见台下众人如此反应,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当即一笑朗声道:“众位稍安勿躁。我知道众位心中所想,认为魂风教在二十年前做了杀死南宫云夫妇的不义之举乃是邪门歪道,但此举却是段奇峰一人造成,是他执教无方,不该全怪在魂风教头上。况且事发之后,玄天盟敬林长老也血洗了魂风教,也算是两不相欠,大家又何必耿耿于怀?我白某不忍一武林门派竟如此没落,所以今日甘愿承受千夫所指也要重振我魂风,只愿有志同道合之士与我一同建造此大业。”

为了使众人心服,白晓凡抽出佩剑,割掌为誓道:“我白晓凡今日在此立誓,执掌魂风教后一心传承魂风武学,将门派发扬光大,绝不会挑起任何武林争端。另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盟中弟子使用混风阴毒。若违背此誓言,便叫我天诛地灭死于不祥。”

毕竟台下的一众凡夫俗子并不十分在意江湖恩怨,见白晓凡如此,那些原本认为魂风教乃是邪门歪道的人也不过骂了几句便自行离开,也没有义愤填膺地将白晓凡赶走。而那些原本便对魂风教没什么坏印象的人已然留了下来想在凑凑热闹。

白晓凡其实并没有多在意众人的反应,他早早地便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南宫斐。见他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白晓凡不由得诡异地一笑。

南宫斐此刻早已是怒火中烧,若非罗隐在一旁用力拉住,南宫斐早已跃上高台与白晓凡大动干戈起来。罗隐看出南宫斐已在一旁蠢蠢欲动,便连忙将其拉到一旁,厉声喝道:“斐儿,你给我冷静一点。”

南宫斐有些难以指控声嘶力竭地哄道:“那姓白的在此妖言惑众,我怎能袖手旁观?”

罗隐轻哼一声道:“我看你是想报一己私仇吧。”

南宫斐反问道:“这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罗隐道:“想当年你爹娘英武盖世,可却也死在了魂风阴毒之下。以你现在的功力冒然上去岂非找死,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做傻事?”

南宫斐颇为义愤填膺地说道:“正是因为他魂风教杀了我父母、害了我师祖,我才更要和他拼命。”

罗隐道:“杀你父母、害你师祖的是段奇峰,他早死了。”

南宫斐依旧不依不饶地道:“我与魂风教不共戴天,只要我南宫斐在世一天,就与其势不两立。”

罗隐轻叹一声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是这魂风阴毒能够摄人心魄你也不是不知,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水平能够抵挡吗?这般大了却还是意气用事,你父母若在天有灵,会同意你今日的做法吗?”

南宫斐仍旧争辩道:“我见他白晓凡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罗隐道:“这白晓凡是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好说,但是你要知道的是,当年的段奇峰也不是你爹的对手,可结果呢?若不能抵挡魂风阴毒,则一切都是空谈。”

南宫斐顿时哑口无言,但心中却仍是老大的不甘愿。碧涓在一旁看出了爱郎的心思,便问道:“师叔,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功夫是可以抵挡魂风阴毒的吗?”

罗隐思量良久之后点点头道:“有,不过需要斐儿有胆量闯入那酆都鬼城,去跟城主宗谦学来魅影剑法。”

酆都,自古便有鬼城之称。相传东汉末年,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吸引来不少巫术,成为了后来的“鬼教”。公元198年,其孙张鲁成在酆都设立“平都治”,此处遂成为了道教的传教中心。后来道教又称其为“罗丰山”,说这里是北阴大帝所治理的鬼都,酆都鬼城也就由此而来。

而后,一些鬼教弟子便称自己为北阴大帝的传人,在酆都研习巫术,以鬼神之说来迷惑俗世之人。如此做法虽不算妖言惑众,但却也迷惑人心。千百年来仍旧有不少人请来这些鬼教弟子来为自家做法事,以求破财免灾。

而如今的酆都城主宗谦亦是鬼教弟子,从小学习巫术,但他深知这些巫术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把戏罢了,以致于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这宗谦生来便是个武痴,自幼便习得百家之拳,更是将巫术与武功结合在一处。接任城主之位后,他下令城中弟子不得再到外界去做法事,专心研习武功,是以在他的带领之下,酆都鬼城原本一个鬼神巫教,俨然成为了江湖门派。

此刻就在酆都城外一条林荫小路上,南宫斐、碧涓、罗隐三人便走在这里。这条小路极其狭窄幽长,路两旁的树木横生、遮天蔽日,即便是艳阳高照,这条小路上也丝毫透不进一点阳光。林中虽也有鸟叫蝉鸣,但听上去却是那样得凄厉悲凉。在这样一个荒凉的环境下,碧涓一个女孩子不禁也害怕起来,她紧紧地拉住南宫斐的手臂托在南宫斐身后,声音颤抖地说道:“斐郎我怕。”

南宫斐虽知这一切皆是假象,但此处的环境确实渲染的有些可怖,南宫斐自然也是会有些胆战心惊。但在碧涓面前,他还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别怕,有我在呢。”

罗隐早已感觉得到南宫斐声音当中的颤抖,便问道:“斐儿,你可知道我们走的这条路是什么路吗?”

南宫斐四下看看说道:“看这四周的环境样貌,我们走的应该就是黄泉路了吧。”

听到“黄泉路”三个字,碧涓不由得吓得大叫一声,她略有些抱怨地在南宫斐肩头轻敲一下,都起小嘴说:“你就不会说些别的吗,说这个多不吉利。”

罗隐见了,不由得嘿嘿一笑,对碧涓说:“丫头,斐儿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酆都城外的黄泉路。丫头,你想想,你都是走过黄泉路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碧涓又被吓得躲在了南宫斐身后,探出头来说道:“师叔,别说这些。”

南宫斐一笑蓝过碧涓,接着又对罗隐说道:“师叔,这么一条林间小路却也被他弄得如此,可见这酆都城中的人都爱做着表面文章。”

罗隐道:“这些个场景自打酆都鬼教建立以来便就如此,所以时至今日也未曾变改。不过这当今的城主宗谦却是一代豪杰,他将武功与巫术相结,自创魅影剑法,更身兼百家拳法,着当今武林之中能接的上他百招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这位宗城主会使巫术,而那魂风阴毒又是邪术,用巫术来克制邪术自是再好不过。只不过不知道我能否有此机缘从他那里学来这魅影剑法。”

罗隐笑了笑道:“心诚则灵。”接着他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一边朗声道:“快些走吧,这黄泉路上可不停留啊。”

南宫斐一笑,拉过碧涓道:“涓涓,我们走。”说着,便和碧涓一同跟了上去。

走过黄泉路,远远便见到那鬼门关在面前矗立。那鬼门关外一群教徒所扮的孤魂野鬼在四处游荡,他们身着黑白两色披风遮住全身、手脚竟也未路在外面面目也被颜料画得狰狞可怕。更为恐怖的是,竟看不到他们的双脚在地上走路,真的就悬于半空向前游走。四下里密不透光,自然也无法看到他们的影子。

再看那鬼门关内,竟是死寂一般的黑,隐约间飞出一缕烟雾,却是极其地阴森。碧涓声音已经有些哆嗦地说道:“不会真的有鬼吧?”

南宫斐忙出言安慰道:“不会的,涓涓别怕,这些都是他们虚张声势而已。不过不用双脚就可以悬浮于半空中自由行走,如此轻功果真非同小可。由此可见这城主宗谦的武功自是深不可测。”

罗隐这时故意指了指鬼门关里面对碧涓道:“丫头,再往里走可就是酆都城了,那里更是吓人,你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啊?”

碧涓连忙一挺胸脯道:“我当然会进去啦。”紧接着她却又躲在南宫斐身后小声地说道:“我才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南宫斐和罗隐二人被碧涓这一句话逗得不由得捧腹大笑。南宫斐虽然脸上含笑,但却紧紧地抓住碧涓地小手说道:“放心,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要跟紧我,别松手。”

碧涓娇羞地点了点头,死死地抱住南宫斐的臂膀,一步不离地跟着南宫斐走过鬼门关,一同进了酆都城内。

那酆都城内更是暗无天日,虽算不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却也是漆黑一片。南宫斐等人也是靠着隐约的光亮,投石问路般地摸索着向前走去。

三人行至一处殿前,忽从一旁闪出一人拦住去路,厉声问道:“呔,来者何人,到我鬼城何干?”

南宫斐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只见此人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头裹方巾,身着锦袍,左手上拿着一本册子,右手上握着一杆枯笔,便笑着问道:“阁下莫不是崔珏崔判官?”

那人轻笑一声道:“你说的那个是死判官,我是活判官沈护。”

南宫斐也不由得轻笑一声道:“那阁下这样的扮相岂不是在装神弄鬼?”

罗隐这时在一旁训斥南宫斐道:“斐儿不得如此无礼。我们此番前来毕竟是有求于人,言语之中也该客气些。”

那沈护倒是对此不以为然地一笑道:“无妨。阁下非鬼,我亦是人。而这世上之鬼,无非只在在你我心中。不知几位前来我这鬼城做鬼,又是再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南宫斐一拱手道:“沈判官,在下南宫斐,这位长者是我师叔罗隐,我身旁的这位姑娘是我的妻子百里碧涓。我三人此番前来是想见你们城主宗谦,求他答应我们一件事。”

沈护思索了一阵道:“南宫斐,若没记错你应该是大侠南宫云与洛阳独秀陈灵之子,玄天盟的奉经弟子;罗隐大名如雷贯耳,一套百无一用掌更是连城主都惊羡不已;百里碧涓,你应该是真定府中的一介女贼吧?”

南宫斐听了连忙出言辩解道:“我妻子早已弃恶从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底细的?”

沈护一笑道:“我们鬼城虽不与你们外界有任何的瓜葛,但外界中的人和事我们鬼城的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南宫斐听了这话,不由得如芒在背,冷汗倒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若真如此,那岂不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

沈护看出了南宫斐眼神当中的慌张,他笑了笑道:“无论人世还是阴间,皆讲究个惩恶扬善。我这本上记得明明白白,做了善事的,自有万民去拥护,而这做了恶事的,我们鬼城自然会去找他的麻烦。”

南宫斐似乎也领悟到了一些道理,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沈护这时又道:“我们城主虽少于外界往来,但也从不阻止外人前来找他。不过你们要求他办事,一切就要按照他的规矩来办。话我就说到这,城主就在殿内,你们进去找就是了。”说着便伸手向殿内一引。

南宫斐拱手施礼道:“多谢了。”说着便同碧涓、罗隐一同进了殿内。

那殿内虽不及殿外阴森,但却十分空旷。几人径直向内走去,发现这殿内竟无半个下人,不知是这宗谦生性多疑,不许任何人靠近近前,还是他自视甚高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他的近前。

行至路端,只见那厢墙壁上落着一张狼型牙床,在这牙床之上,侧卧着一人,南宫斐虽看不清这人的脸,但见他身着狼袄,身体极其得魁梧健硕。那人缓缓从牙床上坐起,南宫斐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排浓眉连心张,两颗虎目透寒光。鼻直口正不偏倚,棱角分明显刚强。不怒自威凶神煞,掌管魑魅与魍魉。

南宫斐走上近前,施礼道:“南宫斐见过宗谦宗城主。”

那酆都鬼城的城主宗谦微一抬眼帘,看了看南宫斐说道:“既然沈护放你等入我殿内,那么你们自然是有求于我,而我的规矩也很简单。我平素尚武,喜欢以武会友,今日入我殿内的这些人若都能接上我百招,那么纵使是要了我宗谦的命,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南宫斐听了宗谦的条件后,不由得愁容满面,暗想宗谦给出的条件太为苛刻。试想这世间能有几人可以接得住他的百招?更何况碧涓乃一介女流,又如何能与之对敌?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输人不输阵,南宫斐此刻也只能够铤而走险地上前说道:“和我同往的这两位,一位是我师叔,出于孝道,他的这一百招我替他接了;另一位女子是我妻子,想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与宗城主对敌?故而她的这一百招我也接了。再算上我自己的,在下便斗胆来接一下宗城主的三百招。”

“什么?”宗谦猛地纵身从牙床上跃下,眼神当中大放异彩地道:“你当真敢接我这三百招,莫不是儿戏?”

罗隐这时也将南宫斐拉到一旁道:“斐儿,这可是三百招,你能接得住吗?”

南宫斐一笑,看了看师叔罗隐又看了看宗谦说道:“我既有胆量来着酆都鬼城,自然有胆量来接宗城主的这三百招。至于能否接住,也要试过之后方见分晓。”

宗谦朗笑一声道:“好气魄!试问这天下间有多少人自称是英雄豪杰,却没几人敢来接我这一百招。而你却是第一个提出来要接我三百招的人,如此气度与胆识果然与众不同,我宗谦不免也要高看你一眼。话不多说接招吧。”

这时碧涓连忙在一旁对南宫斐喊道:“斐郎,你要多加小心啊。”

南宫斐微笑一下,说道:“无妨,我和宗城主只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宗城主不会伤到我的。”说着又对宗谦说道:“宗城主请亮招吧。”

那宗谦也不搭话,直直一拳便冲向南宫斐胸膛袭来。如此平常且毫无花势的一招,却蕴含了无穷劲力。那一拳虽未至,但南宫斐却早已从拳风当中感受到了他的威力,连忙双臂架十上前抵挡。

就当南宫斐的双臂与宗谦的铁拳相撞之际,南宫斐顿觉双臂生疼,宗谦的那一拳竟比铁石还要坚硬。南宫斐不由得被这一拳逼得连连后退。他连忙退出一脚,用力踩在地上是自己的身体停住,然后运足丹田真气,猛地将双臂一抬,推开了宗谦的铁拳。

但只这一招,南宫斐便已觉得自己元气将枯,手脚酸麻,已然是浑身无力。他知道这一拳宗谦只是在试探自己的底,并未用尽全力。也因此他对宗谦的武艺更是大为叹服。

宗谦并未就此退让,他接二连三地向南宫斐进招。而南宫斐此刻已早没了招架之力,只得东闪西避,是自己尽量不被宗谦伤到。

二人一进一躲,来来回回三十余招后,宗谦已看出南宫斐的实力,便也无心再与他相斗下去,便虚晃一拳。南宫斐不知是计,正躲闪间,腹部猛地被宗谦一掌拍中。

那宗谦并未用力,但南宫斐却也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碧涓见了连忙跑过来将南宫斐妇道怀中,关切地问道:“斐郎,你有没有事,伤得严不严重?”接着她又板起面孔,一脸怒气地对宗谦道:“不是说好了点到为止,你为什么还要打伤他?”

宗谦道:“南宫公子果然是勇气可嘉,宗某自然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不过公子却连我的三十招都无法接住,又何谈三百招之多?我看公子还是请回吧?”

南宫斐这时咬着牙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抹去了唇边的血迹,说道:“我不是还没死嘛,我们再来。”

听了南宫斐的话,宗谦竟也愣住。良久之后他才笑道:“宗某今日果然是得遇知己,那好,我就成全你。”说着他猛地挥舞双掌朝南宫斐的下盘击去。

南宫斐见宗谦双掌袭来,猛地向上一跃,跃至宗谦头顶。然后又凌空一翻,头下脚上地猛然祭出一掌,向宗谦的天灵盖拍下。宗谦见了南宫斐的这一掌,竟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忙将双掌举过头顶招架。

但那宗谦毕竟太过轻敌,他只想着自己能够招架得了这一招,便未使用内力。而南宫斐却是将全身的内力与劲力都集于这一掌之上。宗谦不曾留意,却被南宫斐这飞来一掌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最终败在了自己的轻敌大意之上。

而南宫斐的这飞来一掌正是百无一用掌当中的第二十五路掌法名曰“万般下品”。

罗隐见了也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好一招万般下品,我们反倒是赢了。”

南宫斐此刻已落在地上,他对着宗谦谈谈一笑道:“宗城主,在下虽未接得住你的三百招,但却用这一招险胜于你,也算是满足了你的条件吧。”

宗谦此战虽败,但却大为开怀,他朗笑着一把揽过南宫斐道:“痛快,真是痛快。宗某败得心服口服。南宫公子,若论武艺,这天下间能胜你之人不在少数,但若论胆识气魄和对局势的扭转控制,只怕这天下间无人是你的对手。而且这百无一用掌果然非比寻常,宗某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南宫斐也施礼谦道:“宗城主谬赞,在下不过是险胜而已。若论武艺功力,莫说是我,便是我师祖敬林长老重生,恐怕也未必是城主对手。”

宗谦笑了笑道:“宗某少时独自练武之际,敬林长老正是宗某的假想敌,时至今日宗某也不敢说自己是敬林长老的对手。公子既然胜我,我自是会答应公子的一切请求,公子有何事就只管说吧。”

南宫斐道:“倒也并非其他之事,在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请城主将那魅影剑法倾囊相授。”

宗谦沉吟片刻,但还是爽快地答应道:“好,既然宗某有言在先,那么这魅影剑法自当传授于公子。只不过宗某不解的是南宫公子何以对我这魅影剑法如此青睐?”

南宫斐道:“在下是为了报仇。想必宗城主也知道二十年前在下父母惨死在魂风教段奇峰手上的事。虽说段奇峰已死,但就在近日在下却看到一个名叫白晓凡的人在重整魂风教。在下与其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无奈何这混风阴毒确是抵挡不过,而这普天之下只有魅影剑法可以破解混风阴毒。在下为报父仇也唯有斗胆前来和城主学这剑法。”

宗谦听闻过南宫斐的用意后,不禁点了点头道:“南宫公子,于情于理这魅影剑法我都应传授于你。不仅如此,我的那把魅影剑也会在你学成之后一并赠与你,助你报得血仇。”

南宫斐也不推辞,施礼称谢道:“如此便多谢宗城主了。”

宗谦颔首一笑道:“随我来。”说着便向牙床后的一条甬道内走去。

南宫斐答应一声,又和碧涓、罗隐交代几句后,便也一同跟了上去。

二人走入甬道内,宗谦便言传身教地将魅影剑法的招式、口诀及心法统统传于南宫斐,南宫斐耳听心记、眼观身练,半日之内便将这魅影剑法习来。

学成剑法后,南宫斐暗自思量自己刚刚乃是侥幸取胜,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不由得有些心中惭愧,便对宗谦道:“宗城主,适才在下侥幸胜你,如今又学了你这剑法,不免有些受之有愧。为了不使在下心存愧疚,在下要如实相告宗城主一件事情,不久前《龙归诀》再度现世,而我就是那经书传人。”

宗谦不由得又惊又奇地看着南宫斐道:“难怪公子气度不凡,原来你便是那经书传人。”

南宫斐将头一点说道:“不错。但是我如今却仍旧没有练成经书上的武功,只是看到了那上面写的一首禅诗。虽说那传言中说非经书传人得知经书一字便会毙命,但宗城主却非比常人。今日为报宗城主传剑之情,我便将这禅诗讲与你听,若是宗城主有机缘能够领悟到其中奥秘,那边是城主的造化。”

宗谦生性爽朗,听南宫斐如此说,便也豪不推辞地一口答应道:“好,如此宗某便要洗耳恭听了。”

南宫斐点点头,张口将那经书上所记的禅诗讲与宗谦。宗谦虽当场便将那禅诗记住,但至于其中的奥秘却是要他慢慢参悟得到的。

而后,宗谦果然言出必行地将魅影剑拿出,赠与南宫斐。南宫斐接过剑后负于背上,同宗谦一同出了甬道,又返回到殿内。

二人入殿后,宗谦对着南宫斐几人道:“今日宗某与南宫公子一见如故,特恳请几位在我这酆都城内逗留些时日。”

南宫斐见宗谦如此盛意,便也不推辞地答应道:“既然宗城主盛意拳拳,我等却之不恭。”

宗谦一笑道:“如此甚好。我且叫下人备下酒宴。若公子不弃可趁空在我这酆都城内走走。”

南宫斐点了点头,又看向碧涓道:“涓涓,左右无事,我们就四下走走如何?”

碧涓答应一声道:“也好,那我便陪你。”

斐涓二人出了殿,沿着甬道,走过望乡台,看过三生石,方行至忘川河畔,奈何桥头。见此情景,南宫斐不由得心生感慨,将碧涓搂在怀中道:“碧涓,你我走了这一遭,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一回,今后的这声生生世世我必将与你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碧涓也与南宫斐紧紧相偎道:“斐郎,这里虽是鬼城,但一想到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一同走上这奈何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我只盼若真的到了阴曹地府的那一天也一样能与你一同走上这一遭。”

南宫斐笑道:“到那时我一定陪着你,永不相负。”

碧涓甜甜一笑,忽看到忘川河畔盛开着的彼岸花,喜道:“斐郎你看,那彼岸花开得好美。”

南宫斐道:“你既喜欢,那我就给你摘下一朵。”说着南宫斐凌空一跃,跃至河畔信手揪下一朵彼岸花又跃至碧涓面前,将那花朵递到碧涓面前道:“彼岸花开。”

碧涓嫣然一笑,接过那彼岸花,含羞地道:“盼君子来。”

南宫斐一笑将碧涓揽入怀中。此刻就在这生死轮回的奈何桥前,斐涓二人的情感却得到了永生。

第十四章:恶战魂风

却说南宫斐等人暂住在酆都鬼城内,南宫斐与宗谦二人更是朝夕间谈武论道、片刻不离。二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一连盘桓了数日有余,南宫斐方才请辞。宗谦虽是万般难舍,但亦深知南宫斐还有要事要办,这才与其依依惜别,相送南宫斐等人出了这酆都城。

南宫斐离开酆都城后,便与碧涓、罗隐一道快马加鞭地直奔魂风教而去。

这魂风教位于阴山山麓,二十年前魂风教的教观便健在一处悬崖峭壁的险峰之上。无论盟中弟子或是外来人士,若想要出入这魂风教,便只能依靠着绳索来上下这险峰。敬林长老血洗魂风教之后,魂风教上下便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而这险峰却还依然耸立,亦不知白晓凡接掌这魂风教后,会将这教观重建如何?

再说南宫斐一行三人一路辗转,此刻已来至阴山山脉之中。三人各骑一马,在这山路中策马前行。南宫斐报仇心切,有一路快马加鞭,也无心去看这四下的景致,碧涓虽不似南宫斐那般迫切,但却也在其身后一路策马紧跟。只有罗隐一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缓缓而行,欣赏这阴山的磅礴景色。

“刺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罗隐看着这眼前的景色,一事情难自已,竟坐在马背上吟咏起来道:“这阴山果然气势辽阔,一片苍茫之像。斐儿,你何须如此心急,不妨慢些走来与我一同领略河山,思飘千古如何?”

见师叔来了兴致,南宫斐自然也不敢违抗,便缓缓放慢了步速,等着罗隐赶来。这时南宫斐也四下看了看这阴山的恢宏气势,果然山峦叠嶂、气象万千,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难怪唐人王昌龄有诗曰:“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南宫斐此刻见师叔赶过来,便道:“之前只是在书中读到过阴山匈奴的篇章,今日身临其境,仿佛那金戈铁马的沙场便浮现在眼前一般。”

罗隐也感叹道:“遥想当年匈奴蛮夷被我汉人打得屡屡不敢犯境,多半也是仗了这阴山之屏障。”

南宫斐点了点头,未再多言,过了一阵,他又忽然问道:“师叔,你觉得我此番去魂风教寻仇会有几成胜算?”

罗隐在马上说道:“你这次学会了魅影剑法,应该是不会输。”

南宫斐见师叔言语之中没有丝毫激励,不由得有些气恼,一时上来了傲慢脾气道:“若是输,我此番又何须前来?”说罢便策马前行,将罗隐远远甩在身后也不去理会。

未及,南宫斐便同碧涓一道来至魂风教险峰之下。南宫斐仰首向上看去,只见那顶峰之上旌旗招展,气势非凡。南宫斐见此,不由得也暗暗惊讶那白晓凡竟会如此迅速地重建好这魂风教,但脸上却还是面露鄙夷之色地说道:“这白晓凡果然还是招来了这一却乌合之众。”

碧涓心下也不由得疑惑,她有些难以理解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魂风教毕竟不算是名门正派,为何还会有这般多的人入教呢?”

南宫斐轻叹一声道:“还不是被那白晓凡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我虽与魂风教与不共戴天之仇,但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教徒只是愚昧无知、受人蛊惑,但好在本性不坏,若此番我杀了白晓凡之后,他们能够退出魂风教,我便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时罗隐也已催马赶到此处,他四下看了看之后,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里还真是个龙脉之地啊,斐儿你要记着,若是师叔我那一天身故了,你一定要将我葬身在此处明白吗?”

南宫斐没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师叔,您老人家福大命大,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呢?”

罗隐只是笑了笑,向上指了指险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想办法登峰吧。”

南宫斐点头答应一声,便当即纵身一跃离开马背,脚尖在马鞍上一点便又向上跃出数尺,伸手拽过三根绳索,将其中的两根抛下递给罗隐及碧涓道:“接着。”说罢,便又拽住了自己手中的绳索,似壁虎游墙般地向上攀爬。

在峰下的罗隐及碧涓二人接过绳索,也依照南宫斐那般地向险峰上攀爬而去。

再说那险峰之上,一众魂风教弟子见峰下有人攀爬,便早早地跑去向教主白晓凡禀报。那白晓凡随手下弟子一同来到崖边向下看去,见那登峰的正是南宫斐等人,不由得阴沉一笑,对手下弟子道:“竟有人擅闯我魂风教,放箭。”

“是。”那一众弟子答应一声,便拿过弓箭连弩,对准了南宫斐三人,雨点般地向下射去。

南宫斐正向上攀爬之际,忽见上方竟放冷箭偷袭,不由得心中暗暗不屑道暗箭伤人果然是魂风教的一贯做派。南宫斐见羽箭袭来,便用一只左手拽住绳索,腾出右手去抽出魅影剑来拨开来箭。

南宫斐一路拨挡,一路向上攀爬,却无奈那羽箭连珠炮地射来。南宫斐虽有魅影剑可以劈砍遮挡,但罗隐与碧涓手中却空无一物,只能用手去拨开羽箭。南宫斐见了连忙向下跃去,左右开弓地拨去罗隐和碧涓上方的来箭。

眼见暗箭不绝,南宫斐便对罗隐和碧涓道了一声:“委屈你们一下了。”说罢,便一脚踩在了罗隐肩头,一脚踩在了碧涓肩头。右手挥舞着魅影剑,左手便趁空当去接那羽箭。南宫斐接住一枝羽箭便向上掷去,射中崖上的一个射手;再来羽箭便又接住向上掷去,射中了崖上的另一个射手。如此接二连三接住投掷,那崖边的射手已经所剩无几,向下射来的羽箭也渐渐少了。南宫斐见此时时机正好,便双足一用力,在罗隐和碧涓的箭头跃起,如猿猴一般手足并用地向上攀爬。未及,南宫斐一跃跃至封顶,挥剑将崖边的一众射手尽数砍倒在地。

南宫斐挺剑向前,剑尖直指白晓凡咽喉,剑眉倒竖、目露凶光,恨不得一剑便将其刺死。

此刻虽已被人剑指咽喉随时有性命之虞,但白晓凡对此却显得十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问道:“我与阁下素味平生,阁下今日却硬闯我这魂风教,不知我魂风教与阁下有何仇怨?”

南宫斐倒也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乃是南宫云与陈灵之子,今日为何前来,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明知大敌当前,但白晓凡依旧态度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南宫少侠。南宫少侠欲报杀父之仇的心情在下十分理解,亦十分认同。只不过南宫少侠今日似乎是找错了报仇的对象。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当年害死南宫大侠夫妇的是段奇峰那厮。只不过敬林长老出山之后已将其碎尸万段,血洗了这魂风教。当然,敬林长老也因杀孽太重而一命归天。如此算来,倒也还是段奇峰欠了南宫少侠的。在下平生对南宫大侠亦是敬仰有加,对段奇峰所做之事更是嗤之以鼻。少侠今日前来复仇,只管到山后去找到那段奇峰的坟墓,任你挖坟掘墓、挫骨扬灰,在下绝不会横加阻拦,以泄少侠的心中仇恨。”

南宫斐冷笑一声,怒斥道:“休要花言巧语。你如今既已重建这魂风教,便也脱不了干系。只要我南宫斐在世一天,便与你魂风教势不两立。”

白晓凡笑道:“在下重建魂风教无非就是不希望如此一个武林圣教便在这江湖中没落,其初衷天地可鉴,又何错之有呢?”

南宫斐轻哼一声道:“好一个初衷天地可鉴。谁不知你魂风教乃是歪门邪道,你巧言令色、蛊惑人心,骗了多少无知百姓?你手底下的这群教徒原本都是与世无争的平民百姓,只因一时愚昧,听信了你的鬼话,竟到这里为虎作伥。单凭这一点,我南宫斐也要再灭魂风教。”

白晓凡此时也面露怒色地道:“在下对少侠一再以礼相待,为何少侠却如此咄咄逼人呢?”

“以礼相待?”南宫斐轻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射手道:“难道这就是你们魂风教的待客之道?休要啰嗦,看剑。”说罢,南宫斐纵身上前,挺剑直取白晓凡。

白晓凡闪身避过,拔出长剑来挡,怒道:“在下一再想让,可少侠却不识抬举,只好得罪了。”说罢抖剑直逼南宫斐。

南宫斐笑道:“求之不得,看招。”说罢,挥剑而上,与白晓凡战在一处。

这二人一个施展魅影剑法,一个使用魂风剑法,一个形如鬼魅、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个身似幽魂、剑走轻灵,腾挪辗转、直逼要害。两个都是一击致命的好剑法,但使出来却是那样得轻盈灵动,举重若轻。

南宫斐的这一路魅影剑法,十招内九招是虚,一招是实。但恰恰就是这些虚招便是这剑法的厉害所在,南宫斐如此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的进招,渐渐地便使白晓凡自乱阵脚处于下风。

二人斗得正酣之际,罗隐与碧涓二人也拉着绳索攀上了封顶。见南宫斐与白晓凡已战在一处,二人便不谋而合地上前策应。

白晓凡见状,便连忙喝了一声,那底下的一众魂风教弟子便一同呼啸上前,将罗隐和碧涓二人围在了核心。

那一群教众弟子仗着人多势众便都簇拥着上前,但他们入教前大多是些乡野村夫、贩夫走卒之辈,好的会一些粗略的拳脚兵器,但又哪里是罗隐和碧涓的对手?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罗隐和碧涓二人便将这一拳教众弟子打倒在地。只是念在南宫斐曾说过这不过是一群受人蛊惑的无知之辈,便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

这边酣斗的二人此刻也已胜负显著,南宫斐这几招剑法虚虚实实,直逼得白晓凡节节败退。白晓凡眼见自己已处于劣势,竟也丝毫不讲道义地念动咒语,手掌一挥祭出魂风阴毒来。

南宫斐求胜心切,哪里会对将要败在自己手中的白晓凡设防?一时疏忽大意,竟未想到白晓凡会如此卑劣地使出魂风阴毒,欲要躲避抵抗之时已然是太迟,南宫斐一个躲闪不及,竟被那魂风阴毒侵入了身子。

“斐郎!”

“斐儿!”

碧涓和罗隐见状不由得接连失声尖叫,担心起南宫斐的安危来。

南宫斐此刻只觉得自己已是头晕目眩,四肢酸软,自己的意识好像在漫漫地被那股阴毒所控制。

白晓凡此刻走过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冷笑着说道:“南宫斐,你已中了我的魂风阴毒,用不了一时半刻,那阴毒就会侵蚀你的意识,到那时你就会成为我的傀儡,亲手杀了你的师叔和你的妻子。哈哈,如此一出好戏,在下已经等不及要观赏了。”

南宫斐此刻还一丝尚存这一些微弱的意识,他料想自己此刻如不破釜沉舟怕是不行了。他用这一丝微弱却有强大的意识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用尽此刻自己能使出的最大力气,猛地一掌“力透纸背”限制级的胸膛拍去。一掌拍出,那魂风阴毒便被南宫斐击碎在体外,而南宫斐却也受了自己的着一掌之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见南宫斐身受重伤,碧涓连忙上前搀扶,关切地问道:“斐郎,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南宫斐勉力一笑道:“我没事的,那魂风阴毒已被我击出体外了。”

见南宫斐此举,白晓凡心下也不由得佩服,道:“南宫斐为了逼出我这混风阴毒,你竟不惜打伤自己,果然够刚烈。不过我到要看看接下来你该怎么打。”说着,白晓凡连念咒语,祭出一连串的魂风阴毒,将其侵入到那一众教徒体内,冷冷地道:“把他们三个统统杀死。”

见白晓凡竟对自己手下的教徒下此毒手,南宫斐一时悲愤交加,戟指怒骂道:“白晓凡,你果真是个卑鄙小人。这些都是给你卖命的弟兄,你居然对他们下次毒手,你良心何在?”

白晓凡嗔笑一声道:“南宫斐,你少在这里充好人。反正待会不是他们杀了你,就是你杀了他们。我这双手上可是一点血都没有,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眼见那一众中了魂风阴毒的教徒此刻正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向自己逼来时,南宫斐竟一时没了主意。自己若打出一掌或刺出一剑,这群教徒定会没命。但若不抵抗,这群教徒身上已布满阴毒,若被他们打伤,也一样会中了那魂风阴毒。既然左右为难,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跑。

南宫斐此时拉住碧涓的小手起身向前跑去,那一众弟子紧追其后,直把斐涓二人逼至崖边。南宫斐此时不忍伤及那一众教徒性命,但也不忍碧涓被他们所伤而中了阴毒。万般无奈之下,南宫斐向崖下看去,一横心想或许让碧涓从这崖上跳下去她还会有一线生机。眼见追兵将至。南宫斐强忍泪水,将心一狠,对碧涓道:“涓涓,活着等我去找你。”说罢,便猛地将碧涓从崖上推了下去。

碧涓惊呼一声,从崖上坠落下去,他未曾想到南宫斐会将她从崖上推下,她更不曾想过南宫斐会忍心和自己分离。她目光中包含着不舍地看着南宫斐,此刻是生是死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何时自己才能够与斐郎重逢。

眼见碧涓的倩影正一点一点消失在峰峦叠嶂之中,南宫斐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地爆发了出来。他眼含热泪,悲愤交加地狂吼一声,纵身跃起,跳过那一众教徒,挺剑直取白晓凡。

白晓凡见南宫斐这一剑来得迅猛刚强、势如破竹,自知难以抵挡,当下竟也不作考虑地又祭出一道魂风阴毒。南宫斐见状,连忙将剑身一转劈开那魂风阴毒。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白晓凡竟乘人之危地举剑直刺南宫斐下腹要害。

那南宫斐剑劈之势尚未收却,这边白晓凡又刺上一剑,无论如何,这一剑南宫斐怕是都要躲不过了。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南宫斐无比熟悉又无比痛心第一幕在此浮现。罗隐猛地一个箭步跃至南宫斐身前,替南宫斐挡住了这一剑!

“呲”的一声,剑尖直入罗隐心窝。南宫斐失声痛哭道:“师叔。”罗隐勉力一笑道:“斐儿,有疼痛才会有成长。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去闯了。”随即有十分释然地道:“师兄,师弟这就来陪你了。”说罢,罗隐便合上了双眼。

白晓凡见这一剑没能杀死南宫斐却反将罗隐杀死,必定会激起南宫斐的怒火。慌忙之中,他唯有祭出成群结队的魂风阴毒去抵挡南宫斐,而自己却抽身离开。

妻子被自己推下山崖,师叔为救自己而丧命,自己也已胜负重伤。此时的南宫斐依然是心灰意懒,无心恋战。他也不去理会那些正向自己逼来的魂风阴毒。自顾自地抱起师叔的尸体,走向崖边猛地一跃,从崖上跳了下去。

这一跳,且看南宫斐如何逃出生天。

第十五章:腾诀龙归

不知这山崖有多高,总之南宫斐跃下后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坠落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总之南宫斐跌落崖底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着。

是生是死,无从得知。直到南宫斐微微睁开眼的那一刻才可以断定他还活着。

虽是大难不死,但是否真的会必有后福呢?

南宫斐似乎并不愿意自己还活着,他又微微地合上了双眼,片刻间便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哭了,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却是悲痛欲绝。

他依旧倒在地上,迟迟不愿起身。他有些犯懒,他不愿再去理会这无情的俗世,只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什么也不必去想,什么也不必去管,只是这么一直躺在此处,任思绪魂飞天外。

其实南宫斐更多的并非身体上的懒惰,而是心灰意懒、自甘堕落。

为什么一切都在事与愿违?我本是名侠之后,却沦为遗孤受人冷遇;师父一心助我寻找父亲所留的剑谱,却死于非命;我身为经书传人,却连半句经文都没有看过,为报父母之仇,我却身受重伤,亲手推下了涓涓,又害得师叔冤死,为什么老天竟会如此不公?那上官毅残害同门却能够风生水起;那白晓凡妖言惑众却能重整旗鼓,而我父母、师祖、师父、师叔等人皆是良善之辈却如此短命?

“我不甘心!”南宫斐怒吼一声,在这种种悲愤的情绪的促使之下,南宫斐终于一跃而起,怒视苍穹。

南宫斐喃喃自语地道:“虽然苍天不公,但好在我还活着。我活着就是要平定着天下不平之事。我身负血海深仇,又肩负经书传人之使命,岂可自甘堕落?”

