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虎啸 - xp1024.com
《龙吟虎啸》


正文 第一章 说书人笑谈江湖事

十里秦淮,六朝金粉。在这金陵城中就有这么一条流淌了几千年的蔷薇色的河流,河淌百里,河桥无数,却有一条桥在这金陵城中最为出名。

比之那百年有余享有一桥分二月的文德桥,此桥倒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风流故事。这条桥梁连接两楼,横跨秦淮河,远远望去如一桥横空,便得了这天桥之名。

若单以这天桥,那是绝对不能在秦淮二十四桥挑得那桥首之名的,说来也奇怪,也就不过半年时间,这桥便忽然出了名,一传十十传百这金陵城中的百姓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等到那些听闻此桥大名的文人骚客匆匆赶来之时,才知道这哪里是桥出名,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小天桥上的说书先生。

一声琵琶起,那俏面丫头抱着那只有大内皇宫里才见得着的玉琵琶才奏了个开场,便听得站在桥梁中心的白衣郎君敲着竹板,启了一小坛子俗世难寻的“仙人酿”,在一众风流名士羡慕的眼光之中,说书先生一口气便饮了小半坛子,似乎丝毫不知道这一两醇酒三两黄金的含义。

“接着!”见一游学士子穿着寒酸正巴拉巴拉得留着哈喇子,说书先生随手就把那还剩大半坛子的仙人酿送了出去。

“来来来,今日还是讲那甲子风流的青衫剑如何一剑开山破甲两千六百骑。”说书先生面色微醺,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

围在说书先生身边的千金们纷纷红着脸,拎着裙摆便往后面退去,小姑娘们羞涩而退,那些大小姐们可是见过风浪的主儿,尤其是这秦淮河两岸的花魁们一个个裹着小衣露着身段儿,俏面含春,就差那么一句:“死鬼,往姑娘怀枕来。”

但今个也不知是怎么了,说书先生没有像往常一般去撞天婚,摸着一个姑娘便往怀里搂,搂完了也不做什么,摸两把过个瘾,也就扔个几百两银子当做手瘾费了。

别看那些娇羞的小姑娘们表面上是不乐意,实际上心里不知该怎么爽呢,这位公子的皮囊可以说得上是金陵城中第一俊,即便是白摸那也是个心甘情愿!更何况人家也不做什么,反倒赏银子,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自是吸引了许多姑娘们围观,一个个在家里打扮了好几个时辰才敢出门的姑娘们而天桥上面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是选花魁的日子呢。

有外地慕名而来的学生游子便不解了,虽然说这秦淮风光就在于这些红颜金粉,但区区一个说书先生哪里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甚至连一些将军尚书家的千金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甘愿在这天桥上但当陪衬?

但这一问之后,那些外地学子便不免咧起嘴来,堂堂南朝的三皇子居然是这么一个德行,也难怪大诗人说那首泊秦淮中说那;商女不知亡国恨。这皇子比商女都要作践了。

外地学子扫兴而去,却也不影响那些脂粉气继续环绕在说书公子身边。

作为南朝的三皇子,自幼便负神童之名,号称过目不忘,什么文章笔墨在他面前一戳便破,早些年大家还纷纷猜测说这位皇家老幺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但谁知这一年年的过,这位被父皇母后寄予厚望的老三儿,居然成了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大纨绔。

秦淮花船八百艘,哪一艘没有这位公子留下的金脚印?

金陵花魁一十位,哪位没有陪这位公子共度一宿春宵?

不过这也是他早些年的光辉岁月了,毕竟皇家也是要脸面的,自古以来老幺都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又或许是儿时这位三皇子给人的印象太深了,父皇陛下都还对这位幼子抱着一丝幻想,于是找了一位能够管家的儿媳。

成亲了,也就该收心了。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但这位三皇子却再度令人大跌眼镜,虽然没有再去流连那花灯酒巷之间,但却反倒在这天桥上说起书来,而那位独守空闺的夫人却恍若没事人儿一般,似乎丝毫不知道这位夫君在外面做的一些糊涂事儿。

“公子公子,什么时候轮到我出场呀?”

这才刚讲到黄河公主坟末了,便有女子按捺不住了,这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故事说得也好听,从未出过金陵城的大小姐们就这样静静坐在他身边,听他一壶酒一个故事的便仿佛好像自己亲自到这江湖中去游历了一番,而这江湖之中除却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故事,最为感人的还是那些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

那些一生下来便注定要呆在这金丝笼中的雀儿们虽不能身体走上一遭,但也希望能成为故事中的一角,将自己的美好期望寄托于此。

黄青一歪脑袋,琢磨了一会儿才道:“梧桐郡主还缺个丫鬟。”

“好!丫鬟就丫鬟!”这位尚书千金立即拍起小手兴奋起来,平常那大小姐般的仪态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故事中小女儿家就是小女儿家,千般自然才是自己的。

“呃...我这儿还缺个老鸨子和花魁,你们谁愿意报个名?”黄青一执狼毫笔便飞快的在纸宣上留下几个字,人物姓名性格取向一瞬间便都安排好了。

“我!我可等了好久了,我要做最大的花魁。”一英气十足的女子立刻叫嚷起来,似乎谁敢跟她抢,她便敢揍谁的样子。

一个个鹤纹兽补家千金便这样成为了丫鬟、花魁、老鸨,这种荒唐事儿每月都会发生那么几天,那些个为子女操碎了心国之栋梁都恨不得生吞活剐了这位荒唐皇子,那些成天闲着没事做的御史每隔几天也都会例行上书参上几本,但结果往往都是石沉大海。

“公子,这晚饭是准备到哪家吃呀?”夜幕渐渐降临,两岸与这秦淮河上的花船都点上了大红灯笼,一小厮穿过熙攘人群一边念叨着抱歉一边目不斜视的,没办法,这儿的姑娘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又不是这位大纨绔黄公子,没有这般通天的背景,就算这群姑娘再好看,自己多看一眼那也是罪过,万一惹恼了哪位心眼小的姑娘,指不定明天就得交送衙门了。

黄青闻言砸吧砸吧咂嘴,向一旁抱着玉琵琶的女子问道:“你今晚想去哪儿吃?”

女子一边调着音一边道:“公子去哪我便去哪儿。”

黄青咧了咧嘴,这丫头怎么就没个主见呢?去哪儿?随便,都行,听你的。

我特么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就去未烟楼吧,亥民楼那边你去招呼一声。”黄青看了一眼这桥头与桥尾两座高楼,最终还是决定去这桥尾的未烟楼。

“呃...是。”小厮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未烟楼与亥民楼两家老板本是亲兄妹,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闹掰了,原本这一作天桥也是打算拆了算了。但打自从这位黄公子来了,二位老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且被他这么带着,这两楼的生意反倒愈来愈好,这兄妹俩也不知也不是在赌气,请客吃饭这事还经常要抢着来,生怕慢了一筹似的。

正叫人收拾着东西呢,忽见一人连跑带跳,几个瞬息到了黄青面前。

黄青皱了皱眉,疑惑道:“你小子呆在夫人身边护卫着,来我这里作甚?”

被称作小子的年轻男子一脸无辜道:“夫人有话,让公子回家吃饭。”

“啥?”黄青一脸惊悚,俗话说宴无好宴,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难道这怨妇独守空闺腻歪了,想毒死我然后一起去殉情?

想到这里原本白皙的面庞变得更白了,黄青连连摆手道:“呃...就说我去什么什么寺或者观,给父皇母后祈福去了。”

年轻男子闻言嘴角一抽,苦笑道:“公子,我求你了。你要不回去,夫人指定扒了我的皮。以往您出来玩,夫人哪有半句话说?我看这次是真有事儿。”

“真的?”黄青狐疑道。

“千真万确!”

“呃,好吧。丫头,咱们今天回家吃饭好了。”说话间黄青示意男子去接过琵琶。

俗语犹抱琵琶半遮面,等到接过琵琶之后,黄青这才终于见到了这女子的全貌。

黛眉如画桃花眸,肤白如玉凝肌雪,这怎么看都不是人间的俗物吧?我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俊的丫头了?黄青这一阵失神之际,心中寻思着,是不是老天看我一生孤独才赐了这么个可人儿?那今晚不大战他个三百回合可就对不起老天爷他老人家的恩赐了。

修长的身段,一袭白衣,看着黄青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女子心中忽然疑惑起来,公子真的去过江湖?

正文 第二章 送温暖

秦淮河畔的好事者们还在开着盘口,赌这位天字第一号纨绔今晚会留在哪家姑娘的温软玉香。但恐怕没有人能猜得到,那位曾经喜欢放恶狗咬人玩飞鹰擒家畜的金陵城第一纨绔,此时会像一个乖宝宝似的端坐在大堂中央。

黄青心里这叫一个苦呀,看着身边那位冰美人儿,他也只能是赔笑的份儿。

“夫人,用膳啦,再等就凉了...”看着这满桌山珍海味,一天只记得去喝酒的三皇子殿下肚中那五脏神仙庙早就打起架来了,即便是如此,黄青也不敢擅自动筷子。倒不是黄青惧内,委实是这位夫人的手段太“残酷”了。

这位名叫仇凰的正室夫人正是那位南朝国君精挑细选的儿媳妇,这位出身将门的虎女骨子里便有这那么一股狠劲,就连洞房花烛夜这等人生大事都还要弄个什么刀床剑林,生怕给断了人参根三皇子殿下当晚连房都不敢圆,只得在大厅打了个地铺。

但要说这位夫人是个母老虎吧,那倒不至于,按照黄青的想法要真是一头母老虎那还好办多了,只要这女人敢打,自己就敢受,倒不是自己真的有那方面的嗜好,而是黄青早就盘算等身上被打得一身伤后就好跑到老爹那里去告状,然后光明正大的休妻!

奈何这位夫人偏偏就是不进套,反倒在家里大摆起什么“三青迟月”剑阵,每每那一道道剑气扫过黄青鬓角时,黄青都会忍不住打个哆嗦,这就好比头上天天悬着一把剑,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一样痛苦。

长此以往,这在家中威信全无的三皇子殿下便长期逗留在了小天桥了,对于这位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的夫人,黄青本来也想着好好陪她吃顿饭,哄一哄,说不定哄好了也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不是?但方一进门看见那张冰块脸,黄青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坐下等着夫人垂训了。

仇凰冷冷的扫了一眼黄青,黄青顿时便以笑脸相迎,那副笑脸该有多贱就有多贱,若能一巴掌招呼过去,恐怕也绝对不会含糊。

“待会给你介绍两个人。”仇凰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面上漂浮的茶叶,淡淡道。

“哦?什么人这么大的谱?也不看看这儿是谁的府邸?”黄青闻言眉梢顿时一挑,从来只有自己摆谱的份,即便是在自己老子面前亦是如此,黄青还真就奇了怪了,有谁能比皇帝的谱还大?

正这么想着,只听得门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黄青抬头望去只见那发髻上系着两条粉色丝带迎风飘扬,一袭桃色齐胸襦裙十分合身,那一身修长有致的身材看得黄青口水都恨不得流了下来,更遑论那张撩人心弦的面容了。

“丫头?”黄青惊讶道,这位陪着自己在天桥上弹了一天琵琶的丫头没想到居然就是夫人要介绍的人。

只见那女子来到八仙桌前,对着黄青与仇凰盈盈施了一个万福,紧接着在黄青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仇凰笑着将女子迎到座位上。

“我的远房表妹,张桃之。”当看向黄青时,仇凰那张能够颠倒众生的笑容又收敛了起来,似乎看见那张脸便笑不出来似的。

“啊?哦,可以吃饭了吗?”一听是仇凰的人,原本还在盘算着今晚该如何大显神通一揽美人心的黄青顿时蔫了,别看这丫头看起来天真无邪实则很有可能是仇凰第二!不可不防呀!心中虽这么想着,但黄青一双贼溜的眼神却是忍不住的往张桃之那儿瞟。

“还得等一个人。”仇凰淡淡道。

“我...总不会又是个美人吧?”黄青撇撇嘴,但心中却满期待的,珠玉在前,这压轴的还能差到哪去不是?

这桌上的菜热了一道又一道,直到玉兔高悬,可算是等到了来人。可当黄青见到来人时,顿时脸色一垮,顿时没了食欲。

原以为会是个大美人,结果却等来一个糙汉子,这落差感太大了。

“鄙人龙虎山张逝之。”年轻道士相貌平平,但待人接物却始终保持着一张笑脸十分和善。

“你俩兄妹呀?”黄青头都懒得抬了。

“不是...”年轻道士微微一愣,摇头笑道。

“哦,我吃饱了。回房睡觉了!”随便扒拉几口,黄青便匆匆离去了。

大厅之内,张逝之略微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是不是鄙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三殿下?明天可还要带着殿下回龙虎山呢。”

“男人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的,道长不要在意。”仇凰摇头一笑。

夜晚,仇凰拉着张桃之同睡一张床,当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黄青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撮牙花子,暗道这败家娘们,有这么个大美人儿居然自己先包了,你又没有第三条腿,这不白瞎了么?

闺房中,女儿家诉说着各自的私房话,当听说黄青做的那些荒唐事后张桃之不禁好奇道:“公子真的是个大纨绔?可为什么在我的家乡,公子的名声却这么好呢?”

仇凰看了一眼张桃之,微微一笑道:“他怕死呗。”

“怕死?”张桃之更加疑惑了。

仇凰微微颔首,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喃喃道:“当听说要嫁给这个大纨绔时,我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以死威胁过我爹爹。可当真的见过他后,我才知道有时候传言并不一定是真的。”

“那姐姐一定很幸福喽?”张桃之羡慕道。

仇凰撇了撇嘴,淡淡道:“相反,我是操碎了心。对了,他今天那出故事是不是把我也给编排进去了?”

张桃之点了点头道:“是呀,在那个故事中,梧桐郡主身披白袍银铠英姿飒爽,同时却也有女儿家温情的那一面,令那些姑娘和才子们好生羡慕呢。”

“是嘛...”仇凰摇头一笑。

“就是不知这夯货,明天会不会走,估计他今晚是睡不安稳了吧。”

正室,听着院外那北风嘁嘁声,躺在床榻上的黄青翻来覆去就是睡不安稳,一想到两个美人凝脂白玉交错一团的画面,一股无名之火窜得一下升了起来。看着胯下那柄直挺的利剑,黄青只觉裆下一阵忧郁。

“臭老道士,诓小爷练什么大黄门,真应该带兵平了你这龙虎山!”黄青闷声骂了两句,忽然想起方才那个年轻道士好像就是龙虎山来的,虽然自己没有问他是来干嘛的,但既然落在小爷手里,也就别怪小爷无情了。

黄青冷笑一声,立刻出了房门,转悠了几圈,确定仇凰她们已经歇息之后,嘴角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二黑,别睡了,起来干活!”看着那睡的正香的青年,黄青直接一脚对着青年的屁股踹了过去。

“谁呀!”带着一丝怒气,青年爬起身子定睛一看,见是黄青,急忙点头哈腰道:“公子,这么晚了,你咋还没睡呢?”

黄青闻言脸色一黑,指了指身下那小帐篷道:“白天你要是在顶一顶,老子晚上也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二黑面色一白,连忙摆手道:“我可是黄花大闺男,我家三代单传!公子,您放过小的吧。”

“去你丫的,想什么呢?今晚公子睡不着,咱们便找些乐子做做。”黄青嘿嘿一笑道。

“哦?”二黑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公子的鬼主意向来多,自己也没少掺和,虽然有时传到夫人耳朵里免不了要遭几句责备,可耐不住好玩呀。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可懂?”黄青皮笑肉不笑道。

二黑闻言深深看了一眼黄青,同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道:“高!佩服!”几个跟头,二黑便出了府邸不见了人影。

蹲在墙角的黄青摸着下巴,看着两位美滴滴的娇娘带了床被褥,推开了客房的大门,而后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

二黑嘿嘿一笑道:“秦淮二浪!听说是公子的招呼,她们连生意都不做了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保管这小道士黑夜飞升呀!”

黄青拍了拍二黑的肩膀同是一笑,道:“天气凉,多加床被子,你看本殿下多关心人呀。”

二黑啧啧道:“公子呀,我看今天那个弹琵琶的丫头挺俊的,怎么公子就没有...嗯...”

黄青闻言一个暴栗钉在二黑脑门上,喝到:“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等早晨,你带些弟兄,把这院子给围了,让大家伙都看看,这些个臭道士都什么德行。”

二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道:“这也太狠了吧。”

正文 第三章 公子去不去

翌日,金鸡报晓,随着那只被上好精米喂养的大公鸡打鸣三声,二黑带着一群家丁卫士将这偏院围得水泄不通。

一夜未眠的三皇子殿下打着呵欠,坐在石凳上,略布血丝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兴奋。

没跑了!昨天自己可是亲耳贴在门上,听了个清楚!秦淮二浪不仅功夫浪,连娇。喘的本事也是一流,听得骨头都酥麻的三皇子殿下却只能在门外苦苦等候,盼着白日早些到来。

这一夜折磨可不能白守不是?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黄青显得格外精神,扫了一眼眼袋发黑的二黑,二黑兴奋的舔了舔嘴唇,一脚蹬开房门,大步流星的闯了进去。

一息...

