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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之海上帝国》


第一章 白光闪过

台风之后的南海之上,万里晴空无比的清澈。一只600吨级的远洋捕捞船正在近海慢慢行驶,航线呈不规则的曲线。

公元20XX年的10月,海南航天发射中心将进行建成以来第3次发射。这次发射的是用以组装神州太空站的第3批设备,使用最新的大推力运载火箭。这次设备中包括了一个核动力电池组,作为太空站的主发电装置,从而节省了用来装大面积太阳能电池的运载火箭载荷,以便中国第一个太空站更快更省的建成。

这当然是个吸引全世界媒体的绝好报道题材;各路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包括绿色和平组织在内的全球各种团体抗议者也拼命挤进中国,以反核动力进入太空或**问题什么的各种理由要争取全球媒体眼球。至于各种政治势力也是象吃了兴奋剂般争先恐后跳出来,上街的上街,绝食的绝食,往自己身上捆炸药的也不少,一时闹得全球人民兴奋不已,中国各个强力机构忙得团团转。

于是这次航天发射的戒备工作空前严密,拜连续一月的台风所赐,几度推迟发射的整个发射中心周边1000平方公里范围内被戒严了一个月,整个海南被军警国安扫荡的可以夜不闭户。境外媒体记者除少数特许的外,基本只能在海口市区的宾馆呆着看电视。

不甘心的记者们充分发挥了游击战、疲劳战、人海战等等战术,挖空心思采用了金钱收买、化妆侦查、潜伏夜袭等等做战手段,最成功者已经突pò

到发射中心外围10公里处的某村庄,几乎可以用长焦距镜头看到发射场竖立的运载火箭了——在下一分钟,这位来自香港的某报纸记者被警惕性奇高的当地民兵打翻在草丛中,被扭送到了公安机关。

600吨级的远洋捕捞船上,一位站在船角抽烟的30岁的摄影马甲—尹峰,个子高大体格魁梧,满脸胡子渣,作为自由摄影人,本来是根本没资格取得报道资格的。不过以前他在电视台混迹时认识不少人,刚好一个北京网站的朋友雇佣他搞一些空间站发射的专题图片,他靠这位朋友的关系混入海口市,和其他几个不入流的小媒体记者合伙化钱雇了这只远洋捕捞船。因为发射中心离海较近,他们指望能远远的在海上拍到几个镜头用以报功。

不过海岸周边100公里范围内也已被无数海监艇、海事检查船、边防武警及海军舰艇严密封锁,海面上遍布着船只,连大号的海鱼都无法接近海岸线了。这只捕捞船载着七八名记者已经在海上东躲西藏了3天了,还遭遇了这次台风,险些倾覆。船上的导航设备一度出现故障,等风平Lang静后,船老大要回家了,无论记者们出再高的价格他也不干了。

忽然GPS导航仪恢复了正常,船老大惊呼出声:“老天啊,我们到地方了!!”

尹峰和几个记者正在一边灰心丧气收拾摄影设备,闻言大惊,围上来一看:他们被台风带到了离发射中心的海岸20公里处。

一边船老大的收音机正在播出发射场的实况。来自东北的一个大个子摄影记者扛上了机器,冲到了船舷边大叫着:“快啊,兄弟们!还有20分钟就要发射了!”众人乱哄哄挤到的船舷边,纷纷打开设备对准方向。肉眼所见的海岸线为一片绿色的丘陵遮盖,一会儿将有喷吐火焰的火箭在后面腾空而起。船老大一边稳住船身,一边嘟囔:“这会雷达早看到我们的船了,逃不了了……”

捕捞船不敢接近海岸,只是缓缓与海岸平行着行驶。尹峰已经进入到工作状态,对照着海南矿产勘探所一个朋友提供的地图,拿镜头对着火箭即将腾空的区域比划不停。广播里正在播报:“现在开始10分钟倒数计时……”周围的记者和水手都眼巴巴看着海岸,连海风似乎都静止下来,只有海Lang和发动机在发出声音。

3分钟倒数开始了。尹峰无来由的感觉一阵紧张,他把三脚架和相机又调整了一遍,发觉其他几位同行也在干同样的事。“不会有事的,怎么会有事?”他自言自语一番,又凑到了镜头前。

令人窒息的10秒倒数开始,船老大停稳了船,举着望远镜也到船舷边候着了.“10,9,8,7……”几只不知名的海鸟停到了船舷边,好奇地看着这些一动不动的怪人

“5,4,3,2,1……点火!”广播里的声音似乎毫无感情,随即一阵阵巨响从海岸丘陵后扑来,震动着整只远洋捕捞船,天边火光和浓烟迅速托着火箭腾空。尹峰拼命以极限速度按动快门,其他同行也是一样在紧张地做手指运动。天空中和海面上似乎被巨大的响声所笼罩,捕捞船开始晃动起来。“火箭升空了!!”广播里的声音带上了点激动。

已经升到半空的运载火箭似乎划了个弧线,向尹峰他们的方向偏过来。同时一个水手大喊着:“老大,海监艇来了!!”船老大扔了望远镜蹦到驾驶室,发动了船只。尹峰急了,一边不断按快门一边大喊:“等一下,等……”

发射后第35秒,巨大的运载火箭已经临近捕捞船上空。

忽然间,火箭似乎在天空中停住了。短短一秒钟时间,所有人的惊呼声都还未冲出喉咙,一道巨大的闪光由火箭运载舱边上出现……

实jì

上没人看清这道光是怎么出现的,因为尹峰等人的各种设备镜头在刹那间已被强光摧毁,取景框的液晶屏同时连同电子元件一齐烧毁。尹峰没来得及对着取景框发呆,已经感觉自己周身完全被白光和飓风包围,下一秒钟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收音机里最后的声音是某位播音员的惊呼:“火箭爆zhà

……”

……

————————————————————————————————————还是狂风大作大雨瓢泼,海水咸湿……似乎台风又来了。尹峰趴在了一块一人长的船板上被雨水海水灌醒了。

周围除了海Lang就是大雨狂风,视线所致一片昏黑。尹峰不由自主地随船板在海Lang间颠簸,一口一口喝着海水,呛得他差点又晕过去。好不容易抓紧了船板,他努力闭紧嘴,感觉下半身是完全泡在水里的,而且似乎有东西沉重地揣着他往下沉。原来是他的防水登山包挂在了他腰际,包里是手提电脑什么的东西,正在死死拖着他往水里沉。他思量着是否冒险腾出一只手去解脱登山包的扣子,扔了这个可能会让他丢命的东西。没等他考lǜ

明白,几个大Lang扑来,他连呛了几口海水,脑袋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躺在了一片沙滩上,海水正一阵阵冲刷着他。他的手指仍僵硬地做出抓的动作,但船板已不知去向,那防水登山包吊在了他的左大腿上,奇迹般地没丢掉。他活动了半天手指,恢复了手指的功能。然后拖着包爬到了沙滩尽头的岩礁后面。此刻雨停风止,海Lang轻轻拍打沙滩,岸边一片椰树林轻柔地摇动,月亮无比明媚地挂在半空。这里的世界十分安静祥和,似乎是在梦境中。

他的衣服只剩下一件短袖运动衫加牛仔裤,裤兜中的手机早不知去向,身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知dào

时间和地点。这登山包里倒是有手提电脑可以看时间,只是他现在没力qì

去打开了。南海夏日的夜晚十分温和,尹峰在这个不知名的海滩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小岛,无人的小岛。

早晨,尹峰恢复了点体力,吃了登山包里惟一一块巧克力后,开始了探险的旅程。1小时后他就结束了探险,绝望得发xiàn

自己身处一个无人小岛上,方圆不过1里,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岛上有小片椰子林,几座小丘陵,连陆生小动物都没有,只发xiàn

了几只海鸟。手提电脑打开后,电脑时间却被初始化到了出厂日期。大约是火箭爆zhà

的影响吧。尹峰失望地关上了电脑,自己估算了一下可能已经过了3天了。

岛上明显有台风袭击过的痕迹,不少树木都已倒伏;使尹峰小小激动了一番的是有几块船板、破帆布和一个木箱被冲上沙滩。尹峰看了半天,认定了是另一艘倒霉船只的遗留物,但是有些古怪的是船板和木箱似乎不是现代的东西。

木质船板上有古典的十字架花纹,在21世纪是不会有欧洲人搞条木帆船来中国的。

小木箱包着金属装饰条,上面的花纹是十字架和花草纹样,明显是欧洲古典的式样,似乎应该在欧洲的博物馆里展示。打开搭扣后发xiàn

了一部书和一把古典式样的手枪:书是牛皮封面的,内页已被海水浸透,但封面上的拉丁字母说明了这是一部圣经。内页的文字尹峰怎么也看不出是哪国的语言;但扉页上有人手写的字迹,已经非常模糊,只有开头几个字句和签名能看出来。尹峰认出了一个单词:“Presente”,葡萄牙文的“赠送”;尹峰在大学期间选修过第二外语葡萄牙语,虽然半途而废水平奇差,10年间忘了大半,但是这个单词还是认出了。后面还有个名字:开头有“唐”,说明大约是个贵族,结尾父名巴拉达斯“Barradas”,中间的一大段被海水浸泡完全模糊了,应该是伊比利亚半岛人的名字。葡萄牙人名字出奇的长,但现在只能看出最后的父名。

那把手枪做工精致小巧,而且凭尹峰的军事史知识,他发xiàn

这是把转轮打火手枪——利用钢轮转动打火点燃火药并击发子弹的古典手枪,16世纪初开始流行在欧洲的精致玩意,是当时贵族和骑兵喜欢的贴身武器,曾经被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马可西米利安一世(1459一1519)明令禁止,理由是这种枪藏在衣服下面,不易为人察觉,对社会治安不利。由于转轮枪制作工艺太过复杂,结构过于精致成本太高,这种手枪后来成了欧洲贵族的装饰品,由此在后世成为博物馆和收藏家们喜爱的古董,价值不菲。

除这些外,这木匣内还有一卷羊皮世界地图,保存完好:明显的大航海时期风格的世界地图,欧洲部分精确,亚洲部分特别是中国东亚地方变形的厉害,没有南极洲的影子,连澳大利亚也分辨不出位置——事实上澳洲正式被画入地图,是始于18世纪后半期英国航海家库克船长的“奋进”号发xiàn

澳洲。地图上标的倒是葡萄牙文,尹峰对这些地名基本能够拼读出来,又发xiàn

这里连所罗门群岛也没有标出。历史上是在1567年,由西班牙人门达尼亚?德?内拉由秘鲁率船队出发,寻找传说中的南方大陆,然后才发xiàn

的所罗门群岛。

因此,这看起来还不算旧的羊皮世界地图应该是在1567年前绘制的,相对得说来显得太新了点。地图上有个签名“巴拉达斯”,看来木箱主人就是“巴拉达斯”了。世界地图包裹着一枚铜质十字架,没什么文字,十分朴素。

最后,压在书下的有一只精致的金属柄放大镜,柄上刻有“Venezia”的字样。

“威尼斯?”尹峰以手加额,这又是一件古董: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就以制造高透明镜片闻名欧洲。

尹峰看了半天不得其解:难道有人带着这些古董不幸遇难了?也太巧了点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一艘船沉没在附近海域了。他把小木箱收拾好塞进自己的登山包中,头一阵发晕,口中发苦。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饥渴,但身边已没有任何食物了。

还好,有椰子可以解渴。尹峰拿出登山包中的一套瑞士军刀,看着椰子树发呆。

他的爬树技术很差,费劲力qì

才上到一棵4米高的椰树上,头一阵阵发晕,明显体力透支了。他挣扎着摘到了椰子。在从树上下来前,他望向海滩;奇迹!

远处海面上出现了梦幻般竹质帆影。“船!!”他大叫着,连同椰子一齐从树上掉了下来,把右脚给扭了。然后他一扭一拐疯子一样冲向海滩,语无伦次大喊大叫。

那只小小的帆船样式很古老,尹峰认为是曾在船舶博物馆见到过的早期广船型的单桅渔船。不过他虽然疑惑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古董船出海,但此刻这只船等于天使的接应船,他不停的大叫着,而且那船也真的向他驶来了。

终于,那船靠近了海滩,尹峰的身体经lì

了几天的饥渴劳累,因为太过兴奋,终于在这一刻又晕了过去。这时他终于发xiàn

了出了问题:船上的渔民长相无疑是广东沿海土著,但他们的衣着和手中的工具无疑都是古董,而现在这个小岛也绝对不是古装影视剧的拍摄场所……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重大的问题就晕了过去。实jì

上他确实也3天3夜不吃不喝——哦,除了一块巧克力和几口海水以外。

尹峰在他的时代也算是大个子,着实让几位短小精悍的渔民发了阵愁,最终朴实的渔民们5个人抬着将他带回了渔船,连同那个式样古怪的大包。昏迷的尹峰并不知dào

自己将被带到什么地方,他迷迷糊糊感觉着船的摇动,满脑子是一个念头在闪现:“不会是在演古装戏……难道……”

尹峰在渔船上醒来了,因为有人正给他灌酒,搞得他浑身发热。眼前的短衣汉子,40岁左右精悍健壮,正好奇的看着他,开口冒出一串话,尹峰一时之间什么也没听懂。反复多次后他听出对方讲的话近似粤语方言。媒体工作使他走遍了全国各地,所以他对广东话不陌生,大致上能听懂,但不会说。他只能用官话—普通话问:“大叔,我这是在哪里?”

渔老大笑了,用半生不熟的官话说了一通,尹峰听懂了大概:似乎渔船是在琼州府的七洲洋山打渔。七洲洋山,就是海南岛东北的七洲列岛。

通过观察渔船和渔民,再经过对话,尹峰确定了自己已经回到“过去”的事实,他在运载火箭爆zhà

——他怀疑是核爆zhà

——后不明所以地来到同一地区历史上的过去时代。只是在这船上没有任何资料能说明现在的具体时间。

渔老大自称麦伯,其余6个青年渔民都是他的子侄。他们围上来好奇地七嘴八舌问着各种问题,都是孩子般天真朴实的问题。尹峰昏昏沉沉中为自己的奇遇叹气,没有多说话,只是尽量和善的笑着。麦伯走近来拉开了众人:“干活去,干活去,没看见这位兄弟还体虚着呢……”

尹峰在他短短10年的工作生涯中,跑遍了全国一半以上省份,见过无数自然灾难、人祸怪事,生性随和个性偏向独处,生活顺遇而安,但眼下的事情确实是他从未遇到过也无法处理的。

在发了一天的呆后,船上生活的第二天早上,麦伯给他弄来点鱼干番薯当干粮,并带了一葫芦米酒。尹峰开口道:“我叫尹峰,不是本地人,……”

麦伯笑了笑:“早知晓了,看你的衣着不像当官的,看你皮肤也不像常年漂在海上的人,讲话口音是北边的。你莫不是北方的商人?”他特别看看尹峰的短短的头发,欲言又止。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现在当朝皇帝是哪位?年号是啥?”尹峰小心的措辞。麦伯还是被他吓着了,象看着个怪物一般瞪了他半天,也是很小心得问:“你不晓得现在是啥年头吗?”

尹峰得抓紧时间得到这些信息,在这些朴实的渔民面前他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但到了岸上就难说了。

“眼下的天子年号是万历,现在是万历二十七年,元旦时有官府的差役来我们这里宣喻过。”麦伯小心翼翼地说。

第二章 疍民生活

尹峰是个文科大学生,历史爱好者,一会功夫已醒悟过来:现在是中国的明朝万历27年,公元1599年。

自己很荣幸成为了非常恶俗的穿越一族!

万历二十七年,张居正的改革已人亡政息,除一条鞭法外全盘被亲政后的万历帝推翻;这也是明朝未年的开始,一个悲剧时代的酝酿时期,大明朝还有44年的寿命。为争立皇太子而闹出的无聊的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已经折腾了14年还没结果;大臣章奏留中不发已经10年;万历帝成年累月深居九重,由十八年二月起罢日讲,“自后讲筵遂永绝”,缺官严重而不补,天子消极怠工也已经10多年。“万历三大征”已经发生,万历初年改革的积蓄,用得近乎精光,兵连祸结,国库空虚,百姓遭难。

自己的命运还真是悲惨啊!!这个时代自己这样一个无根无底,无权无势的海外遗民能有什么作为呢?不过,还得感谢老天没把自己直接带到战乱频仍的时代……

本来他的性格就是随遇而安的,又经常在各地跑动见多识广,从来认为万事皆有可能,所以自怜自爱一番后,性格比较随和的尹峰也就无奈接受了现实。

现在得考lǜ

一下怎么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问题了。

他嚼着番薯鱼干,看着年轻的渔民们嚼槟榔、喝酒,虽然穿着破烂的短衣却都嬉笑不停。这些年轻人都身材矮小,有着常年水上生活者的典型体型:臂粗、臀大、腰板宽、腰杆硬,且两足内曲。他们打渔方式很有意思:麻质的网在海上张开,两个小伙子光身跳入海中,潜入水中赶鱼群入网,其游泳技术高超实用之极,称得上是在海中如履平地;常常一网上来,潜海的渔民也同时抱着大鱼随网捞上。尹峰好奇之余也上去帮忙拉网,多半是越帮越忙。

尹峰记起了从前看过的一些记载,问渔老大麦伯:“大伯,你们是疍民吧?”

麦伯谈谈地说:“我等是崖州大蛋港的疍户。”

“难怪你们水性如此之好啊!!”尹峰由衷地赞叹“我在……别处还未见过这么好的泳技呢!”。他差一点说出“奥运会”这个词,总算及时改口。

麦伯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地问:“兄弟是何方人士?”这话在他心中憋很久了。看到尹峰似乎对大明朝的贱民阶层“疍民”毫无什么感觉,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尹峰叹口气,看着麦伯淳朴黝黑的脸,把酝酿许久的伪造身世小心地说出。

他自述自己是三保太监下西洋时跟随出海的商人后代,祖籍浙江杭州(没错,尹峰就是杭州人),前辈因坐船下西洋时出了海难,流落在西洋比剌等地,靠在印度洋阿拉伯海各地经商度日;到他这一辈已是流落海外第5代了,因为父亲临死前怀念大明朝的家乡,命他一定要回到故国家乡,所以他变卖家产,搭乘红毛夷的船回“唐山”。不巧在去澳门的中途遇上飓风大Lang,船沉人亡,只他一人得以生还,被冲上了那个无名小岛,最后被麦伯等人所救。

流寓“比剌”是无奈的说辞,这是他能想到的郑和所经最远的非洲地名:在他那个时代的正史《明史》列传二一四《外国七?比剌孙剌传》中有这样一段:“又有国曰比剌,曰孙剌。郑和亦尝赍敕往赐。以去中华绝远,二国贡使竟不至。”史家对“孙剌”难以考究,但学者们一般认为,“比剌”就是今天的莫桑比克。如此说就不怕未来的官府可能的查考;难道万历年间的大明朝廷还能派人去非洲查他的户籍吗?

郑和下西洋的水手中就有不少熟悉水性和操船的疍民,麦伯倒是一点没怀疑地接受了这套说辞;“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父亲过世后,家中已剩我一人了……”尹峰心口一阵痛:“家人,……”

他不由红了眼圈,低下了头。麦伯更无疑心了,他叹口气拍拍尹峰肩头:“真是命苦啊……回到崖州,我帮你找官府说说,你这是向慕王化,由海外归来,官府该有个章程的。”

尹峰抬头:“大伯,你能在官府面上说得上话?”

“呵,呵呵,”麦伯咳嗽一下,有点得yì

地笑笑道:“我是大蛋港的疍长,就是疍头了。河泊所的上下与我相熟,州衙门的老爷也是认得几个的。”

尹峰回忆从前看到的历史资料,确实如此:明初定制,疍民户籍隶河泊所,有长有民。疍民中的大户称疍长,又称疍家里长,也叫疍头。河泊所原是税收机构,专门掌管征收渔业税,疍民以捕鱼为业,要按期向官府交纳鱼米,因此,河泊所就同时成了疍民管理机构。一般疍民聚居的地方都设河泊所。“疍民”这个由先秦时代越人演变而来的水上居民群体,由此也变成了明朝户籍制下最低贱的阶层之一。

当下麦伯向他保证会为他拉人作保,到得官府面前也不会被当成海盗倭寇。尹峰在感谢同时从登山包里掏出穿越前旅途上买的一些银质小饰品相赠,麦伯坚决的推辞了。疍民在历史记载上大都贫困潦倒,家无长物唯有一船,但眼前这些社会身份低贱的古人却是这般单纯善良,经lì

过人心不古现代社会的尹峰大为感动,又红了眼圈。他本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但现在感怀身世,真的是被感动了。

明朝中后期的海南岛属广东布政使司琼州府,下辖三州十县,崖州是最南边的一个行政区,就是尹峰的时空中海南三亚市,州治就在三亚市西40多公里处,明初原为宁远县城,后正统四年(1439年)六月归并崖州。在万历元年农历九月间,全州有户口2500,口不过18000多,总人口最多不过四万余。州治城墙虽然砖砌,但明显年久失修了。

两天后,尹峰被麦伯带回崖州后,一上岸就被河泊所的差役们发xiàn

了,并被怀疑成海盗——确实他的装束太过奇异了。麦伯赶紧解说一番,尹峰也自述自己是由万里外的西洋归还大明朝,祖辈5代人向慕中华云云,并且说要向官府奉上西洋带来的奇异物品。

差役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年长的差役向众人道:“前些年有海外华民遇大风漂到琼州府的,我是听州府里学正讲的,不知后来是怎么办的了……似乎是被送到广州去了的。”大家商量了一阵,唯一的结论是:这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事。

本地民风还算淳朴,几个差役也不是很贪心,否则他们如果一定要夺人财物尹峰确实也没什么办法;总算看在有麦伯作保的面子上,河泊所派出四个差役,连同麦伯,带上尹峰去州府里找大老爷处理。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尹峰个子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很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州城里还算人流往来频繁,所有沿街房屋门前几乎都有摊贩在吆喝,人群中还能看到少数带着耳环的黎族人……,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河泊所在大蛋港只是个派出机构,历史上崖州的河泊所在嘉靖年间被裁革了;现在的税吏差役们名义上的总部在琼州府城,这几位差役已经连续在大蛋港呆了10天了,消息不太灵通—州衙里的师爷告sù

大家:因为朝廷派下了税监考核钱粮,知州郑邦直老爷去琼州府述职了,已走了5天,5天后才能回来。

于是,河泊所差役委托疍头麦伯看管尹峰,等知州大老爷回来后再说。尹峰打听了一下,这个和宋朝名臣同名的知州郑邦直大老爷是云南永昌人,万历年间乡试中式的。这种天涯海角的地方官一般史书上是不会有什么记载的,在之前尹峰完全不知dào

有这个知州老爷存zài

。事实上在原时空的历史中,这个知州老爷的名字也就在明朝的科举中式人员档案和崖州地方志中出现过。不过在麦伯等人嘴中,知州大人是曾经免了不少苛捐杂税,还捐俸禄买田以供养学校,是个好官。

尹峰有5天时间来做完一些事,为以后自己的生活打下点基础。他向差役们借了笔墨字砚,声称要写一下自己的经lì

好呈报给知州老爷。当下他借住到麦伯海边家宅的后屋中,打开手提电脑,开始了没日没夜地奋笔疾书。号称16小时巡航的手提电脑一天之内完全耗尽了电,还有不少资料来不及抄录了。尹峰无可奈何,在晚间把手提埋在麦家墙角下—他不想被当做带着法器的怪物或神棍。然后,他开始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时空中的各种事物——关于武器的,造船史,科技史……人的记忆会慢慢退化遗忘,他必须在现在赶紧记录下来。

他的毛笔字完全是小学生水平,恐怕连明朝一个私塾小学生都不如;加上用简体写又是非常潦草,写成的文字除了他自己能认得,其他人基本是会看做天书的。不过他并未避开麦伯家人,这个时代的贱民疍户是被排斥在“四民”之外,不许认字读书的,也就不可能参加科举;麦伯家人对这个会写字的文人表现出了非常尊敬的神情。开始,尹峰只在差役们每日依例来检查时把超时代的东西回避一下,在那天晚上扔了手提后也没顾虑了,反正差役们认字也不多,这鬼画符也认不出什么。

那一夜,尹峰整晚未眠,在海边沙滩上坐到天亮。看着没有工业污染无比清澈的星空,海边的涛声悠长,尹峰心中无边的寂寞孤独感一阵阵翻涌。

后世人们对疍民的最大印象是“泛家浮宅,居栖无定。”是“浮家江海”,“以舟为居”的水上“游牧”民,一般都是在水上生活,不许上岸的。不过,来到崖州后,尹峰知dào

了历史现实和一般人的印象有点不一样;明朝中后期有极少量的富裕疍民已经过上陆地定居生活了,比如作为疍头的麦伯就比大蛋港其他疍民富裕得多,有两条可以“讨大海”(疍民们把出海打渔叫“讨大海”,只在内港打渔是“讨小海”)的渔船,能在海岸边盖宅院。只是他从事的主业还是打渔养珠之类的水上产业。

在本地疍民中,只有麦伯家等少数人有实力搞来能“讨大海”的渔船,所以麦家家境是本港疍民中最好的。

麦伯家的饮食是很简单的,通常就是番薯米饭,最多的荤食是各种海产品;无污染天然的海产品,虽然没有什么好的佐料和烹饪,但也让尹峰尝了个新鲜,前世的时空是不可能吃到这样的天然海产品的。

麦伯家中有一双子女,加老婆儿媳共5口人,这在一般是多子女的疍民家中算是人丁不旺了。儿子麦大21岁,女儿麦婉儿15岁,一般都躲着尹峰,似乎都有点怕他,私下议论他是个怪人。特别是有一回,尹峰试图去帮麦大妈搬桌子,更惊得全家人手足无措。麦伯连声说:“好歹你是个读书认字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活……”这使尹峰很是尴尬,觉得自己在人家家中白吃白喝,很是过意不去。可是,他企图把那些银饰品拿出来相赠时,遭到了麦伯全家的一致反对。

几天后,来麦伯家的人开始络绎不绝,基本都是来围观尹峰的。很多都是穿着粗布衣衫的疍民,也有附近的汉民,不乏大姑娘小媳妇。尹峰如同动物园的稀罕动物,被人细细地评头论足;3天里少说有上千人来围观过了——而本港的疍民总共不过千余人。还好尹峰摆足了文士派头不断地写东西,围观的人都是小声说话的。疍民们基本是一艇一家,船就是全家的住宅和生产工具,所以这些天麦伯家的小码头停满了渔船。有趣的是,有些船头放置了盆草,有些船则是置盆花于梢,在船梢头摇摇晃晃。尹峰好奇地问正在船上补网的麦伯这是什么意思?麦伯一笑:“男未婚,放盆草;女未受聘,放盆花,也就是个意思罢了。”

这是古老的疍民婚嫁习俗。

麦伯家的船上一盆花也被放在那里,麦婉儿总在给它浇水。

疍民们一般很早就伴着海水波涛入睡了,太阳一下山渔村就完全安静下来。而一大早渔民们就起来干活了——按尹峰估计最多是早晨5点左右,这对习惯晚睡晚起的尹峰简直是折磨摧残。

尹峰其实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他从来认为以个人力量来扭转乾坤是不可能的,历史上多得是顺势而成的能人。一个文科大学生,曾经的电视台后期制作人员,自由摄影人能在这个时代做什么?答案不问可知。

在乱世开始揭幕的明朝万历中期搞轰轰烈烈的革mìng

是笑话,要从事这个时代最容易致富的海外贸易,一是没有资本;二是没有实力——这年头沿海的富商大贾很多是亦商亦盗,或者是有皇亲国戚巨贾为后台;自己作为一个无权无势,也无经济实力的难民,突然暴富的可能几乎不存zài

。而且凭自己的国学水平,在先前的时空吓唬一下一般网民可以,想在明朝考科举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而且,过不了二十几年就会天下大乱,到时玉石俱焚生灵涂炭,难道自己穷困到老还要遭兵灾?

虽然尹峰身体很好,曾是大学生运动会柔道亚军,有过两年拍军旅电视剧得到的军事经验,但对冷兵器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如果去当个小兵打仗那等于是送死。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在尹峰已暂时想不出东西可记录的时候,河泊所差役黄大桥跑来告知:知州大人回来了!这是尹峰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第6天。

这时尹峰已移居到大蛋港河泊所的后院了,东北2里地就是州城。由于前段时期知州、同知一齐去了琼州府,州判曾棋主持州政。曾大人听说尹峰的事后招人来访问了他,这个福建监生出身的文官对海外事物很感兴趣,因为他出身于海外走私贸易发达的福建。但是作为一任州判,总是来疍民的家是不合适的,所以尹峰有幸住到了河泊所后院,生活条件好多了。州判曾棋连续几天都会来和尹峰谈上一个时辰。尹峰也跟着他学习了一些“天朝礼节”,比如迎来送往什么的,差点没把他烦死——光送客人出门上路就得作揖鞠躬无数次:

客人起身要走,主客一起到门外,相互鞠躬行礼。然后主人请客人上马或上轿,客人则请主人回屋关门,主人回身转到门口,主、客行第二次鞠躬礼。主人又站上门槛,与客人行第三次的礼,便进人门内使客人看不到,这是给客人上马或上轿的时间。主人再重新出来不断作揖说“请,请”,客人在马上或轿中边行边回头作揖,也说“请,请”。

从理论上讲,待客人走出一段路后,主人应该派出仆人以他的名义第五次向客人告别,客人也让自己的仆人向主人的代表答礼。总算尹峰还没有仆人,第一次实践拜别礼时免了这个环节。

尹峰看着州判曾棋的轿子走远,不禁感慨利玛窦说:”中国人在礼节上不惜Lang费大量时间。”这句话确实有道理。

在谈话中,尹峰大谈自己的海外经lì

:从自己“曾居住过的地方”生活着黑人,讲到澳门的弗朗机人其实是欧罗巴洲的葡萄牙人——当时很多明朝人认为佛郎机在马六甲。他把那只葡萄牙沉船上的遗物—木箱打开给曾大人查看,曾大人对地图和放大镜感兴趣;对尹峰本人也感兴趣。尹峰在他面前从来没自称过“小人”什么的,言谈间似乎对海外情况确实十分了解。他问得最多的是西洋人最喜欢什么货物之类问题,尹峰在回答时差点忘了他是个官僚。

万历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西历公元1599年10月13日;意大利的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正在南京与李贽等中国学者交流思想,万历皇帝的矿监税使正在横行各地,东北白山黑水间的努尔哈赤刚刚命额尔德尼等人创造出老满文;12天后日本的德川家康将进入大阪城,差一点遇上暗杀者;在南亚,印度的阿克巴正在征服印度半岛南部德干地区的艾哈迈德纳加尔和坎德施;在欧洲,战术天才联省共和国(尼德兰)的莫里茨亲王不断地打败西班牙总督、菲利普国王的驸马、奥地利的阿尔贝特公爵,正在占领滨海地区……

所以,这一天,海外归来的小民尹峰拜见崖州知州大人的事是完全无足轻重的。

第三章 崖州之难

一群人走在崖州街道上,围观的人一路跟随,越聚越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尹峰鹤立鸡群般走在衙役们中间,频频向周围人点头微笑。

州府的大门外有不少人早已聚着,争相拥挤,男女老幼皆有。

尹峰苦笑着走进大门,感觉自己是在游街。

知州大人没有在正厅接见他,而是让人带他到正厅之南的花园内戒石铭亭,路过的甬道石碑上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谓之《戒石铭》,尹峰多看了几眼。

甬道尽头石亭下,一个身穿从五品官服,50岁不到的瘦小男子——知州郑邦直老爷端坐亭中石几旁,捧茶看书,书是《论语》。

“海外归来小民尹峰,参见知州大人。”尹峰躬身施礼,礼节学之州判曾棋,但没有下跪,让知州身后的曾棋皱了眉头。

知州郑邦直一愣,笑笑到:“还真是海外归来的,不知我中土礼节啊。也罢,且随你。”他放下书本,随意问了一下尹峰的情形。尹峰奉上了他挑选的所谓海外奇物:放大镜,过时世界地图,装帧精美的圣经等,那把转轮发火手枪尹峰没舍得拿出来献宝。

明朝“州”分直隶州和属州两种,直隶州即是直属布政司的地位等同府,崖州是所谓“散州”,属于府管辖的地位比县略高一点。在这个海角天涯并且是天高皇帝远的州范围内,知州大人有着最高权力。

但郑知州确实是个好脾气的官。

当时对于所谓海外归侨,官府一律视作天朝弃民向化归朝。象尹峰这样来历不明人物,完全可以被当做海盗倭寇上报广州,没收其一切随身财物。尹峰现在的身份是很微妙的,一切掌握在面前的这位其貌不扬的知州大人手中。

但是,现在知州大人的心思全然不在尹峰身上。

郑邦直由琼州府回来,接受了一个无比烫手的山芋;广东税监李凤委派奉旨珠池内官李敬,督办开采广东各处珠池,不日将派员来崖州办理相关事宜。

同时,海南卫通报巨贼李茂、陈良德余党(注:活动在嘉靖后期和万历初年的海南岛本土海盗,最多时约千把人,但因多次打败官军影响很大)似有再起之势,近日有海寇船只进犯乐会县。

相比之下,税监特使即将来崖州一事,显得更加紧迫。

这事是州判曾棋在接见仪式后告sù

尹峰的,知州大人只收下了放大镜和世界地图,那本圣经还给了他。郑知州答yīng

为他办户籍和解决生计问题,但对尹峰提出想回杭州祖籍一事,表示可以为其争取,但这类事要上报朝廷,其中关节太多,希望不大。其实,此时的朝廷上下,朝野各方都在为矿监税使的事争执不休,尹峰落籍本州只需上报广州报批,想去杭州,则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了。州判曾棋让他耐心等结果,并说知州大人眼下没心思处理其他事物,因为崖州的劫难要来了。

接下来几天,尹峰收到了10两银子的安家费,原河泊所的小院子正式成了他的住所,州判曾棋派了个年轻人来帮他置办居所事宜,还十分热心介shào

他去崖州唯一的珠宝商处,把前世带来的一些银器出了手。

尹峰以记者的敏锐感觉到这个胖胖的李姓珠宝商对曾家青年很亲热,不是一般地位低下商人对官僚的献媚般亲热,而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无论如何,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尹峰手头有的是他西藏旅游的收获,一批银饰挂件和一尊镀金银质立体祥麟**,也就是双鹿在左右侧伴的八辐金轮的缩小版;李大胖子对这镀金物件很感兴趣,尹峰不好意思地告sù

他:这不过是实物仿制品,原样的**是置于寺院和庙宇屋顶前面的饰物,它发出的光芒象征着佛法,来自西藏,材质是真材实料。

“西藏?这是何地?”曾家青年也对此物很感兴趣,不由出声询问。

尹峰暗地咬咬牙,差点又穿帮了:“西藏就是朵甘乌思藏都指挥使司所辖地域,这个八辐镀金**来自其僧王所居首府拉萨;您看这双鹿平和、顺从地默跪在金轮两侧,公鹿在右,母鹿在左,番僧言说这鹿的温厚和优雅体现了真zhèng

佛家僧人的素养。”

曾家年轻人和李胖子商人成功被转移了主意力,仔细观赏起金轮来。不过,因为李大商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西番的宝物,不知该如何出价。他很诚实地告sù

尹峰:他可以为其保存此物,直到有识货的主顾出现,能付出相应的代价,一旦能成交就一定立kè

告知尹峰。

尹峰没理由不相信他。

其他小银器和挂件一共卖了24两银子,算是很优惠的价格了。尹峰心中明白,多半是曾家青年的面子起了作用。

在正德和嘉靖之世,人们一度以田为大累赘,有拱手送人而人不肯要的。尹峰打听了一下,南方土地每亩一般还可以卖十两八两银子,海南岛此时还是地广人稀,但最好的可耕地都在沿海一带。按尹峰现在的身价,在崖州大约能买山间田地3亩左右,当个农民种地还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3天后,大约是尹峰来到这个古代世界的第12天,广东奉旨珠池内官李敬派出的督办开采广东各处珠池事物内官来到了崖州,听说是原尚宝监从七品奉御王安,是广东税监李凤的亲信。

尹峰在采珠的这一天,被州判曾棋叫了去随行,说是有机会结识一下内官太监,可能对他想回原籍的事有所帮zhù



虽然来得是从七品奉御内官,我们的从七品州判曾棋成了接待工作的主管,几天几夜没好好睡一觉了。尹峰见到他时,他正在州府门口,黑着一双眼圈亲自调度安排车马。内官王安出场时果然排场不同凡响;他带来的长随伴当居然有七八十人,乱纷纷涌出馆驿—这些不是宦官,而是王安在广州当地招募的地痞流氓;加上海南卫派出的护兵和跟随的小宦官,足足有150人之多。其实王安本人不过18岁,身材瘦长,面目还算清秀——没法不清秀,因为无须。据说他从小就净身入宫了,长期伴随着皇上做事,居移体、养移气,神态自然而然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因为年龄小,小宦官王安这次出差算是来混资历来的,当然他本人也是很想带着丰厚的收获回广州的。

所以,他的这些长随伴当立kè

分布崖州城四门,无论出城还是进城一律征收“城门税”。

同一时刻,那些小宦官带着穿胥吏制服的长随以及护兵,开始对崖州城进行扫荡工作。

一时间满城鸡飞狗跳,摊贩四处逃避,不时被殴打一番,被逼缴出所谓的商税,其遭受的待遇比后世城管所为还糟糕;所有店铺纷纷关门大吉,关门迟一点,就有宦官带人冲入店内,随意定下一个税额,逼着店主缴纳。

从七品奉御内官王安坐着轿子,不停挥动手中的扇子,用一块丝绸手绢不住擦汗,满脸不高兴地说:“这海南地头总是这么热吗?”

边上的州判曾棋拱手回答:“时下正是本地最热的时节,不过崖州四季不分,确实很热。”

“大蛋的珠池可否安排妥当?还有多久才到?”

“采珠事宜,俱已安排妥当,请天使放心。出城不过10里,即可到珠池了。”

州判曾棋也在擦汗,一边恭敬回答问题,一边偷看着街上乱哄哄的场景。

尹峰在随从队伍最后,穿着拜见知州时穿的儒服长衣,也在不住擦汗,一边在心里不停腹诽这个王安,偏要在这么热的天气来采什么海珠。和他一起的是哪个曾姓年轻人,叫曾岳,字山岳,是州判曾棋的本家侄儿。

路过李胖子的珠宝店时,尹峰看见店铺大门倒在街上,已经有10多个王安的手下在门口吵吵嚷嚷,人群中李胖子正在不停弯腰作揖,一个大个子胥吏打扮的家伙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胖脸上。尹峰一皱眉,刚一抬脚,曾岳一把拉住了他,摇头说:“别惹事,你惹不起的。”

尹峰回头看着他,这个瘦长的年轻人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没有用的,就是知州大人在此,也是不会管的。”

是啊,管了有什么用?历史上矿监税使横行的时期,除了造成有数的几次民变,几乎无人能稍微约束一下。尹峰无奈,跟着队伍继xù

前行,一路上原先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变得十分冷清:扫荡完这片地方的税使伴当们已经移师他处去祸害了。

明朝时期,最好的海珠产地是广东合浦,当时官办珠场全部设在雷、廉二府,皇家需yào

珍珠时,由监守珠池太监负责实jì

采珠工作;不采珠时,负责巡守珠池。所谓的“珠池”,其实就是被岛屿环绕的近海水域,一般也是沿海疍民们活动的地方,负责采珠的也是这些疍民。

曾岳一路上不住和情绪低落的尹峰说话,他对尹峰很有好感。从他这里,尹峰知dào

了海南盛产小珍珠,其品位价值远不如合浦海珠。此次王安来崖州采珠,实jì

是这些年涸泽而渔的恶果:因为合浦一带的海珠产量大减,为什么?因为朝廷近几年采珠次数太过频繁了。珠池正常的生产周期是十年一采,而近几年万历皇帝的税使矿监遍布全国,广东合浦珠池也被过多的太监光顾了,连续采了两年后,珍珠贝没有充裕的休养生息时间,所以产量大跌。于是,太监们想到了海南的小珍珠,虽然小,但毕竟也是珍珠吗。

远远看到一片礁石边,疍民们正在放鞭炮,杀猪宰羊祭祀海神。大蛋港和附近的疍民及渔民来了上千人,十几只渔船正在海边停泊等待。

崖州府衙役们在一边礁石上布置了座位,年轻的宦官王安高坐上座,曾棋在下首陪伴。

王安的护兵和小宦官们围住这片礁石区,尹峰等人只能在海边盘桓。他眼睛一亮,看到正在沙滩上跪拜的麦伯和他的女儿。

只见麦婉儿的装束很奇怪,她瘦小的身子差不多象个后世初中女生,手臂皮肤倒是健康的麦色。今天她穿着短衣长裤,细腰上缠着一圈圈绳子,头发全束了起来,难道她要下海?

其他还有许多年经的疍民作这种短打扮,随身带着长绳,几十人中间只有婉儿一个是女子。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海女了吧?”尹峰心想。等疍民们祭祀结束,一个小宦官站在礁石上大声宣bù

采珠开始,即将下海的疍民们走向自己的船只,开始把一种带着长长金属管子的皮质器具戴到脖颈处,那金属管看柔软度应该是锡做的,这样一来就和尹峰那个时代的浅水潜游用具很象了。尹峰记者的好奇心大起,跑到麦伯家船上研究起这个时代的潜水用具来。

不过他抬脚还未上船,麦伯手一指,大喝一声“不要动!!”

喊声很响,尹峰浑身一震,倒退了几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麦伯匆匆下船,把他拉到一边,和颜悦色地说:“公子莫要怪我,你没拜祭马祖海神和龙王,不可以上船的。”

尹峰尴尬之极,若若无言,脸色很难堪。麦伯耐心解释,这采珠之前,要虔诚地祈祷、祭祀,这样才能够求得个风平Lang静的好天气。稍不虔洁,则大风翻搅海水,或有大鱼在蚌蛤左右,采珠就不可得了。尹峰连声道歉,落荒而逃,转身之际听到麦婉儿清脆的笑声,更是感觉难堪。

没想到,疍民对采珠如此郑重其事。

但是,似乎尹峰确实带来了坏运气,这片珠池的采珠工作一开始就不顺利。一阵风吹过使采珠工作延时。

还好,在太监王安不耐烦前,终于风停了,麦伯家的船当先下海。到了离岸大约300多米的地方,麦婉儿带着原始呼吸器,腰上长绳系在船上,一个鱼跃跳下了海;同时,渔船两边放下了装载石头的网兜,用来稳定船身。

这时已是中午了,毒烈的日头照着海滩,让人全身冒汗。

第四章 海盗!海盗?

无论什么时代,潜水都是专业性很强而且很危险的工作。不借助任何工具潜水,在尹峰那个世界,最高记录是潜深110米,最长水下闭气记录是7分钟。

尹峰前世的记者生涯,使他对这些世界记录什么的很有兴趣,所以他知dào

这些相关潜水记录。他以自己脉搏为标准,计算了麦婉儿第一次下水持续时间长达约4分半钟。

“厉害,太厉害了……”他不由感叹起来,在这明朝时期的中国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潜水高手。

但是似乎这次采珠确实很不顺,几十名疍民基本都已浮出水面两次了,但所获得珍珠仅仅不足百粒,最多只10两左右。曾岳就是崖州方面的鉴定人,他和王安带来的大内尚宝监的鉴定人一起在检查采获的珍珠。尚宝监的宦官一边看一边不住摇头,礁石上一直稳坐如山的王安也开始不耐烦起来,一手急促地摇着扇子,一手不住擦汗。

麦伯不知何时上了岸,和曾岳等人说了一番,然后又被宦官挥手打发回去了。

曾岳对在一边摸不着头脑的尹峰说:“麦疍头告知,因半月前的飓风,可能搅动了海底,移动了海蚌的位置,因而虽已深入海底100步,还是收获不多啊。”他摇摇头,跟着尚宝监的宦官走向大人物的所在。

尹峰来到海边,一群渔村的疍民聚集在那里,人人伸长脖子望向海面。

“第四回了!”有人惊呼。很明显,潜水的疍民们水下时间越来越短,说明他们的体力正在耗尽。

采珠船已经移动了好几个位置,麦伯家的婉儿正在把自己脖子上的锡管和船上的长长锡管用一种牛皮圈连接起来,然后第5次下水。

麦伯家大儿子麦小海第三次下水后,一直在给妹妹固定呼吸管。眼见婉儿第5次出水后,仍只采获几粒珍珠,不由焦急起来,站起身想再次下水。麦伯制止他:“你别动,等婉儿再潜一次,我们往南移动一下,你再下水。”

“爹,我看今日是完不成定额的了。上一次采珠才过去半年……”

“噤声!噤声!你不想活了!”麦伯慌乱地四处张望,低声制止儿子的发言。虽然离岸有近500步远,麦伯还是十分心虚地看了看岸边的朝廷官员们。

“要不,找小蛋他们回家,偷偷把剩下没卖掉的珠子拿来交差?”麦小海低声建议。

“扯蛋,没瞅见有皇宫来的鉴宝人吗?曾大人的侄儿好说话,可这位爷可不会客气的。刚出水的珠子和半年前出水的珠子,他会看不出来?”麦伯给了他儿子脑袋一个栗子,叹了口气。

“我怎知dào

朝廷会突然来采珠的,眼下无论采不采得到珠子,都得下水!皇上身边的公公正在看着呢!偷采朝廷的珠池,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祸啊!!”麦伯咬咬牙,对女儿挥挥手:“一会下海再潜深一点,看仔细点。”

“管子够不着海底,还是不要了吧”婉儿撤掉了锡管,喝了口水,深吸几口气,站起身来。麦伯咬咬牙,回头再次望向海岸边。

另一条采珠艇驶近麦伯家的船,艇上一个50来岁汉子低声说:“麦老大,不行了,娃儿们下水都有5次了,得歇歇气了,要不得出事了!!”

尹峰站在沙滩边,明显感觉到周围疍民们气氛越来越紧张。

按疍民习惯,潜水5次已是极限,必须需yào

休息了。麦伯再次上岸,向曾岳禀告。

尹峰远远看见曾岳上到礁石,向曾州判耳语了一番,但是马上返回,对麦伯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尹峰在沙滩边问麦伯。

麦伯苦涩地摇摇头,没有说话,上了船。

“运气不顺啊,珠子采不到,完不成定额,王公公是会生气的。”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在一边轻声说。

这时一帮子王安的伴当长随赶了过来,把围观的渔民们赶在一旁,征用了几只渔船划向正在采珠作业的海域。他们是去做督工监视采珠的,太监王安生气了。

“不许停!!下去干活!”他们在现场用鞭子棍棒把所有疍户水手都赶了下海。

“曾兄,不能再下水了,会死人的啊。”尹峰再也忍耐不住了,赶过去冲着曾岳大声说:“至少,得让疍民们歇歇气啊!”

“不成啊,没看见那帮爪牙已经在……”

“难道一定得死了人才行吗?”

曾岳苦笑一下:“死了人都不能停。朝廷采珠,哪回不死上几个疍户的?”

尹峰皱着眉头,很不满曾岳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上天有好生之德,疍户也是一条条人命,怎么能……”

海边传来一阵喧哗,两人一起转头看去,却见一群疍民从一条采珠艇上抬下一具人的躯体。尹峰吃了一惊,奔了过去,发xiàn

是个30来岁的青年,已经在口吐血沫,大声咳嗽,躺在沙滩上不住抽搐。周围有人给他盖上衣物,给他抚着胸口,但他已神志不清,呼吸困难,不住地要蜷曲身子,手脚发抖,应该是四肢在剧痛中。这可能就是所谓屈肢症:潜水病的一种症状表现。

原先,尹峰并不相信疍民们能潜入海底300步,这几乎是100米深度了。但看到这种潜水病的表现,最起码这些疍民潜水深度是已过20或30米了。

尹峰急忙在海面上搜寻麦家的船只,看见这时只有麦家老爹在船上,心提了起来。对于这家人的救命之恩,尹峰是一直十分感怀的。他转过身,向礁石方向奔去,曾岳一下扯住他,尹峰力大,挣脱后继xù

跑。他浑身大汗,涨红着脸,没跑几步,曾岳追了上来,一把扯住他。

“尹兄且慢,不要鲁莽从事!!”他干脆抱住了尹峰的手臂,尹峰人高马大,一甩手却没能挣脱这个瘦小的年轻人。曾岳脚下一歪,身子一斜,他人个子比尹峰矮多了,现在看起来像是整个人吊在了尹峰手臂上似得。尹峰苦笑一下,站住身子,曾岳也觉得尴尬,放手走开一步,还是挡在尹峰前方,气喘吁吁说:“我知dào

这些疍户与尹兄有救命之恩,可是眼下的事鲁莽不得。无论你想作什么,对于麦疍头他们都是无济于事的。”

“难道见死不救?圣人之学可有此一条?”尹峰冷冷得问。

“在下与兄台不过刚刚相识,看你心无城府,本性善良,顾不得交浅言深了。可否借一步说话?”曾岳看着身边来来往往奔忙的人群,低声说道:“我这可是为你好……”

此时,又有一水手被抬上沙滩,疍民们和崖州府衙役、河泊所差役忙做一团,有救急的有大声询问情况的,还有女声的哭泣。

两人来到另一片礁石下,人群的喧哗声稍稍减弱。曾岳开口就说:“今日之事,肯定得死上几人才能了局。因为,眼下这采珠定额是不可能完成的。”

“为什么?难道麦伯,或者你们早就知dào

不可能完成定额?”

“呵呵,因为根本没有定额。”

尹峰长大了嘴,以为曾岳在开什么玩笑。

曾岳道:“你刚从西洋回国,自然不知dào

其中的底细。朝廷的矿监税使,每到一处就是开征各种税目,名目繁多,几乎都是贪得无厌,搜掠无度的。没有什么核定的额度的,都是随心所欲想要多少就收多少的。”

“也就是说今日采珠,何时结束全看那尚宝监太监王安的心情如何了?”

“可以这么说。如今这些阉宦气焰嚣张,以致纪纲废弛,敛之虽急,漏之实多。这些珍珠能剩下多少进入天子府库,很难说啊。”曾岳冷笑了一下,向尹峰拱手道:“兄台急于公益,有古人高义之风。可您不过一区区白丁,况且身份不明,贸然出头,只能是惹祸上身却丝毫无济于事。”

曾岳的话很直白坦率,尹峰也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经lì

,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曾大人没有办法吗?找个借口,明天接着采就是了。曾兄,你应该去和大人说说。”

“我二叔也是没办法的。”曾岳似乎面色犹豫了一下,苦涩地说:“眼下,只能看疍户们运气如何了。”

风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现在风一直由海面吹来,风力还不小,采珠艇都在不住摇晃。

现在沙滩上已躺了6个青年水手了,一些疍民妇女正划船赶来,冲上沙滩就呼天抢地。不过还好没有麦家兄妹俩在,尹峰稍稍放心了一点。

一阵骚动后,那群伴当长随又赶了过来,挥舞棍棒鞭子要把人群赶走。一个崖州府衙的书吏大声喊着:“快走开,快把人搬走,曾大人下令:除采珠的水手外,各色人等都回村子里去,得病的人赶紧抬走救治。”

一名持棍的伴当把一名妇女一击倒地,嘴里骂骂咧咧;另一名衙役拖着一名老人往海边走,他的同伙一边不住用脚踢老头,一边大骂;好像这个老头顶撞了他。周围的疍户在四散躲避,根本无人敢反抗。

尹峰回到沙滩边一直阴着脸看着,刚好kàn

到此场景,这下再按捺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踢人者裤腿,伸脚一绊同时抬手一拉,那家伙立kè

摔了个后脑勺着地。曾岳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却见尹峰抬手硬档了衙役的一棍,欺身上前肩膀撞并顺手推加右脚拌,这衙役飞出老远,也是后脑勺着地。

几招简单的柔道功夫使出,尹峰这时才感觉右手臂痛得厉害,一时间整条手臂没了力qì



周围的疍民和崖州府衙役都在发呆,没想到还有这么胆大的人敢打官差,一时间尹峰周围都是吃惊的抽气声。

就在这时,远处海面滚过一阵雷声。“轰!轰!轰!”

不对,这是炮声。大家一起向南方海面看去,之间海天交界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帆船。“轰!”又是一声巨响,船只变大了点,更近了一点,看得出船头有一股硝烟腾起。

尹峰发xiàn

这是一只三桅帆船,而且这船似乎很破烂,只有主桅还挂着半幅帆布,前后桅只拖着几块破布。因为这是悬挂大块软帆的船,而且主桅是方形帆,船身比较细长,虽看不清具体船型,也能判断出这不是中国的帆船了。当时的中国帆船都是用篾制竹编的硬帆,一遇紧急情况可以解开缆绳,靠自身重力下落收起;而西方布制大块软帆就不行了,遇大风就要用众多的人力将帆卷起并绑扎在横桁上,紧急情况下只有砍断桅杆。

眼下这只船就是这样的情况:前桅只有光秃秃半截,主桅的方帆是用杂七杂八的布拼起来的,五颜六色的很晃眼,后桅只有最上面的三角纵帆还留着一块。船身似乎也有破损的情况。

刚才大伙只关心采珠的事,闹得纷纷扰扰的,根本无人抬头去看一下远方海面。结果,等发xiàn

这首西洋帆船时,它已经离此处沙滩不过一里多路程了。炮声越来越响,但沙滩礁石一带并无弹着点,看样子西洋船在放礼炮而已。

一个中年衙役大喊起来:“佛狼机海盗啊!!”转身就跑,速度飞快,带动一班崖州府衙役也是一阵狂奔。随后,那帮太监的伴当长随也乱纷纷跑向礁石边。疍民的采珠艇全部在转向,全速向岸边划来。

曾岳上前一把拉住尹峰:“你闯祸了,快走!!”

尹峰却犹自扭头看着海面,说:“等一等,可能不是海盗,这好像是西班牙王室旗号……”

曾岳不停他的解说,一个劲拉着他往回走:“快走吧,还好你打的是本州的衙役,还有通融的余地。你管他是不是海盗,反正不会是好人的。”

尹峰停住脚:“为什么?”

曾岳很纳闷地看看他,怎么这人就不知dào

自己已经闯大祸了吗?还有空关心这些杂事。他不耐烦地说:“本港有好多年不出现这些佛狼机船了,这些人突然来到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海盗!倭寇!”礁石上传来一片喧哗。太监王安惊慌地站起来,在众人簇拥下急急忙忙登上轿子,快速向崖州城方向奔去。

曾棋走了过来,对曾岳说:“我已派人去崖州参将告急,白沙寨的水师不堪用,快点回城去吧,我得去陪着王安。”他冷眼看了尹峰一眼,意味深长摇摇头,转身而去。

“轰!”又一声巨响,然后再无炮声传来。回头看去,那只西洋帆船顺着风向,已经快靠近沙滩了。

尹峰被曾岳拖离海滩最后一刻,看到那船已收帆落锚了。一只小艇正在放下,十余名面目看不清的武装船员带着火枪正在上小艇。

疍民们的船早已远远划开,或者抛在沙滩不管了,一会儿功夫,刚才有近千人聚集的沙滩上已空无一人了。

不过是一只船而已,最多不足百余船员,即使是海盗,也不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吧?听说仅三亚港白沙寨就配备千余水师官兵啊。

尹峰有点纳闷,不过想想嘉靖大倭寇时期,百余人得倭寇能够纵横大明千里海疆,上得陆地还能千里烧杀无人能敌,有这种万人空巷的效果似乎也很正常。

第五章 命运转折

当日,经过一阵混乱后,崖州城紧闭城门,发动所有民壮上城巡逻。其实,本城名义上曾训liàn

过的民壮只1000来人,幸好本地民风还算彪悍,都还能上得了城,拿得了刀枪。

当郑知州大人得知有不明来历番船靠岸时,脸色一时惨白,他几年来的清闲知州算做到头了,终于出大事了。他的师爷一个劲安慰他,本州由嘉靖年间起,隔三差五受到海盗倭寇侵扰,不过一般都不会来攻打州城。州判曾棋到来后,提醒知州应该派人去大蛋港查询情况。

按明朝常规;对于外国飘来船只,首先必需确定其有无表状,以便确认其贡使身份,如无表状,则不受其物,亦不准其于国内进行贸易。如确认是贡使进贡遇难漂溺至此,则按章给予口粮,并安排其贸易及归国等事项。地方当局和海南琼州府肩负起护送贡使以及对漂流船只修缮等责任。

师爷翻找一番文书资料后,发xiàn

此类事件在嘉靖年间也有发生,其时文昌海面五月期间有大风漂至船只,“不知何国人,内载有金丝鹦鹉、墨女、金条等件。”后来当地官府私吞了所有财物,幸存者被“坑”,以“覆来船”一词,表示船翻人亡敷衍了事。

曾棋摇头说:“此次来船有炮,且巨大无比,上载百人有余,衙役禀告其船上水手俱有鸟铳刀枪。由此看来,显然为佛朗机海盗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本地师爷顿时无话可说,大伙一起看着知州大人。忽然衙役上来禀报,尚宝监太监王安带同属下百余人,连同海南卫兵丁百余,强行开了崖州东门——阳春门,走了,声称是去琼州府继xù

采珠的。众人面面相觑,个个摇头。这下可好,崖州城内连仅有的百余正规官兵也没了。

商议良久,因三班衙役胥吏无人愿意出城查询情况,只好暂时守城待援。

曾棋回到州府边上的自己家中,曾岳迎上来说:“二叔,那个尹峰不见了。”

曾棋面色一沉:“我是如何吩咐你的?”

“刚才由北门入城时,正好碰上那伙阉宦抢着出城,那一阵子混乱中,侄儿一时没能看住……”

“糊涂,太糊涂。此人是为叔一力维护下来的,要派大用的。如今可好,你……”曾棋叹了口气,在座位上坐下。

曾岳有点不服气地问:“此人不过一海外归来白丁,行事鲁莽,不过与西洋事物有些见地而已……”

“正是这点可用,明白吗?我们曾家靠什么生意维持的?”曾棋不住摇头:“你兄长曾山文采闽地出名,如科举有望中式,我曾家在官场也就有人维护了。你父亲派你来琼州所为何事?”

“在二叔处历练,打开海南商路。”曾岳束手而立,恭敬地回答。

曾棋站起身,在屋中踱步。

“曾家的开洋经商事业,以后就指望着你啊。福建省内,许家林家等几家因朝中有人,已掌控月港开洋出海贸易大半的商路,我们曾家这几年只是勉强维持啊!开洋之家十人九败,其得成家者十之一二耳。山岳侄儿,为叔没有本事,这辈子恐怕也就到知县为止了,且我也只有两个女儿,我在商道上的人脉就指着你来继承了。”

曾岳恭敬地低头拱手:“侄儿谨记教诲。”

曾棋点点头:“潮州广州一带巨商大贾多半是和澳门的佛狼机夷人交yì

;我们闽浙一带,大多去吕宋和日本贸易;而今我曾家想重振家业,只有找到直接和佛狼藉夷人交yì

的途径。那个尹峰,通晓夷人的语言,幼年生活海外知晓夷情,在这里又是孤立无助,我们真好可以利用他,试着打开新商路……”

曾岳越听越是脸色凝重,忙问:“那么,是否派人去找找这个尹峰?我想他多半失去大蛋港的疍民渔村了。此人倒是义气深重,知恩图报。”

“晚间出城太过危险,明天一早吧。多派几个家人去,你就别出城冒险了。”曾棋走到门口,看着满天暮色,叹口气:“但愿这个尹峰命大,不会有事……”

尹峰偷跑出城,首先到了空无一人的河泊所住处,拿出那把转轮发火枪,带上放圣经的匣子,急忙向海边疍民渔村跑去。他的想法之一是看看麦伯一家是否有事;另外就是想联系上那伙西洋人。

他看清这只船上飘扬的是西班牙王室的旗帜,有着带三只狮形图案的复杂纹章,是哈布斯堡王朝西班牙分支,特拉斯塔马拉家族的纹章旗帜,说明是只正规的西班牙王室所属船只。

不过当时东西方各国,航行在海面上亦商亦盗的船只比比皆是,所以主动联系这些西班牙人仍是有危险的。

自从来到崖州起,每天晚上他脑子里都要浮现出“怎么办”三个字,今后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且要活得不差,这是每个穿越一族必须考lǜ

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遇上这种天翻地覆变化,都能快速做出决定的。而如今西洋船的突然到来,使他脑子里一个想法渐渐成形。他决定冒险去西班牙人登陆的地方,试试自己的运气。上天既然把他从未来世界的核爆中拯救到这个古代世界,自己已没什么好失去得了。今天的经lì

也刺激了他;一个无权无钱无地位的盲流,凭什么改变自己命运?

尹峰在天色已全黑的时候,来到了火光通明人声鼎沸的疍民渔村附近。

因为大多数疍民都居住在自家船上,所以海岸上灯火通明的所在必定是麦伯家。而麦伯家的院子在一片海边空地上,很容易就可以发xiàn

周围影影绰绰有10多人围着院子,而院子门口几人似乎在扭打着。

而在海滩边,几只停泊的船正在起火,有疍民的嚎哭声传来。火光映衬下,几个西方人在海滩边互相交谈,人人手中带着武器。

麦伯家的院墙也就是半人高的篱笆墙,防君子不防小人。此时,洋人们已闯进了院子,正在大声说着什么。

尹峰蹲着身子慢慢前行,已经接近那伙洋人的背后了。忽然,麦伯家传出一声尖利的女声,尹峰的心猛地抽紧,再按捺不住,一跃而起,几步上前,左手勒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瘦高个戴着礼帽男子的脖颈,同时右手转轮发火枪抵住了他脑袋。

尹峰在一刹那间,多年不用的许多葡萄牙语词汇一起涌进他脑子里。他放声大叫:“Parar!stop!!”第一遍是葡萄牙语,第二遍蹦出的是英语,意思都是“停止”、“住手”。

被尹峰挟持的人浑身一震,差点瘫到在地,尹峰死命勒住他,推着他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尽量清晰准确地用葡萄牙语说:“Eun?otenhomalicioso!”(葡语:我没有恶意)所有在场的西洋船船员都没有提防背后有敌人接近,此时被挟持的似乎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各个衣不遮体气势汹汹的船员手持武器,步步后退,不敢有什么举动,心想你没有“恶意”的话,干吗还用枪顶着人脑袋?实jì

上,尹峰没来得及搞来火药,这把枪完全是个摆设。

有船员在喊:“Quemévocê?”(葡语:你是什么人?)尹峰听懂了,而且危机确实能激发人的潜能,对方说的葡萄牙语自己几乎全能听懂,虽然有点方言的味道。前世穿越前,大学考试时尹峰的葡语听力是很差的。

还有人很担心被挟持者,空手上前说:“冷静,冷静!不要伤害他!”

尹峰大声用葡萄牙语说:“我是本地明帝国地方zf派来的,是来和你们联系的!”

“你这样用枪指着我的二副,我们没办法进行沟通吧?”这位身材矮胖的褐发中年男子忽然笑了一下,“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点食物。”

“你是船长?”尹峰的右手放了下来,把枪口从二副的脑袋移到了背脊。

矮胖的船长以手抚胸:“葡萄牙王国托马尔号商船船长,弗朗西斯科.巴雷托。”

尹峰向海滩边的火光点点头:“火光只能代表恶意吧?还有,刚才这院子里有女士的叫声,我希望她没事。”

巴雷托船长有点尴尬地苦笑一下:“请原谅,我们的人在海上漂流近20天了,几乎绝望了,而登上这片海滩时以为有救了,但是我们……”他有点不好意思。实jì

上,现时的葡人在中国沿海还是比较乖得,因为葡萄牙不愿意得罪明朝zf,给澳门这个中外贸易中心带来什么麻烦。

尹峰明白了巴雷托船长未说完的话:疍民是当时社会最底层的阶层,经常是食不果腹,家家无隔夜粮的,这些葡萄牙船员饥饿之极上得岸,却找不到多少吃的东西,其无名火之大也是可以想到的。

巴雷托船长对自己的船员说:“把所有人都叫回来,不要再骚扰那些土著人了。”

尹峰仍不敢放手,减轻了一些左手勒脖子的力qì

,推着二副往屋内走:“对不起,我必须确定这屋子的主人是否安全。”

葡萄牙船员纷纷让开,尹峰看见麦伯一家5口都被捆绑着扔在屋子中央,他不由回头瞪着船长:“这是怎么回事?”

船长两手一摊:“对不起,他们的情绪有点激动,我们只是找食物而已。”

尹峰满脑门子黑线,推开挟持的人质,走上前去解开麦伯全家。他发xiàn

麦婉儿晕过去了,大海夫妇则都被打得头破血流。尹峰苦笑着对麦伯说:“麦头,这帮人只要食物,给他们就是了。”

尹峰解开婉儿,发xiàn

她头发散乱,头部也有血迹。

麦伯解脱束缚后,扑到床下,拿出一木箱打开,满满一箱亮闪闪的珍珠在晃着人眼。

“都是为了这个东西啊!”他摇头叹息:“我以为他们是要抢东西……”。

崖州城,第二天早晨。

崖州城是洪武年间重修,共周五百十三丈五尺,高二丈,厚九尺,总共东、西、南三个城门。说实在的,这是个矮小的城池,昨夜刚回所的崖州守御千户所正千户林海正在城门下打瞌睡,被一个百户叫醒,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头,揉着眼睛看着城下;那里站着一个高个子男子-尹峰,还有一个褐色头发穿着古怪的西洋番人。

“那个,那个,不是那个……”林千户抓着头皮,吃惊地口吃起来。一边的百户忙说:“就是那个从西洋回来的尹峰,还有那个是西洋番人……”

“我看得见。”林千户没好气地打断他,对下面两个古怪的**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进城,见知州大人。这是佛狼机番人的头领,他们的船遇暴风损坏,顺风漂流到此,想拜见知州大人请求救济。”尹峰在下面悠闲地说。

很快,西洋佛郎机商人因大风船损,漂流到崖州的消息传遍的全城。全城的人都放了心,知州大人也长长舒了口气。

那天晚上,尹峰和葡萄牙船员达成了协议,由他帮忙搞来给养和维修船只的材料,葡萄牙人保证不再下船骚扰任何当地居民。托马尔号商船是在20多天前突然遇到风暴的,算算日子大约在尹峰穿越的那个时候。风暴中船员不得不砍了前后桅的帆布缆绳,失去了前后桅的帆;主桅的帆布也被风暴扯得七零八落,最后也失去了;船员们用尽了所有船上的布匹,连自己衣服都贡献出来(这是尹峰看到一半船员都光着上身的原因),最后甚至动用了一些货物;几卷丝绸。就是这样也只能恢复一小半的动力,加上舵轮也被损坏,水箱破裂……总之风暴过后,这批海员在海南岛东南海域随风漂流了十几天,水尽粮绝,3人病死渴死,临近绝望之际终于看到了大蛋港外的海岸线。

总计有72名船上人员幸存。

在解除海盗警报后,崖州城并未让葡萄牙海员进入,但是郑知州派出了的人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粮食和一批衣物。在这批洋人个个穿上长袍后,崖州方面的好客更是使他们感动;一批维修用木材和一批布匹送到了海滩边,还有一些本地工匠被派了过来。

这些都是免费供应的,尹峰原先给葡萄牙人带的话是:愿意用银子买粮食和木材,愿意出钱雇人修船。

但是,郑知州没理睬他的传话,下令免费供应一切,他说这叫做:怀柔远夷。而且一般这种招待遇难远夷的费用,朝廷大都会给予报销。

尹峰的身份已经变成崖州府的通事了,每天来往海滩和州城之间,忙个不停。他半夜深入夷人群中救下渔村疍民的事,已经传遍崖州全境。在每天奔忙中,尹峰已经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的计划充满现实主义倾向,在这个明朝万历年间的中国赚钱。这几天的经lì

使他明白了: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明朝平民,无法进入官僚阶层拥有权力,那么拥有财富就是保障自己生活质量的最好方式,而出洋贸易是当时无权无势的平民想短时间内暴富的不二选择。具体措施还没有多少,首先是得搞出洋贸易。这第一步走的还算顺利;和葡萄牙人做生意。尹峰的优势就是自己的外语能力,以及通晓世界历史走向,学习过中外交流史的知识。

在那天晚上,在和巴雷托船长谈话后,他才知dào

托马尔号商船是要去马六甲交yì

的,船上都是在澳门收购的中国货物。由于暴风中货物有损失,船上的货主提出要求:能否在海南岛本地补货,以便冲抵这次暴风的损失。货主是个瘦长个子鹰钩鼻的,神情似乎很抑郁的年轻人,名字叫贝尔纳多.迪亚斯.德.卡塞雷斯。尹峰被这长串名字搞晕了头,但脑子里闪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像,感觉这个年轻人的样子很可疑。那些船员似乎对他也很不客气,总是没给他好脸色,吃饭的时候因为场地问题,贝尔纳多常常被挤兑到最后一个吃饭。有一天巴雷托船长在和船员聊天时,谈到了贝尔纳多,提到了一组单词,尹峰一时间没听懂。

他问了一下二副——那个被他劫持过的船员,巴雷托船长的侄儿:“这是什么意思?”

“新基督徒,那些人原来是犹太教徒,接受洗礼后成为基督徒。”

原来如此,难怪尹峰总觉得贝尔纳多样子特殊,原来这就是前世欧美二战电影中犹太人的模样。尹峰立kè

在心里大呼:“天助我也!!”

15世纪后半期,西拔牙“收复失地运动”后期,当局开始疯狂地迫害犹太人。1492年后,西班牙犹太人成群结队地逃亡邻国葡萄牙。但5年后,葡萄牙当局也步西班牙后尘而开始了对犹太人的迫害。犹太人面临两个选择:继xù

信仰犹太教就必须接受宗教裁判庭审判,要么就改信天主教。于是,大批犹太人被迫改信天主教,成为所谓“新基督徒”(NouveauxChrétiens)。在西班牙、葡萄牙共奉菲利普一世为国王,西葡合并后,在1580-1630年这半个世纪中兴起的新基督徒贸易网和国家的财力几乎包围了全球,其主要的欧洲中心包括里斯本、波尔图、坎波城、马德里、塞维利亚、巴利亚多利德和安特卫普;在美洲新世界中,有伯南布哥、利马、奥林达、墨西哥和卡塔赫纳,在亚洲有马六甲、澳门、长崎、马尼拉、果阿和科钦.实jì

上,新基督徒和他们犹太人亲戚的贸易网络是当时全球国际贸易的主要力量。

眼前,就有这样一位新基督徒的代表贝尔纳多,他是著名的澳门富商安东尼奥.迪亚斯.德.卡塞雷斯的家族成员。他们的经手的货物占了澳门出口贸易的很大一部分。现在,这位新基督徒贝尔纳多正想在海南本地买货,而本地产小珍珠就是当时比较畅销的海外贸易货物。

同时,麦伯家和那批疍民们则知dào

崖州海岸的每一处珠池。

这就是尹峰的机会。

第六章 赚钱发财

尹峰马上做的事是向麦伯卖货,要收购麦伯的小珍珠。

这时,因为尹峰曾经救过他全家,麦伯向他公开了一切秘密。这批珍珠是他们大蛋港疍户半年前偷采的,卖给了崖州好字商号的李老板—就是那个收购了尹峰银器的李大胖子。偷采朝廷珠池是杀头抄家的大罪,疍民自然都闭口不言,直到奉旨督办开采广东各处珠池内官王安突然到来。

当时珍珠都是天然放养,其产珠周期长达10年,原先朝廷也是十多年才采一次。而崖州最好的大蛋珠池半年前才采过,前日的采珠根本就是疍民们无可奈何的一次采珠表演,大伙拼命下水,期待奇迹发生或采珠内官的善心大发。奇迹没发生,但意wài

出现了,澳门葡萄牙人的船只突然出现,使内官王安找借口溜了,采珠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麦伯告sù

尹峰,李老板其实是州判曾大人的姻亲,是曾岳岳父的本家兄弟。曾家在本地就是福建商人在海南本地的代表。这些年,疍民们不止一次偷采小珍珠,都是卖给了李家的好字商号。至于李胖子如何出手那些小珍珠,麦伯就不知dào

了。尹峰想到当时曾岳曾经对他说“死了人也得继xù

采”,现在他明白了:曾家在这事上也牵连很深,为保住自己家族生意和官位,甚至是身家性命,曾岳也必须在一边看着疍民们去下水冒险。

至于李老板的珍珠收购价格,200两珍珠麦伯家和疍户只拿到了10两银子,全用来修理台风季节中毁坏的渔船了。

尹峰用自己的24两银子收购了麦伯家剩下的80余两珍珠,麦伯百般推辞,坚决不收。最后,他儿子麦小海建议按当时牙行的规矩,返还给尹峰十分之一的“牙拥”,尹峰只好接受了。

牙行也就是牙人,在当时历史上是各种买卖的中介者,起着中介、批发的作用,主要职能就是联系买方、卖方,促成二者交yì

,从中收取牙佣。其经营方式很灵活,或替卖方代卖,或替买方代买,或代购代销。尹峰无意中可能成了崖州有史以来,第一个与西洋番商直接贸易的“私牙”;当然,按大明朝廷的规矩,除广州市舶司和海澄月港外,任何其他地方商人都是不能直接和外国商人贸易的。尹峰现在做的贸易实jì

就是违法的走私活动。

而这批珍珠,不管是销到北京还是吕宋、马六甲,估计都能以翻几倍的价格出手。

新基督徒贝尔纳多对这批珍珠十分满yì

,出了80两银子的价格,尹峰犹豫了一下,贝尔纳多立kè

把价格提到100两,并且把一张单子交给尹峰,希望能在崖州本地收购一些货物。葡萄牙人当然知dào

明朝皇帝的规定,但他们并不在乎,因为走私这种事是葡萄牙人来到中国沿海后最乐意从事的工作。

尹峰看了一下购物单,吓了一跳,满脸疑惑地看着贝尔纳多:“据船长说,你们从澳门出海时,是满载出发的?”

“生丝,基本上是生丝和丝绢。而这次该死的风暴使船体漏水,船帆毁坏;除了被拆包用来拼凑船帆的丝绢,我的生丝也因海水浸泡而损毁了不少。这次灾难使我的货物损毁了近一半。”

瘦长个的贝尔纳多愁眉苦脸说着:“我希望,能在本地筹集一些货物,弥补一下我们的损失。当然,我会以现款收购,关键是有没有货源和价格如何。”

尹峰看了一下货单,上列有:小珍珠、生丝、绢、瓷器、锡、铅、水银、明矾、白蜡、铁锅、铁钉,砂糖以及一些农产品。尹峰有点头晕了,除了小珍珠外和铁制品,他根本不知dào

当时的海南岛出产些什么东西。

他抓抓头皮,下定决心要做成这笔生意。仅凭来到这个时代还不满月的自己,这是不可能的。眼下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找曾岳。

尹峰来到曾家府邸时,下人告知曾岳正好去李老板处了。尹峰转身赶往好字号商行。几天以来,尹峰奔波在崖州府衙和大蛋港两处,把这个小小的府城已经探索的差不多了,为赶时间他转入一处小巷想抄近路。此时已经中午时分,阳光猛烈照射着全城,僻静阴凉的小巷中空无一人。尹峰赶转过一处十字巷口,背后脚步声突起,然后有人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尹峰听进脚步声时已经有所警觉。他以前曾经采访征地纠纷,结果被房产商雇人打了黑棍,此后他凡在陌生地方单身走路,对身后的响动就特别警惕。

刚被人搂住腰,尹峰就已经弯下腰降低身体重心,少年时代长期柔道训liàn

培养出的本能反应使他迅速一脚后移插到抱腰者两脚间,双手用力分开对方右臂,凭借自己体大力壮的优势扛住对方右臂,扭腰转胯加拉手,抱腰者忽地越过尹峰头顶,向前飞去。

“哎呦!!”“啊呀!”发出两声惨叫,原来前方巷口正闪出一个黑衣矮个男子,手拿棍棒高举着冲来,本来是要给尹峰来个当头一棒的,但此刻抱腰男子腾空飞出正好砸中了他,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堆,惨叫不已。

尹峰听见身后及左右小巷中都传来急促脚步声,不敢停留,也没时间去辨认是什么人暗算自己,拔腿向前狂奔。身后的脚步声似乎并未打算追来,慢慢消失了。

一口气奔到好字号商行门口,尹峰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很纳闷:自己来到崖州——不是,来到这个时代才一月不到,会是什么人要这样对付自己呢?难道认错了人?

想不明白的事先放下,这是尹峰的原则,他摇摇头,整整衣褶,正要走入商号。

“尹兄,何事如此气急?”曾岳正好在门口出现,拱手施礼。

尹峰定了定神,拱手施礼,顺势把那张购物单递上:“那伙佛郎机人想在本地购货,大批的货。”

一时间曾岳喜形于色,迅速又换上一副谈定的神态:“还望尹兄把这些番邦文字翻译一下。”

看着尹峰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曾岳哭笑不得,尹峰也有点脸红,放下笔说:“我自幼生在海外,不曾研习书法,还是我来念,曾兄写吧。”

曾岳点点头表示理解,按他的想法,尹峰这样的海外流民能读书写字就已很了不起了。

一会儿功夫,曾岳看着笔下那张单子也在发愣了,一边的李大胖子满眼放光,急切道:“好事啊,这么多货,比得上今年春天的出货量了。”

曾岳点点头:“不仅如此,关键是我们可以和佛郎机人直接贸易了。这得多谢尹兄了。李大胖子忽然想到般地问:“尹公子如何想到要把这生意给我们商号做?”

尹峰笑了笑,看着曾岳也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拱手道:“第一,我没有那么多资金;第二,关键是货源,我不掌握货源渠道;其三,自我流落崖州,曽公子一家对我帮zhù

甚大,我相信你们。”

曾李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尹峰继xù

说:“眼下佛郎机船已开始修缮,不出半月就可出海。按船上货主的意思,此次至少得补5000两银子的货,而且最好就是珍珠、丝绢、铁器这些。”

“半个月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而让番船停靠时间太久,知州大**约会有麻烦……时间太紧了!”曾岳站起身,踱起了方步,皱着眉头,老气横秋得样子。尹峰不由得有点好笑:这个表面上沉稳老气的青年,不过才20出头。

当天晚上,本地所有商业会馆的商人都齐聚在好字号商行,大约有10多人。尹峰发xiàn

基本是泉州厦门一带的商人,本地的有实力的商家不多。不过眼下还不是秋季收货的季节,有几家商铺商号只是伙计到场,掌柜老板不在。

在众人面前,尹峰直接被曾岳任命为好字号的二掌柜。众商人都对这个年轻人非常的恭敬,向他和尹峰表示祝hè。当然,谁都知dào

站在曾岳身后的是本州州判,福建监生出身的曾棋大人,也是本地闽商实jì

上的领导人。在尹峰看来这是官商结合的典型例子,而在当时的商人眼中,对于这种形式羡慕还来不及。

曾岳开门见山介shào

了情况,并且说明了时间紧迫、价格优惠,而且,保证大家都可以赚钱。

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各家掌柜大多愿意把自己上半年剩余的库存货物提供出来。有人询问关于所需铁器的数量,愿意把自己家经销的铁锅全供应出来;还有商家询问,明年的出洋贸易的季节,这些佛郎机洋人能再来吗?

以前的海南岛出口贸易,除了短途的占城安南一线外,其他的澳门、吕宋等商路,基本为潮州漳州一带的海商垄断。每年都是闽浙一带商人来海南收购货物,然后转卖给漳潮一带的海商,然后再分别转卖到澳门或吕宋。曾家虽然来自泉州,但在当地大商家中根本排不上号,在海外贸易上,曾家最致命的短板就是“没有船”。如果做内地长途贩运,则风险太大,关卡太多,成本太高,缺乏有力的官僚阶层后台;出洋贸易则没有自己的船,只能成为最初级的供应商,价格销量都受制于人。

现在,曾家有了一个和外商直接贸易的机会,有可能一跃成为海南岛总揽货源的批发商。而这一切可能的实现,离不开眼下全海南岛唯一通晓澳门佛郎机人语言的尹峰。

在众商家热烈地讨价还价时,本商行二掌柜尹峰却有点神不守舍,心思完全游离在会议中心议题外。这里的商人都是大明朝的子民,但现在热切讨论的议题却是走私贸易,包括铁器这种朝廷明令禁止出口的物质。看过一些中外交流史书籍的尹峰,看着眼前这批商人,不自觉又成了新闻记者,不由自主站在了第三方的角度考lǜ

问题:这些明朝的商人,到底是如何看待国家和朝廷的?他们知不知dào

,这个铁器出口到葡萄牙人手中,大多数是会转口卖到日本去的,而日本急需中国产的铁器做火铳;同时期,中日似乎还在朝鲜处于交战状态吧?

前世的尹峰并不是商人,现在和葡萄牙人做生意也仅仅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过几天好日子,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这群明朝的商人除了赚钱,还在想些什么。

商人们讨论了整整一夜,计算了整整一晚。当天色微明时,一张供货清单放到了打着瞌睡的尹峰面前。曾岳红着眼睛打着哈欠,摇醒尹峰,坐在他面前大口喝茶,一边说:“除丝绢与锡铅外,其他货物都能供应。不足的部分,可以让周围几个县的疍户们去采珠。”

“还有珍珠吗?”尹峰有点意wài

:“据麦伯所言,崖州的珠池已经基本采罄了。”

“所以得去三亚港或乐安去揽货了,万州也有珠池,只是时间紧迫啊。你与疍户们比较亲近,这个事就托付给你吧!其中的抽佣所得,就都归你吧。”

海滩边临时帐篷内,巴雷托船长正穿着崖州方面送来的衣服,坐在箱子上写航海日志。新基督徒贝尔纳多正在一边皱着眉头写着什么。看到尹峰进来,两人一起站起身。船长豪爽地给尹峰一个熊抱,大笑说:“上帝保佑你,尹先生。你总是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气,现在又有什么好消息告sù

我们?”

尹峰笑着拿出那份单子,对贝尔纳多说:“你的货全在这里了。”

贝尔纳多身子一震,在胸前划了十字:“真的,太好了。因为这次严重的灾难,我刚才还在担心怎么和家族交代呢!”

船长也十分高兴,按规矩货主的货物如果能买个好价钱,他的收入也会相应提高。

“其实,这次的生意并不重yào

。我希望我们将来有更好的合zuò

。”

“怎么合zuò

?”贝尔纳多眼睛一亮。

“以前,你们是怎么样买到珍珠的?”

“澳门,或者沿海的一些岛屿上,会有中国商人供货。”

“以后,你们可以在这里得到第一手的货源,价格是中国最便宜的。”尹峰自信满满地说。

这天晚间,尹峰是在葡萄牙人临时营地度过的,船长把船上的酒全开了,和尹峰一起喝得大醉。这段时间以来,尹峰的葡萄牙语水平突飞猛进,已经可以和船员们开玩笑了。

“尹先生,你的葡萄牙语怎么有点科英布拉地区的语音啊?”商船的二副,小巴雷托突然问。

尹峰立kè

酒醒了大半。

尹峰在穿越前的大学生涯中,所学习的葡萄牙语是以葡萄牙的科英布拉地区方言为标准音发展来的现代葡萄牙语。而现在是16世纪未,葡萄牙语还是以里斯本地区方言为主要标准的。

还好,尹峰假借酒醉,声称自己是在东非的莫桑比克学得葡萄牙语,和一个葡萄牙雇佣兵学的,不知dào

他是什么地方人;他马上大大赞扬了一番葡萄牙的东非总督,管辖索法拉、莫桑比克和其它"征服地"的弗朗西斯科.巴雷托所做的丰功伟绩。在和贝尔纳多聊天时,尹峰听说了船长巴雷托就是东非总督的家族成员。

于是,在皆大欢喜地狂欢中,这个疑问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万历二十七年十月初,海南各地城镇乡间,传说着海外归来的财神爷尹峰的名头。在葡萄牙王国千吨级商船托马尔号离开大蛋港时,满载了各种货物,光小珍珠的收购总价就将近1000两银子。同时,尹峰还和贝尔纳多签订了来年的供货合同。

同时,尹峰为好字号商行赚了近800两银子,相当好字号往年在全海南整年的贸易利润。当然,尹峰个人也积攒了近300两银子,在本地可以买60亩上好的土地,当个中等的地主了。

麦伯家的家境也更好了,除了加盖了一间屋子外,还添了一条能“出大海”的渔船。

这几个月尹峰的日子过得很忙碌很充实。各家商行都争着邀请他去赴宴,或者上门来请教出洋贸易的须知,其实也就是请客吃饭的前奏而已。甚至有人要为他做媒,要给他说门亲事,吓得他严词拒绝了。

生活中唯一的阴影,就是那天的小巷偷袭。这使尹峰出门在外时,一直保持着警觉。而且他把家搬到了城内的好字号商行,李大胖子给他腾出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日子已接近年关,清爽湿润的海边空气使尹峰每天精神抖擞。似乎,尹峰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新年,将会平安喜乐地度过了。实jì

上,这个二掌柜也没多少事可做,为明年的出洋贸易忙碌具体事务都是曾岳和李大胖子——李贡两人,尹峰这些天来一直在写他的海外行纪,这是他答yīng

知州大人写的海外见闻录一类的东西。

尹峰因为接待处理漂流番船有功,郑知州已替他批准了“冠礼袍服”的待遇,也就是可以穿戴儒生的长袍,但没有士人相应特权的荣誉性待遇。同时,他还被任命为本州民壮的头目,都长——就是本地民兵的领导。

这个职务是没有报酬的,而且还得自己出钱养一些挂名的衙役班头,招待来巡视的千户所军官,名义上还得参加民壮的训liàn

。虽然,本地民壮是挂名的有近千人,名义上每年一个月的训liàn

实jì

上连一天都没有进行过。

所以这个吃力不讨好,而且还得赔钱的活根本没人愿意干。现如今倭寇已消失十余年了,本岛黎族的叛乱——黎乱也已几十年没发生了,所以,本地的民壮完全是在纸面上形式主义地存zài

着。葡萄牙人船只出现的那天,被赶鸭子般赶上城楼的民壮们,完全是乌合之众。

都长这个职务,郑知州完全是出于一种奖励褒扬的目的,才顺手甩给尹峰的。因为给钱的奖励太庸俗,尹峰也不缺钱;同时大明朝“非科举者毋得与官”,知州大人也不可能给尹峰一个官位坐坐,所以,都长这个听起来象官,多少能体现一点地位的职务就给了尹峰。

当然,郑知州也好,他的师爷也好,或者州判曾棋大人也好,谁都没告sù

尹峰:每年民壮还是有一笔费用下拨的,是作为训liàn

费用由琼州府拨下来的。只是,这几年来这笔费用从来没有落到过民壮的都长手里。

第七章 本土海盗

生活总是充满yì

wài

,意wài

并不总是惊喜的。

尹峰在这段时间内身价大增。通过这次与托马尔号做的生意,他抽佣和自己投资总共赚了近300两银子,最近曾家还给他工钱100两银子,据说还有过年红包可收。

崖州不是通商口岸,即使是法定的口岸月港,中国商人也不能直接和海外商船买卖货物,得通过官方的牙行间接交yì

。尹峰一来到明朝的崖州就犯了私自通洋走私货物的大罪,不过不但他没有犯罪感,曾棋这些zf官员还鼓励和利用他来做走私生意。

当尹峰孤注一掷去找葡萄牙人时,多少还是顾忌着朝廷法律的—他知dào

明朝海禁的典故。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顺利的出奇。尹峰意wài

之余,同时也有点心有余悸。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天涯海角,官僚阶层和本土士绅,以及和他们勾结的富商掌握了这里的一切权力和资源,朝廷的法律在这里基本是没什么权威的。知州大人的态度也是很有特色的:庶务他基本放权给下面的师爷胥吏去做,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就一律不过问,他自己只管每天写诗作词,给远方友人写信,偶尔也出访地方体贴民情。曾棋和其他商家给他的“程仪”一律由他的管家接受,他也绝不会过问,似乎这样他的廉洁自律的节气就可以保留了。

海南的年关,气候十分宜人。这天下午,尹峰走出好字号的边门,去府衙边的曾家宅邸,去赶赴不知是第几十次宴会了。不过这次是曾家的私宴,所以他必须去。

今天不是集市的日子,又加上近年关了,家家户户在筹备过年,城里街道显得冷清。这个小小州城也就万余人口,此时连乞丐都回家准bèi

过年了。

尹峰走着走着,穿街过巷,忽然不由自主背后发凉,似乎又回到了小巷遭袭的那天。他赶紧拐弯,想走回行人相对较多的学宫所在的中街。刚转过巷口,发xiàn

有一个黑衣汉子挡在了通往中街的巷口,个子不高,眼光凶横,手中拿着短木棍一类的玩意。

尹峰侧身,贴身到小巷边屋檐下,迅速左右看了看,只有一个人。按理,身后也应该跟上一个啊?他有点纳闷,心想:大约躲在什么地方等我转身回去呢!看样子,只能和前面这个拼了。

黑衣汉子咧咧嘴,声音沙哑地说:“莫看了,就我一人。”

尹峰苦笑了一下:“兄台有何勾当?”

“我需得打你一棍,需得找回自己面子。”

“你找回自己面子,和我有关系吗?”尹峰差点笑出声,只要不是什么刀剑,短木棍什么的尹峰并不慌,抗住或闪过对方第一击,欺身近前肉搏,尹峰有信心把这个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家伙用柔道功夫甩出去。

前提是,对方不是个武林高手。不过,尹峰本来就不相信会有那么多武林高手存zài



这个家伙依稀就是那天从前面袭击自己的那位。来到这个时代,尹峰自认还没得罪过什么人,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锲而不舍地,事隔3个月还要再次对付自己。

“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非要打我一棍?”

“笑话,如何是无仇!要不是那福建佬和林吏目纵容,又是知州袒护,你早就是我的阶下囚了!!”黑衣汉子愤愤地说,却并不逼近,似乎他不是来袭击尹峰的,而是来吵架的。

尹峰更是满头雾水,莫明其妙:“不晓得我是如何得罪老兄的,又是何时得罪的?”

“呸呸,莫要装傻充楞,不给我一个交代,你是走不掉的!!”他上前一步,高高举起了棍子。尹峰迅速侧身后退,总是以侧身对着他进攻方向。这个矮个蛮子动作很灵活,几次逼近到棍子进攻范围,但尹峰速度也不慢,总能避开。黑衣汉子很是郁闷,他没想到尹峰看起来象个文文气气的傻大个,但身手却很灵活,难怪上会偷袭会吃大亏。

几个来回后,忽然街口方向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声,有一群人走入小巷。

黑衣汉子立kè

住手,反身就跑,没等尹峰反应过来,他已经撞开那群人,跑出了街口。众人一阵忙乱,被撞得四散分开,纷纷出言谩骂。等尹峰追到街口,却早已不见人影。

他满头雾水地叹口气,简直是场闹剧。此人说是与他有仇,但只是拎着短木棍来威胁他,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锲而不舍袭击他,尹峰百思不得其解。

等他到了曾府,天色已晚了。

曾家这次是名副其实的家宴。一起在桌上吃饭的,都是曾家的人,还有姻亲李老板—李贡,以及李老板的儿子,一个10来岁的胖少年。曾岳还把自己刚刚出生才百日的儿子介shào

给尹峰,也是个胖胖的小子,大约是继承了李家母系的基因吧。

唯一尹峰不认识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神情沉稳的年轻人,看起来比曾岳还年轻。

“这是舍堂兄曾山的养弟,曾景山,字岳崎。”曾岳主动介shào



真是复杂啊,堂兄的养弟,什么关系嘛!尹峰向曾景山拱手施礼,景山非常恭敬地起身施礼,尹峰连忙也想站起身,一边的曾棋一把按住了他。尹峰不解地望向他,曾棋咳了一声说:“尹公子,我这个景山侄儿原是在福建跑生意的,眼下先跟着你学习出洋贸易吧!你就把他当做你的伙计,好好教他吧。”

尹峰一时搞不清曾棋此举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也只能先拱手施礼答yīng

下来再说。

然后曾棋带头,大伙各自用中指在杯中蘸了一下,向桌面上点了三点,然后举起杯来。曾棋特别向尹峰说了一声“请!”看着尹峰摇旗把满杯酒一饮而尽,自己却只用嘴唇在杯口咂了一下。(注:点三点——这是一种古老的民间礼俗,或用筷子蘸酒点三点。倘若是黄酒,一般是在饮之前向地上倾一些。这一礼俗的含意是表示感谢生产五谷的后土之神。)曾景山特别站起给尹峰敬酒,声称要以尹峰为师。

晚间,尹峰在曾棋书房聊天时,才了解到曾景山是曾棋兄长的养子,是曾家在北方做生意时捡到的孤儿。当时的闽粤沿海各地,从事出洋贸易的家族常常喜欢收养养子,让养子去从事高风险的海外贸易,正房的嫡子则在国内经营。

尹峰忽然看到曾棋书桌上几张印刷品,第一面印着大字标题:“圣上御驾临献俘,颁诏书普天同庆!”前世搞过新闻工作的尹峰不由好奇心大起,这段文字疑似报纸的新闻导语啊。他拿起这张印刷品,看了几眼,立kè

判断出这是“邸抄”,明朝时期的原始报纸。这种原始的报纸,主要是由北京的一些民间文人编辑印刷出版的,主要内容是朝廷的各种奏章旨令,官员升迁调动情况,偶尔也有京师的市井传闻等等。京师以外江南一带也有人翻刻,因而流传全国各地。

实jì

上传抄邸报也是违法的,《明会典》中明确规定“探听抚按题奏副封传报消息者,缉事衙门巡城御使访拿究问,斩首示众”。但是,明朝崖州地方官州判曾棋书桌上,毫无顾忌地放着这种违法的出版物。

尹峰看到的这张邸报大约是五月份出版的,把万历皇帝在东征朝鲜之役胜利后参加献俘仪式的事宣传了一遍,还把皇帝的诏书全文登载:“属者东夷小丑平秀吉(丰臣秀吉),狠以下隶,敢发难端……(朝鲜)君臣通亡,人民离散,驰章告急,请兵往援。……于戏!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哦,邸报上讲朝鲜之役已经打完了,猴子已经死了啊。”尹峰对于这段历史发生的具体时间不太清楚,只知dào

是万历26年,现在总算知dào

了去年年底战争结束,正式的停战和班师回朝献俘,是在今年的五月份。

他的话却让曾棋一时间疑惑起来,他脱口问道:“你知dào

这是邸报?猴子,是什么意思?”

尹峰暗暗咬牙,在心里直喊:“又穿帮了!!”

作为一个刚刚从海外归来的商人子弟,是如何知dào

邸报这种传播范围有限,仅仅在官僚士绅阶层流传的非法出版物的?还猴子呢!!我真是比猴子还笨,言多必失啊!!!

曾棋是个精明的官僚,不可能敷衍过去。尹峰再次暗暗咬牙,笑着说:“我回天朝以前,在马六甲经商,当地多得是我天朝和倭国的商人,传言倭国关白平秀吉的外号就是猴子,形容其个子小容貌猥琐。”

“原来还有此一说,呵呵。”曾棋笑了起来:“听闻倭寇个子矮小,连其国王也是如此啊!”

尹峰没兴趣给他纠错,接着说:“邸报倒是在知州大人这里看到过,是听万师爷说的其中来由。”

他心想:知州能看到邸报应该不稀奇,你总不至于去知州大人这里去查问吧?

从第二天开始,曾景山就像个跟班一样,经常出现在尹峰身后。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大街小巷开始有过年的气氛了。

这一天,曾岳去万州收取一笔货款,得两天后才能回来。李老板也去三亚港水师寨收取欠款,好字号商行就剩尹峰和曾景山二人坐镇。尹峰照样在写自己的海外游记,曾景山在外忙碌个不停。

中午时分,刚吃完午饭,曾家的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冲入商行,哭喊道:“二公子被绑票了!!”

半个时辰后,尹峰等相关人员齐聚在曾棋的衙署公事房,曾棋还在一叠声地对小吏发令:“拿我手书信札,速去三亚水寨;你,去千户所林大人处……”

他看着尹峰、曾景山和本州的吏目林松涛,一个皮肤黝黑的广东人,叹口气:“飞来横祸啊!!”顺手敲敲书桌上一张皱巴巴的纸。

纸上写着:“尔等曾家财主知悉:现有尔曾家大房二子曾岳在此,只因尔等为富不仁,万人痛恨,我等特来向尔索要纹银500两,小麦100石,杂粮100石。限尔三天以外,五天以里,将银钱粮食如数凑齐,送至榆林港东南地方交付.倘若迟误,定将烧尔房屋,杀尔人,鸡犬不留!”最后有个署名:“李茂”,所有的字都写得很潦草,尹峰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认出的。

“李茂?这是谁啊?”尹峰虽然熟悉倭寇史,但对海南岛本土海盗可没什么认识,毕竟相对嘉靖大倭寇时期的那些大盗,李茂等本地的海盗影响力要弱多了,除了海南的地方志,一般史书没什么记载。

“嘉靖年间和万历初年的海南本地大盗,不过在20多年前早已被朝廷剿灭了。李茂、陈良德等盗首也早已被斩首示众。”这是林吏目在介shào

情况:“我估摸这次必是李茂、陈良德余党所为……”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尹峰,又看看州判曾棋,欲言又止。

“呵呵,无论如何,先保住人才是最重yào

的!”曾棋接过话头说:“当务之急,是得有人去榆林港走一遭。”

本地海盗?当时的海盗很多是亦商亦盗的,既然在本岛讨生活,极有可能是和崖州最大商家-曾家有什么生意上的过节吧?尹峰脑子一转,马上明白了曾家在此事上的尴尬局面,赎人的事绝对不能公开的。

他马上说:“我去吧。海盗是指明了对付曾家来的,曾家的人去了说不定是给他们增加人质。不过这伙海盗应该只是求财,我去一定没问题。”

……

曾景山死活要跟着尹峰,无奈的尹峰带着他,连同十辆大车和几十名苦力,在两天后来到了交yì

地点。

他们是中午到达的,海滩边礁石耸立,不适宜海船靠岸,他们也没看到任何大型的船只经过,只有一些小渔船在海面上作业。

尹峰这次还是带上了那把转轮发火枪,装好了火药和弹丸——火药由崖州武库拿出来的,弹丸是自制的铅弹。除了带路的渔民外,其余这些推车苦力都是曾家的仆人家丁装扮的,没带任何武器。

大家在海边礁石上无聊地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毫无头绪。尹峰倒是静下心了,看着眼前蔚蓝色的大海一声不响。曾景山急了:“尹爷,这海盗大约不会来了,天色都快暗了。”

海面上的渔船都归航了,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几只海鸟在飞翔。太阳渐渐落到了海平线边缘,把半边大海映得通红。

尹峰站起身问带路的渔民:“最近的村子有多远?”

“2里地外,番地村,大约20来户人家。”

“今晚,我们去那里歇着。那伙绑票的海盗应该会来找我们的。”尹峰说。

他估计;海盗绑票自然是为财,而且以曾家在本地的权势,海盗们行事必然是比较隐蔽的。来这里之前,一路上打听下来,海边的渔民居然都不知dào

有海盗来袭。当然,也有可能这些渔民和海盗都有瓜葛,都是在知情不报。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见机行事了。

尹峰当天晚上是被一阵喧闹打斗声惊醒的。他和曾景山住在村里的祠堂里,其余的伙计只能在外头围着大车露宿。这时全村都已沸腾,似乎又无数人在打斗中。番地村靠近大海,处在一处面向大海的缓坡上,在祠堂石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海。

今夜月高风清,繁星点点,依稀的天光下,此刻黑黝黝的海面上,可以看到两只福船型两桅帆船,篾制的硬式帆和高大的船头在微弱天光下时隐时现。同时,村子四周少说有近百个火炬闪动,人声鼎沸处人影晃动。

海盗们果然来了!!

第八章 落魄海盗

正在互相殴斗的有番地村村民和曾家仆人,以及那伙海盗。然而,那伙海盗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似乎并无伤人之心,只是把对方包围起来。

尹峰拿出转轮发火枪,举起手朝天一扣扳机。

枪没响,尹峰很尴尬地高举着枪,保持这种姿态。曾景山不知什么时候冲上前来,大声说:“快点点火绳啊!”

尹峰更加尴尬,苦涩地说:“这种手铳不用火绳。”然后又用力扣动扳机,还是没响。

曾景山打死也不相信手铳可以不用火绳打响,从怀中拿出火镰递给尹峰:“尹少爷,快点火!”

尹峰一头的冷汗,决定再试一次,如不行就扔了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呯!”枪终于响了。

尹峰手一震,差一点丢下手枪。他并无使用古典手枪的经验,火药明显装多了,而且长时间不用弹簧片有点松弛了。不过因为药装多了,开火后声音特别响,一边的曾景山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万万没想到这古怪的手铳真的不需明火就能打响。

乱哄哄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尹峰拿过边上一村民的火把,大步走向海盗群。

“谁是你们管事的头目,出来说话!”

他看见面前这群海盗大都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相比本地村民来更象难民。这完全破坏了他对明朝海盗的良好想像,想当年王直、李大用与林国显、许栋与许朝光、“飞龙人主”张琏、吴平、曾一本、林道乾与林凤(以上是明朝中国海盗史的名人),都是叱咤万里海疆,动辄连帆上千,首领们华衣黄盖称王称霸,坐拥无数金银财宝,都是官兵闻风丧胆的牛人。

可眼前这帮本地海盗,几乎就是叫花子的集合,连手中武器也不过是鱼叉和棍棒,刀枪都很少见,更别说是火器了。而且,其中有几个有着褐色皮肤微卷的头发,明显是东南亚马来人的特征。尹峰心道:“还是个跨国海盗团伙啊!”

“俺是大伙儿的二驾,你是谁?”一个大汉排众而出,满脸胡子使人看不清他的年纪。

“二驾?”尹峰听不懂了。一边曾景山凑上前说:“二驾就是二当家,江湖黑话是这么说的。”

“我是曾家派来赎人的。你们就是李茂的人吧?”

大汉一咧嘴:“带粮食了吗?我们可写明了的……”

看来他们对粮食的关心程度高于对钱财的啊。尹峰暗暗冷笑,大手一挥说:“都在后面的大车上,你把人都撤回去,派人来点收一下吧。我得看看曾家二少爷是否安全。”

满脸胡子的大汉口音明显是江苏一带的,这伙海盗还真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集合啊。

大汉一边下令自己手下后退,一边斜眼看着尹峰:“小子,你不是结脚吧?”

“结脚?”尹峰又听不懂了,他一边给自己的手枪装上弹药,一边回头向曾景山望去。

“结脚在江湖黑话中,指官府的皂隶差役。”曾景山在一边及时翻译。

“当然不是!”

在他被几个海盗带上海盗船时,坐在船头的居然是个黑人!没错就是黑人,月光下泛着油亮的黑色皮肤,卷曲的头发和阔鼻,典型的非洲黑人啊!尹峰小小吃了一惊,别上的一个年纪顶多十三、四岁的小海盗说:“这是俺们大当家在海上救得黑番鬼,说是昆仑奴。”

这非洲黑人很可能是葡萄牙或西班牙人的黑奴。尹峰顺口问:“他在船上干什么呢?”

“在船上半年了,言语不通,说什么他都不懂。不过好在力qì

大,搬重物用得上。”边上那小海盗很愿意和尹峰说话,那个“二驾”拍了一下他的头骂道:“多嘴,快去叫大哥来!”

尹峰这时发xiàn

船员们正在搬运粮食,有人迫不及待地抓起杂粮往自己嘴里塞,有人喊着:“快起火做饭啊!”似乎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小海盗敏捷地窜入船舱,一会功夫在几个火把照耀下,曾岳和一个中等身材,40来岁汉子出现在船甲板上。曾岳神情憔悴,但没有被捆绑也似乎没受什么伤害。

奇怪的是两人一起出现,似乎还在聊天,并没有不共戴天的形势。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曾岳看见了尹峰,苦笑道:“我猜也是你了。”他转向那位粗豪而不失精明的中年汉子说:“这就是那位西洋归来的尹峰尹公子了。”

他向尹峰介shào

说:“这位是本船舶主,曾二蛟。”他咳嗽了一下:“我的远房阿兄……”

“阿兄”是潮州方言的说法了,就是兄长的意思。尹峰虽然料到了这群海盗和曾家有关系,没想到不仅仅是官盗结合的联系,而且还是官盗一家的关系。

曾二蛟拱手道:“事出有因,我等也是被官府逼急了才出此下策的。”

曾岳是在去万州的路上,临近海边的官道上被劫持的。曾二蛟一伙是积年的老海盗了,确实也是李茂一伙海盗的合伙人。曾从老家潮州起家,和海上的其他枭雄或分或合,20多年来一直出没在东南沿海一带,亦商亦盗,经常和已搬迁到泉州一带的本家曾棋家族做生意。

自从月港开海,澳门通商兴旺发达,沿海海盗们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各大商巨贾都自备船只直接出洋贸易了,海盗们的转口生意市场越做越小;加上嘉靖大倭寇时代最后的辉煌,林凤船队攻打吕宋的马尼拉失败后,被西班牙人和明朝官府联手剿杀,最后不得不出走南洋。于是,曾二蛟的船队失去了掩护,成了各家出洋巨商和官府的眼中钉,完全沦落成打家劫舍的海盗了。

这些年他们挂过曾一本的旗帜,挂过林凤的旗帜,被广东官军赶到海南岛后又以李茂余党为号。但他们不但遭到官府的打击,原先的合zuò

伙伴葡萄牙人也开始打击他们。

在西葡合并后,西班牙国王曾经下令西班牙和葡萄牙各殖民地港口间,不得做转口贸易。葡萄牙人这时已经渐渐失去当年初到远东是那种勇敢开拓精神,满足于保住澳门的口岸,以及澳门-马六甲-印度-欧洲这些中重yào

商路。所以葡人借口用教皇划分西葡势力的敕令,以及西班牙国王菲利普的特许证书来垄断这些航路,打击那些威胁商路的各国海盗,同时也打击那些企图和其他国家交yì

的中国商船。

这个时代是整个西北太平洋,中国海盗传统活动区域的衰弱时期。

在来崖州之前,曾家的这两艘船组成的海盗团伙已经被官府追杀多日,连上岸抢粮的功夫都没有。他们从广东沿海逃到崖州,在这一带长达二百里许,无数发育良好的港湾中躲避追杀。

以前,曾棋在崖州做官前,曾二蛟的海盗团伙就和曾家保持着秘密贸易关系。4年前曾棋在崖州任职后,曾二蛟团伙还来过两次,把曾家的货运到马六甲销售。曾二蛟原打算再做一次这种走私生意,就洗手不干去南洋养老了。但是,今年曾家和崖州的所有商家,都不再卖货给他了,因为他们都等着明年一月即将来到的西洋番船直接来交yì

,那样利润更高,也就不再需yào

他们做中间人了。所以,曾二蛟等来到崖州也有半个月了,一笔生意都没谈成。他们还不敢上岸劫掠,怕惊动了官府,再被追杀。

因此,最终他们差不多变成了海上难民,已有几十人擅自上岸散了伙。被逼急的曾二蛟只好拿自己远房亲戚开刀,绑人索财,搞到一点是一点,然后跑路去南洋。这几日曾二蛟一伙躲在榆林港边上的一处小海湾内,也曾派出本地籍的同伙上岸四处收集给养,但收获不大。

现在这伙海盗正在卸下曾家运来赎人的粮食,往船上搬,同时迫不及待地在生火做饭。尹峰听完了蛟二爷断断续续,时间次序混乱的自述,不由得大为同情。他不禁叹口气道:“蛟爷现如今怎么打算?”

“俺这字号算是倒帐了,做完这一票,我就去南洋。只是不知dào

南洋的形势如何啊。”

尹峰很热心地建议:“去马六甲吧,或者再向南去万丹、旧港,那里现在有荷兰人,就是红毛夷在做生意,需yào

所有的华人,只要我大明去的人,经商种地做工,他们全要。”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些葡萄牙文字。“这里有一个马六甲的佛郎机番商的名刺,他们在世界各地都有买卖联系,你可以去找他帮忙。”

曾二蛟大喜过望,惊疑不定拿过新基督徒贝尔纳多的字条——原先是贝尔纳多留给尹峰的联系地址——颤声说:“这人靠得牢吗?”

“您放心,只要你报我的名字,他会接待你的。他们家族在马六甲是有名望的大家族。”

曾二蛟顺手叫来一个马来人伙计,说:“阿二,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那个年轻的马来海盗为难地接过纸条,看了看,抓抓头皮,用口音古怪的广东话说:“这是佛郎机人的文字,看不懂啊,我认不得几个番字的……”

“去死,没用的东西。”蛟爷推开了马来海盗,回头笑着说:“是西洋番字了,这就对了,我相信你。”

尹峰心道:还真是老海盗啊,这么小心行事……

“大恩不言谢,尹兄弟,日后有机会再当回报!”曾二蛟站起身,对曾岳说:“阿弟啊,别怪阿兄行事鲁莽,实在是没办法了啊。现在,你可以走了。回去告知二叔,我这回走了,就不会再来麻烦他了,恩恩怨怨,从此了断。”

曾岳叹口气,无言地抱拳施礼,向尹峰点点头:“尹兄,有劳了。”

两人正要走下船,船上却起了一阵喧哗,从低矮的底舱被拖出一串人来。这些人被绳索捆绑连在一齐,有大约十来人,有人不住挣扎反抗。正在往底舱搬运粮食的海盗们纷纷上前,拳打脚踢。

曾岳看见尹峰站住身子,眉头紧皱,担心他的正义感又要泛滥,忙拉住他低声说:“这是蛟爷要去南洋贩卖的人丁,你救不了他们的!快走!!”

确实,这一时期,中外海盗都兼营贩卖人口的生意。象曾二蛟这伙人做的绑票买卖,如果拿不到相应的赎金,这被绑的肉票就有可能被贩卖到东南亚一带的港口城市里去,成为西方殖民者或南洋土著的奴隶。

尹峰来自另一时空的正义感使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人口买卖,但现在他也无可奈何。他摇摇头说:“这都是大明的子民啊,就这样被卖到南洋去吗?”

忽然一个尖利的惨叫从“活的货物”中传出,尹峰不由身子一震;在葡萄牙人登陆崖州觅食的这天晚上,他听到过这个凄厉的叫声,在大蛋港疍头麦伯家外听到过。

尹峰拔出转轮发火枪,转身向船上跑去,曾岳一把没拉住他,急的直跺脚,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回跑。

“住手!”尹峰大喝一声,一脚踹开了正在殴打麦婉儿的马来籍海盗,拿枪顶住正在抽刀的“二驾”—胡须大汉的脑门:“小心手铳!”

“停手!”这是曾二蛟在喊,他分开人群走到尹峰面前,众海盗把尹峰围在中央。

尹峰推开了胡须大汉,放下枪说:“蛟爷,这个女孩你不能带走。”

胡须大汉大怒:“俺们挨手,管你屌事,你……”蛟爷一抬手,胡须大汉立kè

闭嘴。

(挨手:明朝江湖隐语指买卖年轻女子)曾二蛟看看在尹峰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皱着眉头:“这是大蛋港疍头的女儿,我和麦疍头还有笔帐没算清,所以才顺手绑上她的。”

他挥挥手,让海盗们往后靠一下:“我当你是朋友,只要你说出理由,我可以放人。”

“麦家与我有恩。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着他们家的女孩被卖到南洋去。”尹峰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蛟爷,我知dào

你眼下龙困浅滩,日子难过,我也不让你吃亏。要多少钱赎人,我来出。”

曾二蛟点点头:“好,你知恩图报,有义气;如此我也不要你的钱,带着这麦家的走仔去吧。知会麦老头一下;那50两珍珠,下回再向他收了。”(走仔:潮州方言中女儿的意思)……

天色微明,曾家一行经lì

了紧张的一夜,现在都站在番地村的沙滩上,看着两艘破烂的海盗船开往天尽头。

尹峰看着蔚蓝的大海渐渐在晨曦中展开,一望无际的海水上几点帆影渐渐消失了。这片广阔的南中国海,现在是西方冒险者自由往来的乐园,而在尹峰穿越前的世界中,这片南中国海也是名不符实的,并未完全成为中国的海。

尹峰的致富梦想也寄托在这片大海上。

“有个人在海里!!”突然,曾家的一个仆**叫起来,大家一起向一片礁石看去:果然,一个人影正从海水中站起来,浑身上下黑漆漆的。

正是曾二蛟海盗船上的那个黑人。

第九章 海商生涯

海南岛居民们基本没见过黑色人种,曾家的人面面相觑,而那个黑人却跌跌撞撞向人群走来。

“黑番鬼啊!”有人尖叫,有人去拿家伙。曾岳挥挥手:“他似乎没有恶意。大家莫要动,这个黑番鬼在船上时给我递饭递水,也算与我有恩。莫要伤害他……”话音未落,却见黑人看见了他们,忽然兴奋起来,飞速地奔了过来。

他径直跑到尹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几里哇啦一通说,语速奇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鸦雀无声看着尹峰和这个黑人。眼见尹峰面色沉重,说了几句番话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把转轮发火枪,递给了黑人看。

知dào

这枪厉害的曾景山“啊”地喊出声,然后捂住自己嘴,看着那黑人捧着枪嚎啕大哭起来,惊讶得无以复加。

尹峰扶起黑人,收回枪,走到曾岳面前说:“我得带着个黑人走。”

曾岳翻翻白眼,叹息一声:“尹兄,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戏?”

这黑人叫马加罗,原是葡萄牙人在东非抓到的班图族黑人,几经转卖,和葡萄牙人学会了语言,受洗信了基督,跟随几任主人来往东非和东南亚一带。半年前,也就是尹峰穿越的那一天,他跟随主人—葡萄牙军队上尉弗朗西斯科.巴拉达斯前往澳门,突遇暴风骤雨,船翻人亡。他凭借良好的水性浮在破木板上,在海上漂了5天后被曾二蛟的海盗船所救。

昨天晚间,他认出了尹峰的转轮发火枪:这是他主人弗朗西斯科.巴拉达斯的遗物。所以,忠心耿耿的马加罗偷偷下了海,等海盗船一走就上岸来找尹峰了。他的葡萄牙语很标准,但语速很快,使尹峰费了不少劲才听懂。他告sù

马加罗,他的主人可能已经葬身大海了。

马家罗哭了一阵,说他的主人在澳门还有个兄弟,是耶稣会传教士巴拉达斯,他想去找到这个传教士。尹峰把前后缘由一说,曾岳无可奈何地说:“如此,此黑番鬼与你还是有缘的。那么你就带上他吧。可是,不能进城,否则全城百姓都会来看的。”

尹峰在回来的路上忽然想到,马加罗主人的船和商船托马尔号,可能都和自己穿越时空时掀起的大风暴有关。如此看来自己还真的是搅乱时空的蝴蝶了,只是不知dào

能改变到什么程度。仅就现在来看,商船遇风损坏什么的相对历史长河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改变。

万历28年的一月初七,辛亥;公元1600年2月20日,托马尔号商船以及另一艘小一号的商船果阿号在晚间偷偷进入了三亚港,本地水师官兵借口风暴来袭,停止了巡逻。接下来几天,各商家忙碌不停地向海边运货。

“为什么不停大蛋港?”尹峰问船长巴雷托。

“上次我们停泊时已经发xiàn

大蛋港於塞得很严重了,所以我们改停这里。”巴雷托看着广阔的三亚港:“这里才是好港口啊!”

尹峰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帮西方冒险家把别国的海岸线当做自己家,全然没有顾忌。

不过眼下最重yào

的还是做生意。这次有两艘商船,海南全岛的适销对路货物也满足不了这两只商船的需求。因此,尹峰带上了曾家一批要在澳门出手的铁器,加上1000两银子,在完成澳门的交yì

后,用赚到的钱再去福建等地揽货;这样在九月份出洋季节到来前,再去澳门交yì

一次,将会使曾家的生意突飞猛进。

在出行前,尹峰劝说崖州闽商会馆的全体商人一起集资,然后派代表去福建浙江收货,搭乘的是佛郎机番人的船只,不会受到海盗或官府(两家有时是一回事)的骚扰,这样将彻底改变海南商人在出洋贸易方面的被动地位。他建议以股份制形式操作,到时的收益也按股份分配。这种相对当时商业界来说比较新鲜的做法,使很多人怀疑退缩了。不过由于他招来番船,这次又给诸位商家带来了几倍于往年的利润,最终,还是有5家商号出资。共筹集有3000两左右的现钱,由尹峰、曾景山带着去揽货。

尹峰这才注意到:这个时代的中国商人习惯的还是零散的家族性的投资生意,合伙做生意也仅限家族内部或非常相好的朋友。虽然有地域商帮出现,商帮内部也有互助行为,但各家商行都是独立不相统属的,并无集资联合从事一大项目的现象。而同时期,西方各国的东印度公司正在纷纷成立。

不管怎么说,这次出海贸易意味着,从万历二十八年的一月到九月,尹峰几乎都得在海上奔波,陆地上跋涉。

这一天,一直住在离城五里处河泊所的黑人马加罗也来到了海边,尹峰带着他和曾景山等几人作为货主,登上了托马尔号商船,在一月底离开了崖州,前往当时的中西贸易中心澳门。

葡萄牙船舱室一般较矮小,卫生条件在当时世界航海界出了名的差,船舱生活条件较好的是荷兰船或英国船,尹峰暂时还没机会坐。他几乎是踩着污水走进分配给自己的船舱,曾景山也捏着鼻子进来了,黑人马加罗则显得非常适应。尹峰叹了口气:自己的海商生涯,就在这臭气熏天的葡萄牙船上开始了。

看着两艘番船消失在地平线上,送行的曾棋对曾岳说:“尹峰,此子非久为人下人者啊!”

曾岳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头,谨慎地寻找适当的词句说:“二叔,我以为无需为此忧虑。”

曾棋看着他,曾岳继xù

道:“尹峰前去二蛟爷处赎人,其实并不知dào

我们家与二蛟的关系。他不知海盗底细,但仍然冒险前往赎人,甘为我冒生命之险,可见此人重情重义。假使他独立门户,定着不会对我曾家不利,我信他。”

曾棋点点头:“但愿如此啊。”他心里在想:有什么办法留住此人的心呢?

海风缓缓吹拂南海,托马尔号和果阿号在5天后来到了澳门外海。尹峰站在船头,眺望“蠔镜澳”的港口全貌;这天天气很好,全城最高处东望洋山顶的修道院很显目,后世的山顶东望洋炮台此时还未建造;半岛中部是连片的欧洲式建筑,新古典主义式建筑夹杂着哥特风格的教堂;这个时期,靠近内港有大片中式岭南风格民居,最好的船只停泊处就是沙梨头至娘妈阁这段海湾,被称为内港。

托马尔号和果阿号一前一后进入港口。此时港口已停泊了近百艘各国船只:有中国的商船、渔船,葡萄牙人的卡拉克型大商船,东南亚的仿中国式帆船。港口和城里到处是中国人、葡萄牙人、欧洲各地的商人冒险家,各种黑奴、东南亚各国的商人,还有大量日本人,熙熙攘攘,完全是座典型的国际化商业城市。

当时的澳门常驻人口中,除中国人近6000余外,按明朝zf统计葡萄牙男户主400人,黑人奴隶有2,400人。眼下这三、四万人口中大部分都是来此做生意讨生活、做苦力养家糊口的各国流动人口。

交yì

很顺利,曾家的铁锅以一锅半两银子价格全部卖出,十足赚了一倍的钱,其余货物也在贝尔纳多家族的商业关系网中顺利销出,而尹峰私人携带的小珍珠卖出了500两银子高价。

这一轮生意下来,包括小珍珠生意和曾家生意的牙拥,尹峰已经拥有1000两银子身价了。

按当时明朝zf规定,居住澳门的葡萄牙人并不可以进广州贸易,只有从印度来的葡船才可以进广州;因此,在完成交yì

后,贝尔纳多上了果阿号商船去广州交yì

,他们家族从欧洲和印度带来不少货物,包括烟草:是作为药材进口到中国的。尹峰则成为贝尔纳多家族的通事和临时代理人,一齐前往广州。

曾景山则忙着把赚到的银子运回曾家的大本营泉州府,并且加紧联系北上闽浙等地收购生丝等货物的事情。

离开澳门前,尹峰带着黑人马加罗一连走访了好几处教堂,询问传教士巴拉达斯的下落,结果很令人失望,好像无人知dào

。最后他们经人指点来到圣保罗学院,进入到宏伟的圣保罗大教堂内,才从几个耶稣会传教士口中打听到:传教士巴拉达斯跟随利玛窦神父,去到南京传教去了。

尹峰听到的玛提欧?利奇(利玛窦的原名)的名字后,身子一震,差点没叫出声。没想到寻找马加罗主人的兄弟,还能和中西文化交流第一人利玛窦扯上关系。不过,今年利玛窦就将北上京师了,可能不会有机会交往一下了。

尹峰离开圣保罗大教堂时,回头看着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宏伟教堂,惋惜不已:明年,就是1601年,这宏伟的大教堂将毁于火灾,连同整个学院在内烧得精光。虽然后来重建了,但在尹峰那个时代已经无法再现当年的宏伟与辉煌了。

去广州的商业旅行十分不顺利。果阿号想去广州交yì

,就得在澳门向中国官方纳税,由海防同知、市舶提举及香山知县三方共同丈量船只的长宽,然后根据船只的吃水深度来计算船内载货的重量和数量,确定其应纳税银的数量。本来完全可以靠贿赂官员剩下很多税金的,但这次的抽税过程,官府做的特别认真,一丝不苟,而且收了尹峰红包后告sù

他:税监李凤到广州后,把每岁征收方物及税课的数额增加到二十万两,原先仅为六万两的;因此分摊到广东市舶司得税银也增加到每年4万两了。所以,对来广州交yì

的番船抽税工作是不能放松的。市舶司的官员一边说一边把尹峰送上的贝尔纳多的红包收入怀中,一边指挥丈量的胥吏认真工作。

在交纳了比往年多一倍的税金和贿赂后,果阿号才得以在广州靠岸。市舶司官员明令外国人一律不许随意下船,只允许通事翻译下船交yì

。幸好,在多次来过广州的贝尔纳多指点下,尹峰私下给一位王姓市舶司官员塞了不少金子,于是接下来的交yì

还是比较顺利的,市舶司并未刁难果阿号的货物,还高价收购了一座自鸣钟,说是正好献给税监李凤。

按当时的规矩,外国船的船员是不许进入广州城的,只需在江边交yì

。今年这个规定执行的很严格,连通事也不许入城,使希望参观一下广州市貌的尹峰很失望。

半个月后,不许进入广州城的尹峰通过曾家的同乡商人的关系,搞到了大批的生丝。但是,数量远远不足以装满货舱。原因是去年以来矿监税使纵横岭南大地,忽然间关卡林立,客商贩运货物举步维艰,使陆路运来的生丝减少了很多;同时,广州港抽税的项目增加了很多,大小太监横行不法,使往年海运来的生丝也减少了。

农历三月份的广东沿海,已经有台风的身影了。此时风已经很大,风是吹向西北的,而此时的果阿号正艰难逆风行驶。

果阿号比托马尔号这种卡拉克型船要小很多,不过400吨级而已,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显得更加弱小。此时还未下雨,从广州聘请的向导林阿水正在船头紧张观望,同时不断下令:“好了,可以转舵向北了,侧风,走之字形。”

一边的尹峰一字一句把他的话翻译给果阿号船长罗德里格斯,同时拼命抓住船舷稳住身体。

“好了,尹先生,您可以下去了,下面一直向北,直到月港,不需yào

调整方向了。”

尹峰提高声音以压过风声:“船长先生,我宁愿待在甲板上!”

船长罗德里格斯哈哈大笑。

因为船小,果阿号的船舱更加低矮,只有两个统舱;船员们一个,货主乘客一个。大伙睡的都是吊床,吃的是几乎腐败的食物。因为不通风,船舱变得闷热起来,使人难以呼吸,所有人的衣服都湿透了,从来也不会干,而且缺乏水;船上的水都发出一股臭味,大家不得不拧着鼻子喝水。

据说税监李凤勾结了海盗在沿海打劫,而且也为了躲开官府可能的巡逻,果阿号在回澳门后只停留一天,接上曾家的人后就出海向东行驶,做出回马六甲的样子。两天后远离广东海岸线了这才掉头向北,前往闽浙进行冒险航行。

船上有30名船员,还有雇主曾家和贝尔纳多家族,各有5至8名随从仆人。果阿号是另一个新基督徒家族杜阿尔特.戈麦斯.索利斯出钱建造的,因为经常受到正宗葡萄牙天主教徒歧视,因此船员除船长、大副、二副外几乎都是印度人、黑人、东南亚马来人。

随着船的晃动,曾景山呕吐不止,其他几个曾家的仆人也是如此。船舱里到处是流动的呕吐物和污水的混合体,尹峰才不愿回船舱去受罪呢。

贝尔纳多也是同样想法,能在甲板上待多久就待多久。尹峰并非头回出海,多年的外出旅行使他很快适应了这种古典帆船上的生活。但无论如何,他不愿下去闻那恶心的臭味。但是,很快风Lang大雨一齐扑向了果阿号。由于是侧风而行,果阿号被迫收起一半主帆,但船还是倾斜的厉害。忽然,风向猛烈吹向偏北,果阿号几乎是滑行在水面上一样飞速向北行驶,几乎已经无法控zhì

了。

此时天昏地暗,四面都是雨水和海Lang,向导林阿水也迷失的方位。再往北就要通过台湾海峡了,尹峰心想,大声问:“林老大,这个方向可以到澎湖吗?”

“差不多吧?”林阿水没有把握的说:“以前有船也是在这里遇风,偏离航线一直到了倭国的。”

“啊!”尹峰吃了一惊。

“快下来排水,底舱进水!!”一个黑人船员从甲板下冒出头,大声地喊。

第十章 海商生涯(二)

此刻,风Lang已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大风刮破卷走了来不及收起的前桅方帆,主桅的帆布被船员们拼死放下来了,但上边的首斜桅已被暴风折断。船头一次次被卷入海Lang中,又一次次挣扎出水。

尹峰和贝尔纳多两人跌跌撞撞下到舱底,这里已经集起了齐脚脖子的水。所有的人,不分肤色国籍都在忙乱,几只酒桶和板凳什么的正在人们脚下顺水流漂动。

船的龙骨前部出现渗水现象,在左舷也有大量海水渗入,底舱的水位越来越高。船员们拼命用布匹牛皮补漏洞,黑人、印度人、马来人、中国人的各种语言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船长和大副等人在甲板上坚守,舱底下几十号人完全乱了套。贝尔纳多从来没有跑过澳门以北的航线,对西北太平洋区域的台风毫无经验;曾景山常年只在大陆上经商,没有航海经验;只有尹峰,前世多次报道台风登陆新闻,加上多年野外采访的经验使他很快镇静下来。

尹峰大喊道:“船员去补漏洞,其他人排水!”他首先把曾家的家丁仆人组织起来,用一切可舀水的器具往外排水,这是第一要务:否则不但船舱里的货物会受损,船只本身也会完蛋。然后他用葡萄牙语命令船员们用一切办法堵漏,熟悉船只情况的船员们也开始专心堵渗补漏,但是情况仅仅是稍稍缓解:更多的海水是从舱口夹杂着风雨灌入的。

舷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开,而关了舱门就无法把水排出去,不关的话灌入的海水越来越多。

尹峰艰难地从舱门爬出去,迎面看到大副趴在舱口正欲进来,尹峰喊着说:“告sù

船长,灌进底舱的海水越来越多了,但船体问题不大,怎么办?”

大副没有犹豫:“关舱门!”

船身在嘎吱嘎吱作响,风Lang声越来越大。漆黑的底舱里潮湿的几乎可以从空气中挤出水来,而且越来越闷热,各种怪味在冲击人的鼻子。所有人都在顺着颠簸的船身摇来晃去,不时有人撞上船板、器物或人,发出痛苦闷哼。浑浊的水在人们的脚上滚过,带起不知名的杂物。尹峰头一次遇上这种险情,此时也只有强制自己保持镇定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船身猛然一震,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由甲板上传来。大家面面相觑,曾家的人开始不顾一切跪在污水中拜求妈祖娘娘;黑人们则祷告祈求上帝,印度人求助水神瓦魯那,马来人则祷告真主;贝尔纳多和他的手下不停地在胸前划十字。

还好,这不过是前桅折断罢了。大副下到船舱,告sù

大家风已经变小了,要求大家继xù

排水。

尹峰钻出船舱,现在应该已是白天了,但是眼前除了海Lang和暴风雨,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向导针师林阿水正在船头看罗盘,他告sù

尹峰,暴风雨已经刮了3天了,船只起码已经顺风漂了上千里了。

“那我们到底到什么地方了?”

“不晓得。”林老大干脆地说:“有段时候,我们的船是在原地打转,昨日晚间风Lang最大时,船只摇晃得厉害,罗盘失去作用,已经搞不清方向了。”

船长罗德里格斯这时也来到船头,尹峰把向导的话翻译给他。船长一点也没有紧张,拍拍尹峰的肩膀说:“放心吧,昨天夜里上帝保佑了我们,只要船只没事,我们就会安全。”

“这里是妈祖娘娘的地盘啊,你的上帝大概没有用的。”当然,这句话只是尹峰心底里在说。

风雨确实渐渐在减小,到中午时分,天色也开始放亮。果阿号两根船桅折断了一根,剩下的主桅也失去了近半的帆布。另外,底舱的船员报gào

,储存淡水的水箱破裂,剩下的淡水最多可供全船的人使用2天。

甲板下的船员还在排出积水,尹峰和贝尔纳多上了甲板后,这风雨慢慢停止了。忽然间,东南的天边一道霞光撕破乌云,众人眼前顿时一亮:转瞬间,万道阳光剖开满天乌云,蓝色的天空猛然出现,大海也立kè

驯服乖巧地平稳下来。一片翠绿色的陆地突然出现在大家眼前,还带着一条曲折的海岸线。

风暴终于过去了。

不过,果阿号已失去了前桅,还失去了大部分的风帆,已经失去了动力。船只慢慢顺着涨潮的海水和西风飘进一处开阔的海湾,前方有着沙滩和礁石群的海岸上,似乎有居民住房。更深远的内陆是连绵的绿色群山,大多隐约若烟雾。等船只靠近了海岸线,大家还看到沙滩边有简易的竹制栈桥,沙滩上停着几只小渔船。远处沙滩边的居民点是一片杂乱无章的中式建筑,有一道篱笆墙围着整个居民区,篱笆墙的出口处有大门和一座简易的望楼。

船长拿着望远镜看着那处居民点,问向导林阿水:“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阿水左右观察了一番说:“海盗窝。”

尹峰没顾上翻译,大吃一惊问:“海盗窝?难道是……”

“这里是魍港,这个岛就是官府所说的东番或者北港了。”

这里就是台湾岛的魍港,在尹峰的世界中就是后来荷兰人所谓的倒风内港,在台湾省嘉义县八掌溪口好美里一带,后来因为急水溪改道,洪水冲毁魍佳半岛连接陆地对外的出入口,魍港变成孤岛,再加上航道淤积,其港口的地位就被布袋港所取代;由此往南的海湾就是大员港,尹峰前世的荷兰人建的赤嵌城就在那里。

尹峰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出海远行居然就到了台湾,心情很是兴奋:“啊,这里就是台湾啊!!”

“台窝湾的大员港再往南才是,这里是魍港。”林阿水忙着纠正错误,没注意尹峰的兴奋表情。传说中,台湾的名称就来自“台窝湾”,荷兰人於天启四年五月〈1624〉占据安平,先筑奥伦治城後改筑为热兰城,由于其城濒台窝湾,初仅称港道,后来就转为全岛的称呼了。

当然,也有其他说法:台湾就是大员之谐音字:泉人周婴著《远游编东番记》中载有“台员”一词,现在闽南语仍读“台湾”为“台员”的。尹峰前世一直想去台湾旅游而未去成,现在突然间来到了400年前台湾,不免有点手舞足蹈起来。

而船长看着尹峰兴奋不已的样子,不明所以地问:“尹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得到补给和维修吗?”

尹峰忙说:“这里是中国沿海海盗的基地,叫魍港。这里应该什么都可以搞到,……”

船长皱皱眉头,大为纳闷:到了海盗窝,你这个商人兴奋什么?

他大声命令船员从舱内拿出武器,并且命令暂时停止排水,全力修复船帆。此时刚好是退潮时分,果阿号失去动力无法操纵,只能顺着水流又开始往海面漂。但海水退潮太快,船只在一阵摇晃后,咯吱咯吱响了一阵后搁浅在离海岸线1000米左右的海底沙滩上了。只有等下午再次涨潮时才能脱离此地了。船只必须修好船帆,恢复动力才能乘着潮水离开这里。

情况很不乐观,就在大家抢修船帆的时候,从海湾东边出现了一只帆船,张着歪斜的硬式帆,船尾高过船头。有人惊呼:“是倭寇的船!”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大和型”帆船,是吸取了中国硬式帆优点而建成的日本帆船,外形上船尾比船头高大。由日本来的正宗“大和型”倭寇船常挂八幡大菩萨旗,所以一般叫它八幡船。

日本船抗风Lang性是很差的,这只船一定是一直在港口内躲避风Lang,现在完全可以乘机会打劫一下不能动弹的果阿号。

所有人都惊慌起来,倭寇的名声是在东亚航海界臭名远扬的,葡萄牙人也和他们一直是敌友难分的。眼见这只日本船径直向果阿号驶过来,有刀枪的利刃在阳光下反光,其意图明显不是什么友好访问。

船长命令大副负责防御工作。果阿号船头船尾各有一门铜质小炮,本来就是发射散弹用以抵御近距离内海盗袭击用的;同时船上备有16杆火绳枪,5把手枪式板机弩,杂七杂八的葡萄牙刀剑几把,还有曾家家丁带的6把短刀和两根兼任武器作用的扁担。火绳枪分配给了黑人船员,扳机弩分配给几个马来人,中国人用自己的冷兵器武装起来,主要防守舱口一带。

尹峰往自己的转轮发火枪枪里装了弹药,也站到了武装起来的船员中间。黑人马加罗站到了他身边,手拿着船上木匠的铁榔头。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笑笑。对于这个黑人,尹峰很有好感:他话不多,但勤劳肯干,而且他现在把尹峰当做他主人,一直跟着他。

日本船越来越近,船帆上部挂着的旗帜上画着八幡大菩萨图案,甲板上站满了日本Lang人打扮的倭寇,船舷两边有十几把长桨在拼命划水。

“咔!”一声响,倭寇的船一顿,搁浅了。

果阿号上发出一阵欢呼,但不久就是一阵惊呼:日本Lang人海盗放下了三只小艇,陆续有近30名倭寇上了小艇,划着桨继xù

接近果阿号。他们把小艇偏向海岸方向,然后掉转小艇向着果阿号,利用海流方向冲向果阿号商船,并且发出了一阵吆喝。

果阿号上无人懂日语,但谁都明白倭寇的进攻马上要开始了。

“呯呯”一阵乱哄哄的火铳射击声响过,集聚在甲板上的果阿号船员们纷纷俯下身,几粒日本铁炮—火绳枪子弹打在船舷和桅杆上。大副猛然大喝:“好,发射!”

准bèi

多时的船头小铜炮发射了,“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铁砂扑向三只倭寇小艇。措不及防的倭寇顿时有五六人惨叫落水,四五人倒在小艇上惨叫。

但这帮倭寇明显都是亡命之徒,并未因此慌乱起来,没有受伤的人立kè

反击,“呯呯”连续用火绳枪击倒了船头小铜炮周围的船员,包括来不及躲避的大副。众**惊,黑人船员奔上船头,乱纷纷地开枪射击,枪响了十几下却不见再有倭寇倒下,反而几名黑人被倭寇的枪弹击倒,惨叫着在甲板上蠕动,鲜血开始流淌。

尹峰浮在船头左侧船舷下,几颗子弹从头上飞过,他手心冒汗,心脏狂跳。他已经发射了三枪了,但感觉好像什么人也没打中。第一次参加这种早期火器的战斗中,使他一时间脑子空空的,只知dào

射击和躲避射击。

这种火器对射的场景,对于其他在场的中国商人来说是很陌生的,曾家的家丁仆人和曾景山聚在舱门口,拿着冷兵器惊慌中完全不知所措。

船长眼看情况紧急,带着二副跑向船尾,把船尾的小铜炮拆了下来,两人抬着狂奔到船头,架到了船舷上,点火发射。

“轰!”

一阵铁砂雨泼向海面上的倭寇。可惜这次铜炮是架在船舷上的,手忙脚乱中射击角度偏高了,这一炮只把一名倭寇打翻在海水中。

但倭寇们却开始撤tuì

了,他们已经伤亡10多人,还不清楚果阿号上还有可以发射多少炮,所以先行撤tuì



倭寇撤tuì

前一阵火铳乱射,又把船长和大副都击伤倒地,躺在甲板的血泊中呻呤。这下,失去领导的船员们更加慌乱了。

倭寇的小艇回到了自己船边,运走伤员,登上了一批生力军,然后小艇又一次划向果阿号。

而果阿号上一片混乱,尹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海面上的倭寇小艇:他们人并不多,只有30来人。果阿号上的船员加乘客,也还有30多人,但是已经完全处在混乱中。这样下去,倭寇的第二次进攻将轻易得手。

第11章 海商生涯(三)

倭寇们的小艇是由葡萄牙人的多桨快艇仿制而来的,当时明朝人也有仿制,称为蜈蚣船。眼下倭寇的三只小艇正在慢慢接近搁浅的果阿号。镇定下来的尹峰吸了口气,回转身看着乱作一团的船员,大声用葡萄牙语喊:“你们想活着吗?”

船员们呆呆望着他,尹峰站到船头喊着说:“所有人听我的,把火枪装好弹药,……”

由于风向问题,倭寇的小艇必须划到接近海岸线的地方,然后顺风顺海流方向驶近果阿号船头。这给了尹峰一点准bèi

迎战的时间。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商船上层甲板中部堆砌起木箱、酒桶、布匹货包组成的临时掩体,30多名船员、商人、伙计仆人手拿各式武器,面朝船头方向,惴惴不安蹲在掩体后面。

尹峰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他费尽口舌耗尽lì



才指挥众人搞出这么个临时掩体。受伤的船长罗德里格斯在最后昏迷前下令全体船员听从尹峰命令,那些黑人因而比较听从指挥,印度人和马来人船员则一直处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下。曾景山带领曾家的家丁仆人无条件听从尹峰的命令,虽然他根本不理解尹峰为何要放qì

船头的守御,全部人员都集中在船中央。

贝尔纳多在刚才枪战开始时就躲到船底舱去了,他的两个仆人—也是黑人倒是一直在甲板上。马家罗紧跟着尹峰,左手握一把榔头,右手是一把斧头。尹峰也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回头对马家罗说:“战斗开始后,一定要等我命令才能冲出去!”他又用汉语对曾家的人说了一遍。

眼下他有15名黑人掌握了15只火绳枪,5名马来船员操作5把扳机弩,还有几名在发抖的印度人和5名曾家家丁,拥有刀剑斧头棍棒等兵器。同时,架在木箱上的一门小铜炮也准bèi

好了,由尹峰掌握。船头的小铜炮因为船长二副都已受伤昏迷,无人知晓如何拆卸,只好放在那里由它去了。

伏在船舷瞭望的曾景山大喊道:“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零落的火枪声,枪子把船头架设小铜炮的地方打得火星直冒。倭寇吸取了第一次进攻的教xùn

,由于小铜炮射程近,他们留下一只小艇停在小炮射程外,不停用火绳枪射击船头,消灭一切可能出现的火力点;另外两只小艇上的倭寇在火绳枪掩护下,快速划向果阿号船头位置。

船头到中部临时掩体的位置也就二十几步的距离,倭寇一旦登船,只有一次火枪发射的机会。尹峰第一次指挥这种冷热兵器混合时代的作战,心里拼命回忆记忆中的战争史资料,无数战争电影的情节也涌进脑海。他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把所有影像排出脑子,静下心死死看着船头方向,大声喊道:“听我命令,注意……”

一连串的抓钩绳索甩上了船头,倭寇们矮小的身影动作敏捷地出现在船头。他们一下跃过船舷,站定身子,双手紧握倭刀,每个人都双眼通红充满杀气。但是眼前甲板上没有敌人,连前次进攻打死的船员尸体也没有。

第一批上来日本Lang**约10人,领头的一个黑衣武士发xiàn

了上层甲板中部古怪杂乱的堆积物,后面还有烟雾在升起(其实就是火绳枪上的点火绳燃烧的烟),疑惑地向这里走去。

他才走出一步,一直在木箱缝隙中观察情况的尹峰突然站直身子,大喊一声:“Fogo!”(葡萄牙语:开火)黑人火枪手纷纷站直身子,“噼噼啪啪”一阵枪响,硝烟腾起弥漫了整个船体中部。虽然只是15支火绳枪的齐射,加上尹峰的手枪射击,但这硝烟也使尹峰猛地咳嗽了一下。烟雾在几秒钟后就被海风吹散,10名倭寇只有一人还站在哪里发呆,其余的都已躺在甲板上,或死或伤。尹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扑扑扑,马来人的扳机弩发射的短箭已射出,有两支箭插在了那个发呆的倭寇胸口。

尹峰大怒,回头看去,那几个马来船员手拿着弩还在发愣。这弩箭原先安排是第二轮射击才动用的,以弥补火绳枪装填速度太慢可能引起的问题,现在可好……他张张嘴,想骂什么最后还是没骂出来,只是大声说:“快装弹药!”

那些黑人也被自己的射击效果惊呆了,这时才想起要装弹药,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尹峰发xiàn

马来人还在发愣,没好气地冲他们大喊:“快上弦装箭啊!”

曾景山突然又大喊:“又有人上来了。”

几个身影迅速出现在船头,白光闪过,几把飞刀射杀了几名正在埋头装子弹的黑人火枪手,没等尹峰下令,惊慌的黑人已经“啪啪”开出了几枪,一个人都没打中。又有几名倭寇上了船头,然后发出一声大吼,一起向果阿号船员的阵地扑来。

没办法了,火绳枪是来不及发射第二轮了。尹峰用手中火绳点燃了小铜炮。

“轰!”,硝烟顿时又弥漫在尹峰眼前,他的耳朵被震得一时失去了功能。小铜炮的后座力把垫在后面的沙包推撞到尹峰身上,他仰面跌倒在甲板上,后脑撞到了甲板,但他仍不忘大叫一声:“冲上去!”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向前冲,脚步声纷乱。等他挣扎着用手撑地,弯腰起身,发xiàn

自己满手的鲜血。抬头向船头看去,所有人都在拿着武器往甲板上砸、刺、戳。

所有第二批上来的倭寇都已躺在了血泊中。他们至少有一半死在小铜炮散弹近距离轰击下,其余的几人都受了伤,一下子被冲上来的几十名船员砍死、戳死、砸死。现在船头甲板上至少有20具尸体,所有受伤倭寇也被杀了,兴奋紧张过头的船员还在不停给尸体增加伤害。

“停手!停手!”尹峰蹦过去,在血水流淌的船头甲板上大呼小叫,又拉又踹,总算使大家冷静下来。曾景山又在船头瞭望,兴奋地回头说:“尹爷,倭寇跑了啊!!”

眼见两批船员上去都有去无回,负责掩护的倭寇明智地决定撤tuì

,他们的小艇迅速转头划向母船。然而,撤tuì

回自己船上的想法已成了奢望。

海岸线方向出现了十多只小渔船和小艇,已经快速接近倭寇的“大和型”海船;海湾东边的将军溪入海口,一艘中式帆船也出现了,正在往这个交战区域接近。

“戎克船!戎克船!不会又是海盗吧?”黑人马加罗惊呼道。当时的西方人把中国式帆船统称为戎克船,而马加罗在海船上干过活,也沿袭了这种称呼。

尹峰笑了笑,发xiàn

马加罗胸前衣襟沾满血迹,拍拍他的肩说:“你没受伤吧?别担心,你应该很熟悉那艘中国海盗船的。”

马加罗的厚厚嘴唇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张口结舌地看着正在靠近的中国帆船。这就是曾二蛟的海盗船,上面挂羊头卖狗肉地飘着“李”字旗,马加罗曾经在上面待了半年多。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还能看到这艘船。尹峰其实也正在纳闷,难道曾二蛟放qì

出国退休计划了?当他看到了那位满口黑话的大汉,原曾二蛟的副手山东大汉鲁石头后,疑问才算得到了答案。

倭寇的海盗船没能等到涨潮脱困,就被海盗村赶来的渔船和鲁石头的船包围了。一阵弓箭鸟铳加鱼叉的远程攻击后,中国海盗攻上了“大和型”船,把破坏规矩在魍港内抢劫的日本海盗屠杀干净。东亚海盗界通常把魍港当做各家走私货物的贸易港口,以及海盗船的避风休整港口,不希望因为抢劫了什么正当商人的货船,从而引起沿海地方官府或者出洋贸易的世家大族的注意。

这只倭寇海盗船也是在此避风的,魍港还有一个日本移民聚集的小村子。但不知为什么这只船突然对果阿号动了手,犯了忌讳,因此正在本地的中国渔民和海盗联手把倭寇船给灭了。倭人村也有小艇派出,顺手接收了这只不知何处来的日本海盗船。

魍港主要居民点没有正式名字,俗称番汉街,居民除周围的土著平铺族外,都是中国大陆沿海的渔民、海盗、商人、流民,倭人村的居民也都是日本海盗Lang人。这里的居民完全处在一种无zf状态,各个族群和职业的居民分别被几个势力较大的海盗头目控zhì

,各个团伙之间互相牵制,有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涨潮后,果阿号终于脱困,被引入倒风内港最东北的将军溪入海处,那里有个修船的码头,船只将在这里维修。船长和二副,以及其他受伤人员被送到番汉街,那里有海盗中最老道的疗伤大夫。听过曾景山的宣传,鲁石头在码头拉着尹峰不放,开心的大笑道:“没想到你还真能顶住倭寇跳帮啊,我还以为你是个肥妖呢,哈哈!”

曾景山及时伏在尹峰耳边说:“肥妖就是指胆小怯懦的人。”

尹峰白白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你没跟着蛟爷去马六甲?”

“俺不去红毛的地盘,听不懂夷话。还是在这里好,有荷花流荷花水,天王老子管不到我。”鲁石头拍拍胸脯说。

曾景山在一边轻轻说:“荷花指碗,流是肉,水是酒。”

曾二蛟确实听了尹峰的劝告去了马六甲,准bèi

找到联系人后再去万丹、旧港,过他的退休生活。传说中曾一本、林凤等海盗老前辈都在那里金盆洗手养老。而鲁石头不愿远离故国,一则他还不过30来岁不想就此退休,二则他家中还有老人。他想着再干个几年后,赚足了钱,然后再接出家里的老人去南洋过好日子。

“眼下不是做这种无本钱买卖的好时候啊,官府和各家富商大贾都盯着这里呢。”尹峰在晚间的酒席上劝说鲁石头;“这样在海上漂着,何时是个头?总还得做点实在的买卖才行啊。”

这里是番汉街的一处酒店,简陋的竹棚下,昏暗油灯下只有鲁石头和尹峰在喝酒。鲁石头大口喝着当地平埔族西拉雅人的土酒,神情有点颓丧:“这一路过来,俺们兄弟已经走了好几个了,都不干了。”

忽然他又喜笑颜开:“不过,俺找好了搽才,该是俺发财的时候了!”他看见尹峰满脸疑惑的神情,哈哈大笑:“忘了,你不是江湖中人,哈哈。俺说的是,俺找到合伙做生意的人了。此人和你一样,懂得好多夷人话语,也去过夷人住的地方。”

尹峰心想:当时在西洋人和中国人之间周旋的人物也不少的,会是哪一位呢?

很巧,这时就有一伙人走入酒店,纷纷向鲁石头打招呼:“鲁老大!”“石头兄弟!”

鲁石头跳起来,忙着把他们拉过来。这些人都是短衣打扮,身材都不高,脸色因常年海上生活而显得黝黑,中间一人年纪30来岁,气度不凡,腰插一把匕首,可以说是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首先上前给尹峰抱拳施礼:“这位就是早间指挥若定,打退倭寇的尹峰兄弟吧?”

他的官话带着点闽南话口音,尹峰连忙跳起来拱手施礼,谦虚道:“岂敢岂敢,指挥若定可不敢说,只是逼上梁山,拼命一搏而已。”

鲁石头大笑说:“尹兄弟,这位就是俺的搽才人,李旦。”

“在下李旦,福建泉州人,现在吕宋马尼拉做生意。”

尹峰身子一震,赶紧再次拱手施礼:“小弟尹峰,西洋归来,现在福建泉州曾家好字商行帮忙。”

在尹峰的世界,李旦是明未中国海盗界的名人,是郑芝龙的义父,曾经的东亚海上之王。他原本在菲律宾经商,为马尼拉华人的首领,后与西班牙统治者闹翻,被赶到日本九州定居,借助日本海盗集团的帮zhù

,组成了大型武装船队,于中国、日本、东南亚等航线同时进行亦商亦盗的买卖。德川家康统一日本海外贸易,也是靠他的支持与资助。其子李国助继承父业,也是当时著名大海商。郑芝龙继承了他的势力,然后才成就了一代海上霸主的事业。

李旦介shào

身后两位不过17岁的年轻人,胖一点叫袁进,瘦的是李忠,都是福建同安人。尹峰在记忆中的没想起这两人,但这两人实jì

上也是名人。尹峰的那个历史时代,袁进、李忠也是明未活跃在东南沿海的海盗头目。在尹峰的那个历史时代,他们以后将会在闽广海面纵横多年,在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以40多只船向官府投降,后来还去东北援辽,参加了与后金的作战。不过现在,他们还只是李旦的手下,处在自己海盗生涯的学徒期。

在1600年的这一天,未来东亚海盗界的三大名人都聚集在东番魍港的简陋酒店中,和尹峰把酒言欢。

李旦确实是当时中国少见的,非常了解中国以外世界的人。他会流利的西拔牙语和葡萄牙语,还会日语,通晓闽南话、粤语、北京官话等各地方言——这一点让尹峰自愧不如。李旦知dào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区别,还知dào

两国共奉一个国王;他声称受过天主教洗礼,但这是为了参加马尼拉华人甲毕丹(华人首领)选举才受洗入教的。因为西班牙人规定华人甲毕丹必须是天主教徒。但实jì

上当地很多被迫入教的华人教徒,常常回国的时候就取下十字架,去马尼拉做生意时再戴上十字架。

李旦因太年轻,资历不够没有选上华人首领甲毕丹的职位,但他在马尼拉华人中仍是头领之一。由于尹峰来自西洋,也对外部世界十分了解,两人共同语言很多,使李旦对他不自觉地有了亲近感。李旦听说了尹峰的商业计划后问:“为什么要冒险去江南走私生丝呢?”

尹峰说:“李兄可知dào

马尼拉生丝收购价是多少。”

“去年的价格是大约每担240两。”

“而今年澳门生丝收购价是150两每担。我打听过了,在江南直接收购生丝,价格还要低一倍。”

李旦点点头:“如此自然是省却了中间周转环节,利润大增啊。可是,风险太大。”他一口喝干了一大碗土酒,伸手竖起一个手指:“由鲁兄弟处听闻尹兄肝胆过人,义气干云,早间对付倭寇有胆有谋,也是让人佩服。我与尹兄相见恨晚,也不怕交浅言深,窃以为尹兄此行有失鲁莽!”

尹峰眼神一亮;他从不认为自己作为穿越者就一定无dí

,他的优势仅仅在于与外国人的语言交际能力,以及对历史大趋势的把握,加上对当时海外贸易总形势的书面知识。实jì

上他感觉自己对当时中国海外贸易,以及各种商业的情况了解还是太少,正想要好好了解一下。他连忙说:“正要请教,请李兄直言。”

第12章 海商生涯(四)

李旦缓缓说来:“其一:如今闽浙海面官军稽查极严,由月港出洋的那些世家大族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他们比那些官兵更可恶,轻易不会让外人参与到出洋贸易中去,否则我等小商小贩也不会到这魍港避风了;另外,你们的葡萄牙船与众不同,很容易被官兵认出,难以驶入近海。”

他喝口酒,竖起两根手指:“其二,当下江南一带,天子的矿监税使爪牙四出;以两浙而言,二十五年有太监曹金,现在有浙江矿监刘忠征矿税;去年有杭州嘉兴税监刘成榷稅;现如今苏州、杭州织造太监孙隆又在苏杭征税!南京守备太监郝隆、刘朝用,征收宁国、池州等地矿税;以闽省而言,仅太监高寀一人所征收的税课,就使全福建大乱不已!”

尹峰发xiàn

,这个李旦确实不简单,不但对西方世界有着一定的了解,而且对国内事务也十分关心,而且识文断字,其谈吐中透露出他有着一定的文化素养,不是简单的江湖汉子。对于当时一般商人而言,不太会对朝廷的矿监税使情况如此了解的,毕竟当时没有新闻媒体,邸报之类的东西只在士大夫阶层流传。眼下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海商,但一定也和明朝官府的某些官员有着密切联系,否则无法得到这些信息来源。

如此看来,李旦确实有些才干,他能在1618年后成为东亚海上之王,并不仅仅是依靠了日本德川幕府的关系。

“鄙人去岁往金陵揽货,见两浙苏杭一带关、口、桥、门,税卡林立。行李舟车、房屋庐舍、米麦菽粟、猪鸡驴骡,莫不有税。河西务至张家湾仅百里,辖者三官。一货之来,竟然要征好几次税。仪真与京口仅一江之隔,不过一二里,竟须两次上税。长江行船,由武汉顺流而下,一日之间要经过五六处税卡。”

李旦越说越是激动,抓起酒杯连饮数杯,拍着桌子继xù

说道:“朝廷收税,我等小民缴税,历朝历代均是如此。可而今的世道,朝廷竟是要涸泽而渔,不给我等经商之人活路了。我等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讨生活,不过是逼上梁山而已!”

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在眼下这个无zf主义的魍港海盗小酒店中说出来,并没有引起什么特殊效应。周围的酒客该干嘛还干嘛,只有尹峰身后的曾景山却是皱了皱眉,低下头去蒙头喝酒。

李旦继xù

道:“由此可见,尹兄去两浙揽货,想必也是寸步难行,处处是关卡,遍地是税课。最要紧的是:你打算如何把货物从产地运到你的船上?”

尹峰确实没有预料到矿监税使造成的恶果,已经直接威胁到了他的经商计划。他对矿监税使的影响大多来自他那个时代的书本,虽然有过在崖州的亲身接触。但现实仍然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酷;很可能果阿号根本不能接近海岸线;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即使能在江南收购到足够的生丝货物,也面临着无法顺利运到海岸边的问题。

尹峰想了想,点头说:“李兄一席话使我受益匪浅,在下的此次出海确实过于草率了。而今之际,确实骑虎难下啊。我此次出海,是与澳门葡国商人合伙,在广州只进到了极少的货物。本来可以在澳门坐等闽粤商人上门交yì

,但那样收购价将比产地原价高一倍,……”

尹峰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鲁石头正在和李旦合伙做生意,转向鲁石头说:“鲁兄,你的李字号船眼下可有去处?”

鲁石头憨憨地不明所以,道:“左右不过是在附近沿海打转,碰碰运气。我的船太破,还在修理,今年可去不了吕宋岛。李兄弟的船正在马尼拉交yì

货物,等他的船回来了,我们就联手跑吕宋这条航线。”

“既然暂时无其他去处,可否借我一用?你的船与闽浙沿海的民船一般无二,瞒过官兵应该没问题”

“去浙江?官兵水师是小事,俺对沿海水道熟,绕着走不去惹他们就行,最不济用钱开路。”鲁石头眼睛一亮,又摇摇头:“只是俺的船恐怕太小,运不了多少货。”

曾景山此时从酒杯中抬起头,略显兴奋地说:“无妨,多跑两回就行。”

大家一起奇怪地看着他,似乎才发xiàn

他的存zài

。曾景山一直坚持做文士儒服打扮,在这个海盗窝中显得很刺眼。先前众人见他只管蒙头喝酒,而且知dào

他是世家子弟,都有意忽略了他的存zài



李旦不由哈哈一笑道:“关键不在船的大小,你们将如何把货运出来呢?”