南宫斐向前缓缓走了几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肺激荡、筋骨酸麻,竟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无奈何,南宫斐只得跌坐在地上,看着一旁师叔罗隐的尸体已逐渐有些腐烂,便知不能再拖下去,需尽快将师叔入土为安。

南宫斐不敢懈怠,纵然身体再怎么不适,此刻也要提起劲来将师叔埋葬之后再做打算。他忽地想起在来之前,师叔罗隐曾说过若是身故,此处便可当做是他的葬身之地。南宫斐现在回想起这句话,一时情难自已,又落下了泪来。

索性师叔遗言将其就地掩埋,南宫斐倒也不必再费力将罗隐的尸身拖于别处。他缓步来到一棵柳树之下,随手拔出魅影剑当做掘土工具,便即就地挖掘。当南宫斐的剑尖刚刚插进泥土的一瞬,便听到“当啷”一声,那剑似乎触到了什么硬物竟被弹了回来,并且那泥土与魅影剑只见还溅起了点点火星。

这底下藏着的是什么?南宫斐心下大为好奇,一时竟觉得自己体力充沛一般地抛开魅影剑,也顾不上其他,徒手去挖那泥土。

南宫斐苦卖力气,接二连三地挖了数下,那泥土中之物才只露出了一角,南宫斐已看出那是个青碣石碑。这石碑虽不出众,但那石板上所刻的一个“龙”字却是让南宫斐又惊又喜。莫非?南宫斐一时间激动地竟有些手足无措,终于稳定了下情绪之后,南宫斐似乎喝了鸡血一般地拼命挖掘,终于那石碑上露出了南宫斐日思夜想都想见到的三个字“龙归诀”。

南宫斐一时间兴奋不已,心想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一回想到自己这一路为了找寻经书所历经的往事种种,竟也一时间五味杂陈。那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南宫斐也顾不上其他,豁出力气地挖掘着泥土,直至那石碑已完全露出后方才为止。再看那石碑,那是由青碣石板所筑,石碑之上,上下雕龙刻凤,左右青天祥云。后印星辰斗府,前有绝妙经文。

虽天可怜见,让南宫斐意外挖出了这印有《龙归诀》经文的石碑,但他仍未忘却要将师叔入土为安。南宫斐走到坑边,运足了力气,双臂一较劲抓住了石碑,下盘一沉双脚向后一蹬,大喝一声,似乎将那体内所蕴的千百斤力气都使出了一般,猛地将那石碑搬出坑外,立于一旁。

而后,南宫斐又抱起师叔罗隐的尸体安放入坑中,又将刚刚挖出的泥土抛入,掩埋住师叔的尸体垒起一座土丘。南宫斐又捡起了地上的魅影剑,起身来到石碑前。猛地挥剑将那石碑上没有刻上文字的一侧面削下。那魅影剑是神兵利器,削铁如泥,这一剑下去,只见那石碑被削得整齐光滑,竟连一丝一毫的剑痕都没有。

南宫斐抬过那被削下的一片石碑立在师叔墓前当做墓碑,又用魅影剑的剑尖,在那碑上刻道:隐世游侠罗隐之墓。下款刻道:师侄南宫斐泣立。刻好墓碑之后,南宫斐折草为香,跪在师叔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祭奠道:“师叔,皆怪侄儿一意孤行,才致使您死于非命。此处依山旁水,气势磅礴,您老就安息在此处吧。幸而天可怜见,终于叫侄儿得到了那《龙归诀》的经文。还望师叔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侄儿早日习成神功,为师叔您报仇雪恨。”

祭拜一阵后,南宫斐便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就打算四下找些食物来果腹,并且也打算在这险峰之下找找看碧涓的踪迹,若是她侥幸生还,那这般多时日过去她也应该离开此处,只是这天下之大又该到哪里去找寻?若是在这峰下不幸见到了碧涓的尸体,便皆是己过。南宫斐将自断一臂,终生不娶,以慰亡妻。

南宫斐起身收好魅影剑向前信步走去,也不担心那经文石碑会被人窃走窥去,任凭它略显突兀地立在此处。南宫斐沿着山路而行,四下里找寻着碧涓的踪迹。

“涓涓,涓涓,我是斐郎,你有听到我吗?”

南宫斐在声声呼唤着,然而四下里除却一些鸟叫蝉鸣外,哪里会有碧涓的回应?南宫斐留心看了看山路,发现并无走过的脚印,显然这里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碧涓或许没有经过到这里,又或许是自己昏迷的时间太久,碧涓的足迹已经被覆盖。但好在没有发生最坏的事,南宫斐并没有发现碧涓的尸体,那就还证明着碧涓还活着。只不过这茫茫人海又该到何处找寻?只怕那相逢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既然知道碧涓还尚在人世,南宫斐索性便也不再刻意地去找寻,一心只想着练就神功,报了血仇之后再到天涯海角去找寻爱妻。

南宫斐沿路摘了些野果充饥,心想着自己在此处练功不知要到何日方休,须得找到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居住,但这四下里群山环绕,很难找寻得到适合人居住的地方。正犯难时,忽见这山路之中鸟兽散尽,似有虎狼出没。南宫斐一时心下来了主意,何不跟着那猛兽去往它的洞穴一居?

过不多时,只觉一阵山呼海啸,那山路中忽地窜出一只孤狼来此觅食。南宫斐闪在一旁,也不去理会它,任凭那孤狼肆意猎杀,自己只要跟着它就好。

那孤狼也看到了一旁的南宫斐,毕竟野性难驯,纵然是南宫斐在花豹眼中也不过是猎物而已。那孤狼张开血口,咆哮一声,猛地向南宫斐扑来。

南宫斐见此倒也不惧,猛一闪身避过心想:这畜生竟把我当做猎物。南宫斐不想与那孤狼为敌,怕的是自己若一失手打死了它,那岂不是无法找到它的洞穴在哪?但见那孤狼来势汹汹,想必已是饥肠辘辘,南宫斐也只好亲自为它狩猎,它才不会攻击自己。

南宫斐四下观看,见那山路之中有一只小麋鹿在瑟瑟发抖,南宫斐竟也不忍伤它性命,万般无奈之下,南宫斐也只能上前与那孤狼一战。

见那孤狼又扑来,南宫斐双脚站成弓步,将身一矮,躲过那孤狼的利爪,见花豹的身躯在头顶掠过时,猛地伸出右掌,拍在那孤狼的下腹当中。左手抓住了狼尾,运足力气猛地向前一摔,将那孤狼摔了个倒栽葱。

那孤狼收了一掌,又被狠狠地摔了这么一下,也是疼痛难当。但毕竟狼有傲气,那孤狼底嚎了几声,又翻滚着站起身来,敌视着南宫斐。

南宫斐见那孤狼的倔强性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倒也起了一丝喜爱之情。南宫斐不忍将其打死,只得怒喝一声:“畜生,还敢来找死!”

那孤狼吃过亏,知道自己不是南宫斐的对手,但又不肯投降认输,只得前爪扒着地,呲着獠牙,怒视南宫斐。南宫斐见了又怒喝一句:“还不快滚!”

那孤狼似乎心有不甘一般地长啸一声,方才转身走了。南宫斐见那孤狼离去,便也蹑手蹑脚地在其后跟上,去寻找那孤狼的墓穴。

孤狼悻悻败走,南宫斐则一路跟随,直至一处山洞之前方止。那孤狼进洞之后,南宫斐站在洞外向里看了看,里面空旷无比,除了乱石杂草之外并无它物。洞中也没有群狼,只有那孤狼自己,它这一次捕猎落空,也只好饿着肚子,身体蜷缩着在角落里一卧忍饥而眠。

南宫斐见了心下暗喜,心想也算是找到了一处存身之所。转念又觉得那孤狼委实可怜,竟一时善心大起,决定去为它寻些猎物回来。

南宫斐离了山洞,继而向阴山山麓走去,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此处游牧的牧民已将牛羊收好圈回院中。南宫斐趁人不备偷偷潜入羊圈之中,一剑结果了一只羔羊,扛在肩上照原路而返。

南宫斐再入狼穴,那孤狼侧耳听到洞内有脚步声传来,慌忙地一个激灵,翻身站起,见进来的正是南宫斐,不免有些气急败坏,若是这狼也通人语的话,此刻一定会对着南宫斐破口大骂:“你这个家伙害得老子饿了肚子,此刻还来纠缠,当真是欺人太甚!”

南宫斐也看出了那孤狼对自己的怨气,当即朗笑一声,将扛在肩上的羔羊卸下,对着那孤狼说道:“知道你还饿着肚子,快过来吃吧。”

孤狼见了那羔羊,顿时双眼放光,一个虎扑向前,张开血盆大口,撕扯着那羊,果真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南宫斐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到野兽这般茹毛饮血的场景,不免也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那孤狼也确实是饿极了,竟没几下的功夫便将那整只羊吃下,那狼牙尖利,那羊骨也叫它一并地嚼碎了吞下。南宫斐见那孤狼吃饱之后便开口道:“狼兄,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需在你府上住些时日,每日都会为你猎来这羊肉,你可不要夜里醒来将我当做是猎物给吃了啊。”

那狼底嚎一声,似乎是在答应着南宫斐的话,而后转过身去继续一卧而眠。南宫斐见此刻天色渐晚,便也无心再做他事,便到洞外割了些荒草,在洞中铺成了个草席,自己则卧在草席之上,和衣而眠。

翌日清晨,南宫斐便早早醒来去往师叔罗隐的墓前将那石碑搬到狼穴之前。

南宫斐向那碑文上看去,只见金光护体、血舞狂剑、云起龙追、七星八卦四样奇功依次分布,罗列分明。南宫斐暗自思量道:“我前番在危难之际已用过金光护体,可见此功我已有了一定的根基,索性就依照经文上所指先将此功练成。”

主意拿定,南宫斐便详观起金光护体的经文要旨,并且按照经文所指练习起来。原来这所谓的金光护体无非就是一门上乘的内家气功而已,经文中详细指出了如何打熬内力,囤积真气,如何运功的法门。不仅如此,这项气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与敌交战时,若处于下风或无心恋战时便可自将真气运行,激出体外,以真气击敌。

南宫斐看罢经文所写,便已参透其中奥秘,按照经文上所指的那般运了运功,又试着将体内的真气激出,果见体外金光一闪,直冲斗府,非同小可。南宫斐悟得法门,便也不再继续拘泥于此,继续去观看其他奇功。

南宫斐暗讨自己所学武艺有如“百无一用掌”一般的拳掌功夫,有如“魅影剑法”一般的兵刃功夫,还有刚刚参悟的“金光护体”一般的内家气功,外功、内功皆有所涉猎,唯独轻身功夫还尚欠火候,此番见那碑文上所刻的“云起龙追”,便决定取长补短,先去学这轻身功夫。

“云起龙追”,顾名思义便是浮云升起,游龙追随。这样的轻身功夫不单是速度极快,且身法脚步亦如游龙一般轻盈灵动,闪转腾挪皆是随心所欲。

南宫斐施展身法轻功四下里闲游一阵后,已是正午时分。随意地猎来些野物与那孤狼分食而餐,填饱了肚子后,南宫斐又将已学来的内功身法练习一遍,便又继续修习其他奇功。

碑文上如今也只有一套剑法和一套阵法南宫斐还未参悟。南宫斐心知那“血舞狂剑”必是《龙归诀》中的精髓要害所在,当下便也不急于求成,将其暂且搁置一边。又想自己乃是书生出身,虽未读过兵书战略,但百家相通,如今研习起这“七星八卦”的阵法来也应是得心应手。

那七星八卦本是按九宫图衍生而来,古时劳作人民用以观察天文地理。战时人们又将其结合天时地利形成阵法,以天地万物为己用。

南宫斐看过阵法,又捡起一些碎石子在地上按照阵图排列操演,暗暗赞许道这阵法果然妙法无穷,险象环生。只是但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将此阵摆出。南宫斐也只能暗暗将这阵法牢记于心中,待得时机成熟时,再用此阵。

不觉间半日又过,南宫斐又将所学来的练习一遍后便又去采些野果,打些猎物来与孤狼同餐共饮。

一夜无话,又到天明。南宫斐一早起来便抽出魅影剑去研习那“血舞狂剑”

经文上只有寥寥的八个字写着“以敌之血,铸我之剑。”文字之下所刻的皆是剑谱图形。南宫斐望着那八个字凝神良久,暗自思量,渐渐地似乎悟出了什么诀窍。只见他手舞长剑,按那剑谱所画的招式剑法演练起来。

这血舞狂剑果然厉害,南宫斐虽是初练,却是石破天惊,气贯长虹。只见南宫斐步若流星,身如灵光,挥剑似舞,伤敌剑狂。招招随风舞,剑剑秋叶霜。

这血舞狂剑招式轻盈灵动,但却剑剑刚猛凌厉,而最厉害之处在于每一剑刺出虽未伤及要害,但却奈何一剑快过一剑,没几下的功夫,纵然对手伤不致命,却也是体无完肤。

南宫斐此刻虽手通其术,掌握了这绝妙剑法,但却仍未心通其理,亦是未解“以敌之血,铸我之剑”究竟何意。隐约间他又曾想起曲笑尘曾对自己说过,先父南宫云生前曾提到过一众可以用敌人的鲜血击敌的剑法,难不成这就是那所谓的“以敌之血,铸我之剑”?但是单凭先父的一句话,这经文中又无更多交代,南宫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已敌人之血为剑。但所幸血舞狂剑之中的精妙剑法已尽数学来,日后行走江湖也定是罕遇敌手。

毕竟南宫斐是这《龙归诀》的唯一传人,自然天赋异禀,悟性极强。只两日功夫,便将经书上所记的旷世神功尽皆学来。但南宫斐心知这绝妙功夫不可学来了便停滞不前,须得勤加练习,温故知新。此处无人打扰,正好可以潜心练武,索性南宫斐便也不急于复出,留在此处继续修炼。

简明扼要,南宫斐在这狼穴之内一连住了半月有余,每日地勤加练武,功力亦是与日俱增,俨然已达一流高手之境界。忽这一日,南宫斐正于洞外练剑,但见那天外阴雨如晦,不觉间便是大雨倾盆。南宫斐见状慌忙躲入洞中避雨,只待雨过天晴后再继续练习。

这雨倒也是来去匆匆,没一会的功夫便也停了。南宫斐一如往常般地出了洞去,正欲继续练剑之际,却猛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那刻有经文的石碑此刻竟然化作一柄绝世宝剑立于当场,熠熠生辉。只见此剑长约三尺,剑柄乃是杜鹃展翅之形状剑身与剑柄相连,呈血红之色,看上去真的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剑身之外裹着一圈薄如蝉翼的剑刃,乃是由雪花镔铁所铸,锋利无比,剑尖亦是如同蜂针一般一剑封喉。

南宫斐见了此剑,心下大为喜爱,连叫:“好剑,果然是好剑。”他将魅影剑收于腰间,又走上前来去拿此剑。南宫斐刚刚握住剑柄,正欲抬起之际,却发现这剑好似生根一般竟抬不起半分。南宫斐运足了内力再抬,可这剑却还是纹丝不动。南宫斐此时也明白了,这乃是一柄绝世宝剑,绝非靠蛮力能够抬起的,定是有什么诀窍在。他又仔细打量了此剑一番,见到那杜鹃啼血,似乎心有所感,当即伸出手掌,在那剑刃之上划了一下,登时便留出了血。

南宫斐的血液顺着伤口淌出,滴在那剑上。可令他惊讶的是,那血只是在剑上一闪而过,瞬间变已消失不见。南宫斐再看自己手掌上的伤口竟也完好无损。正当南宫斐惊讶万分之际,那剑竟突兀地升起,南宫斐信手去拿,竟一把就将此剑握在手中。南宫斐心下一喜,握着此剑舞了一阵,只觉得剑助人势,人借剑威,竟如此顺手。舞了一阵后,南宫斐停下再看此件,只见在剑柄的下方可这两字小篆曰“啼血”南宫斐看后一笑道:“原来此剑叫做啼血剑,日后传荡江湖,这啼血剑就是我南宫斐的神兵利刃。”

南宫斐收好啼血剑,见石碑此刻已荡然无存,便知道该到了自己重出江湖之日,他淡然一笑,辞别了孤狼,祭拜了师叔,再向险峰行。

第十六章:新仇旧恨

白晓凡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太好过。他知道自己杀了的是什么人,他更知道这个人对于南宫斐来说有多么重要。这一月多来,白晓凡接二连三地派下人到山崖下去查看南宫斐的下落。当然,他最希望的是能够找到南宫斐的尸体;又或者见到重伤昏迷的南宫斐,然后便落井下石般地斩尽杀绝;而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南宫斐还活着。

似乎一切都事与愿违,那些被派出去的下人既没有找到南宫斐的尸体,也没有见到南宫斐的踪迹,更加没有乘人之危地将其杀死。他们唯一发现的就是罗隐的孤坟,是南宫斐将其埋葬。这也就足以说明南宫斐还活着,而至于他去了哪里,魂风教的人却无从得知。

这样一个消息对于白晓凡来说无疑是惊天噩耗。他深知南宫斐一旦活着,势必会来寻仇。他和南宫斐交过手,知道他身怀百无一用掌及魅影剑法两大绝世武功,自己绝非是他的对手,况且他若是怒性大发,血洗魂风之事亦会发生。

但白晓凡能够在前番的交战中取得上风,便也深知了南宫斐的致命弱点,就是太过于妇人之仁,若不是他不忍伤害那些中了阴毒的教徒,又怎会遭此惨败?为了能够应对南宫斐,他决定还是要在他的软肋上硬攻。未雨绸缪,在南宫斐还未杀来之前,白晓凡再次出山蛊惑人心,又招来了一批愿意为自己“卖命”的信徒。

白晓凡自然是怕南宫斐回来报仇的,但这猜测般地煎熬又使他有些盼着南宫斐前来。但无论是怕还是盼,他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南宫斐终究还是来了。

“有人闯山了,快放箭。”

此时正位于教中正殿的白晓凡远远地便听见,守山弟子的警报,他淡然一笑,心道:南宫斐果然来了。

白晓凡走到匣旁,取出佩剑,一边向外走,一边对殿内的一众教徒说道:“尔等随我出战迎敌。”

众教徒齐声答应,随教主白晓凡一同出殿迎战。一众人等刚刚出了殿,便见那崖边上的守山弟子们都已被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用剑砍倒。

“白晓凡,我南宫斐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那男子挺剑在手,扬起脸来怒视着白晓凡。

是南宫斐,果然是南宫斐没错。可是此时白晓凡眼中的南宫斐却大不同以往,若非听到了他的话,白晓凡恐怕很难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南宫斐。

此时的南宫斐不仅蓬头垢面,头发也好似没理好一样地凌乱,前额与两鬓处还夹杂着一些枯草;原本白净清秀的面庞此时也像是抹上了一层灰一般地脏污。再看他身上穿的那件素白公子衫也已破了数道口子,那上面的脏乱cd更是不言而喻。白晓凡见了南宫斐这副模样实在想不通他已如此狼狈不堪,却为何还会活着,又或者是他已重生?

见南宫斐虎视眈眈,白晓凡也知道自己此番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与之一战了,索性先发制人地对身后的一众教徒说道:“我已将本派最高功夫传授给了你们,如今强敌来犯,该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白晓凡话音刚落,那一众弟子便一同涌出,将白晓凡护在身后,随即念动咒语唤出魂风阴毒来围攻南宫斐。一人念动咒语便可唤出成百上千的阴毒,如今这一众人念动咒语那所唤出的阴毒更是铺天盖地,犹如十面埋伏一般。

见阴毒山呼海啸般地向自己袭来,南宫斐倒也凛然不惧,他淡淡一笑道:“白晓凡,你觉得我还会心怀妇人之仁吗?今日凡是会使魂风阴毒的,都得死!”说着南宫斐挥动啼血剑纵身跃入阴毒阵中,施展起血舞狂剑,将那魂风阴毒只杀得灰飞烟灭。

南宫斐所用的这一套血舞狂剑,集天下剑法之长于一身,血舞狂剑四字,每一字便代表着一种剑法,血字所代表的乃是轻剑,施展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随心所欲,但却招式狠辣,一击见血;舞字所表示的乃是快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瞬息之间,杀敌千里;狂字所表的乃是利剑,削铁如泥,势如破竹;而最后一个剑字所表示的乃是无招之剑,所谓一剑封喉,不留活命。

但这套剑法真正的厉害之处却还在那“以敌之血,铸我之剑”的八字上,可惜自幼便博览群书的南宫斐却始终无法参透这八个字的奥秘。

但就依南宫斐此时所练成的剑法用来对付这些魂风阴毒,那显然是杀鸡用牛刀。只见他的剑法忽而轻盈灵动,忽而凌厉刚猛,又忽而只是直直前刺,却一击制敌。只片刻功夫那铺天盖地的魂风阴毒都已随风化为灰烬。

这数十年来令江湖中人无不闻风丧胆的魂风阴毒,此刻竟已被南宫斐一人所破解。难道说血舞狂剑正是这魂风阴毒的天敌?恐怕也不尽然,当年敬林长老用轻风细雨剑一样破解了魂风阴毒,但身为弟子的南宫云却没能用轻风细雨剑破解阴毒,反而因此而丧命。南宫斐良久思量着这其中的种种,终于他想到了真正破解了这魂风阴毒的诀窍,那便是破解之人需一人独战。

不能猜想,以南宫云当然的功力,一人破解魂风阴毒绝非难事,但他却因分心解同门之危才会被段奇峰暗算;南宫斐前番寻仇亦是为了照顾罗隐与碧涓,再加之他心怀妇人之仁才会惨败。而当年的敬林长老与此刻的南宫斐皆是一人独战魂风阴毒,这看似铤而走险,但却不用为照料他人而分心,实为破解之关键。

南宫斐破解了魂风阴毒后,又看向那一众教徒,不禁心下犯了难,暗想:我既已破解了魂风阴毒,料想他们日后也不会再去为非作歹我又何必赶尽杀绝,枉生杀孽?但若如此轻易地便将他们放过,只怕他们难生畏惧,日后仍会为虎作伥。我须得杀鸡儆猴,也好叫他们引以为戒。

主意拿定后,南宫斐身影闪动,手中剑花乱舞,顷刻间便将那一众教徒的右臂卸了下来。那一众教徒疼得哭爹喊娘,惨叫声不绝于耳,优胜鬼哭狼嚎之声。那一众教徒断了右臂之后有的就地打滚,有的更是直接便疼得晕死过去。

南宫斐也不去理会那被自己砍伤的教徒,径直挺剑上前直取白晓凡,冷冷一笑道:“白晓凡,这下你可以死得心安理得了吧。”

白晓凡眼见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便也不去反抗,也不再挣扎,索性闭上了双眼,引颈待戮。南宫斐见此便也轻笑一声道:“你罪有应得,受死吧。”说罢,手运利剑直刺白晓凡咽喉。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生死一线之间,白晓凡忍不住大声呼喝道:“想不到我白晓凡今日身死却是替他人受过。”

听到白晓凡的话,南宫斐顿时收住了剑,暗想:他说自己是替他人受过,难不成这其中有另有隐情,我若杀了他岂不是无法知晓真凶是谁,须得先留他一命,问个究竟。

见南宫斐停住了剑,白晓凡似乎有些意外地睁开了眼问道:“你不杀我?”

南宫斐冷哼一声道:“杀是一定会杀你,不过听你之意你是被人当做了棋子。有什么话在你死之前就尽管直说,我也想知道真相。”

白晓凡轻叹一声道:“有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罢,我既已是将死之人,不妨就告诉你真相。一来也可叫你认清仇人,二来也算是我拉来个陪我一同上路的。”

南宫斐撂下了剑,嘴角稍扬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出你的所作所为皆是受了上官毅的教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听命于他,难道你看不出他是在利用你来与我鹬蚌相争吗?”

白晓凡将头一点道:“你说的没错,这背后的一切都是上官毅在暗箱操作,我也知道他是在利用我去铲除你。”

南宫斐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替他卖命,是你心甘情愿,还是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白晓凡轻笑着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无非就是他答应会帮我重建魂风教,所以我才会帮他对付你。你难道真的以为仅凭我一人之力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这断壁残垣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吗?”

南宫斐更加疑惑地问道:“就单凭这一点?重振魂风教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你也应该知道魂风教是歪门邪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迷?”

“够了!”白晓凡怒喝道:“邪门歪道,你们骂了二十几年还没骂够吗?若不是江湖中如此诟病我魂风教,我重振之心也不会如此坚决。”

南宫斐听到白晓凡的话后,忍不住盯住他的双眼厉声问道:“你不叫白晓凡。说,你究竟是谁?”

白晓凡冷哼一声道:“南宫斐你果然聪明。实话告诉你,我爹就是段奇峰,我就是魂风教的传人,也是唯一在敬林剑下活命的人。当年我为了不被斩草除根才会化名白晓凡,从此流露街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所到之处耳边充盈着的都是对魂风教的谩骂,对我爹的谩骂。那些谩骂逐渐形成了我心中的怨恨,所以我下定决心要重振魂风,我要让着江湖中人知道,我魂风教不是歪门邪道。”

南宫斐似乎对白晓凡的遭遇产生了一丝共鸣,他点点头道:“我承认你的初心是好的,可是你重振魂风教之后所作所为皆是为虎作伥。为了帮着上官毅对付我,你不惜将阴毒用到自己的教徒身上,如此行径岂不是歪门邪道之举?而且,上官毅又是如何让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白晓凡对南宫斐的指责也不辩驳,而是回答着他的问题道:“魂风教灭门之后,上官毅曾来过这里一次,从我的手中将魂风阴毒的秘诀抢走,他觉得我对他有用就没有杀我,我十一岁那年他派人下山找到我,教我武功为的就是有一日能为他所用。而我其实也是要借助他来帮我重振魂风教。”

南宫斐笑了笑道:“而我的出现恰好是他利用你的大好时机。”

白晓凡道:“他认为魂风阴毒足够可以对付你,所以才会将当年从我手里抢走的秘诀又换给了我。不仅如此,他还答应我杀了你之后,就会帮魂风教正名。”

南宫斐突然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会去找上官毅算账。只可惜你笨有一腔壮志却被他利用,杀我师叔,害我爱妻,我不能饶你。不过你放心,我会杀了上官毅替你出气的。我会给你个痛快,你安心上路吧。”说罢挺剑直刺白晓凡咽喉。

见剑袭来,白晓凡还是将那隐瞒了二十年之久的真相说了出来:“二十年前,是上官毅告诉的我爹你父南宫大侠是《龙归诀》传人一事,也是他唆使我爹去玄天盟夺经闹事。你真正的杀父仇人其实是上官毅。”

其实对于上官毅往昔种种的所作所为,南宫斐也能够猜出段奇峰是从上官毅口中得到经书现世的这一消息。此番白晓凡说出了真相,只不过是肯定了他心中的这一猜想。不由得他对上官毅恨之入骨。他钢牙紧咬,将这新仇旧恨都融汇于这一剑之中,狂喝一声猛地一剑此处,随着白晓凡的血液一同发泄出去。

杀了白晓凡后,南宫斐仰天轻叹道:“若非你杀我师叔,我真该饶你一命,但愿你可早生极乐吧。”说罢,南宫斐又转身向那一众被自己砍断右臂的教徒说道:“我本不愿枉生杀孽,尔等已沦为残废,谅也不敢再生祸乱,尽速下山去吧。”

那一众教徒见南宫斐如此,连忙“佛祖菩萨、大恩大德”的不住言谢,之后又纷纷备好了竹筐、绳索下了峰去。

南宫斐见众教徒散尽后又陆续地遣散了教中的一众杂役奴仆。见四下里空无一人后径直便向魂风教中金库而去,在那金库中南宫斐随手抓了一大把金银塞入怀中。又到灶房取过柴火,如同二十年前敬林长老那般将这魂风教址一把火烧为灰烬,就在这熊熊烈火之中,南宫斐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峰。

第十七章:不祥之人

糜桑村,处于阴山山麓以南的边陲小村,近乎与冀州相连。村里的人大多以耕种、纺织、畜牧为业,平日里便是一如既往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这本是一个如诗中所云那般“衣冠简朴古风存”的乡间小村落,邻里之间相处得也十分和善,似乎在这村子里还未发生过邻里之间脸红争吵之事。

但这突兀地燃烧起的火焰却将这原本的一派祥和焚毁,田间已无人耕种,用来织纱的车轮也停止了转动,牛羊马匹也都圈养在厮中,更无一人将其放养。似乎这原本忙忙碌碌的小村庄霎时之间便停息了一般。而那火焰前聚满了的皆是村中那未去劳作的村民。

男女老少倾村而出,凑到这火焰前究竟所为者何?恐怕这其中之事绝不会像祭祀、祈祷那么简单。

众人围在火堆前议论纷纷,更多的好像是在对什么人恶语相向。就在这时一位村中元首模样的人恶狠狠地推着一位被五花大绑得结结实实的妙龄少女来。

那少女的相貌并不算美,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上均匀地分布着依旧小巧的五官,就连她的身材也是十分得瘦小。她的肌肤很白皙,几乎看不到丝毫的血色,特别是与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又脏又破的灰色长袍一反衬,更显得她的肌肤白得就像已死去的人一般。

那元首般地人对着那少女冷冷地问道:“妖女,你克死公婆、丈夫,害得我们这一整年颗粒无收。我们今天就要在此烧死你这妖女,你可有何话说?”

那少女脸上并无一丝表情,似乎她天生就长着一张死人脸,只是她本低沉地眼神中此刻似乎流露出一丝解脱般地光芒,悠悠地道:“我已经被你们这群无知的人折磨了一整年,还有什么好说的,请给我个痛快吧。”

那元首一笑道:“好,既然你如此要求,那我就成全你。来啊,把这妖女给我推到火中。”那元首对着村民们招呼一声,便有几个青壮一拥而上抬起那少女便要向火堆里扔。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胆敢如此草菅人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突然如晴天霹雳一般地传来一声俊朗地质问。那一众青壮这诧异之际,忽然觉得手上的分量变轻了。再转过神来一看时,那已被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扔入火中的少女此刻已被一俊朗少年抱入怀中。

那少年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素白公子衫,长得剑眉凤眼、丹唇玉面一副书生模样,却又腰悬一剑,背负一剑,看上去又像是个江湖中人。

只见那少年伸出手来,抓住绑在少女身上的绳子,只轻轻一扯,便将那绳子扯断。之后他又柔声问那少女道:“姑娘,你没事吧?”

这位救人的少年不是别人,这时刚刚灭了魂风教,这一路赶往玄天盟报仇的南宫斐。他赶路时路过此处,恰巧遇上了这一出事,便出手相救。

那少女看了一眼刚刚救下自己的南宫斐,竟从未有过地红了脸,轻轻答道:“没事。”

南宫斐并未注意到少女微妙地变化,义正言辞地质问那群青年道:“这姑娘究竟怎样,你们这一群大男人竟要如此对待她?”

那元首模样地人,见到刚刚南宫斐夺人、解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便知南宫斐绝非等闲之辈,便也客气地拱手应道:“少侠有所不知,这是个妖女。我们聚众在此是要铲除这个妖孽,祈求上天保佑眷顾。”

“荒谬!”南宫斐冷哼一声,呵斥道:“我并未看出这姑娘是什么妖女,我只看到你们在此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那元首道:“少侠,你不要只因眼前的景象便妄下定论啊。”

南宫斐生性本就清高自负,此刻听到那元首话中竟是说自己只顾片面,更是气恼,当即便来了性子道:“你今日就是说得天花乱坠,这姑娘我也要就走,你们这一干人等,谁又能奈我何?”说着,他凌空对着身后的火焰劈出一掌,掌风一至,那熊熊火焰竟顷刻间熄灭。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皆道南宫斐武艺绝伦。正当他们还未晃过神来时,南宫斐早已带着那少女纵身一跃,不知飞去了哪边?

见南宫斐和那少女没了踪影,那元首不禁连连叹气道:“唉,这次走了那妖女,只怕日后会惹出大祸乱的。”

再说南宫斐救走那少女后,一路上施展轻身功夫奔走不停。由于那少女并不会轻功,南宫斐只得将其抱入怀中,他隐隐地能够感觉到那少女并不避讳自己,反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胸膛。南宫斐低下头侧目去看那少女,只见她已熟睡了。在南宫斐这颠簸的怀中,她居然睡得十分香甜。南宫斐看着她睡着的脸庞,静谧中显得格外安详,双眼眯成一弯浅月,小嘴时而努起,时而含笑,似乎在南宫斐的怀中,她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南宫斐见她睡得安稳,便也渐渐地放慢了脚步,生怕会吵醒她。

南宫斐就这样怀抱少女一步一步地走到附近城镇中,找来一家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进房后,那少女仍旧没有醒来,南宫斐便轻轻地将她安放在床榻上。那少女突然离开南宫斐的怀抱,竟有些不适,微微地皱了下眉头。南宫斐见状,忙给她盖好被子,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几下,那少女才渐渐地又安详而睡。

见那少女睡得香甜,南宫斐便又在隔壁处开了间客房,叫店家打来一盆热水,替自己买来一身新衣后,便沐浴更衣,将自己拿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嘴角和下颚处微微长出的胡须也挂了个干干净净。

收拾妥当之后,南宫斐便又返回到那少女的房内。此时那少女已悠悠转醒,见到南宫斐后,便忙从床榻上坐起答谢道:“大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南宫斐见状后,便微一摆手坐在桌前道:“姑娘不必客气,这不过还不知姑娘名姓,那伙村民又为何要如此对你?”

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叫花独芳,大哥就和我爹娘一样叫我芳儿就好。去年我家那里闹饥荒,我爹娘和村民们都饿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离开家一路沿街乞讨到了糜桑村,遇见了我丈夫一家。我丈夫和我公婆都是很淳朴本分的庄户人家,得知我的遭遇后都很可怜我,便也叫我和我丈夫成婚。婚后的那一段时光对我来说真的很好,公公和丈夫下地耕种,我就和婆婆在家里织布,日子过得虽说平淡但却也很知足。可没想到秋收的时候,一场霜降使全村颗粒无收。那些村民知道我是逃难到的这里,便都觉得这场霜降是我带来的,说要把我撵出村去。我丈夫疼我,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村里人的无理要求,我公婆也拼命护我。但即便如此,村里人没有粮食自然便会挨饿。有的村民便也出外乞讨。我公婆、丈夫为了留住我便没有出去,结果刚转过年来却也都饿死了。见我公婆、丈夫死后,那伙人就更加认定我是不祥之人,认为是我带来的饥荒,是我克死的爹娘、公婆还有丈夫。于是便趁夜里将我绑了要烧死我。若不是大哥你及时救下我,恐怕此刻我也已经死了。不过那样也好,这世上也没人疼我,没人信我,都觉得我是灾星煞神,我还不如一死了之去见我的爹娘、公婆和丈夫的好。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

南宫斐听了花独芳说过自身的遭遇过后,颇为义愤填膺。他先是摇了摇头回答起花独芳最后问的问题道:“不,我并不觉得你是什么所谓的不祥之人。”之后又道:“这群村民当真是愚昧至极。霜降之事皆乃是天时所定,又岂可视作人为?还有你的亲人和那些村民是死于饥荒天灾而非暴毙而亡,又怎会是克死他们?”

花独芳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也只有你会信我了。”之后她又问道:“可是我经历了两次饥荒都还没死,难道你真的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南宫斐一笑道:“想来你这两番活命,该是你爹娘、公婆还有丈夫将家中仅有的余粮都留给你吃才会如此。我想他们既然如此疼爱你,自然是希望你能替他们活下去。所以为了他们,你也不可有轻生之念,更不可觉得自己就是什么不祥之人明白吗?”

花独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南宫斐,这个男人不救就下了自己,更能够理解自己,劝慰自己,竟是那般地与众不同。她眼神中有些异样道:“大哥,你和那群人真的很不一样,他们是不会说出你这样的话来的。”

南宫斐朗笑一声道:“我南宫斐饱读诗书,又岂是那些无知村民可比拟的?”

花独芳此刻从南宫斐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姓名,也知道了他是个读书人,但却仍有疑问地问道:“大哥,你是个读书人,又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武艺?”

南宫斐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的师父是读书人,而我的父母及师祖却是江湖中极具盛名侠士。”

“哦”花独芳又追问道:“大哥,你复姓南宫,难不成你是玄天盟的人?”

南宫斐微一皱眉,看着花独芳问道:“你一个乡下丫头居然也会知道玄天盟?”

花独芳忙解释道:“并不是我知道玄天盟,而是当年的南宫云大侠名声太响,我想你应该就是南宫大侠的儿子吧?”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是南宫云之子。不过我爹死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吧?”

花独芳点了点头说:“我也是听我爹说起过南宫大侠的侠义之事,而他死于非命也的确是一件憾事。”

南宫斐只是微微点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我此番回玄天盟也正是要去报杀父之仇。”

“啊?”花独芳又有疑问地道:“可是杀害南宫大侠的不是魂风教的段奇峰吗?”

南宫斐苦笑一声道:“他不过是枚棋子而已,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当今的玄天盟盟主上官毅。”说着,他便将上官毅是如何教唆段奇峰,如何暗害南宫云、如何残害同门、如何对待自己的种种统统对花独芳说了出来,之后便有长叹一声说:“如今幸得天可怜见教我练成这一身绝世神功,便该是亲手手刃仇敌的时候。我明日便要回真定府,不知芳儿你可有什么打算?”

花独芳幽幽地道:“我如今已经是孑然一身,又有何处可去呢?若是大哥不嫌弃的话,我可愿与大哥一路同行。”

南宫斐也知她无处可去,唯有跟着自己,便也点了点头同意道:“也好,那我便认你做妹子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今晚我们就暂且在这里住上一晚,每日一早我们边启程动身。”

花独芳微一点头答应道:“一切但凭大哥做主。”

次日一早,南宫斐与花独芳兄妹二人收拾妥当后,便退了客房,租来一辆马车,由城中直奔真定府而去。

一路无话,只两三日的路程便行至真定府城中。刚一入城,花独芳便在车厢内探出头来问道:“大哥,现已入城中,你我是否该先找家客栈投奔呢?”

南宫斐一笑应道:“无需寻找客栈。我与城中曲家父子乃是故交,你我只需到曲府投奔即可。只不过我此番回来意欲先到玄天岭上祭拜我爹娘一番后再去投奔,你可愿与我同去?”

花独芳点点头应道:“我既与大哥结为兄妹,那去祭拜大哥的爹娘自然是义无反顾之事。”

南宫斐道:“好,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奔玄天岭而去。”说着便催动马缰,驾马驱车直奔玄天岭而去。

到达玄天岭后,南宫斐便径直前往墓冢,正当他扶花独芳下了马车,一同向南宫云夫妇墓前走时,却发现那墓前此刻正站着数名盟中弟子,手握锹镐正一锹一锹地向那坟墓上填土,其中便有一位弟子正是与南宫斐交好的巡夜弟子尹洛华

“也不只是谁竟如此大胆,居然挖了咱们师叔祖的坟。这可真是缺了大德,早晚会遭报应的。”

“依我看除了盟主和那几位长老之外,还没人能做出这等事来。不过要我说这人也真是不地道,他挖完了坟,盗走了剑谱难道就不能再一口气把这坟也给填好吗?现在害得咱们师兄弟们来给他收拾着烂摊子。”

尹洛华这时在一旁劝解起各位师兄弟道:“唉,大家也都别抱怨了。不管怎么说师叔祖当年也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如今竟被人搅扰得不得安宁。我们身为他的晚辈弟子,替他填坟自是理所应当。再说回来,师叔祖若在天有灵见我等今日如此也定会庇佑我们的。”

“也罢,就当我们是积德行善了,动手吧。”

几位弟子一边填着土,一边在坟前议论纷纷。南宫斐见他们如此举动,有隐约间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便觉得自己父母的坟墓定是受人损害,当下心里大为慌乱,他加快了脚步向前,在离坟前几尺远的地方高声吼道:“你们在这里做些什么?”