两息...

约莫十息已过,却还没个回信,黄青这就奇了怪了招呼着卫士们鱼贯而入,这便傻了眼。

和二黑一眼,黄青呆若木鸡,那些卫士们更是十脸懵逼。

只见那年轻道士捧着本书籍念念有词,那两位美娇娘虽然衣衫半露,但却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哟,殿下来了。”年轻道士见黄青来了连忙行礼。

“怎...怎么回事?”黄青愣声道。

年轻道士闻言一本正经对黄青道了个谢道:“总听说那秦淮风光无限好,昨夜小道算是一饱眼福了。”

“是吗?”黄青狐疑的看着年轻道士,难道自己幻听了?这绝不可能嘛,要么这厮就是个快枪手,草草了事提上裤腰带便装起了圣人。要么就是自己聋了,显然黄青还是相信前者的,毕竟自己耳朵还能使。

年轻道士见黄青不信,面色有些微红,道:“过过眼瘾而已嘛,昨夜小道与这二位姑娘聊了聊《风月宝鉴》但觉得还是有些不过瘾,便又聊了聊《玉女心经》再眼看到了白天,总归是要休息的,便与她们聊了聊《道德经》...”

黄青扫了一眼两位美娇娘,两位可人儿见这么大的阵势还有些发愣,但见到三皇子殿下时,便又是一脸娇嗔道:“公子好坏,这位道长当真厉害得紧,奴家...奴家都....”

“滚滚滚!二黑,给钱,打发走人!”黄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有这么邪门?就念念经便能将这二位身经百战的女战神给打趴下喽?这秦淮二浪的浪字,估摸着是浪得虚名的浪字儿吧?

“讲道理,你到底使了什么歪招?”眼下屋内只有黄青与年轻道士,黄青便大大方方的取起经来。

年轻道士一副你懂得样子,淡淡一笑道:“那两位姑娘所求者,欲也。小道便投其所好了,恰好龙虎山房中术中有几篇心经,正能对症下药。小道也只不过是饱一饱眼瘾就是了。”

黄青闻言一脸不信,还真的有坐怀不乱之人?

看着黄青的神情,年轻道士老脸一红干笑一声道:“还是瞒不过殿下,我这儿一部心经讲究观神自悠然,虽无其中事,却了其中味。”

“还有这等神功?”黄青一脸惊讶,心中更是将那个老道士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有这等神功还叫老子禁欲?这不刚刚好么?

年轻道士一本正经道:“是矣,只不过此功不能外传,还得天师府点头才行。”

“不用说了!不就是去龙虎山么?跟你去就是了。”黄青一拍大腿道。

目送黄青离开,年轻道士微微一叹摸了摸干瘪瘪的荷包,要不是昨夜忽然抖了个机灵,还真就着了道了。现在想想还是挺后悔的,钱给了,啥事也没做,只去念那什么清净经去降血压了。

“怎么?决定去龙虎山了?”一碟咸菜,一碗清米粥,仇凰看了眼一夜未睡的黄青,淡淡道。

“不去还等着老爹下旨赶我去?”黄青嬉笑一声,依然没个正经。

仇凰破天荒的对着三皇子殿下笑了一声,道:“你到还知道?满朝文武哪个不是巴不得你早点离开金陵。”

黄青闻言撇了撇嘴道:“这不是舍不得夫人嘛,眼看要走了,来抱一个?”说话间黄青展开双臂想要将仇凰拥入怀中。

仇凰冷冷的瞪了黄青一眼,用得黄青尴尬不已只好自己抱着自己,挠起痒来。

“嘁,人家相公出远门都是夫人相送,生怕相公在外面吃了苦头。你却像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似的。”黄青闷声闷气道。

“你要不怕死,这太子的位置就该你坐了。”清米粥见底,仇凰拿起方巾抹了抹嘴,便要离去。

黄青却呆呆的看着仇凰的背影愣声道:“你知道?”

仇凰回头瞥了一眼黄青,淡淡道:“这个家暂时由我担着,等你回来了,再把这担子交给你。”

黄青默然无语,原以为没有人能懂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个有名无实的枕边人却最为了解自己,只可惜...自己是真怕死呀。

南朝国号凤翔,如今已传三世,太祖武皇时凤翔也是个大一统的国家,只可惜到了二世,挡不住北荒铁骑,才酿成了史上最为悲惨的衣冠南渡之局。虽说如今大江以南还是凤翔国土,但想要复归旧土,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江北之秦庙,兵强马壮,铁骑无数,要打?拿什么打?用尔虞我诈的江南?与其咸吃萝卜淡操心,倒不如做个快活王爷。

入了宫门,在那些太监们献媚般的笑容下,三皇子殿下到了太极殿门。

“哟,大哥也在呀。”看着这名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黄青哈哈一笑。

这名叫黄晟的青年便是太子,同时也是哥仨中的老大,文武韬略无所不精。

老二黄渊,常年抱病,极少露面。

“呵呵,三弟来啦,听说你决意离开金陵了?”黄晟笑道。

“消息挺灵通的嘛。”黄青给了黄晟一个大大的熊抱,笑道。

黄晟微笑道:“你可是咱们金陵城第一名人,你的风吹草动许多人可都看着呢。父皇还等着你了,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说完便拍了拍黄晟的肩膀匆匆离去。

这幅兄友弟恭的场景极少出现在帝王家,在外人看来黄晟无论是做兄长还是做太子都极为合格,至于黄青这个糊涂皇子也只是坊间一大谈资而已。但黄青却深知,这样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却是在自己屡屡退缩之下才换来的。

早些年,自己还未如这般浪荡不羁时,还记得大哥那副嘴脸,就跟自己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那时自己想着争口气,什么事都比大哥优秀一筹,但越是这样,大哥的态度便越是冷漠。直到后来,自己一直养着的那只大黑狗忽然死了,据查是被下了毒,也就是那天,自己看见了大哥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才知道,不能争了。

步入太极殿,看着殿中那大紫檀雕龙案上的三足两耳青铜鼎,鼎身铭文已不再清晰,据说这是禹皇留下的九鼎之一,象征着天下九州,只可惜现在也只能是个摆设了。

轻车熟路的穿过大殿,来到后殿,未待太监禀告,黄青便一步踏了进去。

后殿文房四宝杯筋酒具,名人法帖不胜枚举,随便挑一件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当看到殿内两人时,黄青不禁顿住了脚步,躬身道:“见过父皇,母后。”

“青儿来啦,来,快坐...”一身穿凤袍头戴凤冠的中年女子微微一笑,言行举止端庄大方,轻轻抬手,招呼着黄青坐下。

黄青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坐在了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龙椅上,看着龙案上摆放着的山水字画,黄青想都没想,便翻了过去。反倒把玩起那一对儿错金独角瑞兽起来。

皇后也是见怪不怪了,对身边那位中年男子盈盈一礼而后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这父子二人,寂静无话,气氛也随之尴尬起来。

“咳...青儿呀...”身穿龙袍的帝王才刚开口便被黄青给顶了回去。

“要就喊全名,青儿青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娘们呢。”黄青一翻白眼,丝毫没有君臣人子之礼。这一幕若是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看见,指不定又会泣血上奏了。

“好好好,黄青,你不会又在生朕的气吧?”宠溺幼子到了如此荒唐地步的帝王只怕古今也就这一位了,年近五旬的黄颜卓膝下三子,唯独却对这位幼子宠溺万分。

黄青随手将那对吉祥物放在龙案上,淡淡道:“黄青黄青,青黄不接,真的会取名字!”

黄颜卓闻言略觉尴尬的搓了搓手,恬着脸道:“那,我儿,你决定去龙虎山了?”

黄青瞪了一眼黄颜卓,道:“还知道我是你儿子呀,好端端的去什么龙虎山?去修道还是修仙?”

尽管三皇子殿下百般呵斥,黄颜卓始终不恼不怒,乐呵呵道:“也是为你好,你娘...你舅舅也怪想你的。”

黄青闻言怔了怔,拍案而起喝到:“你还知道我娘呀?好,看在你有这份心,本少爷不跟你计较!”

黄颜卓一脸大喜,难以想象那个在衣冠南渡之局中厮杀成长起来的帝王此刻竟会如一个孩子一般高兴。

拿着这一卷圣旨,黄青茶也没喝一口便匆匆离去,这一去不知又会是多久。

黄颜卓微微一叹,这娘俩都一个模样一个性子。

当年,尚在军旅之中的黄颜卓死皮赖脸的追求一位女子,最终两人走到了一起,只可惜那一年战事不顺,在众文武的劝谏之下自己娶了另外一位女子,依仗着其娘家势力在得以立足于江南。而那位女子虽无怨无悔,但自己也看得出来受尽排挤的她很难过,在黄青三岁那年,那女子终究还是撒手而去。

可笑的是,直到她死,自己却一直不能给她一个该有的名分!她为谁捶美人鼓?为谁呐喊于沙场之间?

这些年来,自己活得窝囊,可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活得同样窝囊,作子十几年,今天便由朕来执棋了。可对于她呢?黄颜卓推开窗望着天上的云彩,白云如玉,像极了当初与自己邂逅的那位剑仙女子。

说到底,还是那一个疚字!

太极殿外,黄青握紧的拳头捏了又松,那一张黄绸圣旨被他揣在怀里,泪水浸透了胸前衣衫。

“娘说让我好好活,我便好好活!该忍该让的,我都忍了让了。但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正文 第四章 哼着金陵调

“都决定要走了,二黑你也甭劝了,好好看家。”看着眼泪巴巴的二黑,黄青重重的拍了拍二黑的肩膀,仿佛那些斤担子便交给他来挑了似的。

二黑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怎么就像说自己是条看门狗似的?到底是我家公子,损人都这么内涵。自打十四岁那年进了这皇子府,转眼便是五六年的光阴了。只记得当年这位三皇子殿下说府中已经有了条大黑,你这名得改改,于是名叫陈黑子的二黑便坐实了这个别名,一称呼便到了如今。而二黑也是个宽心眼的人,并没有去计较什么名字,相反他倒欢喜得很,名贱好养活,这是村里的规矩,只可惜当年闹饥荒一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也就是那一年自己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大贵人。

对于这位只会溜鹰斗犬的公子,二黑是打心眼里感激,如自己这一身本事也是公子请大内高手手把手教的,可以说没有公子便没有今天的自己。乌鸦知反哺,羊羔知跪乳。二黑读过的书不多,但能记住的也就这几句话,虽然不知道意思对不对,但在二黑看来自己这辈子就是得给公子报恩了。

如今听闻公子要出远门,二黑本来也打算跟着,好歹路上也有人伺候个衣食住行不是?但当听公子说府里的事务也需人打点时,二黑只得答应了下来。

“公子,夫人那边...”二黑迟疑道,这大门都不入连个告别的话都不打,是不是有些太绝情了?即便夫人冷冰冰的模样自己见了都有些肝儿颤,但人家好歹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不是?

黄青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别了吧,你怕她,我何尝不怕呢?况且我们已经道过别了。我不在家,你便听她的。”说到这里黄青忽然收敛了笑容道:“但你给本公子记住,若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本公子就剁了他全家!”最后几字,几是一字一句,字字透着股狠劲。

二黑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才发愣这么一小会再向公子望去,只见公子又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

“公子放心,二黑就是皇子府的看门恶犬,保证公子离开之前府里是什么样,公子回来后府里依旧是什么样!”二黑拍着胸膛道。

黄青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迈起了步子。

夕阳望背而招手,黄青哈哈一笑道:“二黑,你就是个弟弟!”

金陵城分南北,城为秦淮河所隔,在钦天监那几位炼气士的手段之下十年前一场轰轰烈烈的土木工程硬是将秦淮河变为游龙之势,龙头抵皇宫,龙尾甩大江。北朝稷下学宫那位老祭酒曾言,如此大改地脉皇气,不出二十年,金陵城中必见血矣。

这位老祭酒说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秦庙皇帝待其以师礼,天下学子皆认其为泰斗,百家诸学宗师亦称其为先生。

此话一出,深怕引起误会的钦天监监正便立刻将谏言天子将金陵城四门加阔以四御命名,之后才便有了如今这金陵城。

西白虎街,看着街上那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街市,黄青伸手摘了糖葫芦随手扔了一锭金子,那小贩立刻笑得合不拢嘴高呼爷爷。

黄青哈哈一笑,在这世上只要有钱,就不愁没孙子。张口咬了一口糖葫芦,这厚实的糖衣着实把黄青的牙都快给甜掉了。

就这么悠悠哉哉的来到白虎门时,黄青定睛一看,却见白虎门下那红红绿绿的景象不禁有些傻眼,看着那涌动的人群,黄青咧了咧嘴,该不是秦淮河的姑娘们知道本公子要走,这便连生意都不做了跑来给公子我送行了吧?

迎向那浩浩荡荡的胭脂军,这近距离一看,秦淮河十位花魁便有六位在这儿,其余一些都是些或多或少打过照面的姑娘,而昨日那两名秦淮二浪亦再其中。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那些将军尚书的大家闺秀亦在其中,只不过两支队伍中间稍稍隔了那么一丈,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感觉。

“公子~”一齐声的公子,差点把黄青的心肝都融化去了。黄青的理智告诉着自己,要矜持,要走得潇洒!可他这么想,但那群风月场上的高手们却不这么想,这念叨着给公子留个好印象,回头说不定便会上自己这儿来一掷千金了。

这一挽臂膀一捏肩的,顿时间对面那群千金闺秀们便没了好脸色,只骂那臭不要脸,小浪蹄子之类的话。

好不容易才挡过了秦淮风光,黄青来到那边的胭脂军疑惑道:“诸位,这是干嘛呢?”

话语一出,一众大小姐顿时叽叽喳喳了起来,听了好一会黄青才算是听出个由头,感情不是自己的人格魅力而是这群小姐等着自己的新故事呢。这让一向有些臭美自负的三皇子殿下感到汗颜不已,暗道这官家小姐还就是不一样哈。

“行行行,届时给你们连续说上三个通宵!”尽管这些姑娘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在心中黄青还是挺感激的,起码还有人记得自己不是?

只是不知道这一去,又得几年回,或许那时这支胭脂军早已不会信那什么风流江湖路中的豪侠剑客痴男怨女,而是育子篱下捕蜻蜓了吧。

一一惜别,挥手告辞。

黄青终是踏出了金陵城。

方出十步,便看见两人正对着黄青招手。

“你怎么...”黄青有些发愣,年轻道士张逝之在这儿他倒不以为,本来路上就得有个人差遣着。可这位夫人的远方亲戚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人作丫鬟的主儿吧?也好在她没有在那群胭脂军中出现,不然以她的容貌肯定得被那群姑娘给羡慕嫉妒死了。

张桃之笑着眨了眨眼道:“我说金陵城无聊,夫人便叫我和公子一同上路啦。”

黄青闻言撇了撇嘴,仇凰这女人,是不是怕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故意安插个眼线?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也不错,起码这一路有佳人相陪,倒也不是那么无趣嘛。

“喏,这个给你。”黄青将那个只啃了一口的糖葫芦递给张桃之,本来想着到了城外便随手扔掉的,现在倒也省了些功夫。

张桃之见了,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两颊梨涡泛起,甜甜道:“谢谢公子。”

看着张桃之开心的咬着那串自己嫌弃过的糖葫芦,黄青不觉地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心里有些发疚呢?

青石板上青草清,谁家女儿俏?

秦淮金陵风光好,谁家女儿笑?