“只要这位鲁兄把我们运上岸,我等自有法子把货运到海边。”曾景山得yì

洋洋地说。

这位曾家的“三少爷”并非无能之人;他从小就是跟着曾家商人走南闯北,是商道上的老手了。尹峰知dào

他的自尊心很重,因为他的义子身份。

曾景山见众人都注视着他,装腔作势喝了口酒,继xù

道:“我曾家在南京守备太监处,也是有人说得上话的。”

众人闻听此言,面面相觑一番,无人出声。曾景山明白他们是在怀疑自己说大话,不由涨红了脸说:“曾家祖上也是在南京为官的,世交的好友,也是有的……”

尹峰担心他说的太多了,忙出来打圆场:“诸位都是同道中人,都在这海上讨生活,只要帮了我们这次,无论何时,我本人定是会记住……”

“尹兄说哪里话!”鲁石头打断了尹峰的话头,拍着胸脯说:“本来蛟爷与俺分手时,就吩咐我要找机会报答曾家的救济之情。就算没有他的话,俺看着尹兄弟义气深重,很是投契,这个忙俺是帮定了的。”

这一夜,尹峰和李旦、鲁石头商定了合zuò

计划;由鲁石头的船运他们去浙江江南一带收购生丝,然后在本年八月间,鲁石头的船再前往舟山海面接应尹峰。一切顺利的话,九月间可以到澳门交yì

了。

并且,尹峰和李旦商定,来年合伙去吕宋贸易。马尼拉航线是月港出洋贸易的主要航线,曾家一直希望能加入每年去马尼拉的商船队,只是苦于没有自己的船,有了船也难以搞到官府出具的出洋许可证——船引。

果阿号在魍港的海盗修船场修理,船长等十多名伤员将在港内番汉街养伤,直到尹峰他们的货物备齐。第二天,他们才发xiàn

,港内还有其他西方人在此避风:一艘私自前往日本的澳门商船“玛利亚”号,船主也是新基督徒的一个家族成员,船上还有一名要去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

贝尔纳多临时决定搭乘玛利亚号去日本考察业务,生丝收购全权委托给尹峰。

魍港的沙滩边,鲁石头的船伪装成了闽浙沿海常见的运载海货的民船,准bèi

出行了。

这几天,魍港越发热闹起来;对岸的渔民陆续到来,各家走私海商也满载货物陆续来到,包括几艘日本船。在海滩上、番汉街各处,各种交yì

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无数人头攒动在魍港内外。这里没有官府抽税,没有胥吏勒索,不需yào

贿赂官吏,没有世家大族的势力排挤,是完全自由的交yì



当然,海盗的法律就是强者为王,只是魍港作为海盗窝,来到这里的各家走私海商或海盗都自觉维持着一种平衡,谁也不会干的太出格。不过,喝酒过头后动刀动枪死人伤人也是难免。李旦和其他几名船老大是无zf主义魍港的次序维持者,日常事务就是处理一些纠纷事件。

尹峰渡海去浙江时,曾景山和曾家的仆人当然要跟着;李旦还把袁进派给他,一齐去江南收购货物。马加罗执意要去南京找他主人的兄弟,可带上这么个黑人去江南,太过骇人听闻,过于引人注目了。尹峰万般无奈,用一套中式衣裤给马加罗换上,还给他戴上头巾,才让他上了船。

万历二十八年四月,江南一带蚕桑产区的农户们都在为生计发愁。上一年开始,来收购生丝和丝绢的商贩就开始减少,周围苏杭嘉兴、湖州的各处渡口、路口收税关卡越来越多,到处是税监爪牙的身影。松江一带年初开始甚至已经商贩绝迹。本地的农户大半都种桑养蚕,一年中蚕桑丝绢的收人是全家生计的主要部分。很多本地丝行手头囤积了上年卖不出去的生丝绢帛,到时自然也没心思来收购农户们新出产的蚕桑了。

关键在于,往年行商们此时早就来订购收货了。但是,今年根本就没见到几个行商身影。从蚕桑种植户到本地的丝行掌柜,人人愁眉不展。特别是农户们,他们每年缴纳给官府的税,很多也是出自蚕桑养植的所得。而且,矿监税使额外加收的税课名目越来越多,到时官府的税无法交纳,少不得又得去官衙打屁股。

杭州边上的塘栖镇,是以出丝种麻闻名的市镇,为杭州府以及浙北的丝绸贸易中心,出丝之多,甲于一邑,财货聚集,是徽商大贾云集的地方。

这一年的四月中旬,一家福建商行忽然来到这里,大量收购各种丝绸产品。当年的丝价由于各家丝行囤积的货很多,价格只有往年的一半。这家好字号商行大手笔收货,现钱交yì

,而且在镇上租了杭州商人张玉宇的仓库储存收购来的丝货。没多久,大批的货包已经开始堆积如山。

这个好消息立kè

传遍了浙北苏南一带的蚕桑产区。五月份,大批丝行的货物都在往塘栖镇运。传说中,为首的福建商行掌柜是个原籍杭州,西洋归来的年轻人。

杭州府丝绸行会建在杭州城东忠清里,最早是宋朝建的通圣庙,供奉褚遂良九世孙褚载为丝绸同业之祖。后遇兵寰,庙宇倒塌,本朝永乐二十一年同业捐资重建,就称为通圣庙。

此时,有十多个徽商大贾聚在大堂,围住了本地大商人张玉宇,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张员外,可否通融则个,我的货再多收点吧。”

“张兄,那福建曾家是何来头,靠得牢吧?”

“张爷,这帮福佬不会是要通倭去的吧?莫要把我等牵连进通倭大罪去啊!”

“是啊,老张!这年头那帮福建佬怎么把货运到福建月港去?”

“……”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一个中年人终于招架不住,站起身双手一摊道:“诸位同道,诸位大爷,我老张也只是略知些底细而已,只是牵涉紧要事情,不便伸张而已。大家难道连我也信不过了?”

一个带着浓重福建口音的中年商人从后堂走出,大笑道:“诸位放心不下老张,总也得信得过我吧。”

众人轰然围上去,与他见礼之后,刚想开口询问,这商人得yì

地说:“我杨才甫在杭州已住了十多年了,大家通过我出的货,可有出过纰漏吗?”

众商家一起摇头。杨才莆继xù

道:“此次来杭揽货的好字号商行尹掌柜,确实是要作出洋生意的。但他们不是去倭国,也不是去月港,而是去澳门。”

众商家一起吃了一惊,有人不禁出声道:“澳门?从海路去吗?不怕官兵”

第13章 商界奇迹

打从明初洪武二十三年(1390),洪武皇帝再次发布“禁外藩交通令”后,本朝的海禁令已经成为大明百姓头上的紧箍咒。海禁最严厉的时候,明初的“信国公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城池,禁民人海捕鱼”,前所未有得搞出了“渔禁”;嘉靖年间的闽浙总督朱纨在浙江“下令禁海,凡双槁余皇,一切毁之,违者斩!”,凡双桅船一律被毁掉。上百年海禁后,沿海百姓们已经习惯了,基本上把出海当海盗,以及出洋海外经商当做了一回事。

月港的开海,官府发放“船引”的规定中说:

“贩番者,每岁给引,回还责道查覆,送院复查;贩广、浙、福州、福宁者,季终食道查覆.送院复查。”(《明经世文编》)从这一规定可见,除漳泉两府的百姓外,福建的福州和福宁州商民也被排斥在船引的发放范围之外,要不这一制度中就不会载明“贩广、浙、福州、福宁者,季终食道查复,送院复查”了。只有漳、泉两府通番在合法的范围之内,而其它地区人民都未包括在这一通番的合法范围之内。

浙江商民如果搭附月港出海商船去遏罗、吕宋等地卖丝织品,虽然一定会获利丰厚,但回国后则完全可能被以“通番律”论罪。

当下这些聚集在杭州城东忠清里丝绸行会的商人们,大多是徽商,其余的是浙江本地商人。虽然徽商浙商曾经是私人海外贸易——亦商亦盗的先驱者,但经lì

了“嘉靖大倭寇”时期的重大打击,已经没有几个浙商还敢去海上冒险了。在明朝,中国沿海海上运输业是完全萎缩了的。所以,把生丝由浙江从海上运到广州澳门去这种事,已经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能力了。

福建佬杨才莆是曾家在商界的老朋友,曾景山一到杭州就把收购生丝的事委托给了他,然后,拉着尹峰立kè

去了南京。杨才莆其实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商人,在尹峰原时空的历史中,他和丝绸行会会头张玉宇等人,后来曾经合伙去日本贩卖杭州细绢,一次获利至4倍。但他此刻也不清楚,曾家那个神mì

的尹掌柜将如何把收购到的货运出浙江,然后运到澳门。

其实尹峰此刻也不太清楚,他原先想好好参观一下故乡杭州此时的美景,但只待了一天就被曾景山硬是拖到了船上,沿着运河前往南京。到了南京,也没时间浏览一下秦淮河的良辰美景和风花雪月,又被曾景山拖着每天去镇守太监的衙门外候着。连续三天的无聊等候后,有一个书办终于出来接见了他们俩。这个小小的书办就是曾景山所谓的南京守备太监处的关系。

然后,两天后,曾景山陪着尹峰又打点了几处衙门后,拉着尹峰又赶回了杭州。尹峰是在离开南京的那天去了罗寺湾公所,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的住所。这里就是以后的南京石鼓路112号的石鼓教堂。

但是,尹峰带着马加罗找到这里时,这里只有几个中国教徒在留守。半个月前,利玛窦本人和传教士巴拉达斯在万历二十八年的四月初五日,也就是公元1600年的5月18日离开南京,前往京师去了。

没能和中西文化交流第一人会面,尹峰有着深深的遗憾。也有一份窃喜,黑人马加罗又可以继xù

做他仆人一段时间了。他给利玛窦留了信,简单说明了一下事实,带着遗憾匆匆离开了南京。

曾景山四处收货的时候,保持低调神mì

状态的尹峰在完成他的书:《东西洋纪行》,同时成了好字号兼职的账房先生。因为尽量减少出外见客,他就以二掌柜身份去商行各处转悠,偶然发xiàn

好字号的记账方式还没采用借贷记账法,每笔帐都得记录多次以供查对。他一时兴起,把后世借贷记账法的基础部分拿了出来,教给那些账房先生。

他怎么知dào

这些会计原理的?很简单,因为他的父母全是会计,从小熏陶的结果而已。

结果,从六月到八月,他都在账房内忙碌,教授借贷记账法,算账,查账,把好字号前5年的帐全查了一遍;他以前从来不愿和数字打交道,现在可好,天天和数字打交道,而且还是中文数字。最后他是在烦不过,借口要印刷自己的书,逃离了账房。

八月份,终于货收齐了。秋季的西北季风即将来到,该是出海的时候了。

他完全没料到,近百车的货是通过浙江昌国水营备倭把总下辖的船只出海的。

曾家和南京镇守太监手下那个曾姓小书办是远亲,通过他查到了十多年前曾经和曾家有过走私贸易往来的,原福建海备道下辖的小哨官罗庆已经调任昌国水营备倭把总。原先曾家只知dào

罗庆调到了浙江,这种关系是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的,但现在因为尹峰的出现,以及尹峰的冒险商业计划的实施,需yào

这层关系了。于是有了尹峰的南京之行,由南京兵部关系查到了罗庆的具体调任单位,然后一切就靠钱和关系搞定了。

昌国就是舟山,在明初信国公汤和巡海之时,于洪武十九年(1386)废昌国县,并按照“片板不许入海”的禁令将舟山岛的县城和德行(盐仓、紫微一带)、鼓吹(临城、白泉一带)两里以外的居民和其他46岛屿的居民全部徙往大陆,造成3万多人流离失所,这是舟山历史上的大事。因后世官府的文书档案散佚,地方志书又不敢议论当朝的过失,所以留下可供研究当时海禁徙民及其给舟山百姓带来灾难的史料甚少,所以尹峰也并不太了解这个时代舟山的情况。他的脑海中的舟山还是穿越前的旅游胜地形象,等看到此时的舟山岛一片空旷沉寂,渺无人烟的荒凉景象时,不由大吃一惊。后世的佛国胜地,观世音道场此刻只有一座茅庐状态的庙宇,有几个和尚在海边山上砍柴,这是尹峰看到的唯一的舟山岛居民。

万历二十七年浙江督抚和宁波府衙、定海县署把为在普陀山所立的《禁约》石碑树在海边,尹峰去水师营的时候正好kàn

到,其上明确刻着这样的字句:“为此示仰本山住持僧、行人等知悉:除原建屋宇,见住僧人,已该定海县查有额数在册,姑免驱逐外,自后并不许搬运砖木,增置院舍,广招徒众。其一应进香游僧到寺,止给三日斋粮,立即下山,不许恋住停留,如有故违及住持通同窝纵者,访出定行拿究。……特此晓示。奉经勒石本山,永为遵守。”

因此,尹峰看到的那几个和尚,就是在这香火钱稀少的破庙坚持苦修的僧人了。

昌国水营备倭把总罗庆在昌国卫这种海防前哨,油水稀少的地方待得都要冒火了,有家乡人来给他赚外快,实在是很高兴。按照定额,罗庆管辖有两艘福船,一艘冬仔船,一艘沙船,以及40艘鸟船等近110艘水师船只,拥有舵兵、协驾军兵近3000人;但是他实jì

指挥的只有额定兵力一半多一点,其余的船只兵力只存zài

于纸面上。其中,只有两艘福船,一艘冬仔船可以出海远洋。天启《舟山志》记载他的部队每年兵饷定额有银子21624两8钱4分,不过按大明的惯例,每年能有一半到手就不错了;当然罗庆自己也得卡掉一半,剩下的才能到兵士手中。这次,曾家一次就给他2000两银子雇船,他当然是极其愿意的,而且还谈好了以后几年的合zuò

计划。

于是,这一年八月底,3艘原水师的船只出现在了东番的魍港,带来了大批的生丝。

港内的各家海商海盗丝毫没有惊慌,对岸的福建水师参与走私早已是常事了。

早已等待多时的果阿号,和临时赶来的托马尔号满载而归。从日本回来的贝尔纳多紧紧拥bào

了尹峰;曾景山从离开舟山起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不停夸奖尹峰敢想敢干。李旦和鲁石头还没从福建回来,尹峰想象他们如果目睹这番汉街堆积如山的生丝,一定也会惊掉下巴。

曾家和贝尔纳多的货把两只商船装得满满的,实在装不下的多余生丝被就地转卖给了聚集在魍港的海商们。

这一年,由海南崖州到泉州,各家从事出洋贸易的商户们都在传说泉州曾家一夜暴富的事迹。同时,尹峰也出了名,传说中他是长袖善舞、胆大包天、点石成金的商界奇才,能和夷商称兄道弟。只有尹峰自己知dào

:他只是搞出了一个粗略的计划,除了最终的销路——直接卖给番商——由他控zhì

着,计划实施的细节和关键环节都是靠曾家的人力资源和关系网完成的。

这一年因为到广州的生丝货少,澳门的收购价比往年高近一半;而生丝产区,因为销路不畅,货物囤积,价格大跌到只有往年一半。这么一升一跌,除去打点官府和给水师营的开销,尹峰使曾家一举跳过往年无数的中间商,直接和澳门的葡萄牙商人进行了交yì

。今年一年仅在生丝贸易上就赚了10万多两银子。同时,尹峰也靠这次贸易所得及抽佣,个人资产上升到近1万两银子了。

白花花的银子由海上运到了泉州,曾家经商几十年来,还从未一次赚这么多钱的。他们本来就是泉州的小商人,实力名气在泉州本地来说,相比那些常年出洋的巨商大贾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但从此后,他们曾家也可以直着腰和那些巨商大贾说话了。

曾家商业主管,崖州通判曾棋听说了此事后,哈哈大笑,差点笑岔了气。然后,他立kè

提笔写了信给他的大哥曾柯。他还让曾岳以准bèi

过年为名立kè

回老家泉州,带上这封信。

尹峰也很高兴,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全程参与策划的商业计划,能赚到那么多钱也是喜出望外的。这次的成功,使他成为了小富商,成为大富商的计划顺利推进中。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交yì

成功是他的功绩,所以曾家很慷慨,立kè

在泉州给他买了一所宅院,并请他回泉州和曾家一齐过年。

这之前,尹峰还是从澳门出发回了崖州一趟。他要为来年的再一次商业冒险计划,和曾棋商议一下。

如果说本年度好字号的这次贸易,除了贿赂水师军官利用水师船只运货是非法的,其余都是在玩擦边球;但尹峰的1601年贸易计划完全是非法的,是犯了朝廷忌讳的“通倭”大罪——运货去日本交yì

,然后运回日本产的纯白银。

曾棋能否同意,还是很难说的。而尹峰个人,现在还无法独立完成这种贸易。虽然可以利用李旦、鲁石头等走私商的力量运货,但李鲁等人的资金实力和上层关系网远不如曾家。

所以,崖州,尹峰必须走一趟。

第14章 成家与造船

虽然他的冒险计划使曾家赚了大钱,但曾家本身在朝廷内部官场的实力不大,仅仅是曾棋一人以纳贡监生为州县佐贰官,财富实力也有限,所以冒险精神远不如孤身一人闯天下的尹峰。

“峰兄,在商言商,商者言利。你的计划本意是为盈利,为我曾家,也为尔自己。”曾棋在听完尹峰的疯狂计划后,缓缓地说:“你毕竟来自海外,不知我大明的内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好字号商行今年已经太过耀目,明年各项交yì

断断不可再行险,生意讲究长流水的。”

尹峰冷静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曾大人所言极是,是小子鲁莽了。”

其实,在离开澳门去崖州的那天,他反复思考后,差不多自己已经否定了自己的计划。不过,仅仅是否定了喝曾家合zuò

“通倭”的计划;他打算和贝尔纳多、李旦等人商议一下去日本的事。反正,李旦迟早是要去日本做买卖的,自己就做一回改变历史的蝴蝶,让他提前几年去。

在今年整年的奔忙后,他从曾景山嘴里陆陆续续打听到了曾家的家世。曾家曾经是是潮州的巨富,嘉靖年以前靠勾结海盗走私发的家。嘉靖大倭寇时代,他们也不同程度卷入了“倭寇”的活动,但嘉靖未年到隆庆年间,大盗曾一本的出现使曾家几乎灭门。

曾一本是曾家的世奴,有着奴籍的最低等奴仆。然后忽然间他成了闽粤的山海大盗,最多时聚众10万。为报主家以前的虐待之仇,曾一本杀得曾家只剩曾柯、曾棋、曾柏三兄弟等人。曾家的寨子被火烧毁,住宅大院被夷为平地。

曾家兄弟逃到泉州、福州避难。隆庆三年(1569年)曾一本被官军剿灭后,曾家在远房亲戚帮zhù

下,利用剩余的钱财在泉州落了户。以后三兄弟靠过去的生意关系仍旧搞起了商业。大难之后,曾家兄弟三人觉悟到要保得家族平安,仅仅有钱是无济于事的,还必须有官位,拥有一定政治地位才能保证财产和人身安全。原先就是童生的曾棋发奋考上生员,然后乡试三次不中,最后花钱搞了个纳贡监生头衔,被吏部分派到天涯海角为州判。

在科举制发展到烂熟程度的明朝,“科举必由学校”,而且“非科举者毋得与官”,纳贡视例监(非生员而花钱买监生头衔)稍优,其实没多少区别;在明朝一般士人眼中,这不是入仕的正途。例监只得选为州、县的佐贰(州同、州判、县垂、主簿)、布政司、按察司、府的首领官(如典史之类),小京职如光禄寺、上林苑之属,而且终身成异途,受尽白眼。曾棋就是这样的科举正途的另类,年纪已到50多岁,仕途升迁已基本无望。

曾家的希望在曾家老幺曾柏的儿子曾山,就是曾岳的堂兄。他今年参加科举乡试,如能中举,将成为曾家家族史上第一个举人,而曾家也将成为拥有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僚阶层家族。

所以,在短期内,曾家把家业中兴的希望寄托在曾山身上,商业贸易已经退居其次。

尹峰否定了自己的计划,但仅仅是否定了和曾家一齐合zuò

的计划。他决定要自己造船,联手贝尔纳多和李旦,继xù

开拓新商路。不过暂时,他还是要保持和曾家的雇佣合zuò

关系的,毕竟,曾家待他不薄,也不干涉他自己的生意。眼下尹峰虽然已拥有家财万两,但他的一切身家性命是附着于泉州曾家身上的。这并不是他想这样做,而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他在大明朝是无根基的最底层小民。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他仍然掌握着外贸渠道,身家性命应该还是安全的。

尹峰并不知dào

,曾棋对他还是很满yì

的,年初对他可能危害到曾家的那一点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他由曾景山处得知:尹峰天性不喜应酬,这一年到处奔波但一直保持低调,出头露面的事基本是曾景山在做。不但绝不越权贪污,而且尹峰居然亲自还做起了账房先生。更加令人放心的是,尹峰也极少去烟花柳巷盘桓,至多是跟曾景山去应酬重yào

客户。曾棋觉得此人虽然有时冲动鲁莽,但也是出于义气,人品稳重可靠,行事低调、办事认真。他把酝酿了近一年的计划和盘托出,拉着尹峰说:“尔已父母早亡,如此,婚姻大事自己即可做主。眼下就有一个大好姻缘,不知贤侄如何……”

崖州和杭州,已经不止一次有人要给他说媒了。尹峰赶紧想找借口推辞,但曾棋摇手堵住他的嘴,继xù

道:“我有两个走仔,老大已许配人家;老幺还待字闺中;人品还算温婉贤淑,呵呵,贤侄意下如何?”

尹峰一时哑口无言:没想到曾棋会主动为自己小女儿做媒,而且还是非嫁给他不可的样子,怎么办啊?

以现实、理智和利益为出发点,尹峰应该立kè

答yīng

下来。但是毕竟尹峰是在20世纪受的启蒙教育,虽然***的***并不违反他的道德底线,但婚姻是另一回事,好像是应该和爱情有关的。他一时之间,现实主义和心底里的Lang漫主义冲突起来,脸皮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这个,这……不妥吧?婚姻乃人生大事,小子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可是会委屈了……”

他的表现在曾棋看来,却是他没有私心、不愿攀附官宦人家的正直之心的体现。曾棋出于那个时代的本能,认为尹峰这样的游民商人如能攀上他这样的小官宦之家,无疑是攀上高枝了,如何还会有别的想法。他不由笑着拍拍尹峰的肩头:“你还不知dào

吧?我已替你在泉州置地买房了,也已疏通关系,把你的户籍转到泉州去。眼下,你可是身家万贯的了,哈哈!”

尹峰无言地离开曾家,在路上就被李大胖子拖到了酒店,说是一定要请教一些做账的方法。不过,在酒店,李老板没有谈复式记账法的问题,却向他介shào

了曾棋女儿的一些情况:据他说,曾家二女儿是庶出,今年17岁,是曾棋早年在南京做监生时带回的风尘女子生的。母亲早已病亡,由曾棋正房带大,说是美貌无比。无奈曾的大妻比较泼辣,女孩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而且一直不给她找婆家——按当地早婚风俗,17岁的女人应该孩子都有了。

“曾家待你不薄,你也得让他们放心吧。”最后,李老板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此时,尹峰的理智和现实主义的利益权衡,在生活的天平中压倒了道德和Lang漫主义。当然,一般而言,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母亲是秦淮美女,女儿也不会差吧?尹峰自嘲地想着,回到自己在好字号的住所。他不是什么苦行僧,学生时代也有过追女孩子的经lì

;来到这个时代后,忙着为自己的生存生活奋斗,想到女人的时候极少。出于Lang漫主义,他喜欢美女和爱情;基于现实利益,他必须向社会现实妥协,这是眼下仍寄人篱下的尹峰无奈的选择。

回到好字号商行,他落落寡欢地走入自己院子。马加罗还是住在离城五里的河泊所旧宅,尹峰在个人生活中是不讲究的,喜欢自己动手。

但是,他一开门就看见了麦婉儿立在屋檐下,怯生生地在那里。然后是麦老伯那张饱经海风的脸迎上来,他不由分说,把麦婉儿拉过来,说是尹峰几次三番搭救他们家的老小,无以为报,就把麦婉儿送来给他为奴为婢。

满头雾水的尹峰无言问苍天:今天是桃花劫还是桃花运啊,怎么老有人要把自己女儿塞给我啊?

有些话麦老伯是不太好说出口的。

推脱不了的尹峰把话题扯开,向麦伯询问起造船事宜。海南本地造船业比较发达,但只限建造双桅以下的渔船、水师船只,是否能造大型商船,麦伯也不了解。不过他认识本地造船的匠户,可以带尹峰去认识一下。

最后,无论尹峰如何拉扯,麦伯头也不回匆匆走了,把麦婉儿扔在他院子里。李老板倒是很通情达理:“你屋子里是需yào

个铺床叠被,打扫庭院的婢女;我还打算给你买一个呢。到时,你给那些疍民一些钱就是了。这个女娃,我让人**一下,教她如何服侍人。”他把麦婉儿带走了,尹峰郁闷地回到屋中,倒头就睡。

造船,拥有自己的船,这是尹峰在回崖州时冒出来的想法。造船费用应该不是问题,中外关系史上,明朝嘉靖年间,陈侃赴琉球的“封舟”造船价为二千五百贯。这是福建官办船厂的造价,而且这是皇家五桅巨船的造价。尹峰估计自己要造一艘船应该毫无费用方面的问题。

随后几天,他跟着麦伯去了保平港、三亚港、榆林港、望楼港,甚至到了万州海边,咨询了公私各处造船厂。理论上造船厂都是官办的,造船工匠都是官府直接管辖的匠户,但现在这些规定已成具文,名存实亡。疍民们就能造船,不少造船的匠户原先就是疍民。

咨询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本州造的船最远去过占城。

万历初年始,琼州府于海口营白沙寨设立战船修造厂,是当时广东四大造船基地之一;但是白沙寨只造一些称之广船的战船,其形制下窄上宽,两舷张开状若两翼,在近海则稳,不能出远洋;需yào

出远洋的大型商船是无法造的。而崖州、万州一些渔船港口的造船场,虽然建过一些海盗船,但最多能造一些大型渔船而已;最远的去过号称在天气晴朗时,在崖州海边都能听到佛寺钟声的占城。

尹峰最后在榆林港找到一位老船匠,和麦伯是老相识。在向他询问良久后,尹峰明白了一个问题:当时的造船全无设计图纸,最多只有一个粗略图样,然后一切靠老船工的经验打造船只的龙骨,定好龙骨长度后再凭经验数值造出船体其他部分。老船匠有一部纸质发黄的书,差不多200年前辈留下的,据说有详细的造船工序和诀窍,但绝不轻易拿出来参观。

尹峰想造条大船:他设想中的商船起码要和900吨级的卡拉克型船托马尔号一样。按老船工的说法:不是不能造,而是不知dào

怎么造。没有图样,没有相应的模型,从来没有造过大船的老船匠不会自己设计船型和船体结构。

明朝海禁200年,郑和的巨船早已无人能造,大明朝沿海的所有船只都在向小型化退化。16世纪前期,东南亚的船舶也迅速小型化。不过,这是由于西方殖民者消灭东南亚大型商船的结果,最后使当地人只能造独木舟了。而14世纪后期开始的中国帆船的停滞和小型化,却是由于本朝官府残酷打击的结果。

尹峰心思重重的回到自己房间,坐到书桌前皱着眉头发呆。有人给他递上毛巾,端上茶水。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喝了口水,抬眼却瞅见麦婉儿立在一边端着茶水,低着头拖着渔家女的长辫,身着绿色交领长袖短衣,十幅长裙颜色是浅淡绿色,紧束的腰带显露出女孩曼妙腰身,腰带上挂一根以丝带编成的“宫绦”,下垂及地。

女孩就站在桌边,完全一副古典美女丫环打扮。尹峰差点把那口茶水喷出来,慌乱中才想起麦婉儿已经变成他的丫鬟了,前几天都在接受李大胖子老婆的**,现在大约是丫鬟培训课结束了。

第15章 新兴船主(上)

尹峰忙乱地翻着书本和笔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寻找着适当的词汇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苦笑了一下道:“你真的不想回家了吗?”

女孩低着头,还半天才低声说:“村里传说我被海盗抓去,已经那个……”

尹峰叹口气道:“好吧。你暂时待在这里吧。也不用你干什么活,稍稍打扫一下即可。你睡在哪里啊?”

一句话问出口,尹峰更觉尴尬,婉儿头往下又低了一下,两人都有点脸红。尹峰也不是初哥了,但面对这个质朴单纯的渔家女孩,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尴尬。在海盗船上,为救她尹峰打翻了一个马来人水手,把她又抱又拉的,尹峰也毫无感觉,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如今,这个善于潜水的渔家少女就在眼前成为他的丫鬟了,尹峰却感觉她成了陌生人。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叹了口气说:“东厢房堆着杂物,晚间我让李伯派人清理一下,你就在那里歇息吧。”

过年时节,尹峰和李老板及曾家家人都回到了泉州。

泉州北郊曾家大院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由于曾家三房的儿子曾山乡试中举,正式成为曾家家族史上第一个举人了,所以今年过年曾家格外的隆重热闹。尹峰等人来到曾家大院时,大门口的门槛已经加高了,门口仆人昂首挺胸。大院内还有房屋在修缮窗户;李大胖子告sù

尹峰,这是乡试中举后,报信人打破的。大明朝的习俗:生员中举后,报信的人会用棍将其房屋的厅堂窗户都打烂,然后一批工匠跟在后面、立即修缮一新,这叫“改换门庭”。

这些工匠便永为曾家主顾了,常有不同的工匠为争夺举人主顾打破头的。

本朝重文轻武,最重科举,某人一旦中了举人,即使不做官其地位也等同县太爷。各家财主来攀亲戚,有人来招女婿,有人来拜老师的。只要一开口,就有上千两银子送来,这些是来找靠山的。曾家本就是官宦人家,只是曾棋出身纳贡,名声很差,常遭那些科举正途上位的官绅白眼。而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直着腰见人了,曾家上下无论老幼主仆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神色。

尹峰的小院子是在曾家大院的东北,原本就是曾家的地皮,现在置了幢两进的小院子。尹峰把马加罗和麦婉儿安置在自己院子里,然后跟着李老板去拜见曾家大爷曾柯。这一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大爷的各房子弟也要一一见礼;曾家的大爷早年出海贸易,生活艰苦,现在换了风湿性关节炎,不能走路了。他的三个儿子只有曾岳比较能干,其余两个是老童生,还在为看不到头的科举事业不断努力。

二爷曾棋不曾回乡,他的夫人接见了尹峰——这位可能会成为自己岳母的;尹峰在她面前不敢懈怠,施足了各项礼仪。

三爷曾柏一直在生病,虽然儿子曾山考中举人,也没法起床见人。所以,尹峰只和新科举人曾山见了一面。曾山和曾岳完全不是同一类人,曾山已脱去生员的青衫,换上举人的儒服长袍,举止间显得非常稳重。他没有曾岳待人的真诚和随意,只是依着规矩,对尹峰简单的拱手施礼,淡而无味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神色间眼高与顶。

在尹峰弯腰鞠躬施礼无数回,腰都有点酸了的时候,曾景山为首的一大批商行的伙计来拜见他,最后才是仆人请他入席参加曾家的家宴。这种家宴讲究长幼有序、等级森严,举手投足不可有失礼仪;事前李大胖子已经再三向他说明和教导过了。尹峰食之无味,实在是不习惯这种慢吞吞、刻板的宴席场面,借着曾柯问询他的海外经lì

,大谈起自己的种种海外奇迹来;诸如澳洲土人的“飞去来去”,非洲黑人的神mì

,印度泰姬陵的壮观,美洲的金山……听得席上众人满头雾水,将信将疑。

要是在尹峰原先时空,他只有在喝多了的时候才如此多话。这回是实在不耐烦这种沉闷气氛,才如此多嘴的。

事后,曾柯说了句:伊个人柴柴!

李胖子解释说是:“他这个人很笨!”的意思。

曾家三兄弟之间大多还说着潮州话,子弟很多已是泉州本地方言,或者学着说官话。尹峰笑了笑不以为意。

这天,除夕夜的前一天,李旦和几个人找上门来,使尹峰喜出望外。

李旦从马尼拉刚回来后,西北季风使他的船吃了一些苦头,绕道浙北沿海才能回来。他听说了尹峰的事迹后,大感惊奇,觉得尹峰很值得结交一下。李旦介shào

了身后的伙伴:都是很年轻的“跑海人”,其中有他两个结义兄弟:许心素和李华宇。许心素在尹峰的原先时空中,后来成为了郑芝龙的竞争者;而李华宇,后来则是日本平户的华人甲毕丹,名列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主顾名单上的前几位。

现在,这两个精干壮实的年轻人还没什么名气,但他们似乎很崇拜李旦,对他忠心耿耿。

李旦主动提出,来年的生丝由尹峰负责供货,李旦负责运到马尼拉出售,然后再与尹峰共同分成。尹峰立kè

替曾家答yīng

下来,本来他就有做马尼拉生意的打算。

当然,尹峰最重yào

计划还是“通倭”。他推出自己的造船计划:造两条船,分别航行在月港——马尼拉,月港——日本的贸易线路上。

本来他的计划中还有联系荷兰人,打破葡萄人对澳门对外航路的垄断,以及逐步增添船只航行,以东番魍港为基地去东西洋各港口,以后再根据实jì

情况发展出自己的船队;但是这些不能全盘托出,因为尹峰不想把李旦变成自己的竞争者。这是穿越者的优势了,能掌握形势变化的大方向。同时在这些航线上进行海外贸易,正是历史上后来的李旦将会做的事,而现在尹峰则提前了近二十年制定了相同计划;计划中,李旦是要作为他的合zuò

者的。万一让他也提前冒出了海上霸王的野心,对尹峰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造船计划吓了李旦一跳。不是因为私自造船可能会得罪官府,李旦自家就是偷偷打造海船出洋的典型,他吃惊的是尹峰的船只设计图纸。见识多广,熟悉西班牙卡拉克船型等各种西洋船的李旦,一眼看出这是艘中西结合的帆船:

整体船型降低了船楼,压低了船体重心,船的长宽比例在4:1,圆船形船身,头小尾大,是典型的欧洲流行的盖伦船型和中国福船型的结合;甲板上设三桅,采用帆布和帆竹结构;横向密布横竿称为帆竹,由诸多帆竹支撑的布帆保持着硬帆的特点。这种带帆竹的布帆,和由植物叶编织的篷帆一样,都可以随风力的大小,对帆面积随宜增减之。当遇大风暴时,帆竹支撑的布帆也可利用自身的重力迅速落帆,操作方便。内舱用横梁和木板隔成三层,横梁比传统中国船要多;甲板下第一层则是无横向隔间的统舱,计划用来放置大炮或货物;底舱保留中国船的水密隔舱设计。

常年在海上拼搏的李旦很容易就看明白这张设计图,但对剖面图部分完全不理解;尹峰可是参考了原先手提电脑的资料,用自制木炭笔画出来的(毛笔实在不适合画图纸),花了三天工夫才画好的。上面标出的尺寸都是由米制换算而成中国的尺码,出自《剑桥技术史》造船史的部分。这也是让尹峰痛苦的事情:他幼年被父母逼得学会了珠算,已经在为商行推广复式记账法的过程中派上用处了;这回画设计图纸也派上用处了。

此时的世界造船业还是经验主义的天下,虽然数学和物理学在西方造船业中已经派上用处,但船舶设计图纸的出现要等到18世纪初的英国。严格的说,尹峰的设计图更像素描画,尺寸数据都不符合实jì

;但尹峰没办法做的更细更好了:什么几何作图工具都没有,能画成这样就不错了。

李旦喃喃地说:“这种船,恐怕在福建是造不出来的。”

尹峰连忙问道:“福建连去琉球的五桅“封舟”都能建造,我这船最大载重一万六千斤左右。”

李旦摇摇头:“这种船型只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能造。福建的船匠没造过这样的船型,不知船各部分比例,没法造。”

尹峰小心地指着图样上剖面图部分:“我可是写出尺寸了的。”

李旦仔细一看,疑惑地道:“这船舶尺寸可都是造船工匠不传之秘,你如何得知?这尺寸可是来自实jì

使用的船?”

尹峰笑了笑,故作神mì

道:“李兄莫要怀疑,帮小弟找一老船匠看一下,就知这图纸端倪了。”

李旦看着尹峰,摇摇头道:“若是今日才认识你尹老弟,断然不会相信你的。不过,今年、哦马上是去年了,你已证明了你不是说大话的人。呵呵,我替你去找人,看看这样的船是否能造。”

李旦有着自己的考lǜ

;他现在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私商,在海外贸易方面的冒险精神比曾家要高得多。他也企图慢慢壮大实力,但现在还没想到过要有自己的武装船队,挑zhàn

西葡荷兰英国的海上势力。所以他毫无戒心地帮zhù

尹峰造船和拉业务。

这倒是使尹峰有时感觉良心不安,似乎是在刻意利用李旦。

李旦等人走后,尹峰小心地把图纸收起来,伏案开始计算船上需yào

安置的器具。婉儿的倩影飘然而入,给他端来茶水。

“我让你收藏起来的那些文稿,可要小心啊,别让虫蛀鼠咬了。”他头也不抬,一边写一边说。

“嗯。”婉儿很听话地嗯了一声,又飘然走了。疍民们不许读书识字,所以她不认字,尹峰放心地把从手提抄写的鬼画符般文字稿让她保存。

这几日他每晚都要写写画画到很晚,这倒是给曾家留下了好印象。曾家也给他派了几个仆人,每日一早就打扫房屋什么的。然后,某个仆人就到了曾家大院内宅,对曾家一干元老级人物报gào

:“这尹公子每日也不出门,整日价在书房看书写字,还打着算盘。”

“他待人如何?”曾家大爷曾柯问。

“待小的们客气的很,起居洗漱也不要人服侍,还对小的说‘谢谢’……”

“柴柴!”(笨)曾棋的夫人说:“向家奴说谢字,还真是海外来的蛮子啊!”

“我看傻人有傻福。这番鬼仔好学上进,做生意本事也不差,要紧的是诚实可靠。”曾家老大点点头:“虽然行事乖张,鲁莽了点,还算是个好仔婿的。”(仔婿,就是女婿)曾棋夫人忙说:“靓儿的事,就您说了算吧。”

其实,曾棋要把庶出女儿许配给尹峰,曾家并无太多反对者,毕竟他们也是商人出身,而且又是小妾生的庶出走仔——唯一反对者是新进举人曾山,他说:“我官宦人家女儿何必嫁于商人!”

曾柯立kè

用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我与你父,都是商人。”

第16章 新兴船主(中)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的正月一过,尹峰的第一艘船在福州开建,设计载重700吨。同时,曾家的船也开建了;他们听从了尹峰建议,也开始造船;不过他们造的是传统福船型商船,载重300吨左右。曾家的船有尹峰的十分之一股份,而尹峰的船则是和贝尔纳多合建的,尹峰占股份大头,7成;余下的三成是贝尔纳多的,船主将是尹峰。他打算通过新基督徒的关系网在澳门申请到葡萄牙商船航线许可证,这样方便于来往澳门和马尼拉及南洋各地,不用受明朝官府的辖制。

这一年也是忙碌的一年,南风起的的时候,尹峰和贝尔纳多在澳门收购各种货物。自己家的船还没造好,只能坐果阿号商船出发。

尹峰一行人乘着海风来到台湾-东番的魍港,接收到曾家商行在江南收购的生丝绢帛,再起程前往日本。一切都很顺,因为中途和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一起走,足有20艘船,排列成两路纵队,一路上连倭寇海盗的影子也看不见。

李旦仍旧跑他的马尼拉航线,他在马尼拉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暂时不想去日本。

农历九月间,果阿号和澳门的中日贸易舰队一起由日本平户返航。船上满载着日本白银,由于前一年的生丝缺货,今年日本人愿意以五倍价格买下所有丝产品。这让贝尔纳多以及曾家、尹峰都达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程度。

果阿号和中日贸易船队刚到澳门外海,就见港口中船只稀少,有葡萄牙战船在游弋;海岸边葡人的市政卫队与海关雇佣的武装黑奴来来往往,戒备森严。

原来,荷兰舰队来了。

1601年9月27日,明朝万历二十九年九月初二日,荷兰海军上将雅克.范.纳克率领战舰“阿姆斯特丹”号和“戈乌达”号以及一艘双桅小船,来到了澳门港口。荷兰人派出两批侦察兵坐小艇上岸,和澳门市政卫队发生了激烈冲突,结果一个也没能回到海面上去,总计20名荷兰水兵全部被俘虏。这期间,荷兰海军上将还和广东税使李凤交涉了一番,因不是《皇明祖训》和《大明会典》所载的朝贡国,被明朝官府拒绝通商。

10月9日,荷兰人失望地离开了中国海岸。但澳门方面的葡萄牙人不知dào

荷兰人是否真的离开了中国,所以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

澳门中日贸易舰队司令立kè

下达战备命令,所有船只都动员起来。澳门中日贸易舰队司令这一职位是非常吃香的,在葡萄牙想得到这个职位的人得花十几万金币,这是明码标价的。争夺这个职位的人仍是很多,因为每趟中日贸易跑下来,司令个人所得常常是职位价格的几倍。

不仅仅是收益惊人,中日贸易舰队司令曾经同时是澳门最高行政长官,管辖澳门葡萄牙人的一切事物。曾经,因气候原因,不同年度的几只中日贸易船队齐聚澳门,几个司令为争夺澳门管辖权差点打破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595年,西班牙国王允准蠔镜的葡人居留地享有自治权后才结束。当然,紧急时刻,中日贸易船队司令还是得参与澳门防御任务的。

贝尔纳多的叔叔安东尼奥.迪亚斯.德.卡塞雷斯曾经是澳门议事局的市议员,卡塞雷斯家族在澳门的成员中,只有贝尔纳多是安东尼奥.卡塞雷斯最亲近的侄儿,因此按规定卸任的长老以及市议员的儿子可以担任城市的治安官,贝尔纳多就成了治安官。每年治安官的名单共列有24人,每月由其中的2人值勤。

澳门全城回响着教堂的钟声,只有在发生重大事件时才会这样。凡有重大事件发生,澳门议事局可召请前任的市议员以及主教、教士和市民们一起来开会讨论,这种会议叫做全市大会。现在澳门就在召集全市大会,贝尔纳多等人一下船就赶往会场。尹峰不是葡萄牙人,只能先回贝尔纳多家等消息。

贝尔纳多的家和当时其他澳门葡人一样,是一幢四层的带吊楼阳台的西班牙式建筑,带有一个花园。底层住着10多名黑奴,卡塞雷斯家族的成员都在楼上居住。尹峰无聊地在花园里散步,半天才看见贝尔纳多匆匆返回,脸色很难看。

“怎么回事?”尹峰忙问。

“他们要处死所有荷兰战俘。”

“为什么?”

贝尔纳多心事重重地叹口气,说道:“因为,他们是异教徒。”

荷兰人是新教徒,葡萄牙信奉罗马天主教。

尹峰有点惊讶,想到欧洲中世纪因为宗教的名义曾杀死了无数的“异教徒”,不由冷笑道:“实jì

上,这是为了警告荷兰人吧:不允许他们插手中国对外贸易?怎么,还要请宗教裁判所参与吗?”

贝尔纳多惊疑地看了看尹峰:“不会的,明天就将行刑。我也是天主教徒,您不理解我们。”

他顿了顿,叹口气说:“尹,我知dào

你是个有基督徒一样正义感的人。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提宗教裁判所的名称,这个名词在我家是不允许提到的,特别是在我叔叔面前。”

宗教裁判所是新基督徒的死敌。当时,在果阿、在秘鲁、在墨西哥,到处有宗教裁判所迫害新基督徒或犹太人的事件发生。

尹峰第一次看到贝尔纳多对于自己身份认同的怀疑。以前两人也交谈一些欧洲的现状,每当尹峰谈到犹太人的话题,贝尔纳多就会顾左右而言他。这也很好理解,当时的欧洲犹太人正在兴起“融入”和“同化”的思潮,以融合到欧洲各国的当地民族中去为目的,不再强调犹太人的宗教和民族特色。然而,到17世纪时,欧洲各地反犹风潮照样此起彼伏,最后犹太复国主义思想才因而崛起,改变了犹太人的历史。

第二天,20名荷兰人有17人被处死刑——绞刑。活着的3人在临死前紧急宣bù

改宗:改信天主教了。如此,他们才留下一条命,澳门议事局决定把他们送到马六甲的葡萄牙爪哇省总督处,另行处理。

这一天,李旦的两艘船也由马尼拉来到澳门交yì

。他告sù

尹峰,荷兰人在来澳门前,顺道攻击了马尼拉,因兵力不足被西班牙人打退了。这也是他的船这么迟才返回中国的原因。鲁石头的船只也修缮一新,改装了带帆竹的布帆——这是尹峰的建议,尹峰向他借船去崖州一趟,为自己的船找水手。

西北风已经吹到东南沿海了。尹峰在船头静静立着,眼前就是崖州的大蛋港了。曾棋即将向朝廷乞骸骨——要求致仕回乡了,随着曾家即将拥有自己的船只,他们的经营中心将转移回泉州。尹峰也将离开崖州,可能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踏上的第一片陆地,也是他开始发财的地方。

其实这两年来,他在崖州城住的日子不到半年,但他内心一直把这里当做“家”。在与那些海盗海商共事时,他还是很怀念和疍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的。

他这次执意要回崖州招募水手,是想把大蛋港的疍民们全招到手下。潜意思中,这些疍民是他最愿意信任的人,他的第一批手下也必须是自己能完全信任的。

麦伯很快被说服了,他在海边召集了全村的男人们,把尹峰的意思说了。

这几年,疍民们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一点,也亏得尹峰的帮忙,曾家商行收购珍珠时不再狠刹价钱。但疍民的习惯是有多少钱化多少钱,除了已上岸定居的疍头麦伯家,那些分发下去的买珍珠所得的银子,基本上几个月就被花得一干二净。然后,他们又过上了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尹峰保证每名船员每年可得40两银子的工食银,年底可以拿红包,五年后可以随意辞工。而且承诺万一哪位水手在海上出事身亡,将给家属200两银子的抚恤金。

下面的疍民水手们面面相觑,各个哑口无言。不为别的,他们只是被这些数目吓住了。每年40两银子,这笔收入已经超过了州府衙役皂隶们的年薪3倍以上。更别说200两的抚恤金了,这些疍民可能老少几辈子赚的钱加起来都没有200两银子。

当下,就有100多位疍民小伙子报名。他们都认识尹峰,知dào

他为他们出头出气,帮他们赚钱,而且还是麦伯家的恩人。所以,疍民们也信任尹峰。

仅仅3天,尹峰就招满了自己商船所需的100名水手,都是在报名人群中精选的小伙子。他们个个都是精熟水性,都有出大海的经验。这些人中包括麦大海,麦老伯狠狠心,让大海也跟着尹峰闯世界去。其实,大蛋港疍民渔村有近一半的人和麦家沾亲带故,这批水手中麦家的亲戚起码占了三分之一以上。

另外,尹峰招募水手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天晚间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尹峰由州府回来,把自己写的《东西洋行纪》送给郑知府大人,并请他为书题名作序。知府大人欣然为之题名,并写了序,还请尹峰书出版后,再送他一部。

尹峰回到自己院子时已经很晚了,还没等他推门,就发xiàn

有个黑影似乎是蹲在他的门口。

“谁!”尹峰吃了一惊,后退几步。

那个蹲着的身影站起身,慢慢回过头来,月光下一张苍白的脸冲着尹峰苦笑。

尹峰又后退了几步,没好气地说:“怎么是你?你还有完没完?”

第17章 新兴船主(下)

面色苍白的汉子,就是那位几次三番在崖州小巷偷袭尹峰,千方百计想要打尹峰闷棍的无名氏。

尹峰在海上跑了近两年,已经把遭到过几次偷袭的事忘到脑后了。这时突然又看到了这人,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兄台这是想干嘛?还想打我一棍?”

黑衣汉子忽然扑通跪下,低头道:“尹爷,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收留我则个!”

尹峰更是苦笑不得,这人先是某明其妙追着自己打闷棍,现在又突然要投奔自己,难道自己穿越后真的带上了“王八之气”?

他绕开跪着的汉子,推开门走进院子,看看那家伙还在地上跪着,笑着摇摇头:“还在地上跪着干嘛,进来吧。”

这家伙叫林晓,字光泽,原是崖州防御千户所的军户子弟,本朝初年开始世代从军已8代。到他这一辈,他家已是千户大人的佃户了,除了还有军籍,其余一切和军队完全无关。他家三兄弟,只有他不安与务农,从小好勇斗狠,长大混迹在一班衙役隶吏中间横行乡里。总算林晓还有点良心,崖州又是小地方,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意思下毒手祸害人家,所以恶名不彰,属于还可以挽救的不良青年一流。唯一的毛病是好面子;在疍户采珠的那天,在海边沙滩上他和一般衙役驱赶殴打一众疍民,尹峰为搭救一被打倒的老人,出手打翻了两个衙役,其中一个就是他。他决定要报复,找回面子。

本来,林晓是要把尹峰弄到州府大牢里吃点苦头的。没想到尹峰忽然成了州判曾棋甚至知州大人面前的红人,衙役班头因为曾岳替尹峰送礼赔罪,也警告林晓不得报复尹峰。觉得丢了面子的林晓两次偷袭尹峰不成,最后一次只他一人前来,因为他的同伙也拒绝帮忙了。

袭击尹峰的事不知怎么被衙役们知dào

了。这两年,尹峰的出洋生意总带着衙役班头们的股份,他们不愿得罪财神爷,就在一年前把林晓踢出了衙役的队伍。不愿回家务农的林晓在崖州城内外游手好闲地游荡了一年,天天被家人骂得狗血淋头。

所以,他现在来向尹峰负荆请罪,请求跟着尹峰去出洋。

既然是可以挽救的不良青年,尹峰也就收下了他。第二天,尹峰身后就多了一个跟班。

之所以要接受这样一位前衙役的投靠,其原因很快家喻户晓,至少是那些被招募的疍民水手们有着切身体会。

几天后,筹备着要连续5年出洋的疍民们被召集在海滩上,他们的雇主尹峰站在礁石上,面对他们重申了待遇问题,并且当场发放了10两银子作为安家费。就在水手们兴高采烈之际,尹峰宣bù

要对他们进行训liàn

——军训。

麦大海在人群中听着尹峰的喊话,怎么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军训”。

为了能适应大海船上的团体合zuò

,也为了到时对付海盗倭寇,所有人都得进行操练——军训。于是,接下来几天,麦大海和100多名疍民水手在大太阳低下,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齐步走、转弯、立定、向左转、向右转,向四面八方转……100多人被分为10队,有尹峰亲自督阵把关。鲁石头手下的两个最能打的汉子和林晓——前崖州衙役,加上令人恐怖的黑人马加罗,他们负责监督一切细节。事先,尹峰已经对林晓等人进行了临时的紧急培训。

林晓在监督指导工作中热情高涨,身先士卒奋不顾身,用手中的木棍不厌其烦纠正这疍民们的错误动作。

虽然已经快十二月份了,但是海南三亚可是热带地方,在太阳底下站上两个时辰,还必须一动不动,那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疍民们看着和他们一样笔直立在礁石上的尹峰,为这每年40两银子工食银,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都拼了命一样努力地站直身子。

今天的立定时间特别长,林晓自己都受不了了,偷眼看看尹峰,却见他仍然纹丝不动站在礁石上,锐利的眼神正好向他射来。林晓一哆嗦,立kè

挺直身子,以无比的勇气继xù

和太阳作战。

陆陆续续有人晕倒了,但无人敢放qì

。尹峰通过这些天的严苛训liàn

,成功在这些年轻的疍民水手中树立了权威。不过尹峰知dào

,要把这些平时只有散漫惯了的渔民训liàn

成有纪律、遵守次序的水手,就这么几天功夫是不够的。

最后,在尹峰发出“解散”命令时,只有三分之一的水手还站在那里。

虽然训liàn

近乎残酷,但尹峰给大家的伙食绝对保证丰盛,为了保证他们的体力。这几天,崖州的最大酒家每日要准bèi

150份的伙食送到海边,忙得不亦乐乎,赚钱也赚得手软,掌柜的看见尹峰就和看见活财神一样。

没人理解尹峰为什么要这样做,鲁石头的想法是尹峰要立威,林晓则私底下嘀咕这“军训”和大明军队的操练没有什么关系。他是军户子弟,虽然不再当兵,但童年时期还是看过本地卫所军队的操练和校阅。在他记忆中,老辈们口述中最精锐的边兵每日操练不过半天,京营操练每年春操、秋操总计半年,每10天才一次会操。向尹峰这样连续十多天全天操练这些疍民水手,那是闻所未闻的。而且,这都是什么样的操练啊!!

什么齐步走,腿必须绷成一条直线;一切行动听口令,甚至还很过分的要求大家在太阳底下笔直站立大半天……如此等等。到了最后几天,尹峰甚至要求大家在齐步行进中听到命令就立kè

卧倒,无论是在沙滩、礁石、海水还是石板路上,都必须立kè

卧倒。有犹豫不决者,尹峰立kè

会示意前衙役林晓挥着棍棒上前,现场纠正错误动作。谁也没法发出怨言,因为尹峰就在他们面前,身先士卒按照口令动作。休息时间,尹峰也亲自给受伤者包扎伤口上药什么的,所以操练时疍民们虽然把他视作了恶魔,恨得牙痒痒;但操练一结束,他们面对这个脸皮很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家伙,又没了脾气。

鲁石头看着忽然间变成了魔鬼状的尹峰,实在是忍不住了问:“老弟,你到底在做嘛事啊?这样的操练有嘛用?”

尹峰淡淡一笑:“看着吧,这些操练到时候会救他们的命。”

鲁石头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训liàn

过程中有多名疍民水手中途退出,尹峰还是给他们5两银子安家。最终有90名疍户青年坚持了下来,麦大海也咬牙坚持下来了。他阿爸对他说了:尹峰说什么,你就跟着做。

尹峰在20天速成训liàn

过程中,把自己拍军旅题材电视剧时的那些体验经lì

统统拿了出来。他也不忘做思想工作,每天晚上都要走访水手们的家,跟他们讲操练的意义。虽然没几个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至少那些疍户都明白了;尹峰确实是在为他们着想,为他们以后在大海船上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做准bèi



90名水手太少了,按尹峰和那些老船匠的估算,仅仅操纵尹峰设计的船舵,风Lang小的时候需yào

10人转动舵杆;遇上大风大Lang,起码得20人以上才能掌好舵。没办法,那个时代的中国还没有舵轮的设计;尹峰依样画图,也没法设计出一组转轮来控zhì

尾舵,只好采用当时通用的舵设计方案了。

本朝传统造船方法就是在河岸挖个船坞,然后封上出口抽去水,在这片河滩上建船。福州的几个老船匠都是参与建造封舟的老工匠;虽然没有成文的图纸数据公式,但一切船样模型、船体结构比例什么的都在他们脑子里。16世纪到17世纪,全世界的造船匠技艺基本上来自世代相传的诀窍以及一些经过实例考验的设计,而且都是由造船匠以及他的家族所继承。第一本关于造船的综合教材要到在17世纪末的英国才出版。

当时的造船匠一般很少做计算,要等到17世纪后期第一位船舶设计师——英国的安东尼.迪恩爵士出现,才能通过计算预先知dào

造船所需材料的重量和船的容积,以及排水量和吃水深度等。尹峰自问也没有这种功夫,他只是借助穿越者的优势开了金手指而已。他们看到尹峰的图纸时,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但是,尹峰也没法解释如何能行,他实jì

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只好说在西洋确实见过这种船型。

经过几个老人一番研究,在沙地上画了一番后,他们有了造船的把握。只是,船体的结构使传统中国船的榫卯结构不适用,特别是还要放上大炮做武器,必须用大量的铁钉固定结构。木材必须去东番北港找;北港就是明朝官方对台湾魍港的称呼,只有台湾深山原始森林才有上好的千年木材;一些支撑承力部位,用上了广东的铁力木。由于船舷侧面开有炮孔舷窗,所以还得用大量铁条固定船身。

由此,船的造价飙升到4000两银子,比那朝廷的“封舟”造价都要贵了。

尹峰咬咬牙,定下了价格,付了三成的定金。这一年,他只去福州的造船厂看了两回,相隔半年左右,还是发xiàn

了这船造的出奇的慢。船匠们却是越来越多,几乎全福建的船匠都来看过这个场地。6月里曾家的船已经造好,就取名叫“好字号”,但尹峰自己的船还是一副躺在河滩上的龙骨。

曾家好字号船已经去官府申请出洋的许可了,以曾岳为船主,尹峰为管事,水手都是本地泉州招的。

尹峰的婚事在年初定下后,尹峰声称父母死于万历二十七年五月,他八月间来到了崖州。按大明的规矩,为父母守孝三年,三年后才能结婚。所以,他只能在明年,万历三十年(1602年)成家。大爷曾柯称赞他有孝心,并在大年初一宣bù

了婚事在明年五月举行。一直到今天,尹峰除了知dào

了曾家二小姐的名字外,根本还不知dào

她长得什么样。

在他带着90名水手回到泉州后,刚刚安排好水手们的居住地,就被匆匆赶来的李旦的兄弟李华宇拉住了。因为他负责在大陆给李旦揽货,常年在泉州居住,尹峰就委托他在照看造船事宜。

“你的船,造好了。”

尹峰蹦了起来,手舞足蹈,李华宇忙按住他说:“先别高兴了。汪爷说了,这船太重,当初挖船坞时没想到会这么重,吃水这么多,如今大约会开不出船坞了。”

汪爷就是船匠的头目,负责给尹峰造船的船匠老大。

尹峰的船主梦被浇了盆冷水。

他连家也没回,把黑人马加罗派回去报信,自己连忙跑去福州沿海。一路上心急火燎,但到了现场才发xiàn

问题没那么严重。

因为他要造的船,其结构造型都是在本地船匠经验范围外的,所以一开始造船时船坞挖太浅了,现在水深不够,船浮不起来,也就出不了船坞。不过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造船匠们把桅杆拆了,甲板上部结构能拆的都临时拆掉,去掉了一些压舱物,减轻了船体总重量,再雇了几只渔船在前面拖拉,终于使它开出船坞。

等装好了所有部分,竖起了三根桅杆,本地造船业有史以来第一艘中西合璧的大海船正式开始航行了。尹峰志得yì

满地立在船头,心中阵阵狂吼的冲动。这是他的第一艘船,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花去了他五分之一的家产,也是他海上冒险史的正式开始。

他把这只船命名为“新兴号”,理所当然成为了船主。

几年后,尹峰才知dào

这膄船的问题。新兴号是按军民两用设计的;作为货船,它的船舱因为船舷的炮位而Lang费了不少可以储物的空间;而作为战船,它的船体结构是不适用于舰炮连续轰击的。这种中西结合式船的设计应该是失败的,当时的西方造船业已经在设计制造中,明确区分了军民用船只的不同制造流程。

好在,这膄船足够大,载重相对一般福船也是足够大了,所以尹峰还是很满yì

的。

第18章 家事心事

又是一年的除夕将近了。

今年年底,突然有倭寇袭击了金门,然后顺北风又来到了漳州外海,引起民众震动。曾家的船好字号一下水就去了闽浙海运交界之处的沙堤(即沙埕);当时沿海海禁法令规定,以沙埕限南北,由此勒令闽船不许过浙,浙船亦不许过闽。曾家的船下水以来已把三批洋货和银子运到商行浙江分号,准bèi

来年的贸易。

闻得倭寇警讯,好字号匆匆返回月港。让曾家的人不放心的还有尹峰;这家伙新船一下水就去了东番魍港,说是去训liàn

水手。实jì

上,除训liàn

水手外,他是去接受果阿号运来的一批武器装备。这是尹峰委托贝尔纳多的关系,在暹罗国买来的50枝火绳枪和2门12-18磅铜制滑膛主炮,4门6磅的青铜炮。年初定这些货时,贝尔纳多要的价格几乎花了尹峰一半的家产,幸好他的家产今年还在不断增加。

贝尔纳多对于购买火器护船本来没什么意见,这条船他也有股份。但是尹峰一次要这么多而且还有大炮,确实使他为难;欧洲有很多火枪制造中心,其中最有影响的有布雷西亚(意大利)、慕尼黑、奥格斯堡、纽伦堡、萨尔(图林吉亚)、巴黎、列日、马斯特利赫特、乌特勒支、伦敦等,可是,那实在太远了。

东亚能生产火器的国家中,葡萄牙和西班牙人都对卖给民间的火器严加管理;中国的火器,尹峰想都没想过要去买;不仅是官府管得严根本买不到,而且是当时的明朝火器相对西方已经落后了。

最后,还是学习过葡萄牙殖民史的尹峰想到了;可以找泰国-暹罗买火器。暹罗国首都当时有葡萄牙人居留地,作为在此定居的条件,葡人为暹罗国王提供雇佣军,并教会了暹罗人生产各种火药枪炮。因此暹罗人成了枪炮和火药的著名生产者,就连日本德川幕府缔造者德川家康也在1606年和1608年向暹罗国王定购火枪和火药。

没几个人知dào

,法国大革mìng

中,在1789年7月14日攻克巴士底狱之役中使用的两门大炮,就是17世纪暹罗国王送给法王路易十四的。

相对而言,暹罗国能生产火器知dào

的人不多,而且管制较松,比较容易买到。

总算在那个大航海时代,金钱的魅力无穷,所谓“金令司天,钱神卓地”,这批武器成功买来了。虽然大炮的数量严重不足,但对付一般海盗倭寇什么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现在问题是有了武器,没人会使用。

鲁石头的海盗船差不多已经从良,跟着李旦跑买卖了,而且他的船上也没人精通火器。李旦的几条船都是传统的福船型,从没想过要在船上放上大炮作战,因此他的人也不能指望。所以,只有等来年贝尔纳多给他带来大炮教官了。所幸林晓小时候玩过千户所的快枪,和火绳枪发火原理一样,好动而且脑子灵活的林晓玩了一阵后搞懂了火枪发射。

尹峰在东番魍港沙滩上继xù

操练他的水手。这回是拿着木棍模拟火枪射击训liàn

,搞得是所谓三排射的阵型。由于船上空间狭小,这种队形训liàn

在船上不得不变成立定齐射训liàn

。有时训liàn

在魍港沙滩上搞,在魍港居留过冬的海盗和渔民们没人对此感兴趣,大家都认为这是在玩花架子。偶尔有当地土著打渔路过,很是好奇地围观一番。

尹峰慢慢把诸如每天蛙跳100次,做50个俯卧撑和50次负重下蹲,晚上睡觉前练倒立和仰卧起坐50次等等变态操练项目拿出来时,那批疍民水手对此已经完全麻木,人人都是高度紧张听着口令,条件反射地做动作。

说实话如果这批水手不是受尽苦难的疍民,不是常年在海上搏命的渔民,没有尹峰每年40两白花花银子的诱惑,没有尹峰每日不惜代价地大鱼大肉补充营养,说不定这些水手早就逃跑了。林晓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干什么不好,非得跟着这个疯子老大出海。

正当尹峰玩操练小兵游戏过瘾的时候,早已回泉州准bèi

过年的李旦的手下,以及曾家的仆人都搭载一艘走私商船来到魍港,倭寇突然又出现在福建沿海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魍港。曾家的人特别嘱咐;要尹峰赶紧回家过年,大老爷给他的捐纳的例监身份已经拿到批文了。

大明朝重文轻武,重视科举的传统,是有着无比深厚社会基础的。曾柯虽然嘴上自称商人之家,但无论如何,他们家已经是出了举人的官宦人家了。这样,尹峰的平民商人身份就很成问题了;在当时官绅人家中,门当户对的观念是深入骨髓的。

为了门当户对,曾家人中最喜欢尹峰来当妹夫的曾岳想到了捐纳。他自己出钱,权当感谢尹峰的救命之情。

朝廷早在景泰年间就有“纳粟入监”之令,如今万历皇帝矿监税使满天下,捐纳入监的事很普遍了。起初只准在学生员即有秀才身份的才能“纳粟入监”,现如今是谁都可以“纳粟入监”了,例监开纳已成为常制,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得到监生头衔,搞得如今的太学里,十分之七的监生不是例监就是纳贡。

刚好现在福建兵备道要整顿兵力出征倭寇,曾岳通过关系出了笔钱,作为水师的兵饷,顺利为尹峰卖到一个例监头衔。尹峰没想到回到古代,居然还成了靠赞助多少钱而入大学的阔佬子弟,无奈中也只好向社会现实低头;再说了,曾岳如此做,确实也是在帮zhù

他。如今他的社会地位勉强可以算作士人等级,和曾家联姻也不成问题了;并且,行走在外经商,也多了一层政治身份的马甲用以保护自己。

……

婉儿百无聊懒地坐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梅花正在盛开着。少女眼睛看着梅花,心里想着心事。马加罗跟着尹峰去了大海对岸的东番,婉儿连唯一可以作弄的对象也不在眼前。马加罗正在学说汉话,黑番鬼那笨嘴笨舌的样子,是婉儿在漫长等待日子里唯一的娱乐活动。

这里的人们都说女人不能上海船,可婉儿从小就是渔船上长大的,现在离海那么近,却再不能去海上抓鱼了。这使婉儿患了严重的思乡病,另外加上对某个没心没肺的男主人的相思病……

这一年里,婉儿只看到尹峰三次,总共服侍他的时间不过一个半月。其余时间,婉儿只是打扫屋子,洗涤衣物,然后无聊地等着天黑。一个月前,尹峰回到泉州,竟然连家都不回,径直去了福州外海的造船场。

从今年三月份开始,曾家大院的二小姐,她未来的主母开始派出小丫头来联系她,让她进入曾府的后宅陪她说说话。大约每个月都要叫她去几回。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看着曾家二小姐伏案看书写字,然后回答二小姐一些无聊的问题;有时也拐弯抹角谈到尹峰,但仅限于问问尹公子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她的神色总是那么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激动。这让出身大海之上,生活虽然艰苦,但性格开朗的婉儿很不喜欢。

想到这里,婉儿心里别扭得很,挥手折断了一根花枝。

“我是个丫鬟啊!”她叹口气。

倒是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蕊儿娇小可爱,年纪不过十来岁,口齿伶俐,总是来这里和婉儿说说话。

这时,小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她听到了马加罗古怪的汉语发音:“小心,小心点。”然后是一群人乱哄哄的声响。婉儿的心猛地抽紧,她听到了尹峰的声音。

婉儿立kè

跳着去打开大门,门外一大群仆人正在抬两只大木箱,她一下子在人群中找到了尹峰。

尹峰这一年主要在澳门台湾之间跑,在澳门待得时间最多。但因为这两个月的“军训”,人变得又黑又瘦,眼下刚刚从月港码头坐马车赶回,胡子拉杂,头发蓬乱。

婉儿心疼地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少爷回来了。”

尹峰向她笑着点点头,继xù

和曾岳讨论刚才的话题:“……山岳兄大可放心,这两座自鸣钟可是我特意在澳门定做的,报时的时候,将有福禄寿三星依次出来。大爷一定会满yì

。”

曾岳说:“另一座钟就到京师去卖掉,家中正月里派人去京师接二哥回来,正好顺路一齐去。此次春闱不中,二哥说是要在京师游学苦读,来年必中。呵呵……”

明代会试的一般情况是在乡试之后的第二年二月举行,地点设在京师,由礼部主持,因而也称会试为“礼部试”或“礼闱”,又因为在春天举行,故又称其为“春闱”。

曾二哥就是新科举人曾山,今年正月他赶赴京师参加会试,结果什么都没中。他不愿去国子监坐监,期满后选官,最多不过是地方的学官。他也不愿去吏部参加考试出仕,那样最多也不过是出任地方推官、学官。所以他就在京师闽商会馆住下了,说是要在京师游学,来年会试接着考。

他俩进入尹峰的院子,指挥着一群仆人把一只箱子抬入当做库房的后厢房,另一只箱子被放在院子里拆封。尹峰亲自指挥仆人们,忙忙碌碌半天才把一人多高的自鸣钟装好。

最早是公元1580年,传教士罗明坚将自鸣钟传入中国。利玛窦1601年来到京师时,在呈给万历皇帝的献礼中,就包括了两件自鸣钟。利玛窦在北京住宅开设私人钟表展览会,轰动了在朝的翰林学士,高官显宦,督抚司道,一时门庭若市,争相观瞻,花巨资购买西方自鸣钟。

所以,尹峰在年初时突发奇想,在澳门葡萄牙工匠处定制了三座中国风格的自鸣钟。其外形设计成飞檐挑梁的中式建筑,报时的小人都是一些吉祥的中国神仙。为了给自己的船报上官府的引水——许可证,一座钟已经送到了福建税使太监高寀处。

其余的自鸣钟,一座是送给曾家拍马屁用,另一座打算运到北京去卖个高价。

婉儿躲到了一边,偷眼看着尹峰,心情越来越好;高兴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少爷回来了。

……

曾家大院的后院有一片空地,早年大爷曾柯从江南经商回来,附庸风雅要把这里搞成一处亲水园林,但因地方局促导致园林格局小了点,加上高墙围着,象是个带池塘的大号天井。最后,曾柯放qì

了把这里整成园林的计划,于是,这里就成了内宅的后花园。

曾棋的二女儿曾婧,小名靓儿,自小丧母,为曾棋的正房抚养成人。虽然遭受了不少的冷暴力,但总算还是成长为亭亭玉立,知书达理的少女了。和母亲一样,她有着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的美貌。

如今她已经许配给尹峰,等着明年办婚事。这对于她来说是命运的转折点,但她本人是丝毫没有权力来影响婚事进程的,所能做的就是等着,等着。

现在,她就在池塘边石亭中坐着看书,不过什么都没看进去。大母向来反对她看杂书,虽然曾家是商人之家,但是现在得向官宦人家看齐,因此“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大母一直强调的原则。她能看到的书也只有女四书之类的东西了。

小丫头蕊儿急忙跑来,气喘吁吁说:“小姐,姑爷回来了……”她看到曾婧不善的眼神,吐吐舌头,笑着说:“是尹公子回来了。他还送给大老爷一座什么西洋自鸣钟,会自己报时,还有……”

曾婧打断了小丫头的话:“别说了,你想去看西洋货,自个去就是了。”她转回头,继xù

伏案看书。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丫头蕊儿吐吐舌头,缩手缩脚转回身,一溜烟跑了。

曾婧此时满脑子都是母亲临死前的话:“商人子,薄幸人。”

……

尹峰并不知dào

自己的未来老婆正在腹诽全体商人,他此刻正忙着年终盘账。他现在俨然已是曾家商行账房总管,背着手走来走去,监督着一干手下算账。不过他脑子里在开小差,计划着要去泉州福州各地寻找铁匠,打造一些火器;他觉得自己的商船上,武器装备依旧不够。实jì

上按照“新兴”船的武器配置,如果仅仅是在东亚沿海航行,应付一般零散的海盗倭寇已经是毫无问题了。

但是,尹峰的船是要驶向更远的大洋的。那里有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的船,所以,他认为还得加强武器的配置。

第19章 风云初起

狂风吹过海面,巨Lang混合雨水猛烈袭击着海边的沙滩、礁石。大海似乎是要把底翻上来,无数的大Lang卷上沙滩。

福建都司所属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与铜山把总张万纪,率领福建水师的20多艘战船正在澎湖列岛避风。这是位于澎湖岛、白沙岛与西屿间的马公港,这是澎湖列岛最好的天然良港。沈有容和部下在澎湖岛上妈祖宫的汛兵营房内一起吃着干粮,等着风小一点了就准bèi

出航。

他们已经在此等了整整两天了,夏季的台风也没完没了刮了两天,今天早晨才开始慢慢减弱风力。

为追击一股行踪诡秘的倭寇,他们由福州浯屿水寨出发,已在台湾海峡行驶了10天。兵营周围都是风雨声,30来岁的铜山把总张万纪郁闷地看着远处的海湾。那里就是后世有名的澎湖湾。

他走近40多岁的沈有容,看着这个执军纪甚严的骁勇战将,犹豫了一下说:“士弘兄,如此大风,那伙倭寇应该早就远去广东一带了把?”

沈有容字士弘,武举出身,曾经在蓟镇戚继光手下做过小军官,后来在刘家口以所部29人对朵颜部骑兵3000人,以鸟铳射杀70余骑,阵斩6人,一战成名。可惜他为人太过正直,甚至上书言国事边事,虽然战功卓著,但一直不得升迁,最后不得不辞职回乡。4年前,福建巡抚金学曾非常诚恳地再三延请他来福建,于是他就成了浯屿水寨钦衣把总。

他长年在北地边关第一线作战,习惯了步战,忽然成了掌管水师的军官,还是不太习惯的。而且,浯屿水寨前任把总是吃空饷出了名的,所谓水寨战船居然只有规定数额五分之一。沈有容下了大力qì

整顿,颇有成效。但是兵可以征调,战船却没法从其他地方搞来。所以,这次出航追击倭寇,一半以上的战船都是买来的商船充数。

闻得同僚的询问,沈有容皱皱眉头道:“应该跑不远。倭寇的八幡船耐不得风,此刻一定也在哪处海岛避风。待风停了,我的船一直往南追,张兄的战船可在附近搜索一下。”

张万纪吸了口气,无言地退回。没什么好说的,这沈有容言下之意就是:他是一定要追击到底的,你张把总就自己看着办吧。张万纪心想:真是个死不回头的牛脾气,难怪在北边干了20多年军伍,还是个把总而已。

风又刮了一整天,在晚间终于停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空气格外的清爽。水兵们纷纷上了船,解缆升桅,准bèi

开船出海,继xù

追击倭寇。

作为先锋的二号福船由沈有容亲自坐镇,首先出了马公港,现在的风向是西南向,战船要往南出澎湖湾,就得戗风而行。忽然,沈有容的一名亲兵在船头大喊起来:“大人,大人,船,一只船!”

沈有容大步奔到船头,立kè

看到澎湖湾东南边一处小海湾里,距离水师船队大约3里地左右的海边,停泊着一只十五六丈长的大船。他忙问一边的向导——渔民郭义:“这是什么船?”

渔民郭义没有马上回答,反复看了一会说:“大人,看外形不是倭寇的八幡船。”正宗“大和型”倭寇船常挂八幡大菩萨旗,所以一般叫它八幡船。

“这艘船起码是两千料的,看样子是西洋番人的商船。”一名亲兵犹疑地说。

“他们船上的桅杆还没竖起来,啊!”他叫了一声,沈有容疑惑地看看他,郭义紧张地趴到了船舷上,用吃惊的口吻说:“他们的桅杆竖起来了,竖的很快啊。他们一定也发xiàn

我们了。”

沈有容转头向那奇怪的船看去,却见这艘船已经迅速竖起桅杆,并正在迅速展开他们的帆。郭义吃惊地说:“这只船很古怪啊,竖起桅杆的速度很快,张开帆也这么快。我所知dào

的最好水手也做不到啊!哦!他们的帆像是我们鸟船的快帆!”

沈有容极目张望了半天,觉得这船确实有古怪,在发觉有水师船只出现后迅速起锚张帆,往外海驶去,摆明了不想和大明水师打个招呼。这艘船应该和福建水师船只同时在澎湖湾避风,双方相隔不过五六里地。

“下令,追上去巡缉!”

旗兵用旗号通知了水师船队所有船只,连铜山把总张万纪的船也列队转向。

由于必须往南驶出澎湖湾,所以追击者和被追击者都是面临侧风,必须戗风而行——作之字形运动。但是那只古怪的大船上,三根桅杆既有悬挂横帆也有纵帆,使调动船帆迎风的工作简化了很多,所以这艘船虽然比水师船队任何一只船都要大,但在行驶中出奇的灵活。

在澎湖湾口,古怪的大船已经慢慢和水师船队拉开了距离。一到外海,由于运动范围可以更加扩大,这艘船忽地在主桅顶上拉开一面三角帆,加快了速度,企图以更大的之字形航线甩开追击者。

在无垠的大海上,船与船之间的追逐游戏可以旷日持久,持续几天甚至几十天。

于是,一根筋的沈有容铁了心要追上这艘怪船,整个战船队也就不得不跟着指挥官死追。

古怪的不中不洋的大船上,船主尹峰站立船头,和他的船长——原葡萄牙托马尔号商船二副——在崖州疍民渔村被他劫持过的船员,巴雷托船长的侄儿小巴雷托——一起观察着前方海域。新兴号船的直库林晓从船尾跑来,乐呵呵地说:“那帮子水师船不顶用,被我们越甩越远了。”

当时的中国船员职司等级与西方各国不同;每艘船的船主以下,有财副一人,为船主的副手、书记官,商业上的财务总管;

再下总管一人,统理船务,相当于船长或大副位置。另外有管理船上武器装备和作战训liàn

者为直库,上墙桅者为阿班,管理下锚司椗者有头椗、二椗,管理缆绳和帆布的有大缭、二缭,司舵者为舵工,头目两人随时更代值班。

最重yào

的是管理指南针的向导,所谓的“司针者”叫做火长,理所当然是船上拥有特权的重yào

人物。

眼下总管船长就是小巴雷托,他还负责培训所有水手;直库就是林晓,还负责战时组织水手作战。另外,为训liàn

炮手,贝尔纳多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在暹罗国买火器时,顺便雇来了一名葡萄牙雇佣兵;雅克?范?德?库特雷。

尹峰并不知dào

,在葡萄牙历史上,这是位葡籍雇佣兵中的传奇人物。他从里斯本出发,1592年9月到达果阿,然后再到马六甲。库特雷在马六甲呆了近十年,直到1603年才返回果阿,他在自传中说自己到过许多马来亚的贸易中心,从彭亨开始,然后是柔佛、阿育他耶、柬埔寨、马尼拉和苏门答腊,几乎所有东南亚的重yào

海港他都去了,并且一路上不断和各种敌人作战。本来他是要回国写回忆录去的,现在被贝尔纳多雇佣,来到了尹峰的船上做火器教官。

尹峰的船上装有绞盘,他把17世纪后期在欧洲才开始普及的绞盘装置,提前了近百年装到自己船上,所以新兴号竖起桅杆和拉起缆绳的速度很快。

他走向船尾,雇佣兵雅克正在船尾的12磅铜制主炮边观察着海面。

“库特雷少校,我们的炮能打到他们的船吗?”尹峰用葡萄牙语问他。

雅克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全套的军官装束,他对雇主点头以示敬意,缓缓地说:“以这门炮的射程,应该可以打到领头的那几艘容克船。只是,距离太远,风Lang还是太大,这么远距离是没法瞄准的,除非万能的上帝亲自开炮,大约才能打中他们。”

尹峰看看身边的林晓和麦大海,苦涩的笑笑:“我们的船上满载了日本出产的倭银,倭刀,硫磺什么的。官兵上船一查缉,就会发xiàn

我们犯了“通倭”大罪。”

“那如何是好啊!”有人插话,尹峰一看,是杭州丝绸行会会头张玉宇,以在杭经商的福建商人杨才莆等几个搭船去日本经商的货主。早在一年前,他们就被尹峰鼓动着,也加入了“通倭”的行列。

尹峰摇了摇头:“无妨,我们的船快,官兵追不上我们。我担心的,是我的新兴号由此可能会被福建水师注意上。”

……

正如尹峰所说,新兴号的船速比福建水师船队要快,两天紧张追逐的结果,是沈有容已经快看不到怪船的帆影了。他气得猛砸船舷,但无济于事,那艘船还是越行越远。

到第三天早晨,海面上风向变为西北风时,尹峰的船已经完全在官兵的视野中消失了。

尹峰的船在10天后,顺利回到澳门,所有人都发了财,首次“通倭”圆满成功。

在进入澳门港口时,小巴雷托船长对船主尹峰说:“阁下的船是我在中国见到的最好的船,这种绞盘设计和中西混合式船帆,都是出自您自己的想法吗?”

虚荣心暴涨的尹峰脸红了一下,忙说:“哪里哪里,这是我和我们国家的造船工程师一起努力的结果,……”

沈有容的战船也在广东福建交界海域,和倭寇船队偶然遭遇。憋了一肚子火的水师官兵主动向倭寇的八幡船进攻,击沉几艘船,其余的倭寇船一轰而散,向东北方向的东番逃跑。

第20章 风云初起(二)

八月,得胜而归的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为了准bèi

跨过海峡远征东番,带领几名亲兵来泉州城置办一些军需物资。他之所以要亲自来置办物资,是因为他不相信上级——福建都司的军需部门,这些部门通常都会以次充好,或顺手牵羊。

这一天他来到城北的一处铁器铺,忽然听到一阵吹吹打打,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他抬头看去,满街的人都往北城门一带跑去。转回头,看见铁器铺老板也伸长了脖子往热闹处看。沈有容笑了笑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北城曾家二女儿出嫁,在城北大街大摆三天流水席,满城百姓只要随了礼,谁都可以去大吃一顿。”铁器老板满脸羡慕之色。

沈有容好奇地问:“曾家是什么人家,竟如此大的排场?”

铁器老板叹息一声:“军爷不是本地中左所的吧?难怪不晓得哦!”他凑近沈有容,表情夸张地说:“城北曾家可了不得,去年刚刚出了一个举人老爷的!最新奇的是他们原先是商人,本来在行内没没无闻,前几年忽然大发起来。每年年关,大伙都见到他们家白花花的银子几十车的往家里拉啊!”

沈有容鼻子哼哼一声,冷笑道:“这样的人家还出举人?不过是商人冒充斯文人罢了。”

铁器铺老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一般满脸羡慕看着热闹的人群,一边继xù

说到:“他们家也算是官宦人家了,有人在广东做官的。其实,最稀奇的还是这次的新郎……据说是由西洋番人地界回来的,白手起家,点石成金啊!最近还买了个太学里的监生头衔的……哎,军爷,怎么这就走了……哎,您慢走啊……”

沈有容本人是武举出身,对于科举有着自己的看法,本能的排斥所有用钱买官买监生头衔的行为。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几个正在看热闹的亲兵也不得不跟着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

城北,鼓乐齐奏,一处戏台上南戏班子的助兴表演即将开始,人群拥挤,人头攒动。尹峰披红挂彩站在院子门口,不断向来宾鞠躬施礼。

沈有容不知dào

,他几个月前在海上追击两天两夜,最终追丢了的那艘怪船的船主,就在他身后100步处。

尹峰的婚礼按当地习俗搞得轰轰烈烈的,有名的梨园戏是重头节目,曾家一口气开了三个台子,请了三家戏班搬演戏文,引得泉州城半个城市空巷,全去看戏了。

梨园戏是用泉州方音搬演戏文的古剧种,它以泉州古乐"南音"用作唱腔,故又称"泉腔"或"下南腔"。由于方言的限制,只搬演在泉州府属和漳州府属各县及厦门等地;以尹峰的方言水平,基本上是听不懂的。

夕阳西下,浯屿水寨的码头边。

福建水师的仿葡萄牙式多桨快艇——蜈蚣艇慢慢靠上栈桥,沈有容当先走上岸去。一名亲兵迎面跑来,把几锭银子递给他,脸色甚是难看。

“何事?”沈有容捏着总计四两银子,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亲兵。

“巡抚宋大人派林主簿送来,说是赏给大人您的。”亲兵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继xù

说:“林主簿说,南澳总兵的弹劾,宋大人已经替大人您驳回了,只是大人的叙功……”

沈有容顿时脸色铁青,大手一把抓住佩剑,冷哼一声。

此次追剿倭寇,一直追到广东地界,一战击沉倭寇船只2艘,斩倭寇首级10颗,同时抢回被倭寇夺占的广东南澳水师战船一艘。就是这艘战船,给沈有容带来了麻烦。因为广东海道方面已经把这艘船说成是“与倭寇交战,重创而沉”,同时还阵斩倭寇20级,作为一场胜利已上报兵部;可如今沈有容也不和广东同僚商量一下,径直把夺回广东战船的事上报了。

塘报来往之间,世人皆知广东水师船只被倭寇掠去之事了。

这下广东海道、南澳水师等方面可就被戳破牛皮了,恼羞成怒之下纷纷移文上奏攻击沈有容杀良冒功,斩杀广东水师官兵冒充倭寇,夺水师船只充作倭寇船只。

于是,沈有容在海上辛苦颠簸月余,追杀倭寇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幸好,有巡抚金学曾力保,沈有容才没有遭难,只是杀敌的功劳全为上级文武官员夺走了。最后,他所得到得奖励,就是这4两银子。

沈有容抬起头,把4两银子轻轻抛给亲兵,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把这些银子拿去,到我书房再取20两银子,让伙房给弟兄做一顿好吃的,今晚大打牙祭。”

说完,他转身走向兵营,夕阳下他的身影在栈桥上拖得很长很长……

年底,朱运昌调任福建巡抚。沈有容在完成一切准bèi

工作后,要求出击倭寇。这段时期,逃到东番的那批倭寇不断突袭福建沿海,甚至造成了海澄县月港的出海船只因此减少,造成了税收也因此减少。税使太监高寀正在逼着福建各级官府完成税课,巡抚朱云昌因此立kè

同意了沈有容追剿倭寇的请求。

沈有容得到朱运昌的命令之后,先派遣向导——渔民郭义、郭延兄弟两前往东番侦察。10天后,郭家兄弟的渔船回到了水师营寨,报gào

这批倭寇正在魍港岸上准bèi

过冬。

实jì

上,兄弟俩顺便也通知了在那里准bèi

过冬的中国海盗私商们,官兵要来围剿倭寇了,赶紧闪人啊。

沈有容于十二月十一日下令;前往近海巡逻。

现在是腊月十二,没几日要过年了,根本不是出海的日子,无论官兵还是操船的舵工船师,都是很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出海的。所以,沈有容只好说是去近海巡逻,先把大伙骗出海再说。

这一年,月港出海的船确实比往年少了。但曾家的好字号船拿到了官府的出洋许可证,首航马尼拉航线成功,除了带去大批生丝及陶瓷外,还有幸成为天使的坐船:海澄县丞王时和、百户于一成与小民张嶷往吕宋机易山查勘金矿事宜。很多拥有船只的商家想搭载他们,经过曾家的斡旋,加上曾家的船是新船,县丞王时和选择了好字号为坐船。曾岳和曾景山都陪同前往,顺便打探一下吕宋的商业行情。

尹峰仍旧在跑澳门-日本航线,虽然在琉球群岛附近也遇到了零散倭寇,但他的新兴号船大速度快,还带有大炮,根本没把那些零星的海盗船放在眼中。当然,也没有不开眼的倭寇硬要往上撞。

在日本平户,各国商人一般不能轻易上岸游玩。现在这里已经有近千的中国商人常年居住,还有不少葡萄牙人。本年为日本庆长七年(1602年),正是德川家康在关原合战胜利后,对各大名强力推行大改易、大移封的时期。不少的失势的大名属下武士成了Lang人,纷纷出海成为海贼,这才导致中国东南沿海的正宗倭寇突然多了起来。

这些日子,日本方面对来访的各国人士防范十分严密,尹峰在日本平户待了一个多月,一步都没能离开这个人工岛,只好远望日本山川风景,在无聊中收集了一些日本产的小玩意:日本和服,褶扇和灯笼等纸制品,用来讨好家里的女人们。

想到自己的家,尹峰不由得头痛起来。

自己老婆曾婧确实是个美女。

新婚之夜解开她的束胸,尹峰发xiàn

自己老婆不但有着天使的面容,还有着姣好迷人的身子。尹峰从回到这个时代开始,一直在努力融合到这个时代的社会生活中去。结婚,也是他为了努力融合到这个时代而做出的妥协。

他接受了现实,也想着去做一个这个时代的好丈夫。不过初夜的狂欢后,他越来越觉得老婆曾婧似乎有问题。她可以在床上、在内宅履行这个时代妻子应尽的一切义务,但平时绝对不会对尹峰和颜悦色,永远给人一种淡淡的“相敬如冰”的感觉,拒绝尹峰的一切嬉戏调笑,似乎不愿在感情上与尹峰有任何交流。

苦闷的尹峰到底无法摆脱自己所受的时代影响,对这个冷美人毫无办法。一个月没到,两人就处在一种微妙的冷战关系中。终于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倒在了麦婉儿的床上,然后顺理成章和婉儿成就巫山云雨的好事。事后,他非常心虚地看着老婆曾婧把婉儿领走,然后,婉儿又被打扮一番送了回来,于是,他就有了个小妾了。

尹峰不知dào

曾婧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法去问她。

本来,他和杭州丝业行会、李旦等人合股开办的泉州丝织作坊已经开张,有着很多事务要忙:而且,他的船员也已经训liàn

完毕,日本方面的商务关系年初就已联系好;最重yào

的是,他的第二艘船又开始建造了。

各种事物千头万绪,杂事繁多,而且他对这个时代的日本也没什么好观感,他完全有理由不用亲自出海了。

但是,他还是出海了,因为家里太闷了。到了日本他才知dào

,这里也很闷。

今年的日本商人来交yì

的也不多,一直等到西伯利亚来的北风吹到了平户港,尹峰的船才装满了倭银和其他货物,终于可以返航了。

同时,福建水师把总沈有容率领的24只战船,顶着西北风出海了,目标是东番北港。船队一直快到澎湖列岛海域,沈有容才向士兵船工们明确了真zhèng

的目的地。事以至此,全体船员无可奈何,况且在这猛烈的西北风下,想转头回大陆都很困难了。

第21章 风云初起(三)

福建水师的24艘战船在越来越猛烈的西北风中,困难地接近了澎湖湾。

“妈祖娘娘啊!”一名老舵工呆呆望着西北部天空,大声惊呼起来。沈有容转头看去,只见西北部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团正在迅速扑向船队的方向。沈有容心猛地抽紧了:临行前,有船师舵工警告他,这种天气出海,很容易遇上北方来的黑云团,而一遇上黑云,就意味着最猛烈的风暴就要来临。

天公不作美,船队还没来得及进入澎湖湾马公港避风,这黑压压的风暴就追上了他们。一时间昏天黑地,人们面对面看不清对方眉目。船队顿时飘散,船与船之间完全充斥了风暴与黑暗,互相之间失去了联系。

在出海前,沈有容亲自赶到连江城关龙桥下,拜访曾经跟随戚继光打倭寇,师从俞大猷学兵法的退休老将陈第家里,诚意地邀请陈第随兵船东渡,作为他的幕僚军师。

陈第虽然年逾花甲,但他听说是要去打倭寇,老夫聊发少年狂,一口答yīng

下来。这是位文武双全的能人,名将俞大猷曾亲口夸他:“子当为名将,非一书生也!”沈有容请他出山,就是想借重他的海上作战经验,此刻,陈第的经验发挥了作用。

他立kè

冷静地要求沈有容下令坐船立kè

向岸边靠拢,并命人敲锣打鼓,号令能听见锣鼓声的船向自己坐船接近。实jì

上这也是很危险的,在一片黑暗中两船完全可能相撞。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天功夫已经雨收风止了。沈有容这才发xiàn

,跟着自己在此处避风的只有5艘船。而他的避风地是一处狭窄的海湾,地势险峻,出口处甚至两船不得并行。

等了三天,只有三艘船前来汇合。沈有容实在没了耐心,聚集起8艘船开出了这处狭窄的海湾。他高兴地发xiàn

,有6艘战船正在外海游弋,寻找他的踪迹。另外的船只,可能永远也无法来会合了。

现在他手头又有了14艘战船,400名战兵。沈有容毫不犹豫要继xù

远征东番,他的那批士兵可不干了。沈有容好说歹说,连威胁带利诱,加上仍然刮着西北风,船只难以撤回大陆,他的远征船队总算继xù

出发了。

1天后,船队终于看到了布满翠绿色植被的台湾岛。在临近魍港——北港的海域时,沈有容大声喊着号令,命令船队排列成两路纵队,慢慢驶向魍港。但是,当船队刚刚进入内海,就听见了港内发出了一声巨响:“轰!”

“是大炮!”一名亲兵大声喊。

“难道倭寇已经知dào

了我们的到来?”沈有容皱着眉头说到。

“不对,听着炮声,这起码是几门千斤巨炮同时发射,才能发出的响动。倭寇的船上可没有大炮啊!”老将陈第说:“一定是倭寇在与其他人作战,无论如何,沈将军,这是我们的机会啊!”

港内方向又传出一阵火器发射的声响。

沈有容立kè

发出命令,全体准bèi

作战,船队保持队形慢慢进入港内。

一幕让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战斗场面呈现在水师官兵们眼前。

沈有容更加吃惊,他看到了那艘半年前自己曾经拼命追击过的怪船,正在港内缓慢地转着圈,和围在周围的7艘倭寇八幡船正打得热闹。

怪船浑身长刺一般,船体上打开了不少舷窗,不断从船身各个部位发射出火枪子弹和佛郎机炮的散弹,烟雾弥漫中还不停有箭矢飞出。围在周围的八幡船因为相对怪船矮了许多,要跳帮登船很困难,必须靠上对方船体攀爬上去才行。但是,怪船不停地原地打转,而且不停地用火枪火炮射击,倭寇们被对方火力压制住了,即使靠上了船体,战斗人员也没法出舱爬上船舷。

没错,这是尹峰第二次在魍港遭到正宗倭寇袭击。

他本来想来台湾停靠一下,联系一下从吕宋回来的李旦。但是,他没想到华人海盗私商们早早接到了官兵要来的警讯,都纷纷往沿海各个岛屿躲风头去了。此地只剩下了过冬的倭寇海盗和日本商人,以及大约百余名无家可归的汉人流民。日本人在魍港一带本来就专横跋扈,和汉人番人冲突不断,忽然间汉人海盗和私商一起走了,倭寇们一下子没有了制衡的对手,毫无顾忌地违反了一切海盗港口的规矩,不但到处屠杀土著平埔族,而且连续几次吃窝边草,把来魍港补给或避风的商船给劫了。

尹峰的新兴号正是一根特大号的窝边草。

本来也是为了避风,新兴号驶入了魍港内海。幸好这次没有过于靠近海滩,船就下了椗。在突然遭遇倭寇袭击时,舵工麦大海一斧头砍断系椗的缆绳,迅速转舵掉转了船头。老雇佣兵库特雷少校在船尾开了一炮,巨大的千斤级重炮射出的12磅铁弹由领头的倭寇八幡船桅杆上方掠过,落在海滩边的海水中,激起了数丈高的水花。由于离倭寇船太近,船尾重炮也没法调整俯仰射角,这种距离开炮只是为了震慑一下对方。

倭寇确实发了一会呆,不过马上明白了这种重炮的局限性,倭寇划桨手拼命划桨,所有倭寇船只都努力接近新兴号,越近越安全。

尹峰在设计这艘船时,本来就是当做军民两用船来设计的,左右船体上各开了十五个舷窗用来发射大炮。虽然他只有4门6磅青铜炮,但从澳门搞来的佛郎机炮有8门。这些都是澳门市政卫队退役报废的武器,尹峰全给收购过来。

当倭寇们企图靠上新兴号船体右舷时,船舷下部的船体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舷窗,打开的窗户内伸出了四个黑洞洞的炮口,还有无数佛郎机小炮和火绳枪。倭寇们挥舞刀枪正在兴奋中,只有几个机灵的家伙立kè

趴到了船甲板上。

四门6磅炮同时开火,“轰”的一声巨响,新兴号的船身一震,似乎向左平移了几寸。无数的铁砂石子呈扇型射出,硝烟夹杂着呼啸声,猛然爆fā

的惨叫声,一大片倭寇被弹雨扫倒。最靠近新兴号的那条八幡船受创最重,甲板上聚集的几十名倭寇被一扫而光,象下饺子一样纷纷落水,留在船上的只有满甲板的断肢血污。

7条倭寇八幡船上,站在船头的人几乎同时被杀,其余的人运气好的只是一点擦伤,比较倒霉的家伙不是已经落水喂鱼,就是躺在甲板的血污中痛苦地扭动惨叫。一名身穿甲胄的倭寇头领被打断了左手臂,跪在甲板上用右手倭刀撑着身子,抬起满脸是血的头颅,用失神的眼光看着新兴号高大的船身。“呯!”,一声枪响,他的天灵盖爆出一片血水,脑门被火绳枪子弹打中,身子一歪,倒在了甲板上。

新兴号船头上,尹峰拍拍林晓的肩膀:“光泽老弟,不错啊,你的枪法越来越好了。”

林晓放下火枪,一边动作麻利地装弹药,一边笑着说:“这算什么,这么近距离,打不中才怪。”

不是所有人都象林晓那样自小好勇斗狠见过血的,疍民水手们虽然经过了尹峰地狱魔鬼般的训liàn

,但何尝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这两年来,虽然每日有葡萄牙老兵库特雷负责训liàn

,把他们当做水兵一样往死里训,但一般海盗根本不敢惹他们这条拥有大炮的怪船。

水手们一时间忘了发射火枪和弓箭,都在那里呆呆地看。

“毕竟是第一次啊!”尹峰嘀咕一句,大声对林晓说:“快去指挥鸟铳队开火,不能让倭寇缓过气来!”

还是迟了,那些在日本国内久经征战的Lang人武士迅速做出了反应;没有受伤的铁炮手、弓箭手纷纷集中起来,一齐向新兴号发射;7条船纷纷散开,拉开一个大的弧形,企图包抄尹峰的新兴号,使他的火炮无法集中发射。

尹峰让麦大海操纵船不住地打转,并慢慢向外海方向移动。

库特雷少校在甲板下船舱内指挥炮队,把佛郎机炮分到左右舷两边各4门;甲板上,尹峰命令50名火绳枪手集中到船中央,站成一个6X6的小方阵,另14名火绳枪手去船尾保护舵工。他准bèi

重拾在果阿号上施展的故技,放倭寇们上船,然后再用火枪收拾他们。另外有10几名弓箭手在船舷边游动射击。弓箭手不是短时间内能培养出来的,这些疍民水手的弓箭水平不敢恭维,但骚扰一下还是有用的。

由于舷窗开口小,双方的船都在不断运动中,倭寇们以铁炮射击压制火炮的企图没有成功,枪子打得船舷上火星木渣飞溅,但新兴号水手只有几人受了点轻伤。而一旦有八幡船靠近,不是被猛然横过来的新兴号船身撞开,就是被佛郎机炮的散弹打得死伤惨重,无法发起跳帮攻势。

而且,倭寇船只分散包抄导致他们的火力也被分散。倭寇的火力本来对付新兴号就不占优势,现在这种情况更加严重。而且,船队的分散也导致无法集中兵力,只有零散的几名倭寇不要命地上了新兴号甲板,马上被严阵以待的水手们用火绳枪打死。

尹峰眼见得自己一方占了优势,越来越兴奋起来,挥舞着转轮发火枪,不顾黑人马加罗的一再劝说,总是要站到船舷边上去。不巧的是一发铁炮子弹刚巧打中了他的肩头,他翻身倒地。

“船主受伤了!”,水手们发出惊呼。

这时候可不能动摇士气,尹峰咬咬牙,在马加罗搀扶下立起身,大声喊:“我没事,弟兄们,到船边以小队为单位开火!”

尹峰被子弹击中的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一个问题:这次倭寇并没有拥有能压制己方的火力,必须改变打法。于是,平常训liàn

中10人一个小队,三叠射的战术发挥了作用。尹峰的火枪手们纷纷来到船舷边,冒着倭寇的枪子主动射击敌人。连续的火绳枪射击迅速压制住了倭寇,硝烟弥漫中倭寇们纷纷中弹倒在甲板上,或者落入海中。

第22章 风云初起(四)

交战到这个时候,倭寇们在新兴号面前没有讨到一丁点好处,反而已经死伤过半。一艘离开战场较远的倭寇八幡船忽然被一枚六磅炮弹击中船身,卡啦卡拉一阵响,中弹的船上桅杆翻到,船体歪斜,船上的人纷纷落水。

在这一刻,倭寇们的士气终于崩溃了。

但是,他们现在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内海海口方向,14艘明朝福建水师的战船排成一横列,正在鼓噪着向他们压过来。

7艘八幡船只有5艘还能动,另有一艘是太过靠近新兴号,连续挨了数次散弹轰击,人员死伤惨重,已经没有人能划桨或挂帆了;另一艘就是挨了六磅炮弹的,船体出现裂缝,已经不可救药地灌入了太多海水,只能等着沉没了。

倭寇们绝望地四散奔逃,纷纷把船上的金银珠宝、丝绸锦缎等赃物抛下水,一来减轻船重可以跑快点,二来希望明军水师会被财宝吸引,他们可以乘机逃跑。

明水师的士兵们多少有点动心,但是毕竟畏惧沈有容严格的军纪,没有人敢去海里打捞财宝,坚持驾船追击逃跑的倭寇。一枝枝火箭射中倭寇八幡船的桅杆帆布,不少倭寇船只转眼间成了燃烧的火炬。

海面上的战事毫无悬念地以大明水师的胜利结束了。

然后,明军在番汉街外沙滩登陆,开始扫荡倭寇村的战斗。几股烟雾迅速在村里腾起,火光闪动间,还是有几个Lang人武士在抵抗。

自从明军水师接手了战事,新兴号就束手旁观了,毕竟人家是正规军吗。

尹峰统计了一下伤亡情况,全船130名水手、商人有39人受轻伤,4人重伤,无人死亡。

船长小巴雷托忽然又出现了;在开战的那一刻,他就失踪了;战斗一结束,他又神mì

出现。站立在船头的尹峰看着他一脸诚挚的笑容,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阁下,这些应该是你们国家的海军吧?”

尹峰回答:“我想应该是的。那里有一杆战旗,上面的字说明了这是某位沈姓把总的战船。”

“把总?”

尹峰叹口气说:“相当于少校或上尉吧?我不能肯定。我能肯定的是:他们在防范我们。有5艘船一直在海口方向游弋,应该是想挡住我们的撤tuì

路线。”他回过头,笑着对小巴雷托说:“为了和他们打交道,得先给你升职。”

一直在观察官兵打倭寇的林晓忽然说:“这批官兵很能打啊。我可听说福建水师有大半是在吃空饷的……”大明军队到这个时代,已经腐朽堕落到众人皆知的地步了,只比未期的那些军阀部队好一点而已。

沈有容也一直在注意这条怪船。等到陆地上的扫荡完成,他指挥两艘船向新兴号方向驶来,决心要会会这条船的主人,退休老将陈第也跟着。

尹峰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还没遇上过什么明朝官方的历史名人。崖州知州和州判曾棋都是地方志史料中记载过的人物,但仅此而已,其他任何史料上都不曾记载这两人。

李旦,袁进等人在专业史学研究者眼中算是历史名人,但在一般大众中基本是无人知晓的。尹峰倒是很想结识一下利玛窦这等世界闻名的历史人物,无奈去南京拜会的时候,人家早就去北京了。并非尹峰不想结识一些名人,只是他一直是在商界混日子,在明朝的这个时候,商人虽然可以买官纳捐,骄奢yin逸,但在社会政治的整体结构中始终是处在最底层的。尹峰虽然有例监身份,但仍然是无法混入上层主流社会,根本无法和什么高层人士结识——除了贿赂他们的时候。曾棋等人虽然是亦官亦商的身份,但他们一般在社交场合都是以官绅面貌出现,没有人会以自己的商人身份为荣。所谓官商结合,拥有主动权和自由选择权的只是官僚阶层,商人不和官“结合”就容易倒霉,而“官”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商人伙伴。



尹峰现在面对的沈有容,就是一位真zhèng

的历史名人了;首次收复台湾,两次赶走荷兰人夺回澎湖,这些功绩使他在尹峰那个时代小有名气。问题在于他好像非常不信任商人。

尹峰也知dào

陈第:《东番记》的作者,文字音韵学家,当代驴友——徐霞客的前辈,俞大猷的学生,戚继光的部下。一个人有这么多的身份和经lì

,即使放在尹峰的时代,那也是有着成为名人机会的。这位可是当年学生时代的尹峰崇拜对象之一。

小巴雷托出面在船长舱接待了大明福建水师把总沈有容和陈第一行,双方在诚挚友好气氛中进行了交谈。同时尹峰非常称职地履行了自己的任务,为宾主双方进行了全程翻译。沈把总感谢澳门佛郎机夷人能够主动协助大明水师消灭倭寇,并且希望向船主贝尔纳多先生转至谢意。

尹峰为新兴号办了两套“牌照”,其中包括澳门评议会出具的许可证,以及月港督饷馆颁发的引水证书。当然,都是通过合法的部门获得的,只是在月港这头多花了点钱而已。

沈有容半信半疑,尹峰还是很尊敬他们的,并没有说什么太多废话,直截了当说明了新兴号是怎么遇上倭寇海盗的,对于北港一带是海盗窝的事实并不忌讳。沈有容突然插嘴道:“你们的船是在福州造的吧?”

尹峰顿时一头的冷汗,一时间有点发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沈有容并不是迂腐的文士,是久经沙场的军队将领,在人情世故方面虽然差一点,但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糊弄历史名人并不是那么好玩的事。他如此发问,就是一定已经了解过相关情况了。

尹峰想起了半年前在澎湖列岛海域和水师船只那次赛跑经lì

,心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笑了笑说:“沈将军明察秋毫啊。之所以在福州建造船只,只是因为本地人工便宜,而且距离澳门近,交货方便。澳门番人的船大多在大西洋或果阿建造,开到澳门就得花大半年时间,确实不方便。”

陈第很感兴趣,出声问道:“大西洋、果阿是什么地方?比马六甲还远吗?”

尹峰对他更加尊敬,深施一礼说:“学生就是由黑番居住的地方回来的,就是三保太监最远所至的比剌,澳门番人叫莫桑比克,比起果阿离大明更远,果阿则是马六甲再往西,属天竺地方。”

张燮的《东西洋考》并未记载马六甲以西的地方情况,这些地方对于当时一般的明朝中国人来说完全是盲区,因而陈第听得一串地名有点头大:“这大西洋到底在哪里,我到是听闻有大西洋来的西儒利玛窦氏,有一张舆地山海全图,可否有大西洋的所在?”

“学生未见过此图,不过我到是也有一张世界万国地图。”

“真的?现在何处?可否一观?”陈第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边上的沈有容发觉老将陈第开始沉迷到学术问题中去了,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一下他。

尹峰再次深施一礼:“学生久闻先生大名,现在泉州居住,平日俗事缠身,改天还望能赴连江拜会先生,到时将把地图双手奉上。”陈第连声说好,如果不是沈有容催促,他是很希望与尹峰探讨一下地理问题的。

陈第作为一个学者和旅行家,身处海外贸易中心的连江一带,家中也有人出洋经商,对商人并不排斥,否则也不会去写《东藩记》了。沈有容就不同了,他是纯粹的军人,深受儒家思想灌输的军人,正宗武举出身,对商人没什么好感。

实jì

上,对于尹峰和新兴号船,沈有容依旧半信半疑,但对方在法律手续上总归没有什么破绽,而且刚才毕竟也帮zhù

他打败了倭寇,他也无意深究。临走时他对尹峰说:“通倭毕竟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望贵船主以后还是收敛一点,毕竟你们帮zhù

过我,我不想今后大家见面难堪。”

回到自己船上,沈有容仍旧在观察新兴号。陈第问:“这船在福州建造,你是如何知dào

的?”

沈有容把半年前追击新兴号失败的事告sù

了他。事后,他曾叫人画下船的形状,到福州各船场找人打听是否知dào

这种船,本意是想问问这船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意wài

地打听到这船就是在福州建造的。只是,那些老船匠谨守行规,坚决不肯透露船主的名字,而且告sù

他:这船是跟根据一张图样建造的,造完船后这图纸就被船主收回了。

东番之役,福建水师“斩级十二,而投水焚溺无算,救回漳泉渔民三百余人”,这批漳泉渔民也包括了百余无家可归的流民。近年来最大的一股倭寇被连根拔掉了。随着日本德川幕府的建立,日本国内局势也暂时稳定了,此后十年再没有大股倭寇出现了。在明军登陆修整的时候,台湾土著平铺族的一个酋长大弥勒“扶老携幼,竞以壶浆、生鹿来犒王师,咸以手加额,德我军之扫荡安辑之也”,他们很感谢官兵打跑了滥杀的倭寇,邀请沈有容去他们的寨子做客。随行的陈第将一路见闻记载下来,在第二年整理写成了《东蕃记》,是尹峰原时空中最早的台湾史料之一。不过,这个版本的《东番记》多了点新兴号的记载。

沈有容立此大功返回福建,等待他的却是福建都司衙门向他索要战利品,说是倭寇抢掠多日,总该有不少财宝吧?结果,“总府方索宝,而本将又复忌功”,要没有朱运昌在上面给他顶着,恐怕又不免得咎。最后的结果竟是上报捷闻时,沈有容排列在立功人员名单最后一个,只得了六两赏金。还好,比上回多了2两银子。

第23章 枪伤与家事

在关于东番之战所有的奏捷文书和塘报中,都提到了新兴号的参战。虽然,沈有容说是商船被倭寇围攻,官兵乘机打垮了海盗,但是他私下里向巡抚朱运昌请令,要查一查尹峰的底细。巡抚大人并不认为这样一个商人有什么可疑的,本地有的是拥有船只的出洋商人。

他摇摇头:“不过是一个通事,出洋商人尔,何必大动干戈。随他去吧。”

待沈有容退下后,朱巡抚展开桌上一份文书;这是关于泉州曾家为水师官兵从倭寇手中解救自家商船新兴号事,自愿捐纳报效军饷2000两银子的报gào

。朱运昌大略看完,随手批复:福建都司可以自行决定这笔费用的用途。

他不知dào

的是;曾家和尹峰实jì

捐纳了3000两银子,福建都司衙门只扣掉1000两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此时的尹峰正在病痛中煎熬,时常不省人事,没空去关心这些烂事了。

尹峰在除夕夜前一天回到了自己家。他是被抬下船的,因为肩部的枪伤发作,尹峰在战事结束的第二天就发起高烧。伤口感染发炎使他左手臂肿的粗了几乎一倍。

这个时代治疗火器伤的方法,全世界都还在摸索中,更别提什么治疗细菌感染了。尹峰这次可算吃了苦头了,心里一直在后悔不该那么冲动张扬。曾家来接船的人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向曾家报信。

婉儿惊惶地冲出大门,正好kàn

见尹峰被人抬下马车。她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看见尹峰正在昏迷中,脸色铁青,双眼紧闭。婉儿忍不住死死抓住尹峰的手,嚎啕大哭起来,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些都是新兴号的水手,还有麦大海在内,林晓和黑人马加罗,都是尹峰的手下。婉儿再怎么说也是老大的女人,大家伙拉也不是,劝也不是,都往麦大海这里看:你是他哥!

麦大海为难地犹豫了一会,不知怎么办才好。幸好,这时夫人曾婧出来了,带着一帮丫鬟仆人,一声令下接过了尹峰,抬入了内宅。

尹峰受伤重病的消息一传开,曾家的老少爷们从对门过来了;各位和尹峰合股做生意的商家们来了,新兴号的水手来了。一时间尹峰家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不是富商大贾,就是尹峰的部下、商行的伙计、账房先生,还有曾家的亲戚。

第三天,李旦的结义兄弟许心素和李华宇也赶来了,本来是要向尹峰报账——李旦和尹峰合开的丝织作坊今年生意不错。

李旦如今人在马尼拉过冬,许心素和李华宇就是他在国内的代表。

尹峰正在让林晓扯开包扎的伤口,已经发炎脓肿的左肩正在流出污血和脓水,散发出阵阵恶臭。

许心素虽然年轻,才16岁,但从小就是海盗窝长大,对这种血腥伤口毫不畏惧。李华宇则是文人派头,虽然也不过18岁,但稳重和气,见过的血腥场面不多,见到尹峰的伤势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尹峰此刻还能保持清醒,他身边此时只有跟班林晓,马加罗。他努力支起身子,对两个年轻人说:“李老大说你们都见过血?”

两个小伙子不明所以,一起点点头。

“好的,拿起那把匕首,在蜡烛上反复烧烤。”

林晓脱口而出:“船主,不成啊……”

尹峰打断了他的话:“你干不了,就让这两位小兄弟试试!再迟几天,我的小命就要完蛋了!”

尹峰已经彻底失去对这个时代治疗枪伤的信心。

曾柯从中左所(厦门)请来一位据说全福建水师最好的军医——实jì

当时军队中军医极少,每个卫所才有一名军医,平均一万名士兵才有一位。而且当时医生地位尚不及士兵,平常在军营也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这名姓郑的军医也没多少治疗火器伤的经验,一边翻看《行军方便方》,一边用冰片、回香加上烧研蚌壳为粉,涂在尹峰伤口,再开了点内服的清火药,就算完事了。他根本不会动手术,也从没动过外科手术,可是尹峰的肩头还有一粒枪子在肉里啊!光用些外敷的药有什么用啊!

于是,乘着女人们去庙里烧香为他祈福,尹峰决定,在自己脑子还清醒的时候,自己救自己。

林晓死活不愿动刀,马加罗怎么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尹峰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李旦的两个小兄弟来了。

许心素小心翼翼拿着那把精致的阿拉伯匕首——这是澳门一个葡萄牙商人送给尹峰的——一遍又一遍用白酒洗着。

“一切按我说的做,先拿白酒洗一下刀。”尹峰半依在床头,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酒,继xù

说:“用酒倒在我伤口上,冲洗掉血和脓水!光泽,你按住我,我如果挣扎,你一定要按住我!”

林晓面无人色地点点头。

手术很不顺利,尹峰咬紧牙关、浑身冒出一层层虚汗,许心素颤抖着手拿着锋利的匕首,在划开的伤口中寻找枪子,然后他手一抖,把已经生锈的弹丸挑了出来,连带割掉了尹峰一块肉,鲜血喷涌而出。尹峰身子猛地一挺,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林晓吓得赶紧给尹峰脸上泼冷水,一边还骂许心素:“小子你他妈想杀人啊!”

尹峰猛地吸了口气,醒了过来,农历正月的冷水还是很有效的。他此刻已全身上下湿透了。

“小子,快给我包扎,想让我血流干吗!”他有气无力地对呆在一边的许心素说:“记住,先用白酒洗伤口,明白吗?”尹峰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下面得看自己的运气如何了。

许心素一个激灵,忙放下匕首,赶紧为尹峰包扎伤口。这个倒是难不倒他,他以前在海盗船上也赶过这些活。房间的一角,李华宇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许心素和李华宇,林晓等人看着尹峰,几乎就是用一种崇拜的眼光了。这种用刀割开伤口疗伤的举动,几乎和戏文里的关公刮骨疗毒差不多了。

尹峰实在太虚弱了,终于又晕了过去。在漫长的黑暗中,他似乎觉得自己还在海上,海Lang不断晃动着他的船。

等他再次醒来,眼前是自己老婆曾婧姣好的面容正在关切地看着他。两人的眼光不期而遇,曾婧立kè

挪开了眼神,站起身,淡淡地说:“夫君醒了,我这就给你叫婉儿来服侍您。”

尹峰叹了口气,这个相敬如冰的老婆是他的无法解决的难题。当初答yīng

娶她是为了现实的利益,也为了她传说中的美貌,感情是谈不上的;而现在想和她谈谈感情,却像面对着一个冰人。婉儿是否是对他感恩多于感情,尹峰也没什么把握。

尹峰能和番人夷人打交道,可以海外贸易做得风生水起,在面对倭寇海盗时能冷静迎战,……但是他承认,自己在家庭生活感情事业上一败涂地,莫名其妙就败了。

不过,他终于活过来了。

那天曾婧回家,看见满地血水,昏迷的尹峰,以及那把匕首,差一点吓晕过去。她逼着林晓说出事情原委,不好意思责怪李家的两个小伙子,只能把林晓赶出了大门,并且说万一老爷醒不过来,就拿他去报官。

曾家的人都过来了,曾岳、曾景山在他床边守了一夜。早晨他的烧退了,虽然人还未醒,但呼吸缓和了很多。婉儿坚守在床前又是一天一夜,才被曾婧命令回屋休息。

尹峰又在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然后才慢慢恢复了体力。这期间他已经开始干活:出海时不用想了,今年由贝尔纳多负责新兴号去日本的交yì

。他和几个合伙的商人商议了丝织作坊的扩大问题,并且拿出了自己从澳门搞来的一些图样,要让丝织作坊搞来样加工。

麦大海来的时候,报gào

说他的第二艘船建造顺利。

他的身体能坐起来的时候,他叫人把一张方桌锯短桌腿,放在床上,他又要开始画设计图。这次,他想把“飞剪船”做出来。

在他被家中女人们允许下床走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了。这大约是这几年里,他在家休息的最长一段时期了。

他走出房门,贪婪地呼吸着室外的空气,看见曾婧正在院子里桃花树边修剪花枝。少妇的头妆下是明媚的眼睛和白皙的脸蛋,淡蓝色的长裙,贴身的交领长袖短衣,束身的长带着坠子。尹峰想到她长裙下柔软的身子细长的腿,立kè

有了推倒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但他不敢动手,其实也是不愿到时面对这个冰冷的脸蛋。

他只好自嘲地笑笑:“看样子,我身体确实恢复了!”

曾婧回过头,淡淡地说:“你出来了。”

尹峰点点头,没话找话地说:“这几天,怎么没见四哥和景山来啊?”四哥就是曾岳了。

曾婧继xù

整理花枝,慢条斯理地说:“一个月前他们已经去月港,出海去吕宋了。”

“哦!”尹峰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他立马转身闯入后院婉儿的房间,婉儿正在那里梳妆。尹峰用手势止住她发问,急忙说:“把那些手稿找出来,我有用!”

第24章 紧急

尹峰由原时空带来的文稿一直委托婉儿收藏,嘱咐她一定要秘密收藏,连夫人都不许知dào

。婉儿把这些手稿看做尹峰对她信任的象征,也是尹峰对她怜爱的象征。这是她和尹峰两个人共同的秘密,任何人都没法和她共享的。

麦婉儿如同保护生命一样把它收藏在自己屋子里的房梁上,用油布里三层外三层包着。她踩着凳子,以渔家女矫健的身手翻上房梁,拿下油布包裹。

尹峰翻看着属于历史类的那部分手稿,没多久就发xiàn

了自己要找的那部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屁股坐到床上,紧张思考着该怎么办。他很后悔自己的疏忽:几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依靠和葡萄牙人的关系做得顺风顺水,却忽略了历史的走向,所有海外谋生的中国人的命运转折点正在临近。

1603年,万历三十一年,马尼拉,这些字眼使尹峰眼前阵阵发黑,使尹峰心里有了沉重的内疚感。

他借着历史潮流大趋势顺势而动,给自己赚到了一份不小的家业。自己的命运确实改变了,现在他基本算是在明朝的中国站稳了脚跟。但是,没有他的出现,曾家可能一直到现在还是在国内市场上搞搞长途贩运,小打小闹;曾岳、曾景山兄弟现在在马尼拉,这无疑是他这只无足轻重的历史潮流小蝴蝶造成的,许多人可能就此会额外添加到马尼拉大屠杀的死亡名单中去。

去年,好字号船成为海澄县丞王时和坐船去马尼拉时,尹峰正在日本平户。他的婚礼上曾岳、曾景山缺席还让他感觉遗憾。这两兄弟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批结识的朋友,现在又成了亲戚。

他站起身,吩咐婉儿收藏好手稿,立kè

去曾家见大爷曾柯。

曾家兄弟是一个月前走的,由月港到马尼拉,顺风顺水一般15到20天可到。由此看来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巴里安市场做买卖了。现在是农历五月初,马尼拉华人被屠杀开始于西历8月份,现在赶紧去马尼拉把兄弟俩带回来,还是来得及的。农历六月份后,季候风风向会转变,正是从马尼拉返航的时机。

没人相信他的话。

大家知dào

干系腊人是吕宋统治者,但他们干吗要杀华人?难道不是华人给他们带去大批货物?吕宋的所有种植庄园,加工工场,不都是华人在打工吗?那里的土人都是懒鬼!

马尼拉城的理发、餐饮、服装等所有商业服wù

行业,不也都是华人在经营吗?

曾家的人也不相信干系腊人(西班牙)会无缘无故屠杀华人:“不就是皇上派了个使者去查金矿吗?和我等商人有什么关系啊?至于要把我等唐人都杀光吗?”

尹峰无法解释,此时的西方文明和中华文明之间的差别与互相之间的误读,恐怕与外星人和地球人之间的区别差不多。他只能说是澳门番人出于好心通报他的。

他拿出自己写的《东西洋行纪》,告sù

曾柯澳门番人和吕宋的干系腊人是在一个国王统治下的。和一般国内的商人一样,曾柯没有兴趣了解这些。他不是李旦那样出过洋见识过世界之大的商人,如今曾家的海外贸易一直是曾棋和曾岳主管的。

未了,曾柯说:“你且好生将养身体,我这就派人去月港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从吕宋回来的船。”

私地下,他多少有点担心,连忙派出几批仆人,分赴泉州、海澄等各个港口打听消息。

尹峰赶去了隐蔽在湄洲湾南岸一处海湾的造船场,他的第二条船正在建造中。督工是曾家最小的一个男孩,曾岳的弟弟曾瑞。他每天拿着尹峰的设计图纸去做督工,晚上再收回图纸。由于这艘船按欧洲全装备帆装样式建造,还是中西合璧软硬结合式横帆,加上了船头支索三角帆,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在船之两侧还有外伸帆桁,即所谓翼帆杠,可挂翼帆——这种帆装设计是当时中国造船业前所未有的,制造难度也是前所未有。在高薪和技术创新刺激下,福建全省有不少老船匠都来这里参观学习,导致一年半过去了,整个工程才完成90%左右,不能指望用它去马尼拉了。

尹峰现在没有船,新兴号去了日本,现在已经过了出海的季节,想出洋的商船都已出去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各家商船回航的日子了。各处港口显得很冷清,停泊的都是渔船和一些跑近海岛屿做走私买卖的小商船,再大胆的水手也不敢用这些船去吕宋的。

尹峰失望地离开船场,曾瑞以为他对进度不满yì

,连忙跑来说:“峰哥,最迟下个月,我一定让船下水……”

尹峰忙笑着拍拍他肩膀——他这个习惯动作使很多人不太习惯,但他并不自觉。“没关系,慢慢来,质量可是最要紧的。”他刚说完,远远望见船场方向一大批船匠正在向他这里看,赶紧转身闪人。眼下,本地船匠已经把他当做神一般的大师看待了,他不太受得了他们无穷尽的追问,所以只好赶紧走人。

夜晚的泉州城仍然很喧闹,城内已经从嘉靖大倭寇时期的萧条中恢复过来,繁华堪比江南苏杭。一连几天瞎忙,一无所获的尹峰无心搭理身外的一切,身心俱疲地打开自家院子大门。家里似乎有人来访,上房灯火通明。

他推门进去,意wài

地看到是老将陈第在屋子里,曾婧在一边恭敬树立,曾柯在陪着陈第。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老先生会主动拜访他。

“你老如何会亲自登门?学生这几日在寻找可以出海的船只,真怠慢您老了。早该知会一声,学生定会扫席相待……”尹峰客套话还没说完,陈第打断他的话道:“老夫为你的地图而来。”

陈第仅仅是出于旅行家的爱好,想看看尹峰所说的世界地图。

不过,尹峰在他这里意wài

解决了自己的面临的问题。老将陈第有一本家侄儿,是安海出洋商人,去年年底他的商船遇风毁坏,被迫在晋江修理,错过了出海季节。尹峰毫不犹豫把得自马加罗主人的世界地图借给了陈第,并附上地名翻译。

送走陈第,曾柯仍在屋里坐着,招手让尹峰坐下:“峰儿,去吕宋的船还未有回航的。我想知dào

,你的消息是否确实?”

“八九不离十,其实吕宋的西班牙人,就是干系腊人早在万历二十一年就已经对马尼拉的华人动过手了,只是那次被杀的华人不多。”尹峰所说的就是潘和五起义,当时西班牙人征发华人奴工去做炮灰,攻打菲律宾南部摩鹿加岛穆斯林;华人反抗西班牙人的虐待,以潘和五为首一举杀死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达斯马里纳斯及所有西班牙士兵,夺走船只逃到了越南。为了报复,西班牙人烧毁巴里安华人区,驱赶华人,也杀死了不少华人。

“早知dào

就不该让他去!”曾柯顿足道。

曾柯口中的“他”当然是他的亲生儿子曾岳,曾景山这个养子,曾柯想来是不会太担心的。尹峰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排除出脑海,安慰曾柯道:“现在去接回四哥,应该还来得及。我明天一早就去晋江口……”

曾柯点点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峰儿,我把家中的仆役给你派10个,还有多带金银,万一有事可以用钱开路。想来这天下万国之人,没有不爱财的吧?”

晋江口的那艘船不大,长不过八丈,两桅而已,典型的方形船头,是最传统的福船型海船的一种,因为两舷各装备两支长划桨,形同飞鸟翅膀,被称为鸟船。中央船舱用茅草盖顶,内舱空间还算大。船刚刚维修好,船主陈杰对尹峰也略有闻名,待他很热情。

“陈兄,你的船员呢?”急切着想尽快出海的尹峰问道。

“船员?哦,船工舵师都是在本地雇佣的。只是这个时节,好的船工都出海去了,可不好找啊!”

尹峰差一点破口大骂,没有船员,仅仅有条空船,能干什么?

他压下心中虚火,问陈杰:“你的船作价多少?”

“你不是借船吗?”陈杰一时间有点发愣,急忙心算了一下:“原价加上此次维修的费用,大约800两银子。”

尹峰心里暗骂:就这破船,最多400两银子!不过他没有犹豫,直接对身后的曾家仆人说:“小六,你带陈先生去商行,从我的户头上取800两银子给他。”

陈杰又在发愣,尹峰没有理他,赶紧去自己的造船场。他在那里通过造船匠们的关系,一下子招了30名水手,其中一些人是造船匠的子弟。尹峰身边还有新兴号的10名老水手,是从崖州招募的疍民,这批最早跟随他的人都已经成为能杀能打的老手了,本来是新船造好后用来作为新水手的班头,现在只能先从船场抽调出来了。

人员和船只都就位了,但老天爷却不作美。一连几天大风大Lang,暴雨倾盆,最关键的是风向不对,天上吹的全是东南风。尹峰再次着急上火,加上身体未完全复原,连日奔波劳碌,使他不住流鼻血,嘴角全是水泡。

婉儿劝他休息一下,他根本不理。曾婧想劝说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25章 马尼拉城

海面上,刮东南风的日子越来越多。这给人希望,去马尼拉的人们常常就是乘着这初起的东南季风返回福建的家。

尹峰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一边往自己的船上准bèi

必需物资,一边翘首盼望着马尼拉归来的帆影能出现在海面上。他同时在海边训liàn

自己新招的船员,但是,现在没时间去搞武器了。

农历六月初,第一批由马尼拉回来的四艘商船回到了海澄县月港。尹峰立kè

派人去打听情况。

回来的几家商人都是潮州府城内的商家。据他们说: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又提高了华人居留许可证的税费,并且商船入港后的商税也提高了。巴里安市场区和马尼拉王城之间挖出了一条护城河,似乎干系腊人在华人区的商业税也提高了。而且,干系腊人到处在传说,中国皇帝的舰队要攻打吕宋了。

虽然这些商人都赚饱了钱回国,但带来的消息却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据去年留在涧内过冬的人说:上年皇上的钦差来过吕宋后,马尼拉城里的干系腊人士兵已经越来越多。而且,今年干系腊人到处收购唐人的铁器,说是要打造兵器征讨南边的摩洛人,但很多唐人(华人)都在怀疑干系腊人的用意。左右不过是猜忌我等唐人人多势众,不留寸铁给我们,怕我们成为天朝军队内应!”某位商人说着,拿起一些西班牙银元,掂量着说:“真是天晓得,我们的皇上怎么会有空去打吕宋啊,哈哈。过了今年就该没事了,朝廷军队不出现,干系腊人也没理由总提防我们。我们觉得事情不会再糟了,干系腊人不会把唐人都驱走的,离开我们唐人,那些他加禄土人什么都不会干;干系腊人除了收税也什么都干不好。唐人都走了,他们可不都得饿死?哈哈!”

尹峰对于这位商人乐观的说法只能报以苦涩的笑。今年在巴里安的华人太多了,这几位潮州商人和泉州去的商家来往不多,不认识曾家兄弟,所以尹峰还是没法搞清曾家兄弟的现状。

尹峰买下船至今已经过去10天,海面上不是风向不对就是台风袭来,海Lang滔天因而无法出航。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失,尹峰也越来越急躁。他来来回回在晋江港口和泉州城跑,面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曾家的人也听到一些传闻,和尹峰的事先警告一对比,开始有点倾向于相信尹峰的话:马尼拉会出事!但是,周围所有的商家都不相信,认为最多是把唐人赶走而已,几年前干系腊人就这么干过。

到这个月月底,有更多的船从马尼拉回来。终于有人带来曾岳兄弟的书信:今年马尼拉生意一般,他们带去的货还没全部脱手,正准bèi

在马尼拉过冬,继xù

做买卖。这让尹峰大失所望,焦急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曾家只能算刚刚挤入富裕程度中等的商家范围,那些拥有船只的大商家常常是招揽散商装货,自家仅仅是派出养子或家丁、家生奴仆一类的人物出洋贸易,毕竟出洋贸易风险太大。曾家还没成为这样的大商家,自己的儿子还是得亲自出海去贸易。这次还赔上个养子,确实让曾柯等人也十分着急。

但是尹峰的焦急,不仅仅为自己的亲友,更多的是为自己的疏忽。他完全可以让曾家躲开这次危机,但现在只能看着惨剧不可逆转的发生在自己眼前。他知dào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止马尼拉的屠杀发生,但是眼看着亲友赴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况且,新闻工作者的正义感仍然在他身上残存着:虽然这种正义感来自学校教育,踏上社会后已经被社会现实磨灭了许多,但多少还在他尹峰身上保留着,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个自由摄影师了。他沉没在心底的使命感、责任感被唤醒了。

他没日没夜地等待风向转变,一宿一宿地失眠。

他并不知dào

,在曾婧眼中,他的形象正在变化:他为曾家子弟担心的程度超过了任何人,这样的人不会是薄情寡义的。她开始主动关心尹峰,和颜悦色地问寒问暖。可惜,尹峰此刻完全没心思去注意她态度上的微妙变化。

他才复原的身体也处在崩溃边缘,躺在床上养胖了的身子一下子瘦下来,胡子拉碴,脾气也变得急躁,还少见地责骂了几名丫鬟仆人。

这天深夜,失眠的尹峰坐在院子中央石凳上,无意识地绞着手,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发呆。

有人轻轻给他披上一件长袍,他捏住一只小手轻轻说:“还没睡吗,婉……”

不对啊,渔家女的手怎么会如此娇嫩光滑?他一回头,吓了一跳,赶紧放开手。曾婧一时无语,红着脸低下头,心想:幸好是晚上,这家伙看不见自己脸红。

两人默默相对一会,微风吹拂过院子,梅花树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尹峰忽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靓儿,……我不知dào

你的心思,不过这一切都是命运作怪。我如能从吕宋回来,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抬起头,看着乌云正在被西北风吹散的夜空,月关朦胧透出了云层。“风向变了,我得走了。”

他大步走到门口,不知所措的曾婧张口结舌接过他手中的纸,看着他头也不回出了门,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到门口,冲着即将消失在黑暗小巷处尹峰背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尹峰给贝尔纳多留了封信,一式三份。一份让曾家的仆人拿着等在月港,另一封通过走私商人送往日本,最后是派人从陆路送到澳门贝尔纳多家里。内容都一样:希望贝尔纳多在接到这封信后立kè

想办法去马尼拉,因为他的生命有危险,需yào

帮忙。

同样内容的中文信则是给林晓和麦大海的。

农历六月底,尹峰带着马加罗,乘着短时间的西北风,终于出海了,目的地:吕宋的马尼拉城。

毕竟日子太晚了,季候风的风向已经开始转变。本来顺风最多15天的马尼拉之行,在尹峰强行开船后,变成了噩梦。

先是西北风只刮了两天,然后的风向因西北太平洋的台风而变化莫测。鸟船“福星号”——为讨个彩头而命名的——大多数时候是在和侧风、逆风做殊死搏斗,一连几天地戗风而行,几乎把全体船员都累趴下了。当时以风帆为动力的船虽然可以逆风行驶,但得靠船员熟练地一刻不停操作风帆,无论东西方,这种戗风而行只能是短时间内可以维持的,时间一长船员的体力根本吃不消,船上的桅缆系统也会出问题。

福星号刚过了台湾岛,一次飓风就袭击了福星号,船上的指南针几乎是在乱转。人力完全无法对抗大自然的威力,大家只能看着四周围的一片黑暗,连老针师也迷路了。

两天后,一根桅杆折断、船舵丢失了的船只在海面上慢慢地航行着,因为这里四周围全是蔚蓝色的大海,只有一点点北风在轻柔划过海面。针师把一片木头从船头放下海面,再跟着木片流动方向,从船头到船尾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后,最后几乎是漫步走着从船头到了船尾。船主尹峰脸色很难看地看着他,老针师林爷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这是测船速的传统方法,人通过跟着木片从船头漂到船尾的速度,推算出船速:眼下的船速,几乎就是闲庭漫步的速度。老针师按照经验判断,从方向上来说,现在船的方位应该快到笔架山(菲律宾的卡拉延岛)一带了。但是,四周围仍然是一片苍茫大海,丝毫看不见陆地的踪影。

一连几天,福星号都是以这种龟爬一般的速度向东南方向行驶,船上的水和干粮迅速减少,船员们怨声载道。

同一时刻,在泉州某处港口,李旦的海盗学徒袁进搭乘曾家好字号商船由马尼拉返回登陆了,带回一批银子。袁进和曾家的仆人二仔一起赶往泉州城北曾家大院,去拜访尹峰。

尹峰家的仆人告知主人去吕宋了。

“妈祖娘娘保佑啊!峰大哥这时候还去吕宋作甚?”听说尹峰刚刚去了吕宋,袁进惊叫起来:“干系腊人怕是要动刀杀人了!”

正在院子里的婉儿闻言大惊,抓住袁进不停地问情况;当曾婧出来时,婉儿已经是面无人色了。

第26章 马尼拉城(二)

就在袁进回国的前一天,巴里安市场区冲进来大批的干系腊人士兵、倭人武士和邦邦牙土著,以收缴金属器具为名,大肆洗劫了一些商铺,杀死了几名潮州商人。华人奋起反抗,几名倭人武士被杀死。巴里安华人总管黄康出面安抚众人,并代表众华人去向总督陈情;他回来时声称总督大人保证合法商人的安全,并要求大家把所有的金属器具都买给干系腊人,黄康甚至愿意替干系腊人高价收购华人切肉小刀。

李旦由于今年生意不好,也正在巴里安准bèi

过冬。不过他是曾经竞选过巴里安总管的基督徒,住在巴里安市场以北,巴石河(帕西格河)北岸的华人基督徒社区比农多。他的两只船先期已派往日本贸易,所以现在他想走也走不了。李旦和西班牙统治阶级上层还是有点关系的,自认不会有什么事,加上他还有大批货压在仓库,只先派袁进押送一批银子回国,自己仍在巴里安静观待变。

他派袁进来通知尹峰,明年先不要去马尼拉,等情况明朗后再去不迟。这是他的一番好意,可惜尹峰就在20天前已经出海了。袁进也带来曾家兄弟的近况;他俩现在都还安好,都待在巴石河北岸李旦的住处。

当然,时间又过去20天,情况又出现了变化,泉州的人们是无法知dào

的。西班牙人严格稽查户口,把所有非基督徒的华人全从比农多赶走了,曾家兄弟眼下住在巴里安市场区的泉州商人聚居区。

而这个时候,尹峰的全体船员正在全体轮班划桨,拼命在海面上赶路。尹峰亲自来到底舱,加入到4人一组的划桨行列中去。这一举动使船员们的怨言少了好多。

没人理解他的行为:这个季节出海去吕宋已经是很疯狂的举动了,而且船上不带什么货物,只带了几桶火药和刀具,这简直是在Lang费船的运载能力。中国帆船在同等重量情况下,载重量向来比西方帆船要多,而现在整个货舱几乎是空荡荡的。这也是老针师——火长肖老头不断叹气的原因。按当时的行规,他本来可以夹带一定量的自己货物上船的,但出发前尹峰几乎是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的,所以他几乎就是空手上船。

尹峰的船员中,骨干力量还是那10名海南疍民水手。他们无条件服从尹峰的指挥,而且吃苦耐劳扎实肯干,使其他人心服口服,无可奈何跟着苦干。

4天的长距离划桨使所有人体力耗尽,使船上的水、粮食也迅速耗尽。终于在只剩下最后一瓢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处陆地,一条大河的入海口。海口岸边有一处村庄,河面上有几艘土著人的独木舟在游荡。

登船靠近了,河口处村庄边的码头上围拢了一堆土著。不远处,一些土著女人正在水中光身子洗澡,一边还向福星号张望,丝毫没有羞涩的意思。

刚刚脱离困境的船员们不禁兴奋起来,小伙子们纷纷唱起闽南老家男女求爱的对歌,还有人向船主尹峰请求:“船主,我们浑身臭汗,让我们下去洗个澡吧!”

尹峰没好气地说:“你不怕这里的土人割了你的那玩意?这里的土人可是喜欢割人头的!”

土人中走出一位高个子,赤着上身,皮肤比周围的土著要白皙很多。他用流利的闽南话喊:“你们是生理人吗?”

尹峰正在为如何与土著沟通伤脑筋,这就蹦出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土著来了,不由得喜出望外。

船只停靠在码头边,尹峰下来拱手道:“我们是大明的商人,兄弟是……”

“我是华族人,和你们一样。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土人青年好奇地看着“福星号”说:“买卖季节已经过去了,你们怎么来这里的?”

尹峰脑子里一亮,上下打量这个土著青年:“你是华族?哦,这里是彭家斯兰?”他立kè

想到,面前的年轻人可能就是30年前林凤船队的幸存者后裔。

尹峰来到的河口就是笔架山(卡拉延岛)对面吕宋岛的仁牙因湾安戈河口(中国叫玳瑁港)。当年的林凤在攻打马尼拉失败后,撤tuì

到此设立堡寨;后来再次被西拔牙人赶走时,留下了一部分人退往河流上游的深山,和当地乙峨罗人混居通婚,他们的后裔被当地人称为华族。

华族在当地人心目中是最好的工匠和农民,这个混血华裔青年似乎在这个寨子还颇有声望。当下,他帮着尹峰等人安排好了粮食和水的补给,并联系村里的工匠帮忙修理受损的船舶。

在村寨长老的高脚屋内,土著们热情招待尹峰一行。大伙都叫华裔青年为大安,他问尹峰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马尼拉:“现在涧内乱的很,天天都有干系腊人来抓人捣乱。”

尹峰有点好奇:“你为何如此清楚马尼拉的现况?”

“前几天有个生理人来到这里,在此做买卖,等一下天黑后,他回寨子后,你们可以问问他。他可是刚从马尼拉来的。”

晚间,一个挑着货郎担的小个子生理人回来了。他40来岁,脑袋上剃着西式短发,穿着中西结合,脖子上挂着十字架。这是个生理人基督徒;西班牙人曾禁止华人参与本地零售贸易,但是没有任何民族的人能像华人那样吃苦耐劳——华人能起早摸黑挑着担子,躲开西班牙人监视,从小路出去走街串巷,上山下水,买卖任何细小的针头线脑,薄利多销,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不厌其烦赚钱,而且愿意贷款给土著买商品,挤垮了所有的其他民族零售商。最后马尼拉城内的大部分零售行业全归了华人掌握,连犹太人新基督徒也不是华人的对手。西班牙人只好规定只有基督徒生理人才能离开巴里安市场60里外交yì

。这位名叫张卫的中年汉子在吕宋待了十年了,走遍了北吕宋的几乎所有山地部族,当地土著都熟悉他。

“你们真是不要命了,这个季节还敢来吕宋!”张卫的一边喝着土酒,一边对尹峰等人说:“我就是怕马尼拉会出事,才躲到这里来的。这里的土人都认识我,万一干系腊人翻脸,他们会保护我的。”

“你是说,干系腊人会对付我们唐人?”老针师——火长肖老头小心地问,他一直不相信尹峰的话。

“说不好,去年马尼拉城内走水,干系腊人就关闭城门不让我们唐人进去帮忙灭火。如今,马尼拉城已经加固过了,城头还添加了几门大炮,那炮口就对着涧内。这里本来有干系腊士兵的哨卡,现如今士兵都征调到马尼拉城去了。已经有不少零散住在外面的唐人被杀了,现在大伙都不敢单独出去了。我也是这里几个土人朋友保护下,坐着他们的独木舟来的。”

“不会是土人干的吗?”乙峨罗——华族混血青年大安插嘴道:“马尼拉附近那伙邦邦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邦邦牙人那么听干系腊人传教士的话,即使是他们杀的人,那也是干系腊传教士怂恿的。”张卫非常肯定地说,他转向尹峰说:“还有一事,我几日前离开马尼拉时,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已经封港了,你们想去都不成了。”

尹峰吃了一惊:“什么,封港?难道贸易商船也不能进入了吗?”

“唐人的船都不许进入马尼拉湾了;其他国家的可以。不过,这个季节还会有什么船来马尼拉?其实就是在防范我们唐人的船。”

“马尼拉附近还有哪处海岸可以登陆?”

张卫皱着眉头反问:“年轻人,你为什么非得要去马尼拉?”

“去救人。我的兄弟在巴里安。”

张卫眼神一亮,上下打量了一下尹峰:“我无看见过你这样赶着去送死的人。我在吕宋待了十多年了,看到过干系腊人是怎么杀我们唐人的。”

“所以我得救出自己兄弟。我无法管所有唐人的生死,只能尽lì

挽救自家兄弟的命了。”尹峰毫不犹豫地说,他拿出几锭银子:“您是这里的地头蛇,一定有办法把我带到马尼拉城下。我可以付你钱,多少你报个数。”

“疯子!你定是疯了!”张卫犹豫地接过银子,一边还在摇头。

“我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我还是得去。”尹峰自己也信心不足了,感觉自己的此行一定不会顺利。他没想到西班牙人居然会封港,这使他开船进港然后带着人回航的计划泡汤了。

……

福星号登陆仁牙因湾安戈河口(玳瑁港)的第5天,船修好了,带上了充足的补给,向南方的马尼拉继xù

行驶。船只紧贴海岸线前进,这一带的海岸线都是连绵不断的悬崖,偶尔有土著的独木舟出现。

两天后,越过一处小河入海口,眼前出现一片平坦的海滩。

“这里是八达雁海滩,前面那座高山我们唐人叫大仑山,翻过山往东南走,没多久就能看到马尼拉王城。”小商贩张卫介shào

完毕,然后说:“当心,山里可能会有邦邦牙人,他们可是干系腊人的帮凶。”

尹峰带着马加罗和两个疍民水手下了船,踩着海水上了岸。

他留下8名疍民水手控zhì

福星号船,因为那些泉州临时招募的水手有着不稳的迹象。他们在玳瑁港就鼓噪着要回家,不愿继xù

南下马尼拉。尹峰许诺了加2倍的工食银,这些水手才同意继xù

前进。

第27章 马尼拉城(三)

福星号船白天将躲在八达雁北边河口内,晚上将在这一带海滩边游弋,时刻准bèi

接应尹峰一行人。如果两个月后尹峰还未在海滩上出现,他们就可以自行返回。

尹峰等人很顺利地登上了大仑山。按照张卫草草画出的示意图,一行4人走在山间小路上,本地的土著大约都被西班牙人征调到马尼拉去了,所以众人基本没遇到什么危险。

四个人总计带着一把转轮发火枪,一把匕首,一把斧头作为武器。

众人用5天时间翻越了大山,白天隐蔽在山崖下,晚间借着月色赶路。在遭遇了一场暴雨后,四个人站立在山坡上,对面是翠绿色的平原,雨后雾气中,马尼拉王城已隐约可见,巴石河蜿蜒在城市周围。

马尼拉在西班牙人占领前只是土邦的首府,一座坐落在湖边的小城市。西班牙人来到后,顺便带来了美洲贸易线路,他们用大帆船把中国商人从拥有先进生产技术,当时的‘世界工厂’——中国运到马尼拉的大量价廉物美的商品运往其美洲殖民地及欧洲,再把赚到的巨额利润从美洲运回马尼拉购买中国商品。由此,这项贸易不仅使许多西班牙人和中国商人发财致富,同时也促进了马尼拉的发展,从而又引来成千上万前来谋生的拥有技术的中国工匠和贫苦流民;他们在马尼拉从事各行各业的生产和经营活动,为这座新兴的殖民地城市提供所需的一切商品和服wù

,以赚取西班牙人手中的银钱寄回国养家。一时间,东西方不同文明的交融产生了令人惊异的奇迹:马尼拉在短短三十余年间拔地而起,变得非常繁荣,以致许多西班牙人都相信它很快就会变成东方的罗马。对西班牙人来说,马尼拉物质生活实在是太丰富了,还能接触到神mì

的东方古国,这是他们在欧洲、美洲及任何其他地方都无从享shòu

的。难怪许多闯荡世界各地的殖民者一来到这块并没有什么矿产资源的远东殖民地后,却再也不愿离开。

……

下山又走了一天左右,在树林中遇到不少他加禄土著,但他们对这小群生理人没什么敌意,也没人搭理他们。华人来到吕宋岛后,最早与之往来贸易的就是他加禄人,所以一般他加禄土著对华人是还算友好的。把华人叫做“生理人”的最早就是他加禄族土著,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后,也把华人叫做“生理人”了。实jì

这也是华人的自称:闽南话里“生意人”的发音就是“生理农”。

绕过了马尼拉城东部,现在,一条泥土大路横在他们的面前,路的一头延伸200米左右可见一处居民点,其中附带着一座高耸的教堂。在大路另一头的西侧,有一座庄园式建筑,此刻有不少的西班牙人在庄园门口聚集。尹峰等人就在大路另一侧的树林中,打算找机会越过大路进入居民区。

“这里应该是比农多了,生理人基督徒的村子。那处庄园不知是怎么地方,哪来那么多西班牙人。”尹峰看了一下手中的简易地图。忽然他想到个问题:这地图虽然画的很简陋粗鄙,但是地点方位基本是准确的。张卫作为一个普通小商贩,如何能画出这样的地形示意图?

“有人过来了,很多人。”马加罗趴到一处岩石上正在观察四周,他眼力很好,一眼看到了比农多村庄内走出一长队人。尹峰等人也站到岩石上张望了一番:一大群衣着简陋的华人被无数西班牙士兵、土著辅助兵包围押送着,走出比农多居住点,走向西边的庄园。

这群华人由大路上过来,势必路过尹峰等人躲藏处。大路两边巡逻押送的西班牙士兵和土著仆从正在接近这块岩石。尹峰等人焦急地四处张望,还是黑人马加罗眼神好,指着庄园以北说:“那里有一处灌木丛,去那里躲躲吧?”

四个人来到这处低矮的灌木丛,这才发xiàn

这是一处范围很大的沼泽地沿岸地域。灌木丛南边100米左右就是那处聚集了很多西班牙人的庄园,庄园和沼泽地之间是大片人工种植的甘蔗地。甘蔗已经收割,只有几处零星的半截甘蔗杆立在地里。

尹峰听小商贩张卫说过,马尼拉的很多甘蔗庄园都是西班牙人雇佣华人在种植的。

这里的甘蔗地已经收割过了,西班牙人把这些华人弄来干什么呢?

他们趴在灌木丛中,从树木缝隙中看着那队华人被押入庄园,被驱赶着进入一座仓库大棚。大棚屋的大门正好对着尹峰等人的方向。华人们拥挤着进入大棚内,西班牙士兵在几名军官带领下,分散包围了整座大棚屋,众多土著仆从举着长矛和弓箭跟在西班牙士兵身后,一些人举着火把。

等所有华人被驱赶入大棚内后,里面的几百华人已经人挨人挤成一团了。大门被关上,几名土著推着一辆堆满木材的大车堵在了门外。

门内华人发出一阵阵喧闹:“不是说检查户籍居留证吗?干什么要关门?”

“放我出去……”

一名40多岁的西班牙军官全副武装,迈步上前,举起一把手枪从棚屋窗口往屋内“呯”的放了一枪。大棚内混乱的喧闹声猛地停止了。

这是个讯号。

包围在大棚四周所有的西班牙士兵一起举枪,向大棚射击;土著仆从兵纷纷向屋内投掷火把,顿时浓烟四起,大股火苗由棚屋的窗口突然冒出;这说明,棚内事先就放置了引火物。伴随着火苗和浓烟的,是无数凄惨绝望的哭号。一个尚未冒出火苗的窗口,一名剃着短发的中年华人趴到窗口凄厉地用西班牙语大叫:“Soycristiano!”(我是基督徒!)那名最先开枪的西班牙军官抬手一枪,把这名生理人基督徒打得仰面倒下,立kè

一阵火焰由窗口升腾出来。

有身手敏捷的华人从窗口跳出来,但没等落地就被火枪打死,或者被土著的弓箭射中,要不就是被长矛刺死。有人惨叫着爬上窗子,浑身上下带着火苗,在窗口就被长矛刺中,向后一仰,直接跌回越来越猛烈的大火中去了。

“噼噼啪啪”不断的枪声响起,大棚的屋顶“轰”地窜起一团大火,大棚内非人的惨叫达到了高潮。西班牙士兵们兴奋地开着枪,土著热情地射箭、捅长矛,毫不留情地杀死一切企图逃离火海的华人。火焰在棚内越来越猛烈,一名西班牙军官拎起一小桶火药,从冒出火焰的窗口中扔了进去。

“轰”,大棚的所有窗口猛然冒出一大团火焰,措不及防的几名士兵燃着了帽子和须发,引起了其他士兵的哄笑。在笑声中,地狱一般的棚内,绝望垂死的惨叫声一下子低落下去,渐渐趋于无声,只剩下木材燃烧时的噼噼啪啪声。

不久,轰隆一声,大棚在火焰和浓烟中倒塌,火光中再没有任何活动着的生物。

尹峰吸了一口气,闻到一股浓烈的烧焦的味道,不由咳嗽了几下。转回头看看自己同伴,他们象是中了魔咒一般呆呆看着不远处发生的屠杀,各个脸色惨白,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是1603年马尼拉华**屠杀的开始。

尹峰深吸了口气,把紧紧抓在手上的转轮发火枪放回怀中,把几名发呆的同伴一一拍醒。黑人马加罗颓然坐到沼泽边泥地上,一边画着十字,一边喃喃地说着:“魔鬼,魔鬼,上帝啊,这是魔鬼!”

两名疍民水手都是尹峰由海南带来的年轻人,这两年跟着尹峰打过倭寇,见过阵仗杀过人,可也被这种**裸的屠杀吓住了。他们看着尹峰,大口喘气,明显魂不守舍,眼神飘忽。

说实话尹峰也被吓住了,以前最多从电影上看过大屠杀场景,现在可算是真实再现了。太过真实的场景却使尹峰一时失去了现实感,他像看电影一般看完了全程,然后才感觉毛骨悚然,背后全是冷汗。同时,他感觉心头怒火夹杂懊恼,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涌上了心头,堵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使他感觉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

他明白:自己还是来迟了,巴里安的华人们被屠杀的命运已经不可扭转地到来了。

“怎么办?”他无意识发出了声,深深吸了口气。其他人一致抬头,呆呆看着他。如果曾家兄弟的悲惨命运不可扭转,他也不希望毫无意义地把眼前几位部下的小命再搭进去。

他看看两名水手,其中一人是麦大海家的远方亲戚,叫麦小六,才17岁。马加罗脸色很难看,还在不住地在胸口划十字。

“大家看到了,这里马上要变成屠宰场了。我不想把你们的小命也葬在此地……”尹峰叹了口气:“我身负家人重托,是一定要救人救到底的。”

麦小六咽了口口水,艰难地找回了自己发声器官:“船主,……为什么,那些……干系腊人要把唐人全杀光吗?”

“为什么?”尹峰冷笑着说:“因为我们唐人赚了太多的钱,因为唐人不是基督徒,还因为我们唐人和土著人结婚生子……”

两名水手难以置信地望着尹峰,以为他在开玩笑。马加罗抬起头,用葡萄牙语说:“西班牙人是魔鬼!”

“无论如何,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尹峰自言自语,心里盘算片刻,决定还是先到比农多找到李旦后再说。

“老马!”他叫着马加罗的中国称呼,用请求的口气说:“你能帮我去一趟李旦大哥的家吗?这里的西班牙人也有着很多黑人奴隶,你出现在大街上不会引人注目。”他指着比农多方向:“眼下,比农多的情况不明,好在李旦船主也认识你,如果他还在比农多,就请他帮忙打听一下曾家兄弟的下落吧。”

马加罗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尹峰曾答yīng

他会为他赎身,只是一直未遇到马加罗的法律意义的主人——和利玛窦一起去了北京的巴拉得斯传教士,因此,马加罗与他的关系一直是似友似仆之间。

于是,众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尹峰等人暂时躲在沼泽地边的森林中,马加罗出发去探听情况。

尹峰等人在林子里席地而坐,沼泽地飞来的蚊虫肆无忌惮叮咬这他们。天色渐渐暗下来,蚊虫更加猖狂地发起了攻击。看来这个汇合的地点选择错误了,尹峰等人无可奈何抱着头向马加罗走的方向狂奔一阵,离开了沼泽地边缘。

这里是密林和大片甘蔗田的交汇处,树木稀疏,杂草丛生,不远处就是通往比农多的大路。尹峰等人趴在草丛中,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沉闷地等待着马加罗返回。

第28章 马尼拉城(四)

这里是巴石河以北的一条支流的岸边,李旦在吕宋岛的家就在这里。这是巴石河北岸教堂所在的敦度村,也是华人基督徒聚居区比农多的中心地带。这栋带花园的西班牙式楼房有四层楼高,顶层是个瞭望台,李旦一家就住在这里。附近还有一些巴里安富商的中式或西式住宅,甚至还有土著风格的高脚屋。站在李旦家屋顶瞭望台,可以看见巴石河南岸的巴里安华人区,也可以看到紧靠华人区的马尼拉王城。

现在,热带的阳光照射在巴石河水面上,无数的小艇、他加禄人的独木舟、临时捆扎的木筏、竹筏,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一片相当广阔的河面,来来回回地在南北两岸间摆渡。无数的华人依靠这些交通工具,拖着大包小包,拎着锅碗瓢盆,互相拉扯着,哭叫着嚎叫着北渡巴石河。一些他加禄妇女紧跟着自己的华人丈夫渡河,怀中抱着的婴儿也在啼哭不止。他们背后的巴里安市场冒起了几处浓烟,更远处马尼拉的城头,黑洞洞的大炮口对准了这边。

昨天的屠杀已经家喻户晓,所有巴里安的华人一时间都被惊呆了。然后,一场大逃难开始了。早在一月前,就有避祸的华人在北边叫做通多的沼泽地上建立起了避难所。现在,所有在巴里安的华人都想着离开马尼拉城越远越好,离干系腊人越远越好。于是,通多的避难所名副其实成了大家的希望所在。

一大群渡过河来的华人向北走路过比农多、滨南杜时,不少生理人基督徒也带着金银细软走出聚居点,加入到逃难大军中去。这只队伍什么人都有:主要是在巴里安压冬(过冬)的国内行商,在巴里安市场有固定商铺的商人、店主、掌柜、工匠和他们的伙计、仆人、学徒,还有在市场区打零工的各种流民。

立在李旦家顶楼的是尹峰和李旦两人。

马加罗找到了李旦,同时发xiàn

比农多暂时还安全,西班牙传教士、教堂的神父都去了附近的马奎那庄园——就是那处对300多华人进行集体屠杀的庄园,主人是西班牙军队上尉马奎那。

尹峰一直等到天色渐黑才进入比农多,来到了李旦的家。这时,马奎那庄园大屠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华人聚居区:有三名华人临时躲进了大路边的丛林拉屎,结果不但逃过了一劫,还把消息迅速传遍了巴石河两岸华人区,以及通多的华人临时避难所。

李旦家也在做最坏打算,在不计成本地买掉仓库的商品后,正在收拾所有能带的细软。“李大哥,你们也准bèi

逃到通多去吗?”尹峰连忙问道。李旦已经告sù

了他现在的情况,并且很惊讶尹峰能这个时候来马尼拉。

“事情已经很糟了,昨日屠杀唐人一事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虽然我是基督徒,可谁知dào

干系腊人会做到哪一步?”李旦看着尹峰,指着那河面上逃难的人群苦笑道:“你看,人人都在争先恐后往北走,就你还想着往南面走。曾家兄弟也可能就在这些人之中啊!”