那几名弟子听到有人高声厉喝,便纷纷回过头去,见是南宫斐,顿时便有些惊慌失措,声音皆有所变地应道:“弟子,见,见过师叔。”

南宫斐见那数名弟子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在坟前,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看到那坟墓是怎样的光景。当即心里更是隐隐感到不安。他厉声高喝道:“都让开。”那几名弟子心知隐瞒不过,便都纷纷让出路来。南宫斐上前观看,不由得顿时怒火中烧。只见那坟墓早已被人刨开,爹娘的棺材也曝露在外,而且看棺盖的边缘也露出缝隙,显然也是被人撬开过,现今又被那几名弟子重新盖棺。

父母坟墓竟被人挖刨,这对南宫斐来说无疑是深仇大恨,一时间悲愤交加,南宫斐竟也失去了理智,只见他猛地转身,一张清秀的脸上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狰狞。他咧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剑眉倒竖,双眼通红似乎要冒出火来。在场的人见了无不胆战心惊。

南宫斐猛地抻出手来,一把掐住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弟子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那名弟子便会被他掐死。

那弟子生怕南宫斐会一时怒不可遏要了自己的小命,连忙喘息着求饶道:“咳咳,师叔,手下留情,饶了我吧。”

南宫斐恶狠狠地盯着他问道:“说,究竟是谁干的。”

“我,咳咳,我也不知道。咳咳……”

这时其他几名弟子也纷纷过来求情道:“师叔请手下留情,此时的确与他无关。”

“是啊师叔。近几日来盟中有很多弟子离奇惨死,就连谢玉涛长老和潘华松、赵继哲、高黎生、周俊一几位香堂主都未能幸免。盟主为他们验尸之后,发现他们都是死于一种武功之下。”

南宫斐脸色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道:“是轻风细雨剑法?”

“师叔果然聪明过人。盟主发现竟有人会用轻风细雨剑后,便叫我等到师叔祖的坟前查看剑谱是否被人窃取。我们来时果不其然便发现师叔祖的坟墓被刨,剑谱被盗。”

南宫斐这时松开了被自己掐住的那名弟子,但依旧难息怒气地道:“若我得知此人是谁,定会将其碎石万段。”

这时尹洛华又在一旁说道“师叔,其实此人也并不难猜。试想,惨遭毒手的皆是盟中的长老与香堂主,盟主虽一直觊觎轻风细雨剑法,但这些长老与香堂主却皆是他的心腹,他没理由要杀死他们。而这些长老之中唯一幸免的就是冯远昌,而其他遇难的人对他来说都能构成威胁,他杀了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冯远昌。”南宫斐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道:“我定会要了他的狗命,以祭我父母在天之灵。”

尹洛华这时又对其余的弟子说道:“我等先将师叔祖的坟墓填好。”

南宫斐这时夺过尹洛华手中的铁锹道:“身为人子,为父母填坟是我该做的,你们走吧。”

尹洛华这时又拿过一把铁锹道:“那我们便陪师叔一同做。”

南宫斐不置可否,只是一锹一锹地填土,尹洛华及其他几位弟子见了也都一同填起土来。

自打盟中长老接连惨遭毒手之后,冯远昌的心里更是惶恐不安。他惶恐的并不是东窗事发,因为挖坟盗书一事果真不是他做的。他所惶恐的是,这般多的长老、香堂主纷纷丧命,只怕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然而更加让他惶恐的是,怕是有人故意要嫁祸给他。

似乎这种种的迹象都已表明了他有最大的作案嫌疑,那真正的作案者似乎也是有意将这脏水往自己的身上泼。这样我在明、敌在暗的被动让冯远昌坐立不安,他决定要主动出击,因为他已经猜出真正的作案者是谁。

夜虽深,但孙念仁的房间内仍旧是灯火通明。远远的便能听见里面的练剑之声。他平日里并未有过这般勤奋,今日如此,无非是想趁夜将轻风细雨剑法中的精髓虽在练个明白。

不错,真正挖了南宫云、陈灵夫妇坟墓,盗走剑谱的人正是孙念仁。

那日南宫斐随罗隐一同回盟一雪前耻之后便相约到玄峰寻找剑谱。孙念仁虽被南宫斐打伤,但他心知此番在罗隐的陪同下,定能找到剑谱下落,便一路尾随二人到了那玄峰之上。而后又从二人口中得知那剑谱在南宫云墓中,便连夜做出了挖坟掘墓之事。盗走剑谱后,孙念仁日夜研习,虽是半年光景,但也将这剑法粗略习来。而后他便接连杀害了盟中大小长老及香堂主,为的就是嫁祸给他的师父冯远昌。而他挖坟掘墓之后故意未做处理,也是想着会被南宫斐见到,再借南宫斐之手铲除冯远昌之举。

“念仁,这么晚了还在练剑吗?”不知何时,冯远昌竟出现在了孙念仁的房内。

见冯远昌来,孙念仁心中还是有些惊诧。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收了剑,对师父拱手施礼道:“弟子见过师父,不知师父深夜到弟子这里是有何吩咐呢?”

冯远昌一摆手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看你适才所练的剑法并非是为师所授吧?”接着冯远昌又诡异一笑道:“你练的是轻风细雨剑吧?”

孙念仁干笑一声道:“师父在说玩笑话吧,弟子竟有些不明白了。”

冯远昌斜斜地盯着孙念仁道:“你不明白?可为师却明白你今日练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我。”

孙念仁听了冯远昌的化后吓得连忙跪倒不住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师父图谋不轨。”

冯远昌冷笑一声道:“你不敢?那挖坟盗书的事你怎么就敢做了?残害同门的事你怎么就敢做了?你也不用再欺瞒我了,盟中的长老级香堂主只剩你我二人,这些事不是我做的,那自然就是你做的了。”

孙念仁此事站起身来,竟换了一副面孔冷笑道:“师父果然就是师父,弟子就知道瞒不过你。既然你急着前来送死,那弟子唯有谨遵师命了。”

“畜生!”冯远昌戟指怒骂道:“你竟敢欺师灭祖,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丑事都说出去?”

孙念仁轻笑一声道:“谁会信?我说师父,这种种迹象都已表明了是你在做的这些事。你与南宫斐向来不和,挖他祖坟的事除了你还有谁会干?你向来觊觎盟主之位,铲除对你极具威胁的长老也像是你的所为。你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河,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为自己开脱吧。”

冯远昌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吼道:“真乃养虎为患也!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如竟如此嫁祸于我?”

孙念仁笑道:“师父待我的确不薄,但弟子也替师父做了不少亏心事吧?还有你若不死,我又何时能登上盟主之位呢?师父,这叫有其师必有其徒,这点我还是深得您的真传呢。”

冯远昌仍旧心有不甘地说:“我毕竟曾教你养你,你就真的忍心杀我?”

孙念仁道:“我自然是不忍心杀害师父。我那日挖了南宫云的坟后故意未做处理就是为了让南宫斐看到,然后借南宫斐之手杀了你。不过今日师父竟找上了门来,我的剑下也只能再多一个亡魂。师父,别怪弟子不孝。”说着孙念仁猛地从匣间抽出一剑,此剑声阵阵、虎啸龙吟,亮闪闪、寒气逼人,果然是一把绝世好剑。

冯远昌似乎也猜出了此剑是何剑,但他仍旧不敢相信地问道:“这剑,这剑是……”

孙念仁笑道:“弟子今日也叫师父见识一番风雨剑的威力。要么进招,要么受死。看剑。”说着,猛地一剑向冯远昌刺去。

冯远昌此番前来便是要来和孙念仁拼命的,但他所携带的毕竟只是普通兵刃,又如何能与风雨剑相提并论?但仅管如此,在此危难时节,冯远昌也只能拔剑迎敌。

此时的冯远昌才算见识到了轻风细雨剑的厉害之处。那种满城风雨的弥漫,使他早已没有喘息的余地。任他手中的凤凰再如何俊俏,也无法冲破这风雨翱翔九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风雨如骤的一剑向自己的心口刺来,再无招架之力。

这一剑果然痛快,当冯远昌感受到疼痛的时候,早已是躺在了血泊当中。他瞪大了双眼,指着孙念仁,似乎在诅咒一般地说道:“畜生,自古弑师不详,你定会不得好死。”即便此时的冯远昌已是气绝身亡,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孙念仁。

这狠毒的眼神让孙念仁有些不寒而栗,他同样很毒地挥剑,见冯远昌的双眼刺穿戳烂。此时冯远昌也已死在自己的手中,再也无法嫁祸给她。只怕自己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与其等着事情败落,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此刻已在孙念仁的脑中酝酿——杀上官毅,夺盟主之位。

第十八章:肃清门户

混乱、惶恐、猜疑,种种复杂的情绪使得玄天盟上下尽是乌烟瘴气。就连盟主上官毅也一样是终日诚惶诚恐,夜不能寐。

此刻,冯远昌的尸身就这样直挺挺地摆在上官毅眼前,是那样得血腥、那样得残忍。上官毅纵横江湖半生,自是见多了血雨腥风,任何残暴之事对他来说也早已麻木。可此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冯远昌死去的惨状,竟也会不寒而栗,甚至他竟也会觉得这很可怖。

冯远昌的双眼已被人戳得血肉模糊,似乎杀他的人有意要毁掉他眼中的真相。

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个原本是上官毅最为怀疑的人却离奇而死,这更加让上官毅始料未及,这也是上官毅最为害怕的。那幕后的真凶究竟会是谁,下一个遭殃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上官毅只觉得细思极恐,更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虽然上官毅也曾怀疑过冯远昌,但不得否认的是冯远昌的死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打击。毕竟冯远昌对他而言的意义并不仅仅只是得力帮手,更多的还是他身前最有力的挡箭牌。如今这挡箭牌易碎,只怕他眼前的处境唯有万箭穿心。

大势所趋,上官毅再无法沉住气了。冯远昌的死,让他必须要予以反击,他决定要联合一众盟中弟子合力对抗这个幕后真凶。

玄天盟正殿前,一众盟中弟子位列于此等候着在盟主上官毅之下一同查出真凶并将其绳之以法。但他们或许并不知道上官毅的真正想法是想借他们众人之手为自己清理门户。

过不多时,上官毅从殿内走出,站于人前神情肃穆地道:“近日来我盟主大小香堂主纷纷遭人毒手,昨日执剑长老冯远昌竟也死于非命。老夫自是痛心疾首,相信各位也一样是惶恐不安吧?如今敌暗我明,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很难保证下一个惨死的会不会是自己。与其这般忧心忡忡,倒不如我们联合一致,肃清毒害。我等不可再坐以待毙,今日我以盟主之尊号令各位应众志成城,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盟主所言极是。只不过弟子斗胆问上一句,盟主可知那真凶是谁?”

上官毅一席话刚落,那边立刻便有人质疑起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此人正是巡夜弟子尹洛华。

这样一个并不起眼任人欺辱的宵小鼠辈竟也敢当众质问盟主,一众弟子对他的此举自是嗤之以鼻。上官毅向尹洛华看了看,竟发觉自己并不认得他,但他眉宇及眼神中的气息却让他感到那样的熟悉,他慌了慌神,暗道:莫非……

尹洛华也不去管上官毅是否会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去理会其他人对他是何种看法,自顾自地走上前道:“看来,盟主也并未查出那真凶是谁。那么你把我等一众弟子招来说了这般多岂非是白费力气?你既然知晓如今的局势是敌暗我明,那么今日这般兴师动众的,莫不是与那真凶串通一气?以弟子愚见,那真凶之所以直到今日仍旧能逍遥法外,正是因为有了你这样一个草包的盟主。”

对于尹洛华这般地大放厥词羞辱自己,上官毅并没有显得多么气恼,因为他根本就没把尹洛华放在过眼里,他只是冷笑一声道:“我这个盟主是不是草包不由你说了算,况且除我之外,又有谁能做这个盟主?”

尹洛华轻笑一声道:“如今江湖之中人才辈出,难道我辈弟子当中就无人可做着盟主吗?”

上官毅道:“能继承我盟主之位的都已惨遭毒手,如今还有谁可接任?”

尹洛华向下一指人群当中的孙念仁道:“孙师兄是执剑长老冯远昌的弟子,你的徒孙,由他来继任算是再好不过了吧。”

听到尹洛华举荐孙念仁,上官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思索良久之后终于想通了这其中诀窍,浑身颤抖地戟指孙念仁道:“是你,原来是你,真正的凶手居然是你。”

尹洛华见上官毅如此不由得在一旁狂笑道:“若说冯远昌此时未身死,那么真凶必然是他。可如今他已惨遭毒手,那么凶手必定就是孙念仁。如此浅显的道理连冯远昌都想明白了,你身为盟主却没有想明白了,你说,要你这盟主何用啊?不过也对,若是你想明白了,恐怕你早已死在孙念仁的剑下了。”

上官毅听了尹洛华的话后尚未表态,那边的孙念仁便腾地一声跃至人前道:“他此刻想明白也为时不晚,总之我迟早也要取他性命。”

上官毅此刻气得哆嗦,虽是指着孙念仁却是半天骂不出一句话来。

孙念仁见其如此只笑了笑道:“那些义愤填膺的话就且先收起来吧,直接动手就好。”说着信手一抛,将上官毅昔日的兵刃凤鸣剑抛出。

上官毅虽是气急败坏,但见到凤鸣剑却是丝毫都不马虎,猛地伸手接过长剑,拔剑出鞘,神韵丝毫不减当年。

孙念仁见此刻上官毅已是威风凛凛,对自己更是虎视眈眈,怕是也要拼死一搏了。孙念仁对此虽也不惧,但却也不敢轻易懈怠,忙从衣襟下抽出一剑,霎时间寒光闪闪,天地变色,四下里尽是风雨欲来。

上官毅当然认得此剑,更知晓此剑的威力。他本不信命,但此刻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他苦笑一声道:“当然若不是南宫云死于非命,我也当不上这盟主。今日我便将要死在这风雨剑下,也算是天理循环。只不过我恨的就是会死在你这贼子的手中。纵然你此刻手握风雨剑,却也难及南宫云当年之万一,你还不配来杀我。”

“那么我配不配来杀你呢?”

远处传来一俊朗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由缥缈变得清晰,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上官毅已清楚地看见南宫斐就站在他的面前。

上官毅此刻见到南宫斐,再不似当年那般视若草芥。他知道此时的南宫斐早已今非昔比,他也知道白晓凡这枚棋子已被他吃掉,此刻就这么面对着南宫斐,他竟也有些怕了。

南宫斐怒视着上官毅喝道:“老贼,当年就是你教唆段奇峰来夺取经书,害得我父母死于非命,师祖身遭天谴。而后你更是排除异己,残害同门,逼走我师姑曲灵姑而夺来了这盟主之位。是你有违江湖道义,今日不单单要为父报仇,更要已玄天盟奉经弟子的身份替我盟中肃清门户,铲除你还有孙念仁这样的败类毒瘤。”

尹洛华这时走到南宫斐面前拱手施礼道:“师叔,弟子已按您吩咐查出孙念仁就是那挖坟盗剑,残害同门之人,如何处置还请师叔定夺。”

南宫斐对着尹洛华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了,如此害群之马自当应杀之后快。”

这时孙念仁指着尹洛华质问道:“原来你昨天找我说什么引荐我做盟主,逼上官毅让位之事都是在诓骗我?”

尹洛华冷笑一声道:“冯远昌一死,我便猜出你就是那凶手。若是叫你暗地里杀了上官毅,再随便杀个弟子顶罪,那你岂不是堂而皇之地做了盟主?我之所以今日会引荐你,叫你逼退上官毅,就是要将你的狼子野心公之于众。还有你也的确是急功近利、利欲熏心啊,你也不仔细想想,此刻你风雨剑一露,你的种种罪行岂非昭然若揭?”

在场一众弟子无不骇然,皆是对孙念仁的卑劣行径议论纷纷、恶语相向。孙念仁见此不由得恼羞成怒,指着尹洛华怒骂道:“你小子居然敢设计害我。”

尹洛华一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孙念仁气红了眼,挺剑直取尹洛华喝道:“我杀了你。”这一剑还未刺出,就被南宫斐一把拦下。南宫斐伸出右手抓住孙念仁的右臂,左掌在他握剑的手腕上一拍。孙念仁手腕吃痛,掌中风雨剑脱落。南宫斐伸出右手在下一掏接住风雨剑,凌厉一转,横剑逼向孙念仁咽喉道:“我在这,岂容你来放肆?”说着屈指在他的穴道上一点,使其动弹不得。之后挺起风雨剑,默默地注视良久,仿佛在与先父交谈。

尹洛华知道南宫斐是要用轻风细雨剑来为父报仇,不免仍有些担心地问道:“师叔,你只看了那剑谱半日,此刻对付老贼可有把握?”

南宫斐此刻早已将《轻风细雨剑谱》从孙念仁处取得,虽只在藏经阁内专研半日,但南宫斐毕竟天资聪颖、悟性极强,况且他也已习得《龙归诀》,可谓一窍通、百窍通,此刻已将其中招式要害掌握。他将手中的风雨剑轻轻向下一摆道:“虽尚未窥得剑法精要,但用以对付上官毅这老贼已经绰绰有余了。”说着南宫斐丝毫不客气地挺剑刺出,施展一招“狂风四起”向上官毅袭去。

见南宫斐这一剑刺出之后,四下里狂风肆虐,处处剑锋,这一招使出颇具乃父之风,上官毅不由得也对其暗暗称赞。但他更为清楚的是如此青出于蓝的一招剑法正是用来对付自己的。他虽知自己难以抵挡,但却仍不敢懈怠,手中凤鸣剑一抖使出一招“凤鸣三声”向南宫斐的咽喉、胸口、下腹三处刺去,一招刺出后,进而上官毅又在每一处刺出剑后连抖三下,转化为有一招“凤尾九翎”,剑锋所至,寻常之人自是躲避不过。毕竟敬林长老也是一代宗师,所创下的这一套“凤鸣剑法”自然也有它的厉害之处,只不过上官毅一心贪图盟主之位,无心潜于剑法精要,才练成了今日这般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效果。

见这两招剑法来得厉害,南宫斐自然也是不容小觑,急忙施展云起龙追中的轻身功夫,猛地一闪身避开,接着向上一跃猛地刺出一招“暴雨如注”。

这一剑刺来,上官毅只觉得自己的周身已被这洋洋洒洒的细雨包围,那密密麻麻的剑花如雨点般打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从自己身上溅落下的却是斑斑血迹。上官毅全身要害处皆被剑刺透,就在这至美又至猛的一剑中用他的鲜血洗刷了他的罪孽。而南宫斐也终于用这一招先父的成名剑法报了这杀父之仇,真可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杀了上官毅后,南宫斐继而指着被自己点了穴道的孙念仁对在场的一众弟子说道:“众位盟中弟子,这孙念仁挖坟掘墓、盗取剑谱、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做出诸多人神共愤之事,更害得诸位终日惶恐不安实属丧尽天良,罪不容诛。如今这狗贼已被我制住,诸位当中若有想泄愤者,尽管对其刀剑相向,也叫他血债血偿。”

南宫斐话音刚落便闪到一旁,接着便有一干盟中弟子手持长剑冲上近前对着孙念仁或砍或刺、或劈或削,可怜孙念仁此刻被封住了穴道,想躲躲不得,想叫又叫不出,只能任由一柄柄的长剑摧残着自己的肉身,顷刻间便已是血肉模糊。也该是他应有此报,终是死于乱刃分尸。

贼人已除,盟主已死,此刻便该是选出新任盟主继位。众弟子心知肚明,众人当中唯有南宫斐有资格继任这个盟主。正当众人都想着南宫斐能众望所归继任盟主之时,南宫斐却将手中的风雨剑入鞘,交到尹洛华手中道:“尹洛华设计查明真凶,使孙念仁的罪行水落石出,可谓功不可没,现今授予尹洛华第三任玄天盟盟主之位。”

不单单是尹洛华,在场之人无不诧异,尹洛华更是惊慌地不敢从南宫斐手中接过风雨剑。不等尹洛华推辞,南宫斐便抢先说道:“洛华,你就不必推辞了。先师曾对我又言,我属于整个江湖,故此这玄天盟是留不住我的,我也的确做不了这盟主。而你则不同,你沉稳内敛,更识大体,所以,你比我更适合做着盟主。玄天盟毕竟是我的父母之邦,我此番杀上官毅,除孙念仁,一则为了报仇,二来只是为了清理门户。而你要做的却是要重振我玄天盟当日之雄威,将玄天盟发扬光大,接剑。”

见南宫斐如此说,尹洛华唯有身担此任,他信心满满地将头一点,从南宫斐手中接过风雨剑,转身对着一众弟子将风雨剑向头顶一举,那一众弟子纷纷施礼跪拜道:“弟子参见盟主。”

此时的玄天盟新任盟主尹洛华望着手中的风雨剑和下面的一众弟子暗暗许诺,玄天盟将在他的手中焕然一新。

第十九章:思涓天涯

玄天盟藏经阁第三层内,刚刚杀上官毅、除孙念仁的南宫斐与新任玄天盟盟主尹洛华二人正于此共商大事。

对于藏经阁这个再为熟悉不过的地方,南宫斐依然如数家珍地对着尹洛华介绍起来道:“这藏经阁的布局你也清楚,自敬林祖师创盟以来,经阁一层所摆放的便是经史子集,二层乃是盟中的武功秘籍,三层则是盟中密函。你身为盟主理应对这经阁之中的每一卷书籍都有所了解,并且还要让每一位盟中弟子闲暇时多来翻阅一二层的经书,只有盟中的弟子皆勤加习文练武,才可将我玄天盟发扬光大。我如今已是身处江湖之远,只怕无法再做着奉经弟子,藏经阁里的事也要你多费心思了。”说罢,便伸出手来在尹洛华的左肩上轻拍一下。

尹洛华揖手施礼道:“师叔哪里话,这藏经阁乃是梁长老毕生心血所在,师叔生长之地。弟子自当尽心竭力。”

南宫斐点点头道:“好。”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两本秘籍来交到尹洛华手中说道:“洛华,你如今身为盟主,若是武艺寻常的话,自是难以服众。这两部是《凤鸣剑法》及《轻风细雨剑法》的剑谱经书,我今日便都传于你。这量套剑法皆是敬林祖师的武艺绝学,每一套都可独步天下。望你能够潜心武学,勤加练习,切莫像上官毅那般醉心功利,最终害人害己。”

尹洛华接过两套剑谱后仍旧施礼道:“弟子谨记师叔教诲。”

南宫斐将头一点道:“你刚刚继任,盟中还有许多大小事务等着你去处理,还是早些回正殿去吧。无需相送,我这也便走了。”

尹洛华答应一声道:“师叔慢走,若是他日江湖之中有需要玄天盟之处,弟子定当义不容辞。”

南宫斐道:“好,你我他日江湖再会。”说罢,便径自离开。

出了藏经阁后,南宫斐便独自向玄天岭下走去,心中想着自己此刻也算是了却了种种江湖恩怨,也是时候该去寻找碧涓的下落。

下了玄天岭,南宫斐转而到了集市中。回想一年前,刚刚离开玄天盟时,自己还只不过是初出茅庐,不懂世事的一介书生而已,而此刻自己做出了荡平魂风教、肃清玄天盟这两件大事,自会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不多久自己便就将会名震江湖,可若是此时身边有涓涓相伴,那该是何等得快哉?若是找不见涓涓,即便是有再大的名声也是索然无味。

南宫斐此刻再不似最初到这集市上那般东游西逛,因心思碧涓,他只得独怅怅然兮地向前走着,周围一切也无暇多看一眼。这条集市本是他和碧涓最初相遇的地方,可如今物是人非,多做留恋只怕是会将这更多的追忆打翻在心头。南宫斐不忍在此处多做逗留,只得快步向曲府而去。

一进曲府正门,南宫斐便见花独芳独自一人神色焦躁不安地在院中徘徊,时不时地还会向门外观望几眼,此刻见南宫斐回来,竟一时欣喜不已连忙跑上前去问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有事吗?”

南宫斐见花独芳如此不由得心头一暖,柔声一笑道:“放心,我如今有绝技在身,是不会有人能伤得了我的。我此去玄天盟已报了父仇,肃清了门户,又选举了新任盟主,故而多耽误了些时刻。”

花独芳点了点头道:“你没事就好,这样我就能放下心来了。”

见花独芳如此,南宫斐不禁暗暗思量着:想不到我只与她相识数日,她竟如此挂怀我,还会为我的安危焦虑。想我与涓涓刚刚相识之际尚且只是书生而已,可涓涓却信我能够战胜一切,而我却偏偏没能保护好她。想到痛心之处南宫斐不禁神色黯然,独自向院中走去。

花独芳见南宫斐此刻神色有变,连忙走上前去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开心了呢?”

南宫斐牵强一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想你嫂子罢了。”

“嫂子?”花独芳有些骇然地追问道:“难道说大哥已经有了妻子?”

南宫斐一点头道:“不错,我们早已相许终身。只不过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她,才使得我们如今天各一方。如今我已了却江湖恩怨,也正是该找寻她下落的时候。”

花独芳微微垂下了头,有些神伤地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从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些?”

南宫斐一时追忆碧涓,自然不会在意花独芳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和她的事日后会慢慢讲给你。今日你我在曲员外府中盘桓一日,明日我便要寻找你嫂子,你可愿和我同往?”

花独芳只是点了点头答应道:“一切听从你的就是了。”说着便独自离开,眼神当中难掩落寞。

南宫斐见花独芳离去,心中大为不解,暗道:她怎么突然间就伤感起来,难不成还在介意那一村人对她的所作所为?

晚宴上,曲家父子自然是备好了一桌的玉盘珍馐来款待南宫斐及花独芳二人。见此排场,南宫斐不免还要端起酒杯客套几句道:“承蒙员外公子盛情款待,几番叨扰,在此先干为敬以示谢意。”说罢,便满饮杯中清酒。

曲笑尘也端起酒樽应道:“公子哪里话,自打前番阔别已有半年多未见公子,老夫自然想念的紧,亦不知这半年多来公子过得可还好?”

南宫斐一笑道:“这半年多来,在下的确是经历了太多大是大非,大起大落……”说着,南宫斐便将自己如何闯酆都习来魅影剑法、如何恶战魂风教、如何推下的碧涓、罗隐如何为护自己而死、自己是如何习得《龙归诀》、又是如何荡平魂风教、救下花独芳、如何肃清玄天盟的来龙去脉对曲家父子讲了个一清二楚。

听过南宫斐的种种际遇后,曲笑尘也不禁扼腕叹息道:“这半年多来公子果然是经历颇多。不过可喜公子如今大仇得报,不日便也会名扬江湖。只是未曾得知百里姑娘的下落实属可喜,老夫在此也只好祝愿公子能与百里姑娘早日重逢。”

南宫斐施礼言谢道:“多谢员外美意,但愿能借您吉言。”

这时在一旁的曲未央凑近问道:“公子在玄天盟杀了上官毅,那不知新任的玄天盟朱由谁继任?”

南宫斐答道:“我那师侄尹洛华此番查出孙念仁残害同门有功,我已让他接任这这盟主之位,也算是不负敬林长老与我父亲的一番心血吧。”

曲未央点了点头道:“尹洛华,就是那晚你我在藏经阁中遇见的那位巡夜弟子?嗯,不错,他沉稳大气,果然是接任盟主的最佳人选。公子果然慧眼识珠,相信他定能不负所托。”

南宫斐一笑道:“玄天盟毕竟也是我的父母之邦,选一个得力弟子接任盟主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曲未央举起酒樽道:“公子果然是重情重义,这杯酒我敬公子。不知公子今后有何打算?”说罢,便饮下了杯中的酒。

南宫斐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眼下我应需尽快找到爱妻的下落才是。我想明日便起身前往岳州,毕竟我们在那里也盘桓了一月有余。”

曲未央点了点头道:“我本想多留公子些时日在府中,但既然公子还有要是在身,便不再强留,明日一早我便叫家人备好马车盘缠,为公子及花姑娘送行。”

南宫斐拱手施礼道:“如此便有劳公子和员外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南宫斐与花独芳二人收拾好行装,与曲家公子辞行后,便乘上马车出得城外向岳州而去。

这一路原本是南宫斐和碧涓当年的所走之路,如今却换做花独芳在其身边却让南宫斐对碧涓的思念更加如潮,只盼得能够尽早找到碧涓,从此后再不要承受这分离之苦。

抵达岳州境内后,南宫斐便驱车直奔朱雀崖。到了崖下,南宫斐停下马车,打开车门,对着车厢内的花独芳说道:“芳儿,这里就是我师姑曲灵姑创立的朱雀崖。一年前我与碧涓曾到访过此处,那时她也替我拜入了曲灵姑的门下,现今这天下之大,我想也只有此处是她能够暂为落脚的地方吧。即便不然,能在这得到些她的讯息也是好的。”

花独芳从车厢内探出头来,向眼前的朱雀崖望了望,不由得叹道:“想不到岳州这样的山色湖光竟也有一座如此雄威的高峰。但愿大哥与嫂子也能在此重逢。”

南宫斐点头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走向山门,朝着守山的两位女弟子欠身施礼道:“两位师姐,师弟问询了。”

那两位守山女弟子认得南宫斐,当即便回礼道:“是南宫师兄,请上山吧。”

南宫斐拱手道谢,牵过马车,催马向崖上而去。

朱雀崖顶,此刻的曲灵姑正在正殿内安坐,忽闻弟子禀报说南宫斐前来,便起身出外迎接。姑侄俩相见后相互寒暄一阵,南宫斐又向曲灵姑介绍过花独芳后,曲灵姑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斐儿此番前来可是向我问询碧涓的下落?”

听曲灵姑如此问,南宫斐顿时喜不自胜,忙问道:“听师姑如此说想必是知晓碧涓的下落了?”

曲灵姑点点头道:“数月前碧涓那丫头的确来过我这,我也从她那里知道了你们离开后的事。斐儿,不管怎样,你当初都不该狠心地将她从山峰上推下啊。可喜碧涓没什么大碍,不然的话你定是追悔莫及。”

南宫斐连连称是道:“师姑教训的是。这半年来侄儿对碧涓朝思暮想,对将她推下山峰一时当真是悔之晚矣。不知碧涓现在人在何处,还请师姑能如实告知,以解侄儿相思之苦。”

曲灵姑轻叹一声道:“斐儿,不是师姑有意为难你,而是碧涓此刻果真不在此处。前些日子,你荡平魂风教一事在江湖中已广为流传,碧涓便料想到你会去玄天盟复仇,早早地便回到了真定府,我本以为你们会在那里相见。”

南宫斐不免有些心冷道:“想来我与她应是错过了。此番虽已知晓她的下落,只是不知又该何日相见。”

曲灵姑在一旁劝道:“斐儿你也不必灰心,权且便在师姑这里等着碧涓。我想她到了真定府必会到我兄长那里,我兄长也定会告知她你来了这里。你只需耐心等待,碧涓自会来找你的。”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只能这般了。好在如今已知晓了碧涓的下落,只盼能与她早日相见。”

却说南宫斐在朱雀崖曲灵姑处一连盘桓了数日,终日里与一群女弟子相处,南宫斐只觉索然无味。忽这一日,他心血来潮,独自下了崖去,只身行至君山洞庭,泛一叶扁舟,尽揽湖光山色。

舟行湖心,南宫斐便听到一曲悠扬琴音。放眼望去,只见君山之上、落英之中,有一红粉佳人隔岸抚琴。见此情景,南宫斐一时心怀碧涓竟起了诗性,随口吟道:“赏落英兮花郁香,观流水兮随流淌。闻素琴兮曲绕梁,有佳人兮水一方。摇折扇兮站花旁,曲虽幽兮心愈伤。思碧涓兮终不忘,独怅然兮来而往。”

一诗念毕,忽听对岸有人拍手称赞道:“果然好诗。”闻声望去,只见林中走出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来。南宫斐隔岸打量了那少年一番,只见这少年虽衣着华贵,长得白嫩娇贵,但却也蓬头垢面,衣衫脏污,想来应是一落难公子。

正思量间,南宫斐上了岸。那少年公子款步迎上前,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略年长几岁一副管家模样的男子,同样也是狼狈不堪。那公子见了南宫斐后躬身施礼道:“适才听兄台所吟之诗辞藻华美,内容情真意切,想来兄台也应是饱读诗书之人。小弟听得妙语一时情难自已,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南宫斐见那公子言谈举止甚为得体,便知他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便也还礼道:“在下信口胡诌叫公子见笑了。见公子知书达理也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

见南宫斐如此问,那管家模样的人立刻拉住那公子道:“公子,你我今缝大难,朝中还有不少人要买你人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轻易透露身份。”

那公子沉吟片刻,突然朗笑一声道:“我想兄台绝非朝廷鹰犬,如今你我流落江湖,自应结实江湖义士。我索性赌上一把。”说着便又对南宫斐道:“在下名曰江浣玉,是当朝齐肩王江乘帆的独子;这位是我家的管家何言勇,他的父亲乃是当朝大学士何琳。”

“什么?”南宫斐不由得看了那管家何言勇一眼道:“你是我何师叔的儿子,那也就是我的师弟了?”

何言勇也是一惊,看着南宫斐问道:“我是你师弟,那么你是?”

南宫斐此刻也亮明身份道:“我是梁郁甫的徒弟南宫斐。”

“南宫斐?”江浣玉忙看着南宫斐问道:“原来兄台就是荡平魂风教、肃清玄天盟的南宫斐少侠?”

南宫斐将头一点道:“正是在下。”

何言勇也大为惊喜地道:“原来是南宫师兄,不想今日竟在此与你相见。”

南宫斐仍旧不免问道:“二位令尊既是朝廷命官,又为何会沦落至此?”

江浣玉四下看了看后说:“少侠,此处人多口杂,我们还是借一步说话的好。”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就折返回岳阳楼去吧。”

江浣玉和何言勇二人答应一声,便同南宫斐一道乘舟返还至岳阳楼前。三人刚要入楼,忽听身后有人喝道:

“乱臣江浣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第二十章:落难公子

一声断喝,止住了南宫斐、江浣玉及何言勇向岳阳楼内而去的脚步。三人同时回头观望,只见一位三十五六岁,身着黑色锦衣,腰佩长刀,一副朝廷鹰犬模样的男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江浣玉,蓄势待发般地随时便要将其绳之以法。

南宫斐见了那锦衣男子后也不去理会他,自顾自地一手拉着江浣玉,一手拉着何言勇,向岳阳楼内走去道:“来来来,我们里面叙话。”

见南宫斐竟然敢公然视自己如无物,那锦衣男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抽刀跃起便向南宫斐头顶劈来。

南宫斐也不避闪,见刀风将至,反手一掌便将那锦衣男子手中的钢刀拦腰击短。

那锦衣男子怔怔看着手中那被南宫斐轻而易举劈断的钢刀,心想眼前此人绝不容小觑,单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应付,当即呼哨一声,便见四下里,房檐处又窜出些许与他一样的锦衣人来。

尽管那一群锦衣人人多势众,但南宫斐对他们实在是视若草芥。,他轻笑一声道:“不自量力,只怕尔等会枉性命。”话音刚落,也不等那群锦衣人出手,南宫斐便似飞鸟游鱼般地穿行于那群锦衣人只见,只一人一掌便将那一众锦衣人打翻在地动弹不得。南宫斐拍了拍手道:“我不想枉增杀孽,待会你们能动时便自己滚了,若是还在此处逗留,休怪我南宫斐剑下无情。”说罢便又揽过江浣玉同何言勇一并进了岳阳楼。

三人进了岳阳楼后,南宫斐挑选了一件上等望湖雅间,叫来了一座好酒好菜,各自落席后南宫斐率先问道:“此间并无他人,二位究竟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还请示下,若是当真是朝堂无道,使二位令尊含冤的话,在下也绝不会畏惧强权而坐视不管的。”

江浣玉又谨小慎微地观望了一阵,见果真四下无人之后,才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只恨奸臣当道,皇帝昏庸。我父王与何大学士又过于耿直愚忠,才会中了贼人奸计。”

……

只听江浣玉娓娓道来,将那一段奸臣弄权,忠良受害的不平之事与君讲来。

却说那江浣玉本是官宦子弟,出身王府将门。其父江乘帆少时从军,善骑射,使得一手好枪棍,曾随军大破倭寇、孤身救驾、屡立奇功,加封为抚远将军。因与当朝大学士何琳交好得其引见被追封为当朝并肩王,以护朝纲。

江乘帆虽是行伍出身,但却也知书达礼,颇有儒将风范。在朝时也常与文臣一同商讨家国社稷,对天子亦是敢直言进谏。似此耿直之人难免会与朝中一群乌合之众政见相左,而这其中最视江乘帆为眼中钉的人便是靖边侯孙连虎。

这孙连虎虽说也是一方诸侯,但却不似江乘帆那般少时从军。这孙连虎年少时仗着自己有一身武艺便欺行霸市,为祸街头,便是那官府也奈何他不得。而后,他更是集结了一群草莽之辈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也偏巧他命中该发迹,这孙连虎刚刚起家之际,正赶上江乘帆率军大战倭寇。孙连虎趁时局动荡不断地扩充势力,直逼朝廷。当朝天子不忍见内忧外患,又思虑着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便要招安孙连虎。得知此事后,江乘帆极力反对,怕的是这群草莽之辈不服管教日后会养虎为患,但天子不顾劝阻依旧诏安孙连虎。后又有奸险小人告知孙连虎江乘帆力阻诏安一事,二人之间的梁子便由此结下。

驱逐倭寇班师回朝后,天子按功对诸将进行封赏。其间当朝大学士何琳素与江乘帆交好,自然与他的政见一致,皆认为孙连虎之辈出身草莽,不宜入朝,故而向天子进言道应加封江乘帆为并肩王,掌管天下兵马,以护朝纲社稷;另封孙连虎为靖边侯,派往关外,守卫边疆。毕竟得胜归来后,天子便已不再倚重孙连虎这般地骄兵悍将,索性也卸磨杀驴般地采纳了何琳的建议。虽说圣命难违,但孙连虎心里却对此举是大为不满,对何琳与江乘帆二人更是怀恨在心。

那孙连虎派往关外之后,自是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朝堂。恰巧他身边的参将刘世诚为其献计道,要其再次韬光养晦,首先安抚所辖之地的官府百姓,做到万民归心,其次再诏安当地山匪,以做手中党羽。如此行事,一来可得民心,二来可存兵力,朝廷必然重视,如此便也有了与江乘帆分庭抗礼的资本。

孙连虎为了日后可平步青云,不单便听从了刘世诚的建议,连脾气秉性也收敛了很多。果不其然,三年之后,朝廷对其有所重视便一旨圣令,将孙连虎与其手下兵将一同宣回京城,入朝为官。

虽已入朝为官,但孙连虎对江乘帆的王位仍旧是虎视眈眈,对江乘帆本人更是欲杀之而后快。毕竟孙连虎也是山匪出身,有城府极深,深谙官场之道。他知道,若想啃掉江乘帆这块硬骨头,那么就必定要借用天子这柄快刀。而这个天子当然不是当朝正坐在金銮殿上的天子,毕竟江乘帆曾救过他,而且他对江乘帆又极其倚重。索性,孙连虎便将赌注押在了后世之君手中。他知道太子一档心慈手软,而荣王却野心勃勃,他便暗中结交荣王,并允诺助荣王登基继位,而荣王也答应了他一旦登基之后,便***乘帆。

日盼夜盼,终这一日天子龙体归天。孙连虎暗中派人兵谏,软禁了太子使其无法继位,又假传圣旨使荣王登基继位。新皇登基后。孙连虎又买通官员教唆江乘帆,劝其营救太子,率军进殿逼宫,破势新皇退位,拥护太子登基。那江乘帆一片赤胆忠心,那知其中奸计,果然率军救出太子,进殿逼宫。不想却以谋反之罪论处,被早已在金銮殿中埋伏好的兵将缉拿,叛以极刑,由孙连虎监斩。至此,江乘帆方知自己乃是中了孙连虎的奸计。

行刑当日,大学士何琳身着一身缟素来至刑场,大骂新皇昏庸无道,孙连虎祸乱超纲,十足的奸佞之辈。气得孙连虎跳入刑场一刀将何琳劈为两段。见孙连虎如此,江乘帆更是恼怒,双臂一用力扯开绳索,抢过刽子手手中的环刀,挥刀便与孙连虎战到一处。

毕竟术业有专攻,江乘帆虽武艺高强,但他长于枪棒,而短语刀剑,可恰恰刀剑却是孙连虎之所长。五六十回合后,江乘帆渐处于下风,孙连虎找准破绽,一个八方藏刀劈来,便劈中江乘帆右肩。疼得江乘帆当时环刀落地。孙连虎这时又退出刑场,一摆手,便围过来一拳弓箭手,只听孙连虎一声令下,刑场之内乱箭齐发,如雨淋般射在江乘帆的身躯之上。可怜并肩王一代忠良就这样被奸佞陷害死于乱箭穿身。

再说江浣玉,得知父亲遇害后自然是悲愤交织,恨不得立即便手刃仇人。但无奈此刻已是势单力薄,那孙连虎又要斩草除根,事出紧急,为保住一丝性命,江浣玉与何言勇二人不得不亡命天涯,此番逃至岳州偏巧便与南宫斐相识一处。

听江浣玉说过家父被奸臣陷害和自己逃亡在外的遭遇后,南宫斐亦是义愤填膺,他猛地拍案而起怒道:“如此昏君奸臣正该人人得而诛之。公子放心。在下定会助你铲除奸佞,以报杀父之仇。”

江浣玉听得南宫斐此言,忙施礼答谢道:“如此便谢过南宫少侠了。只可惜我如今身逢大难、势单力薄,朝中鹰犬无一不想取我项上人头,我虽生于军门善于骑射,可所习之术皆是兵书诗赋并无武艺在身。只怕我这一介落难公子未等报的血海深仇便已成了刀下亡魂。”

何言勇闻听此言后,忽然心生计较,便从中做引道:“我见南宫师兄文采斐然武艺卓绝且声名远扬侠义为怀,若承蒙不弃,恳请师兄收了我家公子做个徒弟,随便教他个一招半式,也好叫他安身立命已报血海深仇。”

听了何言勇的话后,江浣玉心下大为激动,忙说道:“若能拜少侠为师,在下实乃是三生有幸。还望少侠能不嫌在下愚钝,收在下为徒。”

南宫斐心下的确也对江浣玉之遭遇义愤填膺,恨不能当即便飞奔京城,杀了那孙连虎。但既然江浣玉要报杀父之仇,那么自己教他些本事也确是万全之策,况且江浣玉及何言勇二人盛意拳拳,南宫斐也不好推辞,便也答应道:“二位令尊含冤而死,我亦是想铲除奸佞略尽绵薄。也罢,既然公子有心,我便收你为徒,传你一些武艺绝学,也好助你报仇雪恨。”

江浣玉闻听此言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跪倒在地道:“既如此,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说罢,便对着南宫斐磕头拜师。

行过拜师礼后,南宫斐赶忙扶起江浣玉道:“公子请起吧。”听了师父的话后,江浣玉连忙摇头道:“师父不可,我既已拜你为师,那么你便是尊者,又怎可叫我公子?师父还是同我爹一样叫我浣儿好了。”

南宫斐稍作沉吟,随即便颔首答应道:“也好。浣儿,你毕竟出身军门,从小学习骑马射箭,自是有些武功根基,比起为师这一介书生可是强上太多。所以,为师也就可直接传你一些绝世武功。”

江浣玉忙施礼道:“如此便多谢师父成全。”

南宫斐一笑道:“浣儿不必言谢。我父南宫云本是玄天盟弟子,当年凭借一手轻风细雨剑便可纵横天下。虽然这套剑法是玄天盟的武功,但毕竟是我爹将其发扬光大,况且敬林长老更是视我爹如同己出,所以这轻风细雨剑也可说就是我南宫家的武功,这套轻风细雨剑为师自然也会传授于你。”

江浣玉自然也听闻过轻风细雨剑的威力,如今这独步天下的剑法就要被自己习来,他自然欣喜若狂。南宫斐见江浣玉神色欢喜,也是开怀,但却又直言道:“不过,我在玄天盟肃清门户之时未曾料想会有今日之事,故而将风雨剑留在盟内,对你而言可谓憾事。不过所幸为师又从酆都城主宗谦处习来魅影剑法。我师叔罗隐又曾传我百无一用掌,我便将这些绝学统统传授于你,并且这柄魅影剑我也会留给你。日后你行走江湖就靠此剑罢。”说着,便从腰间卸下魅影剑递到江浣玉手中。江浣玉接过魅影剑后自然又是一阵连连称谢。

而后,南宫斐又从怀中掏出一物,端详了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道:“浣儿,我自幼便师承梁郁甫长老,乃是书生出身。你既然拜我为师,就要谨记师门教诲。这时玄天盟的奉经长老令,今日我便也传给你。若是闲了就拿着它去玄天盟的藏经阁内读读诗书。那盟中弟子见此令如同见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而且你若是和他们说出是我的徒弟,他们也会帮着你一同报仇雪恨。”

江浣玉接过奉经令后点头称是,随即便听师父南宫斐给他讲解那些精妙武学当中的口诀心法。

按下南宫斐传授江浣玉武艺不讲,再说那一群朝廷鹰犬被南宫斐点中穴道之后,直至此刻方才解开。那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被折磨的筋酸骨麻,手脚酸软。为首的那个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不知是恨是疼地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个硬茬子。南宫斐,你们听说过这个南宫斐吗?”