轻叩门扉春风起,笑问公子归不归。

涓流桃溪花飞落,敢问娘子在不在。

哼着金陵调,公子他在笑。

正文 第五章 劫道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朝虽丢失了大半国土,但比之安南西域等地亦不知大上多少。以两淮,江南,襄阳,南疆,西蜀,东越这六地划为六节道,每道设节度使一人掌军政大权,又设御史监察道,督查各道州府有斩四品以下官员不必上报之权,用以节制地方。

出了金陵八府路,黄青这就南下踏入了江南道的剑州,见惯了金陵八府繁华的黄青对于这剑州着实有些提不起兴趣来,对于这剑州的认识他也只存在于文字上,早些年见这地名倒是有趣儿便随手翻了一下,本还以为这以剑命名的州府会有什么独到之处,这一翻阅之后才知道这剑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州府而已。

约莫是怕身边这位姑娘觉得无聊,又或是抱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一路上黄青极尽搜刮肚中那些故事大谈江湖事,故事讲完了不要紧,换张皮还能继续炒冷饭不是?这一连数天,黄青把张桃之这丫头哄得乐乐呵呵的。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呀。”黄青摸着下巴琢磨着,正想着如何将感情戏进一步升华时,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忽然道:“殿下,你这些个故事我怎么听着都一个味呢?能不能换个口味呀。”

黄青一听心里就来气了,他娘的,自己这大费口水的讲着,嗓子都快冒烟了,受这些苦是为了给你这个臭道士寻乐子的?他倒好,还抱怨了起来。

“滚滚滚,爱听不听,本公子只给桃之妹子讲故事。”黄青一脸不悦道。

年轻道士张逝之闻言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别看他听故事时一脸淡然,其实听得比谁都仔细,听到高潮处时都恨不得拍手叫好了。现在听三皇子殿下直接否了自己听故事的权力,立刻就蔫了。

张桃之见张逝之脸色一黯,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立刻劝道:“公子,小道长只是嘴笨了些,我看小道长方才听到那年轻道士骑鹤下江南时,眼里那兴奋劲儿就知道了。公子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嘛~”

世上最怕的就是美人开口,黄青瞥了一眼张逝之,见这年轻道士目光诚挚不似作假,这才消了气。

不过黄青心中倒奇怪起来,既然这道士是龙虎山的人,怎么还对自己肚中那些掺了半斤水故事这么感兴趣?要说这龙虎山怎么也是道教庭祖,放眼江湖那也是大哥级别的,眼界自然也就高了呀。

虽然这么想着,但黄青绝对没有兴趣去问一个男人的曾经过往,走在这条大道上,偶尔就会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神往张桃之身上瞟,黄青则会像护犊子似的将张桃之拉在身后,好像被人看两眼就会少块肉似的。

“是不是该给这妮子化个妆?这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着,万一遇上十个八个劫道的,岂不是要全军覆没?”黄青正这么琢磨着,便忽听见前方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这句即便再流传一万年也不会过时的开场白,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看着那几匹瘸腿黄马,高壮都快赶上骡子了。

剃着青皮的脑袋瓜子,身穿麻衣马甲,下穿马裤草鞋,身上纹着一条蹩脚的蚯蚓,唯独那一口大环刀还像些模样。

年轻道士回头看了一眼将张桃之死死护住的三皇子殿下,苦笑道:“殿下,您的嘴不会开过光吧?”

黄青白眼一翻道:“要开过光就好了,我现在就请九天荡魔祖师下凡除妖。”说话间黄青还不忘了摆出一个极为潇洒的姿势,将头巾一甩,对身后的小姑娘道:“不要动,我保护你。”

张桃之好奇的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那几个统一制式服装的劫道汉子,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黄青咧嘴一笑,正当张桃之以为公子要大显神通之时,却忽然听得黄青道:“那个谁,道士,你上!”

“啊?”年轻道士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正准备摇头拒绝时却见黄青那一双朝廷已经研究决定了,就由你来出战的眼神之后只得硬着头皮来到那几名汉子面前强笑一声道:“几位好汉,在下龙虎山张逝之,不知几位...”

话还没说完,一柄大环刀便横在年轻道士肩上,锋利的刀刃显然是刚刚磨过的。

“什么山,老子没听过,拿钱,走人!”汉子言简意赅道。

年轻道士闻言微微一叹暗道这世风日下啊,光天化日之下便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想到师兄们的教诲,年轻道士决意用真心来感化他们于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小道愿以...”

话还没说完,年轻道士直接被大环刀刀背拍倒在地,为首的那名马匪皱着眉头道:“叽叽歪歪说什么呢?”说话间汉子将目光转向黄青,见黄青一身行头十分讲究,而那一张面容更是俊得很,都快赶上那些个娘们了,这一看就知道是个享福的富家公子。于是策马上前大刀一指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黄青瞥了一眼在地上装死的年轻道士,摇头一叹道:“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应该带上二黑的。”

感受到身后的丫头抓紧了自己的衣衫,黄青淡淡一笑道:“且看本公子出手!”

黄青一步上前朗声道:“各位,本公子乃是凤翔三皇子,黄青。这是本皇子的印信。”说话间黄青取出一枚玉制印玺递给那汉子。

汉子接过印玺看了一会,然后一招手又传给其他几名马贼看了会,最后干脆将印玺收入怀中。

“抱歉,咱哥几个都不识字。”汉子挠着脑袋尴尬一笑。

“不过倒是块好玉,你身上一定还有其他好东西,都拿出来吧,哥几个看你白白嫩嫩的也绝不会为难你。”

黄青闻言只觉心头一堵,缓了半天这才缓过气儿来,这年头的马贼也太没有职业素养了吧?字不认识,倒识得好玉?

怎么办?豁出去了?看着那柄开了刃儿的大环刀,黄青不禁咽了口唾沫。

罢了!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将全部家当交给马贼后,几名马贼立刻便闪了个没影,让黄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马贼居然全程都没有打过张桃之的主意。

难道这年头马贼都改行吃素了?黄青摸着下巴疑惑起来,不过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黄青一脚踢中年轻道士的屁股,淡淡道:“别装死了,人都已经走了。”

年轻道士闻言生怕黄青诓自己,眯着眼睛瞄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嘿嘿一笑道:“方才祖师爷找我讲经去了,这儿我倒没怎么注意。”

黄青白眼一翻,伸出手道:“公子现在没钱了,把你的贡献出来吧。”

年轻道士闻言微微一愣,本能的伸手要取出荷包但立刻想起了自己那些盘缠早就给了那两位美娇娘了,于是有些尴尬道:“那个...我是出家人,钱财乃身外之物...”

黄青闻言立刻瞪起了眼睛,合着一大家子就指望公子我一个了?抱着最后的希望黄青向桃溪望去,只见张桃之眨着眼睛摇了摇头,黄青这才确定,三人行全是穷光蛋了。

“狗日的,早知道就留些盘缠了。”黄青苦道,这才刚到江南道,离龙虎山还有十万八千里,这可怎么活?再怕死的黄青,此时都已经有了想死的心了。

离这儿不远,一处三面环坡的凹地里,几名马贼把搜刮来的财务合计了一番,而后恭恭敬敬的交给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捧着那些本该属于黄青的家当,满含泪水道:“公子呀,二黑对不住你呀!可夫人的话二黑着实不敢不听呀。”

正文 第六章 还有劫道的?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尤其是黄青这种不知民间疾苦,含着金钥匙长大公子哥儿,只一眨眼的功夫黄青便从天堂坠入了地狱,这还不算,关键是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娃娃”苦也!

黄青搓了搓脚丫子,向来爱干净的他,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沐浴了。一身金丝秀云袍去拿去典当了,除了给张桃之换了一身男儿装,便是给自己换了件稍微过得去的衣裳,再就是那几枚铜板儿了。

看着张桃之一身英姿飒爽的男儿装,黄青不禁点头,只是当看见那扎实的“胸肌”时,黄青不禁将裤腰带再勒紧了几分,倒不是怕自己犯什么错误,而实在是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丫头,你在这儿等着。道士,跟我出去打秋风了!”黄青搓了个泥球屈指一弹,一拍大腿便站了起来。

道士闻言面色一苦,这所谓的打秋风就是去偷鸡摸狗呀!自己这身道袍已经被不知是哪个屯儿里的大黄狗咬得破破漏漏得,晚上睡觉都恨不得多盖两层干草。而这黄青也忒不厚道了,每次都是叫自己断后。

有次从一只大狼狗那儿抢得一碗丰盛的饭菜,这位天杀的三皇子殿下直接下令让自己断后,乖乖,那可只大狼狗呀!

还有次,一个年轻和尚化缘,这狗日的殿下偏偏去往和尚那钵盂里偷饭食,谁不知道天下最小心眼的就是和尚?结果倒好,这黄青是跑了,但自己却被那年轻和尚拦住了,硬是被拉着讲了几遍经。听得自己都快有剃发出家的念头了。

看着年轻道士那哀怨的眼神,黄青也有些过意不去,眼下的小道士哪里还有刚进殿下府时的仙风道骨?说是小叫花子也有人信了。

“公子,我和你一块儿去呀。”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女子,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哪怕黄青自己都饿着肚子也决不允许丫头饿肚子,尽管张桃之总是拒绝推辞,但奈何她要是不接不吃,那两个大男人也不会吃了。

在黄青看来,无论是从自己这个便宜姐夫还是男人两种身份来说,都不能允许这丫头挨饿不是?一个漂漂亮亮的闺女届时整得面黄肌瘦,那自己不就成了摧花辣手了么?这以后传出去还怎么混?

于是乎黄青往往费尽心思力气弄来的一张饼给过去,丫头都会还一半给自己,而黄青也是够义气,又将自己这半块饼再掰一半给道士。

听闻张桃之这么说,黄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断然拒绝了张桃之的请求。别说自己有手有脚还能动,再不济也还有道士,哪里轮得到这妮子出马?黄青都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便把道士抵押去哪个风俗店,卖两天屁股。等自己到了龙虎山之后再把他赎出来便是。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然这是佛家的说法但同为出家人,想必道士已经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准备了。

见黄青再度朝自己看来,年轻道士心头一跳,干脆白眼一翻装死过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跟这位二世祖出去了,嗯,死也不能去。

“哟,小脑瓜子挺灵光的?”黄青见状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年轻道士的裤裆,冷笑一声道:“出家人是吧?断了你的人参根,让你专心修道好了。”说话间一抬脚,还未来得及落下,只听得哎呦一声,年轻道士连滚带爬躲在墙角道:“士可杀不可辱!”

“士?道士的士吧?就你那几本书也装读书人了?”黄青哼了哼声,一旁的张桃之一双小手拉着黄青的大手道:“公子,小道长不去,便只好我去啦。”

“祖宗咧,咱又不是出去玩,你这么开心干什么?”黄青面色一苦,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这次大不了本公子断后便是了。

见黄青终于答应了下来,张桃之兴奋得拍着小手。

黄青看在眼里,心中却暗道:“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呀?”

出了破庙,黄青便领着张桃之轻车熟路的摸到一间村落口上,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看着村头那几只老母鸡黄青抹了一把哈喇子,想着是不是该准备点工具什么的?比如网子?

看着认真思考的黄青,张桃之双手托腮好奇的看着他,好像黄青有什么特别之处似的。

“本公子也知道,长得帅嘛,没办法,爹娘给的。丫头,你若是不介意作妾,本公子倒是可以考虑让你进殿下府...”黄青本来想说王妃的,但一想到仇凰那张冷冰冰的面容,心中那调戏的意思顿时去了七八。

张桃之闻言却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好。”

黄青嘴角微微抽动两下,正要开口时却听得张桃之问道:“公子,你真的去过江湖吗?”

黄青闻言回过头来看着一眼张桃之,见这妮子一双桃花眸盯着自己,满是好奇,黄青便自作潇洒道:“当然!那一年我弹剑赋诗,平贼寇灭群雄,除凶去害...”

“那你是不是到过公主坟?还为一株桃花写下了一首赋词?”这段时间身边一直有那位小道长,张桃之也不好问及公子的过往,但如今只剩他们二人,张桃之终于可以把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一一道出了。

黄青微微一愣,猛然回首,确定这妮子的确是个大活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张桃之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是那株桃花...”

话音未落,忽听得村口一阵吵杂,一阵马蹄声顿时惊得村口那几只老母鸡扑腾四散,其中一只正朝黄青这儿扑腾过来。

“好机会!”黄青眼瞅一个准儿,一把扑了过去将老母鸡抱在怀里。

黄青略有些得意的看着怀里的老母鸡,再向张桃之望去笑道:“丫头,走,今晚有肉吃了!你吃鸡腿,我吃鸡翅,道士吃鸡屁股!”

张桃之张了张嘴,伸出那如纤葱般的嫩手指向村口。

黄青转头望去,只见一群提枪负刀的响马围住了村落,那条条渗人的刀疤似在告诉黄青,这次可是遇上真格的了。

“抢!”为首一人大手一挥,手下喽啰们顿时四散而去,原本祥和安宁的村落顿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男人惨死刀下,女人被扒光了衣裳,被一大汉压在身上,后面还有几名挂着淫笑的汉子正解着裤腰带排起队来。

黄青目光一沉,一把拉起张桃之的手腕道:“快走!”

正文 第七章 我哩老母

在张桃之诧异的目光之下,黄青拉着张桃之连那只老母鸡都顾不上了便撒丫子狂奔起来。

一声鸡鸣划破了村角的头坡上那一丝宁静。

黄青不由暗骂一声,拉着张桃之跑得更加快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黄青心中一凉,暗道:“完了!”

“无论如何,别出声!一切公子来对付,好吗?”黄青猛然回首对张桃之沉声道。

张桃之回首看了一眼村落,而后看着黄青,原本眼中应有的崇拜与好奇不在,反而带有一丝迟疑。

“听我的!”黄青语气加重了几分,一把将张桃之护在身后,目视那三名追来的马贼。

“嘁,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两个叫花子。”一脸上挂着刀疤汉子冷冷的看着黄青,胯下那匹大黄马轻轻打了个鼻响,马蹄踌躇,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黄青一边护着张桃之,一边挪动着步子向后退去,一双凤目死死地盯着那三名响马。

“杀了算了,免得他们报官。”其中一名响马舔了舔嘴唇森然一笑道。

为首那名响马歪着脑袋双目微微眯起,见黄青虽然邋遢了点,但还是能看出来那副皮囊还是不错的样子,于是道:“都带回去吧,二当家喜欢这口。”

“嘿,你别说,这小子卖相倒真是不错,卖到风俗店也得是些银子哈。”另一名响马露出两排大黄牙笑道。

三匹马,缓缓踏前而来,黄青那握住张桃之小手的手不禁紧了两分。

黄青略微扫了一眼,左方不远便是处陡坡,自己只要顶一会儿,张桃之应该能逃走。于是轻声道:“爬上左边的陡坡,这边公子撑着。”

说话间黄青大步一迈朗声笑道:“不知是何方英雄,还请报上名号?”

三个马贼同时微微一愣,不想这个小叫花子还有这份胆识,为首那名马贼顿时来了兴趣,歪着头道:“这小叫花子倒有点意思。”

“小子,咱们是黑风寨的,爷爷叫黑旋风。”

黄青闻言咧嘴一笑恭敬道:“爷爷好,小子早就听过黑风寨各位英雄的大名,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过我和弟弟二人只是个叫花子,身无分文的,不知是哪儿得罪了三位爷爷,如有得罪之处,小子这就给三位爷爷磕头了。”黄青说话间一双眼睛还不是回头瞥了瞥,见张桃之纹丝不动,心中这叫一个急呀。一个女儿家的落到贼寇手中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黄青用脚丫子想都明白。

“哈哈哈,好小子,爷爷今天心情好,本来打算将你俩绑了回去给咱们二当家品一品,但你这小子说话着实好听得紧,爷爷也不愿意多造什么孽,你俩磕三个头便滚吧。”想起二当家对待那些俊男的手段,汉子不免有些皱眉头,见黄青说话好听,心情一好便顿时去了这份心思。

“好咧!”黄青闻言面色大喜,不想这马贼如此好说话,顿时便要拉着张桃之跪下,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拉扯张桃之却纹丝不动。

“公子,这真的是你么?”张桃之开口了,那一道宛若黄鹂的声音顿时惊住了那三位马贼。

“你不要命了?”黄青怔了怔,见这妮子神色冷清的看着三个马贼,心中一沉,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为首那名汉子定睛一看,才知道这哪是什么俊郎君,分明是个大美人儿嘛,裆下这么一躁动,顿时便把方才说的那些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嘿,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这等货色,倒是捡到宝了!这可比村里那些糙娘们水灵得多。”汉子面露色相,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好像个把月都没开过荤腥似的。

“还啰嗦个屁,砍了男的,女的扒光!”一名马贼早就按捺不住,提刀策马便冲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黄青想都没有多想,直接把张桃之推开,但在他充满惊讶的视线之中,只见张桃之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后落定在那匹大黄马的马背上。

“人呢?”那马贼四处张望,却不见那小美人的身影,心中正疑惑时却听得身后那汉子喊道:“疤子,你后面!”

话音未落,这名叫做疤子的马贼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黄青嘴巴张得可以塞了一个鸡蛋,难以置信这么小的身躯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一个鞭腿便那马贼甩到姥姥家了。

张桃之轻轻跳下,脚尖点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首那名汉子还有些发愣,眼前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敢问女侠高姓大名?”出来混的,没这点儿眼力劲也就不会活到今天了,为首那名汉子直接抱拳道。方才见了美人的那股子兴奋劲顿时去得无影无踪。

张桃之微微一笑,脸颊露出两朵梨涡,令人炫目。

“我哩老母!”