尹峰也苦涩地笑笑,看着阳光下慌乱的巴石河河面,过了一会才说:“我已经让马加罗带人去对岸探听消息了。你说的对,现在就该走了,一起去我的船吧。”

几个比农多的居民从李家花园边路过,带着包裹细软,行色匆匆加入到逃难人群中去。

李旦叹口气,看着花园里忙碌的家人仆役,摇摇头:“今年我36岁了,我在此地辛苦经营了十年。十年啊!我刚到马尼拉时身无分文,现在已经算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唐人商家。马尼拉城里还有我一半的家产,还有无数欠着我的货款未还的干系腊人。还有,……”他看看院子里正在忙乱的家人,忽然下定决心似的说:“这些家人,涧内还有我的100多伙计,我不能抛开他们一走了之!”

叹了口气后,李旦拍拍尹峰肩膀:“既然你来了,我想托付你一件事。如今世上,像你这样不要性命搭救朋友,重情仗义的汉子不多了,我相信你。”

尹峰摇摇头:“过誉了,我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李旦当然不知dào

他能事先知dào

马尼拉屠杀,以为他还是在谦虚:“在我面前你就别客气了,虽然我们只是商业伙伴,但有这两年的交往,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

他走下楼梯,示意尹峰跟着来。

微风吹过,走廊的细纱窗帘随风飘起,拂过尹峰的脸颊。李旦推开二楼房间的门,一个穿着西班牙式白色衣裙的少女站在屋子中间,紧身束腰的长裙显露出苗条身材;清丽的脸蛋上大眼忽闪着,带着微笑,迎着李旦弯腰道个万福:“大哥……”

尹峰揉揉眼睛,这样的洋装中国美少女忽然出现在17世纪初的中国人家庭中,几乎使他差点怀疑是否又穿越回去了。李旦回头看着他,对他惊诧的表情很满yì

,会意地笑了笑:“这是舍妹丽华,芳龄17,在这里生活了10年,学的和那些干系腊洋婆子一样了。”

尹峰张大了的嘴赶紧闭上,咽了口唾沫,忙点头致意。

尹峰的惊奇在李旦看来是正常反应:中国女性在吕宋岛是非常稀罕的。

当时闽粤华人比较忌讳带女人上船,而且当时一般中国女性都处在封闭的家庭中生活,出来闯世界的华人也不可能带家眷,因此巴里安华人区极少有华人女性存zài

,性别比例严重失衡,甚至因此导致很多同性恋现象出现。

同性恋现象在明朝的中国是比较普遍的,中国传统文化也并不特别排斥;西班牙人则不同,罗马天主教极力反对同性恋,而西班牙是当时欧洲各国中宗教情绪比较强烈的国家,因此马尼拉大主教唐.米格尔.德.贝纳维德斯神父经常性在教堂弥撒时以此攻击生理人。

这位主教大人也是主张对生理人采取严厉手段的最积极提倡者。

尹峰的脑子在历史资料中打了个转,忽然想到了个问题:李旦在泉州有个家,虽然他家世清贫,但现在已经家财万贯,没理由把自己妹子带到吕宋岛来,和干系腊人生活在一起。

李旦叹口气说:“万一,万一,……你就带着丽华走,带她回泉州。这就是我的托付。”

尹峰一时间不知dào

是喜是忧,表情很是古怪。

李旦正在和丽华小声说着什么,尹峰注视着他们:很明显,洋装少女对待李旦如同对待父亲一样尊敬。

忽然,巴石河方向传来一阵火枪射击声,随即传来一阵阵尖利地哭喊和吼叫。

尹峰一惊,转身跑上顶楼,李旦也跟了上来。

在巴石河北岸,一大群逃难的华人散乱地向北行进,传来枪声的是东边马奎那庄园方向。几名西班牙军官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十几个西班牙武装人员出现在那里。一群邦邦牙弓箭手跟在后面,在接近华人人群后,开始拉弓射箭。西班牙军官指挥人马挥剑冲向华人,赶得人们四散奔逃,留下了遍地的死者和伤者。

那些西班牙人也有平民装扮的武装人员,大约是西班牙种植园主一类的殖民者。

在尹峰肉眼力不能及的树林边,衣衫不整的曾岳和一名曾家仆人逃到一颗树下,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仆人焦急地四处张望了一会,也气喘吁吁地坐下:“老爷,干系腊人往河滩方向去了,我们该怎么办?”

曾岳从携带的包袱中拿出几锭银子,然后又塞回去,把包袱交给他的仆人。他喘息着说:“这个你拿着,干系腊人追来了,扔银子给他们,或许能逃得一命。我得去找景山,你自己先去通多吧。”

仆人惊慌地说:“老爷,这,您要干什么?”

曾岳苦笑说:“还有小三子他们没逃出来,这趟赚的钱还在景山那里,我不放心啊!”仆人摇头:“这如何使得,不能这样,老爷。我去找景山老爷,您快去通多吧!李老爷的人应该已经到那里了。”

曾岳推了他一把说:“别啰嗦了,快逃吧,你腿脚快,也许有一线生机,别管我了。我是跑不动了啊!”他眼中滚出泪水,绝望地躺在草地上,仆人在一边绞着手不知所措。曾岳的绝望不仅仅为了此次损失的十几万两银子的货物,也不仅是为了刚才在河边失散的曾景山,更多的是为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泉州了。几年来,他一直坐镇好字号商行,出外奔忙的都是曾景山和尹峰,这几年曾家的生意全靠这两人在外面打拼。曾岳实jì

是个好强的人,只是生性沉稳,外人看不出来而已。今年尹峰受伤生病,他坚持要顶替尹峰的位置来吕宋做生意,也是想向家中老一辈证明自己的才能。

尹峰的内疚感,以及坚持要来吕宋救人,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曾岳顶替了他的位置。

巴石河上还是继xù

不断有人渡过河来,他们和被西班牙人赶回来的人们汇聚在一起,形成慌乱无头绪的一大群人,惊恐万分地在河滩上乱窜,不时有人被邦邦牙弓箭手射中,惨叫着倒下。

枪声再次响起,骑着大马的西班牙军官出现在河滩边上,有一名他加禄人跟在他们身后,高声向慌乱中四处奔逃的华**喊着什么。他会说汉语,但口音很重,大约的意思就是要生理人们停止参加叛乱,立kè

回到巴里安去。华人们就没人听他在说些什么,仍旧在河滩上四处逃避西班牙人的马队。那名领头的西班牙军官勒住马,抬手一枪,“呯!”地一声把一名刚刚上岸的华人男子打翻在河水中,一股殷红的血水冒出河面。

尹峰又有那种不真实的看电影的感觉冒出心头。太荒诞了!太肆无忌惮了!自诩基督徒的文明的西班牙人就是这样对待其他民族的人民的。

这些是他的同胞,如此被人当做畜生一样随意虐杀,不由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转身就要下去;唯恐天下不乱,死都要亲临现场的记者天性又冒出来了。李旦对他容易正义感泛滥的性格早有准bèi

,一伸手拉住了他,拦在他身前说:“你又想干吗?你救不了他们!”幸好他曾经干过海盗,力qì

足够大,否则不一定拉得住人高马大的尹峰。

尹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喘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这时,被逼急的华人们拿着竹棒、木棍,河边的石头,树上折下的枝条,在一名黑大汉带领下,冒着箭矢和枪弹聚集起来,不断有人中箭中弹倒地,但一旦有人领导了,华人们就不再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了。许多被逼急了的愤nù

的华人青年跟着黑大汉,手执树枝石块冲向西班牙人,一边还在大声喊道:“乡亲们,就这么几个洋鬼子,杀了他们!冲啊!”

第29章 马尼拉城(五)

一下子,河滩一带聚集了近两千多华人,纷纷不顾一切地冲向西班牙人和他们的土著仆从军。几名邦邦牙人刚才射箭射得太顺手了,前进的太靠前,没想到华人们突然反击过来,顿时有几人被石块木棍砸得头破血流,脑壳崩裂,死的很惨。

骑在马上的军官看到越来越多的生理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不由吃了一惊,赶紧带着人撤tuì

。邦邦牙弓箭手也跟着转向,跟在西班牙人身后走了。

尹峰叹了口气,看了看同样舒了口气的李旦,苦涩地说:“只要有个领头的,我们还是能有机会的。”

李旦摇头,冷笑道:“我们唐人在海外,朝廷不管我们,本就是一盘散沙而已。把所有海外唐人聚成一团,没人能做到的。”

“国家朝廷不能保护自己子民,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无能失职。”尹峰咬咬牙说。

“朝廷当我们是贱民来着,收税的时候会想着我们,平时哪里有空保护我们?”李旦鼻子里哼了一声:“否则,我何必把自己脑袋剃了?”

尹峰看看他的板寸头,无奈地笑了笑。

李旦是罗马天主教徒,教名AndreaDitis(安得里.第提斯),在法律意义上他已是归化的西班牙公民。

西班牙人规定,所有信奉了天主教的生理人都必须剃发,搞成西班牙式的短发,所以生理人如果想长期在吕宋岛贸易,想在吕宋岛结婚生子,就必须剃发受洗礼成为基督徒。这也是李旦常年不回泉州的原因之一,因为他脑袋上的头发在泉州会过于引人注目。有时他就中途在东番待上几个月,等头发长了才回泉州。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尹峰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普通老百姓平日打交道的都是士绅乡宦、地主豪强、或者生员秀才,收税的时候是胥吏衙役代表着官府出现,而大明朝廷和官府都是很遥远虚幻的存zài

。在这离开祖国几千里的吕宋,这个时代的华人们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国家的存zài

,他们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什么国家实力为支持。所以,近代以前的海外华人就是一盘散沙,无数分散的力量有限的个体华商在和以国家实力为后盾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殖民者搞竞争,因此华人华侨虽然给列强的殖民地带来了经济繁荣,但照样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世界各地被屠杀。华人再是勤劳肯吃苦,也是挡不住屠刀和枪炮的竞争的。

尹峰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要能从吕宋岛逃出生天,他要改变华人的命运。这种一盘散沙,任人宰割的现象,不能再出现了。仅仅是为了自己家人朋友,甚至仅仅为了身为海外华商一员的自己,也必须改变历史的走向!

……

晚间,马尼拉总督唐.佩德罗.德.阿古纳派人发出通告,要求所有的生理人都必须停止逃亡行动,回到巴里安市场区去;同时,所有西班牙人和土著人也暂时不许进入巴里安市场区。明日,唐.佩德罗总督将偕同**官及马尼拉主教来到巴里安,听取生理人代表的请愿和陈情。

一大早就是乌云压城,沉闷潮湿的空气中几乎可以挤出水来。李旦的宅院中站满了人,都是他的伙计以及生意伙伴。李旦装束整齐,全副西班牙式的服饰打扮,迈步下楼。尹峰跟在后面,也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只是脑袋还是中式发型。昨夜,麦小六等两个水手扶着马加罗返回了李旦的家。马加罗被人打的头破血流,是被巴里安的华人打的。

华人们几个月来连番遭受干系腊人和土著、倭人的骚扰抢劫,神经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黑人马加罗刚出现在市场区,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听什么,就被人当做干系腊人的奴仆而被拒之门外。昨日一伙西班牙殖民者进入西区抢劫,闻得马奎那庄园集体屠杀事件后惊怒不已的华人奋起反抗,乱战中倒霉的马加罗正好路过,被当做干系腊人的帮凶也被打了,多亏及时赶到的麦小六等人把他救了下来。

于是,他们还没开始寻找曾家兄弟,就不得不带伤挂彩而回。

今天,尹峰只好留下马加罗,自己带上两个水手去巴里安找人。

巴里安市场区西部,靠近马尼拉王城的一处空地上,一排桌子摆放在中央,马尼拉总督唐.佩德罗.德.阿古纳和**官安东尼奥.莫尔加坐在中央位置,一些西班牙官员分坐两边,几名西班牙军官站在后排。周围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西班牙士兵,另有百余土著邦邦牙弓箭手散布在外围街区。

在他们面前,聚集着巴里安华人区的近百名华人代表。他们大多是基督徒生理人,衣着中西结合,脑袋上大多是板寸头。

身材矮小瘦削的现任巴里安华人总管黄康看起来大约50岁左右,满脸忧色站在最前方;他身后是第一任巴里安华人总管施源,精明干练的样子,头发花白,虽然脑袋已是西式短发,但身上穿着的是中式长衫;李旦在靠后的位置站着,低着头比较低调,虽然他在华人区算是很有势力的人物,在这些前辈华人领袖面前还是有着后辈的自觉。

一声喇叭响,一名传令官身着礼服来到广场中央,大声喊着:“马尼拉总督唐.佩德罗.德.阿古纳大人驾到!”

一众生理人同时弯腰鞠躬,尹峰则转身离开了会场。

尹峰陪同李旦来到巴里安后,立kè

开始找人。

他当然早就知dào

,这类请愿和谈判在1603年的马尼拉有过好几次,根本毫无意义,屠杀照样发生了。机易山事件后,吕宋岛的西班牙统治阶层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一个大帝国的皇帝会轻信类似“树枝上长金豆”这样的童话故事。他们怀疑中国皇帝派出的使者是在侦察吕宋岛的虚实,长久以来对谜一样的中华帝国的好奇心由此造出了无数的谣言:诸如中国皇帝将派几千艘战舰和十万大军来攻打马尼拉之类的。

本年中国人来吕宋的不多,但加上去年在巴里安“压冬”华人总数已超过3万。而常年居住在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者从来没有超过一千。华人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使西班牙人对华人人数增加十分忌讳,生怕万一真的有中国皇帝的舰队来到,这3万多人都会是内应。因此,年初开始,马尼拉城开始加固城防,并且在巴里安市场区和马尼拉王城之间挖出了一道护城河。这些工程的施工者都是华人劳工,甚至费用都是华商集体出资的。

巴里安总管黄康极尽全力在西班牙统治者和华人之间周旋,要求华商们宁愿吃点亏也要配合西班牙人,希望能消除西班牙人的怀疑情绪。然而,他的努力毫无作用,马尼拉大主教贝纳维德斯神父公开在星期日教堂礼拜仪式上攻击生理人的性行为,攻击生理人是异教徒,攻击华人的一切。

中国舰队即将来攻打的消息又传遍全吕宋岛。实jì

上有人怀疑:中国舰队来袭的谣言就是这个大主教捏造传播出来的。贝纳维德斯神父公开说:大明使节看到了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很富有,皇帝就会贪图张嶷许诺给他的金银来征服马尼拉。

于是,西班牙人开始在巴里安抢劫和殴打华人,一个月后,受到西班牙人鼓动的“日本町”的倭人也开始闯入巴里安公开抢劫杀人。部分华人开始逃亡,在马尼拉北部的通多沼泽地里建立避难所。

事情就是这样,抢劫杀人和逃亡交替发生,越演越烈,,持续几个月后终于发生了比农多的马奎那庄园集体大屠杀。实jì

上这场屠杀后华人和西班牙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信任感可言了。尹峰没有西历农历日期对照表可查找,具体日期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对华人的全面大屠杀确实迫在眉睫了。

尹峰从李旦那里打听到了曾家商行的所在,无心理会生理人毫无意义的请愿,让李旦的一个手下带路,和麦小六两人径直去曾家商行所在的巴里安西区。

整个巴里安是个拥有400-500个商铺的大市场,经营的商品从丝绸到针头线脑,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其中建筑物以木制、竹制的中国式建筑为主,间或也有一两幢西式洋房。中心区还是规划的十分整齐的,虽然历经多日骚乱,有些门面有着火烧破坏的痕迹,但街道上仍然还算干净。不过,开张营业的店铺很少,大部分商铺门口都挂着西班牙文和中文书写的“贱价大甩卖”之类的招贴。虽然平时这些商铺卖出的东西,在西班牙人看来有时简直便宜的不好意思买,但现在店家都是真zhèng

的想“贱卖”掉一切货物,能拿到多少货款就拿多少,然后就离开巴里安逃命去。

越走近东区,被毁坏的各种商铺越来越多,有几处已被火烧成废墟。本来这里的建筑格局就较乱,小巷七弯八拐如同迷宫,街上行人更加显得稀少,偶尔遇上的行人也都是些带着细软包裹逃难的商户,他们三五成群疲惫地向前走着,许多人都在痛哭、哀叹。

很多地方的商铺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满地狼藉,依稀还有些血迹残留。尹峰的心头越来越沉重,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曾家好字号商行的铺面终于看到了。

商铺的半边门面已经被大火烧烤过了,里面人头晃动,总算还有人在!尹峰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向前进入了大门。

第30章 血与火及屠杀

曾家商铺里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有几张椅子放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一名端着木盆的年轻伙计被尹峰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手一松水盆落地,水花四溅。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尹峰的脸已凑到他面前说:“你们东家在那里?”

伙计总算认出了这个名义上的商行二掌柜,喘了口气道:“只四少爷在,三爷昨日渡河去了通多,现在还不知dào

咋样了。”

曾景山昨日和曾岳在巴石河北岸被冲散,然后非常倒霉地被西班牙人马队撞翻,还被马蹄踩断了左腿骨。曾家的伙计仆人拼死救回了曾景山,只好先回巴里安找人医治。巴里安仅有的一个跌打医生也是泉州府人,这几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今天才来给曾景山治伤。

曾景山看到尹峰惊讶地说不出话,直接吐了口血晕了过去。还好,他是腿骨断裂,胸口肋骨断了一根,没有内伤。因为满口的牙齿被马匹撞击时撞掉一半,所以才又是吐血又是说不出话,看样子比较吓人。但是,因为曾景山胸口肋骨也断了一根,伤情不容乐观,近几日内把他送出巴里安的可能性不存zài

了。

尹峰没时间和曾家的人多解释,留下麦小六照顾景山,自己赶紧去找李旦想办法。按照原先的历史进程,时间越来越紧迫,西班牙人对巴里安华人区的全面进攻已经迫在眉睫。

请愿和陈情已经结束,包围广场的西班牙士兵正在整队,李旦和几位生理人基督徒小声议论着走向广场外。总督大人要求他们去劝说通多的叛乱者立kè

投降,并在此前提下保证巴里安所有华人的生命财产安全——首先必须先结束叛乱!

“AndreaDitis!”一名年轻的西班牙军官叫着李旦的教名:“Porfavor,espere!”(西语:请等一下)这名军官高个子,略显瘦削的身材,有着明显的贵族气质,趾高气扬地走到李旦面前。其他几名生理人基督徒非常知趣地退开几步,转过头去交头接耳:“这个是总督大人的侄儿托马斯吧?”

“就是他,花花公子一个,到处借钱,欠了我们唐人一屁股债啊!”

李旦和托马斯很快结束谈话,黑着脸拱手道别,托马斯趾高气扬而去。虽然不知dào

他们谈了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次请愿可谓毫无意义,华人们要求约束西班牙人、土著、日本人的抢劫行为,惩办比农多庄园集体屠杀凶手,总督大人只是模棱两可地答yīng

会去查办。他反复要求的是华人必须离开通多避难所,回到巴里安;所有生理人基督徒必须把货物和财产搬入马尼拉城。总管黄康勉强答yīng

会劝说华人服从这些条件。

尹峰回到李旦家中时,有李旦的家仆请他去客厅,主人正在等他。

李旦脸色铁青,若有所思地立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巴里安。尹峰拱手施礼,还未说话,李旦已回过头,淡淡地说:“峰兄,准bèi

走吧。西班牙人就在这几日要动手了!”

尹峰并不吃惊,只是点点头:“李大哥,你……”

“我不能走,比农多到处有他们的眼线。”李旦苦笑一下:“我们唐人是一盘散沙,有不少人甘愿为干系腊人卖命的。而且,巴里安和王城还有我的伙计,来不及了,……今夜,你就带丽华走。”

尹峰有点为难,把曾景山的情况告sù

了李旦,并且问:“为什么要今夜走,这么着急?”

李旦招手让他一齐站到窗前:“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马尼拉王城方向,一辆西式马车在两匹马拖带下,顺着大路进入了比农多区,在路口一个拐弯向李旦宅院奔来。马夫是个黑人奴隶,在门前勒住马停下车,两名西班牙士兵下了车,抬着一只箱子走进李宅。

李旦在窗前看着,脸色铁青。

西班牙人把箱子交给了李家仆人,递给一封信,然后转身就走。

李旦冷笑:“马尼拉总督大人欠了我一大笔钱,他的侄儿也是。方才在巴里安,总督的侄儿托马斯告sù

我;如今形势紧张,为安全起见,可以把丽华暂时让他来保护。呵呵,平时这个托马斯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就为的是丽华啊!瞧啊,为此他们吧这箱子拿来了,全是银子,全是我应该得到的银子。我敢肯定,没多久总督大人的士兵就会来抄我的家了。你放心,我已经向吕宋的皇家法官上告了总督大人一家的欠款案,我不会有事,最多住几天大牢。”

尹峰叹气,心里想着:按照原先的历史,李旦确实不会有性命之虞,但他在西班牙人的大牢里一关就是近5年,还当过在战舰底舱划船的苦役犯。

……

晚间,乌云仍然密布天空,空气闷热异常。

李旦宅院出来几个仆人,形色匆匆向巴里安方向走去,在巴石河边上了渡船。

几个黑影在街角闪了一下,又隐没在黑暗中。尹峰带着李丽华和马加罗等人,有意先走向巴里安方向,使监视李宅的华人基督徒失去了警惕。

……

圣.弗朗西斯日是西班牙人纪念方济会创始人圣方济各的宗教节日,现在是圣.弗朗西斯日的前一个礼拜,也就是1603年的九月二十六日。

巴里安市场区有的商铺虽然还开着,但华人们根本无心做买卖,都聚在一起恐惧地谈论着。不断的有人携带包裹细软走过空荡荡的市场,离开巴里安,往巴石河方向走去。那些有固定店铺、有无法携带的财产,舍不得家财的商人和工匠们满脸忧色地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偶尔有一两个西班牙人的黑奴或者土著人来到市场,店主们给他们的价格便宜的使他们不好意思拿货,华人店主还要问:“够了吧?这里还有……”

马尼拉城内,所有生理人开的商店都关门了,养尊处优的西班牙人平日里轻易可以卖到的各种食品、衣物、装饰品全部消失了。这使得西班牙人非常怀念起生理人来。这几天,再也没有便宜的食物可以享shòu

,甚至连理发师、清洁工都消失在马尼拉了。西班牙人在吕宋,基本就是靠着华人的商品和服wù

活着的。

两个西班牙兵士在马尼拉王城大街上走着,看着两边紧闭大门的商铺。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一些黑奴和土著在匆匆行走。

前面的十字路口围聚着一群人,都是黑奴和土著,正在喧哗中:“圣母玛丽亚,……”“上帝保佑!”

“难道是真的吗?”……

“他们在干什么?”两个士兵对望一眼,赶紧举着长矛快步上前驱赶人群:“该死的黑鬼,不许聚集在一起,走开……”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显露出中间的一名胖胖的黑女人。她正跪在十字路口中心位置,仰望天空,似乎沉浸在迷惘中,嘴里念念有词。

黑女人并不在意周围的情况,自顾自地跪在那里。士兵皱着眉头用手推着她:“嘿!黑婆娘,你在干什么?快起来,……”

黑女人没有害pà

,反而凑近卫兵,神色紧张地说:“长官,生理人都被杀了!我看见看见马尼拉被大火笼罩,到处都是火,很大的火,到处是血!”

胖胖的黑女人快速地说着,眼睛眯缝起来,摇头晃脑,神色古怪。两个士兵各自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

“……帕西格河全部都是尸体,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上帝啊,保佑我们吧!”说完,黑女人忽然清醒了,左右看了一下,旁若无人地向城西方向走了。

两个士兵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围观者一时间也都默然无语。半响,一名士兵跳了起来大喊:“黑婆娘,这是你说的吗?难道是说圣灵的启示吗!”

“巫婆!巫婆!当心宗教裁判庭!”另一个士兵小声地说,一边四处张望。

其时,西班牙人的宗教情结和迷信程度是很严重的,也是宗教裁判所动用火刑杀人最积极的国家。来自非洲的黑奴虽然信了基督教,但常常保留着本民族的巫术习俗,降神附体之类的把戏很多。很难说明这个黑奴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在大街上胡言乱语,但她的话和眼下马尼拉城外的紧张局势非常切合。

于是,两个迷信的士兵回过神来后,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马里奥,你听懂了吗?她的意思生理人要造反了!”

马里奥吸了口冷气,忙说:“你去抓那个黑婆娘,带她到总督那儿去,让她对总督说说她看见的,我去找军官们报gào

。”

很快,黑女人的预言传遍了全马尼拉城,而这个黑女人是哪家的奴隶却无人知晓,就此消失了。全城顿时一片恐慌,如果说明朝皇帝的大军舰队不过是远在天边的谣言,那么巴里安生理人的威胁则是近在眼前的。所有西班牙人都忘了,这几个月里是什么人在威胁生理人的生命安全。

全体西班牙军队在马尼拉总督命令下,全副武装集结在军营里。比农多、基亚波殖民区的传教士和西班牙人也都开始聚集在教堂前,分发武器和编排队伍。

巴里安剩下的华人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明天以前,所有华人都必须交出财产离开吕宋岛。

第31章 血与火及屠杀(二)

巴石河以北,比农多西侧,就是前不久发生300多华人被集体屠杀的比农多的马奎那庄园。

庄园的主人——马奎纳上尉正在大厅里换上全副武装,今天他将率领士兵进攻巴里安市场区。这位西班牙贵族出身的军官,年轻而跋扈,对待下人十分苛刻。这不,他又在责打服侍他换上军装的黑人女奴了。走出门口,一名土著仆人端着水差一点撞上他,他毫不犹豫给了这个他加禄仆人一皮鞭。“废物!都是蠢货,还是生理人能干而且聪明……”他自言自语,转头看了一下庄园中部那被彻底烧毁了的库房:“可惜,生理人永远成不了听话的基督徒。”

是的,庄园里的所有华人劳工都已经被烧成灰了。

上午10点左右,马奎那上尉骑上自己的白马,一名卫兵给他打开庄园大门。

“杀!”“杀!”

一群群华人手持木棒、石块甚至是空手握拳,从庄园四周的树林、沼泽地、甘蔗田里冲出来,四面八方逼近了马奎那庄园。

年轻的马奎那上尉前一分钟还在幻想自己杀戮生理人的场景,现在活生生的生理人已经四面八方围上来了,他却僵在了马上。他的卫兵拼命把他的马拉回院子,大声喊着:“生理人来了,快拿武器!”

庄园西班牙式建筑的阳台上,马奎那的妻子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刚刚反应过来的马奎那上尉徒劳地向大门口的人潮开了一枪,立kè

被七八块石头击中了身体,在白马上摇摇晃晃。有黑奴拿起了武器,但大多数庄园里的人四散奔逃。愤nù

的华人人潮涌过了大门、越过了木栅栏园墙,无数双脚踩着庄园的草地扑向马奎那上尉。一名华**汉高举大棒冲在最前方,兜头给了马奎那一下,顿时把他打下马来。边上正在手忙脚乱往火绳枪里装弹药的卫兵被几十双手抓住,一阵拳打脚踢后,他死狗一般躺在了地上,最后的弥留之际,眼角余光暼见马奎那上尉被复仇的华人们拎着脚倒拖在地上。

几乎是在一转眼间,整个庄园就被无数的华人起义者占领,到处都是愤nù

的人群在跑动,人人在喊着“杀!”。足足有5000名从通多赶来的华人参与了这次复仇行动。

火光闪烁,浓烟升腾,马奎那庄园的所有建筑物被付之一炬,燃烧后产生的浓烟,远在马尼拉城墙上也能看得很清楚。庄园内无论老幼、主仆、男女,所有的人都被狂怒的华人们杀死了,马奎那上尉全家包括两名幼子在内统统被杀。上尉还被华人起义者斩首,首级插在了庄园大门口的木柱上。

西班牙人忧心忡忡在城头看着那越升越高的浓烟。这预示着生理人的叛乱——华人的反击开始了。

比农多的教堂敲起了钟声,大批的华人汇集在教堂前。一名高个子年轻人站在教堂前台阶上,神情激昂大声地说:“老乡们,干系腊人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不能等死!马尼拉城是我们唐人建造的,涧内的财富都是我们唐人的,凭什么白白丢给干系腊人?我们唐人人多势众,不要怕这些干系腊官兵,他们才几百个人啊!”

下面越聚越多的人们齐声大喊:“杀了干系腊人!杀!”

比农多的教堂内,几个土著信徒躲在十字架前的神龛后瑟瑟发抖。一群生理人基督徒冲入教堂,毫无顾忌地推翻神龛,把他们拖了出来。几个他加禄土著基督徒拼命挣扎,大声喊着不熟练的汉话:“不是!不要!我们没杀过生理人!”

高个子年轻人在教堂前,愤nù

地指着这几个被拖出来的他加禄**声说道:“瞧啊,这些人跟着邪恶的修士弗洛雷斯,在巴石河边杀死了潮州林家的好些兄弟!”他踢了一脚瑟瑟发抖的俘虏,转向怒火冲天的人群说:“我们怎么处置他们?”

“杀!”人群一致地怒吼。他加禄基督徒立kè

被扔进人群,在上千人的殴打中毙了命。

这名年轻人是巴里安华人总管黄康的儿子,黄达;教名安东尼。

他的父亲还在为西班牙人和华人之间的和平到处斡旋时,他已经站在教堂前,率领着人数上千的华人基督徒参加了**。

“现在,通多的老乡们已经烧了马奎那庄园,我们现在就去和他们会合,一起干大事吧!”黄达领着千余华人基督徒,跟着那些烧毁了马奎那庄园后撤tuì

的起义者,走向通多沼泽地华人营地。

本来,西班牙军队准bèi

先清剿巴里安的华人,然后再去对付集结在通多、加波等地的华人。现在,马奎那庄园的浓烟已经宣告了华人的反抗态度。所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军队主力被派往比农多方向,企图夺回这个殖民区。

进攻巴里安的只有50名西班牙士兵,500名日本町的倭人武士成了主力,还有几百名邦邦牙弓箭手跟着。

尹峰没想到全面的冲突这么快就突然爆fā

了。他带着李丽华这个美少女,曾家的十几名仆人抬着曾景山,刚刚来到巴石河岸边,巴里安已经传出了阵阵枪声和惨叫声,火光浓烟四起,岸边等着渡河的华人象炸了窝一样四处乱跑;有人直接跳入河中游向对岸,有人跪在岸边不知在向什么神祈祷,有人往回跑,回到巴里安去和自己的财产一起毁灭。

有几个商人拿出了价值不菲的绸缎,拧成绳子挂在树上,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挂在绳子上,准bèi

在西班牙人到来前体面地死去。

尹峰看着周围混乱不堪的一切,咬牙切齿,喘着气道:“李小姐,等下船到了,你们先上船。”

外围有着曾家的十余名伙计仆人,拿着棍棒之流的“武器”,他的两名水手和马加罗在内圈围着李丽华小姐。丽华穿着普通的中式长衫,带着四方头巾,企图打扮成个普通的华人男子。只是她清丽的面容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无法完全掩盖,尹峰也只好勉强一下,权作没看见。

他在想着:如果新兴号上的经过葡萄牙雇佣兵训liàn

的水手在此,那该多好!

忽然,就快到达河对岸的小艇、独木舟纷纷掉头,船上的人们狂乱地划着水,要拼命逃回南岸。对岸的高地上,出现了一排身穿红色军装的西班牙士兵,然后一排排火枪手、邦邦牙弓箭手在岸边陆续展开阵势。一分钟后,排列整齐的火枪手们在军官的长剑指挥下打了一次齐射。

“呯呯呯啪啪啪!”河岸边一时间被硝烟迷雾笼罩起来。

刚刚划过河道中线的小艇、独木舟上的华人,大多被子弹击中,象下饺子一般纷纷落水。

这边河岸上,更多的逃亡者发出了绝望地哭喊。很明显的事实,西班牙人已经夺回了比农多,并且已经封锁了河对岸。

尹峰头都快炸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快,现在可好,自己不但救不了人,可能自己就得送命于此了。不能慌,不能慌!他念叨了几遍后,举起自己的转轮发火枪大声道:“眼下无法渡河了,在这河岸边无险可守,退回涧内还能依托房子防守待机。我们回去!我来带头,大家必须跟紧了,不要掉队!”

马尼拉城四周到处浓烟滚滚、枪声四起。由西班牙人和传教士带头,纷纷在马尼拉郊外各个土著村庄处死零散居住的华人,乘机肆无忌惮地抢劫华商们的财产。

巴石河入海口,马尼拉湾边上的圣地亚哥堡是西班牙统治吕宋岛的象征,因为任何来到马尼拉湾的商船都可以看到这个堡垒要塞。此时,圣地亚哥堡也是处在高度警戒状态。大约50名西班牙士兵,100多名土著仆从军守卫着这里。

一名负责瞭望的士兵连滚带爬闯进堡垒主官弗朗西斯科上尉的房间。

“船,船!一艘船!有船出现在马尼拉湾!”

弗朗西斯科上尉正在吃午饭,闻言大惊,一跃而起:“什么!什么船!戎克船吗?有多少只船?”

士兵喘着气说:“一艘船,暂时就发xiàn

这一艘船。不是中国的戎克船,是我们欧洲的船。”

“看清悬挂的旗帜了吗?上帝保佑,别是荷兰异教徒又来了?我们正在和生理人开战啊……走,上去看看。”

弗朗西斯科上尉趴在堡垒炮位上,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个时候,西班牙殖民地军队还没能配置望远镜一类的装备。

那个瞭望兵眼神比较好一点,他摇摇头说:“应该不是荷兰人的旗帜,好像是葡萄牙船只。”

弗朗西斯科上尉看了一会,点点头:“是的,上帝保佑,确实是艘葡萄牙船。问题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葡萄牙船来马尼拉的?”

西葡两国共奉菲利普为国王,有过条约约定:为保护两国zf的利益,禁止西葡两国的亚洲殖民地之间直接进行转口贸易。当然,葡萄牙商人和西班牙商人都不会那么遵纪守法,各种走私贸易照样在进行。不过现在贸易季节已经过了,这个时候葡萄牙船只来到马尼拉是前所未有的事。

弗朗西斯科上尉赶紧派人去马尼拉王城报信,同时为防万一,命令堡垒里全体士兵准bèi

战斗。

在堡垒的大炮射程外,这只挂着葡萄牙旗帜的船停泊抛锚,派出了一只小艇向堡垒方向驶来。这个举动使西班牙人放了心,弗朗西斯科上尉擦擦头上的冷汗,点头说:“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恶意,上帝保佑啊!”

这艘葡萄牙船,就是尹峰的第一艘船新兴号。他在葡萄牙澳门注册的名字叫做“希望号”。在接到尹峰的信后,林晓等人几乎是胁迫着小巴雷托船长,回到月港刚刚卸完货,就急冲冲地赶往吕宋。

第32章 血与火及屠杀(三)

尹峰带着人退回巴里安,找到北区一所砖瓦房闯了进去。巴里安的建筑大多是木质,这是比较少见的砖墙瓦顶建筑,门口有着安海吴记的字样,应该是某个安海大富商的住宅。尹峰等人进入后,并未发xiàn

任何人,库房也是空空如也,大伙都躲在内宅院,尹峰带着水手守在大门口。

巴里安的华人是用这样的武器和攻进华人区的日本人战斗的:他们手持各种能当做武器的器具,木棍、扫把、桌椅板凳、石块或者瓦片,少数人偷偷保留下了刀具——菜刀,这时就是最锋利的武器了。铁匠铺等各种手工作坊里的所有东西,从工具到加工材料理所当然统统都成了武器。周围的喊杀声不绝于耳,枪声连环响起,硝烟由四处弥漫进来。

原本在吕宋的华人总计约35000人,如今留在巴里安的华**约还有15000。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不愿参加**的富商和他们的伙计仆役,他们躲在自己店铺里,拿着西班牙官方发放的居留许可证在瑟瑟发抖。但也有为数近5000的雇工、伙计、工匠等人,本来就是下层平民百姓和无产阶级,没有家财拖累,不愿束手就死,放开手和西班牙人干上了。

李丽华被烟呛得直咳嗽,尹峰连忙挨近她低声说:“嘘,噤声!”

选择这砖瓦房,看中的是不容易被火引燃。四周围已经有不少的店铺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大家都被熏得够呛,丽华又猛烈地咳了一阵,然后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看着尹峰。

尹峰看见院子墙角有一口井,连忙让麦小六去打点水。但是,麦小六来到井口,却大呼小叫地扔了水桶:“妈呀!有人在井里!”

有一个中年华人女子跳井自杀了,尸体浸泡在井水里,她的头仰着,双眼无神地瞪着井口。

冲进巴里安的西班牙人和日本人被熟悉地形的华人赶了出去,被迫退出巴里安东区的大门,在那里他们依靠城墙上大炮和火枪的掩护,用火枪射杀冲过来的华人,不一会儿,城门附近的地上就躺满了华人的尸体。于是,华人们点燃了东区大门附近的一些建筑,在大火和烟雾掩护下撤tuì

回去。

巴里安区内部的杀戮声开始平静下去,进攻者已经撤tuì

了。门外街道上无数人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华人的呼喊声:“去通多,去通多,和干系腊人干到底啊!”

马尼拉王城方向响起了吹号声,有人在用流利的汉语闽南话宣bù

着马尼拉总督唐.佩德罗的法令:

“吕宋总督宣bù

:所有聚集在通多的生理人,无论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都被视作是叛乱者。所有巴里安的生理人,必须待在自己的商铺居所内,不许出门,否则视同叛乱者一样处置。……”

尹峰立kè

明白了,西班牙人暂时放qì

了全面消灭巴里安华人的计划。这意味着逃出巴里安的华人在发起反击了,西班牙人的兵力不足以应付,所以只能在巴里安市场区暂时休战。

……

马尼拉港口税务官在自己办公室接待了新兴号的船长和商人代表一行;贝尔纳多,小巴雷托以及林晓等三人。

“诸位先生运气不好啊,你们也看到了周围地区的**情况。巴里安的生理人叛乱了。”税务官把玩着贝尔纳多送上的精致小巧的日本折扇。

现在,巴里安方向的枪声和喧闹声已经渐渐低落。贝尔纳多皱皱眉头说:“我确实很震惊,这些华人不是一向都很和平的吗?”

税务官耸耸肩膀,苦笑地说:“上帝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我们只能祈祷叛乱尽早平息,战争对于我们这些官员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贝尔纳多问:“这么说来,我也不能进入马尼拉了?我原打算拜访一下总督大人的商务代理人迪奥戈?费尔南德斯?维托里亚先生的。”

税务官眼睛一亮:“哦,这位费尔南德斯先生是位慷慨的商人,您认识他吗?这很好,但是,我劝您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城。这里是港口区,有圣地亚哥堡的大炮和舰队的舰炮保护,但走出港口区,在马尼拉城墙周围,我不能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上帝保佑!”小巴雷托船长连忙在胸口划着十字。

“那么,正如我们刚才提到的,我的船离开日本后遭遇风暴,在海上漂流了太长时间,急需补充淡水和食物,而且还需yào

维修船只的木材……”

税务官为难地搓着手,皱着眉头说:“问题是这样的;巴里安区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了,现在,您找不到能低价卖给你所需物资的人了,也找不到工匠给您修船了。这些活以前都是生理人在干的,愿上帝惩罚他们,现在,他们都反叛了。”

贝尔纳多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税务官点点头:“很遗憾,事实就是如此:你们的来的不是时候啊!现在,我只能在港口仓库内给您收集一些给养,由于缺乏人手——不能指望那些土著能象生理人一样勤快,所以,你们可能要在马尼拉港口区耽搁很长时间。”

二十分钟后,在新兴号船的船长室内,小巴雷托小声地对贝尔纳多说:“卡塞雷斯先生,您真的要让这些全副武装的船员去巴里安吗?那可是一场叛乱啊!我们不能被牵扯到这种事情中去!”

在当时葡萄牙人中,完全接受西班牙的菲利普国王为自己国家国王的,其实并不太多。但在生理人和西班牙人之间,一方是共奉一个国王的基督徒同胞,另一方是异教徒商人,要某个普通的葡萄牙人举手去反对前者,毕竟是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的。

贝尔纳多从窗口中看出去,甲板上都是尹峰招募的疍民水手在忙碌:他们都在整备武器,预备上岸去巴里安搭救船主尹峰。这两年内,因为对付倭寇海盗以及病死等原因,有大约10名疍民水手身故。尹峰兑现承诺,把大笔的抚恤金交给了他们的家人。由此,他的名声在海南南部的各港口疍民中间好的不得了,陆续又有20多名优秀的疍民水手来到他船上干活。

因此,这些讲义气的疍民水手毫不犹豫地要去搭救尹峰。林晓自然也是很积极的,他甚至打算带上几门佛郎机小炮上岸,因为实在不好携带,只好放qì



贝尔纳多冷笑了一下,离开窗口,坐在办公桌前,淡淡地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带上船的水手只有十几个人,那120多名船员水手可都是尹船主的手下。您有办法不让他们去吗?”

小巴雷托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床上,叹气道:“上帝保佑,但愿不会牵涉到我们!”

贝尔纳多笑了:“放心,上岸的这些都是中国人,只要不在半路上被发xiàn

——不可能被发xiàn

的,这些水手的水性是世界一流的,我们都见识过的,对吗?西班牙人怎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再说,以我的立场而言,给西班牙人吃点苦头也是不错的事情。”

贝尔纳多所属的新基督徒“犹太”家族,就是在100多年前被西班牙人从马德里驱赶到葡萄牙去的。

小巴雷托摇摇头:“中国人在我们眼中长得都差不多,我不是担心他们,而是担心老雇佣兵库特雷少校。您瞧,他也在准bèi

登陆呢!”

……

激战一整天后,马尼拉周围地区渐渐都沉寂下来。天色刚刚黑下来,尹峰就带着人走出了安海富商的宅子,向北面巴石河边走去。沿途遇到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准bèi

渡河去通多的华人。沿途有几处商铺被火烧成废墟,还有不少尸体躺在路边无人理睬,大多是白天被打死的日本人尸体。路边的商铺基本看不到人影或灯光,路两边不时出现尸体;还有华侨商人吊死在自己家商铺门口,尸体在轻轻晃荡着,一大群人默然地走着,如同通行在鬼城。

他加禄人冒险驾着独木舟来了,巴石河边等待的人们争先恐后挤上船,向着北岸前进。独木舟太少,聚集在岸边的华人太多,足足有近4000人。而几艘独木舟一次只能渡过30人,来回一趟30分钟左右,这样下去即使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也是没法把所有人都摆渡过去的。

明天,天知dào

西班牙人是否还会进攻巴里安。所有人都想着离开巴里安,离着马尼拉越远越好。

忽然,对岸有火光闪动,片刻间,无数的火把沿着河岸边连成了一条线。火光闪动间,火把下的全是西班牙士兵。巴石河北岸被西班牙人封锁了。

尹峰跳着脚大骂:“狗娘养的该死的西班牙人!”

曾景山气喘吁吁地喊着他:“峰哥,我们还是等等吧?”

尹峰摇摇头:“我们今夜必须想办法过河,西班牙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对岸西班牙人带着翻译,不一会有中国话传过来:“干系腊人的总督保证所有合法华商的生命财产安全。大家快回去吧,不要去通多参加叛乱……”

……

新兴号的60名船员自告奋勇上岸参加救援行动,他们的领头人是林晓和葡萄牙雇佣兵,他们的教官库特雷少校。

老雇佣兵库特雷少校由于是葡萄牙前国王塞巴斯蒂昂的支持者,一直视西班牙的菲利普是葡萄牙国王一职的篡位者,所以,任何打击西班牙人的行动他都是愿意参加的。葡萄牙前国王塞巴斯蒂昂在远征北非时,神奇地失踪了,因他没有后嗣,导致葡萄牙王位空虚,才被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以近亲身份捡了个便宜。在西葡合并后,很多反对菲利普的葡萄牙人到处找寻前国王塞巴斯蒂昂,希望还是由他来当国王,由此在欧洲还演绎出了好几场真假塞巴斯蒂昂的活报剧。

老雇佣兵库特雷少校的家族因为反对菲利普国王而失去了土地,因此才会四处流Lang做雇佣兵。

水手们拖着两个木筏下了水,木筏上放置着火器和弹药,以及刀剑等武器。巴石河入海口平缓的水流对于在海里长大的疍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们拖着木筏,向上游巴里安方向奋力游去。雇佣兵库特雷少校由两名水手保驾,跟在了队伍最后。借着夜色,这支奇怪的队伍穿过了河口,逆流而上,也是靠着夜色的掩护,一路上根本无人发觉。

第33章 血与火及屠杀(四)

由于天空中乌云密布的缘故,新兴号水手们放心大胆地在黑夜里由巴石河河口逆流而上,游了近10里路,躲过了西班牙军队巡逻小艇,在北岸登上了陆地。水手们在库特雷少校指挥下迅速武装好了自己,60名精干的水手都是自愿加入救援队的,大都不过20来岁,已在海上经lì

了两年多的风Lang,和倭寇海盗进行了不下四次战斗,全是见过血的汉子。这两年里,他们基本上天天要进行火枪射击训liàn

和体能锻炼,尹峰甚至要请教书先生来教他们识字,但是大明的法律规定疍民不许读书考科举,因此也就没人愿意来教了。

他们拿着比县衙官吏还高的工食银,年终还加上红包,受伤死亡还有抚恤金。这个年轻的尹船主待人和气,和他们一齐训liàn

,一齐搏击风Lang时,一齐同甘共苦,因此,纯朴重义气的疍民们把尹峰当做自己的主心骨。崖州大蛋港的疍民们还和尹峰有着麦婉儿这层关系,对尹峰更是忠心耿耿。

林晓只是单纯出于义气,库特雷少校则是出于对西班牙人的仇恨参与进来。全体人员收拾停当,一支60余人的火器部队组成了。人手一杆葡萄牙制式轻型火绳枪,配挂着弹药带,上面挂着牛角装的火药和子弹;各人背后背着一把大刀。带路的就是库特雷少校,他多年前在马尼拉做过雇佣兵,参与镇压土著叛乱;后来因报酬问题离开了西班牙军队,但他对马尼拉周围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的。

虽然库特雷作战经验丰富,但他仅是战术高手以及好教官,没有什么指挥才能;林晓更加没有。所以他们这次行动没什么预先的计划,本质上和尹峰来马尼拉一样的鲁莽冲动;他们只是依着尹峰书信中的指点,先找到李旦再说。总算有个了解地形的库特雷少校带路,他们沿着河岸边的草丛向东急进,有时为躲避岸上的西班牙军队固定哨,全体下河高举着武器弹药涉水前进。有时,为躲避巡逻兵,不得不在河边草丛中躲藏起来,忍受各种虫子的叮咬。

要说这些水手在严格的训liàn

下,无论在船上在水中,干什么都是很有效率的,富有纪律性。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在陆地上进行长途行军的经验。走了没多久,队伍开始有点散乱;虽然平时有齐步走的训liàn

内容,但是长途行军需yào

的是每个士兵自觉掌握好迈步节奏,是另一回事。库特雷少校皱起眉头,只好放慢了脚步,先派出两名最机灵的水手去前面20步处为尖兵,然后让其余人休息一下。

大伙刚刚坐下,忽然间,前方传来了枪声。

众人并不慌乱,一齐拿起了武器,按照平日的训liàn

迅速排成三排,半端着枪,排头的队长开始用打火石点燃火种,准bèi

点燃火绳。所有水手然后在漆黑的夜里一齐努力向前方望去。只见大约两里左右的远处,有大片火光闪烁,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人。

前方草丛一阵晃动,“自己人!”两名尖兵轻声说着,从黑暗中冒出人影。

林晓忙问:“怎么回事?什么人在放铳?”

“是白鬼子,干希腊人的士兵。他们都在河岸边,冲着河对岸放枪。”

“多少人?”

“大约50人,还有几百个土人弓箭手,天太黑看不清有多少。”

林晓冷笑,双手一拍:“就这么些人?我们从背后偷袭,干掉他们!”

库特雷少校这两年下来,已经基本掌握了汉语,尖兵的话他基本听懂了。事实上,他这样的雇佣兵很多都是语言学习方面的高手,为得是能在各个国家赚钱。他拍拍尖兵之一的肩头,点头道:“你做的不错。林先生,我认为我们没必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他走到前面一处高地,林晓不服气地跟着他。

“你看,西班牙人是企图封锁这段河岸,一定不止眼前的这些人,其他士兵可能就在附近。从这里到比农多只有绕过眼前的这批西班牙人,然后从比农多的背后过去。”

60来人的队伍在熟门熟路的库特雷少校带领下,绕开前面的西班牙士兵,往北,往东,再往南,绕了一个大圈,终于在拂晓时分到了比农多岛北岸,这里的河道非常窄而且浅,大伙顺利地涉水而过,在比农多岛的北面登陆。比农多南岸还是有50名西班牙士兵驻扎,水手的队伍小心翼翼从他们背后穿过,接近了河边的李旦住宅。

西班牙人再也想不到会有人从背后进入比农多,除了几个哨兵在河边巡逻外,其余的都在临时的帐篷里沉浸在睡梦中。尖兵回报西班牙人毫无察觉,水手队伍小心地在黑暗中面对河岸排成三列横队,林晓正要上前去敲李宅大门,离李宅不过50步远的河岸边忽然一阵骚动,西班牙哨兵大喊了一声:“敌人!”

然后一阵尖利的惨叫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库特雷立kè

下令:“点火!”

每排的队长掏出燧石用力敲击,迅速点燃火绳;所有水手立kè

跟着做。

河岸边的西班牙人显然是遭到了突然袭击,那名报警的哨兵被河水里突然冒出的几个人影用石头砸死了,一根照明的火把掉落地上,引燃了一顶帐篷。更多的人还在河里,正在奋力向岸边游来。

事发突然,西班牙人毫无戒备。这个时代,夜袭的战斗很少,比如西班牙军队以火绳枪为主要单兵武器,晚间作战时,那根燃烧的火绳烟雾缭绕、火光闪烁,拿着这样枪没法搞偷偷摸摸的夜袭,离老远就被人发觉了。

所以,西班牙人本能地认为乌合之众的巴里安华人不会在晚上搞花样,太过轻敌,这次可就遭了罪喽!最先上岸的几个华人冲向睡梦中的西班牙士兵,手里握着大棒、石头和菜刀,毫不留情开始攻击。

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加斯帕尔上尉反映还算及时,第一声报警后他就已经蹦起来,顺手拿出了剑和手枪。惨叫声刚停,他已经在大声命令着:“全体士兵,列队点火,准bèi

射击!”,同时用脚踢打着连滚带爬的西班牙士兵:“快!快!”。

眼见的黑黝黝的河边水面上冒出了人头,他一边大声喊着:“向我靠拢!”一边装弹药,同时拿起插在自己帐篷前的火把点燃了火绳,以最快速度发射了第一枪。

尹峰花了一个时辰,鼓动了一批泉州籍水性好的华人跟着他一齐渡河夜袭。这些**多是小商人和工匠。毕竟是乌合之众,尹峰又花了半个时辰才把100多人排列成两排,下水后又有几十人不知所踪。

尹峰选择的攻击地点是比农多南岸,那里离马尼拉王城远,一旦发生交战不易被马尼拉方向发觉,即使发觉了,前来增援的路途也比较远。附近河岸的西班牙士兵要来增援,还得渡过比农多北岸的水面,华人一旦得手,有足够时间逃跑。最不济也可以暂时在比农多的居民区隐蔽起来待机。

比农多南岸,西班牙军队临时驻地前的火把亮光成了大家的目标。做过商船水手的几个人领头,大家一起努力游向对岸。但是,那几个水性好的家伙完全没把尹峰的话当回事,没有等着所有人集中,然后再出击。就这几个人抢先登陆上岸,结果被哨兵发xiàn

。这几个莽撞的家伙打死三名士兵后,立kè

被围上来的西班牙士兵用剑和枪柄打倒。

而这个时候,尹峰等七十几人才到达河边;西班牙士兵已经有30来人衣冠不整地列好了阵势,正在紧张地装弹药,用通条夯实火药,放入子弹,……虽然情况紧张,但士兵们操作火绳枪的动作顺序丝毫不乱,可见这些士兵平日倒也是训liàn

有素的。

西班牙人把几个火把扔到了岸边,这下子,还未上岸的偷渡者毫无遮蔽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尹峰带着自己的十几个人,用一只木筏在最后面拖着曾岳山和李丽华两人,眼瞅着夜袭计划泡汤了,身处空旷的水面上,西班牙士兵的火枪一发,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势必都得做水鬼了。所有参与夜袭的华人一时间都停止了划水,岸边有一人虽然已经上岸,却在西班牙士兵面前半蹲着身子呆住了,一动不动等着那排火绳枪发射出火光和弹丸。

尹峰后悔不已;乌合之众啊!如何能相信乌合之众啊!自己还是太缺乏指挥经验啊!要是让自己的手下带队,就不会这样了!

他连忙大声喊:“回去!回去!把木筏拖回去!”

这时,枪声响了。“呯呯呯……”

尹峰本能地一低头,有子弹落在了面前的水面上,溅起水花。

但是,却是岸上发出了惨叫声,十余名西班牙士兵直直地向前扑倒在地。所有还在水中的华人都是惊疑不定,只有尹峰敏锐地看到:黑暗中,在岸边西班牙士兵身后50步远的方向,另外有几排火绳的火光,以及若隐若现的人影。

西班牙士兵已经发觉身后有敌人,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居然是支拥有火枪的军队,不禁大为惊慌,纷纷回转身,也不听军官命令,稀稀拉拉地开了火。而他们的对手则迅速地又来了次齐射:“呯!”

剩下的20来名西班牙士兵也倒下了大半。指挥官加斯帕尔上尉身中三弹,幸好未中要害。他知dào

无法挽回败局了,奋力跃上边上的战马,打马狂奔着沿河岸而去。

其实,岸边的火把和着火的帐篷把西班牙士兵映现的十分明显,本来是很好的瞄准对象。两轮齐射后,西班牙士兵报销了大半。剩下的人再无士气,稀稀拉拉反击了几枪,接着完全崩溃了,四散逃命。新兴号的水手相对而言身处黑暗中,加上西班牙士兵被从背后偷袭,惊慌失措,技术失准,射击后居然无一弹丸中的。

尹峰借着火绳枪发射的火光,终于看清了前面70步外的这队火枪手。他高兴地大喊:“是自己人!是新兴号的人!”他猛然冲上岸去,大声喊着:“乡亲们,快上啊!”

发迟了点,见谅

第34章 血与火及屠杀(五)

天色渐明,大批的华人已经渡过巴石河来到了比农多,然后继xù

北上,跋涉过河向着通多前进。比农多有几百名华人没有参加前一天的**,这个时候他们都躲在自己家中,在门缝和窗户后偷偷看着为数几千的华人络绎不绝向北走去。

一些华人在自己熟识的比农多华人基督徒家门口大声喊着:“兄弟,跟我们走啊!干系腊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是基督徒,可你们都是唐人啊,他们从来就不信任你们!”

有的华人基督徒就开了大门,携带着细软跟着自己人上路;不少他加禄族妻子不愿自己的生理人丈夫去参加叛乱,哭喊着拉扯着自家的男人不让出门。有几个生理人基督徒刚刚鼓起的勇气在妻子儿女的眼泪中消散了,只好倚在门口看着大队的华人走过小镇的街道,一直向北走去。

由于比农多南岸的西班牙军队几乎全军覆灭,这个地段已无人封锁,一大早已经有上千的华人从巴里安通过这里,继xù

向北走去。其他沿河地域的西班牙军队似乎都消失了,邦邦牙土著仆从兵也撤tuì

了。

今天一大早,在这一路上甚至没有西班牙人来拦截骚扰,华人逃亡者顺利地向通多前进。沿大路的两边,还有着不少的尸体,都是前几日被杀死的逃亡华人。有不少尸体悬挂在树枝上晃荡,却是那些被西班牙人追击的上天无路,为留个全尸上吊自杀的华侨商人小贩。这些尸体大多已被扒光了衣服,这是当地土著在华人尸体上寻找财宝的结果。

尹峰他们并没有找到李旦。留下的李家老仆人说:就在马尼拉城黑奴女人发癔症的那天,托马斯上尉以资助通多的叛乱者为名,带领着军队抄了李旦的家,把前一天送来的金银又抢了回去,并且把李旦关到了圣地亚哥堡的地牢里。李丽华当时就要带着家人去马尼拉救人,尹峰好不容易才制止住她自投罗网的行为;最后,尹峰向她保证,自己有葡萄牙朋友在马尼拉港口,在找到自己的家人后,一定会让葡萄牙人去帮她打听李旦的下落。这么一耽搁,等尹峰等人准bèi

上路去通多寻找曾岳时,西班牙人又开始出现在前方大路上了。

马尼拉的总督府内,唐.佩德罗.德.阿古纳总督在办公桌前苦恼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军人,其中坐在椅子上浑身缠满绷带的中年军官,就是死里逃生,只身一人逃到马尼拉城的比农多南岸西班牙军指挥官加斯帕尔上尉。站在一边的是总督的侄儿托马斯上尉,还有年长的军官阿斯奎塔少校,老实且木讷,马尼拉的城市防卫指挥官;另一位贵族气派十足的中年军官是路易斯?佩雷斯?达斯马里纳斯上校。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就是比农多庄园集体屠杀案的另一位罪魁祸首,他对生理人的仇恨可谓是家仇国恨集于一身。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是1593到1596年间菲律宾的临时总督,他的父亲就是在潘和五**事件中被华人砍了脑袋的达斯马里纳斯总督。(第24章曾提及此事)在上校任代理总督时期,巴里安市场区被他放火烧毁。而且上校在总督职位上竭力鼓吹侵略中国,上书西班牙国王要求组织军队远征中国。(网上流传的西班牙征服明朝中国的计划,这位上校是倡导者之一)所以,上校是要求对华人的反抗无情镇压最积极的西班牙军人,不但领导还亲自动手在马奎那庄园屠杀了300多华人,并且多次带领自己的卫队在巴石河北岸拦截华人。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加斯帕尔上尉的有气无力地叙述中:“……情况就是这样,我的部队在对方两次齐射中损失了约30到40人,他们有军官在发布口令,用的应该是中国话;而对方的两次齐射间隔时间仅仅是半分钟,甚至……我的士兵还来不及装好弹药,他们就又开枪了。”

唐.佩德罗总督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苦恼地看着他,然后问阿斯奎塔少校:“你是老军人了,你觉得怎么样?”

老军官阿斯奎塔少校没有立kè

回答,先问椅子上的加斯帕尔上尉:“你肯定对方只有50人?”

“从我的经验来看,由对方的射击时的火光判断,他们最多不过60人左右。”加斯帕尔上尉非常肯定地回答。

阿斯奎塔少校转向唐.佩德罗总督说:“由此我们可以肯定,叛乱的生理人方面有一支火枪队,人数60人左右,而且训liàn

有素;在夜晚装弹射击还能那样快捷,只有经过长期训liàn

的士兵才能做到。”

作为去年年底刚刚接任菲律宾总督一职的唐.佩德罗.德.阿古纳有理由苦恼;他的前任给他撂下一摊烂事。太多的生理人就是最大的问题。唐.佩德罗并不希望自己刚接任总督,殖民地就开始发生叛乱,特别是生理人的叛乱:他们是马尼拉城繁荣的动力和源泉,也是总督大人治下菲律宾长治久安的财政来源。总督并不是大主教贝纳维德斯那样的宗教狂热分子,异教徒生理人只要能带给他财富和政治声望,他是可以容忍他们的存zài

的。但他们太多了,人数多得甚至威胁到了西班牙人的安全。而宗教界人士,特别是大主教贝纳维德斯拼命鼓动着对生理人的敌对情绪,使双方的冲突日益升级。

一切都在向他最不愿意的看到的状态发展,生理人在西班牙人无数次骚扰攻击后,终于叛乱了。他不承认自己没有制止住西班牙人的肆意妄为,只是责怪生理人不该反应过度。

现在,他一直想把加斯帕尔上尉的自述当做他的胡言乱语,但是,似乎其他的军人都认可了上尉的说法。

唐.佩德罗总督苦恼地揉揉眼睛:“好吧,我希望谁能解释一下;生理人是怎么样,以及何时拥有这样一支火枪手队伍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都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总督叹了口气,对这些军人很失望。

“先生们,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本殖民地所有省份的省长们,命令他们就地解决当地的所有生理人,不准放过一个。我们必须尽快恢复本殖民地的秩序。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您最熟悉本殖民地的情况,你认为该如何平息生理人叛乱?”

“进攻,消灭他们!生理人都是乌合之众!!”达斯马里纳斯上校走到总督面前,口沫横飞,总督不得不往椅背上靠了一下。“对反叛者唯有格杀勿论!至于昨晚的事,我认为不足以成为我们行动的障碍,他们也不过才仅仅50人而已!即使生理人有能力搞到一定数量的火枪,他们也不会熟练使用!”

“昨晚比农多的事件如何解释?”加斯帕尔上尉非常不满上校的说法,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你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偷袭,这不是我们士兵无能,而是这批生理人狡猾残忍!就像10年前的事件一样,这些卑鄙的生理人只会搞偷袭的手段!”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再次把他的家族的旧仇拿出来说事了。总督大人揉着太阳穴,叹口气命令道:“好了,上校,你带领你的殖民者自卫队,去通多方向。托马斯,你指挥一个连队的士兵,加上100土著辅助军协同上校的部队,去切断生理人前往通多的道路。”

他转向城防指挥官阿斯奎塔少校说:“少校,你组织全城的武装人员准bèi

守城,我们得做好最坏打算。”

敲着鼓吹着军乐的正规西班牙军队正步出城,装备精良的士兵有150人左右,总督的侄儿托马斯上尉作为指挥官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前面,一脸严肃地正视前方,高傲地仰着头。达斯马里纳斯上校在后面板着脸,在自己马上频频向周围观众点头。围观的西班牙殖民者鼓掌欢呼,有女士们尖叫者把花枝抛在士兵们头上。

加斯帕尔上尉的部队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已经被严密封锁了起来。所有马尼拉城周围的西班牙军队都已集中在马尼拉城,这批出击部队离开后,城里实jì

上只剩150多西班牙正规军和几百名邦邦牙辅助军。

在比农多以北,达斯马里纳斯上校的庄园外,西班牙部队和当地西班牙殖民者的自卫民兵汇合了,人数足有200多,加上100土著辅助军,托马斯上尉由此有了充足的信心剿灭生理人叛乱者。殖民者民兵大多是留在吕宋的西班牙退伍老兵,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对生理人叛乱者毫不在意,认为可以轻而易举打败他们。本来,他们的任务只是封锁去通多的道路,但是托马斯上尉和达斯马里纳斯上校都准bèi

一直打到通多去。至于昨夜的比农多发生的事,他们全怪罪在加斯帕尔上尉的无能上。

在西班牙军队准bèi

进攻的时侯,尹峰等人正躲藏在上校庄园的附近树林中,焦急着等待他们离开,以便继xù

上路。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西班牙人才开始准bèi

动身出发;土著辅助军推着两辆炮车出了庄园,大队的士兵在庄园门口列队,殖民地民兵也在整队。

尹峰焦急地在原地打转,隔几分钟就去林子边张望一会。曾景山叹着气,说道:“你也不用着急,急也没用。岳哥如果还在通多,应该就不会有事;如果真的……,那么急也没用。”

尹峰站住脚,苦笑了一下:“眼前这支干系腊军队,八成就是去攻打通多的。我着急的是:我们的去路被干系腊人堵住了。”

他想了想,对库特雷少校说:“少校,你带上10名武装水手,连同我的这些家人同伴先潜伏在此地,到了晚间再想办法回到新兴号船上去。”

库特雷点点头,用葡萄牙语说:“有这些水手在,游回港口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么,船主准bèi

在找到人后,如何撤tuì

到港口?我想,大规模的战斗会马上开始,可能这一带都会成为战场。按照我的经验,整个菲律宾还能征调300到400名正规军士兵来马尼拉,如果西班牙人决定组建土著步兵连队,起码可以再增加2000名左右的战斗人员。”

他指指巴里安方向说:“而据我的观察,参加叛乱的生理人——中国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武器。根据您昨天晚上组织人员偷袭的经验,他们都是平民,从来没有作战经lì

,完全不存zài

有经验的军官组织者。总之,我并不看好您的同胞们为之战斗的事业。”

尹峰点点头:“您很直率,但您说的确实是事实。所以,我才更加着急。万一整个地区全都陷入到战火中去,我们自保都很困难。所以,你必须把李小姐和我的兄弟带回新兴号船上,我带着这些武装水手去通多。万一事情紧急,我们就进入山区,绕道去八达雁海边,那里福星号船已经等待了半个月了。”

第35章 血与火及屠杀(六)

一阵鼓声由庄园方向传来,军号吹响,军官高声喊着口令。

尹峰等人立kè

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这里距离庄园太近,不到一华里。如果不是和密林之间相隔着一条小河,可能邦邦牙辅助兵就会搜查这一带了。

不久,一支装备精良的西班牙步兵连队排成三列纵队,齐步走出庄园,向北而去。士兵们身穿盔甲,表情严肃且狂热,充满信心地走向前方。殖民者民兵也排列成纵队,队形整齐士气高昂地出发了。随后,带着弹药等辎重物资的几辆大车在土著辅助军保护下也开出了庄园大门。

这支队伍从尹峰等人的眼前走过,两翼的邦邦牙辅助兵甚至在尹峰10步开外经过。无论立场如何,尹峰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支西班牙军队确实是强军。

15世纪末至17世纪中叶,西班牙是欧洲军事强国。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无论是陆地,或是海上,西班牙的军事实力雄踞欧洲前列。在军事制度、治军之道、战略战术等方面,西班牙对欧洲和世界的影响,长达1个多世纪。西班牙军队以步兵为主,步兵地位高于其它兵种,薪水也高于其他兵种。西班牙军队采用的步兵团编制,也是现代步兵团的先驱。

西班牙步兵团是一个约有3000人的战术单位。每团有12个连,每连约250人。十六世纪中期时,连队内的长矛兵和火绳枪兵人数相当。一个连有上尉1人、少尉1人和一个士官、10个班长。步兵团团长是上校,下设一名少校、一名副官、几名参谋。团长有一个由8名长矛兵组成的卫队。每个团里都有13个随军牧师。医务人员有内外科医生各一人和一名司药。开始时,每个步兵团由数量不等的几个纵队组成,最后标准化为3个纵队。以长矛兵和火绳枪手组成的步兵团阵型就是著名的“西班牙方阵”。西班牙方阵颇有影响,很快成为欧洲各国仿效的楷模,经久不衰达100多年。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西班牙能保持100多年的军事优势,而传世的名将却几乎没有。西班牙军队实jì

上在形成完善体制后,就变得很不灵活,一切行动都有条令和制度决定,将领个人的个性素质不易发挥。但西班牙部队军事训liàn

一丝不苟,新兵训liàn

制度非常完善;奖励军功也毫不吝啬,造就出一批拥有狂热职业军人精神的士兵,他们在战争中士气高昂,具有高度的自信心和集体主义精神。拥有狂热军人荣誉感,而且训liàn

有素的西班牙士兵,由此成为当时欧洲最好的军人。他们以职业军人为骄傲。这与当时其它欧洲国家的雇佣兵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西班牙军队可以打败同等条件下的任何军队。

当然,在西班牙步兵团中,火绳枪兵和长矛兵都是主要兵种。在火器尚未取代冷兵器的时代,长矛还是杀伤力极大的兵器。15世纪末,西班牙支持那不勒斯同法国的战争中,西班牙将军贡萨罗?德?科尔多瓦最早使用战壕来节省兵力,还把火绳枪兵和长矛兵加以混合编制,用长矛兵为火绳枪手提供可靠保护,解决了长期以来存zài

的步兵作战中的一个难题。

16世纪20年代,西班牙人发明了穆什特克火枪—重型火绳枪。该枪口径在23毫米之内,枪重8—10公斤,射程可达250米。这种枪放在木叉架上射击,杀伤力较大,可以击穿敌军的盔甲。但这种枪操作复杂,至16世纪末时被改良后的重型滑膛枪所取代。

眼下的这支西班牙部队,主要配置的火器是相对轻型的一种火绳枪,另外,长矛手主要由邦邦牙辅助兵承担。

尹峰仔细观察着西班牙军队,发xiàn

殖民地民兵的武器比较杂乱,似乎很多火枪不是军队制式武器,也有拿着带木架的重型滑膛枪的老兵,还有人带着好几把长枪。让他心里感觉十分复杂的情况出现了:几名华人基督徒也走在队伍中间,一边走一边和西班牙军官说着什么。这些应该就是西班牙军队的华人翻译,在为屠杀华人的西班牙人出力工作。

这时,库特雷少校在一边轻声说:“这是西班牙人的长剑。”他用目光示意前方。那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军官,骑在马上,正手持一把护手柄前面再装上护手圈的长剑,指挥着部队前进。

库特雷用耳语的音量说:“这军官这么年轻就是上尉,应该出身贵族,否则不会拥有这种长剑。这种笼形柄长剑的式样起码是100年前的,一定是他的家传兵器。对了,这是马德里的阿古纳家族的纹章配饰……”

他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如果我不是在这里遇到他,我会和他决斗。”

尹峰疑惑地看看他,但是少校再不肯多说一句了,仇恨的眼神一直盯着那名年轻的贵族军官。

……

晚间,麦小六、马加罗带着10名水手,四名会游泳的曾家仆人抬着曾景山,李旦家的几个仆人陪同李丽华,乘着夜色再次向巴石河北岸行进;准bèi

由水路撤tuì

到新兴号船上,然后,新兴号立kè

去八达雁海岸与福星号汇合,等待尹峰等人的到来。

库特雷少校坚持要留下陪同尹峰,因为他熟悉地形和精通西班牙人的战术。

尹峰带着库特雷少校、林晓和几名曾家的伙计,加上50名水手,一共60人,携带60杆轻型火绳枪,以及足够火枪发射30次的弹药,跟在西班牙军队后面偷偷地出发了。实jì

上,会操作这些暹罗产葡萄牙轻型火绳枪的人只有52人,包括了尹峰在内。其余8人都是曾家的伙计和仆人,自愿留下去搭救曾岳——这个年轻和气的掌柜还是很有人缘的。

这天夜里,西班牙军队在通多教堂附近扎营,分派出的哨兵和邦邦牙侦查兵远及五里以外的德尔.蒙塔修道院,显然是吸取了加斯帕尔上尉在比农多被偷袭的教xùn



这给尹峰的队伍造成了不少麻烦,为躲开西班牙的哨兵,他们不得不潜伏在沼泽地边缘的森林中,忍受了大半夜的蚊虫叮咬煎熬。水手们经过长年累月的海上生活,吃得好,体能训liàn

每日进行,身体都很健康,扛得住长途跋涉和熬夜的劳累。那些伙计仆人可就不行了,到了早上个个面无人色,再也撑不住了,全都打起了瞌睡。尹峰无奈之下,只好先让水手们啃点大饼干粮,权作早饭。库特雷把最机灵的两名水手派出去侦察,顺便带点水回来。

没多久,一名出去侦察的小个子水手飞速奔了回来。“船主,有一队人过来了!是剃了头发的唐人过来了!”

“没有西班牙人吗?”尹峰连忙问。

“没有,有一个穿西洋僧人黑袍的唐人也在队伍中,很古怪啊。”

尹峰看看林晓,都觉得很奇怪:西班牙军队就在边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华人基督徒走到这里来的?他好奇心大起,带着十几个人全副武装,弯着腰穿过森林,来到了沼泽地边缘的一条小溪边,听见了前面的人声喧哗。

大约十余人正在小溪边接水,有一身材矮小瘦削的中年男子独自立在一边,衣着西式燕尾礼服,仰头望天,满脸忧色,长吁短叹不已。这正是现任巴里安华人总管,黄康。

他听从马尼拉总督的命令,在昨天来到了华人聚集的通多沼泽地,企图做最后一次努力来保持和平,呼吁华人们解散,回巴里安去。他甚至连自己儿子也没能劝服,他的大儿子黄达(安东尼)已经成了聚集在此参加起义的华人基督徒首领。漳州、潮州籍和泉州籍华人的各位大佬,各个行会的领头人反过来纷纷劝说他加入起义,要公推他为全体造反唐人的领头人。毕竟,黄康在巴里安的威信是靠着他的公平无私赢得的。

“总管大人,留下来吧!这里群龙无首,各家有各家的头领,各行业的人自行结合,不相统属,只有您能统领我们所有人。留下来和干系腊人开战吧!”

眼见得群情激愤,华人和西班牙人的矛盾已无法调和,黄康苦口婆心劝说了整晚,毫无作用。

“我们唐人人数虽然多,但干系腊人武器精良、火器犀利,他们的城墙高大而坚固,从上面发射的大炮、火枪和弓箭会让我们根本靠近不了。我们手无寸铁,谁也不会打仗,最多是做过海盗的勾当,去和这些惯于打仗,拥有犀利火器的人对战,我们会吃亏的:当年的林凤有那么强的军队,不也攻不下马尼拉吗?而且一旦开战,全吕宋各地都会有他们的军队赶来增援,土人也帮着他们,而你们却不会有任何人来帮zhù

你们,没有粮草和武器,你们不可能长期在这里坚持的!谈判吧,和干系腊人谈判吧……”

一些华人领头人站起来大喊着:“总管大人,干系腊人早就动手了,还谈判什么啊!”

“看看周围的弟兄吧,总管!我们已经死了好多人了,杀戮早就开始了。干系腊人是决不会和我们谈判的,总督的命令是让我们回到工作的地方去,可不是要谈判!”

“对对对!不行,让我们还象以前那样,把身家性命交在这群不讲信义的干系腊人和倭寇手中,我们不愿意!不!绝不!”

而当黄康面对很多失去了父亲兄弟子侄的华人们时,听着他们的愤nù

责问,他感到已经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只能反复说些空洞的安慰话。

今日早间,他拒绝了大家的推戴,心情十分沉重地离开了通多营地,回去向佩德罗总督复命。

“父亲!干系腊人不会再相信你了!已经开战了,您还要回去吗?”黄达在草木铺成的通道口最后一次劝说父亲留下。

黄康苦涩地笑笑,一言不发,转身向着马尼拉走去。走出几步,他回转头,脸上出奇的平静:“大儿,祈祷上帝保佑你吧。我现在已经不知dào

,我是该叫巴蒂斯塔,还是黄康。”他头也不回再次上路,黄达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黄康的基督教教名是胡安.巴蒂斯塔.德.维拉,是第一任马尼拉大主教萨拉札尔神父给他施洗时取得教名,“维拉”这个姓氏来自前总督桑地亚哥.德.维拉,黄康是他的教子。

尹峰看到他时,他正在赶回马尼拉的路上。而他一回去就被佩德罗总督抓了起来,以鼓动叛乱的罪名投入了大牢。尹峰虽然很同情这位在中西两方之间受煎熬的悲剧人物,但眼下也是只能随他去了—这是黄康的命运:被祖国抛弃,被西班牙殖民者怀疑,最后被杀。

“轰!”

“轰!”

北方的空气中滚过来阵阵炮声,然后断断续续传来了火枪射击声。那是通多教堂以北的德尔.蒙塔修道院方向传来的。

尹峰回到埋伏地点,出外侦查的两名水手都回来了,争相向他汇报:“船主,干系腊人在早上就出发了,行军方向往北。现在,留在教堂的土人军队也正在赶过去。”

半个小时后,尹峰等人站在一处丘陵上方,看到了德尔.蒙塔修道院的石质高墙,以及周围浓密的硝烟,几百支火枪正在密集频繁地射击。

修道院周围无数的华人正在蜂拥而至。

第36章 血与火及屠杀(七)

德尔.蒙塔修道院是天主教奥古斯丁修会所属的修道院,这座石制哥特风格建筑就是由华人建筑工建立起来的。在吕宋全岛,最好的建筑工是华人,最好的工匠是华人,最好的商人是华人,最好的农民也是华人。通多教堂附近教会所属的农场,就是奥古斯丁修会招募的华人农民耕种的。当然,这个时候那些华人农民早就逃亡到通多沼泽地带去了。

但是,吕宋的统治者是西班牙人,他们可以肆意压榨、屠杀华人;关键在于,他们有军队和传教士。现在,德尔.蒙塔修道院的修士们和西班牙士兵一样,手持武器向蜂拥而来的华人起义者射击。很多修道士操作武器的熟练程度,并不比西班牙士兵差多少。这证明了他们平时除了修真外,大约也勤于修武。

修道院坐落在通多殖民区北部一处缓坡上,背靠大片的沼泽以及连绵的热带密林。这个修道院有着华人们急需的粮食,而且这座修道院易守难攻,也能作为要塞使用。可惜,华人们一大早就由沼泽营地赶往这里,但毕竟是没经过训liàn

的一群平民,队伍拖拖拉拉直到快中午了才到达预定的进攻地点。而这个时候,托马斯上尉的连队已经进入了修道院,并且用两门炮猛烈轰击散乱的华人队伍。

西班牙军队在修道院门口列阵,占据了地利。这迫使华人起义者想要占领修道院,就得正面向上突击。迂回侧翼或绕道后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地形条件使修道院两侧没法展开很多兵力;而绕道后方则更加困难,需yào

跨越沼泽密林,然后在沼泽地里攻击修道院高大的石墙,同样也有着没法展开很多兵力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华人们没有能和西班牙人的火枪抗衡的武器。实jì

上,华人们基本上没有武器。

一群群的华人或者拿着木棍、或者拿着石块,有些人的武器不过是除去枝丫的树杆,以及削了尖头的竹杆。最好的武器是几个头领手持的菜刀和小刀匕首之类的东西。远射程武器完全没有。为数上万的华人起义者就这样一窝蜂地冲向修道院,不分波次、不分梯队,完全是乌合之众。

呯呯呯呯呯呯!

一阵齐射后,前排的100名西班牙士兵采用后退装弹战术,一边迅捷装弹,一边后退到后排士兵背后。第二排是正规军士兵,第三排是殖民地民兵,他们在各排军官口令下,依次发射火枪,然后后退装弹。按早当时的火绳枪装弹速度,以及士兵的训liàn

程度战术素养,最起码得有6排到10排的阵列,才能形成不间断的射击。

然而,进攻修道院的华人们没有人目睹过西班牙人作战的情况,根本不知dào

近代火器的厉害。冲在前面的华人成片成片地被打倒,犹如镰刀收割麦子一般。后面的起义者被巨大的响声和杀伤力震撼,有的呆立在原地惊讶地看着自己被打死的弟兄,有的继xù

往前冲。这样,冲锋的队伍稀稀拉拉起来,基本上没有人能冲到西班牙军队的前方50步范围内。

三轮射击后,西班牙军队阵列已经后退到修道院大门边。

在离开他们的距离50步到100步之间的地上,已经躺满了已死或将死的华人起义者。华人们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纷纷后退到火枪射程之外。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大声发出口令,各排的少尉军官指挥着自己的排开始重新编队。名义上的指挥官托马斯上尉对上校喧宾夺主的行为无可奈何。

这时,修道院的窗口和墙头都有奥古斯丁修会的修道士在用火枪进行警告射击,配合着西班牙军队整队。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担心邦邦牙辅助兵不能及时赶到,命令随从说:“卡洛斯,你立kè

回去把邦邦牙辅助军带过来,告sù

唐.路易斯少校带着他们绕道西边的道路,去抄这些生理人的后路。”

200多名西班牙武装人员迅速组成了两个6X16的小方阵,两个方阵在修道院的大门口成八字形配置,分别对向修道院左右两边。

华人起义者经过休整后,在他们的几名首领带领下,兵分两路,从左右两个方向再一次对西班牙人发动进攻。

他们大声呐喊着,挥舞着各种“武器”,再次迎着西班牙人的火枪冲了上来。然而,修道院两边的沼泽和树林使他们不得不向中央大门附近集中,越是接近修道院,人群越是挤成一团,不时有人扑通一下掉进沼泽地,尖叫哭喊随之而起。

“果然是分成两路突击!放他们进入50步再射击!”达斯马里纳斯上校非常得yì

自己的战场预测成功。他大声下着命令,完全没把真zhèng

的指挥官托马斯上尉放在眼中。

“轰!”两门铜炮首先打响,炮中装填的都是霰弹。无数铅子铁块喷出炮口,哗啦一下扫倒了大片的冲锋中的华人。

华人起义者不断试图试图靠近西班牙军队,希望能冲进阵列中去砍杀一番。然而,刚刚到了可以投出石头和竹子标枪的位置,西班牙人开始了射击,连绵不断的射击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由于场地原因而被迫挤成一团的华人起义者遭到了重大伤亡。他们呐喊着向西班牙人投掷石块和削尖的竹杆,有的仅仅是落在了西班牙人面前的土地上,即使能击中敌人的身体,但根本无法伤到身着盔甲的西班牙正规军士兵。

“轰!”两门小炮再次射击,霰弹再次打倒了大片的华人起义者。这次攻击,华人仍然无法接近西班牙人,反而在西班牙人的火炮和火绳枪的齐射下造成了更大的伤亡,留下了更多的尸体。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西班牙人对华人单方面的屠杀了。到现在为止,西班牙方面还根本无人伤亡。于是,起义者不得不再次退到火器射程之外,稀稀拉拉聚成几团人群,远远地冲着西班牙人咒骂呐喊。几名华人首领——其中包括黄康的儿子黄达——互相商议后,组织起几批人在修道院左右两边的溪流沼泽上铺设草木浮桥,准bèi

绕道到修道院后面,试图对西班牙人形成包围。显然,巨大的伤亡还没能消减掉华人们的士气。本来他们就已被逼至死地,今日之战本就是通多华人们死中求活的拼死一击。

尹峰在丘陵上看的气血上涌,心潮澎湃。第一次看到上万人的大规模的古代战争场面,其血腥程度、激烈程度远超他主持的那些与海盗倭寇的战斗。这使他差点也要喊着“冲啊”的口号冲上去了,不过他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战场态势。他摇了摇头,对库特雷少校说:“他们攻不上去的,武器太差,地形十分不利啊!”

“我们也攻不上去。”库特雷指指后面那些跃跃欲试的水手们说:“西班牙人起码拥有30支重型火绳枪,射程超过我们的枪,而且还有两门铜炮。”

林晓说:“那我们不去帮忙,就看着我们的老乡送死吗?我没关系,船主,下面可是有好多泉州籍的老乡!说不定曾家三少爷也在其中啊!”

尹峰苦笑,站起身向着前方上万人聚集的场面一指:“如果曾三哥在这些人里头,你说我们该怎么找?”

林晓抓抓头皮,垂头丧气地坐下。

尹峰叫上了曾家的几个仆人,带上几名水手,准bèi

下去找华人起义者的头领接触一下。不管怎么样,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他明白凭着现在手头这些力量,大约只能拯救自己家人,没有力量拯救几万华人的命运。

他们刚刚出现在战场边缘,就被一伙人发xiàn

。他们大都受了伤,大多是被散弹弹丸击中了手臂或脚部,正在包扎伤口。他们的伙伴发xiàn

了尹峰等人,忙乱地拿起棍棒等武器,忽然发xiàn

来者是唐人,穿着古怪短衫的唐人,头发也是传统的样式,不是基督徒。他们稍稍放了心,但仍不敢完全信任来者,手中的武器仍没有放下。

“哎,那几位兄弟,从涧内来的吗?”有人问,口音带着潮州腔。

“我们从泉州来,专门来吕宋找人的。”在尹峰示意下,一名曾家伙计用泉州腔的闽南话回答,先拉近彼此间关系再说。

“泉州的老乡啊,……什么?你说是从哪里来的?泉州?”一名瘦长个的中年汉子吃了一惊,甚至忘了捂住自己大腿上的伤口,一下站了起来:“你们是坐船来的?是现在这个时候来的吗?”

尹峰把那个多嘴的曾家仆人拉到后面,上前说道:“老乡,我们是搭澳门佛狼机人的船来的。你知dào

泉州曾家好字号商行吗?”

中年人坐下了,让一个长着大眼睛、看起来活泼精干的少年给他包扎伤口,疼得直咧嘴。他吸了口气说:“我说呢,怎么这个时候唐山还会有船来,哎,老弟,你来的可不是时候啊!好字号倒是听说过,好像是今年新来的泉州商号。不过我不认识他们的人,泉州帮的人都在前面打仗,你去前面问问吧?”

他抬起头,看着尹峰身后的人,疑惑的问:“你们不知dào

吗?眼下干系腊人在和我们开战啊!”

“知dào

,所以我们才一定要来通多,找到家人把他带回去。”

中年人站起身,推开身边的少年走近尹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莫不是疯了,明知dào

在打仗还要来吗?好字号的是你什么人啊?”

这时周围的华人起义者都已放松了警惕,三三两两围着尹峰的手下聊天,不久就发xiàn

他们大多不是福建佬,更加好奇起来。

“你们哪里来的?广东吗?我们这里没有广东人啊,你们找谁啊?”

“是我们船主找人,找他的大舅子。”

“哎,你们怎么也有干系腊人一样的鸟铳?”

“什么,这不是鸟铳,是火绳枪。”

“火神枪?”

海南来的疍民水手赶紧抱紧了自己的武器,不让那些羡慕不已的起义者碰。

尹峰叹口气,拱手道:“在下是泉州尹峰,来找自家大舅子的,曾家好字号的东家。我们已经去过涧内,那里的人已走了大半,打听到大舅子是来了通多,所以才找到这里的。”

前方一阵密集的枪声,然后是一阵纷乱的喧哗,一大片华人起义者哗啦啦一下退了回来。那精干的小伙子大喊道:“阿叔,我们的人又败了,退回来了,还是灌不进去啊!”

中年汉子看着尹峰点点头:“难得,这世上还有你这样重兄弟情义的汉子。我是陈海,漳州海澄人…”他指指那个精干的少年:“这是俺侄儿衷纪,跟着我来这里学生意,这下可好,哎……”

尹峰眼睛一亮:陈衷纪,郑芝龙的结义兄弟啊,后来的大海商兼海盗。有前途的少年啊!不过,他现在出现在通多战场上,却是尹峰想不通的事:陈衷纪等人和李旦、郑芝龙等人一样,都是在日本经商后出了名的,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陈海接着说道:“衷纪,你带着尹兄弟去前面找找泉州安海的大佬,看看他们知不知dào

曾家的消息。”

尹峰拱手谢过,带着林晓等人跟着未来的大海商陈衷纪走向前方,那片血肉横飞的战场。

第37章 血与火及屠杀(八)

西班牙军队依旧列阵以待,殖民地民兵和十几名修道士总计大约80多人进行了一次反击。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派出阿尔弗列兹上士指挥反击,分别分成几十人一股去射杀生理人。

由于双方的武器差距,西班牙人左冲右杀,把华人往回赶了好几百米。虽然华人起义者拼了命般往前冲,可惜因为始终无法靠近西班牙人,缺乏杀伤敌人的手段,事实上在战斗中只剩了被杀的份。但他们还是不惜牺牲,竭尽全力从四面八方向出击的西班牙人包围过去,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继xù

冲击,无数石块砸向西班牙人。倚仗人数的优势,加上西班牙人突击的太远,地形开阔起来,终于,有两名殖民者被打中头部。西班牙人的队伍开始混乱,华人已经冲到10步之内了,他们不得不开始后撤,连这两名受伤者也顾不上了。

西班牙军队开始在鼓声中前进,支援出击的殖民者民兵。在一阵齐射后,华人的冲锋被抑制住,出击的西班牙人狼狈地返回,很多人头破血流。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气得一拳砸在修道院的大门上,他破口大骂道:“阿尔弗列兹上士,你是个蠢猪!你怎么能被这些武器连美洲土著都不如的生理人打回来?”

上士也是头破血流的惨象,他捂着头为自己辩解:“生理人都是疯子!他们都不怕死,要是美洲的印第安人遇到我们,两轮射击就能打散他们。但是这些可恶的生理人,被打退了三次了还能保持进攻的势头,可比那些印第安人强多了!”

托马斯上尉在一边说:“阿尔弗列兹上士说的没错,那些生理人好象又要开始进攻了。”

……

那两名在战场上被击倒的西班牙殖民者被蜂拥而上的华人一阵痛打,最后都成血肉模糊的尸体。华人们呼喊着,举着缴获的枪向修道院方向示威。

“瞧,还是咱们漳州的人厉害啊!”

“谁说的,先前冲锋在前的可都是我们泉州人。”

“那是海盗山东佬的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尹峰来到一棵大树后,华人起义者的几位领头人正在那里争论这些无聊的问题。泉州籍华侨的首领叫张海,是个看起来粗豪的汉子,眼神犀利。他倒是听说过曾家好字号,而且也认识曾岳。

“你是来找曾家三少爷的啊,他渡过巴石河的时候脚受了伤,是他的伙计把他带到通多的。眼下他也不能打仗,还在通多营地里养伤。”

“真的?他还活着!”尹峰长出了一口气,喜不自禁,伸手抓住张海的肩膀摇晃着问:“他现在就在通多吗?他的伤没事吗?”

尹峰可是一米八的高个子,虽然几个月的辛苦奔波使他瘦了很多,但是大块头的力量还是很足,他的热情使得张海痛苦不堪,赶紧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真的,真的在通多,伤的如何我不太清楚了。”

尹峰拱手施礼道:“多谢阁下了。我这就去通多。”

“等等,你也是泉州来的吗?怎么我先前没见过你?”张海不住地上下打量尹峰,并且观察着尹峰身后几名拿着火绳枪的水手。

尹峰敏锐地感觉出他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他没生气,毕竟是非常时期,也确实有华人奸细在为西班牙人卖命。他拱手道:“在下尹峰,泉州好字号二掌柜,新兴号船主。”

张海瞪大了眼:“新兴号?你是在东番大战倭寇的新兴号船主?”

这时,一声大喝传来:“尹船主,你如何在这里的?”

一个大汉由战场前方走来,身后跟着一帮光着膀子的华人起义者。尹峰喜出望外,忙奔过去施礼:“鲁大哥,你如何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改行经商的鲁石头,原海盗头目。

“你是来找曾家少爷的?他没事,脚脖子断了骨头,小伤啊!可你是怎么来的?干系腊人已经封港了啊?”

尹峰有点心虚,一时间不知dào

该不该告sù

大家,自己有船,就等在海岸边上——万一所有人都想着要上他的船,那么情况会十分复杂。最终,他没说实话,只是说搭澳门佛郎机人的船来的。

鲁石头领着一帮弟兄在中国的东南沿海混不下去了,就跟着李旦来马尼拉做生意。他当海盗还行,做生意就不行了,一切交yì

都是几个手下在打理,自己整天在巴里安打抱不平,惹是生非,在马尼拉华人中间也混出了点名气。他是最早一批逃亡通多建立避难所的华人之一,在当地的华人中,干过海盗的为数不少,因他的名气大资格老,所以就成了巴里安所有华人“前”海盗的头目。

在攻占马奎那庄园的复仇之战中,海盗帮的人是冲在最前面的。在攻打修道院的前几次冲锋中,好勇斗狠的前海盗们也是冲在最前面得,伤亡也最大。鲁石头和尹峰见礼后,张海也就完全消除了对尹峰的怀疑。他热情地拉着尹峰,把他介shào

给漳州华侨头领何平、工匠行会的头领铁匠李大鱼,最后是华人基督徒起义者的首领,黄达。

这些人就是这数万华人起义大军的首领。

除了手下只百余人的鲁石头,其他几位首领都没有什么战斗经验。鲁石头退回到这里来就是要求再发动一次进攻:“俺的兄弟都已经快冲到大门了,差一点就灌进去了!你们的人怎么动作那么慢;怕死就回涧内去!不能让我的手下白死了,一定得再攻一次!”

“海盗帮”是眼下华人中最有战斗力的一伙,他们的悍不畏死精神刚才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所以其他首领也找不到理由反驳鲁石头。于是大家伙决定,再来一次冲锋。

尹峰和鲁石头打了个招呼,回到水手们驻扎的小山边。少年陈衷纪一直好奇地跟着他,看到他有着一支几十人的火枪队,几乎吓了一跳。库特雷从山坡上下来,陈衷纪一跃而起,“干系腊人!”脱手一块石头砸向库特雷。少校面不改色,头一歪躲过了来袭的石头。尹峰连忙按住了少年勇士:“别慌!这是自己人!我请来的佛郎机人,是来帮zhù

我们的!”

少年陈衷纪不太理解干系腊人和佛郎机人的区别,但是他相信尹峰。虽然安静下来,但是少年还是尽量远离这个可疑的番人。

库特雷阴沉着脸说:“西班牙人的土著部队刚刚从山坡下经过,往东北方向走了。”

尹峰立kè

觉出不对头:“东北方向?如果要去修道院,应该是往西北走……明白了!不好!他们是去包抄我们华人后路的!”

库特雷点点头说:“没错,他们是要绕过正对着修道院的的小湖和沼泽地,穿过通多沼泽边缘的甘蔗地,切断生理人起义者退回营地的道路。”

尹峰果duàn

地说:“这一回,无论如何得帮他们一把,否则西班牙人就会直接打到通多营地里去了。”他站到山坡上,遥望战场:修道院前方,华人们发起了一天来最大规模的进攻。上万灰色、蓝色的人群铺天盖地象海潮般涌了过来,呐喊声震天动地。

就让我来帮你们一回吧。虽然无论如何,你们都会失败,但你们是这个时代的中国最缺乏的人:有着可贵的冒险精神,对大海毫不畏惧的一代人。你们不知dào

世界已经迈入大航海时代,虽然你们缺乏文化、没有科技知识,但是为求生、为求改变生活,你们已经迈入大航海时代的门槛。虽然朝廷眼光短浅,无视世界大潮,统治者愚昧无知,但这里有的是真zhèng

看到过世界之大的第一代中国人。你们没有国家支持,但仅凭个人的力量,就已经踏上了墨西哥的土地,到达了欧洲荷兰的国土。

尹峰下定了决心:既然要改变大航海时代中国人的命运,我就需yào

无数的人才,那么,能救多少就多少吧!

尹峰目睹狂热地向西班牙人枪口扑去的华人起义者,看到无数人衣衫褴褛手持原始武器,踩着自己叔伯父兄子侄的尸体向前冲。这一瞬间,他改变了自己救援行动的目的: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当然,他是现实主义者,要救人也得是在能保住自己和伙伴的命,能成功突围到八达雁海滩的前提下。

尹峰带着队伍迅速向通多沼泽地边缘进发。这个时候,华人起义者的进攻也达到高潮,已经从德尔.蒙塔修道院的正面、左右侧面逼近了西班牙军队。面对如此狂热的人海战术,一辈子都在殖民扩张战场上作战的达斯马里纳斯上校也不禁后背冒出了冷汗,持枪射击的手也微微发抖。托马斯上尉除了大喊“射击!”,脑子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多亏西班牙士兵优秀的战斗素质,在面对万余疯子一样的进攻者时仍能保持阵线,坚持做着整套射击动作,虽然每个人都在心头发虚,但没有一个士兵后退一步。最后,在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指挥下,靠着火炮的射击掩护,西班牙人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把部队几乎全部撤进修道院前院。有两名殿后的西班牙士兵被石块击伤,为给自己人争取后撤的时间,不顾一切冲进了进攻者的人堆中,被无数愤nù

的华人迅速打成了两团烂肉。

修道院大门仅仅只能七八人并行,西班牙军队在前院迅速组成了一个40X5阵列,在大炮掩护下严密封锁了大门口。企图冲进大院的华人都被火绳枪子弹击倒,一分钟内华人的尸体就已把修道院大门完全堵住了。同时,在修道院的楼顶,钟楼上,各处窗口都有修道士在开火射击,把企图翻墙而入的起义者一一击倒。一名士兵爬上钟楼,把一桶点燃了的火药桶扔进了墙外人群中。

“轰!”爆zhà

的碎块气Lang席卷了方圆五十米的所有人,华人起义者已达临界点的士气再也维持不了了。

这时,留守通多教堂的多明我修会的修士弗洛雷斯带领几十名殖民地民兵赶来增援了。他们直接来到战场左翼,从德尔.蒙塔修道院右侧向围攻西班牙人的生理人射击,给了已经士气低落的华人最后一击,然后和达斯马里纳斯上校会合,集合所有西班牙正规军、民兵、修道士一齐对生理人发动全面反击,最终迫使生理人向来的方向溃退,西班牙人完全控zhì

了德尔.蒙塔修道院周围地区。

第38章 血与火及屠杀(九)

负责指挥邦邦牙土著军的唐.路易斯少校手持长剑,跑在土著队伍的前列,一个劲地催促土著兵快点,再快点。他们由战场东边绕了一个大圈,绕过经过尹峰水手们驻扎的山坡,越过两条小溪,来到一大片甘蔗田前面。左面相隔一片沼泽水域,对面的平原上就是正在后撤的大队华人起义者,右边是连绵的甘蔗地,原本都是奥古斯丁修会招募华人农民开垦的土地。穿过这片甘蔗地,就是看不到边的通多沼泽地,那里有一条华人用稻草树枝和泥土铺垫出的道路,一直穿越沼泽直到华人们的通多营地——叛乱者的基地。只要切断这条人工铺成的沼泽地小路,就可以给华人起义者造成很大麻烦,至少会使他们被迫从沼泽地里走回营地。

“快!快!”唐.路易斯少校不断用剑背抽打土著士兵,那些土著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土著步兵队跑上了甘蔗地,就快到沼泽地通道处了。

“等一下!停止前进!”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派来的联络官卡洛斯上士忽然叫了一声。乱哄哄的队伍突然停住,土著士兵乱成一团。唐.路易斯上校非常不满这个上士超越自己发令,眼光凶横得看着他:卡洛斯上士并不害pà

,只是指着前方说:“上校,前面有敌人的射击阵线。”

“什么?”唐.路易斯上校难以置信地嘟囔着,往前看去:150米以外,一队身穿蓝色布衣的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手持已经点燃了火绳的冒着青烟的火绳枪,正在向他们瞄准。

这些人很明显都是黑头发的生理人。他们占据了由甘蔗地到沼泽地边缘必经的土路,除非土著部队跋涉过左侧的沼泽水面,否则是不可能切断前往通多营地的道路的。

这队生理人不发出呐喊,也不四处走动,就是一动不动排列成整齐的射击阵线等待着土著部队。“奇怪啊……上帝,这难道是……”唐.路易斯上校想到了那天晚上加斯帕尔上尉在比农多的惨败。很可能,这就是那支神mì

的生理人火枪队。

左边的枪声已经稀疏,大批大批的华人起义者乱哄哄地撤tuì

下来,向着通多沼泽边跑来。有的人已经踏上了那条土制的沼泽地通道。

唐.路易斯上校骂道:“上帝保佑,怎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低头想了想;无论如何,切断敌人后路靠手头这些土著是不可能的,但是一点样子都不做,这个卡洛斯上士恐怕就会打报吿给上校或者总督。只是这些人实在太奇怪了,而且装备比自己的土著步兵还要好——西班牙的土著辅助军的武器只有弓箭和长矛。

实jì

上,这批邦邦牙辅助兵的武器也是在巴里安的铁匠铺订的货,由华人制造出来的。

尹峰就在150米外的阵列中,林晓等人硬是把他挡在了最后一排。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西班牙土著兵前头,堵住了他们迂回包抄的路线。现在在他们的背后,大批华人正在溃退下来,通过沼泽地的临时道路撤回通多营地。

尹峰摆出个20X3的阵列,最后一排实jì

只有10名火枪手,其余那些曾家的伙计仆人只负责装弹药。昨天开始,尹峰就逼他们练习装弹药,准bèi

把这些人用作紧急时刻的辅助兵。库特雷在一边指挥,这时他大声喊着口令:“前排预备!打开火门!”

土著兵在犹豫了一会后,终于行动起来,正在列队缓步前进。唐.路易斯上校决定还是让土著兵冲击一次,试试自己的运气。

“后排预备!前排瞄准!预备……”

100多名土著人举着长矛,发出尖利的喊叫,开始加快脚步冲锋。已经过了100米处,90米,……有土著兵发射了弓箭,第一排的水手们眼睁睁看着箭矢飞来,落在自己脚边,人人端着枪保持预备射击状态,一动不动: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允许移动自己的位置。纪律概念这两年来已经深植水手们心中。

好在,土著的弓箭是华人生产的短弓,有效射程也就50米,土著兵在100米外就开始乱射一气,根本是无的放矢。

现在,敌人已冲进60米内!

“放!”

“呯呯啪啪”一阵炒豆般的枪声响过,邦邦牙辅助兵冲锋队伍的前排顿时倒下了10几人,后面的人收不住脚,踩着前排死者、受伤者的身子继xù

向前,有人脚一滑跌倒在地,很幸运躲过了第二排的射击,然后是第三排的射击。最后的倒下的土著兵距离尹峰仅30米。邦邦牙辅助兵在被击倒近30人后,士气崩溃,乱哄哄地一窝蜂退了回去。

库特雷大声喊着:“全体注意,前进20步。”

实jì

上,水手火枪队平日的射击训liàn

,主要就是齐射和后退装弹轮射,以及准确的自由射击,这是为了适应船上空间狭小,无法大范围机动的实jì

情况,用来对付海盗跳帮攻击很有效。但是,离开了船,真zhèng

在野外战场上面对大批敌人的攻击,尹峰和他的水手们都是第一次经lì



库特雷也不指望水手们能一下子适应野战。所以,他只是简单命令上前20步,然后全体端起枪,第一排采用单腿跪地姿态端枪瞄准;最后一排的把枪搁在了第二排的肩膀上;然后,“轰!”,尹峰的队伍进行了一次齐射,瞄准的是100多米外的土著兵混乱的人群。

暹罗产的这些火绳枪有效射程刚过150米,只是到了100米外,这弹丸早就没了准头。不过,土著兵的士气出人意料地低落,溃退的土著兵和预备队撞在一齐,互相推搡着乱作一团。唐.路易斯上校拼命用剑和鞭子抽打着他们,极力想重新整队。

轰!

“敌人在齐射!”卡洛斯上士吃惊的叫声。

嗖嗖……子弹横飞过来,一粒弹丸划过唐.路易斯上校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痛感充斥了他的整个脑袋。只有几名土著兵被击毙,另有几名受伤,惨叫着倒下。但这无疑给了土著兵紧绷的神经最后一击,如同听到命令一般,土著兵忽然同时散开,哭喊着四处奔逃。留在原地的只剩唐.路易斯上校,正捂住自己鲜血直流的脸发呆:还有几步开外,卡洛斯上士单腿跪在地上,腰间正在渗出大量鲜血:他也中弹了。

“自由射击!”

水手火枪队开始排成两排,后排的装弹,前排的人自由寻找目标瞄准射击。一枪放完,接过后排同伴装好弹药的枪,继xù

射击。一连串的射击后,路易斯上校颤抖着倒下,卡洛斯上士向前一头栽倒在甘蔗地上。倒是剩余的60多土著辅助兵跑得飞快,很快跑出了200米的最大射程之外。第一排疍民水手们只来的及开上两枪,他们面前200米范围内的甘蔗地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整个战斗过程不过3分钟左右,尹峰也只开了4枪,还没过瘾,敌人已经跑没影了。“没想到土人这么不经打!”他摇摇头感叹道,本来在水手阵列的脚下,摆着30几支削尖了的竹枪,准bèi

在射击完毕后肉搏用,现在用不上了。

库特雷也摇摇头:“这只是土著辅助军,如果碰上西班牙军队,我们只能祈求上帝了。”

尹峰点点头:“少校,如果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菲律宾,我希望您能继xù

留下来当教官,我将让你训liàn

一支真zhèng

的军队,能和西班牙或者任何欧洲国家对抗的军队。”

库特雷立kè

会意:“您想对付西班牙人吗?仅以您的力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尹峰。

尹峰看着德尔.蒙塔修道院方向,那里的西班牙人停止追击,正在整队:在他们面前,成千上万的华人起义者正在四散溃退,向沼泽地深处撤tuì

。在德尔.蒙塔修道院周围地区,起码有1000以上的华人战死。而西班牙方面仅仅是4人战死,20人受伤。

这就是武器和战术上相隔几代的差距,是西班牙殖民帝国军队和乌合之众的华人起义者的差距。这些远离祖国的华人悍不畏死,奋不顾身,如此顽强的精神和战斗力,如放在国内任何一处地方,都能轻松击败明朝官军。但是,就在德尔.蒙塔修道院,华人流血牺牲、拼命战斗,仍然无法战胜西班牙人。

尹峰回过头,眼神冰冷刺骨,看着库特雷说:“您等着看吧,总有一天,西班牙人会后悔的。”

……

天黑了,修道院周围有火把星星点点晃动,修道院的所有修士都在清理战场,指挥临时招来的土著人把华人战死者的尸体都堆积在沼泽地边缘。

沼泽地旁连绵的甘蔗地中,一大群西班牙军官在士兵簇拥下,举着火把在仔细观察唐.路易斯上校战死的这片地区。两名土著士兵被押在一旁,穿黑袍的多明我修会的修士弗洛雷斯正在审问他们。修士弗洛雷斯是个30来岁的高个子,卡斯蒂利亚南部农村地区人,虽然是修道士但脾气暴躁,他也是马奎那庄园集体屠杀的刽子手之一,是反对异教徒生理人最积极的教士。他曾经亲自带队截杀渡过巴石河的华人,亲手杀死的华人已不下20。此刻他的教士袍上还沾染着血迹,就是他带着支援部队及时赶到,打退了华人起义者的最后一次进攻。

现在,弗洛雷斯修士凶神恶煞般用他加禄语盘问着土著兵。达斯马里纳斯上校很不耐烦地在他身后踱步。

弗洛雷斯修士转回头,神情很是犹疑:“他们说,确实是一队穿蓝布衣服的生理人火枪手,在很短时间内就把他们打垮了。”

托马斯上尉摇头说:“按他们的说法,在这里发起冲击,半分钟不到就能冲到生理人面前,至少得有三排火枪手的火力……。那队生理人火枪手一定是经过我们欧洲人训liàn

的,谁听说过中国皇帝的军队有这样的战术?”。

老兵阿尔弗列兹上士脑袋上缠着绷带,擦着汗从前面跑来:“上校,前面有30多支削尖的竹竿,应该是那批生理人临时用来做战的。”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愤nù

地挥动手臂,大声说:“不用想了,这批生理人一定就是卑鄙地偷袭了加斯帕尔上尉的那伙人。他们现在无疑是撤到沼泽地里去了。我们必须立kè

出发追击他们,咬住他们,然后打垮他们!!为路易斯少校报仇!”

所有军官士兵一齐面面相觑,都在怀疑上校是不是疯了:要在激战了大半天后,让疲倦的士兵们进入地形不熟的沼泽地去搜剿生理人叛乱者?而且,还是在漆黑的夜晚!

弗洛雷斯修士还在审问土著逃兵,忽然间他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尖利地用西班牙语叫起来:“你说什么?什么?”

刚被达斯马里纳斯上校惊呆的在场军官士兵又被吓一跳,一齐向修士看去;他正用手紧紧抓住一个土著士兵的衣领,把自己凶狠的脸凑近土著士兵,唾沫星子直喷。吓坏了的土著士兵蜷缩着说了几句,弗洛雷斯修士推开了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神情古怪地对所有人说:“这个土著说,他看到生理人火枪手队伍中,有一个欧洲人是发号令的指挥官。”

“不可能!”达斯马里纳斯上校大喊:“西班牙基督徒不会帮zhù

异教徒的!”

大家都在摇头,表示不相信。

弗洛雷斯修士说:“不不,这家伙说的应该是真话。他在50米距离内亲眼看见了一名欧洲人,栗色头发的白种人!不会错!一定是有欧洲人在帮zhù

生理人,一定是路德教派异端分子!否则,生理人怎么可能用我们的作战方式来对付我们!”

托马斯上尉有点相信了:“可能就是荷兰人,前年他们就攻打过马尼拉!”

达斯马里纳斯上校烦躁地举起双手,大声道:“我们在这里争论毫无意义。我们应该进攻,立kè

进攻。这样我们就能找到那些该死的生理人火枪手,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第39章 血与火及屠杀(十)

在痛苦挣扎的托马斯上尉被腰部的剧痛痛醒,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张40多岁,饱经风霜的白人脸庞,裹在头巾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托马斯痛苦的问:“我,在哪里?”

库特雷上校冷冷地用西班牙语说:“你在地狱门口。”

尹峰的人一直没有上前冲锋,他们的火绳枪和西班牙人的一样,是不能防雨水的。所以,直到最后一刻,西班牙人只剩几个军官还在负隅顽抗时,尹峰的人才一拥而上,在其他华人手中把半死不活的托马斯抢了回来。水手们告sù

周围的华人:“我们船主和这个干系腊人有仇,一定要慢慢弄死他。”

就在现在,周围还围着很多想要在托马斯身上泄愤的华人。

尹峰对于总督侄儿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他用蹩脚的西班牙语问:“李旦,哦,AndreaDitis现在在哪里?”

托马斯对求生的渴望无比膨胀,他捂着自己不住流血的腰部,吐着血沫说:“救救我,我是阿古纳总督的侄儿……”

“回答问题!如实回答……”尹峰不耐烦了。

“AndreaDitis(阿德里.迪提斯),被关在圣地亚哥堡的水牢里……救救我,我可以给你们钱……”

尹峰冷笑道:“你的钱?还不就是从我们华人这里搜刮走的吗?”

他走到一边,对库特雷说:“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这个家伙由你处置了。”

雅克?范?德?库特雷点了点头,走近托马斯:“本来,我该与你决斗的。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我不需yào

和死人决斗。我告sù

你的我的名字:雅克?范?德?库特雷。23年前的阿尔坎塔拉战役后,因为我们支持葡萄牙国王合法继承者安东尼奥,来自西班牙的阿古纳家族抢占了库特雷家族的所有财产,流放了我们一半的族人。现在,你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托马斯上尉惨白的脸更加白了,他吃力地直起身子:“原来是你……是你在帮zhù

生理人?那些火枪手……”

库特雷站起身,再也不理睬他了。尹峰点头向周围的华人起义者示意:“现在,这个总督大人的侄儿就交给你们了!”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群爆fā

出一声欢呼,有**喊着:“别毁了他的小白脸,还要送给他的总督叔叔的啊!”大家伙一拥而上,托马斯发出了临死前的惨叫。

(注:1580年,葡萄牙国王远征北非失踪后,他的叔叔——前国王若奥三世的兄弟的私生子,克腊土修道院院长安东尼奥有相当多的拥护者。但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在阿尔坎塔拉战役中打败了他的军队,当上了葡萄牙国王。)……

西班牙殖民军140人的部队进入通多沼泽地进剿生理人叛乱者,在5分钟内就被华人起义者全部杀死,全军覆灭;同时被打死的还有殖民者民兵5人。这里包括了十几名西班牙军官,总督大人的侄儿托马斯上尉,前总督、殖民地自卫民兵头目达斯马里纳斯上校等重yào

人物;还有,象大主教侄儿佩德罗.德.贝纳维德斯那样的著名贵族绅士也被杀死在了沼泽地中。

只有先前照看伤员的三名殖民者民兵及时逃掉了,连那几名掉入竹尖阵的伤员也不管了。可怜的伤员也很快被随后赶来的华人杀死。他们的武器落到了及时赶到的尹峰手中:两支当时在东亚地区还比较少见的燧发枪。

战前,尹峰向鲁石头等华人首领们强调要尽量缴获敌人的武器;然而,虽然他小有名气,也在战场上表现出了拥有的实力,但大佬们由于不理解他说的话,基本都在敷衍他的建议;在实jì

作战中,愤nù

的华人起义者往往把敌人连同武器一齐砸碎;事实上,也没有华人会使用火绳枪。

想收集一下西班牙人武器补充一下自己火枪手装备的尹峰,面对几十只破烂不堪的枪也是无可奈何。西班牙人的火药倒是保留了一点,在战事结束时尹峰带人抢下了不少尸体,收集了一些火药和弹丸;但所得的量也仅仅够所有60名火枪手多来3次齐射而已。

三个幸存者把消息迅速传遍了巴石河北岸,通多殖民区的西班牙人立kè

跑个精光,德尔.蒙塔修道院也立kè

被放qì

。当天晚上,华人们就占领了修道院周围地区。第二天,整个通多殖民区全部被华人占据。

消息传来,马尼拉城内人心惶惶,一片愁云惨雾。传言还说,生理人拥有一支几百人的火枪队,即将前来攻打马尼拉王城。

马尼拉王城以外所有殖民区都被放qì

,所有西班牙人都收缩到城内,忐忑不安等待着华人们的围攻。马尼拉王城的圣加密里炮台以及圣地亚哥炮台的大炮都已装好弹药,随时准bèi

发射。巴里安周围的西班牙殖民军的哨所也被撤走了,所有西班牙军队都投入到守城准bèi

工作中去。使者紧急被派往宿务、邦邦牙等地,催促那里的西班牙军队以及新组建的土著步兵迅速援救马尼拉。

…….

在修道院之战的那天晚上,尹峰在几条河流交叉处的通多营地里找到了曾岳。那天晚上整个营地已经沸反盈天,各家族各地区的头面人物聚在一起争吵,为那天在修道院的失败争个不停。同时大批伤员被送到营地,但是整个营地里除了一名和尚略懂医疗外,根本没有任何医药可以救治。伤员痛苦的嚎叫和亲人的哭泣传遍了整个营地上空。

通多营地原本就是沼泽地深处的一片稍高于水面的平地,涨潮时基本都会被河水淹没。华人们挖开水沟排干地面,已经建起了不少简易高脚屋。不过,大多数起义者只能居住在简易的临时窝棚中,有的甚至只能露宿茅草丛中。地处低洼水网区域,蚊虫之多简直难以想象。尹峰和水手们在海澄少年陈衷纪的领路下,高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通多营地,每走一步都得费很大的力qì

,当大家用力从泥泞中拔出脚时,总能带出一股扑鼻的臭气。

看到遍地的泥泞和无数的蚊虫,林晓不禁叹气:“我的天啊,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啊?”

少年陈衷纪回过头,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再差的地方,我们唐人都能把它开发成良田。”

他的叔叔陈海拄着拐杖在一边接着说:“当年涧内—巴里安,不也是一片沼泽和池塘吗?我们唐人照样把它建成了大市场。”

尹峰点点头:没有华人的努力,东南亚很多地方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开发出来。西班牙人来到菲律宾,指挥着华人和土著在沼泽森林上建起堡垒、城墙、兵营、教堂、修道院、市政大厅、民居;在一片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沼泽之地,华人们也能一次次建起宏大的巴里安市场……没有华人,西班牙人可能至今还在木栅栏后面守卫马尼拉小镇。

曾岳在泉州人聚居区一个简陋草棚里躺着,左腿上绑着木板不能动弹,但是他看见尹峰突然出现,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没有说别的,只是一个劲责怪尹峰不该来:“你这时候来干什么?天啊!你没看到这里遍地是死人吗?你要让我妹子做寡妇吗?”

尹峰眼圈一红,上前就把他抱住:“四哥,我也不想嫂子做寡妇啊!”

曾岳也叹息着抹了把泪,紧紧抓住尹峰上下打量着他,摇着头说:“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老天安排,你就是来这个世上专门救我命来的!这是第几回救我了?”

尹峰笑了:“说什么屁话,自家兄弟吗!不就断了条腿吗,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你有什么办法逃出这里吗?前几日有人扎了木筏顺流而下,想出海回国,可是全被土人杀了,木筏也被烧了。”

尹峰让林晓安排水手们露宿在周围,把曾岳扶进草棚躺下。

“我带了船来。”

“新兴号?”

尹峰说:“还有另外的一条船。只是,西班牙人封了港口,况且已是遍地烽火,我们只能往南从八达雁出海。”尹峰掏出那张玳瑁港华人商贩张卫画的地图,指给曾岳看:“你看,我准bèi

马上派人去探路,如果大仑山的这条小路还是畅通的话,我们明天就走。”

第二天,就是通多沼泽地之战的这一天,华**胜,全歼西班牙殖民军。

当天下午,尹峰派出去探路的水手和库特雷上校回来了。情况非常不妙,尹峰进入巴里安的时候,是从马尼拉城东部绕道的;当时西班牙人和华人还没有全面开战,除巴里安周围地区,还没有什么冲突发生,所以一路顺风。而今,吕宋岛上凡是有华人踪影的地方都是烽烟四起,遍地刀光剑影。那条的山间小路已被邦邦牙土著军完全封锁,山下还有大批的土著军队陆续调集过来,为数上千之多。绕过马尼拉东部到大仑山的沿路也不安全,他加禄土著本来和华人较友好,但如今在西班牙人强迫下也参与到了针对华人的暴行中来。库特雷等人这趟来回,全凭着库特雷伪装成西班牙军官,才能顺利通过无数关卡。

凭着尹峰的60名火枪手,是不可能冲出重围爬上大仑山,然后再到八达雁的。

曾岳有点慌神,林晓等人则六神无主地看着尹峰。没人愿意死在吕宋岛上,虽然华人歼灭了一支西班牙军队,但是尹峰知dào

结局:华人不可能打赢整场战争。尹峰这只历史的小蝴蝶还没能强dà

到改变历史进程的程度。

就在刚才,华人首领们就在争吵着要去攻打马尼拉王城。他们聚在教会庄园内一处西洋小楼内,各个争得面红耳赤。边上大批的华人起义者乱哄哄围在一齐,简直像是在集市上。

没有攻城的武器装备,没有远射武器的掩护,华人们不可能攻占马尼拉的。基督徒首领黄达反对进攻马尼拉,其余的首领们除海盗帮鲁石头外,都倾向于发起进攻。有人公开指责黄达反对攻城,是因为还对干系腊人怀有香火之情。

“你都剃了头发了,那些黑袍番僧可都是你干爸啊,是不是啊?你不烧教堂,也舍不得杀他们吧?”漳州籍华侨头领何平冷冷地说。中午,华人们占据通多殖民区时,黄达的华人基督徒阻止其他华人放火烧教堂,为此还和何平的手下发生了冲突,两人的手下都有受伤的。

黄达猛然站起身,怒视着何平,一字一句道:“我们基督徒仅在这两天,就已经战死了100多人了!我的父亲,现在正在干系腊人的大牢里……”

“住嘴吧!俺们现在是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的时候,你们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鲁石头大喊着站起来,拉住了两人,制止了一场冲突。

有泉州口音的围观者说道:“我说这漳州人就是太贪心,通多的粮食大半都归他们所有,这是不公平的!”

漳州华侨头领何平大怒,转过身对着人群喊:“哪个家伙在放屁啊?在这里我们漳州人最多,多分点粮食怎么了?”

有人又把矛头对准鲁石头:“鲁兄弟,你们的人拿的金银财宝也太多点吧?”

鲁石头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冷笑着说:“俺们弟兄处处冲锋在前,不服气吗?你们就领头冲进马尼拉城去啊,那里的金银多得是!”

……

尹峰在一边看着,一边摇着头。华人起义者其实没有一个真zhèng

的领军人物,也就没有统一的作战指挥机构。如果当初巴里安总管黄康愿意成为主帅,大伙可能还会听他的指挥;而现在,各地区华侨首领、各行各业的领头人、海盗帮、华人基督徒互不相让,谁也不服谁,成了名符其实的乌合之众。

最后,多数人决议攻打马尼拉,黄达也无可奈何。尹峰在楼下拉住了鲁石头:“鲁大哥,你觉得攻打马尼拉,有几分把握?”

鲁石头举起大手,笑了笑,竖起一个手指:“最多一成把握。”

第40章 血与火及屠杀

尹峰笑了:“总算这里还有你这个明白人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鲁石头收敛起笑脸,认真的说:“俺虽是粗人,但海上的没本钱活计也做了多年了.不能去碰硬茬子的道理还是知dào

的。可这些大佬不知dào

,他们以为靠人多就能打赢。要说人多,在海上,官兵从来都比我们多,可我们照样能打赢;靠什么?我们船好,武器好,人心齐,不怕死。”

他指指南边马尼拉方向说:“瞧瞧现在,干系腊人武器比我们好,又有城墙,一旦被我们围在城里,必定会铁了心拼死命守城。我们有什么?只有不怕死,呵呵,……”粗豪的山东汉子叹息了一声,悲凉地说:“要不是我还有几百个兄弟在这里,我早就先跑路了。谁愿意死在这里啊!可是不拼一下,我们最多过10天就会断粮,那时什么都完蛋了。哎,可惜了这些好弟兄啊!”

尹峰拍拍他的肩头:“不愧是**湖,不过,我有办法,让你和你的兄弟们一起逃出生天……”

鲁石头瞪大了眼睛,不由地大声喊起来:“什么?难道你……不成,港口不是被封了吗?还有干系腊人的战船……我们怎么可能……”

尹峰一把捂住鲁石头的嘴,把他拖到一边低声说:“小点声,我的大哥。现在还不能让太多人知dào

,否则这里的士气一天都撑不住!大伙都是被干系腊人逼急了才造反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听说过吧?要是大伙知dào

还有船能逃出吕宋岛,那会发生什么事就难说了!”

鲁石头吸了口冷气,毕竟是**湖了,马上明白其中的要害所在,连连点头:“俺有数了,还是说说你的办法吧?马尼拉港的炮台城堡可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谁说从马尼拉港走?从这里回涧内,再往南翻越大仑山到八达雁海岸,那里的海边有我的两只船,装上1000人没问题。我手下的佛郎机人已经打听过了,这条路上全是土人在把守,数量近千,但是分散在各处哨卡上,每处不过几百人。我现在需yào

的是足够的人手,要从巴石河南岸突围到八达雁,我的60个人不够数,加上你的海盗帮200多号人,对付那些土人应该就够了。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就走,乘着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全力守城的机会,我们一定可以到达八达雁海边。”

鲁石头的手下是整个大明朝东南沿海老牌海盗的集合,在尹峰的盘算中是要尽量挽救他们的生命的。这些人可以成为他计划中的武装力量的战斗人员。

鲁石头和尹峰打交道从崖州开始,到现在也有快4年了。他知dào

尹峰眼光看得远,脑子灵活,胆子也大,待人处事讲义气有信用,除了大明内部的一些人情世故不太了解外,其余事物都能料事如神。他当时就无条件相信了尹峰的话。

但是,他有点犹豫:“那么,我的人不参加攻打马尼拉的话,好像不太对得起潮州帮、泉州帮这些人啊?我的人已经死了上百了,哎…………算了,就帮他们冲一次,如果不成功的话我就跟你走。”

尹峰苦笑了一下,也有点良心不安:“这不算是临阵脱逃,而是不能去白白送死。要不,你就去告sù

他们,我有船在八达雁,要他们放qì

攻打马尼拉,和我们一齐走。你说他们会听你吗?”

鲁石头抓抓头皮,哈哈一笑:“是了,说了也白说。他们可是在兴头上呢!满心想着打进马尼拉分金银呢。他们的手下则会人心浮动…….保不定会出手么事。真是太麻烦了……”

尹峰又说道:“不过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唐人,能帮上忙就帮一下,尽lì

而为吧。还得麻烦大哥帮忙;到时打马尼拉城失败,必定会有场大乱子,请鲁兄预先联络一些人做好准bèi

,一旦开仗失利,就及时向八达雁走;告sù

他们,到时候我的船上能装多少人,就装多少,但是必须一切听我们安排。我们今晚先走一步,等于是给他们攻城失败后,打通一条逃命的退路。”

两人交谈着走出庄园,迎面来了一群人,却是漳州人首领何平、泉州人首领张海等来找尹峰,黄达也跟在最后。双方抱拳见礼后,何平直截了当请求尹峰带手下的火枪手一齐参加攻城。

“尹船主,我们知dào

你是讲义气的好汉子……我们没有人会使火枪鸟铳,在这里只有你的人会使…….帮zhù

我们也就是帮你自己,不打败干系腊人,你们怎么逃出吕宋岛?”

尹峰叹口气,心想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这里正商议攻城失败后怎么逃命呢!他只好找借口敷衍:“前几日我就说过,要多缴获一些干系腊人武器装备,可是…….哎,不提也罢,我也不瞒你们:我的火枪手已经和干系腊人和土著兵干了两仗了,现如今已是缺弹少药,最多每人还能再打三枪。”他看着几位首领迷惘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火绳枪没了子弹火药,和烧火棍一般无二,根本帮不上大伙的忙啊!”

诸位首领很失望,但也只好悻悻而归。

尹峰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实在是于心不忍,迈步上前企图劝说他们放qì

攻城计划,但是,鲁石头及时拉住了他:“没用的。”

尹峰站住了,看着首领们的背影,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了……”

“你的鸟铳队,真的就只能再打三发了?”鲁石头担心地问。

“不止,不过也不太多了,每杆枪最多再打10次就会变成烧火棍。可在这里,除了马尼拉城内,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火药。”

西班牙人也知dào

坚壁清野的道理,西班牙殖民者们在撤回马尼拉城时都没有忘记带上粮食和火药,以免资敌。

在尹峰等人准bèi

出发时,少年陈衷纪被他叔叔送过来,陈海把尹峰拉到一边:“尹船主,我这个侄儿就交给你了,他才12岁,不该死在马尼拉城下。您就看在同是唐人的份上,带他走吧。”

尹峰有点为难:“陈兄,虽说有佛郎机人的船在港口等着,可是从这里到港口,也是举步维艰的,我自己都不能保证一定能上船。”

陈海不由分说,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硬塞到尹峰手上:“我晓得这一路上不会太平,可是毕竟比我们去攻打马尼拉城活下来的机会大。这是我今年在这里赚的钱,就拜托你把这孩子带回唐山吧。”

他冲着陈衷纪说:“纪仔,记住要跟紧尹船主,什么都听他的。回唐山后,照顾一下你婶婶……”

然后,他立kè

拄着拐仗,不管不顾地走了。尹峰没能拉住他,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回头把装了不少金子的布袋扔给陈衷纪:“你听见你叔叔的话了?保管好你叔叔的财物,跟着我走吧。”

当天晚上,他们比起义者的大队人马提前南下巴石河时,却意wài

地碰上了早该在新兴号船上的麦小六等几个疍民水手。

这一夜月明星稀,菲律宾这时已是雨季的未期,旱季的西南风已经来临。尹、鲁两人的部下共约300人,快速地行走在吕宋岛中部平原上。有十几名水手穿戴起缴获的西班牙士兵的盔甲,因为大多数西班牙人的盔甲太大,疍民水手穿着都很不舒服。其余盔甲都被起义者瓜分了,还有海盗战士拿着胸甲做盾牌的。

这是巴石河以北贾多殖民区的一处甘蔗地,殖民区已是一片过火后的废墟。库特雷派出的前出500步进行侦查的水手们在这里遇到了麦小六等人,他们派人通知了尹峰。

尹峰、鲁石头以及被人抬着的曾岳都赶来了,陈衷纪紧紧跟着尹峰。

麦小六等几人迎着尹峰扑通跪倒:“船主,我们没能把三少爷送上新兴号船。”

……

早晨,马尼拉王城,圣加密里炮台。

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和法官萨尔塞多,以及阿兹奎塔少校等军官们在马尼拉城墙上察看军情。

总督的脸色非常惨白,周围的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高级官员们脸色都很难看。他们忧心忡忡眺望着前方:太阳初升,阳光斜斜地洒在河面上,河里有几条西班牙巡逻艇在来回地划行,艇上的西班牙士兵不时地向巴石河北岸开上几枪。隔着巴石河,对岸沿河一线到处是生理人在活动,各种杂乱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许多人在河岸上扎着木排。更远的北面,全是一缕缕升入天空的黑烟,那烟尘下面都是一路上被生理人起义者焚毁的殖民者庄园。

生理人即将兵临城下。

对岸的生理人越聚越多,吵吵嚷嚷的生理人正在从北面源源不断赶来,河面上的西班牙士兵以及城头的众人,都越来越紧张。

总督把视线收回近处的巴里安市场,那里的店铺全都关门歇业了,商人们躲在铺子里惶惶不可终日;胆大的伙计、杂工则三三两两聚在街上议论着,也是一派惶惶不安的景象。

城防司令阿兹奎塔少校对总督说:“这些叛乱者必定会过河,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跟留在巴里安的生理人联合起来;不能让市场区的物资留在原地。叛乱者会用这些商品去收买土著人和他们一起造反。”

阿古纳总督皱起眉头:“您要我下令毁掉巴里安吗?”

老军人阿兹奎塔少校点点头,没再多说话。

一名年轻的军官跑上城楼,向总督大人敬礼,递上一大摞文书:“总督大人,巴里安的500名安海生理人富商代表拉维尔.郑向您递交请愿书;他们愿意交出所有货物,不参与任何与叛乱有关的行为,并请求您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阿古纳总督脸色铁青:“胡安.德.比拉贡上尉,他们是否已经开始把货物搬进马尼拉王城?”

年轻的胡安.德.比拉贡上尉出身西班牙小贵族家庭,军功是他们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他看出了总督大人的不满情绪,涨红着脸说:“不,他们说要得到您的保证后,才能交出财产。大人,我个人认为,他们的保证不可靠,一旦生理人叛乱者过河,他们就会支持叛乱者。”

阿古纳总督冷笑着说:“这些生理人都是危险分子,我为什么要为他们做担保?这些请愿者在哪里?”

“就在东城门,巴里安区的大门外。”

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冷冷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看在我可怜的侄儿份上,比拉贡上尉,你应该知dào

该怎么办了吗?”他顺手把生理人富商们的请愿书抛下了城头,几片纸张慢悠悠地落到了护城河中。

胡安.德.比拉贡上尉兴奋地点点头,跑下城头。

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眺望着马尼拉周围的平原,转眼看见马尼拉大主教,年逾六旬的米格尔.德.贝纳维德斯神父急匆匆登上城头,身后跟着不少黑袍修士及一些高级神职人员。

贝纳维德斯大主教大声说道:“总督阁下,我们为您优秀的侄儿英勇殉职表示哀悼。我们马尼拉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已经组织起来,将和我们的士兵一起守城!”

主教的侄儿也在通多沼泽地被华人打死了,所以,大主教的态度变得更加激进,他指着巴里安方向说:“有虔诚的生理人教徒告sù

我,有一些拥有火绳枪的叛乱者已经潜入了巴里安。您能告sù

我们,他们来自什么地方?”

总督不愿看到专横跋扈的大主教在那里嚷嚷,转过头去淡淡地说:“不用担心他们,至今为止我们只发xiàn

了最多不过几十名火枪手。港口内所有民用船只都被驱赶到外海了,不可能会有人给他们供应武器弹药的。”

大主教不依不饶:“总督大人,难道你就放任那些叛乱者潜伏在巴里安?那些通多的叛乱者已经越来越多的聚集在巴石河北岸了……万一他们和这里的生理人联合起来,巴里安和王城可是仅仅隔着一条护城河!”

阿古纳总督猛然回过头,冷冷看着大主教:“据我所知,您的虔诚信徒也参加了叛乱?马尼拉最优秀的年轻人都死了,很多都是你的教徒干的!”

第41章 血与火及屠杀(十二)

贝纳维德斯大主教一时语塞,总督不等他反映过来,大声命令:“加斯帕尔上尉,带上邦邦牙土著兵和日本人,去巴里安搜查一切可疑人员,遇到任何不合zuò

的行为一律格杀勿论!”

他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大主教,继xù

下令:“阿兹奎塔少校,命令所有炮台做好射击准bèi

!”

在比农多受了伤的加斯帕尔上尉领命后,立kè

带着土著兵出了城门,但是日本町的头目报gào

说:日本武士正在跟着比拉贡上尉,在巴石河岸边执行任务.加斯帕尔上尉急于雪耻,等不及日本人来汇合,就径直向巴里安市场区冲去。

……

巴石河岸边,日本町旁的一片河滩上,大群的倭人聚集在岸边,成半月形围住了中间一大批跪着的生理人富商。

在这个时代,日本町是和华人的唐人街一样,遍布在整个南洋地区的。而且,倭奴在东南亚也是很普及的,澳门就有很多的倭奴,明朝地方当局曾明令禁止澳门葡人蓄养倭奴。不过,尹峰在澳门时,还是看到不少葡人的家里有倭奴,地位只比黑奴高这么一点。真zhèng

的日本武士很少会到南洋日本町去生活,日本町的居民大多是商人、工匠和船员、做佣兵的Lang人武士,被拐卖的倭奴,还有不少因为丰臣秀吉禁天主教政策而流亡的日本天主教徒。在吕宋居住的日本人,还有一批专门和华商做生丝转口贸易的日本商人,他们来巴里安买生丝,然后运到日本赚大钱。

总之,眼前这几百名倭人,真zhèng

的武士很少,领头的十几个Lang人虽然都带双刀,但都剃了头;标准的武士头不见了,留下的是西班牙人式的短发——他们都是日本人天主教徒。

这些倭人正在干他们最拿手的好事:砍人头。

那些被一对对背靠背绑着跪在河滩上的生理人,就是那些去马尼拉请愿的泉州安海富商代表。胡安.德.比拉贡上尉带着两名西班牙士兵和300多名倭人把他们押到了这里,在巴石河边送他们去天堂。

从通多战场及时逃回来的弗洛雷斯修士作为临终忏悔神父,对自己的神圣职务很不耐烦。这批华人富商中不少是常驻巴里安的华人基督徒,临死前有权得到忏悔。

但是,佛洛雷斯修士面前的这些生理人基督徒都已完全处在绝望和懊悔中,无论他怎么循循善诱,要他们交出财产以得到拯救,可这些人不是冷漠以对,就是歇斯底里地哭叫,抑或是唾沫横飞的痛骂诅咒。最后他放qì

了自己的圣职,站起身对比拉贡上尉说:“主教大人早就说过,这些生理人永远不能成为真zhèng

的基督徒。他们既然不愿得到拯救,很好,上尉,我想是时候送他们去地狱了!”

比拉贡上尉对围在身边的日本町首领们说了几句,一名年纪约40左右日本武士打扮的倭人首领向上尉弯腰鞠躬,然后转回身大声喊了一声,早已等不及的Lang人武士们拔刀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去了最前面一排的生理人头颅。跪在河滩上的华人们爆fā

出一阵惊叫。

就在这时,一阵“呯呯啪啪”的枪声由河滩右侧爆fā

出来,在外围看热闹的日本人顿时倒下了几十人。

“怎么回事?”佛洛雷斯修士惊讶地张大了嘴。日本人则乱作一团,那些执行砍头任务的Lang人们高举着倭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里离马尼拉城不过四分之一里格(欧洲古距离单位,1里格约等于4.8公里),但是马尼拉城在人群的后方,河滩的东南方向,这枪声则是传至人群的右侧。

“那边有人!”在外围的一名倭人叫起来,吃惊地指着右侧河滩茅草丛方向,那里似乎有人影晃动,茅草丛上空有淡淡的硝烟腾起。

倭人的武士首领大步走到前面,排开众人想看个究竟。谁都没有想到会遭到袭击,而且是华人的火绳枪袭击。尹峰的火枪手队造成的困惑是西班牙人的内部秘密,西班牙军队并未把叛乱者有火枪手队伍一事透露给一般民众。所以,倭人无论如何想不到会遭到火绳枪的射击。300多日本人中只有50多人是带刀的Lang人武士,其余是临时动员来的拿竹枪的倭人平民,他们遭到射击后有的后退,有的去救伤员,有的原地发呆,乱哄哄折腾了一分钟左右。

比拉贡上尉也还没反应过来,第二阵齐射又爆fā

了,呯——!

河滩右侧的茅草从已被火药燃烧后腾起的硝烟遮蔽。这起码是近50只火绳枪的齐射才能制造出的烟雾。煞那间,还在探头探脑观察情况的武士首领被当胸打出几个血洞,一声不吭仰面倒地。同一时间,30多名倭人惨叫着倒地,连比拉贡上尉的左胳膊上也中了一弹。

同一时刻,有几百人同声大喝:“杀!”,大片的茅草抖动分开,排列整齐的三列华人火枪手站直了身子,大步走出了茅草丛,第一排的火绳枪手都披挂着缴获来的西班牙军队盔甲,他们一边向前走一边快速装弹药。长期反复的训liàn

,使这种装弹药的操作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可以一边走一边进行。

火枪队的两翼,200多名华人战士也涌了出来,手持刀剑棍棒,分别向两边展开队伍,准bèi

包抄日本人。

尹峰就站在队伍的中央,指挥着全体人马展开:“海上的弟兄们,预备!”

林晓也在火枪队中大声发令:“预备!”

火绳枪队立定,前排下蹲跪姿端枪瞄准,后两排站立端枪瞄准。

“放!”

“呯———!”第三次齐射中所有的枪几乎是同时发射的。这次双方的距离更近了,混乱的倭人人群中,又有大约40多人猛然间倒下。于是,倭人立kè

炸了窝一般四散奔逃,只有行刑的Lang人武士有二十几人集合起来,挥舞着手中倭刀,主动前来迎战。

发射完毕的火枪手们赶紧站起身七手八脚忙着装弹药,尹峰则挥着手大叫:“弟兄们,冲!”

其实在他喊“冲!”之前,鲁石头的弟兄们已经忍耐不住了,好多人在第三次齐射的同时就已经冲了出去。

这些“前”海盗的个人近身肉搏的战斗力绝对超过尹峰的疍民水手。面前20来个Lang人武士根本无法抵挡上百个海盗的攻击,他们单薄的队列很快被海盗弟兄们的身影淹没。

尹峰赶紧冲上前去,拉住正要往前冲的鲁石头:“鲁大哥,快把弟兄们收拢回来,不要追太远了。”

鲁石头抬脚把一具Lang人武士的尸体踢开,把死者的倭刀捡了起来,抬头看去:不少弟兄已经追出近200步外了,在他们前面大群的倭人乱哄哄地在逃命。他打了个呼哨,左右几个弟兄一齐发出了信号,那些海盗弟兄们才收住了脚。

“这里离马尼拉城很近,快走!”尹峰命令道,说着,用匕首割开捆着华人富商的绳子,对这群惊慌不安、摸不着头脑的差点被砍头的人们说:“跟着我,大家都快点,互相解开绳子,然后跟着我们去涧内。”

一直躲在100步以外的河岸茅草从中的的尹峰等人,晚间偷渡巴石河到此,已经趴在草丛中两个时辰了。他们是中途遭遇麦小六报信,听说了曾景山和李丹的妹子都没能上船的消息后,急忙赶到巴石河边,选择了离巴里安相对较远,离马尼拉较近的这处河滩偷渡了过来。由于是在晚上,马尼拉的西班牙军队全力守城,城外除要把守比农多到巴里安的河面外,这段河面无人防守,尹峰等人的偷渡很顺利。尹峰渡过河后,不由得感叹不已:他来吕宋岛不过个把月,这巴石河已经是反反复复渡过好几回了。

本来他们想急着回巴里安和曾景山他们会合的,可是一批日本人突然押着四、五百名华侨富商来到了附近河滩,使得他们不得不在河滩边的茅草丛中隐蔽起来。见死不救不是尹峰的风格,特别是当他有能力解救自己同胞生命的时候。他向鲁石头说明了当下的情况,分析了日本町的居民其实战斗力不高,特别是自己一方拥有火枪手,突然袭击之下必定能打败对方。而且,马尼拉城在防备城北城东的起义者渡河,一时间是不会出兵救援的。鲁石头一开始就被说服了,就让自己的手下全部听尹峰指挥。

突然袭击的效果果然很震撼,大多数是商人小贩和工匠的倭人,一经突袭就溃散了。坚持抵抗的二十几名Lang人也被华人海盗们在短时间内砍死、打死、砸死。所有受伤未死的倭人也毫不客气被补了刀;海盗们和倭寇可是曾经多次打交道的,大多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尹峰这一方只有2人战死,8人受伤,而这片河滩上躺着的倭人尸体不下百具。

邪恶的修士佛洛雷斯再次从华人手中逃脱了,比拉贡上尉受伤后,清醒了过来,也非常迅速地逃跑了。

少年陈衷纪从倭人尸体中抢到了一把倭刀,很高兴地拿着这把明显对于他来说太长太重的武器,继xù

紧跟着尹峰。

大队人马因为增加了被解救的400多名商人,队伍膨胀了很多,也更加混乱了。尹峰非常着急,命令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列阵在河滩边,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敌人。好在,此刻的马尼拉城兵力紧张,土著兵也都被派去搜查巴里安了,所以好长时间西班牙人方面也没有反映。

好不容易富商队伍被赶着上路了,一路上这些商人们惊魂未定,大多神情呆滞地走着。他们的领头人,泉州安海人韩平一路挨个问着鲁石头的海盗们:“救命恩人啊,你们是哪里的?那位是话事的头领?”

海盗兄弟们大多不屑地摆摆手,有个小个子潮州人没好气地说:“现在知dào

我们的好处了?哼,要依我们的,才不会出手救你们呢!我们和干系腊人打仗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韩平已经50多岁,是巴里安最大的富商之一,多年的经商经验早已使他锻炼出一副厚脸皮。听到这些话,他也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接着问下一位。有人指指后面,说:“是那位泉州的尹船主救了你们,鸟铳队的兄弟都是他的人。”

韩平找到了在队伍最后压阵的尹峰,大哭着倒头就拜。

“恩人,恩人啊!在下韩平,字安然,在此跪谢恩人救命大恩!你是我们韩家的救命恩人,……”他拉过边上一名年轻人:“京儿,给恩人磕头!”

韩平的儿子韩京大约20岁左右,眉清目秀,是个清秀的青年商人,他闻言立kè

跪下,向尹峰施大礼。

尹峰赶紧扶起他们父子二人:“老伯,何必如此,同为唐人,在海外有难自然是要帮忙的。只是,你们如何会被倭人带到这里来的?”

韩平一时间不好意思起来,叹了口气,把他们这些留守巴里安的富商去请愿,莫名其妙反而惹祸上身,差点被砍头的事叙述了一遍。

尹峰听完,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如何?你们该明白了吧?干系腊人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们唐人。黄康总管也是想我们与干系腊人两家和平相处,现在他的处境如何?”

韩平垂下头,也叹着气说:“我们刚刚晓得,他被干系腊人关进大牢了。”

尹峰向马尼拉城方向张望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韩平,欲说还休,最后拍拍韩京的肩头:“现在还不能算逃出生天,想活命的就跟紧我。”

……

第42章 血与火及屠杀(十三)

当日离开通多殖民区后,尹峰等人用两天时间就赶到了巴石河边.麦小六带回的消息使他十分着急上火:

由于新兴号突然被西班牙当局勒令立kè

离开马尼拉港,致使马加罗、麦小六、曾景山和李丽华等人在巴石河水面上漂流了一晚上,找不到港口的新兴号,不得不又回到了巴里安。他们一度和西班牙人的一艘巡逻艇遭遇,好在这些疍民水手都是世间少有的潜泳高手。4名疍民水手口衔利刃由水下潜到了小艇下,在西班牙人发xiàn

躲藏在岸边的曾景山等人之前,一下掀翻了小艇。两名西班牙士兵和划船的四名他加禄土著立kè

被翻倒在水中。

两名旱鸭子西班牙士兵立即被解决了。但是他加禄土著船夫就不好对付了。他加禄人本来就是水边生活的民族,“他加禄”这个词在土著语言里原意就有“水上居民”的意思。因此这些土著划桨手在水中和疍民水手发生了激烈的搏斗。但是,在大海中锻炼出来的疍民水手毕竟要强过淡水河里长大的土著,3个他加禄土著被干掉,一人被活捉。

曾家的一个伙计懂他加禄语,盘问之后才知dào

:西班牙人不知为何,突然下令所有船只立kè

离港,同时在巴石河河面加强了巡逻。据说,有几个生理人叛乱者由港口沿巴石河潜入了巴里安。至于这些潜入马尼拉的生理人去向,这个土著人则就不知dào

了。

马加罗和曾景山等人商议了一下,只好又回到了巴里安。他们相信船上的麦大海等人一定也在想办法和他们联系。于是,有麦家的一名水手自告奋勇去报信,潜水游出了河口封锁线,沿着海岸线向马尼拉湾外海游去,企图能找到新兴号,然后通知船只去八达雁海滩等待尹峰等人的到来。

麦小六则由曾家的伙计带路直接去了通多沼泽,向尹峰通报消息。

因此,尹峰等人连夜渡河,阴差阳错搭救了一批安海富商的生命。

现在尹峰撤离吕宋的计划有了很多不确定因素;其一,曾景山、李丽华等人回到巴里安已经3天,不知dào

近况如何:

其二,麦家的水手是否找到了新兴号,把尹峰的命令传达给贝尔纳多等人;

尹峰非常信任新兴号上的麦大海等疍民水手,相信他们不会抛下他不管,也不会抛下上了岸的这60名疍民同乡就溜走。他们一定在马尼拉湾附近游荡,伺机救援尹峰等人。至于福星号,在八达雁沿海已经等待了个把月了,也应该还在忠于尹峰的疍民水手控zhì

下,老针师火长肖老头一定还在等着尹峰。

这是尹峰比较有把握的事;明朝的平民百姓,在“信”这一点,远比尹峰穿越前的现代人来得可靠。

然而,历史的轨迹暂时还是没法改变的。就在尹峰等人进入到巴里安时,马尼拉城头的大炮开炮了,射击方向是巴石河北岸。也就是说,华人起义者开始抢渡巴石河,攻打马尼拉王城了。

由城头看去,巴石河河面上各种划艇、独木舟、木筏、竹筏密布,大约有一万五千左右的华人起义者正在渡河,一部分巴里安的华人也冲到了河岸边接应他们。少数的西班牙巡逻艇根本无法阻挡这样规模的抢渡,西班牙士兵纷纷把船划到巴石河南岸弃船逃命。

轰隆隆的炮弹划过尹峰等人头上越过,四周围喧嚣声震天。

现在的巴里安,靠近王城的东区很大一部分已经被大火烧成废墟了。西班牙人没想到华人那么快就开始渡河攻城,也顾不上在巴里安区搜查可疑分子的土著兵一时半会收拢不回来,河面上的西班牙巡逻兵也没来得及回城,竟然直接关闭了城门。

正在烧杀抢掠华商,以报自己挨了华人枪子之仇的加斯帕尔上尉和400名邦邦牙土著兵,还有大约20多名西班牙士兵被困在了巴里安。

大约有1000多华人把一群土著兵围在一处仓库大棚中,手拿着各种棍棒石块,还有人拿着火把。但从仓库窗户中不断射出箭矢,将企图冲击大棚的华人们阻断在街道的另一边,狭窄的街道上遍布着双方战死者的尸体。这块交战区域正好堵在尹峰逃亡队伍的必经之路上,鲁石头见状,只好招呼队伍绕道走。

无论如何,现在只有把逃亡计划进行到底了。

尹峰等人的大队伍进入巴里安后,富商们纷纷逃回到自己商铺中去,只有200多人还跟着尹峰走。一路上他们的队伍不断和小巷岔道中冲出来的土著兵发生小规模战斗。海盗帮弟兄们对付手拿短长矛或长戟的土著兵,还是很有优势的,他们的倭刀和棍棒比长矛更适合在狭窄街道的巷战。于是,零星的土著兵一旦出现在巷口街角,就会立kè

在短暂而激烈的近身肉搏中被杀死。

随着巴里安四周的喧嚣声鼎沸,马尼拉城头的火枪射击和大炮轰击声也忽然爆fā

,天地间似乎到处都是枪声炮声和人声。

韩平父子还紧紧跟着尹峰,但是却已经被随时随地爆fā

的小规模激战吓呆了。尹峰的火枪手们都带有近战的刀剑,本来是在船上对付海盗用的;水手们背着火绳枪,手拿刀剑小心地穿街越巷。他们都注意互相配合,绝对不会脱离自己的队伍去作战,一旦遇敌,只要地方施展的开,就是三五个人一齐对敌,左右负责掩护,中间的人进攻。这是尹峰强调的小队战术,灵感来自“鸳鸯阵”,本来也是为在狭窄的船甲板上交战而设计的,现在刚好在狭窄的街巷中也能派上用处。

就这样,鲁石头的海盗兄弟在前面开路,尹峰的水手火枪队在后面压阵,曾岳等人以及刚刚救下的富商们被保护在中间。一路上不断发生混战,前后左右都是人声鼎沸,不时有灰头土脸的土著兵或者血流满面的华人撞上他们的队伍,然后就是一阵混乱,队伍行进的十分艰难。那些跟不上队伍而落单的商人常常被突然出现的土著兵杀死,还有不少在混战中受伤。

马尼拉王城方向已经是华人的喊杀声压过了西班牙人的射击声,一路上也有不少华人拿着各种武器向王城方向奔去。

有人停下来问:“喂,你们是哪里的弟兄,怎么不去打王城啊?啊也,这不是韩大掌柜吗?你不是去马尼拉城请愿了吗?”

韩平父子都有点难堪,苦涩地笑着,无言以对。

“轰!”——马尼拉城的炮声,隆隆声猛然掠过尹峰等人头顶,“轰!哗啦!”五十步外的街角竹制商铺被一颗炮弹击中,顿时连片倒塌了,竹竿拖带着整个街面的房屋都倒伏了。飞溅出来的石块竹枝一直落到了尹峰等人站着的地方。一根木条打着旋掠过尹峰的鼻尖,打在他身边的陈衷纪脚边,然后反弹打在了少年的身上;所幸已经失去力道,只是把少年陈衷纪吓得脸色煞白。

尹峰深吸一口气,冲到前面踢打着发呆的海盗兄弟们,大声喊道:“快走,兄弟们,干系腊人开炮了!快走!”

“轰!”又是一声巨响,炮弹飞向了巴里安的另一头。这声巨响倒是震醒了那些发呆的人。尹峰的水手们这两年经过多次与海盗的战斗,都经lì

过大炮雷鸣般巨响、炮弹横飞的场面,所以他们并不太吃惊。水手们催赶着富商们:“掌柜们、老爷们,快走啊,炮子就要打到头上啦!”

他们横穿半个巴里安区,终于在曾景山约定的会合地点:巴里安北区唯一的砖瓦房——去通多前尹峰等人躲藏过的那幢房子里,与曾景山等人汇合了。

尹峰一进门,一名曾家伙计带着哭腔喊着:“二掌柜啊!二掌柜带人就我们来了!”曾景山一瘸一拐走出内屋,几名水手惊喜万状扑了出来:“船主!”

曾岳由人抬进门,一见面曾家兄弟就抱头痛哭,仅仅几日不见,两人都是从地狱门口打了个来回,恍如隔世般的经lì

使大伙都感叹不已。

海盗帮的弟兄们有一部分毫无牵挂只身一人在本地,就聚集在街道上和屋内休息,另一部分纷纷回自己家住处呼朋唤友,招呼更多人一起走。富商们有一部分也要回家收拾细软,尹峰劝说他们现在到处在混战,回去危险,但很多人执意要回去看看,他也没办法。只能和他们约好,以明天早晨为限,过时不候。

曾家兄弟腿脚都受了伤,听说了尹峰的计划后,曾景山叹气说:“哎,还得翻山越岭,我等腿脚受伤,得拖累多少人啊!”

“阿峰这次有足够多的人手可以帮忙,你放心吧!”曾岳安慰他。

“李小姐在何处?对了,马加罗呢?”尹峰忽然想起,李丽华和黑人马加罗都不在现场。

曾景山两手一摊,苦笑说:“呵呵,我们怎么管得住这个大小姐,她硬是要回家一趟,马加罗和她的仆役们陪着一起去的。”

尹峰大感头痛,拍着头苦恼地说:“这个李小姐,太不知轻重了,这个时候还要……哎!受人之托,没办法啊!林晓!小六仔!你们带上20名弟兄,快点去比农多李旦的家,把李小姐找回来,千万保证她的安全!”

马尼拉城的攻防战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万余华人起义者攻击着王城的东、北、西三面,连带着也攻击了日本町。靠近圣地亚哥堡的方向,港口方面的西班牙舰队和堡垒炮台都在开炮,马尼拉城头的大炮也不停地发射着。整个马尼拉地区笼罩在炮声、枪声、喊杀声之中。

只有简陋原始武器的华人冒着炮弹枪子箭矢,顶着门板木板之类护盾,推着临时拼接的竹制和木制云梯,努力靠近城墙,一次次对城头发起冲击。无奈没有远射程火力掩护,在城楼下抛尸无数,成效不大。这座城墙就是华人们出钱出力为西班牙人建筑起来的。

不过,倚仗数量上的优势,已经有不少起义者冲到了城墙角,顶着门板招呼着后面得人:“快!把梯子拿来……”

黄达的华人基督徒组织了几十名弓箭手,用缴获的弓箭射击城头,掩护着铁匠李大鱼的手下把一部竹梯搭在了城墙上。无数华人目睹此情景,发出了惊喜的欢呼:“灌啊!往里灌啊!”

城头上,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西班牙人都在这里了。西班牙殖民者和士兵并肩在城垛口往城下射击;马尼拉城所有黑袍传教士、修道士们都在城墙上,有的在给士兵的枪支装填弹药、搬运火药炮弹;很多传教士们拿起了枪矛加入到向城下射击的士兵的行列中。大炮的轰击震动着城头,总督大人亲自在圣加密里炮台指挥2门12磅青铜炮,2门20磅重炮轰击遍布在巴石河南岸和王城之间的华人起义者。

炮弹一次次在华人冲锋的队伍中犁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血路,但是所有的华人都在做拼死一搏,人人视密集的弹雨如无物,疯狂地前赴后继冲向马尼拉的城墙。

“疯子!生理人都是疯子!”西班牙军队炮兵指挥皮特上尉呆呆望着城下的人群,喃喃自语,几乎忘了开炮。阿古纳总督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把他扯了过来,在一厘米距离内冲着维拉斯科上尉的脸大喝道:“上帝保佑,你为什么不开炮!这些疯子马上要冲上来了!”

“轰!轰!”

大炮轰鸣中,华人的队伍已经越过了护城河,接近了城墙,更多的梯子搭在了马尼拉城墙上。

第43章 血与火及屠杀(十四)

华人起义者刚进入大炮和火枪的射程内,西班牙人的大炮火枪就已再次齐射,把那些抬着云梯的人一片片击倒,拼死冲到城墙下面架上云梯的人,最大战绩是向城头扔了几个火把,很快就被西班牙人的火枪和弓箭、石块所击倒.有几个最勇敢的人举着缴获的长矛或西班牙剑登上云梯后,不是被城头的长矛手刺翻,就是被火枪子弹击中。基本上,竖起的云梯上没几个人能攀到一半高度的。

木制门板挡不住近距离内的火枪射击,冲到城墙角的几个华人起义者也陆续被火绳枪子弹击中。这是城门塔楼上射来的子弹。马尼拉城的结构是按照了当时欧洲流行的“意大利式要塞”设计思想而建造的,城墙四周密布着突出的棱堡塔楼,使整个城墙基本没有射击死角。

很明显,就像鲁石头说的那样,对于这样一座为防御当时最先进火器进攻而设计的城池,仅靠华人们的棍棒和不怕死的勇气,那是远远不够的。马尼拉王城虽然不算大,但它面向马尼拉湾和巴石河的城墙和炮台却建得非常高大、宽阔而坚固,在设计时已考lǜ

到了抵御即将尾随其来的欧洲敌人——荷兰、英国等的舰炮攻击,对于毫无火器的华人而言,这城墙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晚间,当夕阳收回最后一道光芒时,战火暂时停息了,华人们向巴里安和巴石河北岸的比农多撤tuì

。不知是为了庆祝胜利还是祷告上帝,建于1599年的圣奥古斯丁教堂敲起了钟声,这是菲律宾最古老的西班牙式天主教教堂,很多华人工匠为它的建成付出过汗水。钟声传遍马尼拉周围,然后全城所有教堂的钟声都响了起来,如同30多年前,中国海盗林凤围攻马尼拉的那一夜一样。

马尼拉城头点起了成片的火把,几乎所有西班牙人彻夜不眠。虽然西班牙人仅仅有一人被箭射死,连受伤的人也没几个,但是悍不畏死的华人用自己的鲜血和勇气震撼了他们的神经。这是个奇怪的种族,是和西班牙人在全球各地征服的那些土著完全不同的一种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可以默默忍受压迫,但一旦爆fā

出战斗的勇气,却是有着横扫一切的气势的。

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也在城头站立着,忧心忡忡地看着遍布巴石河两岸的点点火光。那里都是华人们的临时宿营地。忽然间,比农多教堂附近发出了一阵阵喧哗,片刻后就中止了。不明所以的总督大人摇摇头,忧郁对身边的阿兹奎塔少校说:“比拉贡上尉和加斯帕尔上尉还没有消息吗?”