在他身旁的一名男子道:“老大,据说这个南宫斐在江湖上名气很响。我们也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插手了江家的事,这可就棘手了。”

为首的那男子冷哼一声,狠狠地道:“闲云野鹤罢了,他南宫斐敢插手侯爷的事,就是死路一条!”

“我看该死路一条的应该是你吧?”那为首的男子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又一声悠扬又凌厉的女声传来。闻声望去,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袭白裙,清雅秀丽的俏脸上五官小巧精致。似笑似嗔地看着那一群男子,既让人怜爱,又让人害怕。而这一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宫斐朝思暮想的结发妻子——百里碧涓。

第二十一章:情字难解

虽说眼前的百里碧涓是一柔弱女子,但那一众锦衣男子也未敢掉以轻心。毕竟此刻的他们已是筋骨酸麻、手脚无力,没有半分的招架之力。又见碧涓此刻面目含嗔似乎不好对付,一时之间便也不敢造次。只见那为首的说了一句:“暂且不宜妄动干戈,先回府衙再做定夺。”说罢,便呼啸一声,引着那一众锦衣男子离开当场。

碧涓见他们离开,便也没有再去和他们计较,扬嘴一笑便迈步走进了岳阳楼内。刚一如楼内,碧涓便径直来到堂倌跟前问询道:“这位小哥,今日可有一位复姓南宫的客商来过?”

那堂倌思量了一番后说:“复姓南宫的倒是有一个,他是不是身着一身素白衣衫,背负一剑、腰悬一剑?”

听着那堂倌的介绍,碧涓便知此人正是南宫斐,只是尚且不知他为何会身配双剑?不过既然衣着无二,碧涓也不去琢磨,当即应承道:“就是他,他在哪处落座?”

堂倌答道:“这位客官是与其他两位客观一同来的,来时同我讲说他们有要事相商,不许外人进入。我见姑娘与那客观也不算外人,便告诉你他在望湖雅间一号堂内。倘若有了争执,姑娘念着我些好处也就是了。”

听得堂倌的一席话后,碧涓也不得不佩服他果然阅人无数,说话两边都不得罪,还把自己的退路想好。当即一笑,掏出些散碎银子来递给他道:“多谢小哥,这些银两你拿去打酒喝吧。”

那堂倌接过银子,作揖称谢。碧涓按那堂倌所说的望湖雅间一号堂而去。行至楼口,碧涓便见南宫斐及江浣玉三人所在的雅间堂门紧闭,她一时也心下好奇,南宫斐究竟在与他人在商量些什么,自己到底该不该破门而入?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与他早已不分彼此,便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被自己知道了也无伤大雅。索性,她也再无顾忌地便推开堂门,满脸堆笑地道了一声:“斐郎,我来啦!”

却说南宫斐此刻正于堂中为江浣玉讲解百无一用掌当中的精要之处,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及其熟悉亲切的悦耳银铃音。南宫斐闻声望去,那门口处站着的一位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百里碧涓却又是谁?

南宫斐不由得又惊又喜,又有些恍如隔世般地难以置信。他愣了一愣,又见碧涓此刻正活生生、笑吟吟地便站在自己眼前,这才忍不住猛地跳将而起扑上前去,一把便将碧涓揽入怀中,情难自禁地在其耳畔呢喃道:“涓涓,真是想煞我也!”

江浣玉虽与南宫斐接触不长,但也是师父乃是知书达礼之人。忽见他如此性情用事,便也已猜出进来的这一女子与其关系非同一般,当即便心领神会地叫上何言勇上前启道:“师父既有旧友来访,弟子先到门外等候。”

南宫斐这时方才意识到刚刚的失态之处,当即便松开碧涓,吭了吭嗓,正色道:“也好,浣儿,这位姑娘便是你的师娘百里碧涓。现下为师与你师娘有旧情要叙,你就与我何师弟在外稍待。”

江浣玉颔首应了一声,遂与何言勇一道退出门外。见二人离开后。斐涓二人难掩深情般地便耳鬓厮磨,温存了好一阵后,碧涓才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南宫斐怀中问道:“斐郎,刚刚那个少年是叫你师父吗?”

南宫斐低首看着怀中的碧涓点点头道:“不错,他父本是当朝并肩王,不幸被奸佞所害,他才落难至此。我不忍见忠良蒙冤,所以才收他为徒将自身武艺传授与他。”

碧涓得知其中缘故后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嘴一扁道:“你好歹也大他五六岁,可我却只大他一两岁,他叫我师娘都把我叫老了。”

见碧涓竟在意这般,南宫斐也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不过是一个尊称罢了,你若不喜欢,我就让他叫你碧涓姐好了。”

碧涓这才点了点头肯允道:“这样听起来还顺耳些。”

南宫斐一笑,随即又问道:“对了涓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碧涓俏脸一扬,佯装生气地用手指推了南宫斐的鼻子一下道:“亏了你我还私定终身,我好歹也跟了你这么久,见你不在朱雀崖,那自然就是到这岳阳楼来了。”

南宫斐傻笑了一声,说道:“果然知夫莫若妻,倒是我糊涂了。涓涓,你我一别半载,这段时光你是怎么过来的?”

碧涓应了一声道:“那日在魂风教,你把我推下险峰之后,我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幸好天可怜见我落在游牧的羊群之中,只是摔伤了身子。那家牧民好心把我接到家中养好身子后,我再去打探你的下落却始终杳无音讯。我起先到岳州时又听闻那时白晓凡并未死,便担心你会遇到不测,正欲随你而去之时,你荡平魂风教一事便在江湖上传扬。而后我知你定会去玄天岭复仇。可没想到我刚一到曲家,那曲家父子便告诉我你已向岳州进发。我便又连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这边,这才与你重逢相见。”

听碧涓说起这段过往遭遇,南宫斐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他紧紧地搂住碧涓,在她额头处轻轻一吻,柔声道:“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任性无能才会让你吃了这般多的苦。涓涓,我那日狠心将你推下山崖你可曾恨我?”

碧涓忙摇了摇头道:“我自始至终从未恨过你。当时使出紧急,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只是我不忍与你受那分离之苦。不过今日你我再次相遇,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说着便又依偎在南宫斐的怀中。

南宫斐此刻佳人在怀,忍不住轻声叹息道:“涓涓,我如今练得神功,又了却了父辈恩怨,只是还有一事未能如愿。”

碧涓看了南宫斐一眼问道:“何事?”

南宫斐正色道:“那便是将你明媒正娶。”

碧涓心中暗喜,但却脸上一红,低头浅笑不语。南宫斐忙趁此时趁热打铁道:“涓涓,我想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我们就回去叫师姑为你我主婚,我今日便要与你拜堂成亲。”

虽然碧涓早已对南宫斐芳心暗许,但此刻南宫斐竟如此突兀地便提出来与自己成亲,难免会使碧涓有些娇羞。她俏脸一红说道:“斐郎,你怎么那么心急?”

南宫斐深情说道:“我险些失去了你,如今天可怜见你我重逢相遇,我又怎能错失良机?我已想好,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与你相伴,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碧涓在南宫斐怀中轻声说道:“良辰美景不可辜负,斐郎我们这便回去吧。”

却说南宫斐与碧涓二人携同江浣玉、何言勇离开岳阳楼后便各自到街上置办成亲所用的红纸花烛、美酒佳肴。斐涓二人则到街上衣铺做了两件新装。一行人便欢欢喜喜地回了朱雀崖,准备给斐涓二人完婚。

几人回至朱雀崖后,南宫斐向师姑曲灵姑说明了原委后,曲灵姑虽也觉得事出突然,但却也还是欣然答应了下来。此间形势喜人又逼人,曲灵姑连忙吩咐手下弟子布置喜堂,准备酒宴。只见朱雀崖上下张灯结彩,无一人不欢欣鼓舞。

未几,南宫斐一身新装引着自己的妻子百里碧涓走入堂内,二人拜了高堂天地后,便逐一给场内宾朋敬酒。夫妻二人先是斟满水酒来到曲灵姑面前敬酒道:“师姑,您是斐儿和涓涓的师长,这杯就我夫妻二人敬您。”说罢便喝下了杯中的酒。那碧涓也端起酒来,隔着红盖头,低首喝了下去。

曲灵姑接过师侄递来的酒,满脸盈笑的祝道:“恭喜你们两人终成眷属,今后在一起定要相敬如宾,师姑也祝你夫妻二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南宫斐一笑道:“多谢师姑。”之后,又有江浣玉何言勇二人走来向南宫斐敬酒,江浣玉首先道:“师父,恭喜你和碧涓姐结秦晋之好。这杯酒弟子先干为敬了。”待江浣玉敬过酒之后,何言勇也敬道:“恭喜公子,愿公子与百里姑娘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南宫斐回敬道:“多谢二位美意。”说罢,三人便一同饮下杯中的酒。

正这时,南宫斐无意间瞧见独自在一旁角落里的花独芳。见她神色稍显落寞地自斟自饮,南宫斐竟也不知其中缘故。暗自思量了一阵后,便走到花独芳面前一笑问道:“芳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花独芳这时见南宫斐过来,站起身来强颜欢色地举起酒杯来敬道:“大哥。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妹子心里自然开心得很,只不过我一个人待惯了便不喜欢热闹。这杯酒我祝大哥和大嫂能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南宫斐也没去多想,便也信了花独芳的话,举杯道:“多谢妹子了,你一个人顾好自己。”花独芳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同南宫斐一同饮下杯中的酒。

南宫斐夫妇二人随即又敬到在场的一众朱雀崖女弟子,而后二人便离席回了寝房。入侵后,南宫斐便迫不及待地现了碧涓的红盖头,直盯盯地看着碧涓的脸,惹得碧涓脸上一红,娇笑着说道:“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怎么这会就盯着我不放?”

南宫斐一笑道:“谁不愿多看新娘子几眼,更何况眼前的是我自己的新娘。”

碧涓被惹得一笑道:“傻样。那你就这么看着,不做别的?”

南宫斐笑着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两杯美酒,走到近前递给碧涓一杯道:“娘子,你我一同饮下这合卺酒后,便洞房花烛如何?”

碧涓接过酒杯,脸上一红说道:“一切听从夫君安排就是了。”随即便与南宫斐手臂交互,一同饮下了合卺酒。南宫斐此时接着一点酒意,在碧涓唇上浅浅一吻,碧涓娇羞一声,随即便与南宫斐相拥一处。一夜风花自是不在话下。

却说花独芳离席归寝之后,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床边,不自觉地便怅然若失。她有些不甘,自己竟然连心意都没能表达,自己的那个心上人竟然丝毫不懂自己的心思,不懂我为何会失落,又为何会难过。她又有些觉得自己多余,在他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他妻子一人,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个被他怜悯同情的外人,甚至是拖累而已。

不管她心内是不甘也好,还是失落也罢,总之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心上的那个人对自己来说是永远的可望不可及,自己的这点相思、这点落寞与这点惆怅也只能在自己的心底里埋葬。念及伤心之处,她还是忍不住神伤落泪。

“嗙磅”两下扣门声将花独芳从忧怨的情绪中拽了出来,她慌忙地抹了抹泪,轻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了曲灵姑的声音道:“芳儿是我,我可以进去和你谈谈吗?”

花独芳应了一声道:“原来是曲掌门,快进来吧。”

曲灵姑在门外答应了一声,随后便推开屋门走了进来。虽说花独芳在强装镇定,但曲灵姑还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她莞尔一笑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如慈母般地伸出手去抚摸花独芳的肩膀问道:“怎么芳儿,心里不好受吗?”

花独芳连忙摇头否认道:“没有,今日是大哥大嫂的成亲之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曲灵姑一笑道:“丫头,我是过来人,你还想瞒我?看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刚哭过了?”

花独芳依旧在否认道:“刚刚是有脏东西进我眼睛里了。”

曲灵姑轻叹一声道:“芳儿,我能看出来你对斐儿的一片痴心。我也知道你的这份痴心换来的只会是你的伤心。斐儿这孩子,我看得清楚,他和他爹一样,这一生就只会爱一个人。”

“他爹?”花独芳似乎对旧一辈的事饶有兴致,便问道:“南宫大侠也是一生只钟情一人吗?”

曲灵姑点了点头,又将那段陈年旧事娓娓道来:“我和他父亲南宫云本是同门师兄妹,从小一同长大,在师父门下习文练武。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师兄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师兄对我也出奇的好,从不让我受一点委屈。我本以为我们两个本就该这样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甚至他在外漂泊传荡的那几年,我还时时刻刻地思念他,盼着他能回来和我成亲,可是谁能想到我盼来的却是他成为了别人的夫君。”

对于曲灵姑的这段旧情事,花独芳是最能够感同身受的。她突然间眼光一闪,冷峻地问道:“那你不恨吗,不会恨南宫大侠,和他的那个妻子吗?”

曲灵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她不敢深想。因为她怕的就是因爱生恨反而会打破了那份美好。她淡淡一笑道:“自然也是会有一丝丝的恨意,我恨的是我和师兄青梅竹马,却还是败给了一个局外人。但恨又有何用,恨难道就会减轻爱意吗?我觉得那样反倒会使爱变得更为浓厚且更为伤人。况且我师兄师嫂已经亡故多年,我又何恨之有?难道芳儿你对斐儿和涓涓也会有恨意吗?”

花独芳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只是不甘心,若是我可以早些和大哥相认的话……”

曲灵姑微笑着抚了抚花独芳的发丝,浅笑着道:“芳儿,你我同病相怜,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但你要知道,涓涓也是个天真活波的好姑娘。她和斐儿经历过太多,今日能够喜结良缘自然是难得。你若是真的爱斐儿,那么,你就要一个人承受这些落寞与酸楚。爱情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你情我愿,往往一个人的默默承受更为动人。”

花独芳微微点了点头,依旧难掩落寞地说道:“我生来便是不祥之人,即便是我承受了这些也没人会心疼吧。”

曲灵姑一把将花独芳揽入怀中道:“傻丫头,我就会心疼你啊,我对你真的是莫名的心疼与喜欢。你放心,我会把我这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你将来我的这个掌门的位置也会留给你,那些爱而不得的人我们又何苦去想,日后便多花些功夫在习武上。”

花独芳点了点头答应一声随后又追问道:“你看到南宫斐是不是也会想起南宫大侠呢?”

曲灵姑点点头答道:“当然会,毕竟斐儿是师兄的儿子,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师兄当年一样。虽说他叫我一声师姑,可我真的将他视为己出。今日见他成亲,我也是感触颇多。”

花独芳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或许大哥已经成为了你另一种的依托吧。”

曲灵姑不置可否地一笑道:“或许吧。那么,你的依托又是什么呢?”

花独芳谈谈一笑,走到窗前眼神中难掩落寞地说道:“或许,那只是我的一种憧憬吧。”

望着窗外的星空天际,她又如何能够说清自己心底那分不清是爱是恨又隐隐作祟的错综情感?

第二十二章:征途漫漫

自打江浣玉拜南宫斐为师之后,便每日辛勤练习师父所传授的武艺绝学,南宫斐亦是倾囊相授、悉心教导,如此这般地不出三月,江浣玉便已将南宫斐身上除《龙归诀》以外的百无一用掌、魅影剑法、凤鸣剑法及轻风细雨剑法等武艺尽数学来且小有所成。

这一日,师徒二人偶有雅兴行至街中闲逛,偏偏狭路相逢与那日的一众锦衣男子相遇。南宫斐一笑对江浣玉说道:“浣儿,那日你被他们追得狼狈不堪,今日既然撞见,也好拿他们试试牛刀,出出你心头的恶气。”

江浣玉将头一点,应道:“好,就让弟子去教训教训他们。”说着便昂首阔步走上前去,拦在那一群锦衣男子的面前,指着那为首的一人道:“可还认得小爷我吗?”

那为首的锦衣男子见江浣玉拦在眼前,四下里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已飞到房顶观望的南宫斐,便也硬气起来道:“江浣玉,你个亡命之徒竟也敢招摇过市。今日你落入我手,我到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说着便抽出手中佩刀,猛地一招恶鹰扑食向江浣玉头顶劈来。

见刀劈来,江浣玉微一闪身,脚踏连环躲了过去,接着他凌空祭出一掌拍在那男子的胸口处,登时那锦衣男子的后背裂开,血如泉涌。他大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他瞪大了双眼,用最后一丝力气指着江浣玉,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依然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肯瞑目。

毕竟在闹市之中,江浣玉这一招“力透纸背”由于没能控制好力道,当街打死朝廷命官,这在谁看来都是死罪一条。有些胆小怕事和一些好事之人纷纷大叫着“杀人了,快将这人抓起来。”

那剩下的一众锦衣人虽知江浣玉今非昔比,纵使一拥而上也难以应付。但无奈围观之人煽风点火,大势所趋之下,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南宫斐在房顶亲眼目睹到了这一切,见事情有些闹大,便只能亲自出面收场。当即一跃而下,右手挥剑甩出些剑花,挡住了那群锦衣人,左手一抄,揽住江浣玉又向上一跃,带着弟子扬长而去。

朱雀崖顶,江浣玉在大致对众人讲述了自己失手杀人的经过后何言勇率先说道:“公子,虽说那人死有余辜,可你今日竟当街将他打死,难免不会惹火上身。”

这时一旁的花独芳却不这般认为道:“我觉得江公子杀了那贼人也未尝不可。恕我直言,并肩王已受奸佞所害,江公子此刻已是戴罪之身,亡命之徒。即便是没有当街杀了那朝廷鹰犬,恐怕这些所谓的朝中之人也早已判了江公子死罪。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遵守那毫无正义可言的法度?不如反了的好。”

碧涓这时也站出来,附和道:“我赞成芳妹子的想法。试想,当今天子昏庸无道任用奸佞。况且那孙连虎更是浣儿与何师弟的杀父仇人,我们杀些他们手下的鹰犬有何惧之有?你们两个若是想报仇,还先父清白,那么首要的就是反了这无道的朝廷。”

江浣玉虽然也早已心有此意,但还是怔怔地看了看师父,希望能听到些师父的建议。南宫斐也领会到了弟子眼神中的含义,当即一笑道:“并肩王与师伯被害,浣儿当街杀死朝廷鹰犬,那朝堂之中早已视我等为反贼,我等又岂可坐以待毙,焉能不反?今日之事说来事出在我。我想现如今这岳州城中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浣儿,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反起。”

江浣玉将头一点,信心满满地道:“师父放心,弟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南宫斐也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你心中所想的去做吧。”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一早。江浣玉便同何言勇一道下了朱雀崖,来至前日行凶杀人之处。这街上的人大多都亲眼目睹了江浣玉杀人的经过,他恐被人认出,故而携何言勇一同跃上房顶,似乎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过不多时,便见街头走来一伙捕快衙役,走到江浣玉行凶之处,那为首的便逐一向当日目睹经过的商客询问。江浣玉在房上看着这一切,指着为首的那巡捕对何言勇道:“此人名叫风陵破,是岳州城内第一巡捕,一手快刀也是无人可挡。我已打探清楚,他一向秉公执法,为人也是极具公义,凡事讲求一个理字。倒是这岳州城知府贪污受贿、媚上欺下。我有心杀了那狗官,叫这风陵破来做知府。只是还需试他一试。你且先回崖上去,我独自会会他。”

何言勇并无高超武艺在身,知道自己跟着江浣玉也只能是拖累,当即便答应一声道:“公子自己多加小心。”

江浣玉答应一声道:“我自有分寸。”说罢,翩然一跃,跳下房顶,正落在风陵破面前。

风陵破扬起了头,正眼看了看眼前跃下的少年,只见他十八九岁的年纪,虽肤白貌美,却也能看出已尝过风霜。眼神中虽透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深沉,但嘴角处却还是有着少年人该有的轻狂。单就看这长相,风陵破便已判断出眼前此人就是江浣玉。当即一笑道:“江公子,真可谓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江浣玉也轻笑了一声道:“风捕头果然好眼力。明人不说暗话,风捕头此次出巡就是为了抓捕在下的吧?”

风陵破道:“公子既已知晓,又何须多问?只是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是想认罪伏法,还是想刀兵相见呢?”

江浣玉朗笑一声道:“风捕头何须如此敌对?在下着实是有些冤屈想和风捕头诉诉,不知风捕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风陵破转头看了看手下的这班捕快衙役后又说道:“他们都是风某的心腹兄弟,江公子有何话就在这里说吧。”

江浣玉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么风捕头,我且问你你们知府老爷可是个清官,好官吗?”

听江浣玉如此问,风陵破先是一怔,之后又道:“我只管抓人办案,至于大人好坏与我无干。”

江浣玉冷哼一声道:“风捕头,你既知那知府贪污受贿,媚上欺下,鱼肉乡里,却仍旧坐视不管,岂非是助纣为虐?常听人说你心怀公理正义,今日一见不过是浪得虚名,而你也不过是是一介沽名钓誉之辈罢了!算我江某走眼看错人,告辞。”

“江公子既是官府钦犯,那风某岂容你在我眼前逃脱?看刀。”说罢,风陵破抽刀一横,拦住了江浣玉的去路。江浣玉见风陵破动手,当即也不多言,抽出魅影剑,将身一斜,剑走偏锋,横刺风陵破的肋下。风陵破急忙闪过,迅速地接连向江浣玉的头顶劈出一刀、脖颈抹出一刀、胸膛砍出一刀、下腹刺出一刀,一连四刀一气呵成,果然好快的刀,纵使对手武艺再高,躲过了前三刀,也难以躲过第四刀。江浣玉看了也不得不佩服风陵破果然使得一手好快的刀,当即也不敢掉以轻心,忙将魅影剑向上一挑,挡住向头顶劈来的刀,接着又忙将剑在脖子前一挡,那刀刃在剑身上抹出了点点火星。接着江浣玉将剑在胸前一封,挡住了砍向胸膛的刀,最后向自己下腹刺来的这一刀又快过前三刀,江浣玉无奈之下只好飞起一脚踢开风陵破的快刀。

接住风陵破的快刀后,江浣玉便也不再客气,忙脚踏连环,身如鬼魅,手舞长剑向风陵破刺去。虽说风陵破的刀快,但总是能看清这刀是从何处击来,又要击向何处。可这魅影剑法毕竟是酆都城主宗谦所创,当真是非同小可。只这片刻功夫,江浣玉就接连刺出了七八剑,且根本看不出这剑是从何处而来又要刺向何处。风陵破明明看到眼前有剑正刺向自己的胸膛,可忽然之间这一剑有又转向了自己的侧面去刺自己的软肋,正要抵挡,忽然后肩又被刺中一剑。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剑法,不得不让风陵破怀疑这江浣玉是否是个鬼魅?

刀光剑影之间,风陵破忽觉自己颈前一凉,定睛看时,那江浣玉手中的魅影剑正直指自己的咽喉。眼见自己的性命便捏在别人手里,他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当即也来了硬气,将心一狠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浣玉一笑收了剑道:“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何必要杀你?”

风陵破一怔道:“为何你不杀我?”

江浣玉朗笑一声道:“看来风捕头当真是把我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风陵破反问一句道:“那你又为何会当街行凶伤人?”

江浣玉不由得一笑道:“我若是不杀了他,只怕那日尸横当场的人就会是在下。”

风陵破不仅心下生疑道:“你们两个并无冤仇,他又为何会置你于死地?”

江浣玉道:“为了朝廷的赏钱,包括你所效劳的那位知府大人亦是如此。”

“赏钱?”风陵破疑问道:“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

江浣玉道:“看来风捕头对朝中之事可谓是知之甚少。数月前,先帝归天。那靖边侯孙连虎软禁太子,另立荣王为帝。并肩王江乘帆忠君为国,孤身一人救出太子,上殿兵谏。却被孙连虎陷害围攻,刑场之上被乱箭穿身。那并肩王有一孤子连夜出逃,孙连虎为斩草除根,花重金买通各地官府、锦衣卫士来取其项上人头。风捕头,在下话说到这里,想必你已知晓这其中原委了吧?”

风陵破听了江浣玉的一番话后,心中也有了思量,暗想道:若他所言是真,那我如今这般岂非是非不分?可谁又知道他是否信口雌黄,不行,还需让他拿出证据。

见风陵破思索良久,江浣玉也已猜出他心中所虑,当即从怀中掏出并肩王府内特有的虎符令牌道:“风捕头,此物总该能证明在下所言非虚吧?”

风陵破看过江浣玉拿的虎符令后,方才如梦初醒,暗讨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实乃是助纣为虐。忙对着江浣玉施了一礼,抱歉道:“江公子,适才是风某鲁莽,还请江公子不要见怪。若非江公子讲出这其中原委,我还要被那老倌蒙在鼓里。公子放心,那老贼贪污受贿我早已看在心里,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他虽然陷害忠良之后,我定不能饶过。公子稍待,我这就去宰了那老贼,替公子平冤。”

见风陵破怒气冲冲便要回去宰了那知府的样子,江浣玉连忙将其拦住,劝道:“风捕头切莫冲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那知府虽死有余辜,但他毕竟也是朝廷命官,你贸然杀了他必会同在下一样沦为亡命之徒。若要名正言顺地将其除去唯有依计行事。”

风陵破道:“江公子若有计策还请示下。”

江浣玉道:“风捕头可先将在下捉拿归案。事后你带上我的虎符令连夜到朱雀崖上,将这令交给我的师父南宫斐,他见了此物便会知晓如何做了。”

风陵破虽不知江浣玉的计划如何,但如今也只能按他说的去做。当即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委屈公子了。来人,绑上。”说着,便有底下一群捕快上来将江浣玉绳之以法。

当晚,风陵破将江浣玉捉拿归案后,那知府狗官收了贿赂,自然也不会问明原委,草草地便判处了江浣玉死罪。而后风陵破将其收监死牢后,便带好虎符令,与手下弟兄交代一声,便趁着月明天高,连夜上了朱雀崖,去见南宫斐。

风陵破自受任捕头后向来兢兢业业,此刻他在街中出行,常人也只当他是巡夜,便也无人回去猜疑什么。风陵破便一路径直来到朱雀崖下。刚行至山门前,便有守山弟子过来询问道:“这时朱雀崖禁地,你来做什么?”

风陵破哦上前施礼答道:“我是受江浣玉江公子所托来见他师父南宫斐南宫大侠。这时虎符令,还烦请女侠交给南宫大侠过目。”说着,便将江浣玉所交的虎符令掏出递交到那守山弟子手中。

那守山弟子接过虎符令,应了一声道:“好,你且先在此稍待。”说着便转身上压顶前去禀报。

过了不久后,那守山弟子又返回此处,对风陵破说道:“南宫大侠就在正殿,你沿着山路一直走上去就能看见。”

风陵破施礼称谢道:“多谢女侠。”之后便沿着上路向崖上走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风陵破便来到了崖上,因已打过招呼,便径直进入了正殿。只见殿内正襟危坐的青年男子正是南宫斐,而他身边站立着的一位便是何言勇。

风陵破虽使得一手快刀,但却也是官府中人,很少过问江湖之事,自然对南宫斐的事也是一概不知。之前他只道南宫斐既然是江浣玉的师父,那么自然就应该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中年男子。可却没想到这南宫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比自己还要年轻。他心道那江浣玉乃是由他所教就已经武艺高强,那么这南宫斐只怕更加深不可测,真可谓是英雄出少年。看来倒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见了南宫斐后,风陵破深施一礼自报家门道:“在下乃是这岳州城的捕头快刀风陵破,受江公子之所托特来见过南宫大侠。”

南宫斐见过虎符令后,确认是江浣玉之物无误。但眼前的这位风陵破毕竟是官府的人。江浣玉是官府要犯,风陵破又会替他办什么事?他此番前来不知是敌是友,南宫斐还是心存疑虑地问道:“你既是捕头,我那弟子本是要犯,你会替他做什么事?”

这时何言勇在一旁替风陵破解释道:“师兄有所不知。这风捕头为人公平正义,贪赃枉法的是那个知府。公子是想联合风捕头一同除掉那狗知府。现如今想必风捕头已经和咱们是一伙的了。”

风陵破连忙说道:“正是如此,江公子此番叫我来就是要和南宫大侠说此事的。”

听何言勇如此说,南宫斐便也放下了戒心,当即一笑道:“风捕头,大侠二字,小弟愧不敢当。风兄比在下年长,就叫我南宫好了。风兄既然与我等联合那便一同除掉那知府。只是不知我弟子何在?”

风陵破道:“江公子为了能名正言顺地除掉知府,自动入狱了。”说罢,他便将江浣玉与他周旋的经过讲了一遍。

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南宫斐便已知晓了江浣玉的目的何在,他点了点头道:“浣儿这么做无非是想在他行刑当日我们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出他的冤屈,指出那知府的罪行,引起百姓的众怒指责。这样一来,我们除掉那知府也算是顺应民心。”

风陵破点点头道:“那你已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南宫斐将头一点道:“放心,明日行刑之时,我便到现场与你一同里应外合,将那狗官的罪行公之于众。也烦请风兄回去多搜罗一些他贪污受贿的罪证来。”

风陵破道:“这点你且放心,他那三处豪宅,十二个小妾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南宫斐邪魅一笑道:“好,明日我就叫他把欠下的账一笔一笔地还清楚。”

次日天明,巳时一过。那知府便吩咐底下的衙役官差将江浣玉拷上囚车,押赴刑场准备问斩。而他更是亲临刑场,监斩江浣玉。

大约午时许,刑场四周便已人山人海,那士农工商、贩夫走卒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岳州城内几十年未出过人命案,今日要斩首一个杀人犯,虽说血腥残忍,但也有不少人愿意来此看一看这个热闹。

南宫斐一早便也来到此处,混入人群之中只为当众揭穿那知府的罪行,救出弟子。

刑场四周已是人头攒动,那知府见日头正盛,已是午时三刻。当即拿出令箭,喝道:“时辰已到,斩。”随即便一手捋这袖口,另一只手将令箭抛出。

“当啷”一声,那令箭落在地上,断头台上的刽子手举起环刀对江浣玉轻声说道:“兄弟,对不住了。等你走后,我就去庙上念往生经超度你,到了那边可别记恨我。”说罢,便要将手中的环刀砍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是从哪飞出一枚棋子,刚巧的打在那环刀之上。虽说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却是力敌千钧。只听“咔嚓”一声,那环刀被截成两段。

场上一片哗然,四周的百姓更加来了兴致,心道这热闹可大了;那刽子手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断刀,一时间竟也忘了行刑之事。而那知府更是慌了神,大喊大叫道:“快,有人劫法场,有人劫法场。”

当即便又两旁衙役冲出,持枪挎刀拦在四周百姓身前,以防不测。

忽这一时,从人群中腾地飞出一人,轻飘飘地便落在了断头台之上笑道:“我说大人,草民若想劫法场的话,还会等到此时动身吗?”仔细看去,这说话之人不是南宫斐却又是谁?

那知府自然也是慌的,他怕南宫斐会一时做出什么非分之事来。但又见其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怒气,便也放宽了心,提了提胆子问道:“你究竟是何人,阻扰本府行刑意欲何为?”

南宫斐一笑道:“草民南宫斐,不过是过路人罢了。今日此举也无非是想替这死囚讨一个公道。”

那知府似乎也听说过南宫斐的名声,便也只好战战兢兢地说道:“少侠何必管着闲事?这南宫斐当街行凶杀人。这街坊邻里都是亲眼目睹,那还有假?他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南宫斐道:“杀人偿命的确天经地义。但是我还想再问大人一句,你可有问清他因何会杀人行凶,他的杀人动机究竟为何?”接着他又对场下的一众百姓说道:“试问大家一句,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就去行凶杀人,这其中的缘故大人可有查明?”

那知府自知理亏,便只能狡辩道:“或许,他就是个杀人狂魔又有谁知道?”

南宫斐嗔笑一声道:“大人好会说笑,这断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那或许的事能拿来办案吗?况且若真如大人所言他是个杀人狂魔,那么大人此刻还会有命在吗,那日目睹了他杀人经过的百姓还会有命在吗?”

那知府被南宫斐一时之间问得语塞,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未能说出半个字来。

南宫斐见此便趁热打铁道:“想必大人也未将此案断的清楚,那么此刻便要行刑是否草率?也好,你没有探明实情,那么我就将这实情讲给列位父老听一听。列位父老也且听一听,看看今日这该斩杀的究竟是谁。”

在场的百姓也猜出这里另有隐情,此刻见南宫斐愿讲,便也都纷纷要他说出实情。

南宫斐道:“这江浣玉本是并肩王江乘帆之子。先帝归天后,靖边侯孙连虎,偷梁换柱,软禁太子,另立荣王为新君。并肩王一片赤胆忠心孤身救出太子,上殿兵谏,却未曾想身中孙连虎设下的埋伏,于刑场之上被乱箭穿身。孙连虎为斩草除根,买通各地官府,又派出锦衣卫士追杀江浣玉。你们的这位知府大人便是收受了孙连虎的贿赂,才会不去秉公办案,只想着一心处死江浣玉。而那日江浣玉杀死的就是要来取他性命的朝廷鹰犬。列位父老,你们且做个评判,究竟是这本是忠良之后的朝廷钦犯该杀,还是这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的狗官该杀?”