“......”

黄青脸颊直抽抽,这还是自己心中那个单纯的丫头么?

而那两面汉子的脸色则更加扭曲,一个大美人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怎么听都觉得怎么别扭。

“老母女侠,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汉子一把调转马头,狂奔而去。开玩笑,方才那一招自己看的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唬人玩的,再这么待下去只怕自己也会留在这儿了。

留在原地的那名马贼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张桃之一脚踹下马去。

“你...女侠?”黄青张了张嘴,却只能迸出这两个字。

张桃之坐在马匹上,秀美微蹙,有些紧张道:“公子,我不会骑马...”

“我...”黄青白眼一翻,心中这个翻江倒海呀!早知道这丫头这么好使,自己也不用沦落到跟狗抢饭食的地步了。

黄青一踩马镫,双臂一饶牵起缰绳便将张桃之拥了起来,马背虽然宽敞,但也不知黄青是不是有意的,特意将张桃之贴得紧紧的。

明显感受到张桃之有些慌乱,可能是第一次与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原因,黄青嘴角微微挑起,低头凑近张桃之的耳边道:“女侠去哪儿?”

张桃之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去村里,救人!”

“好嘞!”

策马奔驰,不过一会儿,二人便来到方才的土坡上。

张桃之秀眉微蹙,本能的挪了挪身子,却感觉那个硬硬的东西始终顶着自己。回头看了一眼黄青,见黄青仿若不知似的,一双凤目显得凝重无比。

“官兵这么快就到了?”黄青有些纳闷,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公子?”张桃之轻声道。

“啊?怎么?”黄青问道。

“我...我想下马,你抱得我太紧了。”张桃之俏面微红道。

“我这不是怕你摔下去么?这马又没马鞍。”黄青一本正经道,说话间黄青翻身下马,又搀扶着张桃之下了马匹。只见张桃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张俏面愈来愈红,都快能滴出血来。

黄青顺眼望去,只见自己身下不知何时支起了一座小帐篷,当真是雄伟无比。

“咳,这是男人专有的神剑,你若感兴趣改天给你见识见识。”黄青不动声色的一撩衣袍,便将那小帐篷盖了过去。顺便还不忘了瞥一眼张桃之那翘臀,黄青此刻心中却正在暗爽,想着回去时也得这么玩玩。

张桃之不知黄青那么些小心思,还道黄青说的是真的,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当她再度望向村落时,只见百姓已经被官兵护了起来,那些马贼见势不妙纷纷撤退而去。

正文 第八章 月兔和你

站在土坡上的黄青凤目微眯,看着那小打小闹的官兵与山匪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真他娘的优秀啊。”

张桃之不解道:“怎么说?”

黄青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去多管闲事了,正当他想去离去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着身边这位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心头忽然一跳,立时间心中闪过千百种心思,但又想到方才那种局面,黄青不禁摇起头来。

那一句我哩老母可谓是振聋发聩,一路走来,黄青也习惯有这么个人陪着自己笑,陪着自己闹,陪着自己讲故事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你这妮子是死士,老子也敢将你收入帐中!

“一会下去看看。”黄青嘴角保持着那一丝笑容,收住了脚步,再度朝村口眺望而去。

不过一会儿,山匪散去,一名军官策马上前对着那些感恩戴德的百姓们好言安抚了一番,而一边又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百姓们的谢礼,随后又指了指那几名被山匪玷污过的女子,淡淡道:“这几位姑娘受惊了,官府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还请你们随本将走一遭,作个口供,届时本将会派人送你们回来。”

土坡之上,黄青冷冷一笑道:“不出意外,这几名小娘都回不来了。”

张桃之闻言微微一愣,不解道:“不是有官府给她们做主吗?怎么会呢?”

黄青摇了摇头道:“如今的江南道虽有监察道御史,但军中风气早已糜烂,打秋风习惯了的大头兵就好比那混迹风月场十几年的婊子,忽然叫他们从良?哪肯呀!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马匪洗劫一圈,损失什么的都是他们报。别看他们现在和颜悦色的,只要乡民们稍有那么一点不识相,他们便敢撕破脸皮大开杀戒,那尿性估计比山贼们还要狠上几分吧。”

张桃之闻言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不大相信,但此话从公子口中说出,却也让张桃之信了个六七分了。当下张桃之有些焦虑道:“那该怎么办?”

“妮子,一会保护本公子,这点能办到么?”黄青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淡淡道。

张桃之点了点头,就算公子不说,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

“走,去看看!”黄青先请张桃之上马,而后自己踩上马镫,依然将张桃之裹在怀中。

村头,中年将领面含笑意看着那几名惊魂未定的小娘,兴奋的舔了舔嘴唇,正要下令离开时却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一马二人,两个皆是俏面郎君。

“哟,还有主动送上门的?”将领心中冷笑一声,尤在江南,龙阳之风盛行,那些个高官豪门子弟号得就是这口嫩葱,眼前这两位可都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的好皮囊,若寻对了门户,将这两人送出去,只怕自己头上这顶帽子还得再高上一层了。

“定是马匪残党,拿下!”将领二话不说,便下令将士们一拥而上将黄青团团围住。

黄青冷冷的扫视着这些大头兵,最后将目光落定在将领身上。

只听得黄青淡淡一笑道:“不知在下是哪里得罪了将军?这无凭无据的便将在下划入山贼一列了呢?”

将军冷哼一声道:“安得聒噪?拿下!”

“擒贼先擒王,妮子,明白么?”黄青笑道。

张桃之微微颔首道:“嗯。”

黄青松开缰绳,伸了个懒腰,下一刻,张桃之便出现在将领头顶,一脚点在盔樱之上,将领却丝毫感受不到重量。

“愣着干什么?上啊!”将领有些恼怒了,平日里叫这群丘八抢娘们一个个比谁都起劲,现在叫抓那个毛头小子怎么还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

只听得一名士兵怯声道:“将军,你头上...”

将领闻言眼珠稍稍向上瞄去,只见张桃之正好奇的盯着自己,当下将领面色大变连忙抽出宝剑便向头上刺去,却一剑刺了个空。而张桃之则顺势落下,轻轻一掌拍在将领臂膀之上,那将领便如受万钧之力一般被重重的击下马去。

黄青慢悠悠的翻身下马,扫了一眼正被“送”上车的几位小娘,淡淡道:“还不放人?”

“放,放人!”那名将领趴在地上,也不知那俏郎君使了什么邪门招数,只感觉全身麻痹难当。

“那个谁,你!回去告诉剑州知府,就说山贼作乱,把你们将军扣了。叫他带着银子来赎人,本公子在这儿等着他。”黄青来到将领面前,一屁股便坐在将领的脑袋上,随手指了一人。

那人唯唯诺诺有些迟疑,黄青冷声道:“不去就等着给你家将军收尸吧。”

“啊?是是!”小卒闻言哪敢托大,骑上一匹快马便飞奔而去。剩下一些士卒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散了,别杵在这儿了,我这儿不管饭!”黄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些士卒闻言顿时做鸟兽散。

“老伯,你也别愣着了,准备两碗面。晚点给你结账。”看着那些还在发愣的村民,黄青咧嘴一笑道。

“是是是,小老儿这就去准备。”接连的变故令老头有些恍惚,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这个年轻人显然是更狠的那一种,连官兵都敢打呀。

月兔高悬,黄青就这么坐在将领身上,对着地上那舔得不能再干净的空碗,一脸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道:“早知道我也学武了,不然也不会饿肚子了。”

张桃之打了个饱嗝,俏脸有些发红,似乎觉得这样很是不雅,尤其是被黄青看在眼里。

黄青则浑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又开了坛村民准备的米酒,倒了两碗,端起一碗递给张桃之道:“好久没有赏月了,喝一碗?”

张桃之接过米酒,轻轻抿了一口,莫约是觉得还不错,便又连续喝了几口。

黄青哈哈一笑道:“看你这身手,大约是个二品以上的高手,或许也已经到了一品,这在整个南朝也是少见的。丫头你是北朝人吧?”

张桃之闻言怔了怔,而后点了点头好奇道:“公子知道?”

黄青摇了摇头笑道:“猜的,这江湖中的武人便如庙堂一般也分个品级,九品最次,一品最高。但这一品中也有如那大将军、丞相等一手遮天之位,故而一品也分个几等。而在南朝,一品高手的名字都在我心中刻着呢,绝对是没有你这号能当得璇肌评上的姿色美人儿。”

张桃之甜甜一笑道:“难道公子就没有怀疑过我?”

黄青又倒了一碗米酒,稍微抿了几口便不再喝了,只是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番。

“怀疑过,但我知道你没有害我意思,这便够了。况且仇凰是我的夫人,既然她把你引到我身边,我也只能选择相信。”黄青向张桃之望去,微微一笑。

见黄青看着自己,张桃之微微撇过头去,生怕被这张笑容勾去了魂儿似的。

“公子想知道我的身份么?”张桃之轻咬嘴唇,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

黄青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想,有些事,说开了。在好的念头,我也都不敢想了。至少现在我还能这样看着你,喜欢着你。”

张桃之闻言娇躯微微一颤,抬头望向黄青,只见黄青正望着天空那轮明月,也不知方才的话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那月兔说。

正文 第九章 公子我姓黄

天下良臣猛将归九品之列,天下武人亦归九品之列。

武人之九品,唯二品是一条分水岭,将其余七品远远隔开。

江湖上那些小宗小派之主,镖局总镖头大约便在这二品之列,再网上如那些一品者,放眼南朝恐怕也不过两个巴掌的数。其中这两个巴掌便有小半个巴掌窝在金陵皇宫大内之中,如二黑那个便宜师傅,便是一品高手,据说如今已达到了一品中的扶摇之境。

一品有四境,二品高手想入一品者,必入龙门。这龙门取自鲤鱼跃龙门之语,迈出这一步才是能化龙而横行天下真正高手。

黄青虽然不曾习武,但从这妮子的身法,掌力来说估摸着也是个入了龙门境的一品高手了,这股子求小不求大,求静不求动的手段也只有一品高手才使得出来。

至于为什么一个堂堂一品高手还是一个绝色美人儿甘心到自己身边弹琵琶当丫头,甚至和自己做起小叫花子来,黄青没有去想。倒不是自己缺心眼,而是知道即便去想了猜了大约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自己离开了这金陵城,百官举杯相庆的画面似乎都能在黄青脑子里浮现一遍,而这一行来,恐怕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嘁,早知道就先把你们家的闺女给祸害了再说。”黄青摇头一笑,看着那自己大腿当枕头的张桃之,黄青一手轻轻滑过她那如凝脂般的脸庞,黄青从怀里摸出一只劣质木簪子,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

身上就这几枚铜板,再好的簪子,黄青也是买不起了。也不知自己这位大纨绔是怎么想的,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去买这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呢?

日出东方,朝阳撒在黄青那张俊俏的面庞上,黄青默默盘算着,今天过后大约便不用再这么穷吃苦头了,而是大张旗鼓的南下龙虎山了。恐怕这一路上又会多出许多幺蛾子了,尤其是自己那位便宜母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丫头,看日出吗?”黄青轻轻捏了捏这只小懒猫的耳朵,柔声道。

张桃之睡眼迷蒙地扭了扭头,小懒猫似乎很不满有人打搅她的安睡。

黄青咧嘴一笑,看着那些日出而起的村民们,黄青轻轻将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禁声的手势。

日头渐渐起,朝霞已过,张桃之这才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见黄青一脸遗憾的表情,还有些疑惑。

“小懒猫,公子的腿都被你枕得没知觉了。”黄青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张桃之那俏挺的鼻子笑道。

张桃之闻言一脸歉意,当看到黄青那大腿处的衣衫已经浸湿得不成样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一抹红霞更是飞快的涌上张桃之的面庞直达耳根。看来自己那不雅的睡容都被公子看到了,女儿家一向最是注意仪表,如今这幅狼狈样子让张桃之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羞都羞死人啦。

黄青笑着看张桃之这幅窘迫的样子,大概这抹红霞比方才的更要好看。挂着那一丝浅笑,黄青道:“从没有人像你这么大胆,敢拿皇子殿下的大腿当枕头。还拿殿下的衣衫当痰盂使的,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张桃之闻言把头埋得更深了,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等着先生的责备。

“公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张桃之这句话断断续续的,还没有说完便听得黄青哈哈一笑道:“口头认错不管用!”

“那公子要怎么罚我?”张桃之抬起头来撇嘴道。

黄青摸着下巴一副采花大盗的模样上下打量着张桃之,令张桃之一阵错愕慌乱。最终黄青一手指向张桃之发髻上的木簪子郑重其事道:“罚你,不许说这簪子难看!”

张桃之闻言怔了怔,伸手向发髻上摸去,紧接着张桃之立刻站起身子朝不远处的大水缸望去。

水中倒映,芙蓉如面柳如眉,头顶发髻上一枚木簪子斜插在发髻上,虽然那枚簪子做工粗糙,但此刻在张桃之眼里这枚簪子却十分的好看!

“谢谢公子!”张桃之红着脸,甜甜道。

黄青揉了揉大腿微笑道:“只要你不嫌这簪子难看就好。”

“这簪子很好看呀,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呢!”一双桃花眼笑成月牙儿,两颊梨涡显现,这一笑可就要了咱们三皇子殿下的命了。

“洗漱一番,想必剑州知府也该来了。”黄青瞥了一眼那位在地上过了一夜的将军,此刻他是冷汗淋漓,不敢吱声了,只因方才听到那皇子殿下四字。

不过一会儿,这小村落便被一重又一重的兵马给围得水泄不通,一名身穿蓝袍官府胸绣白鹇头顶乌纱的中年人浓眉紧凑,沉声道:“此村并无山贼兵马,可是尔等误传?”

“不会错的,大人!你看,牛将军就在那村头趴着呢。”一名士卒报道。

中年人定睛一看,还真是咱们的剑州将军,这幅滑稽模样可算是丢尽了朝廷的脸了。

中年人阴沉着脸道:“走,去看看!”

马蹄阵阵声,高头大马打着鼻响,一名年轻人面含笑意的站在众人面前。

“大人,就是他!还有一个小子,那个小子武功高强,大人小心!”说话间一群武士将中年人护卫起来。

中年人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这名毫无惧色的年轻,疑声道:“本官乃是剑州知府,年轻人,可否报上姓名?”

黄青扫了一眼这十面埋伏的场景,呵呵一笑。

“王虹,建和十三年进士,家有六十老母,夫人胡氏,膝下两女一子。任剑州知府五年有余。是乎?”当初对剑州这地名感兴趣是,黄青索性便把当地官员的档案也看了一遍,没想到如今便派上用场了。如今已经了两三年了,就连黄青自己也有些佩服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中年人双目微微眯起,这种事只晓打听一番便能知道,有甚稀奇?可随后中年人便长大了嘴巴有些发愣了。

只听得黄青将王虹从进士出身到如今任知府的履历一一道出,甚至连几年几月这种详时都道得一清二楚。顿时间王虹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种详细的官员履历也只有吏部才有,再细看来,这名年轻人浑身透露着一股贵气。

想到这里王虹立刻翻身下马,一手挥开挡在身前的卫士,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公子姓氏?”

黄青嘴角微微一挑,淡淡道:“公子我姓黄!”

正文 第十章 胭脂

剑州知府王虹自打上任以来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忙碌费心过,两榜进士出身的他按理说在宦海沉浮十几年了只要稍微有点门路的,也该到京中混个部堂级别的侍郎当当了,但如今却他的头上却还顶着那从四品的乌纱属于监察道可斩的范畴之列,虽说这个制度制定到如今还未见有那个四品官员的脖子被这柄刀砍过,但却也总觉得不怎么自在。倒不是说王虹做了什么亏心事,十几年的宦海生涯早就将他当初的理想与抱负磨得干干净净,手下那些不干净的事儿他也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如今天降煞星,逼得王虹不得不面对手底下那些龌龊事了。

知府衙门,这大人坐的位子此刻却被一个年轻人的屁股压着,两条腿搭拉在官案上,身边两个侍女捶腿捏肩可谓是无微不至。

黄青轻轻抿了口这味道并算不得上品的毛尖,换做以前就这种茶叶他碰都不会碰,但现在只一个烧饼他都能吃得开开心心的。

看着这位有辱斯文的三皇子殿下,王虹沉着个脸只能充当陪坐了,整个南朝都知道这位皇家幼子都是被宠上了天的大纨绔,父亲是当今国君,母后是江南巨擎赵氏嫡女。像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纨绔怎么能懂得做官的难处?

黄青将那青花瓷茶杯递给侍女,收起腿,两条胳膊搭在官案上似笑非笑道:“王大人,您是不是在想我这位天子一号大纨绔不会治国理政,只会添乱?”