城防司令阿兹奎塔少校神情疲惫,沙哑着嗓子说:“比拉贡上尉在日本町指挥那些日本人抵抗生理人进攻,他只受了点轻伤。入夜前,还有十几个土著辅助兵逃出巴里安,但是他们也没有加斯帕尔上尉的消息。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和上尉失去了联系。现在,巴里安好像已经没有交战的迹象了,愿上帝保佑加斯帕尔上尉吧!”

总督大人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除了达斯马里纳斯总督,我大约是菲律宾有史以来最倒霉的总督了。但愿,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阁下明天能及时赶到马尼拉。”

……

在马尼拉总督长吁短叹的时候,尹峰和鲁石头、韩平等人正在会商明天的行动。实jì

上,也就是尹峰一个人在说话。

刚刚在天黑之前,李丽华被林晓等人带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新兴号的水手叶华。

叶华不是大蛋港的疍民,是尹峰第二批招募水手时招来的三亚港疍民。在第二批水手中,这个20岁的年轻人最为出色,不仅是水手业务精熟,还参加了库特雷的火枪队训liàn

,成绩也是不错,现在已经是专门上墙桅操作船帆的阿班头目了。

新兴号来到马尼拉后,第一批水手潜入巴里安已经好多天了。由于他们上岸第二天西班牙人和华人就全面开战了,导致库特雷等人多日音讯全无。麦大海焦急万分,最后终于忍不住派出了叶华5名水手潜水进入巴石河,准bèi

去巴里安打听消息。

他们也只知dào

李旦的居住地,所以和库特雷、林晓等第一批上岸的水手一样,仍旧是打听到地方后直奔李旦的家。结果他们在比农多被生理人基督徒发xiàn

,报gào

给了贝纳维德斯大主教。

叶华等人都带着火枪,在抵抗这些华人叛徒围捕的战斗中有4人战死,叶华跳入巴石河成功逃亡。

西班牙人很快想明白了:拥有火枪的生理人,而且不熟悉当地情况,那么这些人必定是外来的。这是传说中带火枪的生理人进入巴里安的由来。也因为这件事,阿古纳总督才会下令马尼拉港所有外国民用船只离港的。叶华当夜潜回新兴号后,听说了封港的事,自认是自己没有办好事情的缘故,还连累了4名弟兄战死,所以他要求再次潜回巴里安,给尹峰报信。

所以他又去了李旦的家,在李旦家附近潜伏了几天后,刚好和回家来找东西的李丽华遇上。随后,叶华就被带回了巴里安尹峰的面前。

“这么说来,新兴号还在甲米地北岸停泊?”尹峰拿出玳瑁港华人商贩张卫画的马尼拉地图,仔细看了一会,抬头说:“华仔,由此地去甲米地,陆地上要穿越山脉森林,但是会碰上干系腊人和土人;而从这里游泳过去,要越过30里海面。如果紧贴着海岸线游过去,得有50里的水路。有人能游泳这么长的距离吗?”

“麦大哥和我们在进入马尼拉湾的时候,已经注意过沿途的路径了。从巴石河河口到甲米地东北角,而且新兴号在晚间会尽量向马尼拉方向靠近,我估摸着笔直游过去最多30里地。这点距离,我没有问题的,半天之内准能游到!船主,您相信我吧。”

尹峰虽然知dào

这些疍民水手水性一流,但是毕竟在海面上长距离游泳是件消耗大量体力的极限运动,是件要冒生命危险的事,他多少有点犹豫。

30里的海面距离,只是英吉利海峡的三分之一。尹峰记得,在他穿越前的时空中,第1个游泳横渡英吉利海峡的人为英国船长韦布。他于1875年8月24日从多佛尔出发,在平均水温为16℃的海水中游了21小时45分,于25日到达彼岸加来,游泳距离大约60公里。

明朝嘉靖年间,和林凤齐名的海盗吴平就以善游出名,曾经由南澳出发在海上一口气游20多里地。

游泳到甲米地15—20公里的海面,又是热带地区的水面,尹峰相信叶华还是有这个实力成功游过去的——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赌一把了。尹峰考lǜ

了一下,站起身拍拍叶华的肩膀:“好吧,吃点东西,睡一觉,养精蓄锐,三更时分我来叫你出发。”他双手抓住叶华肩头,用力地抓住,点点头说:“我们这里600多个人的性命,就靠你了。新兴号必须及时赶到八达雁!放心吧,我知dào

你家中还有父母妻儿,只要我尹峰活在世上一天,他们就不会挨饿受冻。”

叶华结实的肩头抽动了一下,脸抽搐了一下,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船主。我一定会把口信带到。到时,我在八达雁海滩等着您。”

三更时分,叶华出发的时候,尹峰为了保险起见,另外选了个体格健硕水性好的水手跟着他一齐去。

……

“轰!”

早上,马尼拉城头的大炮轰鸣着惊醒了所有人。

尹峰一直靠在墙边席地而坐,睡梦中被惊醒后,原本想闻声一跃而起,忽然觉得右肩靠着一个脑袋。扭头一看,俨然是李丽华的温软的身子靠着自己,头倚着他的肩当做枕头,正在熟睡中。

昨夜,丽华一回来,尹峰就对她一顿训斥,不过李丽华丝毫不在意,只是说自己去寻找大哥的东西了,而且是为明天的长途行军做准bèi

。没错,李旦确实有不少好东西,现在都在李丽华身上了:她包着块丝绸头巾,穿着西式的粉红紧身上衣,下穿灯笼长裤,扎紧了裤脚,很显身材,加上手持一把汉堡产转轮发火手枪,腰带上别着把镶嵌宝石的大马士革产匕首,十足是加勒比女海盗的打扮。

尹峰初见她这副行头,立kè

瞪大了眼睛,由于正在吃大饼,还差点就被噎死。到底是在西班牙人社交圈里长大的女孩,这种行头在一般华人眼中不是惊世骇俗,那也是离经叛道之极。

其他人碍于身份全都扭头做无视状,唯一受李旦托孤有权说两句的尹峰无奈之下,也只能随她去了。

“轰!”马尼拉城头的大炮再次轰击。

难道华人们这么早就发起进攻了?现在天色微明,也不是偷袭的好时候啊?

尹峰很疑惑,但却没有动身,怕惊动了软软靠在身上的美女。如果此刻的屋子里不是满地上躺着混身臭汗的水手们,他们这个互相依偎的样子也算是风光旖旎了。

幸好李丽华这时也醒了,发觉自己的尴尬样子,脸色一红,赶紧站起身。尹峰也站起来,这才发xiàn

这个原本仅十几平米的书房,最起码在地上墙角睡了十多个人,几乎无从插足。他不得不在满屋子横七竖八的人体中间小心地寻找落脚处,一步一跳地挪到了门口。

“嘭!”大门被鲁石头猛地一把推开,几乎散架。尹峰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鲁石头的大嗓门轰隆隆响起来:“他大爷的!他们在窝里斗了啊!”

鲁石头身后的院子里,也是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此刻都已被惊醒,乱纷纷地围了过来。

第44章 血与火及屠杀 (十五)

尹峰吃了一惊,这时一直在周围警戒的林晓也出现在鲁石头身后,向尹峰说:“船主,昨天晚上,信西洋教的黄达死了,被漳州帮的人打死的.眼下有黄达手下的信徒去马尼拉向干系腊人投降,被人家用大炮打回来了!”

那天夜里,阿古纳总督在城头观察到的比农多方向的骚乱,就是导致黄达丧命的一次华人间的内讧。导火线是漳州人要烧掉比农多的圣方济各会教堂,黄达手下的基督徒再次为此和漳州人发生冲突。虽然大多数华人信教只是为了更好的做生意,但也有部分教徒是虔诚的信徒;他们有些没有参加起义,而是选择了为西班牙人服wù

,比如尹峰等人在去通多的路上看到的为西班牙军队服wù

的华人教徒。

现在,漳州人的首领何平在骚乱冲突时杀死了黄达。

于是,参加攻城的基督徒们不愿意再和漳州人一起作战,大多脱离了大部队,在经过一夜的混乱和争吵后,一部分企图去向干系腊人投降,理所当然被西班牙人开炮赶了回来;另一部分人逃出比农多,去巴里安找一伙泉州人——据说他们拥有船只,可以从海上逃出吕宋岛。

领导这批人的是黄康的义子,安和平。原先是流落巴里安街头的流Lang孤儿,被黄康收留后也入了天主教。这个年轻人实jì

上是鲁石头从前的海盗同事的孩子,所以鲁石头在通多的时候就派人通知了他:一旦事情恶化,就来找鲁石头。

眼下,100多号华人天主教徒围在院子外,周围是海盗帮和陆续赶来的安海富商们,他们都以复杂的心态看着这群华人教徒。

安和平站在尹峰面前,浑身上下衣服湿漉漉且污浊不堪;他们是刚刚由比农多游水过河而来。虽然样子很尴尬,但安和平的态度仍旧恭敬而不失自尊:“尹船主,我们这些基督徒已经无路可走,你如果不帮我们,我们每个人都会被吊死在干系腊人的十字架上;或者,被自己的同族人杀死。”

“同为唐人,哪有不互相帮忙的道理。”尹峰对他很有好感,但是还是得把原则问题说清楚:“我知dào

这里有些人和你们基督徒有仇怨,如果你们的人想和我们一起走,必须放下一切过去的恩怨。我们必须同心协力才能逃出吕宋岛,我们要从土著和干系腊人中间杀出条血路才能逃出生天。一路上避免不了要烧毁很多庄园、教堂……”

他转过头看着鲁石头:“鲁大哥可以保证他的手下不会和你们发生争吵。那么……““上帝作证,我保证我们基督徒将和大家一起同心协力,绝不搞内讧。”安和平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尹峰转向韩平说:“韩大掌柜,你们的人到齐了吗?”

由通多这一路上过来,尹峰渐渐在这支逃亡队伍中树立起了威信,不仅是因为他有嫡系的水手火枪队,更多是因为他身先士卒,以及他的公正和热心、讲义气。同时,鲁石头虽然脑子很清醒,但却是个喜欢动手打杀,不愿动脑子的人,基本上对尹峰言听计从。

韩平面有难色地说:“船主,只有200多人来了,其余的人,大约是还是心怀侥幸吧……”

尹峰叹了口气:“算了,让大家准bèi

好,我们这就上路。”他走出宅院大门,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些富商拖家带口不说,还带着好几辆驴子拉的平板车,上面堆满了各种金银细软以及大小箱子、各种包裹,甚至是桌椅板凳。

尹峰哭笑不得地说:“韩大掌柜,咱们可是逃命啊,不是搬家啊!”

韩平双手一摊:“敝帚自珍,大家都舍不得啊……”他家就拉了整整一车的东西,套了两头牛,那可真是一辆牛车,走得慢慢吞吞的。尹峰摇摇头,跳上一辆大车,面向大街上乱哄哄的人群大声喊道:“诸位老乡,诸位兄弟们,大家伙如今是要去逃命,一路上面对的是刀枪鸟铳,你们带着这些东西,会拖累自己的。为今之计,要不你们就此跟在我们大队后面慢慢地走,我不再为你们的生命安全负责;要不,你们就得扔下这些瓶瓶罐罐,只带随身细软;这样大家伙才有机会逃出这个吕宋岛。”

底下的人群中嘁嘁喳喳了一阵,一名膀大腰圆的“海盗帮”兄弟大声说:“尹船主,我们大伙都佩服你讲义气,是好汉,我们听你的!可是,我能带上自己的婆娘吗?”

下面顿时一片哄笑,有**声道:“他婆娘是本地他加禄人……”

那个海盗帮兄弟立kè

反驳:“奶奶的,不管是哪里人,那也是自家婆娘,还给俺生了小子的!”

尹峰也咧嘴一笑,大声道:“大男人保护自己女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只要她不拖累我们行动就行。”他转向那些富商,见他们还是在犹豫中,不由地有点恼火:“诸位掌柜,要知dào

丢掉金钱固然可惜,丢了小命,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保得自己小命在,丢了多少钱再赚回来就是!我话说到前头,你们听不听我不管;我们的鸟铳队和海盗帮兄弟到时都要冲到前面开路,你们要是跟不上队伍,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他的努力劝说下,大部分富商放qì

了自己的财产,剩下的几个死死拖着自己的牛车不放,尹峰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时,喊杀声四起,马尼拉城头已经开始开炮放枪,华人们开始第二天的攻城了。这一夜间,华人们赶制出了几辆简易攻城车,用竹竿做的云梯架在普通的平板车上,车周围围上一圈木板和竹篱笆,后面用人力推动。这一天阴云密布,巴石河水缓缓流动,城墙前面的平原上和巴里安东区的空地上再次布满了华人。他们踩着前一天战死的同胞尸体,奋不顾身地向城墙冲去。

圣地亚哥炮台的炮弹轰鸣着掠过巴里安上空。尹峰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左手拿着转轮发火手枪,背着那杆在通多沼泽缴获的燧发枪,看了一眼杂乱无章的队伍。

“出发!”尹峰大声喊道,海盗帮的弟兄们也跟着一起喊着:“上路了!走啊!”

尹峰随手把自己的匕首递给张衷纪:“把你的倭刀给我,拿着这个。”

张衷纪看了一眼手中的倭刀,虽然这刀对他而言太重太长,他还是恋恋不舍。尹峰劈手夺过他的倭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拿这玩意我怕你伤了自己。”

这把倭刀刀身窄,细长,看上去似乎并不重,但入手却是感觉很重。虽然尹峰膂力足够,但是在挥动日本刀的时候,还是颇感吃力。日本刀做砍、劈时,借助其弧度和重量,确实出刀可有霹雳之势,杀伤力极大。可如果单臂使用,在回刀时,尤其是自下往上或反手提格的时候,虽然有靠腰腿力一说,但还是需yào

依仗腕力和臂力的,这时,尹峰就感觉实在有点力有不逮,用起来很笨拙,回转之时备感不便。即使是双手刀,也一样不能收、放如一,收刀终究是吃力笨拙了些。尹峰不由得对张衷纪很是赞赏,难为得这位张家少年还能拿着刀走这么久。

大队人马由熟悉本地道路的海盗帮兄弟带路,由伤员和商人们,以及各家的家眷,组成混乱不堪的队伍在“海盗帮”后面;尹峰带着黑人马加罗、张衷纪,库特雷、林晓指挥水手火枪队,在最后压阵。尹峰借用了一辆驴拉平板车,把曾家兄弟和李大小姐都放在了车上,让他们和曾家、李旦家的仆役伙计都在前面跟着鲁石头的人走。

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组成了,足有800多人。其中,真zhèng

在战斗中能派上用处的是不到200名前“海盗”,100多名华人基督徒起义者,60多名新兴号的火枪手,还有部分闻讯赶来的年轻的工匠伙计,总计400多名战斗人员。其余都是前一天战斗中的伤员,商人、小贩、妇女老幼,能跟上队伍就不错了。

这个时候,马尼拉攻城战也进入高潮,也是华人们最后的悲壮高潮。简易攻城车被西班牙人的大炮一一击中,连同后面推车的华人们一齐被击碎。起义者毫不气馁,他们搬来茅竹、树干;垒起桌子、椅子、凳子,试图爬上城墙去,并且向城里投掷燃烧物。

马尼拉再次在生理人的进攻下陷入一片惊慌,妇女和孩子的尖叫啼哭声到处响起。所有人都在忙碌着,那些黑奴仆人和其他土著也在尽自己所能做着各种辅助工作。许多人慌忙爬到那些茅草盖顶的屋子上面把茅草卸掉,以防生理人投掷的燃烧物引起火灾。

一批华人把几块门板拼凑起来举在头顶,慢慢接近城墙墙角。城头的西班牙人的火枪射击不起作用,就扔下点着引信的火药桶:“轰隆”一声顿时灰飞烟灭,华人们倒了一大片。但是后续的起义者踏着同胞兄弟的尸体,继xù

冲上前去,视死如归。城楼上的西班牙人不由得一个个毛骨悚然,手中的枪炮几乎都是以极限速度发射,但是城下的华人却还是在不断接近城楼。

几架云梯架在了城墙上,几名最勇敢的华人挥舞着刀剑往上爬。但是,他们都在爬到一半的时候被火绳枪子弹击中,身子如落叶般飘落地上。

漳州人的首领何平戴着顶过大的西班牙头盔,手握西班牙剑身先士卒,在一架云梯上不幸被枪弹射中身亡。虽然他是华人内讧的祸首,但毕竟还是个勇敢的战士,也算死得其所。不过,他的战死使华人们的战斗意志已达到临界点,离最终崩溃不远了。

城上的唐.佩德罗.阿库纳总督观察着战况,对城防司令阿兹奎塔少校说:“少校,生理人就快被被击退了,你准bèi

带人出城去,乘胜击溃他们。”

阿兹奎塔少校却没没有回答,总督回头看去,却见少校趴在城垛口向东南方张望。

“总督阁下,我们的援军来了!”阿兹奎塔少校兴奋地回头,指着远处难得地露出笑容说:“东南1里格外出现一支部队,一定是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的土著步兵。”

第45章 血与火及屠杀(十六)

进攻受挫的华人不得不退出火器射程之外,城上的西班牙人突然欢呼起来.马尼拉城所有西班牙人都在大声呼喊着:“援军来啦!”

同一时刻,聚集在巴石河南岸和比农多的华人阵营的四周,几乎同时响起了枪炮声;不仅仅是邦邦牙省长的部队赶来了,宿务的西班牙驻防司令维拉斯科上尉带着西班牙正规军和土著火枪手、弓箭手和长矛手所组成的援军也赶来了。

这对华人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

由于华人起义者没有统一的指挥,也没有人有战争经验,大家都没有料到西班牙人的援军这么快就到来了,所以很多人一时间就陷入了束手无措的境地。几名华人首领不是在内讧中死了,就是已经战死,无人指挥的华人起义者已经无法维持士气了。他们有的在四处观望不知如何是好,有的还在奋力攻城,还有的已经准bèi

向巴里安撤tuì

。比农多留守的华人已经受到邦邦牙土著兵进攻,正在向北向南溃散。比农多生理人基督徒已经所剩无几,这一次他们再也无法躲过宿务土著兵的屠杀了。

整个比农多被大火彻底烧毁,包括李旦的家在内的所有比农多居住区的房屋全部被大火吞没了。巴里安总管黄康在比农多的家也被土著兵一把火烧掉。黄康的妻子女儿和小儿子事先已经在屋内上吊自杀,她们的遗体悬挂在屋内,和自己的家一起被大火化为乌有。几天后,黄康本人也被以暗中资助及发动叛乱的罪名,未经公开审讯就被绞死在马尼拉城。至此,除了他的义子安和平以外,在马尼拉生活了30多年的华人移民黄康全家蒙难,无一幸存。

比农多最后毁灭前夕,那些华人基督徒的他加禄族妻子跪在同族的土著兵面前为自己丈夫求情,得到的结果是和自己丈夫一起被杀。西班牙人的命令很明确:所有华人都必须为叛乱付出代价,任何反对者格杀勿论。

那些为保护比农多的圣方济各会教堂,不惜和自己同胞发生冲突的华人基督徒大约还有100多名躲藏在教堂内。他们去马尼拉投降西班牙人,却被大炮打了回来,乘战场上一片混乱躲藏到了这里。听到四周的枪声,他们涌出了教堂,跪在教堂前举着十字架向西班牙人乞求宽恕。

但是,宿务的土著兵们的长戟短矛丝毫未受十字架阻扰,很快这些华人基督徒就被一一杀死,土著兵还一把火把剩下的那些躲在教堂内的华人基督徒统统烧死了。这座华人建设起来的教堂,并且为华人保护下来的教堂,却被西班牙人的仆从军一把火彻底毁灭了。

进攻比农多的就是宿务驻防司令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这时,巴石河上游开来了许多各式西班牙人的船舰和独木舟,维拉斯科带着西班牙人和土著火枪手、弓箭手和长矛手所组成的援军在占领比农多后,开始在南岸登陆;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的土著步兵同时也赶到了马尼拉城南,和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一起在整条战线上对生理人发起了进攻。战斗立kè

扩展到整个巴里安和周围地区。

马尼拉城西门忽然打开,一大批土著兵射着箭冲了出来,然后是100名西班牙正规军敲着鼓出了城门。

正在撤tuì

到巴里安的一批华人看到西班牙人冲出城来,以为有了近战的机会,立kè

就振作起精神来反身投入战斗。他们冲乱了土著兵的队伍,用大棒木棍把只拿着弓箭和短矛的土著兵纷纷打到在地,刚刚在城下排列好队列的西班牙军队赶紧不分敌我的开了火,把混战中的土著兵和华人起义者统统打翻。

正在这时,在巴石河岸边从尹峰手下逃脱了的比拉贡上尉和弗洛雷斯修士带着日本人也冲了过来,从侧面攻击了华人队伍。日本人的这一击把华人队伍完全击溃了,而且他们还一路尾追华人起义者冲进了巴里安。

再次攻进巴里安的西班牙人、日本人和土著雇佣军放火焚烧并抢劫剩余下来的巴里安市场。许多留在自己商铺始终未参与起义的体面华商,绝望地看到一切正在被彻底毁掉,在西班牙人的部队冲进来时,他们为了保持尊严而纷纷上吊自杀,或自行放火把自己和财物一起烧掉。火苗由巴里安区的各处冒出,战败溃逃的华人在大火于浓烟中四处穿行;他们由街道两边悬挂着的上吊自杀的华商尸体中间穿过,后面的敌人不断追上来把落在最后的人杀死,被逼急了的华人起义者返身杀回去,与敌人在街头巷尾到处展开肉搏战。

这时,马尼拉城外战场上的华人起义者大部分都撤tuì

到巴里安。虽然很多人已士气低落,但他们的人数仍旧远远超过敌人,不少人顽强地在巴里安的断垣残壁、火场废墟等一切地方与敌人展开殊死拼杀,冒着马尼拉城头的炮火和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依靠地形优势把敌人一次次打退。西班牙人、日本人、土著兵和华人们在烈火与浓烟中间从中午一直打到天色昏黑,西班牙人仍然无法完全控zhì

整个马尼拉郊区,不得不撤回城里去。

外来压力一减弱,华人们一团散沙的毛病又重犯了,剩下的20000不到的华人乱纷纷地退出巴里安区,分别向南向北撤tuì

。他们已经没有具有威望的领导人了,华人基督徒的领袖在内讧中被杀,漳州帮和泉州帮以及工匠行会的大佬都在上午的攻城战中战死了。没有人还想着能战胜,所以,华人起义者们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分散成以同一个县、同乡、同村或者同一家族为单位的小团体,乱哄哄地撤出了巴里安。幸好他们都是夜间行动的,西班牙人没有察觉。

还有一些感觉无路可逃的华人留在了巴里安,决定和巴里安一齐毁灭。他们主要是些在吕宋居留了十几年以致几十年的侨民,祖国的老家已没什么亲人可以投靠了;假若最终要在家乡流落街头穷困而死,那还不如在巴里安和敌人一齐同归于尽。

整个吕宋岛上,唯一的有组织的华人武装只剩下尹峰和鲁石头带领的逃亡队伍了。

由于比农多首先被西班牙人攻占,向巴石河以北溃退的华人较少,大约只有2000多人,而其余的大部分人都向巴里安南方突围,大多数人向八达雁沿海方向走。

第二天,西班牙人发觉了华人起义者的动向,他们再次敲起了城里所有教堂的钟声。

唐.佩德罗.阿库纳总督在皇家马尼拉法院里向马尼拉城西班牙殖民者演讲:

“先生们,感谢上帝,我们已经打败了生理人对马尼拉的围攻。但是,我们还远没到庆祝的时候,昨天晚上,生理人叛乱者已经偷偷逃离了巴里安。土著侦察兵传来的消息说:有数千生理人一路逃往巴石河北方,他们中更多人正在往南向圣.巴勃罗和八达雁方向逃窜。我已经派出维拉斯科上尉追击南方的叛乱者,阿兹奎塔少校将去北方平定叛乱。现在,各地的粮食已经到了收获季节,我们必须保住这些收成,尽快平息这场**。同时,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本殖民地所有省份的省长们,命令他们就地解决当地的所有生理人,不准放过一个。我们必须尽快恢复秩序,先生们!”

说到这里,他严厉地看着底下的一批西班牙商人和绅士:“我知dào

,这里的某些人是同情生理人的,也许是因为商业利润关系,你们在自己家中藏着些生理人;我在此重申我的命令:从即日起,在本殖民地全境处决所有生理人!”

很快,总督的命令被执行了,马尼拉城少数被同情者保护起来的华人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全部被屠杀了。有的在街头被绞死,有的在保护者家中被暗杀,有的被前保护者押送到了马尼拉监狱,最终被绞死在市政广场上。

这些天,大主教贝纳维德斯忙得很,到处组织圣像游行。城里城外每天都有人抬着圣像唱着圣歌的四处游行,传教士们不知疲倦地组织着感恩游行。

在贝尔纳多的生意伙伴,新基督徒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的家里,一群西班牙士兵闯了进来,把华人基督徒商人米格尔.奥托抓了起来。

生理人基督徒米格尔.奥托,原名施源,是第一任巴里安华人总管,也是德.蒙托亚的长期生意伙伴。德.蒙托亚拦住士兵:“你们要干什么?”

士兵凶恶地说;“先生,这个生理人参与叛乱,我们受命逮捕他。”

“奥托先生,您承认吗?”

施源——奥托说:“不,我没有参与叛乱。说这些没用了,这是我的命啊!谢谢您,蒙托亚先生,感谢您收留我。”施源微笑着向主人深深鞠躬。

下午,德.蒙托亚在马尼拉的市政广场上看到了米格尔.奥托——施源的尸体悬挂在绞刑架上。

几天后,整个马尼拉除了在圣地亚哥堡地下水牢中的黄康和李旦外,已经没有一个华人还活在世上了。黄康也在几天后被马尼拉皇家法院以叛乱罪判处绞刑。临死之前,他拒绝了马尼拉大主教贝纳维德斯给他忏悔;他看清了大主教的真面目,指责大主教贝纳维德斯是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然后,黄康自己走上了绞刑架,不再向西班牙人的上帝祈祷了,而是在心中向遗忘了许久的妈祖娘娘祷告:死后要能和自己家人团聚在阴间。

西班牙军队迅速分派出去奔赴巴石河南北,一支西班牙、日本人混合部队再次进入已经大半成为废墟的巴里安,搜素最后的华人幸存者,顺便抢劫那些留在市场内的货品财物。

留在巴里安的最后一批华人在敌人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不约而同点燃了自己的房屋。最后的大火顿时连成了片,铺天盖地的火焰把冲入巴里安的西班牙人和日本人又赶出了巴里安。发财梦破灭了的混合部队成员只好聚集在城下,和城头的西班牙人一起目瞪口呆看着整个巴里安变成一片火海。华人没打算留下任何东西——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他们把桐油泼洒在了所有街区的房屋上,连未烧尽的废墟也没落下;所以大火燃烧起来后,势不可挡,连续烧了两天,使巴里安彻底成了一片白地。

前一天失陷在巴里安的加斯帕尔上尉,最终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阿兹奎塔少校的部队主要是邦邦牙省的土著步兵,他们顺利地赶上了混乱的华人逃亡队伍,在通多教堂附近将他们集体屠杀了。有一批华人拼死突围,想再次逃亡到沼泽地营地去避难,然而已经迟了。由于华人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开,原先抱着观望态度的他加禄土著也开始攻击华人,他们抢在华人前面攻占和烧毁了通多沼泽营地。向北撤tuì

的华人中的最后一部分,大约有400多人,于攻打马尼拉城失败后的第3天,在沼泽地边缘集体自杀了。

而这个时候的尹峰,正在为自己的逃亡队伍日益膨大而苦恼……

华人们从巴里安出来后,分为两路,一路去了圣巴勃罗方向。宿务驻军司令上尉维拉斯科率领的西班牙军队紧跟着去圣巴勃罗的华人队伍,他们杀死那些因伤和饥饿落在后面的生理人,并且追上了华人队伍的后队,用火枪弓箭射杀生理人。愤nù

的华人反身向他们进攻,他们就迅速后退,然后让土著步兵用长矛组成密集的方阵等着生理人进攻,同时用火枪不断射击。华人起义者大批大批倒在火枪下面,即便前赴后继,冲到长矛面前去攻击西班牙人也是毫无意义的行动,华人根本无法突pò

长矛阵。

华人们只好继xù

往前走,西班牙人则又追上来骚扰,不断射杀后队的华人。这样,华人们走一路,也就扔下了一路的尸体。最后,这一批大约6000多人的华人逃亡队伍没能到达海边,在一处丘陵的树林中被包围了。

愤nù

的华人们在途经的地区,把所有西班牙人的教堂、修道院、和其它建筑统统付之一炬。留下了一路的废墟。

这天上午,维拉斯科上尉继xù

跟踪追杀华人,大批土著兵冲入树林中,却被华人们用最原始的武器-木棍打了出来。跟在土著兵后面的西班牙正规军士兵毫无防备,因为贪图华人随身携带的财宝,只顾着在华人尸体上收集财物,先是被一些在树林里挖芋薯的华人突袭,又被打退了土著兵的华人攻击,当场被打死了几十人。

维拉斯科上尉大怒之下调来了几门小炮冲着树林轰击,然后让所有士兵放火烧山。此时季节已近菲律宾群岛的旱季,大火很快吞没了整座山。

西班牙军队在山脚下列阵以待。但是,一直到大火因烧尽树木而熄灭,还是没有一个华人从火海中逃出来求饶投降,他们和整座山的树木一起化作了灰烬,宁死不降。

第46章 突围与思念

这个时候,向八达雁进发的尹峰的大队人马,已经达到了2000人之多.

尹峰的大队人马杂乱地离开巴里安时,基本上是在圣地亚哥炮台的大炮不断射击下冲出巴里安的木墙的。一路上到处飞沙走石、墙倒屋塌,围绕着逃亡者们的是呼啸的炮弹和尖厉的惨叫。几名倒霉的逃亡者在翻越木栅栏墙时被炮弹直接命中,打成肉酱;有一名海盗帮兄弟被飞溅起的竹签戳死在路边。

尹峰愤愤地望着远处的西班牙人炮台,隐约可见炮台上跑动的士兵身影。西班牙人的大炮肆无忌惮地开炮轰击,因为他们知dào

华人起义者是没法还击的。

从巴里安出发后的第一天,尹峰的队伍冲破了土著兵设下的一处关卡,守关卡的土著兵才50多人,远远看到尹峰等人的大部队后,就发了几箭,表示自己已经尽忠职守。然后立kè

撒开脚丫子逃跑了。第二天,大队人马路过一处殖民者的庄园,庄园内不识时务地放了几枪,一颗滑膛枪子弹打死了一名海盗帮的兄弟。

这一下惹恼了所有人,鲁石头带上弟兄只是一个冲锋就把这座庄园拿下了,里面的白人主人、黑人奴隶、土著仆人一股脑儿全部被杀,然后一把火把这片庄园烧成了白地。这一天有两座西班牙殖民者的庄园被毁灭,一个向华人队伍射箭的他加禄族村子被烧掉。尹峰尽了全力阻止海盗兄弟们肆意杀人,但是杀红了眼的海盗们等他一走开,就照样杀个不停,劝说效果不大。尹峰并非是同情心泛滥,而是怕耽误逃亡的时间。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从巴里安方向不断有逃难华人赶上来,要求加入尹峰的队伍。华人在马尼拉城下的惨败的消息也传遍了吕宋岛各处。

工匠行会的头领铁匠李大鱼战死在马尼拉城下,他的徒弟和伙计保护着他的儿子李跃逃出了巴里安,赶上了尹峰等人的队伍。在他们后面有近8000多华侨华人组成的逃难人群,分散在几十平方公里的地面上,乱纷纷地向大伦山、八达雁方向逃去。

在马尼拉方向,1500多西班牙人和土著兵的联合部队由比拉贡上尉和弗洛雷斯修士带领,正在一步步跟踪追击。

尹峰让所有新来的人都到队伍中段去。这个时候,大队人马的行动却停了下来。

尹峰快步走到队伍前面,却看见诸位海盗兄弟正在分拣一些战利品,整个队伍因此也就停了下来。尹峰真的是大怒了,冲上前去劈手夺过一名海盗手中的欧式银质烛台,一脚把这家伙踹倒;他放声大骂了一通。自从回到明朝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人。

一边骂,他一边把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个个用柔道功夫放倒——他本来就身高马大,此刻一手拿倭刀,圆睁大眼的样子一下镇住了众人;当然,这些海盗帮的家伙们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而且尹峰身后十几个水手虎视眈眈,火绳枪口都对着他们。顿时,有十几个人被放倒在地,所有人都被尹峰突然暴发的举动镇住了。

实jì

上,这些“前”海盗各个都是老油子,仅靠义气和温情是指挥不了他们的,尹峰也是刚刚想通这个关节的。对付这些在海上刀山火海中拼命过的汉子们,恩威并施是唯一的办法。

尹峰怒冲冲地站到了一辆平板车上:“……诸位想要捞钱,那就留下等着干系腊人来帮你们捞!我,新兴号船主尹峰,在此声明:愿意跟我去八达雁的,就得听我号令!否则,就请你留下,帮我们抵挡干系腊人的大军。就在我们身后,有2000多敌人正在追杀过来,你们却还在这里耽误时间!现在你们自己选择:跟我走,就有可能上船出海,活着回到老家;留下,就等着干系腊人的军队来!跟着我们走的,大家都是唐人,没有泉州人、漳州人、潮州人的分别,也没有信洋教和不信教的区别,我们都是唐人!

他一口气说完,严肃地环视四周:“诸位意下如何?”

林晓、麦小六等人十分自觉地站到了尹峰身后,端起了火绳枪,冷冷地注视着一干海盗帮弟兄。

“我听你的,尹兄弟!”鲁石头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基督徒的头领安和平也站出来说:“尹船主,我们基督徒听你的号令!”

海盗帮的弟兄们实jì

上原先分属十几个海盗团伙,也不是什么严密的组织。眼下,人人都得靠尹峰的船才能逃离吕宋岛,形势比人强,再桀骜不驯的海盗也得向形势低头,况且尹峰也确实是个可以信赖的领导人物。因此,海盗们纷纷表态一切行动听尹峰的指挥。

当下,尹峰让100名海盗帮弟兄和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开道,另外那些海盗弟兄和工匠们在队伍中段警戒保护老弱妇孺。100多华人基督徒比较有组织性,尹峰把他们留在队伍最后,自己和林晓等几个水手也留在那里,和基督徒首领安和平一起押后。

他走过长长的队伍,队伍中间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

“尹船主,干系腊人还没追上来吧?”

“放心,韩东家,还远着呢。”尹峰点头微笑着回答。

“峰少爷,怎么还不走啊!”这是曾家的伙计在问。

“马上出发了,看好三少爷他们,哦,他们睡着了?”

“尹峰!”

尹峰不由得停下脚步,如今,在吕宋岛可是很少会有人这样直呼其名的了。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李丽华小姐一阵风般来到尹峰面前。

“那些基督徒说,我家被烧了?”

尹峰叹口气:“是啊,听说总管黄康的家也被烧了,全家老小死难。”

“那我大哥呢?我大哥会怎么样?”李丽华秀丽的脸蛋上满是关切的神色。

“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按照原先的历史,李旦将会在西班牙人的监狱内待上几年,然后成为战舰底舱划桨的苦役犯。尹峰安慰了一番,又坚决拒绝了李大小姐要跟着自己走的要求,这才摆脱了麻烦。

队伍再次上路,行进速度总算比前几日要快许多了。遇到西班牙殖民者在路边偷袭时,大队人马不管不顾,只派少数人做出冲锋的样子,大部分人沿着大路快速前进。

……

差不多在马尼拉的黑人女奴上演天神附体活剧,导致西班牙人和华人全面开战的那个时候,泉州遭逢百年不遇的台风。一连几天大雨飓风连番骤作,海水猛然暴涨,山洪爆fā

。晋江沿海各港澳的泊船几乎破坏殆尽,仅仅泉州府一地就淹死了万余人,冲毁民居、漂荡物畜无可计数。

几天之内,曾家大宅院的后园几成泽国,紧挨着后园的尹峰家也进了水。

水退之后,曾靖带着自家的仆人丫鬟忙碌了好几天才清理干净院子,她种的花草却是全毁了。小妾麦婉儿也和丫鬟们一起忙碌,整天眼睛红红的一声不吭。她每天晚上都得哭很久才入睡。

当然,曾靖就不会这样,在人前绝不会表现出她内心深处的那份思念。

尹峰临走之前,递给她一张纸,那上面是尹峰用自制的炭笔画的素描:曾靖的肖像画。边上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花非花,雾非雾。”这些天的晚上,曾靖每天都得看看这张肖像。当时的中国人还不知dào

素描画,而这张肖像画大概算是中国第一张炭笔素描了。曾靖看着画的第一感觉,就是冲动地想冲出门去,和尹峰一起出海,随便去哪里都行。

事件很快到了十月份,曾家商行上下又在为来年的贸易作准bèi

了。但是,关于吕宋的不利传言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厦门的渔民在海上救起了几名落难者,询问之下发xiàn

他们竟然是从吕宋逃出来的小商贩。等他们靠了岸,吕宋岛上的情况立kè

传遍了福建沿海各地,特别是漳州、泉州两地:在吕宋越冬的华**多来自这两个地区。

“干系腊人攻打我们唐人?”

“开战了?”

“我们唐人死伤无数?”

听到这些消息的人先是坚决地表示不相信,继而都是一拥而上拼命地打听自己家人的消息。无奈这几名吕宋华侨是在全面开战后,从通多营地用自制的木筏逃离吕宋岛的。他们逃出的时候,华人们刚刚遭到德尔.蒙塔修道院之战的惨败。他们也不能提供什么最近的消息,因为他们趴在木筏上在海上足足漂流了近20天,最后木筏散了架,原先的20人仅剩下了现在的3个人。

在曾家内堂,这个消息像雷击一样,几乎把曾家老小上下都击晕了。在一片哭声中,曾靖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家中,手心发麻,心口堵得难受,坐到了梳妆台前,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尹峰留下的炭笔素描画。

她心如刀割,就是哭不出来;在心灵深处,她已经把对理想夫婿的幻想和尹峰的形象整合在一起了,但是严酷的现实似乎又要打破这个幻影了;理想中的生活还没开始,就可能要结束了。

这些天,泉州漳州各地的寺庙香火出奇的旺盛,到处是来为自己远方的亲人祈福平安的老幼妇孺。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李旦家,李华宇和许心素立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出海去救大哥李旦。

远在千里之外吕宋的尹峰没空感觉自己妻子的思念。他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控zhì

自己逃亡队伍的规模了。

第47章 放火

大批华人携家带口加入到尹峰的队伍中来,他的队伍从最初的800多人,增加到2000多人,如今已经增加到3000多人了.他根本没时间整顿队伍,除了打头的海盗帮、水手火枪队,押尾的工匠和华人基督徒,其余的逃难人群全是乱哄哄一团糟地聚集在队伍中间,不断有人掉队,不断的又有人加入。

一连3天,逃难的华人们不顾周围树林、庄园、村庄中不断出现的冷枪冷箭,坚持着向大伦山方向前进。前方如果有土著兵的关卡阻截,水手火枪队就会站出来进行一次齐射,然后海盗帮的弟兄们再冲锋上去打开通道。

不少人死在了土著兵的偷袭中,或者因太劳累而倒在了路上,遗体被同伴草草埋葬后,大队人马继xù

上路前行。各种财物细软也丢了一路,各地的土著蜂拥而出,参与抢劫,常常和后面追赶来的西班牙部队发生冲突,这倒是使西班牙人的追击速度慢了很多。

但是尹峰还是一个劲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在他驱赶下逃难队伍每日只在午夜时分才休息,一大早就继xù

赶路,一天之内至少要走近40多里地。几名年事已高的富商实在走不动了,将后事托付给亲友,然后乘着天黑在林中上吊自杀。

到第四天,已经接近山区,几乎已经没有大路了,只有当地土著走的小路蜿蜒在热带丛林和草丛之间。土著的偷袭也越来越多,甚至大白天也敢在几十步开外向华人队伍射箭。鲁石头等人一追击,他们就都隐蔽到树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使得华人们怒火冲天但无处发泄。

由于火枪队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尹峰从2天前开始,就不许火枪手们去追击土著人了。

但是,土著人因而越来越肆无忌惮,公然有人直接闯入华人队伍中抢劫财物,引发了一阵阵骚乱,整个队伍也越走越慢。几个胆大包天的土著人挥舞着原始的骨质长矛攻击了队尾,却被尹峰用转轮发火手枪打死了一个,这才把其余人吓走。

加里纳多少尉是比拉贡上尉的部下,这次追击行动中他是先锋部队的军官。这些天,他率领50名西班牙正规军和200名邦邦牙土著步兵在大部队最前方,和不少华人、土著发生了无数次小规模战斗。这些细碎繁琐的战斗最能消磨人的耐心。

按理说本地土著应该是西班牙人的辅助仆从兵,但是在满地随处可捡的金银财物面前,土著丝毫没有给西班牙人面子。他们熟悉道路地形,手脚比西班牙部队快得多,导致了加里纳多少尉的部下十分不满,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虽然是菲律宾群岛的旱季,西班牙人仍旧是挥汗如雨辛辛苦苦追到地头,看到的却只是满地被剥光了衣物的尸体,以及扔在一边的不值钱杂物。

传说中那些逃亡的生理人叛乱者拥有着大量的珍宝财物,这是西班牙军队前哨人马拼死追击的最大动力了。然而从巴里安到这里,除了零星的华人难民被追上杀死并且财物被抢一空外,他们的经济收入低得可怜,不满情绪弥漫了整支队伍。

这一天早晨,加里纳多少尉命令部队比平常早起一个小时,派了10名土著兵和向导前出100米外为尖兵,所部人马也加快脚步前进。这里已经是森林边缘,树木和草丛之间只有一条小路,也就是尹峰一行饱经土人骚扰的这条路。

路上的杂草全部被踏平,周边地区也到处是大队人马行进过的痕迹。少尉心急如焚:这一带居住的很多是未开化土著,他们是连西班牙人也要抢劫的野人,对华人更不会客气,可别让他们抢光了东西啊!

路边的树丛中,又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华人上吊自杀的尸体悬挂在树上。他们都是体力不支落单了,或者是追不上大队的可怜人,他们不愿死在敌人手中,采用了传统中国文化中可以保留自尊的死法,以求留个全尸。

但是,这些尸体都被洗劫过了,连衣裤都没被放过,更不用说还能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加里纳多少尉破口大骂:“魔鬼的子孙,该死的野人!”

他抽出指挥剑,大声命令士官们:“该死的,快让队伍加速前进!追不上生理人,我让你们都去战舰上划桨!”

忽然,一个黑袍教士的身影从前面赶过来,气喘吁吁叫道:“少尉先生,等一下!”

原来是自愿加入前锋部队的修真兼修武的传教士弗洛雷斯。他刚才跟着前哨尖兵倒了前方侦查。

在西班牙殖民地中,传教士所代表的天主教宗教势力是很强dà

的,深入菲律宾乡村各地的传教士以及教堂实jì

上承担了殖民zf基层政权的责任。象加里纳多少尉这一级的下层军官,面对传教士们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怒火和不耐烦:“尊敬的弗洛雷斯修士,出什么事了?”

“少尉先生,前方有土著人在行动。”

“我们过来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土著人的在活动,有什么奇怪的吗?”

佛洛雷斯修士伸出手,把几颗铅弹丸放在加里纳多少尉眼前:“我发xiàn

了这些火枪子弹,说明有人在这里使用过滑膛枪。从这里开始,没有我们西班牙人的庄园,一直到大伦山下的哨卡,才会有我们的殖民者民兵使用火绳枪,土著人是没有这种武器的。所以,一定是生理人在和土著人战斗过程中,使用了火绳枪!”

加里纳多少尉脸色顿时很难看,仔细看着这几粒弹丸,沉咛半天才说:“您的意思,我们正在追击的叛乱者中,有那支神mì

的火枪队成员?”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尹峰的水手火枪队一直是西班牙人心中的谜团;在这次所谓生理人叛乱过程中,除了达斯马里纳斯上校轻敌冒进而在通多沼泽全军覆灭外,其他所有的战事中,西班牙人都能比较轻松地战胜华人。只有这支神mì

的火枪队时不时突然冒出来,打得西班牙军队措手不及;在比农多南岸,加斯帕尔上尉的50名士兵几乎全军覆灭;通多沼泽地边缘,这支火枪队打垮了土著辅助兵;在马尼拉攻城战之前的巴石河边突袭了日本人,但是在关键的攻城战中却并未出现成建制的华人火枪手队伍。实jì

上,几乎没有一个西班牙军人,或者是土著兵,能说清楚这支火枪手队伍到底有多少人,以及到底是怎么样的组织结构。

加里纳多少尉想了想,马上叫来了传令兵,向后面相距一天路程的比拉贡上尉的主力部队报gào

这个情报。然后,他聚集起了所有人马,把50名西班牙军人排成紧密的5列纵队,放在整个队伍中间,土著辅助兵分布四周;所有西班牙军人的火枪全部点燃火绳,装好弹药以备随时开火。然后,部队小心翼翼地前行,尖兵派出了两批人,最远的放在了队伍前面的200米处。

一路行进中,越来越多的情况表明,生理人的大队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加里纳多少尉兴奋起来,也更加小心,让士兵们互相靠拢,每个人都在小心地观察四周密林中的风吹草动。

时间已到中午,旱季的阳光仍然使密林草丛中热气腾腾。西班牙军队小心地穿过这片草丛。忽然,前面隐隐约约传来混乱嘈杂的人声。

加里纳多少尉一挥手,西班牙军队立kè

停下,土著兵们也跟着停下;佛洛雷斯修士非常积极地跑出队列,说:“我去前面侦查一下。”说着带上几个土著兵溜进了前方草丛中。加里纳多少尉摇摇头,对这个传教士如此热衷于一个普通士兵生涯实在是有点不理解。

没过多久,佛洛雷斯修士飞快地和几名土著尖兵跑了回来。

“是当地的他加禄土著在和生理人混战!生理人似乎是退守到一处沼泽地中了。”佛洛雷斯修士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全军压上,等土著人和生理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来个突袭……”

加里纳多少尉也是这么想的,当下他命令全体士兵快速前进,做好一切战斗准bèi

;大批的金银财宝可就在眼前了啊!全体西班牙军队士气高昂,一边挥汗如雨一边保持紧密队形前进。

在大约2里外的前方沼泽地边缘,尹峰手持火把,站在一个土堆上环顾四周。所有还活着的华人逃难者大约是2800多人,已经全部聚集在这片沼泽地中了。在那个时代,吕宋岛的中部、西南部、东南部有很多这样未开垦的天然湿地。尹峰从带路的海盗帮向导这里打听到了这片沼泽的存zài

,就在前一天晚上把大伙带入到了这里。

一路上为低档土著的追击,尹峰不得不组织火枪队在沼泽地边缘埋伏,打了后面蜂拥而来的土著人一个伏击。两次火绳枪齐射加上海盗帮的一次冲锋,几乎干掉了近100名土著追兵。这次战斗使得土著人整整一个晚上没能发起袭击,不过尹峰的火枪队也就剩下再打两次齐射的弹药了。而且,几颗弹丸被佛洛雷斯修士发xiàn

,暴露了火枪队的行踪。

进入沼泽地后,尹峰指挥大家忍受着湿气的煎熬,蚊虫的叮咬,花了一个晚上把沼泽地的茅草丛全部砍掉,堆积在了沼泽地四周。然后,尹峰让大家把所有可以引火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火镰、打火石、桐油、布匹。为了保证引火效果,尹峰还忍痛在一些茅草从上洒了火药。

这天上午,本地土著因为昨天中了埋伏,吃了大亏,纠集了附近好几个部落村庄的战士们,一齐来找华人复仇。他们刚刚来到沼泽地边缘,前锋人马就落进了尹峰让人挖好的陷坑,被坑底的木签、竹签钉死了不少人。土著们非常生气,这种抓野兽的招数可是他们的专利啊,怎么华人们能用在他们身上?

于是,恼火的土著们忘了要隐蔽,一窝蜂地冲了过去。华人们早有准bèi

,海盗帮弟兄几十人一排用晚间准bèi

好的竹枪守住沼泽地仅有的两处入口。第一排的弟兄都佩戴着在通多缴获的西班牙人的板甲头盔,根本不怕土著人劣质的弓箭,在土著的箭雨中好整以暇将冲过来的土著兵一一戳死。这些土著们没有发觉,自己脚底下人为地铺上了厚厚一层茅草堆。

眼见土著人出现在了沼泽地边缘的四周,人数越聚越多,尹峰举起火把,大叫一声:“放火!”顺手把火把抛入了面前的草堆中。

林晓立kè

用尹峰的转轮发火手枪对空放了一枪,“呯!”

立kè

,埋伏在沼泽四周的人闻讯而动,纷纷点燃了各处的茅草堆,火势腾起后,由于火药和桐油的助威,大火立kè

沿着事先铺好的火道烧到了岸边的草丛中。在沼泽地通道口阻截敌人的海盗帮弟兄也纷纷后退,顺便点燃了面前的草堆。通道口的干草堆可是Lang费了尹峰不少火药的,燃烧速度奇快,迅速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土著战士燃成了火人。

不过片刻功夫,沼泽地四周腾起了几丈高的火苗,热Lang排空,身处沼泽地最中间的华人们也能感觉到大火炽烈的威力。张衷纪、库特雷上校、黑人马加罗等人围在曾岳等人乘坐的平板车前,已经身处沼泽地最中间,但他们的脸上依旧能感受到大火的炙热。李丽华则呆呆望着大火,火光映红了她的脸:“上帝啊!”

李丽华不住地在胸前画十字,库特雷和马加罗都在不停画十字祷告,逃难队伍中的基督徒大多也在这样做。而鲁石头不住地在喃喃自语:“妈了个巴子的,太狠了!太狠了!”

所有的人都在惊惶地看着四周围的大火,同时向各种各样的神祗祷告。

第48章 放火(下)

大火消耗掉大量氧气,沼泽地中猛然刮起了狂风.幸好这风都是往外围刮的,也幸好沼泽地足够大,否则尹峰等人完全可能被大火窒息。

由于尹峰事先把沼泽地所有可燃物全清除了,只有大火的热Lang能威胁到沼泽地中间的人们,而四周的土著们可就倒霉了。人在危急时刻爆fā

出的潜能是惊人的,大多数土著都是经lì

过森林火灾的,一见到大火四起就拼命向后跑。无奈,刚才进攻沼泽地的时候人群太过拥挤,火势腾起的太过突然,一大堆土著人互相碰撞跌倒,没等他们爬起来,大火已经追了上来,火苗立kè

吞噬了人群。到处是山火燃烧的噼啪声,风助火势的呼呼声,还有不断传来的垂死土著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几棵老树在火焰中倒下的轰隆声,使人感觉宛如身处地狱。

西班牙人完全是自觉自愿进入到这片地狱里去的。当几名尖兵焦头烂额出现在加里纳多少尉面前时,西班牙人已经看到了前方腾起的烈火和烟雾。随即出现的是慌不择路、焦头烂额的土著人,他们不管不顾径直向加里纳多少尉的部队冲过来。

“全体转身,快跑啊!”

不用加里纳多少尉发令了,周围的土著辅助兵已经四散奔逃了,西班牙军人也想着立kè

逃命,谁也不想去和大自然的威力抗衡。可惜,他们刚才的队列太过紧密,现在要掉头可是难事。加里纳多少尉不顾一切推倒自己的士兵,甚至踩着跌倒士兵身子,拼命向后逃命。所有的西班牙人都惊慌之极,不顾一切地逃命,同时扔掉身上的一切可能被火点燃的东西:火绳、火药、火枪。

然而,西班牙军人扔掉的东西成了助燃剂,大火蔓延到此已经速度减慢了不少,忽然间被这些火药爆燃,引起了巨大的火头。更要命的是这时候的风向正好是吹向西班牙人这边的!吕宋岛的海洋气候特征决定了由海洋方向吹来的风比较多,因此巨大的火焰在树林间猛然升起几十米高,火苗tian食着热带阔叶林的树梢,引燃出巨大的火团从地面树梢一齐扑向逃命中的西班牙人、土著人,对他们上下夹攻。

逃命的西班牙士兵、土著辅助兵一次次被大火包围,一次次浑身冒烟冲出火海,然后又被追上来的火焰吞没。大火势不可挡地淹没一切东西,等他们再次冲出火海时,人数已经减少了很多。

可怜的西班牙人前锋部队,连同土著辅助兵总计250人在一分钟之内就被大火吞噬。能再次冲出火海的只有寥寥十几人,除了加里纳多少尉踩着自己士兵逃出生天外,几次在华人手下死里逃生的佛洛雷斯修士居然再次逃脱了。这个马奎那庄园华人集体屠杀案的刽子手焦头烂额、黑袍早被烧着扔掉了,修士几乎是光着身子跳进了一处小池塘中,这才得到了上帝保佑躲过了一劫。

这场火一时间引起了方圆几十里内的一场山火,也把华人逃难队伍的前进道路清理干净。等尹峰等人踏着还在发烫的黑色焦土上路时,前面已经没有了可以隐蔽敌人的茅草从,大家的视野辽阔了不少,那些如影随形般四处出没的土著人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在他们的前后左右的远处,到处在冒着黑烟,未燃尽的树木还在不断冒出火苗。

众人看向尹峰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几份敬畏。火攻妙计的所有一切,都是尹峰计划和监督执行的。这完全得益于刚毕业那年他采访过的森林火灾事件:某处水库周围山林着火,只有水库中心岛屿上的人得以逃生。所以他选择了这片面积足够大的沼泽地,玩了一次火烧赤壁的游戏。如果水域面积不够大,如果沼泽地边缘不是低矮的茅草从容易立kè

被火烧尽,这种游戏就可能玩死尹峰自己:不是在火中缺氧窒息,就是在被大火烧烤成开水的水中烫死。

而海盗帮的弟兄,以及跟随逃亡的难民们,都在私下里把尹峰火烧土著人的壮举和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相比。现在,大家还不知dào

,这把大火还把一整队西班牙军队几乎全灭了。

不过,这场火灾也影响了其他逃跑的华人难民,很多零散的逃难者就在西班牙人葬身的周围地方死于山火。其他华人远远见到山火蔓延,都改变了逃亡线路,向更南边的圣巴勃罗绕道。结果成群结队的华人刚好遇到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

维拉斯科上尉也放了把火,烧死了几千华人华侨。现在,尹峰无意中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了。

圣巴勃罗方向的西班牙军队正在向大伦山、八达雁方向增援,结果在这天的下午连续不断和好几股华人队伍迎面遭遇,在密林和草丛间,村庄和道路间,小河与沼泽间不断和拼死向前的华人们交战。火枪的射击完全不能拦阻近距离从密林草丛中突然闯出来的华人。战斗通常都是小规模的激烈的肉搏战,因为事情出乎意料,维拉斯科上尉根本来不及指挥部队拉开阵列,用排枪射击。即使这样,由于武器装备的差距,华人起义者最多也就是冲乱了西班牙部队的行军队列,他们在肉搏战中也不是全副武装、组织严密的西班牙士兵的对手。但是,华人们的拼死一搏仍旧将西班牙军队搅得一片混乱。

维拉斯科上尉非常的纳闷,为什么这批华人这样不要命地往自己部队的刀口上撞?当他看到前面越升越高的浓烟和火焰时,顿时明白了一切,一把转过自己乘坐的阿拉伯马,大声命令部队掉转头撤tuì



于是奇怪的现象出现了,追杀者和被追杀者并肩赛跑,都是在拼尽全力快跑;西班牙士兵因为全副武装顶盔挂甲,渐渐落在他们要追杀的华侨华人身后,落后者被四周围迅速蔓延过来的山火所包围吞噬。机灵一点的西班牙人士兵抛弃了一切装备,凭着体力优势飞速奔跑,又开始超越华人。

诡异的赛跑一直到穿越了一处沼泽湿地后才停止;大火的威力被水流阻截住,但是维拉斯科上尉却发xiàn

自己的部队完全散了架,一时半会是无法收拢了;而那些华人已经漫山遍野地向南边逃跑了。

尹峰根本不知dào

,由于自己的一把火,造成了整个吕宋岛西南部有史以来最大的火灾。没法不大,方圆1平方公里的地方几十个火头同时点起,蔓延范围不大才是稀罕事了。

维拉斯科上尉忙着收集部队的时候,意wài

地遭遇了死里逃生的加里纳多少尉和佛洛雷斯修士,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了这场遍及方圆几十平方公里地方的山火起因:除非人为,否则是不可能有蔓延如此之快的火灾的。

下午的一场大雨不期而至,终于遏制住了大火肆无忌惮到处蔓延的势头。

傍晚时分,西班牙人的两路追击部队:维拉斯科的圣巴勃罗分队和比拉贡上尉的军队主力,终于在一片焦黑的还在冒着黑烟的土地上会师了。由于前锋部队遭到重大损失,军官们商议决定原地安营,派出信使向马尼拉城求援。

同一时刻,在天黑以前尹峰等人的逃亡队伍也接近了大伦山北山口。这个山口眼下已被西班牙人控zhì

了,库特雷上次侦查撤tuì

路线时,最远就到达了沼泽地,因此也不了解这里的地势。

领路的向导是曾经在这一带做小贩生意的海盗帮弟兄。尹峰通过询问向导,搞明白东山口离尹峰偷越去马尼拉的山间小路仅仅一山之隔。只要突pò

这个山口,大家就能翻山越岭到达八达雁海滩。

几名最胆大的海盗帮弟兄和林晓一起在茅草丛中偷偷接近了山口。这里的西班牙人虽然看到了中午的那次山林大火,但是并不知dào

是场人为的大火,也不知dào

自己的友军遭受重创,而且并未料到华人们会这么快到来。他们在营地里到处点着火把,正在聚餐白天山中打猎所获得野味,那野味的香味一直飘到了林晓的鼻子里。通过观察,林晓等人终于搞清了对方的情况:有40多名西班牙殖民者民兵在山口一道木栅栏后守卫,另外还有100多名他加禄土著辅助兵。

大半天的急行军,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在后面的追兵及周围偷袭者的威胁暂时消除后,逃难的人们全都累坏了,全被肉体和精神的全方位疲劳所击倒了。林晓等人回来时,很多人连干粮都不吃,已东歪西倒在路边睡着了。

林晓等人向尹峰报gào

了侦察结果,尹峰站起身向库特雷上校、鲁石头、安和平等一干人说:“夜袭!我们在天明之前攻下山口,这样我们就能在三天内到达八达雁海边。诸位,你们……”

尹峰却发xiàn

众头领人物都在面面相觑,面有难色。

鲁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指指周围:“老弟,昨夜一整夜大伙都没能睡觉,今天又打了半天仗,赶了半天路。瞧瞧大伙,都已累得不成人样了,哪里还能去夜袭!”

库特雷上校用生硬的汉语说:“先生,我明白您急迫的心情,可是按我的看法,这些战士不经休息,是没法作战的。我们从巴里安出来后,基本上没有人能好好睡一觉的。”

尹峰焦躁地踢踢脚下的土地,低头沉咛片刻说:“诸位,别忘了后面干系腊人正在追过来。今夜如果不乘敌人防备松懈夺下山口,明日必定得有场恶战!”他抬起头,污垢满面的脸上,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其实他这几天比谁都累,上下联络周旋,在队伍前后来回奔走维持祇序,亲自布置火攻的一切细节,操心的事太多了。尹峰能坚持下来,得益于他穿越前在大学期间,4年的柔道训liàn

带给他的良好体力和耐力。

尹峰看着林晓问:“新兴号的弟兄们怎么样?”

林晓回答:“我们的弟兄还好,一连几天没睡好觉,也是有点脱力了,睡一觉就好。”

鲁石头叹口气:“尹兄弟,就让大伙睡一觉,再不休息一下,人都要垮了的。”

尹峰环视四周,在幽暗的月光下,焦黑的土地上、潮湿的河岸边,到处都是沉沉入睡的逃难者;或者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和衣而卧,或者是互相依偎着入睡。队伍中的几辆平板车也躺满了人,曾家占用的那辆上,只有李丽华俏丽婉约的身影坐在车边,正在向他这里看过来,其余的人都睡了。

尹峰回避了李丽华的目光,叹了口气,对大家说:“算了,就让大伙睡一觉把。”他随口叫林晓的表字:“光泽兄,派出人手去后面警戒了吗?”

林晓可不是什么细心的人,虽然水手火枪队归他统领。他一时间有点发愣,还好库特雷发话了:“船主放心,我已经派麦小六等人去后面警戒了。”

尹峰摇摇头:“光泽,你这就去后面接替小六子他们。下回别疏忽了派警戒哨。”

他对鲁石头等人说:“大伙各自睡一觉,明日天明之前,我们还是要来次偷袭!”

第49章 山口

差不多就在尹峰等人到达大伦山北山口的时候,圣地亚哥城堡的地下牢房里,李旦正在戴着镣铐踱着步.忽然,卫兵打开了房门,马尼拉皇家法院的书记官走了进来。

李旦不慌不忙地问他:“书记官先生,有何贵干?我的同伴黄康先生到哪里去了?”

书记官是个穿黑袍的矮个子新西班牙——墨西哥土生白人,是早期西班牙征服者的后代,对世界上除白人基督徒外的所有其他民族,打心底里充满了鄙视情绪。他高傲地仰着头,斜着眼冷冷看着李旦:“巴蒂斯塔先生已经为他的罪行付出了代价:皇家法庭以叛乱罪判处他绞刑,没收了他所有财产。今天下午,他已经被处死。他的尸体将被分尸,肢体将被扔在大路上;住所将被烧毁并撒上盐。”

李旦闻言一惊,不过也不是太意wài

。他和黄康相识多年,虽然是竞争行政总管时的对手,但还是有交情的,熟悉黄康的情况。黄康的死是不可避免的,他是西班牙当局对华人政策失败的替罪羊。

书记官把一纸文书展示给李旦看:“安德里.底提斯先生,如果要处死你,就不需yào

这么麻烦了,只要一根绳子就行。总督大人要我再次询问你,你把那些不应该属于你的钱财放到哪里去了?还有,你向西班牙皇家最高法院递交的申述书是谁转交的?内容是什么?您还算是幸运的,底提斯先生,总督大人还不打算处死你,否则你早就和市政广场上的尸体挂在一起了。只要你答复了这些问题,总督大人将赦免你的死罪,你将被送到美洲安第斯金矿服刑十年。”

李旦冷笑,他边看着文书边问书记官:“我听说在美洲金矿干活的人,基本上活不了三年就得去见上帝,总督大人还真是慷慨大度啊!有几天听不到炮声了,战争结束了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书记官撇撇嘴,冷冷地说:“你还指望那些叛乱者吗?闻到外边的烟熏味道了吗?这是在焚烧生理人的尸体,已经烧了几天了;那些尸体在巴石河里腐烂,我们只好让土著人去内湖运水解渴。确实有一大群生理人逃向了南方,呵呵,阿兹奎塔上尉已经解决了北方通多的叛乱者,很快就会把所有叛乱者都处理掉的。在马尼拉城的范围内,很可能就只剩下你了,唯一的还活着的生理人了。本殖民地全境所有生理人都将被处死。”

李旦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过头看着高高的铁窗外的夜色,激动地说:“上帝啊!为什么?不是你们西班牙人告sù

我们,即便是异教徒也是西班牙帝国的子民,上帝有着慈爱的心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书记官一把从李旦手中抽回文书,后退几步,也是十分恼怒地说:“底提斯先生,你没有权利质疑上帝的旨意,这是你的同胞应得的惩罚,你不能因此责怪上帝!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否打算回答总督大人的问题?”

李旦深吸一口气,醒过神来,转身对书记官说:“先告sù

我,总督大人有什么理由认定那些钱财不应该属于我?请你向总督大人转达一下我的问题:他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借给他的钱?”

书记官脸色一沉,不耐烦地说:“你以为凭着那张向最高法院申诉书,你就能保住小命吗?你真的不愿回答总督的问题吗?”

李旦哈哈一笑:“书记官先生,我已经要求总督大人把我应得的钱财还给我。还有书记官先生,我记得年初您还向我借过钱的,是否也应该还了?把所有生理人杀死后,您能赖掉多少欠生理人的账,书记官先生?”

书记官脸色铁青,迅速拿起笔来在文书上写了几行字,然后阴沉着脸走出了地牢。

李旦叹了口气,走到狱窗下,仰望阴云密布的夜空,心里默默念叨着:“尹峰啊尹峰,一定要把丽华带出吕宋岛!只要她没事,一切就还有希望!”

……

吕宋岛的夜色与福建沿海的差不多,在尹峰眼中,应该说这个时代无论何地的夜空都是那样星光灿烂、空气清澈。

尹峰巡视着沉睡中的逃难民众,看着一群群难民互相依靠着沉沉入睡,心情从刚才的焦躁、愤nù

中渐渐平复下来。尹峰从来没有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要为近3000人的生命负责,难免有点紧张激动。他能迅速调整好心态,多亏了穿越前多年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的工作经lì

,使他能够处变不惊。

“尹大哥!”

他一回头,李丽华清丽的脸在洁白的月光下闪现出来。

“你怎么还不睡?抓紧时间睡一下,黎明前我们就要出发了。”尹峰温和地说着,看着她还是那副女海盗的打扮,笑了笑问:“你还没回过泉州吧?”

丽华坐到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淡淡地说:“我出生在这里,从来没回过唐山。”她忽然笑了一下,仰着头看看尹峰:“你也不象是唐山来的人,呵呵。大约你也猜到了,李旦大哥是我的义兄,我父亲是巴里安第一任行政总管之一,李孝义,干系腊人叫他安东尼。李大哥当年来马尼拉时,身无分文,重病缠身,是我父亲救了他,教他卡斯蒂利亚语,帮他赚到了第一笔钱。所以我父亲临死前,把我托付给了大哥照顾。”

尹峰忙问:“我听说,第一任的总管是在十多年前的潘和五事件中被干系腊人杀死的?”

丽华点点头:“当时的达斯马里纳斯总督被华人砍了头,干系腊人要烧毁巴里安报复,我父亲为保护唐人的利益,去和干系腊人争辩,结果被杀。我那时还小,是大哥收留保护了我。”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此间事情了结了,我一定会去打听李大哥的下落,我想他一定不会有事。”

“尹大哥,你回去唐山后,打算怎么办?”李丽华忽然问道,一双深邃清澈的大眼直勾勾看着尹峰,似乎要看出他的内心隐秘。

尹峰长长吁了口气道:“就如你说的那样,吕宋岛也是很多唐人的家。我们唐人在海外,如果总是这样一盘散沙各家单打独斗,迟早还得受人欺辱。我来这里的时候,只想就回自家的亲人,但是目睹着那么多屠杀场面,那么多老乡被干系腊人象杀鸡一般杀死……”尹峰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我们唐人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勤劳,这块土地应该由我们来开发。我们只要团结起来,把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就不会再败在西洋人面前!”

“我们要怎么做?”

这声音来自背后,尹峰和李丽华一起回头,发xiàn

曾家兄弟互相搀扶着,华人基督徒头领安和平叉手而立,海盗帮的头领鲁石头似笑非笑看着尹峰,还有泉州和澄海富商的代表韩平,还有张衷纪等几个人……这些人不知dào

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

尹峰有点尴尬,连忙说道:“诸位已经醒了啊?这样,那我们就准bèi

攻打山口吧!”

众人看着他,好像没有人有动一下的意思。鲁石头挥挥手,像是赶走蚊虫一般,大声说:“尹兄弟,眼下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啊!”

韩平接着说:“尹船主,你救了我们的命,可我们如今已是抛家弃业,几十年的经营一日之间什么都没了。我们回到唐山,东山再起的话,还得和干系腊人打交道,可这血海深仇怎么办……”韩平的胖脸上落下泪水,叹息一声说:“我的几个本家兄弟如今都死在了干系腊人手中,我如何还能再和他们去做生意?可是不做生意,我们怎么养活老家的老小几十口人?”

安和平上前一步说:“我们以前相信传教士的话,相信上帝会保佑我们虔诚的信徒,可如今我们教徒还是一样被干系腊人屠杀。我们回到唐山的话,该如何活下去?朝廷官府会容得下我们教徒吗?”

尹峰眼见其他人也想说点什么,赶紧举起双手道:“等一下,诸位父老兄弟。我尹峰也是一个商人,不是神仙,很多事情得靠我们一起去努力。比如眼下,我们就必须团结一心,冲开那个山口,活着逃出吕宋岛。只要我们大家都能活着回到唐山,只要大家都能支持我,我要做的事情就能开展起来。”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尹峰严肃地一字一句地说:“改变我们海外唐人的命运,让我们再也不会被屠杀!”

……

大伦山北山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只有稀稀拉拉几根火把还在栅栏前燃烧,火光一跳一跳地闪烁不定,栅栏后的西班牙哨兵抱着枪在打瞌睡。

尹峰亲自带着自己的火枪队,用匍匐前进的方式,在茅草从中已经爬了半天了。

他在巴里安组织过偷渡比农多,结果临时组织的泉州老乡擅自出击,过早惊动了西班牙军队,差点使尹峰等人在河面上成为活靶子;前几日和海盗帮联合zuò

战,他也吃足了海盗帮弟兄无组织无纪律的苦头;所以,他现在不再相信这些未经训liàn

的、没有组织纪律性的乌合之众,因而,他要亲自带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偷袭山口。海盗帮的弟兄在300步外的河滩边等着,在看到火把亮光后再往前冲。

鲁石头和安和平等人伏在河滩边,睁大着眼睛往前看,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安和平焦急地问:“尹船主的人上去了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鲁石头对左右前后埋伏着的弟兄们压低嗓子喝道:“都他妈安分一点,没听见铳声都不许动!”

他回过头,摆弄着手中的倭刀,慢悠悠地对安和平说:“别急,要相信尹兄弟。没瞧见他们爬出去的姿态吗?这就是尹兄弟想出来的东西,他在东番就是这样训liàn

水手们的;原先不知dào

有什么用,瞧瞧,现在可就派上用处了。咱们这尹兄弟不知dào

长的什么心窍,总是能搞出各种花样来。”

其实匍匐前进在这个时代没什么太大实用价值,那是一战后才流行的玩意,现在的火枪还没有连续的火力输出可言,战场上流行的是排队互相枪毙的作战方式。只不过,在今夜这种偷袭的特定场合上,匍匐前进可以减少隐蔽接敌前被发xiàn

的可能性。

第50章 山口(下)

山口的栅栏后,一名西班牙殖民者伸了个懒腰,从瞌睡中抬起头来,向山口外漆黑的茅草从看了一眼.忽然间,一处草丛抖动了一下,银光一闪,这名殖民者民兵咽喉上插上了一支短小的弩箭。他全身一震,想伸手去抓住咽喉上的异物,但是生命迅速从他身体内流逝,眨眼间他就歪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灵魂立kè

去见了上帝。

依旧在睡梦中的另一名哨兵毫无察觉。

茅草一阵乱晃,库特雷上校手持葡萄牙舰队上常用的快装弩,爬出了草丛。借着栅栏上照明的火把,弩箭又顺利击中了第二名哨兵的咽喉。这位倒霉蛋立即在睡梦中去见了上帝。

总计三名哨兵,现在干掉的两名是靠在栅栏边上打瞌睡的,最后一名则缩在栅栏后的一辆大车下,全身都躲在大车的阴影下。

库特雷上校靠在了栅栏边,左右观察着情况。后面得尹峰、林晓、麦小六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库特雷的一举一动。张衷纪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刚才库特雷一箭射死一人,动作冷酷无情、毫不拖泥带水,他几次忍不住要喊出声来。少年是自己主动要求跟着来的,他缠着尹峰死活要参加夜袭队。最后,被纠缠得无可奈何的尹峰命令他只许跟着,不许参加战斗。

库特雷左右瞄准了半天,无奈角度不对,对方又身处阴影内,无法确保一击命中。他站起身,竟然开始翻越那道半人高的木栅栏。张衷纪差点又惊呼出声,然而没等他反映过来,库特雷上校已经以敏捷的动作翻过栅栏,如同豹子般快捷地扑到了大车前,一手捂住哨兵的嘴,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已经割断了对方喉管。那名哨兵在睡梦中突然睁大了惊恐的眼珠,然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库特雷,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尹峰不住地点头:这库特雷上校不愧是老雇佣兵,完全是特种兵作战的路数啊。三年合同还有一年,一定要让他把所有绝招都传授给我们。

看到了库特雷举手示意,林晓立kè

点燃了火把,尹峰举起自己的那杆燧发枪,站起身来。50名水手火枪手,10名勉强充数的曾家仆人伙计跟着站起身,迅速组成三排每排20人的横队。排头的队长点燃火绳,所有队员也跟着用火石打着点火绳。

这是用火绳枪作战最麻烦的问题了,前装滑膛枪必须站立着才能装弹药,而火绳必须在射击前就点燃;如果过早点燃火绳,在这黑夜里那火绳燃烧的火光烟雾老远就能看见,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偷袭。尹峰手中的燧发枪就没这个问题。他举枪向前一指,队伍开始缓步向前。

火光闪动,河滩边的弟兄们也看到了,大家伙抓起刀剑棍棒或者石块,兴奋地站起身。鲁石头领头,大家乱哄哄飞奔过去。

林晓等人都不愿尹峰搞什么身先士卒的表演,依旧将他挡在最后一排。不过,一切行动由他发令。

火枪队走近木栅栏前,殖民者的营地里仍旧没有任何声息。

几座临时帐篷是西班牙殖民者民兵休息的地方,而土著兵在山谷一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整个营地鼾声如雷。

尹峰低声喝道:“第一排,推开栅栏!”

他们的身后,乱轰轰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海盗帮和其他能战斗的华人总计约300多人,已经快速接近山口。

脚步声终于惊动了西班牙人和土著辅助兵,有几个人几乎同时在睡梦中被惊醒,然后,他们在隐隐约约的火光中,看到了山口站满了火绳枪手。

“敌人!”

“有敌人!”

尹峰放开嗓子命令:“立定!齐射准bèi

!”

三排列的火枪队再次展开齐射队形,前排跪姿瞄准前方,第二排、第三排站姿瞄准。

整个西班牙人营地已经完全被惊动了,很多人被惊醒了,但是还没从梦中缓过神来;两个西班牙殖民者一边拉着裤子,一边钻出帐篷;抬眼看见火光映照下,一批生理人已经把山口的栅栏推到一边。他们赶紧抓起门口的火把,冲进帐篷里,一边踢打着睡眼朦胧的同伴,一边去抓枪,口中连连大骂:“快他妈起来,生理人杀过来了!”谁也没注意到帐篷内此时点起火把,简直就是在为外面的敌人指引目标。

“放!”尹峰等第一排的弟兄回到队列后,果duàn

发令。

“呯!呯!”在30步范围之内,火枪队的60杆火绳枪同时发射,包括了尹峰的燧发枪。

弹丸轻易穿过了帆布帐篷,将那些把身影映在帐篷上的西班牙殖民者一个个打翻在地。两座帐篷并排而设,此刻里面全是一片惨叫声,不少人睡眼惺忪地去见了上帝;一些人被巨大的伤痛疼醒,睁眼看到的是满帐篷血肉横飞的惨象。第一个冲出帐篷的那位殖民者在门口挨了两弹,一弹正中左手臂,另一弹击中了他的右腿,他仰面翻身倒下,手上的火把落在了帐篷内,顿时引起了大火。另一座帐篷也透露出了火光,大约也是由于同样原因被引着了火。

仅仅一次齐射,聚集在帐篷内的50名西班牙殖民地民兵有近30人被打死打伤。

“杀!”海盗帮的弟兄们赶到了,穿过山口迅速扑向西班牙人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地。

几名侥幸躲过了火枪齐射的西班牙殖民者,手脚并用爬出了已经火焰腾腾的帐篷,迎面正好遇上杀气腾腾的华人。没等他们作出任何反映,当头冲来的鲁石头举起倭刀劈头将其中一人砍去头颅;另一人则同时被三把西班牙长剑刺死。

“一个都不许放过!”

海盗帮弟兄在尹峰指挥下,一部分包围着正在往外冒火焰的帐篷,另一部分冲向后面的土著兵。土著兵却是醒得快,跑得也快;他们在尹峰下令齐射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抵抗,或者去救援西班牙人,基本上所有的人第一时间就向山里逃跑了。

火苗终于冒出了帐篷,所有企图冲出帐篷的西班牙人,无一例外都被围在四周的华人砍死打死。一名穿着黑袍的传教士浑身冒烟地冲出火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我们……”他的祷告词只念了开头,胸前的十字只画了一半,粗大的木棒敲在了他的头上,一杆竹枪刺入了他的腹部……

帐篷大火即将熄灭的时候,追击土著兵的华人也回来了。他们只杀了几个土著兵,其余的土著人跑得飞快,而且比较熟悉地形,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中了。由于天光微亮的时候,山道上还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华人们也不敢追得太远,赶紧退了回来。

海盗帮弟兄们正在清理道路,火枪队的水手们则齐聚在大车前,各个兴奋不已:他们捡着宝了,这大车上,足足有三大桶火药,无数的铅弹,还缴获了近20杆各种式样的火枪,刀剑若干,整套的盔甲两副。本来还可以缴获更多,可惜很多火枪都已经和自己的西班牙主人一齐被烧成废品了。

离开新兴号后,基本上没有补充过弹药的火枪队水手们,终于可以尽情地开火了。而且,这一次缴获有3枝燧发枪,并且还有一大堆的小瓷瓶——定量装配的发射药,由于当时的火枪连续发射后容易炸膛,西班牙士兵背负的子弹带中一般只存放12发弹药,也就是12个小瓶子,合于基督教十二使徒之数,因此,西班牙滑膛枪手也被称为“十二使徒”。当12发子弹打完后,他们便以送弹棍作武器,代替长矛枪与敌人进行搏斗。这比用牛角装火药,往枪口内倒火药时全凭手感要快捷方便得多。

天色大亮,阳光明媚,今天是个好天气。尹峰站在山口,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由东面缓缓移动过来。他回头问林晓:“后面警戒的弟兄有消息吗?”

“还没有,我已经派二仔他们去接应了。”

“但愿西班牙人没这么快追过来。”尹峰长吁了一口气。打下这个山口,那就算是计划完成一半了。

但是天道无常,人间的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愿。

在队伍最后面警戒的水手二仔报gào

:已经有大队的西班牙人穿越了沼泽,出现在了离山口10里处的河滩边。作为西班牙人前哨的邦邦牙土著兵已经出现在3里地外。

而近3000人的逃难队伍,在这个狭窄的仅容10人并列穿过的山口,还得过大半个时辰才能过完。

而且,即使大家都能及时进入山口,但是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那弯曲陡峭的山路居多,大批的华人逃难者携家带口,金银细软依旧舍不得丢掉;另外,队伍中还有很多受伤者,无论如何这支队伍都是走不快的,一定会被西班牙人追上。

这时,被派在山口悬崖上瞭望观察的黑人马加罗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船主,西班牙人的骑兵!”

马加罗从小在东非草原上练出来的好眼力是所有新兴号水手们都很信服的。他用葡萄牙语惊慌地喊着:“有骑兵追来了!”

尹峰大吃一惊:“什么?有多少骑?”

“大约十多匹马,距离山口最多还有1里格。”

两人的对话全是用葡萄牙语,水手们听不懂,眼见尹峰神色越来越凝重,知dào

有事发生,装备弹药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库特雷从山谷南部走来,尹峰一挥手叫住他:“库特雷上校,前面情况怎么样?”

“前面是一处山坡,是个很好的防守地形,易守难攻。”

“好的,您去那边召集人手,快速筑起一道胸墙,把这些剩余的弹药枪支都搬到防御工事后面去。”

库特雷秉着职业军人的素质,什么也不问,立kè

去执行命令了。

忽然间哭叫惨呼声喧嚣尘上,正在缓慢通过山口的逃难队伍的后段忽然间炸了窝一般,人群四散奔逃。

第51章 守山

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中有一队殖民者志愿骑兵队.本来在吕宋岛水网纵横的地形上,不太适用骑兵作战,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仅仅用作侦查和警戒用。

如今这支骑兵队被派出在最前方作为前锋尖兵,刚跑出沼泽地就发xiàn

了大队逃亡的生理人。其实人这些还不是尹峰队伍的成员,都是从其他小路绕道而来的逃亡者。这些人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向着八达雁海边逃亡,期待着能在海边发生奇迹。一路上无组织无纪律的逃难人群已经被土著人杀的死伤惨重,他们逃亡的路是由死难者的尸体铺成的;还有无数绝望的人上吊或者投河自杀。

总计有20名骑兵,大多是西班牙军队退役的老骑兵,所骑得马都是好不容易由美洲运来的安达卢西亚种——这可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最纯正的马种之一,拥有世界顶级战马的头衔,从腓尼基、古希腊时代开始,它就是顶级战马的首选。

战马们都披着轻甲,老骑兵们都佩戴者全副盔甲,手持长矛,腰间挂着长剑。他们发xiàn

了逃难者后,迅速追了上去,毫不留情地开始不断刺杀撞击人群。华人们手中的棍棒根本无法伤及西班牙骑兵,人群迅速混乱到了极点。乱哄哄逃跑的人追上了尹峰的队伍,结果把整个队伍搅得乱作一团。

西班牙骑兵恰到好处地控zhì

着马匹前进的速度,每骑马并排拉开5米左右距离,20名骑兵驱赶着大队的华人逃难者,赶羊般向山口方向前进。

在骑兵的后面大约1500米左右,也就是西班牙距离单位半里格的地方,西班牙步兵正在整队。

“呯!”一名骑兵用转轮燧石枪打倒了一名已经逼近身边的华人。一批勇敢的华人发起了一次反攻,挥舞着棍棒返身扑向西班牙骑兵。西班牙骑兵勒住马,拔出骑兵专用的转轮发火枪,连着发射了两轮——他们每人都配备两只骑兵手枪。最勇敢的几名华人牺牲在枪口和马蹄下,华人的冲击势头被压制住了,西班牙骑兵催动马匹又开始驱赶人群。

骑兵头目的想法是赶着人群冲击山口,在狭窄的山口处彻底把华人的队伍搅成一锅粥,然后西班牙步兵赶来时就可以来一场大屠杀。骄狂已极的骑兵们根本不担心闪开在四周围得华人,很有信心地认为华人根本没有能伤害到自己的武器。

然而,越接近北山口,生理人的反抗就越来越激烈;而且,很明显,对方的反抗开始有组织起来,人群呼啦一下向两边闪开,大路中间几十名华人紧密排列在一起,用削尖的竹枪对着骑兵冲击的方向。西班牙骑兵们没有犹豫,当中一人竖起长矛,其余的骑兵向他靠拢,组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冲锋队形,立kè

将马速提高,放低长矛,径直冲向那排简陋的华人竹枪阵列。他们根本没把这队纵深单薄到可怜,武器简陋到可笑的华人队伍放在眼中,凭着手中长出许多的长矛,西班牙人有信心一个照面就冲垮这队华人。

骑兵冲锋速度越来越快,距离华人的竹枪阵列越来越近。

200步,150步,100步!

忽然间响起一声海螺号声,悠长而深远,周围奔逃喧嚣的人群忽然之间安静下来,华人的竹枪阵忽然向后退,快速地不顾一切向后方转身跑去。西班牙骑兵们下意识地勒了一下马,加快了马奔跑的速度,心中不住地嘲笑这伙胆小怯懦的华人。

手持竹枪的华人忽然向两边散开,此刻西班牙骑兵已经冲到距离他们50步远,几秒钟内就可以冲到用长矛刺杀的范围内了。但是,华人们闪开的地方,在人群中央的大路上,60杆已经点燃了慢燃火绳的轻型火绳枪正对着西班牙骑兵。一名年青的高个子华人站在齐射队列的一边,脸上满是冷酷的笑容。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仅仅与他相距不到20步了!他手中倭刀一挥,发出了口令。

西班牙骑兵头目紧急勒住了马,“上帝啊!”一声惊叫,还没等他在胸前画十字,“呯呯!”一阵枪响,硝烟顿时弥漫了四周,把冲在最前面的西班牙骑兵也笼罩了进去。

四周围的华人全部停下了奔跑,呆呆看着硝烟散去。只见刚才耀武扬威的西班牙骑兵只有3人还坐在马上,其余的全都连同自己的马倒在了地上。有受伤的马匹稀溜溜地长鸣,企图挣扎着站起来;几名西班牙骑兵在地上垂死惨叫,有一人被死马压住身子,正在挣扎想着爬出来。距离太近了,30步距离内火绳枪的威力可以尽情发挥!

尹峰抬手用自己的转轮发火手枪击毙了还骑在马上的一名西班牙人,他正想拨转马头逃跑。枪声惊醒了周围的华人,大家发一声喊,蜂拥冲了上去,把其中一名幸存的西班牙人拖下马,用竹枪把另一人刺落马下,随即连同躺在地上的几人一起打成了肉酱状。

“大家把马肉全部割下来做干粮,所有缴获的武器装备必须交给我们!”尹峰大声地对人群宣bù



这些零散逃亡来的华人并不认识他,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兄弟,你们是什么人啊?”

尹峰还没开口,一边的麦小六兴奋地大声说:“我们是新兴号船主的火枪队!”

……

西班牙人的步兵部队列阵之后,在原地等待了半天,却不见了骑兵先锋的踪影。比拉贡上尉正在后面指挥辎重队的马车,正在非常艰难地拖拉着几门铜炮通过沼泽地。担任步兵领队的维拉斯科上尉派人来向他通报:骑兵侦查队似乎出了问题。

远处华人的队伍正陆陆续续向山口方向走去,丝毫看不见骑兵队的踪影。比拉贡上尉和一干西班牙军官都感觉不太对头,行动也谨慎起来,部队没有到齐之前不采取任何行动。此举实jì

上给了华人逃亡队伍通过山口的充裕时间。

“你确定听到火枪射击声了?”比拉贡上尉询问维拉斯科上尉。

“没错,距离在1里格不到,应该是山口附近传来的,绝对不会是骑兵的转轮燧发骑枪的声响。”

比拉贡脸上抽搐一下,想起了自己在巴石河边死里逃生的经lì

,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他们!该死的异教徒!”

“是谁?”

“就是屠杀了加斯帕尔上尉整个排士兵的那支生理人火枪队。”

维拉斯科上尉也是才知dào

这么回事,不以为然地说:“是吗?那么我们的骑兵可能已经遭殃了?难道他们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那么为什么攻城战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

比拉贡上尉摇摇头:“我们还不知dào

这队生理人火枪手的真实身份。据佛洛雷斯修道士的说法,这队火枪手由一个神mì

的欧洲人指挥。”

维拉斯科倒吸一口气:“什么?上帝保佑,这可能吗?”他环视四周,疑惑地问:“对了,这个差点被烧成烤全羊的修道士上哪里去了?”

维拉斯科上尉来自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上等贵族家庭,对于一般天主教教士没什么尊敬之情。比拉贡上尉斜眼看看他,没好气地说:“尊敬的修道士自告奋勇去大伦山的土著人部落去了,由东边的山谷进去的;他要鼓动那些土著部落去攻击逃入山中的生理人。这样可以省去我们不少事。”

……

尹峰眼下则在北山口来来回回地跑,拼命地组织难民们尽可能快地疏散通过山口。由山口进入,则是一个渐渐开阔的山谷,大约前进100米左右则是山谷的出口:一处平缓的山坡。由此而上再翻越几处山脊或山谷,就能和尹峰偷渡进入马尼拉时的小路中段衔接起来。

尹峰爬上山口那辆西班牙人留下的大车上,向山外极目远望,非常担心西班牙军队会突然发起进攻。身后的山谷出口处,按照他的要求,鲁石头、库特雷和林晓组织起五六百人在那里挖掘壕沟构筑一道胸墙。尹峰等人拥有的火绳枪或燧发枪都是前装滑膛枪,只能站立装弹药,所以只能构筑胸墙工事。这方面库特雷是专家,除新兴号水手外,大家虽然对这个一板一眼的洋人很不意为然,但看在尹峰面子上也只能听他指挥。

为了保障所有的人能顺利到达八达雁海边,尹峰决定扼守这个山口。

在临时工事前面,一伙海盗帮的兄弟点起一堆篝火,正在割马肉烤肉干——上等的安达卢西亚马已经全部被杀死,即将成为大伙的干粮。有两匹安达卢西亚马仅仅受了轻伤,被海盗弟兄们用竹枪扎死时,尹峰着实是心疼了一番:多好的纯种安达卢西亚马啊!要是在尹峰穿越前的时空,这些马每匹的价格都可达几十万美元以上,甚至千万美元。

尹峰和鲁石头组织的队伍包括中途加入的,大约有2700余人,加上陆陆续续赶到了山口外不计其数的华人难民,这支稀稀拉拉的队伍居然拖出去五、六里路长。

尹峰不停得冲着人群喊着:“快走啊,各位老哥老倌,干系腊人就在后面跟着那!”

然而人群依然是在挪动,慢慢地挪动,因为大家确实都太累了,而且老老小小都几天几夜没吃什么东西了,还有的带着伤。况且,这个山口确实也太狭小,大队通过的时间慢得让尹峰直冒火。

一大堆人互相搀扶着过来了,都是短衣的工匠打扮,好几个人带着外伤;内有一中年大汉用漳州海澄方言仰着头问:“这位兄台,就是你带人灭了干系腊人马队的吧?”

尹峰跳下大车,拱手施礼道:“正是在下,新兴号船主尹峰。”

一群人足足有30多人,呼啦啦地一起跪下:“恩人啊!我们海澄赵家给您磕头了!”说着,大家齐刷刷地以头触地,重重地磕起头来!

第52章 守山(二)

尹峰吓了一跳,赶紧去搀扶,对方却死活不起来,一定要磕完三个头才算完.这一群人在山口跪拜磕头,把整条路都堵住了,引得所有人都在那里张望打听。

“兄台,不必如此啊!”尹峰可是有点着急了,他的力qì

本来就大,用力一扯,那中年人却是铁打的一般巍然不动。还好他磕完头就率先站起来,海澄赵家的一大帮人这才起身,为首的中年人自称赵明城,一挥手让大家让开路,然后对尹峰拱手道:“就是那股干系腊人的马队,由马尼拉城下一直追我们到这里,我们的老父在巴里安被他们马踏而死;这白鬼子马队追到这里,就在山口外的大路上,我等赵家澳的老少哥们拼得一死想为我父亲报仇,却又被他们打死了多名本家兄弟。”

赵明城黑黝黝的脸上落下一行泪水,他抬手抹去:“原本以为此生再无报仇雪恨的机会了,还以为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将葬身海外。却没想到尹船主竟然能将这伙马队全灭了。尹船主,这等血海深仇是你们替我赵家报的,这个大恩今生今世我等将铭记于心,尹船主今后但有差遣,我们赵家澳上下百口,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原来,这批赵家汉子原本是福建镇海卫铜山所的军户后代,在明初建卫所近200年后,他们已经和当地老百姓融为一体了,在海澄县海边的赵家澳居住。由于多年倭寇之乱,月港二十四将海盗之乱(嘉靖禁海时期在月港活动的一连串海盗的总称),地方残破之极,渔民们纷纷出海谋生。这些赵家子弟都是同一家族的兄弟子侄,原先是渔民,有时临时被官兵招募为水师游兵。月港开海后,他们就是第一批到海外“打工”的苦力,一般为西班牙人做建筑工等苦役,要不就在华人店铺做伙计徒弟。

这些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华侨苦力们有着最朴素真诚的义气。赵明城说完这些话后就拱手施礼,引诸位兄弟子侄径直走了。尹峰明白,这样的汉子说的话是有着可靠信用的。

不过这样一来,这个上窜下跳催赶大家快走的年青人是什么人,也就世人皆知了。来到这里的华人华侨,除了尹峰组织的那批人外,大部分人也都是在听说了泉州尹船主的传闻后才赶来的。

尹峰走向山坡处的胸墙工事,一路之上不管是否认识,不断有人向他拱手作揖施礼、甚至还有人向他跪拜。他不断还礼,然后劝说对方快点前进,忙个不亦乐乎。

“你的船能载多少人?”忽然有人在他背后问。

他回头一看,皱着眉头道:“三哥,你们怎么还没上山?”

曾岳拄着木棍做成的拐杖,满脸忧色地说:“你只有两条船,最多上去千余人。可眼下想要翻山去海边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千啊。”

尹峰脸上淡淡一笑,无奈地说:“难道就此不管这些乡亲父老了吗?三哥,其实谁都知dào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上船的。我现在帮zhù

这些人,也只是尽人事而已。按泉州人的说法:鸭仔落水身就浮——事到临头,总会有办法的。三哥,你还是先走吧!”

曾岳多日颠簸,也和尹峰一样脸色黝黑、满面疲惫之色。他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在这里守山口吗?”

曾岳身后,曾景山被人用简易的担架抬着,努力支起身说:“你已经为大家做的够多的了,没有必要还要亲身冒险,留下来守山口,有这个必要吗?”

尹峰身子一震,片刻犹豫后抬起头,指指身边蔓延到山口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人流道:“看看这些人,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一旦在山路上被干系腊人追上,结果可想而知。我守山口不仅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一旦被敌人追上,我们也一样会遭殃的!”

历史上的马尼拉大屠杀事件中,最后逃到山中的华人就是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被土著、西班牙人屠杀了大半,幸存者不得不逃到八达雁海滩上,望着无边的大海在绝望中被杀。

长长的逃难队伍在大伦山北山口过了大半天,终于能看到队伍最尾部了。天色也已经晚了,地平线上最后一道晚霞还没消失的时候,西班牙人驱动着土著步兵发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山口前的旷野河岸边,还有稀稀拉拉的零星华人在一步一挪地走向山里。500名邦邦牙土著步兵排着稀疏的横排阵列由北向南压了过来。邦邦牙人早在西班牙殖民前就以悍勇好战出名,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岛后把邦邦牙**部变成了虔诚的天主教徒,从而使他们成了西班牙人最忠诚的仆从兵来源。

邦邦牙人战斗力比他加禄人要高,对华人异教徒的态度也更加残忍。所有中途被他们追上的华人都被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还有不少掉队落单的华人在山口外,他们或者鼓起最后的精神和力qì

冲向山口,或者就此绝望地跪在了路边,向命运低头等死了。落在最后的几位,有好多是在吕宋岛非常难得看到的华人女性。

暮色中,有一对人影歪歪扭扭地来到了山口。从身形看,她们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年纪大的是大约20来岁的他加禄族土著女性,有着典型马来人的脸型,算是土著美女了——而且她是个怀孕的女性;小的那个大约十三、四岁,是个华人少女,污垢满脸,身子瘦小单薄却努力搀扶着一边的土著孕妇,一步一挪地走向山口。

尹峰现在指挥着总计130名华人战士守卫山口。他自己的50名水手争先恐后地要留下和他一起作战;另外,自愿留下守山口的还有80名华人汉子;他们有鲁石头的海盗兄弟,有华人基督徒,还有几名铁匠和店铺伙计。少年张衷纪也坚持留了下来。他们的武器包括了80多支火枪,几十把刀剑,还有十余杆刚刚缴获的骑兵长矛,另外就是几十杆削尖了的竹枪。火药比较充足,守山口的西班牙殖民者民兵留下的火药,足足超过了300磅。库特雷上校挑选了20名看起来机灵一点的人在紧急培训火绳枪射击要领。

最后一部分逃亡的华人正在通过山坡上的胸墙工事。山体的黑影已经笼罩了山谷口大部分地区,但是大家都看到了这最后的两名女子。

马加罗从山崖上爬了下来,告sù

尹峰:西班牙军队里山口最多还有100步。麦小六站在大车上——那辆装火药的大车被推到胸墙工事中央成为了整个防御工事的中心部分,刚好把特意留出来的通道堵上。麦小六拿着一杆火绳枪站在大车上冲着山口大声喊着:“喂,快点过来啊!干系腊人就在你们身后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尹峰的身影已经翻过了土堆胸墙,落在胸墙前人工挖出的深达半人的土坑中,然后又手脚并用爬出土坑跑向山口方向。库特雷立kè

甩下了正在培训的现场,飞速冲出了工事。

这个时代的西欧军人还保留有中世纪骑士精神,不过库特雷此刻的行为不是因为救助妇女的骑士精神作祟,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钱袋子——雇主尹峰。他这几年跟随尹峰出海经商,十分了解尹峰正义感泛滥和有时容易冲动的性格,所以一见尹峰的行动立kè

就跟了过去。同时,有十多名曾家的伙计也跟着冲了出去。曾岳临走时曾暗中嘱咐他们:千万要保护好尹峰。麦小六等十多名疍民水手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也自发冲了出去保护自己的船主。

由山坡阵地到山口相距有200多步,等尹峰冲到山口时,几名邦邦牙土著兵也已经冲到了山口,当先一人举起了长矛,刺向那怀孕的他加禄族少妇:两个女人都已跌倒在地,再也无力逃脱了。少女竭力挡在了少妇面前,看着长矛的尖头刺向自己,绝望地闭上了眼……

“呯!”,少女感觉到有人扑到在自己脚边,带着腥味的液体飞溅到自己的脸上。她睁开眼,却看见第二名土著兵举着长戟向自己砍来,然后又是“呯!”的巨响,土著兵长戟无力地柱地,身子慢慢歪倒。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快赶到,挡在了她和土著追兵之间。

这个男子的背影立kè

给她一种安全感和信赖感。在当天最后一道阳光消失之前,尹峰用自己的燧发枪、转轮发火手枪连续击毙了两名土著兵,然后挺身挡在了两名女子身前,顺手扔下长枪,拔出腰间的倭刀格挡开了第三名邦邦牙土著兵的长矛。

“呯!”库特雷在尹峰身后用手中的火绳枪击毙了这名土著兵,然后冲到了尹峰身前,大声喊着:“船主,快退后!”

尹峰长吁一口气:他不怕与人贴身肉搏,但是对冷兵器的对战则毫无把握。

“呯呯啪啪!”一连串火绳枪响,刚刚赶来的水手火枪队成员纷纷开枪,把冲在最前面的邦邦牙土著兵击倒了七八个。

土著兵的队列中的西班牙军官发出了号令,大队的邦邦牙土著停住了脚步,开始整队;冲在最前面脱离了队列的土著兵大半被华人的火绳枪子弹打翻,剩余的人只好退回到自己的队列中。

尹峰转回头,看到在黑夜初临的昏暗中,一双明亮的大眼正紧紧盯着自己。他蹲下了身说:“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少女的脸污垢不堪,看不出相貌如何,身上衣服臃肿破烂,看得出她是个瘦弱的发育不良的十几岁的女孩。尹峰没等到回答,只听到对方在黑暗中发出急促的喘气声。他正要伸手去拉人,背后的库特雷大吼一声:“弓箭!”

尹峰闻言不假思索地跪在地上,把少女揽在了怀中,同时大喊:“大伙散开!……”

第53章 守山(三)

库特雷则半跪在尹峰背后,顺手抓起两具土著兵的尸体挡在两人头上.

“扑扑扑扑……”一阵箭矢像雨点般落下,尹峰身周的土地上插了不下几十枝箭;箭雨把几名来不及隐蔽的华人战士射翻倒地,有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库特雷拼死举起的人肉盾牌上则插了少说有十枝箭。

孕妇肩膀中箭,正在发出尖利的哭叫。

尹峰放开了怀中少女柔软的身子,并未注意到这个少女的身子在颤抖;不是因为害pà

,而是因为激动。

他站起身命令道:“快,把她们抬走!快走!”

库特雷扔掉人肉盾牌,用自己的转轮发火手枪向土著兵方向开了一枪,然后抓住了尹峰,迅速把他拖离了山口。

在他们转身返回山坡处的阵地时,邦邦牙弓箭手又连续射出了三轮箭雨。但是由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根本看不清尹峰等人的方位,箭雨依旧纷纷落在山口处,再也没能触及尹峰等人分毫。

尹峰的水手们抬着两个女人和几名伤员,簇拥着尹峰返回到了胸墙工事后。尹峰没有注意到,夜色中有一双饱含灼热深情的眼睛一直偷偷看着他。

尹峰一回到工事后,马上对库特雷说:“点火把,把火把扔到工事前方去!”

他转向黑人马加罗说:“老马,去前面注意一下敌人的动静,他们一进山口就立kè

退回来。”

然后,他对所有人说:“准bèi

战斗,诸位兄弟。只要打退土人的这次进攻,我们就争取到一个晚上时间了!”

参照下午紧急训liàn

后的成效,所有水手火枪队员站成5X10的小方阵,守卫在工事的中央部分,最前面两排水手佩戴盔甲和刀剑短兵刃;其余人中有50名手持长矛竹枪等长兵刃的战士分成两个双排的横列在火枪队两翼;另外还有10多名临时训liàn

出来的火枪手被当做预备队留在中央火枪队后面待命。实jì

上使用各种前装滑膛枪的华人战士不过60多人,而他们拥有的枪支有80多杆。在中央阵列后,由10多名曾家伙计作为火枪队的辅助兵,在那里负责为另外20多杆火绳枪装弹药。这样,中央阵列可以轮番发射的火枪数目是70多杆。整个胸墙工事刚好把整段山谷出口处堵住了。

这番调度费尽了尹峰的精神。除了尹峰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其他人的训liàn

时间太短,特别是两翼的长枪阵成员,完全缺乏组织性和纪律观念,尹峰只好告sù

他们最简单机械的战术动作:敌人上来了,刺死他们;同时,和身边的战友尽量靠拢。幸好这些人在这段时间里也算是久经战阵见过血了,都是自愿留下守卫山口的,面对西班牙人的火枪和土著的弓箭,并不缺乏士气和不怕死的勇气。

西班牙殖民者在这次“生理人叛乱”事件中,已经总计伤亡了不下300多人(西班牙人懒得去统计土著人和日本人的伤亡);这已经比原先历史上西班牙殖民者的死伤人数高出一倍有余了,而其中有三分之二伤亡是尹峰的水手火枪队造成的。

所以,这次西班牙军队的动作很小心,首先就是让悍勇善战的邦邦牙人打头阵做炮灰。

邦邦牙人在西班牙军官号令下,举起火把冲入了山谷。狭窄的山口迫使邦邦牙步兵的阵列不得不被打乱,这些土著兵几乎是乱哄哄地冲入了山谷,在最初100步范围内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等到山路开始宽阔起来的时候,尹峰已经能在工事后看到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人群了。马加罗从前面的黑暗中映现出来,翻过了胸墙,大声喊道:“80步!”

由于对两翼的长矛手不放心,库特雷在火枪阵左翼督阵。尹峰毫不犹豫地下令:“开火!”

“嘭!”

第一排的火枪手早已瞄准多时了,此刻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把火绳压在了发火药池口,引发发火药的爆燃,然后引爆枪管内的发射药,弹丸因此被巨大的推力推出枪口,呼啸前进,直到前方有障碍物挡住去路,弹丸就毫不犹豫地撕开撞碎一切挡路的东西。

火枪队用后退装弹战术,只是第一排退到最后后不是装弹药,直接把枪往后一递,由后两排的辅助兵快速供应上好了弹药的火枪;5排火绳枪轮射,差不多是不到10秒钟就发射一次。

邦邦牙土著兵的队伍由于是在黑夜里,横队之间前后还是分得比较开的,无奈山道就这么窄,一次站在前排的最多不超过十几人。火枪子弹连绵不断地射来,邦邦牙土著兵在努力接近胸墙的100米道路上整排整排地倒下。在华人火枪队开火一分钟后,前面5排倒下的土著兵遍布在50米长的道路上,完全把山谷间的道路堵上了。

天色越来越黑,脚下的路根本看不清,而且已经布满了同伴的尸体,土著兵的冲锋停滞了,根本没有什么冲击速度可言。而举着火把的人就是活靶子,总是第一个被击毙。土著兵被困在了山谷间的道路上,毫无掩护地被屠杀着。呼啸而来的子弹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打翻在地。

随着土著兵越来越多地倒下,队伍中的火把也越来越少,整条山谷间的道路越来越陷入到黑暗中去。水手火枪队就朝着这山路的方向不断发射铅弹,连续不间断地射击着。

终于,山谷之间的道路完全陷入夜色中了,只有火枪射击的闪光照耀着胸墙前方的空地。随着土著兵的吵闹惨叫声渐渐低落,土著兵的脚步声杂乱,似乎正在渐渐远去。尹峰不敢放松警惕,把几只火把往前抛出,照亮了胸墙工事前的大片地方。实jì

上,根本没有人能冲到这片被火光照亮的地方。

乘着火枪装弹药的间歇,尹峰举手高呼一声:“停火!”

那些火枪手每人都不停地发射了10次以上,向阴暗的山谷通道上倾泻了近千发子弹。等到枪声一停下来,前方传来的都是受伤者的惨叫和濒死者的呻咛。他们张望着漆黑的夜色,库特雷带着古怪口音的命令声传来,火枪队左翼是主要由海盗帮兄弟组成的长矛队,现在开始翻越胸墙,再爬上土坑,小心翼翼地向山口方向前进,沿途把所有躺在地上的受伤土著兵一一杀死。他们慢慢前进,绝不放过任何火枪子弹下的幸存者。

就这样,邦邦牙土著兵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溃不成军地退出了山口。

当天傍晚,西班牙军队对大伦山北山口的第一次进攻,也是当天的最后一次进攻就此宣告失败。尹峰的队伍中,只有两名长矛手被邦邦牙土著兵漫无目的射出的箭射伤,加上日落前在山口战死受伤的人,总共有3人死5人受伤。

那些经lì

过德尔.蒙塔修道院之战、马尼拉攻城战的华人战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这样小的伤亡,打死了上百的土著兵,如果华人起义者早先全是这样的打法,西班牙人早完蛋了。

一名海澄赵家澳的赵氏家族成员激动地走到尹峰面前:“尹船主,在下赵铁。这鸟铳队还有这等战斗的方式,我们赵家虽然是世代军户出身,可也是闻所未闻啊!这种打法是西洋番人传来的吗?”

尹峰正在往自己的燧发枪里装弹药,一边笑着说:“我的手下确实是佛狼机番人老兵教授出来的,不过这种保持连续的鸟铳火力,不断射击敌人的方法,应该我们大明也有。就我所知,国朝初年沐王爷征云南时,就有使用这种战法,只是没有人像西洋番人那样去参详研究。所以大明承平百年后,武备废弛,这种战法早已经无人知晓了。”

他忽然想到说:“你们赵家是军户,可有人在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处当兵?”

赵铁摇摇头:“我在吕宋住了两年了,不知dào

老家的情况。来这里之前倒是听说有个沈将军,是个能打仗的主。”

尹峰点点头,看到出击的长矛队已经退回来了,带回不少刀枪长矛等武器,还有不少弓箭盾牌。他迎上去大声招呼道:“怎么样,土著兵跑了吗?”

弟兄们纷纷兴奋地说:“跑了,夹着尾巴跑了!”

“太不过瘾了,船主,我们还没动手呢,鸟铳队的弟兄就已经把他们全赶跑了!”

“尹船主,下回留点给我们弟兄练练手啊!”

“尹大哥,这些土人不经打,来多少我们打多少啊!”

尹峰笑着,心里其实很明白今天的战斗仅仅是个开始;邦邦牙土著兵是试验性的炮灰,等到西班牙人上阵时,那才会是真zhèng

的恶战。他为了让大家休息好,为明天的恶战做好准bèi

,让机灵的麦小六和马加罗带人在山口和山谷间设下了几处机关,挖了好几处陷坑。同时,以西班牙人留下的木栅栏为基础,在胸墙前方50步的山道上又设下了一道栅栏工事,由库特雷带着曾家伙计和华人基督徒组成的火枪手预备队在那里放哨守夜。

一夜无话,西班牙人没兴趣搞什么夜袭,尹峰等人也乐得睡上一觉。

在尹峰守卫部队的营地里,还有十几名华人难民在歇息。他们都是在傍晚时分及时赶到山口的,夜幕降临后,他们没法在不明地形的山里赶夜路,只好留在了营地。这里包括了尹峰亲自救下的那两个女子。

第54章 守山(四)

尹峰拿着火把走近那对女子,蓬头垢面的少女和土著少妇被惊动了,抬眼看见了他,双双泪水满面地伏地叩头,泣不成声,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尹峰把火把交给跟班陈衷纪,伸手去搀扶她们:“不必如此!你们两个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他这几天被人磕头感谢的有点麻木了,不过在吕宋的华人中女性十分罕见,所以才会特地来询问一下。那少女哽咽地说:“我们是漳州龙海人,我大哥唐杰是兴盛歌仔戏班班主……”

尹峰很是好奇,歌仔戏都流行到吕宋岛了,说不定这唐家班还是中华戏曲文化传播的先驱呢。不过,少女唐婉的故事并不有趣:兴盛班是由李旦等马尼拉华商巨头合资,在今年的年初被千里迢迢邀请来巴里安演戏的。一开始搬演了几出戏,大家还赚了不少钱,班主唐杰甚至打算在马尼拉长期发展了,还娶了一房他加禄族的妻子。然而,时隔不久,巴里安的骚乱四起,战火遍地,戏班子也跟着遭殃。

这几个月,唐家班的人躲在巴里安的僻静处,忍饥挨饿靠着一些富商接济度日,苦熬着等待事态变化。然而,局势越来越恶劣,最终华人攻打马尼拉失败,巴里安全面起火,他们躲藏的地方也被大火笼罩。一干人丢弃了戏班子的全部道具行头,狼狈地逃出了巴里安。他们可能是最后一批成功逃出巴里安的华人。

唐杰在他妹妹口中似乎没能表现出一点男子汉气概;他在这一路上丢弃了所有的戏班成员,最后连自己的老婆妹妹也不管了,一个人远远地逃在前面。按唐婉打听的结果,他哥哥唐杰可能在下午时就已经通过了山口,此刻多半已是在山里过夜了。

尹峰叹了口气,安慰这个少女唐婉道:“既然已经进山了,多半是不会有事了。明日我派人护送你们进山。放心吧,我将会在这山口守上几天,干系腊人不会再追上来了。”

他没注意到唐婉注视他的目光十分奇怪,既躲躲闪闪却又充满热情。此刻唐婉浑身上下肮脏的样子也不会给他留下什么美丽的印象。不过这个少女以柔弱女子之身,扶持自己的异族嫂子一路逃难,能坚持到这里也是很难得了。尹峰吩咐陈衷纪给她们搞点食物,然后去查看了几处哨位。

半夜时分,尹峰靠在大车上正在沉沉入睡。他这几天也确实太劳累了,马加罗推了他好半天,才把他摇醒。尹峰看看周围,还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苦着脸问:“怎么回事?出事了?”

“西班牙人增兵了,连夜赶来很多人马。”

“这个时候赶来?连夜赶来的吗?”

马加罗摇摇头:“什么原因我不知dào

。我刚才去山崖上接替小六仔的时候,看到平原那头的河边,最少有二百个火把进入到西班牙人营地。”

尹峰没有了睡意。西班牙人为什么会增兵,他猜到一点:那就是他的火枪队给西班牙人造成了很大麻烦。守住这个山口,为华人逃难队伍走完山路的时间,这个任务现在越来越艰巨了。

早晨的阳光投射到山谷间大路上时,西班牙人发起了又一次进攻。

栅栏工事后的火枪预备队发了一枪后,纷纷转身拼命往胸墙工事方向跑来。

“嗖嗖嗖嗖!”空气中传来轻盈爽利的箭矢破空声。当最后一名火枪预备队成员翻过胸墙,躲到了木板下时,第一批箭矢落在了他们屁股后的土炕内。

还是由邦邦牙土著人打头阵。这次土著兵不再一个劲往前冲,弓箭手打头,在距离胸墙工事100步处就开始射箭。由于他们的箭不过是几个月前华人工匠赶制的短弓小箭,杀伤力很有限。尹峰把所有缴获的盔甲全都给前面两排的火枪手穿上了,后排的火枪队全都用木板盾牌甚至是半幅的胸甲顶在头顶,遮挡箭矢的攒射。两翼的长矛手竹枪手也把早已准bèi

好的木板顶在了头上,还有昨天土著兵丢在战场上的盾牌也派上了用处。

弓箭的攒射一开始完全都落在了胸墙前方的土坑内,然后慢慢前移,射在了水手们的盔甲盾牌上,有两人倒霉地被漏网之箭射中了脚,除此之外没有起什么作用。当箭雨落在长矛手阵地上时,除了射伤了5名不小心暴露了胳膊的华人战士外,也基本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大家都不得不蹲在胸墙后躲避箭雨,无法用火枪阻止敌人的推进,土著兵在弓箭手掩护下已经接近了50步外的栅栏。尹峰趴在那辆四轮大车底下,通过车轮和木板的缝隙观察着情况,箭矢“哆哆哆”地不断插在他头上的大车上。

土著弓箭手密密麻麻拥挤在山路上,在翻越栅栏时踩中了几处机关陷阱,顿时翻到一大片弓箭手,导致前面几排的弓箭手互相冲撞,箭雨顿时为之一滞。有土著兵已经攀上了木栅栏,企图往下跳——当然,这个时候也是没法射箭的。

尹峰抓紧机会,大声下令:“起立,射击!”

憋了半天气的火枪手们迅速起立,举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呯呯呯”的射击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邦邦牙土著兵抖动着身体纷纷倒下,惨叫声再次回荡在山谷间。第一排的火枪手发射完毕,立kè

退到队尾,把手中枪完后一送,立kè

有一把装好弹药的火枪递到他手中,然后他就可以再次加入射击阵列。后面有两排20多名辅助人员专管装弹药,这种奢侈的Lang费人力的做法使70杆火枪只有50人在射击;但是尹峰没办法,这熟练的火枪手以及后退装弹的轮射战术,不是一天就能学会和练熟的。所以,发射火枪的人员一直就是新兴号的50名疍民水手,而装弹药的人增加了不少,总算还是加快了射击速度。

弹雨持续不断扫荡着整条山路,栅栏前后倒下的土著兵已经堆起半人高的尸堆了。海盗兄弟中会射箭的站了出来,也开始向土著兵射箭。

局势顿时又演变成昨天傍晚的样子了,土著兵躲在木栅栏后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稍微直起身子就会被连绵不断的子弹击中。后排的邦邦牙长矛兵还在不断由山口涌入,但是前进受阻,子弹不时地透过前排人员的缝隙打翻一些长矛手,导致山口方向人员拥挤、一片混乱。

尹峰前世是在新闻媒体混饭的,抢新闻冲到最前面去已经成了习惯,如今虽然已经多年历练,性格上稳重了很多,但是老习惯还是难以改掉。这不,随着战斗进入高潮,他不自觉地已经攀上了大车,居高临下半蹲着观察对面山路上的情况。

少年陈衷纪也跟着爬上了大车,兴奋地用火绳枪射击土著兵。如果林晓在场,应该能立kè

阻止尹峰的冲动行为,但是林晓带人保护着曾家兄弟,昨天就和鲁石头带着大队进山了。大车的四面车厢厢板已经被拆掉做了盾牌,人在大车上几乎是毫无遮掩的。麦小六在火枪手阵列中是小头目,偶然抬眼看到此情此景,大吃一惊。他所在的队列正在后退到队尾装弹的过程中,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队伍的整齐了,大喝一声:“本队弟兄听令:跟我来!”

麦小六是麦大海的本家兄弟,由于麦小婉的关系与尹峰本来就很亲近,同时林晓临走时也嘱咐他要保护好船主。此刻,战斗纪律被放到了一边,麦小六带着本队的9个同伴从整列后面斜刺里冲向大车方向,他们纷纷翻越胸墙,攀上大车。结果,这一举动被两翼的长矛手竹枪手看到了,以为是要发起冲锋了,齐声大喝一声:“杀!”

顿时,上百人的长兵器同时举了起来,所有人同时向前冲锋。库特雷上校气得直跳脚,用葡萄牙语恼怒地大骂了一通,未了也无可奈何,只好跟了上去。

火枪队的人猛然间见到两翼齐出,忙停止了射击。尹峰心道:怎么搞得,我还没发令冲锋啊?回头看到麦小六等人已经爬上了大车,小六仔满脸焦急之色:“我的船主,你这是在干吗?快下去啊!”

好在邦邦牙土著兵此刻士气已荡然无存,全体处在崩溃的边缘,忽然敌方的火枪停止了射击,生理人长矛手喊声震天冲了过来,土著兵们顿时爬起身向山口方向溃逃。

其实上百人的队伍在狭窄山路上拥挤在一起,根本跑不快,华人的长矛手竹枪手跌跌撞撞冲到栅栏后时,土著兵已经退到50步外了。问题在于邦邦牙土著兵的队伍在山口发生了拥挤踩踏,后面的队伍仍然想往山口内进发,山谷内的人则想冲出山口逃命。

于是,华人长矛手在紧急赶来的库特雷号令下,队伍稍微整齐了一点,翻过栅栏追上了在山路上挤成一团的邦邦牙土著兵。

“刺!”第一排十几名海盗帮弟兄毫不留情把长矛扎进前面土著兵的后背,转动一下然后抽出兵器,一排土著兵惨叫着倒下。然后,再次刺出长矛,转动、拔出,又是一排土著兵倒下。

如此5个回合下来,鲜血已经顺着矛杆流到了抓握的手掌上,长矛手已经滑不溜手快抓不稳长矛了。库特雷大声命令:“第一排举起长矛,退后,第二排上!”

在这种狭窄拥挤的状态下,始终只有前排的战士有机会刺杀敌人,所以只能换人接着刺杀。但是,这里的战士毕竟不是葡萄牙雇佣军的老兵,是刚刚操练方阵战术一天的新丁,所以前几排交换位置的过程变成了一排混乱。有人不听号令,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只管不停地向前刺杀,不小心脱离大队,被绝地反击的土著兵围住了,顿时战死在了山路上。

更多的华人长矛手陷入了混乱,没能及时追击敌人。而这时山口外的土著兵终于清醒过来,也转身逃跑了,山口的路不再堵塞,土著兵们丢盔弃甲,狼狈地奔跑着,结果大部分土著兵还是乘着华人追兵陷入混乱的机会逃跑了。

此战西班牙军队再次遗尸90具以上,除土著兵外,其中还包括了两名西班牙白人少尉军官战死。华人有两名长矛手在追击时战死,10多人受箭伤—幸好大多是轻伤,不影响战斗力。

第55章 守山(五)

本来在吕宋的华人,大多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底层老百姓,海盗帮兄弟也都是没有多少儒家传统文化概念的人物.大明朝的统治阶层主流文化当然是理学化的儒家思想,但是底层百姓更多的奉行“忠义”、“信义”、“义气”等简单易行的江湖理念。特别是这些敢于出海闯荡的华人,对于外来文化不像士大夫那样有天然的抵触心理,而是敢于学习敢于利用的。所以,这些接触了长矛方阵战术仅仅一天的华人战士,在库特雷看来接受能力相当地强,实行各种战术动作时,对于毫无经验的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库特雷并没有因为长矛阵不守纪律,没有命令就出击,以及在追击时发生混乱什么的责怪这些华人战士。

他的怨气主要向尹峰发泄。

“尹船主,我认为您对于战略全局的把握确实是出色的,但是在具体作战过程中,我认为突出个人逞英雄是愚蠢的行为。”

在大家收拾战场的时候,库特雷找到了尹峰,板着脸严肃地对他说:“您确实是个勇敢的战士,但您也是这些战士的统帅。如果没有你的全盘协调,他们一定会失败,没人能上船回家。葡萄牙人有句话:无谓的勇敢就是愚蠢!”

尹峰有点不好意思:“上校,我并没有出风头的意思啊……”他心想:还好我们是用葡萄牙语在谈话,否则让周围弟兄听到了,对我的形象可是有损害的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船主,我的意思是您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全。您不该使自己处在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面对强硬刻板的老雇佣兵,尹峰无奈地苦笑,点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其实,您也知dào

,我们这些人还不能算是军队,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做才放心。”他举起手阻止了企图发言的库特雷上校:“我明白您的好意。我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一定不会再冒险了!”

尹峰赶紧转换话题:“上校先生,你估计西班牙人下一步会如何做?正规军会亲自上阵吗?”

“非万不得已,西班牙人不会把自己的正规军投入战场的。整个吕宋岛上,西班牙殖民者不到千人,除去老人和妇孺,真zhèng

能上战场的西班牙人应该不会超过700人。而如今经lì

了几个月的战争,恐怕能出现在我们对面的西班牙正规军人数很有限,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300人。毕竟,殖民地各省必须留有足够的驻守兵力,用以防备意wài

事件。”

库特雷几年前还在马尼拉当雇佣兵,当然对西班牙人的兵力情况很了解。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当年,我训liàn

过邦邦牙人辅助军,这些土著兵不好对付,我们在这里之所以能战胜他们,是靠了我们的武器优势和地形优势。”

尹峰点点头:“是啊,幸好西班牙人还不敢让土著兵装备火绳枪。据我所知,北方山区反叛的部族还是很多的,这也是西班牙人不敢把全部兵力都调来这里的原因吧。”

马加罗从山崖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他一直担任警戒的任务,没有参与战斗。他跑到尹峰面前说:“船主,西班牙人的部队又来了。”

“来得好快!”尹峰和库特雷同时心中一凛,尹峰忙问道:“能看出是什么部队吗?土著兵还是正规军?”

马加罗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对大白牙,嘿嘿一笑道:“我看到的是一批日本人,呵呵,一群没用的家伙。”

这个时代的倭人,闻名在外的除了海盗倭寇就是倭奴了。马加罗跟着尹峰这两年没少和倭寇打交道,每次都是战而胜之,当然有理由说他们“没用”了。

海盗帮弟兄也有不少人曾经在海上和倭寇打交道,或者是联合在一起做买卖,要不就互相争斗抢生意,对倭人也都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在嘉靖年间的所谓“倭寇”大起的时代,中国沿海大部分的海盗集团实jì

上都是中国人为主的,倭寇常常是被中国海盗雇佣来的炮灰。他们常常被中国海盗雇来后,冲锋在前,享shòu

在后——熟悉地方情况的中国海盗常常抢先掠走最好的财物,只剩点破烂给所谓的“真倭”。

“这帮矮子来干嘛?在溅内这帮子倭奴和我们已经结下梁子了,尹船主,得给他们吃点苦头!早先在吕宋,我们唐人处处都压着这帮倭奴一头,这会子他们有干系腊白鬼子撑腰,居然还追杀到这里来了!”

说这话的是海盗帮的头目,鲁石头的结拜兄弟王运,祖籍潮州的老牌海盗,已经30多岁,说话办事和20岁的年轻人一样容易激动。在几天前从巴里安出发时,在尹峰面前要求带上他加禄族老婆的家伙就是他,刚才举着长矛第一个冲锋出去的也是他。

作为穿越者的尹峰,对日本人的厌恶感比在场任何人都强,他当然同意王运的话。不过,西班牙人连倭人都调派出来了,这种手段代表了什么含义,是值得考lǜ

的。

眼下,这支小部队的核心人物都在周围:库特雷上校,马加罗,麦小六,王运、陈衷纪等人都看着尹峰。他考lǜ

一下说:“看来,干系腊人还是不愿意让自己人来送死。我想有两种可能:其一,干系腊人想用土著兵和倭人消耗我们的弹药,然后再派正规白人部队上来,一举击败我们。其二,他们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这里去和大队汇合。”

麦小六抢着说:“船主,该是我们拖住他们才是啊?为什么干系腊人要拖住我们,不让我们走?”

“如果他们有别的路可以去八达雁呢?甚至,他们可以通过其他小路包抄我们。”尹峰淡淡地说道,不过其他人闻听此说全都脸色大变。库特雷道:“我对这一带地形不熟悉,难道存zài

着很多条路可以穿越这座山?”

王运摇摇头:“按理说,不止一条路可以穿越山区到海边的,我去海边的土著村庄做过买卖。但是,只有这一条山路适合干系腊军队通过。其他的小路只有本地土人能走,全副武装的干系腊人是没法过去的,……”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有点结巴地说:“尹船主,难道你说的是……”

尹峰点点头,淡淡一笑:“没错,王兄弟,你已经想到了。就是那些土人。”这倒不是尹峰先知先觉,只是原本的历史上,躲进大伦山的华人就是不断被土著人袭击,筋疲力尽后,西班牙人军队逼近,才不得不逃出山,在八达雁海滩上遭到了屠杀。按照尹峰事先的安排,经过他整合后海盗帮以及安和平的华人基督徒都有着一定的武器,而且还有10名水手火枪队的成员作为先锋,零星的土著偷袭可能会造成一点麻烦和损失,但是没有了西班牙人撵着屁股追杀,吕宋的这些华人幸存者大部分应该能够到达八达雁海边。

尹峰站起身子,向着山谷口方向看去,冷笑着说:“无论如何,我们先给这些倭人来一点教xùn

吧!然后,我们再去考lǜ

其他的。不管干系腊人怎么想,我们反正不能让他们顺利通过这个山口,已经进山的乡亲们大约还得有两天时间才能到达八达雁海边,我们至少得在这里守两天。”

他看看周围的人,大声说:“弟兄们,准bèi

好家伙,那些东洋矮冬瓜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各自进入阵地去做准bèi

。经过一天半的磨合,至少在列队整队方面大家已经很有默契了。尹峰一边给自己的燧发枪装弹药,一边检查着众人的作战准bèi

工作。由于再次缴获了一批弓箭和盾牌、胸甲(西班牙人只给第一线的土著步兵佩戴最简单的胸甲),守山口的大部分华人战士都已经可以用盾牌、盔甲等玩意装备起来了。同时,会射箭的十名海盗帮弟兄以及5名工匠组成了15人的弓箭队,被库特雷单独安排在了左侧山崖上。这个山谷只有左侧山崖可以由谷口爬上去,右侧的悬崖要绕道几十里山路才能上去,所以弓箭队只能安排在这左侧,这里也是马加罗瞭望侦查的地方。

弓箭手在那里居高临下可以射击整条山谷,为什么不让火枪手也上山崖?陈衷纪好奇地问起这个问题,尹峰笑了笑,把自己装好弹药的燧发枪递给陈衷纪,让他把整杆枪枪口朝下竖起来,然后晃两下。陈衷纪疑惑地晃了几下,装好了的铅弹忽然掉出了枪口,顺带着火药也洒了不少。少年一时间呆住了:“啊!这子弹……”

尹峰拿过枪,拍拍陈衷纪的肩膀:“这就是前装滑膛枪的缺点了,朝下射击时一不小心就会这样了。我们大明的将军戚继光曾想过一个办法,在装好弹药后再往枪口塞进一个纸团堵住枪口,让子弹不会滚出来。可是这样就使装弹药的动作更加复杂了,所以没什么用。”

陈衷纪没听懂多少,满脸疑问地看着尹峰。尹峰笑了:“保护好自己,回到唐山,我来教你这些知识!”

少年陈衷纪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尹峰则在想:郑芝龙的结义兄弟陈衷纪现在成了自己的跟班,郑本**约还是个小顽童,正在到处丢石头砸人玩吧?“十八芝”中的李魁奇、杨六、杨七等人也还是没什么名气的小人物吧?本该接替李旦地位的许心素已经出现,按原先历史轨迹成了李旦的部下,那么颜思齐也应该已经在日本发展事业了。

这些在明未叱咤整个东亚沿海地区的人物,都是尹峰事业中急需的人才。尹峰正在脑海中搜罗历史名人名单时,马加罗在左侧山崖上吹响了一声螺号:这表示敌人已经接近山口了——

难得一见的分割线网编推,星推和强推都上了,不管结果如何,感谢编辑大人。还望诸位书友读者帮忙。再次谢谢!

今天开始,重新开始每天早晨更新。

第56章 守山(六)

这次发起进攻的是来自马尼拉城日本町的100名Lang人武士,200名持竹枪、倭刀甚至是匕首的普通倭人,那打扮实在可怜:只有领头的几名信仰基督教的日本Lang人有盔甲护体,其余Lang人武士只有竹制甲胄.其余倭人的装备很杂乱,连日本国内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足轻杂兵都不如。这个时候的“足轻”,在日本国内战争中还不是军队的关键组成部分,待遇和装备条件都很差,但是正在进入大伦山山口的这些倭人更加的不堪入目,在士气方面更加不如这次华**起义初期的华人战士。

日本人的队伍混乱地进入了山谷口,有两名西班牙军队的上士在后面督阵。Lang人的头领—日本町的町目小川右卫门在前排,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前行,左手举着盾牌,右手持倭刀。他实jì

上也是刚刚成为日本町的头目的,他的前任在巴石河边执行给几百华商砍头的任务时,遭到了尹峰指挥的火枪队和海盗帮的突袭,第一时间被火枪子弹打死了。

小川右卫门很不情愿地成为了町目,然后刚想在巴里安发笔横财,结果华人们一把大火把巴里安华人区和他们自己一起烧成了白地。发财不成而且还倒贴了好多人小命,这已经足够让日本人懊丧的了;但是西班牙人还硬逼着日本町出人去追剿华人起义者。

临时征募的倭人部队连续赶了3天的路,今天上午才到达山口,小川右卫门连口气还没喘匀,就被西班牙军队的比拉贡上尉叫到了帐篷内。

虽然西班牙军队的四门四磅级的铜炮已经被运到营地,但是山口地形狭窄,如何运用炮火掩护步兵进攻,这是问题。比拉贡上尉没时间等考lǜ

出运用炮火方法后再攻击,硬逼着小川右卫门立kè

带人进攻。他的考lǜ

就是先消耗守山生理人的弹药,然后再依仗火力、兵力优势攻占山口。前面几次进攻已经证明了:守山口的生理人是一支军队,有战斗力而且知dào

如何战斗的军队。在武器装备方面,虽然生理人火枪手的数目不多,但在山谷这种狭窄地形下,已经足够用火力封锁住整个山谷了。

现在比拉贡上尉等一干西班牙军官已经可以确定,山口里的火枪手应该就是一直披着神mì

色彩的那支火枪手队伍。

眼下,日本人队伍已经大半涌入了山口,但是远处的山坡胸墙后,却是毫无动静。

小川右卫门有点迟疑,但是身边的其他Lang人武士倒是仍然大大咧咧直着身往前走。但是,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满地的尸首也越来越多。西班牙人太忙了,只告sù

日本人有200多华人在山谷里,压根没告sù

他们:守山口的是一支拥有火绳枪—日本人叫铁炮,中国人叫鸟铳—的华人军队,而且有着简陋的野战工事。

现在,日本人已经到了山谷中段,离胸墙工事不过100步了。视线所及的山谷中,到处躺满了土著兵的尸体,有些地方尸体层层叠叠堆起有半人高。无数蝇虫缭绕在各处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飞翔在鲜血汇成的红色液体上。现在是中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所有进入山谷的日本人都被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堵得没法呼吸。地狱里的惨象也不过如此,那些大大咧咧身经百战的Lang人们也弯下腰来,脸色沉重,脚步迟疑起来。所有的日本人都感觉到事情不对头了,西班牙人硬塞给他们的似乎是走向地狱的任务。

一道木栅栏挡在前面,距离山坡上的胸墙工事50步左右。这里堆满了半人高的尸体,不少土著兵尸首挂在了木栅栏上。而再往前直到山坡上,50步内的山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具尸体。

小川右卫门猛然打了个寒颤,心突然缩紧了:难道,死了那么多土著兵,还是没人能冲到胸墙前吗?

山坡胸墙后,却还是毫无动静。

小川右卫门在栅栏前停下,左右观察了一下,命令道:“中田君,你带人把这道栅栏推到一边去。”

中田是个又瘦又小的Lang人武士,听令叫上几十个倭人去清理栅栏前后的尸体。

小川一直紧紧盯着毫无动静的山坡,紧张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此刻,由于满地尸体的妨碍,日本人的队伍在山谷间散乱无章,完全成了稀稀拉拉的乌合之众—虽然,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

忽然间,海螺号悠长的声音响彻山谷,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紧张地四处张望。

胸墙工事前那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四轮大车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华人,举着一杆火枪大声喊着什么。

所有日本人在尹峰突然出现时,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可以做些什么,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想到可以给这人射上一箭。小川右卫门问周围的人:“谁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当时的汉语,特别是闽南话、粤语等方言作为东亚地区的通用商业语言,不少倭人也是听得懂的。当下有Lang人武士小声翻译给小川:“那个人说,要求我们立kè

投降,否则就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什么!八格!”小川右卫门恼怒地骂了一句,举起了手中倭刀,大声喊道:“诸君,我等不能丢了日本武士的脸面,冲啊!”

他刚刚喊完这句话,“嗖!”“扑扑”十余枝箭从天而降,全是射向小川右卫门的:他刚才举刀大喊,正好暴露了他指挥者的身份,左侧山崖顶上的马加罗果duàn

地发箭,弓箭队的15名成员一齐松开弓弦,箭矢的目标就是日本町町目小川君。可怜的小川右卫门接任町目不过几天,就在大伦山北山口内被8枝箭分别射中头部和背部,喉头突出一支箭头,口吐鲜血一声不吭向前扑倒。

周围的Lang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向两侧闪开,抬头向上望去,50多米高的山崖上,一队华人弓箭手已经放出了第二轮箭矢。

“呯!”大车上的尹峰举枪瞄准,打响了第一枪,目标就是那个指挥众人推开栅栏的Lang人武士中田。子弹呼啸而去,击中了正在发愣的中田右肩,他大叫一声,身子一歪跪倒在了栅栏前。

尹峰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只有五十步,这还打不死他,还得加强练习啊!”

随着尹峰的这一枪,火枪队的成员全部站了起来,再次开始用连绵不断的子弹扫荡整条山谷。山崖上的弓箭手也不断从上方射击倭人队伍。

本来就士气低落、疲惫不堪的日本人完全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有的在找地方躲避箭矢弹雨,有的转身向山口外逃命,有的趴在地上抱头等死。所有站在栅栏前的Lang人在几轮射击后就全部被子弹打倒,倭人武士们甚至连发起一次冲锋的机会也没有。

在火枪队开始射击的同时,长矛队的战士在库特雷指挥下翻越过胸墙,爬上土坑,开始沿着山脚向前运动。在发射了几轮子弹后,火枪队停止了射击,也开始翻越胸墙出击。山崖上的弓箭队把射击方向转向山口,阻截企图逃出山口的倭人。

乘着火枪队停止射击,长矛队快速穿过50步距离的空地,通过日本人已经推开的木栅栏空挡,开始在山道上列队;性急的战士已经不顾队列冲上去刺杀日本人了。由于头顶不断射来的箭矢,日本人都竭力向左侧山脚下挤过去,想着能躲到弓箭射击的死角中去。而华人长矛队戳着他们的屁股也把他们往左侧山脚赶。尹峰要求做的竹枪比日本人的长很多,西班牙长矛也比日本人的竹枪长,华人们的密集的长矛可以戳死日本人,而日本人的倭刀竹枪根本无法还击。

有Lang人拼死反击,一刀斩去敌方竹枪的枪头,问题是竹枝被砍去一头,不过就是短了一截,照样还是可以戳死人的。于是这名Lang人接下来被三支竹枪活活刺死。

毫无斗志的日本人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有些腿脚快的已经闯过了头顶的箭矢射击,逃出了山口,丢掉了一切亡命地逃跑。

还有不少日本人被箭射死在了山口附近,有些日本弓箭手也想反击一下,问题是山崖高达50米,早就超过了日本国内的很多城池的城墙高度,他们射出的箭到了这个高度已经有气无力了,基本上没什么用处。

这个时候的日本人还没有变成后世二战时期的军国主义疯子,没人愿意白白送死。

长矛队刺杀得正上瘾,海螺号再次吹响,长矛队的华人们恋恋不舍地退后,向右侧山崖退去,幸存的100多名倭人东歪西倒地站起身,正在不知所措,猛然看到火枪队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山道上,黑洞洞地火枪口正对着他们。

有一倭人跳了出来,凄厉地用汉语大喊:“不要打了,我们投降!”

“呯!”这家伙被尹峰用自己最喜欢的转轮发火手枪当场打死。尹峰对于杀人早已没了感觉,特别是对付倭人,这几年在海上他亲手杀死的倭寇已经不少了。

随着他的枪响,火枪队也开始射击,子弹在山崖间横飞,扫荡着还能活动的一切日本人。

在两排火枪手交换位置轮射间隙,虽然只短短几秒钟,还是有日本人抓紧时间大喊:“我们投降,别打了!”

回答他们的是无情的子弹。尹峰一边冷笑,一边自言自语:“刚才不是让你们投降的吗?谁让你们不愿意的。这可不能怪我,你们自找的哦。”

最后的100多名日本人几乎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枪毙掉的。进入山口的300名倭人,能够逃出去的只剩下了100多人——

感谢强推,答谢读者,再更新一章

第57章 守山(七)

当死里逃生的日本人往军营方向跑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比拉贡上尉带领的炮队,以及几百名邦邦牙长矛手和50名西班牙火枪手.他们本来是想乘着日本人和华人交战的时候,乘机进入山口参与攻击的。首先就是由大炮无差别地轰击山坡胸墙工事,然后用火枪手掩护土著长矛手进攻。

可是,日本人败得太快了,增援的部队还在半路,就已经看到了狼狈不堪往回逃的日本人。比拉贡上尉大怒,抓住了几个失魂落魄的Lang人一问,更加怒火冲顶,拔剑刺死了一个Lang人,催着部队加快速度前进。但是维拉斯科上尉劝说他停止进攻,因为华人战胜之余必定士气高涨,而且从这里往山口走还得有半里格路,华人完全有时间退回工事后面准bèi

好迎战。

“我们还是等待阿兹奎塔少校的部队来吧,到时可以集中1000人以上的土著兵去攻击山口,还可以分兵由其他小路去包围那些生理人火枪手。”维拉斯科上尉不愿意自己带来的纯西班牙人部队受到损失,但是驱动土著兵进攻,短时间内也是没法组织了:因为连番的进攻失败已经使土著兵士气低落,眼下在山口外西班牙部队中土著兵,大多已经对这个山口望而生畏了。

“好吧。只有等着阿兹奎塔少校的大部队过来再说了。”比拉贡上尉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也注意到了周围土著兵的士气低落。

就在这时,天空中炸响了一声惊雷。作战双方都没注意到头顶的天空刚才已经阴云密布,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雷声阵阵,大雨顷刻间就瓢泼而下。

现在就是想要作战也没法打了。西班牙人悻悻然收兵回了营地,钻进进帐篷内躲雨去了。尹峰等人就比较狼狈,山谷内没有什么地方可躲雨的。幸好战场经验丰富,心思缜密的老雇佣兵库特雷上校早就在山崖下背风处挖了和凹洞,把火药存储在那里,才使得火药没有受潮。但是人就没办法了,只能集体挤在一起,高举着木板盾牌或者胸甲什么的顶在头上,权当雨具来挡挡雨水了。

这大雨一下就没个够,从中午一直下到晚上,在山谷里造成了一次小型洪水。洪水由山坡上冲下来,冲坏了土堆起来的胸墙中央部分。浑浊的洪水还带起无数具战死者的尸体,把尸体都堆积在了山口附近。

晚间,大雨停了,尹峰等人早已成了落汤鸡状,但是还不能烤火休息,必须先抢修好胸墙工事才行。

这场大雨也使得华人逃难队伍在山中举步维艰。林晓、鲁石头带人进山后,整个队伍一直行进的非常慢。昨天夜间开始,土著人的袭击事件越来越多,落单的华人一不小心就会失踪。

下大雨的时候,山路变得泥泞滑溜,山洪还冲毁了一些路段,很多地方已经无法行进。华人们不得不在大伦山间的一处山坡上用木桩札起了营盘。饥饿使许多人躺倒在地不想动弹。昨天能吃到马肉的人只是尹峰队伍中的少数人,但是他们的干粮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其他零散聚集过来的难民们几乎已经断粮。人们陷于一种绝望境地,甚至不再艾怨。时常有人悄悄在山路边的树上上吊,其他人路过了,也只能是默默地把同乡、同伴放下来,就地挖坑掩埋。有些人根本都不想逃了,干脆坐在地上等死,他们似乎对死亡已经毫无感觉。

零散的逃难者围着临时营地席地而坐,忍受着大雨的洗礼。而尹峰千辛万苦整合起来的队伍也有散架的趋势。为抢一块稍微干燥的平地,海盗帮和安和平的华人基督徒发生了争吵。这时,一批当地土著人忽然出现,冲进了营地乱砍乱杀,这使得大家不得不团结起来,和这帮土著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等到终于把土著人赶回深山后,所有人已经累得再也没有力qì

闹内讧了。

曾景山在昨夜进山后不久,就和曾家的人分散了,怎么也找不到人。腿部受伤,虚脱得浑身无力的曾岳再次陷入绝望的情绪中。他看着人们掩埋刚才被杀的死者,拿出一根布条对年轻的伙计说:“阿祥!你帮我一下吧,把它挂在树上,我走不动了,也不能再打了。我不想死在土人手中,也不想死在干系腊人手上。”

年轻的伙计阿祥是曾家在巴里安今年新招募来的,也是泉州人。他抱住曾岳的手泣不成声:“掌柜的,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您待我不薄,我可不能丢下你不管。眼下景山少爷不知去向,我再把您给丢了,尹少爷不会饶了我的。听说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八打雁海边,正在造船呢。尹少爷那么能干,一定能守住山口,打败那些干系腊人。您放心,我一定能背你逃出这座山去。”

曾岳叹了口气,努力支起身子道:“是嘛,尹少爷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他已经好多次打败干系腊人了,他们一时半会还不敢追来吧。”

林晓忽然出现在曾岳身边,大惊小怪地喊:“三少爷,您没事吧?哎,那个,这个……”

曾岳见他满脸的难为情样子,不由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林兄弟有什么事吗?”

林晓沮丧地说:“李旦大爷的妹子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她,被土人打死的人中也没有她。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尹船主不会放过我的,而且也对不住李旦大爷啊!”

曾岳想了想,忽然淡淡一笑:“应该没事的。我猜想她大约是回头去找尹峰去了。”

林晓拍拍自己脑袋:“我的个天,这姑奶奶完全可能是这么干了!”他连忙去打听了一番,果然发xiàn

李家的仆人家丁也都不见了踪影。他放下一半的心,但是现在土著人随时随地都可能来偷袭华人,为防万一,他还是组织了十多名壮汉,在雨停之后带着武器往回走,去寻找李丽华。

大雨直到晚间才停止,李丽华带着十多个家丁仆人也才往回走了没多少路,只好先找了处山坳树林,先过一夜再说。

这一夜,无论山口的尹峰等人,还是山中的大批难民们,都是很难熬得一夜。在后半夜的时候,大雨再次倾盆而下,造成了多处山路被洪水冲毁。李丽华等人在次日一早走出山坳时,眼前的山路已经面目全非。虽然太阳很快烤干了湿漉漉地地面,但是由于地表植被已经被冲毁,地形有了变化,李丽华等一干人迷路了。

尹峰等人的情况也很糟糕,刚刚堆好的胸墙在半夜里再次被洪水冲毁。这次大水还冲到了储藏火药的山洞,剩余的一桶半火药,由于水淹而报废了半桶。

这对尹峰守山队伍的打击很大,火枪手们再也不能肆无忌惮扫射山谷了。这是守山的第二天,原定计划中,大家要坚持到晚上再撤tuì

进山。但是,这天早晨,阿兹奎塔少校率领的西班牙人、日本人和大量邦邦牙长矛手部队,以及运送大炮,粮食和装备的土著苦力组成的的大部队赶到了山口。

山口的华人战士们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从中午开始,西班牙军队开始了轮番进攻,大批土著兵打头阵,不顾头顶山崖上的弓箭射击,不顾火枪手的连绵扫射,不断冲击着胸墙防线。由曾家伙计和华人基督徒组成的火枪手预备队也不得不上阵,有陈衷纪带着在右侧山坡上阻击敌人,因为右侧山坡比较平缓,很多土著兵就从那个方向突击华人阵地。这时,木栅栏后的五十步空地上也早就布满了尸体。而山口堆积起来的尸体,大多被日本人和土著苦力冒着箭矢袭击清理掉了,这个过程中日本人和土著也为尸堆增加了十多具尸体。

战况空前激烈,前方,土著兵连番攻击胸墙,踩着积水的土坑往上爬,然后被火枪子弹或者长矛竹枪、刀剑什么的打下胸墙。很多土著兵士气崩溃,掉头就跑,结果被刚刚进入山口的西班牙火枪手击毙。西班牙人终于也上阵了,他们在山口方向部署了一小队西班牙人,使用重型火绳枪—穆斯塔克枪,在华人火枪射程外向他们射击,压制他们的火力。同时,一队西班牙火枪手对付山崖上的华人弓箭手,然后,西班牙人把大炮推进了山口。

尹峰看到了西班牙人的大炮,知dào

事情不妙了。这时,他刚刚发xiàn

火枪预备队中,一名曾家伙计表现出神枪手的天分,用他的燧发枪一连射击了6枪,弹弹不落空。而这名曾家伙计居然才是第二回打枪。

“你是叫罗阿泉吧?看到那边的干系腊**炮了吗?能打到那边的人吗?”

“那得有两百步远,我们这杆枪能打这么远吗”

“试试看吧!”现在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这个时期滑膛枪的圆形铅弹远不如后世的线膛子弹、金属定装子弹那样弹道稳定、速度快,当做狙击枪用实在是赶鸭子上架。罗阿泉射出的几发子弹在山谷间飞舞,一发也没有触及西班牙大炮或者炮手。

当大炮的轰鸣声响彻山谷时,尹峰知dào

:他们守不到晚上了。

华人长矛手对于阵列作战刚刚开始有默契,他们不顾一晚上不能睡觉的疲劳,从中午开始不断战斗了两个时辰,稳稳守住了胸墙工事,使得无数的邦邦牙土著兵死在了他们的刺杀下。火枪手们顶着敌人飞舞的箭矢,坚持以严阵的队列射击敌人,一次次把西班牙军队击退。

“轰!轰!”

霰弹不分敌我地把工事前后的**片大片打翻在地。

“轰轰!”

两枚球形金属炮弹在华人长矛阵中撞出两道血肉横飞的小巷。

尹峰的水手火枪队遭到了上岸以来最大伤亡,有5人当场被打死,8人受伤。他本人也被霰弹的子弹檫伤了肩头和左手掌,但是,他脑子很清楚,这个时候必须顶住进攻,否则在这里战斗的华人没有几个能活着离开的。只有打退西班牙人的这次进攻,自己和这些弟兄才能安全撤离,进入山中。

第58章 奔向大海

尹峰回头看去,各处的阵地都已岌岌可危,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在大伙头顶上乱飞.海盗兄弟王运从长矛阵中退下来,有人在给他包扎胸部的伤口,他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血。

幸好西班牙人的霰弹无差别攻击把工事前的土著兵也打倒了一片,敌人的攻势由此也停顿了片刻。尹峰和库特雷上校拼尽全力把剩下的人整好队列,马上就遭遇到西班牙火枪手的射击。剩余的水手火枪队和陈衷纪的火枪预备队总计还有50多人,60多杆火枪和100多名西班牙火枪手在山谷间开始对射。总算华人一方有胸墙工事做掩护,西班牙人则是直挺挺立在山谷中,双方暂时打成了平手。子弹在山谷间横飞,刚才没能及时撤tuì

的土著兵夹在双方的枪口间,几轮射击后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西班牙火枪手不断前进,阿兹奎塔少校豁出去了,让督战队驱赶着土著兵从两边山脚向前运动,不顾横飞的子弹无差别地扫荡着山谷,不少的土著兵死在自己友军的枪弹下。

马加罗的弓箭队无法对抗西班牙火枪手,只剩下10个人,而且箭矢也已用完,只好退到了山坡上。

尹峰让这些人和长矛手一齐蹲伏在胸墙下,等待着敌人进攻,然后半蹲着对马加罗大声喊着:“火药桶!把火药桶全拿来!要快!”

“呯呯啪啪”的火枪射击声又持续了片刻,水手火枪队又倒下了几人,已经无法维持连绵不断的射击了。

“轰!”西班牙人的炮弹将工事中央的那辆四轮大车击得粉碎,木条木片横飞出去,把蹲伏胸墙后的长矛手打翻了两个。突然间,大车粉碎后的烟尘还未消散,一个大汉的身影冲出烟雾,高举着一人高的火药桶,大吼着向西班牙人的火枪队扑去。他身上缠满了布条,殷红的血染满了全身,正是胸部受了重伤的王运。

尹峰原本想自己带人推开大车,把火药桶顺着山坡的坡度滚下去,正好是对着西班牙火枪队的位置。刚刚点燃引火线,王运忽然把他推开一边,扛起了火药桶,大声道:“尹船主,俺儿子就托付给您了!”

话音未落,西班牙人的炮弹打碎了大车,木片打在尹峰头上,他不由自主翻身倒地,等他起身时,王运已经越过他身边,冲入了烟尘中。

“王兄!”

尹峰惊呼一声,但是王运已经冲出了胸腔工事。他立kè

被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击中,踉跄地又冲了几步后,拼着临死前最后的努力,把火药桶扔向了前方。他的身子也随即在弹雨中跪倒在地,然后仰面倒地。

火药桶冒着青烟,慢悠悠地滚动着,顺着地势滚向西班牙人的阵列。火枪射击停止了,所有人看着这个火药桶。后排的西班牙士兵虽然没有命令,却也开始偷偷后退。讲究严格战场纪律的西班牙人没有想到会有人搞这样的自杀式攻击,一时脑子短路,没想到要赶紧跑路。等几个西班牙军官清醒过来后,忙不迭地大喊:“后退!后退!”

另一人则喊着:“趴下!快趴下!”

士兵们乱作一团,土著兵们则已开始拼命往回跑。

火药桶在一块石头上颠了一下,在距离西班牙人只有10步的地方停下了。

离它最近的西班牙士兵呆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但是,淡淡的青烟消失了,火药桶还没爆zhà



一个西班牙士兵惊呼出声:“导火线灭了!”

“呯”一声枪响。尹峰站在胸墙上,举枪射中了火药桶。火热的铅弹一头撞进了火药桶中,于是……

“轰!”整座山谷似乎都抖动起来。在山口外1里格处的阿兹奎塔少校感觉到了大地微微抖动了一下,巨响由山口方向传来。他惊讶地看见山谷中腾起了一股浓浓的硝烟,一直冲上半空中,伴随着无数碎片。

……

远在大伦山的华人难民营垒里正在忙乱,最后一批人正准bèi

上路出发。这声沉闷的巨响也传到这里,只是已经微弱的和远方雷声一样了,几乎没人注意到。

守卫山口的华人战士,包括尹峰在内,最后只剩下35名火枪手,50名长矛手,加上其余人总计约90人得以生还——其中大半都带伤。最后的大爆zhà

不全是那100磅的火药桶造成的,主要还是因为引爆了西班牙炮队的火药,才造成了震天动地的效果。整个山谷像是被巨人踩踏过一般,大片的岩石和泥土由山崖上崩落,山谷的中段岩石堆得竟有3米高。最靠近爆zhà

源的西班牙士兵死伤惨重,炮队的成员全灭,土著兵也是被炸死、岩石滚落砸死了上百人。就连伏在胸墙后的华人长矛手也有人被飞溅出的石块打死打伤,火枪手则被石子打死一人。

不管怎么说,守卫山口的华人战士大半还是逃出来了。尹峰背着受伤昏迷的陈衷纪,带着弟兄们迅速进了山。山口那样地狱般的惨象,西班牙人要想通过,估计得等到几天后了。

虽然他们都带着伤,但是经过了3天两夜的战斗,他们自认并未被打败。所以虽然是在逃跑,但是大伙士气还是不错的。一路上只有两次遇上了土著人的袭击。没长眼的土著人好死不死挑上了这群杀红了眼的汉子,结果每次都被杀得大败,暴尸山路。

尹峰受了点伤,还好不重,但是觉得非常疲劳。他看看周围的伙伴,大多也是精神亢奋,身体则已现疲态。从大爆zhà

后开始,他们已经在山路上不停地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大伙休息一下吧!”

海澄赵家澳的赵铁也是幸存者,此刻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船主啊,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于是大伙都喘着气东倒西歪就地休息了。尹峰苦笑了一下:这做领袖的滋味还不习惯啊。这帮弟兄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他不提出休息,大家就和他一起蒙头走路。

刚刚被发掘出来的神枪手罗阿泉一直紧跟着尹峰,现在在给尹峰包扎手上的伤口。尹峰让人到前方山坳处去警戒,自己查看了一下地形,觉得在这避风的山脚下可以过一夜。

陈衷纪只是腿部受枪伤,问题不大。少年只是太累了,所以才昏迷了很久,此时也醒了过来。麦小六也受了伤,被大爆zhà

飞溅出的石头砸了头,大约有点脑震荡,此刻人虽然醒了,但神志有点迷糊,东张西望地说:“干系腊人呢?他们跑了吗?”一边的疍民水手笑着说:“是的,是的,都被你赶跑的!”

库特雷上校一丝不苟地整好装,主动去后方山路上去放哨,防止西班牙人追上来。尹峰看着他离开,心里想着回到家后,如何让上校训liàn

出一支真zhèng

的军队来。正在这时,前方警戒的水手跑了回来:“船主、船主,前面来人了!”

尹峰一跃而起,水手火枪队的战士也纷纷站起身。这些水手这两年天天跟着尹峰搞体能训liàn

,伙食保证供应,因此体力比其他人好得多。

“什么人?土人吗?干系腊人?”

这名水手有点犹疑地说:“都不是,天色已经黑了,看不太清楚,只是听到有人说话,是我们自己唐人的口音。”

“哦?有多少人?”

“看不太清,起码有十多人。”

尹峰点点头:“好吧,是自己人就不会有事,不过为防万一,大家都把手里家伙拿好了!注意,都听我的号令!”

大伙一起答yīng

着,纷纷散开到山路两边去埋伏起来。

此刻已经是太阳落山后,天边的晚霞尚未完全消退的时候。在红色的霞光下,山路转弯口出现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加勒比女海盗—哦,是打扮成女海盗摸样的李丽华,正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后面十多个仆人家丁急匆匆地跟着她。

“都怪你们,连找条路都不晓得找……”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个劲往前走。

“小姐,慢点走,这里到处有土人的啊!”

“小姐,好像不是往那边走的啊!”

仆人家丁唠唠叨叨地追着她,个个都是一脸无奈的神色。

突然间,路边草丛中哗啦啦跳出一大群人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提一杆火枪挡住了李丽华的去路。李家的仆人家丁都失声惊叫:“啊!小姐小心啊!”