场下的一众百姓听过事情原委后,皆群起而攻之喊道:“杀狗官,杀狗官”

见百姓煽动,那知府更是慌了神,也不似当初那般神气,吓得躲在椅子上,浑身打颤地指着南宫斐说:“你你你,不可乱来,我可是朝廷命官,杀了朝廷命官可是要判你死罪的。”

南宫斐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朝廷?你当我南宫斐会怕什么狗屁朝廷吗?告诉你,在我南宫斐的心里百姓要比什么朝廷重要得多。现在是全城百姓判了你的死罪,你今日非死不可。”

得知自己在劫难逃,那知府反倒也来了硬气,冷笑一声道:“南宫斐,你以为你是在为民除害吗?告诉你杀了我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反贼而已,你掀不了天的。没错,我是收了靖边侯的钱,我也的确贪赃枉法,一心想处死江浣玉。我知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什么狗官,可是我也要问你一句,他江乘帆就是什么忠臣良将吗?我呸,他就是个皇室党羽之争中的失败者而已。他效忠太子就是他站错了队,自古以来皆是成王败寇。现在的天子说他忠他便忠,说他奸他便奸,和天子斗只能是满门问斩的下场。我杀他江浣玉有什么错,我收的那些不过是朝廷给我的俸禄,我在替朝廷办事,算什么贪赃枉法?他还想着去保太子,那太子呢,早他娘的跑了,那太子会对你姓江的领情道谢吗?你们这群江湖草莽,乌合之众也就能杀了我图个痛快,你们如何能对付朝廷的百万雄兵?”

那知府正说得起劲,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妖言惑众,受死吧。”紧接着便又从那声音出飞出一把飞刀,不偏不正便刺中了那知府的心窝处,那知府当场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南宫斐竟也措手不及,他忙向飞刀飞来的方向看去却早已是空空如也。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心道,不管怎样,这狗官已死,也省的自己费功夫了。

这时,场下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欢呼雀跃,南宫斐解开江浣玉身上的缰绳,抚他起来道:“浣儿,叫你受苦了。”

江浣玉施礼道:“师父哪里话,徒儿谢过师父搭救之恩。”接着他又对一众百姓说道:“列位父老,如今那狗官已死,可我岳州城内不可群龙无首。风陵破风捕头向来秉公执法,为人公正。大家说是不是该由他来做我们这岳州城的知府?”

场下百姓纷纷认同到:“请风知府做我们的父母官。”

这时江浣玉又走过来对风陵破道:“风兄,百姓们盛意拳拳安,你也就别推脱了。”

风陵破见情形如此,便也不再推脱,当即与百姓们承诺几句,便继任这岳州城知府的位置。而南宫斐也带着江浣玉一同拜别了风陵破,返还至朱雀崖上。

当晚,江浣玉独自一人站在朱雀崖顶登高望远,心中也不知因何总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见弟子满腹心事,南宫斐沽了一壶清酒走来,邀江浣玉对饮长夜。师徒俩几杯酒下肚后,不免皆心生感慨。南宫斐首先问道:“怎么浣儿,是不是在为今天拿狗官说的话介怀?”

江浣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南宫斐这时劝道:“他今日说的那些你不必当真,但有一句话倒是千真万确。我们杀了他就是反贼。浣儿,如今我们已经跃出了这第一步,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打算才是你此刻最该想的事情。”

江浣玉道:“弟子听闻杭州城内新建起一座状元楼,听说那楼主同弟子一样也是为落难公子,他网罗天下豪杰,似乎要有大作为。弟子友谊前去投靠拉拢。”

南宫斐点了点头道:“是个好去处。浣儿,如今你便要身处江湖之远,为师有些话还要劝你。毕竟你要对抗的事朝廷,这一切都是成王败寇的事,所以你若想成功扳倒孙连虎就必须要组建好你自己的势力。为师身后的玄天盟可随时任你调遣,而你也应该去找一找同样受孙连虎迫害的王公子第,结成党羽,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要尽快找到太子拥护他,这样你所做的一切都算是师出有名。”

江浣玉点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谨记教诲。”

南宫斐又道:“另外,毕竟这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透露自己身份的好,行走江湖时还是取一个化名吧。”

江浣玉道:“弟子明白。不知师父日后有何打算?”

南宫斐一笑道:“我与你碧涓姐新婚燕尔,也应找一处世外桃源过些神仙眷侣版的日子。”

江浣玉听后不由得一惊,问道:“师父难不成要归隐山林?”

南宫斐一摆手道:“并非如此。为师乃是经书传人,这江湖之中自然还有诸多事要做。只不过此时风平浪静。我也先清闲一阵。到时你若有难处,为师定会出面。”。

江浣玉举杯邀道:“弟子在江湖中等着师父。来干。”

师徒俩痛饮畅谈,不觉间便天明破晓。江浣玉在与南宫斐、碧涓、曲灵姑及花独芳等人一一辞别后,便与何言勇一道下山,开启了他新的征程。

第二十三章:问君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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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日月新天

一声传唤,唐问君便知道是不速之客上门。似袁巢这般不请自来的主,唐问君也清楚他此番必是寻衅挑事来的,当即倒也不慌乱,与知府老爷周至刚吩咐了一声,便同江浣玉一道出门相迎,前去会一会这杭州城内的青天白日。

刚一出门,唐问君便瞧见楼前站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只见他左手中盘着两枚铁胆,戴着一顶锦帽,一脸的络腮胡更衬出了他一脸的凶相。又见他身后整齐站立着十余个大大小小的打手家丁。一瞧这阵仗,唐问君便心道:这是到我这状元楼示威来了。但脸上还是故作客气地迎上前去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袁巢袁老爷了。唐某今日开张能得袁老爷大驾光临,实乃荣幸。未曾远迎实乃唐某照顾不周。还望袁老爷不要介怀。”

唐问君这一番阿谀奉承的话虽然是违心之谈,但在不少旁人听来也同样对其嗤之以鼻,暗想他也是个没骨气的主。

那袁巢手中依旧盘着铁胆,也不正眼看唐问君一眼,冷冷地道:“唐公子何必客气?老夫不请自来,倒是我叨扰了唐公子。”

唐问君明显听出这袁巢是挑刺来的,便混合一笑,应付道:“不是唐某不请袁老爷,只是唐某实在怕袁老爷你不肯赏脸来我这小地方。”

“小地方?”袁巢冷哼一声说道:“谁不知这杭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店铺,哪一个开张之日不来亲自过问我袁巢?唐公子连声招呼也不和老夫打,是不是有些不懂规矩啊?”

唐问君这会倒也不再客气,只见他淡然一笑道:“我唐问君一生做人行事只讲道义二字,不知袁老爷和我谈的是什么规矩?”

见唐问君公然抗礼,袁巢才瞪大了双眼看着唐问君,之后又歪嘴一笑道:“好个道义二字。可是你的道义坏了我的规矩,你说该当如何呢?”

唐问君道:“你既如此说,想必也想好了对策。想要唐某如何,你只管吩咐就好。”

袁巢倒也不推辞,虽然此处人多口杂,但他却敢当街直言道:“我要你帮我杀了本府知府周至刚,让我来做这个知府。”

在场之人无不哗然,而唐问君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轻笑一声道:“袁老爷,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暗杀朝廷命官的事,你居然敢当街说出。唐某佩服。”

袁巢极为不可以使地道:“他周至刚不过就是朝廷委派到此而已,有何根基来和我比?况且他为官在任毫不作为。商户民事都是由我来掌管。这样一个无能知府要他何用?别忘了,我才是这杭州城的青天白日,只要我一句话,这城中之人谁敢反驳?”

唐问君此刻竟对着袁巢深施一礼,之后正义凛然地道:“袁老爷,请恕唐某不能答应你这无理要求。想那周知府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名。做杭州知府那是朝廷委派。你一个人商人,有何德何能来做这知府之位?更有何胆量竟妄图杀害朝廷命官?”

袁巢面露凶色瞪着唐问君道:“这么说,我的话你是不听了?”

唐问君冷笑一声道:“你的话,在我唐问君看来都是大放厥词,狗屁不通。我何必要听?”

袁巢被气得顿时脸色铁青,戟指这唐问君,对身后的一众大手家丁喝道:“给我教教这小子规矩。”

一声令下,袁巢身后的那十余名家丁打手便一拥而上,摩拳擦掌便朝唐问君那边招呼过去,看架势似乎要在人家自家的门前将家主当众打死,可见其蛮横气焰。

但唐问君毕竟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他身边的江浣玉可是经过名师指点。眼见结义兄长要吃亏,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也不拔剑,只如游鱼一般地穿行在那群打手之中,伸出剑指在每人身上一点,如同他师父南宫斐第一次出手救他时的那般,将袁巢手底下的一众打手纷纷点到在地,替唐问君解了围。之后又回到唐问君身边,拍了拍手问道:“大哥,这群狗腿该如何处置?”

唐问君一笑道:“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接着又义正言辞地瞪着袁巢道:“姓袁的,我再奉劝你一句,我唐问君一生做人行事只讲求道义二字,你那所谓的规矩在我这里行不通。带着你的这群狗滚。从今后我状元楼方圆十里之内,都不准你来撒野!”

袁巢自打下生一来,便在这杭州城内作威作福、说一不二,从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什么时候叫旁人给欺负过?今日在唐问君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他岂能不气恼?但他也知道江浣玉不好对付,一时之间也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连连踢起那些被点到在地的打手,没好气的骂道:“一群丢人败兴的东西,还不快给我都滚了回去。”说罢,便和这一群骨软筋麻的打手们,一同灰头土脸的打道回府。那景象这得是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如落网之鱼。只得回去再盘算报复之计。

见袁巢带着手下家丁离开后,唐问君便立于当场对着面前的一众城中百姓振臂一呼道:“列位乡亲父老,适才唐某当众驳了袁巢,势必要与他对立。今日唐某也有一片腑之言要对列位讲,那袁巢骄横跋扈、欺男霸女,甚至妄图谋取知府之位,如此鱼肉乡里之人,唐某绝不能容。在场列位也是受尽了他的颐指气使,被其欺压凌辱之事,唐某也就不再多说。今日只想问列位一句,若想和唐某一同对付他袁巢的,就留下来做我这状元楼的座上宾,若是怕袁巢势大而甘愿逆来顺受的,那就请自走阳关,唐某也绝不强求。吩咐下去,开宴。列位,请!”说着,唐问君向楼内一展臂,相邀在场的城中百姓。

那一众百姓听了唐问君的话后,竟是一呼百应,纷纷涌入状元楼内。这一众百姓当众自然有人是想要与唐问君一同对抗袁巢,也有的人是心想,反正有唐问君领头,天塌了也有他来顶着,当然也有的人单纯就是为了进来混口饭吃。

安排好一众百姓落座开宴后,唐问君同江浣玉二人又再次回到适才与周至刚交谈的雅间内。刚刚唐问君于众人面前驳回袁巢一事,周至刚也在窗前眺望得到,此时见到唐问君,忙起身作揖,对其千恩万谢地道:“多谢公子肯出面替我杭州百姓清楚祸患,如此造福一方的善举,下官一定铭记于心,百姓也必定会对公子你感恩戴德。”

唐问君扶起周至刚道:“周知府无须多礼。唐某实在是看不过那袁巢嚣张跋扈的样子,况且他已公然到我状元楼外寻兹挑衅,我也定不能任他摆布。不过唐某也有一言想进谏给知府大人。”

周至刚拱手请教道:“公子但讲无妨,下官洗耳恭听。”

唐问君道:“周知府,你十年寒窗苦,一朝榜扬名换来了这杭州知府的官位,难道你就甘心在袁巢的欺压下做一个傀儡官?你这样如何能对得起你苦读的圣贤?知府大人,你是一方父母官,只要你一声令下,这六班衙役谁人不听?你振臂一呼,这城中百姓哪个不是一呼百应?即便没有唐某今日出头,便是大人你来起到这个表率,他袁巢就是再怎么势大,也早已被清缴。大人,你为官一方不可如此怯懦,应当有所作为,这样才不负皇恩。”

周至刚听了唐问君的一席话顿感汗颜徒地,他忙应承道:“公子一片忠诚之言,实乃醍醐灌顶,之前都是我胆小怕事,才会养虎为患。今日得公子指点如梦初醒,公子放心,我这就回去整理袁巢的罪行,不日便会派兵将其捉拿归案,还百姓一片公道安宁。”

“好。”唐问君答应一声道:“大人若有需要帮衬之处,便尽管吩咐。”那周至刚也应了一声,便与唐问君。江浣玉二人告辞,回府而去。

当晚,唐问君、江浣玉兄弟二人送走城中父老之后,便各自散去,回房休息。刚进客房,江浣玉就被何言勇拉过一旁,低声言道:“公子,今日我观那唐公子已决心要帮着那周知府对抗袁巢。他这般相助朝廷,是否会对我等义事不利?”

江浣玉一笑摇头道:“此事是何兄你多虑了。那袁巢嚣张跋扈,本就应杀之后快。那周知府虽是朝廷命官,但却也是一心为民,是个好官,我们帮他对付袁巢也是理所应当。况且我与大哥已经义结金兰,出于义气我也要帮他除掉袁巢。”

何言勇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我们就同唐公子一并除掉袁巢。公子你武艺高强,若是到那时真的与袁巢刀兵相见,还需要靠你来对付。”

江浣玉微一沉吟之后道:“这个是自然。不过我觉得大哥今日面对元朝的那群打手是如此气定神闲,想必也是身怀武艺,且不在我之下。而且我隐约觉得那‘唐问君’应该也是化名,从这状元楼的外观一派京城景象,和周知府对他毕恭毕敬口称‘下官’的态度来说,我料想我这大哥的真实身份必定大有来头。”

听了江浣玉的话后,何言勇也略微思量了一阵之后,似乎恍然大悟地道:“难不成他是——太子!”

江浣玉有些笃定又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道:“十有八九便是了,我们也就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次日天明一早,唐问君早早起身,对手下仆人交代几句后便独自一人往知府衙门而去。刚一到府衙,唐问君便瞧见周至刚正在公案上劳形,见唐问君前来,便与其相互见礼之后,便拿出张张诉状呈到唐问君面前道:“唐公子,昨日我回府之后,连夜整理出了自我上任以来袁巢的种种罪行。如今诉状已在此,还请公子过目。”

唐问君接过那张张诉状,一一看过之后道:“大人,你给我看得这些都是陈年旧案,为何时至今日你还没把袁巢缉拿归案?你就不怕这些冤主怨声载道吗?”

周至刚一脸委屈地道:“唐公子,非是下官对这些案件置之不理,实在是那袁巢势大,我实在难以和他较量。那些诉主本官自是不能亏待,本官这些年来的俸禄几乎全索赔给那些深受袁巢欺压的百姓了。”

唐问君不由得嗔笑一声道:“大人,你是个好官不假,但你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官!你真的就以为配些银子就能平息那些冤主,将这冤案不了了之吗?你这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这张张诉状上写的尽是他袁巢强收保银、哄抬市价、欺行霸市、当街行凶、勾结山匪、伤人老幼、***女的兽行!,哪一宗哪一件不可将他问罪?可你却迟迟未能将他绳之以法,借言道其势大,分明就是你胆小怕事,姑息养奸,才会养虎为患。大人,你是一方父母,是百姓头上的一片青天,若是他们受人欺负你还不为他们做主的话,那么他们还能去指望谁?他袁巢不过就是一泼皮破落户,只要你敢跟他斗,定会有千万百姓站在你的身后擂鼓助阵。”

一席话训得周至刚汗颜徒地,连连稽首道:“公子教训的极是,下官定当痛改前非。”说着他行至案前拿过一只令箭对堂下道:“徐班头何在?”

应声从门外闪过一人上前道:“小的在。”

周至刚道:“众衙役班头之中,本官最为器重你,现在就命你速速带人将袁巢缉拿归案,不得有误。”说着便将手中的令箭交到了徐班头手中。

那徐班头接过令箭答应一声,便领着一队人马前去袁府缉拿袁巢归案。

只一上午功夫,忽见一小衙役浑身带血哭哭啼啼地闯进堂上。唐问君见了慌忙迎上前去,扶住那小衙役惊问道:“小兄弟,你何以如此狼狈?莫非那袁巢对你等动武了不成?”

那小衙役忍着疼,边哭边道:“徐班头率领我们去缉拿袁巢,刚一进袁府还未等见到袁巢那厮,他府内的管家便对我们恶语相向,还要赶我们走。徐班头和他理论几句,他假意让徐班头进府,不料想竟然背后偷袭杀害了徐班头。我们见他行凶杀了徐班头自然气不过,便和他动起手来,那袁府中的家丁打手也一拥而上与我们厮打到一处。此刻仍在交战,有不少兄弟都受了伤。我侥幸跑回来就是相请周大人和唐公子速去救援。”

唐问君听明事情原委后,登时怒不可遏,他怒目圆睁地看着周至刚问道:“杀害官差,罪不容诛。周大人,请你火速下令,命草民前去袁府立斩袁巢。”

周至刚此刻听闻心腹竟惨遭毒手,自然也是痛心疾首,当即怒从心中起,拿过纸笔,草草写了四个大字“立斩不赦”抽出一支令箭,将二者一并交到唐问君手里令道:“唐问君听令,袁巢目无王法,杀害官差衙役,其罪当斩。现命你速去袁府,将袁巢当场斩首杀无赦!”

唐问君扶过那小衙役坐下,叫人去唤郎中为其治伤之后,便接过令箭道:“得令。周大人,你也别闲着了,现在速去请来状告袁巢的冤主来,我要在袁府当场办案!”

再说江浣玉,一早醒来后从下人口中得知唐问君只身一人前往官府后,便知他是要去对抗袁巢。恐其会遭受不利,便也连忙向官府而去。刚一到府衙门外,便见知府正带着一伙官差,火急火燎地朝外走。江浣玉见了后,忙迎上前去问询一声道:“知府大人如此行色匆匆,是要何往?”

周至刚见了江浣玉后,也还了一礼道:“鱼公子请了,那袁巢杀我官差,罪不容诛,唐公子已去袁府要将其问斩,本官此时也要去寻来那些受尽袁巢欺凌的冤主来,共同到袁府,当场办案。”

江浣玉听明事情原委后,将头一点道:“原来如此。大人,那您就请速去寻那些冤主。我恐大哥一人双拳难敌四手,便先到袁府去照应我大哥周全。”

周至刚答应一声,二人相互告辞后,便各奔东西,分别而去。

江浣玉一路疾驰,赶赴袁府,刚至门外便听得院内杀声四起。江浣玉恐唐问君陷入苦战,当即拔出魅影剑,喝了一声,冲入院内,杀将而去。

一入院内,江浣玉便见脚下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名袁府家丁打手的尸身,不难看出唐问君此时已靠一己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江浣玉沿着这一排排尸身向前,果见此刻的唐问君正挥动手中的折扇大杀四方。

江浣玉在一旁瞧得真切,只见唐问君手舞折扇,扇合为剑,或刺或削;扇展作刀,时抹时劈。江浣玉瞧了唐问君的功夫路数,忽然间想起先父曾给他讲过太祖皇帝当年打天下时,曾创出一套以展、抹、削、刺为主的刀法,坐得天下后,这一路刀法便成了皇室内代代相传的独门武艺。所谓内行看门道,此刻江浣玉见唐问君所用的刀法与当初先父所讲的太祖刀法一般无二,便已是心中笃定眼前此人正是潜逃在野的太子。

“大哥好俊俏的功夫,小弟前来相助。”江浣玉喝了一声,便冲入人群中,施展出魅影剑法,去砍杀身边的袁府家丁。

唐问君见江浣玉剑法高超,身如鬼魅,不由得也称赞一声道:“二弟好剑法,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一道血洗袁府。”江浣玉答应一声,便一个挥剑,一个舞扇一路杀将而去。

兄弟二人由前庭杀至内院,正要杀进袁巢房内,忽见袁巢从房内闪出,手中提着一枚人头,朝着唐问君这边一抛,大言不惭地道:“姓唐的,我已将这杀害官差的狗奴才家法处置了,你等速速离去,休要在招惹,否则老夫可变要不客气了。”

唐问君将身一闪,避过那枚人头,待人头落地落地后,唐问君低首看了一眼,虽然那人头已是血肉模糊,但却也能看出其面目狰狞,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不肯瞑目,嘴角也咧着,似乎在咒骂着老贼袁巢不得好死。

纵然这名家丁暗杀徐班头实乃死有余辜,但此刻唐问君也动了恻隐之心,他慢慢地俯下身去替那人头瞑目。之后站起身来怒视袁巢,眼中含泪,不是是悲是愤。他似乎在强忍着泪水,指着地上的人头,对袁巢歇斯底里地吼道:“袁巢,这可是跟了你属数十年的忠仆,你为了洗脱罪名竟也能将其杀害,置数十年的主仆情谊于不顾,可见你是有多么的铁石心肠。你这般残忍冷酷与那禽兽何异?似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还会有谁甘于卖命于你?”

那袁巢冷笑一声道:“姓唐的,你休要在这里猫哭耗子惺惺作态。你这般义正言辞无非就是想指责我的不是。可你知道个什么?我手下的这帮奴才早就已经把这条贱命卖给了我,他们哪一个没受过我的恩惠,哪一个没有把柄在我手中?他们的命迟早都是我的,只不过是看我想什么时候取罢了。我家的这名管家犯了律法,我提官府处置,何罪之有?”

唐问君不由得嗔笑一声:“真是荒唐至极。生而为人哪一个不是爹生娘养,他人生死凭什么由你做主?纵然你的这些歪理邪说能骗得过官府,也骗不过我唐问君。在我这里绝不容许你逍遥法外。今日你遇见我算你霉运到家。即便是你身无重罪,我也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纳命来!”说着唐问君怒吼一声,挥舞折扇,向袁巢攻去。

袁巢轻笑一声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他两腮一鼓,太阳穴登时凸起,周身衣襟也随风鼓起,将其笼罩在内,周围密不透风,任唐问君如何进攻也无法伤其分毫。

江浣玉在一旁看得真切,这袁巢练得那是一门硬气功,可刀枪不入。但一般这种功夫必定会有一个命门。只是现如今袁巢用衣襟将自己围住,他一时之间也很难看出袁巢的命门何在。

正这时,那周至刚也带着三班衙役和一众冤主来至当场。江浣玉见衙役之中有人携带弓箭,当即心生一计。趁着袁巢与唐文君交战不备之际,取过弓箭,飞身至院墙之上,于暗处使出看家本领,一箭向袁巢衣襟处射去。。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袁巢听到有箭声向自己这边袭来,下意识地收起衣襟,慌忙地用手去遮挡自己的后腰。江浣玉看得真切,心道原来这就是那老贼的命门。当下毫不犹豫,趁着袁巢还没有再次运气之际,弯弓搭箭,一箭向他的后腰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那箭正射中袁巢的后腰。那袁巢登时大叫一声,只见他的太阳穴瞬间便已塌了下来。唐问君见江浣玉破了袁巢的功法,立刻向前跃上一步,扇合为剑向前刺去,一招仙人指路,一剑封喉,刺穿了袁巢的喉咙。那袁巢作恶多端,终于在唐问君和江浣玉的配合之下命丧当场,为他的罪恶付出了代价!

第二十五章:渝寨趣行(上)

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且看那唐问君及江浣玉兄弟二人,一个寻找破绽,一个乘胜追击,果然合力将那恶霸袁巢当场伏诛。在场之人无一不欢呼雀跃、拍手叫好,就连那在袁府躬身多年的家奴丫鬟也是心底暗暗开怀,如此袁巢为人品行之拙劣,可见一斑!

这边刚刚将袁巢伏诛,那边周至刚便带着那一众百姓来至当场。见宰了袁巢,那一众冤主无一不对唐问君千恩万谢,更有甚者竟当场对着唐问君行礼下拜。唐问君不想抢了风头,毕竟这周至刚乃是一城之主。忙上前去,对周至刚施礼道:“周大人,罪犯袁巢已被在下及二弟鱼还江击毙伏诛。如何款善安顿这一众冤主还请大人定夺。”

周至刚唱了个诺,随即便走将过去站在众人面前,其实高昂地道:“各位冤主,这袁巢欺行霸市、勾结山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其罪行罄竹难书,已无需本官多言。可辛苍天有眼,如今此贼已被唐公子与鱼公子二人击毙伏诛,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不过列位冤主受其欺压凌辱,这个冤屈本官自然要替你们讨回公道。本官此刻宣判,将袁巢账下所有家产尽数没收,其房屋、商铺变卖后所得钱财一并上缴。这些钱财按冤主所受冤屈大小,酌情发放到各位冤主手中。袁府上下大小家丁丫鬟,无罪者,尽数释放自到别处谋生,有罪者,尽数关押,按罪情大小判决。袁巢家眷老小尽数发配充军。三班衙役速速查办,不得有误。”

听得知府周至刚如此宣判之后,在场的一众冤主、百姓,竟连那袁府的家丁、丫鬟无一不是欢呼雀跃,纷纷对周大人顶礼膜拜,口称“青天大老爷”。

见周至刚在全城百姓面前重树威望,唐问君心下也是大为欣慰,对他的这一举措更是大为赞同,当即他也上前一步道:“今日铲除贼凶恶霸,周大人又替众冤主沉冤昭雪,此乃天大的喜事。今日唐某解囊,宴请全城百姓与周大人一同到我状元楼内开怀畅饮,还请诸位都能赏脸莅临。”

众百姓喝彩一声后,便跟在唐问君、江浣玉、周至刚三人身后一同向状元楼而去。且说那状元楼此刻高朋满座,忙坏了一班堂倌小二,只见那堂前一声招呼人落座,后厨煎炒烹炸人间火。桌前椅间看他闪转腾挪,只为玉盘珍馐摆满桌。

看那宴席之上,飞禽走兽皆下炙,琼浆玉液尽入喉。此番唐问君慷慨解囊,将这杭州城内一众百姓欢聚一堂,无论达官显贵,或是贩夫走卒尽在一处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端的是好不热闹!

欢欢嚷嚷一整日之后,那一众百姓陆续告辞离开。那知府周至刚此番铲除心头大患,在百姓面前重树威严,更是欣喜若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竟喝了个酩酊大醉,也来不及与唐问君辞别,便由手下一众衙役搀扶着回府。只剩下楼内的一众堂倌小二在打扫着风卷残云之后的残局。

入夜,虽已是星沉月落、夜阑人静,但却仍旧有那不寐之人,沽一壶清酒,伴两份闲情,对着那晓月残星指点大河山川。

仍旧是在状元楼顶,唐问君及江浣玉兄弟二人仍旧伴着那清风明月促膝长谈。只见二人邀了一杯酒之后,唐问君率先饮下问道:“贤弟,听你的口音应该也是京城人士吧?”

江浣玉也未加以隐瞒,如实相告道:“小弟祖籍山东登州府,自幼生长于京城,也算作是京城人士。”

唐问君唯一颔首道:“如此说来,我与贤弟也算是同乡。只是不知贤弟为何会漂泊至此?”

江浣玉心中微一沉吟,暗想道:他既如此问我,想必是也已猜出我的身份?不过既然他没有亮明身份,我且先也与他打个哑谜罢。随即,江浣玉轻叹一声道:“小弟原本也是名门之后,只是不幸遇到仇家毒害,父母惨死,家道中落。小弟也是落了难才漂泊在外。不过幸得天可怜见,让我遇到名师,练就了这一身武艺。有朝一日我定要手刃仇人,重振家族。”

唐问君轻叹一声道:“唉,想不到我与贤弟果然是同病相怜。愚兄我也本是富庶人家、家道殷实。家父生前本意将这祖上家业交于愚兄手中。可惜家父身故后,我府中的一位庸才教唆我的兄长偷天换日,派一众打手将我控住。幸得家父心腹尽忠将我救出,却累得他死于非命,他的独子也亡命天涯。愚兄经此劫难后虽保全性命,却也失了家业,漂泊在外。不过贤弟放心,我一定要找到恩人遗孤,与他并肩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与他共分家业。”

江浣玉心里听得明白,大哥唐问君口中所说的那个遗孤正是自己,又听得他并没有忘记江家一门忠烈,心中也是大为欣慰。但碍于二人身份实在特殊,便没有与其相认。况且如今二人的关系也已推心置腹。那层窗户纸只是看什么时候该由谁来挑开罢了。江浣玉饮下一杯酒之后便道:“大哥,毕竟如今继承你祖上家业的是你的亲兄长,你真的忍心手足相残吗?”

唐问君似乎很决绝地说道:“我与他不过同父异母罢了!况且我兄和他自幼便不甚和睦。贤弟切莫误会了愚兄是那贪图富贵之人。若是我这兄长有德行在,那家业自然交到他的手中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我那个兄长自幼便听信谗言,亲佞远贤。何况此刻又有之前陷害愚兄的贼在在其左右,愚兄实在担心这祖宗基业毁在他的手里,所以不得不卷土夺回。至于手足相残一事,也怨不得我无情无义。”

听了唐问君的这一席话后,江浣玉不得不感叹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又一想若是这唐问君果然已江山社稷为重,重用忠良、造福万民也算是他瑕不掩瑜了。江浣玉随即一笑道:“大哥说的也是。小弟如今也是漂泊蓬蒿,左右无事,我便帮着大哥一同夺回家业。”

唐问君朗笑着搭住江浣玉的肩膀道:“果然好兄弟。我与我那兄长不过是有些血脉而已。而你却是与我志同道合的亲兄弟。贤弟也请放心,愚兄定会助你手刃仇敌。来,同愚兄干了这杯。”

江浣玉也豪爽一笑,举过酒杯道:“干!”说罢,便与唐问君举杯对饮,一饮而尽。之后江浣玉又问道:“大哥,如今袁巢已除,接下来该当如何大哥可有何打算?”

唐问君思量一番道:“贤弟,既然你如此问,愚兄这里果然有件事需劳烦贤弟你走上一遭。”

江浣玉道:“大哥有何差遣尽管交代给小弟便是。”

唐问君娓娓道来说:“愚兄先祖初创家业之时,曾到山城渝州去过一阵,先祖曾受过渝州山寨的夏寨主的帮扶,而后建立家业后,便划了九洞十八寨给夏寨主,代代相传。如今愚兄需要这九洞十八寨的山民相助。所以劳烦贤弟带着愚兄的手书信物走上一遭,去见那当今的寨主,言明祖上之事,请他来帮扶我等。”

江浣玉听得明白,当即答应一声道:“既如此,大哥便交给小弟来办就好。明日一早,小弟便只身前往。”

唐问君点点头道:“好。贤弟,明日你便就要动身。愚兄实难割舍。今夜你我兄弟二人定要不醉不归。来,饮下这杯。”

江浣玉亦是朗笑一声,与唐问君开怀畅饮。

次日天明一早,江浣玉便收拾妥当来和唐问君、何言勇辞行。兄弟、主仆分别自然是依依惜别,难以割舍,不觉间便多逗留了片刻,多交代了几句。江浣玉卯时便下来收拾,直至巳时初刻方才带好了书信,身配魅影剑,辞别了唐问君及何言勇二人,只身离开杭州,向渝州而去。

那山城渝州隶属蜀地,那巴蜀之乡自古而来便又“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称。饶是江浣玉身怀绝技,一路上飞檐走壁不至于一时失足粉身碎骨,但似这般上下翻飞却也大费力气,刚至渝州夏家寨便渐渐觉得有些骨软筋麻,体力不支。

江浣玉来至寨门口,向内看去,虽是竹房木屋,设施简介却也别有一番气势。那寨中大多是青壮男子,各个的虎背熊腰,肩宽体硕。虽是夏季,却也头戴着一副毡帽,身着兽皮袄,却不系扣子,露着大半个胸膛。江浣玉见了,心中不由得也含糊起来“这群壮汉各个身强体健,想必也是练家子。若是我与他寨主言语冲突动起手来,凭我一己之力能否战得过他们?”

江浣玉也来不及多想,走上前去对着寨门口把守的壮汉道:“这位兄台,在下乃是京城汉人。只因在下祖上与贵寨寨主祖上渊源颇深。今有书信一封欲呈交给贵寨主,欲与贵寨主商谈要事,还望兄台能够给做个引荐。”

那寨中之人原本生性淳朴,听得江浣玉说明来意,也不去多想,便对其说道:“跟我来吧。”说着便转身引着江浣玉向寨中走去。

江浣玉稽首道了一句:“劳烦了。”便也在其身后跟了上去。

进了寨子之后,那名壮汉便引着江浣玉向中央营帐而去。那营帐高达丈许,方圆宽广,帐门开阔向外敞开。那壮汉也不通禀便径直入了那营帐。江浣玉见那帐门开着便也跟了进去。

一如营帐之后江浣玉一眼便看见那虎皮椅上坐着一位胖大丑妇。只见那丑妇不过也就三十左右岁的年纪,却生得一脸横肉,粗眉大眼,十分可怖,身材亦是肥胖不堪。似这般长相的女子,也算得上是世间难寻。而在那丑妇身边林立的两排身着戎装,手持兵刃的一众女子与她相比之下倒是显得极为标志。

所谓相由心生,江浣玉一见了这女子的长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这如今的夏家寨寨主那不成就是这悍妇?我倒是很好奇这夏家先祖长成什么样子,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后人女子来?看她这般模样,定是蛮横无理之人,看来此番不活动活动筋骨是不行的了。

这时那壮汉上前打了个稽首道:“夫人。这位是来自京城的汉人。说是什么他家祖上与咱家祖上有什么渊源,还带来了书信一封说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谈。”

那悍妇上下看了江浣玉一眼,觉得他长相俊俏倒也是怜爱,随即又声如闷雷般地对着那壮汉说道:“你且叫那汉人将书信呈上来交由我过目。”

江浣玉听得那壮汉对那悍妇口称“夫人”便知这夏家寨的寨主应是她的夫君。只是不知这夏寨主怎生修来的福气,竟娶了这样一位夫人。

如今这夫人端坐在中军帐内、虎皮椅上,也不见这寨主身在何处,江浣玉也只好将书信呈上交由那悍妇过目。

那悍妇接过书信,展信一看顿时脸色一沉,动作利落地将那书信撕个粉碎,指着江浣玉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欺世盗名的贼子。我这家业是祖上打下,何时受了他人封赏?你胡乱变个故事,就想妄图我这九洞十八寨的兵马吗?来人,给我拿下关到大牢里去。”

见这悍妇手撕书信,江浣玉本就是一惊,但此刻见这悍妇竟下令要来缉拿自己,江浣玉倒也觉得是意料之中。只听得一声令下之后,那一众女子便呼啸而来。江浣玉来时一路攀登山路,此刻已是有些力竭便也懒得动武。索性便任由这群女子将自己绑了关进大牢,自己也好养精蓄锐。待得养足精神之后,再杀出大牢,伺机找到寨主与他言明情理。

却说这夏家寨之中除了那悍妇之外,还有一位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在。这位少女纵使没有那悍妇衬托,也是一位容貌十分标志的清秀女子,虽生在山寨,却亦有汉人女子的温婉之情。

这名少女名叫夏楚晴,年芳十六岁。原本她才应是这夏家寨的真正债主,却阴差阳错地被那悍妇鸠占鹊巢,有无奈自己年龄尚幼,势单力薄,即便是有心想要讨回家业,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所幸在她周围还有些心腹帮助,那悍妇也恐惧泱泱众口对她的谴责,便也将这夏楚晴养在深闺之中,处处加以提防。

这一日,寨中有一忠心老仆做工只是瞧见了那悍妇绑了江浣玉的经过。心中不由得大喜,暗道一声:“此番是小姐的机缘到了。”随即也顾不上其他,放下手里的活儿,径直便向小姐的闺房跑去。

那老仆是寨中的下下之人,纵然他一心装着小姐夏楚晴。但这样一介老朽,寨中的任何人对他都不会设防。便是他跑到小姐房中,也不会有人跟去偷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此时那老仆心中欣喜,来到小姐房门前竟也忘了要扣门问询,一把推开房门边闯进了小姐的闺房。所幸此刻的小姐夏楚晴衣衫齐整,只是赤了一双脚坐在床沿上。

夏楚晴见那老仆突然闯进自己的闺房,倒也没有气愠地去怪罪他。毕竟她从小就是由着老仆照料长大,况且他今日忘记扣门猛然闯进定是有要紧事要说。夏楚晴只是拽了拽罗裙的下摆盖住了自己的玉足问道:“丁伯,你这急匆匆地闯进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那叫丁伯的老仆忙说道:“大好事啊小姐,你的机缘到了。适才老奴瞧见来了一位俊俏汉人,说是有什么书信呈交,还说什么他家祖上和咱家祖上有什么渊源,好像咱们的这寨子也是他家祖上当初赏赐的。夫人不信,便叫人将他给绑到了大牢。我心想着,如果这汉人说的说真的,那咱们救出他,他也定会帮咱们讨回家业。”

夏楚晴听了丁伯说的这件事后,不由得两眼一放光,喜道:“我的确也曾听父兄说过祖上之事,与那汉人所说的无异。若是如此那此人必定大有来头。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救他出来,并且,本小姐也想好好地会一会这位俊俏的汉人公子。”

第二十六章:渝寨趣行(中)

却说江浣玉被那悍妇关押至寨中大牢后,只待养精蓄锐后便杀出牢营,大闹一场擒住那悍妇为挟来逼出寨主。主意拿定后,江浣玉索性便席地而坐,自顾自地调息内力。不消片刻之后便已精力充沛,只是略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再加之这大半日水米未进,不免也有些腹中饥饿起来。

正在江浣玉饥肠辘辘之际,忽听得不远处应是牢房门外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今日关进来的那个汉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江浣玉在牢中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动听悦耳便知不是那悍妇,而且从声音来判断的话,这个女子的长相一定与那悍妇截然相反,只是不知她的性格与那悍妇是否如出一辙?江浣玉一时心下好奇,虽不知这女子要来见自己是为何,但却仍旧很想早一点见见这女子。

未几,那左右狱卒便引着那女子来至江浣玉牢门前。江浣玉与那女子竟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对方。四目相对,这二人不由得都痴了。江浣玉只见那女子长得真个是秀丽异常,娇好姿色。心中不由得暗叹道:“此女子莫非是天仙不成?若是有幸能一吻芳泽,虽九死亦不悔矣!”

再说那女子见了江浣玉生得眉目俊朗,气度不凡之后心中也不由得赞叹道:“好一个俊俏的汉人公子。若能相伴其左右,此生之幸也!”

江浣玉眼含深情,痴痴地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也瞧出了江浣玉眼神当中的炽热,当即脸上一红故作娇嗔地道:“你这犯人好无礼,死盯盯地看着我干什么?”

被那女子这样一嗔怪,江浣玉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佳人,连忙回避眼神,低下头来施礼道歉说:“在下无礼得罪,还望姑娘宽恕则个。”

见江浣玉如此说,那女子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倒是有趣。我是这夏家寨的小姐我叫夏楚晴。你呢,叫什么,究竟犯了什么罪,怎么会被关到这里?”