王虹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连连摆手道:“不敢...”而实则在他心里却是点了一万个头,恨不得立刻便把这座瘟神送走。

黄青微微一笑亦摆手道:“我的确不会那什子治国理政,那样太累。”说到这里黄青话锋一转道:“你是江北人,当年衣冠南渡你也在其中,据我所知这些南渡士子中有很多人都想重新回归故土,也就是如今的北伐派,如当朝太师李白渠好像就是北伐派的代表。以你江北人的身份想要融入北伐派并不难,无论是为江南系的赵黄鹤作间还是全心辅佐江北系,都会得到一个合适位置不是么?”

王虹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道:“殿下想多了,臣下无才无德更无甚抱负。”

黄青淡淡一笑,摆弄起案上的令箭来。

“当年稷下学宫有一位年轻人以纵横十三道而闻名,就连兵家那位老先生都称之为妙,不想南渡之后却成了这般模样。”

黄青自顾自道,而王虹则抬起头来,面无表情,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中毫无波澜之色。

黄青淡淡一笑,摆手道:“去吧,把那牛头马面处理好,本公子便会立刻启程。”

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王虹微微一笑道:“当真?”

黄青看了王虹一眼,嗤笑道:“不然等你赶我走?”

看着王虹离去的背影,黄青步入后堂见那年轻道士正抱着一只烧鸡啃了起来,满嘴油腥哪里有一分出家人的样子。

黄青不由乐了起来,道:“又没人跟你抢,你这狼吞虎咽的也不怕噎住了?”

年轻道士闻言立刻放下烧鸡,用衣袖抹了一把嘴上的肥油笑道:“公子,你这是想收服这厮?”

黄青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摇头一笑道:“屁话!你真当本公子是戏文中的大王?一抖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便立刻有人跪服效忠?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既然此人两派都不愿入,要么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那种。公子我即便有这等本事,也不会拿这种石头膈自己的屁股蛋吧?”

说到这里,黄青摸着下巴自顾自道:“况且就我这名声,真的有人想投,恐怕我都不敢接了,要么就是间,要么就是傻。”

“丫头去哪儿了?”黄青扫了一眼,说好今天要带她出去吃大餐的,怎么快到点儿了,人却没影了。

年轻道士闻言眼珠转溜了一圈,想了会才答道:“应该在大街上,她说也想为公子寻件礼物...”

“这丫头...”黄青摇头一笑,可笑了没一会儿黄青面容面僵硬了起来。

“道士,带上兵,跟老子走!”

八街九陌,马咽车阗,到底是州府,虽比不得金陵八府路但也算端得上繁华二字了。

望着这九衢三市,黄青沉吟一会才道:“道士,带人分头去找丫头。”

道士闻言微微一愣望着这州府这么大,怎么找?

黄青白眼一翻,皱眉道:“哪里人多便往哪去,本朝人最喜欢看热闹了!记住,看见丫头了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带回来,管他对方是什么世家子还是什么狗屁鸟官,打一顿再说!”

“得嘞,您瞧好吧!”一想到自己可以指挥兵卒大干一番,道士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黄青则眼神冷冽,驱马在先。

宝扇巷内拥挤异常,平日里只有那些文人骚客们光顾的地儿此刻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男有女,男的大多一副痴相,女子多含妒意。

看着这位女子挑着些物件,立刻便有情场老手上前而去,大手一挥道:“全包了!”紧接着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笑道:“姑娘,这些都送你了。”

张桃之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想了一会儿才淡淡一笑道:“谢谢,不过里面没有我喜欢的。”

见吃了个瘪,男子倒也不恼,反倒一路屁颠屁颠的跟在张桃之身后,而在他身旁同样有几名衣冠鲜怒的男子,虽然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他们的眼神却出奇一致的放光。逮住机会便捏手抹胸拍臀,手法老道无比,但奈何眼前这小娘子好像那泥鳅一般,每每将要触碰之际却又滑溜而出,更是叫人心痒难耐。

而那些不敢与这些公子哥们争夺美人儿的男子只得默默站在人群之中一边高喊:“挤啥啊?忙着投胎是吧?”话这么喊着,身体可一点儿也不含糊,一连好几下顶在前边小娘子的翘臀上。若是今日看了黄历的,知道今个有桃花运在身,或许还会碰上那么个饥渴含春的骚娘们,然后两人大手拉小手寻个没人的小巷子互相切磋一下武艺,交流一下人生经验也说不定。

就这么走了几家店铺,便有人按捺不住了,即便是霸王硬上弓也不能错过这等绝色。

只见一年轻后生穿戴华贵,一身大红配金黄,腰缠羊脂美玉带,索性一手搂住那婉约的身材,笑道:“都说女子是水做的,可我觉得姑娘更是那瑶池中的仙水做的,沁人心脾呀。”

张桃之秀眉微蹙,本能的想要挪开步子,但身边几个男子却簇拥得紧,若非用点非常手段怕是难以离开了。但...一想到公子初来乍到,而身边这位男子又华贵非常看上去便是非富即贵,一向懂事的张桃之想到这里便放弃了动手的念头。

但即便如此,张桃之开始一手拂去那只咸猪手冷声道:“我不认识你。”

声若黄鹂,令年轻后生不觉一叹,而后道:“一回生二熟,在下做东,请姑娘一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而我,只需一品姑娘唇上胭脂即可。”年轻后生面含笑意,看着张桃之那一身装束便知非大户人家,而她所挑的那些玩意亦非珍贵之物,应当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儿家。天赐良机呀!

此话一出,簇拥在身边的几名男子立刻拍手叫好,显然以这位年轻后生马首是瞻了。

而张桃之脸上则显然挂着一丝愠怒,就在此时,一位器宇不凡的俊面书生走出人群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诸位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年轻后生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滚!”说话间人群中立刻钻出几个恶仆来上前便要将男子拖下去毒打一顿。

俊面书生见了丝毫不为所动,反倒冷笑一声道:“我看谁敢!这里是州府,一切皆有王法!尔等当街调戏民女,便是犯了法,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年轻后生闻言顿时就怒了,舍了张桃之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冷冷道:“小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老子姓赵!”

俊面书生闻言面色一滞,听这登徒子之言心中已然将其身份猜了出来,心中忽然犹豫起来。

见对方似乎服软,这位赵公子冷笑一声道:“怂包软蛋,也敢跟老子抢女人?”

“来人,将这位姑娘请去春凤楼!”

几名恶仆顿时间一拥而上要将张桃之带走。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句带着三分火气的话语,传至众人耳边。

“老子看谁敢!”

众人询问望去,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只见一位身着素衣的俊美公子,凤目微眯,一手持马鞭,一上一下的拨动着。而在他身后,二十名兵丁按刀而立,神情冷肃。

正文 第十一章 状元令

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为了姑娘大打出手这趟活计黄青没少做,哪次不是把对方揍得满头大包?但在这儿,黄青的身份尚未挑明,张桃之是谁的人天知道!那些个起了色心色胆的世家子们得见这么个人间仙子,后果怎么样黄青用屁股想都知道。得罪人黄青不怕,再牛有咱赵黄鹤丞相的二儿子牛?不一样被黄青揍趴下了么。但黄青就怕这丫头死心眼,怕为了惹事而受了委屈,结果还真的想什么来什么。

黄青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目光最终落定在张桃之身上,见这丫头无事,黄青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张桃之见黄青来了脸上的愠怒顿时间去得无影无踪,兴奋如猫儿一般来到黄青跟前甜甜道:“公子~”

黄青故作生气状,丫头都在跟前了,黄青却没有看她一眼只冷冷道:“方才是谁放的屁?臭不可闻!”

此话一出,那位赵公子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见这位颇有玉树临风之姿的公子哥儿是个生面孔原本还有迟疑但见到他身后的兵卒皆是剑州知府麾下的人马之后心中大定,不过他也不想多去招惹是非只上前两步对黄青轻轻颔首道:“这位公子,在下赵文华。这位姑娘本公子相中了,还请公子割爱!”

黄青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霜寒,他轻轻拉着张桃之的手,上前一步,歪着脑袋道:“赵文华?没听过。”

赵文华双目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公子可以不知道赵文华,但总得知道赵氏一门吧?当今皇后姓什么?”

“哦?”黄青面露震惊之色,俊美的脸色还带有那一丝恐惧。

赵文华见黄青如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刷地一声打开折扇轻摇起来。

“看公子也是知理之人,本公子也不与你一般计较!来人,请姑娘与我把臂同游!”

黄青闻言微微一叹,旁人亦皆是如此,心中不免一声叹息。赵家门楣非是一剑州知府可比,就算这位俊美郎君带着兵卒来了,恐怕也只得乖乖的交出美人儿了吧。

几名恶仆上前,黄青轻轻扬起马鞭,身后士卒即将拔刀之时。

忽听得一声大喝道:“谁敢!”

黄青闻言又将方抬起的手臂悠悠放下,向那个俊俏书生望去,只见那书生手持一张金册高高举起道:“谁敢放肆!”

赵文华闻言赫然回过头来,倒是忘了这个小子,正要呵斥恶奴将其教训一番时却见那书生手中金册不禁有些发愣。

只见金册上赫然书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状元令!”

一些识趣的公子哥们立刻跪了下来高呼吾皇万岁,而那些围观的百姓亦是如此,就连黄青带着的那些兵卒亦纷纷跪了下来。

“圣上亲赐状元令,见令如见圣上!”书生目视赵文华,高声喝到。

赵文华脸色一阵阴晴变幻,最终还是咬着牙跪了下去。

偌大的宝山巷,此刻独站三人。

看着那闪闪亮亮发光的金册,张桃之略有些好奇道:“公子,什么是状元令?”

黄青嘴角挑起一丝弧度,语气略带一丝嘲讽道:“皇帝赐给新科状元的玩意,见令如见人,此令只有一效一次,用过既收。一般状元郎都会把这破纸当祖宗一样摆在家里供着。这书生倒好,这么宝贵的一次就这么用了。”

二人说话声音极小,但就此二人不跪,也实在太过显眼了。

张桃之正也要跪下时却被黄青拉住了,开玩笑,在皇帝面前自己都没跪过更别谈这一张废纸了。

书生看了一眼黄青与张桃之,见二人不跪,倒没有说什么,反而微微一笑颔首致意。

张桃之淡淡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黄青却撇了撇嘴,得,英雄救美的活轮不上自己了。

看着赵文华离去之前那狠恶的眼神,黄青摊了摊手将目光转向书生,表示不管自己的事,要找茬抱负就找这位去。

而那书生却也毫不介意,在他看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即便是外戚亦不能藐视王法!

“姑娘,你没事吧?”书生近前上来微施一礼。

张桃之亦还礼,盈盈一个万福。

“多谢这位公子,我没事。”张桃之微笑道。

看着颇有眉来眼去之嫌的二人,黄青淡淡道:“既无事,便走了!”张桃之闻言立刻跟了上去,二人还走几步便听到那书生喊道:“二位留步。”

黄青白眼一翻,是不是还得问个姑娘芳名芳龄多少?是否婚配呀?但当听到书生接下来的话语之后,黄青这才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以小人心度君子腹的味道了。

“二位,请即刻离开剑州!那赵文华贪念这位姑娘美色,想必不会就此放过二位的。”书生面带忧愁之色道。

“那你呢?”张桃之闻言有些担忧道。

书生摇头一笑道:“在下本就是这剑州人士,只因家慈新丧,回家循制守孝。”

“那你不怕那赵文华找上门来么?”张桃之面露担忧之色,这位新科状元如今尚是白身,天子金册亦将收回,而看赵文华临走前的眼神便知道其定会报复,如此一来书生的处境便危险起来了。

书生淡淡一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朝廷自有其法度!在下恪守己身自不会去做那些违法的事。那赵文华即便想拿我,也寻不出个罪名的。”

在书生离去之后,张桃之脸上担忧之色不减,拉着黄青的衣角道:“公子,你能帮帮他么?”

黄青看了张桃之一眼,淡淡道:“书呆子一个,帮他作甚?”

“可...可他也是因为我而...”张桃之见黄青态度冷淡,忽然觉得公子没有向以前那般关心自己了,想到这里,张桃之的声音愈来愈小,把头埋得深深的。

黄青见状噗嗤一笑,原本自己还是有些醋劲儿的,但见丫头这般,黄青便立刻放下心来了。在风月场上争风吃醋,本公子吃得是意气之争,但在这丫头这儿...怎么着也不能吃亏不是?

“要帮那小子也不是不行。”黄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

“真的?”张桃之抬起头来,眼眶稍微有点红。

黄青见了心中不免一疼,但仍厚着脸皮道:“公子也想尝尝你唇上的胭脂,不知可否?”

正文 第十二章 婴灵

翌日一大早,黄青拉着睡得跟头猪的道士起了床,打算今个也把他带上,毕竟手上得要个人跑跑腿儿,用别人黄青着实不怎么放心。

“怎么?昨天带着兵让你风光了一把,今个又有痿了?说说看,又去哪家院子跟几位姑娘讲经了?”这道士着实有些另类,吃荤腥拈花惹草啥事都干,就连那最为窘迫的一段日子里,这道士也不忘了诓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们听听经还美其名曰传播祖师爷的福音。其结果往往都是被一群婆姨抄着擀面杖撵着打。

原本黄青还不信道士真有那套什么观人而知其欲的什么心经,但这么一路下来,看这花道士的所作所为,黄青真的自我怀疑起来,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这等“快活宝典?”

“数三下,再不起来就把你一人扔这儿,回头上了龙虎山我找你们老天师谈谈你的生活作风问题。”仍凭脚踢拳打,这道士就跟个死人一样睡得那么安详...

“一!”

“二!”

三字还没脱口,道士噌的一声坐了起来,颇有那病中垂死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的架势。

“方才祖师爷找我谈话了,说我传播福音的事儿很好,说传道尚未成功,道士仍需努力!”年轻道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黄青白眼一翻,一脚便将其踹下床榻来。

推开门,院中假山乱石之上鸟儿叽叽喳喳,仿佛是在赞美院中那人儿。

只见院中,张桃之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一支木簪斜插在上,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偶有几缕发丝调皮的飞扬在额前,宛若仙女一般。

看着院中那一袭白衣,黄青不由赞道:“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可惜公子真不喜欢那身那黑衣服,就跟个劫道的似的。”

道士闻言哈哈一笑,也不知是哪位天才定下的规矩,只要是干那趟买卖的,必穿一身夜行衣,即便白天也是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做什么买卖似的。

出了王虹安排的下榻之所,黄青随便拉了个人便打听到了这位状元郎的住所,顺带着还了解了下这位状元郎的家庭问题。

状元郎名叫李召义,剑州府人,家境尚可,因老母新丧便在城外三里河附近盖了一间小棚子为其母守起孝来。

这些信息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唯独黄青却一人啧啧称奇起来。

张桃之眨着那双桃花眸子好奇道:“公子,看出什么问题了?”

黄青摇了摇头道:“没问题,只不过第一次听说守孝还要跑坟边上盖棚子守的,要么这位状元郎是天字第一号大孝子,要么就是天字第一号书呆子。”

张桃之闻言吐了吐香舌,公子又在损人了。经过上次那件事,张桃之再也不敢在公子面前说那位状元郎的好了,生怕这位满腹坏水儿的公子又个寻出个由头来。

黄青等了半晌也不见张桃之说话,顿时便敢无趣,原本今个是打算设个连环计一亲芳泽的,这下倒好,没用了。

倒是道士很配合的问了起来,结果迎来的却是黄青的一个白眼。

“对了,殿下,那马贼与那牛将军的事儿怎么也没见你上个心呢?那王虹即便是知府但也收拾不了平级的剑州将军吧?”见自讨了个没趣,道士便转移话题道。

黄青闻言耸了耸肩道:“以王虹的能力收拾不了那一牛一马,就当我...就当那兵家的韩夫子瞎了眼呗。”

道士闻言点了点头,自己是不知道殿下的眼光如何,但那位韩夫子可是兵家牛人,其名声响彻大江南北,而其弟子就有一名在秦庙居大将之位。以他那严苛的收徒标准来看,能得他之口称赞的人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三里河离州城不远,三人两匹快马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便到了。

看着那静静流淌的河水,黄青不禁皱了皱眉,这河怎么就这么臭呢?难道这剑州城的泔水夜香全倒这儿了?也亏得那状元郎还能待下去。

两匹高头大马停在山坡之上,黄青蹲着树荫之下看着坡下那间茅草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阴森。这茅草屋大门真对着两座孤坟,而更是四下空旷,这大半夜的附近要是出个什么动静还不得把人给吓死喽?

真的胆肥呀!