丽华反映倒是很快,甩手拔出自己精致的转轮发火枪对准了前方,这才看清对方的脸,一时间惊讶的张口结舌。跟在尹峰身边的**多认识她,大家都在一边善意地微笑着。

尹峰忍不住好笑,心知这个刁蛮的西方化了的大小姐一定是离开了大队,迷路了。他笑了笑说:“李大小姐,你的枪好像还没紧好转轮啊,这样枪是打不响的。”

丽华眼角滚落一滴泪水,尹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啦?怎么回事?”后一句话是在问丽华的仆人。

那仆人苦笑着摇摇头:“昨天小姐坚持着要来找您,可今天在这大山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呵呵,我们……”

丽华忽然一把抱住尹峰,嚎啕大哭起来。她紧紧搂住尹峰脖子,在他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水。

大家开始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好奇地看着尹峰,弄得尹峰尴尬万分,赶紧安慰李大小姐:“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吗。”

丽华忽然又推开了他,抹着眼泪道:“你要是出了事,谁来照顾我?你答yīng

我大哥托付的事,你想不承认吗?干什么要去逞英雄?靠你们这些人,难道就能打败干系腊人了?”她连珠炮般一通说,丝毫不给尹峰解释的机会。最后,她一甩头,气呼呼地说:“尹峰,下回你要是再丢下我去逞英雄,我就回马尼拉去。”

这都是么逻辑啊!不过,好像只有傻子才会和女人去谈逻辑的。

尹峰有点头痛:“李大哥,你可是给我一个烫手番薯啊!”

……

尹峰等人在此地过了一夜后,次日一早就开始紧赶慢赶。好在这群**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就是李丽华也是有着良好营养、在西班牙风俗熏陶下长大的女孩,活泼好动,体力充沛。所以,他们赶路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前方的大队难民。

第59章 奔向大海(中)

前方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零零散散地走着衣衫褴褛的华人难民.他们是落在队伍后面的一部分人,简直是在山路上挪动。不时有人精疲力竭地坐到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尹峰带着丽华,和自己的那些弟兄风风火火地从后面追上了他们。

“快走吧,干系腊人追不上来了,走到海边,我们就有活路啦!”尹峰一边走一边对路边的难民们喊着。他拉了一把一位摇摇欲坠的胖子富商,大声冲着他说:“老乡,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海边了,那里有船等着我们啊!”

那个胖子用失神的目光瞪着尹峰,忽然认出了他,惊讶地喊着:“尹船主,天啊,您回来了!”

山路上正在慢慢挪动,行尸走肉般无精打采的难民们闻声大震,纷纷回头。

“真的,真的是尹船主!”

“天啊,尹船主活着回来了!”

“我们有救了,尹船主回来了!”

尹峰虽然被大伙猛然爆fā

的情感吓了一跳,但也是很高兴的。原来,先期进入山区的大队难民中,很多人都认为尹峰带着人死守北山口,多半是有去无回、九死一生的了。几万的华人起义者都不能挡住西班牙人,尹峰那些人一定会全体战死在山口了。这些普通百姓的心是现实主义的,也是善良的,能有人挡住敌人的追杀当然好,能挡住敌人还能活着回来,他们也会如同看到自己亲人一般的高兴。

“尹船主回来了!”

“尹船主还活着!他们回来了!干系腊人被打败了!”

“尹船主回来了!”

这样的呼喊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渐渐地,整座山里到处都有人在喊着“尹船主回来了!”

士气低落,身心俱疲的几千难民们突然间精神为之一振,有些人甚至热泪盈眶。曾岳拄着拐杖,目睹着周围人群激动地表情,一时间长吁了一口气。

尹峰所到之处,不停地有人来给他和他的弟兄们作揖、磕头,有人询问他们作战的情况,有人追问参战亲友下落。有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拉着他手一言不发,只是使劲握着他的手。尹峰也不禁感动的差点落泪,连忙大声喊着:“各位老乡老倌,干系腊人一时半会是追不上来了,快走吧!去海边,我们回老家去!”

“对对,去海边!回家!回家!”拉着他手的汉子用力点点头,转身大喊着:“走啊,尹船主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我们去海边,回家喽!”

尹峰的出现,使这些被饥饿、劳累和土著人的偷袭逼得绝望了的人们,重新感觉到了希望,崎岖陡峭而且漫长的山路,也由此有了明确的目的地,不再是永远走不到头的地域之路了。

“回家喽!”曾岳喊着,努力地向前走。周围的伙计仆人忙不迭地上前:“少爷,我们抬你……”曾岳推开他们,大声说:“我自己走吧,就快到了,就快能回家了!”

“回家喽!”鲁石头喜笑颜开,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快点走喽,我不是说过吗?尹兄弟一定有办法打败干系腊人,一定会回来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走吧,我们回唐山,跟着尹船主回唐山。”安和平招呼着自己的教友,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尹船主,愿上帝保佑我们!”

这几天的山路,泉州富商韩平几乎是被他儿子韩京拖着走的。还好他们的仆人算是忠心耿耿,没有抛下他们自己先走。由巴里安到这深山崎岖山路上,一贯养尊处优的大商人韩平是把前半辈子没有吃过的苦全给补足了。

他正在儿子搀扶下昏昏沉沉地挪动脚步时,一大群人呼喊着由后面赶了上来。他迷惑地抬起头,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有气无力地问:“我的儿,他们在喊什么?干系腊人追来了?”

韩京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大声回答:“他们在喊尹船主回来了!父亲,尹船主没事,他回来了!”

韩平猛地直起了腰,没有血色的脸上也带上了点喜色:“好!太好了!他答yīng

过要帮zhù

我们父子的,我们一定能回家了!”

他忽然有了力qì

,推开了韩京和仆人的搀扶,大声道:“快走,我们早点到海边,早点上船,还可以在船上占个好位置!”

……

北山口战斗结束的第二天中午,尹峰站在了海边的山坡上,大海就在眼前了。

八达雁海湾的沙滩平缓宽阔,长长地呈弧形蔓延到视线尽头,碧蓝的海水拍打着沙滩,海边的椰子林在海风中轻轻摇动。后世这里是马尼拉城市居民休闲度假的地方,也是吕宋岛的重yào

海港城市。不过现在这里还是一片没有被人类破坏过的海滩,大海无边无际铺开在人们眼前,而远处的海面上,飞舞的海鸟下——那是船!

有一大两小三艘船就在近海游弋,一看见沙滩上出现了人群,就立kè

向海岸边驶来。

“尹大哥,不是说只有两条船吗?”丽华站立在山坡上,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湿润海风。

尹峰也有点好奇,手搭凉棚张望了半天,不得要领。马加罗眼力敏锐,看了一会,笑着说:“船主,那是李旦老爷的船。”

尹峰小小地吃了一惊:“哦?难道是袁进、李忠他们来了?或者是许心素?”他看看李丽华,笑着说:“瞧啊,你们李家的船也来了。”

陈衷纪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船主,船主,找到曾家的掌柜了!”

尹峰和曾岳是在海滩上再次见面的。曾家的人随着海盗帮的一伙人从另一条岔路上来到了海边。但是,曾景山仍旧没有人看到踪影。

陈衷纪在沙滩上冲着远方的帆船又跳又喊,少年人兴奋的忘记了疲惫和饥饿。

一个巴掌打在了陈衷纪的后脖子上,一个粗重的男声在他身后骂道:“小子,你还活着啊!”

陈衷纪回转头,惊喜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叔叔陈海,又哭又笑。

尹峰长长出了口气,缓步走过沙滩上兴奋的人群,走向海边。到处都是亲人好友重逢的喜悦,死里逃生后团聚的激动,以及听闻亲友噩耗的痛哭。

他给自己负担上的重任,即将超额完成了。

但是,马上就有问题冒出来了。曾岳拄着拐杖在一边说:“3只船,最多能带走2000人吧。”

尹峰的笑脸僵硬住了,点点头道:“新兴号把压舱铁块扔掉,估计上去近个1000人没问题,福星号最多上400人,李家的帆船我不太清楚内部结构,但看起来和福星号差不多大小,上去500人最多了。”

曾岳叹口气,指指周围的人:“瞧瞧这里,最起码有3000人吧?山里还有我们的人在往这里赶,过两天人数还会增加。麻烦啊!”

尹峰一拍脑门:“天无绝人之路,船上不了这么多人,那就多造几只船。”

曾岳长大了嘴:“什么,造船?”

实jì

上,没有人能够在两天内造出一艘载人的中国式帆船。尹峰当下召集了在场的所有工匠,要求大家赶制一批木筏和简易小木船。

“大家看到了,无论如何,这三只船上不了这里所有人。所以,简易的木筏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木筏?”有工匠疑惑地问。

“是的,木筏。到了海上后,可以用我们的帆船拖着木筏走。”

大家都知dào

,木筏小舢板是目前唯一可以短时间内制造出的东西,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去砍树造船了。

尹峰在沙滩边迎接新兴号放出的小艇,小艇刚冲上沙滩,麦大海就冲上前来,狠狠地打了尹峰一拳:“你啊你!差点害我妹子做寡妇啊!”

尹峰只有苦笑,麦大海退后一步拱手行礼,正色道:“大海不辱使命,带领全船人员到八达雁海滩已经4天了,终于等到你们了!”

说话间,一边闪过一名瘦高个水手,正是叶华;他经过马拉松式长途游泳,成功把尹峰的命令传达给了新兴号。尹峰惊喜地扑上去,狠狠给他来个熊抱:“好小子,我们如能回家,你可是大功臣啊!”

叶华可不习惯这种西方式的礼节,闹了个满脸通红,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地看着麦大海。

麦大海憋着笑,上前拉开了尹峰:“船主,眼下是否就让大伙上船啊?”

“好的,不过,还是得好好组织一下。这样,大海,你先回船上去,带10名弟兄过来,带上武器。还有,让福星号的林老大把船上的火药搬下来,必须防备万一,……。”尹峰一一把注意事项说明。

这时,李家的双桅桨帆船也靠了岸,果然是许心素带人下来,还有李旦的海盗学徒:胖子袁进,瘦子李忠。李家另一只船今年跑的是马六甲,还没能赶回泉州,所以没跟着来。

虽然大家见面都很高兴,但尹峰以八卦新闻记者的敏锐观察力发xiàn

:许心素等人对于李丽华虽然很尊敬,但似乎都有点过于敬畏了,大有敬而远之的样子。

不过,鉴于现状,李家的人都表示:在八达雁海滩,一切听从尹峰的指挥。

于是,尹峰站在高处向在场所有人宣bù

:老弱妇孺以及受伤的弟兄马上可以上船,其他人可以按照地区分别上船,暂时不能上船的弟兄,那就去努力造船造木筏。

不过,首先得分发一些食物,有些人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再不吃点东西,恐怕上了船也回不了家。幸好新兴号和福星号早就按尹峰的意思,储备了大批的干粮,而李家的船就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食物是不够的,只能按每家每户分,每个人都能吃到多少,这个就不能保证了。

第60章 奔向大海(下)

从中午到夜晚,由于三艘船上也得做些准bèi

,而且沙滩上的情况实在太混乱,只有三百多老幼妇孺、受伤的弟兄上了新兴号.在北山口最后一刻战死的王运的土著老婆和儿子,尹峰特别安排她们住在自己的舱室。贝尔纳多和船长小巴特雷无可奈何地也让出了自己舱室,让十几名受伤较重的水手和海盗住了进去。

库特雷上校往八达雁海湾的南北两面,以及大论山的各个方向都派出了水手去侦察情况。

凌晨,尹峰忙了大半夜,刚刚在山坡下椰树林中入睡。忽然间,有人猛力地推他。

尹峰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了林晓、库特雷等人焦急的脸。他赶紧坐起来,抓起自己的枪,尽量冷静地问:“怎么回事?土著兵还是西班牙人?”

“三少爷,从山里出来了。他在据此只有几里地的一个湖边,看到了大队的土著兵,为数有好几千。”林晓着急地说着,然后把浑身上下像泥人一样的曾景山扶了过来。尹峰也没空去安慰一下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到了海边的曾景山,径直问道:“三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迷路后,和一个伙计躲在一处草丛,看着上千的土著兵从山里出来,是由一个干系腊人的黑袍番僧带领的。我们偷偷跑出来时,他们正在准bèi

出发。”

情况很紧急了,在海滩上的华人都是疲惫已极,根本不可能再次和几千土人作战。火枪手的火药虽然足够,但是弹丸不够了。造木筏小艇,救更多人的计划不得不中断,船必须立kè

离开这里,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

太阳升起的时候,绵延几里得沙滩上已经乱成一团;数千华人挤在海岸边,惊慌地看着海上几条临时造的小船载得满满的逃离海岸,往巨大的新兴号和其他两艘船上送人。有一条舢板因载人太多而倾覆。落水者慌乱地试图把船翻转过来。岸上的人们还在不断地向小船游去,试图搭上船逃离海滩,即将变成地狱的海滩。几只木筏已经造好,刚一下水就已被人坐满;更多的人涉水泅渡,企图游到船上去。

尹峰等人已经上了新兴号船,只有鲁石头还在岸上组织人员上船。实jì

上已经无法组织有次序的登船行动了,尹峰一上船,沙滩上的一切都乱了套。剩余的十几名水手和100多海盗帮弟兄已经全部去了海湾北面抵抗土著兵的进攻。

那些居住在吕宋岛西南的他加禄族土著被邪恶的修道士弗洛雷斯鼓动着组成了部落联盟军,一起赶来抢劫生理人的财宝。眼看着生理人们已经在上船了,修道士弗洛雷斯和土著兵都急红了眼,拼命发起了进攻。如果不是这段沙滩比较狭窄,土著兵的人力优势无法全部展开,华人们临时组成的防线完全可能立kè

被冲垮。

尹峰在已经拥挤不堪的甲板上困难地调度人员,把船头的炮位空了出来。已经疲惫至极的人被他驱赶着搬动船头的大炮,把炮口对准了沙滩方向。

他占到了船头,举着燧发枪向着天空开了一枪,所有正在忙着帮zhù

的水手、急着想上船的难民都停了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老乡们,弟兄们,船上就快满了,不能再上人了,土人马上就要追来了。我们得有人去挡住他们,否则大家谁都走不了。”他看着下面各种神色的人脸,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不安,面无表情地继xù

说:“每家每户再上一个人,每个商号也只能再上一个人。弟兄们,老乡们,没时间了,快点行动吧!”

海滩边,最后十几名水手和海盗帮的兄弟上了船,前来接应的尹峰和上百名自愿留在沙滩上的华人弟兄拱手道别:“好兄弟,明年今日,我给你们烧香磕头。你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无数自愿留下的华人忽地跪在沙滩上向着大海的方向磕头,老家的方向磕头。

尹峰的泪水不觉涌出眼眶。他拭去泪水,再次大声说:“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鲁石头在一边也是拱手作揖,向他的海盗兄弟们大声道:“放心吧,老家的一切,有我和尹兄弟在,你们尽管放心。”

另一边,刚才在战斗中受伤的陈海把陈衷纪推到小船上,捂着腰部的伤口说:“听话,上船去,跟着尹船主,做个好汉子,明白吗!叔叔在吕宋等着你回来为我报仇,明白吗!”

“叔!三叔!”陈衷纪哭着喊着要跳下船,边上几名同乡拼命拖住他,迅速把船开出了海。

陈海欣慰地看着自己侄儿离开了海滩,回头转向海岸边,还有近千的华人在那里拼命向海上挥手道别。

“走好!给家里带个信,告sù

妈就说我出海了!”这是兄弟间在互相道别。

“跟着尹船主去做事吧,没人能照顾你了,自己聪明点!”这是长辈在嘱咐小辈。

“一定要给我报仇,到时多砍几个干系腊人的脑袋,放在我的坟上!妈的,到时我的坟在哪里还不知dào

呢,哈哈!走吧!”这是海盗兄弟们在道别。

……

在八打雁湾北面,土著联军又发起了进攻,这一次有西班牙士兵的身影出现,他们是绕道赶来的比拉贡上尉的士兵。

新兴号升帆起锚,慢悠悠地掉头开往大海深处,两条小一号的帆船紧紧跟着。几只载满人的木筏被缆绳拖在新兴号后面。风不大,而且是由海面吹向陆地的侧逆风,帆船必须戗风而行————做之字行运动,所以起航后半天才离开停泊的海岸,直到土著西班牙联军攻到海滩边,船才离开海滩一里多路。

三艘船上,所有的人都跪着,向着八达雁海滩跪着,几乎每个人都在哭泣,看着自己的同乡、同族、兄弟被屠杀。

大队的土著-西班牙联军已经从后面掩杀过来。大炮在向无抵抗力的人群轰击,枪声响成一片,箭矢满天飞窜。一场惨酷的屠杀在最后的海滩上进行着。最终,八达雁海滩还是成了一个屠宰场。

八打雁的最后时刻,绝望的华人们反身作最后的殊死反击。经过一阵枪炮的射杀之后,海滩上布满了华人们的尸体,他们的鲜血渗入沙滩和海水中。

随后,土著-西班牙联军端着矛,仗着剑冲进华人们中间。自知必死的华人们作殊死抵抗,偶尔也打伤几个敌人。然后,绝望地停止抵抗的华人们面朝着大海方向,一一被杀。

弗洛雷斯神父用他的长矛和剑,为他杀死的华人们点数:“267、268、269……。”

当沙滩上已经不存zài

还活着的华人时,西班牙人架起大炮,向着海面上开了几炮,无奈船已经去的远了,只好惋惜地看着船帆消失在海平面上。

……

东番(台湾)北港一带,打从浯屿水寨钦衣把总沈有容那一年征讨倭寇后,汉人海盗也连带着受牵连,原本移民到北港等地汉人居民点一时间都消失了。

可是,这一年的十月间,有三艘船驶进了魍港——北港的内海。平铺族的土著渔民们赶紧通知了寄居在寨子里的汉族商人,大家一起赶到了海滩边,迎接今年以来很少见到的商船,打算做点生意。原先的明朝海盗定居点——北港的番汉街现在只有不到百人临时居住,大多是福建沿海的渔民。他们闻讯也赶紧来到了海边,三只船的商队啊,他们还以为可以赚点大钱了。

让他们失望而且吃惊的事发生了,靠岸后,船上下来一群群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人。许多人抬着或者搀扶着受伤的人下了船,大批的拿着火枪、刀剑等武器的汉子冲下船,迅速地占领了番汉街各处空荡荡的房子。

一个30岁左右,身材高大的青年在一群满脸煞气的汉子簇拥下,缓步下船。他环视四周,淡淡一笑,大声说道:“我们终于回来了!以后,这个岛就叫台湾吧,我们在这里安家!”

后来很多一些在场的渔民回忆,这个人马上就召集人手忙碌起来,而且,迅速在北港划出了一大块土地,包括原先的番汉街在内,全都用篱笆墙围了起来。这就是后世传说中,台湾港正式出现的这一天——

分割线——第一卷完成,比原定大纲多了几万字。第一卷是史实居多,YY成分少,没办法,这段历史太沉重,YY不起来。

第二卷开场,主角全面开动金手指,纵横四海的霸业拉开帷幕,YY的成分足够多——有条件开金手指而不开,那是傻子。希望大家喜欢。

第61章 中华联合公司

1603年(万历三十一年)的年尾,明朝中国进行对外贸易的主要地区:漳州、泉州,各处的城镇和乡村,父老乡亲为他们在吕宋死难的亲人哭泣的景象处处可见:每个村庄、每个家庭,成千上万的老人、寡妇、孤儿披麻戴孝、哭天呛地,在灵位前点上香,向空中抛洒着纸钱……

晋江安海等处“讣至家,哭相闻,妇人女子不知几人称寡”.

大约有三万华人华侨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曾岳在离开八达雁海岸之后,可以回家了的放松感顿时使全身的伤痛疲惫加重。本来他的腿伤就没好,加上在长途跋涉中泥水浸泡,伤口感染了。在拥挤到几乎无从挪动身子的船上,空气污浊、卫生条件恶劣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飘荡在海上的十多天日子里,三艘船上起码有五六十名人病死,尸体投入了大海。

尹峰本人虽然浑身是伤,但他身体体质好的多,在船上睡了几天缓过了劲。回到台湾后,曾岳一直高烧不退,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尹峰不得不当天就派船把他送回泉州。

尹峰在到达台湾的第二天,召集了所有逃出吕宋的富商、商贩、工匠,还有各家的水手、伙计等人,公布了他的一项计划:所有人可以自愿投资,或者加入参与,主旨就是联合一切可能的力量,先赚钱,然后扩大力量打回吕宋去。

尹峰把自己要成立的组织叫做:中华联合公司。

他借用的是1602年成立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组织结构:世界上最早的股份有限公司模式。

这个地球上,所有的人都不愿把自己的钱投入到看不到效益的项目中去,但是所有人都有着坐享其成的想法。股份合zuò

这种形式虽然在中国国内搞超前了点,但是尹峰决定把公司主要基地设在台湾,远离国内的商业环境,主要面向海外贸易;同时,以自己的个人影响力使漳州泉州这两地的主要富商都加入进来,这样就比较容易形成一个商业集团性质的组织了。

像郑芝龙那样在另一个时空那样,靠武力整合各方势力,尹峰也不是没想过。但是那样耗时间太久,因为尹峰可没有一个便宜岳父,象颜思齐那样慷慨的把家产全传给他;李旦这时还在马尼拉水牢里,而且实力也很弱,也不可能把自己势力转移到他名下。

历史上的郑芝龙即使在得到两大超级富商豪门的实力后,还得花多年的征战,周旋在西洋殖民者和官府之间,出让出了台湾的利益,死伤不少弟兄才能整合整个福建的商业利益。

尹峰没这个条件,也耗不起这个时间,荷兰人马上就要进入东南沿海了。然而,新事物的产生推广总是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困难,初期投资加入的商人还不到在场人数的五分之一。中国人做生意喜欢单打独斗搞单干,这在明朝时期是很出名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的史料中经常记载中国商人互相之间压价竞争,结果便宜了这帮西方殖民者的事迹。

尹峰在离开吕宋后,把这个计划考lǜ

成熟了。他就是要扭转中国商人一盘散沙的形状。他丝毫不放qì

,连夜把公司章程修改了一遍,承诺二年内返还三倍的股金,并且拍着胸脯答yīng

,三年到五年之内,打回马尼拉去报仇雪恨。他记得好像当初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时,也是有承诺返还三倍的股金的。可惜那份从手提电脑上抄写下来的资料在泉州家里,他一时间也没地方去参考了。

年底的时候,中华联合公司筹集到了近200万两银子的资金,5000两银子算一股。其中包括了尹峰的全部家财40万两——他把自己的船全部折价抵入了。李旦家以李丽华为代表,加入了40万两银子。其余的资金全是那些被尹峰救出吕宋岛的富商投入的,中华联合公司的启动资金算是不少了。不过,要做的事实是千头万绪,除了尹峰,谁也不知dào

该如何展开。于是,尹峰忙得脚不沾地,基本上在过年前尹峰就没回过自己家。

直到过年前几天,一艘渔船带来了曾家的仆人。尹峰刚刚在海边给库特雷送行;上校将去马六甲、暹罗为他招募更多的葡萄牙雇佣兵来。

曾家仆人被陈衷纪带到海边,他大哭着跪在尹峰面前:“姑爷,少爷故去了!”

尹峰脑子轰地一下,眼前一黑;他去马尼拉就是为了曾岳兄弟两个,曾岳都已经回家了,怎么会这样……

这几乎使他昏倒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工作计划,他只好放下了手头的一切,赶回泉州去。说起来,自从回到国内,他自己的妻妾都还没来得及回去看一眼。

……

1604年1月间,泉州城北曾家大办丧事,去世的是好字号东家曾家大爷的三儿子,曾岳,也就是好字号的掌柜。当日,几乎所有泉州城商家和大批的普通百姓都去了城北;由漳州等外地赶来的商家,还有各地的马尼拉大屠杀幸存者全部聚集在此,不仅仅因为这个年轻人是因伤口发作而死的,也为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吕宋幸存者的救命恩人——曾家的女婿尹峰。所有人都目睹了尹峰在曾岳灵位前长跪不起的场景。

一群群的人前往曾家拜祭,一日间达万人之多,几乎踏破了曾家的门槛。这种盛况甚至引起了官府方面的注意。

1604年3月,万历三十二年农历二月,漳州、泉州数万百姓联名向福建巡抚衙门上告:要求为死难在吕宋的三万商**持公道。禀帖上陈后,官府方面许久无消息。

没多久,整个福建为之震动,很多商人忧心忡忡;不能去吕宋贸易了,今年的生意如何做?

同一时期,漳州、泉州各个港口都有招募各种人手的招贴出现,署名“中华联合公司”。几乎是什么人都招:种田的,养猪养鸡的,渔民水手,各种工匠,教书先生以及书办账房,甚至还有保镖押运的人员。

本来现在是去马尼拉贸易船只出航的最好季节,但是从港口中出发的船只大多是去东南亚暹罗方向的。传说中,有号称靖海帮的海盗揭帖出现在一些商船上,内容是:为报复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对我唐人的屠杀,由今年一月起开始对吕宋岛实施无限期全面的贸易禁运。

“贸易禁运?什么意思啊?”

问这话的是一位穿着儒生长袍,头戴纶巾,胸前戴着十字架,褐发碧眼的洋教士。他和几个杭州商人正在一条商船上聊天,商船名为“好来”,船东正是曾家好字号。这条400料的双桅帆船正运载着大批生丝前往泉州。洋教士正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的助手,葡萄牙籍耶稣会见习修士巴拉达斯。

年轻的见习修士巴拉达斯的兄长是葡萄牙军队的上尉,在尹峰穿越时空的大风暴中不幸葬身大海。尹峰捡到了大巴拉达斯的手枪、放大镜、圣经等遗物,还在无意中搭救了大巴拉达斯的黑奴马加罗。三年前尹峰去南京时,曾经拜访过利玛窦的住所,不巧利玛窦已经北上北京,主持南京教务的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去了南昌。

尹峰留下封信,委托巴拉达斯的中国教友转交,告知了他哥哥的噩耗,也说明了想留用马加罗的意思,以及愿意当面归还他哥哥遗物的意图。

利玛窦在北京靠自鸣钟得到了万历皇帝的接见,传教事业终于有了起色。有一天,一本中国人写的书《东西洋行纪》被他在北京书铺里发xiàn

。这本书叙述了地球的概念,由美洲开始,由西向东直到亚洲,写了各大洲的风貌和国家简况。按照利玛窦的中国文化修养,他看出这个作者文采很一般,多用白话行文,而且描写各地情况注重金银矿产、特产作物等可以赚钱的东西,应该是个商人写的,作者,就是尹峰。

最让利玛窦吃惊的是作者有着完整的地球概念,对于欧洲地理知识了解的非常准确,对于近东、中亚、远东的概念也很明确;这是典型的欧洲人的政治地理观念,虽然后世成为了世界政治地理概念的主流,不过此时只在欧洲流传。所以,利玛窦十分疑惑:这个中国作者是怎么具有这种概念的呢?难道他去过欧洲?

利玛窦来中国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听说过那个中国人对地球和全世界的概念如此清晰有条理的。利玛窦为了让明朝人能接受世界地图的概念,不得不把中国放大并且放在地图中央,就这样还是有中国人不相信他。

正好,他的见习修士巴拉达斯收到了尹峰的信,来向他请教怎么办。利玛窦对尹峰很感兴趣,如果不是他刚刚在北京站稳脚跟,一定会亲自去找尹峰谈谈的。

巴拉达斯由此肩负起结交尹峰的任务,离开了北京,和一个中国藉的辅助修士游文辉一齐南下福建。

他们经过南京,正好主持南京教务的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应耶稣会中国教区监会总管范礼安神父之召去澳门述职,就和他一齐走,通过郭居静的关系,搭上了这条曾家好字号的商船,由浙江宁波出海去泉州。

当然,这时侯巴拉达斯并不知dào

,这艘商船和尹峰有着密切的关系。

葡萄牙人巴拉达斯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包达仁,他作为刚刚进入耶稣会的初级见习修士,为人表现的非常谦虚,加上还有个中国藉耶稣会修士游文辉,级别最高的郭居静也早就是中国通了,所以他们这帮传教士没多久就和船上的商人混熟了。

这几个商人就是杭州丝绸行会会头张玉宇,在杭经商的福建商人杨才莆等人,尹峰初次出道时在杭州结识的大商人。

他们在谈论最近的马尼拉大屠杀的传闻,也提到了全福建沿海都在流传的对吕宋岛全面贸易禁运的事。巴拉达斯相信;这种种族大屠杀,西班牙人完全可能干得出来,他们在美洲就没少干过。不过,作为海上贸易立国的葡萄牙国公民,他对“贸易禁运”之类的字眼很敏感。他赶紧问:“这个贸易禁运,难道是官府执行的吗?”

第62章 中华联合公司(中)

众商人坐在船头甲板上聊天,没注意到巴拉达斯的到来,闻听他忽然发问,纷纷站起来拱手见礼.巴拉达斯虽然在澳门等地已经学习中文5年了,有时还是觉得中国人礼节太多太烦,不过导师利玛窦已经因此教导过他,所以他也只能入乡随俗,和众人一一见礼。

杭州丝绸行会会头张玉宇请巴拉达斯坐在船头椅子上,还给他捧了碗茶,看着这个洋教士喝了口茶,然后才说:“包先生所闻的贸易禁运一事,我们也是刚刚从福建商人那里听说。所谓对吕宋贸易禁运,就是不往吕宋运去任何货物,也不接受由吕宋运来的任何货物。这是那张揭帖中说的意思,不过,这和官府无关,据说是福建沿海最大的海盗帮所为……”

说着,他拿出一张被无数人捏过了的皱皱巴巴的纸片,笑着对众人说道:“没想到那些跑海的海盗,也有急公好义的人,为那些枉死的商人打抱不平,到也让人佩服啊!不过,揭帖说要拦截那些运货去吕宋的船只,官府会放任他们为所欲为吗?”

福建商人杨才莆摇摇头:“你知dào

什么啊!这靖海帮往年闻所未闻,在发此揭帖之前,福建沿海根本没有这批人的。依我看,其中大有奥妙啊!”

张玉宁被勾起了兴趣,向前俯身问道:“奥妙?这如何说得?”

“知dào

中华联合公司吗?”杨才莆故作神mì

地说。

“这如何不知dào

,前几天招募织工和文书的招贴都已张贴到杭州城了。”

“知dào

这所谓联合公司的大东家、大掌柜是谁吗?”

“谁啊?”

杨才莆拿腔拿调地摇头晃脑,笑嘻嘻地看着大家,半响才说道:“就是尹峰尹掌柜!”

“噗!”

正在喝茶的巴拉达斯一口茶水喷出,抚胸咳嗽不止。大家好奇地看着他,巴拉达斯抹了把嘴,忙不迭地向众人告罪,然后问:“诸位提到的尹峰,是否就是居住在福建泉州府北城外的尹峰?”

“正是正是,难道阁下所要寻找的泉州友人,也是尹掌柜尹峰?”杨才莆惊讶地看着“包达仁”先生,心想这个西洋番僧如何就成了尹船主朋友了呢?

巴拉达斯正发愁到了泉州人生地不熟,该怎么去找尹峰?现在可好,什么都不用愁了,跟着这两位尹峰掌柜的商业伙伴走就是了。原来,他们两人正好就是去泉州做生意的。

巴拉达斯回舱去告sù

同伴这个好消息。而杭州商人张玉宁心里还想着刚才的话题,要把刚才的话头继xù

下去:“杨兄,刚才你提到尹掌柜就是这中华联合公司的大东家,可是真事?这和靖海帮的贸易禁运令有什么关系?”

杨才莆神mì

地压低声音,挨近张玉宁耳边说:“尹掌柜的中华公司,在靖海帮的揭帖出现在泉州港后,立kè

在各处港口宣bù

,今年开始,绝不再往吕宋岛发一文钱的货!所有福建海商之中,只有中华联合公司宣bù

参加贸易禁运。”

张玉宁还是满头雾水:“尹掌柜在吕宋独力挽狂澜,救下三千大明子民,是仁义之人啊!他赞同对吕宋的干系腊人贸易禁运,这也是平常之事啊。毕竟他的大舅子就是因为在吕宋受的伤而死的。”

杨才莆呵呵冷笑,对张玉宁的迟钝很不满:“老张,平日里你和福建商家打交道也不少了,也去过泉州,听说过这两年福建有什么大的本地海盗团伙吗?”

“没有,真的,福建沿海这两年太平多了,除了去年来了倭寇,本地海盗好像都已消失了。”

“那么,除了尹峰尹掌柜和他的中华公司,谁还会为福建商人出头,报复吕宋岛的干系腊人呢?”

张玉宁张大了嘴,半响才反应过来,指着杨才莆道:“你,你是说,这倡导贸易禁运的揭帖,就是尹峰掌柜搞出来的?这这,这太,太那个……”他“太”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呵呵,其实也是我猜的。你也晓得,去年我在漳州买了船跑南洋。就在一月前我接到尹掌柜的信,大意是邀请我去中华联合公司入股,两年回报三倍,同时警告我今年不要运货去吕宋,说是全福建跑海人已经宣bù

对吕宋贸易禁运。那时,这个海盗揭帖还没流传到杭州呢。”

张玉宁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无论是谁出的这个揭帖,我看都是为我等商人出气,主持公道的义举,就怕官府方面会有怀疑啊!”忽然他眼睛一亮,商人本性冒出头来,拉住杨才莆问道:“杨兄,这入股一说是什么意思?如何会有两年回报三倍的好事?快给我说说!”

两个商人就中华公司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这一探讨就没给完,从浙江沿海一直到了泉州港还没讨论完。

“好来号”船要先在泉州的外港蚶江、石湖卸货,所以当古泉州海外交通的重yào

航标:元代的六胜塔(亦名关锁塔,原名万寿塔)出现在海岸线上时,大家都高兴地欢呼着。巴拉达斯等人赶紧走出船舱,好奇地观看起曾经闻名西方的“刺桐港”(宋元时西方人对泉州港的古称)景色。

“这就是马可波罗书中的刺桐港吗?这里船只和威尼斯一样的多啊!”意大利籍传教士郭居静感叹地说着。留着一把长胡子的他是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人,对威尼斯的马可波罗自然是很熟悉的。

一行人下船后,首先被港口官吏查询了一遍,郭居静把在南京通过关系拿到的通关官引文书递交给了小吏,见他们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已经熟悉中国风俗的郭居静明白了,立kè

把一封文书双手奉上,说是要转交给友人的信,请诸位大人检查。官吏莫名其妙,仰着头看着身材高大的郭居静,心想你的朋友,管我屁事;一看封皮,原来是写给福建学政李之藻大人的信,不由吓了一跳;一省学政,乃“提督学政”的简称,一般由翰林院或进士出身的京官担任,可是钦差的身份,由朝廷委派到各省主持院试,并督察各地学官的官员,别称“学使”,最高可为二品官。这可比小小的收税小吏高得太多了。

李之藻,日后所谓中国基督教的三大柱石之一,此刻还没有加入基督教,他和利玛窦、郭居静的相识,始于南京;他在那里和徐光启等人一起向利玛窦学习了几何原本等西方科学知识。

于是,港口方面的官吏很恭敬地把李之藻大人的番仔朋友们送到了去福州的大道上,连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收。连带着张玉宁等人的货物查验工作也完成的特别顺利。

在大道上,郭居静与大家分手,去福州拜会李之藻去了。巴拉达斯和游文辉跟着张、杨二位大富商,雇了一辆马车去泉州。

……

这是个明媚的好天气,泉州城内熙熙攘攘到处是行人。几个月前,家家户户为吕宋死难者出丧的悲惨景象已经渐渐远去,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生活下去的。但是,街上还是不少人素服而行,还在为亲人戴孝。沉重的气氛多多少少还残留了一点,大家都感受到了点。打从进了泉州南门,张、杨两位的话也少了,只是坐在车上看着街景。巴拉达斯和出生在澳门的游文辉还是在很好奇地东张西望。

尹峰家在城北,马车要穿城而过。路过一处集市的时候,忽然间杨才莆连声喊停,马车夫赶紧勒住马。张玉宁问:“为何叫停?”

杨才莆笑着指指前面不远处说:“你瞧,那个丫鬟摸样的走仔,哦,走仔就是女子的意思啦,就是尹掌柜家的丫头,我上回去探望尹掌柜时见过。”

一个十四五岁的,圆脸大眼睛的女孩正在一长溜肉铺前买东西。这就是尹峰家的丫鬟蕊儿,曾靖的贴身陪嫁丫头。她身后还跟着一小厮,大约只有十来岁左右,苦着脸跟着她,手里拎着一大堆的蔬菜瓜果,应该是蕊儿的跟班兼搬运工。

肉摊前蕊儿要了块上好的五花肉,正要付钱。50来岁摸样,脸胖胖的摊主却没有收钱,笑着说:“小阿娘,这是早上才到的新鲜肉,快点拿去吧。”

阿娘,是泉州方言里对普通妇女的尊称。蕊儿大眼忽闪了一下,认真地说:“不成,这回我得付钱,要不回家后又得被夫人骂了!”

胖摊主摇着头:“不成不成,你们家的钱我不能收,收了那是坏了良心,天打五雷轰的。我那苦命的侄儿啊!如果不是尹船主把他带上船,早就死在吕宋了;如今又蒙船主看得上,留他在公司船厂干活,这等救命的大恩大德……反正,我不能收你的钱。”

蕊儿嘻嘻一笑,把一块碎银丢在铺子上,拔腿就跑。那个跟班小厮也不得不苦着脸跟着跑。

胖摊主猝不及防,抓起了碎银,喊了几声,无奈地看着蕊儿走远了。

巴拉达斯在来泉州的路上,多少也打听了点尹峰的事迹。此刻虽然听不懂泉州地方的方言,不过杨才莆在给杭州商人张玉宁翻译的同时,巴拉达斯也弄懂了眼前发生的事,不由感叹地说:“看起来,尹掌柜在本地应该是个有名望的绅士啊!”

“何止有名望而已,呵呵。”杨才莆笑了笑,命马车跟着蕊儿她们走。

在尹峰家门口,巴拉达斯等人还没来得及下车,有一大群携带着包裹风尘仆仆的农民打扮的汉子围了过来,看到下车的人后,全都面露失望之色,纷纷说道:“哎,不是的啊!”

然后这批人轰然返身,围拢在了尹峰家的正门口。蕊儿当然早就通过曾家后院与尹峰家相通的小路回家了,张、杨二人和巴拉达斯等人是来正式拜访尹峰,当然不能走后门了。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搞不清这群农村汉子在这里干嘛。

第63章 中华联合公司(下)

巴拉达斯正在犹豫是否要下车,尹峰家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瘦削的仆人走了出来,很不满yì

地环视聚集在周围的人们,板着脸说:“尹船主尚未回家,家中只有女眷在,多有不便。诸位一大早就在此搅扰,究竟所为何事?”

诸位大汉面面相觑,然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比周围的人年纪稍大,先拱手施礼,然后开口说道:“我等是海澄县赵家澳的渔民,在下赵铁,我等同族兄弟几人早先在吕宋岛为人做些力qì

活,多亏了尹船主搭救”

那尹家仆人听说他们是吕宋大屠杀的幸存者,脸色稍微好kàn

了点,赶紧也拱手施礼道:“若是如此,倒是我怠慢诸位了。不过刚才诸位老兄坚持要见我家老爷,又不肯言明缘由,家中全是女眷,实在是不方便啊!”

赵铁连忙作揖道:“不管老哥的事,实在是我等太唐突了。不过,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过活了,才来求见尹船主的。去年八月间的飓风把我们赵家澳的渔船全数毁掉了,村里的农田也被大水毁去大半,我们兄弟几个从吕宋岛死里逃生回来,却是没有了谋生的手段,日子过不下去了。先前在东番,我们脑子发昏,没有听从尹船主挽留,执意回家……不过他当时答yīng

过我们,如有困难可以找他……我们都有一把子力qì

,跟他在吕宋岛打过干系腊人,愿意去尹船主的护卫队吃粮干活。”

尹家仆人很是为难地一摊手:“这个,在下爱莫能助,我家老爷日理万机,忙得昏天黑地的,眼下去东番已经三个月没有回过家了。这样,诸位乡亲可立kè

赶去泉州石湖港,找到“好来号”商船,近日有一批货物要运去东番,你们可以一起去东番,应该可以找到我家老爷。”

张玉宁在马车上拉着杨才莆,把他拖上车,笑着说;“行了,我们也不用下车了,直接去东番吧。杨掌柜,你意下如何?这位包先生怎么说?”

巴拉达斯此行就为尹峰而来,当然不会有意见;杨才莆安排了手下人去处理商务,和他们一起回到了泉州外港。马车就这样在泉州府城转了个圈,又向出发地赶回去了。巴拉达斯只是遗憾自己还没有好好参观一下这座传奇般的港口城市,因此他一路上不停地探头看着车外的风景,对闽南风格的建筑红砖墙大暦的外观特点很感兴趣。他还不知dào

,此次旅行使他的命运和尹峰及其事业密切联系了起来,以后他游览泉州的机会多的无法计数。

……

后世的台南,广义上包括了整个相对台北台中而言的台南地区,狭义上包括了台南和高雄等地,由于和大陆地区的交通相对方便,而且台湾最大的平原即位于此地,所以是台湾最早被开发的地区,也是最早的汉民移民区。

尹峰出于懒惰和某种YY思想,径直把现在中华联合公司的所在地称作台湾。原先的海盗窝魍港成了“台北港”(荷兰人所谓的倒风内港),南边的原“大员港”(尹峰前世的荷兰人建赤嵌城的所在)由此变成“台南港”,尹峰无耻地剽窃了另一时空中某些人的冠名专利权,而且无所顾忌地张冠李戴了。在他睡梦中,他常常梦到自己一举完成统一台湾的壮举,台北台南尽收入囊中……

在历史上,魍港或明朝官方所谓北港因为急水溪改道,洪水冲毁魍佳半岛连接陆地对外的出入口,使魍港变成孤岛;人类农业活动加剧了河流泥沙沉积,导致航道淤积,后来其港口的地位就被旁边的布袋港所取代。尹峰知dào

这个后果,所以在一开始就把对外港口定在了南面的安平一带的“台南港”,而魍港—台湾港则是做为停泊战船用的军港。

后世的长期位居世界海洋货运前三位的高雄港,此刻还处在胚胎状态;高雄港的前身—打狗港此时还是个土著渔民的小渔港,周围地区全是原住民平铺族马卡达奥人的地盘,根本全是沼泽密林,还没有被开发过,所以,尹峰只好先在“台南港”设立对外贸易基地。

“好利”号船载运着几十头牛,上百件农具,以及无数在福建各窑口烧制的陶瓷制品,外加赵家澳的几十口男子汉,国际友人巴拉达斯等人,在三天后到达了台南港。当然,张、杨二位商人也在船上。

这里的一切都处在热火朝天的建设中;海港中有几十条大大小小的商船,证明港口的贸易活动很忙碌;海边有正在施工的栈桥、引桥,港口岸上正在铺设整齐的石板路,路边有大批工人在挖掘下水道以及铺设陶制的下水管道;

进入用竹篱笆建起的围墙大门,大门两边有五米高的砖砌望楼,望楼上有穿黑衣的战士手持火绳枪在机警地望着海面。

巴拉达斯很吃惊的看到,望楼上和大门外都安置着大炮。望楼上是两门巨大的24磅青铜炮,大门外是两门六磅的小炮,安置在可移动的炮架上。他进城后稍微走了一圈,这个规模不大的正在建设中的市镇,居然在对海和对陆地两个方面的防御设施中,总计安置了24门大炮。

巴拉达斯到过很多中国城市,和他的导师利玛窦一样,他也觉得中国城市的防御系统中。大炮配置的太少,而且城墙的结构也不适于发挥大炮的威力。就连泉州城楼上也没有象这里那样的大炮配置;这个联合公司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拥有这样的火力,为什么还只弄些篱笆墙做防御设施?

刚一到台湾,巴拉达斯仅仅是吃惊这里的建设场面,而由此,巴拉达斯开始感觉到疑惑和不解。

他不知dào

尹峰是大炮巨舰主义者,这些大炮都是这段时间从暹罗、马六甲买来的,将来要安装到战舰上去的,现在只是临时摆在那里装样子的,不巧让巴拉达斯吓了一跳。

真zhèng

的守城用的大炮也买了,只是还在暹罗国制造中。

沿着刚刚铺好的平整的石板路,张扬二位商人和巴拉达斯、中国籍传教士游文辉,赵家的几十口子一起,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好奇地东张希望。张、杨二位跟着尹峰“通倭”—去日本做生意时,到过东番魍港以及大员港等地,看到过这边的汉人流民聚居点不过是茅草棚和高脚竹屋。而现在的台湾港正在变成一座真zhèng

的港口城市。

按照巴拉达斯的估计,整个象个大工地的市镇中,大约有一万以上的工匠、劳工在干活,所有的人都在干活,没有人闲着。

他好奇地看着大街两边的建筑,这都是他刚刚看到的泉州一带闽南风格的民居建筑,红砖大暦的特色很明显,大多是新建造的,而且大多数还没完工。

杨才莆用泉州方言打听了几个正在干活的工人,然后告sù

大伙:“尹峰大东家的居所在西区,和联合公司总部相邻。不过,没有人知dào

尹峰船主是否在东番,哦,台湾。”

不关怎么说,跨海来到这里,总不能空跑一趟,大伙决定先去公司总部打听一下再说。

这往公司总部的一路上,不少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商人摸样,好像都是忙得不得了。一名晋江商人认得杨才莆:“哎呦,杨掌柜,您也来了?好啊,是否也打算入股了?看看这里,不过半年不到,已是颇有规模气势。尹大东家是有能耐之人啊……哎呦,我还要去港口装货,马上去倭国贸易,等我回来了,我在泉州最好的酒楼请您喝酒啊!”

此人连珠炮一般说完话,急急忙忙给杨才莆作揖,不等杨大商人有什么反映,立kè

风风火火地走了,似乎家里着火了一般火急火燎。

杨才莆哈哈一笑:“这位晋江的林大商人,听说也是从吕宋岛死里逃生回来的,这急性子脾气可是一点没改。”

公司总部并不起眼,只是一座普通的三层楼砖木结构建筑,传统的中式风格,如果你不注意到挂在大门一边的牌匾:“中华联合公司”,一定会把这里当做一般的客栈或店铺。只是这里一切都很新,大门、墙壁、楼梯和家具都是新的,连油漆都似乎未干透。

没法不新,因为这里五个月前还是一片潮湿的低洼草地。在一个月以前,这座房子完工前,尹峰和曾景山、韩平,以及李丽华、许心素等公司主要东家掌柜,都是在一处临时的高脚竹屋中办公。

大门匾额上,刻着不知是谁的字,很一般的工整的楷书:“开海裕国,通商利民”。

大家看着这所谓中华联合公司的门面,都有点意wài

;整个港口搞得非常的华丽美观,但这个超级“大商行”的门面却是如此朴素,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杨才莆看着匾额,摇摇头说:“低调做人是对的,不过在这里,朝廷也管不到,联合公司就是地头蛇,这么干不是多此一举吗!“他指着匾额问张玉宁:”张兄,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参加过科举考试的张玉宁读的书比较多,却想不起这“开海裕国”是什么典故,通商利民倒是明朝士人也有所议论的话题。他摇摇头没有做声,心想:“开海开海,当年王直为此断送了性命,现在总算有月港可以出洋了。要朝廷真zhèng

的完全地“开海”,谈何容易啊!尹掌柜啊尹掌柜,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知dào

这“开洋裕国”由宋朝的国策“开洋裕国”衍化过来的。宋代的统治者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以“开洋裕国”为国策,认为:“市舶之利最丰,若措置合宜,所得辄以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但是,这种注重海外贸易的政策在明朝时期被生生掐死了。

尹峰特意把这八个字作为匾额,算是为中华公司的发展定下了“裕国利民”的大方向。当然,这里宣传的成分占了大头。

由于张、杨二位都是尹峰的商业合zuò

者,这一行人由曾景山亲自出面接待。当然,尹峰不在台湾,两个月前就去了澳门,大约就在这几天内,就会回到台湾了。他请诸位先在公司开办的客栈歇息几日,等尹峰回来后再去找他。

无奈,众人只好在与公司总部一墙之隔的华兴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因长途旅行而十分疲乏的巴拉达斯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惊醒!然后,一阵阵激昂的喊杀声传来,震得窗框都在发抖。

巴拉达斯气坏了,跳下床,一把推开了窗户。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了一惊:中华联合公总部的后面,是一块平整过的平地,现在有近1000名光着上身的大汉,正在这块平地上进行军事操练。没错,就是军事操练,因为这些大汉都在拿着一杆木制的模型火枪,在练习瞄准和刺杀,每个人都十分认真刻苦地训liàn

,而且,有个西方人摸样的教官在指挥。等等,拿着火枪练刺杀?

巴拉达斯并不懂军事,好在他有个在葡萄牙军队服役的兄长。他也看过葡萄牙军队训liàn

,所以他发xiàn

有部分中国人是在按葡萄牙军队的方式搞军训。

难道这个中华联合公司还在训liàn

军队?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商业机构啊?尹峰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64章 超前暗杀行动

巴拉达斯此刻已经完全清醒,惊奇看了一会公司护卫队的训liàn

,心里想着:“一定要和尹峰见面,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峰不在公司的时候,主持日常公司事务的是曾景山.昨天晚间,经过大家商议,他派了两个护卫队的年轻队员以陪同的名义跟着巴拉达斯。除了尹峰和李丽华,现在在台湾岛上的几个人都不擅长和番人打交道。虽然巴拉达斯自我介shào

是和尹峰有着渊源的朋友,但是毕竟从未听尹峰说起过,保不定是西班牙人的奸细,所以还是得提高警惕。

巴拉达斯接下来几天只能在客栈和公司总部之间转悠,想去后面的那块大操场看看,被两个少年护卫队员坚决挡住了。巴拉达斯来中国多年,受到怀疑和监视那是家常便饭,他知dào

生气也没用,只好呆在客栈看圣经度日。同屋的尤文辉因为是中国人,待遇好多了,这几天已经转遍了整个城镇。

他告sù

巴拉达斯,中华联合公司正在训liàn

的军队有1200人之多,据说已经向外国人买了大批武器,不日即将运到。他还看到在“台南港”沿海的港湾中,有一座造船厂正在开工建造一批商船。

更使人惊讶的是,他还看到有工匠戴着十字架,可能是天主教徒!本来他惊喜地想去打个招呼问个究竟,但是他们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按搭理尤文辉。

巴拉达斯更加觉得这个公司非常神mì

和有趣。他告诫尤文辉要和当地人搞好关系。这是一个与明朝内陆完全不同,充满活力和神mì

感的地方。那么,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和领导者尹峰,应该也是很神mì

有趣的人了。巴拉达斯期待着和尹峰会面,但是这个时候的尹峰,正在南方千里外的澳门策划执行一次刺杀行动。

……

澳门这两年日子很难过,因为屠杀荷兰战俘事件导致了荷兰人的报复;两年内有好几艘葡萄牙的商船在马六甲和印度洋上被荷兰人打劫。去年,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6月,荷兰人在马六甲附近俘获了从澳门出发的葡萄牙大帆船“卡特琳娜”号(Catharina),该船满载从中国得到的贵重艺术品、漆器、丝绸和陶瓷,被荷兰人运到欧洲后,在阿姆斯特丹拍卖收入达340万荷兰盾(约合中国银元570万两),引起全西欧轰动。在尹峰前往吕宋救人的同一时刻,1603年的7月30日,荷兰两艘战船和一艘双桅小船闯入澳门内港,截获中日贸易舰队司令贡萨罗?罗得里格斯?德?索萨(Gon?aloRodriguesdeSousa)从澳门驶往日本的大黑船“那保丸”号,战利品总值140万荷兰盾(折合中国银元200多万),其中仅生丝一项,就有2800包,每包值500盾。荷兰人卸下船上的货物,整整搬了10天。荷兰人向澳门市区开炮,还好,他们并不想攻占澳门,只是为被杀的同胞报仇。

老牌的海盗葡萄牙人碰上了新兴的海盗荷兰人,被抢得体无完肤,损失惨重。

因此,这次尹峰来到澳门,感觉这里的市面很有点萧条的感觉。就是在半岛南部的中国人聚居区,虽然是葡萄牙船由南边来到广州贸易的日子,但是游手好闲聊天的码头苦力还是一堆堆坐在那里无事可干。

今年以来,荷兰军舰已经多次接近澳门海域。马六甲方面的葡萄牙军舰一直在高度警戒状态,并且通知了澳门方面有多艘荷兰船舰出现在南海。今年来澳门贸易的葡萄牙船只减少了很多,那些走私的中国船只也来得少了。

澳门市政评议会正在召开议员会议,商讨如何应付眼下的困难局面。贝尔纳多也去开会了,尹峰留在他家中,和他的侄儿安德鲁一起在喝茶聊天。这茶叶是刚刚出现的福建红茶,喝茶方法也是尹峰教授给贝尔纳多家的。

两人在西班牙式洋房的阳台上,看着远处港口中片片白帆,年轻的安德鲁刚从果阿来到澳门,对一切都很好奇。他把尹峰当做中国百科全书,不断问他各种中国的情况:“尹先生,中国真的有六千万人口吗?上帝,整个欧洲大约也没这么多人啊!你们是怎么养活这么多人口的?”

尹峰笑着回答:“六千万只是皇帝陛下的官员们的统计数,很多躲避缴税的、流Lang在各地的、出海在国外的人口,都未统计在内,实jì

人口比6000万这个数值还要多。我们中国人靠什么生活,你看看澳门的港口就知dào

了。”

安德鲁好奇地看着远处的港口,笑着说:“您还是直接告sù

我吧,贝尔纳多叔叔说中国人说话都很含蓄,哈哈,我看不出港口和我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勤劳。”尹峰指指港口,严肃的说:“勤劳就是中国能养活这么多人口的秘密。你应该注意到,每天早上你们葡萄牙人刚刚起床的时候,我们中国人早就已经工作了半天了。港口上天还没亮就有中国人在忙碌,而你们还在做梦呢。当我们中国人忙碌完一天,准bèi

休息的时候,你们大约也早就在床上做梦了吧。”

安德鲁点点头:“真的,我刚来澳门时,总是看见中国人在忙碌,不需yào

人用鞭子去赶他们,也似乎从不用休息。上帝啊,你们的皇帝有这样勤劳的百姓,怎么会不去保护他们呢?”

“你是说马尼拉事件吗?”尹峰的身子一震,眼睛闭了起来,似乎又看见了在吕宋岛上浴血奋战、疲于奔命的日日夜夜。他长长叹了口气,但年轻的安德鲁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仍旧在触动尹峰的伤口:“那么多人被西班牙人杀死,无论如何,中国皇帝都应该向西班牙人宣战!”

贝尔纳多家族是百多年前被西班牙人驱赶出国的原西班牙犹太人,对西班牙人可谓有着家仇。安德鲁说:“中国有那么多人,只要征召10万大军,就可以占领吕宋岛了。为什么没有战争的消息?”

尹峰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你那么喜欢战争吗?”

“不,我只是喜欢看到西班牙人挨揍!”

尹峰苦笑一下:“我们的皇帝把我们这些在国外经商的商人当做贱民,他是不会为我们这些人被杀而宣战的。中国历代历朝,只有皇家的脸面受到侮辱后,才会发动对外战争。皇帝不会为了他不想要管理的商人去打仗。”

安德鲁按照西方的思维思考问题,无论如何无法理解尹峰的解释:“不可能,即使是贱民也是皇帝陛下保护下的百姓,几万国民被其他国家的人屠杀,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事放在欧洲任何国家,都将是爆fā

一场大战的理由。”

眼下欧洲民族主义虽还未兴起,不过欧洲历史上为商业利益而开战的实例确实不少。尹峰没法向这个少年解释王朝国家和民族国家的区别,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商人是四民之未,正在酝酿如何回答的时候,林晓急匆匆地出现了,他满头大汗地说:“船主,已经打听好了,确实有……”

尹峰竖起右手掌,示意他暂停。林晓这时才看见阳台边上的安德鲁,赶紧拱手作揖:“安少爷好!”

安德鲁的中文非常有限,仅仅是打招呼的水准,但他知dào

尹峰等人有事要办,非常机灵知趣地说:“尹先生,下回我再听您讲诉您在吕宋的英雄事迹吧。我先去市政厅,看看贝尔纳多叔叔是否开完会了。”

等安德鲁消失在了楼梯口,林晓把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抹了把汗说道:“所有人全安排好了,支援队、掩护队的兄弟已经到位。陈衷纪这小子也打听到了那个干希腊人军官的住所:一个番僧-修道士的居所。他们昨天刚刚到达澳门的,一共有15个人,5个人上了岸。除军官外,另外有两个卫兵,一个番鬼商人,一个黑袍的番僧。”

“他们的船呢?”

“是艘小船,我们唐人的单桅帆船,大约是干希腊人在马尼拉港找到的唐人的帆船。”

尹峰点点头:“也是,我想他们不会把卡拉克大帆船开来。那么,本地海盗联系的怎么样?”

“鲁大哥的手下已经联系好了广东沿海的大部分海上弟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呵呵,他们都要来抢头功啊。还有,我们崖州的疍民兄弟也联络了广州的疍民弟兄,他们已经在澳门附近布下眼线了,即使干希腊人想逃跑,也跑不出广州沿海。”林晓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上茶水,大口喝着。

“辛苦了,这几天辛苦了。”尹峰丢给他一只橘子,看着他吃完:“光泽,你觉得这次行动有几分把握?”

林晓皱了皱眉头:“我说船主啊,有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吗?按我说,就在今晚杀进那个传教士家中,斩了这个那几个干希腊人就行了。”

“那不成,这些西洋人重视宗教,把传教士看做我们中国的授业恩师一般,你要这么干万一伤了那个传教士,就捅了马蜂窝了。”

林晓抓抓头皮又问道:“属下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得杀了这些个干系腊人?您又是怎么知dào

会有干系腊人来澳门的?”

尹峰心想:我怎么知dào

?呵呵,我那个时空的历史书上写着的!

第65章 超前暗杀行动(中)

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西班牙人在大屠杀之后向中国派出了使者,企图缓和与中国的关系,把发生屠杀的责任推诿给华人商人.

在大屠杀过后,整个菲律宾的社会生活都受到影响。交通断绝、贸易停顿、种植畜牧业和其他各种服wù

业也均停止下来,整个吕宋无形中已成为死地。这一惨案使得菲律宾经济遭受严重损失。在这个时空,由于尹峰的介入,西班牙人遭受的人员财产损失更加的严重。事件过后,整个菲律宾殖民地只剩下李旦一个华人,孤零零地待在了监狱里,多半也是被西班牙人遗忘了缘故。而西班牙殖民者在战前有不到1000男女居住在吕宋,事件过后只剩下了不足500人,士兵只剩下150名。阿库纳总督不得不向墨西哥请求援军,并且要求国内把更多的移**过来,否则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地将名存实亡。

然而,重建菲律宾社会经济是不可能离开华人的。大屠杀之前,吕宋岛的一切经济活动都是华人在经营,殖民者在生活工作的一切领域都不可能离开华人。菲律宾并不出产神mì

贵重金属(金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香料),维持马尼拉城繁荣的基础就是中国商人的贸易。所以,阿库纳总督派出了德.拉.奎瓦上尉为首的使团前往澳门,寻找和中国官方沟通的渠道。一起出发的还有总督大人的商业代理人,新基督徒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以及作为向导的一名西班牙籍耶稣会修道士。

尹峰并不想多解释什么,有时候在属下面前保持神mì

感也是必须的。他把话题扯回到原先的主题上:“光泽,刺杀干希腊使者一事必须保密。你看还有什么纰漏?”

林晓虽然有点冲动和鲁莽,但是个聪明人:“眼下的问题是,这个干系腊使者的动向不明,如果他一直待在那个番僧家中,我们无从下手啊。”

“他的动向,呵呵,马加罗来了,他会告sù

我们的。”

话音刚落,马加罗就已出现在阳台上。这里是主人家的内室,一般黑奴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但是,马加罗基本上算是自由人了,除了还欠一道法律手续外。他对待尹峰一直非常尊敬,所以他并不入座,只是站在一边说话。

“我已经联系好了那几个黑人兄弟,有一个和我同族的兄弟在传教士家中干活,西班牙人带来的黑奴中也有我们东非班图人,……”他用葡萄牙语说话,林晓非常吃力地听着,插嘴道:“他们什么时候去室外活动?礼拜日他们一定会去教堂吧?”

“我打听清楚了,星期天,就是后天上午,他们将去玫瑰圣母堂参加弥撒,然后去拜会本地华商。”

尹峰点点头:“不能让他们和中国商人接触,必须在这之前完成刺杀计划。”

林晓忍不住问:“为什么?”

尹峰冷笑:“我们是商人,唯利是图,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可以做。那些本地华商一旦被干系腊人蛊惑了人心,一定会有人为干系腊人去朝廷那里说好话。朝廷一旦下诏允许继xù

和干系腊人贸易,那我们的贸易禁运就是公开和朝廷作对了,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

“没有实力?难道……”林晓欲言又止,低头喝茶。

尹峰问马加罗:“为什么他们去玫瑰圣母堂,而不去主教大堂?”

马加罗摇摇头,摊摊手表示不知dào



事实上,玫瑰圣母教堂原先属于圣多明我修道会,是由来自菲律宾的西班牙修士于1587年在澳门兴建,其后不久,由于澳门葡萄牙人排斥西班牙人,耶稣会排斥多明我会,最后西班牙人被赶走,这教堂也就由葡萄牙信徒管理了。西班牙人选择去这里做弥撒,大约是因为这里与西班牙人有渊源吧。

尹峰带着林晓、马加罗和陈衷纪等人在玫瑰圣母堂前,观赏着绚丽宏大的教堂正门。

这里是澳门闹市区的中心地段,教堂为供奉玫瑰圣母而建,最初用樟木兴建,后来才换上尹峰那个时空的抹上灰浆的实心砖,属于葡萄牙十七、十八世纪在东方流行并经常采用的建筑风格。教堂有三殿,主殿深而宽,一道用实心砖建造的拱门将主殿和堂身分隔开。圣堂内的天花板布满图案装饰,其中有一皇冠图案,恰好就在主坛上,大门雕工精细,圣堂内部色彩缤纷,形状不一的彩色玻璃组合而成的图案,予人明快之感;祭坛上置有圣母手抱圣婴的塑像,圣堂内则摆放着花地玛圣母像,每年五月十三日的花地玛圣母出游即以此圣堂为起点,到主教山小教堂,在此期间还会举行弥撒活动。附近的圣保禄教堂还在建设中,以后将成为澳门的地标:大三巴。

这段时间,玫瑰圣母教堂顶端的十字架由于去年的台风袭击,出现了歪斜现象,正在由一批中国工匠在维修。

现在,几个工匠正在房顶往墙上刷漆。其中一人没有干活,站在尖拱顶上扶着十字架,上下左右转着脑袋,东张西望。

林晓呵呵笑了,小声对尹峰说:“船主,瞧罗阿泉的那个样子,呵呵,偷懒不干活啊!”

尹峰手搭凉棚仰头看去,正好罗阿泉也往他们这里看来,他不为人注意地点点头,转到十字架后面干活去了。

尹峰笑了笑说:“光泽,晚上告sù

弟兄们,尽量不要引起人家注意。那些原来的工匠在哪里?”

林晓说:“我给了他们每人10两银子,今天晚间他们就会上船回广州老家去了。就是那个佛郎机工头多给了10两银子。”

“这个家伙有麻烦吗?”尹峰正色问道。

“不会,这家伙好吃懒做,什么都不管,工地上几天才来一次,不用担心。”

尹峰再次强调:“注意,此次行动必须万无一失,绝对保密,明白吗?”

为了确保成功和绝对保密,这次暗杀行动动用的全是尹峰的嫡系中的嫡系:疍民水手。当然,除了计划中的神枪手罗阿泉外。

这个计划其实也是仓促上马的。

尹峰原先也没想到要掐断西班牙人和中国的联系。他半年多来忙着在台湾岛上搞基础建设,接待一批批福建商人,整天撰写公司章程等一系列文字材料,忙得不亦乐乎。他是未来的穿越者,现在却要在传统的农业社会里,以电子化信息化时代的节奏来工作。他本人没什么问题,而他身边的其他人完全不能适应,被他弄得筋疲力尽,疲于应付他层出不穷的要求和计划。这样做的一个结果是,本来按照公司章程,他只有百分之二十股权,李旦家和他一样有发言权;但是,公司的一切事物基本上都是他在规划执行运作,由此掌握了公司的绝大部分权力,到是更加容易推广自己的计划了。

实jì

上李旦家的代表李丽华也根本不管公司业务。她一到台湾就病了。少女毕竟没出过远门,从小生活条件非常富裕,没吃过什么苦,因此一到台湾就病了。病好后,公司的体制已经基本成立,她也不想参与管理,而是回到了福建。李丽华亲身父亲也是福建人,自出生起,她还从没回过国。

在4月的某一天,李丽华的回国省亲旅游结束,和尹峰的便宜小妾麦婉儿一起从泉州回到台湾。婉儿是尹峰派陈衷纪去泉州特意接来的,为得是让婉儿把那些开金手指用的手稿带来。

尹峰为查找一些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内容,翻了半天自己天书一般的手稿,结果却查到了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大屠杀之后,派使者来中国沟通的史实。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西班牙人在澳门找到了几个漳州商人,以丰厚的商业条件诱使这几个商人给福建巡抚上书,为西班牙人的屠杀辩解。

这时的明朝朝廷的中枢上下,最关心的是万历皇帝的立太子问题,妖书案闹得朝廷上下鸡犬不宁。牵扯到所谓“国本之争”的第二次妖书案是在万历三十一年年底发生的,成了朝廷内外党同伐异、狎私报复的一场大混战,引发几场大狱,一直折腾到今年(万历三十二年)五月才勉强了解,但其影响所及,却已远逾宫廷,遍及朝野,险恶的宫廷斗争也并没有就此平息。

福建泉州、漳州等地数万商民,联名上书福建巡抚告吕宋干系腊人滥杀一事,是今年(1604年)农历二月间的发生的。这漳州、泉州数万百姓联名上告,其中一部分人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组织的。以福建巡抚徐学聚为代表的明朝官方,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知dào

有马尼拉屠杀事件发生。

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西班牙人鼓动了几个漳州商人上书福建巡抚,最后上报到朝廷后,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万历皇帝以欺诳罪处死了张嶷和他的同伙,对西班牙人仅仅是训斥一番,公开宣bù

死在吕宋的华人商民都是自弃王化的弃民,宣bù

没必要为这些贱民和西班牙人开战,而且答yīng

重新开始吕宋与中国的贸易往来。

尹峰并不指望这段历史能因自己的出现而彻底改变,但是他想拖延这段历史的发展。所以,断绝西班牙人和明朝官府的联系,把那几个西班牙使者全数干掉,是最直接和最有效的办法。至少得让朝廷搞不清吕宋的实jì

情况,在商民上告的压力下,不会轻易地和西班牙人妥协。这样,中华联合公司的对吕宋贸易禁运才不会和朝廷的旨意发生冲突,才能有机会合理合法地整合福建出海商人的势力。所谓靖海帮,不用说就是尹峰想出来混淆视听的花招了,实jì

上鲁石头已经按他的意思,在福建沿海招揽人手,大批早已洗手不干的“前”海盗已经在中华公司的掩护下,开始重新聚集起来。

而尹峰则抛下一大摊子公司事务,他带着人,坐着刚刚改装整修过的新兴号,匆忙出现在了澳门。

还好,西班牙人在澳门是不太受欢迎的。他们的到来总是会被澳门市政厅特别加以注意,而贝尔纳多是市政评议会的成员,港口出现了西班牙人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到他这里。所以,德.拉.奎瓦上尉的吕宋殖民地西班牙使节团刚刚在澳门港登陆,就已经被无数华人盯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报gào

到海港中一条疍民渔船上,然后再通过买卖小商品的华人小贩,传到居住在贝尔纳多家中的尹峰等人那里。

第66章 超前暗杀行动(下)

尹峰计划了整个行动,作为经常来往澳门的商人,他的目标太突出,所以到时候现场指挥是林晓.

林晓,这个前崖州衙役除了偶尔有点冲动外,对于各种事务的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非常强,而且因为做过衙役,和人打交道能力很强,除了太注重面子外,为人处事还算圆滑。所以,尹峰打算培养他作为自己的助理,相当于保镖卫队头目兼总经理助理。

他带着陈衷纪这个少年来澳门,也是有着培养干部的意思。他现在感觉到手头能够做实事的人才实在太少。经商的人才有的是,但是能够脚踏实地为联合公司做日常行政、后勤服wù

、人事安排等工作的人太少;至于能够独立研究发展火器技术、造船技术的人,基本没有。

所以,来澳门一趟不容易,尹峰还要多做点事:在澳门和库特雷上校汇合。上校去暹罗招募葡萄牙雇佣兵,一月前托暹罗国商船带来口信;他已经招到了近二十名经验丰富的雇佣兵,不日即将回到澳门,所招募的人中包括炮手和火器制作人员。中国不缺乏手艺好的工匠,但是公司急需的火器制作人才却没法在国内找。尹峰还需yào

具有西方最新科技知识的人,那只能从西方来的传教士中寻找了。

另外,在台湾待了一个月无所事事的李丽华,执意要跟着尹峰来澳门。

尹峰怕李丽华闲着闹出事来,只好带着她来到澳门,顺便给她一个任务:招收一些葡萄牙的工匠去台湾。

从玫瑰圣母堂回来后,尹峰就去当地华商家中拜访,顺便商谈有关入股中华联合公司的事宜。仅仅半年多的运转,公司已经把初期筹到的现银化得差不多了。当初入股的很多逃出吕宋的华商,身边已经没有现银,大多是用西班牙、葡萄牙人的汇票、家乡田产、城镇地产、商船等抵账,白花花的现银不多。如果要等着去日本、暹罗、马六甲、万丹、旧港的公司商船带着银子回来,那还得等上四、五个月。

而且,荷兰人在今年8月就将来到澎湖,这批想着让中国开放通商的荷兰人,是尹峰打算要引入台湾的财神爷。要让荷兰人老老实实和中华公司做买卖,得让他们看到实力,而这一切都得花钱。

李丽华坐在贝尔纳多家花园中,在大理石喷泉前静静地看着池中溅出的水花。她拿着一个长筒望远镜正在把玩着,见到尹峰来到了身边,淡淡一笑,把望远镜递给他:“峰哥,这是你要的千里镜,我在一个葡萄牙商人家搞来的。”

尹峰接过望远镜:“谢谢了,招募人手的事怎么样了?

“通过我大哥的商业伙伴,有三个工匠,三名老海员和一名老雇佣兵愿意为我们服wù

。我们出的工钱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李丽华笑着说:“好多人愿意去台湾,连耶稣会的修道士也想去。”

“他们是想去传教吧。”尹峰淡淡一笑。李丽华具有中式美貌和西方风韵合璧的魅力,而且精通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对那些葡萄牙商人和海员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李丽华忽然转过头,盯着尹峰看,直看的尹峰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你们要对付西班牙人吗?”丽华用葡萄牙语说,因为陈衷纪就站在尹峰身边。

尹峰脸色一变,没有回答。他的刺杀西班牙使者的行动并未告sù

李丽华,有点政治洁癖的尹峰,不愿意这个美丽少女牵涉到阴谋和暗杀中去。

“我在街上看到了那个西班牙军官德.拉.奎瓦上尉,他和我大哥有过一次决斗,被大哥伤了脸,所以他左脸上有条疤。”

尹峰觉得不对头:“什么时候看到他的,刚才吗?”

“就在刚才,还有那个德.蒙托亚,是经常和大哥做生意的商人,我去过他家。他们没有看到我,呵呵,峰哥,我倒是看到林晓和其他水手兄弟在跟踪他们。”李丽华狡黠地一笑:“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是想问一句:你所做的一切,不会危害到大哥的命运吧?”

尹峰叹口气,转头对陈衷纪说:“纪仔,你去找林晓,要他盯紧了干系腊使者,绝对不可放松”。

两人看着少年蹦跳着远去,尹峰摇摇头:“我本来不想让你知dào

这事的。如果不是我们现在还没足够力量,我也不会这么做。我们只知dào

有西班牙使者在这个月到澳门,不知dào

具体时间和将要接触什么人,也不能惊动澳门的葡萄牙人,还有大明朝廷。你放心,只要这些方面都不被惊动,李旦大哥就不会有事。”

李丽华点点头:“我明白了。”她忽然可爱地眨眨眼:“其实,峰哥,我也瞒着你干了件事。记得我大哥和总督的财务纠纷吗,总督利用职权侵吞我家财产,大哥向西班牙国王的最高法院起诉了,这起诉书一直在我这里,我刚刚委托澳门的一个葡萄牙商人带走了。只要这份起诉书能到达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就不敢对我大哥下手。”丽华笑着,得yì

地走了。尹峰无奈地摇摇头:丽华还是太天真了,一封起诉书是保不住李旦的,能让李旦还活在马尼拉的唯一东西:就是李旦不知去向的财产。

……

礼拜天,刚好是天主教的宗教节日:圣神降临瞻礼。耶稣复活后第50日天主圣神降临,教会规定这一天为圣神降临的节日,因此又称"五旬节"。意味圣神眷顾着教会和信徒。在这一天的弥撒中,唱诵"伏求圣神降临"的圣歌和经文。澳门这个地方教堂特别多,这个时期几乎每条街都有教堂。这一天去教堂的人特别多,不仅是葡萄牙居民和各国商人水手、冒险家,还有信仰基督的华人教徒。

尹峰陪着李丽华去圣保罗教堂;这个教堂还不是后来有名的“大三巴”,是在大三巴建造之前的小教堂,位置较高,站在教堂台阶上可以看到前方几百米外的圣母玫瑰教堂。

李丽华从小就受西班牙文化教育,长大后也接受过华人教书先生的中文教育,但是骨子里还是像个西班牙女子。当时的西班牙所谓文化教育,基本等同宗教教育,所以李丽华要求去教堂参加"五旬节"弥撒,尹峰并不奇怪。他没有告sù

她的是:刺杀西班牙使者的行动,也选在今天。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西班牙使者穿着葡萄牙平民服装,表现得很低调。澳门市政卫队派出的监视兼保护的4名武装黑奴一直跟着他们。

林晓在街角狠狠地跺跺脚,对边上的一名疍民水手说:“这帮黑番鬼一直跟着,第一方案不成了,你去教堂通知弟兄们:准bèi

行动,听见鞭炮响就动手。”

德.拉.奎瓦上尉从修道士居所通往闹市区,这条僻静的小路是必经之道,第一方案是在这里用转轮发火手抢干掉他们。但是,4名黑人护卫加上2名西班牙使者带来的卫兵,第一方案不可行。

奎瓦上尉是个瘦高个,也不知dào

当年李旦是怎么弄得,脸上的刀疤很明显。新基督徒德.蒙托亚明显心事重重,一路上不断和奎瓦上尉谈话。陪同的耶稣会修道士在前领路,很快就到了玫瑰圣母堂。

教堂前的小广场上,已经有无数人在唱圣诗、高声谈话或者互相打招呼,还有好几处地方有游方艺人在吹拉弹唱,有中国的杂耍艺人在表演杂技。待一会等弥撒结束后,将会有一场隆重而且盛大的宗教游行,而且是中西文化结合式的游行,将会有鞭炮燃放仪式。

尹峰在圣保罗教堂前等着,静静地等着。

林晓随着拥挤的人群,一直跟在西班牙人身后10步处。他跟着他们进入教堂,在漫长的弥撒过程中,林晓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西班牙人。

“……啊!不识天主工程的人,实在可怜。他们自负为智者。反而成为愚蠢!愿上帝保佑他们!”祝祷神父终于结束了弥撒宣讲,信徒们开始起立唱圣歌。

林晓悄悄退到了门口,依旧紧盯着目标。

尹峰在圣保罗教堂前等着,静静地等着,祈祷着他并不相信的上帝:行动必须成功,我们的公司必须得有一段发展时期。

信徒们结束了咏唱圣歌:“愿一切荣誉归于独一全智的上帝,阿门!”

整场弥撒结束了。

人群往外涌去,小广场上已经鼓乐齐鸣,人声鼎沸。各处教堂的弥撒都相继结束,人群涌出教堂,这片澳门中心闹市区越来越拥挤。

林晓退到圣母玫瑰堂的台阶上,紧紧靠在了门口柱石上,眼看着西班牙使者从面前经过,走向小广场。

林晓举起右手,张开五指,向广场中央的人群中等待他示意的陈衷纪挥挥手;这意味着可以开始行动了。

“噼噼啪啪噼啪!”一串鞭炮忽然在人群中炸响。陈衷纪把燃着的鞭炮扔进人群,转身拔腿就跑。

人群呼啦啦叫喊着散开,不时有人狼狈地跌倒,有西洋水手乘机挤向太太小姐身边起哄。一群武装黑奴一起向空中鸣枪,宣告游行开始。小广场上各种声响混合在一起,喧嚣尘上。此刻,根本没人注意到,圣母玫瑰堂的房顶十字架后,腾起了一股青烟;然后,迅速又腾起一股。

黑奴们再次向空中鸣枪,一群华人信徒敲锣打鼓,黑人信徒则引吭高歌……

罗阿泉使用的两支燧发枪均来自吕宋岛,就是尹峰在大伦山口缴获的。虽然不用事先点燃火绳,但是这个时期使用的黑火药燃烧后的硝烟,那不是一般的大。还好这个礼拜日恰巧刚逢宗教节日,鞭炮声和人声鼎沸掩护了枪响,而兴奋狂欢的人群也根本无人注意到教堂顶上的硝烟。

罗阿泉很有把握,射击完毕后立kè

带着两名助手撤tuì



两发子弹,一发击中了奎瓦上尉的头部,击碎了头骨并且搅碎了脑子里的一切东西,奎瓦上尉被西班牙燧发枪射出的子弹当场击毙。而第二枪射向犹太商人德.蒙托亚,但是滑膛枪的圆形铅弹毕竟弹道稳定性差,这发子弹只是击中了蒙托亚的左肩,他立kè

昏倒在地。

人群在拥挤中根本停不住自己的脚步,两个人倒下后,无数只脚踩着他们跑过,不少人在他们身体上绊倒。没死的蒙托亚也被踩了个半死。一阵混乱后,有人发xiàn

了一大滩鲜血正在两人身体下不断扩展开来。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惊呼,人群呼啦一下闪开一个空挡,两名西班牙使者躺在了血泊中。他们的卫兵和黑奴护卫这才发xiàn

出了大事,惊慌地冲过去,摇晃着已经死亡的上尉和半死不活的商人。

第67章 荷兰海盗

澳门市政当局在几天后才算是搞清了事情的原委:由于五旬节游行庆典上,黑奴护卫鸣枪庆祝时,流弹不幸伤及在场的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使节,导致“新基督徒”犹太商人德.蒙托亚重伤不治,西班牙军队奎瓦上尉则当场死亡.

流弹为什么偏偏打中这两个人呢?呵呵,当然,运气不好,人品问题啦。

当时西方各国的刑侦学水平还没有能超过宋慈的《洗冤录》,伽利略的弹道学知识研究也刚起步,整个地球可能都没有人能说清:这两人是怎么被火枪子弹打死的。澳门当局这样解释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西班牙外交使节在澳门离奇死亡不是小事情。

干完刺杀使者的活后,尹峰还让林晓组织了一批小偷,把西班牙使者的居所洗劫一空,在其中找到了几份文件,让李丽华过目后,确定了就是那份颠倒黑白的向中国皇帝呈情书。尹峰将其付之一炬,然后迅速带人离开了澳门。

新兴号在第二天一早离开了澳门,在外海游弋了一天后,在后世香港岛附近的鸭脷洲(香港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尹峰终于接到了库特雷上校的雇佣军队伍,还有整整一船的暹罗产火器:300枝火绳枪,10门12磅的青铜炮,两门24磅大炮,数十桶火药,还有大批的制作火器的工具。唯一的遗憾,燧发枪的制作技术还没传到暹罗,此次被招募来的葡萄牙老兵也没几个人知dào

燧发枪。

这船是属于暹罗国王纳黎宣的,只是船长和水手基本都是华人,造船的工匠也是华人,所以这艘船是典型的福船样式中的鸟船型,双桅加八桨,远洋航行动力上稍差一点,但是沿岸近海航行非常灵活。

船老大是30多岁的广东籍华人,名叫林松涛,已经在暹罗国住了十多年了。他一直很奇怪这一船火药火器运到中国,会是那家商行的买卖,没听说大明朝廷向暹罗买火器啊?

这个谜一直到了澳门才解开,把整船火器全买下来的居然是个福建商人,自称是什么中华联合公司的。

新兴号出发时,尹峰临时往船上搬运了一些生丝。今年澳门的贸易情况不好,荷兰人的袭击使贸易萧条,结果这一点生丝被澳门商人抢着要,卖出了近8倍的价格,让尹峰乐不可支。他劝说林松涛跟着他去趟台湾,到时除了多付给他运输费外,还可以让他带回大批的货物回暹罗。

于是,新兴号在前,林松涛的暹罗船在后,往北驶向台湾。

现在的新兴号船员,除了麦大海等十多个最早一批疍民水手外,大多数是刚刚今年招募来的海南岛疍民水手。第一批和第二批水手大多经lì

了吕宋岛的惊险之旅,现在有的在新开的海员学校识文断字——海员学校的校长和老师现在只有一个人:小巴特雷,前新兴号船长。还有疍民水手在护卫队训liàn

,有的加入了新成立的护卫队舰队,他们是未来的中华公司商船队和舰队水手队伍的主干力量。

经过改造的新兴号在船头漆成了蓝色,主桅上挂起了一面蓝底中字旗。这“中”字旗是尹峰设计的,风格抄袭了后世“中国银行”的标志,很像天圆地方的铜钱,所以很快被大家认同。所有的中华联合公司的船舰以后都将统一船头颜色、统一旗帜,以及统一编号。新兴号在船头用红色大大地写着“壹号“两个字,这是尹峰的第一条船,理所当然的一号。

现在的新兴号船老大是麦大海。新来的船员全是麦大海在训liàn

,尹峰发明的体能训liàn

等项目也没落下。船员们在船头桅杆上作引体向上,在甲板上搞俯卧撑,沿着船舷高抬腿跑,那伙葡萄牙老牌雇佣兵们经常好奇地在一边观看。

两条船借助东南风,迅捷地往北进发。本来可以由鸭脷洲出远洋直线行进,但为了照顾暹罗船的航速问题,新兴号只能陪着它沿着大陆海岸线走。

航行几天后,麦大海来找尹峰:“船主,海面上似乎有点不对头啊,我们已经快到南澳岛范围了,但是一条船也没看到啊。”

尹峰站到了船头,拿起望远镜四处瞭望,海面上空空荡荡地一艘船也没有。按照针师德海图,由此往西去是潮州汕头沿海,往北是号称一岛管两省的南澳岛。尹峰这些年在这条航线上跑了无数回了。往年的这个时候,由南洋占城、暹罗、马六甲、巴达维亚的中国商船纷纷返回福建方向的海澄月港,络绎不绝,隔三差五就能遇上一两条船,有的还成群结队。

而一连五天,一艘船都没看到,这绝对不正常。

难道广东福建沿海出现大股海盗了吗?不对,现在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就是中华公司下属的“靖海帮”,这半年来鲁石头还在不断吸收各地的海盗们加入。靖海帮除了打劫一下日本朱印船,拦截不听号召前往吕宋的中国商船外,已被尹峰下了严令:不许随意抢劫明朝自己的商船。

至于那些闲暇时间下海做做没本钱生意的“临时”海盗,都是些沿海的海贼小团伙,要想使千里海疆片帆不见踪影,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一定是出问题了!尹峰后悔离开澳门时太匆忙了,没来得及打听一下荷兰人的情况。很可能荷兰人已经到了福建了。尹峰立kè

让全体船员提高警惕,一名小个子水手爬上了主桅顶部新加装的望斗,警惕地瞭望四周。这批船员接受了半年多的训liàn

,已经能够熟练使用火绳枪和大炮了,缺乏的是实战经验;这个时候那些老资格的水手就起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船又航行了一天,越过了南澳海域,已经进入到福建沿海。

“海面上有东西!”

望斗上的水手大喊着,麦大海跃上船头,极目向前方望去。

片刻,船员们从海面上把几片木板和一面破损的旗帜捞了上来。木板是一艘帆船的船尾残余部分,旗帜是半幅中华联合公司公司商船上的“中字旗”,有着烧焦的痕迹。

库特雷上校从暹罗船上赶了过来,尹峰、麦大海、李丽华、陈衷纪、马加罗等一群人围着这些东西反复检查。

“这是咱们的船。”陈衷纪忍不住首先说。

“而且不是被风Lang击沉的,……”尹峰说着,站起身大声道:“好了,所有人各就各位,准bèi

战斗!大海,吹号!“麦大海吹响了海螺号,新兴号的所有船员尽然有序进入到战备状态,船头船尾的大炮也开始装弹药。

暹罗船上的林松涛则慌了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总算尹峰派库特雷上校回到了他的船上,告sù

他发xiàn

了海盗,紧跟着新兴号走就没问题。他的船上还有20多名葡萄牙的老雇佣兵,只要不是被远射程火器打中,自保应该没问题。

所谓风云突变就是这样吧:尹峰下令全体准bèi

战斗的命令话音刚落,东南边的天空中大团的乌云席卷而来,转眼间大风夹杂着大雨和冰雹,猛烈袭击了两条船。海Lang一阵高过一阵,大雨冰雹把所有船员都赶回船舱,连舵手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地躲回了底舱。望斗上的那名水手可倒霉了,把自己用缆绳紧紧捆在桅杆上,卷缩着身体抱住脑袋一动不敢动。

恶劣之极的天气持续了一个半个时辰,冰雹首先停了;再过了半个时辰,雨收风停,太阳又从天边云层中透出了光亮。尹峰连滚带爬跑出船舱,踩着甲板上没有融化的冰雹,站到了船头上左右张望,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这鬼天气使新兴号和暹罗船失散了,四周的海面上看不到暹罗船的踪影。

针师林老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搬弄了半天罗盘和海图,对照着太阳的高度,看了半天周围的海面,然后指着西边一处影影绰绰的小岛说:那边就是漳州方向了。

望斗上的水手遍体鳞伤地被人抬了下来,麦大海亲自上到望斗,用尹峰的望远镜四处观察。片刻,他停住了,凝神向海岸方向观察了半天,大声向下面喊道:“烟,烟雾,在东北方向,……还有两艘船,不不,有三艘船!”

他猛然站起来跨出望斗,单手拉着缆绳迅速地滑下桅杆。这是熟练水手才敢做的动作,尹峰在下面连连点头,自问自己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麦大海来到他面前:“三艘船,千里镜里看得很清楚:一艘我们的暹罗船,另一艘也是商船;打劫他们的是一艘番鬼仔的双桅船;不过甲板上部舱房很低,船尾也不高,不像是佛郎机人或者干系腊人的船。”

“看到旗帜了吗?”

现在不需yào

上望斗瞭望了,那处小岛渐渐变大,岛一侧的船舶燃烧的烟雾已经可以看清。还好,不是暹罗船,那些老牌雇佣军的作战能力确实可观,暹罗船上也是硝烟弥漫,似乎还有阵阵火器射击声传来,那艘番鬼仔的海盗船也一直在转圈,无法靠近跳帮。

尹峰拿着望远镜在船头观察片刻,终于看到了5里以外那艘番鬼仔船的旗号:上下排列的橘红、白、蓝的三色旗,没错,这是1630年前的荷兰国旗,三种颜色源至荷兰执政奥伦治亲王家族的徽章:蓝色的底上有个白色的号角,并装饰着橘色的绳索。这面旗帜一直伴随着荷兰人反抗西班牙统治的80年独立战争,现在又来到了中国的沿海。

在1630年后,这面旗帜因为色彩不够鲜艳,在战场与海上不易辨认,以及部分人民对奥伦治家族的统治感到不满,由此把国旗颜色逐渐由红色取代橙色,并将蓝色加深。

尹峰回过头对麦大海等人沉重地点点头:“是荷兰人,红毛夷。大海,落前后帆,只留主帆,慢慢靠近过去。所有的大炮都准bèi

好弹药,舷窗绝对不要打开。”

众人不知dào

荷兰人的厉害,并无什么诧异的神色,赶紧下去打扫甲板准bèi

作战。只有穿越者尹峰知dào

“海上马车夫”曾经的光辉。

尹峰再次举起望远镜;看起来暹罗船一时半会不会陷入敌手。他在心里反复思考推演了半天,决定还是兵行险着,靠上去搏一把!

第68章 荷兰海盗(下)

库特雷上校所坐的暹罗船和荷兰这艘快速战舰尤妮丝(Eunice)号,还有那条由占城返回的福建商船,完全是在暴风雨和冰雹造成的混乱中,无意中搅合在一起的.雨停风止之后,正在“收集补给”的荷兰战舰尤妮丝号首先发xiàn

了那艘福建商船,两者相距不过百米,开了几炮后直接冲上去就准bèi

食指大动,抢个干净。没成想从雨后的雾气中突然窜出一条中国双桅帆船,由荷兰船左侧冲了过来,相隔几百米的时候才发xiàn

前方不对头。福建商船已经被荷兰船大炮击得桅杆倒伏,一时半会动弹不得,逃不了了。尤妮丝号暂时撇开半死不活的商船,向暹罗船追过去,准bèi

再接再厉地发挥海盗精神。

库特雷上校和20多名葡萄牙老牌雇佣兵在短时间内装备好了两门小炮,装满了霰弹埋伏在甲板一侧,所有雇佣兵都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本来,葡萄牙和西班牙合并之后,荷兰人就是葡萄牙人的敌人;再加上由于两家争夺澳门的贸易专属权,澳门葡人残忍对待荷兰水手的缘故,葡萄牙人在东亚水域和荷兰人可谓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所以库特雷等人不顾船老大林松涛的苦苦哀求,把他和几名水手关入底舱,决心抵抗到底。于是,这艘暹罗船在海面上打起转转来,似乎已经失去了控zhì

。当荷兰快速战舰尤妮丝号迅速追击上来,很快靠近到可以跳帮的位置上。

“轰轰!”小炮的轰击完毕,加上葡萄牙人从船舷后突然起身齐射,葡萄牙人痛快地来了一次齐射。无数的霰弹和铅弹几乎把那些站在船舷甲板上、桅杆上拉着缆绳兴高采烈的荷兰水手一扫光。

尤妮丝号上甲板刚才挤的满满的,全是一脑门子想着发财致富的荷兰水手。现在上甲板就像遭受了大屠杀一样,没有几个人还能站立,满地都是尸体和痛苦吼叫的将死的水手,血水流成了小河,由两舷的排水孔中滴落到海面上。两门6磅炮超量装了霰弹,在船舷呈八字形摆放,同时开炮。上千枚霰弹在两艘船靠在一齐零距离的情况下横扫了整个甲板,这样的杀伤力是谁都吃不消的。

荷兰人吃亏在完全没有料到暹罗船上有一批经验老到手段毒辣的葡萄牙雇佣兵,而且是一艘运送军火的船。他们以为是一艘暹罗国开往中国的商船,一定是满载着大批的货物财宝,人人抱着可以发财了的幻想,毫无防备地站在甲板上等着去接受财物,等来的是无数的霰弹和子弹。

然而,荷兰船舵手靠着前面几十个肉盾掩护,侥幸逃生,迅速转舵,尤妮丝号摇晃着错开了暹罗船。葡萄牙人刚刚想着要跳帮登陆荷兰船发起攻击,两船就已经拉开了数十米距离。

就这样,两艘船歪歪扭扭互相兜起圈子来。这个时候,尹峰带着新兴号船已经靠近到了两百米之外。

尤妮丝号原有船员100多人,未被当场打死而幸存的还有80多人,但大多数带上了伤。他们刚才所有人都挤在甲板上迎接炮火和枪子,现在帆布缆绳有不少被打断,甲板上到处是尸体,受伤者的惨叫和还能活动者惊慌地叫喊,没有几个人还能去升起船帆加速逃走。为了靠帮登船,尤妮丝号刚才是落下前桅的帆,后桅的帆布只升起一半。

尹峰观察到了实jì

情况,放心大胆命令新兴号向尤妮丝号逼近,并且用船头的24磅大炮射出一发炮弹,“轰!”,炮弹在尤妮丝号左舷20米处激起了一股巨大水柱。

荷兰人现在已经快绝望了。本来手到擒来、轻松自在的海上体育活动,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惊险刺激的追杀了。其实,荷兰战舰尤妮丝号两舷各有10个炮口舷窗,总计20门舰炮,船头还有一门。但是,现在他们没有人手去开炮,炮手都躺在血泊中非死即伤,而且由于缺乏人手使船的位置也无法调整。麦大海跟着葡萄牙船长学习过初级海战知识,调整着新兴号做之字形运动,始终相对荷兰船保持在“丁”字形的头部位置。新兴号经过改造加固后,还是每舷四门炮,此刻舷窗都已打开,黑洞洞地大炮对着仅仅100米外-大约70步远处的尤妮丝号。

“大炮准bèi

好了。”

陈衷纪爬上甲板,来到船头向尹峰报gào



尹峰冷笑着说:“告sù

炮长,等靠近到五十步时齐射。大海,炮击后把船全速靠上去,先火枪齐射,然后全体准bèi

跳帮攻击!”

麦大海很高兴地去安排布置了:在海上这么多年了,虽然打败了倭寇多次,但还没面对面和传说中很厉害的红毛夷交手过呢!这时,暹罗船在库特雷上校指挥下,从另一面接近了荷兰船。

忽然,对面的荷兰船船头火焰一闪,“轰隆隆”地炮声传来,尤妮丝船首炮向新兴号打来一发重磅炮弹。“卡啦啦”一声巨响,新兴号微微一阵颤动,荷兰人的炮弹击穿了船尾水线以上10米处的船舷木板。由于炮位太高,这发炮弹除了给新兴号船尾的舱房造成了破坏外,对渐渐逼近的新兴号完全没有什么作用。

“轰轰轰轰”,新兴号的大炮连续轰响。炮长对于荷兰人绝望中的反击非常愤nù

,在不到50步的位置上就开炮了。这么近的距离,四发炮弹有两发打入尤妮丝号的炮舱,打死了3名炮手,有一发炮弹打穿上甲板中部船舷板,从甲板上飞速滚过,从船舷的另一边打穿船板落入海中;在这个滚动过程中,起码击断了5名水手的腿脚,以及击碎了靠在船舷上一名受伤者的半边身子。另一发炮弹只在船头激起了点水花。

新兴号迅速靠了上去,水手火枪队,弓弩队在船舷一侧排列好队伍,开始不断射击对方。

“哎,船主,红毛夷挂起白旗了!”陈衷纪兴奋地在尹峰身边大喊。

硝烟弥漫的荷兰战舰尤妮丝号船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起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白布,在烟雾中有气无力地飘荡着。

尹峰冷冷哼了一声:“让大海停火吧,保持警惕!”

新兴号和暹罗船一左一右夹住了尤妮丝号,经验丰富的葡萄牙雇佣兵首先冲上船,直接扑向船中部的火药库,迅速控zhì

了火药库等重yào

舱室。

尤妮丝号的上甲板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遍布整条船。挂起白旗的是幸运的舵手,船上从船长到大副、二副等高级军官全部被打死了。现在活着的荷兰水手还有60多人,没有受伤的只有七、八个幸运儿。

尹峰立kè

把俘虏全部带到了新兴号上,受伤的受到救治。陈衷纪问:“红毛夷烧我们公司的船,干吗对他们这么好?”

尹峰回答:“这些都是我们手中的人质。红毛夷比我预料的要来得早,纪仔,去告sù

大海;选派一些水手去红毛夷的船上,把它开到台湾去。去把库特雷上校叫来,……”

库特雷的雇佣军同伴正在洗劫荷兰人的船,这也是葡萄牙人的最擅长的海上工作了。库特雷上校拿着一只沾着血污的望远镜,很高兴的来到尹峰面前:“先生,我们这次可是获得了不少好东西啊……”

尹峰打断他的话:“你带人协助我的水手把尤妮丝号开到台湾去。荷兰人还有一只主力舰在附近,拥有60门大炮的主力舰!我们必须立kè

出发。”

“主力舰?60门大炮?”库特雷倒吸一口气:“是这些俘虏提供的情报吗?”

尹峰心想:这是我的历史资料提供的情报。当然,表面上还是点点头:“是的,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迅速地行动起来,叫你的这些朋友不要忙着搜查了,到了台湾他们有的是时间。”

其实,这些荷兰俘虏还是有人懂葡萄牙语的,毕竟这是当时航海界的通用语言之一。尹峰在询问中却是没什么收获,只知dào

荷兰人的舰队由两艘战舰和一艘戎克船(中国式帆船)组成,除尤妮丝号外,另一艘主力战舰是“奥伦治”(Orange)号,但是没人愿意说更多的。这些荷兰人对中国人插手他们和葡萄牙人的战斗,感到非常不满,几个俘虏的态度很不合zuò

,问得多了就装出听不懂的样子,使麦大海气得几次要打人。

其实,不用这些荷兰战俘提供情报,尹峰也知dào

事情的原委:

1602年(万历三十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组合而成,荷兰人更积极的展开贸易活动。他们不但要垄断香料的供应,并寻找一贸易总中心,以便控zhì

东南亚的胡椒和香料贸易,同一时间寻找在印度及东南亚各国建立商站;其次是寻求与中国和日本的贸易联系。荷兰人曾试图以武力攻击澳门和马尼拉,结果都是功亏一篑,他们开始把目标瞄准中国沿海区域。

1604年,荷兰派出一个使节搭乘暹罗国的朝贡船前往明朝,试图与中国建立贸易关系,但葡萄牙人在广州极力从中作梗,导致荷兰使者和明朝官员谈话机会都没有。于是,这一年6月,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的海军上将瓦尔韦伊克(WijbrandVanWaerwijck,即《明史》所记之夷酋韦麻郎)率舰队开往澳门,准bèi

再次在澳门大肆抢掠一番,以示对葡萄牙人的报复。

荷兰舰队在途中遇风暴,由于华人向导的错误而错过了澳门,折往了福建沿海,将在8月间登陆占领澎湖。以后,他们以澎湖列岛为基地,贿赂福建税使高采,要求到漳州贸易,在福建官方反对下没能得逞。在台湾和尹峰有过一面之交的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因此出名:去澎湖和荷兰人交涉的就是他。

现在是七月底了,荷兰人应该是已经在福建沿海游弋了。尤妮丝号和奥伦治号分头去福建大陆沿海侦查,兼做些抢劫掠夺的海盗本行工作。

荷兰人为通商而来,其实是可以争取沿海一些中国出海商人支持的,而且确实历史上也有很多沿海渔民商人偷偷接济荷兰人,顶着官府禁令和他们做生意。所以,舰队司令瓦尔韦伊克下令船员尽量不要损害中国人的利益。

但是荷兰人本性难改,把大明朝的沿海当做了东南亚土著民居住的地方,眼见得自己的舰船在沿海进出自如,福建沿海基本有海无防,所以海盗的本性抑制不住了,开始肆无忌惮地抢掠。结果导致闽南沿海风声鹤唳,传说红毛夷和倭寇联手进犯了,渔民商船统统逃回港口内不敢外出。

由尤妮丝号上搜到的物品,尹峰的人判断出,先前只剩下木板残骸的公司船只是刚刚由北大年返回的,满载着大批鹿皮和金银。现在,这些被抢走的东西又回到中华公司手中了。

麦大海带着20多名水手上了尤妮丝号,荷兰船总算勉强还能行驶,暹罗船和它一起驶往台湾。而尹峰带着10名葡萄牙雇佣军,以及自己最忠心的100名疍民水手,赶往澎湖列岛,要抢占澎湖。留给他和中华公司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69章 抢占澎湖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觉,一开始就被击伤的福建商船失踪了,大约已经逃跑了.

如果没有意wài

,三艘船将一起向东航行,在澎湖列岛附近再分道。即将起航的时候,暹罗船上麦大海大声喊着:“船主!船主!船上有我们的人!”

原来,库特雷的葡萄牙雇佣兵弟兄在尤妮丝号底舱发xiàn

了20多名中国人,都被捆成粽子装扔在那里。幸好,他们大多没有受伤,只是已经被饿了两天了。他们被带到新兴号上,尹峰发xiàn

其中的一个还是最早一批崖州疍民水手之一。他是中华联合公司商船队15号“泰兴”船的大缭:主管风帆缆绳和帆布的水手头目,名叫方卫。

“船主,为我们弟兄报仇啊!”他一见尹峰就长跪不起,痛哭流涕,忽然一转眼看见甲板一侧的荷兰人俘虏,大怒而起,从身边的水手弟兄手中抢过一把短刀,冲向荷兰俘虏。大家一时间没注意,直到他拿着短刀在荷兰人群中乱捅一气时,才急忙一齐上前拉住他。

“哦!上帝!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已经投降了!”荷兰俘虏捂着自己手臂的伤口,用葡萄牙语大叫着。

尹峰恼怒地上前,给了这个大喊大叫的家伙一脚,踢得他掉了嘴里一半的牙齿。他揪着这名荷兰俘虏的领子,在10厘米范围内冲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厉声道:“你们是海盗、罪犯,明白吗?”

他扔下这个吓得半死的荷兰人,转回头对方卫说:“放心吧,这些红毛夷杀害我们的人,抢劫我们的船,这个仇迟早会保!”

15号商船是年初派去北大年进行贸易的,而且还肩负在北大年开设中华公司商馆的任务。本来一切都是很顺利的,北大年是暹罗属国,对华人一向十分欢迎,华人在那里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海关关长和商务总管都是华人担任的。因此,商馆很快设立起来,15号泰兴船本来回台湾后,会就因为第一个设立海外商馆得到公司的嘉奖。

三艘船继xù

起航,由于尤妮丝号只有一半的帆可以用,暹罗船也是速度较慢,三桅的新兴号船具有很大的速度优势,尹峰急着去澎湖,很快和别的船拉开了距离。

大约是在西历的7月底,新兴号来到了位于澎湖岛、白沙岛与西屿间的马公港,这是澎湖列岛最好的天然良港。尹峰带人上岸后,发xiàn

除了妈祖宫边上渔村的上百渔民外,澎湖巡检司汛兵营房内空空如也,明朝的汛兵已经撤走了。

岛上的渔民也不能算常驻居民,虽然澎湖岛上村民放牧的牛羊不少,不过这些村民都是对岸泉州籍的渔民,渔汛时节前来,冬天返回。与他们的日程安排相反,明朝的水寨汛兵是春冬两季来澎湖巡哨;春汛以清明前十日为期限,驻三个月;冬汛以霜降前十日为期,驻两个月,汛兵来源就是浯屿水寨(沈有容的地盘)、铜山水寨选拔的官兵。

汛兵和巡检司,都是没有行政管辖权的海防力量和派出所性质的机构,所以澎湖列岛居民每年的绝大多数时期都是处在无zf状态下生活。

尹峰立足妈祖宫外,看着破败的庙宇,周围一片茅草丛生的荒凉景色,不由得大为感叹。他对林晓、陈衷纪说:“瞧瞧这里的荒凉样子,谁能想到这澎湖岛在元朝时,可是有常住居民几千人。”

陈衷纪忙说:“是啊,我听爷爷说起过国初迁海虚地的事,说是朝廷诏令澎湖三十六屿居民以三日为期,限期内徙,过期者死。当时澎湖岛民仓卒间舟船不够用,用门板床户做筏子渡海,淹死不少百姓……我堂哥的婆娘听说就是当年澎湖岛的居民之后。”

陈说的就是1384年明太祖为了实施“海禁”,在广东、福建、浙江搞得内迁沿海岛屿居民的政策。当年此项政策令沿海岛民祖孙数辈开垦的土地荒芜,多年积累起来的家业毁于一旦,就连迁徙的过程也十分野蛮。而且,此举导致中国沿海岛屿成了无人居住、没有zf管理的荒地,海防措施形同虚设,最后就成了倭寇海盗和西方殖民者的歇脚停泊处。

林晓很吃惊:“我还以为这里一直就是荒地,没人住的地方。哦,船主,那些红毛夷是怎么知dào

这里的?他们真的回来这里吗?”

尹峰冷笑:“他们是从佛郎机人这里听说的,佛郎机**约是嘉靖年间来这里的,发xiàn

发xiàn

本地海域鱼产丰富,岛上住着许多渔民,因此称呼澎湖为渔翁岛(Pescadores),佩斯卡多列斯岛。红毛夷人今年必定会来此地,如果让这帮红毛海盗占了此地,我们公司的生意必然大受影响。”

尹峰带人占据了妈祖宫边的一处空地,砍伐树木竖起篱笆墙,圈起了很大一块地,在篱笆墙开口处树立起了中华联合公司的蓝底中字旗。

他留下胆大的林晓和机灵的麦小六,带领50名疍民水手在此建立营地,还留下了6名葡萄牙雇佣兵协助防守。

两天后,中华公司澎湖商站初具雏形,简陋的棚屋也建起来了。当地那些泉州渔民听说是东番的中华公司在此设立仓库,把水手们认定为自己人,纷纷主动前来帮忙——因为公司的大东家尹峰可是泉州人啊!

嗯!泉州人的女婿,那也是泉州人,对吧?这个这个,尹大东家没来吗?

尹峰只好一连几个晚上,和当地渔民的头目喝酒喝得大醉。他这样毫无架子地与渔民打交道,使大家都十分高兴,拍着胸脯说:要是红毛夷来了,我们一定帮zhù

中华商行的人把他们赶下海!渔民们总觉得“公司”这个称呼拗口,喜欢把“中华联合公司”叫做中华大商行。

第三天,新兴号离开了澎湖,前往台湾。尹峰给林晓和麦小六留下句话:“尽量不要和红毛夷开仗,一旦开仗就把缴获的尤妮丝号的旗帜拿出来,让红毛夷投鼠忌器。总之,用各种方法拖延时间,等待尹峰带领援军从台湾赶来。

尹峰赶回台湾,那里有着无数的事等着他做。

一家印书作坊已经在台湾开张,公司的股票已经印刷出来了,股价每股已经拆分为500两银子一股,以便更多的人可以入股。

港口停泊着上百条船,商船、渔船都由有,还有琉球和暹罗来的商船。台湾港城已初具规模,尹峰回来后后就开始让泉州来的工匠试着烧制砖头,准bèi

建城墙了。

离开台湾两个月时间,又有50条福建各地商船加入了中华商船队,台南港的造船厂忙着给这些船改造外观,蓝色船头加蓝底中字旗,并且每艘商船必备刀枪弩箭各10副,所有水手必须在中华联合公司的海员学校培训:学习统一的中华公司海上船队旗语,以及由新兴号前船长小巴雷托教授的世界地理课,太高深的天文导航知识中西不同,尹峰还没考lǜ

好该怎么教授,所以就让船上格斗训liàn

占了很大部分时间。

公司规定,以船入股的股东们可以继xù

经营自己的船,除公司的货外也可以为别人运货,但是必须上缴公司每年一笔管理费,这样一旦有事就可以有公司为之出面,负责赔偿或追回财物。

这一条政策是模仿后世郑芝龙船队以树旗为号,缴纳保护费的方法;只是,尹峰加强了对这些船的控zhì

,除了船员要接受两个月培训外,每条船总管财务收支的总管必须是公司派出的职员。为公司运货,与天灾而损失,这条船的船东不需yào

赔偿。当然,如果是人为原因另当别论,公司派驻船上的总管也负责监督。每条船还必须无条件接受海员学校的实习船员登船实习。

当时沿海的私人出洋商船,很多都是由许多小股东筹资合股建造的,按出资多少为比例在船舱空间里分配货物空间,一切成本费用都由全体出资人分摊,一旦遇上天灾人祸,几乎没有抗衡能力。相比入股后成为公司船队的一员,收入稳定,行船风险大为减少,还有公司股份分红;小商人小船主们大多数还是很快接受了这种规定。

还有另一个关键因素:传说中的靖海帮海盗,实jì

上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船队。各家小船主们脑子不笨,当然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尹峰关心的商业贸易情况,由曾景山、韩平父子这三位商业主管负责;曾景山负责北上日本、琉球、朝鲜等地的贸易;韩平父子负责南洋等地的贸易。今年向这些地方派出的商船大多数还没来得及返回,,贸易收入情况不明。

尹峰查过自己抄录的资料,估计去年一年和今年年初,由于荷兰人在南洋抢劫,以及马尼拉大屠杀的影响,由中国发出前往各口岸的货物大大少于往年,从澳门的情况看:只要能把中国货运出去,基本都能买个好价钱。

去年福建大水风灾频繁,无数的沿海农民、渔民失去了土地作物和渔船,没有了赖以为生的生产工具,成了流民。福建官府由于矿监税使的涸辙而鱼,以及今年去马尼拉的商船断绝,海关税收大减,根本无力救助灾民。而尹峰乘机以每人提供一头牛、5石大米,免费发放农具的条件,在泉州招收了大批失地农民去台湾屯垦;同时,还以招工方式找了大批无地无船的流民来台湾打工,作为廉价劳动力为公司筑城、建港出力,或者在船厂和各个工匠作坊干活。

武器生产是尹峰最关心的,但是进展非常缓慢,举步维艰,这是尹峰最苦恼的地方。他虽然从暹罗买来了武器,但是护卫队1200多人只能有四分之一用上拥有火器,而且武器修理和弹药补给都是个大问题。

第70章 兵器工场

昨天晚间刚刚到达台湾的尹峰,今天一大早就带着马加罗,赶着去已经初具规模的台湾城东工场区.早先到达的暹罗、澳门两地的雇佣兵、工匠已经被分派到工场区了。

路上,曾景山拦住了尹峰一行:“哎,你这样可不行,到了地头也不先回一趟公司总部,很多事等着你拍板呢。”

尹峰陪笑道:“三哥,这不是红毛夷的事紧急吗,没办法。这样,你和我一起去趟工场区,有事边走边谈。”

曾景山和他并排走着,一边把一些公司的事简单扼要地报gào

给他。曾景山不愧是曾家从小就培养的经商人才,这几年跟着尹峰在海外增加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对尹峰的一些理念很容易就接受了,做事井井有条,比尹峰还细致周到,绝对是个公司总经理的好角色。

“对了,那个姓包的传教士来了快半个月了,到处瞎逛,和安和平那些信洋教的拉拉扯扯,不是个事啊。”曾景山很不满地说着。经过吕宋岛死里逃生的一场经lì

后,曾景山对西洋教和西洋番人有很深的不信任感。

“姓包的传教士?哦,巴拉达斯,呵呵,等一下我在公司总部见见他,说不定是能为我们服wù

的人材啊!”

曾景山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工场区用一条笔直的街道和住宅区分开,由人工挖掘的河道引入水源,把工场区用河道划分出整齐三块:公司所属的民用工场作坊,公司所属的兵器工场,以及其他商行或私人开设的工场作坊。这是尹峰的主意,不但可以便于管理,这人工河道也能作为工场作坊生产用水源,以及作为防火灭火用的水源。

兵器工场被一道简易砖墙围了起来,是一个四方形的大院子,戒备森严,简直是城中之城。防守这里的都是经lì

过吕宋岛一役,被尹峰搭救过的华人、海盗以及水手火枪队队员。

一名黑衣护卫队员打开大门,让尹峰等人进入兵器工场。先是一处小小的空地,小广场中央竖着中华公司的蓝底中字大旗。正对大门的左侧是一排新建的红瓦平房,每间屋门口都有盛满水的大缸一口,被一道绳索与其他区域隔开,这里严格限制外人带武器进入,除了尹峰。这是火药作坊,大门右侧则是连片的工棚,很多人在做木匠活。在木匠工棚后面,隔着一道砖墙则是敲敲打打的铁工棚,都是在打造弓箭及刀枪剑斧等冷兵器。

正对着大门的,就是火器工场了。眼下,在火器工场的大棚一角,围着一大群人,有西洋来的佛郎机人,有本地的工匠,正在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他们共同面对的,是摊开在面前长桌上的一张燧发火枪图纸。

这张图纸就是尹峰画的,在具体的设计上结合了前世的资料和吕宋缴获的实物,以法国人马拉.鲁.布鲁朱瓦1620年后改进的燧发枪为基础。

尹峰等人在吕宋缴获的燧发枪,传说中最早由西班牙比利牛斯山土匪在16世纪中期发明。当时被叫做密克雷特枪,意思是“土匪枪”;其中的原因是传统的火绳枪在漆黑的夜晚点燃后,其耀眼的火光和浓烈的火药味对于那些半夜偷东西、抢劫的贼人来讲,往往很容易被人发xiàn

。但新式的转轮发火枪价格昂贵,比如尹峰手头的那种转轮发火手枪,只有贵族才用得起,土匪自然也买不起。所以,这种用燧石夹与撞铁相互击打发火的燧发枪就应运而生。后来,这帮土匪被西班牙zf招安,成立了最早的燧发枪部队。

同一时期的荷兰也发明出了最早的燧发枪,被称为“小偷枪”,主要是登堂入室的偷鸡贼护身用的。同样由于火绳枪使用上的弊病,荷兰小偷们产生了用燧石夹与撞铁相互击打发火的念头,随即也发明了一种新式结构的燧石发火枪。人们将他们发明的这种枪取名为“小偷枪”,荷兰语叫“斯纳普汉”。

尹峰在画这张图纸时,每每感叹:伟大的发明总是来自鸡鸣狗盗之徒!

小偷枪和土匪枪之间存zài

的最大不同点是火药盖的构造不同:前者是手动式,后者是自动式。

小偷枪火药盖的打开和关闭都要靠手动,增加了射击的操作程序。另外,拧紧燧石夹的螺丝必须便用工具。

土匪枪则不同。它的撞铁和火药盖装在一起,撞铁一旦撞击到燧石夹,燧石会自动倒下,火药盖随之自动打开。而且,燧石夹的螺丝可以用手来拧紧。由于土匪枪结构简单,因此其造价成本也低。

不过土匪枪由于机械故障较多,容易出哑弹或炸膛;小偷枪开火前手续麻烦一点,但是哑火概率很小。这两种燧发枪流传到法国时,诺曼底利基物镇的火枪工匠,马拉.鲁.布鲁朱瓦被火枪的狂热爱好者法王路易十二(1610-1643年在位)起用,终于设计、制作出了新式隧石枪;这就是在世界上流行了近300年的燧石发火枪。

中国最早的燧发枪也是来自西方,明未毕懋康的《军器图说》于明崇祯八年(西元1635)成书刊印,本书载有的“自生火铳”,就是一种燧发枪,这是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燧发枪。这差不多比西班牙人发明燧发枪迟了80多年。明朝的皇帝可能会对做木工感兴趣,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对火器有兴趣的。

尹峰的设计基本就是来自后世流传的布鲁朱瓦设计方案。他无耻地剽窃了布鲁朱瓦还没来得及发明的东西,从而开创了世界火枪历史的新时代。

在布鲁朱瓦的设计基础上,他根据后世的经验,对枪作了不少改进,如加长枪管,使火药燃烧充分,安装了瞄具,减去不必要的重量,使用胡桃木等优质木材全木托,改变口径以提高射击精度和增大射程,同时还有定装弹药的设计。

他加入了本该再过80年后才出现的卡座刺刀设计。

刺刀,中国叫铳剑,嘉靖年间的中国就出现了铳剑,不过没有得到推广使用,昙花一现后就消失在了中国历史中,在明未的战争史中再也无人提及了。

只是这“剑“是插入枪口的,不能同时开枪射击。在国外,法国西南部的一个城市Bayonne,文件记载中提到刺刀于1647年时第一次在此使用。法国人的刺刀也是在火枪发射了弹丸之后,把刺刀装上,当成长枪使用,而刺刀柄是塞入枪管来固定,因此也不能同时发射枪弹。此种刺刀就是所谓插入式刺刀。法国的要塞专家凡班(SebastienLePrestreDeVauban)在1688年发展出了套在枪管外的套筒型枪刺:在枪管外有一个突起的卡榫,在套上刺刀后扭转入套筒的凹槽固定,以便火枪手在装上刺刀后,仍能由枪口装填弹药。

中外工匠对这种燧发火枪的最大争议就是扳机联动燧石夹机构,以及刺刀的设计。

早在今年年初,马尼拉工匠行会的头领铁匠李大鱼的儿子李跃被任命为工业总管兼兵器工场经理。李大鱼战死在马尼拉城下后,他的徒弟和伙计一直跟着李跃来到台湾,李跃以闽南工匠全体的名义集资入股。他一心一意要为父亲和兄弟们报仇,对于主管火器制造很有热情。

但是,明朝的火器制造都控zhì

在官府手中,在明前期的几位皇帝都将它的制造技术和操作方法列为尖端军事机密,不允许更多的人了解和掌握,更不允许民间和地方官员擅自制造和随意使用。火铳制造只能在工部的兵仗局、内府的军器局内进行,直到正统十四年(1449年)朝廷才解除了不允许地方自己制造火铳的禁令,不过也仅限在边防要地,严格控zhì

数量和种类。火铳在明代被视为“神器”,火铳的制造常常带有神mì

的色彩,按惯例,制造火铳一般只能安排在春季进行,而且必须选择“吉月吉日”,李家虽然作为世代匠户,但是最多为朝廷官府打造过冷兵器,从来没有制造火枪鸟铳的经验。

好在,中国人最不缺乏的就是仿制能力,为李旦施洗的马尼拉大主教曾经说过:任何西班牙的产品,只要被华人工匠看过,就能制造出一摸一样甚至更好的同类产品。中国人山寨的能力,几百年后越发地发达,连高科技战斗机也能“山寨”……尹峰把缴获的其中一支燧发枪交给李跃,工匠们把它解剖了。

一个月后,一把完全一摸一样的燧发枪出现在了尹峰面前,而且同样能打响。

但是,这种燧发枪属于早期“土匪枪”,生产工艺流程似乎很复杂,由于全是用手工在卷好的铁棍上钻出枪膛,光一根枪膛的制作就得熟练铁匠耗时一个月。半年多时间,直到尹峰去澳门时候,虽然李跃动用了最好的工匠,整个兵器场总共才制造出20枝燧发枪。

这张图纸是尹峰去澳门前画好的,他有点操之过急了,想一步登天搞出一种实用性的燧发枪,列装他的护卫队。问题是李跃等人还没完全整理出一套完整的燧发枪生产流程,要让他们立kè

升级到下一代的燧发枪的生产中去,确实有点勉为其难了。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没能根据图纸生产出一枝成功的样品来。

直到葡萄牙雇佣兵和工匠的到来,使得问题有了解决的希望,毕竟他们对火绳枪生产流程十分熟悉,无论什么枪,枪管和托手都是一样的,根据燧发枪特点稍加改动,基本就可以完成生产了。但是尹峰这张图纸上,关于刺刀和新的燧发机构引起了中外两帮的争论。

由于澳门来的华人翻译不熟悉火枪制造的术语,也听不太懂闽南方言,完全是在给争论的双方添乱。尹峰在边上听了半天,但对葡萄牙语中关于工业和火枪的术语也是不太明白,不得要领。他只好先把人群中的李跃拖了出来。

李跃这才发xiàn

了尹峰等人,连忙给他们拱手施礼:“尹船主,曾东家,让你们见笑了,我……”

尹峰笑了笑,赶紧打断他的道歉:“没事没事,你倒是给我们说说,为了何事争吵?”

原来,他们是在为这种扳机击发燧石然后点燃火药的成功概率,以及刺刀卡口能否经受住刺杀等两个问题在争吵。

这种讨论和争吵,在尹峰看来丝毫不奇怪;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法国虽然最早制造出实用的燧发枪,但是在17世纪中期还曾经禁止装备这种枪,因为将军和国王怀疑燧石的那几点火星能否点燃火药;刺刀的发展史上也有类似的经lì



尹峰直截了当地说:“李兄是老匠人了,我本不该多言。不过,我有个建议:为什么不先把东西做出来,然后在实jì

使用中验证你们的问题,然后再考lǜ

解决的方法呢?”

在实践中发xiàn

问题解决问题,其实李跃等人实jì

也是一时间没想到这层关系而已。

尹峰解决了一些火器场的问题后,又去了趟火药工坊。出来时他对曾景山说:“三哥,我们以后将要大量生产火药和枪弹,可能还要生产炮弹,所以,我们得把火器工场搬出这里;就在急水溪支流或者曾文溪边上找个地方,以后火器工场将会是我们公司的重yào

部门。”

曾景山听不太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觉得在火器上的资金已经用得太多了,这个可是没什么回报的啊!这些火器我们能从佛郎机人这里买来,何必要全部自己生产啊?”

尹峰很奇怪曾景山的想法:“我知dào

这是笔近期看不到收益的投资,不过,你想过没有;万一有一天我们和佛郎机人在海上发生冲突,谁会卖给我们火器?再说了,除了我们自己装备火器,多余的可以卖给那些南洋的土邦小国,钱不就赚回来了吗?”

曾景山叹口气:“就算你有道理,可是眼下公司的银子已经不多了,出海贸易的商船大多数还没回来,这里马上就要对付红毛夷,银子大笔大笔花出去,我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尹峰吃了一惊:“我走的时候,不是还有80万两现银吗?除去每月工人的工食银不能动,我们……”他看见曾景山在不断摇头,苦笑地说:“难道这个月都过不去了吗?”

第71章 资金危机

晚间,所有大股东在尹峰家中聚齐.麦婉儿领着几个丫鬟一一上完茶水后,退出了屋子,掩好门窗,笑盈盈地对陈衷纪说:“船主让你在门口守着,不可让任何人接近。”

陈衷纪连忙点头:“婶子放心,小弟理会得。”他手持一杆新制的燧发火枪,昂首挺胸立在了门口。

麦婉儿笑着,转身走回自己房中。陈衷纪那声“婶子”把她叫得心花怒放浑身舒坦;没错,在这台湾岛上,尹峰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在商船队和战舰队的疍家水手对她那不用说了,非但亲近而且都很尊敬她;那些吕宋岛逃出来的富商或工匠,护卫队战士,见到她也是很尊敬的。其余刚刚招募到台湾的工人、农民,不知底细,把她当做了船主的正房夫人,在街上见着都会先行退避,给她让路。

当然,这都是因为她是尹峰的女人。

尹峰在内屋上首坐着,如坐针毡,苦着脸听着曾景山、韩平父子、李丽华、鲁石头、李跃、安和平等人的唠唠叨叨的发言,还有刚刚从福建赶回的许心素也在抱怨不停:“尹大哥,我这不是抱怨,这实在是花的冤枉钱太多了。福建那么多商家,往年去马尼拉的船少说也有30艘到60艘,那么多货物,我们怎么可能全都吃下?”

韩平经过大半年调养,又开始发胖,这时也插嘴说:“船主,这还不是我们吃不吃得下所有货的问题,而是这些货囤积在我们公司手中,大量的银子就是死在那里了,我们吃不消的啊?往澳门、南洋,暹罗、倭人那里运过去,那里有人能把这些货全收下吗?”

鲁石头重重“哼!”了一声:“韩掌柜,你忘了你是怎么样逃出马尼拉了?你想把货运去吕宋,和那些杀了你侄儿的干系腊人做生意吗?”

韩平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还没说话,儿子韩京反驳道:“我父亲的意思是;在商言商。我们现在养活了上万人,几千从马尼拉出来的乡亲靠着公司过活,我们不想公司因为囤积货物卖不出去,到头来无法维持……”

“那么就自食其言,取消对马尼拉贸易禁运?公司这不是言而无信吗?”李跃是最积极的主战派,他也跳出来说话:“我们公司成立时怎么向大家许诺的?要打回马尼拉去的!现在,韩掌柜想要变成回去马尼拉贸易吗?”

韩平提高声音说道:“你这臭小子懂什么,恐怕还没能打回马尼拉去,我们中华联合公司的所有人都要饿死在这里了!”

许心素是原先就代表李旦在福建各地揽货的,对于福建商界非常了解。此时他站在韩平一边发言:“大家的意思都是为了公司好,重yào

的是现如今中华公司的资金已经不够用了。尹大哥,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货物都出手,收回点银子。否则,不等红毛夷人来打我们,我们就会没钱用了。”

曾景山掏出一叠纸挥了一下,这是按照尹峰传授的复式记账法搞出来的账单:“到今日为止,银库内的银子还有30万两,下月上万的工匠、伙计等着这些钱吃饭,没法动用了。今日,尹大东家由澳门贸易赚来了5万两银子,但是北港造战舰所需的木材铁料就得花去其中一半。到今日为止,我们包揽福建各地商家的货物已经占用了近50万两银子了,还有收购沿海各地渔船和小舢板也化去了近4万两银子,我不明白这到底是干什么……”

尹峰眼见得鲁石头有跳起来大吵一番的架势,赶紧站起身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鲁大哥,你先坐下,我来说几句.”他把账单拿了过来扫了几眼说:“大家的意思我明白,没人想看着公司倒闭。我在此承诺:三年后打回马尼拉,这是我发誓要做到的事!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承诺的!而且,所有投资的股东,两年后可以拿回两倍的银子,这个承诺也不变。”

他抬手示意止住曾景山和韩平,两人只好把想说的话吞回肚中。尹峰继xù

说:“我们公司成立,就是以打败干系腊人为目标,为了所有枉死的唐人讨个公道!同时为了养活几千乡亲,在商言商是对的。不赚钱,我们怎么有实力战胜干系腊人?朝廷眼见得不会帮我们,在这海外荒岛上,我们只能自己帮自己!”

尹峰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在屋中踱着方步,众人都看着他:“对马尼拉贸易禁运不能停,否则我们公司内部很多人就会闹起来,八闽大地那些乡亲也就会小看我们,不再信任我们,公司好不容易积攒的人气就会消失。但是,那么多人靠着去马尼拉贸易过日子,我们必须为他们找一条出路……”

韩平插嘴道:“那也不能靠我们包揽货物来养活他们,这样也不能长久,到时我们完了,那这帮人也还会继xù

去马尼拉的……”

其实,历史上的马尼拉大屠杀事件,最后不了了之;在西班牙使者的劝诱下,一年后就有十数条商船小心地来到了马尼拉作试探性的贸易。因为商品的稀缺,以及西班牙人为诱使其继xù

贸易而改善了对待商人们的态度,商品卖得了好价钱。随后,巴里安市场再一次被建起来,大帆船贸易又恢复了正常。

之所以如此,除了明朝官方无视华人华侨的生命,根本不关心大明百姓在海外的商业利益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由于中国国内有着输出大批商品的强烈需yào

,在明朝官府不能保障华人华侨海外的安全和利益时,福建以致全国各地还是有很多人需yào

和西班牙人开展海外贸易,才能生活下去。

所以,这场惨绝人寰的种族灭绝大屠杀象从未发生过似的,西班牙人的史书中省略了这段事实;明朝官方也没有当回事。或许是因为本次事件未受到任何追究,在往后的100年间,马尼拉和菲律宾群岛至少又发生了三起类似对华人的种族灭绝大屠杀。其起因各有不同,其实质少有差别。

韩平的话其实就是代表了那些海外贸易商的心声;国内市场因为矿监税使而乱成一团,唯一可以带来巨额利润的就是海外市场,这是中华公司得以立足的事实,也是眼下的危机根源。

鲁石头冷笑这说:“这样最好,我们的靖海帮战船队正闲着没事干呢!”

尹峰摇摇头:“对马尼拉禁运,其实只是让干系腊人因为经济困难没法来对付我们。这次干系腊人使者已经到了澳门,他们估计也应该知dào

了我们公司的事。我们包揽的全部去马尼拉的货,我已经想到办法处理了;就是即将到来的红毛夷。”

“为什么?红毛为什么要帮我们?”韩平不明白了。

“他们是干系腊人的敌国。红毛夷来自欧罗巴洲的荷兰国,原来是干系腊人的属国,因干系腊人的苛政,红毛夷造了反,在欧罗巴洲他们和干系腊人已经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双方结下血海深仇。此次红毛来到我大明沿海,也是为了和干希腊人抢生意。如果,我们能给他们提供大量的货物,而且可以和他们一起对付干希腊人,那么,他们一定会和我们做生意。”

这个时候,没几个中国人知dào

这些历史事实的。

韩平疑惑地问:“不过,船主,这福建沿海可是有好多商人等着和西洋番人做生意呢!我刚从漳州回来,那边的商人说了:早在3年前红毛夷就来过澳门,如果红毛夷不是像倭寇那样乱杀人,说不定就已经和我们福建商人做成买卖了。”

尹峰笑了:“想和红毛夷做生意,呵呵,他们也得有货啊!现在他们的货不是都被我们包揽了吗?”

韩平还在发愣,韩京已经叫起来了:“高明啊!船主,您可真是神人,这一招可就逼得红毛夷只能和我们中华公司交yì

了!”

鲁石头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啊!这帮子福建佬可都上了尹兄弟的当了!”

尹峰有点得yì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能掌握历史大趋势,呵呵。他继xù

说道:“而且,红毛夷船多钱多,四海之内,他们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干系腊人。我们可以和他们做长期的生意,把原本输出到马尼拉的货,全卖给红毛夷。这样,对吕宋贸易禁运可以持续下去,而且我们还可以从中赚到很多钱,可以用来武装自己的军队,如果朝廷不为我们出头,我们就尽早打回马尼拉去!”

众人哄笑中,冷静的曾景山说道:“别太高兴,我们眼下的困难局面没有解决。红毛夷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能做成生意都还未知。而我们快没钱周转了,这是最要紧的燃眉之急啊!”

大家顿时沉默下来,许心素忽然又说:“还有一事,我曾听说:此次红毛夷北来福建,是福建税监高寀招揽来的。”

尹峰冷笑一声:“我们在这个太监身上可也花了不少钱了,有关情况我早已知dào

,不用担心官府这方面,他们是绝对不会和红毛夷做买卖的。许老弟,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从福建商家这里再拉点股份来,拉点现银救救急?”

许心素苦笑着点点头:“好吧,我去努力一下。”

曾景山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杭州的张掌柜来了,和杨才莆一起来的,似乎也有意入股我们中华公司。这可是好事,不过,尹大东家,这两人是你的生意伙伴,也是你引他们出海贸易的,拉他们入股的事必须你亲自出马。”

尹峰这才想起来忙了一天,居然把这两个等了他大半个月的生意伙伴给忘了。他拍拍脑袋:“怪我,居然把这两人给忘了!只要说动这两人入股,我们的周转资金就没问题了,至少能支撑到去南洋的商船返回了!只要能再撑两个月就行了!我明天就去找他们,对了,还有那个西洋和尚也得见个面,把马加罗的事了解掉!”

中华联合公司成立以来首次资金周转危机并未很快解决。杭州丝绸商人张玉宁,以及附件富商杨才莆确实入了股,只是他们对这种公司形式还是抱有怀疑,每个人只出了3万两银子入股。要知dào

,这两人的身价都是几十万两银子上下的。

尹峰没办法,6万两银子也是要等到两位回到泉州后才能划到公司账面上,公司的资金则是已经快见底了。最后,还是鲁石头提出了一个办法,使得问题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第72章 打劫朱印船

在鲁石头的计划奏效之前,许心素在福建各地还是有所收获的.由于尹峰已经决定把股价每股拆分为500两银子一股,降低了入股门槛,更多的小商人可以入股了。因此,许心素在闽南各地短时间内筹集到了近4万两银子。

曾岳的弟弟曾瑞,是曾家最小的一个男孩。他曾经为尹峰在泉州督工造船,年轻人对科举做官没有兴趣,却对造船、造火器奇技yin巧的一类玩意很有兴趣。这一天,他坐着一艘渔船来到了台湾,在台南港登陆后径直找到了尹峰住处。但是,麦婉儿告sù

他;尹峰去台北港了,哦,就是大伙常说的魍港,说是去验收什么战舰了。曾瑞其实是受曾柯委托,来给尹峰送入股银子的。在当初成立公司时,曾家并未入股,但是却默许尹峰使用曾家商行的人脉和生意渠道。

在崖州州判曾棋正式致仕回家后,曾景山向他讲述了公司的源起和目标。现在,曾家在反复思考和衡量后,终于拿出了3万两银子入股了。曾瑞想着这事很重yào

,得亲自和尹峰说明,就让尹家一个仆人带路,第二天一早就坐着马车赶往了北边的“台北港”。

刚出了包围着城区的木墙,就听见左近一处河滩边雷声阵阵,爆zhà

声连续不停,硝烟不断腾起。曾瑞大吃一惊,赶紧要仆人勒住马车,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火器在打放的声音啊?”

尹家的这个仆人原先就是曾家的,陪嫁到尹峰家中伺候夫人曾靖的。他笑着说:“少爷无需惊慌,这是姑爷的护卫队在训liàn

鸟铳射击。”

曾瑞喜欢各种奇技yin巧的兴趣被勾引上来了:“走,我们去看一下。”

仆人面有难色:“少爷,只能远远地看,不能靠近的。”

曾瑞催促:“叫你去你就去,我是峰哥的小舅子,他们还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仆人一边催动马车,一边摇头说:“没有用的,这帮子护卫队六亲不认,你看着吧。”

果然,在离河滩还有两里地的时候,马车被几个手持长矛的黑衣护卫队员拦下,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再往前。曾瑞搬出自己身份,对方直朝他翻白眼,一句话:“军事重地,不得靠近。”

河滩那边枪声阵阵,弄得曾瑞心里痒痒的。可面前这帮六亲不认的护卫队员根本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让他前进。

“船主严令,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窥探军情,违者以奸细探子论处。”一个小个子护卫队员似乎是个小头目,上前正色道:“您既然是我们船主的小舅子,那么还是请回去向船主讨个手令吧。我等职责所在,别为难我们。”

曾瑞无可奈何,只好转回头继xù

前往魍港的旅程。他喃喃地说道:“峰哥这搞得什么护卫队,居然如此军纪森严,深藏不露,……护卫队,为什么叫护卫队?”

仆人说道:“这名字据说是暂时的,以后还得改。”

护卫队主体成员大多来自原吕宋岛的难民,包括了海盗帮弟兄,工匠,店铺伙计,苦力或者农民。还有就是今年年初在泉州、漳州各地招募那些的活不下去的灾民,也有一些被优厚的待遇吸引,愿意当兵吃粮。教官就是新来的十几名葡萄牙老牌雇佣兵,还有几个疍民水手火枪队成员是辅助教官。

赵家澳的赵家兄弟十多日,刚刚全数加入了护卫队,眼下正在接受严格的训liàn



现在尹峰的部队还未完成编制,1200多人分成12个百人队,其中有6个队在进行火枪手训liàn

,4个队在进行长矛刺杀训liàn

,2个队进行专业炮兵训liàn

。前期在火枪还没运到时,大家都是拿着模型训liàn

,如今300杆暹罗火绳枪到位,加上自制的50杆燧发枪,火枪手已经可以进行实弹训liàn

了。反而炮队早就在实弹训liàn

了,只是库特雷毕竟不是专业炮兵,水平马马虎虎。眼下专业的葡萄牙炮兵已经到了,自然要加强实弹训liàn

的环节。尹峰对护卫队的资金使用毫不吝啬,强调军纪之外,还强调实弹训liàn



对于护卫队的一切,尹峰牢牢控zhì

在自己手中;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后世的名言他可是铭记在心的。实jì

上在这个时代,东西方军事技术方面的差距正在逐渐拉开,在这台湾岛上,也只有他明确了解当时的军事技术形势。需yào

怎么做才能赶上,尹峰还没有完全的考lǜ

过,反正在武器技术上、部队战术上,火器的运用越来越重yào

,这应该是没错的,所以他不惜重金要把自己的部队完全火器化。

……

魍港,原先的海盗窝,现在的中华联合公司战船队驻地。

一艘崭新的战舰正停泊在港口中。

确实是崭新的战舰,船体是中西结合的尖头方尾形状,长宽比在6:1以上,适合快速行驶;象大型福船一样取消了所有高耸的船上建筑;船尾有操舵仓,使用舵轮控zhì

一套转轮系统,可以方便地控zhì

船舵。双桅杆分别悬挂软式布帆和中国式硬帆,中西结合,前主桅有望斗,后桅的西式软帆顶部带着三角帆,还有其他的辅助帆。船体由于采用了龙骨结合肋骨的结构,传统福船没有肋骨结构,用横隔舱板来作为横向支撑结构,这条战舰相比传统福船在横向结构上要牢固很多。而且由于大量采用铁料做紧固件,这可能是中国最早采用木材和金属合一结构的船了。

由于有肋骨结构支撑,不用担心象新兴号那样大炮齐射几次后,船体会出现裂缝漏水。因此,这艘排水量800吨左右的新战舰两舷各开了15个炮窗,加上船头船尾各一门炮,总计装配了32门大炮。

尹峰正在船头,把这艘战舰命名为“飞龙”号,并且任命叶华为舰长。叶华,这个长途游泳好手在葡萄牙的小巴雷托船长训liàn

下,初步具备了船长资质。

今天是“飞龙号“首航,也是第一次出击,目标是日本朱印船。

当时日本德川幕府虽然有闭关锁国倾向,不过还在想着向海外扩张,但因造船技术落后,只会造内河船和沿海船,从未造过远洋海船。于是日本人以厦门去的福船为蓝本开始建造他们的南洋贸易船。德川幕府发给船商们“异国渡海朱印状”,被许可前往安南、暹罗、吕宋、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进行贸易活动的船只。庆长9年(1604年)以后的32年间共有356船次,平均每年11艘。船主主要是西南大名、幕府官员、内外豪商。

这类船统称朱印船,按船商的家属名又有不同的船型称谓,有所谓角仓船、荒木船、末吉船。不少朱印船采用中国船的帆装、日本“大和型“船的内部结构,甚至一艘船上有中国式硬帆、西洋式软帆以及日本式帆布,变成了一种“中西日”混合型。这种恶趣味大约也只有日本人具有。

日本赴东南亚的朱印船贸易船队一般认为是文禄元年(1592年)丰臣秀吉开始的,朱印船输入了生丝、娟织物、棉织物、毛织物等中国商品,鲨鱼皮、象牙、胡椒、水牛角、铅、药等东南亚商品。输出物主要是银、铜、铁、硫磺等矿物,其他还有刀剑、工艺品等。

最惹人注目的史实是:当时日本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产银国,有相当的购买力,对英国、荷兰、西班牙等国的西方商人来说极具威胁。日本国内的手工业产品输出国外的不多,朱印船常常是满载着白银、硫磺出发,满载丝绸等货物回国。

尹峰的“飞龙号”将在台湾海峡设伏,等待着朱印船上满仓的白银送上门来。

除了飞龙号外,还有新兴号一起出击,两船同时挂上了黑色海盗骷髅旗,还有荷兰人的三色旗,假冒此时还没赶到台湾海峡的荷兰人战舰。反正两艘船都是中西结合式的,冒充一下荷兰船也不会露馅。

鲁石头陪同一名儒服宽袍的中年人走到船头。尹峰在船头举着单筒望远镜正在四处瞭望,闻声回头,赶紧作揖道:“陆先生辛苦了,有劳亲自带路了。这倭人的朱印船,这几日一定会来魍港吗?”

陆先生全名陆云,字霄汉,是冲绳岛上琉球国国王的商务代理人,为明初移居琉球的福建36姓华人之后,长年在中国、南洋等地做生意。他和鲁石头是老相识,曾经在早先台湾魍港打过交道。

他赶紧拱手施礼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何言辛苦。这萨摩藩对我琉球国欺压多年,我这么做也是为国人出口恶气。本来朱印船会由琉球加水,直接向南去吕宋或南洋,这一次船上的水手是在我们琉球国招募的中国人,只熟悉这来魍港的水道,所以必然会经过这里。”

他顿了顿又道:“因为日本船太小,不适合在大洋上航海,所以这萨摩藩主购买了可以载180人的中国帆船,雇佣唐人船长,进行航海。这些中国人,船主要如何处理?”

尹峰笑了笑道:“我也是在海外经商的唐人,自然不会滥杀自己同胞的。”

陆云点点头:“船主仁慈,义气深重,在下早已耳闻。如此就好……”

尹峰摇头说:“只是这些船员也不能轻易放他们回家去了,当然回日本也不行。毕竟,我们中华公司现在还没有能力和倭国对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陆云地头低头嘀咕了几句。

第73章 打劫朱印船(下)

琉球是个小国,日本所谓的西国大名都和它有贸易关系,特别是岛津氏的萨摩藩握有了对琉球的贸易特权.由于明朝对日本实施严格海禁,不许商船去日本贸易,但是却允许和琉球贸易。于是,琉球中山国就成了中国和日本——特别是萨摩藩的贸易中转站。萨摩武士在琉球那霸港持刀聚会,大呼小叫横行街头,这是明朝朝廷使者册封中山国王时,在那霸亲眼目睹的景象。

陆云是身为琉球三司官之一的谢名亲方手下,陆家家族历代经商,屡屡被倭寇在海上打劫,对于日本萨摩藩的厌恶由来已久。

谢名亲方实jì

也是华人后裔,姓郑名迥,是琉球历史上第一位拥有中国血统的三司官(琉球最高执政官,琉球士族文官中最高官阶),此次派陆云以私人身份出洋来中国,实jì

上是来招引中国商人去琉球通商的;作为贸易立国的琉球,由于西洋人的竞争,已经多年没有派船去南洋一带贸易了,琉球国因此日益贫困,唯一愿意来琉球的现在只有中国商人,所以举国上下都希望中国商人能去他们国家贸易。

尹峰和陆云在聊天中得知这一情况,爽快地答yīng

:明年派公司的商船去琉球贸易;同时他要求在那霸港开设中华联合公司的商馆。陆云拍着胸脯说这是小事,一定能帮忙办成。

飞龙号的船员们在小巴雷托指挥下,忙忙碌碌工作着。毕竟是第一次出航,第一次驾驶这样的战舰,水手们还处在磨合期。这批水手以海南疍民为主,也有泉州、漳州的水手,有几个也是吕宋华侨难民。

尹峰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平行行驶的新兴号,踌躇满志,心情大好。这是第一艘真zhèng

的战舰,由于使用了肋骨结构,加上大量的铁制紧固件,使得战舰上除了弹药,已经没有装货物的空间,船体牢固程度远超新兴号。

陆云的情报中,萨摩藩藩主岛津义弘派出的这趟朱印船,只有两艘载重5万斤的双桅船。对付这种没有海上作战能力的商船,其实新兴号这样的军民两用船也能应付。为了锻炼飞龙号战舰全体船员的战斗力,尹峰坚持要飞龙号参与行动。

本来冒充红毛海盗,让正宗的荷兰战舰尤妮丝号出面,更能糊弄人。但是,尤妮丝号受伤太重,一时半会修不好,尹峰也只好算了。

两艘船在台湾海峡北部的台湾一侧游弋了一整天,什么船也没遇到。本来朱印船南下还得再过一两个月,那时才有较好的风向。不过今年萨摩藩为了给德川家康送礼,消耗了不少家藏珠宝财物,急需补充,所以抢在其他大名的船只之前迫不急待地出发了。

“陆先生,这萨摩藩的船一定会来魍港吗?”

尹峰已经是第十遍问这个问题了。

陆云满头的汗,苦涩地说:“一定会,那船上的针师、舵工亲口告sù

我的。”

这也是他第十遍回答了。

这个时代的日本船南下,都是有固定海路的,一般要贴着海岸线航行,而要到台湾魍港,这段澎湖列岛以北的海面是必经之路。

陈衷纪手拿尹峰的望远镜,好奇地在海面上东张西望,一边问:“船主,既然倭人要来魍港,我们干嘛不在港口等着他们?非要跑到这里来拦截?”

尹峰满脑子为公司的资金危机犯愁,没好气地给了少年脑门子一个栗子:“你真傻,这件事可是要偷偷地干,魍港那边来往的各国船只那么多,根本不能保密,所以才要在这里等着倭人。呵呵,也不是我怕萨摩藩主,我要是现在手头有10艘飞龙号这样的战舰,我就上门去找岛津弘的霉气。”

陆云呵呵一笑,觉得这个船主率真可爱,待人和气,有时还像个孩子。

尹峰从傻笑着的陈衷纪手中抓过望远镜,在海面上胡乱看了一气,仰头看着主桅上望斗中的水手,这家伙仍是在那里拿着望远镜瞭望,没有发出什么信号,叹了口气说:“都是缺钱闹得,人穷志短啊!好好地做生意来钱慢,只好出此下策啊。”

陆云忍不住大笑起来:“尹大东家,您还缺钱啊?我看这中华联合公司都可以和红毛夷的东印度公司相比了。”

“和东印度公司比?哪还早呢,现在他们可是世界第一大公司哦!”尹峰很谦虚地说。

夜幕降临后,望斗上的水手换班了,船长叶华亲自上去值班。

尹峰对于在晚间发xiàn

倭船不抱任何幻想,连续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在自己舱室内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被陈衷纪推醒,揉揉睡眼茫然看这陈衷纪:“什么事?”

“发xiàn

船了!”

尹峰从床上蹦了起来,抓起望远镜冲出舱房,却见甲板上漆黑一片,水手们来来往往都是在摸黑行事。

“搞什么鬼,干吗不点灯?”尹峰差一点和对面来人撞个满怀,对面这人立柱身子,低声说:“不能点灯,怕惊动了倭船。是我下令不许点灯的,新兴号的鲁大哥也灭了灯。”来人正是叶华,尹峰在黑暗中依稀看出他瘦长的身形。

尹峰拍拍脑袋:“对!你做得对!船在哪里?”

几个人来到船头,叶华指着左前方几点鬼火一般的微光说:“就在那里,大约三里外,贴近海岸边下锚停泊着。由灯光看,是两条船并排停泊着。天太黑,没法分辨是否就是倭船,怕弄错了人,也怕惊动了他们,是否等到天亮再动手。”

尹峰点点头:“海上的事,你比我熟悉,你来决定吧。”

叶华一怔,立kè

明白这是尹峰表示完全信任他,立kè

站直身板严肃地说:“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两条船。”

整个后半夜,尹峰都立在船头看着那几点微弱的灯光。

天色蒙蒙亮,海面上起了层薄薄的雾。叶华和鲁石头商量了一下,由飞龙号冲上去动手,新兴号在外围支援和拦截。

尹峰并不插手具体的指挥,一则他认为海上舰队的船长必须有积极主动、独立作出判断的能力,叶华正是有这样素质的人;二则,他想看看小巴雷托这几个月培训战舰水手有什么成效。

淡淡的迷雾中,两条挂着八幡大菩萨旗的倭船已经显露出形状。这是两条中国产的福船,八成是倭人委托华商在中国买的船,都是双桅船。

倭船还在睡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三里意wài

挂着海盗骷髅旗的两条三桅巨船,正在不怀好意地渐渐接近它们。

两条朱印船的头目,岛津家家臣桦山右卫门在一夜酣睡之后,正好走出低矮船舱,在清凉咸湿的海风中长吸一口气,正要拿自己的武士刀在甲板上锻炼一番,一抬眼就看见了薄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艘十五丈长以上的大船,已经接近到距自己坐船100步左右的位置。最惹眼的是在这艘三桅船的主桅杆顶上飘扬着黑色的海盗骷髅旗和橙色为主的荷兰国旗。

“敌袭!”桦山右卫门本能地发出了警告。不用考lǜ

这黑色骷髅旗的含义了,多次出海贸易的桦山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几名倭人武士跌跌撞撞上了甲板,桦山一脚踢飞一人:“混蛋,值班警戒的人去哪里了?快去把所有人叫起来!”

太迟了,在这个距离内,飞龙号船头的32磅重炮轰隆作响,炮弹带着啸声一举击穿了倭国朱印船船头的舷板,一直掠过上甲板,然后击中尾舱,把尾舱里的的舵杆击得粉碎。炮弹还在上甲板留下了一长溜的血污和断肢残肉,有两名武士就在桦山面前瞬间转化为一堆烂肉和血水。

大难不死的桦山还是第一次遭遇重炮轰击,一时间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呆呆站在哪里看着面前的一堆血肉。

开炮的陈衷纪在望远镜内看到了这一切,兴奋地大叫:“打中了!打中了!”

飞龙号迅速靠近了桦山右卫门的船,有泉州籍水手用闽南话大叫:“唐人弟兄不要出来!”随即一阵火枪射击声响起,硝烟覆盖了船头,迫不及待的水手已经开枪射击了。

桦山被击中了右大腿,倒是立kè

清醒过来,顺势一滚躲到了船舷边,声嘶力竭地喊:“是明人的船!”他在海外没少喝中国人打交道,懂一点汉语。

但是,这时候已经没人理睬他了,船上乱成一团,尖叫夹杂惨叫。飞龙号船体比倭船高出6、7米,水手们在船帮上套好缆绳,手拿刀剑斧头一溜而下,片刻间已经有10多人跳到了倭船甲板上。飞龙号上的火枪手在船舷边组成三排,用连绵不绝的火枪射击,居高临下肆意扫射着倭船整个上甲板。

尹峰感觉很无趣,倭船几乎毫无抵抗能力。倒是有倭人武士拿出铁炮企图和飞龙号对射,但是马上被雨点般的子弹击毙。大多数武士已经被击毙,只有少数人和华人水手一齐躲在船舱内死也不出来。

更多的水手登上了对方船只,开始搜索前进。

另一艘朱印船被惊醒后,正忙着起锚升帆,忽然在边上又出现一条大船,正是新兴号。这条船上没几个倭人,主要是华人水手和萨摩藩一些日本大商人的代理人。他们不是武士,丝毫没有抵抗的兴趣,同时也目睹了桦山右卫门坐船上血肉横飞的惨象,于是直截了当地跪地求饶,投降了。

这边船上,桦山被飞龙号水手发xiàn

在尸体中装死,企图顽抗时被刚刚上船的尹峰一枪击毙。

“我们是唐人,外边的兄弟别打了!”船舱内发出惊慌的喊声。尹峰示意火枪手们准bèi

射击,大声说到:“出来,高举双手出来!”

一会儿工夫,有30多名华人水手、书办、通事被押到了船头,双手倒绑蹲在了地上。几个混杂在人群中的倭人被发xiàn

;武士特别的发型使他们暴露了出来,立kè

被拖到了船尾。

两条船被尹峰的人完全控zhì

了。两条船上,所有被搜查出来的还活着的倭人被集中在船尾,大约有30多人。

尹峰走到被俘的华人船员面前,看了看这些人。他们都吓坏了,没人敢抬头看他。虽然他们已经知dào

这帮海盗不是荷兰红毛夷,但是中国海盗中也有滥杀人的,谁知dào

眼前的人是哪种呢?

尹峰发xiàn

这群人中,只有一个敢于抬头和他对视;一个浓眉大眼,体格健壮的年轻小伙子。

尹峰咳嗽了一下,船尾传来一阵火枪射击声,持续了约半分钟,所有倭人都被处理了。鲁石头指挥着水手们把这些尸体统统丢下大海。他自马尼拉和日本町的日本Lang人打过不少仗,对倭人的厌恶感仅次于尹峰。

尹峰看见那些华人更加慌张了,正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忽然冲出人群,大声骂道:“直娘贼,要杀就杀,爷爷我…”

他的豪言壮语没说完,被尹峰身边的疍民火枪手一枪托砸翻在地。尹峰正要让手下人住手,却见小伙子倔强地又站起身,直挺挺立在那里,怒目而视。

“住手!”尹峰让火枪手停手,好奇地问这个年轻人:“你是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们了?”

“爷爷大名颜思齐,我们……什么,你不杀我们?”小伙子有点意wài



尹峰更加意wài

,吃惊地问:“你是颜思齐?”

第74章 风雨欲来

熟悉一点台湾历史的同学都会知dào

颜思齐:这是历史上开发台湾第一人,所谓开台圣祖.他老家福建海澄,字振泉。据说精通武艺,后来因遭宦家之辱,愤杀其仆,逃亡日本当缝纫工为生。后来发家致富,仗义疏财,结识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福建老乡,在日本准bèi

搞一次革mìng

武装起义,推翻德川幕府;不用说革mìng

没有成功,再次出海逃亡,来到了台湾北港(尹峰无耻地命名为台南港了),从而揭开了汉**规模移民开发台湾的历史。

在现在这个时空,开台第一人的位置已经被尹峰夺取,颜思齐恐怕是没希望了。

问题是,颜思齐好像要到天启年间才杀人逃亡的,如今才是万历三十二年,他怎么会出现在一艘日本朱印船上呢?

尹峰抱着深深的疑问,把颜思齐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xiàn

这家伙虽然个子块头足够高大,但大约是长年练武的缘故,所以现得比较早熟;只有从他的飘忽不定的眼神中,才能发xiàn

一些冲动不安和幼稚的感觉。

“你几岁?”尹峰问。

“我?18岁!”颜思齐摸不着头脑,不知dào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为什么要这样打量他,心里有点发慌,表面上仍是倔强无比:“干什么?你不杀我们,为什么接我们的船?”

“这是倭人的船,我们专门劫倭人的船。”尹峰笑着说:“18岁,你唬人的吧,你才15岁,对吧?”史书记载颜思齐是万历十七年出生,尹峰在自己手稿中有抄录,所以还能记得。

颜思齐大奇:“你,你怎么知dào

的?”

尹峰一笑,转身对正在指挥搬运朱印船货物的叶华说:“华仔,找人把这些老乡带上飞龙号。”

叶华拱手道:“是,船主。”

鲁石头登上了这条船,走到尹峰面前说道:“尹大当家,另一艘船上全是硫磺和折扇、纸张等不值钱的货。怎么处理?”

尹峰毫不犹豫地说:“全部带回去,硫磺是我们火药作坊急需的,其他东西在江南也能买个好价格。”

这边颜思齐忽然又拼力挤出人群,向尹峰奔来,陈衷纪和两名水手呵斥着迎了上去:“作死啊,不想活了吗!”

却见颜思齐扑通跪倒在地,向着尹峰猛地磕了几个头,撞得甲板通通作响。陈衷纪等人好奇地看着他,尹峰分开众人,想去拉起颜思齐:“小兄弟,这是干什么啊?”

颜思齐忽地站起身,躬身作揖道:“你是泉州尹船主,吕宋岛救人的尹船主?”

尹峰心想:你磕完头才问我是谁,呵呵,真的还是个孩子啊。他点点头:“我就是尹峰。”

颜思齐道:“您救了我的母舅,这是我替母亲给您磕头了。我舅舅现在在您的船上干活。”

“这么巧?好的,你想去见见你舅舅吗?那就乖乖跟着我们走吧!”尹峰心情很好,拍拍这少年颜思齐肩膀。另一个时空的开台圣祖,如今将成为自己的手下,尹峰不由得得yì

洋洋起来。

这一趟收获确实不小。

新兴号装满了硫磺和其他日本货物后,先去了一趟魍港——“台北港”,卸完货后再赶回来装日本白银。等到尹峰下令防火烧毁两艘朱印船,毁尸灭迹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

出去十几万斤硫磺等意wài

收获不算,那些让人看花眼的银闪闪日本产白银足足有8万斤,这趟海盗行动总计得到了128万两白银。这足够维持整个中华联合公司的日常开销直到年底了,恐怕还足足有余。

资金危机烟消云散了,尹峰又开始大手大脚花钱。他派出人去澳门收购自鸣钟,并且再次向暹罗葡萄牙人居住区派去代理人,携带大批银子去购买更多的火绳枪和加工制作用的工具车床。同时,在联合公司商务部下一口气成立了营造科,物料科、转运科、钱粮科、度支科、稽算科、水工科、厘税科等等部门,使中华公司的体制更加正规。所需的人手,由曾景山携带着几十万两银子去福建、浙江等地招募,无论胥吏、书办、教习,只要没有朝廷正式官职的统统都要。同时,已经开办的启蒙学校、海员学校,计划中军官学校、技术学校都需yào

教师;不是专业老师,那个太难找,而是教识字的教师。要知dào

,中华联合公司的大批员工,甚至是一般股东掌柜,很多还是文盲。

联合公司的垦殖部也再次开始在大陆上招收农民去台湾屯田农庄种地。

打劫,这真是一桩最容易来钱的生意啊。尹峰禁不住心里痒痒的,打算再去劫一次西班牙大帆船,搞点美洲白银来玩玩,看看日本倭银和美洲白银有什么不同。

不过眼下最迫切的事是日益逼近的荷兰战舰。尹峰回到台湾港,立kè

向驻澎湖的林晓派出了后勤支援。林晓每三日报gào

一次,派渔船向他回报情况,荷兰人还是没出现。尹峰晚间再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抄天书,觉得很是疑惑;按理说荷兰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占领澎湖了,可为什么还是没出现?