江浣玉一听眼前这女子正是夏家之人,忙陈情道:“夏小姐有礼了。在下名叫鱼还江,乃是京城人士。我此番前来贵寨是替我结义兄长办事。我那义兄的先祖与姑娘先祖曾是至交,这夏家寨也是我义兄先祖作为报答二给姑娘先祖的。如今我义兄欲起事,想着联合贵寨,在下手持书信前来说和。那帐中的夫人看了书信之后却说在下是欺世盗名之辈,便将在下关押至此。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姑娘明察秋毫,还在下一个清白。”

夏楚晴听得江浣玉所言之事乃是自家祖上之事,而且她也知道江浣玉口中那个义兄的先祖便是开国之君,这个义兄极有可能便是潜逃在外的太子,而眼前的江浣玉也必定大有来头。她心中有数之后,却不露痕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所言之事我的确知情。只不过这是我夏家祖上之事,我那嫂子并不知情,把你抓来实属得罪。来人,速速将鱼公子放了出来。”

那一旁的狱卒听了夏楚晴的话后,一脸为难地道:“小姐有所不知。此犯是夫人特命严加看管的,若无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可放他出去。”

夏楚晴俏眼一瞪,对那狱卒怒道:“怎么,你连我这个小姐的话也不听了吗?”

江浣玉此刻也已看出些其中端倪。他心知这夏楚晴虽是贵为小姐养尊处优,却也是并无实权。这寨中大大小小的人还是对那悍妇言听计从,虽然他心中十分感激夏楚晴,但他也知道夏楚晴此举实属无济于事。

为了不使那狱卒为难,更为了不使夏楚晴难堪,江浣玉连忙开言道:“多谢小姐美意。”话音刚落,江浣玉忽地从栅栏空隙中传出手臂,伸出剑指点在那狱卒的穴道之上,之后便又说道:“小姐放心,在下既然只身前来,自然有退身的办法。我如今已封住这狱卒的穴道,他听不到你我的谈话。待会我自会劈开牢门与小姐一同出去,只是此刻在下腹中实在饥饿,还劳烦小姐去为在下准备一些酒菜来可好?”

夏楚晴见江浣玉微一出手就点住了那狱卒,便知他定能闯了出去,此刻只需听他吩咐便好。当即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江浣玉也不客气地道:“可有烧鸡美酒?”

夏楚晴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公子暂且委屈一下,我这就给你去弄。”说着便转身离开牢营,去为江浣玉准备酒菜。

过不多时,夏楚晴便将已备好的酒菜送到牢房,江浣玉接过一阵大快朵颐之后,便从腰间抽出魅影剑“唰”地一声当空一劈便将那牢锁斩断,一脚踹开牢门闪身出来,一把抓住夏楚晴道:“我们走。”

江浣玉也是一时急切,只是这么随手一抓便不偏不正地握住了夏楚晴的纤纤玉手。江浣玉只觉手里一阵温软,不由得心头一时为之一荡。江浣玉微一抬头,与夏楚晴四目相对,只见她双颊微红、低头不语,但是被自己握住的手却没有丝毫想要挣脱的意思。

江浣玉一手拉着夏楚晴向外奔走,一手祭出剑指,一路指指点点,将那些狱卒纷纷封了穴道。二人跑出牢营后,江浣玉寻得一偏僻处,拉过夏楚晴道:“夏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着你了。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并肩王江乘帆之子江浣玉。只因家父被奸佞所害,在下亡命天涯故而化名为鱼还江。我那结义兄长虽未表明身份,但不难看出他便是当今太子。如今太子命我前来所传达的可谓是旨意。其中利害,还请小姐斟酌。”江浣玉知夏楚晴乃是夏家人,索性表明身份,一来逼得夏楚晴此番不得不帮自己;二来他见夏楚晴来解救自己,对其也是十分信任,并且也不知是何缘由地对她竟有一丝莫名的怜爱之情。

见江浣玉表明身份,夏楚晴改口道:“江公子,莫说你是王后之后,帝王金兰,纵然你只是一介布衣,凭公子的人才风流,小女子自然也会帮着你的。只是不怕公子取笑,公子也不难看出,小女子如今在这寨中毫无威信可言。”

江浣玉点点头道:“说起这一点我也十分好奇。明明你是这夏家寨的千金小姐,这寨中众人理应对你言听计从,任凭你千呼万唤才对。可为何他们却对你的话置若罔闻,而对那悍妇却唯令是从。请恕在下直言,小姐莫不是那悍妇的傀儡?”

夏楚晴微微颔首,虽是有些难堪但却也态度坦然地说道:“公子果然明察秋毫。你口中的那位悍妇原本是我的嫂子罗氏女。她原是山南罗家寨罗寨主的独生女儿。那寨主罗鸿觊觎我这九洞十八寨,一心想把他占为己有。也怨我家门不幸,父母早夭,兄长身染怪病。那罗鸿明知我兄长活不过二十五岁,却假意将女儿嫁于兄长做夫人。如今我兄长离世,罗氏将我架空,将她们罗家寨的人驻进山寨,以致于今日山寨上下对她唯命是从。”

江浣玉点了点头,却仍旧心存疑虑地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想来令兄也一定是个一表人才的人物,纵使身染怪病也该看得出来罗家寨的狼子野心,为何还要与其缔结姻缘,中了圈套?况且见姑娘你这模样,令兄也定是分流俊雅,又怎会甘心娶那样一个丑妇?”

夏楚晴道:“这事说来话长,当初罗鸿见我夏家寨势大,就主动巴结我爹,并与我爹指腹为婚。我兄长与那罗氏也是早有婚约在前。只是未曾想那罗氏警长成这般模样。当日那罗鸿以父母之命唯有胁迫我兄长,我兄长念在已故父母与江湖道义不得不应允。而且也亏了那罗氏女长得这般凶恶丑陋,我兄长才不觉得亏欠她。若是别人家的寻常女子,我兄长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身子而不肯应允,就是怕会拖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起初我那嫂子嫁过来时也算是贤惠淑良,对我和和兄长也是礼待有加。只是后来我兄长一死,她便漏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江浣玉略一沉吟道:“如此看来,这罗鸿是早有预谋。只是不知小姐可否告知在下令尊令堂如何身故,令兄又是身得何症?”

夏楚晴提及往事不免有些悲从中来,只听她声音颤抖地说道:“那年秋分时节,不知何故山寨中竟来了一伙黑衣人来袭,那为首的四人武功极高,我爹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惨遭他们杀害。我兄长也是为了护我才中了他们的毒箭,未能及时治愈才留下了病根。”

江浣玉剑眉一凝,沉吟道:“我适才以为令尊令堂是受罗家寨的人所害,但听小姐这么一说似乎与他们无关。一来罗家寨乃一介小小山寨,不会有什么高手。况且他们若有高手在他们山寨,他们也不会觊觎这九洞十八寨。只是不知这伙黑衣人又会是谁,加害令尊令堂又是何目的?”江浣玉适才听到夏楚晴说道“为首的乃是四人,武艺高强。”不由得猛然想到了什么,自顾地低声道:“难不成是他们?”

夏楚晴听到了这一句,忙问道:“他们是谁?”

江浣玉道:“我也是无端猜测罢了。当年陷害我爹死于非命的乃是靖边侯孙连虎。他手下有四位弟子,并称为‘刀枪剑戟四小圣’,小姐可否还能记得他们四人手中所持的兵刃分别是不是九环刀,双枪,鱼肠剑和镔铁双戟?”

夏楚晴仔细回想了一下后,猛然警觉那日杀害父母的四人所持兵刃竟与江浣玉所说的一般无二,当即点了点头道:“就是这四样兵刃。”

江浣玉道:“如此说来我的杀父仇人与小姐的杀父仇人竟是同一人。小姐请放心,在下一定会手刃孙连虎与其党羽,为我江家上下、何大学士还有令尊令堂令兄,以及那些惨死在他手中的无辜冤魂报仇雪恨。”

夏楚晴眼眶红润,满腔愤恨地道:“若非江公子指点,我至今日仍不知仇家是谁。江公子的恩情小女子没齿难忘,只恨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公子一同手刃仇人,为爹娘复仇。”

江浣玉见夏楚晴伤怀,一时触景生情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王,不由得悲从中来,落下眼泪。又见夏楚晴在面前悲悲切切,江浣玉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上前将夏楚晴抱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不管他当日来屠夏家寨是何居心,总之他杀了你的爹娘,我就一定会替你杀他报仇。”

夏楚晴依偎在江浣玉的怀中也并未觉得窘迫,轻声说道:“有劳公子了。对了,你以后就叫我楚晴好了,我也叫你浣玉如何?”

江浣玉道:“但凭你喜欢便好。楚晴,眼下孙连虎势大,非是我长他人志气,单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未等接近他,就已死于刀箭之下。若想报仇雪恨,只得与我义兄联合,助他重回皇位。当我们有了我们自己的人马军队后,方才可与孙连虎势均力敌。眼下我会帮楚晴夺回夏家寨,只是还望楚晴你能帮我义兄重夺江山。”

夏楚晴道:“这是当然。”

江浣玉唯一颔首道:“楚晴,这山寨之中有多少是罗氏带来的人,有多少是夏家旧部,又有多少人使屈服于罗氏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

夏楚晴道:“如今山寨这众多弟子当中,有三成是她从罗家寨带来的,七成的夏家寨弟子当中,至少会有五成是迫于她的淫威之下,更有其中二成是早已想与其反抗的。”

江浣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她也不是十分让人信服。毕竟擒贼先擒王。一会我会先拿住罗氏,夏家的那些旧部一定会出面拥戴你,即便是罗家寨的人出手,你夏家寨的人也能够与之抗衡。楚晴,当年是令兄亡故以致于寨中群龙无首才会叫外人有机可乘。如今你身为夏家千金,是时候该出来力挽狂澜了。”

夏楚晴听了江浣玉的话后,点点头道:“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之前一直不敢。不过,现在有你,我什么都不怕。浣玉,我们一起去擒住罗氏吧。”

江浣玉一笑道:“好,我们走。”说着,便很自然地牵过夏楚晴的手,向帐前走了过去。

二人刚刚行至帐前,江浣玉正待见机行事之际,忽见营帐内那罗氏女手持纸笔写好了一纸书信后,叫过一旁的女戎将书信交由她的手中道:“我今日虽关押了那汉人,但我总觉得那汉人来头不小,我恐这几日会有人前来救他。如今我们这寨中人手不够,你且速回罗家寨,叫老爷清点人马前来相助夏家寨。我们罗家寨也应该与这夏家寨共存亡。”

那女戎接过书信后答应一声道:“领命”。说罢,转身便出了帐外。

江浣玉与夏楚晴在帐外听得明白,夏楚晴道:“这罗氏真是欲盖弥彰,她假情假意的说什么要帮助夏家寨,实则就是向抢占我这夏家寨。而且更不该的是她还把这脏水泼在浣玉你的身上,反怪你是要来危害我夏家寨的人。”

江浣玉付之一笑道:“她如何怪我是她的事情,只要楚晴你相信我与我一心,我便也不枉了。”

夏楚晴莞尔一笑道:“我可是一开始就信你的,不然我又何必去搭救你?浣玉,你快想想,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江浣玉沉思一阵后道:“既然这罗氏女去搬救兵,那我们索性就去截杀了她的救兵、摧毁了她的老巢,让她后院失火自顾不暇。”

夏楚晴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罗家寨的位置,我给你带路。”

江浣玉点了点头道:“好。”说罢,便和夏楚晴一同离开寨中,向罗家寨而去。

再说那牢营之中被江浣玉所点的一众狱卒,此刻也已解开了穴道,这一众狱卒虽是骨软筋麻、身体僵硬,但此刻已逃走了江浣玉,这些狱卒恐罗氏责罚,顾不得身子,忙跑去禀报实情。

“夫人,不好了。关押的那汉人逃了出去。”

“什么?”罗氏听得此消息后,猛地惊坐而起,责难道:“你们这群废物,跑了那要犯,还有何面目来见我?”

那狱卒禀报道:“夫人,此事不能怪弟兄们不力,实在是那汉人武功奇高。他手中有一柄利剑,只一下便劈开了牢门,出来后,只三两下便点住了我等弟兄的穴道,逃之夭夭。而且”

“而且怎样?”罗氏女追问道。。

那狱卒恐怕罗氏女怪罪自己,便将矛头指向夏楚晴身上道:“而且是小姐帮着那汉人出逃的。恐怕此刻小姐与那汉人正在一处。”

罗氏女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道:“当真是家贼难防,还没等怎样,便向着外人。来人,速速去追杀那汉人与那小浪蹄子,见到之后格杀勿论!”

第二十七章:渝寨趣行(下)

蜀道山路,崎岖蜿蜒。而在这蜀地之中,又数渝州山路最为逶迤陡峭,极为难行。饶是夏楚晴自幼生长于此,江浣玉又身怀绝世轻功,走起这山路来方才不算吃力。况且他俩这一对年轻璧人在一处有说有笑,赏玩山景,却也还觉得怡然自得。

毕竟夏楚晴熟悉山路,也知道罗家寨的方向,便走在前面引路。江浣玉跟在后头见夏楚晴体态轻盈、身形摇摆、罗袜生尘,不由得竟也痴了,心道:“楚晴走起路来的样子当真好看。”

二人正这般走着,忽听身后一阵嘈杂,隐约之中又听到有杀喊之声。江浣玉心中明白,道了一声:“那罗氏女派人来追杀我们两个了。”

夏楚晴毕竟不知江浣玉的武艺究竟如何,况且她一个女子,难免有些神色慌张,却又只好依托于江浣玉,忙问道:“浣玉,他们追来,我们该怎么办?”

江浣玉一笑道:“别怕,这里有我。你只管保护好自己。”说罢,他便伸出一掌,轻轻弱弱地打在夏楚晴的腰身上,用着温柔的掌风,将夏楚晴推到了一旁的树丛中,轻声道:“藏好了,在我打退他们之前,不可贸然出来。”

将夏楚晴安顿好之后,就见那寨中的一众壮汉追杀而来。那些个壮汉皆是虎背熊腰,似江浣玉这般长身玉立者,在其一旁显得实在是弱不禁风,更加不堪一击。

夏楚晴虽是藏在一旁的树丛里,但她却也十分担心江浣玉的安危。若是江浣玉当真有什么不测,她一定是会冲了出来。即便是无法搭救,却也是要与江浣玉死在一起,绝不独活。

江浣玉毕竟是艺高人胆大,纵是这群壮汉体态强健,但抡起武艺,未必便强于自身。江浣玉也不忙于出手,站在此处不动声色,等着这群壮汉攻向自己,也好见识见识这群壮汉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那群壮汉生性便单纯鲁钝,哪里能料想得到江浣玉心中所想。见江浣玉一动不动,都以为他是吓傻了,尽皆来抢这到嘴边的鸭子,抡起拳头便向江浣玉扑来。

江浣玉瞧得真切,一间他们出拳的这架势便知道,这群壮汉无非也就是乡野匹夫罢了,拳脚之中毫无章法可言,与那市井流氓斗殴打架的架势一般,无非便是打哪算哪,打疼便罢。

见拳堪堪便要袭来,那夏楚晴手心里都已浸出了汗水,她十分担心这数拳下去江浣玉非得被打死不可,也顾不上江浣玉之前交代给自己的话了,连忙大吼一声:“浣玉小心啊!”便猛然地冲了出去。也是她一时心急,这冲出去之时,竟忘了自己是在树丛之中,一个不小心左脚被树干绊住,登时身体前倾摔了出去,左脚也被扭伤,登时那脚踝处便肿起老高。

江浣玉见了之后,猛然一惊,生怕那群壮汉会抛下自己,转攻夏楚晴。当即施展身法,从两个壮汉身体之间的空隙穿过,闪至夏楚晴身前,左手抱起夏楚晴,右手运气,猛地向下一拍,使出一招百无一用掌中的“掷地有声”。只见那地面上的片片落叶虽掌风而起,向前击出,片片落叶纷纷打在那些壮汉的穴道之上。这群壮汉虽是罗氏女亲自挑选出的心腹战将,此刻却也轻而易举地被江浣玉以一掌之力封住了穴道。

江浣玉此刻连忙将夏楚晴抱在怀中,见夏楚晴面色惨白,脸上沁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当时大为心疼,柔声问道:“楚晴,你怎么样,有没有很疼?”

夏楚晴似乎很吃力地说道:“浣玉,我的我的脚脚疼得厉害。”

江浣玉低下头去看了看夏楚晴的左脚脚踝,已经是红肿得厉害。江浣玉出身于王府,自然是知道女子的脚不是轻易可看的。但此刻事出突然,江浣玉也顾不得那些礼教,便开言道:“楚晴,你忍着点,我来替你揉一揉。”说罢,他也未等夏楚晴答允,便将其抱到树边,让她的身子靠树边坐好。自己则在她的对面坐下,捧起她的左脚,刚刚要将夏楚晴的鞋袜脱到,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些凉意。他心中知道,是那群壮汉起了贼胆色心,想要一窥夏小姐的玉足。如此江浣玉怎会应允。当即又击出一道掌风,卷起落叶,将那群壮汉的双眼蒙住之后,方才轻轻地将夏楚晴的鞋袜褪去。此刻正映入江浣玉眼帘的不正是夏楚晴那一只白嫩纤细,晶莹剔透的玉足又是什么?

夏楚晴毕竟这十六年来第一次被男子看了自己的脚,而且此刻自己的这只脚又红又肿不甚好看,当即羞红了脸,将双眼紧闭,任凭江浣玉去为自己揉捏。

江浣玉何曾不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的脚,又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女子的脚。江浣玉自幼生长于王府之中,虽年幼时见过府中丫鬟妇人的脚,但她们却都裹脚缠足,将那好好的一双脚缠得极为可怖。而夏楚晴是渝寨女子,不必裹脚缠足,这自然长成的脚,在江浣玉眼中自然是美得不可方物。江浣玉见了这脚型修长、脚趾纤细,脚上肌肤白嫩得如同羊脂玉露,如此浑然天成的玉足后,不由得痴了,见夏楚晴双目紧闭,他索性咽了咽口水,竟一把将双手紧握在了夏楚晴的脚心之上。

毕竟脚是一个女子的敏感部位,此刻被江浣玉这么一握,夏楚晴脚心一痒,不自觉的就将脚向后抽回,但怎奈江浣玉紧紧握住,夏楚晴一时竟无法挣脱,变睁开了眼睛,略有娇羞,又带恳求般地与其道:“浣玉,我肿的是脚踝,不是脚心,你摸错地方了。”

江浣玉一怔,方才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之处,连忙将左手放到了夏楚晴的脚踝上,可右手却仍旧不愿离开夏楚晴的脚心。夏楚晴见江浣玉在为自己揉捏消肿,索性,也就没有去阻碍他对自己玉足的爱不释手。

江浣玉揉了一阵后,见夏楚晴的脚踝也渐渐地有些活血消肿,便痴痴地说道:“楚晴,你的脚真是鬼斧神工,有如天造,好看得很。”

夏楚晴能够感觉得到江浣玉对自己玉足的痴迷,当即一笑,打趣道:“都肿的像个馒头一样了,哪里好看?”

江浣玉一笑道:“肿成这般我便如此着迷,若是你这脚完好无损的话,我说不定会把你这小脚砍了下来,天天放到身上珍藏。”

夏楚晴听得出江浣玉这虽是一句玩笑话,但那其中对自己这一双玉足的喜爱,可见此刻的江浣玉已完全拜倒在自己的罗袜之下,心中一笑,追问道:“浣玉,你也是王府公子,该知礼数。如今,我一女子不但被你看了脚,你还摸着人家的脚不放。你这登徒子如此轻薄无礼,且说说,该当该当如何是好?”夏楚晴之前语气虽是咄咄逼人,但一女子硬逼男子对自己负责总是欠缺妥当,以致于到后来夏楚晴最后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声音也轻如蚊蝇。

江浣玉当然知晓夏楚晴心中所想,这也正是他所求之不得之事,当即不假思索地便道:“楚晴莫怕,我江浣玉娶了你便是。”

夏楚晴听江浣玉如此说心下也是大为开怀,但仍旧故作矜持般地说:“这可是你自己应承的,可不是我逼你的。那既如此的话,以后我可就是你的人啦。”

江浣玉心中大为激荡,不由得朗笑一声道:“从你刚刚肯以身犯险扑出来救我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你夏楚晴是我江浣玉要照顾一生一世的人了。”

夏楚晴莞尔一笑道:“其实我在扑出来那一刻也是如此的想法,纵使我不能搭救于你,我也要于你葬身一处。浣玉,我的脚没那么疼了,你帮我把鞋袜穿好吧。”

江浣玉虽是大为不舍,但他心中知晓,如今夏楚晴已是自己的伴侣,此事来日方长。当即便答允一声,拿过夏楚晴的鞋袜为其穿好。看着自己刚刚抚摸过夏楚晴玉足的双手,江浣玉痴痴一笑,还陶醉在刚刚的那一幕当中。

见江浣玉还在一旁想入非非,夏楚晴当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伸出手掌在江浣玉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着道:“傻小子,别遐想了,我们该走了。”

江浣玉这才缓过神来,愣愣地答应了一句,然后笑了笑道:“哦,好。楚晴,我来背你吧。”说着便附身将夏楚晴背起,由夏楚晴在自己的背上指路,继续向前走去。

只半日时光,江夏二人便已行至罗家寨寨门之外。二人在路上遭人袭击,江浣玉为夏楚晴扭脚治伤虽耽误了些时辰,但却偏巧只比那罗氏女差来的信使完了那么一步。江浣玉眼见着那信使入了罗家寨,进了寨主帐中禀报事情,便心下思量问道:“楚晴,你说那信使进去之后对罗鸿说了你们夏家寨的情况后,那罗鸿会作何反应?”

夏楚晴不假思索地便道:“自然是点齐他的心腹手下,向我夏家寨举兵了。”

江浣玉点了点头道:“不错。”随即又邪魅一笑道:“楚晴,我们便趁着那信使禀报之际去斩杀了他所谓的那些心腹手下,管教他无兵可发。”

再说罗氏女派来的那信使原本便是罗家寨中的心腹,随自家小姐一同后到夏家寨当差的。如今回这罗家寨,寨中一众人等亦是认得他,便也没有加以阻拦盘问,索性他便如此堂而皇之如入无人之境般地进了寨主营帐当中。

罗鸿见了这信使来此,心下便以知晓定是夏家寨那边出了什么岔子,还未等那信使上前禀报,便抢先问道:“你今来此,可是夏家寨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那信使上前施了一礼后,从怀中取出罗氏女的亲笔书信呈交到罗鸿手中道:“这是小姐写给寨主的书信,夏家寨那边的事,小姐已在信中言明。”

罗鸿接过书信,展信读来,只见那信上所写之事万分棘手。这时那信使又禀道:“寨主,虽说小姐已关押了那汉人,但难保不会有人前来搭救于他。若那时重兵来犯,恐夏家寨有覆灭之虞,故而特来请寨主派兵相助。”

罗鸿看了信上的内容后,也心知此事其中利害,慌乱间说道:“夏家寨有无覆灭之虞事小,老夫如今担心的是这汉人若是与夏家寨乃是一丘之貉,那只恐覆灭的会是我罗家寨。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汉人与夏家寨同气连枝。此番出兵无论是汉人还是夏家寨中的人,统统斩尽杀绝。来人!”说罢,罗鸿便对帐外怒喝一声,可过了半晌之后更无一人入帐领命,又无一人答应。

“速速来人。”罗鸿见此,又对着帐外狂喝了一声,却又是鸦雀无声。

“人呢,都死了吗?活着的速来见我!”几番传人之后仍旧无人应答,罗鸿不免有些气急败坏,他狗急跳墙般地在帐中乱叫着。那信使也觉得其中大有蹊跷,心中也不免慌张起来,但此刻也只有他能出去一探究竟,便上前禀道:“寨主,容小的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罗鸿冲着那信使摆了摆手以示答允,那信使应了一声便退出帐外。可过了一时半刻,仍旧不见那信使入帐回复。罗鸿再也无法忍耐,怒不可遏地狂吼着走出帐外:“这人都是死绝了吗,非得要老夫亲自出去请你们吗?”罗鸿骂骂咧咧地出了营帐,可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瞠目结舌,更是吓得毛骨悚然,口不能言。

在罗鸿眼前是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他寨中的大小将领、行伍、兵勇无一生还,那寨中的奴仆、杂役、丫鬟也都被尽数散去。刚刚出去的那信使此刻也被人摸了脖子。他的颈前横着一柄剑,而那握剑之人正是江浣玉,再江浣玉身旁的那名女子,罗鸿认得她,正是夏家寨的千金小姐夏楚晴。

就在刚刚,那信使入帐禀报的片刻功夫,江浣玉便挥动魅影剑,在寨中大开杀戒,将这寨中会武之人统统杀了个一干二净!

罗鸿见着眼前的一片血流成河也自知是无力回天,不免悲痛难当地紧闭双眼仰天长叹,落出两行热泪来。如今已是大势已去,索性罗鸿也来了视死如归的豪情来,他红着眼戟指江浣玉怒问:“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杀我寨中兵勇?”

江浣玉轻笑一声道:“罗鸿,你何必明知故问,你此番派兵助你那女儿不正是为了除掉我的吗?只不过你没能料到我竟抢先了你们一步,未等你派兵,便将你这贼窝尽剿。罗鸿老贼,你如今无兵无将孤家寡人,还不快来受死。”

罗鸿心知自己此番在劫难逃,索性便也舍出了这把老骨头大吼一声:“老子和你拼了!”说罢便用出周身力气,张牙舞爪地便向江浣玉扑去。

江浣玉见状只是将右手中的魅影剑微微向前一挺,正刺穿了罗鸿的胸膛。罗鸿惨叫一声,登时毙命。江浣玉随即将剑一抽,那罗鸿的尸身便倒在血泊之中。江浣玉挥剑向下一削,将罗鸿的人头砍下后便收剑入鞘。夏楚晴此刻见罗家寨已被剿灭,便又问道:“浣玉,接下来该当如何?”

江浣玉浅笑一下道:“等。”

夏楚晴又追问道:“在这里,等什么?”

江浣玉道:“那罗氏女派出的那群壮汉被我点住迟迟未归,若不出我所料的话,罗氏女知情后一定会派兵回罗家寨来。她本打算她能和罗鸿父女二人里应外合围剿你我,可却没能想到我们在这里以逸待劳,请君入瓮。”

经江浣玉的一番指点后,夏楚晴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随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们现在就等着瓮中捉鳖喽!”

江浣玉一笑将夏楚晴揽入怀中道:“而且还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江浣玉所预料的那般。那罗氏女见派出去追杀夏楚晴及江浣玉的那群壮汉许久未归,心下不免也担心起自家营寨的安危。随即点齐数百名心腹精兵,直奔罗家寨而去。

大队人马抵达罗家寨后,刚一入寨中便觉得一片死寂,四下里也显得是那样的阴森可怖,风中也弥漫着阵阵的血腥之气。罗氏女顿觉不妙,不由得毛骨悚然,连忙跑去闯入寨主帐中。

罗氏女刚一入帐,便见那江浣玉斜坐在虎皮椅上,一缕碎发垂荡在眼前,嘴角处叼着一根枯草,右手握着魅影剑,左手提着一袋血淋淋的粗麻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得似乎装满了东西。

罗氏女见果然是江浣玉这个汉人在从中作梗,气得她直冲着江浣玉戟指怒骂道:“小子,果然是你坏我好事。快说,你把我爹怎么样了?”

江浣玉将嘴中的枯草向外一吐,轻笑一声道:“你自己看吧。”说罢,便将左手中的麻袋向下一抛,那麻袋落地的一瞬里面先后滚落出罗家寨中大小将领连同寨主罗鸿共一十三人的项上人头。

罗氏女见了地上滚落的这颗颗人头,难免悲愤交加。见了父亲的头颅后忍不住地放声大哭道:“爹,都是女儿害了您。”之后又怒目圆睁地看着江浣玉,双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江浣玉见了罗氏女对自己这虎视眈眈的样子后,一笑道:“要报仇的话,就尽管来吧。”说罢终身一跃,从虎皮椅上跃出,挺剑直刺罗氏女。那罗氏女心知自己此番已是满盘皆输,索性也就闭目待死。江浣玉见罗氏女竟也不闪躲,手下也丝毫不留情,凌厉一剑,直取罗氏女性命。

而后,江浣玉也一样是割下罗氏女的人头,提在手中,叫过躲在一旁屏风后的夏楚晴,二人一同出了帐中后,江浣玉举起手中罗氏女的人头,对着那数百名罗家寨及夏家寨的精兵道:“尔等且看,如今罗氏父女已命丧我手。这夏家寨原本便是夏家产业,乃是太祖爷所赐。罗氏父女狼子野心,妄图霸占夏家寨,可谓死有余辜。此番夏家小姐夏楚晴欲继承夏家寨寨主之位,尔等若是识相的,便倒戈投降,从此后对夏寨主唯命是从。若是仍旧有誓死效忠罗氏父女的,就请陪他们一同上路吧。”。

这数百名精兵中绝大多数的人原本就是夏家寨旧部,对那罗氏女皆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见罗氏父女已被铲除,夏楚晴重振夏家寨,自是纷纷效忠;然而仍有些罗家寨的死士,见主子已死,心知难敌江浣玉,索性便也纷纷自尽尽忠了。

江浣玉此刻见众人归顺,纷纷效忠夏楚晴。而经此一番,夏楚晴对自己也已芳心暗许。江浣玉将夏楚晴揽入怀中,心中暗想:是时候该好好地锤炼一番夏家寨的这群寨民,好叫他们为己所用。

第二十八章:洛华有情

此番夏家寨千金小姐夏楚晴在情郎江浣玉的帮扶下,一举歼灭罗家寨,铲除内患,坐上夏家寨寨主之位。但面对手下这一众粗鄙不堪的莽夫,夏楚晴着实有些束手无策,实不知该如何约制。

与此同时,江浣玉亦是心想着此番既已与夏楚晴互生情愫,那势必要将这夏家寨寨众为己所用。二人不谋而合想到一处,班师回至夏家寨后,便一同坐下来商量该如何将这山寨之中的一众喽啰壮汉发挥其作用。

二人坐定之后,夏楚晴率先问道:“浣玉,如今我虽执掌了这祖宗基业,但我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而这山寨之中又多是草莽。我扪心自问,这寨主我恐难以胜任。所以现在也只好问你我这山寨和这山寨之中的一众喽啰该当如何?”

江浣玉听了夏楚晴的话后,微微点头沉吟一声道:“其实你所言之事亦是我心中所想。况且我身负血海深仇及辅佐义兄夺回江山之责,故而日后还要离开此处。而楚晴你也与我定了终身,自然要与我一同离开,所以这寨主之位,你也只是有其名而已。”

夏楚晴道:“我自是会跟你一同离开,可是夏家寨毕竟是我夏家祖业,浣玉你如此也是我夏家的夫婿,还请你为咱们的山寨想出一条万全之策吧。”

江浣玉一笑道:“楚晴,我此刻心中的确有一番计较。前番罗氏父女鸠占鹊巢,搅扰的夏家寨中鱼龙混杂,以致于如今寨中大多是粗鄙无礼的草莽匹夫。虽这群壮汉大多身强体健,但却无高深武艺,踢腿轮圈犹如市井无赖斗殴一般。所以若要妥善治理夏家寨的话,那首要的就是要让这群喽啰壮汉物尽所用。”

夏楚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以你的意思是要教他们真正的拳脚功夫?”

江浣玉点了点头道:“这只是其一。我乃汉人又是生长于军门,行伍出身,师父乃是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故而我自幼便习礼仪、读兵法,深谙用兵之道。我想接下来就要让寨中的一众人等,跟着我学汉家的礼仪诗书。我自幼便善骑射、懂枪棒。从今而后寨中人等与我一同联系骑射、枪棒,每日操练,寨中大小事务处理如同军营一般。假以时日后,我再穿其兵法、阵法,如此以往下去,我夏家寨一众人等皆是虎狼之师。莫说附近大小山寨,纵使是两军交战、冲锋陷阵亦是不在话下。”

夏楚晴闻听此言之后,当即点头应允道:“如此甚好,那今后就烦请浣玉操劳,来训练我这些喽啰兵。”

江浣玉一笑应道:“这是自然,楚晴不必客气。”

自此之后,江浣玉便每日操练寨中一众喽啰士兵,教其汉人诗书礼仪;传其兵书战略;授其枪棒骑射之技;练其行伍军规、排兵布阵之道。如此以往,只三月时光,夏家寨中一众喽啰士兵皆已训练有素,今非昔比。

却说这一日,江浣玉刚刚练兵归来,忽见远空中飞来一只雏鹰。江浣玉心知那是义兄唐问君用以与自己联络的飞鹰。便抬起臂膀,迎那雏鹰。

待那只雏鹰落在江浣玉的臂弯处后,江浣玉便伸手取下那雏鹰爪间书信,展信来读,只见心中写道:

贤弟,见字如晤。

听闻贤弟解决夏家寨与罗家寨党争一事,并拥立夏家千金为山寨之主,愚兄不胜欣喜。更要恭喜贤弟与夏家千金小姐结秦晋之好。愚兄得知贤弟已诗书、兵法教导操练山寨喽啰,足见贤弟不负愚兄之所望。今已逾三月,寨中一众皆不可同日而语,此尽皆贤弟之功劳也。愚兄以为,贤弟应交代此间事项,与愚兄与京师城内一聚。你我兄弟二人京城相聚,自当把酒言欢。

愚兄:唐问君

江浣玉见过书信后,心道:我在此处所行所举并未告知过大哥,可他却对其中事由了如指掌,可见他皇家密探遍布天下之言非虚。对此,江浣玉虽然惊叹,但却也未全然介怀,随即便修书一封言明事项后,作为回信,着雏鹰带回至唐问君手中。随即便叫过夏楚晴,与其言明原委,又着千夫长入帐,亲手写下兵书战略,画下古阵图形,交于千夫长手中,令其按兵书、阵图操练兵丁,不得有误。随即,便携同夏楚晴一道离开蜀地渝寨,向京城而去。

江夏二人自出了渝州后,东进湖北,北经河南,一路驱驰行至大名府,京城属地,天子脚下。刚一入城后,江浣玉便同夏楚晴二人如约来至燕郊鹿鸣山,与唐问君会面。

兄弟二人久别重逢之后,自是把酒言欢,江浣玉向唐问君介绍了夏楚晴后,几人又寒暄一阵后,唐问君便开口道:“贤弟,再过几日便是中元鬼节。愚兄突然间心血来潮,打算与你一同去祭拜一位故人,不知意下如何?”

听得唐问君此言后,江浣玉心中顿生疑云,暗想:大哥要去祭拜的这位故人,难不成也是我的旧相识?随即便答应一声道:“好,那小弟便陪同大哥走上一遭。”

唐问君答应一声。席后,兄弟二人便来至集市上,买来了祭祀所需物品。江浣玉便跟着唐问君一同来至城外燕山,在燕山山麓上,江浣玉远远便看见一座将军石冢,走近看时,只见那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曰:并肩王江乘帆之墓。

唐问君带江浣玉来祭拜的这座将军墓里的主人正是江浣玉之父!

见是先父墓穴,江浣玉心中自然是不胜悲切。但此刻在唐问君面前仍旧未露真实身份不得不强掩心中伤悲,双目含泪地走上近前,。心想着自打先父身故后自己便亡命天涯,直至今日才知晓先父的葬身之地。想及伤心之处不自觉地便跪倒在地上,那一行热泪早已是难以克制般地簌簌落下。

唐问君此刻也是一掀衣摆,双膝跪地道:“并肩王,本宫来看您了。当日若非并肩王舍命将本宫救出囹圄,恐怕此刻早已是命丧奸人之手。王爷为拥立本宫却累得您死于非命,实乃本宫之罪也!不过所幸天可怜见,如今本宫已找到王爷遗孤,并且与令郎八拜之交。还请并肩王放心,我兄弟二人一定会为您报仇雪恨,手刃奸贼。本宫更不会忘记王爷对我的教诲,以苍生万民为己任,做一明君。”说着,便对着江乘帆的墓穴拜了三拜。之后便又起身对江浣玉道:“江世子,现如今你我兄弟二人应不必在隐瞒身份了吧?”

江浣玉此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说:“看来大哥早已知晓小弟的身份了。”

唐问君道:“那日在岳州我飞刀击杀岳州知府时,便已知你正是并肩王之子江浣玉,也知道了你这一身文采武艺皆是出自大侠南宫斐之手。”

江浣玉点了点头道:“原来大哥早已知晓我的身份,那日以飞刀击杀狗官的神秘侠士原来就是大哥你。”

唐问君道:“不错,只不过那日我的确有其他事,所以便没有出来与贤弟相认。而我的身份贤弟不是也早已知晓?”

江浣玉这时一颔首单膝跪倒在地,施礼道:“末将江浣玉参见太子殿下。”

唐问君这时连忙扶起江浣玉道:“贤弟快起。你我此时虽皆已坦诚身份。但日后在江湖中你还是叫鱼还江,我还是叫唐问君,你我此生此世永远以兄弟相称。”

江浣玉起身点了点头,随即又走到坟前,“噔”地双膝跪地,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也是难以说出一句。那心中对父亲的追思怀念;那种对仇人的恨之入骨,复仇之心的决绝;那种流亡在外的种种此刻皆已化成泪水汩汩而出。此刻他内心所有的悲愤情绪也只有在先父坟墓前通过这一通的嚎啕痛哭而肆意宣泄。

唐问君在一旁看着江浣玉的脊背因过度抽泣时而鼓起时而塌陷,便知他悲痛欲绝,怕他一时情绪过于激昂而背过气去,便出手扶在江浣玉的背心上,不时地便向他体内输入真气。

正当唐问君为义弟输入真气之际,忽听得不远处马蹄声阵阵狂乱而来,当即拍了江浣玉的肩膀说道:“贤弟,有人来了,我们先躲到一边。”说着便一把拖住江浣玉的腋下,带着他一跃而起闪到一边乱草里偷偷观察。

只听得那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地便看清奔走而来的乃是五人屋骑,为首的一人身起乌月宝龙驹,身着黑袍,光这个头,并无一根毛发,长着一脸的贼像;而后的四人三十左右岁年纪,分别起的乃是枣红、青鬃、黄骠、汗血四匹良驹。再看那四人兵刃分别是:九环刀、双枪、鱼肠剑、镔铁双戟。

来的这五人不是旁人,为首的那秃头贼人正是靖边侯孙连虎,而后的那四人分别是刀枪剑戟四小圣——九环刀圣张玄勍、双枪小圣吕殄颐、鱼肠剑圣初韫俞、镔铁戟圣袁维康。

见来者正是与自己不共戴天有着深仇大恨的杀父仇人,江浣玉一时情难自已,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抽出魅影剑便要冲出,唐问君见状连忙点住了他的穴道,低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时只见那孙连虎颇为得意洋洋地走到江乘帆墓前,从怀中信手掏出一壶酒,猛地向前抛出,那酒壶“啪”的一声打碎在江乘帆的墓碑上,哪壶中的酒水已顺着墓碑流淌将墓碑弄湿。

孙连虎站在目前趾高气扬地说道:“并肩王别来无恙,不知您在阴君府内一切可安否,难不成也一样是位高权重,深得阴君赏识?的确,依你并肩王这直言敢谏,忠心耿耿的性子,在这阴曹地府一定是顺风顺水罢?毕竟这阴曹地府里可没有我孙连虎,任谁也动不了你并肩王。可是在这阳间世上,有我孙连虎在,你江乘帆就要把你的那一身臭脾气收敛些。我孙连虎知道这阳间已是容不下你,所以我便帮你去到一个更为适合你的地方,你还真要好好感谢我。我今日前来,并非是要祭拜你,而是我要明目张胆地告诉你,只有我孙连虎才是天子身边的近臣,也只有我孙连虎才可坐拥这万人之上!”