吱呀一声,茅草屋大门被缓缓拉开,一人白衣戴孝,手中提着的竹篮里还有不少黄纸元宝,显然是要稍给那两座孤坟的。

只见状元郎李召义跪在坟前,点上香火蜡烛,便在坟头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又给旁边的孤坟点上香火,微微点了个头。

随后便见李召义一人蹲在坟前烧起黄纸元宝来。

“下去瞅瞅。”黄青颇为好奇,其中一座坟定是李老娘的无疑了,而另一座怎么看也不像他老爹的吧?不然怎么着也得有样学样的磕三个响头而不是微微颔首吧?

正当黄青准备下坡时,一只手直接揪住黄青的衣领又给拉了回来。

黄青回首一看见是道士,眉头不禁一皱,正要开口大骂时却听得道士沉声道:“殿下别去,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啥?”黄青愣住了,见道士一脸认真,眉头深锁不似作假于是问道:“怎么说?”

道士指了指另外一座孤坟道,那座坟上蹲着一个娃娃。

黄青猛然回头,只见那坟头上秃溜溜的,连根杂草都没有,哪来的什么娃娃!

“你再吓老子,小心我削你!是吧,丫头。”黄青对张桃之道。

张桃之重重的点了点头伸出一对小粉拳表示抗议。

道士见二人不信,摇头一叹道:“你俩是没开眼,自然是看不见了,小道是祖师爷派下来传播福音的人,自然是看得见了。”

黄青不由得咧了咧嘴,不由骂道:“你骗鬼呢?”

唯恐黄青不信,道士干脆转过头对张桃之道:“妹子,你是高手,身体本就通灵,我帮你开眼,你替我说句老实话!”

张桃之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起来,而黄青则站起身来握着张桃之的手道:“丫头不怕,有本公子在!你试试,这道士要是敢说瞎话,我一脚就把他踹下去!”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张桃之的小手,张桃之胆气顿时大了几分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却仍旧点头答应了下来,只要有公子在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闭眼!”道士轻声道。

张桃之闭上眼睛,只觉后脊梁被一根手指抵住脊椎,一道气机直冲天灵盖似要喷薄而出,张桃之不由得立刻睁开了双眼,但当看见坟上那一幕时不由得叫出了声。

黄青离开捂住张桃之的嘴,疑惑道:“看见什么了?”

张桃之躲在黄青身后,丰满的胸脯起伏不定,黄青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手有些颤抖,即便是应当那群马贼时她也是十分淡定,这般紧张害怕的样子黄青还是第一次见,当下不免咽了口唾沫。

有些紧张道:“道士,你说说,看见什么了?”

“都说了,是个娃娃,浑身带血的娃娃,这恐怕是传说中的婴灵了。”道士双目微微眯起,眉头紧皱道。

正文 第十三章 超脱

“很奇怪,一般只有堕过胎的女子才会被这种带有极大怨气的婴灵缠身,但这位状元郎可是个纯爷们,怎么也会遇上这种怪事?”道士一手托着下巴疑惑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咱先溜了?”放在那一副男子汉气概早就被黄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的黄青是多么庆幸自己出门时把这个臭道士给带上了,不然自己这条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了。

道士摇头道:“不行,就这么走了我心难安呀,你看桃之妹子虽然也害怕但不也留下了不是?”

黄青回首望去,只见张桃之小脸虽白,没有一丝血色,但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女子尚且如此,黄青不由得老脸一红,自己怎么跟个没把儿的似的,怎么着也得在丫头面前硬一回吧?想到这里,黄青虎躯一震,淡淡道:“先说说这个婴灵是什么情况。”

道士轻轻颔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本古籍,一手捧书,一手快速翻阅。

“有了!”道士将书籍递给黄青。

黄青接过书籍,一目十行,短短数息便将这页所述过了个遍,黄青脸色略带一丝阴沉而后将书籍交给张桃之,等到张桃之看完之后,原本还带有几分怯意的面容顿时化作怒意,对这位状元郎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自亡者断气,至转世投胎前之历程称之为「中阴身」。

而一个中阴身,再经历百千万无法想象之劫后才能得到一次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在茫茫人海中等待、寻觅、争取,最终男女相合,结果,它在能安定下来。

道士悠悠道:“曾有个女子因肚痛难忍,遍寻世间医生皆是无解,后遇一道人才知是那堕胎所至,这婴灵便是堕胎之子所化,被打掉之后的它算什么呢?非魔非鬼非人非中阴身,且还要以这样的灵体阶段停留,直到他这一世本应享有的阳寿之后为终。故而,称之为婴灵。”

“而那婴灵至怨恨深者,全身皆生鳞片,口长獠牙,那女子肚痛的缘由则是那婴灵趴在那女子的肚子上啃食女子的血肉。好在眼前这个婴灵还没有怨恨到那种程度,不然这书生恐怕早就做鬼了。”道士看了身边二人一眼,见其目光之中毫无惧色,反而带有一丝同情,不禁感叹起来。

婴儿在母亲的肚子里,它是越来越喜欢你,爱你,依靠你。自然,它也希望得到你的保护和同等的爱,它在你的肚子里默默成长,感受着你的体温,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跟你见面的场景,幻想着自己美好的人生,突然有一天,它听到你们两个人在商量。

“没办法,我们只能把它打掉。”

对于它而言,听到这个就已经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袭来。那些美好的幻想破灭,对于归宿的迷茫和未知。

无法想象,一个婴儿在肚中一天天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心中还抱有那一丝希望的它在母亲服下那一碗汤药之后。从那一刻起,之前所有的幻想美好,对你的爱都变成了不可撼动的巨大怨恨!

憎恨的执念和对于自己身世的迷茫恐惧导致了它只能选择跟随在母亲身边...

看来那血娃娃所在的坟头便是其母亲的坟墓了。

“有办法么?”黄青瞥了道士一眼,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那段风流往事,虽然自己那防护措施做得极好,但万一中招了,其结果又会是如何呢?一向风流的三皇子殿下此刻莫名地觉得一阵心虚,想到这里黄青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结了仇凰这么个冷面夫人才使得自己没有再错下去。也庆幸自己被那老道士成功忽悠去了练了那个禁欲修身的大黄门。

不过对于这位年轻道士,黄青倒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好奇,龙虎山的道士没一个是软柿子,黄青其实也清楚这位年轻道士多少也藏了点私货。这一路走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事起来比谁都孬,唯独这一次格外靠谱!难道他的专业不是打架而是降妖伏魔?但这天下山精鬼怪少之又少,想以这行谋生恐怕得活活饿死吧。

年轻道士一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缓缓道:“这男子,被称之为共业者,虽不及女子那般为婴灵所迫害残恨,但多少会遭到波及。影响其仕途、命格、气运、身体诸事,恐怕他这次方中状元便落了个回乡守孝的事就是这婴灵捣的鬼。”

黄青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的张桃之开口道:“道长,能不能度化这个婴灵?别让它魂飞魄散好吗?”

黄青闻言面色一滞,回首望去,只见张桃之面色虽有些凄然但眼神十分坚定。

这丫头本就是个善良心性,况且同为女子,更是能够感同身受吧。

“依丫头的,道士你想个法子来,本公子今天破例听你一回!”黄青拉住张桃之的手,沉声道。

张桃之看了黄青一眼,轻咬樱唇,向道士望去。

道士闻言眼珠子一转溜一拍大腿道:“可以!”

说话间便立刻进入了角色一手指着黄青道:“你,下去和那书生唠唠嗑去。我和桃之妹子讲讲经。”

黄青闻言顿时就来气了,嘿,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别给脸不要脸啊,让本公子去拼命,这对于一向惜命的黄青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更何况这道士居然把主意都打到张桃之身上了,三皇子殿下顿时便火了。

道士见黄青发火了顿时抱着头连退两步道:“非也!就算超度我也得知道个前因后果吧?不知其因哪能结果?这如何度化得了?况且我留下桃之妹子是另有打算!她好歹是一品高手,我能拿她怎地?”

“公子,你先听道长把话说完好吗...”张桃之还以为黄青是在护着自己,心里顿觉一暖。

可黄青却阴着个脸,迟疑不定,关键是自己这条小命呀!

“放心吧,殿下,您是皇子,三千龙气于一身,气运滔天,这小婴灵伤不着你!”道士干笑一声道。

“真的?”黄青狐疑的看着道士,怎么感觉这道士跟本公子学了那一肚子坏水呢。

正文 第十四章 情之唯物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虽是白天却阴阴暗暗的,似乎是一个阴天。一向喜欢微雨天气的黄青此刻却只希望那曾经被他咒骂过百次的太阳露个脸儿,但天公从来皆无情,哪里会理会这位三皇子殿下呢?

凉风嗖嗖过,黄青却只觉阴风阵阵来。

“那个啥,今天天气不错哈。”在状元郎李召义那双疑惑的目光之下,黄青一连几步走过坟头来到李召义跟前,眼角还不时的向那两座坟头望去,尤其是另外一座,令黄青心里直打哆嗦。

“公子说笑了,今天是个阴天。”看着这名不速之客,李召义没有一丝不悦的神情反倒显得温文尔雅,待人十分温和。

“走走,屋内说,屋内说!”不待李召义相请,黄青便不客气的步入茅屋之内一屁股坐了下来,心想离这坟越远越好,若是能关上门则更好了。

李召义不明所以便跟了进去,二人落座。黄青先是表达了昨天的谢意而后又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想要旁敲侧击问出些苗头。但这位状元郎却自始至终只保持着一副微笑的模样就这么听黄青叨叨个不停,也不说话。

约莫是觉得这样下去没有一点屁用,又看着那阴风吹风,房门和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更令黄青觉得瘆得慌,黄青干脆一拍桌子道:“你这田舍郎!得罪了赵文华还有这份闲心烧黄纸?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不为你的家人想想?”

李召义闻言面色一滞,感情这位公子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昨日这档子事儿,只见其微微一笑,还是把昨天那套国家自有其法度的话儿道出,令黄青直翻白眼。

“那你家人怎么办?”黄青又再度把话头引了回来。

只见李召义听到家人二字时,眼睛稍稍的往门外瞟了一眼,苦笑一声道:“父母已去,内人已逝,如今李某是孤身一身,自是不怕那赵家人了。”

有门!黄青见李召义终于谈到点子上了,便立刻趁热打铁道:“哦?为何我在城内听说状元郎尚未娶亲呢?”

李召义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却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摇头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公子请吧。”说话间李召义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但黄青却巍然不动,屁股挪也不挪,冷笑一声道:“如今李公子高中状元,飞黄腾达,莫不是看上哪家千金小姐,而嫌那糟糠之妻了,故而才落得这个下场?毕竟是男人,我都懂的。”

此话一出,李召义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怒视黄青,却没有开骂反倒大吸两口气后平复一会心情才缓缓道:“黄公子,请收回你的话!李某虽然不才,但也绝不屑做那抛弃妻子的陈世美!”

黄青狐疑的看了李召义一眼,一撩衣袍翘起二郎腿微笑道:“哦?难道不是么?公子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为何避谈令夫人一事?如此事是真,被那赵文华捏住把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公子岂不成了罪人?届时我家那丫头肯定会找我闹了。我这良心也难安呀。”

李召义瞥了一眼黄青,见其目光真诚不似作假,言语虽然放荡但却是真心为自己好,一想到昨日为了救下那名美丽女子而用了状元令得罪了赵文华,恐怕这位公子也是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想到这里李召义摇头一笑,也罢!为了让这位公子与那姑娘宽心,不妨将事道出罢了。

当年李召义还是一名普通学子,与那些戏文中的故事一样,但凡有才子的地方必定少不了佳人,而李召义的佳人则是一位青楼女子。

虽是如此,但李召义却丝毫没有嫌弃过那青楼女子,二人被自身的才学所相互吸引,最终走到了一起。这件事最后也被李召义的母亲所得知,其父走得早,家中一切大小事务均照其母,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和一个青楼女子结为夫妇相许白头,又哪里肯呢?

无论是南朝还是北朝,对于科举学子的察查制度十分严厉,家世、人品、才学缺一不可。而在那些个读书人来说最不屑的就是与这种一双玉臂千人枕的青楼女子所什么瓜葛,在庙堂上来说,这叫有辱斯文,败坏伦常纲纪!不管二人是否真心相爱,则通通被视为人品问题,故而皆被一概打落。

为了保住儿子的前途,使其不分心科举之途,其母便先虚与委蛇口头上答应了下来。等到李召义赴京赶考之后,再对那女子作出一些手段。

但老夫人还未相说之时,便听见那青楼女子自己投河自尽了。

说到这里,李召义一脸黯然道:“内子那时已有了身孕,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这才学才使得朝廷没有问过此事,哪只却是内人用命换来的!”

一个大男人,此时竟然泣不成声。

黄青听在耳中,默然以对。

想来那婴灵之冤不在于父母,而在于这位婆婆,但如今婆婆已逝,那婴灵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儿呢?是还有什么未解之愿么?还是那女子有什么遗愿未能道出?

想到这里黄青沉吟一会才道:“尊夫人逝前可留有书信?”

李召义微微一愣,从怀中拿出那封书信来,睹物思人,这封信他一直贴身带着。

黄青对李召义微微点了下头,而后拆开书信,只见信中道;

贱妾瑾榭,本系何氏,江南寰州人士。

本系闺阁幼质。

生于良家,长于淑室。

每学圣贤,常伴馨香。

祖上亦曾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堪,红渠生池。

然人生无常,命由乃衍。

一朝风雨,大厦忽倾。

幸与公子相识....

此书道尽女子之情感与人生之无奈,但黄青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于是问道:“你与尊夫人相识时,其可曾提及过家室?”

李召义摇了摇头微微一叹道:“青楼女子最忌过往,我恐伤其心,便没有过问。她也不愿多言,只有此信。”

“我明白了。”黄青将书信递还给李召义,而后迈门而出,直视那座墓碑。

“又是姓赵的!你们欠下的债很多呀!看来本公子想逃,也逃不掉了。”

正文 第十五章 不怕死的活法

“道士,丫头,你们都出来吧!”黄青朗朗一声,而后缓步来到夫人碑前,捡起地上竹篓中的三根线对烛火点燃,而后将香稳稳的插在了碑前。

黄青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道:“不知夫人竟是忠良之后,凤翔三皇子黄青在此,夫人担得黄青一礼!”话音方落,黄青便朝墓碑拜了三拜。

在黄青身后的李召义还有些发愣,而草屋之上一位白衣女子则提着一个道士便飞了下来。

“你是?”李召义看着张桃之,有些愣神。

“李公子好。”张桃之微微颔首,方才自己在草屋上听得清清楚楚,早已不怪这位书生了,但见公子急急忙忙的来到坟前,便知公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黄青盯着坟头看了许久,虽然明明知道自己看不见这个血娃娃,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了。或许是知道对方并没有害人之心,所以黄青才敢这么做吧。

黄青转过身来,踱了两步之后缓缓道:“本朝有例,罪员革职拿办之后,除其家产尽数抄没之后,其族人,男丁则流放戍边。女子则发配为奴。有厮者,以充官妓或流与民市...”黄青说话的声音不小,仿佛是除了说给那三个活人听之外更是为了与坟上那个血娃娃说的。

“八年前,曾有一案,系户部尚书何载之事,那时战乱稍息。因时任户部左侍郎的赵齐以用宝钞敛财!时不多久民间通货膨胀,百姓民怨沸腾,尚书何载蒙天子诏以行非常事,虽力挽狂澜且完成了币制改革,但在那时对百姓而言却是雪上加霜。随后丞相赵黄鹤以搜罗民间万名书,请杀何载。”说到这里黄青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何载于菜市口服刑,百姓争相啖其肉。其子女皆以为奴。”

黄青没有在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明白了此事之经过。

李召义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的手掌摩挲着石碑。

黄青静静看着这个男人,微微一叹。

百姓向来听风是雨,那时何尚书虽遭一世骂名,但如今他所定之币改已见成效。江南的繁荣,少不了他的功劳!只可惜他的功勋注定不能记载这史书之上,死后亦不能得庙堂一个尊谥,而其子女如这位夫人,流落青楼...

也可笑那些至今还拿着何载之名当典型的书生,论误国误民,其中便少不了他们这些自诩清流之人。青楼女子又如何了?平日里一个个歌颂才子佳人,秦淮百里,有多少人没上过花船?脱了裤子是风流才子,提上腰带便成了执笔的圣人,口诛笔伐那些尚未登岸的学子。

可惜了这位何家小姐,若非世俗蒙昧,若非奸人当道,若非这什子定人不准的科举查察之制,也许他们现在一家三口可以过得很好。

这就是黄青不喜欢庙堂的原因,骨子里透着那一个脏字。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黄青倒觉得不脏,起码她们的心是真的,从头到尾只向着那银子说话,无需去猜。

猜心呀!