其实,这一点点蝴蝶翅膀造成的意wài

情况,归根结底是尹峰干得好事。他把荷兰战舰尤妮丝号俘虏了,结果害得主力舰奥伦治号在福建沿海到处寻找它的踪影,以致把登陆澎湖的日期推迟了。

此刻,荷兰海军上将瓦尔韦伊克(WijbrandVanWaerwijck,韦麻郎)正率舰队在浯屿(厦门)方向的海面上游逛,有几艘明朝水师的帆船远远监视,但不敢接近奥伦治号的炮火射程内。

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韦麻郎正在奥伦治号的尾部舰长舱郁闷地坐着喝酒,满腹心思看着舷闯外的海面。门口走进来华人通事李锦,恭敬地说:“将军阁下,附近的渔民都打听过了,没有人见到尤妮丝号。”

“哦!”韦麻郎哼了一声表示知dào

了。抬手拉了一下手边绳子,绳子另一头驾驶舱的铃声响起,不一会大副出现在门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海军上将。韦麻郎挥挥手道:“命令,船只全速前进,方向佩斯卡多尔斯群岛(澎湖列岛)”。

荷兰主力战舰奥伦治号带着两艘中国式帆船,长满所有帆布全速向澎湖前进。

……

福州,福建的首府。在巡抚衙门后的一处大宅院中,税使太监高寀正在楠木太师椅上靠着,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院子里歌仔戏班子唱戏。他身后围着一批伴当、长随、书办,人人低眉顺眼,不敢吭声。

片刻,太监高寀把手中杯子重重在茶几上一顿,用一口北京官话骂道:“见你的鬼,这南戏几里哇啦在唱些什么玩意啊!赶紧的,让这帮戏子滚出去。”

一个书办急忙上前:“这是泉州大富商黄程送给您的戏班子。”

“哦,那么让他们先去后院待着,啥时候找个买家卖掉。”高寀胖胖的身子挪动了一下,问道:“红毛夷那边什么消息?”

书办小声说:“刚刚传来的消息,红毛船离开浯屿了,象是去了澎湖了。他们派人送来的三万两银子,我已经让人收好了。”

高寀满yì

地点点头:“好,红毛占了澎湖,看这帮福建的官吏还能怎么办。到时开海通商,银子大把大把地进来,呵呵,你是头功一件。”

这书办嘿嘿一笑,不过马上脸色一变道:“有一件事似乎不妥。潘秀被官府抓了。”

“什么?”高寀又是在茶几上重重顿了一下。

“他说了什么没有。”

“应该还没有,公公放心,我会派人看着他,不让他乱说话。”书办肯定地说:“我已派人去联系李锦,他会和红毛夷的头目商议的,应该会再派人来给官府送信。”

……

一天之后。荷兰战舰奥伦治号的一名水手从桅顶上看见了佩斯卡多尔列斯群岛,即澎湖列岛,西历7月30日舰队在群岛中最高的一个如台面的岛屿背后抛锚。第二天即7月31日,比另一个时空的荷兰战舰迟了20天,他们开进了澎湖湾。

大副在向海军上将报gào

:“这里有一个四周围得很好的海湾,下锚的地方水深八寻或九寻。这里的陆地平石多,不长树木,只生长草;其中一个岛屿的井中原有适宜淡水可以取得,但因气候干燥,水呈黑色。”

“发xiàn

什么岛屿适合居住了吗?”

“前方就有一个海湾可以停靠,沙滩平缓,适宜登陆。但是好像有人在那里活动。”

韦麻郎看看李锦,李锦回答:“大约是些福建沿海的渔民临时在这里君主,不用担心。”

大副却说:“不是一般的渔民,好像有一杆旗帜在那里竖起,不远处的岸上好像还有大片建筑。”

韦麻郎和李锦都感到意wài

,赶紧上船头,各自拿着望远镜向岸上观察。

李锦一字一句读出了岸边旗帜上的字:“中华联合公司!?”

韦麻郎看着他:“什么意思?”

李锦吞了口唾沫,苦涩地说:“是一家公司的旗帜,中华联合公司。”

第75章 出征之前

荷兰人确实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在事先收集的情报中,所有的华商、华侨都说澎湖列岛是个荒岛,只有渔民偶尔路过,明朝官府的放倭汛兵一年中只有五个月会出现在澎湖列岛,其余时间是完全无zf管辖的。

而这个中华联合公司是今年才冒出来的,当中华公司的商船前往南洋巴达维亚、旧港、马六甲、北大年的时候,韦麻郎率领的荷兰舰队已经在北大年一带了,并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任何情况。

通事李锦原先是漳州海澄人,长年在北大年经商。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以前,其前身之一泽兰德贸易公司曾经雇佣李锦为他们办事。荷兰东印度公司合并泽兰德等公司后,李锦顺理成章也在为东印度公司服wù

。由于他的出色表现,1600年,泽兰德公司的荷兰人甚至带着他去欧洲履旅行了一番。

在欧洲,李锦在那里受洗,成为荷兰改革宗的新教基督徒,他很有可能是亚洲历史上的第一个基督教新教教徒。

李锦也不知dào

中华联合公司的底细,这所谓“联合公司”这种名称,他都闻所未闻。但是眼下确定的事实是:有人占据了澎湖的最好的定居点。而且是中国人的贸易公司。

本来,他鼓动荷兰人来澎湖,一则是太监高寀派潘秀带来的开海通商的许诺;二则,他知dào

澎湖是明朝初年就被迁海抛荒了,基本是无人管理的地方。荷兰人占据此地后,完全可以仿澳门葡人旧例,开海通商。

而现在,似乎澎湖已经有人占据为基地了。

同一时刻,看到描述中的有着无数炮眼的荷兰巨舰驶入了海湾,林晓迅速把事先准bèi

好的信鸽放飞,麦小六则带人操起家伙准bèi

作战。

……

回到魍港的尹峰遇上了曾瑞,对于曾家终于决定入股中华联合公司,还是很高兴的。曾瑞一连几天缠着他,要去护卫队看火器训liàn

。尹峰忙着把打劫来的钱花掉,没时间理他,写了个手令让他自己去观摩训liàn

了,此举造成了以后的一大堆麻烦事,是尹峰无法预料到的。

北大年和琉球的中华商馆派驻人员的选拔费了不少时间,曾家和韩家都想让自己家的伙计、家人去上任。两家争执不下找到了尹峰,尹峰立下规定,当即写了几条驻外商馆人员选拔规则。第一条就是:要能识文断字,会一点会计财务知识;而且,要求有独立经商能力。

曾家是读书做官两不误的官绅商人结合体,在第一条上占优;而韩家的人早早就出洋经商,和老外打交道多。最后还是韩平的一个堂弟和曾家的一个家仆取得了这两个职位。尹峰还决定,以后这些驻外商馆的职位都要由公司内部员工来公开竞争。

这一日尹峰忙到很晚才回家,揉着太阳穴进了家门,嚷嚷着:“头痛啊头痛,什么事都要我来拍板……饿死了,婉儿,……“忽然间他见了鬼一样的跳了起来,大惊失色:“靓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正房妻子曾靖正坐在满满一座饭菜后,微笑着看着他。

只从曾岳伤口发作而死之后,尹峰在泉州家中待得日子简直屈指可数,自己这个美女老婆也好久没碰了。他在这台湾的家中,每日都是婉儿伺候他,几乎都把正房老婆给忘了,或者说是故yì

不去想她。曾岳给他的影响还是很大,没能带回一个活着的曾岳,他总觉得对不起曾家。

麦婉儿只有在一边立着伺候的份了。尹峰定定神,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对婉儿说:“你也坐下,一起吃。”

婉儿看看曾靖。平时规矩很大,正房架子十足的曾靖竟然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妹子一起吃吧。”

婉儿看看她,又瞅瞅尹峰,感觉似乎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三个人的晚餐吃得很沉闷,但是却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鲁石头带着几个人径直闯了进来:“尹兄弟!信鸽!信鸽到了!”

尹峰闻言,一推饭碗,对两个女人说:“我有急事。先去城外军营了,可能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

等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了后,两个女人面面相觑,看看黑洞洞的门口,一齐叹了口气。

……

在去军营的路上,尹峰已经把鲁石头派回魍港,去动员舰队全体成员,准bèi

明天就出发去澎湖。同时,无数的飞鸽被放飞,小渔船被连夜派出偷偷驶往福建沿海;靖海帮和各地被中华公司控zhì

的海盗团体,将向澎湖列岛集中。

尹峰连夜赶到护卫队军营,把所有葡萄牙雇佣兵和临时军官集中起来,下达了明天就要出发作战的命令。

一名前疍民水手,现任一哨哨总的麦德首先发言:“船主,我们才开始实弹训liàn

几天,恐怕……”

“没时间了,明天在校场上搞次演习,选拔出训liàn

成绩最好的400人,跟着我出发。”尹峰转向库特雷上校:“上校先生,你训liàn

的特种小队也得跟着我出击,特别得带上罗阿泉。”

他到处看了看问:“后勤官呢?”

“来了来了!”胖胖的后勤官,原曾家马尼拉商铺的账房伙计郑东急急忙忙赶来。

尹峰没时间管他迟到的问题了,下令道:“立kè

准bèi

好400杆火枪和一个月作战所需的火药和子弹,相关数据去问问库特雷上校就知dào

了。还有400人两个月的伙食,也得迅速准bèi

好。”

尹峰顿了顿,大声把荷兰人到来的事告sù

了所有人。没有人有什么意见,跟着尹船主,管他什么国家的人,打就是了。

有人拉拉他的衣角,尹峰很不满地回过头去,却发xiàn

是曾瑞。

“你怎么在这里?““峰哥,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打荷兰人吧?“曾瑞恳求道。

“不行!“尹峰吓了一跳,甩开曾瑞的手:”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太危险!那么你怎么还亲自去?”

尹峰把头摇成拨Lang鼓,坚决地说:“绝对不行,我得对你老爷子负责!还有,你靓儿姐姐来台湾,你去陪陪她。”

曾瑞还是不停纠缠,尹峰死活不肯:“这里是军营重地,你不能呆在这里。”他干脆叫了几个护卫队弟兄,把曾瑞硬是拖回台湾城里去了。

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的基本编制仿造明朝嘉靖大倭寇时期的非卫所制部队。当时流行的非卫所制部队编制是这样的:

明朝中期步兵编制,仿古什伍之制,五人为伍,二伍为什,外立什长一名。三什为队,外立队长一名。三队为哨,外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外立把总一员。五总为营,俱属主将一员,与高标旗森、哨探健步、书医家丁等役,俱统领之。举一营而各营无不同也,举一总一哨一队,而各总哨队无弗同也。”这就是营、总、哨、队、什的编制。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卷一《束伍篇》是营—司—队—什,只是把“总”称“司”。

徐光启的《兵法条格》则称5人为伍,25人为队,5队为哨,5哨为部,5部为营。又把“总”称为“部”。一营编制为3000人左右。

尹峰有着在吕宋岛的实战指挥经验,觉得按早当时通信条件,基层部队指挥层次不能太多,但也不能太少——否则发布命令根本传达不到士兵个人耳朵里。而且基本部队人数也不能太多,否则对军官、士官、士兵的素质要求太高,尹峰的部队是刚刚组建的菜鸟部队,没法对他们要求这些军事素质。

于是折中之后,采用了营—哨—队—什的体制,10人为什,什长正副各一人;三个什为队,队长正副各一,管辖35名士兵;五队为哨,哨长一正二副,管辖200名士兵;五哨为一营,营长一正二副,管辖1200人。现在的护卫队正好是一个营的编制。各部队军官以营长、哨长、队长、什长为名,避免用朝廷的把总、千总或指挥、小旗等名号,以免刺激某些人的神经或引起朝廷的警觉。

至于监军系统的人员,现在只让原先的疍民水手担任,不过监军已经派到了哨一级。由于现在部队初建,而且一切规章制度不同于明朝卫所军,也不可能招收到官军军官,所以军官人手奇缺,所以监军一般就是基层部队二把手。

第二天中午,临时编成的两哨400名护卫队员已经集中在营门口了。这些都是选拔出来的训liàn

尖子。

尹峰在他们面前走了几个来回,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大声宣bù

:“弟兄们,你们很多人都是跟着我从吕宋岛杀出一条血路才活到现在的!我们不会再任人宰割,绝不会再让番夷洋鬼子随便屠杀!现在,红毛夷抢了我们两条船,杀了我们几十号弟兄,还要在我们家门口抢我们的地盘、抢我们的生意,弟兄们,怎么办?”

“杀!”400号战士一齐发出怒吼。

尹峰一挥手:“出发!”

400号人的部队携带了10门4磅炮,用牛车拉着。便于行军作战的炮车还没制造出来,也只能先这样了。另外还有100多名辅助兵携带弹药粮草一齐出发,前往“台北港”登船。

整个公司全都动员起来,无数的人前来帮忙运送物资。400名火枪手中有50名携带新式燧发枪,并且,所有人都配发了铳剑——刺刀。这是刺刀的第一次实战运用,尹峰因此只带了50杆长矛上路,希望看看刺刀的第一次实战。

第76章 红毛夷和战记

魍港——“台北港”内,除了两艘最大的作战船只:飞龙号与新兴号外,停泊了大大小小五十多条帆船.其中,有尹峰自造的第二艘船,新盛号;这就是尹峰去马尼拉之前尚未完工的那艘船;和新兴号差不多大小,采用欧洲全装备帆装样式建造,中西合璧软硬结合式横帆,加上了船头支索三角帆,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在船之两侧还有外伸帆桁,即所谓翼帆杠,可挂翼帆,速度明显比一般福船型中国帆船快。

新盛号刚从马六甲返回,带回大批的西洋奇珍异玩,当然,更多的是成吨计的银子。仅仅新盛号的南洋这一趟,已经为中华联合公司赚回了120万两银子,还有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西洋自鸣钟等玩意。

不过新盛号虽然也带了两门大炮,船员也都携带有火枪防身,但是它的设计只是用来做商船的,没有海战能力,因此这一次只作为运兵船使用。其他五十多条帆船一些是战舰队的辅助船,还有就是靖海帮的“兼职”海盗船。

尹峰登上了飞龙号,船头的大炮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船队排列成三路纵队,以飞龙号、新兴号打头,护卫着中间的新盛号,三艘大船后跟着五十多艘大小帆船,浩浩荡荡地由魍港出发,驶向澎湖列岛。

尹峰带上了被晾在台湾快一个月的巴拉达斯修士和中国籍耶稣会修士尤文辉。他和巴拉达斯谈妥了黑人马加罗的归属问题,巴拉达斯慷慨地不需yào

任何代价,把马加罗转让给了尹峰,尹峰当即写下一纸文书,释fàng

黑奴马加罗为自由人。由于尹峰在澳门挂名通事一职,他的文书只要到时再澳门市zf办一个法律手续,盖个章就可生效。马加罗当即给尹峰跪下,泣不成声。

巴拉达斯很想和尹峰多交流一下,尹峰也觉得和荷兰人打交道,带上一个与荷兰人同宗的白人基督教修士,可能会派上用处——那些葡萄牙雇佣军同去的也不少,不过他们和荷兰人是仇敌。于是,巴拉达斯和尤文辉都上了飞龙号,跟着去澎湖。

在这支船队出发前往澎湖的时候,整个福建沿海的大批海盗船、渔船和小型商船都在向澎湖方向汇集。

如此大的动作,惊动了浯屿水寨的钦衣把总沈有容。他刚刚指挥战船回到水寨码头,就接到了巡逻官兵的报gào

。他看着这份报gào

,越来越觉得不正常。前段时间荷兰红毛夷突然出现在福建沿海,杀人抢掠无恶不作,一段时间内他没日没夜跟踪着荷兰人。几天前荷兰人向东去了,他刚刚松了口气,却有看到了这份报gào

:大批渔船和小型商船一齐出海,往澎湖方向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渔汛已经过去了,现在没必要去远洋捕鱼,也不是大规模出海经商的季节,为什么沿海的这些百姓要去澎湖?难道是去东番?

他心中隐隐不安,正在房中发呆的时候,一名亲兵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郭家兄弟回来了,……”

这郭家兄弟就是渔民郭义、郭延兄弟,曾经为了沈有容征讨倭寇,去东番(台湾)侦查情况。沈有容赶紧走出门去,两兄弟已经在门口给他下跪施礼了。沈有容笑着拉起他们:“行了,莫要这套虚礼了。怎么样?红毛夷的去向打听清楚了吗?”

哥哥郭义拱手道:“打听到了,红毛夷已经去了澎湖,据说准bèi

上岛居住。红毛夷船上的唐人通事告sù

我们;红毛夷为开海通商而来,说是已经得到福建官府的同意,占据澎湖通商。”

沈有容摇摇头:“这定是胡说八道,官府什么可能同意这种荒唐要求!”

他想起了刚才在思考的事,忙问道:“今日早晨开始,泉州沿海各港口,大批的渔船和单桅小商船纷纷出海,人数众多而且集中行动,不知是何缘故?”

郭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面有难色。沈有容有点奇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郭义叹了口气,低头道:“将军待我兄弟俩情义深厚,本来不该说,但既然将军已经发问,我们为您两肋插刀,也顾不得了!”

沈有容真的是非常奇怪了;平时他对待这两兄弟非常不错,赏钱一文不少,还帮着兄弟俩在河泊所税吏那里摆平了一些纠纷。一般来说,这两兄弟对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需yào

郭家兄弟“两肋插刀”才能说出来呢?

“沈将军知dào

中华联合公司吗?”哥哥郭义说,弟弟郭延在背后捅他后腰,示意他小心点,但是郭义没有理睬他,继xù

说:“这中华公司还有一个名头,叫华兴联合商号,也叫华兴联号。”

沈有容想了想:“哦,大约半月前,我水寨官兵更新战船,船上的铁锚、缆绳等器具,好像就是华兴联号名下的船厂供应的。”

实jì

上,华兴联号主要是为了在大陆上做生意方便才采用的,尹峰规定对外经商一律称中华联合公司,在内陆做生意则挂华兴联号的名头。现在用这个名头最多的人就是负责福建全省商务的许心素。

郭义继xù

说:“这东番地方,现在已经是中华联合公司的地盘,改名叫做台湾。如今的福建沿海,大约有近100艘大小商船受这联合公司管辖。最近几日,华兴联号在福建沿海收购破旧的渔船和旧商船,不计代价地收购。今日我们回浯屿时,也遇上了这些船,船上的老乡告sù

我们;他们是接到联合公司的召集令,去澎湖汇集,说是和红毛夷有关。”

沈有容越听越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郭家兄弟虽然不用做走私贸易贴补生活,但是他们的亲戚朋友家人很多在搞“走私”贸易。以泉州港的重yào

支港安海港为基地的贩海贸私活动,也就是“走私贸易”是很猖獗的;

由于明朝海禁,zf严格禁止海外商人登陆贸易,使宋、元时期泉州那种“市井十洲人”的国际性地位已经完全衰落,而活跃于海上的商盗与海外商人势力的贸易,也只能以“走私”的方式进行。小小的月港,实jì

上也是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出海贸易需求的,因此走私贸易在隆庆开海之后依旧到处泛滥,福建官方实在也是管不过来,基本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郭家亲戚朋友家人所经营的走私生意,很多就是和中华联合公司做得,所以,郭家兄弟对于向官府内部人员透露些公司的情况,多少有点心理压力和道德亲情上的纠结。

“和红毛夷有关?难道是去为红毛夷提供粮草?难道……”沈有容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两位兄弟,我沈有容为人如何你们想必心中有数,你们的话,入了我的耳,就不会有人知dào

是你们说的。我再多问几句:这联合公司真的一声令下,这些船只就去了澎湖?还有,这公司的头目是什么人?对了,年初有人在泉州、福州招募农夫去东番耕地,主事人是否就是这个中华公司?”

郭义又和弟弟对视了一眼,转回头道:“其实,我们的船本来也是要去澎湖的,中华公司以高价买下了我们的破船,我们可以用这笔钱再去搞一条新船出海。而且,召集人说,我们如果驾船去澎湖,还有工食银可拿。所以,那些把船卖给了中华公司的人,都很愿意去澎湖;中华公司想用我们的船干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公司的头目,沈将军其实和他也是相识的。”

沈有容此刻正在为中华公司的社会动员和控zhì

能力而吃惊,闻听此言惊呼道:“你说什么?我认识的人?谁?”

“中华公司,或者叫华兴联号的大东家,就是从吕宋岛救了3000大明子民回来的尹峰,尹船主。几年前,您在台湾和他见过面。”

沈有容脑海里浮现出新兴号的轮廓;那次海上追击新兴号,最终被新兴号甩掉,轻易逃脱。他大惊失色道:“原来是他?”

沈有容叫来亲兵,命令道:“立kè

备船,我要去福州巡抚衙门走一遭。”

……

同一时刻,已经有十三、四条船在澎湖湾出口处汇合。都是靖海帮的船。

李旦的海盗学徒袁进、李忠等**约已经出师了,各自掌握着一条船。李忠来到袁进的船上,两人正在商议是否要立kè

闯入澎湖湾。

“船主的信鸽指令我们在湾口集结,不许进入湾口和红毛夷交战。”李忠好心地劝说着。

袁进大声道:“放屁,这尹船主又没有在海上干过粗活,懂什么打仗的事。”

“八哥,说话注意点,他可是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啊!”李忠赶紧四周看看。

“怕什么,这些弟兄都是早先就跟着我混的,我也不怕他尹峰来找我。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李大哥,这尹……”

“八哥,住嘴吧!”李忠一把捂住他的嘴,又被他推开。

八哥,即袁进,又有人叫他袁八老,泉州同安人,因排行第八,故绰号“八哥”。

当下,袁进不顾一切,带着自己的船径直闯进了澎湖湾,李忠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和袁进同进退好多年了,也只好无奈地指挥船跟了上去。

第77章 红毛夷和战记(二)

袁进、李忠的两艘船当先冲入了澎湖湾.其余靖海帮的船只大多在犹豫了一会后,也跟着冲了进去。只有两艘船没有动,只在澎湖湾口下锚停泊。

其中一艘除了船头的蓝色涂装外,还用红色油漆写着“飞虎”字样。本来飞虎号是泉州惠安县海盗李三的船,被官府和世家大族追杀多年后,终于找到了组织,现在已经加入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船队外围组织“靖海帮”。

海盗李三原本是渔民,已经四十多岁,早已想洗手不干了。无奈这年头中国沿海的海盗行情不好,还没赚够置地安家的钱。他的儿子李魁奇今年12岁,早早地在海上讨生活,这么小就跟着李三上了海盗船。

这时,少年李魁奇从桅杆上滑了下来,来到老爸面前着急地问:“阿爹,我们怎么不跟上去?”

李三没好气地给了儿子一个暴栗,骂道:“没脑子,没听到大东家的命令吗?不许进入澎湖湾与红毛夷交战。鲁大爷说大东家号令严明,我们现在可是在他手底下讨饭吃啊,听他的命令办事总是不会错的。”

李魁奇不服气地指指前方说:“这么说,他们可都是违令行事了?袁八哥他们也去了啊!”

李三摇摇头:“我们比不了他们;他们原先是泉州李旦大爷的手下,现在李大爷的妹子也是公司东家之一,有人罩着他们呢!”

李三不住地摇头;“这些人,还不知dào

红毛夷的厉害,呵呵,……”

荷兰主力战舰“奥伦治号”停泊在澎湖湾马公港内,下锚位置距离海岸大约3里地。荷兰水手和士兵正在为登陆做准bèi

,已经在海面上放下了5艘小艇。这时候,主桅顶上望斗中的水手敲响了警钟。

“什么情况?”海军上将韦麻郎走出舱门,皱着眉头问一名军官:“怎么回事?”

“有船只进入湾口,是一些戎克船正在向我们这里逼近。数量大约十二艘,武器装备不详。船队呈横队逼近,似乎有敌意。”

“戎克船?有什么标记吗?”海军上将韦麻郎问道。

“蓝色船头,有蓝底圆圈图样的旗帜,不清楚是什么地方的船。”瞭望的水手回答。

另一名水手从望斗上顺着缆绳滑了下来,奔跑着在海军上将面前立正敬礼,然后报gào

说:“刚刚发xiàn

,12艘戎克船中有两条拥有船首炮。按现在的风力和风向,大约1个小时后会接近我们的船只。”

韦麻郎看看李锦,李锦苦着脸说:“应该不是官兵的战船,他们不会打这种旗号,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我们。”

韦麻郎点点头:“那么,就是本地的海盗了?真是不知死活啊,我下令:全体准bèi

战斗!”

荷兰水兵依旧往小艇上上人,似乎是准bèi

在迎战海盗的同时登陆马公港。实jì

上,韦麻郎确实很看不起那十几只戎克船,不认为它们会对奥伦治号造成什么威胁。

荷兰舰队的另两艘辅助船只——戎克船载有100多名水兵和大量物资,预定用来建设基地的。它们驶向港口海滩,准bèi

掩护小艇登陆。

奥伦治号向湾口方向移动,而袁进等人则开始后悔了。大约3华里之外,海风飘荡的港湾内,一艘小山一般的三桅巨舰正在慢慢移动。桅杆上张满了白色帆布,海风鼓动着帆布,这艘载重900吨,拥有6门24磅炮和18门9磅炮,36门4磅炮,舟长三十丈,横广五六丈的巨舰被风帆带动着,向袁进等人的船只迎过来。

袁进在海上没少和佛郎机人打交道,但是正面遇上红毛夷还是第一次。“妈的,红毛的船真大啊!”袁进倒吸一口凉气。

尹峰的新兴号算是袁进见过的较大的船了,但是这荷兰战舰实在是太大了,新兴号最多只有它的三分之二大。而且,随着距离渐渐拉近,已经能够看见,荷兰战舰两边船舷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炮窗。

袁进顿时吃了一惊:“妈的,这得有多少大炮啊!”他看看自己的船头唯一一门500斤级佛郎机炮,这给别人塞牙缝都不够数啊!

袁进看到的就是当时中西方海军力量的差距,以《纪效新书?治水兵篇》记载的戚继光水师为例,整整一个水兵营中4艘福船2艘海沧船和4艘苍山船装备的主要兵器加在一起,才有40—70门火炮,勉强可和西方一艘普通战舰相比。而且,戚继光记载的福船所用火炮,很多都是佛郎机型的分离式后装填炮,闭气性能差,射程远不如同时期西方的前装舰炮。

袁进的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说:“八哥,红毛火炮太多,我们怎么办?”

袁进恼火地说:“妈的,怕死啊!我们跟他兜圈子,不要硬碰就是了……”

“轰”大炮的轰鸣在海湾四周激起回响,荷兰战舰开炮了。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距离袁进的船不过几丈远,水花浇透了袁进的全身。

距离2里,荷兰战舰连续开火了,用船舷左侧的12门重炮轰击中国海盗船,然后掉过头来,再次用右侧的大炮来了次齐射。似乎是为了炫耀武力,荷兰人把右侧那些4磅的小炮也打响了,搞得硝烟弥漫了整条战舰,中国海盗船的四周围此起彼伏的水柱冲天而起。

而在这个距离上,海盗船的佛郎机炮根本打不着荷兰战舰,完全处在光挨打不能还手的被动地位。

袁进指挥自己的船穿过水花,企图靠近敌方以便开上一炮,但是在距离荷兰战舰600米——大约400多步的距离上,一发9磅铁炮弹击中了袁进的船尾舵舱,巨大的舵失去控zhì

,船只笔直往前滑行,无法做规避动作了。

袁进大惊失色:“弟兄们,快划桨,快掉头!”他的船是鸟船的样式,带有4对划桨。但是来不及了,由于他的船冲得最靠前,引起了荷兰人的主意;一分钟后,荷兰人集中左舷的20门炮对袁进的船来了一次齐射。海面上水柱四起,顿时包围住了袁进的船。一发链弹旋转着打中了袁进坐船的桅杆;两个由1米长铁链连在一起的半圆形炮弹互为中心在空中旋转掠过海面,缠住了海盗船的桅杆,顿时桅杆帆布和横杆被缠绕撕扯中断裂破碎,四散飞溅,桅杆也断为成两截倒了下来。袁进的坐船失去了动力,完全成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其他靖海帮的海盗船,在荷兰人第一次齐射时就已经失去作战的勇气,纷纷掉头。

在袁进的船被击中后,只有李忠的坐船转舵向前,企图来救援袁进;其余的船只已经掉头向澎湖湾湾口逃跑了。

荷兰战舰的船头上,韦麻郎放下望远镜,对这种没有悬念索然无味的战斗提不起兴趣。他问同事李锦:“这些戎克船是很好的商船,可是作为战船是不够资格的。那么,锦伯,大明帝国的海军战船是怎么样的?”

荷兰人按福建方言的发音,叫李锦为“锦伯”。李锦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樯倒桅伏的中国海盗船,叹了口气说:“实jì

上,明帝国大部分战船样式也是这种福船,和这些海盗船差不多都是和民用船只一样的结构。”

韦麻郎点点头:“是吗。那么,你的那位宫廷贵人什么时候有消息过来?”

李锦想了想说:“按朝廷官僚的办事效率,恐怕不会很快。我已经让潘秀、郭震两位商人作为使者,将您的请求通商的文书递交给福建官方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送交皇帝陛下审核的路上了。”

这时,李锦并不知dào

,潘秀已经被福建官方以通番奸细的罪名抓了起来。而另一名替荷兰人传递外交文书的商人郭震,根本不敢进福州城,也不敢去见官府报gào

。眼下,郭震正雇了一艘小渔船,急急忙忙向澎湖赶来。

这时,巨大的奥伦治号抖动了一下,轰隆隆地巨响在耳边滚过。李锦抬头看去,两只中国海盗船都已东倒西歪,奄奄一息了。其余的海盗船已经逃跑,奥伦治号无意追击,掉转头向海岸边驶来。海岸边,五搜小艇载着60名水兵,即将登陆海滩。

……

泉州港,沈有容的坐船刚刚靠岸,福建巡海道海道副使、兴泉兵备道的一名官员已经等在那里了。虽然沈有容不过是把总头衔,但是把总有两种:备倭把总和一般把总,备倭把总往往以都指挥体统行事,职权较重,所辖兵较多,其下一级指挥官称总哨官,总哨官下为哨官,这种把总一般是钦依把总。另一种把总,又称名色把总,所辖兵较少,500人左右,即小营的指挥官。

沈有容就是浯屿水寨的钦依把总,相当于从三品,因此海道副使郑君澜虽然是他名义上的上司,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郑君澜首先迎上前,施礼后开门见山地说:“沈将军,巡抚徐大人传令你我一起去福州商议红毛夷之事,事不宜迟,也不用另行安排了,就坐你的船去吧?”

沈有容一惊,忙问:“郑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毛夷要求占据澎湖,以佛郎机居住澳门的旧例,开海通商。巡海道方面的消息说,红毛夷已经去了澎湖。”

“果然,果然是澎湖!”沈有容立kè

把沿海渔船的动向联系起来,一边让海道副使上船,一边说道:“眼下的麻烦不仅仅是红毛夷,还有沿海那些刁民悍匪,恐怕他们会去接济红毛夷,到时官兵去围剿时为红毛夷做内应。”当下把自己的巡海战船发xiàn

的情况告sù

了郑君澜。

郑君澜也吃了一惊:“竟有此事?不可不防啊。”

第78章 红毛夷和战记(三)

尹峰的船队到达澎湖湾口的时候,飞虎号海盗船的李魁奇父子被带上了飞龙号战舰.鲁石头在船边等着他们上船。

李三见到他赶紧拱手道:“鲁老大,幸会啊!”

鲁石头没好气地说:“少说废话,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不听号令去和红毛夷开战的?你们这不是给我丢脸吗?”

李三忙说:“是袁八他们干的……”

“尹船主已经知dào

了,尹船主的的人已经在海湾出口处救起了袁进。来吧,我带你认识一下尹大东家。”鲁石头摇着头,在前面领着路。

袁进是号称能够在海中游水一整天都没事的游泳好手。这一次被荷兰人打得船沉人亡后,仅他只身一人花了半天时间游出了海湾,被刚刚来到尹峰的大多人马所救。而他的搭档李忠却因赶来救他,也被荷兰人的大炮击沉了坐船,失踪了。

尹峰非常恼火地在袁进面前来回走着。

袁进跪在甲板上,低头垂泪,痛哭流涕:“尹船主,大东家,你就让我带人去再冲一次吧!李忠兄弟死得冤啊!是我拖累了他,让我为他报仇吧!”

尹峰遏制住自己暴打袁进的冲动:最近他发xiàn

自己的脾气大涨,似乎很容易发脾气。他一把拎起袁进。尹峰高大的身材和常年柔道训liàn

形成的膂力使小个子的袁进根本无力反抗,轻易被拖到了船舷边。尹峰指着澎湖湾方向说:“由于你的冲动,由于你不听指挥,50多个弟兄死在这海湾里了,你还想拖着更多的弟兄去送死吗?”

尹峰放开手,袁进扑通一下又跪在了甲板上,伏地大哭。

鲁石头带着李家父子正好kàn

到了这一幕,李家父子一时面面相觑,李魁奇吐吐舌头,忙乖乖躲到了父亲身后。

尹峰看见了鲁石头,没好气地说:“鲁大哥,我一向强调军纪!袁进是最早加入靖海帮的,怎么还会是这样目无法纪,公然违反我的命令?鲁大哥,你是怎么带的手下?”

这话说得很重,边上几个原海盗帮的弟兄都脸上变色,担心一向桀骜不驯的鲁石头会面子上过不去。

出乎大家的预料,鲁石头居然低头认错:“尹兄弟说得对,我是不会管人,也不懂得怎么管理这么多人。”

尹峰也有点出乎意料:“鲁大哥,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别无它意。”

鲁石头呵呵一笑:“尹兄弟无需顾虑,我不是为你的这些话而发牢骚,我是说实话。我本来是曾爷的二驾(副手的意思),打打杀杀我可以,动脑子打仗,还要带好这么多弟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样,尹兄弟你来做这个靖海帮的头,我还是给你做二驾,联络老弟兄,打仗冲锋在前,这个我还能做到。”

尹峰知dào

鲁石头表面粗豪,实jì

也是个明白人,这些话应该是他长期考lǜ

后才正式提出的。

作为中华联合公司的大东家,尹峰基本上控zhì

了公司拥有的所有武装力量,只有靖海帮作为外围组织,是以鲁石头的名义召集起来的,虽然参加者都知dào

尹峰实jì

是幕后老板,但是实jì

管理者是鲁石头。

现在,鲁石头此举实jì

上是借袁进的事,把自己的权力转交给尹峰。

甲板上一片沉寂,连袁进也不吭声了。尹峰环视四周,见众海盗兄弟都热切地看着他,知dào

这事一定是鲁石头的主意。他只好皱着眉头道:“此事缓一步再议吧,现在,我们来看看明天的海战怎么打。”

“报!战舰队的麦小六来了!”

这时,一名水手急冲冲地跑来报gào



麦小六急忙走到尹峰身前,拱手施礼道:“船主,麦小六不辱使命,我们守住了妈祖宫营地。”

“好极了!”尹峰非常高兴,回头对鲁石头说:“鲁大哥,先把袁进带到底舱,执行军法;先关他10天禁闭再说!”

尹峰转到飞龙号上时,他的船队的船只数量已经膨大到吓人的地步:包括他带来的战舰队的50多条船,加上陆陆续续赶来的靖海帮的海盗船,各地渔民、船民、小商人带来的各式各样的船,总数已经超过了300艘,直接属于尹峰的中华联合公司的船占了三分之二。

原先的历史层面上,沈有容带着50多条帆船包围了荷兰人,靠嘴皮子忽悠了荷兰人,仅此就已经名垂千古了。尹峰自己琢磨着,这一回如果打败了荷兰人,自己绝对会流芳百世了。

这时在飞龙号尾部的舱室内,尹峰和他的主要部下都在场:战舰队统领鲁石头、副统领麦大海、飞龙号舰长叶华,还有外国友人,战舰队顾问参谋小巴雷托船长;步兵统领是尹峰自己兼任,在场的还有这次出征的两哨步兵的长官;第一哨哨长麦德,第二哨哨长郑得文,还有护卫队总教习库特雷上校,尹峰亲卫队的陈衷纪、颜思齐——这家伙自愿加入了尹峰手下,怕他胆大包天的性格会惹事,暂时先在尹峰眼皮底下待着。

这些人都在听麦小六述说驻守澎湖的护卫队坚守商馆的事。

就在战舰奥伦治号与袁进等人的船纠缠不清时,荷兰人的辅助船已经把100名红毛夷士兵送上了岸。而且还把两门小炮带上了岸。

妈祖宫里海岸沙滩有近3里路,勉强在舰炮的射程之内,但是现在奥伦治号没空支援步兵,荷兰水兵们一上岸就决定采用迅速突击的方式,一举夺占妈祖宫中国人的营地。他们排列着很不整齐的三排横队,在海滩稍事休息后就发起了进攻。

林晓、麦小六等人早已准bèi

好了迎敌。

当毫无防备的荷兰水兵接近到妈祖宫时,中华公司营地内外一直是静悄悄的,似乎里面的人已经弃营而走了。

在距离营地的木栅栏墙只有50步的时候,林晓在墙头打响了第一枪,随即50名中华联合公司的水手们源源不断地在木栅栏后面发射着火枪子弹。

措不及防的荷兰水兵毫无防备,万万想不到对方的火力如此凶猛。他们的想法是以一次冲击顺利夺占这个已经建设得很完备的营地,轻松地占为己有。

由于妈祖宫前的沙滩缓坡几乎没有什么地形可以用来隐蔽,荷兰人的横队被连绵的弹雨打得溃散了,乱哄哄地向海滩登陆场跑去。林晓谨守尹峰的命令,没有出去追击。

韦麻郎上将刚刚命令把奥伦治号移回到了海滩方向,就从传令兵口中得知进攻失败的消息。平日神态自若的韦麻郎上将大怒,命令水兵们再次发起了进攻,战舰奥伦治号还以舰上火炮轰击了妈祖宫一带。

林晓和麦小六等人早就准bèi

好了大量的木材茅草,把这些和泥土混合着堆在木栅栏墙前面,形成近1米半厚的防炮层。本地的渔民们还帮忙运来了很多沙滩上沙子,都堆在十几辆独轮推车上(尹峰让后勤队运到澎湖的),放置在营地的前方。这样,荷兰人的大炮打中泥沙和木块时,卸去了很大一部分动力,最后基本上没法形成跳弹,撞在木栅栏上也没法击穿木墙。

这是尹峰借鉴了明军用来对付荷兰**炮的方法后,事先让林晓等人准bèi

好的防御设施。原先的历史时空中,荷兰人第二次来到澎湖,明朝军队经过大半年的围困,无法对抗荷兰人的火器;最后明军想出办法,就是靠厚重的木墙裹泥巴挡住了敌人炮弹,后面士兵推着往前移动,就这样一点一点围困住了荷兰军队。

现在尹峰让这种土法上马的设施用来防御,也是功效突出。这回荷兰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来到木栅栏60步距离时,木栅栏后的中国水手们都站起身,再次用连续不断的火力输出扫射荷兰水兵们的队伍。

处在无遮无掩的地形上的荷兰人遭受了重大伤亡,不得不在韦麻郎眼皮底下撤tuì

到了登陆场。这一下,韦麻郎不敢再轻敌,下令停止了炮击,要求水兵们立kè

上岸去增援岛上的战友。

麦小六唾沫横飞地说着战斗经过,最后得yì

地说:“根据我们的统计,荷兰人被我们打死了20人,打伤的不计其数。我们的弟兄只有一个人倒霉被炮弹打断了右腿,另外有三人受枪弹伤。”

尹峰不住地拍着小六仔的肩膀:“你做的不错啊,光泽这一回也很冷静,没有冲出去追击。”他看看周围众人,缓缓地说:“此次对抗荷兰人,总算在岛上开了个好头。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他们把赶下海!”

……

韦麻郎紧皱着眉头把李锦叫来,问他:“今天在岛上和我们作战的军队,是你们帝国的军队吗?”

李锦摇摇头:“绝对不是,我和帝国军队有过接触,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火枪,而且战斗力不会这么强悍;能够面对我们战舰的大炮仍然能坚守营地不退。”

韦麻郎点点头:“我观察了战场情况,他们使用火枪作战的战术,和我们欧洲正在流行的战斗方法,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这支部队应该是经受过我们欧洲人训liàn

的。”

李锦睁大了眼睛,惊异地问:“会是什么国家的人?”

第79章 红毛夷和战记(四)

“今天在岛上作战的那些中国人,一定是经过欧洲式步兵战术训liàn

的!”荷兰海军上将韦麻郎愤愤地说:“在东亚地区,有可能参与训liàn

的人,除了西班克人,还能有谁?”

李锦喃喃地说:“难道是澳门的葡萄牙人?”

当时的荷兰人不分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一律称之为“西班克”(Specks),这个名词在荷语中意为“咸肉片”,可能是骂人的话.

对于这次远征福建沿海,争取通商口岸的行动,韦麻郎越来越觉得,完全不象起初想象的那么轻松顺利。他把矛头指向李锦,质问他说:“锦伯,你预料中会有渔民和商人来给我们运来补给,会有人来主动和我们做生意,你说的这些人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一支武装的商队?锦伯,对于那位皇帝陛下的太监,他能否把澎湖列岛赠送给我们?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锦叹了口气,他实jì

也很无奈,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并不想因此被荷兰人看扁了,反唇相讥道说:“将军阁下,如果您的部下对待沿海的居民好一点,我想我们现在的处境会好得多。而且,如果您的部下今天能占领整个岛屿,造成既成事实的现状,我们的声音就可以让大明帝国皇帝听见了!”

为获得中国商品,荷兰东印度公司指令暹罗、越南、日本的荷兰商馆千方百计与中国进行贸易,同时吸引中国商人前来巴达维亚,但来自中国、万丹、锦石、北大年及马鲁古群岛的各国商人运来的中国货质量不能令人满yì

,而且长途转运也大大增加成本。所以,本次韦麻郎的远征澎湖之行,是势在必得的。而想要和中国zf打交道,荷兰舰队暂时还离不开李锦这样的中间人。

韦麻郎缓和了一下口气:“锦伯,我们利益是一致的,你是东印度公司最好的代理商和经理人。如果佩斯卡多尔列斯群岛能够成为第二个澳门,那么你的商业利益一定会得到公司的保障。我承认,由于我们的一些失误,使我们在澎湖暂时陷入了困境。你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锦想了想,说:“我认为我们的困境全来源这个中华联合公司。我们事先根本不了解这家公司的底细,所以才会这样被动。我想好了,我这就去福州跑一趟,直接面见高寀太监,或者巡抚总督大人。明帝国的官府对于自发形成的民间团体,总是非常警惕的,说不定我可以说服明朝官府来共同对付这个中华联合公司。”

韦麻郎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可恶的尤妮丝号,天知dào

它出了什么事!如果尤妮丝号也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今天我们就已经占领全岛了。”

李锦搭乘荷兰舰队中的两艘戎克船之一:“鹿特丹号”,起锚驶向外海,准bèi

东渡海峡去福州与明朝官员谈判。

这时天色已晚,暮色已经笼罩大海。鹿特丹号帆船已经快到澎湖湾口了,船上的水手有一半是东南亚各地招募的华人,对本地海路不熟悉,李锦用大笔金钱为报酬,才让他们敢于冒险夜间出航。

李锦正在船舱中发呆,忽然间跟随他多年的仆人冲了进来,张口结舌半天,脸涨得通红,不停用手指着外面,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李锦很恼火,一把推开他,向舱外走去:“没用的东西!什么事如此慌张?有什么……”

突然间,李锦也象被人点了穴,在舱门口张口结舌呆住了。在他眼前的澎湖湾口,夜色中,漆黑的海面上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全是船只上的灯火,看不清船只的轮廓,但是仅仅从满天星斗般的点点渔火数量上估计,少说有几百条船聚集停泊在湾口两侧,海湾中还有几十条船在来回巡逻。其中,有几条船似乎已经发xiàn

了李锦坐船上的灯火,正在向这边靠近。

“这、这、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船?”李锦好不容易找回了说话功能。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但有一点李锦可以肯定,这么多船满天星斗般聚集在这里,绝对不是来和荷兰人做生意的;很明显,这些船只都是很有组织纪律性的排列停泊在那里的,更像是一支军队。而且,对面的船只上已经发出了一声炮响!

“掉头!掉头!”李锦急忙大喊起来。幸好此刻海面上吹得是侧风,帆船利用中国式硬式帆非常方便的操控性能,把船掉个头还是比较快的。

“他们在追我们!”李锦的仆人也找回了说话的功能,吃惊地指着海面上。

李锦回头看去,有几点星光正在追过来。今夜乌云密布,月亮不见踪影,海面上可谓伸手不见五指,但这些船仍然大着胆子追击过来,如果不是船上的人熟悉澎湖湾的海路情况,那就是胆大包天。

尹峰正在和库特雷、罗阿泉等人商量明天的作战,一名水手冲了进来:“报!船主,湾口内有船想乘夜偷偷出海,被我们发xiàn

后,逃回去了!”

尹峰皱皱眉头:“什么船?有几艘?”

“天黑看不清。应该只有一艘。”

“不要追了,下令给麦大海,再派10艘船,严密封锁海面,不许任何船只出入。”

尹峰回过头,对库特雷上校说:“等一会,你们就将上岸,明天天亮前务必赶到娘妈宫营地。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营地,不要轻易出击。”

不一会儿,库特雷上校带领神枪手罗阿泉等十多名黑衣黑裤的战士,攀上了岩石嶙峋的岸边,隐没在了黑暗中,这是尹峰和库特雷苦心训liàn

出的特种部队。今年年初,他用两倍的报酬留下了库特雷上校,让他把自己在世界各地征战的经验全盘传授给一批精选的护卫队战士。不过这个时候的战争技术还很有限,所谓的“特种部队”大半也就是训liàn

量超过一般部队,特别讲究枪法准确和临阵肉搏能力的部队而已。最多,加上了些库特雷在东南亚各地和土著人作战时,自己琢磨出的暗杀、潜伏的技巧。

不过罗阿泉等人训liàn

很苦,报酬也很高,一般每月工食银十五两,每年年底有一百五十两的年金,和一般护卫队哨长级军官同等水平。

公司护卫队的一般队员,包括战舰队的水手水兵,每年年底有年金80两,每月另给十两的伙食钱。此一条件相当优越,要知dào

明朝卫所军六品百户官每月俸米才为十石,当时相当于10-20两银子左右;而一般士兵每月只有相当于2-4两银子左右的俸米。

所以,现在在台湾的移民中间,要求加入的护卫队的人相当的多。很多在大陆上因天灾人祸日子活不下去的流民,特意搭船跑到台湾,要求参加护卫队。如果不是尹峰坚持走精兵路线,招兵环节严格把关,护卫队的人数早就超过1200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武器装备数量不够的原因。

尹峰回到船舱,召集了战舰队的指挥官们,继xù

商议明天的海上作战计划。这时,天气渐渐有了变化,在吹过一阵风之后,乌云消散,皎洁的月光忽然间洒满了海面。

一艘荷兰人的小艇躲在湾口附近的岩石后面,船上的荷兰海军军官邦特上尉探出脑袋,借着月光偷窥湾口的情形。这一瞧使他也一时间哑口无言。就在两个小时前,李锦的船急急忙忙地逃回了马公港海岸,把海湾已被封锁的消息带了回来。

韦麻郎上将吃惊得跳了起来:“那里来的这么多船?上帝保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锦只好摊开双手,无奈地摇摇头。

荷兰人只好派出了一只小艇和6名水兵,紧贴着海岸线,花了两个小时偷偷地划到了湾口。

终于等到了天气变化,邦特上尉看见前方距离100米处就有一艘中国的戎克船在游弋,幸好小艇躲藏在礁石的阴影中,没有被发xiàn

。洁白的月光使得船桅上的一面旗帜很醒目。这是一面画着圆形图案的旗帜。虽然因为夜晚只有月光照明的原因,旗帜的颜色不太清楚,但是邦特上尉在心中把这个图案记住了。

两个小时后,邦特上尉在韦麻郎上将的舱室内把这面旗帜的图案画了下来。

韦麻郎和李锦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邦特上尉见状,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怎么了?”

李锦苦涩地笑了笑,指指海岸方向:“今天在岛上和我们交战的那些人,也是打着这个旗号的!”

“中华联合公司,为什么事先一点都不知dào

他们的情况?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一样。”韦麻郎在舱房内走来走去,苦恼地说:“看来,对方来意不善,明日必将有一场恶战!”

……

有了尹峰这个穿越者在干预历史,荷兰人非常郁闷,感觉做事每一次都被人抢先一步,被动之极。

第二天早上,当密密麻麻的中国船只列成横队进入湾口时,荷兰人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bèi

。韦麻郎认为靠奥伦治号的火力,加上两艘戎克船的辅助,还是能和上百艘只能靠跳帮肉搏作战的帆船较量一番的。

严酷的事实再次沉重打击了荷兰人的自信心。

巨大的三桅战舰飞龙号从一群中国式帆船中脱颖而出,如鹤立鸡群般的引人注目;船舷几十个舷窗口伸出了黑黝黝的大炮,一面蓝底中字旗高高飘扬。

这还不够,一艘中西结合式结构的三桅大船紧跟着出现在湾口,船体虽然有点臃肿,不像是专业的战舰,但是船头那门24磅大炮也是很醒目的,两边的舷窗也出现了炮口。

另有一艘巨大的船只有着中式帆船的船身,西式风帆结构,也是艘三桅帆船,在队伍的最后方。

飞龙号两翼各有上百条帆船,都敲着鼓吹着海螺,鼓噪前进。整个澎湖湾顿时被无数海螺号声所灌满。

韦麻郎扔下望远镜,一把揪住了同在船头瞭望的李锦,气急败坏地说:“这是战舰!战舰!只有欧洲才有的战舰!为什么这个中华公司会有战舰?”

李锦竭力挣脱了韦麻郎的大手,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地说:“我不知dào

!这样的战舰真的只有欧洲人能建造吗?”

韦麻郎一时语塞,转过头去命令道:“邦特上尉,命令战舰前出,抢占上风位,先打乱对方阵势再说!”他不服气,还是决定要坚持作战。

李锦在一边自言自语,脸上各种脸色变幻不定:“船只中国人可以模仿,难道荷兰人的纵横海上的勇气,你们也能模仿吗?”

军官们在准bèi

作战,但是所有荷兰水手水兵都在倒吸冷气;虽然60门炮的奥伦治号足够强悍,可是如何能对抗对方几百艘战船,特别是对方还有正式的战舰参战,这仗没法打!

韦麻郎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命令:“告sù

陆战队,立kè

对岛上发起进攻,一定要攻占娘妈宫营地。”

第80章 红毛夷和战记(五)

邦特上尉坐着一艘小艇,带着5名荷兰水兵上了岸.他发xiàn

占据了登陆场的荷兰水兵们士气不高,个个精神萎靡不振。

他找到陆战队统领范.莱顿上尉,一打听才知dào

:澎湖岛上的中国人袭扰了他们一整夜,搞得所有人都一夜未眠。

这些中国人偷偷来到海滩边放冷枪,射冷箭,还驱赶着一群羊向登陆场发起冲击,搞得所有荷兰水兵对着点点灯火猛烈射击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发xiàn

打死的全是脖子上挂着灯笼的山羊。

“卑鄙,无耻!这些中国人太卑鄙了!”范.莱顿上尉愤愤不平地说。邦特上尉苦笑着摇摇头,心想:你这个莱顿来的偷鸡贼后代,也不见得多高尚吧!(荷兰人的名字很奇怪的,当时的荷兰人除贵族外,都是没有姓的,所以这名字叫什么的都有,范.莱顿就有着“来自莱顿“的意思。)邦特上尉有着点贵族血统,看不起莱顿这样出身盗贼家族的人物。不过,眼下事情紧急,邦特上尉正色说道:“韦麻郎司令官已经下令,务必尽快攻占整个岛屿,拿下那个神庙边上的中国人营地。”

范.莱顿上尉和邦特上尉费了不少劲,把200名登陆的水兵组成了三排横列,带上三门3磅小炮,开始进攻娘妈宫营地。

中华联合公司驻澎湖商馆营地内,林晓从一人多高的木墙上跳下来,对弟兄们大声喊道:“红毛们又来了,注意了,准bèi

迎敌!”

库特雷上校正指挥一些人在木墙上搭起块木板,形成一个缓坡,把唯一一门4磅青铜炮装满了霰弹,放在了木板上,随时准bèi

推到墙头开炮。罗阿泉带着十几个弟兄正在擦拭枪支,若无其事地装弹药。林晓对他们的精力旺盛很是佩服。罗阿泉等人昨夜二更时分才赶到营地,立kè

就参与了夜袭骚扰荷兰人登陆场的行动,折腾了大半夜才回来,这才睡了一会,他们就已经精神抖擞地准bèi

战斗了。

围绕营地的木墙外侧面对海滩的这一面,是堆满了树枝木块和泥土的护墙,足足堆了有两米厚,是用来防炮弹用的缓冲墙。木墙内侧,沿着墙摆放的一排木凳,正好可以让火枪手们站在上面向墙外开枪。营地的右侧是娘妈宫,有10名疍民水手在屋顶和墙头守卫,一旦敌人接近就放火烧掉整座庙;营地左侧和正面一样,地形都是比较平缓,荷兰人就是从这个方向开始进攻的。

荷兰士兵缓步走过沙滩,在紧密有节奏的军鼓声中,排列整齐地前进着……

海面上,奥伦治号带着两艘戎克船,由东向西行驶,直接向中国船队正面扑了过去。

尹峰向麦大海下令道:“开始吧,让红毛夷看看谁是这里的主人。”说完,他下了飞龙号,搭乘小艇来到了新盛号。作为护卫队步兵总统领,尹峰将和新盛号上400名火枪手一齐登陆岛上,攻占荷兰人的登陆场——海滩营地。

麦大海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左满舵,保持南北航向,命令炮长,敌舰进入射程就立即开火。

战舰队50艘辅助战船也跟着改变航向,由南向北偏东方向行动,与径直前冲的荷兰战舰形成了“T”字形,占据了有力的射击位置。不过,战舰队除新兴号外,都是只装备一门大炮的中国式帆船,这样的阵型对他们而言没有实jì

意义。

尹峰强调阵列线作战,这算是当时世界上比较超前的海战概念了。他给这些初学海战的同胞们灌输了太多这类概念,却没有和实jì

作战情况、装备情况结合起来,麦大海等人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多少有点囫囵吞枣、泥古不化,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搞出了这样的阵型。战术创新毕竟是要经lì

过实践才能变成实用的,尹峰在这方面只有书面知识。

不过,荷兰奥伦治号上的海军上将韦麻郎确实被吓了一跳,这样的阵形他只看到过英国人在海战中使用。

他立kè

命令本舰队全体左满舵,形成由北向南运动的态势,将和对方舰队交错而过,即将和对方战舰成为队列线对轰的形势。

中华公司飞龙号战舰在和奥伦治号相距800步,约2里左右时就用船头24磅重炮开了火。飞龙号的舰首炮是安装在一辆炮车上的,四面用铁链连接在船头固定。开炮后大炮可以通过炮车后滑卸去很大一部分后坐力,最大的特点是射击方向可以在水平方向做90度变化,这些装备的细节都是尹峰加以改良和设计的。

所以飞龙号的舰首炮可以对奥伦治号开炮,奥伦治号的舰首炮因为是固定在船头的,无法很快调整射击方向。24磅的铁弹轰隆隆地飞过海面,在距奥伦治号80米处激出几丈搞高的水花。

韦麻郎头皮发涨,咬呀切齿,在甲板上气得直跺脚。不知dào

中国人还会有什么奇怪的招数,他不想再处在被动状态了。韦麻郎大声命令:“开炮!开炮!”

炮长小心翼翼爬出船舱,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将军,虽然这个距离可以射击敌人战舰,但是命中率很低,我们……”

韦麻郎打断了他的话:“迅速开炮!听见没有?开炮!舵手,方向南偏西20度,靠上去和他们对轰!“炮长听了他的话,倒吸一口凉气;阵列线对轰,这是许多海员水兵心有余悸的经lì

。军令如山,炮长无奈地进入炮舱,准bèi

作战。

在相距400步的距离上,飞龙号和奥伦治号相向错过,互相来了次齐射,谁都没打中。然后,飞龙号逼近荷兰舰队的两艘中国式帆船,用自己每边船舷拥有的15门大炮去蹂躏这两条只装了两门炮的辅助船。

同样,奥伦治号则去肆意欺辱那50多条只有一门大炮的帆船。但是,开头几艘帆船被打得桅倒船沉后,麦大海立kè

意识到了自己战术上的失误:靠这些火力单薄的帆船是保持不了阵列线的。他立kè

用旗语和海螺号通知后续船队,分散围攻敌方战舰。而麦大海自己则指挥飞龙号去暴揍那两条荷兰人的中国式帆船。

前一天晚间企图偷偷溜出澎湖湾的“鹿特丹号”,由于冲得太靠前首先被飞龙号连番的大炮轰击打成了半身不遂;另一艘帆船企图转头向海湾内部驶去,结果被斜刺里冲出的新兴号拦住去路。新兴号比这艘船高大,用舰首炮劈头一发24磅重炮炮弹,击穿了船底。

飞龙号抛下半死不活的鹿特丹号,赶上来又是一顿齐射,立kè

把这艘帆船打得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在海面上漂浮的废旧木材。

新兴号是护送新盛号运兵船,由北边紧贴海岸线过来的,见有机可乘,在荷兰船背后来了顿太平拳。随后,新兴号继xù

护送新盛号,直接扑向马公港荷兰人登陆处。在越过港内的测天岛后,站立在新盛号船头的尹峰已经能用肉眼看见妈祖宫那边的硝烟了。

“已经开战一个多时辰了,看样子,林晓他们还在坚持。好样的!”尹峰点点头,对陈衷纪说:“可以吹海螺号了,记住,一短二长!”

陈衷纪跳起来,兴奋地说:“知dào

,一短二长!”

海螺号吹响了,海湾各处的沙滩上,各处礁石群中,奇迹般出现了为数几百的渔民。他们推着小渔船、舢板,迅速下了海,向新盛号这边划过来。

这些渔民在荷兰人登陆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致荷兰人想在岸上找点补给比登天还难。昨晚,罗阿泉带着尹峰给渔村头领的书信,找到了这批渔民。这些渔民都和尹峰喝过酒,听说是尹峰要求他们帮忙,二话没说就答yīng

了。

在这几百名渔民、几十条渔船、舢板的接应配合下,新盛号上400多名护卫队步兵和他们的装备,在小半个时辰内就全部登陆完毕了。

尹峰登陆的地点距荷兰人营地大约有1里地。一开始荷兰人留守人员就发xiàn

了中国人在登陆,慌忙派出十多人前来阻截,被再岸边游弋的新兴号一顿炮火轰了回去。

……

荷兰人的登陆部队对妈祖宫的进攻很不顺利。

这一次他们没有了奥伦治号的大炮掩护和支援,只有运上岸的两门3磅小炮可以用来支援步兵进攻。

但是对于妈祖宫营地那两米厚的泥土木材草堆混合的掩体,3磅小炮的威力实在是太小了,炮弹打出去就陷在了这堆厚墙中失去了威力。除非荷兰人能把24磅或36磅重炮搬来直接轰击,靠这两门小炮打破这道墙是没希望的。

邦特上尉指挥小炮轰击了一阵后,很无趣地下令停止了。然后,急促有节奏的鼓声响起,荷兰军队继xù

前进,很快接近到了妈祖宫营地80步范围,很快就得到了营地内60杆火枪子弹的欢迎。

范.莱顿上尉指挥的连队在正面攻击,林晓带领的水手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很多经lì

过吕宋岛之战,因此操作火枪技术十分熟练,和当面的荷兰人不相上下,几乎都能达到一分钟发射两发子弹的超级水准。

当时的荷兰步兵采用的战术是摩里斯改革后的步兵阵列队形。摩里斯21岁时就被推选为荷兰联省共和国的军事长官,是一位天才的军事家。他采用的战斗单位,要比西班牙的方阵小得多。西班牙人的战斗单位是团,摩里斯改革后的步兵战斗单位是连。每一连从旧建制的150人减少到115人,后来又减少到80人,滑膛枪步兵和长矛兵各占一半。他还把火枪兵的纵深行列减少到10列,战线加宽到最大宽度为250米。

摩里斯发明的战斗队形,称为“摩里斯横队”。摩里斯横队每一排大约有50名长矛兵,士兵间距为1米左右。摩里斯改革后的战斗队形,与西班牙人完全不同。西班牙人的方阵中,火枪兵在方阵的中央,四周由长矛兵保护。而摩里斯反其道而行之,他的火枪兵在长矛兵两翼,他们真zhèng

的位置与长矛兵的第四列或第五列平行。火枪兵在这个位置上,两侧有长矛兵保护,即使在近战中,仍能进行有效射击,杀伤敌人。

位于横队两侧的是3个排的火枪兵,每排40人,排成4路纵队,每纵队10人。火枪兵射击之后,退下装子弹,直到最后一排火枪兵射击完毕。摩里斯横队是军事战争史上线式战斗队形的雏形。摩里斯采取长矛兵居中而火枪兵位于两侧的战术,避免了西班牙步兵团中的兵员Lang费现象,同时,不仅灵活性增强,而且士兵与士兵的配合比较默契,作战实效也成倍提高。在战争中,长矛兵打得十分顺手,火枪兵在长矛兵的掩护下,也可以从容不迫地向敌人射击。

问题是“摩里斯横队”在大规模的交战,万余人或十几万人规模的会战交战中比较能体现出机动灵活的特性。

第81章 红毛夷和战记(六)

荷兰人在地形上处于不利的位置;海滩到妈祖宫是个缓坡,礁石和沟壑使本来就不宽阔的地形更加复杂,200人排成三排的“摩里斯横队”被地形割裂成几小块.而中华公司早已花了半个月时间占据有利地形,在制高点构筑工事,储备弹药;守卫者都经过长期反复训liàn

,能够非常熟练地操作火绳枪射击。

荷兰人发起了两次冲锋,都被妈祖宫营地内连绵不断的子弹击退,战死十多人,二十多人受伤。被打死的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长矛手。登陆的荷兰军队中,长矛手只有50名,现在已经所剩无几。而且,罗阿泉等神枪手也给荷兰人造成了很大麻烦,荷兰部队负责喊口令的军官在距离木墙100步范围内,接二连三被准确击毙,导致整个部队陷入了混乱,只好暂时撤tuì



荷兰人退回到海滩边,重新组织后,再次发起进攻。这次邦特上尉调整了部署,把火枪手安排在整个战线前面,长矛手在战线中央火枪手后面,打算是以火枪手压制住对方的射击,然后接近营地外墙后,用长矛手发起冲锋。

这次荷兰人一直逼近到了木墙下。在纵横乱飞的弹雨中,几名疍民水手顶着大铁锅做盾牌,推着门小炮上了墙顶,冲着迎面而来的荷兰长矛手点了火:“轰!”数以百计的铁砂劈头盖脸打向荷兰长矛手。霰弹近距离对密集人群的杀伤力是可怕的,硝烟和霰弹一下子吞没了营地前方;等到烟雾消散后,几十名荷兰长矛手的尸体躺在了营地木墙下,远处则是荷兰人纷乱的撤tuì

场面。他们可没想到,中国人居然还有火炮——昨天的战斗中,林晓把这门3磅小炮藏了起来,如今果然一鸣惊人。

邦特上尉被铁砂打伤了腿脚,一瘸一拐退回到海滩上。范.莱顿上尉扶着他一起撤tuì

,迎面遇到了留守营地的一名士官。

士官惶急地说:“上尉,中国人的步兵在海滩西边半里格处登陆了!”

邦特上尉和莱顿上尉面面相觑,赶紧向海面上望去:只见奥伦治号巨大的舰身在无数的小帆船包围下,左冲右突,炮火硝烟包围了整条船身;海港另一边,两艘辅助船只剩一艘还在海面上半死不活地漂浮,另一艘已完全看不到踪影,只看见几名荷兰水兵的金发在海面上晃动。有两艘飘扬着蓝底中字旗的大船正在海岸线附近游弋,不时地对荷兰人登陆场营地开炮。

两人同时吸了口凉气,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念头:“完了!失败了!”

莱顿上尉犹豫地看看远处海滩:“邦特上尉,看见那些中国人了吗?他们的队列非常整齐!我们是否先退守营地再说?”

邦特上尉摇摇头:“不行,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海面上还有他们的战舰,他们的大炮可以轰击我们毫无遮蔽的营地!我们必须冲上去和他们近战,否则我们毫无机会。”

荷兰人反抗西班牙人,打了半个世纪的独立战争。所以这个时代的荷兰人战争意志坚决,而且在他们眼中中国人不是基督徒,天知dào

成为他们的俘虏会有什么厄运降临,所以他们宁愿拼死一搏。

澎湖岛上所有还能行动的荷兰人都集中起来,大约还有130人能够作战。

尹峰站立在沙滩上,几名葡萄牙雇佣兵军官在他身后;在他面前,两哨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战士正在列队;总计400人,组成一个5X80的横队,面向东边的荷兰人营地。横队中间的50人配备最新式燧发火枪、纸包装定装弹药,带卡座的刺刀,可谓是当时世界最新式的步兵武器装备了。其两翼的350人使用的还是火绳枪,不过也都用上了纸质定装弹药:纸包中有刚好够一次发射用的火药,以及子弹;战斗中战士只要用牙咬开纸包,就可以往枪膛内倒入火药和子弹,不仅仅加快了装弹药的速度,而且不再象以前那样用牛角装火药,装药时全凭手感和经验来控zhì

份量。

5排横队,每排排头有一名喊口令的军官;每排80人正好是两个队的人数,两名队长在队伍中间传递排头军官的命令。

“齐步走,目标前方红毛营地!”

陈衷纪吹起海螺号,护卫队整齐划一地迈出步伐,向荷兰人的营地走去。

尹峰回头问一位年纪40多的老葡萄牙雇佣兵:“安德烈,您看我的部队怎么样?”

那名老雇佣兵是库特雷的朋友,不过性格开朗,不像库特雷那样到哪里都是一副军人的样子。此时他咧开嘴哈哈一笑:“要我讲真话吗?”

“废话,当然!”

安德烈正色道:“我参与过在尼德兰的战争,在欧洲很多地方打过仗;在亚洲,我在印度,在爪哇、马六甲都打过仗。以我的看法,您的部队对付亚洲的敌人是足够了,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暹罗人。不过,虽然他们训liàn

刻苦,技术已经很熟练,但是实战经验太少,还不能对抗最好的欧洲军队,或者奥斯曼土耳其的新军,……哦,您的战士手中的武器确实不错。”

老雇佣兵们对于尹峰一些小细节的改良和“发明”都很感兴趣,而且没想到弹药还可以这样合装。

尹峰点点头说:“没错,你说的没错。现在,我的部队就将体验什么才是实战!”他对于自己的部队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支部队从招兵开始,训liàn

和配备武器,编制、军纪、后勤和奖惩制度,每一个方面都有着尹峰的心血。尹峰把他所知dào

的东西已经倾囊而授了;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剩下的得靠这些苦练了半年的战士在实战中去完善。

……这个时候的海面上,奥伦治号已经被苍蝇一般围绕着它的中国帆船包围。

韦麻郎上将估计了一下,他的坐舰起码击沉、击碎了十多条船。但是中国人还是围在周围,时不时用船头的炮咬他一口,然后又飞走了。

“转舵!回海岸边!”韦麻郎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海滩方向,那边荷兰人正在列队准bèi

作战;距离他们200米外,一支排列整齐的中国军队正在接近中。

“火船!”一名水兵尖叫起来。

韦麻郎蹦到了船头,吃惊地看到自己坐舰的前后左三面,都出现了大批熊熊燃烧着大火的火船,正在其他船只拖曳下,向奥伦治号这个方向集中。现在正好是涨潮的时候,海流推动着十几条火船扑向奥伦治号,烟雾张天,热Lang排空,荷兰人人人脸色惨白。尹峰的船队中很多渔民来往大陆澎湖之间,熟悉澎湖列岛每一处海路和每一次涨潮的时间,这次火船攻击的时节拿捏得非常准确,正好是大量潮水涌入马公港的时候。

欧洲各国海战时,也有火船作为辅助武器攻击对方的情形,但很少有这样一次性点燃几十条火船攻击的情形发生。

韦麻郎的战舰在刚才的战斗中其实没有受到太多损害,不痛不痒挨了几炮而已。但是一旦被火船缠住,那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奥伦治号的大副满头大汗跑了过来,大声报gào

:“将军阁下,敌人的战舰开过来了!”

果然,飞龙号已经逼近到了奥伦治号500步范围内。奥伦治号前面是无数火船,左右都是密密麻麻中国人的帆船,后方是海岸线和飞龙号战舰。

荷兰人不愧是海上马车夫,在这个时候依然能把战舰紧急掉头。只见奥伦治号忽然在船尾抛下了铁锚,铁锚入海抓住了海底,扯住了整条船。巨大的惯性使奥伦治号以船尾为中心,原地转起了圈子,巨大的舰身歪斜着转过了180度,然后铁锚被突然砍断,舰身回归平衡,猛地向新的方向冲去。这时,奥伦治号从被尾追的形势,变成了几乎已经和飞龙号相向平行,也把火船甩到了船尾。

飞龙号上的麦大海吃惊地看着巨大的奥伦治号做如此不可思议的机动动作,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妈的!红毛夷太邪乎了,这样都能掉头!”麦大海摇摇头,对身边的传令兵说:“传令炮长,准bèi

齐射!船主所说的阵列线对轰,我们马上就要经lì

了!”

“注意!装弹药!瞄准!稳住,稳住!距离不够!”炮长大声喊着。

甲板下的炮舱内空气严重污染,每个人呼吸的大半是硝烟和灰尘。每门炮三个人,由于只有一边船舷能开炮,所以只有45人在炮舱。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包括脸全是黑的——那是硝烟熏得。

炮长叶海子是经过葡萄牙炮手专业训liàn

的第一批疍民水手,资格老而且经验丰富,个子小但是嗓门大。随着飞龙号和奥伦治号渐渐接近,他一边在炮窗观察,一边不断发布命令;“一号到五号炮,抬高炮口半寸,对着他们的上甲板;其余不要动,稳住!检查点火绳!近了!准bèi

!”

忽然,他转头冲着炮手们声嘶力竭大喊“开火!”顺便,他立kè

把两个棉花团塞进耳朵……

“轰轰轰!”

飞龙号15门大炮次第打响,船身颤动着歪斜了一下。

奥伦治号的炮火也几乎同时发射,30发炮弹迅速掠过海面向飞龙号扑来。两发炮弹击中飞龙号的炮舱尾部,炮长叶海子立kè

损失了整个15号炮组3名成员。另有一发炮弹击穿上甲板船舷,打死了两名水手。一发炮弹从船头掠过,打断了数根缆绳,幸好飞龙号的船员及时抓住了断头一端,才使得前桅帆没有出问题。

飞龙号的炮弹只有一发击中了奥伦治号,把上甲板中部打穿了一个大洞,两名荷兰水手被打成肉酱。

两船在300步距离上交错而过,互相转舵,再次形成了相向平行的局面。两艘战舰象是在海面上互相决斗的骑士,一定要打个不死不休。

尹峰在海滩边远远看着,无可奈何地对陈衷纪说:“吹海螺号,通知麦大海按计划行事,别和红毛夷纠缠不休了。他是打上瘾了!”

此时,海滩前方突然爆fā

出一阵阵“呯呯啪啪”的激烈枪声,护卫队的步兵和荷兰人的步兵也开始交火了。

第82章 红毛夷和战记(七)

海螺号吹出了三短三长的节奏,飞龙号上沉迷于战舰之间决斗的麦大海清醒了,下令:“转舵!旗语手上桅杆,告sù

火船队全面出击.!”

在刚才的战斗中,飞龙号已经挨了10发炮弹了,不过都未中要害,只是有6名水手阵亡,十多人受伤。飞龙号给荷兰人战舰造成的危害也不值一提,总共就3发炮弹命中奥伦治号,打死了2名荷兰人,打伤6人。风帆战舰时代,这样两艘战舰之间的决斗,不打上个半天是根本看不出效果的。

飞龙号来了一个急转弯,扯起全部风帆向马公港海口方向驶去。同一时刻,得到麦大海命令的靖海帮的船只纷纷进入港湾。每艘船后都拖带着三、四条落下帆篷,空无一人的小帆船或渔船。这些船上洒满了油或硫磺等引火物。而靖海帮的海盗兄弟们手持弓箭严阵以待,一边的弟兄手持火把,随时准bèi

点燃箭头后射出去,引燃拖带着的那些小船。

李魁奇父子也奉命拖带着三艘小渔船,按命令慢慢先前行驶。李魁奇敏捷地在桅杆上爬上爬下,兴奋的不得了。他指着那飞龙号战舰说:“爹,这艘战舰太威风了,那么多的大炮,我要是能在这舰上开炮,那就太好了!”

李三抓紧舵杆,没好气地说:“你想去开炮?整个福建的官兵水师都没有这样的战舰,听说这舰上的水手,每月工食银有10两,比水师的一个百户官拿得还多。”

李魁奇满眼是崇拜的小星星,看着飞龙号巨大的舰身划过水面。

在奥伦治号战舰目力所及的海面上,那些只装载一门炮的战船已经纷纷向港湾北部海岸线靠拢,布满整个海面的全是这些引火船,足足有近200条之多。先前的那些火船仍在燃烧,因为失去了动力,成了漂泊在荷兰人登陆点和奥伦治号之间的海面上一道火障。

荷兰人彻底地被吓住了。200条火船一旦全部点燃,无论奥伦治号是如何强dà

,就算是荷兰人现在有5艘奥伦治号战舰,也一样躲不了灰飞烟灭的命运。

韦麻郎上将失去了思考能力,整条战舰的荷兰人都在发呆,到是李锦没有失去理智,连滚带爬地来到船头,拉住韦麻郎大声喊道:“将军阁下,将军!投降!停战吧!”

“什么?”韦麻郎有点迷糊地看着李锦。李锦可不想莫名其妙被烧死在这里,而且还是被自己国家的人烧死。他抓狂一般抓住韦麻郎,摇着他,冲着他的脸大喊:“要求停战!停战!我们打不赢这场战斗的!”

“他们愿意停战吗?”韦麻郎清醒了过来,苦涩地说:“我们可是先动手的,……”

本来,荷兰人刚到澎湖时,根本没把那些中华公司的守卫者放在眼中,完全没当回事,也不先联系一下,直截了当就发起攻击想一举夺取妈祖宫营地。这就使尹峰下定决心要狠狠教xùn

一下荷兰人,然后再谈生意。此刻,傲慢自大的荷兰人突然想到,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中华联合公司有过什么联系。韦麻郎受到李锦的影响,满心想着和福建官府谈判,对于这个平地冒出来的中华联合公司完全没放在心上。

现在,中华公司显露出了自己的结实肌肉,荷兰人想起了“谈判”和“外交解决”等词汇了。

李锦指着海面上说:“将军,他们的船在打捞我们的落水者,看啊!他们不是想赶尽杀绝我们!”

韦麻郎拿起望远镜,然后又放下: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几艘中国人的帆船正在救助鹿特丹号沉没后的幸存者;另一艘即将沉没的戎克船周围,中国人划着小艇正在救人。

韦麻郎叹了口气,下令道:“升白旗,落帆!停火,所有人立kè

停火!”他转向李锦说:“锦伯,现在看你的了,你去向他们喊话吧!”

……

海滩这边,两哨护卫队步兵初次接触到了全凭火器威力作战的实例。

训liàn

不管如何艰难苛刻,但实战是另一回事,那是要死人的。两队人马在靠近到100步(155米左右)距离时就开始对射了。一开始护卫队的战士还能保持训liàn

时的镇静,以平常训liàn

时的速度装弹药发射。但是当队列中出现第一批死伤者后,护卫队的队列稍稍停滞了,队伍之间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平常面对的不过是死靶,而现在面对的是敌人,会开枪射击夺走你的同伴或你自己生命的敌人。子弹就在耳边呼啸,身边的战友或一声不吭、或惨叫着倒下,那些没有经lì

过吕宋岛之战的护卫队员们犹疑了、害pà

了。在吕宋岛经受过西班牙军队火枪射击的战士们大多没有慌张,但是这样面对面笔直站立着互相枪毙的火枪对战,考验的是一个战士的纪律性、组织性以及精神上的坚韧程度,于是有一两个战士脚步停滞了。这样就使整个护卫队的阵列出现了混乱。

荷兰人则毫无不良反应,坚持着一边开枪一边前进。

这时候基层军官的作用体现出来了,哨长麦德以下的军官都是疍民火枪队和海盗帮中选拔出来的,都有着战斗经验,因此这个危机时刻,他们主动站出来,大声号令部下,用拳打脚踢使落后者跟上队伍,迟疑不决者迈步向前。

尹峰也赶了过来,一把抢下旗手的战旗,挥舞着向前走去:“弟兄们,我来了,一起上啊!”

“船主!危险!”陈衷纪知dào

这位公司的大东家、护卫队统领喜欢亲临第一线,早有准bèi

,带着尹峰亲卫队的十几名战士把尹峰围在了中央。

蓝色大旗引起了连锁反应,各位军官也站到了第一线,护卫队在短时间的混乱后,开始在各级军官口令声中,所有战士齐步向前,装弹药、通条夯实、枪抵肩、扣动扳机,全套动作一气呵成,枪口喷射出的硝烟在海滩上扩展开去。整个中华公司护卫队步兵阵列,以齐整密集的横队,迅捷的射击,疾风暴雨般的子弹立即压制住了荷兰人的射击。

荷兰人的阵列比中国人的单薄,射击速度虽然够快,但是三轮射击中间必定有一个间歇;而中国人的五排阵列,加上纸质定装弹药,以及燧发火枪的使用,在中央几乎保持了连续不断的射击。

荷兰人刚刚还略略占了点上风,现在可就完全被中国人压制住了。对面的敌人人数比他们多,枪的射击速度比他们快。护卫队战士们现在已经能以训liàn

场上的正常速度射击了。荷兰人的前排士兵在半分钟内死伤殆尽,邦特上尉也受伤倒地了,莱顿上尉顿时毫无战意,下令撤tuì



荷兰人连滚带爬躲回道临时海滩营地后,尹峰命令妈祖宫的守卫队员也开始出击,连同两哨护卫队步兵,把荷兰人的登陆场营地完全包围起来。

莱顿上尉跑到海边,让士兵吧小艇拖过来:“快,快把小艇拉过来,我们去奥伦治号求援!”

那名士兵呆呆望着海面,没有反应。莱顿上尉恼火了,他可不想死在这陌生的海岛上,所以要借着求援为名逃离这片海滩。他踹了那名士兵一脚,嘴里大骂道:“该死的家伙,上帝会惩罚你的,你怎么回事?”

这名士兵回转头,满脸惊讶之色,指着海面上说道:“奥伦治号投降了,停战了!”

“什么!”莱顿上尉又惊又喜,放眼看去,果然奥伦治号已经落帆升起了白旗。他立kè

跑到海滩营地中,命令打起白旗,向包围着营地的中国人投降。

尹峰看着荷兰人的白旗,长长出了口气,对围在自己身边的林晓、麦小六、陈衷纪、颜思齐等人说:“行了,不用打,红毛投降了。注意,等一下要好好对待他们,不许打骂羞辱。巴拉达斯神父来了吗?”

巴拉达斯赶紧在外围答yīng

:“我在这里,船主阁下。”

尹峰笑着对他说:“现在是和平的时间到了,神父先生,该请您出场了。”

巴拉达斯和尤文辉两人从开战起,就一直在不断祈祷上帝保佑。他们可是知dào

荷兰人的厉害的,澳门如果不是占据了地形优势,而且荷兰人实力有限,可能早就沦陷在红毛手中了。外边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他们两个则躲在船舱里不断祈祷。

一路上他们目睹了尹峰的船队越来越膨大,最后居然有几百只船了。他们几次想找机会和尹峰聊聊天,但是尹峰太忙了,没空搭理他们。不过,尹峰对尤文辉很感兴趣。明朝时期加入天主教的中国人中,尤文辉是首批加人耶稣会的明朝人。尤文辉在当时也有一个教名,曼努埃尔.佩罗拉(ManoelPereira)。

学习过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尹峰想起来了,尤文辉是一位很有天分的艺术家,后来在北京的教堂里的一些宗教绘画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在利玛窦刚刚去世后,他画了一幅利玛窦的画像,画得非常有神韵。这幅画像一直到另一时空的21世纪,依旧悬挂在罗马杰苏教区的耶稣会士住所内。

尹峰抽空给尤文辉看了一下自己的炭笔素描画,惊得尤文辉差点晕过去。尹峰学过一点中国画,但是最擅长的是素描,当年他考美院没考上,但是考前培训给他打好了美术基础。尤文辉是个虽然是个基督徒,但也是个随性的年轻人,特别由于找到了共同的美术爱好,他和尹峰很有话谈。

尹峰在早晨开战时,登上船头,指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对尤文辉说:“打从我朝郑和下西洋到现在,这么多船只聚集在一齐,共同抗击外夷的盛况,大约有200年看不到了吧。”

他对尤文辉笑了笑道:“你可以仔细看看,有机会的话,把这个场景画下来。我们中华公司将创造历史,你将是历史的见证人。”

第83章 谈判

历史的见证人?

尤文辉并不太明白他的话.

等到那遮天蔽日300多艘大小不一的帆船冲向敌舰的时候,当他看到几十条火船同一时间燃起熊熊大火时,尤文辉感觉毛发皆竖,真切感觉到了历史的大幕正在拉开。

这些船舰勇敢地和外洋来的敌人战斗,他们不是朝廷官军,而是由沿海出洋商人、小商小贩、工匠、渔民、农夫等人汇聚起来的一股力量。初具雏形的中华联合公司把他们组织起来,第一次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强dà

力量。当然,这一切离不开公司的缔造者尹峰。

奥伦治号在马公港南线风柜尾附近下锚停泊,中华公司的小艇载来一名耶稣会传教士,说是前来传达中华联合公司总裁的谈判意见。飞龙号带着一大群引火船在外围警惕地监视着荷兰人。

荷兰人失败的很彻底,登陆作战的人员战死60多人,其余140人全体被俘;海战中荷兰的两艘戎克船——中国式帆船被击沉,奥伦治号总共被击中20多次,共战死水兵30余,中国人从海中救起了另外60多人。

而整个战斗完全是荷兰人首先挑起的,所以荷兰人完全没有什么条件好提,完全按照尹峰的意见来办事:韦麻郎亲自出面谈判,李锦作为通事在后面跟着。

被俘的200多名荷兰人被圈在了登陆场营地,有两队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战士在监视着他们。这些俘虏正在缴械,把所有的武器堆放在海滩上,有中华公司的书记人员在点数登记。

韦麻郎上了岸,迎接他的是10名黑衣护卫队战士,他们是尹峰特别挑选出来的,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一名戴着西班牙式头盔的、身穿西式板甲的军官拦住了韦麻郎和李锦,鼻口朝天地说:“你们是什么人?”

李锦心里暗骂对方装腔作势,但表面上可不敢有所违逆,忙说:“这位是荷兰国海军上将韦麻郎阁下,鄙人是通事官李锦,海澄人士。”

来者就是林晓,他没好气地看看李锦,脱口而出:“汉奸!”

李锦差点没气晕了,他生性本是很要强的人,但现在自己所处的地位确实尴尬,强忍着没有发火,强硬地反问:“阁下是何人?韦麻郎将军是来谈判的,只能与你们的头目谈判。”

林晓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锦,没想到这汉奸还很要面子,骨子里还很强硬,不由地笑了笑,不打算和他斗嘴了:“好的,既然如此,随我来。”

韦麻郎观察着海滩上的情形,发xiàn

中华联合公司的人员处理俘虏、点收缴获品,救治伤员,整备武器,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路过登陆场营地时,虽然发xiàn

有几个葡萄牙雇佣兵混杂在中国士兵中,但是看得出这井然有序的军队主要人员都是中国人,正在发号施令的几个基层军官也是中国人。这使韦麻郎最后的疑惑也消解了;上岸前,他还认为一定有大量的西方军事技术人员在中国人这一边,所以这支部队才会和他所知dào

的中国军队完全不同。现在,他明白了,这支部队确实是由中国人组成的。

“将军,将军阁下!”被俘的荷兰士兵中有人在喊他。韦麻郎一惊,听出了这是他的副官邦特上尉的声音,拔腿想向海滩登陆场营地中跑去,护送的中国战士枪一摆,枪口冲着他挡住去路。李锦赶紧上前道:“喊话的是韦麻郎将军的副官,请让他们见见面吧!”

挡路的战士面无表情,丝毫不动。林晓发话了:“算了,让他过去。船主有令,优待俘虏,明白吗?”

这名战士大声喊道:“是!”收起枪,站到一边,待韦麻郎走过,又紧跟在他后面。

韦麻郎无了奈何,只好在监视下见到了受了重伤的邦特上尉。一名中国医生正在为他包扎伤口,涂上一种不知名的中国药膏。

林晓跟在韦麻郎身后,大声说道:“我们船主有令;所有受伤的红毛都要救治,呵呵,算你们运气好!”

李锦把他的话翻译给韦麻郎,当然,把林晓最后那段话自动忽略了。韦麻郎点点头说:“确实,我看到这里的伤员都得到了良好的对待,锦伯,他们是文明人,替我谢谢他们。”

在一路上,韦麻郎看到了荷兰士兵的尸体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边,有人正在往上盖布匹。另一边,几百名中国武装人员正在整队,口令声中全体战士动作整齐划一,完全不比荷兰正共和国的正规军差。他越走越是心惊胆跳;这完全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不知dào

这支军队的领导人会怎么对待我们这些战俘呢?

“锦伯,你觉得他们不会像南洋土著那样,屠杀我们的战俘吧?”韦麻郎不由自主发出了询问。李锦站住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说:“我认为不会,我们中国人也不会象葡萄牙人那样,以异教徒的名义杀人。这点您应该放心!”

妈祖宫营地前立着两排荷枪实弹的黑衣战士,中华联合公司的蓝底中字旗高高飘扬,4门3磅炮摆放在营地门口,其中三门市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巴拉达斯修士一直等在门口,这时上前迎接韦麻郎,一边画十字一边笑着用西班牙语对他说:“将军阁下,您的部下都得到了良好的对待,这些中国人比西班牙人文明多了吧。”

韦麻郎对这个葡萄牙籍耶稣会传教士非常警惕,因为他们和西班牙人都是“西班克”。而且,几年前荷兰人袭击澳门时,葡萄牙人就肆意屠杀了10名荷兰战俘。

韦麻郎本来想带随军牧师参加谈判,巴拉达斯传达尹峰命令时严词拒绝了。其实尹峰也没有说不许荷兰人的随军牧师参加谈判,是巴拉达斯擅自主张只需韦麻郎亲自参加。荷兰人在巴拉达斯神父看来,始终是异教徒。

巴拉达斯领着韦麻郎就要进入营地,却被刚刚出现的一名精悍强壮的少年挡住了。颜思齐粗着嗓门说:“大东家有令,红毛夷谈判使者先在门口等待,大东家还在接待其他人。”

尹峰确实在接待其他重yào

人物。

眼前这些貌不起眼的商人,代表了漳州海澄、泉州安海的大海商郑、黄、李、张、陆、施等七大家族。他们是在昨晚先赶到台湾,今天又急急忙忙地赶到澎湖,目的就是为了来劝说尹峰所领导的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不要和荷兰人发生冲突。陪同前来的还有韩平,在中华公司内部,韩平并不是唯一反对和荷兰人开战的大股东,只是其他人都知dào

尹峰在对外事务上的强硬态度,知dào

说了也没有;而且,他们也在对付外夷问题上盲目相信尹峰,认为他总能想到办法处理好红毛问题的。

现在,这些劝和的商人来迟了,等他们赶到澎湖时,荷兰人已经投降了。

这使得他们的使命变得很尴尬了。这些人都是自己家族生意中的主管级人物,有的还是本家族生意的领头人,比如黄程,泉州南安大商人,在澳门经商,去过马尼拉。

尹峰初次听到黄程的名字时,总觉得应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半天也没想起来。

“……尹船主,大东家,我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赚钱是第一要务。着荷兰红毛,不过是为通商而来,与我等出海商人是大大有利的事。我们现在这样对待他们,恐怕不太好吧?”

说话的就是黄程,他在这些商人中似乎成了代言人。而陪同他们的韩平,肥胖的身子躲在墙角,一直没说话。

这里是护卫队妈祖宫营地,尹峰坐在简陋的桌子后,打量着面前这七大商家代表,冷冷一笑道:“那么,现在怎么办?我已经打败了红毛夷,他们的将军马上要到这里来向我投降。怎么办?”

“放了他们,赔偿他们一些钱,大约他们就会和我们做生意了。如果红毛夷不肯干休,那我们就是去南洋那里做买卖也会不方便了,那就太麻烦了!”黄程的主要生意是在澳门做的,但是去南洋的生意他也不想放过。

“对对,尹大东家,这红毛夷惹事,到时朝廷官府也是拿他们没办法的,到时又要海禁,苦得还是我们商家啊!”泉州安海大商人郑家发言了。

“真是奇怪,怎么会拿他们没办法?你看看现在,可是我们打赢了,红毛夷战败啊,”尹峰并不奇怪这些商人自发地来为荷兰人说话,确实,荷兰人能给这些商人带来更多的银子。商人没有祖国,而且,这个时代全世界的人都还没有什么现代意义的国家概念,尹峰很明白这一点:指责这些商人没有国家概念,讨好外国侵略者,这些都是对牛弹琴,他们完全没有相关观念。

黄程站起身,瘦削的身子晃动一下,激动地说:“尹船主,你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可你不懂得低调做人。你们轰轰烈烈与红毛夷干了一仗,虽然胜了,可官府会怎么看你?红毛夷如果不和我们大明商人做生意了,受损失的可不止我们七家商人,整个闽南沿海,广东地方,牵连的人可就太多了。到时,他们会联合官府一齐对付你!”

尹峰笑了笑,对这种程度的威胁丝毫不在意:“黄先生,你是否也入股我们的中华公司了?”

黄程脸涨得通红,半天才说话:“是的,我有5000两的股份,这是我一个远方堂弟鼓动我买得。”

尹峰站起身,来到黄程面前,拱手施礼,弄得黄程大惑不解,赶紧回礼:“尹东家,这是什么意思?”

尹峰严肃地说:“您是我公司股东,自然就是和我是一家人了。您今天所说的事,也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利益,是好心,我理解。”

他心里在想:果然被我猜中,果然如此!当然,黄程为自己的5000两银子担心,无可厚非。

他顿了顿,指指大海方向问道:“你们谁和红毛夷打过交道?”

众人一起摇头,面面相觑。

尹峰冷冷笑道:“我自小在西洋长大,这个诸位应该有所耳闻吧?我自小就知dào

,这红毛也好、佛郎机人也好,吕宋的干系腊人也好,都是吃软怕硬的家伙!”

第84章 谈判(二)

尹峰环视众人,见大家都在看着他,继xù

说道:“这些西洋人和我们中国商人不一样,他们如果做生意比不过我们,那就会动起刀枪,明抢明夺.这一点,你们诸位没有去过吕宋的,可能不太有感觉。”

黄程点点头,说:“这帮西洋蛮夷,确实有时就是海盗!”

尹峰说:“所以,我们中国商人要想多赚钱,要想让这些西洋人规规矩距做生意,就得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力量。我们华兴联号这几天所做的事,就是在给红毛夷示威。”

有商人摇头说:“难道,我们还能比得过西洋蛮夷的力量?除非官府能派兵征徼,我们这些卑贱小民有什么办法?”

尹峰摇头:“你说错了,现如今我们不是刚刚打败他们吗?”

“那只是一时侥幸,如果红毛夷源源不断派兵来打,你该如何办?”黄程也在摇头。

尹峰得yì

地想:在这里,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荷兰历史呢?

“红毛夷举国不过百万人,所经营的生意遍及世界各。红毛夷在我们中国周围、南洋一带,统共不过千余人,需yào

对付南洋土邦,澳门佛郎机人,吕宋干系腊人;他们在欧罗巴洲的老家,和周边国家还在交战,战争已经打了50多年。”

一干大商人虽然经营对外贸易,但是他们对于红毛夷的了解,除了知dào

是和佛郎机人一同来自某地,其余几乎是等于0。所以,他们听尹峰所说的话,听得大多迷迷糊糊的,将信将疑。

“而红毛夷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们的前宗主国,干系腊人。这样,我们中华公司,实jì

上和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尹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知dào

他们半信半疑。尹峰在心底里暗暗冷笑,不了解世界大势,如何能在大航海时代混?这个时代,整个明朝的中国人,能完全搞清楚红毛夷和佛郎机人、干系腊人以及其他西洋番人底细的,几乎是凤毛麟角。明未清初100余年的中西文化交流过程中,西洋人来到中国的何止千人,而真zhèng

能到西方世界去探究红毛佛郎机人老家底细的中国人,除了李锦等几个基督教徒外,大约就是《大中国志》中记载的三个去墨西哥考察的中国商人,十个手指头都凑不满。

在与这些西洋人争夺海洋的过程中,中国人在知己知彼这一点上,已经输了。幸好,如今还有一个穿越者尹峰在。

尹峰也想着该给人留点悬念,挥了挥手道:“诸位掌柜、诸位乡亲,眼下,红毛的将军就在门口等着我的召见。等一下,你们就做一下见证;我们既要和他们做成生意,也还要使他们服服帖帖。”

尹峰坐在椅子上,命令手下搬一张大号的桌子来;不过,这岛上实在没什么好的家具,护卫队员们只从渔民家借来一张破桌子。

没办法,和红毛夷的第一场谈判就在这张破桌子前开始。

韦麻郎在门口等的火冒三丈,几次想拂袖而去,但是又不敢;自己的命运,自己几百名部下的命运,都取决于即将见面的这个神mì

人物。李锦反而已经豁出去了,只是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不吭声。

终于,先前那个少年又出来了,大大咧咧地说:“大东家说了,红毛将军可以进去了!”

巴拉达斯点头示意,在前面引路,走入这处临时营地。这里还是很繁忙的景象,不少受伤的护卫队弟兄正在被送进临时大棚内治疗,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地搬运缴获的枪支弹药。

韦麻郎心情复杂地进入一处简易木棚中。这里地面已经被打扫过,正中摆着一副座椅,一名30岁左右身材高大的中国男子坐在后面,身穿西班牙式板甲,脸上似笑非笑。在他身后,居然有一名手持武器的黑人护卫——马加罗,还有两名少年亲卫立在身后,包括刚才传话的颜思齐。

在青年男子周围,左边是一批神情高傲的武装人员,身穿盔甲,正是林晓、麦小六等人,还有库特雷上校也在。右边就是韩平和刚刚到来的海澄、安海的七大海商家族代表。

在棚子角落,还立着一位身穿教士黑袍的中国人——尤文辉。

靠近门口放着一张板凳,韦麻郎左右张望了一下,知dào

这板凳是留给自己的,不由十分恼火:一群人面对着自己孤单一人,这架势简直象是在法庭审判。

他摇头冷笑,刚想说点什么硬气的话挣点面子回来,忽然这名青年男子开口用葡萄牙语说道:“瓦尔韦伊克将军阁下,东印度公司给您的授权中,包括了和贸易对象作战的权力吗?”

韦麻郎出生荷兰省上层商人家族,懂得多种欧洲语言,立kè

反应过来了:“阁下是中华公司的总督吗?”

尹峰呵呵一笑,说道:“我是尹峰,中华联合公司的总裁,我可以决定公司的日常业务,包括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合zuò

或者作战。你不是来寻求贸易商路的吗?为什么要和我的公司作战?”

韦麻郎忽然福至心灵,刚才还在绝望中挣扎,现在忽然感觉到上帝给他新的希望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是最早的股份制公司,但是它的管理体制是很奇怪的。东印度公司的管理情况可以说很混乱,荷兰人在商业和政治生活中都喜欢“委员会”。能够由一个委员会从事的工作决不会由一个人去完成。

政治上如此,在商业领域中也完全一样,东印度公司里没有单个领导,没有设立类似现代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总经理之类的总管职务。它的管理机构被分成4个“密室”。每个密室代表一定数量的股东,最大的股东是阿姆斯特丹,它投资了370万盾。其次是泽兰,130万盾,霍恩和恩克赫伊曾分别为55万盾和25万盾,代尔夫特和鹿特丹分别为45万盾和17.5万盾。

其他城市都没有人股。因此,虽然东印度公可的垄断是由联省议会批准的,而且公可打着联盟的旗号,但是全部事务都掌握在荷兰省和泽兰省手中。虽然其他省的居民可以个别地拥有公司的股票,但是他们对公可事务的管理不能施加任何影响。

每个“密室”的成员只关心自己城市的商业利益,监督并装备自己城市被允许派出的商船,每个密室允许派出的商船是根据其股金总额分配的。于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表现出强烈的地方主义;一艘由代尔夫特或霍恩派出的商船必须返回代尔夫特或霍恩,以此类推。

事实上,在酝酿成立中华联合公司时,鉴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管理上的问题,尹峰参考了另一时空中现代股份制企业制度,在中华公司规章制度设计中,特别加强了大东家、总裁的控zhì

力和影响力。同时,尹峰紧握护卫队的军权,这是巩固自己在中华公司地位的最有力保证。中华公司不像东印度公司,没有国家zf的管辖,所以对武装力量的控zhì

就显得非常重yào

了。

而东印度公司不仅是一个贸易公司,而且是一个主权政治机构,它以联省议会的名义拥有军队和舰队,有权决定战争、媾和以及取得领土,所以必须成立某种中央机构监督公司的总体政策。

所以东印度公司有一个董事会,阿姆斯特丹占20名代表,泽兰12名,其他两个城市各7名。不过,公司的实jì

权力掌握在一群总督手中,公司共有17名总督,被称为“十七先生”。在17名总督组成的委员会中,阿姆斯特丹占8名;泽兰占4名;其他两个城市各占2名;第17名成员由除阿姆斯特丹外的其他3个密室轮流委派。在17人委员会和董事会中,阿姆斯特丹都通过自己拥有的大量资本优势控zhì

着公司的管理,就像它实jì

上控zhì

着共和国的其他每个领域一样。

“十七先生”任命东印度群岛的总督和所有其他文职、军事、司法官员;但是这些任命都要得到联省议会的批准。然而,联省议会实jì

上对公司的事什么也不管。除了选择总督外,他们从不控zhì

东印度的任何官员的任命。只要公司的股票利息保持在500甚至更高的水准上,他们就不会过问公司的任何事情。

而这次澎湖之行,却是由东印度公司提议,再得到连省议会授权的。韦麻郎的舰队实jì

上不属于东印度公司,是直接隶属联省议会的,只是临时转归东印度公司管辖指挥。韦麻郎的远征行动如果成功,他将获得大笔奖励,政治界军界的前途都是阳光明媚的。

如果失败,他就不用说什么前途了,在自己家族的地位也将不值一提。

尹峰在事先就已明白了东印度公司在这次澎湖远征行动中,失败与成功的唯一标准:公司的利润。

只要韦麻郎能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带回大批中国商品,打开商路,东印度公司就会有大笔利润;那么,无论这次行动中死了多少人,都将是一次伟大的成功。

韦麻郎不愧为商人共和国的将军,立kè

明白了自己的远征任务还有希望。他已经不需yào

李锦为他翻译了,直接和尹峰用葡萄牙语开始了谈判。

他搬了板凳坐到尹峰面前,热烈地和尹峰讨论起问题,有时唾沫横飞,有时拍桌子大喊;尹峰好整以暇地应对,大把大把的好牌在他手中,他完全可以慢慢消遣:荷兰人的底线早已被他知dào

,而且他知dào

荷兰人千里迢迢来澎湖追求的就是中国货;现在,荷兰人动手在先,道理上先矮了一截;而且又是战败方,想强硬一下都没有底气。

七大家商人面面相觑,只有黄程在澳门做生意,懂一点葡萄牙语。可这两人说得很快,而且滔滔不绝,使黄程的听力根本跟不上。李锦则是吃惊不小;他从尹峰的话中已经知dào

了,这个中华公司的大东家居然就是那位在东番打倭寇的“新兴号“船主。

李锦不禁感叹,自己不过是才几年没回老家,这老家门口居然就冒出了中华公司这么个庞然大物。而且主事者居然还是个年轻人,而且如此通晓西洋情况,对荷兰的内部情况了解,比李锦这个去过荷兰本土的人还清楚。

第85章 谈判(三)

李锦的暗中感叹很快被疑惑所压倒.

尹峰表现出的对西洋情况的了解程度,绝对不可能是当时明朝中国人所能具有的。这个人到底来自何方?而且,中华公司抢占澎湖,事先集结了几百艘船只来对付荷兰人、截断荷兰人和大陆官方的联系等等,几乎事事都比荷兰人抢先一步,难道这个尹峰早就知dào

荷兰人会来澎湖,而且知dào

什么时候来!

尹峰伸手从陈衷纪这里拿过一张纸,初略看了看,对韦麻郎说:“将军阁下,关于通商的问题,我们可以回到台湾后再详细谈;有关你的被俘部下的待遇,我可以明确答yīng

你:士兵每人200两银子,军官每人500两的赎金,是最低的数字了。”

韦麻郎摇头:“不,不行,这么高的赎金,这是敲诈!”

尹峰没理睬他,继xù

说:“至于阁下,我可以现在就告sù

您,您自由了。我们愿意无偿地释fàng

您。”

韦麻郎还在摇头,猛地一惊,沉咛片刻,仍然冷静地摇头:“阁下这是在开玩笑,我的部下却全都被您的军队扣留着,我一个人自由,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他看了看李锦,李锦忙说道:“将军,您的船上还有不少财物。”

李锦用荷兰语在说话,尹峰听不懂,但是也预料到了这一步,立kè

笑着说:“将军阁下,您的奥伦治号上载有的所有财物,现在都是我的战利品。”

韦麻郎心里大骂对方卑鄙,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问题在于,我无法只身一人回到东印度公司。还有,澎湖的地位问题,您并不能保证……”

尹峰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您还是不相信我们中华公司的实力,而且,也不了解我们大明帝国的政治体制。税使太监高寀在得到皇帝授权以前,是无权决定国土割让事宜的;有权决定与你们通商的是福建的文官系统。无论如何,你们是不可能和大明帝国公开通商的。所以,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我们公司通商;中华联合公司是中国沿海唯一能保证商品货源的组织。”

这话说的有点大,至少福建海商的七大家族不会同意,至少他们以及其他福建大海商所拥有的出洋海船,总量比中华公司的商船只多不少,区别在于他们是分散各自为政的,中华公司则是一致对外的。

不过,除了泉州南安大商人黄程略懂葡萄牙语外,在场的其他商人都不懂尹峰在说什么,所以也没人来揭穿他。

韦麻郎和李锦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被中华联合公司打败,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了,他们即使质疑这一点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锦实jì

上也是中国社会底层的流民,因为生计而出海,无意中阴差阳错成了中荷交流的第一批使者。他在国内的时候,对矿监税使的飞扬跋扈印象很深,这次由于太监高寀派潘秀前来招引,所以才会劝说韦麻郎远征澎湖,贿赂太监高寀以占地通商,以为摆平了太监就可以摆平官府了。至于文官系统和太监的矛盾,朝廷上层的勾心斗角什么的,李锦这样的小老百姓不是很了解,会简单的认为贿赂太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当时小民百姓对官府是敬而远之的,小商小贩对官府更加害pà

,而肆无忌惮四处收税的太监,更加是小商小贩的噩梦。李锦有荷兰人为后盾,这才敢冒险回到福建来和官府打交道。你要说他是汉奸,确实是,但不过那也是个迫于无奈、不自觉的汉奸。

李锦出于根深蒂固对官府朝廷的畏惧感,反而对官府方面抱有了希望,他拉了拉韦麻郎,低声对他说:“我们眼下的生死都操在他们手中,他们自然不肯降低赎金和通商条件。我们还是等福建官府的消息吧?以我的经验,大明帝国zf是不会允许中华公司这样的势力存zài

的。如果他们遭到官府的反对,势必要求助我们,到时就可以重新谈判,争取到更好的通商条件。”

韦麻郎考lǜ

片刻,点点头,转回身对尹峰说道:“关于赎金问题,我现在只能先答yīng

下来,但是我的决定不等于东印度公司的决定,我回去之后,公司还会讨论我们之间的通商协议的,这种通商协议的最后决定权在公司的董事会。”

其实,几百号荷兰人掌握在手中,尹峰并不担心他们会反悔;按照欧洲人的传统,赎回自己的战争被俘人员是常有的事。至于通商协议,荷兰人急需中国产品;在欧洲,荷兰和西班牙人的战争无休无止,战费高昂使荷兰迫切需求高利润的中国商品。所以,尹峰也不担心荷兰人不要这份通商协议。

尹峰点点头:“这个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协议,我公司也要经过各大股东讨论决定。”他转身从陈衷纪手中又拿过一张纸条,看看说:“现在,我们谈谈贵方对我方物资财产损失的赔偿问题。”

韦麻郎脸色刚刚稍好一点,现在又变得铁青,冷笑着反问:“赔偿?什么赔偿?就是这里的几处破烂房子吗?”他指指这里的的茅草棚,冷笑道:“我承认,我们确实先动手,开炮打坏了你们几处草棚,呵呵,这些算多少钱?”

尹峰拍拍桌子,大声道:“振泉,带人!”

颜思齐答yīng

一声,转身从外面拖进一荷兰人,正是尤妮丝号的舵手;尤妮丝号被俘时,船长等一干高级军官船员都战死了,这位舵手兼水手长是尤妮丝号活下来的荷兰人中官阶最高的了。这家伙在台湾岛上养了半个多月,现在派上用处了,他很尴尬地向韦麻郎敬了个礼。

韦麻郎脸色铁青地站起身,皱着眉头说:“这是怎么回事!尤妮丝号,难道……?”

尹峰淡淡一笑:“荷兰战舰尤妮丝号,涉嫌在南澳和东山岛沿海的海盗行为,已经被我公司扣留在台湾港。”

韦麻郎颓然坐下;刚才在私底下,他还希望尤妮丝号能侥幸逃回去给东印度公司报信,或者来这里搭救他,现在什么希望都没了。他愤愤不平地说:“你们不是已经夺取了尤妮丝号了吗?你们的货品应该还在船上,那么还需yào

什么赔偿?”

“人命!”

尹峰大声地说:“中华公司有21名船员在尤妮丝号的袭击中丧生,其中两名是我公司高级职员,三名是我公司一般股东。我们的要求是:东印度公司必须为我公司的死亡人员,每人赔偿白银2000两!”

韦麻郎睁大了眼睛,李锦吓了一跳,勉强听懂了对话的黄程猛然站了起来。

李锦颤声道:“这个价格可比荷兰人赎金高了10倍了!”

尹峰眼神犀利,逼视着李锦,用中文一字一句道:“怎么了?你认为我等华人的生命,要比红毛夷的贱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锦退缩回去,一边檫着满头的汗,一边把尹峰刚才说的话翻译给韦麻郎。

韦麻郎摇摇头,用葡萄牙语说:“我不同意,我并不认为中国人的命就不值钱,但是既然是赔偿,您的拿出赔偿的依据来。”

尹峰早有准bèi

,把一张纸递给李锦,李锦的满头大汗又冒出来了:纸上写着死亡人员名单,包括年龄、籍贯、生前担任职务,家庭中需赡养的人员等等。李锦把这张纸条的内容翻译给韦麻郎,尹峰乘机还加了一句:“如果你们东印度公司不相信我们提供的资料,你们可以派人,由我方领路去实地考察。不过,到时你们公司的人员生命安全,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李锦的怀疑又加深了一份:这些资料是早就准bèi

好的,难道中华公司早就知dào

荷兰人的行踪?而且知dào

必定会打赢这一仗?

这个赔偿问题韦麻郎也是没怎么多说,点头同意了;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在得知尤妮丝号已经被对方俘获的时候,完全崩溃失守了。荷兰人此次远征行动可谓完全彻底失败了,如果不能和对方达成通商协议和赎回船员士兵,韦麻郎回到东印度公司后,唯一的结局就是上法庭接受审判,然后在哪个热带殖民地终身服苦役,一直到死。

只有为公司打开商路,带回大批中国商品,韦麻郎才能有机会抹去失败的耻辱,甚至可能成为东印度公司的英雄。

已经没必要等待福建官府的消息了。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双方谈判的第二天,李锦派出去为荷兰人传递外交文书的商人郭震,听说了潘秀被抓消息后,没敢进福州城,,急急忙忙赶到了澎湖。结果,他看到的是荷兰人全体成了俘虏,自己也被巡海的靖海帮弟兄抓了起来,押到了鲁石头、麦大海处。

最后,郭震被带到了尹峰和韦麻郎谈判现场;潘秀被抓,以及福建水师可能会出兵的消息,证明了太监高寀割让澎湖的许诺完全是空话,福建官方也不可能在通商一事上让步。尹峰所谓荷兰东印度公司只能和他交yì

的大话,大部分成了事实。

毕竟,荷兰联省共和国,实jì

上就是商人联合共和国;东印度公司,就是联省共和国的缩小版。为了商业利润,一切都是可以放在金钱的天平上估价的。荷兰人垄断中国商路的幻想并未消除,但是眼前利益也不能放过。既然福建官方无法指望了,那么,和福建沿海有实力的公司达成协议,也能为公司带来商品,这就够了!

此后的谈判异常顺利,韦麻郎甚至派李锦一纸手令,让奥伦治号在风柜尾下锚停泊,向飞龙号交出了所有火药和枪枝武器,如果不是大炮搬不动,韦麻郎甚至想把大炮也缴械了。所有荷兰被俘人员登上了几艘中华公司双桅商船,前往台湾。所有缴获物资也被分批搬上了商船,和荷兰俘虏一起运往台湾基地。

这期间,范.莱顿上尉表现的非常合zuò

,主动帮zhù

中国人整理缴获物资,主动配合清点人数,等等,引起了负责俘虏安置工作的林晓的注意。于是,莱顿上尉被任命为战俘营临时头目。

新盛号载着大批战俘和缴获物资,带头驶出了澎湖湾。大批的船只跟着中华公司的商船驶出了湾口,一些渔船和商船驶回福建沿海,把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打败了红毛夷的消息带回大陆。每个招募来参战的渔民,都得到了每人100两银子犒赏,足够他们添购或打造新船的了。战死者也获得抚恤金,而且子女可以加入公司,成为公司的商船海员或战舰水手。

中华公司的战船队损失20多艘帆船,连同飞龙号、新兴号的战死者,总计有100多人;护卫队步兵也战死了20多人。战死者每人1000两抚恤金,以及家庭子女赡养方案,都由尹峰作出了计划。

韩平等人一开始担心这些招募船员和抚恤金的来源问题,但是看到奥伦治号上无数银光闪闪的白银,金灿灿的黄金,以及香料群岛带来的上等香料后,眉开眼笑,再不提什么资金紧张问题了。更不用说,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始直接贸易往来后,即将滚滚而来的银子了。

其实,那两艘被击沉的中国帆船,也载有不少荷兰人的金银货物,在被打捞上来后,还是值不少钱的。尹峰可惜的是有几座自鸣钟在海水中浸泡后,打捞上来后完全没法用了。

第86章 谈判(四)

第86章

谈判(四)尹峰和鲁石头、麦大海等人留在了澎湖,飞龙号,新兴号也停泊在马公港内,其余靖海帮、战船队的船只全部返回了台湾.

澎湖商馆由麦小六负责,开始搞些基础设施建设,准bèi

派遣人员长期驻留。尹峰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福建水师浯屿水寨钦依把总沈有容。

巴拉达斯陪同韦麻郎等人去台湾,李锦被尹峰留了下来,尤文辉自愿留在澎湖。

夜深了,岛上渔民和中华公司护卫队员们还在喝酒庆功。尹峰竭力控zhì

住了自己,没喝多少酒。他现在不敢多喝酒,怕喝酒误事;上回喝醉酒使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妾,从此他尽量避免喝醉。

他躲开热情的渔民和部下,偷偷溜出营地,走向海滩边。不远处,飞龙号和新兴号船停泊在港湾,船上船员提着灯笼在甲板上巡逻,海滩上也有护卫队员轮班放哨。尹峰一贯强调无论何时都要提高警惕,毕竟中华公司已经树敌很多了。

两名队员远远看见尹峰的身影,大声喊道:“是谁在哪里?口令!”

尹峰笑了笑,大声说:“是第一哨直属队的弟兄吗?你们哨长麦德不在喝酒,上哪里去了?”

两名队员走近一看,赶紧立正、右手持枪竖地,左手屈肘横在胸前敬礼:“总统领!第一哨直属队刘安海、李全正在巡逻。”

这一套军礼制度是尹峰某个晚上心血来潮之作,包括了如何向上司敬礼、自报所属单位等都是尹峰规定的。半年多的训liàn

,这两个闽西失地农民子弟已经可以很纯熟地行礼如仪了。所有人包括那些葡萄牙僱佣兵都认为这套军礼很有意思,所以现在已经推广到战船队水手中去了。尹峰不喜欢军营中实施跪拜作揖这种礼节,有祖上当过戚继光部下的老兵后代建议实行戚家军的军礼;比如属下见千总两跪一揖什么的,被尹峰全盘否决。因此,在护卫队军礼中已经全盘废除跪拜礼。但是这仅限战时和军营中,在军营外和战场外,那些护卫队战士见到尹峰,还是会有人习惯性下跪见礼——本来以尹峰花钱买来的监生身份,也承shòu得起。因此在军营外,尹峰对这类世俗习惯也无可奈何。

尹峰高兴地拍拍这两个农民子弟——他招兵的原则倒是学习戚继光,尽量招农民子弟。他热情地问:“你们麦哨长呢?”

“哨长去岛子的北面、东面巡察了。”个子高一点刘安海挺胸回答。

“好的,你们继xù

执行任务吧!”

两名护卫队战士再次以左手击胸行礼,然后转身继xù

巡逻。皎洁的月光使他俩的影子在沙滩上拖得很长。

尹峰正在思考:自己的部下中,哪个能培养成军事上独挡一面的人才;林晓属于冲动性性格,爱面子,虽然为人算油滑,脑子灵活,但是不够稳重;麦大海、麦小六等疍家子弟苦在缺乏文化教育,虽然尹峰在逼他们读书认字,但是他们在海上自由惯了,做个船长舰长什么的还行,要统辖一个方面,指挥整支舰队,就不太适合了——昨天麦大海指挥飞龙号就沉迷到了和奥伦治号的决斗中,不顾全局安排,险些误事;

叶华、麦德是疍民子弟中的另类,坚韧顽强、吃苦耐劳之外,还能有全局观念。只是他们同样缺乏文化,虽然善于接受新事物,但是只知dào

亦步亦趋,无法举一反三,历练还少。

葡萄牙雇佣兵们,尹峰不指望他们能全心全意为公司做事,只要他们对得起公司给他们的薪水就行了。

公司商务人才倒是不少,但是也缺乏有大局观、明晓世界大趋势的人。

人才啊!人才!尹峰感叹自己实在太累了,手下太缺乏人才了啊!

忽然,尹峰看见沙滩边上有个人影站在哪里,欲走未走,似乎在看着他。尹峰停住脚步,大声问:“前边的这位,你是谁?”

那人影顿了顿,迈步向前,一张惨白的脸显露在月光下。尹峰笑了:“李锦?锦伯?”z这个中等个子略显瘦削的身影,正是李锦。

李锦拱手鞠躬施礼,口称:“小可见过尹大东家。”

尹峰其实对李锦很感兴趣;这个传说中去过第一个去过荷兰的中国人。

在另一个时空中,没有尹峰的时代,荷兰人抵达澎湖之后,就展开与明朝地方官员交涉,结局是中外交通史上史家耳熟能详的“沈有容谕退红毛番”事件。明、荷交涉过程中,李锦曾被捕,但不久,官方允许他将功赎罪,再前往与荷兰人谈判。最後,“┅┅番人无所得食。十月末扬帆去。巡抚徐学聚劾(潘)秀、(李)锦等罪,论死、遣戌有差”。然而,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档案来看,显然李锦获假释去谈判后,就再没有回“国”受审了。徐巡抚的弹劾,恐怕只是处决不到犯人的一纸空文。

李锦谈判不成返回东南亚后,仍旧住在大泥从事贸易,一直到1612年为止。是年,他因为受不了大泥的官员对华人的迫害,举家迁徙到南洋的摩洛加(Molucca)群岛的安汶,1614年死於当地,留下了了信仰基督的漂亮寡妇与一子,以及一笔超过6000里尔(real)的遗产。不久,他的基督徒寡妇再醮,对象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万丹商馆的职员杰克逊(Jackson),引发了一场荷、英公司之间对于遗产的小纠纷。

如今,尹峰在澎湖一战,使李锦不用再去坐官府的监狱了。很可能,也就完全改变了李锦的人生轨迹。

尹峰笑着说:“锦伯,你觉得我们公司相比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如何?”

李锦苦涩地笑了笑道:“我从郭震这里打听到了一些事,也亲眼看到了你们的实力。说实话,中华联合公司很像东印度公司,但是在体制、人员方面完全不一样。东印度公司是有着荷兰整个国家为后盾,而你们,完全是一群商人小民团聚在一起,朝廷最终是容不下你们的。”

尹峰叹了口气:“是的,我也预料到这一点。”

李锦问:“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扩充实力,只要我们有实力,能抗衡朝廷水师,朝廷就会对我们无可奈何。”尹峰觉得没必要对李锦隐瞒什么,李锦是不可能站到朝廷一方去的,他已经被官府算作勾引红毛夷来华的罪魁了。

李锦难以置信地看着尹峰,摇摇头道:“这可能吗?”

“中华联合公司的护卫队不会像王直、徐海或者倭寇那样,动辄对沿海百姓烧杀抢掠,主动挑衅对抗官府的事我们不会做。”尹峰想了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毕竟对方一天前还是自己的敌人。他问李锦道:“传闻你去过红毛夷的国度?”

“是的,这是一个商人的国家。在欧罗巴洲,还有其他的商人国家,比如威尼斯、佛罗伦萨等等,哎……”李锦叹了口气。尹峰想到公司面临的无数问题和难关,也长长叹了口气。

……

当夜,两人彻夜长谈。

马加罗和陈衷纪发xiàn

酒席上不见了尹峰,赶到海滩边时,却发xiàn

尹峰和李锦两人坐在海滩边礁石上,正聊天聊得起劲。尹峰甚至让他们在周围警戒,不要靠近妨碍他俩谈话。所以,无人知晓他们俩谈了什么内容。大家只知dào

,天一亮,李锦就搭乘岛上渔民的小渔船,离开了澎湖,去了台湾。

这天中午,在海湾口巡逻的新兴号发xiàn

了十二艘双桅帆船驶近了澎湖湾,船上打着水师旗号,牙旗上绣着斗大的“沈”字。

这十二艘战船是沈有容短期内能征集到的全部战船了。在上一回东番歼灭倭寇之役后,浯屿水寨在风暴中失去的战船并未得到补充。这两年浯屿水寨可谓惨淡度日,靠着有限的粮饷维持着日常的巡逻稽查任务。靠着沈有容捐出自己的全部俸禄,加上变卖水寨旧船的边角余料,沈有容总算在今年增添打造了两艘战船。

太监高寀私自勾引红毛夷,答yīng

割让澎湖一事激怒了全体福建官僚阶层。这红毛夷一来,虽然可以增加海港商税,但是依澳门旧例占据澎湖一事,是万万不可的。澳门葡萄牙人的地位到现在仍然是不稳定的,明朝官方从俞大猷开始就不断有人想要赶走佛郎机人,收回澳门港。广东税使太监李凤也曾上奏要求收回澳门赶走葡人,不过他是出于私仇:葡人没有给他足够的银子。如果不是广州城内的很多官员的俸禄要靠澳门海外贸易的税金来发放,葡萄牙人根本不可能在澳门站稳脚跟。

红毛夷来福建会给全福建官员带来多少麻烦啊!

在巡抚徐学聚在福州巡抚衙门召集水师、巡海道和各相关官员开会,全体与会人员几乎一致反对澎湖开海通商。然而,如何才能把红毛夷赶走,则引起了争论;有说坚壁清野实施海禁困死红毛的;也有说引红毛来大陆沿海然后乘机灭掉的,只有沈有容力排众议,坚决要求出兵驱赶红毛夷。然而,沈有容也好、徐学聚也好,他们都知dào

红毛夷的战舰厉害。

当时的文人沈德符所撰笔记《万历野获篇?红毛夷》曾记载了明军与荷兰军远距离海战时的史事,荷兰人所施放的红夷炮:“第见青烟一缕,此几应手糜烂,无声迹可寻,徐徐扬帆去,不折一镞,而官军死者已无算。”

在会议上,福建总兵,曾经在广东兵备道任职的朱文达说:“卑职在广州与红毛夷打过交道,红毛夷悍勇善战,其战船大炮事事精工,我以为全福建舟师,也不足以撄其锋芒!”。

临时被招来做顾问的张燮,就是著名的中西交通史名著《东西洋考》的作者,他是研究海外情况的专家,此刻也说道:“荷兰人长技,就是巨舰与大炮。其巨舰长三十丈,横广五六丈,板厚二尺余,鳞次相衔,有的船竟然树五桅。其巨舰上下三层,船舷作小窗,各置铜铳其中,一艘船最多可载60门大炮,火器犀利异常啊!”

总之,大家的意思就是没法和荷兰人打。

第87章 谈判(五)

福建海道副使郑君澜与沈有容则是坚定要求出兵驱逐红毛夷.沈有容说:“红毛夷为通商而来,只要兵备道与水师诸水寨严禁近海居民接济红毛,然后严词拒绝开海通商,使其无所依从,粮草断绝,自然会退出澎湖。水师出兵,并不需与红毛夷交战……”

巡抚徐学聚大奇道:“不与红毛交战,那我们出兵做什么?”

沈有容拱手道:“水师出兵澎湖,只为禁绝沿海刁民接济红毛夷;只需封锁澎湖周边海道,就可逼得红毛困窘海岛之上。”

福建兴泉道的王岵云问道:“假若红毛夷大船出海挑衅,你如何处理?”

沈有容顿了一下,回答道:“红毛夷为求通商而来,只有三艘船,巨舰只有一膄而已。福建五大水寨,筹集50条战船应该没有难处;红毛船少,我们船多,他们如出海挑zhàn

,我等以一部分船引开他们的大舰,另一部分船冲入海湾,登陆上岸,由陆上攻击他们扎营处。”

海道副使郑君澜忙说:“我以为沈将军此计甚妙,扬长避短;红毛远道而来,人数不过四百,最多五百,我们五十艘战船至少有2000战兵,不与他们拼战船,在陆上拼人力,胜券在握啊!”

沈有容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头;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计划不过是无法与红毛在海上对抗,只能靠数量优势来扳回劣势的办法。他很想能研究制造出红毛一样的大舰,或者象那位尹船主一样的大船也行;前辈俞大猷曾经对海战做过一个精辟的结论:海战无它,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耳!

然而在连士兵军饷都无法保证的明军水师,什么时候才能造出大船和大铳呢?沈有容对此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福建总兵朱文达赶紧站起来,对巡抚徐学聚拱手道:“大人,不可出兵啊。红毛夷不过为通商而来,兼火器犀利,眼下也没有骚扰州府,出兵一则是名不正言不顺,二则,一旦失败就是自取其辱!”

徐学聚在上首皱起了眉头,明显有点犹豫起来。

福建总兵朱文达反对出兵,那是有理由的。实jì

上他是高宷死党,高寀已经答yīng

他,如果开市通商成功,其中的利益会分给他一份。

都司兼钦依把总沈有容忍不住也站起身来,大声道:“大人,红毛夷居心叵测,澎湖虽然无人居住,但是离大陆太近,红毛在那里通商开市,到时候立稳脚跟、尾大不掉,随时可以窥测我朝疆土,那就会是澳门佛郎机夷第二了!大人,让我出兵吧,我不会主动与红毛夷交战,尽量以计策逼走他们。”

听到澳门一词,徐学聚头脑清醒过来;这个澳门问题已经是明朝廷的毒瘤了,割舍不掉又看着不爽,所以如果再有一个通商口岸出现,朝廷一定会坚持不许。

于是徐学聚拍板,将出兵驱逐荷兰的事交给了参将施德政与都司沈有容。

沈有容担心那些渔船商船已经去接济红毛夷了,急着出海,从福州回到石湖驻地(此时浯屿水寨已经搬迁到石湖了)仅仅过了3天,就召集了本部帆船12艘,出海向澎湖方向急进。

……

尹峰这天早上送走李锦后,就和福建七大家富商开始谈判入股公司的问题。

突然,曾景山搭乘一艘中华公司的商船来到了澎湖,出现在了中华商馆内。尹峰大为惊奇,忙向七大家商人拱手致歉,跑出屋子来见曾景山。

还没等他打招呼,曾景山焦急地说:“老六可在你处?你离开台湾港那天,明仔就失踪了,根本没有回到你家中去!”

老六就是曾瑞,明仔是他小名。

尹峰脑子轰地一下,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好。曾景山很了解他的性格,知dào

他不会作假,不由地跺脚道:“这下坏了!坏了!这小子在家里就不好好念书,成天鼓捣奇技yin巧的玩意,这下一定是看着你的护卫队中新奇武器多,偷偷跟了来……”

尹峰搓着手,摇着头,喘着粗气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去魍港的时候,叫人把他拖回家的,对了,陈衷纪!”他回头,看到的是新来的亲卫颜思齐,忙问道:“振泉,陈衷纪上哪里去了?”

颜思齐莫名其妙摇摇头。

尹峰把所有亲卫都派出去找陈衷纪,一会功夫把他从新兴号船上拖了回来。

“船主,叫我什么事?”陈衷纪笔直站立,昂首挺胸,眼神却不敢和尹峰相对。尹峰可是多年干新闻记者练出的眼神,一眼看出他心中有鬼,直截了当地问:“六少爷在哪里?”

陈衷纪泄了气,抓着头皮道:“瑞少爷,他,他在新兴号上。他就是想放炮,就放一次炮……”

“什么乱七八糟,是你带他上船的?”尹峰十分恼火,自己在新兴号上也待了好几天,怎么就没发xiàn

曾瑞也在船上呢?

“大海哥答yīng

的,我只是带他上船……”

原来曾瑞被带回尹峰家后,根本是一刻时间也不Lang费,转身就跟着尹峰护卫队步兵的后面,一直跟到了“台北港”——魍港,然后找到了陈衷纪,两个少年都是胆大包天的主;陈衷纪仗着自己是尹峰最亲近的亲卫,和麦大海等人由马尼拉到台湾,早已混得很熟悉,就直接找到麦大海,让曾瑞上了船。

与荷兰人海战的时候,曾瑞就在新兴号炮舱,不过由于海战主力是飞龙号,曾瑞也就捞到了一次开炮机会,就被麦大海安排的水手拉到了船尾舱保护起来。尹峰忙着指挥统辖全局,登陆时去了新盛号,根本就没注意到曾瑞就在身边不远处。

曾瑞被带了过来,在尹峰的怒视下没敢多说话,曾景山赶紧把他带走。在坐上船回台湾之前,曾景山私底下对尹峰说:“你不会责怪纪仔和大海吧,这都是老六调皮,不能怪他们!”

尹峰沉着脸说:“不,这事不能就这样了结。护卫队是军队,是有军法军纪的武装。我一再强调军纪和军法,不能因为犯事的是我的亲卫和亲戚,就可以姑息不究。”

曾景山摇摇头,无言以对。尹峰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岔开话题问道:“那批红毛夷到了台湾,情况如何?”

“都已经安排在城北急水溪边的临时战俘营了,那个红毛将军,按照你的信件指示,林晓正准bèi

带他去军营参观呢。”

“那就好。那份通商协议,等我回到台湾,再召开东家会议商量吧。应该就在这几天,官兵水师的人就会来这里,我和他们的一谈完就回来。”

曾景山叹了口气,担心地说:“官府的人可是贪得无厌的,你要小心啊!““为了中华公司能有几年安稳发展的日子,必须和他们谈,没办法的事啊!”尹峰感叹着深吸了口气。

曾景山的帆船刚刚离开澎湖列岛,福建水师都司、钦依把总沈有容率领12膄帆船赶到了澎湖湾口。沈有容打算看到的场景是:无数中国商船、渔船围着红毛夷的大船,沿海的这些奸商刁民都在私自和红毛做生意。

但是他迎面看到却是稀稀拉拉几艘渔船正在四散出海;在湾口迎接他们的大船则是那艘新兴号。

新兴号主动靠上前,向沈有容的坐船打招呼。“喂!是浯屿水寨沈将军的船吗?”

沈有容让手下保持警惕,自己走上船头,仰头大声招呼道:“我就是沈有容!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华兴联号尹东家的船!我们大东家在马公港等着您呢!”新兴号上的叶华和其他水手很热情地打着招呼,并领路进入了马公港。

沙滩上横列着上百具荷兰人的尸体,各式枪支刀剑堆放在礁石下,其中有一门3磅青铜炮;还有打捞上来的荷兰人沉船的船板,荷兰国旗等物堆放在一边。沈有容在尹峰陪同下,正在参观这些战利品,越看脸色越差。沈有容的身后几名亲兵也是显得很紧张,不时看看周围的那些中华公司水手。

“这,这些全是你们缴获的?”沈有容难以置信地问。尹峰在一边恭敬地垂手而立,点头道:“学生不敢妄言,确实是我的两只大船,打跑了那些红毛夷。”

沈有容看看海面上,新兴号和飞龙号两艘大船正在马公港出口处游弋。在这两膄三桅大船面前,自己带来的十二艘单桅帆船根本就像是个玩笑。特别是飞龙号那两舷密密麻麻排列的炮窗口,修长的船身,巨大的帆布,高大的桅杆……这一切带给沈有容很深的印象。自己带来的船上,只有几门射程不过100步的小佛郎机铳,而中华公司——华兴联号的大船上,少说也有40门大炮。

沈有容苦涩地一笑,把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来,对尹峰说道:“尹船主,以你现在的实力,占个海外孤岛称王都可以,为什么要在这里和红毛夷打生打死?”

尹峰知dào

沈有容是个军人,不是那些迂腐的文士,军人对于实力的感受是最直接的,不会作假的。他带着沈有容参观自己部队的战绩,仅仅是想让沈有容和福建官方知dào

自己的实力。当然,他还是隐瞒了不少实力的,护卫队全部躲到了岛子北边没有露面,大量的武器装备也藏了起来,给官方造成的印象只是打了一场海战而已。

不过尹峰没了到沈有容说话如此直率,倒是吃了一惊,定定神道:“我是大明朝子民,抗御外敌乃是天经地义。”

沈有容抬起头:“抗御外地?”

“是啊,而且红毛夷还无端抢掠了我们商号的一艘商船,杀死了我们二十多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他们!”

尹峰正色道:“沈大人,这些红毛的尸首全交给您了,缴获的武器也给您。我已经托人写一份文稿,上呈福建巡抚徐大人,为您和您的部下叙功……”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这回轮到沈有容吃惊了。

“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我都很明白朝廷的体制,这赶走红毛夷的功劳,最好还是给您才合适,呵呵。”

沈有容还在动脑筋想着尹峰此举有什么意义,他身后的亲兵都不由自主露出喜色;在沈有容严格军纪束缚下,他们军饷领不足,又失去了杀良冒功的机会,也不能顺手牵羊掠夺百姓,日子过得很苦。假若能立此驱赶外夷的大功,大笔金银的赏赐可是就在眼前的。

尹峰拱手道:“我等商民,只想经商赚钱,这种不世的大功,还是让给沈大人吧?”

沈有容正色道:“你把我看做什么人了?我会贪功自渎吗?我不是这样的小人!”

尹峰摇摇头道:“不,不,我并非有此意,我这是在请你帮zhù

我。你说得对,朝廷体制在,甚至都不需我们造两桅以上船的。如此必定容不得我们商号立此大功。”

沈有容依然脸色难看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这个忙?”

“一则这不违反任何朝廷法律,我们只是驱赶外夷海盗而已;二则,你帮我们联号,就是帮zhù

了沿海几万靠我们联号吃饭的百姓。”尹峰淡淡地说。

一名亲兵忽然俯首上前,在沈有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沈有容坚决地摇摇头,几名亲兵脸上变色,一齐围了上来。

第88章 大交易

尹峰很识趣,立kè

拱手道:“沈大人,学生还有琐事急需办理,先告退了.”说着转身走开了,顺便还把几名水手全带走了,海滩边只剩下了沈有容的部下。

海边跑来一批水寨的舵工水手,和沈有容的亲兵们议论纷纷,忽然都围着沈有容团团跪下。沈有容脸色铁青,沉声问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一名年长的舵工直起身道:“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等贴驾小兵吧!家里快揭不开锅了,给点赏银,救救我家里老小吧!”

当时的福建水寨游兵有两种兵源,一种是各个卫所选派的卫所兵,另一种是每年在各地临时招募的水手,就是所谓贴驾兵丁。所有这两种小兵常常领不到足额的粮饷,即使领到了全额军饷,也仅仅是勉强糊口而已。沈有容是个正直的军官,不但不会克扣部下的军饷,还常常把自己的那一份匀出一大半分给部下。但是,由于军纪森严,不许抢掠百姓,因此这一点点粮饷,根本不能解决那些生活困难的水手兵丁的生计问题。

所以大伙现在才会给沈有容下跪,要求把这份驱赶外夷的大功拿下来。

沈有容知dào

尹峰一定在远处看着,又羞又恼,咬咬牙冷然呵斥道:“都给我起来!堂堂大明官兵,没得象乞丐一般求人!”

这意wài

的一幕喜剧,使尹峰对说服沈有容帮zhù

自己更有了把握;至少是暂时帮自己一把。沈有容走了过来,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脸红,见着尹峰不知如何开口。沈有容比尹峰年纪要大十多岁,但看起来可以做尹峰的父辈。因此,他不愿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丢脸。

尹峰善解人意地首先开口道:“沈大人,你可知我中华联合公司,也就是华兴联号的成立缘由?”

“来这里之前,我打听了一下,略知一二。尹船主,不瞒你说,我水寨之中,就有士兵的亲友被你所救。”沈有容自嘲地笑笑;“眼下福建沿海,以致浙粤沿海,您义薄云天、舍身救人的名气可是传遍了。今日如果我把你当做私自通倭的罪犯抓起来,明天我就会被全福建的百姓用唾沫淹死。”

尹峰呵呵一笑:“Lang得虚名而已,沈大人明鉴:自从在下跑海经商起,就已发誓:决不会把枪炮无缘无故对准自己的乡亲父老;中华公司也只是为了自保,不会做出叛逆朝廷的事。所以,您对我们尽可以放心。”

沈有容一抬手:“算了,你是聪明人,不需yào

说什么空话敷衍我。此行我是来对付红毛夷的,不是对付你们中华公司的。我希望你们能遵守朝廷法度,至少别搞得太过分,让我下不了台。到时,可别管我不留情面。”

说着,他叹了口气,说:“尹船主,你年少有才,有勇有谋,何不投军?以你的材质,我可以保举你为把总,日后升迁到参将或更高,也不是没有可能……”

尹峰冷笑道:“假若我投军,朝廷可否让我带兵打回吕宋岛,为枉死的三万乡亲父老报仇?”

沈有容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只有苦笑了一下,拱手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还有,多谢你送我们这若大的功劳……”他转身离开,指挥着明军浯屿水师官兵去割荷兰兵的首级,搬运缴获的武器,然后上船回去。

尹峰叹了口气,目送着沈有容离开澎湖。尹峰心中对沈有容很有歉疚感:原本沈有容借着“谕退红毛番”一事,400年后成了“民族英雄“。而今,尹峰已经剥夺了他这次成为民族英雄的机会。

……几天后,尹峰登陆台湾港。同时,沈有容回到了浯屿水寨,福建巡抚衙门也接到了红毛夷已被赶走的消息,各级官员弹冠相庆。最后,直到第二年年初,沈有容才拿到了赏赐的金银布匹,总计值1000两白银,他全部分给了所属部下,自己一文未拿。

在尹峰家的内宅,尹峰在上首坐着,曾景山、韩平父子、李丽华、鲁石头、李跃、安和平都在传看那份和红毛夷通商的协议文稿。

中华联合公司的又一次全体董事会议在尹峰家召开。

尹峰心情很好,轻易摆平了沈有容,这使他喜出望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这种感觉使他非常高兴。麦婉儿前来倒茶水时,尹峰摸摸她的滑腻小手,轻声问她:“夫人呢?怎么没看见她?”

婉儿脸一红,小声说:“去景山少爷家了,说是去看六少爷去了。”

尹峰嘻嘻一笑,压低声音说:“你先下去,去自己房里等我……”婉儿涨红着脸,逃一般地离开了屋子。

韩平这时笑着说:“大东家,这打仗也能赚钱,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哦!”他拨弄面前的一副算盘,计算了一下说:“此次澎湖之役,我们招募沿海船只近250艘,花去银子两万五千两;战船队损失船只近30艘,消耗掉的火药弹丸无数;战死渔民的抚恤金,参战渔民百姓的奖赏,伤员的救治费用,等等,总计花去战费7万两白银。”

韩平停了一下,在算盘上动了几下算珠,继xù

说道:“这里除去了本公司战死人员抚恤金。红毛夷答yīng

了的赎金有5万两银子,赔偿我公司的人员物资损失费用3万两银子。呵呵,我们还结余了近1万两银子!只是这阵亡者抚恤金……”

“这个不能省!”尹峰斩钉截铁地说:“此次战斗是我们中华公司护卫队的首战,鼓舞士气最重yào

,凝聚人心也是重点,答yīng

了的事不能变。”

曾景山皱皱眉头:“阿峰,这会不会太多了点?今后可能战事还会更多,难道每次都这么高的赏金和抚恤金?”

尹峰胸有成竹地说:“没关系,我已经有办法了。大家知dào

我们最近已经把最低股份份额降到500两银子一份了;公司章程规定,低于1万两银子的股东是一般股东,可以参与分红,但无权参与管理公司业务;我的建议就是,可以把赏金作为股份形式发放;立功的战士可以选择两种方法得到赏银,一是拿现银,二是以赏金的数目入股公司参加分红。当然,这份股份实jì

就是公司奖励给他的干股了。”

众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是震惊和惊喜的神色;韩平反应最快:“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使这些能打仗的弟兄永远不会背叛公司,因为公司内有他的一份股金在内;另外,公司也就不用支出现银,节省了好大一笔开销啊!”

尹峰笑着说:“阵亡弟兄的抚恤金也可以如此处理,不过我想可以作出一些规定;比如必须是冲锋向前的阵亡,而不是在逃跑时被杀,诸如杀敌功勋如何计算什么的问题,我已经让林晓他们去调查研究了;这样的话,必须成立军法司,用来核算杀敌功勋,监督部队的行止……”

鲁石头忽然说道:“护卫队的体制问题,就是你拍板吧。我们大家都不懂,只要你决定就好。”他把战船队兵权全部交出后,肩上担子轻了很多,心情也是不错。鲁石头打趣道:“依我看,这样可以赚钱的仗,还是多打几场的好。”

尹峰摇摇头:“实jì

上,算上我们的阵亡抚恤金,我们还是亏得!”

大家心想:那是你一定要把抚恤金订这么高造成的!

曾景山摇摇手中那份通商协议,大声说:“诸位董事,言归正传;我们和红毛的通商协议,大家还有什么异议的?”

韩平指着协议上一则条款说:“大东家,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还请教一下:为什么允许荷兰人在台湾港内开设一个商馆,可以派人常驻?”

尹峰说:“这是个对等条款,同样我们公司也可以派人去红毛夷的地盘设商馆。荷兰人,红毛夷,你就是不让他们来,他们也总能找到办法进入。难道你能给整个东番岛周围全部筑一道墙吗?。”

会议基本上通过了尹峰的意见,并委托尹峰去和红毛夷签字画押。

韦麻郎在另一名华人翻译林玉陪同下,一直在参观尹峰的军队。这一天他被叫到了公司总部尹峰的办公室。

“将军阁下,看来你这几天日子过得不错啊!”尹峰把重新拟定的通商协议交给了韦麻郎:“我荣幸地通知您,您可以拿着这份协议去东印度公司了。”

韦麻郎喜出望外,忙拿过拉丁文本的协议看了一遍。这是传教士巴拉达斯连夜由中文本翻译成拉丁文的稿子,同时由荷兰新教牧师翻成了荷兰文本。这大概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中外贸易史上第一份具有多种语言文本的商业协议书了。

韦麻郎看了一会儿,抬头满脸疑惑地问:“船主阁下,您的协议中说可以为我东印度公司提供运输能力,而且只需yào

东印度公司每年提供10艘货船就可以了,这是怎么意思?”

尹峰笑了笑:“我公司可以为你们提供运货的商船,直接从这里——台湾港运到东印度公司的港口。”

“东印度公司自己有商船,足够运输货品的。”

尹峰定的这条规矩,其实就是想限制荷兰船北上的数量,由中华公司垄断控zhì

台湾至巴达维亚等地的商路。他见韦麻郎似乎看出了问题,忙说:“我是怕你们的船运输能力不足,无法把我们的货全部运走。你知dào

,我们公司和西班牙人是敌人,我们在福建沿海实施对西班牙吕宋岛的全面贸易禁运,因此大量要卖给西班牙人的货,刚好可以供应给你们荷兰人。现在仅仅我公司掌握的货源,大约就需yào

我们新兴号这样的大型商船30艘才能运完,东印度公司在东亚沿海,有这么多船吗?”

“我们,我们荷兰人有的是船……”

尹峰心想:跟我玩花招?你们的底细我都掌握在手中呢!

“你们的船要在欧洲、加勒比、北美殖民地、非洲各地运输,还有香料群岛的香料,全靠荷兰船运往欧洲、美洲,你们能保证每年都有同样数量的商船来台湾吗?如果不行,我们可以把货卖给澳门的葡萄牙人,反正我们一样可以赚钱。”

韦麻郎一时间又很郁闷了,有种被人扒光了看透了的感觉。尹峰处处占着先机,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底线了如指掌,逼得韦麻郎不得不投降,接受了全部条款。

几天后,满载丝绸陶瓷等货物的新兴号,带着另外两艘小一号的中华公司商船,由叶华为船长,韩京为财务总管,带着韦麻郎、李锦,以及韦麻郎在战俘中选出的10名荷兰军官、20名士兵,浩浩荡荡向巴达维亚出发了。

那30名战俘是中华联合公司为体现和东印度公司和好的诚意,免费释fàng

的。

尹峰事先从李锦这里打听到;这些商品可以以3倍在国内的收购价格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荷兰人转手卖到欧洲还能赚一倍以上的利润。

这是一笔大交yì

啊!

第89章 倭人侵台

东北季风吹拂大地已经有些日子了.

台湾港周围,中华公司的屯田农庄今年收成很好。在这片肥沃的,百万年来未经开垦的土地上,由大陆移种过来的各种农作物疯狂生长。在那几条溪水之间的水稻田里,晚稻收割后稻杆堆积如山。在这新开垦的土地上,尹峰由海南岛引种的水稻可以一岁三熟,已经具备后世号称“一年熟、七年足”的兴盛景象。收获季节,那些庄稼地里的老农看着满仓的稻米眉开眼笑所有屯田农庄的土地属于中华联合公司所有,所有耕种者每年必须向公司上缴五分之一的收成,除此之外归自己所有。屯田户分配到的土地,只要按照公司的要求连续耕种10年,就可以拥有永佃权,只需yào

每年以中华公司的定价销售全部收成的二十份之一,就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台湾港周边地区大多还是原住民的地盘,公司占据并且开垦的田地并不多,因此公司现在还不许出卖田地,只允许租佃耕种公司的土地,屯田户所有农具耕牛以及住房都是公司提供。

中华公司董事会明确规定,公司全体员工,除妇女外都要在战时帮zhù

作战,实行的是全民皆兵的义务兵和招募制混合的征兵制度。屯田户农闲时要参加军训,战时就是辅助兵。

而参加护卫队的战士都是由屯田户、苦力劳工中招募,只要为中华联合公司当兵打仗满五年可以退伍,退伍后就可以在屯田农庄得到一块拥有永佃权的土地;或者,获得公司的一份干股,可以参加分红。你也可以在护卫队一直干下去,当兵十年后如果你没有成为军官,不想干了,就可以得到三倍的土地或者股份。

这几天农忙时节结束了,大批农民拿着一年的收成进城交yì

,换点银子。他们还没有习惯把台湾当做自己的家。赚了钱后,他们将搭船回对岸的老家。安土重迁的农民们,或者去把失去的土地再买回来耕种——第二年他们就不会再来台湾了;有的人则是衣锦还乡,回老家修缮一下自己的老宅,或者娶一房媳妇——这批人把台湾当做可以快速赚钱的地方,可能第二年还会渡海来种地。

公司内务部屯田司最新推出的规定,每个屯田户必须出一人参加冬季军训,但是鉴于屯田户的实jì

情况,参加军训的只有寥寥一百多人。

只有很少一部分屯田户,在家乡已经一无所有,或者已经无牵无挂,所以还待在台湾岛上。

那些在各处工场做事的工匠,也有很多来自海峡对岸,很多人也已经回家去准bèi

过年了。

港口仍然非常繁忙,虽然沿海的渔民们都返乡了,但是由日本回来的商船,在东北季风吹动下,陆续抵达了港口。还有浙江一带走私商的船,带来为明年贸易季节准bèi

的商品。所以,这些天全城最繁忙热闹的地方只剩下了码头,大街上、居民区的人流量比平时已经明显减少。

一年之内,尹峰没日没夜地工作,流水般花出去大笔银子,招募了上千人在搞基建,奇迹般在原先几个海盗聚居点的基础上,建造起一座常住人口一万五千多的港口小城。而且,这座城市还在不断扩大中,它的围墙每个月都在向外扩张。

所以,台湾港没有城墙。而且筑城墙确实是件费钱费力的工程,所以台湾港现在仍然是由一圈木制篱笆墙保卫着;在城区的东西南北四面筑起了四座多棱角堡垒,临海一面的西堡垒置二十四磅大炮四门。

临近中华公司总部的大街上,几个月前开张了一家酒楼。

今天,酒楼聚集了不少进城的屯田户农民兄弟,还有一些苦力模样的汉子在底楼喝酒。二楼雅座也几乎满座,正在大快朵颐的都是些书生打扮的公司账房和各类学校的教书先生;他们发出的高谈阔论的声Lang,绝对不比楼下苦力和农民兄弟的声调小。

三楼是贵宾包厢,带有观景楼台,临街的装修最华丽的那间厢房,平常是绝不会有人使用的;那是酒楼老板特意给尹峰大东家留着的,以便于尹大东家本人或家人随时可以光临。本酒楼名为“乐山楼”,据说是取之于《论语》中“仁者乐山”一句,其中含义是隐喻尹峰船主是活人无数的“仁者”。酒楼老板张万,原先在吕宋巴里安开出了第一家华人酒楼,万历三十一年吕宋之役,他只身一人跟着尹峰千辛万苦逃出巴里安,全部家财被付之一炬,家人全部被倭人杀死。到台湾后,他生计无着,全靠尹峰接济和赞助,终于能够重开酒楼了。所以,在张万心目中,尹峰的地位仅次于天王老子。张万把酒楼最好的位置、装修最好的厢房专门留给尹峰,虽然几个月时间里,尹峰只和家人来过两次。

在尹峰的包间边上,比较僻静的一间厢房内,两个男子,一人高且瘦,方正的脸膛,儒生打扮;另一人五短地身材,矮且黑,短衣紧身长裤,渔民打扮。他俩个很不协调地坐在一齐喝酒聊天,一边观察着窗外动静,一边在小声说话。楼下的嘈杂的声Lang掩盖了他们的谈话,送菜的伙计是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

高个子儒生叫陈东,字旭日,泉州人士,在中华公司办的识字学校教书,每日给各式各样的人教授识字念书;这些人包括了公司的一般职员、商船水手,护卫队战士以及其他所有的不识字的人。

黑矮个渔民是郭义,多次来往于台湾海峡两边,福建都司、浯屿水寨钦依把总沈有容的私人谍报人员。

郭义小心地看看大街斜对面的中华公司总部,低声问对面的陈东:“先生,什么叫做股东大会?”

眼下,第一次中华联合公司的股东大会正在总部的大院内举行。所以,中华公司的大门口人来人往也很热闹。

陈东抿了口酒,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这帮子商人想出来的鬼主意,就是让所有给公司投过钱的人坐在一起开会,说是共商公司大事。据说,必须是投资10000两银子以上的股东才能参加。一般股东可以自己集合起来,凑足一万两之数,然后在这些人中选出代表参加会议,可以得到和大股东一样的待遇。”陈东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条,交给郭义,小声道:“这是这两天我进出公司总部时,我所看到的,所有参加会议的福建沿海商人名单。小心保存,千万别让人看到!”

郭义小心地把纸条折成小块塞入怀中,然后喝了口酒说:“我过来时,大人询问,这护卫队的情况如何?”

陈东思考了一会儿,小声说:“这个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护卫队门禁森严,闲杂人等进不去。那些来扫盲学校上识字课的护卫队,大多是闽西农户,或者是本地渔民,有的是尹峰由吕宋岛带出来的愚昧小民,对尹峰衷心崇拜,毫无二心,这个…….况且,护卫队军纪严苛,尹峰甚至为一点小事就把自己的大舅子打了板子,……”

郭义对他说的什么愚昧小民不敢恭维,低声问:“打自己大舅子的板子?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罢了。据说在澎湖和红毛夷作战时,战船队统领麦大海有违令之举,还私自把闲杂人员带上战船,所以挨了板子;那可是在护卫队大校场上公开执行的军法,事后他的职位还被降级了。”

郭义咋舌不已:“澎湖之战不是中华公司打胜的吗?就为这点小事,就打自己大舅子板子,呵呵,这军纪也太过严厉了吧?”

陈东愤愤地说:“此等位未小民,懂得什么军纪?宽柔相继,恩威并施,方才是为将之道……哼,这等商人又怎么懂得军事!这个尹船主妄自为堂堂监生,整日在军营中与兵丁为伍,操练什么军阵,哼哼!”

郭义不由自主心头泛起对这位书生的厌恶之情,不由抢白道:“尹船主可是已经打败过红毛夷和吕宋干希腊人的……”

陈东嗤之以鼻:“哼,谁不知dào

,红毛夷不过贪图与我大明的生意,根本没有出全力与尹峰打。那些夷人仰慕我朝文化,本该以我朝的郁郁文气、圣人之道感化!尹峰却刀兵相加,根本就是与蛮夷沆瀣一气,这种以力服人的行为,和蛮夷有何区别?”

郭义脑子大了一圈,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好埋头喝酒忽然,得得得马蹄声响起,几骑快马由远及近,骑士手持红旗飞奔在大街上,快速掠过酒楼所在街面,引得底楼的一批苦力工匠涌出店门看热闹。大家见骑士急冲冲在公司总部门口下马,冲进了大门,不由得好奇心起,纷纷干了过去。

快马飞奔在大街上,这很少见,郭义不由地趴在窗口好奇地张望。那陈东还在那里发言:“尹峰此人,不算恶人,但是却不晓得事理;给那些看家护院的护卫队的工食银,竟然比我等饱读圣贤书的学子还多,真是……怎么回事?”

公司总部大门口,几名黑色制服的护卫队队员飞奔而出,急急忙忙向几个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尹峰带着护卫也出现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轰然做声:“尹船主!”

“大东家!出什么事了?”有人问。这些看热闹的工匠苦力围着尹峰,尹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郭义好奇地说:“这位船主好没架子啊!”

陈东却板着脸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八成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倭人出现在了台湾北部鸡笼、淡水一带,正在屠杀当地原住民。

第90章 控制全台

尹峰走出股东大会的会场,所有的人聚集在过道两边向他拱手施礼,有人下跪叩拜.

这一年来,中华公司经lì

了数次危机,最终有惊无险。公司向海外派出的百余商船,已经给所有股东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而公司也已经拥有上千职员,万余劳工,开办了海员学校、护卫队军校,启蒙小学等一批学校;同时,公司还在周边地区向原住民买下大批土地,拥有几千亩肥沃的田地。

在公司第一次股东大会,所有股东很新奇的体验了一番。作为新生的组织形式,中华联合公司既然是众人一起出资的,当然大家都有发言权,发言权的大小以股票多少为依据。尹峰尝试把**表决这种形式推广开来,有多少股票就有多少发言权,这个概念倒是很容易就让所有股东接受了。以金钱衡量权利大小,这可不是什么“**”的本意,但是尹峰并不想搞什么**实验,这是不现实的幻想;他只是想先开创一个股东会议的形式,使集体表决、聚众议事时可以畅所欲言等观念先深入人心。

股东大会上有审议财务报gào

,讨论人事安排,计划明年的经营安排等项目,基本就是尹峰、曾景山等人在一言堂。周围的股东们好奇和有趣地看着他们,无人发言、无人插嘴、无人发问。尹峰再三提醒他们,他们有权质疑、有权审核公司董事会的一切活动。但是秉承传统文化,大家宁愿私下里询问也不愿当面让董事们下不了台,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出头露面,所以尹峰事先宣bù

的股东权利,无人主动地去动用。到最后表决明年商务计划时,终于有人站起来发言了,是代表了马尼拉基督徒集体股份利益的安和平站了起来。

安和平是公司基建部的主管,是公司元老人物。他还是有点惶恐,当面质疑公司大东家、救命恩人尹峰,这使他很不好意思:“大东家,在下只是,只是想问问;明年的对马尼拉贸易禁运,是否还是要进行?”

尹峰站起身,义正严词地说:“对吕宋干系腊人的贸易禁运,这是中华联合公司不变的政策。在我们华人冤死者的冤屈没有昭雪之前,我们绝不和干系腊人做一文钱的生意。”

说道这里,他环视周围,冷笑着说:“我知dào

,这里有些股东派了他的伙计、账房来代替他们开会。我希望大伙都能互相转告一下,中华公司不和干系腊人做生意,我们也不许任何大明的商人和干希腊人做生意。特别是身为股东的乡亲们,以明年六月为限,凡有私自与干系腊人生意的,被我查到,一律取消年终分红,没收所有已分红和配发的股份。”

股东人群中,有不少人脸皮有点僵硬起来,心头打起小鼓。

安和平鼓起勇气,再次发问:“大东家,假若朝廷下诏,准许商家去吕宋交yì

,我们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人群中轰然骚动,议论纷纷。尹峰“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议论声嘎然而止,尹峰的威望毕竟在这里无人可及:“这话问的好!确实有可能,朝廷会不顾我们福建全省商家的请愿,姑息干系腊人的恶行。那么,我在这里再强调一遍:无论朝廷怎么说,我公司反正绝不和干系腊人做生意。当然,别的商家我管不着,即使他们在去马尼拉的路上被海盗抢了,我也不会去管!”

尹峰最后一句话让一些人嘻嘻笑出声来,就在这时,两名护卫队队员急匆匆地进入会场,径直跑到尹峰身边,低声报gào

了一些什么。尹峰脸色一变,招收把曾景山、韩平、李跃等人叫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周围正在开会的股东们议论纷纷,尹峰忽然大声宣bù

:“诸位股东、乡亲父老们,我们公司去鸡笼淡水一带勘探煤矿的人被倭人杀害了!”

轰,象是在会场中放了爆竹一般,股东们爆fā

出一声惊叹,然后是乱纷纷地议论和质询。一些人在问:“怎么回事,是倭寇吗?”

“鸡笼淡水在哪里?”

“台湾岛北面沿海,从我们这里出发往北走,大约15天的路程。”

“北面不都是土人的地盘吗?”