孙连虎一番厥词刚刚放完,忽见这银山山麓当中邪风四起、暴雨倾盆,似乎是这江乘帆仙灵一般。孙连虎虽然生性残暴,但对这鬼神之事亦是宁信其有,当即也慌了神,暗讨一声道:“真他奶奶地邪了门了。妈的,风紧,扯呼!”说罢便翻身上马,和刀枪剑戟四小圣一同策马离开。他的这后两句话,那是山贼土匪常说的黑话,毕竟他也是匪徒出身,虽说如今是鸟枪换炮,但毕竟狗改不了吃屎。这说黑话的旧习仍旧未改。

见孙连虎等一行人渐行渐远彻底离开后,唐问君才解开江浣玉的穴道,言道:“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们无人的对手。贤弟我同你一样复仇心切,但切莫以有用之身做无用之事。”

江浣玉此刻情绪稍稳,便点了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是我太过冲动了。”

唐问君道:“如今孙连虎执掌天下兵马,杀他容易,可若杀天下兵马谈何容易?如今你我兄弟二人实在势单力薄,虽然我手中有先皇曾留于我的羽林军,可与三军相抵还是如以卵击石一般。”

一想到如此敌我双方相差悬殊,江浣玉亦是一筹莫展。正为难之际,忽然想到恩师南宫斐在与自己临别时对自己的告诫,便心有所悟地说道:“是啦,你我兄弟此刻已处江湖之远,那么这江湖义士便是你我兄弟的朋党。”

唐问君也觉得这是个办法,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道:“可愚兄我自幼生长于皇宫内院,并不认识那个江湖义士啊。”

江浣玉颇为信誓旦旦地说:“大哥不必担忧,我师父南宫斐曾是玄天盟的奉经弟子,朱雀崖的去林顾曲掌门也是他的师姑,故而玄天盟及朱雀崖都可来帮扶你我兄弟。”

唐问君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能得这两大江湖帮派的帮扶,大事可成矣。”

江浣玉又言道:“不仅如此。我想这孙连虎除了我父之外,一定又陷害了不少忠良。大哥,我们还有联合这些忠良之后来为大哥效力。”

唐问君道:“这是自然,恰好我也知道这些忠良之后的下落。既如此。贤弟,你我兄弟二人便暂时分别。你去结交江湖义士,我来联合忠良之后。你我兵分两路,共谋大业。”

江浣玉答应一声,便又跪在父亲墓前祭拜祷告了一番后,才同唐问君一道离开阴山山麓返至燕郊凤鸣山。当晚兄弟二人再次把酒言欢,彻夜长谈之后。便与翌日清晨分别,唐问君孤身前去联合忠良之后不提,而江浣玉则携夏楚晴一同向真定府而去,打算与此时玄天盟的盟主,也是江浣玉的师兄尹洛华结交。

一路无话,却说只半日光景,江夏二人便又京城来至真定府,刚一进城中府内,未等江浣玉问明玄天岭所在之处,便忽见一诡媚倩影翩然飘过,江浣玉不由得心中一愣,“咦”了一声。夏楚晴也察觉到江浣玉神色之中略显异样便问道:“玉郎,有何不对吗?”

江浣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刚刚过去的那个女子,看身影应是暗影中人。”

“暗影?”夏楚晴追问道:“这个暗影是个什么门派?”

江浣玉道:“暗影派总舵位于河阳,门中弟子均已身法、断刃为擅长武艺,是以他们杀人常在瞬息之间难以抵挡。暗影一派虽专杀一些武林败类、贪官污吏,但刑事手段极为狠辣,以致于常被那些所谓的正道不齿。但我最初逃亡之时曾被暗影首席弟子所搭救,是以暗影一派对我着实有恩。”

夏楚晴略沉吟一阵道:“如此说来他们也不算坏。那既然暗影派曾有恩与玉郎,那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追上那女弟子,与暗影结交呢?”

江浣玉一笑道:“晴儿你有所不知。这暗影中人向来独来独往、我行我素,行事也诡异。所以他们不会轻易与人结盟的。我想那女弟子应该也是独自要去办什么事。恩情记在心中即可,无事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

夏楚晴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管她。走我们自己的。玉郎走了这大半日,我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江浣玉一笑道:“好,我的小晴儿,我这就带你去吃东西。”

江夏二人携手找了附近的一间小面馆,坐在了面馆前的一处小凉棚里,点了一壶清茶、两碗鸡汤面,便一同说笑着吃喝起来。二人正吃着面,忽然瞧见自己所在的这架凉棚对面的另一处凉棚里坐进了十余名粗壮汉子,出手十分阔绰,竟点了三壶好酒,二十斤牛肉,五只烧鸡。酒菜上齐后,这十余名汉子也不拿筷子,伸出脏手如同原始人那般茹毛饮血地大快朵颐起来。

夏楚晴斜眼侧目看到对面桌上那一群粗汉的举止,再一看江浣玉眉目清秀,举止文雅,忍不住笑着低声打趣道:“和对面的那一群糙汉子一比,我家玉郎果然是相貌英俊得紧。”说着有意般地竖起手指在江浣玉的下颚处一挑,以示挑逗之情。

江浣玉被爱侣夸赞,心中自然也是沾沾自喜,又见那群粗汉果真举止粗鄙,也忍不住低声道:“所谓人以类聚。他们这样一群粗糙汉子凑到一起,自然是顾不得什么礼数。但倘若他们分开,独自一人行动的话,可能也就会收敛一些。”

江夏二人,正在低声议论,忽然听得对面那一群粗汉当中,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言道:“真他娘的晦气。这一番又折了两个弟兄在那小贱胚的手里。我堂堂快刀门难道还敌不过他暗影派的一个小小女弟子吗?”

听到这虬髯汉子的话后,江夏二人便已知晓这一伙粗汉是要来找适才那暗影女弟子的麻烦。只见夏楚晴轻声地问道:“快刀门又是什么帮派?”江浣玉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听说过,看他们的样子倒想绿林草莽,不似名门正派。听他们门派名称,应是练一手快刀的门派。”

这时那一群粗汉当中一位年纪稍长,似为领头的汉子说道:“那贱胚固然有些手段,但毕竟她杀了咱们的护法师叔,这个仇,咱们快刀门一定要报了。”

那虬髯汉子又道:“不仅如此,那小贱胚还杀了当朝大学士宋宏。如今靖边侯已经插手此事,发榜檄文,请江湖义士来帮忙捉拿那小贱胚。”

那为首的汉子说道:“我管他发不发檄文,总之这小贱胚是咱们快刀门的大仇人,就不能让外人赶在咱们前面杀了她。好了,都别吃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拦杀那小贱胚。”说着便起身从腰中掏出一锭马蹄银放到桌上,便领着一伙粗汉扬长而去。

江浣玉听得真切,这快刀门的一群汉子竟以多欺少去为难一位女子,莫说暗影派对自己有恩,纵是萍水相逢,江浣玉也定要管上一管,更何况此事孙连虎已经插手,江浣玉便要非管不可。随即便和夏楚晴说了一声:“楚晴,我们跟上去,必要时刻援助那暗影女弟子。”说着便也留下面钱,和夏楚晴一同向前,尾随那一群粗汉而行。

那一群粗汉心思毫不缜密,纵然江夏二人一路踏步而行,那一群粗汉也仍旧没能察觉。一行人七折八拐之后,走进一条巷弄之中,果然之前的那一位暗影女弟子正于此处帮扶着一位受伤的小乞丐疗治伤口。得知快刀门的那一群粗汉有寻仇而来,当即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只是悠悠地说道:“等我处理好这小兄弟的伤口,再来打发你们。”她的声音轻灵动听,令人闻之心醉,但言辞之中却充满着鄙夷之情。

江浣玉和夏楚晴躲在一旁的街角,看着那女弟子与那群粗汉周旋,待到万不得已之际,便会挺身而出。

快刀门的那一群粗汉也不催促,等着那女子给小乞丐治伤。不多时,那女子给小乞丐包扎好伤口之后,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笑靥如花般地声音极暖地说道:“先等姐姐打死几只臭虫之后再来陪你玩。”此刻她笑容甜美,江浣玉心中暗想:“曾听这女子的大师兄说过,他们暗影派中的任何一位女弟子都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此刻看见这女子,足见他所言非虚。”

那女子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两柄短刃言道:“出手吧,你们一起上。”

见这女子态度嚣张,那快刀门的一群粗汉不由得面面相觑。最终那为首的汉子喝了一声,便一同出手挥刀向那女子身上招呼过去。

快刀门果然亦是名副其实,出刀凌厉迅捷且有刀法狠辣阴沉,被劈上一刀定是伤残。江浣玉看着这群粗汉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生怕那女子会吃亏。正要拔剑出手相助之时,忽听到那群粗汉中接连有人发出惨叫,再看时,那群粗汉之中已有大班半人被那女子用短刃所伤。

这群粗汉虽然身上吃痛,但更让他们难以捉摸的是自己究竟如何会受的伤。甚至有些头脑不甚聪明的粗汉,指着那女子吓得哭了出来喊道:“鬼,鬼,这女的是鬼。”竟他这么一喊那粗汉之中有些胆小的竟吓得屎尿齐来,一时弄脏了裤子,臭不可闻。

在场众人,切莫说江浣玉与那女子,就连为首的那汉子见到这般光景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转念一想是自己人丢了丑,便也气不打一处来,暗讨这群汉子如此不成气候,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

那群粗汉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受伤,但江浣玉看的明白,那女子,先是用左手上的兵刃接连挡住了向自己袭来的快刀,随即身形飘闪,窜入粗汉当中的空隙,右手上的兵刃挥舞地更快,向那些受了伤的粗汉身上袭去。如此俊俏、轻灵的身法,让江浣玉见了都不由得惊叹一声:“好武功。”

眼见难以抵挡,那为首的粗汉和那虬髯粗汉相互眼神一递便明白了其中含义,当即,那虬髯汉子迅猛地一刀竟向那小乞丐砍去,这一刀出招十分凶险狠辣,似乎非要置那小乞丐于死地不可。江浣玉见了也不由得暗骂一句:“好卑鄙。”那女子见了连忙过去出手去救那小乞丐。就在此空档,那为首的汉子更为卑鄙地出刀砍向那女子的右臂。纵然那女子躲得及,却也在右手手臂上划伤了很深地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手中的短刃也掉到了地上。

那女子此时处境大为凶险,快刀门的人更是要置她于死地。趁此时机,那虬髯汉子猛地一刀向那女子心窝刺来。那女子眼见便是要躲不开。江浣玉此时已来不及多想,抽出魅影剑,正欲上前忽见天外风雨如晦,竟不知是从哪传来的一道剑气,竟一剑将那虬髯汉子劈开,来人带刀飞出了数尺来远,不偏不正,就跌落在江浣玉脚前。刚欲起身,江浣玉早已将剑抵在他的咽喉上。江浣玉再向那剑气传来之处看去,只见对面房梁之上立着一人,此人二十出头,相貌颇为不凡,身着一袭白羽鹤衫,手持一柄长剑背于身后。而在他身后自有一股风雨飘摇之感,似天界仙人一般。

只见那仙人一般的人物对着那快刀门的一众粗汉道:“快刀门的好汉是不识字吗?那檄文上早已言明谁人揭榜,谁人来擒贼女夜秋水。”说着便又将左手一甩,从袖中甩出一纸檄文,上面画着那暗影女弟子夜秋水的画影图形和一行文字又言道:“这檄文是我揭的,夜秋水就是我的人,你们无权管她的事,更无权杀她。”

那为首的一位直指那仙人一般的人物道:“你小子是谁,在这里充什么好汉?这小贱胚杀了我师叔,就是我快刀门的仇人。我们杀定她了。你小子想管她的死活,就先来问问我的快刀。”

夜秋水此时不仅对那为首的汉子嗤之以鼻,冷冷地道:“堂堂的玄天盟盟主尹洛华,岂是你们这群无名小辈能较量的?”她这一句话虽然是在夸赞,但神色之中充满了鄙夷之情。

原来那仙人一般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的玄天盟盟主尹洛华。

听到是尹洛华的名字,江浣玉心中不免一紧暗想:“尹师兄为何会揭那檄文,插手这件事?”

这时只听尹洛华轻笑一声道:“阁下的快刀没甚滋味,你竟敢在我面前伤我要的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阁下还是闲来尝尝我这风雨剑的滋味吧。”说着便见背于身后的风雨剑向前横出,果见风雨欲来。

尹洛华一声断喝,从房上跃下,手中风雨剑轻摆,剑尖点在那一群粗汉的刀刃之上,那风雨剑竟犹如磁铁一般将那群粗汉的快刀纷纷吸来,随即剑身一摆,将那些快刀甩到地上,发出雨点般的“叮当”之声。

这一番变故江浣玉也看得明白,是那尹洛华用至纯内力与精妙剑法将那群粗汉的快刀尽数吸来。这一番的武艺可比适才夜秋水的武艺更为精湛。

尹洛华收剑入鞘,立于人前轻喝一声:“列位,请吧。”

那一群粗汉接连吃亏,便也不敢再造次,当即捡起地上的刀径自离开。江浣玉也收剑放了那虬髯汉子道:“快滚。”那虬髯汉子站起身来便也一溜烟地跟上先前的汉子,灰溜溜地走掉。

但见那尹洛华向夜秋水走过去,伸出剑指点住了她的穴道,使其动弹不得。夜秋水冷冷地看着尹洛华,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似待宰羔羊一般。

江浣玉也恐尹洛华已沦为朝廷鹰犬,此番便要对付夜秋水。若真是那样,江浣玉宁可不与玄天盟结交,宁可开罪师父,也定要出手管上一管。

可谁知那尹洛华并没有对夜秋水动手,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瓷瓶,打了开来从中到处一些齑粉,似金疮药一般。而后走过去将掌中的疮药涂抹在夜秋水的伤口处,又扯下自己右袖上的一块衣襟为夜秋水包扎好伤口后柔声道:“宋宏原是江湖草莽,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竟也做了当朝学士当真可笑。他能身居此位无非是孙连虎结党营私的手段,你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那快刀门自诩名门正派,干的却也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此番勾结官府残害百姓更是该杀。所以,你的所作所为皆是义举。”

尹洛华口中所言皆是对夜秋水种种义行的赞许,但夜秋水听了却毫不领情,冷哼一声道:“你少来花言巧语地讨好我了。我们本就是正邪两路,你可别指望我能与你殊途同归。”

尹洛华似乎也心中有气地说道:“那不成你就这么厌烦我,这么恨我?”

夜秋水沉吟一阵,突然低下头来道:“我,我也是不讨厌你的。你我萍水相逢,我干嘛要讨厌你,要恨你?当然,你也别指望我会喜欢你。”夏楚晴在一旁看的明白,夜秋水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从他那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来看,她对尹洛华还是有别样的情感的。

尹洛华一笑道:“相见无厌即是欢。你既然不讨厌我,那么就一定也会对我心生好感的。”

夜秋水轻笑一声,颇为口是心非地道:“你想得到美。尹盟主,我还是为你指条明路罢,你现在还是马上绑了我去见那孙连虎,莫说金银珠宝,就是位高权重也不在话下吧?”

听夜秋水如此说,尹洛华竟解开了她的穴道说:“这一路上,我替你杀了多少朝廷鹰犬,江湖好手,你难道还对我有所怀疑吗?”

夜秋水也知道尹洛华这一路之上都在保护自己,每每自己遇到凶险之时,都是他出手化解,就如此番一般,可是她还是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忍不住问道:“你既然一只护我,可为何还要去揭那檄文?”

尹洛华道:“快刀门与你有仇前来杀你,可那些与你无仇的,看了这檄文上所写的高官厚禄哪个会不动心来找你麻烦?我揭这檄文是何用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夜秋水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可,可若是拿孙连虎来问你要人呢?”

尹洛华斩钉截铁地说道:“与之一战。纵使舍了我玄天盟一众弟子,我尹洛华也定要护你周全。”。

江浣玉此番才算彻底明白,原来尹洛华此举全然是为了保护夜秋水周全,先前的猜忌端的是自己小人之心。而夏楚晴也看得明白,尹洛华对夜秋水当真是痴心一片,而夜秋水对于尹洛华也一样是情愫暗生。

正当江浣玉打算出面与尹洛华相认之际,那尹洛华朗声一笑说道:“那边的两位朋友,还烦请现身罢!”

第二十九章:凤归故乡

虽说江浣玉与夏楚晴二人藏于街角之中,一直屏气凝神、暗中观察,以致于夜秋水与快刀门一干人等都未发觉。但毕竟尹洛华乃是绝等高手,又岂有未发觉他二人藏身于此的道理?况且他刚刚站于房檐之上,这居高临下的,只怕江夏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已被尹洛华尽收眼底。

听得尹洛华的呼唤后,江浣玉也心知自己早已暴露在对方的眼里了,只是自己一直暗中护着夜秋水,所以尹洛华便也没有来与自己为难,直等到击退快刀门人等,向夜秋水解释过其中原委后,方才请自己现身。

对此,江浣玉倒也处之泰然,毕竟他此番前来真定府为的就是上玄天岭与尹洛华结交。经此一番变故,倒也省去了中间的一些繁缛,当即便同夏楚晴一并从街角处走出,上前抱拳施礼道:“小弟江浣玉见过尹师兄。”说罢,便从怀中掏出师父南宫斐留给他的奉经令,以示身份。

尹洛华也曾收到过师叔南宫斐的书信,南宫斐也在心中写到了自己如今已多了个名叫江浣玉的师弟,也知他的身份。南宫斐在心中也早已言明,若是江浣玉来结交自己,玄天盟上下定当全力相助。尹洛华又看了看江浣玉手中的奉经令,和他腰间的魅影剑。此二物皆是曾经师叔随身携带之物,试想师叔武艺当世无双,无人能敌,若非是他亲手所赠,单凭眼前这俊俏公子的一己之力,又如何能从师叔手中夺来这二物。故此眼前这位公子必定是自己的师弟江浣玉无疑。

尹洛华收了风雨剑也施了一礼道:“原来阁下就是江浣玉江师弟,愚兄问询了。”

江浣玉道:“师兄客气了,不想你我是兄弟二人竟在此相遇。”

尹洛华点了点头又道:“江师弟此番前来真定想必便是为了愚兄而来吧?”

江浣玉一笑,也不推辞道:“不错,小弟此番正是来结交师兄,还请师兄能以玄天盟之力助小弟报的父仇,助太子夺回江山。只是如此的话便要与朝廷对立。这其中利弊还希望师兄能够自行斟酌。”

尹洛华道:“师弟不必担忧。师叔早已给过我书信,已将你的事向我言明。师弟放心,你的事我玄天盟上下一定会全力相助。况且我如今护着秋水,已是得罪了朝廷,又如何畏惧与其对立呢?”

江浣玉闻听尹洛华此言,当即喜不自胜,拱手施礼道:“既如此,小弟便连同太子一并谢过师兄了。”

尹洛华伸手扶过江浣玉道:“不必客气。师弟,如今秋水受伤,今夜我们便在附近找一间客店休息,待秋水伤好时,我在带你回玄天盟。”

江浣玉唯一颔首道:“但凭师兄吩咐。”尹洛华答应一声,变搀扶着夜秋水向前走去,江浣玉也携着夏楚晴一同走出了那条街巷。

一行四人出了街巷后,来至附近一间干净整洁的客店,开了两间房,夏楚晴和夜秋水两名女子住的是天字一号上好房间;而江浣玉及尹洛华就住得稍逊一些。

夏楚晴和夜秋水进房后,夏楚晴搀扶着夜秋水坐到床沿上,打来一盘清水,一边为夜秋水清理伤口,一边问道:“秋水姐姐,我看尹盟主对你当真是情深义重,不仅一路上护你周全,还不怕为你开罪朝廷。如此情深义重又有担当的男子,姐姐你难道真的不动心吗?”

夜秋水轻叹一声道:“妹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说的这些姐姐我岂会不知,我又岂会不动情?妹妹,你我都是女子,姐姐的心思,妹妹不难看出吧?”

夏楚晴点了点头道:“其实在你说你并不讨厌尹盟主时,我便已看出姐姐对尹盟主还是有情愫在的。可是不知为何姐姐对尹盟主的态度为何总是忽冷忽热的?”

夜秋水道:“我得罪了朝廷,他是武林正派的盟主,我和他在一起只会给他带来灾祸和麻烦。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夏楚晴坐了下来,拉住夜秋水的双手说道:“哎呀我的傻姐姐,你这又算什么麻烦呢?我那玉郎你对他不是很了解吧?”

夜秋水想了想说:“江公子,他是南宫大侠的徒弟,英俊不凡,一表人才,他很好啊。”

夏楚晴道:“姐姐你只知道他是南宫大侠的徒弟,可你不知道的是他是并肩王江乘帆的遗孤独子,但就这一身份他就已经是朝廷重犯,孙连虎见了他定会要了他的命。可我却从不在意这些,哪怕玉郎他亡命天涯,对抗朝廷,我也会一只追随他。姐姐,我一女子为了爱都有如此勇气,难道尹盟主堂堂男儿还没有这份勇气吗?”

夜秋水道:“可是,可是孙连虎势大,我怕,我真怕”

夏楚晴听夜秋水如此说,便知道她心里实实在在地是爱着尹洛华的,她怕尹洛华会因为自己而死在孙连虎的千军万马之下,所以才会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故意对尹洛华忽冷忽热。

夏楚晴淡然一笑道:“姐姐,还说你不爱尹盟主呢,瞧你,都这么担心他的安危了。不过姐姐你放心,你要相信尹盟主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就像我一样,我出身于山寨,可是自打我父兄死后,我家的山寨一直被人占着,是玉郎帮着我夺回了山寨,解决了我的难题。所以,姐姐你要相信,我们的这些难题,其实在他们男人眼中都不是什么难题,他们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况且现今太子、玉郎还有尹盟主已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孙连虎,孙连虎他猖狂不了多久的。而且,姐姐不要忘了,我们背后可是还有南宫大侠在呢。”

夜秋水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江公子对你很好,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洛华,他,他也是极好的。”她说道最后一句时,语气之中已明显地有了些忧怨之情。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极其蛮横地喊道:“尹洛华,你打伤我徒弟,速速滚出来吃我一刀!”

夜秋水和夏楚晴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是快刀门的人。”

二人离开客房,快步跑下,闯出店门之后,便看见店门前当街的一片空地上,那快刀门的一群粗汉已拉开阵仗,对尹洛华怒目而视。

在这群快刀门的粗汉之前站着一位年纪五十开外,长着一对八字胡的麻脸汉子,这汉子本就长得极其粗犷,再加上这一脸麻皮,甚是可怖麻人,若是无知孩童见了,只怕会当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而吓得大哭起来。

在这麻脸汉子的左右两侧站着的就是适才在巷弄里被尹洛华击退的领头汉子与虬髯汉子。看二人对那麻脸汉子毕恭毕敬的态度便知这麻脸汉子在快刀门内的身份地位必定是举足轻重。

而在快刀门这一拳粗汉的对面站着的便是尹洛华与江浣玉是兄弟二人,虽然敌众我寡,他二人此时的局面可以称得上是被快刀门所围困,但这二人神色之中却是颇为镇定自若,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只见尹洛华缓缓地走上近前,对那麻脸汉子道:“想必阁下就是快刀门门主丁迅丁老爷子吧?”

那麻脸汉子果然名叫丁迅,正是快刀门的门主,也是那领头汉子与虬髯汉子的师父。丁迅看了一眼尹洛华道:“尹盟主是玄天盟第三代盟主,想当年敬林长老开山立派威震武林,南宫云大侠独步天下,即便是那刚愎毒辣的上官盟主,也教武林中人对贵盟马首是瞻,而南宫斐少侠更是《龙归诀》传人,玄天盟有如此江湖地位实为武林之翘楚。而老夫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曾想尹盟主竟也知道老夫的名号,还叫老夫一声‘丁老爷子’,实乃荣幸之至。”这丁迅向来好大喜功,最是爱听别人的恭维。尹洛华知其性格,便客气地尊称了他一句,不想他竟如此受用,竟对自己态度和善起来,似乎忘了自己此番是来寻仇的。

尹洛华似乎是要先礼后兵,只听他此刻便出言奚落道:“在下曾听闻丁老爷子与那孙连虎本是师出同门,一同习得九环刀法。而丁老爷子你独辟蹊径,在九环刀的基础之上创出快刀,也可谓是为武学做出贡献。可丁老爷子却不依仗着一身的好武艺行侠仗义,却甘愿做那草莽打家劫舍为非作歹。似丁老爷子这般的强人,官府早就应来围剿,可谁知你那同门师弟孙连虎竟一跃成为当朝靖边侯,朝野上下一手遮天。而老爷子你和你的快刀门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是一众江湖草莽,此刻俨然成为名门正派,不知是可喜至极,还是可笑至极?”

丁迅听出尹洛华言语之中不单嘲讽自己,更对孙连虎出言不敬,当即便气愠起来,喝道:“尹盟主,老夫的确是一介草莽,但也绝不容他人随意凌辱。”他一转眼看见了尹洛华身后的夜秋水,便指着她道:“这个暗影贼女原本就是朝廷钦犯。尹盟主既然揭了那榜文,就该早日将他捉拿归案,为何一味地姑息放过?”

尹洛华丝毫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道:“夜秋水是我的人,我想杀便杀,想放自然便放了,他人无权过问。”

丁迅点了点头道:“好,好,好,这件事老夫且先不与尹盟主计较。可是你打伤我弟子一事,应该给老夫一个交代才对吧?”

未等尹洛华作答,夜秋水这时便闪身欺到尹洛华身前道:“丁老爷子,你快刀门的长老是我杀的,打伤你弟子的也是我,与尹盟主无关。你要寻仇只管找我来就好了。”

丁迅将脸一扭冷哼一声道:“谁不知道你二人那点猫腻勾当。尹盟主喜欢你得紧。就算我找你算账,尹盟主也会出手,所以折算来算去的,还不如直接算在尹盟主头上的好。”

一句话落,尹洛华和夜秋水不禁都脸上一窘,皆不约而同地偷偷向对方看上了一眼。丁迅也不会料想得到他的这一句玩笑话竟踢尹洛华和夜秋水二人做了大媒。

尹洛华笑了笑道:“不错,丁老爷子这账目算得果然清楚。尹某虽然不才却也是一派之主,虽说是拔刀相助,但欺负你门下弟子确实是有失身份。这样一来也好,你是门主,我是盟主,咱两个肩比肩,就请赐教吧!”

丁迅冷哼一声道:“久闻轻风细雨剑独步天下,老夫的快刀虽不济,但也要讨教讨教。”

尹洛华轻笑一声道:“与你讨教还不至于用轻风细雨剑。”说着便又对夜秋水柔声说道:“秋水,将你的短刃借我一用。”

夜秋水点头一笑,从腰间取出右手短刃递到尹洛华手中。那丁迅见了尹洛华此举,实在太过狂妄,不免气愠地说道:“尹盟主如此未免太小看老夫了吧?”

尹洛华笑了一声道:“我要用的可是当年敬林长老所创的‘凤鸣剑法’,这难道还是小看了老爷子吗?”说罢,便将手中短刃一挺,身体翩然跃起,他本就穿着一身白羽鹤衫,如此飞舞起来真如一只白凤凰一般。

那丁迅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毕竟先下手为强,他见尹洛华此刻施展轻功跃在半空,便手舞快刀,向他下盘攻去,好叫他无法落下,自乱阵脚。

丁迅手中的刀来的快,来的狠,可谁知那尹洛华竟脚踏连环地踢开了丁迅向自己攻来的刀,他每踏一步都是轻盈灵巧,用巧劲与轻灵刚好克制了丁迅的迅猛狠辣。

尹洛华脚尖在那钢刀的刀背上轻轻一点,便翩然凌空而起,凌空一翻,便脚上头下地调转过身子,紧接着手中短刃猛向前刺去,一招“遨游四海”向丁迅咽喉而去。

这一剑果然来的迅猛,若非丁迅这般身经百战的老手,恐怕此刻早已丧命。但纵使是丁迅亦是费了老大力气,快刀连舞,才避开这一招。

只见尹洛华此招尚未使老,便双足点地,手中短刃连向丁迅胸膛、下腹、下盘刺去,这一招“凤鸣三声”使得更是巧妙至极。

那丁迅眼见躲无可躲,干脆撒手认输,将手中快刀向尹洛华猛抛过去,自己则向后一滚躲开剑招。

尹洛华见丁迅飞刀过来,忙收了剑招,挺剑上撩,挑开那钢刀。此刻丁迅手中没有了兵刃胜负已分。尹洛华一笑道:“老爷子还请自便吧。”说着,便转身离去。

那丁迅虽败,但也并不气恼,但此刻一间那尹洛华态度着实傲慢,连句“承让”都不会说,当即老羞成怒,狂喝一声,冲将过去,拾起那钢刀,向尹洛华后心劈去。

“小心!”“卑鄙!”夜秋水及江浣玉几乎是同时出言提醒。

尹洛华也未曾料到那丁迅竟会有失身份地前来偷袭。当即身子向左一偏,避开刀锋,紧接着左足向前跨出,双膝微蹲,右手中手持断刃向身后逆击上挑,一招“凤归故乡”刺入丁迅心窝。那丁迅当场毙命。

快刀门的一众弟子见尹洛华竟当街杀死了自己的门中无不骇然。那虬髯汉子更是指着尹洛华不是是愤怒还是恐惧地大声嚷道:“你居然杀了我师父,你居然杀了我师父!”

经此变故,倒是那领头汉子临危不乱,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说道:“你杀了我师父、暗藏暗影妖女,这两笔笔账我一定会跟你算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路虽然态度淡然,但每一字没有一句都是恶狠狠地说出。之后他又对身后的一众快刀门弟子说道:“听着,和我一同去见孙师叔,请他出面将玄天盟夷为平地。”

那一众快刀门的弟子答应一声,便在那领头汉子的带领之下一同离开当场,竟无一人去替他们的门主师父丁迅收尸!

夜秋水虽知尹洛华乃是无意杀死的丁迅,但此刻木已成舟,那一众快刀门的粗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想来便会去找孙连虎前来助拳。尹洛华此举不管如何也皆是因自己而起,若是给他惹来了麻烦心下自是过意不去。当即微一沉吟正色道:“尹盟主,你还是将我绑了去见孙连虎吧。”

尹洛华轻哼一声道:“他孙连虎又非三头六臂的罗汉神仙,我何必怕他?秋水放心,丁迅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他孙连虎若要报复只管找我尹洛华便罢。”

这时江浣玉从近旁走过道:“师兄,眼下只怕那孙连虎会妄图染指玄天盟。虽然那孙连虎不足为惧,但这玄天盟却是历代盟主之心血,切不可叫孙连虎的铁蹄来此扰乱。咱们还是尽早回去部署的好。”

尹洛华微一颔首道:“师弟所言甚是,咱们这便回盟。”之后又转头对着夜秋水问道:“秋水,到了此时你也该知我心意,一同和我回玄天盟可好?”

夜秋水心下一片茫然,但转瞬间看到夏楚晴向她投来坚定的目光,当即便也下定了决心,点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跟着你了。”

尹洛华听到夜秋水答允了自己,纵然身后千难万险此刻也已抛诸脑后,他朗笑一声揽过夜秋水道:“走罢,我们回玄天盟去。”说罢,便携着夜秋水在前边引路。

江浣玉见了便也和夏楚晴一同紧随其后。此刻他心下也明白,此去玄天盟必定免不了要迎来一场鏖战,但念及玄天盟也算的自己师门,为之一站自是责无旁贷,况且对手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心下更是恨不得能尽快与孙连虎一决高下!

第三十章:护盟鏖战

待得傍晚时分,尹洛华江浣玉等一行四人方才回至玄天盟内。几人相互交代几句后便各自离开,江浣玉与夏楚晴二人便在师父南宫斐自幼居住的藏经阁内下榻;而尹洛华则在给夜秋水安排好住处之后,便又叫来一班得意弟子叫他们日夜防守严阵以待。

藏经阁内,江浣玉似乎心中十分得焦躁不安。他只在阁内来回踱步始终无法安静下来。夏楚晴见了江浣玉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不禁出言问道:“怎么了玉郎,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江浣玉轻叹一声道:“此番孙连虎若是举兵前来,我实不知会有几成把握。我虽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早一日手刃仇人。可如今眼见机会将至,我却我却有些胆怯。”

夏楚晴问道:“玉郎何故会胆怯呢?”

江浣玉道:“我怕寡不敌众,我怕玄天盟会有灭门之宅,我更怕我会出师未捷,大仇未报却,却也命丧仇人之手。”

夏楚晴连忙按住江浣玉的嘴唇道:“呸,不许你胡说。”说着又板起面孔眼中含泪地说道:“你若是死了,可别想指望我去给你报仇。”

江浣玉见夏楚晴虽嘴上说的是气话,但心中那对自己的关心却是极为浓烈。江浣玉自幼生长于王府养尊处优,是以平素遇到什么为难胆怯之事也总不免会去依赖他人。此刻他又遇难事,不免有些态度消沉。但听了夏楚晴这一句话后方才醒悟自己此刻已是夏楚晴心中的靠山,怎么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拿出?故而只得强作从容地道:“晴儿不必担忧,我没那么容易死的。我只是怕我不能在这一战中不能杀了孙连虎那狗贼,但他想杀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当晚,尹洛华提着风雨剑只身一人来至敬林长老的坟墓前,躬身跪拜,祷告道:“玄天盟第三代盟主尹洛华向本门创始人敬林长老请罪。弟子一时性起,不顾大局,是以惹下是非,以致我玄天盟自创派以来受遭大险,盖我一人之过。如今强敌来犯,弟子身负盟主之责,自当舍身护盟,与玄天盟同生共死。然则弟子死不足惜,若是毁了玄天盟数十年基业便是罪大莫及。弟子恐明日一战身死无法前来,故而今日特来敬林长老墓前请罪。”说罢,便对着敬林长老的坟墓拜了三拜。

之后尹洛华又起身说道:“然弟子扪心自问所做之事实乃侠义之举,无愧江湖道义。弟子斗胆,若是长老在世,若遇此事也必定会想弟子这般行事。故而,弟子恳请敬林长老及南宫大侠、梁长老等在天之灵护佑我玄天盟可战胜此劫。我玄天盟若胜,则列位长老在天显灵,若败,则我尹洛华一人之过,我尹洛华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承受一切恶果。”

一夜无话,直至次日天明。江浣玉一早便醒来在玄天盟内四处游走。见岭下并无尘烟,仍旧一派祥和,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暗讨:“孙连虎迟迟未来究竟预谋着什么?”,此刻他已是摩拳擦掌,无论成败与否,只盼着能早一些与仇敌决个高下。

“师弟起得好早。”一声召唤,江浣玉循声望去,只见尹洛华从盟内向藏经阁处走来。见了尹洛华后,江浣玉上前施了一礼道:“见过师兄,师兄起的也不晚。”

尹洛华一笑道:“师弟见笑了。愚兄昨夜一夜未眠。”

江浣玉疑问道:“这是为何?莫不是大战在即师兄这心下也同小弟一般并不安稳吗?”

尹洛华唯一颔首道:“是会如此。不过愚兄更为担心的是这玄天盟偌大基业会葬送在我的手中,故而昨夜一夜都在敬林长老墓前忏悔其过。”

江浣玉见师兄如此心下也难免慌乱,但转念一想此番兄弟二人并肩战斗竟也来了勇气,当即朗笑一声宽慰道:“师兄不必担忧,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你我兄弟二人并肩作战,纵使他孙连虎有千军万马,也必然成了你我兄弟二人的剑下亡魂。”

听江浣玉如此说,尹洛华也豪气干云起来,道:“师弟说的没错。既如此,你我兄弟二人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说着抽出风雨剑,剑指苍穹。

江浣玉也抽出魅影剑与尹洛华的风雨兼交锋,霎时间只觉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这边师兄弟二人正同仇敌忾,那边忽见一守山弟子慌忙跑来禀报道:“盟主,岭下忽见一彪人马杀将过来。看阵势大约千余人,为首的是四员战将。”

江浣玉一听是四员战将,便料想到是刀枪剑戟四小圣,便又追问道:“可曾见到一个光头将领,兵器是一柄九环刀?”

那守山弟子道:“未曾见得。”

江浣玉点了点头心道:“看来孙连虎只派了那四个草包,自己并未前来。我这父仇还需在等上一等才可报了。”随即又对尹洛华道:“师兄放宽心。玄天盟此番必能逢凶化吉。”

尹洛华问道:“何以见得?”

江浣玉道:“来的四员战将是孙连虎的徒弟,人称刀枪剑戟四小圣,结识些不成器的酒囊饭袋。即便他们千军万马,你我兄弟二人也能将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尹洛华听了之后朗笑一声道:“好。吩咐下去,所有弟子殿前列阵,准备迎战。”

江浣玉这时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皮面具带在脸上,尹洛华见了之后点点头道:“还是师弟想的周全,你我虽是护盟,但还是别被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为好。”

这边尹洛华、江浣玉师兄弟二人与一众玄天盟弟子列好阵仗严阵以待,那边四小圣率领军马风烟滚滚,片刻之间便已到了山门。这边尹江二人立于阶上挺剑在前,那边四小圣骑在马上睥睨四野。两边虎视眈眈,一场鏖战一触即发。

只见两军对垒,那边朝廷大军九环刀圣张玄勍、双枪小圣吕殄颐、鱼肠剑圣初韫俞、镔铁戟圣袁维康四人策马立与军前。那张玄勍立于马上扬鞭戟指尹洛华道:“那上面穿着一身白衣的就是尹洛华尹盟主吧?”

尹洛华应道:“不才,正是在下。”

听了尹洛华的话后,张玄勍与其余三位师弟不由得仰面大笑,这时吕殄颐笑道:“我说师兄、师弟,我还道杀了丁师伯的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人,即便不是,那也得像你我兄弟这般身强体壮,不成想他却是个如此瘦弱的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倒像是个唱大戏的伶人。啊哈哈哈哈。”

张玄勍接言道:“二师弟说的不错。不过这姓尹的小子身子不大,胆子倒不小,尹洛华,你有何本事竟敢杀我师伯?”

尹洛华轻笑一声道:“我的本事是不大,但你们的师伯本事更小,我杀他绝非难事。我一早便有耳闻,你们师门当中以丁迅武艺最高,他都死在我手里了,你们这群鼠辈也胆敢来送死?”