黄青不由得想起了金陵城,想到了殿下府中那个冰美人,如今的她在替我猜那些人的心思,自己是不是不能再这样逃避了?

明明已经不争的自己,却仍旧是那些亲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

活着就这么难么?

“道士,那婴灵怎么样了?”黄青淡淡道。

“在动,殿下方才那席话它好像听进去了。但其好像没还有要走的意思,难道还有执念?”道士望着坟头上的血婴疑惑道。

黄青沉吟一会儿才道:“李兄,尊夫人怀子之时你既然已经知道,是否那时便已经起好了名字?”

李召义抬头望天,显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他摇了摇头喃喃一叹道:“夫人叫瑾榭,那时我们想着如果生了个男孩就叫他李公瑾。女儿就叫李榭。可惜我不会听到孩子唤我一声爹爹了。”

黄青闻言正要开口时,却发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回头一看见是张桃之,只见一滴泪珠儿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柔声道:“它已经走了。临走前,它喊了李公子一声爹爹。”

黄青闻言怔了怔,回首望向那座孤坟,久久无语。

它不想害人,它只是想等心中那个慈爱的父亲唤一声它名字。

而它,亦希望能唤李召义一声爹爹。

不经意间解开这个绳结,黄青却没有像以前那般自舔英明神武,而是想到了自己身为人子,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况且,娘的死并非是爹害的,而是另有其人!为什么自己总喜欢拿那个年近五旬的小老头出气呢?

归去之途,一路无话。

黄青把自己闷在一间屋子之中,只要了一坛子“胡中露。”他甚至也没有让张桃之陪着自己。因为他怕自己要是哭了,留在她心中那副完美的形象会被破坏掉。

人人道我为赵氏所生,我亦不得不尊称一声母后!

我认了!

即使黄青脑海中还在浮现着三岁那年所见到的画面,亦必须称那个女子一声母后!否则遭天下背弃的就是自己!就母亲那最后一丝正名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黄青将那卷圣旨拿了出来,看了又看。

追封宁氏为后,是为,武昭皇后。

黄青知道,当他在龙虎山宣读这张圣旨之时,便是江南大乱之日。

一碗水酒入喉,喉咙、肚子皆火辣辣的疼,疼得黄青眼泪都流出来了。

“娘,您说让我好好活,我可越活越孬。您一定在天上笑话我吧?”

“老爹,你说什么事都有你在,可我现在也怕你会有那一天。儿子不跟你置气了!”圣旨卷起,收在了怀中。

黄青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正将举碗对明月。

院中一人,正对黄青,微微一笑。

她亦拿着个小酒杯,屈指一弹,酒杯入碗,取水便归。

二人对视一眼,她的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儿笑道:“公子,天塌下来,我陪着你!”

黄青哈哈一笑,一碗水酒入了肚,他豪气大生道:“若能活下来,定不负你!”

正文 第十六章 公子是几品?

这一日大早,剑州府城门大开,古老的城墙之上三步一人,手持长戈身覆铁甲如雕塑一般庄重而肃穆。城下,罗列两行覆甲佩剑兵卒分门两旁而立,城门中那条青石板路铺着一张长及十余丈的大红毯。

黄青挑开窗帘向外瞄了一眼,见街道上那些老百姓无不投以好奇的目光,黄青不由笑道:“这个王虹,倒是会安排。”

坐在马车内的除了黄青还有张桃之,马车空间很大,张桃之正坐在茶几旁啃着甘蔗,每每都是张开小嘴轻轻咬上一口咀嚼几下便小心翼翼的将甘蔗渣吐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盆中。

黄青见了不由得摇头一笑,啃甘蔗就该大口啃大口嚼大口吐的,这样才爽快,但这丫头偏偏还是放不开,哪怕是自己教了好久,她却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这种不雅之相。

约莫是出了城门,耳边那嘈杂之声愈来愈小,黄青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

“鄙人李召义,求见三皇子殿下!”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晃荡的马车停了下来。

黄青张开双眼向张桃之望去,只见这丫头对自己微微一笑,黄青便知道是这丫头多了嘴了。

“道士,侍候本殿下下车!”黄青捋了捋衣衫,充当马夫的道士立刻挽起门帘,黄青勾着身子出了马车。

一行队伍少说也有百来人,各个高头大马鞘配长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闹了山匪,官府要派人去剿匪了。但黄青却知道百来号人清一色的全是王虹聘来的江湖人士,看来这位老狐狸办了那一牛一马着实捞了不少好处,这出手也就大方了起来。黄青也自是不客气,在王虹一副肉疼的表情下从武库中取了几十件铠甲,顺带手打了个借条,虽然这借条和白条也差不多。

“老狐狸精得很呐。”黄青喃喃一叹,不出兵不站队但这人情你还得偏偏认了。堂堂帝国三皇子缺钱吗?不缺!所以这庞大的护卫队的资金来源也就理所当然了。王虹一推四五六推得干干净净,生怕被太子知道了似的。

正在黄青感叹之时,状元郎李召义大步而来,对着黄青深辑一礼道:“殿下之大恩,李某永世不忘!”

黄青闻言微微一愣,若是说那个婴灵之事,自己那也是歪打正着,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恩。若是对付赵文华那更谈不上什么恩情了,自己本来就想去赵氏那儿会上一会,顺带而已。

“什恩不恩的,好好读书,最好出去多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后好好报效朝廷吧。”黄青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李召义轻轻颔首笑道:“殿下可是要去灵州?”

黄青哟呵了一声,这丫头倒什么都跟这书呆子说了?

队伍开始前行,马车内,黄青顺势拿起一根甘蔗大口嚼了起来,一边还问道:“丫头,你跟那书呆子说什么了?”

张桃之闻言想了一会儿才道:“除却婴灵的事,大约就是说让他不用担心赵文华的事,我家公子自会解决。”

黄青双目微微眯起,自己倒是有些小瞧这个书呆子了,能自己琢磨出那些弯弯绕来,不愧是中过状元的人呀。不过可惜,本公子并非是那赵氏所生,有些事儿,他也是想简单了。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去灵州了,也么着也得多个护身符吧。

百名护卫,其中有三名是二品小宗师,据说其中一名还是什么金枪门的门主,听说是给三皇子当护卫这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像这些武人,一般金银之物已是很难打动他们了,之所以愿意簇拥在黄青身边当保镖还是因为黄青这一层身份,如果运气好能与三皇子殿下混个熟脸,那日后指不定就是飞黄腾达了,哪怕在江湖中那地位也得涨上那么一些。

不过这些个小鱼小虾黄青却着实看不上眼,虽说其中那位叫红殇的女子生得十分美丽,但毕竟自己身边就有位现成的一品高手,还是个大美人儿,自己即便有问题也只会去找丫头请教,更遑论这一品与二品之中如隔了一道龙门,越过此门便可翱翔九天扶摇直上,眼界自是不一样了。

黄青也算是运气极好了,武榜十人,南北各半,偏偏黄青撞上了这第十一个,而且还是自己的丫头。

除却释、道、儒三教之外,天下南北有数高手皆为之一评,其中最为顶尖的十人便位列这武榜之中,也可以说是十大高手了。张桃之虽不在此列,但依黄青自己的猜测多半是这头太低调了,否则以她的年纪、身手和这容貌还不得在江湖上引起大地震来?什么仙子之名通通的靠边站了。

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一向怕苦怕累的黄青终究还是捡起了以往最不愿意触碰的武艺,如今的他离开了金陵城没了老子的庇护,再怎么胡作非为也得有个度!黄青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而且他也知道,在去往龙虎山的路上一定会有人想要了自己的命!而且不止一个!

这一路行得极慢,老实讲,张桃之这丫头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导师,看着蹲马步直到双腿打颤的皇子殿下,一颗心都跟着七上八下了起来。但黄青却仍旧咬牙坚持着,自己错过了习武最好的年纪如今只能凭着努力二字。以往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叫禁军去摆平,那些兵手中的刀毕竟不是自己的,安知日后这柄刀不会太阿倒持?

无论是拿刀还是持剑,永远离不开那刺、劈、撩、掠这四个字。动作反复,枯燥不已,但黄青仍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偶有些护卫见到三皇子殿下如此拼命,虽然好奇一个堂堂皇子,动动嘴便可让人人头落地,何必去干这种苦活?但他们却仍被殿下这股子意志力所打动了,心中念叨着自己当年若有这般刻苦,恐怕早已晋身二品了。

傍晚,黄青披了件单衣坐在篝火旁,和着些清水,大口咀嚼着这有些难以下咽的粗粮,虽然有心与丫头共睡一顶车厢,但女孩子家的最重要的就是名声。黄青自是不会去做这种毁人名节的事儿,故而也与大家一样搭顶小帐篷,席干草而睡也就糊弄过去了。

如今还未到该歇息的时辰,黄青不由得再度将手摸到刀柄上。

“殿下,介意我坐这儿么?”名叫王唯的挎刀小宗师拿着两壶酒来到篝火旁。

黄青没有抬头,只随意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王唯轻轻颔首,一屁股做了下去顺手将酒囊递了过去。

黄青接过酒囊喝了两口,嗓子眼这股辣劲儿如火烧一般。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黄青摇了摇这酒囊,再抿了一口。

王唯微微一笑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这胡中露殿下可喝得习惯否?”

黄青面露一丝嘲讽,这胡中露算不得好酒,全靠这烈度,便如这首国风一般,百姓与之君王的怒恨全在这壶酒中,秦二世而亡,凤翔亦二世而衰,但自己并非国君也非储君,也酒即便喝了也没什么。

“如果你想说教的话,那你可找错人了。”黄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些个护卫在他眼中也只是打工的而已,即便是这种二品高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仔。即便自己再怎么放荡不羁,也轮不到他们对自己说教。

王唯对于黄青如此刻薄的态度倒没觉得怎么不适,之所以加入这支队伍更多的也只是想看看如今凤翔皇室的风气。原以为这名臭名远扬的皇子殿下也就是个纨绔子弟,但这些日子以来每每看见这位锦衣玉食的皇子无论天气好坏,烈日寒风都会紧握那一柄刀,原本被锦衣玉食调养出来的细皮嫩肉也便成了一身古铜的腱子肉,所以他才会心生好奇,好奇一个杀人不过头点地的皇子为什么会亲自操刀。

“我是北朝人,当年那一战,我年纪尚小,但也是亲眼见过白骨荒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景象。说句违心的话,我倒是希望南朝不在,天下一统。也好过日后南北再度开战,届时天下又会像这胡中露一般。所以我想看看南朝皇室到底是副怎样的德行。”王唯望着眼前的跳动的火苗,饮了一口烈酒。

黄青呵呵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年太祖武皇帝这句话可谓是振聋发聩,但也就是这句话之始,才诞生出了那么多搅动风云的野心家。但一个武人,一个江湖人,能谈国家大义?心系百姓?若说并非嫡长的黄青对于国家大事来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那身边这个人又算什么呢?

好像知道黄青心中的不屑,王唯低头淡淡一笑道:“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年十六,若战端开启,按照北朝律法,该以充军。说来惭愧,我年轻时亦想过报效朝廷,可更希望用手中这柄刀在江湖上留下个名号,所以我走南闯北,如今三十却好像也一事无成的样子。”

黄青闻言嘴角那一丝冷笑渐渐收敛起来,他第一次正视这名其貌不扬的刀客,淡淡道:“若南北真的开战,想必你会回到家中,代弟从军,然后杀我凤翔男儿吧?”

王唯目视黄青,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是!”

黄青咧嘴一笑,摇头道:“可惜我没有那么大本事,注定坐不上那把椅子,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篝火摇曳,月兔升空。

小宗师红殇取了张羊绒毯放到黄青身边,又随手把皇子殿下那未喝完的酒囊顺手拿在手里,看样子是不准备让殿下再自饮下去了。

看着这位话语极少的女子,黄青咧嘴一笑道:“姑娘要不要陪我暖暖被窝?”

红殇看了一眼黄青,微微一笑,却又摇了摇头。

“习武最忌头脑昏聩,多饮则误事。”

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黄青淡淡一笑,好像觉得有这么个人管束着也挺好的,莫不又是仇凰派来的吧?

时已近冬,但黄青却仍光着膀子,不知是不是练武的原因虽然光着膀子但却好像已经做到了寒暑不侵的感觉,一身腱子肉将黄青的体型都塑造得壮实了几分。

“来人,取甲来。”黄青取过水囊便如牛饮一般。

一叠崭新的铠甲叠放在黄青面前。

黄青眼神炙热的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站在身边的护卫们包括那三名二品小宗师都围了过来,原以为这些铠甲是为了给他们准备的,现在看来感情是给三皇子殿下试刀用的。

普通兵卒武人,一刀而下伤甲而不破,是为下三品。

如以破甲来衡量一个武人的品级,则是最为实用精准的了,光凭这一膀子力气即便是天神神力至多也只能破个五六甲,那也只是中三品的境界而已。这持刀的姿势,出刀的角度,和那出手的力道与后劲都非常有讲究,这就得考量一个武夫的综合水平了。

十甲层叠,众人屏息而立。

黄青双手握刀,离铠甲半丈而立。

“呼...”黄青深吸一口气,气未吐,一双凤目闪过一抹精光,抬臂举刀,一下而下。

三位小宗师皆有所动容,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一刀可不是一个初学者能够使出来的,若没有相当扎实的功底很难有这种气势,尤其是那握刀的功底,若没有高手在身边悉心调教绝对难以速成。这位三皇子殿下,不简单呐。

回掠收刀,归鞘。

黄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三位小宗师面露惊容。

上四甲皆烂,中五甲皆破,独一甲,裂痕斑布。

“丫头,公子完成任务了,这任务奖励是不是得...”黄青坏笑一声,站在一旁的张桃之俏面一红,这么多人看着呢。

黄青这意志力虽说惊人,但在他看来总得有个奖励目标啥的,不然也就在枯燥了。于是色从胆边生的黄青直接定下个目标,这奖励嘛,便是丫头那唇上的胭脂了。也不知这皇子殿下到底是在为谁练武。

一名同使刀小宗师站了出来,抱拳道:“殿下可否与小人切磋一番?”

黄青眯眼道:“你个二品小宗师欺负新手,要脸不?”

使刀小宗师闻言微微一愣,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张桃之拉了拉黄青的衣袖,悄声道:“公子,你已经是二品啦。”

正文 第十七章 鲸吞

刀客名叫王唯,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高手,如今已经三十了。

看着眼前这名练武不过约余的皇子殿下,现在跳江的心都有,自己从三品迈进二品花了三年时间!这三年自己花费了何等的心血心力,其中苦涩只有自己才知道。但如今这个年才二十的年轻人不过一个月便从九品不到窜升到二品,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就连武榜上面的怪物也是一层一层砥砺出来的,哪里如这位殿下一般直接蹬了天梯?

尤其是这句要脸不?三名在江南都可以横着走的小宗师各个脸色发黑,丢人呀!

黄青听闻自己已是二品境了还有些发愣,但细细一想自己破甲有十可不就是破了三品么?但为什么说是二品呢?

这就在于自己方才展现的气势了,白天练武,晚上还有美人给自己开小灶。张桃之对于黄青可谓是极尽用心,毫不藏私,小至最基本什么藏气蕴气身体百窍,大至心法口诀。换做黄青一个人要琢磨这些东西即便他再怎么过目不忘那也总得有个消化的时间,可偏偏身边这丫头是个一品高手,黄青每每遇到难关时,在张桃之那张小嘴面前便上下两唇一张一合,这难关便不攻自破了。

弯路黄青就没有走过,但即便黄青就是那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也决计做不到一跃八品这种恐怖的地步。

黄青沉思了一会,才忽然想起就在自己方才出刀那一刻时,下丹田处有一气一冲而起,直达上丹田。只不过自己沉心于手中刀,当时并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气倒与那晚在殿下府上火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裆下那柄剑没有挺起来而已。

好个老道士,这玩意原来得这么使呀。

“王大哥,方才是我失言了。”黄青深辑一礼,虽然自己方才那话是没有错,但却着实有些伤人。黄青没什么架子,反倒十分诚恳的道起歉来。

王唯见状怔了怔,连忙扶起黄青连声道:“殿下那话没什么不对的,公子一步入二品,实乃罕见。只管王某学艺不精罢了。”

黄青微微一笑道:“王大哥说笑了,本公子也就是初生一牛犊,论实战经验也是个零,一会还请王大哥多多指教,还望王大哥手下留情呀。”这一口一个王大哥说得比谁都亲切,王唯方才心中那一丝不悦早就被黄青这一口气儿吹得烟消云散了。

王唯微笑道:“殿下,你可就别折煞我。刀下见真章?”