股东大会临时中断,尹峰带着亲卫走出总部,前往护卫队的营地。

中华公司作为一个超时代的怪胎,命中注定不能和平地过日子。

在未被尹峰改动过的历史轨迹上,万历三十年后,有大批的日本人居留在台湾。倭人把台湾称作“高砂国”,很多倭人采金于哆啰满,或寄居小琉球,倭寇海盗也是把魍港当做休息的地方。

如今,中华联合公司在短时期内了占据台湾南部的魍港至安平——也就是所谓的“台湾港”一带,大搞各种开发活动,基本上把日本人完全排挤了出了台湾。除了魍港海盗村早先的居民外,居住在台湾港周边的日本**约只有几十人,主要是来台湾收购土著鹿皮的商人,以及把台湾港当做转口贸易基地的日本丝商。日本商船运来的是倭刀、折扇、硫磺、铜、漆器等,由台湾港输出的则是绸缎、布匹、陶瓷、白银、铜钱等。

有日本长崎商人来拜见尹峰,请求在中华公司控zhì

的台湾城搞一个日本人聚居区——日本町。尹峰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公司其他的董事和股东,基本都在马尼拉之战时和马尼拉日本町的倭人交过手,对倭人狐假虎威、落井下石的行为深恶痛绝,所以没人愿意看到一个日本町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

尹峰依稀记得台北地区有煤矿和硫磺,而且鸡笼、淡水也是台湾岛的重yào

咽喉。另一个时空中,西班牙人就曾经占领过那里。在这个时空。尹峰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的事再发生。所以他在不久前派出了两艘小型帆船,沿着台湾西部海岸先北上,到达另一个时空中的台北地区寻找煤矿顺便勘探地形,结交本地土著。

围绕鸡笼和淡水,可大体划分为三个区域:淡水河流域、鸡笼东北角一带以及兰阳平原。淡水河流域的土著人主要包括武胜湾社(Pulauan)、基马逊社(Quimazon)、圭柔社(Senar)、八里坌社(Pantao)、北投社(Quipatao)、里族社(Lichoco)等;鸡笼东北角的土著人主要有三貂社(St.Jago)、金包里社(Quimaury)等社;位于东部沿海的兰阳平原上则分布着哆啰满(Turoboan)、葛玛兰(Cabaran)等社。

这些土著村社中,早就有不少汉人定居,或者从事狩猎,或者收购兽皮,或者寻找黄金、烧石灰等。几乎每个村社都有汉人的身影,一般土著对汉人都很友好,而且非常倚重他们,把汉人作为与外界交流的使者。

勘探队有闽西的老矿工等二十多人组成,在鸡笼、淡水活动了大约一个多月,在接近台湾岛东北沿海兰阳平原上的一处土著人村社哆啰满时,却和一大批正在烧杀的倭人遭遇,结果当场被杀死十多人,包括了一名从马尼拉回国的铁匠。

其余的中华公司人员夺路而逃,在三貂社的土著人帮zhù

下,逃出了鸡笼一带,在淡水上了船,连夜返回台湾港报信。具报gào

,这批倭人人数有三四百,拥有许多火器,而且很有组织,应该不是什么自发的、零星的倭人冒险家,是有组织的入侵。

尹峰在往军营走去的路上,想到了原先规划过的开通北上陆路通道的计划,派人去把负责工业生产的李跃,负责建筑工程的安和平叫了过来。此刻的台湾只有岛南部的地区已经被中华公司开发,由南部往鸡笼淡水方向的陆地通道,大多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树林和沼泽地,沿海平原被大肚溪、大浊水溪等多条河流分割。

西拉雅人四大社新港、萧垅、麻豆和目加溜湾是台湾港四周的最大的几个土著人村社。其中,对中华联合公司最友好的是新港社,因为这个村社的力量最为弱小,只有壮丁大约400人,常受到麻豆和目加溜湾社人的骚扰,他们想借助新到来的这批汉人的力量来对付麻豆和目加溜湾人,所以他们对尹峰的人表现得非常友好,帮zhù

汉人在其村社修建房屋,供汉人居住。麻豆和目加溜湾是大员北部最大的村社,两社约有壮丁3000人,它们则是独立性和反抗情绪最激烈的村社,不过中华公司通过贸易还是和他们搞好了关系,从他们这里买了大片土地搞屯田庄园。最近,麻豆社对中华公司的态度越来越差,屯田庄园附近发生的冲突也忽然多起来。麻豆社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这也是个未知数。

由麻豆社所在区域再往北,土著人的虎尾陇社位于魍港北边7里处,是一个非常大的村社,尹峰从长年活动与此的汉人这里打听到,该社活动的范围涵盖了自台中的大肚溪以南到大浊水溪以北的平原。打猎、捕鱼是虎尾陇社赖以生存的重yào

方式之一,在中华公司到来前,他们就已经开始用鹿皮等和汉人交换日常用品。

中华公司和周边平埔族的贸易往来只要就是鹿皮、鹿脯和鱼的贸易,实jì

也是早期汉人移民在台湾主要经营的商业活动。参与这种贸易活动的还有日本人,由于台湾岛南部有了中华联合公司,汉人的势力实在太强,日本就主要以台湾岛北部哆啰满社为基地,在台湾各地活动。

由虎尾陇社往北则是传说中的大肚番王的统治区域,从虎尾陇社以北(现在的彰化)一带到淡水之间有22个村社,其中18个村社由大肚番王所统辖。在那里活动的汉人不多,所以在中华公司的记录中,那一带的地理环境和经济情况几乎是空白。

尹峰在护卫队营地召开了一次临时性的会议,从而揭开了征服全台湾的序幕。护卫队现在的编制有了改变,总体还是什——队——哨——营,10人为什,什长正副各一人;三个什为队,队长正副各一,管辖35名士兵;改为3队为哨,哨长一正二副,管辖120名士兵;五哨为一营,营长一正二副,管辖600人。护卫队步兵总人数还是1200人,只是多了一个队编制的专业炮兵,配发了三门4磅炮……

第91章 控制全台(二)

护卫队营地,尹峰的专用厢房内,公司保卫部副总管林晓、护卫队营长麦德,以及李跃、安和平等人聚集在这里开会.但是,尹峰还没有到场。

他和曾景山正在外边进行另一场会谈。

“为什么把曾靖送回泉州?”曾景山问道。

尹峰淡淡一笑:“是她要走的。”

“你们,你们……”曾景山一时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尹峰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女人家,没必要在这里吃苦。过完年,我们都要出海,她留在台湾太孤单了,让她回去照顾岳父大人吧。”

他拍拍曾景山的肩头,笑着说:“你也该找个女人,成个家了。”

曾景山摇摇头,瘦削的肩头颤抖:“等我们回到马尼拉了,到那时再说吧.”

他是曾家的养子,长年奔波在外忙着生意;每次出海贸易都是他在冒险,实jì

上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是曾家子弟的替身。马尼拉事件的这一年年初,如果不是曾岳执意要去吕宋岛开商行,曾家长辈是不会让曾岳亲自去冒险的。曾景山对曾岳之死一直有愧疚的心理,认为是自己没做好替身的职责。他避开尹峰探究的目光,冷笑这说:“泉州华兴联号汇集百家商行,已经把第二份为吕宋死难者伸冤的万民折递交给巡抚大人了。现在,就看朝廷如何处理了。”

尹峰也冷笑了一下:“哼,还能如何处理?进去开会吧,都在等我们了。”

这次会商是尹峰临时决定的,与会的都是他的亲信嫡系。在会议上,林晓主张全部人马都拉出去,在全岛范围来次扫荡,把所有倭人都找出来,一个不留地赶出去。

尹峰则把农业部和各个屯田庄园的情况汇报gào



了大家:现在,不仅仅是倭人侵入台湾北部,而且在各地都出现了土著人和中华公司所属人员的冲突。所以,护卫队的兵力不能全部北上。

为了控zhì

和垄断台湾岛内和土著人的皮货、鹿脯和鱼的贸易,尹峰曾经提出要实行许可证制度。后来,由于荷兰人入侵澎湖事件使许可证计划耽搁了,然后又是与荷兰人的贸易问题,这许可证的实施是一个月前才开始的。中华联合公司宣bù

全台湾的皮货和渔业生意都是属于公司专营的,为此颁发给来台的汉人打猎、捕鱼许可证,并将原住民的猎场、渔场划给汉人,只允许持有许可证的人进入打猎、捕鱼。但是,持有许可证的人可以得到公司的武装保护,公司也会以高价收购他们的产品。日本人一律不许在岛内狩猎和收购皮货,许可证只颁发给来台湾讨生活的汉人。

任何没有持有许可证的猎人或商人,一旦被公司发xiàn

,就会没收全部收成,而且,还有可能被抓去做苦力。

这个许可证也是汉人进入原住民生活区域后,唯一的身份证明和受公司保护的证明。中华联合公司和周围的土著村社都达成了和平协议,各个土著村社都要保护中华公司人员的生命安全。因此,许可证制度一出,进入土著人地区狩猎的汉族**大增加。

许可证制度没办法限制土著人的生产活动,但是由于原住民的猎场经常有汉人活动,而且汉族猎人的武器装备比土著人的更有效,所以一些以狩猎、渔猎为主业的土著村社感觉到了经济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收成大减。这种情况在魍港北面的虎尾陇体现的最突出,因为那一带是物产最丰富的地区。

虎尾陇居民和汉人之间的关系,在年未土著人储存食物的季节里,短时期内迅速恶化了。虎尾陇居民的由于收成减少,开始经常袭击前来捕鱼和打猎的汉人,并视汉族人为敌人。这不仅损害了公司的贸易,更对公司的在台湾岛的统治权威是个挑衅,在林晓看来:“如果北边和南边与我们结盟的那些村社看到,此种藐视我公司的行为不受惩罚,那我们这一年来,为和土著人保持和平关系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北上淡水征讨倭寇,必定要经过虎尾陇社,我们干脆顺手把他们也解决了吧!”

曾景山则质疑情报的真实性:“虽然说狩猎许可证制使在土人村社活动的汉**量增加,但是,为什么会在各地同时出现针对汉人的袭击事件呢?要知dào

西拉雅人的四大社的头人刚刚来台湾港结盟,是我亲自接待他们的。去麻豆社抓鱼的汉人并不比颁发许可证之前多,为什么那里也会发生杀死汉人渔民的事件?还有,南边的卑南社土人,是越过村社界线到其他村社去杀死汉人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觉得事情有蹊跷,尹峰抓抓头皮,感觉有点烦躁。

对于公司和本岛土著的关系问题,尹峰一贯主张和平共处。他不是什么种族主义者,也没有极端的民族主义主张,而且他知dào

:西拉雅人为代表的这些平埔族原住民,历史上在200年时间内就几乎全被汉人同化了。他们不是倭人,西班牙人、荷兰人那样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而是中华联合公司的合zuò

伙伴,不可能稍有问题就动刀枪,搞种族大屠杀,一股脑儿杀个干净这种事,尹峰也干不出来。

尹峰一扭头,看见大家都在望着他,咳嗽一声道:“大家知dào

我的一贯主张,不过我公司职员和受保护者被杀,这也是不能容忍的。只是,我觉得台南各地土人突然一起反对我们,而且同时期大批倭人到了台湾北部,这其中可能有着相关联系,”

几个人都有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曾景山继xù

质疑:“难道,这一切都是倭人所为?为什么?”

“这个不奇怪,倭人早就对台湾岛有据为己有的野心,早在几年前,倭人的国王就派人来台湾侦查。”

尹峰把一张台湾全岛地图摊开——这是传教士巴拉达斯和尤文辉的功绩,他俩坐船沿着海岸线进行了一次环岛旅行,再根据猎人、渔民的叙述,画出了历史上第一张台湾地图。不过这是一张草图,除了南部一些地区标上了海港、屯田庄园、土著村社的地名,其余地方——大片的西部平原、山区、屏东等地都是空白。

尹峰指指地图说:“此次土著人发生反公司的骚乱,半个月内遍及南部各地,中部平原虎尾陇社也同时发生冲突。要知dào

土著人群中部族村社众多,相互之间的关系犹如一盘散沙,语言风俗各异,各自为阵,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族群认同,没有统一的文字和头目。那么,如此分散的土人村社却几乎同时发生反对公司的骚乱,不是很奇怪吗?”

尹峰说道:“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把倭人视作大敌,光泽!”

林晓腰板一挺:“船主!”

“你这里刚刚成立的军情司如何了?”

林晓苦着脸说:“船主,这才几天啊,人手都没凑齐呢!”

尹峰摇摇头:“加快速度,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召集一点,我们做不到知己知彼,如何能够战胜敌人?”

陈衷纪忽然敲门而入,在尹峰面前笔直立正,左手横举击胸敬礼——因为私自带曾瑞上战舰,他连带着被打了5下屁股,然后在军营操练阵列一个多月,现在已经很有军人气势了。

陈衷纪说:“禀告船主,罗阿泉他们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尹峰。大家都知dào

罗阿泉等十余人的小队是尹峰亲自指挥的特殊部队,平时神mì

的很,几乎无人知dào

它的存zài

。尹峰这次派他们出去干什么,什么时候派出的,大家都不知dào



尹峰起身出去了,半天才返回,在门口对陈衷纪、颜思齐两名亲卫说:“守住门口,任何人不许接近。”

他阴沉着脸进屋,一进来就说:“我的估计没错,麻豆社、目加留社等地,最近都有倭人进入。现在,我们必须立kè

动手了;土人不是主要对手,他们各自为政,相互之间的关系犹如一盘散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此,明日起我亲自带队,联合新港社的土著,先平定我们台湾港城周围的西拉雅人村社。”

他开始点名:“林晓,迅速派人去各地,联系那些久居土人村社的汉人通事,打听情况安抚土著。注意,要收集一切倭人的情况。”

“麦德兄弟,你本哨人马,带上猎人向导,北进虎尾陇社,扫平虎尾陇社后一直向北,越过大肚番国去淡水。注意,少杀人,多安抚,尽量不要和土人冲突。我们的主要敌人是倭人,一路上遇到倭人,一律抓起来,抵抗者一律处死。”

“李跃兄弟,你组织一支筑路队,木工、瓦工、灰工、石工等各种技术工都要有,就按照屯田庄园标准砂石路的规格,把大路从港口一直修到虎尾陇社去。”

“纪仔!”

陈衷纪立kè

进屋,立正行礼。尹峰笑着说:“不错,现在有军人的样子了!你去魍港传令给大海和叶华,战船队准bèi

北上淡水。扫荡倭人的船只,新兴号就够了,飞龙号留下巡逻南部沿海。水手们全部按陆战要求准bèi

武器,这次要靠水手火枪队来解决这些倭人,步兵不一定来得及赶到了。”

第92章 控制全台(三)

护卫队营地的训liàn

场上,两个队的护卫队战士排列成三排射击阵列,相向前进,互相用只装火药没有子弹的燧发枪射击,这种对射训liàn

一直持续到两队人相距只有几步远才会停止.这是尹峰想出来的训liàn

士兵战场心理素质的馊主意。一边的葡萄牙僱佣兵教官看得咋舌不已。

另一边,整整一个哨的120名士兵正在匍匐通过一个注满水的烂泥潭,在军官的棍棒和呵斥下,没有人敢稍有犹豫,全都合身扑入泥潭,拼命向前爬;

大校场靠河岸的一边,在一处沙滩上,无数预先埋好的火药包依次被导火索引爆,火药包中的包裹了粪便、鸡血、泥巴什么的,顿时也四处横飞。一个哨的护卫队士兵排列成30X4的横队阵列,在鼓声敲击的节奏下,正步通过这片爆zhà

迭起、粪便和鸡血横飞的训liàn

场;横队中的任何士兵都必须把身外的一切抛开,专心地进行装弹药、射击的整套动作;稍有迟疑,教官的辫子和棍棒会毫不留情地落下来。片刻之后,所有士兵都变得污垢满脸、浑身上下沾满血迹和粪便,但是谁也不敢退缩,照样一边射击一边前进。

荷兰军官范.莱顿上尉吃惊地看着训liàn

场,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荷兰战俘大部分都已在东印度公司的赎金到账后被放回去了,士兵军官连同尤妮丝号和奥伦治号两条战舰的赎金,总计支付了15万两白银。这使得澎湖之战收支基本平衡,尹峰也松了口气。范.莱顿上尉则自愿留了下来,成为了护卫队步兵教官。还有荷兰海员被尹峰开出的高薪所吸引,自愿留下成了海员学校的教师。

范.莱顿半天才回过神来,对一直在观察训liàn

情况的尹峰用西班牙语说:“统领先生,您的部队训liàn

方式使人影响深刻……”

尹峰淡淡一笑:“莱顿上尉,直截了当地评价一下吧,我的西班牙语可不好。”

尹峰正在和李丽华学习西班牙语。

在公司开办的护卫队认字学校中,由全台湾唯一的女教师李丽华专门负责教授西班牙语课,据说上她的课的军官士兵特别多,理由是要了解一下敌人的语言做到知己知彼。

说实话,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有百分之七十的词汇是相同的,语法规则也相近,特别是十七世纪的卡斯蒂利亚语(当时的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相近之处非常多;按尹峰的个人感觉,这两种语言之间的区别,远比汉语中闽南话和北方官话之间的区别小。

因此,尹峰对西班牙语的掌握非常快。莱顿上尉想了想才说:“您这是魔鬼般的训liàn

,这训liàn

场简直就是地狱!上帝啊,统领先生,您的军队将会成为非常可怕的杀人武器。”

尹峰冷冷一笑:“当然,他们必须成为武器,才能保护我们公司的利益不受侵害,您说对吗?莱顿上尉?”

莱顿上尉嘻嘻笑着:“统领大人应该放心,现在荷兰人是您的朋友,明天荷兰商馆成立的日子,您会到场吧?”

尹峰笑了笑,拍拍莱顿上尉的肩膀道:“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我们的朋友的,你的训liàn

工作非常尽职,我很满yì

。不过,请您转告贵公司的商务代理一声,今天晚上,我就要出发去平定土著人叛乱了,公司的总掌柜曾景山先生将代表我出席荷兰商馆开张仪式。”

……

晚间,3个哨的护卫队步兵开出了营地,带着一门3磅青铜炮,向麻豆社方向进发。半夜时分,400名护卫队士兵和100名征集来的辅助劳工,在一条溪流边和新港社派出的100名土著辅助战士汇合了。

公司护卫队和新港社土著的联军在当地过了一夜,第二日以快速行军的姿态,迅速逼近麻豆社的主要聚居地。

同一个晚上,麦德带领的护卫队第一哨向北面出发,那支专业炮兵队也跟随出发了。随同出兵的还有100名征集来做苦力的农夫,以及公司贸易部皮货分部管辖下的猎人小队,总计10多名有经验的猎人,他们主要是为护卫队做向导和翻译。麦德的这一哨部队,是全护卫队装备最好(全部配置燧发枪,纸质定装弹药,卡座式刺刀),也是训liàn

最刻苦的部队,很多人都参加过澎湖湾海滩上和荷兰人的对战,战斗力是护卫队最强的,名副其实的中华联合公司的第一哨。

战船队为了登陆作战的需yào

,准bèi

大量的枪支火药和子弹,耽搁了一点时间,在步兵出发的两天后才出动。新兴号带着20只两桅中型福船,载着近800名水手出发北上淡水、鸡笼。

……

与此同时,郭义驾着自己的渔船来到了石湖,又一次见到了都司沈有容。

他把陈东的纸条交给了沈有容,沈有容微笑着给了他5两银子。然后他问郭义:“东番,哦,台湾岛上的农夫渔民都回来了吧?尹峰船主在干什么?还在训liàn

他的护卫队吗?”

郭义小心地把银子揣入怀中,拱手道:“小的走的时候,台湾港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尹船主据说还是每日都要去护卫队营地,只是那边门禁太严,陈先生没法进去,所以打听不到什么情况。”

陈东是和沈有容一起去东番打倭寇的老将陈第的族侄,在科举道路上混了10年毫无出息,一直在泉州给人当私塾教师,每月拿点可怜的粮食和碎银做薪水。陈第和尹峰也算忘年之交,尹峰把自己写的《东西洋行纪》也送给了陈第,陈第老先生也把自己记载东番之役的《东番记》一书赠送给他。今年年中,陈第见自己这个族侄生活困苦潦倒,就把他推荐个正在招收教书先生的尹峰,因此陈东就到了台湾。

问题在于陈东是个眼高手低的人物,眼见自己教书先生每月10两银子,甚至还比护卫队的傻大头兵还少,就因此觉得受了侮辱,整日价愤愤不平。他数月前为家事回泉州老家,结果遇上了正在拜访陈第的沈有容。交谈中,沈有容敏锐地感觉到了陈第对中华公司和尹峰的不满,顺利把他发展为自己的眼线。如今,这个陈东是第一次传送过来相关情报。

沈有容正在看着那些情报,点头喃喃地说:“如此看来,尹峰此人,其志不小啊,反叛朝廷那是迟早的事啊!这联合公司,为何竟能联合起这么多商人的?

这个时候,郭义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大街上看到的场面,急忙说:“我离开那边时,听说倭寇到了鸡笼、淡水……”

“你说什么?”沈有容“啪!”地一拍桌子,追问道:“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尹峰派人去台湾岛北面开矿,结果某一天被倭寇倭人突袭,被倭人杀死了不少。剩下的人逃回了台湾港。好像,各地土著人都开始和中华公司对着干,发生了好几起公司所属人员被杀事件。”

沈有容追问:“那么,尹峰如何应对?”

“我来之前,中华公司好像还没决定要做什么。”

沈有容低头思考了片刻,站起身大声喊:“亲兵,备船,去巡抚衙门!”

郭义抓抓头皮,小心翼翼地说:“大人,这个季节不是去台湾的好时候。”

没错,上一回沈有容在东番消灭倭寇之役,也是在年未冬季,一开始就被飓风吹散了队伍,历经九死一生才到达东番。

沈有容摇摇头:“不行,不能让倭寇在鸡笼淡水站稳脚跟,否则倭寇以台湾岛北部为基地,骚扰我大明沿海,那就会闹出大乱子的。”

郭义长出一口气,笑着说:“我还以为大人要乘机找中华公司的麻烦呢。”

沈有容正色道:“不论中华公司以后是否会造反,现在总归是我大明的子民,我怎么可能会帮着倭寇去对付中华公司?”

……

台湾岛,在鸡笼对岸的金包里社,数百名倭人武士正在放火焚烧村社建筑,火光冲天,浓烟飞腾。

鸡笼港湾内,停泊着几十艘倭人的八幡船,大多是中国式的帆船,其中最大的三艘船上挂着“异国渡海朱印状”字样的条幅。这三只船是领有德川幕府颁发的“异国渡海朱印状”,就是所谓的“朱印船”,被许可前往安南、暹罗、吕宋、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进行贸易活动的船只。

总船主是山田长知,出身于骏河国沼津市(今属静冈县)。站在他身边的16岁左右的年轻人名叫山田长政,是他的儿子。两人都是五短身材,短小精悍的样子。另一边站着的是萨摩藩藩主岛津家的家臣桦山有纪,实jì

上,就是死在尹峰抢劫朱印船之役中的那位桦山右卫门的侄儿。

实jì

上登陆的武士大多是萨摩藩的,这次偷偷入侵台湾岛的行动,主要也是桦山有纪的主意。而山田长知的朱印船只是在去大城王国(暹罗国)通商的中途,被萨摩藩主竭力邀请加入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因为山田长知是本多正信的家臣。

而本多正信﹙1538年—1616年7月20日﹚则是日本江户时代初期的大名,著名的德川氏家臣,鹰匠出身的武士。这时侯的本多正信是德川幕府的家老,人称“德川的智慧袋”,能作为德川家康的智囊和宠臣,也就是说德川家康的决定不少是由他决策出来的,因此后世称他为德川家康的参谋。

所以,岛津家愿意拉山田长知入伙来台湾抢劫一番,实jì

就是为了讨好德川幕府的实力人物本多正信。

桦山有纪这时候很恭敬地问山田长知:“阁下,您看是否还需yào

增派人手,把附近的村社都烧了?

短小精悍的山田长知冷冷地说:“反正他们已经做出了反抗的行为,这时不可饶恕的!放手干吧!”

第93章 控制全台(四)

日本人对台湾——高砂国想占为己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高砂,或曰高山国,实jì

上是日本播州滨海一处地名,因为白色沙滩、青松环绕,其风景与台湾相似,故日本人把台湾也叫做高砂。丰臣秀吉时代,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猴子命使者原田孙七郎到吕宋和西班牙人交涉,途中路过台湾北部,向台湾土著赐书,劝其入贡。

书中有诸如:“夫日轮所照临,虽至海岳山川、草木禽虫莫不受他恩光也。……朝鲜国者,自往代于本朝,有牛耳盟,久背其约……大明出数十万援兵,虽及战斗,终依不得其利,来敕使于本邦肥之前州而乞降。……若是不来朝,可令诸将攻伐之。生长万物者日也,枯渴万物者亦日也,思之不具。”等等,如此之类的大话,只是当时的台湾土著没有文字,也不懂日文,这文书给了谁,是否有人看懂了,都不得而知。

其实,猴子这时深陷朝鲜战场,和明朝援军打得如火如荼,哪有力量再去征服台湾。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本自古就是这样的毛病,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怕自己跑断腿。

此刻,萨摩藩和幕府重臣联手进行的入侵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几百名武士分成两队;一队闯进村寨之中烧杀抢掠,另一队人深入山林中去追击逃跑的土著大队人马。

少年山田长政一双精明的眼珠溜溜乱转,忽然对父亲说:“父亲大人,我们有必要在此地建设一处堡垒,以镇守周围地区。否则,那些土人是不会真心屈服的。”

桦山有纪连连称赞:“长政少爷确实有眼光,这处港湾就是设立堡垒最好的地方。不过,我们这次进入行动,没有携带工程人员。”

“应该没关系吧,先搞个设防的寨子,到时候改建成堡垒就行了。那些土人不可能有能力攻打我们的营寨的。”山田长政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太肯定的说。

山田长知点点头,向一边站着的桦山有纪说:“如此,我将朱印船上的铁炮手给您留下十名,设立营寨的事,就拜托您了?等回到京都,我会在大将军面前为您请功的。”

桦山有纪大喜。连忙鞠躬道:“这样就太好了,请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这里征收到的贡物,我将会给您府上送去一份。”

山田长政走到船头,放眼望着连绵的海岸线,叹息道:“多好的山河啊,这里的森林和山地多像兵库沿海的样子啊。父亲,我多想留在这里啊,征服这里的土人,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山田长知走上前来,拍拍儿子的肩头:“世界很大,别为了眼前的美景错过了更广阔的世界。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暹罗国,南方还有这更大的世界等着你去闯荡呢!”

“是的,父亲,我知dào

了。”

……

少年山田长政还是对台湾有点恋恋不舍,第二天朱印船离开鸡笼时,他一直贪婪地看着台湾岛。少年山田长政此去暹罗,揭开了他生命中新的一页。他将成为日本国在大航海时代中,在海外的日侨中混得最好的一个。

当时的日本人在海外从事多种职业,其中大多数为商人、被雇佣者、船员、士兵、手工劳动者。1590年代由丰臣秀吉创设并在17世纪的德川家康时代继xù

施行的朱印船制度,使这些海外贸易等活动达到了高峰。通过这些海上活动者及其海外社区,日本的转口港贸易在东南亚繁盛起来。很多活跃的港口都有港都首长(portmaster)或日本人町首长(headoftheJapanesecommunity);这些港都首长在马来和印尼被称为“沙班答(syahbandar)”,他们监督日本人町内居民的活动,是日本人町与当地zf间的联络者,并负责协调该港口与非本地居民的日本人间的贸易活动。

日本人町在东南亚的繁荣持续了约30年。然而它们在此后逐渐走向了衰落。1630年代,江户幕府开始实行锁国政策,日本人的海外旅行被禁止,甚至从海外回日本也同样被禁止。一些东南亚的日本人町持续到了17世纪。此后,日本人的海外贸易逐渐被中国人、荷兰人和东南亚人所替代,但居住在海外的日本人仍在很多港口的商贸中扮演着重yào

角色。17世纪末,由于缺乏新的日本移民,这些日本人町逐渐消失或被当地居民所同化。

在这段简短但充满活力的时代里,日本人町在在这一地区的很多主要港口都有存zài

,其中包括:荷属东印度的巴达维亚(雅加达)、越南阮主政权(广南国)的会安、西属菲律宾的马尼拉以及柬埔寨的金边等,其中最大的,亦可能是最有名的日本人町则位于大城王国(阿育陀耶)——暹罗王国,它的日本人町首领就是山田长政。

山田长政在1605年来到暹罗国活动,后来受到大城王国(暹罗)王室的赏识并加官授爵。他成为了在阿瑜陀耶中最有实力的外国商人,而且,和当时的葡萄牙人一样,山田长政组织了一个由700个日本人组成的雇佣军,为暹罗国王作战,多次在和缅甸人的战争中展现日本武士的战斗力,并在镇压起义、内战、王位继承争议等事务上频频施加影响;他也垄断了荷兰人去长崎的贸易线路,被允许专卖某些特殊商品,如鹿皮等。传说中他成了暹罗国王的重yào

将领之一,因牵涉到王位争夺问题中去而被仇家毒死。

山田长政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去了暹罗,最终将成为中华公司在南洋、暹罗一带最大的竞争对手,这是尹峰这只大蝴蝶没法预料到的事。

搅乱历史轨迹的大蝴蝶尹峰,这个时候正在挥军攻打麻豆社。

村寨前方的空场上,一名黑衣护卫队战士和一名汉人通事站在那里高声大喊:“……立kè

交出肇事的倭人,交出杀害我中华公司人员的凶手。否则我们将攻入村寨,烧毁你们的房子和粮食!”

汉人通事已经在那里喊了半天话了。一开始还有几人名土著战士冲出来想要和护卫队作战,但是立kè

被一阵火枪全数击毙在寨子门口。此后,寨子里一直乱哄哄的,但就是没人再敢出来挑zhàn

了。

土著人简陋的木制围墙后人影闪动,有烟雾在里面升起,人声嘈杂。尹峰很无聊地坐在一处山坡上,身边围着陈衷纪、颜思齐、马加罗等一干亲卫。护卫队第二哨哨长是刚刚提拔上来的赵铁,海澄赵家澳的赵氏家族成员。赵家一共有18人加入了护卫队,基本上每个都是士兵的好料子。赵铁以铁匠的力qì

出名,训liàn

也很刻苦,加上尹峰在马尼拉就和他并肩作战过,所以半年内就把他提拔成了哨长。

虽然有点任人唯亲之嫌,但是赵铁的能力有目共睹,大家也没法有怨言。这时他在向尹峰报gào

:“船主,……”他按照吕宋逃难者的习惯,仍然称尹峰为“船主”。

“船主,已经喊话一个时辰了,村寨里还是没反应啊!”

“这样啊,好吧。开炮,轰掉他们的寨门。”

尹峰犹犹豫豫地下了命令,周围的人多少有点奇怪,似乎船主大人对土著人很有点下不去手啊?

尹峰最终克服了自己的文化背景带来的心理障碍,把护卫队一个哨的兵力在村寨前展开,并且用三磅步兵炮连续三发,轰塌了寨门。

赵铁的这哨步兵在寨门口立正,站了半天却不见土著人冲杀出来,不由地有点奇怪,手足无措起来。

尹峰站了起来,拿起望远镜,观察到寨门内人来人往,似乎乱作一团,但是却没人来关心一下寨门外列队的护卫队战士。

这个情况太诡异了。

尹峰把另外一个哨的步兵派到了村寨外的溪流边,防止土著人由侧翼反击;新港社的土著战士被派到附近林子里去警戒西面或北面可能的救援者。尹峰觉得对付麻豆社这么一个壮丁人数最多不过2000的土著村寨,自己动用这么多兵力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他转回头对陈衷纪说:“传令赵铁,直接突击进去,不要犹豫了。抵抗者一律处死,不许防火烧屋子,抢劫强奸者一律处死。”

陈衷纪现在就是传令兵,飞一般跑到了赵铁处。然后,护卫队步兵第二哨开始击鼓,战士们齐步向前,分出一个队35名战士上好刺刀,作为先锋首先冲入了寨子。结果,没等后续队伍进入,就有两名战士挥着枪跑了出来,大声喊着:“不用打了,他们投降了!”

尹峰脑子有点糊涂了: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刚才寨子了一片混乱,又所为何事?

麻豆村社两个长老出现在寨子大门处,作为归顺的象征,他们把种在土里的小槟榔树和小椰子树高高举起,交给赵铁请求归顺。同时,一批麻豆社的土著战士押解除了七八个汉人打扮的人交给中华公司护卫队。这些人一开口求饶,全是倭人。

原来,打从护卫队包围住村社后,麻豆社的土著和躲在他们寨子里煽动袭击中华公司的倭人就起了争执。

这些倭人是萨摩藩一个月前派来的,借助原先居住在这一带的倭寇海盗带路,躲过中华公司的海上巡逻船只,进入台湾南部内地。中华公司和各地土著的联系大多通过久居当地的汉人,并没有对这些土著人进行严密的控zhì

。而且,还有为数不少的汉人皮货商认为中华公司垄断本岛兽皮贸易史侵犯了自己的利益,因而主动帮zhù

倭人煽动起了袭击事件。

现在,中华公司的护卫队出现了,土著们一开始就被火枪吓住了。于是他们想把倭人交出去,了结这场危机。但是几个倭人武士在村寨中持刀反抗,最后躲在一处大屋中拼死抵抗,弄得整个村社鸡飞狗跳的,连大门被轰掉都没人管了。

尹峰接见了两名长老,把一面蓝底中字大旗交给他们。中华公司的土著人政策将重新制定;和公司结盟的村社必须接受蓝底中字旗作为获得公司保护的象征,村社长老的任免都必须报gào

给公司内务部方面备案。

同时,尹峰决定,借鉴荷兰人在台湾的统治经验,用签订契约的形式把公司和土著村社的关系明文确定下来。

第94章 控制全台(五)

尹峰在麻豆社投降的第二天,与该社的长老们签订了结盟条约,实jì

上这个条约格式基本被沿用到所有与台湾土著村社的签订的盟约中去.由于西拉雅人没有文字,盟约用中文写好,将悬挂在结盟村社的议事大堂内。

该盟约于万历三十二年十二月初一日宣告生效。包括下列事项:

(1)交出被谋杀的汉人的骨骸以及属于他们的物品,所有的倭人必须交出。

(2)村庄的首领以交出种在土里的小槟榔树和小椰子树,表示转让麻豆社及其附近土地给中华联合公司。

(3)麻豆人永远不再对抗中华联合公司及公司的盟友。

(4)在中华公司有作战需yào

时,麻豆社人要与中华公司并肩作战。

(5)持有公司许可证的人可以自由地在在魍港烧石灰或进入内地收购鹿皮,没有许可证的汉人也不得伤害,但不得与其交yì

;严禁村社接待倭人。

(6)若中华公司召唤,村社长老必须立kè

赶来台湾港聆听大东家的命令。

(7)每年的年未,麻豆的村社长老必须到台湾港城参加各个结盟村社与中华联合公司的会盟,上贡一只大母猪和一只大公猪来台湾。

(8)中华联合公司在各个结盟村社开办蕃学,教授麻豆社人识字,成绩好的孩子可以选送台湾港的学校学习,毕业后可以加入公司。

更多的细节尹峰还没有考lǜ

成熟,不过反正规定了每年一次的会盟大会,到时还可以做些细节调整。麻豆社被征服后,尹峰就带着部队,以新加入的100名麻豆社土著战士为向导,开始向目加留湾社进发。

一连几天,阴冷的雨下个不停。尹峰和普通战士一起在泥路上行军,在烂泥地上宿营扎寨。尹峰本来就没什么架子,和护卫队战士很容易打成一片,可谓推衣衣之、推食食之,与大家同甘共苦。这可苦了跟着出来勘测地形的传教士巴拉达斯和尤文辉。

西拉雅人四大社中最强dà

的麻豆社轻易被征服,引起了一直和麻豆社结盟的目加留湾社的恐慌。这一天阴雨稍停,尹峰的大队刚刚出现在目加留湾社的附近,就遭到了无数土著人由丛林中发起的袭击。

不断有土著战士挥舞长矛冲出路边的丛林,然后被排列成紧密队形的护卫队队员击倒。打头阵的麻豆社土著不愿和不久前的盟友对战,走得很慢,也没有战斗的意志,所以护卫队前锋赵铁部遭到了最多的攻击。这种土著的骚扰性游击战使尹峰想起了在吕宋岛上的经lì

,那时他们的逃难队伍也是在无数土著环绕下拼死冲出生天的。

现在的情况不同,尹峰现在掌握的武装力量可比那时强多了。他下令新港社的土著战士冲入两边丛林,掩护大队的两翼;新港人和目加留湾人可是世仇,而且都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们立kè

在护卫队两翼丛林中和目加留湾的战士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护卫队乘机加速前进,通过了这片丛林地带。赵铁驱赶着麻豆社的人往前走,稍有迟缓就不客气地用枪托砸下去。

前面的背山面水的开阔地上,就是目加留湾的主要村社。现在可以在山脚的雾气中看到一群人正在向山里转移。原来,刚才那些目加留湾战士悍不畏死的突击,就是为了拖时间,好让村社里的老老小小逃亡转移。

尹峰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对陈衷纪说:“纪仔,通知第二哨的赵铁迅速进入村社占领要地,不要放火;振泉!”

颜思齐看着前方列队的护卫队战士,心里正痒痒的很,非常想去参加战斗,忽然听到尹峰喊他的字,忙应道:“有!船主,让我去杀敌吗?”

尹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火枪射击练习的时间太短,还没法参战。你去给第三哨传令,迅速驱赶麻豆社的人去追击逃跑的敌人。马加罗,命令新港社的头目收兵回来,不要和目加留湾的人纠缠了,追击逃跑的人才是要紧事。”

他转头看见巴拉达斯和尤文辉两个耶稣会传教士正在一边写写画画,忙个不停。在他们身边还有几名汉人天主教徒作为助手,也忙碌不停。他们是在勘测地形,为绘制台湾全岛详细地图做准bèi

。巴拉达斯在欧洲时学习过地理和数学,遵照利玛窦用科学征服中国人人心的传教宗旨,他还在澳门特别学习了天文和地图制图。尤文辉则是在澳门系统学习了西洋画,也和广州的士人学习过中国画,可谓学贯中西的绘画高手,所以,他在那里画的都是些风景画速写。

尹峰走过去,看着尤文辉正在画目加留湾村社的概貌,笑着说:“我看,应该请你去公司的启蒙学校,给那些孩子教授绘画课。”

尤文辉眼神一亮:“真的吗?我非常愿意。”

尹峰淡淡一笑:“当然,我们公司的学校,教授出来的孩子都要多才多艺才好。不过,呵呵……”尹峰拍拍尤文辉的肩头——他喜欢拍人肩膀的习惯是穿越前就有的,问题是这个时候的人无论中外都不习惯这种“礼节”,可尹峰总改不了,周围的人也没办法。

尹峰笑着说:“不过,启蒙学校可不是你们传教的地方,你可以在教堂里和信徒家里传教。上课的时候,还是多教点画画的知识才好!”

尤文辉脸一红,连连点头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了。”

巴拉达斯和尤文辉两人曾经几次三番请求尹峰允许他们能在台湾传教。因为吕宋岛逃出来的安和平等华人基督徒也请求建个教堂给他们,所以尹峰最后还是同意了巴拉达斯的请求,条件是只允许在教堂和信徒家里传教,不许到大街上去拉人入教。如今,安和平带着数百华人教徒自愿免费建起的小教堂,就坐落在台湾港公司总部的边上。

拉人入教的是尤文辉,他的见习期将满,非常想建立点功劳好顺利加入耶稣会,忍不住在大街上、港口码头边派发起传单,大势宣教。问题在于他是华人,不是那些一看就知dào

是西洋番僧的欧洲人,那样可能还会得到客气一点的待遇——他就没这个福气了,最终结果被一些正在码头拜祭妈祖的水手当做搅局的神棍,暴打了一顿,幸好被路过的马加罗救下,带回了尹峰家中。

那边,陈衷纪跟着赵铁进入了几乎空无一人的目加留湾村社,好奇地东张西望。战士们提高警惕,为防止可能的袭击,人人都举着上好刺刀装满弹药的燧发火枪,四处瞄准。

陈衷纪还是拿着那把从马尼拉城下得到倭刀,现在他有力qì

挥舞它了。他跟在哨长赵铁身边,小心地走近一处高大的高脚堂屋,这应该是村社长老开会的地方了。

陈衷纪看到一张上好的豹子皮悬挂在堂屋上方,高兴地一跃而上,伸手去够那张兽皮:“船主夫人怕冷,正好用这张兽皮垫脚啊。”他说的“夫人”,自然是麦婉儿了,曾婧的那种官宦人家大小姐的性格,是纪仔敬而远之的。

赵铁看着少年身手敏捷,笑着说:“你这小马屁精,难怪船主那么喜欢你,哈哈哈……小心!”

那声“小心!”喊迟了,一个人影由堂屋中央祭坛边窜出来,扑向了陈衷纪。周围几个护卫队战士也一齐惊叫起来,然而这瘦削的人影还是和陈衷纪撞在了一起;伴随着赵铁的惊呼,陈衷纪没头没脑抓住来人,身子失去平衡,撞碎了高脚屋边缘的栏杆,一直摔到了地面上。

赵铁一个箭步上前,见那土著人正压在陈衷纪的身上,手上一把牛角尖刀插在陈衷纪肩头,纪仔则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不让其再用力。赵铁怒吼一声,一把揪住这人的脖领,使劲一提,这人居然身子很轻,轻易就被悬空提了起来。赵铁的一名手下士兵大喝一声,挺着着刺刀就要往前刺。

“住手!”

大喊住手的是陈衷纪,他不顾左肩受伤,伸手抓住了这名战士的枪身。那士兵有点糊涂了:“纪仔,搞什么啊?”

那一边,赵铁也觉得不对头,提手把这名土著拎到地上,大家一看:是个土著女孩;丹凤眼、瓜子脸,脸蛋还可以,但是满脸污垢、披头散发,衣衫破烂。

陈衷纪刚才和女孩贴身搏斗时已经发觉了不对,这才阻止了刺刀的刺杀。他赶紧上前护住那个女孩对赵铁说:“铁大叔,这是个女的。船主有令,不许伤害土人老弱妇孺的……”

那土著女孩被赵铁摔得七荤八素的,一时半会起不来了,两名护卫队战士用刺刀指着她,有一人飞起一脚踢飞了她的牛角刀。陈衷纪忙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后说:“别打了,她不会伤害人了!”

赵铁摇摇头,嘲笑道:“你个小娃儿,到是很会照顾走仔啊!是跟着船主学的吧?我可没空理会她,你自己的伤不要紧吧?”

陈衷纪有点脸红,忙解释道:“哪里,才不是这么回事,这是船主的命令……”

赵铁挥挥手:“去去去,船主命令我等自然会遵守,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这样,这个土人家的走仔就归你管了,快把她带走,我们还要去追击呢!”。

等到众人继xù

去四周搜查,陈衷纪好奇地蹲下身看着那个土著女孩;看她个头不大,但似乎发育地已经完好,起码十五、六岁了。陈衷纪小心伸手,把仍然处在一片迷茫疑惑中的女孩拉起来:“喂,没事了,我们不是坏人……”

“我们是好人……纪仔,她听得懂你说话吗?”边上走过几名纪仔的同乡战士,怪腔怪调地戏弄他:“纪仔,看这女娃年纪也不小了,给你做新妇仔吧?”

“新妇仔”,闽南方言中用来称呼童养媳。陈衷纪可是被气坏了,冲着这些人喊道:“去你的,我就是明媒正娶了她也不管你的事!你家的新妇还在她丈姆肚子里呢!”(丈姆,岳母大人是也)众人一阵哄笑,陈衷纪也不管他们如何嘲笑,径直拉着土著女孩走了。那土著女孩现在也搞清了情况,无可奈何地被拖着走。

尹峰看着陈衷纪带回一个土著女孩,不由大奇:“呦,纪仔,你还受伤了,不要紧吧?怎么连个女孩子也打不过,还弄得挂彩了?”

陈衷纪脸更红了,忙说:“哪里,是她突然冲出来,我没来得及提防……啊呀,那块兽皮,忘了那块兽皮了!”说话间,一蹦三尺高,向着村社里又跑了过去。尹峰哈哈大笑,看着那个土著女孩蜷缩在路边,害pà

得发抖,忙把汉人通事叫来。

那名通事四十多岁,穿着兽皮围裙,梳着土人一般的发髻,但确实是个汉人,只是在大陆犯事后逃亡在这台湾南部一带,居住了有十多年了,大家都称他黄大伯。在麻豆社寨门口喊话的也是他。

他和那土著女孩谈了几句,连连点头,然后站起身说:“船主,我们抓住了目加留湾社大祭师的女儿了。”

第95章 控制全台(六)

目加留湾社的土著集体逃亡,他们艰苦地挣扎在丛林、沼泽、溪流边,几十人一伙地土著战士埋伏在队伍后面,拼死想挡住追击的中华公司护卫队.

而护卫队拥有大批土著辅助兵,完全可以在丛林中把他们搜索出来。一次次后卫战中,目加留湾社的土著战士横尸山头树丛和溪流边,一路上少说被护卫队打死了四五十人,而且,护卫队紧紧尾随着目加留湾社的大队,两者距离一度拉近到了目视可见的程度,根本无法摆脱。

赵铁的一哨人马把村社搜查完毕后,在新港社土著向导带路下,从另一条山路出发去包抄目加留湾社的土著。尹峰则带着野战炮小队和自己的亲卫队,直属队共100人进驻目加留湾村社。

晚间,从台湾港公司总部来的后勤人员带来了另一路北上部队的消息。

麦德指挥的第一哨护卫队步兵在出发之后,到达魍港附近后并未立kè

进攻虎尾陇社,而是派出人在新港社的地盘上征集了200多名土著战士,在魍港召集了200多名汉人苦力劳工,这才向虎尾陇社进发。

虎尾陇社人和西拉雅人似乎不是一个种族,虎尾陇人的身高比台湾港周围的西拉雅四大社的土著要高过一个头,而且是本地有名的武士,那些新港社的土著民对他们有很深的畏惧。他们互相之间经常为争夺猎场发生战斗,新港社的**多数时候不是虎尾陇社人的对手。

这些都是麦德停留在魍港附近时,向周围地区派出大量斥候搞来的情报。更多的信息就没有了,因为与虎尾陇人做生意的汉人居民前一段时间,不是被杀就是被驱赶走了,所以一时半会找不到汉人向导;而土著人向导一听是要去虎尾陇社的地盘,就摇手拒绝了。

麦德也想过向尹峰要求援军,但是想了想又作罢了。他是麦家的直系子弟,是麦大海的堂弟。由于疍民水手中麦家子弟很多,位居护卫队战船队船长、舵工头目等职位的麦家子弟比比皆是,因此,外人很有点讥讽他们靠麦婉儿裙带关系上位的意思。

麦大海因私自带曾瑞上战舰,被尹峰削去了副统领职位;虽然别人的闲言碎语一直都有,但这一次麦家子弟上上下下都有点抬不起头,不时有人在背后议论:“瞧,麦家的人总是惹事……”

麦德是在步兵队伍中职位最高的麦家子弟,因此他决心要为麦家争口气。所以他在权限范围内征集了更多的辅助兵力,带着自己的第一哨步兵以及炮队,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出发了。

很快,在汉人向导带领下,麦德所部的尖兵已经看到了拥有者2000多座房屋,人口近4000以上的虎尾陇社。这一天,雨停了,麦德的部队沿着一条溪流向虎尾陇社挺进。

在得到敌人逼近的消息后,虎尾陇社集结了所有壮年男子,一共有800名土著战士冲出了寨门,在河滩边主动向护卫队第一哨发起了进攻。

麦德有意慢慢地行军,就是想等对方出来作战。于是他指挥队伍排成三排,每排四十名火枪手。新港社土著兵集中在左翼,右翼则是那支专业炮队,由两名葡萄牙雇佣兵军官指挥。部队列阵完毕,那些虎尾陇土著战士也乱纷纷赶到了,他们没有什么阵势可言,只是在一通鼓声后,齐齐发声大喊,向着护卫队阵地笔直冲过来。

麦德的第一哨大半是经lì

过于与荷兰人战斗的老兵,很多人还参与过吕宋与西班牙人的战斗。如今,他们又接受了长期的近代化火器战争的训liàn

,使用超前的燧发火枪,面对的敌人不过是原始社会未期的部族战士,手持长矛和骨质箭头的弓箭。这种战争技术上的差距是无法靠人数和勇气来弥补的。

火炮首先打响,三发实心铁质炮弹在河滩上蹦跳着砸进密集的土著人群,在冲锋队伍中犁出三道血肉模糊的走廊。在十六世纪的意大利战争中,法军的火炮在一次战役中,每发炮弹击倒20多人,这在当时是前所未有的现象。如今,这三发炮弹的作用也差不多,每发炮弹击倒了20多人。这时候,即使是冲在最前方的虎尾陇勇士,手中的武器也根本没法危害到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

“啪啪啪啪!”燧发火枪清脆的射击声连续不断响起,冲在最前面的虎尾陇社勇士们纷纷倒地。三排轮射,相比火绳枪,燧发枪的高效率完全可以做到不停息地射击。而第一哨的战士是射击技术训liàn

最刻苦的,此刻用连绵不断的火力扫荡着河滩。

炮队再次装填完毕,对准越来越接近的土著部队发射了霰弹!

千万粒铁砂横扫战场,虎尾陇社的土著战士们象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被击中,纷纷倒地不起。

这样的声势完全压住了虎尾陇战士的悍勇,他们惊慌了,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没等野战炮队开第三炮,已经有许多土著战士转身逃跑了。

麦德大声下令:“上前十步,齐射。”

“轰!”120杆火枪齐射的威势也是不可小觑的,还在犹豫的土著战士哗啦啦又倒下几十人,虎尾陇社战士最后的勇气也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在无比的惊恐中拼命逃跑。

可怜的虎尾陇社战士在这之前,只在偶尔到来的倭寇海盗这里看到过火枪,从来没有接触过火器作战。而今天他们却一下子遭遇到了超前时代的火枪部队,失败是必然的。

“上刺刀,装弹药!”护卫队战士们手脚利落地完成了口令要求的动作,麦德又发出了下一步的指令:“上前十步齐射,刺刀冲锋!”

护卫队第一哨再次齐射后,战士们挺着刺刀冲了上去。虎尾陇的勇士们此刻完全失去了任何的作战勇气,满地乱窜,四散奔逃,连村社的大门也不管了,结果护卫队的战士们直接就冲进了这个大村庄里。

麦德可不是尹峰,没那么多规矩。他一边命令新港社的土著辅助兵去追击逃散的虎尾陇社人,一边就下令放火。还好他总算有点克制,只是烧掉了一条街的建筑。虎尾陇人完全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他们在河滩上损失了250多条人命,后来大溃败时,在村社内外又被世仇新港社人杀死了五六十人。

这样的浩劫不是一个人口不到4000的土著部落所能承shòu的。能够征战的成年男丁在一眨眼间损失了三分之一强,总人口一下子减少了十分之一,这简直是灭族的惨祸啊!

麦德的手下还在烧房子的时候,虎尾陇的长老们就出现了,他们高举着根部包裹着泥土的小槟榔树和小椰子树,军事首领高举长矛,表示投降归顺。麦德这才下令停止追杀,但是新港社人没有听从指挥的觉悟,依旧在进攻虎尾陇人,直到麦德派出护卫队员鸣枪警告后,才制止了新港社人的屠杀。

虎尾陇作为魍港北部最具实力的村社,一战就败,而且失败得那么彻底和惨重,这使得周围地区的土著村社都感到了震惊。接下来的几天内,虎尾陇周边的东螺(Davolee)、二林(Gierim)、猫儿干(Vasikan)等村社相继派人来献上小槟榔树和小椰子树,以示投降。

虎尾陇经过如此惨重的洗劫,再也无力和中华公司对抗,只能接受了中华公司缔和的条件:差不多和麻豆社一样的盟约。尹峰很满yì

麦德的功绩,把自己和麻豆社签订的盟约派人送给他,于是和虎尾陇社等村社的盟约,基本内容就是尹峰那份盟约的复制。

麦德在虎尾陇一代驻扎了几天,从公司接来了几名商务部的职员,并且开始在虎尾陇社设立兽皮收购基地。他在与土著人签订了条约后,就立kè

开始了对北方大肚番王统治区的侦查工作。

从台湾港前往淡水、鸡笼,有两条路径。一条是通过海路,由台湾向北驶往鸡笼,一条是从大员向东经卑南再转向北。走海路,受季节气候的影响非常大,必须选择南风季节,还要防备海上风暴和海盗,而且耗费巨大;走陆路,崇山峻岭,路途险恶,而且还有未知的隐居在深山高林的原住民,也是困难异常。因此,开辟一条直通南北的陆上之路,成了中华联合公司亟待解决的问题。

虽然今天公司的势力已经开拓到大肚溪流域,但是在淡水和大肚溪之间,仍横亘着很多原住民村落。公司从以前居住在大肚番国的汉人海盗口中得知,其间有22个村落,其中有18个村社是由一个名叫大肚王的首领。他所统治的区域,大抵来说包括了大肚溪、大甲溪之间的水里、沙轳、牛骂,其东面的乌牛栏、朴仔篱,南面的阿束、猫雾捒及以大武郡为南界的南投、北投、猫罗等台湾中部的广大区域。

尹峰给麦德的指导原则是:对虎尾陇社,首先是征服,然后是安抚;而对于陌生的大肚番王统治区,探路为主,然后才是进行武力试探。总之,首要目的是打通道路,而不是征服这个“番国”。

麦德的护卫队战士,很可能是首次进入这一地区的汉人军队。他事先派出几名汉人和土著通事去大肚王处沟通情况,以借路去淡水为借口;过了几天麦德才得到消息,番王的回答是:“不许借路!”

麦德决定不理睬这个口信,部队除留下少量人员帮zhù

和保护公司商务部的人员外,其余的一起上路,沿着海岸线向大肚番王神mì

的世界进发。近中午时,因为海水开始涨潮,公司护卫队成员又必须经过很多断裂的土地和深的河道入海口,因此转向内地前进,来到一个土著人的村社。那里的居民却在几个地方放火焚烧草和灌木,点燃了大火……

第96章 控制全台(七)

麦德看见了远处腾起的烟雾,看看周围的战友,见有些人面露惊慌之色.麦德站到队列之前,高举起自己的燧发火枪,大声喊道:“弟兄们,看见前方的烟雾了吗?怕了吗?”

队列中几名战士大声回答:“不怕……”

“放屁,我瞧你们脸都白了!要尿裤子了吧?全体都有,向后转!”

护卫队战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虽然条件反射地往后转了,但是大家都不知所措。麦德站到队伍前面,一边拿出一发定装火药纸包,用牙咬开,然后把火药洒在前面的草丛和树木上。然后他回头看看众人,冷笑道:“大家都照我的样子做……”

于是,护卫队用火药引燃了大片的树林草丛,大肚番国的土著引燃的大火顺风扑来之前,中华公司护卫队已经用火为自己开辟出了隔离带。麦德带着全体人员躲在被他们自己放火烧出的空地上,看着对面的大火延烧过来,一直到那火焰消失。

“麦哨长,你可真行!这种方法你是咋想到的?”一名闽西山区来的护卫队战士猛拍麦德马屁。

麦德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呆着去。这法子不是我想的,这一招船主早就在吕宋岛上用过了,这帮子土人能玩出什么花样?那一回,船主一口气点着了十里地的大火,火烧干系腊人联营;大火过后,那可真的是尸横遍野啊!”麦德一开口说尹峰的往事,立kè

就刹不住车,正信口开河说得起劲,有新港社土著斥候赶来报gào

,大火熄灭了。

中华公司护卫队第一哨因为差一点变成烤鸡而大为恼火,火势稍停就立kè

冲入了眼前所见的村社,立kè

放火燃烧该社,这夜就在该社几个没被烧毁的房屋里过夜。第二天早晨,继xù

把昨天留下来的房屋全部烧毁破坏。这里大部分的房屋都堆满黍和兽皮等其他物品,也发xiàn

有很多精美的铁质长矛等武器,这是是在台湾港西拉雅人村社中所见不到的。这说明所谓大肚番国的文明程度似乎要比台湾港周围的土著人要高一点。但是,这种程度的文明,是没办法抵挡武装到牙齿的中华公司护卫队的,毕竟护卫队除了高昂的士气外,还拥有在这个时代全世界范围内都算先进的武器,还有严格的训liàn

和实用的火器作战战术。

此后,中华公司护卫队第一哨以及附属炮队,为了开辟由台湾港至鸡笼、淡水北部台湾的道路,总计190名战士、300名土著辅助兵、200名后勤劳工,与这一年最后一个月月初开始,在大肚番国的控zhì

范围内向北方行军。他们在行进中不断被逼进窄路,于是火枪齐射、刺刀肉搏,通过从其他的道路杀出一条生路,突袭土著人的居住区,常常会一连烧毁十多处村落;他们连续几昼夜行军,打败了土著人集结起来的武装力量,和十多个村庄缔结条约,令数个村落归顺,最后在整整三个月后抵达了鸡笼,而此时的鸡笼已经被护卫队的水手火枪队占领了。

由于麦德等人才开始学习认字写字,所以这三个月的战斗经lì

只能是通过他们的口述来报gào

给尹峰。从虎尾陇社之战开始,麦德指挥的中华公司远征军摧毁了台湾港、淡水之间的15个村社的反抗势力,杀死500多人,活捉30名儿童,全军于万历三十三年的三月份,由鸡笼又原路返回了台湾港。除了十名护卫队战士受伤,21名土著兵战死外,其余的人几乎毫无损伤。

麦德荣归台湾港后,尹峰已经出海了。不过他留下了一纸任命状,麦德就此成为了护卫队步兵副统领。从此,台湾岛西部平原的土著势力,完全纳入了中华公司的统治。而后,台湾港和鸡笼、淡水间的交通线也建立起来,修路的工程队亦安全无虞了。

……

与麦德所部一路苦战,有惊无险不同,尹峰亲自指挥的三个哨的步兵队大多时候是在追击敌人。护卫队战士们翻山越岭,穿越草丛和树林,跨过溪流和沟壑,跋涉在沼泽地中,士气被消磨殆尽,人人疲惫不堪。实jì

上,他们面临的最大敌人,不是土著战士,而是广阔的没有开发的自然环境。

尹峰不得不亲自带着直属卫队冲杀在前,在连续三昼夜追击后,尹峰带领两个哨的战士,最终把目加留湾社的逃亡部众包围了。目加留湾剩余的部众还有大约1000多人,都被困在了一处布满了光秃秃的泥岩和泥浆坑的山坡上。

这里的地表荒凉贫瘠,寸草不长,简直和月球表面一样。山坡上,还有泥浆夹杂气体,从一些圆锥形的几十寸宽的泥浆喷出口中猛烈喷射出来,有些喷出口的泥浆则不断鼓起气泡,好似泥浆在沸腾,实jì

上这喷出的气体都凉丝丝的。

山坡上都是软乎乎的烂泥,淤积了千年的干泥被雨水冲出道道沟壑,行走十分不方便。

这里就是后世著名的台湾南部高雄地区的泥火山风景点,乌泥顶、小滚水泥火山。这种全世界罕见的的地质形态,尹峰也是头一回瞧见。虽然他穿越前号称跑遍全国,但是全中国有泥火山奇景的地方,只有台湾南部和新疆的天山西部两处,他根本无缘参观。

新港的土著人到了山下,打死也不肯上山了,因为这山上住着地下的恶鬼。

尹峰只带了两哨的战士,大约250多人,加上自己的直属卫队也就300人。赵铁的护卫队第二哨绕道去包抄目加留湾人,结果到现在已经三天不见踪影了,八成是迷路了。

尹峰拿出望远镜,向山坡上望去。夕阳下,那些目加留湾社人东倒西歪,东一堆西一群,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组织。这一路追击下来,护卫队已经在沿途俘虏了500多名目加留湾的老弱妇孺。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目加留湾的土著们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投降。

这连片泥火山喷出的气体是可以点燃的,味道也十分不堪。尹峰捏着鼻子想了一会;土著们已毫无斗志,虽然护卫队攻上山去毫无问题,但是尹峰还是决定以围困为主,不愿多杀伤土著人。他不理会陈衷纪等人的议论,举着自己的望远镜不断观察山上的情形。

渐渐地,他发xiàn

山上的土著长老总是在往山坡东边瞭望,很多人还在指指点点。尹峰立kè

叫来新港社的军事首领,让他把土著战士向东边展开搜索,准bèi

抵挡目加留湾人的援军。

军事首领听着通事黄大伯翻译完了尹峰的命令,十分敬畏地向尹峰鞠躬施礼,倒退着走开。一帮土著对尹峰手中神mì

的望远镜也十分敬畏,对于尹峰本人的敬畏可能还不如对望远镜的。

“呯……”

由东边的山地,隐隐约约传来了枪声。正在布置战士们准bèi

战斗的尹峰一惊,立kè

把颜思齐叫来:“振泉,你不是想参加战斗吗?带上30名亲卫队弟兄,沿着新港社土人的路线,去东边看看。在这里拥有火枪的只有中华公司的人,那放枪的一定是赵铁的部队,如果是他们在和敌人作战,就立kè

把他们叫过来。”

这里是山地和台南平原地带的交界处,搞不好,赵铁的连队是和高山族的原住民遭遇了。那可是比平埔族的土著更难对付的。不过,实jì

上高山族和平埔族系出同源,都是古代越人和南岛语系的马来人混合的后代。只不过,平原一带的平埔族群受外界文化经济影响大,文明程度高一点;而因历史原因躲进深山的高山族原住民则更加骁勇野蛮一点。

“黄大伯!”尹峰把通事叫来,那位穿着台湾南部土著民常见对襟长袖上衣、腰裙、套裤、黑头巾的通事连忙赶了过来。

“尹大东家,叫我阿黄就行了,当不起您叫我大伯哦,折寿啊。”

尹峰一笑,指指那个目加留湾社的女孩说:“你劝她一下,让她去山上招降。”

陈衷纪身后,那个身材不高但婀娜有致的女孩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她已经换上了本族女子常穿的麻布短衣长裙。纪仔不时和她说几句话,期望她能听懂,但得到的总是神mì

地抿嘴一笑。女孩有个名字叫西兰,如果不是因为中华公司的进攻,她在平淡度过些日子后,也将成为女祭师。她因为在村社外贪玩而错过了同族人撤离的时间,中华公司进村时,她不得不躲进了长老聚会的大堂里,如此才会有后来和纪仔的遭遇。这女孩大约是原住民中的美女,野性中透着一种妩媚,样子有点象尹峰那个时代的台湾某位女歌星。对于整天混迹在护卫队男人中的陈衷纪来说,这个土著女孩应该有着特别的魅力。

尹峰一乐,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把眼前的紧张局势抛到了脑后。

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颜思齐带走的亲卫队很快派人回来传话;确实是赵铁第二哨的战士在和山里出来的土著民交战,已经占据有利地形,把源源不断涌来的土著人打退了。现在,正在和新港社的土著兵一起追击敌人。尹峰赶紧命令:“不要追了,立kè

全体返回。”

站在山顶上的目加留湾长老看着东方的援兵被打退,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们颓然坐在了地上。

女孩西兰同意去劝说族人投降,纪仔自告奋勇说:“我和她一起去,保护她……”

尹峰呵呵一乐:“她去自己族人这里,需yào

你保护吗?”

纪仔脸一红,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了。尹峰正色道:“你和她一起去,不过,你是代表我去的。记住,只有按我们的条件订了盟约,才能和平相处!记住!条件一个都不能改,他们只有答yīng

的份。哼,我们一路追击过来,差点跑断了腿……记住,你代表了我,代表了公司,明白了吗?”

目加留湾社投降了,交出了鼓动袭击中华公司人员的两名倭人海盗,立kè

被当场处决。这样,尹峰这次讨伐作战的初期目标,就剩下了萧陇社。

在前往萧陇社的路上,台湾港的信使送来一份报gào

;出发前往鸡笼、淡水的战船队,有一艘战船中途脱离了队伍,擅自离队,似乎是向大陆方向逃跑了。船长是袁八老,就是原先李旦手下的海盗袁进。战船队副统领鲁石头问:要如何处理?

这还是中华联合公司的护卫队中,第一次出现叛逃的现象。

尹峰看了报gào

后脸色铁青,怒火万丈。

第97章 控制全台(八)

尹峰看着这份手写的文件,清秀的字迹证明是出自李丽华的笔下.在中华联合公司的各位东家中,李丽华有着超然的地位;她代表李旦,但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却又可以对很多公司事务发表意见,谁也不能不听——因为,在公司起家的原始股份中,李旦家所属的股份占了近四分之一多,和尹峰的全副身家投入的数额基本持平。

李丽华代表的李旦拥有的影响力还体现在公司的管理层中;象负责中华公司在内陆贸易的许心素、李华宇等人都是李旦的小弟,因为李丽华的存zài

才会听从中华公司的指挥;袁进、李忠等人拥有的海盗船队也在中华公司的战船队中形成了自己的山头。

澎湖列岛对红毛夷之战,袁进等人违抗尹峰的命令,擅自闯入澎湖湾马公港,向红毛船队发起鲁莽地进攻,结果造成了数艘战船被击沉,人员死伤近百。李忠为救援袁进被击沉了坐船,落水后被荷兰人捞起做了俘虏,后来在荷兰人投降的时候被尹峰解救了出来。而罪魁祸首袁进凭借超卓的游泳技术,落海后游水逃出了海湾,被随后赶到的尹峰大部队打捞起来。

尹峰碍于李旦的面子,也由于袁进在战船队的影响力,并没有怎么为难他。

麦大海等人为私带闲杂人等上船就被打了屁股,袁进因为违抗命令擅自发起攻击却毛发未损,这实在是不合理的。袁进最终被判罚在鸟船(桨帆战船)甲板底下做两个月的划桨手,几乎就是做苦力;李忠因为只是从犯,只判罚了服一个月的底舱划桨手苦役。

尹峰认为这种处罚是不公平的,但是曾景山和韩平等人都劝说他;为了公司整体的利益,安稳度过第一年的难关,必须与李旦系统的人马搞好关系。所以才有了这种敷衍了事的处罚,在尹峰看来简直是儿戏,是对战船队的发展非常不利的;战船队现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山头主义:李旦系统的原海盗商人,鲁石头的前粤闽浙沿海海盗,尹峰的嫡系疍民水手和泉州籍水手。而战船队中管事的大多是疍民水手和鲁石头的前海盗。李旦系统的人比较少,地位也不高,但却是最难管的一批人。

战船队的基础就是这样的组成,所以尹峰对战船队的控zhì

远不如他从无到有一手组建的步兵队。步兵队的兵员来源相对比较单纯。而战船队几乎是由前海盗成员和活跃在沿海的海盗组成的,人员结构实在太复杂了,尹峰还没时间搞整编。

现在,战船队终于出大事了。

李丽华其实从没有维护过李旦系统的人。这份公司文件本来应该属于中华公司职司部——也就是人事部,或者是林晓正在组建的护卫队军情司,李丽华却亲自誊写了文件,这可能表明了她的某种态度。应该如何处理?这是个难题,按照护卫队的军规,战时临阵脱逃是可以当场处死的;袁进、李忠的行为,怎么看都象是临阵脱逃。

象袁进那样的从小就在海上混日子的人物,对沿海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尹峰很明白,战船队副统领鲁石头其实有着息事宁人的倾向,这样一份请求如何处理的公文递交到尹峰这里,然后再批准之后传送到魍港战船队驻地执行,呵呵,这公文的一个来回,袁进早就不知逃到福建沿岸的哪个海湾躲起来了。

整个福建省沿海据说有300-400个海湾,中华联合公司所有的大小战船加起来也不到100艘,连商船都算进去总计也不到250艘,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找到袁进的,更不用说抓住他了。

尹峰感觉到,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搞不好就会使战船队变成一盘散沙,以致于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公司的稳定。

他连夜找来了赵铁、陈衷纪和几名哨长,对于下一步征讨萧陇社的战斗作出了部署:核心宗旨就是安抚为主,武力征服为副,签订盟约时必须寸步不让,以麻豆社的盟约为蓝本。

然后,尹峰带着颜思齐和20名亲卫,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目加留湾社回台湾港。

萧陇社的征服没费什么力qì

,西拉雅人四大社中最强dà

的麻豆和目加留湾都已经屈服,萧陇社的长老觉得没必要Lang费人命和力qì

了,反正中华联合公司并不是要灭掉他们,只是要他们允许让汉人在他们地盘上自由活动。所以,赵铁的三个哨的步兵部队刚到萧陇社的村寨门口,萧陇社的长老就已经捧着泥土包裹着根部的小槟榔树、椰子树,被一大群土著人簇拥着出来投降了。

随后,中华联合公司的护卫队继xù

向屏东平原的土著村社进军。屏东平原的原住民族有:大泽机社,塔楼社,搭加里扬社(Taccarriangh),上淡水社,下淡水社,力力社(Netnee),多拉多克社(Dolatock),加藤,放索仔社。这些原住民因其靠近台湾港的地理位置以及沿海岸的港口优势,很早就和汉人渔民、海盗、海商有来往。

在前段时期各地普遍发生的反中华公司的袭击事件中,这一带的土著居民并未有什么响应,赵铁的大队人马通过屏东平原,除了最初在搭加里扬社打了一仗后,其余时间纯粹是一种武装示威游行,原住民都很顺从地签订了盟约。

搭加里扬社位于台湾港东南方12到13里,距离新港社约有两天的路程。搭加里扬社和新港社也是世仇,之间早有冲突。所以这次新港社人很积极地出动500多人支援护卫队,同时麻豆社和目加留湾社、萧陇社各出了100名战士参加对塔加里扬社的进攻,权作与中华公司结盟的投名状。

由目加留湾社出发的第三天傍晚,联军抵达搭加里扬社附近,隔日渡河后与此村社的土著战士正式遭遇。先由新港人以标枪应战,随后由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以火枪攻击,敌人毫无悬念地逃离,护卫队长驱直入到村社里,并放火烧毁。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缔和的搭加里扬人就来到了营地,于是,赵铁派人把他们的长老护送到了台湾港城。

中华公司和土著人的联军离开搭加里扬社,在东进过程中在河边平原又遇见许多敌人,对方因为惧怕中华公司护卫队那可以发出打雷声的火枪而不敢进攻,联军首先发动攻击,但为对方脱逃。翌日,联军抵达下淡水社,此社通过久居该社的汉人向台湾来的中华公司护卫队表达缔和之意,派去该社的新港人也带回了当地缔和的意愿,并带回了一名长老。

按照跟麻豆缔订的条件,搭加里扬、下淡水、大木连、塔楼都和中华公司签订了同样的条约,表示臣服于中华联合公司,使公司领域的直接控zhì

区域的边界向南扩张了15里。

不久,位于搭加里扬社南边的放索仔社因听说公司征伐搭加里扬社一事而感到恐慌,主动派一位居住在当地的汉人前来台湾港缔和,公司遂派代表前往该社,带回三名放索仔社头人前来表示归顺。

这一年的新年,中华公司召集归顺村社的头人召开了第一次会盟,与会村社,除了魍港北面的虎尾陇社,台湾港以北的西拉雅人四大社外,来自屏东平原的各归顺村社有搭加里扬、大木连、万丹(Pandel)、加里湾(Calivong)、塔楼、土滋溜(Tourioriot)、放索仔、加藤、力力等社,共计29个。会上,中华公司大东家,护卫队总统领尹峰进行训诫,并授予各与会代表瓷器、丝绸锦缎和代表公司权威的蓝底中字大旗,还举行了目加溜湾、搭加里扬、放索仔等社的土地主权转移仪式。这次集会,虽然规模不大,但已经具备了后来每年一度的同盟村社大集会的形式和意义。

去年的新年,尹峰是在泉州陪着重病的曾岳度过的。今年,他连泉州的家都未回,全身心扑在了公司的各种事物中。

首先就是战船队的危机问题。

他刚回到台湾港,李丽华就找上门来。直截了当地说:“马上下令追杀袁进吧,否则战船队就全完了!”

由于袁进等人的叛逃,战船队处在危机中,除了叶华、麦大海带领北上去淡水、鸡笼的部队主要是疍民水手和泉州籍水手,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外,留在魍港的战船队相继出现了叛逃者。鲁石头的部下也有人抱怨军纪太严,训liàn

太苦,收入太低,整船整船地逃跑了。尹峰闻讯更是没话说:他给战船水手的每月工食银都比知府衙门的衙役高了。那些靖海帮海盗弟兄,常年过得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怎么说中华公司待他们都不算差了,居然还要这样抱怨……尹峰由此决定要彻底整顿战船队,不惜推到重来。

一时间,除了尹峰的嫡系人马没有动摇,其他战船队的弟兄各个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互相之间都在提防对方;因为各种陈年旧账、鸡毛蒜皮的往年旧怨,魍港内外每天都有战船队弟兄相互发生内讧,在尹峰赶到前已经死伤了几十人了。鲁石头每日象救火队员一样,哪里闹事了就往哪里跑;但是,他甚至已经不能控zhì

自己原先的部下了。

战船队的问题已经扩大化,连台湾港也出现了商船水手之间的内讧。

林晓也赶到了魍港,带来了罗阿泉等十多名特种小队的成员。林晓带来的情报更加证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插手到战船队骚乱中去的还有外来势力的影子。

第98章 水军整编

不好意思,在外出差,家里人忘了发,所以这一章现在才贴出,抱歉.

————————————————————————————————护卫队初建时,除了尹峰,没有人想到要把它最终搞成一支专业化的职业军队。在曾家上下和韩平等商人看来,大明朝那种半耕半农的卫所兵制,即省钱又省心;中华公司虽然说要以打回马尼拉为宗旨,但是赚钱暂时是第一要务。作为明朝的中国商人,这个时代还没有谁想到过商业和军事可以结合起来。

就算是另一个时空的明未郑家的海上势力,在郑芝龙这一辈一直也没有建立起正规化的军队和舰队,参加郑家船队的骨干力量都是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直到郑成功在南澳招兵,郑家才算拥有了正规化编制的军队,从而才能以东南沿海一小块地盘和强dà

的清王朝相持了几十年。

在尹峰的力争下,护卫队还是建立起来了,这一年中花在护卫队建设上军费已经超过60万两白银。这笔钱很多都是尹峰的私房钱,中华公司的其他股东都对尹峰在军队建设上的花钱大手大脚非常痛恨。

在诸位股东的多方掣肘下,尹峰一直无法争取到足够的军费,如果不是他的个人影响力实在太强,恐怕维持护卫队现有规模都有困难。这使护卫队除了步兵还像个军队样子,战船队完全是个四不像。而且,经费问题直接引起人事组织问题,监军系统和情报系统一直无法正规化,都混杂在公司的日常业务中进行。

军情司的设立是为林晓量身定制的;前衙役林晓对于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非常擅长,当然以前他对这些人专门干的是敲诈勒索,现在则是想办法从他们这里搞到情报。

他没有跟着尹峰出征,而是留在台湾港组建军情司。那时,他手头只有尹峰写给他的一些规章制度,以及几名曾家商行在各地的负责人名单。

某一天,他从一名巡抚衙门衙役线人这里得到一份口信;税使太监高寀的心腹师爷周轩手下的一个仆人,已经坐着来往台湾和福建之间的商船,在一个月前来到了台湾港。

台湾港是开放的自由商港,外国船只无论大小只需交纳固定的引水费就可以靠岸,本国船只免税停泊,所以这人员来往实在太繁杂。由于不需yào

征收进出口税,中华公司的港口管理也就是登记船舶名称和东家船主名字,除非是卖给公司的货物,公司的人员一般不会去检查船上的人员物资。

这个高太监的手下来台湾,肯定不会是好事。可这个人已经来到台湾,怎么才能查出来呢?

现在,中华公司对于城市严格的分区管理体现出了效果。常驻台湾的管理人员、工匠、工人等聚居在东城同一个地区;而对港口外来客商开放的客栈集中在港口方向,而且全都是中华公司开设的,有着严格的人员登记制度,因此很快这个人被查到了。

军情司的一名属下前来报gào

林晓:“林大哥,查到这个人了……”

正在烦恼不已的林晓迫不及待跳起来,抓住这名属下惊喜地问:“找到了?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抓人!”他拖着人就要出门。

那名属下挣脱他的手,笑着说:“林大哥,这家伙已经走了。他叫周七,是浙江人。”

“走了?去哪里了?对了,带他来台湾的船是谁家的?”林晓很失望,赶紧问道:“如果能查出谁家的船,就有办法知dào

这家伙去向了。”

“船是福州南门王家的,我们不能动。”军情司的这名属下是老练的泉州衙役出身,是曾家的远房亲戚:“他们是福建总兵朱文达的姻亲,他们的货实jì

上是总兵朱大人的。”

“哦,这倒是没法拦着他们了。他们还在港口吗?”林晓冷静下来,坐下来托腮沉思。

“还在,在和我们公司交yì

货物。但是,那个家伙是去了魍港,哦,台北港。”

“这个周七去魍港干什么?由陆路去得吗?魍港只有一些皮货商在那边贸易,这样就比较好找他了。他去多久了?”林晓问道。

“半个月前去的,也是坐福州王家的船去的,王家取得了公司的皮货许可证。”

林晓苦恼地坐着:“派军情司的人去魍港吧,找到这个人,先不要动他。查查这些天他和什么人联络过。”

林晓虽然派出了人,但是已经不用他查什么了,没过几天,袁进、李忠连船带人叛逃的消息传来了,随后就是魍港内陆陆续续出现了叛逃和内讧。极端爱面子的林晓虽然这几年已经磨练过了心性,但是闻讯还是把自己军情司办公室的家具统统砸了个粉碎。然后,他立kè

带人去魍港,几乎和尹峰同时到了战船队的老营。

尹峰见到他,也没多指责什么——这其实也不能全怪林晓,毕竟对于这种事尹峰也没什么经验,没有事先作出防范安排。

“战船队必须推倒重来。”尹峰一见林晓就说:“而眼下,麦大海、叶华带走了疍民水手的大部分,要镇压住现在在魍港港内的战船队,我们人手不够,你觉得该如何做?”

“鲁大哥呢?”

“他自身难保了,被困在了北面番汉街的老港口了。”魍港被中华公司控zhì

后,在急水溪入海口新建了一个码头和战船队老营——原先发的番汉街就成了老港口。尹峰看着老营来来往往的人,焦急地说:“全面的叛乱一触即发!幸好,这里仍然被疍民水手和泉州籍的弟兄占据了,否则,我们连老营都进不了了。”

他指指北面:“番汉街全都被海盗帮和袁进的人控zhì

了。刚才鲁石头派出的人由北面虎尾陇社绕道到了这里,告sù

我们说那些反骨仔正在集会商议,议论着是否要反出魍港还是占据魍港为基地。”

林晓胀红了脸:“我派人去北面,把麦德的第一哨叫回来,把这帮家伙全干了!”

“不行!一则麦德那边正在征服大肚番国,进展顺利,不能让他半途而废;二则,等他赶回来,可能这帮人早就扯出反旗了,鲁大哥也会有性命之忧。护卫队的其他人马要守卫台湾港,那里是我们的根本基地,也不能动。”

尹峰看了看在院子里休息的罗阿泉等人,斩钉截铁地说:“乘他们还没有正式造反,我去一趟番汉街。”

林晓大惊失色:“不成,这不成,船主,太冒险了!”

尹峰没理他,叫道:“罗阿泉!“神枪手罗阿泉赶紧进来,左手横于胸前敬礼:“船主!”

尹峰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我带了10人,还有库特雷副统领的10人在路上,估计晚间能到这里。”

尹峰点点头:“好的,加上我的亲卫十个人,林晓你的手下……”

林晓道:“我手下只有五六个人能上得了战场,船主……”

尹峰竖起手掌,示意他不必多说:“大家都准bèi

一下,晚上我们去魍港番汉街。”

聚集在番汉街的海盗帮和各路海盗大约有40多条船,800多号人,分成了老海盗帮和新海盗帮,以及原先袁进的同伙。鲁石头的手下大约只有10多人还跟着他,实jì

上已经被软禁在了番汉街中。

另一边,尹峰能够信任的水手大约还有200多人,都聚集在魍港新码头的老营,大约15条战船。晚间,这15条船全数开出,林晓与临时从商船队调回来的麦小六指挥,尹峰现在也只能相信自己的嫡系人马了。

船队沿着海岸线悄悄接近了番汉街海滩;幸好,正在酝酿反叛的家伙们一盘散沙,并没有按照战船队的规矩派出夜间巡逻船只。相反,那些船只都停泊在海岸边,横七竖八的,完全不成队形;战船队的严格纪律完全被他们抛在了脑后,基本上无人理会。所有的小头目们都在番汉街那家历史“悠久”的酒店中聚会,互相争吵着、辱骂着,甚至动手互殴。

他们有的想反出魍港,就此远走高飞,有的犹豫着要和中华公司或尹峰谈谈条件;还有人提议招安投降官府,有人则想回海上重操旧业,但是又不想和尹峰这一方撕破脸。

鲁石头被几个袁进的部下看住了,和自己亲信的几名手下缩在一角喝蒙酒。

他看着场子里乱哄哄地景象,非常鄙夷不屑地哼了一声:“闹吧,往死里闹吧,到时怎么死都不知dào

!”

他的一个亲信部下暗地里推他:“老大,小声点,袁八老的人可不好惹,杀人如麻啊!”

“什么袁八老!让他去死!”鲁石头突然大声骂道:“他娘的,我老鲁下海吃这碗饭时,袁进这小子还在尿裤子呢!”

“老东西,嘴里放什么屁!”几个袁进的手下拔刀逼了过来。这一下,本来已经混乱不堪的会场就更乱了。有些老海盗帮的弟兄虽然不愿再在战船队干了,但是对于老大哥鲁石头还是很尊敬的,不许那些海盗界的后起之秀冒犯自己的大哥,也拔出刀剑围了过来,护住鲁石头:“小子,找死啊!相对付鲁大哥,你还嫩了点吧?”

“什么鲁大哥,不过是中华公司的走狗罢了……”

“你他妈骂谁是狗?”

一阵刀剑相击的声响。有人发出了惨叫。更多的人拔出了刀剑,眼见得这个竹席大棚的酒店将成为战场了。忽然间,噼噼啪啪地一阵响,夜空中显得很清脆。所有正在混战的人一下子都停了手,竖起耳朵听着。

由北面陆地方向,以及南边海滩方向,同时传来连续不停的火枪射击声。这声音在场的弟兄们很熟悉:水手火枪队训liàn

时,这枪声经常震耳欲聋。

袁进的人惊慌地四处张望,逮着谁就问:“是护卫队来了吗?”被问的人瞪大眼睛,也在反问:“是步队第一哨?他们可是有炮的……”

话音未落,炮声响彻夜空,正是来自北方陆地方向。

第99章 水军整编(下)

大家伙炸了窝,乱哄哄地四下环顾,面面相觑:“是第一哨吗?怎么会这么快?他们不是在大肚番国打仗吗?”

“是尹船主带人来了吧?”

“扯淡,他去南边的卑南社了,哪里会这么快回来?”

“他们有枪啊!我们早该去打开老营的武器库,现在怎么办?”

这些不愿接受火枪队严格训liàn

的海盗帮弟兄们,平时是没机会拿到火枪的,这个制度倒不是尹峰防患未然,而是尹峰怕这帮人不会用枪而造成枪支毁损,给他造成军费成本的飞涨.

尹峰从战船上拆下一门炮,让颜思齐带人到番汉街北面放炮;同时,在北面和南边战船上,把一串串鞭炮放进了临时做成的铁皮桶,然后点燃,造成了四周枪声密密麻麻的假象。

番汉街有简单的篱笆围墙,北门有高脚楼作为瞭望台。在四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负责站岗是四名海盗。神枪手罗阿泉手持一杆燧发火枪,身后有5个人各持一把装好了弹药的燧发枪;他们专门负责为罗阿泉提供枪支,然后给他打空的枪装弹药,其他的活什么都不用干。在门楼火把光的照明下,四名海盗帮成员被罗阿泉在20秒内一一用枪击毙。早就埋伏在大门口的“特种小队”战士立kè

甩出飞抓,攀上了门楼,迅速打开了大门。

由水手队调来的20名火枪手和特种小队的10人迅速涌进大门,组成一个5人一排,六排纵深的方阵,一边缓慢前进、一边向四周射击,击倒一切在黑暗中乱跑的人。罗安泉攀上番汉街最高的建筑——门楼上,在5名助手协助下,准确无误地把一切在番汉街跑动的人影击毙。除了海滩边超出了火枪射程外,他所处的位置基本上可以覆盖整个番汉街,虽然是晚间,但是在连续几天阴雨后,今夜是难得的好天气,月亮皎洁明亮,所以那些在茅屋竹棚间晃悠的人影,无一例外地被突然飞来的火枪子弹击毙。但是这帮可怜的海盗连弓箭都没几把,根本没法对罗阿泉构成任何威胁。

现在,海滩边响起了连续的炮声,火光忽然冒起,浓烟遮蔽了月亮。尹峰的战船队袭击了停泊在海滩边的战船,毫不犹豫地放火焚烧。

尹峰带着亲卫队走入番汉街,命令颜思齐道:“去喊话,叫他们管事的人过来说话!”

现在,800多名海盗船员多少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了,但是现在尹峰的人已经占据了北门和海滩方向,这些人的头目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有负隅顽抗的人冲出茅屋,结果不是被缓慢移动的火枪方阵打死,就是被罗阿泉的神mì

子弹打死。本来,尹峰还没奢侈到给所有水手配发燧发火枪,但是这一次他们从武器库中把所有燧发火枪都拿了出来。所以,这次参战的尹峰手下全是燧发枪,能在黑暗中突然开火。

尹峰举起手,示意火枪手们停止发射,颜思齐大声喊道:“尹船主,尹大东家在此!步兵第一哨的弟兄已经包围了这里,你们还想造反吗?有领头的话事的主吗?还活着的话,就快点出来拜见尹大东家!”

躲在大棚酒店里的众人你推我让了半天,谁也不愿出头。酒店离北门也就100多步远,刚才有人冒冒失失冲出去,现在这几具尸体还堵在门口呢!谁也不愿去外面送死。

“呯!”

一颗子弹穿过大棚酒店的简陋的窗户,击中一名靠在窗边的海盗脑门,这倒霉的家伙一身不吭就倒下了。

“是神枪手,船主的神枪手!没错,是船主来了!”有人惊惶地说:“怎么办,大伙就呆在这里,让他们一枪一个打死,坐以待毙吗?”

“路小三,你说的轻巧,最早要反出战船队不是你吗?那么你去见船主啊?”另一名四十多岁的老海盗全身伏在地上,连屁股都不敢撅起,但是嘴巴上绝不饶人:“你们袁八老的人最早闹事,现在也该你们出头!”

“呯呯……”一连串的枪声夹杂着人声惨叫。一小队海盗帮的人想救援自己的头目,主动发起一次袭击,结果在尹峰的火枪手连番射击下,抛下了十多具尸体躲回到了各自的高脚屋或茅屋中去。反叛的水手虽然人多,但是首领全被罗安泉封堵在了大棚酒店中,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地反抗。

水手和特种小队的人一起喊:“船主有令:所有人都在自己住处不许出门,违令者格杀勿论。”

尹峰知dào

自己仅有这些人手,必须快刀斩乱麻,而且,那个神mì

的高寀太监的手下仍然不明底细,此间事情若稍有迟疑,恐怕会有变故。他推开挡路的林晓,向大棚酒店走去,一边走一遍高声喊道:“我是尹峰,谁敢来见我?”

“呯!”

一名在大棚酒店窗口探出脑袋的家伙被子弹掀去了天灵盖,脑浆血水溅了身后的几名同伴一身。这几人惊叫一声,缩回到屋子中央,打死也不敢探出头来了。

有人带着哭腔叫道:“船主,别打了,叫您的神枪手别打了!这枪子不长眼啊,我们不想死!”

尹峰已经站到了大棚酒店的门口了,这里躺着好几具尸体。这里,就是他和李旦认识的地方,后来被沈有容打完倭寇后一把火烧掉了,第二年又重建起来。他冷笑着,大声说:“放下武器,高举双手出来,我保证你们不会死!再不出来,我就命人放火了!”

鲁石头刚才在混战中被人打破了头,然后被自己忠心的部下抱住躲在了角落中。现在他站了出来,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娘的,刚才都他妈神气活现,现在都瘟鸡笃头了吗?”(瘟鸡笃头;江南方言)他一把把路小三拖起来,冷不防一把匕首横在了路小三的脖子上,冷冷地喝道:“快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

路小三很有点不怕死的无赖精神,脖子一横:“娘的,鲁老头,你敢动手,八老回来就剁了你喂鱼!”

鲁石头冷冷一笑:“好!我们不想为你一个搭上自家性命,我成全你!”毫不犹豫地手上一用劲,匕首切割进路小三的脖子,顿时一股热乎乎地鲜血喷出几尺远。这一招割喉手法非常熟练简洁,鲁石头在这一刹那间重显当年海盗本色。

十多名年轻的海盗大呼小叫地跳了起来:“三爷!”

“他害了三当家的,干了他!”

同时,更多的海盗跳了起来,向他们扑了过去。顿时,大棚里鲜血四处飞溅,刀剑激烈相击,拳打脚踢声不断,惨叫声也不断。

尹峰站在门口,林晓、颜思齐等人手持火枪对准混乱不堪的酒店,严阵以待。尹峰却不再担心了,他的冒险一搏成功了。这混战的人群中有林晓事先派出的内线,用来引发叛乱海盗的内讧。尹峰淡淡一笑,对紧张地看着酒店大门的林晓说:“这些人马上就会出来投降了,现在他们在商量怎么办呢。”

林晓看看肉搏不止、血肉横飞的大棚酒店,苦笑道:“这种商量的法子,还真是……”突然,一名浑身上下染满血迹的汉子冲出大门,没等众亲卫开枪,颜思齐就一个箭步上前,一个突刺,将这名大汉刺了个对穿。

林晓上前帮少年颜思齐拔出枪刺,不耐烦地冲屋子里喊:“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们要放火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喘着气道:“光泽兄弟,你想烧死我吗?”林晓一看,正是鲁石头,身后有人扶着他。尹峰和林晓一起喊着:“鲁大哥!”他俩赶紧上前扶住鲁石头。

“尹兄弟,……”鲁石头忽然转过头,冲酒店内努努嘴,对尹峰说:“给我那些老兄弟留条活路吧?”他满脸暮色,火把光照下,似乎眼角滚落了泪水。尹峰心底一酸,知dào

鲁石头被自己老弟兄背叛,真的是心灰意冷了。

当晚,所有参与叛乱的头目被众人七嘴八舌指证出来,当即被拖出去处死了。尹峰看着他们被处死,也觉得很无奈:这是想要成立一支真zhèng

的舰队所必做的事;否则,中华联合公司永远只能有海盗帮。这次事变的罪魁袁进,尹峰对他下了追杀令,任何中华公司的战船在任何时候发xiàn

目标,都要加以消灭。

事情的原委也被揭露出来:税使太监高寀和荷兰人勾结在澎湖通商一事被尹峰搅黄了;虽然官方说法把功劳全给了沈有容,但是老百姓传说中的事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高寀很快也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也就把沈有容和尹峰的中华公司一齐怨恨上了。他命令总兵朱文达和师爷周轩想办法报复中华公司。于是,才出现周七到台湾的一幕。袁进曾经向朱文达表示过投降招安的意思,周七就通过早就对尹峰极端不满的袁进,在战船队内部挑拨离间,煽动起了这次叛乱事件。在尹峰到达魍港的前一天,周七刚刚离开。

处理的海盗头目,那些剩下的胁从人员得分别处理;原李旦系统的**多不愿再在战船队干了,但也不能放他们回去大陆;他们一回去一定马上去加入袁进的额船队,重操海盗旧业。所以,这帮人全被打发到各个屯垦庄园去做庄丁,对付那些土著人的挑zhàn



至于海盗帮的人员,大约有300多人愿意接受严格的军纪管理,留下来继xù

干;其余的人,有家的发放安家费遣散回家;或者他们可以举家来台屯垦,可以优先分配土地。还有一些无家可归者,主动要求留在了屯垦庄园做庄丁或屯垦户。就连鲁石头也要求去屯垦庄园。

“鲁大哥,你可是海盗帮所有股份的代表人啊?你真得不想再在战船队干了吗?”尹峰闻讯赶来劝说鲁石头留下:“这次事件不能怪你,是高寀的人和袁进在捣鬼……”

“尹兄弟,不用劝我。我不是要离开公司,我只是累了,三十年了啊!不想再跑海了,我想把家乡的亲人接来台湾,耕着几亩地养养老了。你鲁大哥还没老婆呢!”

鲁石头最终去了麻豆社新开辟的屯田庄园,成了这一带所有屯垦庄园的庄头。

而战船队被彻底洗牌,所有组织结构全部重建。现在,战船队正式改名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水军”,拥有战舰“飞龙号”,辅助战舰“新兴号”,福船型双桅战船40艘,鸟船桨帆战船20艘。

所有水军成员必须在海员学校学习,然后成为见习水手,帆缆水手,高级水手一直到水手长;高级船员有值库、炮长、船长等,都是由水手按功绩选拔提升上去的。所有水手不再按什么海盗帮、疍民水手等地域区别或来源区别划分,全部打乱分配。而且,所有水手一视同仁,都必须在严格的军纪下行事,每天进行大量的训liàn

;当然,他们的工食银也从最低一两银子到最高100两不等,全额发放,绝不拖欠。

这次叛乱事件也震惊了中华公司董事会的全体成员,因此,尹峰争取到了更多的权利和经费,不仅对水军上上下下的头目全部撤换了一遍,而且开始建造第二艘真zhèng

的风帆战舰。

整编期间,麦大海和叶华正在鸡笼淡水对付日本人,但是他们地位都得到提升,手中权力也比以前更多了。

第100章 商民贱命

对于麦大海这些海南岛疍民水手来说,他们的命运是和尹峰捆绑在一起的.基本上,海南岛崖州、万州的疍民已经全被尹峰招到了台湾;在这里他们可以做生意、做水手、当兵,也可以去屯田庄园种田;而且,明朝规定疍民不许读书认字的规矩在这里也不适用。

在台湾,疍民水手有了和原先地方完全不同的身份认同。尹峰专门在魍港设立海员学校,让泉州聘来的教书先生叫他们认字,还有大鼻子洋人教师教他们学习天文和测量,甚至还有教授西洋话的课,只是除了李丽华的西班牙语课外,基本上没人去听。

所以这一次战船队水手叛乱事件中,疍民水手全体都坚定地站在了中华公司这一边。当叛乱被扑灭的消息传到麦大海的舰队时,他们已经到达了鸡笼港湾外海。

在岸上,日本人新建立了一座设防的寨子,用一圈木制墙围着,有大约100多名萨摩藩的武士驻扎。倭人的船队已经返航,所以鸡笼港内只有寥寥几艘单桅帆船。飞龙号很快解决这些小帆船,然后把巨大的舰身横在了倭人的山寨前方。

可怜的倭人只打算对付土著人的袭击,没想到中华公司会有这样的战舰,所以,他们只能靠20杆火绳枪和几十把弓箭来守寨子。

中华公司首先占领了另一时空称之为和平岛的社寮岛,在此建立一座城寨。然后,300名水手火枪队在倭人寨子的东边海滩登陆,联络上了淡水河流域的土著武胜湾社(Pulauan)、基马逊社(Quimazon)、圭柔社(Senar)、八里坌社(Pantao)、北投社(Quipatao)、里族社(Lichoco)等;还有鸡笼东北角的土著村社三貂社(St.Jago)、金包里社(Quimaury)等。没过几天,饱受倭人烧杀抢掠的各土著村社集中了2000多名战士,前来和中华公司舰队火枪队汇合。在举行结盟大会后,联军一齐向倭人的寨子发起了进攻。

倭人被四面八方包围住了,而且飞龙号用舰炮来来回回地蹂躏着村寨内的倭人。炮火把整片的木墙摧毁,无数倭人被炮弹击毙。

一个时辰后,倭人的寨子陷落,100多名萨摩藩武士几乎全数被杀,只有一个小头目被水手火枪队活捉,准bèi

押到台湾港去。

按照尹峰的计划,麦大海在鸡笼港内社寮岛、淡水建立了两个堡寨,各驻守了100名火枪手,携带大小火炮10余门。麦大海命令当地的居**竹子前来城堡,拒不执行的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不久以后,台湾岛北部的村社陆陆续续前来结盟:他们把柠檬树苗、荔枝树苗和酸果树苗送到了临时堡寨,表示献出他们的土地;随船一齐来的老矿工和风水师开始准bèi

挖掘鸡笼的煤矿和淡水的硫磺,利用原住民开发煤炭和硫磺,然后并将这些宝贵的资源运到台湾。

做完这一切后,麦德的护卫队步兵第一哨也打通了西部平原由南到北的通道,来到了鸡笼外围,与麦大海、叶华会师了。

这时正是水军整编的高峰期,但是麦大海属下的大多是疍民水手,所以整编并未影响北上舰队的士气。

…….

尹峰在港口码头上来来回回地踱步,不时地看看海面,显得很焦急。

中华公司领导层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他身后,议论纷纷。林晓还弄来一个戏班鼓乐队,在一边不时地吹吹打打。

因为附近地方已被荷枪实弹地护卫队队员警戒,很多码头劳工只能好奇地在远处观看,一边也在议论纷纷:“来的是啥人?连船主老爷也这般恭敬地等着?”

“听说是船主大人的岳父泰山,做过朝廷大官的。”

“听说,是船主老爷的岳父,也是公司的股东啊。”

“难怪了,这帮大佬都在这里等。”

终于,一艘普普通通的两桅商船出现在海湾口,几艘早就等待在那里的水军战船前去迎接。这边,鼓乐队敲锣打鼓地热闹起来。

致仕的崖州州判曾棋,以及退休老将军陈第,以及尹峰的正房妻子曾婧一起来到了台湾港。

陈第和曾婧是尹峰预料之外的来客。

尹峰以半子之礼向曾棋叩拜,与陈第见了礼。看着被海风吹得畏畏缩缩的曾靖,他可是有点不好意思。曾棋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好了,把靓儿先送回你家吧,有话没人的时候再说。”尹峰苦笑一下,只好让陈衷纪等人先送曾婧回家。

陈第好奇地四处张望,见到港内无数的商船,码头上下堆积如山的货物,码头栈桥上竖立不动的护卫队战士,不由大为感叹:“尹老弟,不过一年光景,你已经搞出若大的格局,真是想不到啊!”

“老将军过誉了,这都是公司全体同仁一起努力的结果。”尹峰赶紧自谦,然后把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公司同仁介shào

给自己的岳父和陈第。

曾景山、韩平父子、李丽华、鲁石头、李跃、安和平等人都在,曾景山见到曾棋,以子侄礼行事,其余人都是一一作揖到地。

对于这个帮zhù

自己起家,并给了自己一个家的岳父大人,尹峰是感激和敬畏之情皆有。他先带着曾棋、陈第去参观了码头、仓库以及工厂区、武器工厂、军民、居民区等地方,当然,有些地方比如武器研发局是不会去的。

晚间,在公司总部边上的“乐山楼”三楼的尹峰专属包厢内,中华公司主要管理层一起为曾棋、陈第接风。不管怎么说,这二位都是中华公司接待过的最高官僚了,虽然是已经退休的。

宴会后,尹峰派人送陈第去公司总部休息,曾棋则是意犹未尽,一直跟着尹峰回到家。两人先遣走了无关人等,早就憋不住的曾棋开口就问:“峰儿,你搞出若大一个局面,究竟意欲何为?”

尹峰有点愕然,立kè

回答:“自然是为了打回马尼拉,替曾岳二哥报仇雪恨!”顿了顿,又说道:“这也是全体公司原始股东的意愿,打回马尼拉!”

“原始股东?”曾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尹峰赶紧说:“就是我们中华公司最初的九百五十名出资人。其实有些人只是靠借款和赊欠入得账面,实jì

出资的不过四百多人。”

“你以为靠你的力量,能对付干系腊人吗?”

“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整个公司的力量。以我们的力量,对付干系腊人还不行,但是,对付吕宋岛上的干系腊人足够了。”尹峰淡淡一笑:“我们不用对付所有的干系腊人,只需yào

打回马尼拉就行。”

“难道,干系腊人不会以倾国之力来攻吗?”曾棋听了直摇头。

“您知dào

干系腊国在何处吗?”尹峰反问。

曾棋一愣,却也不愿在自己的半子面前丢面子,硬着头皮说:“左右不过是大西洋国的所在;听说如今出了个西洋大儒利玛窦,也该是那边来的吧?”

尹峰不好意思再使自己泰山丢脸,忙说:“利玛窦来自大西洋欧罗巴洲,不是干系腊人一伙的,小婿的书中都记载着……”

曾棋到是尴尬了一下,尹峰那本书他压根就当做天方夜谭,根本没翻几页。他赶紧岔开话题道:“你是由海外归来的,这东西洋的事自然是清楚的,我也不多说了。如此,你来看看这几张邸报……”

曾棋把几张纸张质地和印刷不相同的邸报从怀中取了出来,明显是收集于不同时间和地点。尹峰拿起一张,马上被福建巡抚徐学聚的一封奏折吸引住了。他看了一会,发xiàn

这几张邸报转载的都是有关福建的奏章。

虽然尹峰带人暗杀了西班牙的马尼拉使者,但是历史似乎也就比原先的轨迹推迟了没多久。徐学聚在给朝廷的上奏中说:虽然有两次万民折请求为马尼拉枉死的华人伸冤,但是对于朝廷而言,为商民与千里外的蛮夷开战,远不如与外夷交yì

收税所得有利。虽然,这奏折还没有公然为西班牙人辩护,但已经在为开放对马尼拉贸易敲鼓了。

果然,在新年后最近的一次上奏中,徐学聚历数去年一年内,红毛夷来犯、马尼拉贸易断绝,年中风灾水灾频仍,全省税课收不上来,上缴朝廷的税银也是大大不足。特别是号称“天子之南库“的海澄港的外贸税收,万历三十二年全年仅仅不到前一年的一半。

这个问题被直接提交到朝廷,一定会触动嗜钱如命的万历皇帝敏感神经的。虽然,邸报中也有万历皇帝为自己子民在海外被杀发怒的朝报,但是那至多是万历为自己被蛮夷忽视而怒,比起税银的损失来说,蛮夷和商民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徐学聚的上奏也是有着很多深层原因的,就尹峰的军情司了解,每年这些海澄出洋贸易得来的税银,很多落到了福建巡抚衙门各级官员手中。很多高官在出洋贸易的货物中占有股份也是常事,沿海的世家大族谁都不愿失去吕宋这个大市场。这些人的要求也会影响巡抚大人的决定。

总之,没有人真的把死在马尼拉的三万华人放在心上。

尹峰看了半天,仔仔细细把所有文字看了一遍,也为了多了解朝廷的动态。好半天,他揉揉眼睛,抬起头对有点打瞌睡倾向的曾棋说:“岳父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曾棋直起腰,也揉揉眼睛道:“我没别的意思,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商不与官争。一旦朝廷开始发放对马尼拉的出洋引水,你们该怎么办?”

第101章 反公司联盟

尹峰站起身,叹了口气:“无论别人如何办,我是要坚持到底的.曾家对我恩重如山,曾岳待我如兄弟,还有那些马尼拉城下的冤魂,这些我都无法舍弃!”

“就算是和朝廷对抗也在所不惜?”曾棋面不改色地问。

尹峰想了想,点点头:“是,在所不惜。我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仇,是为了天下所有出洋华人的公义。”

曾棋叹了口气:“早料到,你会有此一说。你可为我曾家老小想过?”

尹峰呆了呆,苦笑道:“我可不是要扯旗造反,而且华兴联号现在已开遍闽浙粤苏数个省,牵扯的世家大族可有不少了,朝廷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

中华联合公司这种新鲜公开的入股形式,而且可以坐着赚钱拿分红,使很多想赚钱,又不想亲自去干实业的人纷纷投资。特别是浙江江南一带世家大族,有些闲钱的人多得是,其中有一些已经在中华公司——华兴联号入了股。尹峰预计在第二年分红之后,股份可以分红的信用得以证实后,入股的人还会更多。入股的人中,当然也包括了若干官吏,大多是半卖半送的股份。

“就你狡猾,你当朝廷真的无人,看不透你的底细吗?”曾棋摇摇头,站起身说:“好了,原本我还为你的实力担心,如今看了你营造的偌大局面,倒与那些草莽英雄大不相同,在如今这个世道到也有立足之处。只不过,万事需小心为上!”

尹峰笑了笑:“您老放心,我是朝廷的监生,不会和朝廷公然作对的。”

曾棋走后,尹峰把这几张邸报又看了一遍,发xiàn

有论述“妖书案”的奏折中提到一个人:赵士祯。

这可是明未中国本土产的最杰出火器专家。这家伙素来倜傥不群,耿介刚直,因而久居下位不得升迁。八品衔的鸿胪寺主簿一做就做了18年,直到万历二十四年(1596),才得以晋升为从七品衔的中书舍人。一直就是低级文官,世途坎坷,终生潦倒。最后还倒霉地被人扯进妖书案中,最后落魄而死,明朝本土火器发展的最后希望也因此彻底破灭。

尹峰忽然突发奇想:历史记载,赵士祯是个狂热的火器爱好者,也是个自学成才的专家;而自己这里就缺少真zhèng

的火器专家。

……

这一天晚间,在福建沿海某一处黑黝黝的海湾深处,悄悄停泊着一艘落帆下锚的双桅帆船。这艘船挂着面黑旗,就是袁进、李忠叛逃的原战船队五号船。

虽然,尹峰下令追杀他俩,但是福建沿海四百多个港湾,中华公司根本不可能完全控zhì

得了全部沿海地带,更不用说还有数不清的海岛了。袁进等100多号人在这里偷偷待了两天了,除了淡水、粮食也快成问题了,但是预计要一起反出魍港的同伙还没能到来。

很多人怨声满腹,很多人想要离开这里,更多人想填饱肚子。有人提议找附近村镇先干一票再说,但是袁进说:“弟兄们,眼下我们不能惊动官府,也不能惊动附近的渔民百姓,否则也就会惊动公司的人。再忍一忍,魍港的弟兄们已经开始闹起来了,马上我们的大队就会赶来和我们会合,到时,我们投官府还是再树旗帜,都是拿得出手的!”

李忠抓抓头皮,焦躁地问:“八老,那个周七还能找到吗?找到高太监门下,我们也能缓过一阵子,我可不想投官府。”

袁进也很不满,一脚踢在舷板上道:“我怎么知dào

他现在在哪里?除非去福州找!可我们现在如何去福州?”

这处海湾靠近浙南海域,福建海盗来得较少,官府的水寨游兵也来得不多。袁进等人躲在这里不敢有任何动作。

又过了两天,袁进几乎快要压制不住手下的骚动了。这一天的夕阳下,海边出现了一艘与袁进船一模一样的双桅船。这是尹峰在那一晚镇压水手叛乱行动中,唯一逃掉的一艘船。而且,这艘船是在尹峰偷袭行动开始前溜走的,所以尹峰的手下并未察觉有这么回事。也因为如此,李三的人也不知dào

,他们溜走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尹峰对魍港的清洗。

这艘船的船长是李魁奇的父亲李三,但是,李奎奇不在其中,他全心全意想上大战舰上去开炮,进入海员学校学习去了;水手叛乱的时候,海员学校所有少年识字班的学员全都在新港口老营,所以李魁奇没有参加叛乱;实jì

上李三也不是自愿参与叛乱,而是被他手下绑架了走的。他的手下倒也不是想重操旧业,而是想着再干几票就回家买房种地打渔。

在魍港番汉街,他的船被袁进的人控zhì

了。为了摆脱袁进,他的手下连夜拔锚逃走。但是,他们却走投无路了。福建沿海官兵把他们当做了海盗,中华公司把他们当叛徒。百般无奈中,他们在沿海流Lang了几天,遇到了新近从台湾逃出的一个原东番兽皮商郭晓大。

郭晓大原本专门做魍港、大员港周围土人的皮货生意。尹峰带人到了台湾后,成立了中华公司,他一开始也被邀入股,但他要独干,没有加入。中华联合公司开始实施皮货许可证制度后,郭晓大的生意就此一落千丈。本来他还是可以入股中华公司的,但他选择和倭人合zuò

。台南各地反中华公司的骚乱,郭晓大和另外几个汉人皮货商都是参与者。

护卫队在几个月内横扫西拉雅人四大社和虎尾陇后,各地土著纷纷向公司投降,交出参与煽动闹事的倭人与汉人。郭晓大逃得快,找到一条福建渔民的小渔船,在恒春半岛的琅峤出海逃亡。

几经周折后,他与李三的船相遇。两者都是无家可归、同病相怜,船员们在郭的鼓动下,决定去找到袁进、李忠,入他们的伙继xù

干。

但是,袁进现在也只有两条船,比他原先预想的拉出一半的船少得太多了。两条船的实力,无论是官府还是海盗,谁都不会理睬他的。

又过了两天,没有别的船再来汇合了。

袁进有点绝望了,手下人也开始准bèi

四散溃逃。这一夜间有五六人跳海泅水上陆,一去不复还了。

“八哥!海面有船!”一名水手连滚带爬闯进袁进、李忠的舱房。无精打采的两个人滚下吊床,连忙问:“看清了是谁吗?”

“那个周七的旗号,福州王家的船。”

袁进和李忠二人喜出望外。他们差一点忘了,闽北浙南德这处海面正是福州王家的势力范围,也是周七鼓动他们闹事时商定的会合地点。不过,周七这次带来的是噩耗。

一个袁进手下在整编后,被打发到台湾内陆屯田庄园种田,在押送途中就溜跑了,在台湾港混上了周七的船。他一见袁进就大哭跪倒:“八老!三爷被杀了,其他弟兄也都完了,船一条都没溜掉。”

袁进痛彻心腹:“妈呀!我十二岁跑海到现在,十三年的心血全完了。还有李旦大哥的那些弟兄,这一下恐怕也是完蛋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谁杀的三爷?尹峰吗?”

那手下跪地不起,继xù

哭泣道:“不是,是鲁石头,那个北方佬!”

李忠一拳打在桅杆上:“妈的,这老东西从来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这个仇一定要报!”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周七是个小个子,此时倒是很有点得yì

洋洋的样子,走过来说:“几位眼下恐怕已走投无路了吧?”

李忠大怒:“放屁,谁说的?大不了我们去南洋、西洋,远走高飞!”

袁进则作揖问道:“周先生这么问,想必是有了办法?”

“还是袁八老名不虚传,聪明!”

袁进此时感到的是不耐烦,强忍心头怒火问道:“周先生的东家是否有话交代?我的小民在此洗耳恭听。”

“这是1000两银子的期票,去福州王家支取。”

“啪!”一张期票被拍在袁进胸前,袁进一激灵,抬手按住了期票。他还从未经受过一次1000两白银的生意呢。

“什么条件?”

“三个月内拉起队伍,船越多越好。然后去福建沿海抢船,除了我告sù

你们不许抢的船以外,谁家的船都抢。同时,打出中华公司的旗号。”

袁进想了想,咬咬牙问:“按跑海的规矩,干活有干手、湿手之分。你们要得是哪种?”

周七好奇的眨眨眼:“什么干手湿手?”

“干手就是只抢船和东西,尽量不杀人,只是这人由我们处理;湿手就是除了抢东西还杀人。”

周七点点头:“这个就有你们决定好了,总之就是要尽量栽赃给中华公司,让他们吃哑巴亏。”

袁进点点头:“明白了,贵东家请放心,三月内,我要拉起一支船队,横扫闽粤沿海!”

周七拱手道:“到时的收益,我们两家**开。至于你们绑票掳人买卖人口的所得,就自己家弟兄分了吧。无需担忧什么巡海游兵,水师战船,巡检司衙门,我们东家会事先一切搞定的。”

……

袁进和高寀太监势力的结盟是尹峰已经知dào

的,但是他们下一步的行动现在尹峰还无法掌握。现在他面临的是海澄等地大海商的联合来访。来访目的就是要亲自来问问:新的一年里,对马尼拉“贸易禁运”是否继xù



到过澎湖,请求尹峰让红毛夷留在澎湖好开展贸易的漳泉大海商郑、黄、李、张、陆、施等七大家族的代表中,除黄逞外,其余六家又来了。

中华联合公司强势的影响力已经在福建商界引起震动。要说明朝百年对外走私贸易下来,富可敌国的商家不少,但是他们都是一个个分散的家族;在社会资源调动和组织能力上,中华公司都是超时代的怪胎,表现得实在太强势了,各大家族纷纷有所警觉了。

第102章 飞速发展

“黄老爷没来吗?”尹峰先问漳泉七大商家的人.

有自称黄逞管家的一人回答:“老爷去澳门了,他向您问好来着。”

尹峰一笑,把一张期票递给他说:“多谢贵东家好意,这是今年委托贵东家收货的2000两银子,您请收好。”

这是在乐山楼三楼,尹峰专用包厢内,尹峰为各大商家代表设宴接风。其他在座商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尹峰在澎湖回来后,派人查明了黄逞是泉州南平人,还知dào

了他的另一身份:郑芝龙的亲舅舅。

郑芝龙这时还是黄口小儿,还在大街上用石子砸人玩。而郑芝龙长大后就是去了澳门,跟着黄逞这个舅舅学习西班牙语和做生意的。所以尹峰特别和黄逞打好了交道,准bèi

到时候把少年郑芝龙挖到自己身边来。

乐山楼上尹峰再次强调:“对马尼拉贸易禁运,中华公司立誓坚持到底;诸位不愿意跟进,是诸位的事。到时,遇海盗、遭台风什么的,所有有关不幸事件都与我无关。”

有人道:“大东家,谁不知dào

如今福建沿海,您的战船最多,您要说不关您的事,没人信啊。”

尹峰笑道:“这话不对,官兵水师的船有近300艘,我们中华公司护航的战船最多也就100艘。”

“您那飞龙号就可以对付全福建水师一半的船了。”

“您得说一说章程,我们商家在商言商,不能和钱过不去啊!马尼拉难道我们永远不去了?”

“是啊,您说说该怎么办吧?”

尹峰团团一作揖,示意身边的曾景山站起来:“好了,让曾大掌柜来说说新一年的货物包揽计划吧?”

尹峰事先让人调查了往年的去马尼拉贸易的记录——多亏了曾棋的官府关系;曾景山摊开一卷纸说:“往年去吕宋的船,每年不超过40艘;最好的收益每年不过百万两白银;去年我中华公司包揽货物,让大家得到的也差不多这个数了。”

当然,这些货高价卖给了荷兰人,中华公司利润不少的事,曾景山就不提了。

“今年咱们还是如此办,只是,我们的包揽货物的价格,和大家再行商议。”

众人议论纷纷:“以什么基础为定价标准?”

“我们手头有佛郎机人在马尼拉打听到的货物价格,以此为准。”

于是一大堆早就准bèi

好的价目表被分发下去,而且,这都是印刷好的详细目录;甚至列有澳门、北大年、巴达维亚等地相同货物价格比较。这份东西有个黑体大标题:《商报》这《商报》是尹峰策划的出版物,还不能算报纸,因为几个月才出一次;因为当时的信息条件限制,来往的商务信息得靠那些商船带来,时间上的延迟无法避免。

各大商家的商品货源各有不同,各自之间有着竞争关系;中华公司成功地分化了他们的同一立场,开始分别和他们谈生意。这一切有曾景山、韩平父子去忙,尹峰退到了幕后。他回到公司总部,陈衷纪给他带来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前几天,战船队派出20艘战船,前去支援正在南部琅峤一带和土著人作战的护卫队,结果一到琅峤就在海边俘获两艘形状怪异的帆船。船上的人会说华语,但居然自称是吕宋岛来的土人。这个太奇怪了,于是这些人被押送到了台湾港。

这些人中有人说认识尹峰,林晓亲自审问后觉得没有可疑处,就让陈衷纪给带了过来。尹峰一看,见是老少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是有着典型华人外形的混血儿,确实和尹峰有一面之交。

当年,尹峰坐福兴号去马尼拉救人,途经吕宋岛的仁牙因湾安戈河口,中国商人一般叫玳瑁港。在那里修船的时候,尹峰结识了本地乙峨罗-华族**安,也就是30多年前林凤攻打马尼拉失败后,退居玳瑁港时留下的部份部众,与当地人联姻后留下的后裔。华裔青年大安介shào

了华人商贩张卫给尹峰,而后来尹峰就是靠张卫给他的那张简易地图,潜入马尼拉以及逃出吕宋岛的。

这一次,大安带来了本族的长老,还带来了吕宋岛的消息:

生理人-华人起义被镇压后,西班牙人还顺便在各地搜捕零星的华人。同时,西班牙人还找到借口对乙峨罗-华族躲藏的深山进行围剿。乙娥罗-华族通过海边的部落,知dào

了尹峰带人去了台湾的事,因此派人来台湾联系尹峰,以作为反抗西班牙人的外援。

华人商贩张卫其实原先为林凤船队中的针师,当年因被西班牙人打伤而滞留在了仁牙因湾,后来就以在吕宋各地小商小贩为业了。他平时刻意留心吕宋各地地形,所以,他以小商小贩身份给尹峰画的地图,虽然简易但基本地形和方位完全正确,这在尹峰带人逃出马尼拉的时候起了很大作用。

尹峰非常高兴,带着华裔青年大安参观了工厂区和码头。为了保密,防止情报流落到西班牙人这里去,也就没有带他去参观护卫队营地,反正在这一路上大安他们也已经看到不少了,对中华公司真心实意的佩服。

临走,尹峰把一批商船上用的自卫武器快装弩送给他们,答yīng

他们一旦要开始进攻吕宋岛了,就立kè

联系他们。

就这样,这一年开始,尹峰无意中建立起了更广泛的反西班牙联合阵线。当年五月,尹峰出海去暹罗建立商馆的途中,在安南港口停泊。当地中华商馆的掌柜神神mì

秘带着几个人上了他的船。

这些人满口的漳泉土话,原来是十多年前吕宋岛“潘和五事件”的幸存者,全是潘和五的手下。当年,潘和五杀死了西班牙总督达斯马里纳斯,其余西班牙士兵在睡梦中还没来得及惊醒,莫名其妙地被一一砍死淹死。潘和五还顺势“尽收其金宝、甲仗”,夺船去了安南,有郭惟太等32人回到国内。

潘和五的反西班牙殖民者**发生后,西班牙总督之子小达斯马里纳斯(就是已死在通多沼泽的那位上校)派出传教士到福建,向福建巡抚许孚远陈述自己父亲被杀、战船财物被夺的事实,要求明朝官府处死相关人犯为自己报仇。巡抚许孚远向朝廷奏报了此事,明廷下令将郭惟太等32人逮系于狱,以此礼送西班牙传教士回马尼拉。潘和五则比较明智,“留安南不敢返”,躲过了迫害。潘和五事件,使西班牙殖民者对明王朝的海外政策有了明确了解,开始肆无忌惮地对华人施以限制、驱逐等计,也是马尼拉大屠杀的起因之一。

潘和五对西班牙人的仇恨没有消解,但他个人力量不足,现在虽然在安南一个唐人街为头目,手下只有三百余人。所以他听说了中华联合公司建立的背景后,主动派人前来联系参股合zuò



尹峰自然把送上门来的好事全盘收下,顺便巩固了中华公司在安南的地位。

当九月份尹峰返回台湾时,中华公司商馆已经在琉球、安南、占城、北大年、暹罗、马六甲、巴达维亚等各地设立起来,属下商船已经达到近600艘的规模。

公司的一切都是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工匠们已经完全把自鸣钟的技术学到手,并以中国人特有的精细把自制自鸣钟做得比葡萄牙、意大利原产的还豪华。武器生产在中外工匠齐心协力下,已经把燧发枪的生产流程完全理顺,尹峰还把整套生产流程让尤文辉画成图,准bèi

作为培养工人的教材。同一时期,玻璃生产工艺在李丽华努力下从葡萄牙人这里学了过来,正好鸡笼淡水的煤矿已经出产,正好用来做燃料做玻璃器皿。中华公司还从明朝的钢铁业中心佛山运来几船铁料,尝试按照西法来炼钢,然后打造武器;中华公司的第一门西式大炮也在实验了两年后,在这年年底被研制出来。

小问题也是有的,六月间袁进李忠的船队在沿海大肆抢劫中华公司的商船;但是,中华公司商船队船员都是经过训liàn

上岗的,自备火枪弓弩刀枪,对抗袁进李忠的船丝毫不落下风。当然,这样的配置只有中华公司置办得起。袁进李忠开始转而对付那些零散的非公司商船,小有斩获,但是内部却因分赃不均发生了内讧,此后一直消失在了福建沿海。

尹峰这一年在家待得时间最长,和妻妾的和谐关系也是发展迅速。曾婧在内心中早就接受了尹峰,只是尹峰太迟钝胆子太小,才没有发觉。如今相处时间一久自然就水**融了。年底,曾婧生了病,不方便渡海回泉州。尹峰带上麦婉儿回大陆,执行每年新年拜见岳父大人的任务。去年因为发动征服全台的战争,加上水手叛乱,尹峰没有回泉州,今年就一定要去了。

他的护卫班子现在是20人的亲卫,由于是回泉州,那是官府的地盘,可就不能携带火枪等什么家伙了,所以20名亲卫都做家丁打扮,手持棍棒刀剑。这些人事林晓在护卫队员中挑选的,必须学过武、家中有人在公司干活,对尹峰忠心不二;另外还有若干人秘密地隐蔽在周围暗中保护。

亲卫队长还是陈衷纪和颜思齐,两个少年已经是好朋友了,正在马车前座当马夫,一边还在互相开玩笑。

这辆马车是曾家派到海澄县来接尹峰的,当地可谓中华联合公司的实力范围,稍大一点的商贩或店铺,都在中华公司入了股;没入股的,有一半也在中华公司的属下店铺、商船、码头上干活混饭吃。所以这马车走得很慢,因为马车上有曾家字号,大家都知dào

这是尹峰回泉州了,纷纷上前作揖打招呼,尹峰不得不以站姿立在马车车厢门口,不停还礼。

“大东家,回来啦!”

“船主,您老人家安福啊!”

我还不老啊,尹峰苦笑着还礼,另一边又有人扑地磕头,大声道:“尹船主,小老儿给您磕头!”尹峰忙叫陈衷纪停住车,下车搀扶起老人。

这一停可就麻烦了,马车前后一下被男男女女围住了,有的人也就为了看尹峰一眼。亲卫们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把马车拉出人群。曾家派来的仆人和家丁也有20多人,各个也是满头大汗。

海澄县城外某处大道边,两个人带着草帽蹲在那里,看着尹峰的马车前呼后拥地路过。等人群过去后,左边一人低声道:“放鸽子吧,通知海伯那边准bèi

动手。我早说了,这里拥护尹峰的人太多,我们的人做完事后根本逃不出去。”

右边一人点点头,站起身说:“我们走,左右让尹峰多活一时罢了!”

第103章 遇刺

华兴联号泉州分号就在曾家好字号商行边上,两家关系一向不错;本来,华兴联号的伙计很多就是好字号的伙计,关系没法不好.中华公司-华兴联号内地事务负责人许心素现在正在分号内监督盘账,因为尹峰即将回来,到时肯定要来查账的。泉州分号的掌柜则是麦小六;他在澎湖商馆的营地做负责人半年,把整个营地搞成了堡垒,和每年来巡哨的汛兵关系搞得也不差,充分体现出他办事灵活、有全局观的特点,因此尹峰调他去泉州分号做掌柜,先锻炼一下处事能力后再说。没办法,现在只能靠一点点发掘和发xiàn

人才,中华公司还是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麦小六对于数字天生有反感,但是他很有毅力,坚持学习各种知识,现在已经相当有掌柜样子了。

他正在自己房间内看最近的一期《商报》,这份公司商务部商情司的印刷品,公司明令所有在外的分号掌柜都必须看。麦小六开始学习识字才两年,现在看这份东西还是很吃力。

他的优点就是虚心好学,不耻下问,只要别人懂得比他多,他就会去问。所以,这个时候,他身边还坐着一名账房先生,以便他随时就不认识的字提出疑问。

分号的大门口一阵响动,有人喊叫:“…….谁乱扔石头?找死啊!衰鬼!”

麦小六抬起头:“先生,去瞧瞧什么事。”

那账房先生坐得正气闷,巴不得站起来去走走呢。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外间,不一会儿却神色慌张地拿着一张破纸片进来了。“麦掌柜,这,这,这是…….”他说话都有点不利落了。麦小六抬起头,好奇地接过字条,这张纸质地很差,好像药房那些包裹草药的纸,上面写着红色的四个字。“小心,小心什么?”麦小六疑惑地问账房先生,一边把纸张摊开在桌子上。

“小心刺杀!”账房先生小心地说,眼神中全是惊慌之色。

“刺杀?”麦小六把这个词念叨了几遍,忽然脸色刷白,站起身用发抖的声音问:“……船主,是什么时候回来?”整个中华联合公司,谁最值得刺杀?这个问题麦小六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今天…….”账房先生还没说完,麦小六已经窜出门外,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穿过堂屋,直接撞进了账房。“砰!”的一声大门几乎被撞脱栓,埋头算账的账房们大吃一惊,一起抬头;许心素十分不满地说:“麦掌柜,你在干什么?”

麦小六顾不上解释,把字条递到了他鼻子底下。“什么玩…….”许心素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气,什么都不顾地推翻椅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是谁拿来的?”

麦小六道:“刚才门口一阵喧哗,账房钱先生出去后就拿来了这个。没工夫追查字条来源了,今天就是尹船主进城的日子,马上派人去通知他!”

许心素在年初的清洗中,地位丝毫不受影响,立场也十分坚定,公开表示中华公司是李旦大哥投资的,所以他必定会鼎力支持。此刻,他也明白,尹峰一旦有事,刚刚有起色的中华公司势必会土崩瓦解。所以,他迅速命令五名能打会杀的伙计立kè

飞奔去尹峰预定要进城的南门,拦住尹峰的马车;同时,他马上给曾家送信,并且派出第二批人分赴各个城门,以防备万一尹峰从其他城门进城时,可以及时拦住他。

同时,麦小六也问明白了情况:原来,刚才有两名乞丐路过华兴联号泉州分号的大门口,忽然间往分号大门内扔石头。伙计把他们赶走后才发xiàn

有一块石头被用纸包裹着。纸上写着的就是这“小心刺杀”四个字。

他跑回许心素这里,许心素刚把第三批人派出去;两名会骑马的伙计骑马出城,去半路上拦截尹峰,通知他小心刺杀。麦小六此刻已经手持两杆中华公司台湾兵器坊最新产的燧发手枪,腰上还别着两把,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毕竟,麦小六是跟着尹峰从马尼拉死人堆中一路杀出来的主。许心素知dào

麦小六必定会亲自去救尹峰的,但是觉得他这样全副武装地在泉州大街上不太好,好心地说:“小六,你这个样子,恐怕…….”

麦小六用可以杀人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许心素立kè

知趣地打住话题。

麦小六毫不客气地说:“许东家,你的马车借我一下?”

许心素点点头:“好的,你快去吧。”

……

由海澄县道泉州,尹峰一路上还接见了不少人,不少附近的商人和世家大族都纷纷前来,邀请他去做客。有的想做生意,有的想入股,有的想安排子侄去中华公司做事学习。

所以尹峰这路上耽搁时间长了一点,等他到达泉州城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这时,他的队伍中有两辆马车,他自己的马车在后面,前面的则是安海商人陈海的马车;这个陈海就是尹峰去马尼拉时,把船卖给他的陈第的远房侄儿。

现在,尹峰不在自己的马车上,而是和陈海在一起。陈海在中华联合公司入股一万两银子,也是不小的股东了。谁都知dào

中华公司工食银高,他想安排自己科举失意的弟弟进入公司干活,正在向尹峰推荐。

尹峰正在劝说他:“还是先让舍弟跟着你学学生理吧?何必老远去台湾,人生地不熟的。”

陈海苦笑:“我这个弟弟科举几次不第,心性还是很高,怕在本乡本土学生理,为人耻笑…….”

“做生意那也是正途,怕什么耻笑啊!不是公司要求高,你弟弟自小只读圣贤书,与此外一窍不通,而我公司讲究术业有专攻;商务部下就列有营造科,物料科、转运科、钱粮科、度支科、稽算科等等诸多名目,工艺、营造、垦殖皆是学问,到时恐怕还是得从头学起啊!”

虽然中华公司招揽了不少科举失意者,但是尹峰手头还是缺乏做实事的人才。他对于人才利用的概念就是,让专业地人去做的专业的事。但是传统科举教育所产生的书生,都是一模一样涵盖全面的基础教育,然后等到科举及第,再凭各自的个性资质重新琢磨实jì

政务,等到研究出了心得,任期届满,或升迁或外调;用心干实事的可能就得罪同僚和上司,而被罢免,实jì

上难得做得几分实务;明朝地方zf官僚的大部分庶务还是得靠那些胥吏、幕僚师爷,这样,就很容易和地方沆瀣一气;因此,大部分地方官都把时间和精力消磨在上下人事斗争中去了。

毕竟,象王守仁这样能出将入相的人才,几百年也难出一个,而且也主要靠个人天性,和教育政策无关。尹峰因此对那些以为学会做八股文这种高智力游戏,就自视颇高的文士非常反感。

陈海见尹峰似乎有推脱之意,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知dào

自己弟弟的酸秀才脾气,确实可能不适应做实务。尹峰想了想说:“这样,如果他愿意来台湾教书,我倒是欢迎的。他可以去那边教授公司子弟。”

陈海作揖道:“见笑了,如此多谢船主了。我先去问问舍弟再说吧。”

马车外一名骑马的亲卫高声道:“船主,泉州城到了。”

陈海与尹峰就在大道边互相鞠躬作揖,互相道别。

尹峰回到自己马车,笑嘻嘻地看着麦婉儿的红彤彤脸袋,调笑道:“一个人坐着无聊吧?想你老公了吧?”他把麦婉儿细柔的身子抱起,放在自己膝盖上,对马车外说:“纪仔,进城吧!”然后,他对准小女人的小嘴吻下去,直把婉儿弄得娇喘不止……

麦婉儿心满yì

足伏在尹峰胸前,轻声道:“今年,把我爹也接过来吧?新来的崖州兄弟说:税使又要来采珠了,我们村到时可又要遭殃了……”

尹峰点点头:“好的,我这就派人去接你爹,就让小六仔去好了。”

马车前车夫位置上,陈衷纪和颜思齐有说有笑地挤在那里;“你啥时把那个西兰娶回家啊?”

纪仔脸一红:“谁说要娶她?”

颜思齐做鬼脸:“她在蕃学读书,是哪个天天去看她的?”

“拉倒吧,你哪回没去了?”

马车左右两边各有10名亲卫在保护,只有两名有马骑。此刻,谁都不知dào

即将发生什么事,因此他们都神色轻松。实jì

上左右行人也不多,现在是农忙收割季节,大家都在田里干活,没空理睬他们。

前面就是泉州南城门了。

泉州唐时原置武荣州,州治在今南安市丰州镇。丰州属内陆港口,交通不便,地面狭窄,不利于经济发展。同时,因地理形势变化,今泉州城区处陆地升高,清源山下水流冲积,水泽变为陆地,交通方便,范围宽广。因此,唐景云二年(711年),州治向东南南移5公里,即如今泉州城区。马可波罗笔下称泉州为刺桐,不过如今泉州城已经没有多少刺桐树了。

今日把守城门口的几个小兵穿着号衣,没精打采坐在城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丝毫没有执行公务的积极性。尹峰马车进入城门洞的时候,他们甚至懒得多看几眼。

“头儿,不用查这马车吗?”小兵甲问。

小兵头在自己椅子上稳如泰山:“你不长眼啊,看清楚这谁家的马车了吗?”

小兵甲仔细看看,拍拍自己脑袋:“呦,是尹船主的马车,看花眼了!”

小兵头说:“查别人家的马车,顺便弄点小钱,那是劫富济贫;你要去查尹船主的马车,你老婆回家一准不让你上床。”

小兵甲嬉笑点头:“那是,我小舅子就在船主的船厂吃饭干活呢。尹船主那是英雄,和那些没良心的财主不一样,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城门洞另一口子传来了尖厉的惨叫,同时有刀兵相撞击的声音传来。几个小兵立时吓得呆如木鸡。

第104章 遇刺(二)

第一批四支箭是由南门附近,直街左侧的房屋顶上射来的.箭枝穿越空气,在击中马车前,从小就练武、武功功底不错的颜思齐反应奇快,挥出手中的马鞭击落了其中一支箭。另外三只箭,两支射中马车外围木板,深深地透入了车内。最后一支箭透过马车门口布帷幔,正好射在车厢内地板上,发出一声怪响。

颜思齐比陈衷纪及其他护卫反映都要快,立kè

从座位底下抽出了短刀,大声喊道:“有刺客!保护船主!”

此刻是中午时分,本来南门附近几乎没什么行人;而现在,南北直街和左右两条巷子里,忽然间多出了几十号人,全部是短打扮黑布蒙头,手持刀剑扎枪等各色冷兵器,一声不吭往城门洞尹峰的马车位置包围过来。

“啊!”一声惨叫,一名骑马护卫中箭落马。

陈衷纪手持两把事先早就上好弹药的燧发手枪,挡在马车门口,焦急地问里面:“船主,船主,你……”

“我没事。有多少人?”尹峰冷静地声音传出来,大伙一起松了口气。

颜思齐抢着回答;“左右前三面遇敌,起码有五六十人。动手!”

已经冲到马车前头的一名黑衣汉子,挥刀向马匹砍去,颜思齐跃身上前,砍出一刀,直截了当将那人的手臂削去。

同意时刻,围在马车边的护卫和蜂拥上来的刺杀者全都交上了手,刀剑相击和惨叫声响成一片。尹峰这是第一次遇上刺杀,他的护卫们也没什么此类经验,一时之间就知dào

困守在马车周围硬抗。

颜思齐可能在护卫中间武功最好,但是其他护卫都受过战阵训liàn

,熟悉三五人协作的战场战斗;这是尹峰把戚继光书中记载的“鸳鸯阵”生搬硬套的结果,在狭窄的城市街道作战,多少有点用。一般来说,尹峰的护卫都是不太擅长单打独斗和贴身肉搏的,尹峰的军队讲究的是保持阵型、集体作战,以集体活力输出为主要杀伤敌人的手段,连拼刺刀也讲究互相配合。

幸好,这次尹峰是回泉州;在福建官府鼻子底下,可不能动用大量火枪,那就太耸人听闻了。所以,林晓选择了一批练过武的护卫战士陪同尹峰回家。所以,这些练武的会家子配合着协同作战,一时半会对方人虽然多,却无法攻上马车。

而且,尹峰的马车刚刚出了城门洞,而敌人全部来自城内,马车后方暂时还是安全区。尹峰的马车可没有为防刺杀做过什么加工,车厢材质不过是木板而已。尹峰把婉儿压在身下,眼见四周激战不休,立kè

感到继xù

呆在马车上太不安全了。

他用力踹马车车厢后部的木板,危急之下力qì

大涨,几脚就踹破了车厢后部。他正想把缺口再捅大一点好过人,“嗖!”一支箭贴着他的脸掠过,插在了车厢内。婉儿惊叫一声。

“啊!”惨叫连连,倒下去的大多是尹峰的护卫队队员。隐蔽在左近房顶上的刺客开始用弓箭射杀那些护卫队员。

陈衷纪一直在护住马车车厢入口,此时不顾一切站起身,举起燧发手枪向屋顶射击。“啪啪!”两下,左近一家鞋铺的房顶上火星直冒,瓦片碎沫乱飞。虽然没打到人,但弓箭手吃了一惊,俯下身去。

远程攻击的威胁解除,护卫队剩余的人团结一致,依旧阵型不乱。敌方虽然人多,但是城门洞面临的街道本来就狭窄,每次和护卫队交手的也就队伍前方的几个人,人数多的优势并不能充分发挥。

眼看护卫队依旧能挡住刺客,尹峰放心大胆手脚并用,很快在车厢后鼓捣出一个大洞。他先跳出洞,然后想把婉儿接下来。

忽然间,马车前方颜思齐大喝:“小子!下来!”

陈衷纪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发出痛苦的惨叫:“船主小心!”然后是他开枪射击的声音:“啪啪!”

一个黑衣蒙面刺客,依仗魁梧的身子,挨了陈衷纪两发子弹,依旧踢飞了纪仔,合身扑进车厢,他的腰际和右手手掌都在往外冒血,右手武器已丢弃,但仍不愿放过尹峰。他发xiàn

尹峰已经从马车车厢后的大洞中下了地,一把抓住来不及下车的婉儿头发,怒吼道:“回来!”。

“放手!”尹峰大怒,拔出怀中那把转轮发火枪,就要冲上马车救援婉儿。

却见婉儿忍住痛,双肘往身后上部猛击,同时干脆利落地原地转身,双拳齐出。她人矮,袭击者身材魁梧,她的肘拳全都击中了对方的腰际受伤处,效果奇佳。那蒙面大汉大喝一声,慢慢地萎靡地摔倒在车厢内。

婉儿虽然奇迹般击倒大汉,却吓得不清;看傻了眼的是尹峰;这个瘦小的渔家女居然还有这一手,还好她从来不在床上使这手。这很可能就是“南拳”的源头之一,流传在渔民、疍民之中的一种拳术,所谓“船拳”,讲究在船上狭窄空间中击倒敌人,下盘稳定不动,靠双手打人。很可能,婉儿是得就是家传的功夫。

“快!快下来!”尹峰把婉儿接下车,大声喊道:“弟兄们,退到城门洞,快。”

他上前在马车底下拍了一下机关,马车底落下一块铁板,露出一个大洞,尹峰伸手进去,一口气掏出8把燧发手枪。陈衷纪正连滚带爬来到他面前,“船主?您没事!”

尹峰把四把手枪扔给他:“你怎么样?小心点!”

陈衷纪把两把手枪插在腰带上,手持两外两把,笑了笑说:“没事!小意思,和吕宋岛的事没法比。”

护卫们全都聚集在了马车后部,包括颜思齐、纪仔在内总共剩下15人,大多都已经带伤了。

但是刺客们全莫名其妙停止了攻击,乱哄哄地在外面砍杀成一团了。

原来,许心素派出的两名骑马伙计以及第一批派出来通风报信的5名伙计同时赶到了南门。他们看见尹峰的马车被包围在城门下,毫不犹豫向那群刺客的背后发起攻击。

刺客们措手不及,特别是对方有马,在街道上横冲直闯,伤了不少人。

回过神来的刺客们明显有领导者跳了出来:有**声吆喝,不过是闽西土话夹杂土匪黑话,尹峰他们都听不懂。但是,刺客们明显分成两个部分,一小部分勉力抵挡7名中华公司泉州分号的伙计,另外大部分人集中攻击尹峰。

尹峰和陈衷纪两人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几声枪响,8杆燧发手枪枪弹全部打完,有7名刺客倒地。

两人迅速后退,手忙脚乱地装弹药,其余护卫队员接替他们上前,挥舞刀剑挡住继xù

不顾死活扑来的刺客。

颜思齐见对方人越来越多,心急如焚,大声喊道:“船主,你快退出城去把,我们替你挡住……”

“振泉!小心!挡住他们,我马上装好弹药了。”尹峰一边说一边装弹药。

话音未落,城内方向连续响起一连串的火枪射击声;“呯啪啪啪……”

颜思齐等正在奋战的护卫们立kè

感到压力大减。尹峰心里一顿:这是很熟悉的燧发火枪的射击声,整个东亚也只有他的护卫队有,这会是谁在泉州城内放枪?

有人一晃,上了马车,手持弓箭。颜思齐眼见,大叫:“弓箭手!船主小心!”他极力向马车方向攻去,无奈敌人人多势众,他根本攻不过去。

尹峰一惊,虽然只装好了两把手枪的弹药,但此时也只能举枪就射了;第一枪把马车的破洞扩大了一点,弓箭手刺客手一抖,箭矢斜斜地飞出,插在了尹峰的左手大臂处。同一时刻,尹峰的第二枪射出,“啪”地一声,弓箭手的蒙着面的黑布上开了个洞,血水喷涌而出,弓箭手仰面倒地而死。

“大哥!”婉儿带着哭腔,扑上前扶住了尹峰。尹峰赶紧大声说:“我没事!”这个时候四周已经枪声大作,一连串的燧发枪射击彻底打碎了刺客们的侥幸心理。有的准bèi

溜之大吉,有的负隅顽抗倒底。

城门洞中,颜思齐捂着流血的小腹,和挥舞手枪的陈衷纪一齐,还有总计不到10名亲卫,齐心协力紧紧地把尹峰、麦婉儿两人围在中间。

城内是一边倒的对刺客的屠杀。只见南北直街的街道上是30名排列成三排的火枪手,左右街各有10名火枪,硝烟弥漫中黑衣蒙面的刺客们绝望地左右冲突,相继颤栗着倒在了了泥土街道上,流出的鲜血迅速渗进了地里。

刺杀尹峰演变为火枪手屠杀刺客,只是那些火枪手穿着十分混乱,穿什么服装的都有。实jì

上,他们是中华公司长期潜伏在泉州城内的,尹峰的秘密亲卫,是林晓亲自安排的。

尹峰也来不及责怪林晓的鲁莽了,捂住手臂的伤口,呲牙咧嘴地说:“纪仔,我们回海澄,不能进城了,快走!振泉,去抓个活口,然后去和前面的弟兄说一声,让他们也赶紧出城,不许再待在城内。”

尹峰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泉州全城。许心素在听到南门方向传来枪声后,就知dào

刺杀不可避免了。他迅速收拾了东西,带着手下人向南门方向冲去。他赶到的时候,麦小六正疯一般揪住颜思齐:“船主受伤了?受伤了?你怎么干的活?……”

许心素上前及时抓住麦小六正要落在颜思齐脸上的拳头:“好了,六子,振泉也受伤,船主应该没事的!”

颜思齐喘了口气,大声道:“船主有令,公司的弟兄们迅速出城!他已经出城去海澄了。”

许心素脸色便得很白。

第105章 遇刺(三)

这次刺杀多少有点虎头蛇尾,尹峰也只是手臂受伤,死伤15名亲卫.

但是,问题就在于光天化日之下,有五十多人公开刺杀一名富有人望的绅士,而且一直到最后尹峰的手下全部退出城外,足足一顿饭的功夫,一名官府的人也没出现。守城门的小兵在刺杀开始后就消失了,城头的卫兵全体消失了;泉州知府衙门距离南门不过两里地,但是五十多具尸体在大街上躺了半个多时辰,一名衙役都没出现。

对于大局走势掌握上有天生优势的尹峰,因为记者出身对于周围环境的变化也是很敏感的。他遇刺后立kè

发觉泉州城内气氛怪异,所以,一旦有脱身机会,就立kè

出城。

果然,正当泉州举城百姓都陷入到惶惶不安状态时,一支三千余人的官军队伍由中左所方向赶来,几乎和尹峰他们前后脚。与此同时,福建总兵属下的标营也派出了1000多人,由福州方向向泉州赶来。尹峰等人远远看着官兵进城,心头不由更加沉重:此次刺杀的幕后,一定牵涉到福建官府内部的秘密。

尹峰等人在60名便衣亲卫的护送下来到了海澄县境内。许心素、麦小六等人也相继与尹峰汇合。尹峰在路上放出了两只信鸽,把自己遇刺的消息,分别传递给了护卫队水军和公司总部。

……

台湾魍港,正式名字还是改回了魍港;远在北部的鸡笼淡水两港将会变成台北港。水军战舰飞龙号船长叶华正在训liàn

新船员,麦大海带着人急冲冲地上舰,大声下令:“所有新船员立kè

下舰,飞龙号全体船员各就各位,执行紧急出航任务!”

叶华大惑不解,但他不吭声,直到麦大海递给他一张字条。疍民水手这两年普遍参加了识字班,多半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的阅读能力。叶华一看之下有点发呆:“船主遇刺?”

“事情紧急,马上出航去接船主回来!我留守老营,等着你。”麦大海言简意赅说完,立kè

带人下船。叶华以飞龙号为旗舰,带着30艘双桅战船,驶出魍港向大陆方向出发。

尹峰曾经对水军巡逻范围作出过规定,台湾海峡以澎湖湾为东西界限,不许再往西面发展。特别是飞龙号、新型号这样的巨船大舰,为了防止刺激明军水师,平时都是严格禁止靠近福建沿海海面的。除了追剿海盗,一般的中华公司战舰也不会接近福建沿海,所以这导致了一种诡异的局面出现:袁进和李忠新成立的“十三家”海盗团伙一旦遇到中华公司的战船,就往福建沿海逃跑,躲进官兵水师的巡逻区域;中华公司的战船一般这时就放qì

追击了。有时中华公司的人真的搞不清,谁是海盗谁是官兵水师,只好放qì



飞龙号这一次打破了一切禁忌,笔直驶向沈有容的浯屿水寨方向,准bèi

进入厦门湾,然后南下去海澄接尹峰。这条海路最快捷,一路上有可能还会遇到袁进的海盗船。飞龙号今年经lì

过新的一次改造,增加了上甲板两舷每边4门10磅炮,使战舰的总载炮量到了40门炮。全船从头到尾刷成了蓝色,公然打出了尹峰的尹字大旗;因为这是尹峰的旗舰。

同一时期,接到了尹峰飞鸽传书的曾景山召集了所有在台湾的董事会成员紧急开会。所有人都被尹峰遇刺的消息吓住了,然后做出的反应一个比一个激进。

“大掌柜,立kè

启动船主的应急计划吧!庄丁、驻防队、护卫队步兵全体动员起来吧!”鲁石头跳起来挥着手说:“我的屯田庄园庄丁每日训liàn

,正没事干呢!”

新进入董事会的大股东黄逞小心地说:“现在商船正在陆陆续续回港,还在卸货……”

李跃站起身着急的说:“黄老板,时间紧迫,我建议所有工场除火器厂和大炮工场不能停工外,所有工匠兄弟都去港口帮忙卸货,好早一点把船空出来运兵!”

曾景山皱着眉头:“水军护航船只也没有全部回来啊!”

鲁石头走近几步,着急地说:“不管回来几条,除了北方鸡笼淡水的船要防倭,不能动;其余的船全部集中起来,护卫队步兵上船,直接去海澄县要人。”

林晓这时敲门而入,他脸色苍白地说:“诸位掌柜,海澄港华兴联号的人飞鸽传来消息;船主已经到达了海澄港,正在富商罗旭日家。有打行的人上门闹事,已经被船主的亲卫打跑了。”

“打行!?”黄逞张口结舌,早年在各地经商的曾景山对“打行”到是不陌生。所谓“打行”,大约就是早期的黑社会组织,“打行”在明朝中叶后的苏州、松江等地普遍存zài

。其中,苏州打行的成员主要是市井恶少、不良之徒,这些社会渣滓结党成群,经常聚集数十人,凌弱暴寡,诓讦剽劫,势不可挡,引起极大的民愤。其中最无赖者,即使偶而与旁人发生口角,也要密谋放火害人。“打行”在广东、江西也存zài

,其残暴凶恶可与苏州打行相比。而在福建仅在福州泉州等繁华城市中有一些。他皱起眉头道:“打行的人都是收钱干事的,使钱的人居然能让他们去海澄干事,这事情的背后指使人一定非同小可!”

众人提出的意见一个比一个激进,最后中华联合公司发布了第一次总动员令。

现在的护卫队的体系已经很完善了;步兵队作为全脱产的正规军,每天唯一的是就是训liàn

;驻防队相当于内务部队,驻守在港口、要塞堡寨、交通要口,各屯田庄园的庄丁则是最基本的不脱产的民兵预备队。

水军除1000人是常备的战舰水手外,其余人都要出外参与护航和商船上的工作,经常在各艘船之间轮换,从中选拔优秀者上战舰。

总动员令一出,除台湾岛北方的鸡笼淡水驻防队和战船不动窝外,其余的所有部队都向台湾港集中。

先期出发的飞龙号除外,港口内短期内已经聚集了三百多艘商船和50多艘护航战船。今年的海外贸易得来的海量白银等物品,迅速被转移到码头;由于来不及搬入仓库,有的白银倭银及各种金银珠宝就那样露天堆放在沙滩上,有护卫队派人荷枪守卫。

无数的财宝就那样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地堆在海滩上,这种奇观把巴拉达斯和尤文辉看傻了眼,尤文辉更是连连挥笔画了多幅草图,此后创作出一幅油画《动员之夜》,成为了历史的见证,此乃后话。

三天之内,所有接到命令的中华联合公司的武装力量都在港口集结;其中,步兵2000人,20门大小炮车,1600杆燧发火枪,200杆火绳枪;动员来的庄丁等辅助力量2000多人。

水军3000人,包括三桅战船5艘,各有3门大炮;双桅战船50艘,各携带大炮一门。

商船改作运输船,总计300多艘,满载了所有前来集结的步兵,加上他们携带的所有武器弹药,粮食和各种补给。这时,两年来公司训liàn

出来的书办和账房先生起了很大作用,在他们用数字计算和严密规划下,只用了两天时间,所有的人和东西都上了船,出发前往海澄。行动总指挥是曾景山、副手是公司安全部掌柜林晓。以林晓的话来讲,此次去接尹峰,海盗挡路就杀海盗、官兵挡道就灭官兵;总之,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等大部队出发时,先驱的叶华舰队已经进入了厦门湾。

当时漳州海澄(月港)是明朝官府开放海商出国赴东西洋贸易的唯一合法的口岸。从漳州河(九龙江)口至安海河(石井江)口之间的厦门、金门岛周边海域,即广义的大厦门湾,在行政区划上虽分属漳、泉两府,而在东西洋贸易制度运作上,实jì

是一个整体,同属于漳州港区。从事东西洋贸易的海商,须持漳、泉两府签发的船照(即船籍地证明书),到月港向督饷馆申领船引(即船舶通行证),缴纳引税,然后驾船自月港或安海港至中左所(厦门)验货开行,从浯屿放洋出国。活跃在东西洋航路上的中国海商,实jì

是以大厦门湾的漳泉海商为主体,吸收浙直闽广沿海散商组成的海洋社会群体。

在这之前,中华联合公司的武装海上力量为了避嫌,从来没有进入过这里。公司的商船当然会经常来往这里,所以叶华舰队的向导就是熟悉大厦门湾海路情况的老针师严伯。

飞龙号带着30艘双桅战船,毫不犹豫地闯进了浯屿水寨的核心防御区域。沈有容是连滚带爬地被人连夜叫起来的。这时天色微明,大海上还是一片漆黑,但是丝毫不妨碍沈有容观察中华公司的战舰。因为飞龙号和所有战舰一起,肆无忌惮地在桅杆上挂起了气死风灯,一串串的灯笼照亮了船体,密密麻麻的灯火在漆黑的海面上移动,简直是无边的灯海。

沈有容并不知dào

前两天泉州城发生了刺杀尹峰的事件,一时间被中华公司的行径惊呆了。“这,这,尹峰难道是疯了不成?这样大张旗鼓进入近海,置朝廷的脸面与何地?”他喃喃地说道。

他的副将小心地说:“将军,是否出动战船去拦截?”

沈有容把手中火把指向大海,冷冷地说:“看前头那艘船,仅看形状就可知dào

,这是传说中的飞龙号巨舰。我们水寨50艘船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拿得下它,更不用说它还有那些后面的战船可以助阵。”

他回头对副将说:“全体警备,水兵上船,战兵准bèi

作战。记住,不要主动挑衅!”

副将呲牙咧嘴地苦笑;不要主动去挑衅人家?呵呵,谁挑衅谁啊?他答yīng

一声,正要走开,忽然听沈有容说:“且慢!……他们不是针对我们来的!”

“什么!”

只见一里外的那片灯海慢悠悠地向南而去,对近在身边的浯屿水寨官兵完全视作无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天色放亮,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舰也已经远去。浯屿水寨的官兵们都有受辱之感;对方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沈有容派出几名小兵去中左所、泉州、福州打探消息。结果中午的时候,去中左所的小兵的渡海回来了,把泉州城南门有人刺杀尹峰的事告sù

了沈有容。

“……听说,刺杀之后,朱总兵的标营也进了泉州城,还以找刺客为名,查抄了华兴联号泉州分号……”

沈有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定是那阉奴作怪!”他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大骂:“娘的!朱总兵助纣为虐!这是在逼人造反啊!如今的福建,直接间接靠中华公司过日子的人超过几十万,这帮人怎么能如此行事啊!”

第106章 遇刺(四)

罗旭日五十多岁,土生土长的海澄富商,当年他的一个侄儿在马尼拉为尹峰所救,后来就一直是中华联合公司的支持者,不但入了股还成为海澄港中华公司商馆——华兴联号海澄分号掌柜.

他就居住在分号后面的院子里,分号大门正对着海澄镇的豆巷,这条两百多步长的豆巷一直通往月港的码头。每年贸易季节,无数的货品通过这条豆巷来往于海内外,无数的财富由这条百年来没什么变化的街道来来往往。月港原来只是芦苇荡中的走私小港,由此去中左所、浯屿出海,还有1天的海程,港道不深,大船装满货物出发后,必须靠小船拖曳才能航行到海口。这里不是一个适合建立出海大港的地方,仅仅是个内河码头,明朝官府之所以选择这里开海,实jì

还是想着“喻禁与通”,想着要控zhì

限制海外贸易的规模。这是明朝zf出于小农意识对开放的海洋的恐惧,所能做出的最差选择。选择大厦门湾的其他任何地方开海通商,都比月港更适合。

不过,不管如何命运选择了这里,仅仅是半开放的出海贸易,就在短短几年间月港已经成为了号称“小苏杭”的富庶地方。

罗旭日最早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如今成了大富商,早年的彪悍习气没有丝毫变化,更多了商人的精明。因为早年在外做海盗,他没有结婚没有子嗣,本家侄儿罗全忠过继给他做儿子。他早几年也去过马尼拉做生意,后几年他有钱了,就培养自己的过继来的儿子罗全忠,把海外生意全交给了罗全忠打理。结果,这一年马尼拉大屠杀事件发生,罗全忠是最后一批逃离巴里安的华商之一,全靠了尹峰全力守住大仑山口他才能逃出生天。

险些绝后的罗旭日成了中华联合公司的最坚决支持者,少年时他就是和官府对着干的主,在他眼里,朝廷官府本来就没什么权威;能够使他不绝后,还有大笔钱可赚的尹峰,在他心里的地位绝对高过远在北京的皇帝。

实jì

上福建漳州、广东潮州一带,很多沿海居民是在明朝建立全国统治之后百年,才成为了明朝的编户齐民。泉州、漳州、潮州一带在整个明朝期间,反抗明朝统治的势力不断出现,以致大明朝廷内一度有“北虏南潮”的说法,把不断造反起事的漳潮一带的人和北方蒙古族并列。

因此,在海澄月港,明朝的官方统治势力是一直处在社会边缘位置的。月港人有着反抗朝廷的历史传统,他们为生计下海造反;“嘉靖大倭寇”时期所谓“月港二十四将”就是出自这里;

万历二十九年,税使太监高寀来到海澄收税,不按照朝廷律法行事,对各个海商明抢明夺;海商在海外给西洋番人纳税,都得遵守规矩并且有明文规定;朝廷收税也得按规矩来,但是高寀破坏了规矩;于是,一夜之间几万商民起事围攻高寀的税使衙门,把他的手下杀死,还要取他的人头;高寀连夜在县令保护下逃之夭夭,此后他在福建其他地方照样耀武扬威,为所欲为,但是他却再也不敢踏上海澄的地界了,从此再也没有进入到海澄县的县境。

本次尹峰遇刺,很快就传出消息这是高寀太监所为,这使很多海澄商人与尹峰同仇敌忾,纷纷来华兴联号海澄分号拜访尹峰;罗旭日请来漳州最好的大夫来为尹峰治伤,并把自己的内宅让给尹峰和婉儿住。

尹峰到达的当晚,有泉州打行的流氓跟踪而至,企图在豆巷外头放火,然后乘乱冲入院子;结果,尹峰的亲卫和罗家家丁一起出击,及时打跑了这帮打行的人。这帮外乡人随后在第二天被海澄本地人发xiàn

,他们正准bèi

在九龙江边上船逃跑。一阵自发的追击后,有十多名打行流氓和自己的船一起在九龙江边被烧成了灰。

这天晚上,尹峰接待完几名来访富商后,正准bèi

去吃晚饭,却见陈衷纪从外宅飞快跑了过来,神色有点惊慌。

“怎么了?”尹峰停住了脚步,“来了两百名官兵,包围了分号内外。”

尹峰一愣:“哪里来的官兵?怎么可能有官兵?最近的官兵是……”

“不是铜山所的兵,亲卫中有赵家澳的人,懂对方的土话,说是铜山水寨把总张万记的兵。”

尹峰皱皱眉头:“你去告sù

小六子、颜振泉,收好各处门口,不许一个官兵进来!我去找罗老爷……”

罗旭日正在前门指挥自己的三十多个家丁护卫准bèi

刀剑,而门外有人正在喊话:“张把总说了,只要交出海盗头目,其余人一概不予追究!否则,朝廷大兵将玉石俱焚、斩草除根!”