这时只见四小圣身后闪出一人来,尹洛华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那日围追堵截自己及夜秋水的那一众快刀门的领头汉子,看他此时的一身装扮想来是已被推崇为快刀门的新任掌门。尹洛华见了不禁失声笑道:“难怪那日我杀了丁迅之后丝毫不见你悲伤,原来是可以坐上这新任掌门的位子,尹某可要恭贺你了。不过若非是尹某助你杀了他,你又安有今日?你这厮也颇为忘恩负义,不来谢我倒也罢了,又为何这般兴师动众地来找我麻烦?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去,回你的快刀门耍你的掌门威风罢!”

“休得胡言!”那领头汉子对着尹洛华戟指怒骂道:“你这小子好会信口开河,你杀我师父我是怒而不悲,悲而不痛。若非我临危不惧请来师叔与众位师兄弟帮忙,又如何找你来报仇雪恨?姓尹的,你给我听好,今日我快刀门就要血洗你玄天盟,以告慰我师父的在天之灵。”

“你师父背后偷袭,死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那领头汉子话音刚落,只听玄天盟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空灵又不乏威慑之声。四小圣及快刀门一众人等循声望去,只见从尹洛华及江浣玉身后走来一人,正是夜秋水。

张玄勍见了夜秋水后,便又指着她喝问道:“侯爷早就有令要将这贼女捉拿归案,你既揭了榜文,为何又将她私藏在你玄天盟内?”

尹洛华轻笑一声道:“你自己刚说了,这榜文是我揭的,那她的人自然也就是我的,我想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与外人何干?”

张玄勍戟指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在违抗侯爷的命令了?”

尹洛华狂笑一声道:“这世上能对我发号施令的并不在少数,但他孙连虎肯定不在其中。”

张玄勍拔出九环刀指着尹洛华道:“这么说来,只好刀兵相见了?”

尹洛华也不搭话,抽出风雨剑对着江浣玉道:“师弟,你攻左,我攻右,一路包抄过去。”

江浣玉答应一声,此刻他早已是复仇心切,当即抽出魅影剑狂喝一声,向吕殄颐及初韫俞刺去。

初韫俞见江浣玉所使剑法形如鬼魅,虽看出从何处出剑,但始终摸不透他这剑要去往何处。初韫俞人称鱼肠剑圣,专喜研究各类奇异剑法,此刻见这魅影剑法老大有趣,竟一时猎奇心大起,挺剑上去,与江浣玉对剑,一心想要看出江浣玉剑法中奥妙,一时之间竟也忘了此刻正是生死之搏,使起剑来竟像切磋学艺一般。

和他站在一旁的吕殄颐见了心知他是痴心又起,一时难泯。只得轻叹一声,挥舞双枪前来助阵,以免他吃亏。

那边江浣玉却是不然,他一心只为报了父仇,打斗时不免动怒,有些剑刺出也早已不属招数之内,这般随心刺去的剑招,更让初韫俞摸不清头脑,更使其好奇心盛。江浣玉一招狠过一招,不出片刻便已打得吕殄颐及初韫俞二人节节败退。

张玄勍见两位师弟此刻落于下风,刚要过来出手相助,却被尹洛华一剑拦住。他心知尹洛华绝非寻常,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有挥刀向前,全力以对。

袁维康见三位师兄皆已参战,心下里亦是技痒,变抽出双戟,对着身后的千余兵将喝道:“随我上前,毁了这玄天盟。”

那千余兵将一同喝应,顿时响声震天。袁维康策马扬鞭,奔上玉阶,随后兵将蜂拥而上。正这时,尹洛华一边甩出一个剑花,微一翻身退出与张玄勍的争斗,纵身一跃至阶上,挺剑喝道:“列阵。”

张玄勍见尹洛华有自己赌斗间竟能如此进退自如,心下不免为之一凛。正出神间,忽一凌厉剑气向自己袭来,张玄勍猛然闪避开来。只见那铁面人挺剑一跃向自己刺来。吕殄颐、初韫俞想要来阻拦却始终是迟了一步。

适才张玄勍与尹洛华争斗时,见尹洛华气定神闲收放自如,虽是护盟力战,但却也不以生死相搏。可眼前这个铁面人竟招招凶险狠辣,似乎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这铁面人带着面具虽看不清他此刻的相貌神情,但瞧着他那血红当中又含热泪的双眼,张玄勍心下不禁暗讨:“难不成这铁面人和我等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铁面人自然便是江浣玉。孙连虎陷害他父亲并肩王死于非命,此刻仇人相见,他怎能不分外眼红?是以招招狠辣,恨不能将仇人一招毙命以泄心头之恨。所幸这张玄勍等辈武艺不俗,躲过了江浣玉这招招毙命的来剑,否则只需顷刻间便已沦为剑下亡魂。

这时张玄勍、吕殄颐、初韫俞三人各守一方将江浣玉团团围住,齐舞兵刃来敌。江浣玉此刻虽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气势更盛。那三人见了不免暗暗心惊,心道:“这铁面人竟好生了得。”

江浣玉这边斗得正酣,又见尹洛华率领这一众弟子与这千余兵将对阵,便提气喝道:“师兄,你只管护住玄天盟便好,这里交给我了。”

张玄勍一听江浣玉的话,心中方明,思量道:“此番前来玄天盟是对付尹洛华的,何必与这个发了疯的铁面人拼命?”当即呼喝一声,便与吕殄颐、初韫俞一同封住身前空挡,闪身奔上玉阶。

江浣玉哪里肯放过他们,见他们闪身离开,当即追赶过去,迅猛一剑向张玄勍劈去,张玄勍听得身后风声,忙挥刀回防,。可哪只江浣玉这一剑原是虚招,猛地剑锋一偏,猛地一剑劈了下来,将吕殄颐的左臂连肩劈了下来,登时血如泉涌。

江浣玉突施阴险招数,凌厉狠辣的一剑下去,直疼得吕殄颐失声大叫,他生怕江浣玉再使狠辣招数,是故伤口剧痛也只是点了肩贞穴一下,止住血便和师兄师弟一起又奔向玉阶。吕殄颐所练的双枪乃是双手招数,如今被江浣玉砍去一条手臂,这苦练十余年的功夫几乎也算是废了。

江浣玉报仇心切,以致疯魔,此番斩了吕殄颐一臂,算是泄了私愤,又一想自己的仇人本是孙连虎,这四小圣为虎作伥给他们些教训也就不再斩尽杀绝。

张玄勍,初韫俞见江浣玉斩去吕殄颐一条臂膀,皆是义愤难当,拼了命地也要为吕殄颐报此断臂之仇。当即二人怒吼一声,又持兵刃向江浣玉杀来,分左右夹击江浣玉。

此番张玄勍与初韫俞均使出看家本领,招招狠辣,江浣玉适才以一敌三尚且游刃有余,可此番以一敌二竟渐渐地有些吃力。

再说尹洛华那边,虽说面对的都是一些武功低微的兵卒,但毕竟这数千兵卒人多势众,玄天盟内虽然弟子众多,但并非人人皆像尹洛华一般出众,两边一番鏖战,双方均是伤亡惨重,一时间大殿之前已然是血流成河。

尹洛华这时且战且退,堪堪来至大殿前,身后弟子也已所剩无几,若敌军攻入大殿,那玄天盟百年基业便要毁于一旦。尹洛华此时已是置生死与度外,决心一死护盟。眼见袁维康率军杀了过来,猛然间便见那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兵卒似中了邪一般的从地上飞起,然后重重的向后摔去,同时又撞倒了身后的无数兵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尹洛华不禁心下纳罕。正此时忽听江浣玉喝道:“好一招‘掷地有声’。师父,别来无恙!”

——王斐

第三十一章:群雄并战

听到江浣玉的呼喝后,尹洛华忙向身后看去,只见那玄天盟的大殿之上,立着一白衣书生。这书生立于檐上,生得剑眉星目、丹唇玉面。虽是面目清秀,却也自有一股英气,神色不怒自威。只见他,目光睥睨,自那一众兵卒的脸上一一扫过,口中吟道:“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吟罢,双足一点,从屋檐上翩然跃下,落在尹洛华身前。

这时尹洛华及江浣玉纷在敌军中高声大喊,一个口称“师叔”;另一个口称“师父。”

这白衣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南宫斐!

却说那南宫斐与妻子百里碧涓在河北境内隐居之后,终日里过着那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好不又在快活。忽这一日劫接到弟子江浣玉飞鸽传书,那信中言明玄天盟遭受厄难,欲请自己出山解围。那玄天盟本是南宫斐的父母之邦,此刻顷刻间便有覆灭之灾,焉有坐视之理?当即辞别妻子,只身一人径往玄天盟而来。

南宫斐一路之上快马加鞭,早在尹洛华归盟之前便已到达盟中,这一夜里,南宫斐见尹洛华在敬林长老灵前忏悔祷告,又见江浣玉坐立难安,虽有心出面勉励一番,但又转念一想,这是他二人自出道以来首次遇到如此劫难,当即便也想看看他们如何应对。

这日一早,南宫斐又见兄弟二人同仇敌忾,气破长虹,心下不由得大为宽慰。又见二人与四小圣一党鏖战拼杀。江浣玉以一敌三,尤占上风;尹洛华独战大军,有条不紊,不由得心中也是豪气干云。可却未曾想,江浣玉断了吕殄颐一臂之后,反倒激起了四小圣的斗志,眼见江浣玉渐渐难以招架,尹洛华被逼的节节败退,这才猛然出手以一招“掷地有声”打退敌军。

那一众敌军见南宫斐生得文弱,这手上却又千钧之力,当下也不敢怠慢。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同时大喝一声,一起挥动兵刃向南宫斐身上招呼。之见南宫斐忽地跃起,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那一种敌军抬头看时,只见南宫斐头下脚上地飞下便如纸鸢一般,手掌连出纷纷打在那一众敌军的面门之上,顷刻间那一众敌军便脑浆四溅,满地尸骸。

南宫斐所用的这一招那是二十五路“百无一用掌”的最后一路名曰“万般下品”。当年当自师叔罗隐处学掌初成,便独自去挑战酆都城主宗谦,更是以这一招打得宗谦屈膝接应,而得险胜。

那时南宫斐初出茅庐便能迎战酆都城主,此刻他已名满天下。这“百无一用掌”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再以这得意招数去战这无名小卒,虽是敌军人数众多,但也如砍瓜切菜般地纷纷被他打倒在地。

那江浣玉乃是南宫斐的亲传弟子,自然是也习得这“百无一用掌”。见师父的这一招竟如斯这般,便也有样学样地将魅影剑一手,双足点地,凌空跃起,继而空中翻身,头下脚上地向下连击数掌。

张玄勍等哪里知道江浣玉便是南宫斐的徒弟,这“百无一用掌”是早早便会的。他们还以为这江浣玉是现抱佛脚,难免会画虎类犬不足一嗔,当即也不在意。哪知江浣玉这一掌拍来,虽不至于向南宫斐那样打得人脑壳迸裂,却也打得他们眼前一黑,险些跌倒。便在此空档,江浣玉一跃来者师父与师兄身边,与其一同共抗大军。

此前那江浣玉一人已经够四小圣应付,此刻又来了这高深莫测的南宫斐。四小圣等人心下都暗自琢磨,只怕无一人会是他的对手。虽然己方人多势众,但见南宫斐师徒三人的阵势,顷刻之间便也可尽数歼灭所带的这数万大军。

四小圣心中也明白如今是胜败已分,心中不免对自己的师父孙连虎也有些埋怨,张玄勍更是在心中暗暗骂道:“这老贼知道玄天盟的人难以对付,却叫我们兄弟来碰着钉子。若是我们大败而归,老贼必定严惩。为今之计只有趁乱擒去那贼女夜秋水,回去也好交差。”

张玄勍向初韫俞使了个眼色,初韫俞立即会意,想是心下亦是和张玄勍一般打算。二人跃将起来一个挥刀,一个舞剑,齐齐向乱军之中的夜秋水袭去。

此时的夜秋水身边犹自尚有数名军兵围困,此番又遭张玄勍二人突袭眼见便阻挡不住。正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不远处琴音铮铮,虽是清幽婉转,却也响彻云霄。只微一听这琴声,南宫斐便知是谁到了。

果然,琴音一过,便见空中陡然出现三根琴弦,犹似银线,又如蚕丝,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只见那琴弦向上轻轻一挑,便镇开了那钢刀利剑,足见其使用者的功力之强。

张玄勍和初韫俞二人正暗自心惊,均想这是又来了哪方高人?便见那手使琴弦之人已站在夜秋水身前。正是曲府的公子,琴魔曲未央。

却说这日清晨,曲家父子一早醒来,便见府外尘烟滚滚,更听得马蹄声阵阵雷奔。曲未央出府看时,只见一彪人马气势汹汹地朝玄天岭杀去。曲未央心中暗暗思量这一支大军杀上岭去必定是来者不善,多半是对玄天盟极为不利。当即与家父交代一声,待了兵刃,悄无声息地跟在这大队人马之后,一同来到了这玄天盟。更在适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下夜秋水。

张玄勍等眼见又来了一位劲敌,若是再苦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但若是就此撤军败北,非但脸面上无光,回去必定是免不了责罚。正踌躇只见,忽见身后岭下尘烟滚滚,又一队人马杀将过来。

非但是张玄勍等人,就连尹洛华、江浣玉等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杀将过来的一彪人马,此刻双方皆不知对面而来的是敌是友,皆不敢掉以轻心。只南宫斐一人仍旧气定神闲,神色间一副泰然自若。

那一彪人马来得好快,转瞬之间便已听得马蹄声渐隆,尘烟渐浓。那为首的来到左近处,江浣玉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声叫道:“大哥,你也来了!”

这一彪人马,正是唐问君所率而来。

杀至近处,唐问君翻身下马,手摇折扇气度非凡地睥睨着张玄勍等道:“尔等奸佞,竟敢到此处撒野!”

张玄勍等人自然认得唐问君便是出逃在外的太子,心想他竟与玄天盟一党勾结一处,此事不可不防。又转念一想,这唐问君一现身,自己也算是找到了太子的下落,这一件功劳可比什么捉拿夜秋水、血洗玄天盟可大得多。张玄勍等人心下暗暗思量,见此番阵势自己显然是不敌,倒不如铩羽而归,将太子下落告知师父与天子,叫他们派足兵力剿杀太子,这便是将功补过的大好事。主意拿定后,四小圣几人眼神交互后,张玄勍便道:“今日算是你们运气,竟来了这般多好手。不过这一场鏖战咱们可是记下了。待我们回去重整旗鼓后再来讨教。”

尹洛华此时一笑道:“随时恭候。”

四小圣呼喝一声,便带着所剩的残兵败将败北而去,铩羽而归。

见敌军败走,这玄天盟数十年的基业得以保存,尹洛华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欣喜。走下阶来,对着南宫斐、江浣玉、曲未央、唐问君及夜秋水拜谢道:“此番劫难多蒙各位仗义相助,才使我玄天盟得意脱难。在下不胜感激,在这里谢过各位了。快来人,设宴款待众位英豪。”

几人相互见礼寒暄了几句后,便来到殿内入席。酒过三巡之后,南宫斐看了看唐问君,忽道:“殿下,此番我等侥幸退了敌军,但仍不可疏忽大意。我料想那四小圣回去之后必定会卷土重来,而且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殿下你。”。

唐问君也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侠指点。实不相瞒,我既敢以真实身份与他们相对,那便是已经打算与之一战,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南宫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远方看了看忽道:“是时候该较量一番了。”

第三十二二章:江山桃花

当孙连虎得知了太子下落后,内心当中除了喜悦振奋外,不得不说还是有那么些许的担忧。他没有去责怪四小圣此次办事不利。因为对于太子出现而言,一个玄天盟和一个贼女不过是江湖琐事,不足一嗔,实没有除掉太子重要。

从四小圣的描述中,他不难猜出,此刻的太子早已今非昔比。似乎以拉拢了一批所谓的“忠良之后”,更是与江湖中人结盟,否则他又怎敢当众亮出身份?这样来看的确棘手,而且那个砍了吕殄颐右臂的铁面人,听上去更像是自己害死的某个大臣的遗孤,莫非是他?自打他父王死后,仍旧一直没有抓到他。

一想到此,孙连虎不禁汗如雨下,事态看起来并非那样简单。这似乎是一场硬仗。决不能掉以轻心。

阴山山麓,辞别众位英豪后的唐问君与江浣玉兄弟二人连同夏楚晴正快马加鞭地赶赴边关,欲劝降边关虎骑军为己效力。兄弟二人来至虎骑军所驻营盘之外数里之处但见旌旗招展,却未见士兵操练,远远望去那营盘中竟似空无一人一般。江浣玉自幼生长于军门,此刻又多了江湖历练,一眼便看出其中必有蹊跷。当即便催马拦在唐问君马前道:“大哥,莫要再向前。我看这营盘中处处可疑,我们还是在此静观其变的好。”

夏楚晴这时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营盘空荡荡的,我们还是不要去得好,免得中了圈套。”

唐问君心中也是一阵狐疑,道:“难不成他们倒戈相向了?便在此处埋伏,且看看他们搞得什么鬼。”

几人选了一出地势较高之处埋伏,一边观察那营中动向。刚一上了高岗,向下瞭望的时候,忽见那营盘中帅旗被扯了下来,扔在地上,那旗上更是布满了血迹。原本挂着旗帜的旗杆上,此时悬着一颗头颅,正是那虎骑营主帅的项上人头。唐问君心下慌乱,说道:“莫非虎骑营所遇不测?这般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纵使以身犯险也要去一探究竟。二弟,你与我同去营盘里走上一遭。”说着便起身向那硬盘中而去。

江浣玉知道此去必定大有风险但无奈义兄去意坚决,自己便也不再劝阻,只是安妥好了夏楚晴后,便也握紧了魅影剑随之而去。

二人刚刚迈入营盘,便感到一阵肃杀之气。江浣玉心中已微感不妙,便抽出了魅影剑护住身躯。

“嗖”的一声响,便见一枝羽箭疾疾向唐问君射来。江浣玉见了忙挥剑挑落那枝羽箭。正要看是谁射来的这枝箭时,只见营盘之后尘烟滚滚,马蹄阵阵,一彪人马正杀将过来。果然是那虎骑营的人倒戈相向,在此埋伏了起来要瓮中捉鳖。

江浣玉此时心内明白,定是孙连虎策反了那虎骑营的副将,杀了主帅后,故意将他的头颅悬于旗杆之上,来诓骗我等入营。江浣玉不由得暗恨自己空读了那般多的兵书,竟连这一点鬼蜮伎俩也没能识破。

其实也并非江浣玉掉以轻心,而是唐问君关心则乱,一心想探明究竟,这才会中了敌人奸计。为今之计,二人只得大杀四方方可突出重围。

只见为首那人一马当先,挺枪直向唐问君戳来。江浣玉在一旁见了,连忙蹂身而上,挥剑劈开枪尖顺势又斩落马腿,那副将摔落马背,一个翻身复又站了起来,挺枪再战。江浣玉这时对着唐问君道:“我在这里应付,你快杀出重围。”

唐问君答应了一声道:“你自己小心,杀出之后我自会去寻你下落。”说罢,望见营盘之后有一小条山路,便挥扇向那山路杀将出去。

那山路虽辽阔,却地势极为陡峭崎岖,饶是唐问君轻功了得,却也难以躲避开敌人纷纷射来的羽箭。无奈之下,唐问君只得转过身子,背对着向山路退去,手中挥舞折扇去击落那纷纷来箭。

渐渐后退,唐问君只觉得脚下地势越来越高,似乎自己已经退到了阴山顶峰。此时唐问君居高临下,那底下的一众弓弩手再难将羽箭射上,唐问君总算脱险,心下不由得也担心起义弟江浣玉的安危,心下暗暗祈祷他能化险为夷他日必能在会共襄大事。

唐问君正思量间,忽然听到上空中传来“搜”的一声。唐问君此刻脱险本就掉以轻心,更加难以料想到居然有人躲在树上突施冷箭,一时虽然闪身却也难以躲避,“噌”的一声那羽箭射入唐问君肩头,那箭上似乎喂了毒,唐问君中间之后,立时便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地便向下倒去。这一倒下之后唐问君便已人事不省,哪里却又知道自己一跤跌空,已是落入了万丈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了几日几夜。当唐问君悠悠转醒时,已置身在一座古木小筑内,身体则躺在了一张木床上。透着木板缝隙中透出的阳光,唐问君能察觉出此刻应是清晨,隐隐间似乎又能嗅到一丝焚香之气,耳畔似乎又听到几声诵经之音。唐问君心下暗暗思讨:“莫非我被这寺院中的僧人搭救了去?”

唐问君相要起身,却觉得四肢百骸酸软无力,一时又觉得口渴难耐,只得一息微弱,喃喃地道:“水、水”

忽听“吱呀”一声,小筑的门被推开,从门外透过的阳光中依稀可见一位灰衣僧人正站在门口处,虽阳光耀眼,一时难以看清那僧人的神色,但是却看那僧人欢脱地从门口处跑进,看那形态与步履倒像是个少年儿郎。那僧人开口清脆动人,唐问君清晰地听到那僧人开口喊道:“公子,你醒啦!”

那声音清脆空灵、婉转动听,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唐问君正诧异见,那女尼已走上近前,端了杯淡茶,递到唐问君床前,她知唐问君身上无力,便也不计男女之嫌地扶起唐问君,坐在床沿边将他的身子放到自己腿上,把茶杯递到他嘴边给他喂水。

唐问君这时看清了那女尼的样貌,虽然她剃了个光头,一副僧尼打扮,但长得却是佳人模样,真可谓是明眸皓齿,面映桃花。鼻尖小巧,嘴唇上翘,瞧她那稚气样子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年纪,不知怎地竟会看破红尘?唐问君一边喝着水一边心中狐疑,对着小尼姑似乎心底竟起了一份别样之情。

那女尼给唐问君喂过水之后,便对着屋外喊道:“师父,师父,这位公子醒过来了。”言辞之中满怀欣喜激动之情。唐问君见了她这欢喜的少女之态,怎样也料想不到她竟会是一位方外之人。

应声进来的是一位黄袍僧人,看他走路的姿态,唐问君便已看出他身有高深功夫,料想是一位武僧。

再看那僧人虽是神情和善从容却眼神深邃,面目棱角分明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气。那僧人脸上并无胡须,也就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但从他从容不迫的神态上看,已是出家许久。

那僧人先是对那女尼说道:“念寄,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公子说。”

唐问君听到之后在心中暗想:“原来她的法号叫念寄。不知她出家前的闺名叫什么?”

念寄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出了门后仍不忘将门又推严。这时那僧人双手合十对唐问君施礼道:“阿弥陀佛,贫僧卜问施主万福。”

唐问君左上右下地还了一个江湖礼道:“唐问君多谢卜尘大师救命之恩。”

卜尘一笑道:“唐问君,哈哈,唐问君不过是一凡尘名号。而施主真实身份如何,施主只怕最为清楚。”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唐问君太子身份的象征。卜尘一边将玉佩递交道唐问君手中一边说道:“救下施主的也并非贫僧,而是贫僧的那位小弟子念寄。是她在山崖下就下了施主并带了回来照顾,这玉佩是她在整理你衣物时无意发现,窥得施主身份实属偶然,万望施主勿怪。”

唐问君接过玉佩,心中不禁犯难:“此刻我身受重伤,武功也使不出来。这僧人若要杀我易如反掌。他此刻说破我的身份,莫非是孙连虎的同党?”

卜尘见唐问君脸上狐疑似在猜测,便一笑道:“施主多虑了,若是施主在想贫僧是敌是友,贫僧在想救下施主是福是祸的话,那贫僧又如何会救下施主呢?贫僧早已是方外之人,那凡尘俗世贫僧避之不及。况且就算贫僧有意加害施主,我那小弟子也绝不会同意。”

唐问君被人说穿心事,脸上一窘,又见卜尘却无加害之意,便又客气地问道:“大师适才说是那”唐问君一时语塞,实不知该如何叫才好,索性便直呼法名道:“是念寄为我除去的衣物?”

卜尘又一笑道:“施主,念寄是方外之人,视菩提为无物,施主又何须计较男女之嫌?”卜尘说道此处,又想起念寄这几日对唐问君的态度,不由得轻叹一声道:“只是施主你一来,念寄恐怕便是尘缘未了,只怕无法遁入空门了。”

唐问君虽只见过念寄一面,但也觉得她不似出家之人,随即便又问道:“那念寄她为何会出家?”

卜尘沉吟一声道:“这也怨不得她,一切还要从十七年前的那场灾事说起。”

唐问君心中一凛,凑上前去全神贯注地听卜尘继续说道:“贫僧俗家姓汤,二十几年前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抬举的遍野都尊称贫僧为‘千里不留行’。”

一听到“千里不留行”的诨号,唐问君心中更是老大惊诧。这“千里不留行”名叫汤若谷,虽不行善但却是个除恶的高手,凡是恶人被他瞧上,纵是追杀个千里万里也必将斩草除根,不留活口,故而江湖人都称他为“千里不留行”。只是十余年前他便离奇失踪,任何人都不知晓他的去向,江湖中又风云辈出,渐渐地对他便也无人无津。若非今日被他搭救,唐问君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除恶不眨眼的刽子手居然早已出家为僧。

只听那老僧卜尘继续说道:“那年贫僧在剑阁除恶追凶,一连清缴击杀了数十窝恶贼。然而却还是叫一个恶妇给逃走了。”

唐问君心中暗道:“你诨号‘千里不留行’想必定是要去追杀那恶妇。”果然卜尘又道:“其实那恶妇也就是性情暴戾些,也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贫僧那时杀伐心太重,非要追上前去除掉她不可,若非如此的话,便就觉得我那诨号便是浪得虚名。”唐问君道:“这么说来,当年你也杀的那些也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卜尘轻叹一声道:“何止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若是当日贫僧能够心怀善念,放过那妇人一条生路,也不至于无故地葬送了那般多的性命!”

唐问君没再多问,继续听卜尘言道:“当日贫僧穷追不舍,那恶妇见躲不过,便劫持了一驾大马车,车上还载有不少客商。那恶妇见贫僧追得凶,便催促起那马夫往山道中赶去。剑阁四处尽是悬崖峭壁,那马夫自然不愿冒险向那山路中赶去。那恶妇便与他争执起来,更是要硬夺马夫的缰绳。贫僧眼见追到,那恶妇,竟推开马夫,驱车上了山道。马夫又复来夺缰绳,二人你争我抢的竟让那马受了惊吓,一个马失前蹄,练车带马全都摔下了那悬崖。时至今日老夫仍忘不了那声声凄厉的惨叫。”卜尘长叹一声,想到当年之事,仍旧不免悲悯。只听他继续说道:“贫僧目睹惨状,心中悔之不已。沿着山路下去,只见崖下车毁马亡,一众客商摔得粉身碎骨。贫僧收殓尸骨,共是死去了一十四人。他们虽非贫僧所杀,但却皆是因贫僧而死。我心中痛悟忏悔,变出家为僧,而说来也算巧合,那马车中的客商里,只有一名女婴被她的母亲死死护住才得以存活。贫僧不忍她无依无靠,便收养了她,只是当时贫僧依然出家,也只好也将她带入空门。也就是说,念及出家并非是出于本意。若她尘缘难了,贫僧断然不会强求。”

听了卜尘说出了那段当年旧事后,唐问君也不由得一声喟叹,心中暗道:“这一撞惨案虽非是他所为,但也皆因他性子火爆才酿成,他由此出家之后修身养性、偿还业障也不可不说是一件好事。只是若非无故葬送了这一十四条人命的话,他又如何能够大彻大悟,难道这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因果吗?我虽身为这天下至尊,但却也无法左右生死之事,只怕那些无辜冤魂皆能早生极乐。”

唐问君正呆呆出神,这时卜尘轻咳了一声道:“叨扰了良久,现在就让老夫为公子治伤吧。”

唐问君勉力支撑著身子道:“我只觉四肢百骸酸软无力,不知所收何伤,重是不重?”

卜尘道:“你中了毒箭以致昏迷不醒,但贫僧已经为你解了毒,此刻你已转醒,这身体中便已无毒害。只是你跌落山崖,震断了周身经脉,所以才会觉得四肢百骸酸软无力。若不尽早救治,轻则武功尽失,重则终身瘫痪。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忧。贫僧这边施针,将公子断了的经脉统统接连好。”说着便一敞开袖袍,从中取出三十六枚金针。

唐问君看了那些金针心想莫不是要在自己身上施以针灸,只怕这般古老的医法要大费周章了。正纳罕间,只听卜尘道了一声:“得罪了。”便解去了唐问君的上衣,让唐问君赤膊上阵。唐问君心中更为肯定是要针灸,刚想趴好时忽然卜尘将左手手臂向上一拂,便又一股强大的劲力将唐问君抬将了起来,唐问君随着那劲力而起,四肢张开,身子便直直地贴在了身后的木墙之上。

“好俊的功夫。”唐问君刚刚称赞了一声,卜尘便正色道:“凝神静思,贫僧要施针了。”说罢,右手中金针向前一挥,那三十六枚金针不偏不倚地便落在唐问君周身三十六处要穴之上。再看卜尘双手十指与那数枚金针之间似乎有条条细丝相连,宛若针线。唐问君细看之下,不由得对卜尘的功力大为敬佩,原来那些与金针相连的细线竟是卜尘身体中内力而幻化出的道道气线。如此高深的内力,并能运气为物,此等高深莫测功力不说闻所未闻,也是世间少有。唐问君一见之下不由得大为敬畏。

卜尘手指舞动,那金针便在唐问君周身各处要穴上上下翻飞。唐问君只觉得身上的经脉被卜尘手中的金针引着或合纵。或连横,阡陌交通般地纵横交错,却又井然有序。那条条经脉被金针引着到了一处后,那卜尘手掌一推,竟将金针刺入唐问君体内。但见那卜尘手掌催动,唐问君体内的金针竟把唐问君周身的经脉当做是针线,相互的接引缝合起来。

虽然金针刺骨不免疼痛,但每连接缝合好一处经脉,便就觉得劲力提升几分,身体更通畅几分。待得金针将所有经脉连接缝合好之后。卜尘手掌向后一舒,那三十六枚金针便从唐问君体内激出,从又回到卜尘手中。那金针虽是刺入唐问君体内,但却未沾染上一丝血迹,唐问君身上也是光洁无暇,看不出被刺过的痕迹。

唐问君凌空一跃,翩然落在地上,顿时只觉自己体健身轻,浑身上下充满劲力。忍不住地信手捻过折扇,舞了起来,只觉招式灵敏,劲力充沛,每一招打出便有极大的威力。似乎此一番救治之后,自己的功力竟也大大提升。

唐问君心下欢喜,但他又哪里知晓,卜尘在为他救治经脉时,以内力运金针。那金针入体,卜尘的大部分内力也跟着进入到了唐问君体内,此刻已化为己有,而卜尘却大汗淋漓,看上去略显颓萎。

卜尘见唐问君恢复功力,便欣然一笑道:“恭喜公子劫后重生功力大增。此番公子大难不死,他日必有后福。贫僧已为公子救治得当,今后江湖路远,便随缘而见吧。”说着起身便要退出木屋。

唐问君这时猛地跪倒在地对着卜尘拜道:“请大师教我金针之术。”

卜尘回过身来道:“贫僧这一手金针之术只是医术,公子学之何用呢?”

唐问君道:“我见大师可用金针为我连接经脉,那么也定然可以用金针,挑断敌人的经脉。在下恳请大师垂青,将这金针之术教与在下。”

卜尘脸色一沉道:“贫僧只会救人,纵使会那伤人之术也定然不教。”

唐问君站起身来正色道:“心怀善念确是僧道之责,但铲除奸恶更是在下之责。大师既然知晓在下身份,就须知在下任重道远,对待朝中奸佞如何可良善待之?须得铁腕狠辣方可还天下太平。大师,我虽不知佛理,但我也知惩恶即是扬善的道理。大师之前一味地惩恶,如今又一味地扬善,却不是偏激激进吗?须知善恶共存,阴阳相济。单一地便是惩恶或是扬善,只怕到头仍是一场空。依我遇见还是二者相辅相成方为大道。”

卜尘脸色一变,心道:“他这一位帝王之后,竟也能看透禅机?”适才唐问君所言偏巧解开了他心中多年的积郁。这十余年来他一直在想之前一味惩恶造下的杀孽太多,是以出家之后便一味地扬善。可救过良善之后仍不免为恶人所欺压,他心中实不愿再去伤人,但却也觉得没能真正地帮助良善之辈,故此这十余年来一向对此耿耿于怀,却不知唐问君今日的一番话,却解开了他心中十余年来的老大难题。

唐问君见他沉吟不语,便又说道:“自此后,大师只管行善救治善人,这天下的恶人就由在下来惩处。若天可怜见,福报尽归大师,恶果皆由我唐问君一肩承担。”

卜尘心念随动,但却也不忍让唐问君变得和自己从前那般心狠手辣,只得轻叹一声道:“公子已身怀武艺,又何须学贫僧的这点微末伎俩呢?”说罢,便不再耽搁,一推门,头也不回地便出了门去。

唐问君正自怅然若失,忽听门板“吱呀”又一响,他心中大喜,忙道:“大师,您是赫然想通了要教我这金针之术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瞧去,却看见走进小筑内的正是一位笑语盈盈地年轻女尼。唐问君虽也对这小尼姑念寄心存好感。但此时见到她却不免意兴阑珊,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你啊。”便又坐到了床上。

念寄一笑,也跟着坐到了床上。她自幼便长在佛门之中,对男女之别知之甚少,但这几天日夜照料着唐问君,甚至为其宽衣解带,医治身体,才开始懂得了男人如何,日里虽摒弃杂念不去想它,可是到了夜里却又忍不住地钻进了脑子里。她自幼修习什么万法随缘,虽之前几日夜夜拼命地不去想着这些,可这情欲之事如何能断,反而越思越浓,到后来索性也就不去管那么多,便一切随缘,要想便想。

此刻她坐到唐问君床边,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早就羞也羞死了。可是她一派天真,也不会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想坐在这里,便坐在这里就好。唐问君虽出身非凡,向知礼数,但一来他不敢已腌臜想法玷辱佛门,而来对这念寄十分喜欢,便是她坐在自己身旁也并没什么。

念寄见唐问君一脸颓唐,似乎自己来了也不以为然,心中不快,竟有些气闷起来。但毕竟她年岁尚幼,一副少女心性,随即竟右手手掌一挥,几枚金针竟从她的掌心中飞出,犹如刚刚卜尘那般。

她轻轻一笑,左手指着手中的金针,看着唐问君说:“你既然不喜欢我来陪你,那这金针你也不想学了吗?”她虽是在抱怨唐问君,但毕竟这一句话笑着说出,语气中又略带调皮,可见是有意要和唐问君打趣。

唐问君见念寄一出手便显露出金针绝技,当下喜不自胜地一把抓住念寄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好念寄,你原来也会这金针之术,可以教我吗?”

念寄见到唐问君这一副猴急的样子就仍不住好笑,有意要作弄一下他,便笑着道“好啊,我是可以教给你,不过你可要给我磕头叫我一声师父。”

唐问君本是帝王之家,太子之尊,这半生之中不知有过多少人给他下跪磕头。此话若是出自一个年轻男人之口,唐问君早已是勃然大怒,不是治罪于他便是与他大打出手。可此时念寄这样打趣着说出,唐问君竟丝毫也不觉得气愠,反而更加喜欢念寄的天真浪漫。更当真地跪地磕头,对着念寄口称“师父。”

念寄本是想着逗弄一下他,没想到他当真便磕头拜师,一时竟也慌了,连忙扶起唐问君道:“公子你快起来。我是和你说笑的,我哪敢做你的师父。不过你诚心想学,我就教你。”

唐问君起身,对着念寄施了一礼。他虽之念寄身在空门,但看她一副天真灿烂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叫她大师,便称道:“多谢姑娘。”

念寄施了一遍金针,又讲解了一番如何出针、如何认穴、如何以气运针、又如何连接经脉的诀窍。唐问君眼看耳记,手演其法,只一个时辰便心领神会,融会贯通。又反复地琢磨了半个时辰后,竟自行创出了一套专门挑断敌人的金针之术来。

唐问君得此神功,心中不胜欣喜,再看念寄时更加觉得她面若桃花美得出尘脱俗。心中顿生怜爱。他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在这方寸的小筑之中但觉彼此便是全部。唐问君感激念寄搭救教导之恩,念寄青睐唐问君人品才华之情。不知不觉间,两人才慢慢发现自己竟已喜欢上了对方。

唐问君这时微一沉吟,对念寄说道:“念寄,我还有要事缠身,这便要走了,你可愿随我同行?”

念寄低下头来,思虑良久,心中似乎闪过了无数个走与不走的念头,最终她还是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跟你走。”

她自幼便由卜尘收养,几乎还没有记忆时自己便已然是个方外之人。自己为何会出家,出家是为了什么她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总之她只知道自己身旁唯一的亲人就是一位出家人。

从小到大,都是由师父来告诫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也从不敢有过任何的违背。那些所谓的是非善恶也都是从佛经里看到学来。但多年之中她心底也在隐隐地也在质问,为何那些是非对错从来都要听错别人的?难道我自己眼中所见的,耳中所闻的,和切身感受道德就全然不算吗?

从前她的这些念头她也只是一想即过,可如今见了唐问君后,这心中的感受就愈发强烈。难道我内心认定的事就真的是错了?佛经上说人不可有七情六欲,可生而为人,这情欲之事如何和能舍去?这件事一定是佛说错了。

她心中已然认定再无悔改,当即点了点头道:“我跟你走,天涯海角也和你走。”她此刻心意已决,即便是刀剑在前也绝无动摇。

念寄随即有略有些迟疑地轻叹一声道:“不过,师父毕竟教我养我,把我带到这么大。于情于理我都要在临走之前再见他一面。”

唐问君也点了点头沉吟道:“不辞而别,的确非大丈夫所为。卜尘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就和你同去向他拜别。若是他不放你走又该如何?”

念寄此刻心念已决,再无悔改地道:“那你就带我闯了出去。”

唐问君点了点头,正要拉着念寄的手走出小筑去拜别卜尘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空然之声:“既然已决心而去,又何须拘泥?你我相聚是缘,分别亦是缘。念寄,你今日尘缘未了,为师自该由你随缘而去。教养之恩,师徒之情一切随缘,今后休再提及。唐公子,你吉人天相,贫僧只求你好好待念寄。阿弥陀佛!”正是卜尘在门外对他二人交代之声。

唐问君拉着念寄,二人一同在小筑内对着门外下拜叩首,以谢恩情。二人起身出了小筑后,那卜尘早已飘然无踪。二人神情对望,唐问君一笑道:“念寄,我们走。”。

念寄也只一笑点头,便和唐问君一同离开小筑,从此天高地远,任意遨游。此番乃是念寄生平第一次离开空门,去往俗世之中江湖之远,此后她便不再是佛门弟子,只是一介俗世女子。她知道日后无论祸福吉凶,这也都将是她难以割舍的一段尘缘。

而唐问君此番劫后重生,更加知道等着他回去的不只是那俗世与江湖,更有苍生与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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