“刀下见真章!”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如黄青当夜所言一般,二人以后终会在战场相见一般。

而另外两名小宗师则无不点头,暗道这位三皇子殿下虽然身怀纨绔之名,但待人接物却十分平和毫无皇家架子,再加上其天资,绝对是不可限量!对于外界关于这位大纨绔的传言已是嗤之以鼻了。

只见空地中心,黄青与王唯各挎一刀,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位才刚踏入武途的皇子殿下会有怎样精彩的表现。

王唯一手按刀,眼睛微微眯起。

虽说三皇子殿下表现出了他惊人的武学天赋,但在这条路上可不是光凭天赋就能吃遍天的。如武榜第六的那位魔头老怪,专杀这种天赋惊艳的年轻后生,无论文武。所以往往越是天才越容易夭折,但更多的是因为自身心气甚高受不了挫折所至。以黄青这等身份,加之其天赋,王唯就怕这位年轻气盛的三皇子殿下小看了天下英雄,以至日后吃了大亏,故而多抱有一种提醒的意思。当然,这种提醒得建立在自己战胜黄青的基础之上,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自己这刀也就白练了。

黄青一眼微睁,一眼紧闭,睁眼是为了防对手出其不意,闭眼是为了调和心态,放缓呼吸。

如丫头所说,自己这二品之境全是靠大黄门积攒的精气冲上来的,这内家修为讲究个步步为营,没有几十年的水磨功夫更别谈能有与天地气机共鸣的大道境界。但如黄青这种野路子也算是厚积薄发的一种了,体内大小窍穴经脉为经磨砺却已充盈无比,搞不好就得出岔子。所以黄青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夯实这片“稻田”,如今阡陌已开,如何夯实就得靠自己去体会了。

两刃相交,一触既退。

仅仅是双方的一个试探,黄青便摸出了自己与对方的实力的差距了。

到底是实打实的小宗师,与自己这种便宜的二品境的确高了一个档次,尤其是其出刀的角度,贴刃而走,如游蛇一般,让黄青这一身气劲泄了七分。

“难办!”黄青剑眉微微皱起,干脆直接放弃了想要取胜的心态,反倒磨炼起自己的外门功夫来,王唯怎么打,他便怎么打,有样学样,令旁人啧啧称奇。

“殿下,你这是拿我喂招呢?”这话虽然苦,但王唯却面含笑意,到也不怕一身本事被黄青偷学了去,如真是这般,那自己也算是黄青的半个师傅了,以后说出去也备有面儿不是?

一刀回掠,黄青微微一笑道:“王大哥就别小家子气了,你这压箱底的本事都还没使出来呢。”

王唯眼神露出一抹赞赏,两人相交五十余合,从刚开始被屡屡压制再到后面逐渐搬回劣势,偶尔还会有那么一记惊艳表现。虽然不至于将自己逼出全力,但再来个五十合,王唯就得考虑考虑了。尤其是这位三皇子殿下这一身内息,绵远而长,到现在也才只换了一气,虽然自己也才三十来岁但此时却已生出后生可畏的感觉。

旧气已尽,新气未生,往往便是最危险的时候,故而高手对决势均力敌之时看得是谁的气更绵长,如能抓住对手换气之机,则一招可定胜负。

但黄青与王唯并非生死较量,这种更具教学性质的较量,更多的是让黄青体会并且去感受。

一息已过,二人均换新气。

王唯咧嘴一笑,刀归鞘,再出刀。

看似多此一举的动作却令另外两个小宗师面露惊色。

“鲸吞!”二人不约而同道。

金枪门主金琛虽然用枪,但对于这一招却一点也不陌生。

王唯手中之刀,名唤“鲸吞”。

更因他那一手鲸吞之技而闻名江湖,武道一途殊途同归,最终都讲究个意气,如自己那杆金枪,百鸟朝凤只生百鸟难出真凤,缺的就是这意,这也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龙门。

再见王唯,抽刀之时,脚下顽石龟裂,劲草伏腰,气息节节攀升。

黄青眯着眼睛,不禁咽了口唾沫。

张桃之不禁喊道:“公子...”

黄青微微摇头,示意张桃之不要插手,虽然自己明显感受的出来这一刀很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但自己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住这一刀。

“王大哥,可别留手呀!”黄青嘴角微微翘起,两脚生根,一刀横在胸前。

王唯呵呵一笑,一刀彻底抽出,反握刀柄,一刀破空。

正如鲸吞之名,巨鲸出海,气吞山泽。

正文 第十八章 官道立甲

百人队伍缓缓向前,自从黄青逞强硬接那一记鲸吞之后已是五天没有露过面了,道士依然驾着马车,瞥了一眼那些个不时朝马车这儿看来的护卫们。

马车内,黄青光着膀子缠了一身绷带,枕在丫头的大腿上,张着嘴,一脸享受般的样子。

一勺汤药入口,那苦味入舌,令黄青的面部有些扭曲。

“丫头,你就不会放点糖么?”黄青面色发绿,苦笑道。

张桃之一脸认真道:“良药苦口,虽说公子这伤早就好了,但这药不也是你叫我煎的么?”

黄青闻言撇了撇嘴,望着车盖,喃喃道:“舍不孩子套不着狼呀,这眼看就要入灵州了吧。”

“公子放心,有我在呢。”张桃之微微一笑道。

黄青闻言微微一怔,伸出手指挽着那顺垂下来的青丝,喃喃道:“若是有天你不在我身边了呢?”

张桃之怔了怔,她依旧是甜甜一笑,月牙儿的眼睛与双颊的梨涡。

“你会来寻我的,对吗?”

车外,道士嘴角微微翘起,瞟了一眼至今都是一脸担忧的王唯。

见道士向自己望来,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王唯微微颔首致意,虽然自己那时拿捏了分寸及时收了四分力道,但却不想皇子殿下还是倒了下去,原本以为凭殿下那身底子,只需静养几日的功夫,却见殿下的贴身丫鬟天天煎药,这一颗心也就悬在了嗓子眼里了。

看着王唯整日愁眉苦脸,金琛拍了拍王唯的肩膀笑道:“别担心了,有这么个美人相伴,想必殿下是趁机躺在温柔乡里出不去了吧。”话虽这么说,但金琛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没谱。但这句话安慰下来,明显能见到王唯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队伍缓缓向前,饶是在宽阔的官道上,这百人行的队伍亦显得有些局促。

眼看是要到达灵州边界了,这百人队伍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官道尽头,一名覆甲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的男子手持一柄偃月刀而立。

王唯眉头微微皱起,在这支队伍中除却三皇子殿下,掌事儿的也就是自己了,那金琛此行也就是过来蹭个熟脸而已,那另外一名小宗师则沉默寡言是个闷葫芦,不过她人还是挺不错的,偶尔大家还会切磋比试一番。

三名小宗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王唯点了一名身手还算不错的汉子带队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汉子带着五六个持刀负剑的护卫缓缓靠近那个覆甲武士,心中还在纳闷,怎么光天化日的还有人敢在自己这百来号人的跟前劫道?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么?

“喂,你哪条道上的?”原本直接一刀架在此人脖子上的汉子,不知是怎么了,越接近此人越是感觉到后脊股发凉,明明太阳高悬日头高照的,却感觉有阵阵阴风从耳边吹过似的。

“......”

覆甲武士眼神空洞,似乎连眼前这几个大活人都没有注意到似的。

汉子见状,于是壮着胆气踢了覆甲武士一脚,只听得一声武士身上铠甲之音作响,汉子便感觉自己好像踢在了铁柱子上似的,捂着脚丫子便叫了起来。

“小心!”位于队伍中央的马车之上,道士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子对着正处于覆甲武士身边的几名护卫喊道。

“啥玩意?”汉子还没听个仔细,正要开口发问,却听得四周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清脆的铃声。

“叮铃铃...”

铃声散布,汉子正在观望之时,身后覆甲武士忽然动了,一柄偃月刀破风挥起,将这名汉子连带着身边三人一刀拦腰斩断。

混合着器官与鲜血,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剩余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成为了刀下之鬼。

“不要慌!保护殿下!”王唯见状大喝一声,百名护卫迅速以马车为中心集结起来。

马车内,黄青抹了一下嘴唇,沉声道:“道士,什么事?”

车外道士双目微微眯起,道:“剥皮草人!有高手...卧槽!”道士话还没说完,大惊一声,便跳下了马车。

只见马车之外,数十名护卫忽然临阵倒戈,朝自己的同袍挥刀而去,另有数人提刀向马车杀来。

“姥姥的!王唯,红殇,你俩去救殿下,这里我顶着!”金琛眉头紧皱,一杆金枪生百鸟,叮叮三声,分别刺向覆甲武士的手腕、肘尖、腰眼三处。

听着外面如浪潮般的喊杀声,车厢内的黄青淡淡一笑,终于是把这群家伙给引出来。

“公子,我出去看看?”张桃之语气略带一丝焦急道。

黄青微微摇了头道:“不,现在出去是敌是友你分得清?背地里捅刀子的事儿可多着呢。等外面杀干净了,才轮到咱们出马。”话到末尾,黄青眼神闪过一抹厉色。也不知如此刻薄的话语,被外头那些正在浴血拼杀的护卫们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车外,刀剑相交之音不绝于耳,年轻道士连滚带爬的躲在官道旁的草堆之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道:“白装这么多天高人了,合着也是一样砍呀。”看着王唯与那名叫做红殇的小宗师护在马车周围杀退了一波又一波二五仔,道士干脆将目光集中到那个覆甲武士身上。

从刚开始看见这名覆甲武士时道士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一个大活人哪里有它这般死气?至于它那身铠甲,八成是在掩盖它的身体!若论符箓,龙虎山自称第二便没谁敢称第一!道士敢肯定,眼前这鬼玩意绝对是剥皮草人!

何为剥离草人?

一纸朱砂符箓,几扎干草,一张人皮即可。这干草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却这专门准备的朱砂符箓,只得一提的就是这张人皮。正张人皮必须生剥,且不能有损,这种颇为残酷血腥的手段能将人之最大痛苦与怨气释放出来,故而在江湖中也被视为禁术知者寥寥。而刚刚剥好的人皮也必须在三个时辰之内被充以用符水浸泡好的干草填充,而这剥皮草人之妙处就是能完全吸收体者身前的武艺,如今再被一身下过咒的铠甲盖上,实力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这玩意放眼整个南朝也不过三具,据说都是龙门境的皮囊,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具。”看着被一刀剁去了臂膀的金琛,道士不禁担忧起来。

三具剥皮草人每一具都是无价宝,这玩意可比死士好用得多。听方才那串铃声,道士眉头不禁深皱起来,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在道士寻觅破解之法时,一道剑罡乍起。

宽及十数丈的官道顿时为这道剑罡所笼罩,除却王唯那两名小宗师,其余人皆被剑罡搅得稀烂,化作一滩肉泥。

后方,一名蓝甲武士持剑走来。

马车内,黄青与张桃之牵手而出,并肩而立。

张桃之看了眼身后的蓝甲武士,微微一笑道:“公子,借剑一用。”

正文 第十九章 第天下第八

黄青抬手将剑这柄从剑州搜刮来的名剑交到张桃之手中,淡淡道:“不准你受伤!”

“諾!”

张桃之提剑而去,轻描淡写的一剑,便令方才显得不可一世的蓝甲武士倒退三步。

“吼!”蓝甲武士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一剑挺来,便是三十余剑招,招招精妙非常。

看着这道道剑气在这官道上勾勒出的纵横沟堑,黄青不禁为丫头捏了一把汗。

如自己面对这蓝甲武士,恐怕当场便会被大卸八块了。

但张桃之却面色从容,单手单剑,不慌不忙,刺、挑、撩、掠,如黄青练刀一般,四式基本功将那三十余剑招拆得干干净净,似乎是在给黄青演示一般。

“厉...厉害!”黄青瞠目结舌,见蓝甲武士忽然暴起一剑带出一个浑然大圆,剑尖罡气暴生三尺,张桃之亦提剑而去,神色冷清。

正当黄青目不斜视的看着二人那一横一竖的剑招之时,却忽然听得身后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铃声似曾相识,黄青顿感后脊发凉,猛然回头。

只见那名叫红殇的小宗师手持铃儿,闭目而笑。

滴答...滴答...

一串串血珠滴落在地上,溅起几缕尘土。

黄青看着那洞穿了王唯胸膛的掌刀,面色铁青,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摸刀,却发现自己不曾带刀。

“还是大意了么?”黄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能够瞒过丫头的眼睛,这个名叫红殇的小宗师恐怕不止二品,而王唯...黄青不禁握紧了拳头,向红殇望去。

红殇虽然闭目,然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睁眼望来。

一双秋水眸子,满是嘲讽之意。

黄青心头一震,只感觉心中向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殿下!”一丝微弱的声音传到黄青的耳边,黄青猛然抬头,只见王唯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右手如鹰爪一般扣住那贯穿了自己胸膛的掌刀,左手解开腰间宝刀甩了过来。

“鲸...吞...”王唯闭目而笑,站在他身后的红殇眉头微皱,想要抽回掌刀却被鹰爪扣得死死的。

黄青张了张嘴,最终咬着牙齿挤出两个字来:“鲸吞!”

一刀倒提而出,气泄十里。

罡气一涨再涨,直至巨鲸彻底出鞘。

一条平坦的道路满目疮痍,王唯笑得更浓了。

习刀二十余载,虽不能入龙门,如今却好像看见了龙门,看见了那一尾终将越过龙门扶摇而起的红鲤。

轰隆一声巨响,黄青一身锦绣衣袍鼓荡浑圆。

刺客红殇呕血而去,手中铃儿叮叮作响。

黄青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已经断了气的王唯,悲恸不已。

他提刀再上,直奔那独臂独枪大战覆甲武士的金琛。

一刀拦杆,偃月刀被震弹回去,黄青看了一眼崩开的虎口,对金琛缓缓道:“对不起...”

金琛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唯,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但能怪这位刻薄的皇子殿下么?若非是自己贪心,想要为金枪门挣个前程,大可不必跑来当什么护卫,但既然做了护卫,便要有护主的心理!即便这个人,之前还拿自己当做弃子。

金琛吐了口血水,大口喘息了两气才道:“我自找的,王唯走了还有我老金,只要我在,殿下便死不了!”

一柄鲸吞在手,黄青屡屡硬抗那柄偃月刀,被震得体内气血翻腾,但此刻他却在笑,他笑道:“谢谢!”

金琛再度挺枪刺来与黄青一左一右夹攻覆甲武士,但却无论是刀劈枪刺,甚至以用罡气皆无法刺穿其铠甲。

细密的汗雾凝成汗珠划过黄青的鬓角,黄青沉声道:“这家伙虽然力沉皮厚,挥刀大开大合,但行动相对迟缓...”说到这里,黄青也意识到自己是白说了,纵使知道这个缺点,但拿它这幅铠甲没办法依然是无济于事。

金琛也知道皇子殿下在想什么,干脆没有出声,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那杆金枪也不见得慢多少,一连刺出几枪,叮在铠甲之上发出悦耳的声响。枪尖每落之处各不相同,似乎是想找出薄弱之处。

就在二人苦战之时,躲在草丛堆里的年轻道士却撮起牙花子来,方才那个女子仍然躲在附近,自己这儿是想出声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这一说话便会引来杀手。见张桃之那边虽然没有立刻解决掉蓝甲武士,但却稳居上风,只不过方才因为黄青那里的突发状况稍稍有些分神,一袭白裳被划开剑气撕开了一条口子,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块白裳,看起来着实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管你释还是道!”道士一步跨出草丛,便如脱兔一般朝黄青那儿奔去,本来他是打算去张桃之那边的,毕竟这妮子最强她那儿腾出手来那便就稳了,可是看见那儿剑气横飞的场面,道士顿时就蔫了,只得朝黄青那儿去了。

但才跑到半路,便被那名紫衣女子拦住去路。

道士干笑两声,道:“那个啥,红殇姑娘是吧?你这儿还流着血呢,就别打打杀杀了。”

红殇伸出一根手指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以掌作刀,再劈而来。

道士见状眼角淌过两行清泪,干脆放弃了抵抗,大呼一声道:“吾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白衣拦在紫衣女子身前,三尺青锋寒光凌冽。女子瞟了一眼蓝甲武士,只见武士人首分离,栽倒在地。

“赶紧去公子那边!”张桃之催促道。

道士闻言如获新生一般,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再度撒起脚丫子狂奔起来。

张桃之神色冷清,冷声道:“你是谁?”

女子嘴角微微翘起,轻呵一声,淡淡道:“你们完了!”

话音方落,便见那方圆百丈青草皆被连根削去。

只见一人,青草顿去,一览无余。

一人手持长剑,青衫鼓荡,仅仅三步,便来到张桃之面前。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公主,倒是我的福气了。”男子邪魅一笑。

张桃之如临大敌,一双美眸尽是杀意。

“天下第八,北朝沈世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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