罗旭日“呸!”地吐了口浓痰,冲门外大声骂道:“娘的,我的家里哪里来的海盗?你们莫不是瞎了眼了?”然后他一脚踢在一个家丁屁股上,骂道:“小子,快点把门封上,别磨蹭!”

外头那人似乎很有耐心把喊话进行到底,又喊上了:“昨天早上,有人看见了有海盗进入你家大门,罗老爷,你们不用抵赖了,快点交人吧!”

“去你娘的海盗!那是我的东家,不是海盗!”罗旭日也很有兴致喊话,当然,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是不是海盗,你只要放官兵进去查一查,自然会有分晓,快开门吧?”门外的声音忽然焦躁起来,似乎有人新近到来,正在加入门外官兵的队伍。

这时,颜思齐已经上了正厅的房顶,偷偷伏在屋脊上向外窥视。不一会他从屋顶沿着柱子一溜而下,对焦急围过来的许心素、麦小六、罗旭日说:“官兵大约有100多人,把大门口的整段街面都站满了,不过没有火器;还有官兵在往后宅院墙那边去……”

麦小六立kè

挥舞着燧发手枪站出来:“我带10名弟兄去后宅!”

罗旭日忙说:“我给你10个家丁,他们熟悉地形!”

麦小六刚走,陈衷纪和尹峰前后脚到了前厅,一齐找到了罗旭日。尹峰拱手道:“罗老爷,此番尹某人可是拖累您了,您要和官兵结了仇,可就太麻烦了!”

罗旭日挥手道:“说什么话,尹东家,在我眼里官兵算个屁,早年被我砍掉脑袋的官兵也不知有多少。您要再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老罗了!”

尹峰只好鞠躬拱手以示敬意,然后问:“门外的官兵全是铜山水寨的吗?”

许心素回答:“他们亮的旗号是铜山水寨钦衣把总张万记的。赵家兄弟说有几个兵士来自玄钟所,使他们的远房亲戚,确实是铜山水寨的兵。”

“那他们到海澄来围剿海盗,不就是超越了自己防区了吗?这里是沈有容的防区啊!”尹峰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让官兵进院子,他们没有火器,除了翻越院墙没有别的门径。大家只要守住一个晚上,明天,我的信鸽已经放飞两天了,明天我们的水军一定会到达,我们一定会突围出去的!”

尹峰亮出自己的转轮发火枪,罗旭日急忙说:“大东家,你还是去内宅休息吧,你可是刚刚受伤啊!”

尹峰笑道:“我也不是头一回受伤了,没事的。对了,对方没有指明要抓我吗?”

许心素身子一震,和罗旭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摇头说:“没有,他们口口声声说抓海盗头目。”

尹峰考lǜ

了一下,门外那个官兵的声音又响起来:“里面人听着,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可是要打门了,到时可是鸡犬不留……”

尹峰对罗旭日说:“问问他们,要抓的海盗是谁?叫什么名字?”

罗旭日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照办了,开口大叫:“门外的人听着:你们看到有海盗头目进我的家门,那么他叫什么名字,你们可否知dào

?”

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压低声音在争吵着什么。尹峰拍拍颜思齐的肩膀,用手指指正厅屋顶。颜思齐点点头,一溜烟由柱子又爬上了屋顶。这时,门外官兵喊话的人换了一个,一个冷冰冰地声音在哪里不紧不慢地喊话:“里面人听着,最后一回警告,立kè

把人交出来,否则就杀入院子,玉石俱焚!”

“开大门!”尹峰忽然说道。许心素和罗旭日吓了一跳,一齐张嘴想说些什么:尹峰抢着说道:“所有亲卫队在距离门口20步的正厅台基处列阵,罗老爷,你的家丁分列大门院墙两边。颜思齐,你带几个弟兄上房顶,自由射击所有闯进院子的人。”

颜思齐喊着“是!”一溜烟下了屋顶,一边从同伴手中接过火枪,一边说:“原先喊话的小兵好像被拖走了,现在是一个小校军官喊话。”然后,他又迅速上了房顶。

尹峰点点头:“果然如此!”他抬起头,看着许心素和罗旭日两人疑惑的目光,解释道:“门外的士兵,八成也是蒙在鼓里的,并不知dào

他们追杀的海盗头目是谁。这说明张万记也是在私自出兵,这一切的后台还是那个高太监。”

罗宅的大门忽然被呼啦啦打开,门口聚集的官兵们一阵惊喜:不用打,要抓的人就送上门了,多好啊。

但是,在漆黑的夜晚,敞开的大门内隐隐约约透出火把的光芒,却没有任何人出来。有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外头的小子,有种的就自己进来抓人!”

官兵们面面相觑;早听说月港人民风彪悍,可这样公然要和官兵作对的主,倒是实在少见啊!怎么办?

那个喊话的军官连踢带骂,总算聚集起10来人,一起发声喊,挥舞刀枪向门内闯了进去。

这10多人中的最后一人消失在门口时,院子内爆fā

出一阵阵连珠鞭炮一般的火枪射击声,连续射击了有十几秒钟左右,大门口歪歪扭扭出现一个血人,没能跨过门槛,一头跌倒在了大门口。

门口所有官兵齐齐地往后退了几步,人人倒吸一口冷气。不乏老兵在私底下传说:“这是火枪射击的声音,这里面最少也有四五十杆火枪,这里面的人恐怕不是一般海盗!”

门内传出喊声:“门外的官兵弟兄听着,我们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人,不是海盗!告sù

你们管事的,快点带人退走,我们中华公司就当没有这回事,否则,下一回再在海面上遇到,我们就不客气啦!”

“是华兴联号?”

“是中华公司的人?”

“不是海盗!我们上当了!”

士兵们乱了套,军官连连跺脚,但是已经无法控zhì

局面了,尹峰先让他们看到自己具备的实力,镇住了他们,然后再搬出名头,使官兵们马上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这一下,即使那几个军官还想下令进攻,那些士兵也不愿继xù

打了。本来,很多铜山水寨的兵士所谓贴架兵丁,是水寨自行招募的本地渔民水手。他们中的很多人平时就和中华公司有生意往来,如今让他们去进攻自己的衣食父母,那不是开玩笑吗。其实知dào

底细的军官们也没几个愿意继xù

作战;一则,他们中间也有人和中华公司做生意;二则,这次出来超越信区追剿海盗头目,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不能算是朝廷的命令。

那个喊话的小军官还想再拼一把,他一边用鞭子抽那些纷纷后退的小兵,一边大骂:“不准退,他们就是海盗,是冒名顶替的!”

忽然,“啪啪啪啪!”院子的屋顶上,火药爆裂的火光连续闪动,四杆火枪几乎一齐射击,这名正在用鞭子抽人的军官胸前和脑门崩裂出血花,“啊!”地喊了半声就直挺挺倒地不动了。周围的士兵哗啦啦散开,离开他的尸体远远的,好像他是瘟疫传播者。

院子里又有人喊话:“我是华兴联号大东家尹峰,诸位弟兄与我有什么过节,非要置我与死地吗?”

“什么?尹大东家也在这里?”有中华公司的小股民吃惊的问。

“正是在下!”

大门口一片火把光照耀,十多名尹峰的亲卫举着燧发火枪走出门外,在门口排成一排,枪口对准豆巷上乱成一团的官兵们。尹峰在陈衷纪、许心素、罗旭日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水兵中有人抛去武器下跪,口称“大东家”的;有人偷偷向后退,准bèi

溜之大吉的。还有人扔去武器,人却向前走,想去看清尹峰长什么样,好用来作为谈资和同伴聊天用。

这个时候,豆巷两头都有无数火把闪动,大批的月港商家自发组织了近万人前来帮zhù

救援尹峰,人人携带各种家伙,把豆巷堵了个严严实实。剩下的官兵们这下子被吓得不轻,不少人给尹峰磕头,求他救命。

结果,这些官兵还得靠尹峰说好话才能保住一条命,被缴械后送到了知县衙门,关在县衙内不准出门。海澄知县已经吓得连续两天不敢出衙门了,这下祸事还送上门来了。但是他看着门口的上万愤nù

的民众,只好收留了这些可怜的官兵。

追杀尹峰的这一幕,最后发展成了重大群体**件,尹峰毫发未顺。

第107章 回台湾

海澄县令是江西人,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姓苏名学,字习之.

他每年接受商人、胥吏、衙役的上贡,赚下的银子已经足够他非常富足地度过下半辈子了。他对于当今朝局有着清醒的看法,认定在这种党争激烈、宦官当权的世道下,没有什么可靠后台的自己的仕途无望,他已经准bèi

着任期满了后就回乡过富家翁的生活。

而现在一个烫手的人物就在他的治下,搞不好会闹出民变;这可说不定,海澄这个地方一向民风彪悍,偏处海边,天高皇帝远,百姓一向不那么听话。而一旦闹出民变,他想安稳过下半辈子的希望就会破灭,说不定就此成了福建官府各级官僚的替罪羊,以后要在北京天牢内度日了。

想想这些可能性,苏知县六神无主,束手无措,在县衙后堂来来回回地走着,把一边的张师爷看得头晕。张师爷是福建泉州人,对此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到:“老爷,您必须亲自去一趟。”

苏知县一愣,忙停下脚步问:“张先生,你说我得去哪里?”

“罗旭日家,华兴联号的大东家就在那个富商家住着。”

苏知县并非放不下架子的酸腐士大夫,他犹豫着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去,是去了有什么用吗?万一他们和我翻脸,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师爷微微一笑:“老爷不必担心,假若他们想翻脸,昨天夜里完全可以把那些官兵全都杀了,连同您的县衙也一样保不住。那大东家尹峰把官兵们送到您这里,并未加以伤害,这恰巧说明了他们不想和官府翻脸。”

苏知县想了想说:“此话有理,他们真的想杀官造反,昨天夜里大可把我等一股脑全砍了的;但是,我们怎么才能送走这批瘟神?”

师爷道:“那尹峰是识时务之人,此次事件事关他的身家性命;他不入泉州城而来海澄,一定就是想等自己的船来接应,然后回东番,哦,台湾。”

“你的意思,他在本县治下暂住,是在等船?那么,他为何不随便雇一条船走?”

师爷笑了:“出了这种事,他还会相信别人的船吗?”

苏知县做恍然大悟状:“对了,是这么回事。好,且准bèi

一下,我去见见这个人。”

苏知县来拜访,尹峰以例监监生身份,以学生礼大礼迎候。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尹峰答yīng

;只许中华公司的两艘船进入月港码头接人,不许带武器。海澄县衙派出所有衙役在罗家周围保护。苏知县在谈话中态度很谦逊,一点没有一县父母官那种颐指气使的威风,他还拐弯抹角透露本次刺杀事件,是税使太监高寀所为,和福建官府无关。尹峰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但还是非常感谢苏知县,并向他赠送了不少钱财礼物。当然,不是当面送礼,而是等苏知县回衙门后,再派人送去的。

……

尹峰雇了条渔船,去台湾方向通知本部人马,把自己和苏知县达成的协议告sù

他们。但是,事不凑巧,渔船没有和飞龙号接上头,叶华径直把船队开进了九龙江口。因为飞龙号吃水太深,就带着两条双桅福船停靠在九龙江口的圭屿(鸡屿)、海门一带,其余的双桅战船直接驶向月港码头。二三十条战船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了月港港外,这下把县衙和督饷馆的人全吓坏了,督饷馆算是海关收税机关,属于福州巡抚的派出机构,因此他们的人拼命向福州求救;县府里的苏知县只好又一次亲自上门,拜见尹峰。

尹峰安慰了苏知县一下,告sù

他自己马上就上船出发,不会给海澄县惹麻烦的。

罗旭日决定全家暂时也搬到台湾岛上去,因此尹峰一行上船的速度有点慢。荷枪实弹地亲卫全都把燧发火枪收藏起来,换成不那么刺眼的刀剑。但是他们全体换成了护卫队的黑衣,五十名亲卫整齐划一的制服和整齐划一的动作,杀气腾腾的气质,使周围的衙役不由自主都退到了几十步开外。亲卫们在豆巷两边排列,冷静无声地站立着,当走在豆巷街道中间的尹峰等人行动时,五十人如同一人,一齐转向,护卫着尹峰等人向码头方向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苏知县觉得浑身不自在,额头冷汗直冒;他略一迟疑,尹峰等人就停下脚步,尹峰拱手作揖道:“苏大人请先行。”

是啊,这里苏大人官最大,必须走最前面。苏知县咽了口唾沫,苦笑着拱拱手,一边向前走,一边侧身和尹峰说话:“尹先生,您的家丁可是本地人士?”

“回禀大人,也有本地人士,大多是福建沿海各地的贫苦人家子弟,也有广东琼州府人士。”

接近码头方向时,平时在港口耀武扬威的胥吏和衙役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人山人海的看热闹的百姓。尹峰的战船队已有十艘船靠岸,各船派出十名火枪手,共计一百人,手持上好了刺刀的燧发火枪,在码头方向分成两排,已经在人群中间分割出一条甬道,直接通向码头停泊着战船的位置。

在两边刺刀如林的过道中,苏知县脑子一片空白,简直是脚不点地地被推着往前走。尹峰在一边不住地道歉:“大人,这是我的不是,我没能阻止他们上岸接人。”在苏知县看来,尹峰的表态完全没有诚意,两边杀气腾腾的水手,以及他们手中古怪地带着刀尖的鸟铳,这一切都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之外的情况。他一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景。有好半天时间,苏知县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满嘴全是无意义地哼哼。

尹峰等一行人全体上了船后,升帆起锚,直到那些帆船的帆影消失在了九龙江口,苏知县才回过神来。

在苏知县放下心来的时候,身处石湖口水寨的浯屿水寨钦衣把总沈有容又一次处在了高度紧张之中。这一次,有50多艘中华公司的战船,以及近200艘各种船只浩浩荡荡地过海而来。整个大泉州湾范围内全部被中华联合公司的船只占领。官兵水师的战船没有一艘敢出来巡逻的。

半路上,林晓指挥的船队和已经接应到尹峰等人的叶华舰队汇合了。尹峰认为此次行动既然已经展现了公司的实力,就不能仅仅搞成一场武装游行,要趁着这个机会,把福建沿海骚扰了公司船只近一年的海盗全数扫平。

既然已经侵入了官兵的防区,那就没必要束手束脚了。

于是,回合后的水军战船,除飞龙号送尹峰等人回台湾外,其余战船分成数队,开始扫荡追剿各路海盗。袁进、李忠年初搞起来的十三家海盗联盟,至此遭到了重大打击。中华公司大笔花钱,买通了不少渔民和官兵,打探出那些海盗藏身的地点,然后堵上门去,毫不留情依仗火器和组织能力的优势,对海盗们发起进攻。

尹峰回到台湾港,第一个扑上来迎接他的却是李丽华。

李丽华在年初的水手叛乱后,一改以前散漫不管事的态度,主动承担起中华公司和西洋列强打交道的事务,不断往澳门和八达维亚、马六甲等地跑,联系当地的葡萄牙、荷兰殖民者,交涉各种外交事务。她熟悉西方文化,熟悉各种西方礼节,加上李丽华语言上也有着天赋,很快学会说荷兰语,葡萄牙语本来和西班牙语相近,她就更不在话下了。这样的多种素质组合,东方式的美貌和西方式的文化背景,对于一般欧洲人的杀伤力简直是无dí

的。

因此,李丽华在南洋一带已经小有名气,已经是中华联合公司的外交事务代言人了。她为公司招揽来不少公司急需的技术人员:比如玻璃制造工匠、冶炼专家、造船工匠什么的。

本来,尹峰遇刺时她在由澳门回港的途中。一直等她回到港口,她才知dào

尹峰遇刺。她表现得很意wài

,简直比尹峰的妻子曾婧还紧张。还好马上有人告sù

她,尹峰没事,马上就要回来了。

尹峰也没料到,李丽华会在广大观众目睹下,扑上来抱住自己流眼泪。还好,李丽华很快恢复了镇定,退了回去。“你要自己小心!”她轻轻地说,然后一甩头,走了。

尹峰望着她的背影,感叹地叹口气。两人的关系确实有点尴尬;在马尼拉两人虽然有点亲密接触,但仅限与此而已,横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不仅有尹峰对李旦的承诺,也有尹峰已经有妻妾的事实。李丽华是天主教徒,天主教会是反对多妻制的。

尹峰把一丝旖旎的幻想抛出脑海,回首一看,周围的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周围欢迎的人群都被李丽华的行为镇住了,没人吱声,以至于若大的码头上鸦雀无声。

尹峰尴尬地咳了几声,韩平首先反应过来,忙大笑着走上前,大声道:“船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一下喊,周围的人似乎立kè

被惊醒了,纷纷围上来问好。刚才的那一幕,似乎谁也没看见。

……

中华公司总部,尹峰的专用办公室内,林晓忽地对尹峰跪下,低头道:“属下罪无可赦,我没能事先侦知对方的行动,差点……”

尹峰坐在上首挥挥手道:“好了,光泽老弟,别说废话了。你先起来。”尹峰考lǜ

了一下,见林晓小心地坐在了面前,低头不语,不由地笑了笑:“好了,此事我也有责任。你擅长的是广交朋友,多方布点,干这行的时间短,经验不足也是可以想到的。你的问题在于不够仔细……”

林晓抬起头,疑惑地说:“这一回,连我们布在高太监身边的眼线都没有察觉,在十三家那边的暗桩也没有反应,我们……”

尹峰道:“那么,闽西山匪那边呢?闽北浙江那边的海盗呢?还有铜山水寨的官兵那边,我们都缺乏事先的布置,这个你没法否认吧?”

“山匪?”

“是的,赵家澳的兄弟告sù

我,泉州城南门的那伙人中,有些说的是闽西山区和闽南山区的方言,而且有人以‘都’为组织单位作战,闽南闽西的山匪就是以50人到100人为一都单位行动的。”

“娘的,安全部这不是得把所有人都监视起来吗?”

“你要真能做到这一点,呵呵,你将名垂青史,也可能遗臭万年。”尹峰笑了笑说:“好了,仔细点,再仔细点;多布点,广泛撒网,这就是你现在要做的事。官府现在还不想和我们翻脸,但我们得事先做好一切准bèi

。另外,关于吕宋岛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将亲自接手。”

对吕宋的情报工作,主要就是通过吕宋岛上乙俄罗-华族的大安、澳门的新基督徒贝尔纳多在收集,本来就是尹峰在主抓,因此林晓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尹峰在家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对陈衷纪说:“你回去吧,这里是自己地盘,不会有事的。”陈衷纪摇摇头:“没事,我在自己房呆着。林大哥说我必须随时和您在一齐。”

尹峰无可奈何,脚步踟蹰地走进自己家门,心里在想:今天港口上的那一幕,曾婧会不会已经知dào

了?心底里有点埋怨纪仔不识时务,等一下吃晚饭时还不知会说些什么呢!

纪仔在他家就和自己家一样,尹峰也没什么架子,也让他一齐上桌吃饭。现在,尹峰倒是希望能单独面对曾婧,好把话说清楚。不过,曾婧没有给他机会,见了面温情似水,对他百依百顺,而且也一定要让纪仔留下来吃饭。当然,除了安慰和安抚人心的话,她什么都没说。

晚间,尹峰心虚地正在脱衣,曾婧温柔的身子按近了他,温柔地说:“把李小姐也娶进来吧?”

“什么!”尹峰话一出口,觉得声音有点高,而且更加心虚了。曾婧娇羞妩媚的眼神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了?不愿意?”

尹峰忽然想到对付女人,用行动比用语言更有效的说法,嘻嘻一笑,搂住曾婧的细细腰肢,一个饿虎扑食将其压倒,把一场难以启齿的对话讨论变成了一场“体育活动”。

第108章 战略调整

临近年尾,福建巡抚徐学聚终于给朝廷上奏,要求开放对马尼拉的贸易.这个奏折早就在酝酿了,也是福建官僚阶层和高寀太监妥协的结果。高太监威胁如果再不开放马尼拉贸易,月港督饷馆缴纳的白银份额就要增加,这将使全福建官僚的收入相应减少。

高寀鼓动袁进的十三家海盗忙活了一年,丝毫没有对尹峰造成什么伤害。恼羞成怒的高寀通过袁进的关系网,花大钱雇来闽西山匪和一些江湖人士,企图在尹峰回泉州的时候刺杀他。结果,百余参与刺杀的刺客横尸泉州南门,尹峰毫发未损逃出了泉州。

福建官方对此事装聋作哑,视若无睹。高寀的心腹福建总兵朱文达乘机派兵查抄了泉州华兴联号分号,但是由此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很多泉州富商绅士,包括泉州知府程达都在泉州华兴联号有股份分红。程达,为清江进士,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任泉州知府,官声尚可,也不怎么折腾百姓,但是私下弄点银子那是明未官府的常例,贪污已经成了正常的事,只要贪的不太过分的地方官,那时都能算清官。

程达结交的好友中,有一位福建籍的显赫人物——叶向高。叶向高,字进卿,号台山,生于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福建福清人。明年,万历三十五年五月,叶向高刚刚晋升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成为内阁大学士——宰辅。

尹峰被刺杀,不过是一个较有人望名气的商人受害,对于福建官府各级官僚阶层而言,那是小事情。但是,高太监和属下直接威胁损害了官僚阶层的即得利益,这就是大事情了。程达以及其他财产受损的士大夫阶层迅速把情况秘密通报道叶向高处,而叶本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当时各地的矿监税使满天飞,到处造成不可收拾的混乱局面,叶向高忙于摆平党争,平息各地的**,对于家乡发生的事,也倾向于先平息动荡局面再说。

因此,通过高太监的心腹,福建总兵朱文达,福建官僚阶层和高寀太监达成妥协;尹峰的华兴联号泉州分号恢复营业,福建官府上奏朝廷,重开对马尼拉的出海贸易。

尹峰在听取林晓关于刺杀事件后续发展的报gào

。林晓愤愤不平地说:“……如此一来,船主你被刺杀一事就被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了,这还有王法吗?”

“这和王法无关,关乎的是朝廷脸面和各位官吏的利益。”说话的是坐在一边的曾棋,他是刚刚从泉州赶来的。他一脸鄙夷之色,继xù

说道:“徐学聚此人,胆小怕事,没有主见,即不敢对抗阉宦,也不敢得罪本省的官绅,所以才会和高寀妥协。贤婿,……”他转向尹峰说道:“无论如何,你的事情现在不是律法问题了,只要你不去上告,一定会不了了之。”

尹峰苦笑道:“您说我该怎么办?就此不了了之?我们已经在福建沿海大打出手了,恐怕福建官方也该有点警觉了吧?”

曾棋摇摇头,冷笑道:“你是在打海盗,他们还巴不得呢。这帮海盗是高寀的势力,你把他们灭了,徐学聚他们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的曾棋,对于官府的一举一动,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只要你不去对付官兵,不派兵攻城掠地,他们就还会和你做生意。在他们的心中,相对那些桀骜不驯的海盗,你还是象商人多一点。所以,你必须忍气吞声,不要上告——反正告了也没用,但是,你可以乘机讨要一点好处。”

尹峰眼睛一亮,林晓抓抓头皮,忍不住问道:“曾老爷,问官府讨要好处,这可能吗?”

曾棋笑了笑,在屋子中央踱起方步,背着手说:“峰儿此番遇刺,实jì

是高寀所为,这个已经是家喻户晓。而福建巡抚衙门不想此事闹大,因此和高寀妥协,答yīng

开放马尼拉贸易;但是,如此我们峰儿等于是白白替福建官府付出代价了。如果我们闹将起来,把事情一直闹到北京朝廷,徐学聚这帮人就会有麻烦;他们已经看到了中华公司的势力,真的闹起来,福建官府的人一定会倒霉。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乘机提出条件,为中华联合公司争取时间,和朝廷官府搞好关系。”

“这种事情,还是岳父大人来主持吧,小婿与官场之道是一窍不通的。”尹峰赶紧把事情全推给自己岳父,林晓在一边偷笑。

送走曾棋,尹峰赶往护卫队训liàn

场。这次不是去看训liàn

,而是李跃请他去看技术学校毕业生的“新武器”发明。

按照中华公司的规章,工匠享有公司的最高工食银;工匠按照技术水平和个人的发明创造,分成工人、匠人、匠作、大师等四级,匠作和大师都可以享有公司的干股,享shòu

每年分红的待遇。技术学校实jì

上只有教授武器制造和自鸣钟制造技术,其他陶瓷、泥瓦、琉璃、打铁等各种工匠虽然也被纳入中华公司的升迁体系,但是没有人能总结出相关理论给学生正式上课,还是以传统的学徒模式传承技艺。

中华公司的自鸣钟制作去年才开始掌握,所以,技术学校的第一批毕业生全都是武器制造科的。他们在毕业设计时发明了一种武器,李跃特意请尹峰去观看他们的实验。

只见,大校场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在一个加工改造过的平板车架子上,在前后两排共五层的木架子上,用一百杆火绳枪密密麻麻堆砌起五层的高度,每层20杆火绳枪,枪后部全部用导火索串联起来。五层木架子和平板车之间是个铁质转盘结构,平板车后部还有两根支柱呈八字形展开。

尹峰看到这个超大的铁管子组合,脑子“轰”第一下,冒出一个词:“管风琴枪”。

火器自从出现在战场后,人们就一直为提高其射击速度而努力。把多管武器放到架座上射击的实践,常被认为是机枪的起源。1380年(英国皇家库房存货清册上有记载)发明了一种11管排枪,其中1根管发射石弹丸,其余10根管发射铅弹丸和利箭,这种多管排枪就是所谓管风琴枪(organ)。

在尹峰穿越前的时空,欧洲15-16世纪的管风琴枪也是放在一个长方形的木匣上,法国的勃良第军团早在1411年一次野战中就曾经使用了2000支管风琴枪。18世纪出现轮式20管(5排叠加,管数由上到下为2,3,4,5,6)管风琴枪,一直到19世纪,如1864年丹麦军队抗击普鲁士人侵时使使用这种齐射枪的。

18世纪初,英国出现转膛枪,据说它是加特林机枪的先驱,用人工转动点火,大约是加特林转轮机枪的前生了;转膛枪一次装7一9发弹。发明人帕克尔当时还规定打信基督教的敌人用圆弹头,打异教徒敌人,如打土耳其人时就用方弹头。

值得一提的还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1861-1865)使用的勒卡排枪,25支枪管横排在一个摇架板上,它的点火机构与尹峰眼前的超大体积管风琴枪是一样的,用一根火绳横穿25支枪尾部,只要把绳头点燃,就能很快相继发射。勒卡排枪的射速平均约为每秒7发,射程超过1000(914米),重达1300磅(589KG)。

尹峰快步走到这具超大的武器面前,上下左右地打量,心中感叹万分:瞧!中国人在火器上发明创造的天分并未消失,虽然台湾岛上仅仅只有几十个中国人,而且是才开始研究火器,但是他们已经遵循着火器发展的规律在走下去。

尹峰知dào

这种“管风琴枪”的最大问题在于体积过于庞大、操作不便、在野战条件下应用不便等。

在尹峰记忆中,欧洲当时也有这种超大型的管风琴枪出现,有一种凡登堡排枪竟然安排85-450根枪管!几乎可同时发射,其后坐力之大,可以想见,但是射击精度倒不差。英国曾试验一挺191根枪管排枪,竟然在100码(91.4米)上有90%的弹命中在6英尺X6英尺〔182.88cmX182.88cm)的靶纸内。其窍门在哪里?自身重量太重!就是因为太重,步兵望而生畏,莫敢问津,所以只好装在舰船上使用。在金属弹壳定装枪弹出现之前,不能设想会有利用火药燃气能量的自动武器。因此早期的速射武器只能局限在使众多枪管排列起来齐射或依次发射。

中华公司技术学校的这些年轻人现在就站在了“管风琴枪”后面,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的大东家尹峰。这些人仅仅接触火器制造和研究不过两年,就已经如此“疯狂”地制造出了这种武器,这使尹峰对于培养自己的火器设计大师的信心暴涨。

他走到这些技术学校毕业生面前,一共是四个人。他笑着点点头道:“你们把这家伙叫什么?”

四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番,左边年纪最大的一个瘦长个站了出来:“禀告大东家,这武器我们叫它做‘暴雨枪’,……”

右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青年人抢着说:“还是叫多管排枪比较正式……”接着,这少年发xiàn

自己有点唐突,吐吐舌头笑着退了回去。尹峰哈哈一笑:“我看名字都很不错,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个年轻人,由左边瘦长个开始,依次叫林清、张小海、王恭、李和天,他们都是福建各地的工匠子弟。

“来吧,实验一下给我们看看如何?”尹峰笑着建议,他的态度鼓励了四名少年。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用木架子底下的转盘机构瞄准了目标:150步外的一人高半人宽的木板。

只见林清点燃了木架后部的导火索一段,立kè

火苗分成了五条线路,依次点燃每排二十杆火绳枪。“呯呯呯啪啪啪”的射击声连成片,震耳欲聋,浓密的硝烟在几秒钟内就完全把整个枪架子笼罩在内了。

只片刻功夫,100杆火绳枪射击完毕,目标标靶-那块木板已经彻底粉碎成了木条碎片。

周围的观众包括了刚刚完成训liàn

任务的护卫队步兵和一些公司工场部的头目,目睹这种惊人的战果,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林清清清嗓子,对尹峰拱手作揖道:“学生所做的还是初步设计,这种枪……”

尹峰接上说:“这种枪太重,体积过于庞大,安装弹药不方便,这是缺点。”

林清等人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起心悦诚服地拱手作揖:“大东家真是一针见血,教xùn

的是。”

尹峰的虚荣心得到小小满足,忙说道:“不过,这是中国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武器,这是你们的发明,你们将名垂千古!我们可以把这种武器用来守卫城墙堡垒,或者用来掩护攻城。希望你们能在这暴雨枪的基础上,发明出更多更好的武器。李跃兄弟!”

工场部负责人李跃见自己的属下得到了如此赞扬,高兴地上前说道:“大东家,这些年轻人要奖励一下啊!”

“是的,要重奖!传令给人事部,这四位年轻人直接成为公司的匠作,享shòu

公司干股分红待遇。把他们全部分配到兵器研究部,和那些洋人一齐研究新式火器。”

四个人惊呆了,这样的重奖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连李跃也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这合适吗?”

“当然合适,他们有这个资格!”尹峰坚决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事很快传遍全台湾,对那些技术学校的学生以及各种工匠而言,这种重奖简直不可想象。在这之前,靠技术成就就能成为公司股东,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奇谈。现在,这是事实了,以致许多人对于工匠一行刮目相看。

尹峰也由此开始整顿军备,开始为反攻马尼拉进行中华公司战略上的调整。

首先,和福建官府以及大明朝廷的关系还是得保持缓和。但是,也必须防止来自明朝官府方面的捣乱。因此,除了适当显示武力外,广布眼线、到处安插暗桩就成了林晓的工作重点。

其次,尹峰开始扩军备战。三年之后要打回吕宋岛,这是他和中华公司的承诺。除了加强步兵武器换装和战术训liàn

外,这一年年底,尹峰的第二艘战舰,三桅、900吨级、40门大炮的“飞虎号”在魍港下水,正在进行试航训liàn



另外,攻打马尼拉势必触及西方海上列强的利益,那就必须要加强对西方列强的外交工作。这个就有点复杂了,为此,尹峰在自己家中苦思冥想了好多天。

这一天,出击沿海各地追剿十三家海盗的舰队返航了。此行他们击沉、烧毁各家海盗船只近百艘,抓获海盗一千多人。但是,袁进、李忠不在其内,他俩又跑了。

这一千多海盗该如何处理,尹峰忽然有了想法。

第109章 战略调整(二)

一大群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的“前”海盗,被荷枪实弹的护卫队士兵圈在了浊水溪边的空地上.

眼下,他们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俘虏。这群**约有1000多人,大多是福建、广东、浙江沿海出生的人。其中有上百人被捆绑着严加看管,这些人是在年初的水手叛乱中出逃的原战船队水手。

这一次尹峰破除禁忌,不再担心惊动明朝官府,用水军主力对福建沿海全面出击,历时两个月,中华公司一口气打掉了袁进十三家海盗联盟的大部分基地,基本扫平了福建沿海的各家海盗势力。

从此之后,福建沿海已经没有什么民间势力,敢于在武力上挑zhàn

中华公司的权威了。

在福建沿海,中华公司唯一的对手,只剩下了官军水师。

尹峰在四十名亲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俘虏营。林晓在刺杀事件后,一定要给尹峰增加亲卫人数,甚至公司董事会各个大股东也这样要求,尹峰只好接受,搞得他现在一出场,就是前呼后拥若大的排场。

尹峰在附近观察了一下那群俘虏,询问负责俘虏甄别工作的麦大海:“这些人有多少愿意给我们干活的?”

大海看了看那群俘虏,冷笑道:“只有二百多人愿意,其余的人中,大约三分之一想要回家务农打渔,说是洗手不干了;还有近一半的人想留在台湾岛上,去屯田庄园,或者去新开的甘蔗种植园。”

“做庄丁吗?”尹峰问。

“大部分是想做庄丁,少部分想改行务农。”

“都是目光短浅之辈,有他们去吧。把那些愿意去屯田庄园、种植园的人交给鲁大哥和安和平,让他们去安排吧。这样,把那些愿意为公司干活的人叫过来。”尹峰有点提不起兴致。原先,他还以为那些前海盗应该都很有闯劲,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却没想到大部分人都不想再在海上混日子了,这让他感觉有点失望。

“船主,……”麦大海欲言又止。

“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

“那两百多愿意为公司做事的人中,有几十人是年初叛逃的水手。”

尹峰冷冷地说:“这些人不能信任,出尔反尔,变化莫测。这几十人就算了,全打发到鲁石头那里去,由他去**吧。”

护卫队步兵营房的某处,一座大竹棚内,一百六十多名被俘虏的海盗齐聚在此,人人惴惴不安,不知dào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忽然,一队黑衣战士整齐地踏着正步进入竹棚,挺起上好刺刀的燧发火枪,嘴里喊着:“后退!后退!”把海盗俘虏们从门口的位置赶开。然后,有人高喊:“尹大东家到!”

尹峰缓步进入竹棚,不少海盗俘虏纷纷下跪,口中连连高呼:“尹船主!”“大东家!”

尹峰威严地用目光扫射了一遍诸位海盗俘虏,笑了笑说道:“你们都是好汉,海上的好汉,尹某人敬佩你们。”

大家面面相觑。

尹峰接着冷笑道:“但是,你们干的事很不地道。你们抢的、烧的,全部是自己国家的船,自家老乡的船。你们为什么不敢去抢那些红毛番的船?为什么不去对付干希腊人?中华公司从成立到现在,从来没有抢过一条本朝百姓的船,但我们不是照样在发财致富吗?”

有海盗大着胆子说:“尹船主,我们知dào

抢您的船,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是,我们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我们弟兄去喝西北风啊。船主,您给我们指一条明道走吧?”

也有人说:“我们南澳吴家只抢那些官府的船,不是我们不想对付那红毛夷和佛郎机人,但他们的船上有犀利火器,我们去找他们麻烦的时候,总是我们吃亏……”

尹峰哈哈一笑:“没错,红毛夷的船大,又装有大炮,所以你们只敢抢抢我们福建自己人?”

那几个人一时间哑口无言,本来这些事就是他们无理,没什么好辩解的。

“眼下,有一个机会等着你们。”尹峰继xù

道:“我已经决定,重新组建靖海帮。但是,靖海帮将不会在福建广东沿海干活,而是去南洋做事。”

尹峰向颜思齐点点头示意,颜思齐迅速在墙上挂上了一面大地图。尹峰指指那地图说:“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去过南洋,应该对这些地方不陌生。这里就是婆罗洲!”

尹峰特别指指地图中心位置:“这里,有金子出产。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土邦,红毛夷也才开始探查这个地区。”他把手指向后世澳洲的方位:“那边,是还没有什么人到过的金洲,传说中的盛产金子的地方。”

“另外,红毛的巴达维亚只占了爪哇岛的这么一小块,还有大批的空地等着我们去开发。你们现在可以自己选择:去南洋发展,或者,留在台湾岛上种地、当庄丁打打土人。两条路,你们这么选?”

“我们去南洋!”几乎所有在场的海盗都喊起来。尹峰满yì

地看看他们,点点头道:”果不出我的所料,海上的汉子到底是好样的。很好,你们可以得到中华公司的火器,用来对抗红毛、佛郎机人;我也会给你们一些银子,定期资助给你们火器、火药。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南洋为中华公司打开局面。你们开发的金矿、得到的土地出产,中华公司为你们负责出售,你们的收入只需上交五分之一作为公司管理费,毕竟你们的武器火药都得公司供应——其余剩下的五分之四,都是你们自己的。”

下面的海盗一阵骚动;在十三家海盗帮中,大部分海盗干一票只能分得一点头目们瓜分剩下的残羹剩饭,而如今中华公司开出的条件就现得即公平又合理。

尹峰继xù

说:“为我中华联合公司干活,必须遵守我的规矩:最重yào

的一点,绝对不许窝内反,抢劫公司的船只和人员货物是绝对不允许的!违反此条者,杀无赦!”

众海盗很识趣,一起喊道:“谨遵船主之令!”

尹峰当然不会单独让这批“前”海盗去南洋办事,他在水军队和步兵队中,各选派了50名自愿者去开发南洋。总负责人是麦小六,副手是在这次围剿十三家海盗行动中,主动投降的南澳岛吴家的头目吴水平。中华公司的一百人和近二百名海盗被打乱混编,分派到五艘战船,以靖海帮的名义向南洋出发了。这是中华联合公司插手南洋殖民事务的先遣队。

当第一批南洋殖民者的船只上路的时候,第一批正式从大陆招揽来的农民,分成数批人群,陆陆续续到达了台湾。

在尹峰发起南洋殖民行动的同一时期,万历三十三年,多灾多难的中原大地经lì

了黄河水灾、风灾、旱灾。在山东河南、河北、山西各受灾地区饿得半死的流民中,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说:到海边去,到了那里会有人给他们吃穿,然后带他们去一个富庶的海岛,有大片空旷无主的土地等着他们去耕作。

不要小看传统农民对开垦新土地的热情和勤奋,东亚地区所有的可耕作地区,都是这些勤劳的农民开垦出来的。往往因为故土难舍的情绪,农民们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否则要他们放qì

世代沿袭熟悉的一切,去千里之外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实在是勉为其难。但是,现在正是明未**年代渐渐拉开大幕的时期,这些农民正好是遇到了活不下去的困境。在这一年未,前一年泉州台风灾害的受害农民,几百人携家带口,作为第一批农业移民到达了台湾。中华公司的屯田庄园,原本最头痛的是招不到足够人手,大部分种地的农民都是作为农业短工渡海来台,忙完农活赚够钱就回家乡了。

现在,陆陆续续从福建、山东、河南各地,大量的一无所有的农民被招揽来了。在屯田农庄、甘蔗种植园,他们是作为签了十年死期的长工,满期就可以得到公司分配的土地,成为中华公司的佃户;在各个工场内,他们是签了三年期的学徒或者苦力。这一下,首先中华公司的粮食自给是完全可以做到了,各种工场的劳动力——特别是兵器工场的劳动力得到了保障。

中华公司开始大发展的第三个年头,台湾岛的常驻汉人人口也暴涨到了五万以上。

对于福建官府,中华联合公司也不再退缩;不主动和官兵发生冲突还是铁的原则,但是中华公司的武装商船和战船开始经常性在南澳以北一直到浙南海域巡逻,追剿海盗也不再回避沿海地区。

同时,尹峰也对朝廷官府主动要求招安求和的姿态。

其实,这一套大半是尹峰从后世郑芝龙的举动中学习来的;先给官府看到自己的实力,让官府明白靠武力是对付不了了,然后主动向官府求和招安。尹峰的优势在于;他有个官绅阶层的岳父曾棋,同时,中华公司还没有和官府扯破脸皮正式对抗。

因此,在中华公司能够保证福建官府的利益不受损害的前提下,巡抚徐学聚很愿意让尹峰进入到官绅阶层中来。但是,福建官府和中华公司之间存zài

一个根本性的分歧:对马尼拉的贸易问题。

在恢复马尼拉贸易方面,双方讨价还价的过程是很隐秘的,知dào

此事的除了尹峰和曾棋外,只有林晓和曾景山。

……

“什么?重开和马尼拉干希腊人的贸易?这,这不行!难道曾岳就白死了吗?”曾景山跳起来,冲着曾棋大喊起来,也不管曾棋是自己长辈了。

这里是尹峰的内宅书房,闲杂人等都被陈衷纪、颜思齐赶出院子了,连曾婧、麦婉儿也不许进入这个院子。书房内只有尹峰、曾棋,林晓和曾景山四个人。

第110章 战略调整(三)

曾棋对曾景山的失态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把一份印刷品从怀中拿出,递给了曾景山.

曾景山展开纸张,才读了几行,不由地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曾棋:“叔父,这、这,这是……”

曾棋用力点点头说:“没错,这就是上月的邸报摘抄,福建巡抚徐学聚奉朝廷上谕,给吕宋夷人的文告:《谕吕宋檄》!”

曾景山长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这份邸报,不由自主念出声来:“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弃家游海,压冬不回;父兄亲戚,其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以劳师。”

尹峰叹了口气;他苦心积虑地在澳门杀了西班牙使者,使吕宋西班牙人和福建官方的联系断绝。他这么做的结果,仅仅是把徐学聚的这份晓谕文告的出现,推迟了一年而已,并且,还是因为统治阶层内部的利益冲突和矛盾,这份文告才被推迟到现在才发出的。

福建巡抚徐学聚公然宣称海外商民的人命是最卑贱的,对于这一点,曾棋也好、曾景山也好,似乎都很麻木。尹峰不由地又叹口气;曾家对这份文告的愤nù

,更多的是由于曾岳的死,而不是海外商民所处的无助境地。

鼓动万历皇帝派人去吕宋机易山探查金矿的张嶷等人,因为“欺诳朝廷,生衅海外”的罪名已经被处死,万历皇帝似乎忘了机易山之行,正是他直接诏令的。当年言官金忠士、曹于汴、硃吾弼等曾经连章力争,万历皇帝皆没有听从,执意要求福建方面派人去吕宋探查金矿。

现在,朝廷对与吕宋通商的态度已经明确了,万历三十四年,福建官府一定会重新开始发放去马尼拉的“出海船引”。

月港开禁后,凡是可以在月港出海的商人,根据规定,首先要在自己所在里邻勘报保结,然后向所在道府提出申请,在批准后由海防机构发给船引。但实jì

上,往往由牙商(中介商人)、洋行(专门经营海外贸易的中介商人机构)出面作保,代海商申请船。所谓“船引”,也称商引,它是海商合法出海的凭据。

明朝zf规定:商引上必须填写限定器械、货物、姓名、年貌、户籍、住址、向往处所、回销限期;去海外贸易的商贩,每年给引,回国后需yào

上缴官府查覆复查;凡是申请获准领得“舱引”的海商,都必须交纳“引税”。所谓“引税”,实jì

上是海商向zf交纳的出海贸易经营税。最初规定每张船引纳税银3两,后来增加到6两。另外明朝zf对船引总量进行控zhì

,也就是说限制出海船只数量——起初每年发放的船引总量为50张,1575年增加到100张,最多的时期也就一年110张船引。

尹峰站起身,对曾棋拱手道:“岳父大人,小婿以为:对马尼拉贸易,中华公司决不可参与,否则对不起几千中华公司的原始股东,也对不起枉死在吕宋岛的三万唐人。中华公司起家之初有过誓言,在冤死的唐人沉冤昭雪之前,绝不和干系腊人贸易。”

曾棋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打算公开与朝廷作对?难道,你打算把那些去马尼拉的船全部中途劫走?那样的话,你不仅得罪了朝廷,也直接得罪了很多参与出海贸易的官府中人。”

尹峰笑了笑:“您放心,我现在还不打算造反,绝不会去对抗朝廷的。”

曾棋心想:什么叫现在不打算?难道你以后打算造反?

尹峰没有为自己的语病辩解,继xù

说道:“中华联合公司自然不能参与去吕宋的贸易,但是,那去吕宋贸易的船引我们却是可以搞来的。”

曾景山大惊:“峰兄弟,你怎么……”

尹峰接着说:“船引我们花钱买来,但是我们的船不去马尼拉,而是去南洋。官府只管我们回航后能给他们缴纳税钱,哪里真的会来查我们到底去了何处?”

曾棋摇摇头:“这个主意太儿戏了。海道防官及各州县,确实是会去查勘海外归来商家的;比如你们去了马尼拉,上缴给干系腊人商税、人头税的凭据一定会有吧?官府会查勘这些东西的。”

尹峰还是笑了笑,曾棋觉得他的笑容似乎有点狡猾;“这个也无妨。我们这里当年去过马尼拉的人多的是,这些吕宋岛干系腊人的文件和凭单,我们可以仿制出一大批,专门用来提供给官府查勘。”

曾棋张大了嘴,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仿制?你的意思是……”

尹峰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小婿的意思,就是中华联合公司争取吧所有去马尼拉的船引全都搞到手,但是实jì

上去南洋、西洋或者倭国贸易,就是不去吕宋:到时,回航的船舶和商家,就用我们自己印刷的纺仿制品来应付官府的查验。”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尹峰,似乎突然不认识他一般。林晓心中感叹:不愧是奸商,这种黑心的主意都能想到,太厉害了!

而曾棋则非常警觉地看着尹峰,心想这个家伙居然能想出这种主意,难道真的是个枭雄人物?曾家的命运可是堪忧啊!

尹峰来自一个什么都能“山寨”,从处女膜到zf公文,什么都能伪造的时代。而当时的明朝商人,对于重诺守信是非常看中的,商人之间可以仅凭口头承诺就做成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因此,在场的人中,只有尹峰这样的人才能够想出这种瞒天过海的馊主意。

尹峰还是花了几天功夫,才说服了曾棋和其他人支持自己的计划。

从商民申请船引开始,一直到船引的获得,这个过程实jì

上就是官府各级官吏层层贪污的过程。只要有钱有关系,船引的获得并不困难。因此,福建官府恢复吕宋通商后的第一批去马尼拉船引总共30张,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通过大笔贿赂相关官吏,加上曾棋动员了在官府内部的关系,这30张“船引”中的28张,被华兴联号以不同商船船主的名义搞到了手。其余两张,有一张是福州南门王家获得了,另一张是一家安海大富商通过关系获得。

……

出海贸易的季节到了,大批的商船正在离开月港。在中左所附近,福州王家的“禄富号”船正在行驶中,安海陆家的大船“安陆号“跟在王家的船后面。两家一起结伴去马尼拉贸易。这一年,中华联合公司包揽福建各商家货物的数量还是很大,台湾港已经成为中国沿海最大的对外贸易中转口岸了。

对于这两艘执意要去马尼拉贸易的商船,尹峰没打算放过他们。但是,他决定等他们从马尼拉返航的时候再动手。

因为,这两艘去马尼拉的中国商船上,各自都有十多名中华公司安排进来的水手。他们的任务就是侦查吕宋岛的现状,同时,也要为前来“打劫”的中华公司船只通风报信。

尹峰正在研究派驻日本的中华商馆掌柜的人选,一个军情部通讯司的文书捧着一只鸽子,连滚带爬地闯进了尹峰位于公司总部的办公室,“船主!船主!……”

尹峰十分不满地抬起头:“罗家老大,是你吗?你在搞什么?”

姓罗的军情部文书咽下一口唾沫,大声道:“禀告船主,这是从吕宋岛来的信鸽!”

“大安的信鸽?”尹峰吃了一惊,忙抬手接过信鸽,从鸽子脚部的空心竹管内小心地掏出一卷薄薄的纸。他小心地展开纸条,才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抬头问道:“你们的林部长呢?去把他叫过来。”

同时,尹峰把现在在岛上的董事会成员全都召集来了。

这张来自吕宋岛的小纸条穿洋过海而来,上面总共就写了这么一句话:“干系腊使者来台湾有大炮巨舰。”

“这消息可靠吗?”曾景山问。

“干系腊人如何知dào

我们的?”韩平在问。

“既然是使者,为什么还带着大炮巨舰,明明是来攻打我们的吗!”李跃说:“我们应该马上做准bèi

,把所有的战舰都调集过来……”

尹峰敲敲桌子,大伙都停止了议论。虽然尹峰个人觉得自己没什么变样,但是他在公司内外威名日盛,已经是随时随地带着威势的强权人物了。大家都一起看着他,等着他解释。对于吕宋岛的情报工作,一直就是尹峰直接管辖的,其他人都没有机会接触,所以现在都在等着尹峰说明情况。

“这是来自吕宋岛的第一份情报。”尹峰感叹地摇摇头:“不容易啊,明年我们就要打回马尼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一点大伙都知dào

。但是,干系腊人此次来台湾,什么目的、来了多少人,什么时候出发的,这些重yào

的事我们完全都不知dào

。”

“这纸条是谁写的?这么简略,等于什么都没说。”林晓说着,忽然脸色一变,对尹峰说道:“难道是,难道是……”

尹峰赞许地冲林晓点点头;林晓确实脑子灵活,马上就想到了写纸条的人是谁。尹峰说:“确实是上回来过我们这里的那个大安,吕宋玳瑁港的那个华夷混血儿。他仅仅是粗通汉字,而且地处偏僻山区,所在部落又经常和干系腊人敌对,能及时搞到这个消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真的不能对他们要求太多。”

其他人根本不知dào

他俩说的是什么人,也不好意思插嘴,尹峰转向曾景山等人说:“以我的估计,所谓干系腊使者确有其事,而且干系腊人以前确实来过台湾,也曾经想过占领台湾岛。估计,他们是从澳门的佛郎机人那里打听到我们的消息的。我已经给澳门的贝尔纳多先生发信,让他去查证近期是否有干系腊人来到澳门。”

第111章 战略调整(四)

西班牙人来台湾,必定来者不善.

这个观点是几乎全体中华公司最高领导层的共识。

但是如何应对西班牙使者,没有人能提出成熟的想法。对于仇敌的来访,与干希腊人有深仇大恨的曾景山、李跃、安和平等人主张;不用管对方的来意,直截了当轰走了事,至于不杀他们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古训。

尹峰听了半天,忽然问:“李小姐没有参加会议,她在哪里?”

众人一下子都停止了议论,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曾景山说:“李小姐很少参加董事会议,她现在在哪里,你不知dào

吗?”

尹峰歪着头,脸色有点难看,心想:什么意思吗?凭什么我就应该知dào

她在哪里?

“我是这么想的:李小姐从小生长于干系腊人中间,熟知吕宋岛上干系腊人的人情世故,如何应对干系腊人使者一事,应该让她出出主意。”尹峰赶紧解释了一下。大伙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是跑江湖多年的老商人韩平出来打圆场:“船主说的没错,在吕宋岛的时候,李小姐和那些洋婆子整天在一齐,肯定知dào

很多干系腊人的秘密。船主,这事就拜托你去办吧?”

尹峰傻乎乎地问:“什么事?”

“李小姐那边,就是你去安排了。我们几个,与洋人打交道不在行,你们两个同是海外归来的,你们一齐去商讨应对干系腊人的措施吧,这事,我们就不管了。”韩平说完,自顾自地走了。

众人憋着笑,一齐向尹峰道别,一窝蜂般走了,连曾景山也走了。

尹峰苦笑:这叫什么事啊!

……

护卫队军营的附近,靠近台湾港城镇的这一边,一所青砖墙围起来的建筑物周围热闹非凡。这是中华公司军校正式成立的仪式现场,不过到场的公司高层只有尹峰、曾景山和李丽华等几人。护卫队是尹峰紧紧控zhì

在自己手上的,其余的人几乎都不能插手,而且他们即不懂也不会军队的组织和建设的这一套。

这所军校有点特别,从蒙学识字到中层军官的技战术培训,统统都有。特别是军校小学的设立使很多人赞叹不已;因为军校小学就是烈士学校。从吕宋岛之战开始,一直到最近的围剿海盗之战中牺牲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战士,如有遗孤留存世间,在到达读书上学的年龄后,可以在烈士小学免费上学,然后小学毕业后可以选择去技术学校、海员学校或者军校继xù

学习。

那个和尹峰一齐在吕宋岛大仑山北山口血战的“海盗帮”头目王运,在最后时刻举着火药桶和敌人同归于尽。他留下了一个他加禄土著老婆,以及一个混血儿子王巩,如今已经七岁,正在烈士学校学习。

中华联合公司在培养自己的人才方面,已经迈出了坚实的步子。

李丽华一路上很安静,完全是个淑女样子。尹峰在接见教师代表,会见学生代表的过程中,总是能感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扫射自己;猛然回头,总能恰好kàn

到李丽华的眼睛。

尹峰今天的日程安排中,剩下的就是巡视各地屯田庄园和种植园。曾景山在军校成立仪式后就借口有急事,赶着马车回公司总部办事了。剩下的巡视路程,只有尹峰和李丽华两人了。尹峰无可奈何地和李丽华挤在一辆马车上,两人相隔半尺,屁股在凳子上只坐一半,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周围。

尹峰决定打破这种宁人窒息的空气,开口说道:“西班牙人要来了,这事你知dào

了吧?”刚才一直低着头的李丽华出人意料的抬起头,姣好的脸蛋上一双美目闪烁着狡黠的光彩.她用西班牙语说:“你是想让我去对付那些西班牙人吗?”

尹峰的西班牙语还做不到很流利的说,只好用葡萄牙语说:“我的意思,是由你作为公司外事总管,负责接待西班牙人。以后,凡是属于与其他国家的外交事务,就由你主管。”

李丽华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条件,答yīng

我,我就出任这个外交总管。不答yīng

,我就还是老样子,想干嘛就干嘛。”

尹峰想也不想地说:“我答yīng

你。你绝不会危害公司的利益,也不会害我,对吧?”

李丽华狡黠地眨眨眼:“第一:你的尽快打听到我大哥的消息;第二,西班牙人注重互相之间家庭交往,注重女子的家庭背景;所以,我出面与西班牙人谈判时,将会自称是你的夫人……”

尹峰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苦笑道:“有这个必要吗?”

李丽华忽然正色说道:“这不是开玩笑;西班牙人不会和一个身份不明的未结婚女子谈判,但是却会和王后展开谈判,也会尊重她……”

“我可不是国王……”尹峰慌忙解释。

“不管怎么说,台湾岛上是你做主,这总没错吧。哎!”李丽华忽地凑近身子,一股少女的体香冲入尹峰的鼻孔,他不由地心动。李丽华道:“哎!你刚才怎么说的?无论我的条件是什么,你都答yīng

的,现在想反悔吗?”

尹峰苦笑地说:“我有这样说过吗?算了,我答yīng

你…….”尹峰往边上靠了靠,离李丽华稍稍远一点,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李旦大哥的消息,贝尔纳多从澳门葡萄牙人那里,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李丽华一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轻声问道:“那么,大哥他……”

尹峰叹了口气:“李旦大哥还活着,他被关押在宿务,在西班牙人的战舰上做划桨奴隶。”

尹峰把头转向车厢外,长叹一声:“当年,李旦大哥为了给你争取逃亡的时间,主动留下来让西班牙人抓走。我们明年就要攻打马尼拉,在这之前,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想办法救出李旦大哥。”

李丽华低头叹息,轻声道:“大哥待我如同父亲,他如果回来了,又会如何呢?”

尹峰想起了水手叛乱,李旦的老部下袁进、李忠现在已经是公司的死敌;另一方面,许心素已经是尹峰手下得力干将。李丽华一双大眼注视着尹峰,暗地里叹了口气说:“大哥一定会赞同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李华宇在干什么?”尹峰忽然想起李旦的另一个结义兄弟,以前一直和许心素在福建打理商务的那个李华宇,急忙向李丽华询问。

李丽华摇摇头;“水手叛乱的时候,他在泉州,后来就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

前面的亲卫头目陈衷纪忽然叫道:“船主,到地方了,鲁大叔来接我们了!”

屯田农庄的庄丁们在庄子门口整齐排列,欢迎尹峰前来巡视。他们踏着正步走得很有精神。尹峰要求庄丁们和护卫队一样,必须每天训liàn

,走正步和队列练习也是不可缺的项目,因此,这些庄丁的精神面貌还是不错的。

鲁石头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解说者屯田庄园现状。

“如今甲字号庄园已经有十处了,甲字号指得就是台湾港和魍港之间的庄园。如今引种了海南崖州的三季水稻,佛郎机人和红毛夷带来的番薯、玉米等庄稼也已经开始全面播种。现在的问题还是人手不够……”

“还人手不够吗?”尹峰皱着眉头问:“几天前刚到的山东饥民,不是已经分派给你了吗?”

鲁石头连连摇头:“不行啊,这些人不行!他们个个饿得半死来到岛上,拖家带口,我忙着安顿他们全家老小,让他们吃饱喝足,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干了。而且,这些人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老老少少得病的人很多,哪里还能干活!”

尹峰安慰道:“鲁大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长途跋涉,渡海来到台湾,你总归得让那些北方的乡亲们歇息一下吧?”

各地庄园的庄头都赶来了,他们齐聚一堂,前来听从尹峰训话。尹峰现在已经很习惯这么干了。

“诸位弟兄,庄头都是有公司股份的自家兄弟,我就不说客套话了;现在,我们农垦部唯一的任务就是:全力生产粮食!不论水稻、玉米、番薯,都要大量生产。明年,我们的中华联合公司的军队将打回马尼拉,那边没人会给你供应粮食。所以,我们必须全力囤积粮食……”

尹峰唾沫横飞正说得高兴,忽然台湾港方向的大道上,一骑快马飞迸而来,马蹄声清脆地响彻在周围。军情部的一名信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来到尹峰面前,跳下马来,在尹峰面前单膝跪倒:“报船主,有出海打渔的渔船,在台湾岛最南部海面上,发xiàn

了干系腊的战舰。”

大家闻听此言,人**吃一惊。

“几艘战舰?”尹峰忙问道:“有多少人?”

信使喘了口气说:“渔船是南澳渔民的船,他们只说看到了一条特别大的战舰,还有两艘小帆船。会有多少西班牙人,离得太远,没法搞清。”

尹峰点点头:“好的,纪仔!你马上去魍港,通知麦大海把所有战船派去台湾港。飞字号的战舰不要出去,躲在港口内不要让干系腊人发觉。另外,通知赵铁,集结步兵队,准bèi

作战。”

他回头,在人群的最后找到了李丽华的脸,冲她无可奈何地笑笑。

鲁石头敏锐地看到了尹峰的眼神,暗地里好笑,走上前说道:“船主,我们护庄庄丁队伍,是否也要动员起来?”

尹峰摇摇头:“这就没必要了,区区几百个干系腊人,靠步兵队就能对付了。我是在担心,干系腊人飘扬渡海来我们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第112章 西班牙人

台湾港作为中国东南沿海最大的贸易中转口岸,得益于它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政治地位;它比广州、澳门等地更加接近丝绸、茶叶等主要出口产品的产地,加上它不属于明朝官府管辖,是不用缴纳进出口税的自由港.当然,由于中华公司在福建沿海的强势存zài

,不少商船如果想在东南沿海安全航行,可以通过缴纳一定数量的白银,买下一面中华公司的蓝底中字旗,作为护航用的护身符。

通过这种收取“保护费”的方法,公司每年的收入就已经相当可观。当然,公司承诺,凡是悬挂蓝底中字旗的商船遇险遇劫,无论在天涯海角任何地方,中华联合公司都会为他出头。这样的商船和渔船已经有300多艘,加上公司自己投资和股份参股的商船600多艘,中华联合公司拥有的民用船只数量即将突pò

1000艘大关。

航海贸易季节来临,在开春之前,大批商船就已离开了台湾港,使若大的台湾港现得空旷起来。有几条专门疏浚泥沙的海船在台湾港(大员港)港口处沙洲边正在挖沙,疏通航道。他们用原始的驳船作业,在驳船下装上网兜,利用驳船浮力来挖沙。也只有港口不忙的时候,他们才能作业。尹峰已经派人在后世的台南港所在地-安平勘测地形,看看在那边能不能建立起一处海港,分担一下台湾港的压力。

在台湾港以南二百多里,在台湾西南海岸,中华公司水军第二战船队的十艘战船,正在琅桥附近海面巡逻。

第二战船队的统领是“海燕”号三桅帆船的船长范涛,原来是漳州渔民,后来去吕宋岛讨生活,不幸刚去就遭遇马尼拉大屠杀,全靠尹峰搭救才逃出生天。此后,他就一直在战船队干,老实肯吃苦,对尹峰忠心不二,水手叛乱时在魍港老营坚守,主动参与尹峰的平叛战斗,因此被提拔为第二战船队统领。

整整一天的巡逻已经结束,范涛正打算指挥船队去琅桥岸边歇息一晚,明日等接替巡逻的第三战船队一到,他们就完成任务可以回港了。

夕阳下,碧绿的海岸线上,椰树林成排延展在海滩上。几艘出海捕鱼的渔船正在返航。

主桅杆望斗中的水手忽然拉响了悬挂在望斗内的铜铃。常年的训liàn

使所有船员条件反射一般地跳起来,各就各位,给船头两门大炮装好弹药。

望斗中负责瞭望的水手敏捷地滑下桅杆,举着望远镜对急冲冲赶来的范涛说:“西南五里,有西洋式大船往北而来。估计日落前能到达琅桥海岸,船上有大炮,后面还有两艘小船,看不太清。”

此时的中华公司还不能自制望远镜,武装力量中高级军官拥有的望远镜大多是从澳门、八达维亚、马六甲等地的西方殖民者手中买来的。但是,对于在水军分船队旗舰上负责瞭望的水手,尹峰是不惜代价地为他们每人配备了一副单筒望远镜。因此,范涛对于水手瞭望的结果丝毫不怀疑。

他迅速指挥水手们在旗舰上挂起了红色旗帜,表示最高警戒、准bèi

战斗。

十艘战船中除了“海燕”号是拥有三门火炮的战船外,其余的都是在船头装备了一门六磅大炮的双桅船。整个中华公司的水军所拥有的真zhèng

的大炮巨舰,只有飞龙号等两艘。其余的战船都是经过加固改造后的中国式帆船——福船。

瞭望的水手在桅杆上高声喊道:“干希腊人的王旗!三里地,大炮三十门!”

是西班牙人的战舰!中华联合公司的死敌,干系腊人的战舰!

这个最新的情报使范涛脸色更加沉重,他对身边主管武器和作战事项的值库说道:“让一艘战船去台湾港报信,要快!”

很快,一艘双桅战船脱离大队,向北驶去。

剩下的九艘战船排出半月形的阵势,面对着已经可以用肉眼看清的西班牙人战舰。

……

跟随第二战船队出航的葡萄牙籍雇佣兵,水军教官佛朗西斯科作为顾问,尹峰规定他可以自愿选择是否参加与欧洲人的战斗。不过,佛朗西斯科对于西班牙人十分厌恶,和库特雷一样,他也是西班牙的菲利普国王的反对派。因此,他陪着范涛一齐在备战,一边不住地观察对方情况。

“这是西班牙战舰玛利亚号,统领阁下,这艘战舰拥有大炮三十门,战斗人员200余人,是吕宋殖民地西班牙舰队的旗舰。”佛朗西斯科用望远镜在观察敌方舰只。

范涛很喜欢望远镜,不过现在只好让给这个葡萄牙教官用。“骂你爷号?这他妈的是什么船名啊!”范涛非常生气,他当年可是差一点死在了西班牙人枪口下的,他对西班牙人的痛恨远超佛朗西斯科的水平。

总算范涛经过几年的锻炼,已经是个处变不惊的水军军官了,他冷静下来问:“佛教官,对方好像还有两艘船。”

佛朗西斯科的汉语已经说得很好了,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好像,好像是葡萄牙的船!哦!是澳门的船!”

“什么?澳门的船?怎么回事?”范涛疑惑地问。

佛朗西斯科也是满脑门子的疑问,摇摇头说:“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们葡萄牙人不会和西班牙人合zuò

的,这可能是巧合?哦,奇怪!西班牙人的战舰停下来了,好像还派出了联络小艇!”

“什么意思?”

“西班牙人要和我们联系,他们似乎并无dí

意。”

……

西班牙战舰玛利亚号是绕道澳门,由澳门葡人向导带路前来台湾的。

西班牙吕宋岛殖民地的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受阿库纳总督派遣,携同多明我修道会的卡塔利纳神父,一齐前往台湾岛进行外交访问。

阿库纳总督上任伊始就遇上生理**叛乱,虽然西班牙人最终战胜,而且把中国人几乎屠杀殆尽,但是整个西属菲律宾殖民地就此陷入了深刻的经济危机中。

大屠杀之后的马尼拉港成了死港,中国船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贸易全部限于停顿;所有的服wù

行业也基本停止运营了。农业生产也陷入停顿,土著农夫无论在勤奋程度还是吃苦精神上,远远不如华人农夫。没有了生理人——华人的辛勤劳动,没有了生理人的贸易商船,马尼拉和整个菲律宾殖民地的经济整体陷入了停滞。

马尼拉总督辖区基本是靠大帆船贸易赚取的金钱,用来维持整个殖民地运作的。西班牙人吃不消这样的沉重的经济压力,宗教势力强dà

的天主教会开始在马尼拉反对阿库纳总督的统治,认为是他没有及时搞好和中国的贸易关系,才导致整个殖民地陷入困境;阿库纳总督闻讯气得七窍生烟:天主教会方面完全忘了,最初挑动西班牙人和土著骚扰进攻华人的,就是以马尼拉大主教米格尔.德.贝纳维德斯神父为首的教会人士,最终华人为了自卫而起义,导致了马尼拉大屠杀的发生。

迫于各方面的压力,阿古纳总督派出使者去澳门,企图和福建官府联系上,争取和中国恢复贸易。第一批使者遭到了尹峰带领的神枪手罗阿泉等人的刺杀,莫名其妙死在了澳门。

西班牙人也怀疑过这些使者的死因,但是苦于没有任何相关证据可查。而且澳门葡萄牙市政当局对于此事也是非常不合zuò

,完全拒绝马尼拉方面派人来调查使者死因。

这两年对于阿古纳总督来说非常难熬;马尼拉总督一职本来是可以捞钱的美差,现在则成了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第一批使者暴死之后,阿库纳总督决定再派出一次使者,直接去福建沿海和大明朝的福建官府打交道。问题在于没有人愿意再去中国送死,无论教会方面还是军队方面,都没人愿意主动报名出使中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的年初。这时,马尼拉港口迎来了一艘葡萄牙走私商船。西班牙和葡萄牙虽然合并为一个国王治下,但是西班牙国王和葡国贵族会议有协议,两国商业上的竞争尽量避免,因此葡萄牙澳门当局的商船是不允许去亚洲西班牙殖民地进行贸易的,但是这种规定是阻挡不了两国商人之间的走私贸易的。

西班牙人以超常的热情接待了这艘葡萄牙走私船。船上的葡萄牙商人由于货物卖出了好价格,对西班牙人也十分热情,在和港口的西班牙税务官员谈话中,透露了一个消息:从吕宋岛逃亡的华人都聚集在福尔摩莎岛(Formosa,葡文)上,成立了一家大商行,并且极力阻碍官方恢复马尼拉贸易。

福尔摩沙,“美丽之岛”之意,最早是1544年明嘉靖年间的葡萄牙人起的名。早在1593-96年菲律宾的临时总督路易斯?佩雷斯?达斯马里纳斯的统治时期,西班牙人就已经在认真考lǜ

征服台湾岛的计划了。

同时,阿库纳总督也知dào

了,明朝官府内部已经开放了对马尼拉的外贸。就在葡萄牙走私船离开马尼拉的时候,两艘福建商船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马尼拉港,正是取得了“船引”的福建南门王家和安海富商的船。

西班牙人在兴奋高兴之余,想到了要使马尼拉贸易继xù

下去,必须和吕宋岛的逃亡者们谈判,也要和福建官府取得联系。同时,福建南门王家随船带来了福建巡抚徐学聚代表大明朝廷发出的《谕吕宋檄》,公开声明了不会和西班牙人开战。既然中国zf承诺了不会有战争和敌对行动,这就使西班牙人的胆子壮了,不少人又开始主动要求出使中国,企图能借出使中国捞点油水。

因此,阿库纳总督的好友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得到了使者的任命。

西班牙人并不认为中华联合公司有什么实力敢于与西班牙帝国开战。整个中华帝国都不愿和西班牙人打仗,一群逃亡者组成的贸易公司怎么可能会与西班牙人作对?

西班牙使者唐.费尔南多根本就没想过,中华公司会有什么武装力量存zài

。所以,他看到战船第二队的时候,还是小小惊奇了一下。

“卡塔利纳神父,他们的船上居然有炮,这到是很奇怪的事啊?”费尔南多对自己的副手说。

卡塔利纳神父是个慢性子的好好先生,他之所以成为出使福尔摩沙岛的使者之一,完全是由于他懂汉语,至少是精通福建闽南方言。卡塔利纳神父在鼓动吕宋华侨加入教会的时候,学会了华侨们的语言,甚至还自学了四书五经之类的中国文化典籍,并且在一名加入天主教会的中国落第书生帮zhù

下,把《大学》、《中庸》等几部儒家经典翻译成了拉丁文。

在马尼拉的华人几乎已经被屠杀干净,整个吕宋岛的华人几乎都死了,除了圣地亚哥堡地下水牢的李旦,以及北部山区土著人部落保护下的几个华人,此外就只有马尼拉耶稣会修道院内的一个华人修道士还活着了。这个华人修道士不能为使团做翻译,因为他不能回国;他是大明朝廷的通缉要犯——参与造反的海盗。他一回国就有可能被官府抓起来砍头。

结果,卡塔利纳神父只好勉为其难,成为了使团的华语翻译。

此刻,他观察了一下对方战船摆出的阵势,慢条斯理地说:“他们好像很有组织,像是一支军队。”

“开什么玩笑,一群中国商人组织的军队吗?您认为这可能吗?”唐.费尔南多一个劲地摇头。

神父不想争辩,淡淡地说:“先生,我只是在阐述我看到的事实而已。”

费尔南多想了想:“我们为贸易与和平而来,没必要和他们在这里纠缠。派出联络小艇,尊敬的神父,麻烦您去一趟,告sù

他们我们是和平的使者,请他们为我们引路去台湾港。上帝保佑,这帮异教的野蛮人应该懂得怎么样对待外交使节吧?”

……

第112章 西班牙人

台湾港作为中国东南沿海最大的贸易中转口岸,得益于它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政治地位;它比广州、澳门等地更加接近丝绸、茶叶等主要出口产品的产地,加上它不属于明朝官府管辖,是不用缴纳进出口税的自由港.当然,由于中华公司在福建沿海的强势存zài

,不少商船如果想在东南沿海安全航行,可以通过缴纳一定数量的白银,买下一面中华公司的蓝底中字旗,作为护航用的护身符。

通过这种收取“保护费”的方法,公司每年的收入就已经相当可观。当然,公司承诺,凡是悬挂蓝底中字旗的商船遇险遇劫,无论在天涯海角任何地方,中华联合公司都会为他出头。这样的商船和渔船已经有300多艘,加上公司自己投资和股份参股的商船600多艘,中华联合公司拥有的民用船只数量即将突pò

1000艘大关。

航海贸易季节来临,在开春之前,大批商船就已离开了台湾港,使若大的台湾港现得空旷起来。有几条专门疏浚泥沙的海船在台湾港(大员港)港口处沙洲边正在挖沙,疏通航道。他们用原始的驳船作业,在驳船下装上网兜,利用驳船浮力来挖沙。也只有港口不忙的时候,他们才能作业。尹峰已经派人在后世的台南港所在地-安平勘测地形,看看在那边能不能建立起一处海港,分担一下台湾港的压力。

在台湾港以南二百多里,在台湾西南海岸,中华公司水军第二战船队的十艘战船,正在琅桥附近海面巡逻。

第二战船队的统领是“海燕”号三桅帆船的船长范涛,原来是漳州渔民,后来去吕宋岛讨生活,不幸刚去就遭遇马尼拉大屠杀,全靠尹峰搭救才逃出生天。此后,他就一直在战船队干,老实肯吃苦,对尹峰忠心不二,水手叛乱时在魍港老营坚守,主动参与尹峰的平叛战斗,因此被提拔为第二战船队统领。

整整一天的巡逻已经结束,范涛正打算指挥船队去琅桥岸边歇息一晚,明日等接替巡逻的第三战船队一到,他们就完成任务可以回港了。

夕阳下,碧绿的海岸线上,椰树林成排延展在海滩上。几艘出海捕鱼的渔船正在返航。

主桅杆望斗中的水手忽然拉响了悬挂在望斗内的铜铃。常年的训liàn

使所有船员条件反射一般地跳起来,各就各位,给船头两门大炮装好弹药。

望斗中负责瞭望的水手敏捷地滑下桅杆,举着望远镜对急冲冲赶来的范涛说:“西南五里,有西洋式大船往北而来。估计日落前能到达琅桥海岸,船上有大炮,后面还有两艘小船,看不太清。”

此时的中华公司还不能自制望远镜,武装力量中高级军官拥有的望远镜大多是从澳门、八达维亚、马六甲等地的西方殖民者手中买来的。但是,对于在水军分船队旗舰上负责瞭望的水手,尹峰是不惜代价地为他们每人配备了一副单筒望远镜。因此,范涛对于水手瞭望的结果丝毫不怀疑。

他迅速指挥水手们在旗舰上挂起了红色旗帜,表示最高警戒、准bèi

战斗。

十艘战船中除了“海燕”号是拥有三门火炮的战船外,其余的都是在船头装备了一门六磅大炮的双桅船。整个中华公司的水军所拥有的真zhèng

的大炮巨舰,只有飞龙号等两艘。其余的战船都是经过加固改造后的中国式帆船——福船。

瞭望的水手在桅杆上高声喊道:“干希腊人的王旗!三里地,大炮三十门!”

是西班牙人的战舰!中华联合公司的死敌,干系腊人的战舰!

这个最新的情报使范涛脸色更加沉重,他对身边主管武器和作战事项的值库说道:“让一艘战船去台湾港报信,要快!”

很快,一艘双桅战船脱离大队,向北驶去。

剩下的九艘战船排出半月形的阵势,面对着已经可以用肉眼看清的西班牙人战舰。

……

跟随第二战船队出航的葡萄牙籍雇佣兵,水军教官佛朗西斯科作为顾问,尹峰规定他可以自愿选择是否参加与欧洲人的战斗。不过,佛朗西斯科对于西班牙人十分厌恶,和库特雷一样,他也是西班牙的菲利普国王的反对派。因此,他陪着范涛一齐在备战,一边不住地观察对方情况。

“这是西班牙战舰玛利亚号,统领阁下,这艘战舰拥有大炮三十门,战斗人员200余人,是吕宋殖民地西班牙舰队的旗舰。”佛朗西斯科用望远镜在观察敌方舰只。

范涛很喜欢望远镜,不过现在只好让给这个葡萄牙教官用。“骂你爷号?这他妈的是什么船名啊!”范涛非常生气,他当年可是差一点死在了西班牙人枪口下的,他对西班牙人的痛恨远超佛朗西斯科的水平。

总算范涛经过几年的锻炼,已经是个处变不惊的水军军官了,他冷静下来问:“佛教官,对方好像还有两艘船。”

佛朗西斯科的汉语已经说得很好了,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好像,好像是葡萄牙的船!哦!是澳门的船!”

“什么?澳门的船?怎么回事?”范涛疑惑地问。

佛朗西斯科也是满脑门子的疑问,摇摇头说:“不知dào

,怎么回事?我们葡萄牙人不会和西班牙人合zuò

的,这可能是巧合?哦,奇怪!西班牙人的战舰停下来了,好像还派出了联络小艇!”

“什么意思?”

“西班牙人要和我们联系,他们似乎并无dí

意。”

……

西班牙战舰玛利亚号是绕道澳门,由澳门葡人向导带路前来台湾的。

西班牙吕宋岛殖民地的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受阿库纳总督派遣,携同多明我修道会的卡塔利纳神父,一齐前往台湾岛进行外交访问。

阿库纳总督上任伊始就遇上生理**叛乱,虽然西班牙人最终战胜,而且把中国人几乎屠杀殆尽,但是整个西属菲律宾殖民地就此陷入了深刻的经济危机中。

大屠杀之后的马尼拉港成了死港,中国船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贸易全部限于停顿;所有的服wù

行业也基本停止运营了。农业生产也陷入停顿,土著农夫无论在勤奋程度还是吃苦精神上,远远不如华人农夫。没有了生理人——华人的辛勤劳动,没有了生理人的贸易商船,马尼拉和整个菲律宾殖民地的经济整体陷入了停滞。

马尼拉总督辖区基本是靠大帆船贸易赚取的金钱,用来维持整个殖民地运作的。西班牙人吃不消这样的沉重的经济压力,宗教势力强dà

的天主教会开始在马尼拉反对阿库纳总督的统治,认为是他没有及时搞好和中国的贸易关系,才导致整个殖民地陷入困境;阿库纳总督闻讯气得七窍生烟:天主教会方面完全忘了,最初挑动西班牙人和土著骚扰进攻华人的,就是以马尼拉大主教米格尔.德.贝纳维德斯神父为首的教会人士,最终华人为了自卫而起义,导致了马尼拉大屠杀的发生。

迫于各方面的压力,阿古纳总督派出使者去澳门,企图和福建官府联系上,争取和中国恢复贸易。第一批使者遭到了尹峰带领的神枪手罗阿泉等人的刺杀,莫名其妙死在了澳门。

西班牙人也怀疑过这些使者的死因,但是苦于没有任何相关证据可查。而且澳门葡萄牙市政当局对于此事也是非常不合zuò

,完全拒绝马尼拉方面派人来调查使者死因。

这两年对于阿古纳总督来说非常难熬;马尼拉总督一职本来是可以捞钱的美差,现在则成了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第一批使者暴死之后,阿库纳总督决定再派出一次使者,直接去福建沿海和大明朝的福建官府打交道。问题在于没有人愿意再去中国送死,无论教会方面还是军队方面,都没人愿意主动报名出使中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的年初。这时,马尼拉港口迎来了一艘葡萄牙走私商船。西班牙和葡萄牙虽然合并为一个国王治下,但是西班牙国王和葡国贵族会议有协议,两国商业上的竞争尽量避免,因此葡萄牙澳门当局的商船是不允许去亚洲西班牙殖民地进行贸易的,但是这种规定是阻挡不了两国商人之间的走私贸易的。

西班牙人以超常的热情接待了这艘葡萄牙走私船。船上的葡萄牙商人由于货物卖出了好价格,对西班牙人也十分热情,在和港口的西班牙税务官员谈话中,透露了一个消息:从吕宋岛逃亡的华人都聚集在福尔摩莎岛(Formosa,葡文)上,成立了一家大商行,并且极力阻碍官方恢复马尼拉贸易。

福尔摩沙,“美丽之岛”之意,最早是1544年明嘉靖年间的葡萄牙人起的名。早在1593-96年菲律宾的临时总督路易斯?佩雷斯?达斯马里纳斯的统治时期,西班牙人就已经在认真考lǜ

征服台湾岛的计划了。

同时,阿库纳总督也知dào

了,明朝官府内部已经开放了对马尼拉的外贸。就在葡萄牙走私船离开马尼拉的时候,两艘福建商船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马尼拉港,正是取得了“船引”的福建南门王家和安海富商的船。

西班牙人在兴奋高兴之余,想到了要使马尼拉贸易继xù

下去,必须和吕宋岛的逃亡者们谈判,也要和福建官府取得联系。同时,福建南门王家随船带来了福建巡抚徐学聚代表大明朝廷发出的《谕吕宋檄》,公开声明了不会和西班牙人开战。既然中国zf承诺了不会有战争和敌对行动,这就使西班牙人的胆子壮了,不少人又开始主动要求出使中国,企图能借出使中国捞点油水。

因此,阿库纳总督的好友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得到了使者的任命。

西班牙人并不认为中华联合公司有什么实力敢于与西班牙帝国开战。整个中华帝国都不愿和西班牙人打仗,一群逃亡者组成的贸易公司怎么可能会与西班牙人作对?

西班牙使者唐.费尔南多根本就没想过,中华公司会有什么武装力量存zài

。所以,他看到战船第二队的时候,还是小小惊奇了一下。

“卡塔利纳神父,他们的船上居然有炮,这到是很奇怪的事啊?”费尔南多对自己的副手说。

卡塔利纳神父是个慢性子的好好先生,他之所以成为出使福尔摩沙岛的使者之一,完全是由于他懂汉语,至少是精通福建闽南方言。卡塔利纳神父在鼓动吕宋华侨加入教会的时候,学会了华侨们的语言,甚至还自学了四书五经之类的中国文化典籍,并且在一名加入天主教会的中国落第书生帮zhù

下,把《大学》、《中庸》等几部儒家经典翻译成了拉丁文。

在马尼拉的华人几乎已经被屠杀干净,整个吕宋岛的华人几乎都死了,除了圣地亚哥堡地下水牢的李旦,以及北部山区土著人部落保护下的几个华人,此外就只有马尼拉耶稣会修道院内的一个华人修道士还活着了。这个华人修道士不能为使团做翻译,因为他不能回国;他是大明朝廷的通缉要犯——参与造反的海盗。他一回国就有可能被官府抓起来砍头。

结果,卡塔利纳神父只好勉为其难,成为了使团的华语翻译。

此刻,他观察了一下对方战船摆出的阵势,慢条斯理地说:“他们好像很有组织,像是一支军队。”

“开什么玩笑,一群中国商人组织的军队吗?您认为这可能吗?”唐.费尔南多一个劲地摇头。

神父不想争辩,淡淡地说:“先生,我只是在阐述我看到的事实而已。”

费尔南多想了想:“我们为贸易与和平而来,没必要和他们在这里纠缠。派出联络小艇,尊敬的神父,麻烦您去一趟,告sù

他们我们是和平的使者,请他们为我们引路去台湾港。上帝保佑,这帮异教的野蛮人应该懂得怎么样对待外交使节吧?”

……

第113章 澳门的插手

傍晚的海滩边,在浓密的椰树林掩盖下,尹峰坐在沙滩上,看着离岸不远处的小船.

小船上,麦婉儿装束整齐,娇健柔韧的身子“扑通”一下跃入海水中,开始潜水。

海水缓缓涌上沙滩,在尹峰的脚上激起小小的Lang花。尹峰身心放松地长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在沙滩上捡贝壳的丫鬟蕊儿——曾婧的贴身丫鬟,笑嘻嘻喊道:“蕊儿,小心别弄湿衣衫,要不一回去夫人就知dào

你又来海边玩了。”

蕊儿头也不回,忙着捡贝壳,连声道:“知dào

啦,知dào

啦……”

尹峰笑着,回过头看着海面。好一会儿时间,尹峰自己估计大约有四分钟左右,婉儿才冒出水面。她象是海底来的美人鱼一般扭动身子游向海岸边,尹峰站起身迎了过去。

“不错,婉儿,这次下水时间比上一回又长了一些。”

婉儿羞涩地一笑,对丈夫的骄纵报以妩媚的眼神。

这段难得的休闲时间,是尹峰偷懒才争取到的。婉儿毕竟是海上长大的女孩,是天生的潜泳高手。这一次也是麦婉儿想要过过潜水的瘾,尹峰也想在西班牙人到来前休息一下,所以两人仅带了丫鬟蕊儿,亲卫颜思齐、陈衷纪等几个人,偷偷来到这处隐秘的小海湾游玩一番。

夕阳金色的光芒下,尹峰也跳入大海,笨拙地在海水中游动,游泳姿态象蛤蟆一般难看。婉儿和蕊儿在海滩边看着,忍不住格格娇笑。

海边的椰树林下茅草丛中,稀里哗啦一阵响动,一个健壮的小伙子钻出草丛。蕊儿吃了一惊,小姑娘虽然才十六岁,小巧玲珑的身材,嗓门却不小,大声呵斥道:“姓颜的,你要作死啊!二娘还在这里呢!”

麦婉儿慌忙跑到一块礁石后面躲了起来;她还穿着湿漉漉的紧身水靠,身材线条毕露。颜思齐其实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蕊儿已经冲了过来,用粉拳敲击他的胸膛:“快走、快走,你要死啊!什么事这么急,也不知dào

在远处喊一声?”

少女的拳头对于常年习武的颜思齐而言,比瘙痒稍稍重了一点。不过,颜思齐可不敢得罪蕊儿,忙低下头缩着身子往后退;“蕊儿,我也不是……”

“不是什么?”蕊儿气呼呼地看着他,紧紧逼问。

颜思齐脸一红,不敢做声了,讨饶道:“蕊儿妹子,我真的有事找船主,通融一下吧?”

蕊儿小鼻子一挺,“哼!”了一声:“你这个木头,我帮你通传一下可以,有什么好处?瞧瞧人家纪仔,天天给那个番人女孩送东西,你就不会学学吗?”

颜思齐脸上苦笑,心里却是乐滋滋的。他木讷地看着蕊儿,傻乎乎地笑。蕊儿心底里暗笑,表面上板着脸道:“向后转!那个……护卫队训liàn

时是这么说的吧?”

颜思齐苦笑点头,自觉地转身:“是这么说的……”

“不许偷看啊!”蕊儿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连忙向海滩跑去,把尹峰叫上了岸。

尹峰甩着水珠走了过来。“是干系腊人的消息吗?还是澳门的消息?”

颜思齐背朝着海滩方向,大声道:“禀告船主,马加罗先生从澳门回来了,有紧急消息要报gào

给您。”

尹峰一怔:“照理说,马加罗在澳门商馆做事,应该到六月间才回来的,怎么提前了?莫非真的发生大事了?”他想了想,说道:“我马上去公司总部,振泉啊,你去把林晓、曾掌柜都叫来吧。”

他冲着不远处的椰树林大声喊道:“纪仔,别和你的西兰啰嗦了,快点保护夫人回家!”

……

马加罗在公司总部等得很心焦,一见尹峰和林晓等人,立kè

急急忙忙迎上来,焦急之中用葡萄牙语说:“西班牙人到了澳门,和澳门市政厅达成了协议,要对付我们公司!”

尹峰一惊,忙让众人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关上大门,然后紧锁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和澳门当局有贸易协议吗?贝尔纳多先生在干什么?”

马加罗双手一摊:“船主大人,这是我要报gào

的另一个坏消息;中华公司驻澳门商馆已经被查封,商馆主管贝尔纳多先生被宗教裁判所抓起来了,现在关在市政厅监狱内。”

尹峰站了起来,把马加罗的话翻译给林晓和曾景山。现在,办公室内的三个人;尹峰、曾景山、林晓全都站起身来,一齐惊讶地大呼小叫:“什么?贝尔纳多先生被抓了?”

“是的,包括他的兄弟侄儿,都被抓了。我当时在港口装卸货物,得到朋友通知,这才能搭上一条船逃出了澳门。”马加罗接着说:“澳门本来是没有宗教裁判所的,那些黑袍教士是果阿宗教裁判所派来的;据说,果阿的新基督徒们全部被宗教裁判所抓起来了。”

很明显,这是葡萄牙人对“新基督徒”——犹太人的又一次宗教加种族迫害。历史上,十七世纪初期是犹太人——“新基督徒”在世界各国经商的黄金时代,但是,欧洲人对于犹太人各种各样的种族和宗教迫害却从未停息过,只是规模不大而已。然而,由于贝尔纳多是中华公司的重yào

股东,而且中华公司的驻澳门商馆也是由他负责的,所以这次迫害把中华联合公司牵涉进去了。

正在这时,水军大统领麦大海派人来报gào

:第二战船队在恒春半岛的琅峤附近海面上,和西班牙人的战舰遭遇。干系腊人的后方有两艘澳门佛郎机人的帆船,他们说自己是和平的使者,要求进入台湾港。

尹峰看着报gào

,脑子里极力搜索者史料记载,但怎么也想不起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远东地区曾经互相合zuò

的事例。自己插手改变历史,结果改变了的历史正在变得无法控zhì

了。他叹了口气,问马加罗:“为什么这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朕兆吗?”

马加罗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交给尹峰:“这是贝尔纳多先生在被捕前一天交给我的信件,要求我亲手给您。”

尹峰展信一看,原来贝尔纳多事先对于这场迫害已经有所察觉。出于“新基督徒”尴尬的身份,以及犹太人在欧洲受到的近千年迫害的历史经验积淀,贝尔纳多在宗教裁判所的人到来前,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迫在眉睫。这是一场针对犹太商人,同时也针对中华联合公司——华商代表势力的迫害,这是一场夹杂了宗教、种族以及经济、政治原因的迫害:

由于中华公司的横空出世,台湾港横隔在澳门到日本长崎的半路上。因为台湾港接近丝的产地江南,而且有江浙商人入股,作为中国沿海最方便和最大的中转口岸,中华联合公司的船只几乎垄断了运往日本的丝绢贸易。

在中华公司出现之前,澳门每年的中日贸易舰队要向日本运去丝产品5000担到6000担,是日本获得中国丝绸的主要中转口岸,每年由此获得的利润使得澳门葡萄牙人富得流油。而现在,短短两年内,澳门——日本的丝绢贸易跌到了仅仅只有1000担的水准。虽然一些澳门葡萄牙商人参与了中华公司的贸易,获利不少,但是澳门市政厅的海关收入大大下跌。这使得澳门当局十分恼火,但是澳门毕竟是葡萄牙商人聚居的自由市,法律上允许任何人在此贸易。

况且,中华公司有葡萄牙商人参股,是在澳门市政厅注册的合法商务机构,没有合法和正当的理由,是不能随便赶走了事的。澳门皇家法院官员发xiàn

,入股这个中国人公司的葡萄牙商**多是新基督徒,由此想到了把宗教裁判所引过来,用天主教会的势力来对付这个新基督徒和中国人联盟的公司。

贝尔纳多写这封信时,他通过在市政厅评议会的议员朋友,实jì

已经知dào

了宗教裁判所的教士已经到来的消息。很可能他已经在策划离开澳门了,只是没有来得及。

尹峰明白了,此次西班牙人来台湾,应该也有澳门葡萄牙人在暗中推动,所以两家会一齐来台湾。澳门人应该是不想和中国商人撕破脸,所以把西班牙人推到前台,到时在谈判中通过西班牙人来获得自己的好处。

尹峰把贝尔纳多的书信给曾景山、林晓,他俩不懂葡萄牙文,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尹峰把信中提到的情况一说,两人脸色都有点不好kàn

。林晓喃喃地道:“这下麻烦了,佛郎机人和干系腊人联手了……”

“放心吧,这是暂时的联手。他们两家的根本利益是互相冲突的。”尹峰说:“不用太担心两家联手,这两家的都是商人,我们可以分化利诱他们。倒是贝尔纳多先生,我们得想办法拯救他。”

他想了想,对林晓说:“光泽老弟,你发动安全部、军情部在澳门的内线,探听情况迅速回报。同时,去请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来。罗阿泉最近在大武山一带活动,你派人去找到他,越快越好。”

尹峰站起身,冷笑道:“现在,我们去迎接一下干系腊人。”

当然,中华公司的高层领导们并没有出面迎接西班牙人。他们只是远远地站在港口西北面的大员炮台上,默默地观察着西班牙人战舰驶入港口。玛利亚号战舰后面,跟着挂着葡萄牙旗的两艘双桅帆船。

大员炮台是尹峰主持下修建的,正好在台湾港城区西南角,原来叫西炮台。炮台正好扼守港口入海口,高约六丈,二十多米高。设计结构采用法国式多棱堡的原理,完全是为火器时代设计的堡垒,城堡用石头和青砖混合砌成,粘合剂倒是传统中国的鸡蛋年糕什么的——没办法,中华公司还没能力生产水泥。

炮台上配备发射三十六磅炮弹的千斤重炮两门,二十四磅重炮四门,另外发射八磅、四磅的青铜炮各有四门。驻扎在此的炮台守卫部队是护卫队步兵驻防队的350名战士,全火器配备。

这样结构和配备的炮台,就是在欧洲也是非常强dà

牢固的军事要塞了。因此,在中华公司领导层全体成员正在炮台上观察西班牙战舰时,西班牙使者费尔南多和卡塔利纳神父也在为大员炮台的式样感到惊奇。当然,让他们吃惊的还有凭空冒出来的繁荣的台湾港。

第113章 澳门的插手

傍晚的海滩边,在浓密的椰树林掩盖下,尹峰坐在沙滩上,看着离岸不远处的小船.

小船上,麦婉儿装束整齐,娇健柔韧的身子“扑通”一下跃入海水中,开始潜水。

海水缓缓涌上沙滩,在尹峰的脚上激起小小的Lang花。尹峰身心放松地长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在沙滩上捡贝壳的丫鬟蕊儿——曾婧的贴身丫鬟,笑嘻嘻喊道:“蕊儿,小心别弄湿衣衫,要不一回去夫人就知dào

你又来海边玩了。”

蕊儿头也不回,忙着捡贝壳,连声道:“知dào

啦,知dào

啦……”

尹峰笑着,回过头看着海面。好一会儿时间,尹峰自己估计大约有四分钟左右,婉儿才冒出水面。她象是海底来的美人鱼一般扭动身子游向海岸边,尹峰站起身迎了过去。

“不错,婉儿,这次下水时间比上一回又长了一些。”

婉儿羞涩地一笑,对丈夫的骄纵报以妩媚的眼神。

这段难得的休闲时间,是尹峰偷懒才争取到的。婉儿毕竟是海上长大的女孩,是天生的潜泳高手。这一次也是麦婉儿想要过过潜水的瘾,尹峰也想在西班牙人到来前休息一下,所以两人仅带了丫鬟蕊儿,亲卫颜思齐、陈衷纪等几个人,偷偷来到这处隐秘的小海湾游玩一番。

夕阳金色的光芒下,尹峰也跳入大海,笨拙地在海水中游动,游泳姿态象蛤蟆一般难看。婉儿和蕊儿在海滩边看着,忍不住格格娇笑。

海边的椰树林下茅草丛中,稀里哗啦一阵响动,一个健壮的小伙子钻出草丛。蕊儿吃了一惊,小姑娘虽然才十六岁,小巧玲珑的身材,嗓门却不小,大声呵斥道:“姓颜的,你要作死啊!二娘还在这里呢!”

麦婉儿慌忙跑到一块礁石后面躲了起来;她还穿着湿漉漉的紧身水靠,身材线条毕露。颜思齐其实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蕊儿已经冲了过来,用粉拳敲击他的胸膛:“快走、快走,你要死啊!什么事这么急,也不知dào

在远处喊一声?”

少女的拳头对于常年习武的颜思齐而言,比瘙痒稍稍重了一点。不过,颜思齐可不敢得罪蕊儿,忙低下头缩着身子往后退;“蕊儿,我也不是……”

“不是什么?”蕊儿气呼呼地看着他,紧紧逼问。

颜思齐脸一红,不敢做声了,讨饶道:“蕊儿妹子,我真的有事找船主,通融一下吧?”

蕊儿小鼻子一挺,“哼!”了一声:“你这个木头,我帮你通传一下可以,有什么好处?瞧瞧人家纪仔,天天给那个番人女孩送东西,你就不会学学吗?”

颜思齐脸上苦笑,心里却是乐滋滋的。他木讷地看着蕊儿,傻乎乎地笑。蕊儿心底里暗笑,表面上板着脸道:“向后转!那个……护卫队训liàn

时是这么说的吧?”

颜思齐苦笑点头,自觉地转身:“是这么说的……”

“不许偷看啊!”蕊儿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连忙向海滩跑去,把尹峰叫上了岸。

尹峰甩着水珠走了过来。“是干系腊人的消息吗?还是澳门的消息?”

颜思齐背朝着海滩方向,大声道:“禀告船主,马加罗先生从澳门回来了,有紧急消息要报gào

给您。”

尹峰一怔:“照理说,马加罗在澳门商馆做事,应该到六月间才回来的,怎么提前了?莫非真的发生大事了?”他想了想,说道:“我马上去公司总部,振泉啊,你去把林晓、曾掌柜都叫来吧。”

他冲着不远处的椰树林大声喊道:“纪仔,别和你的西兰啰嗦了,快点保护夫人回家!”

……

马加罗在公司总部等得很心焦,一见尹峰和林晓等人,立kè

急急忙忙迎上来,焦急之中用葡萄牙语说:“西班牙人到了澳门,和澳门市政厅达成了协议,要对付我们公司!”

尹峰一惊,忙让众人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关上大门,然后紧锁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和澳门当局有贸易协议吗?贝尔纳多先生在干什么?”

马加罗双手一摊:“船主大人,这是我要报gào

的另一个坏消息;中华公司驻澳门商馆已经被查封,商馆主管贝尔纳多先生被宗教裁判所抓起来了,现在关在市政厅监狱内。”

尹峰站了起来,把马加罗的话翻译给林晓和曾景山。现在,办公室内的三个人;尹峰、曾景山、林晓全都站起身来,一齐惊讶地大呼小叫:“什么?贝尔纳多先生被抓了?”

“是的,包括他的兄弟侄儿,都被抓了。我当时在港口装卸货物,得到朋友通知,这才能搭上一条船逃出了澳门。”马加罗接着说:“澳门本来是没有宗教裁判所的,那些黑袍教士是果阿宗教裁判所派来的;据说,果阿的新基督徒们全部被宗教裁判所抓起来了。”

很明显,这是葡萄牙人对“新基督徒”——犹太人的又一次宗教加种族迫害。历史上,十七世纪初期是犹太人——“新基督徒”在世界各国经商的黄金时代,但是,欧洲人对于犹太人各种各样的种族和宗教迫害却从未停息过,只是规模不大而已。然而,由于贝尔纳多是中华公司的重yào

股东,而且中华公司的驻澳门商馆也是由他负责的,所以这次迫害把中华联合公司牵涉进去了。

正在这时,水军大统领麦大海派人来报gào

:第二战船队在恒春半岛的琅峤附近海面上,和西班牙人的战舰遭遇。干系腊人的后方有两艘澳门佛郎机人的帆船,他们说自己是和平的使者,要求进入台湾港。

尹峰看着报gào

,脑子里极力搜索者史料记载,但怎么也想不起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远东地区曾经互相合zuò

的事例。自己插手改变历史,结果改变了的历史正在变得无法控zhì

了。他叹了口气,问马加罗:“为什么这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朕兆吗?”

马加罗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交给尹峰:“这是贝尔纳多先生在被捕前一天交给我的信件,要求我亲手给您。”

尹峰展信一看,原来贝尔纳多事先对于这场迫害已经有所察觉。出于“新基督徒”尴尬的身份,以及犹太人在欧洲受到的近千年迫害的历史经验积淀,贝尔纳多在宗教裁判所的人到来前,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迫在眉睫。这是一场针对犹太商人,同时也针对中华联合公司——华商代表势力的迫害,这是一场夹杂了宗教、种族以及经济、政治原因的迫害:

由于中华公司的横空出世,台湾港横隔在澳门到日本长崎的半路上。因为台湾港接近丝的产地江南,而且有江浙商人入股,作为中国沿海最方便和最大的中转口岸,中华联合公司的船只几乎垄断了运往日本的丝绢贸易。

在中华公司出现之前,澳门每年的中日贸易舰队要向日本运去丝产品5000担到6000担,是日本获得中国丝绸的主要中转口岸,每年由此获得的利润使得澳门葡萄牙人富得流油。而现在,短短两年内,澳门——日本的丝绢贸易跌到了仅仅只有1000担的水准。虽然一些澳门葡萄牙商人参与了中华公司的贸易,获利不少,但是澳门市政厅的海关收入大大下跌。这使得澳门当局十分恼火,但是澳门毕竟是葡萄牙商人聚居的自由市,法律上允许任何人在此贸易。

况且,中华公司有葡萄牙商人参股,是在澳门市政厅注册的合法商务机构,没有合法和正当的理由,是不能随便赶走了事的。澳门皇家法院官员发xiàn

,入股这个中国人公司的葡萄牙商**多是新基督徒,由此想到了把宗教裁判所引过来,用天主教会的势力来对付这个新基督徒和中国人联盟的公司。

贝尔纳多写这封信时,他通过在市政厅评议会的议员朋友,实jì

已经知dào

了宗教裁判所的教士已经到来的消息。很可能他已经在策划离开澳门了,只是没有来得及。

尹峰明白了,此次西班牙人来台湾,应该也有澳门葡萄牙人在暗中推动,所以两家会一齐来台湾。澳门人应该是不想和中国商人撕破脸,所以把西班牙人推到前台,到时在谈判中通过西班牙人来获得自己的好处。

尹峰把贝尔纳多的书信给曾景山、林晓,他俩不懂葡萄牙文,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尹峰把信中提到的情况一说,两人脸色都有点不好kàn

。林晓喃喃地道:“这下麻烦了,佛郎机人和干系腊人联手了……”

“放心吧,这是暂时的联手。他们两家的根本利益是互相冲突的。”尹峰说:“不用太担心两家联手,这两家的都是商人,我们可以分化利诱他们。倒是贝尔纳多先生,我们得想办法拯救他。”

他想了想,对林晓说:“光泽老弟,你发动安全部、军情部在澳门的内线,探听情况迅速回报。同时,去请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来。罗阿泉最近在大武山一带活动,你派人去找到他,越快越好。”

尹峰站起身,冷笑道:“现在,我们去迎接一下干系腊人。”

当然,中华公司的高层领导们并没有出面迎接西班牙人。他们只是远远地站在港口西北面的大员炮台上,默默地观察着西班牙人战舰驶入港口。玛利亚号战舰后面,跟着挂着葡萄牙旗的两艘双桅帆船。

大员炮台是尹峰主持下修建的,正好在台湾港城区西南角,原来叫西炮台。炮台正好扼守港口入海口,高约六丈,二十多米高。设计结构采用法国式多棱堡的原理,完全是为火器时代设计的堡垒,城堡用石头和青砖混合砌成,粘合剂倒是传统中国的鸡蛋年糕什么的——没办法,中华公司还没能力生产水泥。

炮台上配备发射三十六磅炮弹的千斤重炮两门,二十四磅重炮四门,另外发射八磅、四磅的青铜炮各有四门。驻扎在此的炮台守卫部队是护卫队步兵驻防队的350名战士,全火器配备。

这样结构和配备的炮台,就是在欧洲也是非常强dà

牢固的军事要塞了。因此,在中华公司领导层全体成员正在炮台上观察西班牙战舰时,西班牙使者费尔南多和卡塔利纳神父也在为大员炮台的式样感到惊奇。当然,让他们吃惊的还有凭空冒出来的繁荣的台湾港。

第114章 不可谈判

西班牙人惊讶地看到,昔日荒凉的海滩上,已经耸立起一座新兴的港口城市.城区建筑整齐划一,街道笔直干净,临海一面的大路全是平整的石板路。港口码头的一应设施齐全,规模庞大,虽然是贸易季节,商船大多已经出海,但是港口内依然停泊着近百艘近海商船、渔船。

按照尹峰由现代世界带来的集中统筹布置大局的概念,整个台湾港的建设显得井然有序;城市按功能划分区域,有着良好的下水道和街道照明设备,因此虽然是临近晚上时间,天色已经半黑,但是整个台湾港城区已经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充满了活力。

“太有意思了,这座城市真的是在两年时间内建造起来的吗?”卡塔利纳神父惊奇地说。

唐.费尔南多更加注意的是港口的防御设施,他观察了一会儿说:“城市只有篱笆墙,没有建筑城墙;有炮台堡垒,但是港口一带缺乏防御工事;有武装帆船,但是没有我们欧洲人那样的战舰;这些生理人是从哪里学来的军事技术知识?当年的巴里安之战,他们完全是乌合之众而已。”

卡塔利纳神父淡淡地说:“当年你们对付的是一群没有火枪大炮的异教徒,现在,他们自己组织团结起来了。我现在觉得,我们的外交使命将不会那么顺利。”

费尔南多觉得神父有点过高估计生理人的组织能力了,但他不想和卡塔利纳神父争论,不想得罪这个看起来平和严肃的神父。

卡塔利纳神父的另一个身份是比较隐秘的:他是马尼拉宗教裁判所的陪审员。

……

夜幕中玛利亚号在港口抛锚停泊了。尹峰放下望远镜,对林晓、曾景山等人说:“我们有必要在大员港南边再设立一处堡垒,加强港口的防御能力。西班牙人拥有更大的战舰,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想袭击台湾港的话,仅仅靠大员炮台是挡不住他们的。”

众人点点头,主管建设工程的安和平说:“船主,大员港再往南,安平港一带也得有个堡寨镇守一下,那边的海岸线完全无人防守。”

尹峰点点头:“没错,安兄,你回去马上派人去勘察地形,计算建堡寨所需yào

的建材费用和人工,造个预算报上来。”

安和平连连点头称是,未了说道:“船主,这帮干系腊人怎么处理?”

尹峰笑了笑;“我们要给他们演一场好戏。他们想和我们谈判,我们可不着急,让他们慢慢晾着去吧。”

玛利亚号停在了丙字码头,另外两艘葡萄牙人的帆船停在了半里外的甲字码头,和西班牙人分开了。中华公司的港口引水员上了玛利亚号,颐指气使地指挥西班牙人把船停好,然后用西班牙语说:“你们暂时还不能下船,所有人必须在入港登记证上签名画押,领到证件后才能入城。”

费尔南多没想到台湾港港口的管理是如此严禁有条理,到处都透露出于传统中国贸易港口完全不同的气氛。

引水员继xù

发言:“我们台湾港是自由港,对于外国商船一律免交入港税,但是在港口区交yì

必须缴纳管理费。这是我们中华联合公司的管理费和其他服wù

费用的明细清单,请诸位过目,有什么意见请及时提出。”

费尔南多接过一张印刷质量很好的纸张,见上面的各项收费条款都采用了中文、葡萄牙文两种文字明白列出。他把纸张交给卡塔利纳神父,两个人看完后都面面相觑,互相苦笑一番;条款上明白写明:除了西班牙人,其他国家的人一律都免交人头税。

这款条目明显就是针对西班牙人的;当年在马尼拉港,中国商人凡是想上岸去巴里安交yì

的,都必须向西班牙当局缴纳人头税。

费尔南多问那位非常年轻,几乎像是个孩子的引水官:“我们不是商船,我们是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总督派来的外交使节。”

引水官面无表情地说:“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必须遵守中华联合公司的规定。本港口是中华公司管辖下的地方。”

“我们是贡使,来朝见你们的大皇帝陛下的,应该得到优待。”卡塔利纳神父忽然用中文说道。他的中文是和在马尼拉的闽南商人、落第书生学的,后来又通过中国古籍自学了一些文言,所以他的中文腔调很古怪。中华公司的年轻引水官好奇地看了这个黑袍番僧一眼,依旧眼珠子向上看,改用中文说:“我们中华联合公司有自己的规定,你们想朝见皇帝,就去对岸的福州找官府,没必要找我们中华联合公司。”他忽然话锋一转,毫无感情背书一般地说:“请你们务必在明天天亮前,填写好所有人员的名单,以便于公司相关部门核发给你们入港登记证。请大家注意,没有证件不许下船,不许进入城区。”

说完,这位引水官自顾自转身,在玛利亚号的船头拉着缆绳一跃而下,到了一条联络小艇上,走了。

临时引水官陈衷纪回到岸上码头边,几个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纪仔,怎么样?”

“纪仔,这干系腊番人还好对付吧?”

陈衷纪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和我们一样,有什么难对付的。好了,晚上值班警醒一点,都要打起精神,盯紧了这干系腊人的战舰,莫要让干系腊人偷偷下船。”

很快,由赵铁的步兵队第二哨调来的战士迅速封锁了丙字号码头,把玛利亚号战舰周围全都插上火把,在漆黑的夜晚,硬是把战舰玛利亚号的周围搞得可以在海滩上数沙子。为了迷惑西班牙人,掩藏中华公司武装力量真实的实力,第二哨的战士们没有拿燧发火枪,大多是拿着大刀长矛在放哨。

第二天一早,西班牙人等着有人来检查登记情况,发放入港证,但是却无人理会他们了。到是有一批小商贩来到玛利亚号船边,叫卖各种食物和奇异珍宝。玛利亚号从澳门出发后,还没有停靠过口岸补充食物淡水,水手们长期漂泊海上,吃腐烂变质的食品,见到商贩们的食物,几乎是毫不谈价格地全数买下了。结果,到下午的时候,甚至有小商贩挑着水桶前来买水,一桶水一两银子,把西班牙人当做了最大最笨的猪,狠狠地一刀刀割下去。

第三天,中华联合公司大约是把西班牙人的船忘掉了,还是没人来联系。西班牙人急得上火,晚间,一些船员企图私自下船,结果周围埋伏的卫兵一涌而上,把这几个倒霉蛋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然后又送回了船上。

当然,这几天尹峰等人并未闲着。他忙得不可开交,一面吧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派到澳门,打算先用金钱开路营救贝尔纳多,一旦事情紧急,就必须在贝尔纳多被押往果阿接受宗教裁判所审讯前,想办法把贝尔纳多营救出来了,这拨人马有林晓的军情部暗桩线人协助。同时,李丽华又出面了,把停泊在甲字号码头的葡萄牙人邀请到了“乐山楼”三楼包厢,尹峰亲自到场接待。

这批澳门的葡萄牙人中,尹峰和李丽华认识其中几位;他们既是大商人,也是澳门市政评议会的议员。

这一晚,李丽华全套西式白色丝绒长裙,手持羽毛团扇半遮面,一开始就以西式高贵和东方式神mì

气质震惊全场。那些葡萄牙商人在几杯酒下肚后,就已经畅所欲言了。尹峰在一边暗暗好笑;李丽华自称是公司总负责人的夫人,以西班牙贵妇那种半挑逗半戏弄的方式,把几个土包子葡萄牙商人弄得神魂颠倒。没过多久,几个澳门葡萄牙人就把他们的底线透露出来:澳门市政厅并不想喝中国沿海势力最大的贸易公司翻脸,只是迫于财政状况压力,才借助西班牙人想压一压中华公司的风头,然后讨要点好处。最重yào

的一点,他们并不打算和西班牙人共同进退。

到关键时刻,尹峰赶紧出场打圆场,拍胸脯许诺将把对日本的丝织品贸易转让给澳门一部分,数目在1000担左右;同时,中华公司可以把澳门作为西洋货物转销国内的中转站,只要商馆重新开张,中华公司的商船就会给澳门带来大量税收。同时,尹峰还鼓动那几个澳门葡萄牙商人入股中华公司,答yīng

他们可以把他们当做原始股东看待,每年得到的公司红利超过普通股东。

酒桌上的谈判一直持续到深夜。负责警卫的颜思齐好奇地向包厢内张望。他转头问马加罗:“老马叔,这李小姐干嘛穿一套白色的,弄得和奔丧一样啊?”

黑人马加罗的汉语已经炉火纯青,闻听此言差一点哈哈大笑:“小子说什么呢?这西洋人喜欢白色,认为是纯洁和天使的象征。瞧瞧船主大人穿的服装,那在西洋人中,是军官或贵族穿的紧身长排扣正装。你瞧瞧船主和李小姐两人,互相配合吧那帮子澳门人耍得团团转,哦,他们两个真的是非常……这话怎么说的?”

颜思齐脱口而出:“非常般配……”他说完自己先吓一跳,左右看看,然后对马加罗说:“这话不能乱说,老马叔,你就当我没说过啊?”

仅仅一个晚上,尹峰和李丽华就瓦解了西班牙人和澳门葡萄牙人的联合阵线。

而两天后,当葡萄牙帆船满载货物,满yì

地离开的时候,西班牙人还被困在码头上动弹不得。

第115章 不可谈判(下)

葡萄牙人走了,西班牙人则已经在码头被困五天了.大员炮台的大炮直接瞄准着玛利亚号,上百名卫兵包围着码头,连只老鼠都不可能登陆上岸。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我们在这里Lang费时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上岸?”一贯慢条斯理的卡塔利纳神父也被消磨完了耐心,在码头上质问守卫的中华公司士兵;“为什么无人过问我们的船?难道中华公司就是这样招待各国商人的吗?”

挡住他去路的是步兵第二哨的一名什长,名叫赵宣明,是赵家澳赵铁的一个本家侄儿。他刚刚丛军校士官斑培训结业,在唐.费尔南多看来,还是个孩子,简直年轻的过分。但是,赵宣明立kè

抓住神父话语中的语病,马上大声道:“我中华公司广交朋友,善待天下一切商家。但是,先前您不是声称你们是贡使吗?既然是外交使节,我们公司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但是,你们不是商人,入港的是战舰而不是商船,当然不能享shòu

商船和商人那样的待遇了!”

卡塔利纳神父象吃了苍蝇一样不舒服,可却又发不出火。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那么,我们如果是商人,那早就可以上岸了,是这样吗?”

“不是!”

对方的回答让卡塔利纳神父的火气又开始丛心底里往外冒,好不容易控zhì

住自己心态的神父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

赵宣明大声说道:“中华联合公司的制度规定,不允许和西班牙商人做生意。因为你们是西班牙人,所以你们就不能得到商人的待遇。”

唐.费尔南多省长大人实在忍受不住心头的怒火,也下了船来到卡塔利纳神父身边,冷冷地问:“他们在说什么?”

神父把赵宣明的话翻译给他听。费尔南多恼火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神态庄严的年轻华人战士,冷笑着说:“神父,问问他;为什么要禁止和西班牙人的贸易往来?”

卡塔利纳神父叹了口气,在胸前又划了一遍十字,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禁止和西班牙人做买卖?”

赵宣明脸色涨得通红,手中一杆铁尖长枪颤抖了一阵。他仰起头,死死盯着卡塔利纳神父,目光中喷射着复仇的怒火:“这个问题应该是你们来回答!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叔叔,都在马尼拉被你们杀死!我们中华公司护卫队有着严格纪律,有着船主大人的命令,否则,我现在就想报仇雪恨!”

面对年轻的华人战士眼中的怒火,卡塔利纳神父退后了几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早就想到,必然是这样的回答。”他转过头,用西班牙语和唐.费尔南多说了几句。费尔南多脸色不虞,但也无可奈何。

“他们这是在逼我们投降,亮出所有的谈判底线。”第六天早上,整整一夜没有睡觉的唐.费尔南多找到了卡塔利纳神父,焦急地说:“中华公司的领导者不知dào

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似乎知dào

我们的底细。”

“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的船员之中有间谍?”神父摇摇头说、“不是,我们的船员都是白人基督徒,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您看中华公司事先会派出船队在海面上拦截我们,还能迅速调集人手包围码头。这些行动正好说明,中华公司早就在等着我们来。”

“也有这个可能。”神父想了想,只好承认了这种可能性:“可是,省长大人,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一无所获地回去吗?”

费尔南多苦恼地摇摇头:“没想到这帮子生理人原先不过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如今却是拥有了如此规模的势力。”

唐.费尔南多指指包围在玛利亚号周围的护卫队战士说:“好在,他们似乎除了要塞大炮以外,步兵武器还是很落后。他们的战船也不过是普通戎克船改装的,根本不是我们战舰的对手。”

“玛利亚号能冲出港口吗?”卡塔利纳神父忽然问道。

费尔南多一怔,摇摇头:“您没看见那堡垒的大炮吗?在这些炮口下强行冲出去,我们必定会有不小的伤亡;而且,您请看海面上,最多的时候有近30艘武装戎克船在封锁港口,还拖带着火船。玛利亚号要摆脱这些帆船的纠缠,同时还要对抗炮台的大炮,实在是太危险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是来和中国沿海最大的贸易公司达成商业协议的。如果我们一无所获,菲律宾殖民地的经济情况依旧是无法扭转,我们维持这块殖民地的成本就会太高,……马德里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待我们?”

卡塔利纳神父沉重地点点头:“您说得对。可是对方一直拒绝和我们谈判,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有玛利亚号的船员在喊:“荷兰人!”

两人趴到船头,仔细一看:只见几名西式装束的红头发欧洲人正带领一队装束整齐的黑衣中国人,踏着正步走向丙字号码头,似乎在和守卫码头的战士交接班。

这一队中国人战士显得更加年轻,个个都不过十六、七岁。他们那得武器很杂乱,有的是拿刀枪等冷兵器,有仅一半是拿着火绳枪。

这些是军校的年轻学生,由荷兰教官莱顿等人领着,前来迷惑忽悠西班牙人的。

“果然有荷兰人插手!”费尔南多非常愤nù

地猛击船舷。

卡塔利纳神父冷冷地说:“无论哪里,都有这帮子叛乱者捣乱。我估计,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是荷兰人训liàn

的,所以显得和马尼拉城下的生理人完全不一样了。”

下面那些学生军和赵宣明所属部队完成了交接,开始在玛利亚号四周放哨警卫。几个荷兰军官却走到玛利亚号边上,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卡塔利纳神父对身后的玛利亚号船长说:“安德烈船长,放缆绳,我下去和那些人谈谈。”

“荷兰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难道会帮我们吗?”费尔南多犹疑地说。

“不管怎么说,毕竟同是欧洲白人,比较容易沟通。”卡塔利纳神父其实也没多大把握。荷兰人在这些年里,乘着中国——马尼拉的贸易完全停滞的机会,成了中国产品最大的转口商人。西班牙使者在澳门打听到消息;今年已经有近4000担生丝和丝绢,通过台湾——巴达维亚航线卖给了荷兰人。而荷兰就此一跃成为欧洲市场上最大的丝织品供应商,连西班牙皇室需yào

生丝,也得拐弯抹角从荷兰人手中购买。西属墨西哥的丝织生产,在来自马尼拉的大帆船无法运来中国生丝的情况下,甚至也得向荷兰人买生丝原料。这也是菲律宾当局放下身段,低声下气来和一个中国人为主的贸易公司谈判的根本原因之一。

那些荷兰人军官见到神父到还算客气,莱顿上尉笑着用西班牙语说:“先生,你们的船看样子是被困在这里了?”

神父淡淡一笑说:“诸位是荷兰人吗?”

“我们是来自联合省,不过我们现在是中华联合公司的雇员,并没有接到和你们开战的命令,你们大可放心,哈哈!”另一名荷兰军官嘲讽地大笑。

卡塔利纳神父面不改色,微笑着说:“我们只是来自吕宋的贸易使者,并没有恶意。诸位既然是中华公司的雇员,应该能见到中华公司的高层人士吧?”

莱顿上尉早已得到尹峰的授意,此时非常机灵地问:“神父先生是否要我们替您传达一下?”

“如果您能答yīng

,我会非常感激的。我们只是想向公司的领导人物说明来意,他们一直拒绝和我们接触,并不能解决问题。”

莱顿上尉装模作样想了想,歪着头说:“本公司高层人士,都是当年在马尼拉城下差一点被你们杀死的人。我觉得他们这样对待你们,已经是很克制的态度了。当年你们在荷兰等地所干的屠城行为,恐怕和马尼拉事件差不多吧?”

卡塔利纳神父对于莱顿上尉话中的刺当做没听见,继xù

说道:“我们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来的。请您把如下意思转达给中华公司的高层:菲律宾殖民地当局愿意为死难的生理人作出赔偿,他们留在马尼拉的部分财产我们愿意归还给死难者的家属。我们希望恢复贸易关系,马尼拉港将对中国商船和商人减免各种税收……”

莱顿上尉忙举起双手道:“行了行了,这些就够了,我去试试吧。我不能保证什么,我只负责传话。”

卡塔利纳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您,我们会感谢您的。”

莱顿上尉并未走开,依旧立在码头上笑嘻嘻地说:“那么,您将如何感谢我?”

卡塔利纳神父抬眼看看莱顿上尉,发xiàn

了他贪婪和狡猾的眼光。于是,神父在心中不住地祈祷,愿上帝惩罚这个异教徒。

莱顿上尉荷包中装满了墨西哥银元,高高兴兴去向尹峰交差了。

第七天一早,中华联合公司派出了一名女子前来玛利亚号谈判,这差一点让西班牙人集体晕倒。在他们的了解中,中国是一个女子被封闭在家中,无权参与政治事务的国家。但是,这中华公司居然派出一名女子为谈判代表,这简直是西班牙人做梦也没想到的。

马上,船长安德烈认出了这名女子曾经经常出现在马尼拉贵妇的社交场合,是各个西班牙贵妇最喜欢的东方装饰品,生理**商人李旦的妹妹:伊丽莎白小姐。安德烈还记得,阿库纳总督大人的侄儿曾经追求过她。但是,当年的伊丽莎白不过是西班牙人社交场合的点缀品,稀奇的东方玩物。

但是,现在,伊丽莎白小姐自称是中华公司总裁尹峰的夫人,已经是中华公司对外联系的负责人。这使费尔南多先生、卡塔利纳神父都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接。

“我们没有必要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谈一下实jì

问题吧?”李丽华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她温文尔雅地坐在码头上摆放的大桌后面,面前是西班牙使者唐费尔南多和神父卡塔利纳。她的身后,陈衷纪、颜思齐等尹峰的亲卫紧握火绳枪笔直立在那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中华公司依旧不许玛利亚号的船员离开码头。

“对于你们所说的赔偿和归还财物等问题,我现在给你们看一份文件。”李丽华冷着脸,把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交给对方。

卡塔利纳神父展开文件一看,发xiàn

是一份中文、西班牙文双语文件;上面详细列出了死难者名单和原籍地,还有相关财产损失清单。同时,文件最后提出每名死难者赔偿500两白银的要求,并且注明:由于很多死难者没有留下籍贯和姓名,中华联合公司保留以后相关追索赔偿的权力。

神父阴沉着脸把文件交给费尔南多,低声说:“这份文件非常详细,肯定不是短时间内准bèi

起来的,您说的没错,他们事先知dào

我们要来。”

卡塔利纳转头对李丽华说:“尹夫人,我们愿意赔偿你们的人员物资损失,但是,你们的人员赔偿标准确实太高了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条件!”

李丽华冷冷地说:“您的意思难道是说:中国人的人命不值这点钱?”

“不,不是,关于人命……”

李丽华打断了卡塔利纳神父的话,冷笑着说:“关于人命的价格问题,中华联合公司的有明确的态度:这是不可谈判的条件。”

神父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中华公司的态度如此强硬。他眼珠一转,微笑这说:“伊丽莎白小姐……”

李丽华一举手:“打住,请叫我尹夫人。”

神父不理她的话,慢悠悠地说:“您想知dào

您哥哥的下落吗?”

李丽华早就有准bèi

,冷冷一笑:“他如果还活着,那就一定在什么地方服苦役。”

“菲律宾的西班牙当局可以释fàng

他……”

李丽华再次打断卡塔利纳神父的话:“您可以直接地说,你想要得到什么。”

“菲律宾殖民地和中华公司全面发展贸易关系。”卡塔利纳见李丽华油盐不进,异常强硬,只好抛出了谈判的底线。

李丽华冷笑道:“在马尼拉死难者赔偿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我们对此的态度是:这是不可谈判的内容。”

第116章 澳门危机

西班牙人的战舰玛利亚号被困台湾港码头的第十天.

中华联合公司围绕着玛利亚号坐沉了四艘帆船,不惜代价堵塞了玛利亚号可能逃逸的航道。两里外的大员港炮台上增添了两门二十四磅青铜大炮,炮口一直对准玛利亚号。丙字号码头周围的卫兵大多数换成了刚刚进入军校的年轻学生兵。他们虽然现得斗志高昂、血气方刚,但是难免显得稚嫩,军纪不严。加上他们手中参差不齐的刀枪和老旧的火绳枪,西班牙人倒是对他们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对大员炮台的大炮非常忌惮。

不过,打从和李丽华大谈判谈崩了以后,中华公司倒是开始给西班牙人提供有限的食物和饮水。

这一天,李丽华代表中华公司将去澳门,和澳门葡萄牙市政厅签订具体的商贸协议,把前期和来台湾谈判的市政议员们谈好的内容,明确地用书面协议形式确定下来。

李丽华上船前,问前来送行的尹峰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西班牙人?”

前来送行的只有尹峰,其他人都以各种借口回避了。尹峰并不认为李丽华此行会有什么危险,只让陈衷纪护卫李丽华去澳门;同时,林晓也派了几名人手,准bèi

重开中华联合公司澳门商馆后,分派这些人为主管;今后,澳门这个地方将是公司最重yào

的情报工作基地。因为只有在澳门,才可以很方便地得到吕宋西班牙人的情报。

面对这个顶着自己“夫人”头衔的美女,尹峰总是有点心虚。当然,尹峰一回家,看见自己正房夫人时,也是很心虚的。

他把目光从李丽华姣好的面容上挪开,看着远处码头上的西班牙船只,冷冷一笑:“没办法,只能耗着。他们绝对不可能答yīng

我们的要求,我们也觉不能答yīng

他们的条件。根本没必要和他们多谈。我们困住他们的目的,只是杀杀他们的士气,并且用假象迷惑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回过头,期期艾艾地有点口吃:“这次去澳门,你、你,那个,要小心。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是,那个……”

李丽华嘻嘻一笑,对他行了个西式礼节,一声不吭,笑眯眯地上了船。

尹峰叹了口气,看着李丽华搭乘的商船离开了码头。这个季节,东亚海面上马上就会盛行东南季风,李丽华估计得半年后才能返回台湾。至少在这半年内,尹峰的不用去尴尬面对李丽华了。

玛利亚号上,高级军官以及水手、士兵们都已处在精神和体力崩溃的边缘。虽然中华公司供应食物饮水,但是每次提供的数量都是只够玛利亚号上一半人食用,平均分摊后,大多数水手、士兵都整天处在饥饿状态。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陆地近在咫尺,但是却不能踏上海滩,百多号人被困在空间狭小的舰船上,每个人的情绪都有点失控,而且已经出现了疾病蔓延的苗头。

唐.费尔南多也无法保持自己一贯的贵族派头了,衣领被扯开,正在船头拿着一把扇子,一边用力扇风,一边在拿着望远镜观察海岸线。卡塔利纳神父还是用黑袍裹着自己,满头大汗地由底舱走了过来。

“安德烈船长病得很重了,我们还是向生理人——中国人提出要求吧。”神父着急地说。

“什么要求?”费尔南多现得有点不耐烦。

“要求得到治疗。我们需yào

药物和医生:船上有四分之一的人都生病了。”

费尔南多长吁一口气,一拳砸在船帮上:“上帝啊!这么做不正好让这些中国人的阴谋得逞吗!他们不就是想让我们求他们吗?”

“我认为我们现在要做的唯一重yào

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神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不管我们答yīng

过什么。回到马尼拉后,我们都可以不予承认;因为这种性质的承诺不是在公正谈判中产生的,而是被逼无奈作出的虚假承诺。”

此刻,尹峰正在中华联合公司所属的第一所活字印书坊视察。

这家活字印书坊,是尹峰用个人名义和和南京的张家活版书坊联营合zuò

的产物。但是,这所活字印书坊的生产技术,则是在尹峰亲自主持下,由技术学校的葡萄牙教师以及中国学生共同研究出来的。

早期活版印刷用的都是泥活字,泥活字启发了木活字,木活字又启发了锡、铅、通等金属活字。在明代弘治、正德年间,在经济繁荣的江浙一带,铜活字逐渐出现并流行起来,其中最著名的有无锡的华家、安家,苏州的孙家和南京的张家等,他们用铜活字印卖的书籍流传甚多。明人叶德辉在《书林清话》一书中曾指出:“明时活版书,出于锡山安国家者,流传最广”。然而,铜活字终究没有得到推广和普及,其主要原因大概是铜作为官府铸币的主要原材料,其生产运输和使用受到了官府的控zhì

,因而铜活字不得不夭折了,铜活字印刷的书剩下来的极少,大多也封存于皇宫和官府,世面上基本看不见。

当然,铜活字印刷本身也有很大问题。元代和明代人还研制过锡活字和铅活字,试用了一阵子,估计效果都不理想,或者还存zài

着技术上的难关而一时又克服不了,故都没有流传下来,中途就放而弃之。尹峰记得,技术史相关书籍记载;明人用铅活字试印后,反而觉得铅活字印刷还不如手抄质量好;锡活字溶点低,硬度不够,印多了就容易坏,加上金属活字印刷时,需yào

上等的油墨,而中国古代绝大部分印刷品用的是水墨,无法稳固附着在金属材质上,造成印刷不过关,字迹模糊和不清楚。

由此,金属活字印刷术虽然在中国早已出现。但是在明朝时代却渐渐没落,最后被德国的古登堡活字印刷术迎头赶上。

泥活字和金属活字由于他们自身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和弱点,而不得不让位于木活字。由于我国主要使用烟墨,没有油墨,这就是直到清代还是木刻印刷的一个原因。当然,木活字也有它的弱点:如果用木活字印书,大约印了200部左右,字模的字划就因为吸收烟墨中的水分,胀大模糊。但木活字的弱点却比泥活字和金属活字要少得多。需yào

指出的是:即使是木活字,不管是在明代,还是在明以后的清代,它的地位和分量始终没有超过雕版印刷。雕版印刷最终退出中国印刷行业,得等到清朝灭亡的前夕。

尹峰决心不能让中国的印刷术落后下去,因此鼓动自己的技术学校学生搞出了油墨,正式攻克了活字印刷术的第一道难关。古登堡当年是将亚麻仁油煮沸,冷却到呈暗黑色,以少量蒸馏松树脂得到的松节油精与碳黑搅匀后,放置数月后即成油墨。由于从澳门葡萄牙人那里得到了成型的古登堡印刷机的式样图纸,因此,尹峰的手下把大量时间花在了研制油墨的过程中;幸好在台湾岛上,亚麻和松树等原材料不缺,因此费时半年终于搞出了油墨。剩下的事,南京张家的人很快根据自己作坊的经验,摸索出了油墨加金属活字印刷技术的整套流程。

“我们现在除了印刷公司《商报》以外,已经开始印刷书籍了。”作坊坊主张敬越热情地给尹峰介shào

着印刷工场的情况:“我们印了全本的《牡丹亭》,还把尹大东家的那本《东西洋游记》重印再版了。”

尹峰点点头,心想:虽然比古登堡迟了百多年,虽然参考了古登堡的印刷机原型,但这毕竟是中国人自己搞出了的金属活字印刷技术,也算是一种“填补空白”吧!

“尹大东家心思缜密,机巧超人,这种印刷机的构造真的是太方便了,我们张家虽然搞活字印刷百年了,但是一直沿用雕版印刷的刷印方法,就是没想到用这种压印的办法啊!”

对于张家的这种夸奖,尹峰多少有点脸红,受之有愧啊:古登堡当年利用了欧洲压榨萄葡或湿纸所用的立式压榨机的原理,改制出世界上第一台金属活字印刷机的。尹峰只是照搬了他的设计原理,然后再由那些技术学校学生独立制造出来的。他不敢把发明印刷机的头衔戴在自己头上,赶紧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借鉴西洋印刷机的原理而已,把它造出来的是那些年轻的学生。”

张敬越丝毫没有察觉尹峰的尴尬之情,还是热情地说:“大东家真是谦虚。您放心,你的这些学生已经在各道工序上可以独立操作了,我们张家的学徒也已经开始上机操作。根据我们的协约,张家两年后才可以在南京使用这种印刷技术,这个诺言我们一定会遵守。”

……

从印刷工场出来,尹峰径直来到了港口丙字号码头。他询问值班守卫的军校的一名临时哨长:“干希腊人有什么动静?”

那名小哨长大约才15岁,是被尹峰救出吕宋岛的一位漳州渔民的儿子,他激动地向尹峰敬礼:左手横于胸前,全身挺得笔直立正:“报gào

船主,从早上到现在,干系腊人派了两次,每次二十人左右想下船取水,都被我们赶回去了。冲突中我们三人受伤,打伤干系腊水手五人。”

“很好,我们的人没有吃亏,你们做得很好。现在,你去通知一下干系腊人,让他们的头目下来谈判。只需带两个人下船。”尹峰决定要了结西班牙人的问题了。从年初开始到现在,中华公司已经全面开始备战,没功夫把时间消磨在西班牙人身上。把玛利亚号上的西班牙人折腾了这么久,也已经让西班牙人看到了公司的决心,没必要节外生枝了。

费尔南多和卡塔利纳神父看到码头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一群排列着整齐队伍的,拿着火绳枪的黑衣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国男子。

“火枪队?”神父梦呓一般地喃喃自语。马尼拉事件中,尹峰的水手火枪队一直是西班牙人最危险的敌人,而西班牙人一直没搞清这支小部队的底细。

费尔南多又惊又喜地说:“这应该就是那支神mì

的生理人火枪队!神父,我想他们的大人物要出场了!”

“大人物?”神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神父大人,您忘了?葡萄牙人传说,有一位带领着生理人守卫北山口的中国商人,用自己的船救出了大批的生理人叛乱者。这个中华公司的主要发起人,就是这些逃出吕宋岛的生理人叛乱者。我想,下面的这位,应该就是那个中国商人。”费尔南多兴奋起来:“我想,我们可以和他们的最高领导人直接谈判了,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了!”

谈判在公司港口管理处的中式小院中又一次开始。尹峰看着坐在下首的两名西班牙使者,抢先发话:“卡塔利纳神父,你在公元1603年的马尼拉屠杀事件中,身处马尼拉多明我会修道院内,并没有参与战事,你的手没有沾上中国人的血;唐.费尔南多,菲律宾殖民地邦邦牙省省长,您的土著部队参与了马尼拉城下的战役,屠杀了大批的中国人;您还参与了追击中国人逃亡队伍……一句话,你的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血。”

这种谈判的开场,一下子使两个西班牙使者泄了气。费尔南多十分纳闷和惊恐;为什么,这个中国人会对西班牙人内部情况这样了解?难道是通过葡萄牙人打听到的?费尔南多困难地摇摇头说:“尹先生,您对于我们之间的和平谈判,有什么具体的观点吗?”

尹峰冷笑道:“我的意思很明确,您是屠杀我们的刽子手,您无权和我们谈判商业贸易,我们也拒绝和您谈判。吕宋西班牙当局如果有诚意和我们公司做买卖,请找一个双手干净的家伙过来和我们谈判。”

第116章 澳门危机

西班牙人的战舰玛利亚号被困台湾港码头的第十天.

中华联合公司围绕着玛利亚号坐沉了四艘帆船,不惜代价堵塞了玛利亚号可能逃逸的航道。两里外的大员港炮台上增添了两门二十四磅青铜大炮,炮口一直对准玛利亚号。丙字号码头周围的卫兵大多数换成了刚刚进入军校的年轻学生兵。他们虽然现得斗志高昂、血气方刚,但是难免显得稚嫩,军纪不严。加上他们手中参差不齐的刀枪和老旧的火绳枪,西班牙人倒是对他们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对大员炮台的大炮非常忌惮。

不过,打从和李丽华大谈判谈崩了以后,中华公司倒是开始给西班牙人提供有限的食物和饮水。

这一天,李丽华代表中华公司将去澳门,和澳门葡萄牙市政厅签订具体的商贸协议,把前期和来台湾谈判的市政议员们谈好的内容,明确地用书面协议形式确定下来。

李丽华上船前,问前来送行的尹峰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西班牙人?”

前来送行的只有尹峰,其他人都以各种借口回避了。尹峰并不认为李丽华此行会有什么危险,只让陈衷纪护卫李丽华去澳门;同时,林晓也派了几名人手,准bèi

重开中华联合公司澳门商馆后,分派这些人为主管;今后,澳门这个地方将是公司最重yào

的情报工作基地。因为只有在澳门,才可以很方便地得到吕宋西班牙人的情报。

面对这个顶着自己“夫人”头衔的美女,尹峰总是有点心虚。当然,尹峰一回家,看见自己正房夫人时,也是很心虚的。

他把目光从李丽华姣好的面容上挪开,看着远处码头上的西班牙船只,冷冷一笑:“没办法,只能耗着。他们绝对不可能答yīng

我们的要求,我们也觉不能答yīng

他们的条件。根本没必要和他们多谈。我们困住他们的目的,只是杀杀他们的士气,并且用假象迷惑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回过头,期期艾艾地有点口吃:“这次去澳门,你、你,那个,要小心。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是,那个……”

李丽华嘻嘻一笑,对他行了个西式礼节,一声不吭,笑眯眯地上了船。

尹峰叹了口气,看着李丽华搭乘的商船离开了码头。这个季节,东亚海面上马上就会盛行东南季风,李丽华估计得半年后才能返回台湾。至少在这半年内,尹峰的不用去尴尬面对李丽华了。

玛利亚号上,高级军官以及水手、士兵们都已处在精神和体力崩溃的边缘。虽然中华公司供应食物饮水,但是每次提供的数量都是只够玛利亚号上一半人食用,平均分摊后,大多数水手、士兵都整天处在饥饿状态。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陆地近在咫尺,但是却不能踏上海滩,百多号人被困在空间狭小的舰船上,每个人的情绪都有点失控,而且已经出现了疾病蔓延的苗头。

唐.费尔南多也无法保持自己一贯的贵族派头了,衣领被扯开,正在船头拿着一把扇子,一边用力扇风,一边在拿着望远镜观察海岸线。卡塔利纳神父还是用黑袍裹着自己,满头大汗地由底舱走了过来。

“安德烈船长病得很重了,我们还是向生理人——中国人提出要求吧。”神父着急地说。

“什么要求?”费尔南多现得有点不耐烦。

“要求得到治疗。我们需yào

药物和医生:船上有四分之一的人都生病了。”

费尔南多长吁一口气,一拳砸在船帮上:“上帝啊!这么做不正好让这些中国人的阴谋得逞吗!他们不就是想让我们求他们吗?”

“我认为我们现在要做的唯一重yào

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神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不管我们答yīng

过什么。回到马尼拉后,我们都可以不予承认;因为这种性质的承诺不是在公正谈判中产生的,而是被逼无奈作出的虚假承诺。”

此刻,尹峰正在中华联合公司所属的第一所活字印书坊视察。

这家活字印书坊,是尹峰用个人名义和和南京的张家活版书坊联营合zuò

的产物。但是,这所活字印书坊的生产技术,则是在尹峰亲自主持下,由技术学校的葡萄牙教师以及中国学生共同研究出来的。

早期活版印刷用的都是泥活字,泥活字启发了木活字,木活字又启发了锡、铅、通等金属活字。在明代弘治、正德年间,在经济繁荣的江浙一带,铜活字逐渐出现并流行起来,其中最著名的有无锡的华家、安家,苏州的孙家和南京的张家等,他们用铜活字印卖的书籍流传甚多。明人叶德辉在《书林清话》一书中曾指出:“明时活版书,出于锡山安国家者,流传最广”。然而,铜活字终究没有得到推广和普及,其主要原因大概是铜作为官府铸币的主要原材料,其生产运输和使用受到了官府的控zhì

,因而铜活字不得不夭折了,铜活字印刷的书剩下来的极少,大多也封存于皇宫和官府,世面上基本看不见。

当然,铜活字印刷本身也有很大问题。元代和明代人还研制过锡活字和铅活字,试用了一阵子,估计效果都不理想,或者还存zài

着技术上的难关而一时又克服不了,故都没有流传下来,中途就放而弃之。尹峰记得,技术史相关书籍记载;明人用铅活字试印后,反而觉得铅活字印刷还不如手抄质量好;锡活字溶点低,硬度不够,印多了就容易坏,加上金属活字印刷时,需yào

上等的油墨,而中国古代绝大部分印刷品用的是水墨,无法稳固附着在金属材质上,造成印刷不过关,字迹模糊和不清楚。

由此,金属活字印刷术虽然在中国早已出现。但是在明朝时代却渐渐没落,最后被德国的古登堡活字印刷术迎头赶上。

泥活字和金属活字由于他们自身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和弱点,而不得不让位于木活字。由于我国主要使用烟墨,没有油墨,这就是直到清代还是木刻印刷的一个原因。当然,木活字也有它的弱点:如果用木活字印书,大约印了200部左右,字模的字划就因为吸收烟墨中的水分,胀大模糊。但木活字的弱点却比泥活字和金属活字要少得多。需yào

指出的是:即使是木活字,不管是在明代,还是在明以后的清代,它的地位和分量始终没有超过雕版印刷。雕版印刷最终退出中国印刷行业,得等到清朝灭亡的前夕。

尹峰决心不能让中国的印刷术落后下去,因此鼓动自己的技术学校学生搞出了油墨,正式攻克了活字印刷术的第一道难关。古登堡当年是将亚麻仁油煮沸,冷却到呈暗黑色,以少量蒸馏松树脂得到的松节油精与碳黑搅匀后,放置数月后即成油墨。由于从澳门葡萄牙人那里得到了成型的古登堡印刷机的式样图纸,因此,尹峰的手下把大量时间花在了研制油墨的过程中;幸好在台湾岛上,亚麻和松树等原材料不缺,因此费时半年终于搞出了油墨。剩下的事,南京张家的人很快根据自己作坊的经验,摸索出了油墨加金属活字印刷技术的整套流程。

“我们现在除了印刷公司《商报》以外,已经开始印刷书籍了。”作坊坊主张敬越热情地给尹峰介shào

着印刷工场的情况:“我们印了全本的《牡丹亭》,还把尹大东家的那本《东西洋游记》重印再版了。”

尹峰点点头,心想:虽然比古登堡迟了百多年,虽然参考了古登堡的印刷机原型,但这毕竟是中国人自己搞出了的金属活字印刷技术,也算是一种“填补空白”吧!

“尹大东家心思缜密,机巧超人,这种印刷机的构造真的是太方便了,我们张家虽然搞活字印刷百年了,但是一直沿用雕版印刷的刷印方法,就是没想到用这种压印的办法啊!”

对于张家的这种夸奖,尹峰多少有点脸红,受之有愧啊:古登堡当年利用了欧洲压榨萄葡或湿纸所用的立式压榨机的原理,改制出世界上第一台金属活字印刷机的。尹峰只是照搬了他的设计原理,然后再由那些技术学校学生独立制造出来的。他不敢把发明印刷机的头衔戴在自己头上,赶紧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借鉴西洋印刷机的原理而已,把它造出来的是那些年轻的学生。”

张敬越丝毫没有察觉尹峰的尴尬之情,还是热情地说:“大东家真是谦虚。您放心,你的这些学生已经在各道工序上可以独立操作了,我们张家的学徒也已经开始上机操作。根据我们的协约,张家两年后才可以在南京使用这种印刷技术,这个诺言我们一定会遵守。”

……

从印刷工场出来,尹峰径直来到了港口丙字号码头。他询问值班守卫的军校的一名临时哨长:“干希腊人有什么动静?”

那名小哨长大约才15岁,是被尹峰救出吕宋岛的一位漳州渔民的儿子,他激动地向尹峰敬礼:左手横于胸前,全身挺得笔直立正:“报gào

船主,从早上到现在,干系腊人派了两次,每次二十人左右想下船取水,都被我们赶回去了。冲突中我们三人受伤,打伤干系腊水手五人。”

“很好,我们的人没有吃亏,你们做得很好。现在,你去通知一下干系腊人,让他们的头目下来谈判。只需带两个人下船。”尹峰决定要了结西班牙人的问题了。从年初开始到现在,中华公司已经全面开始备战,没功夫把时间消磨在西班牙人身上。把玛利亚号上的西班牙人折腾了这么久,也已经让西班牙人看到了公司的决心,没必要节外生枝了。

费尔南多和卡塔利纳神父看到码头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一群排列着整齐队伍的,拿着火绳枪的黑衣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国男子。

“火枪队?”神父梦呓一般地喃喃自语。马尼拉事件中,尹峰的水手火枪队一直是西班牙人最危险的敌人,而西班牙人一直没搞清这支小部队的底细。

费尔南多又惊又喜地说:“这应该就是那支神mì

的生理人火枪队!神父,我想他们的大人物要出场了!”

“大人物?”神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神父大人,您忘了?葡萄牙人传说,有一位带领着生理人守卫北山口的中国商人,用自己的船救出了大批的生理人叛乱者。这个中华公司的主要发起人,就是这些逃出吕宋岛的生理人叛乱者。我想,下面的这位,应该就是那个中国商人。”费尔南多兴奋起来:“我想,我们可以和他们的最高领导人直接谈判了,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了!”

谈判在公司港口管理处的中式小院中又一次开始。尹峰看着坐在下首的两名西班牙使者,抢先发话:“卡塔利纳神父,你在公元1603年的马尼拉屠杀事件中,身处马尼拉多明我会修道院内,并没有参与战事,你的手没有沾上中国人的血;唐.费尔南多,菲律宾殖民地邦邦牙省省长,您的土著部队参与了马尼拉城下的战役,屠杀了大批的中国人;您还参与了追击中国人逃亡队伍……一句话,你的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血。”

这种谈判的开场,一下子使两个西班牙使者泄了气。费尔南多十分纳闷和惊恐;为什么,这个中国人会对西班牙人内部情况这样了解?难道是通过葡萄牙人打听到的?费尔南多困难地摇摇头说:“尹先生,您对于我们之间的和平谈判,有什么具体的观点吗?”

尹峰冷笑道:“我的意思很明确,您是屠杀我们的刽子手,您无权和我们谈判商业贸易,我们也拒绝和您谈判。吕宋西班牙当局如果有诚意和我们公司做买卖,请找一个双手干净的家伙过来和我们谈判。”

第117章 澳门危机(二)

尹峰当面拒绝和费尔南多谈判,这使费尔南多觉得受到了若大的污辱,猛然站立起来,右手伸向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他还没来得及拔剑,颜思齐眼疾手快地将两支燧发手枪指向了唐.费尔南多:“不许动!”

几名尹峰的亲卫纷纷拔出刀剑,房间内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卡塔利纳神父再也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挡在费尔南多身前,拼了命按住了费尔南多的手。“您在干什么?您忘了我们的使命了吗?”他低声警告邦邦牙省长大人:“清醒一点,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遭了!”

神父转向尹峰,见他好整以暇地正在喝茶,苦笑道:“尹先生,您这是在戏弄我们。既然不想和我们谈判,为什么要把我们扣留在港口?”

尹峰冷笑道:“我们中华联合公司愿意和全世界的商人合zuò

,但是我们不和曾经把刀枪对准过我们的敌人合zuò

。吕宋西班牙当局并未表现出想和我们和平相处的诚意,我们当然不能和你们谈什么了。”

费尔南多也冷静下来,气呼呼地坐回到桌子前;尹峰一挥手,他的亲卫也退了回去。

费尔南多狰狞着脸说:“我们西班牙帝国愿意和你们这个商业公司谈判,已经是作出了很大让步了。我们有寻求和平的诚意……”

尹峰抬起手,打断了邦邦牙省长大人的说话:“省长大人,在您和您的zf对我们死难的亲人作出赔偿之前,在我们遗失在马尼拉城下的货物财产得到归还之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还有,下回谈判我不想再见到您,我们希望见到的是一个没有参与马尼拉屠杀的西班牙人。”

尹峰说完,站起身打算走了。

卡塔利纳神父着急地说:“等一等,尹先生,您这样把玛利亚号围困在码头边,我们是没办法把您的谈判意向传达给吕宋殖民地zf的。”

尹峰冷笑道:“明天我们就会开放航道,玛利亚号应该尽快离开港口;在这之前,请把我们公司向你们供应水和食物的相关费用付清。”

卡塔利纳神父一怔:“什么?费用?”

尹峰笑得很开心:“当然,我们从来没说过是免费供应。我们是商人,不会做亏本生意!你们不结清费用,就不允许离开台湾港。”

……

尹峰说话算数,港口外一直在进行疏浚航道作业的帆船开到了玛利亚号周围。费尔南多在自己的船舱内,通过窗户苦闷地看着这艘帆船正在清理航道。卡塔利纳神父和安德烈船长都在他的房间内,一时间无人说话。

安德烈船长大病未愈,有气无力地说:“省长大人,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费尔南多恼火地看着他:“那能怎么样?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一开始我们就上当了,被他们引入港口码头,结果……”

卡塔利纳神父冷冷地说:“这帮中国异教徒确实和原先的巴里安生理人不太一样。尊敬的费尔南多先生,西班牙帝国的荣誉受到严重的冒犯,我们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请问,以我们吕宋殖民地的军力,能够攻占这处海港吗?”

唐.费尔南多愣了一下,脸色很难看地说:“这,可能,可能仅靠菲律宾舰队的实力,是很难正面进攻这个港口的。这里的炮台非常坚固,设计非常巧妙,一定是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帮zhù

他们建立起来的。而且,这几天我发xiàn

在港湾南侧也正在修建工事,如果那里建筑的也是如此规模炮台工事的话,以我们菲律宾殖民地军队的实力,是没办法攻占这个港口的。”

卡塔利纳神父摆出一副“我就知dào

会是这样的回答”的表情,冷笑着说:“你的意思是,攻占这个中国商人建立的贸易港口,还需yào

从美洲或者欧洲调动兵力?”

在场的人都知dào

,现在西班牙人和荷兰、英国、法国等殖民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争夺殖民地,在欧洲为宗教、政治、经济等各种利益的冲突,大打出手,混战不休。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人,实jì

上很难得到老家欧洲或者美洲的直接军事支援。

安德烈船长苦笑着说:“国王陛下不会放qì

菲律宾殖民地,但不一定会支持对中国发动战争。”

唐.费尔南多“啪”地拍了桌子,震得桌上的酒杯和书籍、文件全都跳了起来。

“上帝保佑!不管马德里的人会怎么说,我们必须为在此地受到的污辱报仇!”费尔南多站起身:“船长先生,命令全体船员准bèi

出港。我现在必须起草报gào

书,向马尼拉皇家检察院报gào

此行的所有见闻。”

……

又过了三天,玛利亚号战舰才能小心翼翼地通过外围航道,驶入了台湾海峡。

本来,玛利亚号还想北上鸡笼淡水,企图侦查一下台湾岛的情况。无奈,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船一直在紧紧“追随”玛利亚号战舰,分布在玛利亚号四周的战船足足有六十多艘。玛利亚号食物、淡水都十分紧缺,没心思和中华公司的帆船在海峡里纠缠,只好掉头南下返回了。

一连数天,海面上风暴肆孽,大雨冲刷着中华公司各处农庄和种植园的土地。由江南雇来的几个老农忙着带人到处开挖水利设施,但是今年的农业收成可能已经受到影响了。

不过,仅靠前两年的粮食收成,就足够台湾港的全体居民吃上好几年的了,中华联合公司的管理层并不是非常担心农业问题。这些天,尹峰则一直在研究自己的“天书”手稿,看看在发动对西班牙人的反攻前,还有什么金手指可以开得。

可惜他毕竟不是军史专家,很多军事史上的发明创造,他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中华公司的军队在这个世界上,技术装备和战术已经算是很超前了;荷兰人的莫里斯横队战术已经传授给中华公司护卫队,而且在尹峰的推动下正在向线形战术发展;要使中华公司军队在更多的军事技术领域超前发展,尹峰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知从何着手。

一杯凉茶端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婉儿,你去休息吧。”

实jì

才20岁出头的少妇婉儿轻声道:“夫人来过了,见你还在看书,就给你沏了茶。”

尹峰叹了口气;在他心中,他还是喜欢和这个依恋他的渔家少女待在一齐,比较轻松自在。而面对曾婧,他一直有种愧疚感,出自于他的道德洁癖的愧疚感。

“你先去睡吧,等一下,我把这些文书藏在你的梳妆台下。”尹峰站起身,把婉儿搂在怀中吻了吻她的小嘴。婉儿柔软的身子正在发热,反手回抱尹峰。

“轰!”

这时,从城北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在沉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惊人。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婉儿颤抖着问:“这是什么?”

尹峰摇头,然后忽地一惊:“不好,那是兵器研究部的位置!”

他安慰了一下婉儿,立kè

推门而出,迎面碰上了颜思齐和几个亲卫。颜思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船主,是兵器研究部的方位!”尹峰沉着脸说:“是的,振泉,你马上去把李跃李掌柜,林晓等几个人都叫起来,我先带人过去。”

兵器研究部附近已经是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尹峰来到附近的时候,居住在兵器研究部周围的中华公司员工已经纷纷出门救火了。这里本来是护卫队重点保卫部门,中华公司最机密的地方之一。护卫队在研究部西边有一个专属小院,驻扎了整整一个队的护卫队士兵。他们已经封锁了研究部的大门和各处进出口,坚决不许其他人进入研究部的院子。

士兵们看见尹峰,赶紧让他进入院子。尹峰发xiàn

大火是在西院的爆zhà

物研究所仓库周围燃烧。由于那里有大量的易燃易爆物存储,不仅火势一时间无法扑灭,院子里还不断传出爆zhà

声。

所幸最近连绵的狂风暴雨到傍晚才停息,院子里房屋墙壁到处是一片湿漉漉,大火并未蔓延到周围地方。士兵们和研究院的职员们正在拼命灭火,上百人自动排成几条长龙,从流经研究部中心院落的小溪中取水灭火。

在混乱的人群中,尹峰抓住了满头大汗、四处奔跑的挂名研究部总管李跃。所有公司高层之中,他家住得离兵器研究部最近,也到得最早。

“怎么回事?是意wài

吗?人员有伤亡吗?损失如何?”尹峰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李跃不断喘气,一句也回答不出。李跃身后站出来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是李跃的副手,也是李跃的师哥,李大路。他替李跃回答说:“船主,有人偷偷进入爆zhà

物研究所仓库,被人发觉了,可能就因此惊慌中失落了火把,引发了爆zhà

!”

“偷偷进入仓库?有人看见了吗?”

“是的,护卫队的一名哨兵看见了,追了过去,结果仓库一下爆zhà

了,这个士兵受了伤,已经抬下去救治了。除此之外,只有三个值班文书、一个工匠受伤,没人死亡。”李大路说话简洁,很快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尹峰忽然环视周围,疑惑地说:“怎么回事?参加救火的人全是我们唐人?那些西洋教官和工匠上哪里去了?”

李跃这时缓过了口气,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让护卫队的弟兄把他们全部扣留关押在东院了。”

尹峰非常敏感地追问:“难道,事情和他们有关?”

李跃道:“那名第一个看到小偷的护卫队弟兄,最后受伤昏迷前,一个劲地说:佛郎机人,小偷,佛郎机人……因此,我一到这里,就把那些西洋教师和工匠全关押起来了!”

“连红毛国的人也关起来了?”

李跃发觉尹峰似乎对自己的处理方式不太满yì

,有点犹豫地说:“是的,兵器研究部是最重yào

的机密之地,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吧?”

尹峰也没空解释,马上说道:“你去把所有人都放出来,让他们各自回住所!难道他们还能游水离开台湾岛?只要只几天在各处城门严加检查就行了,李兄,我们眼下兵器生产正在紧要关头,这些人手头的功夫我们不能少啊!当然,放走他们之前,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是不是少人了。”

李跃点点头:“是,是我考lǜ

不周,我去放人。但是万一……”

“没事,林晓马上就到,我让他派人去监视洋人居住区,为防万一。”

一名护卫队战士急急忙忙跑过来,向尹峰敬礼后说:“报gào

船主,那名受伤的哨兵已经醒了,……”

尹峰连忙问道:“他说什么了?他看清楚那个小偷了吗?”

“他说,那个小偷叫什么安道尔,是兵器部新雇来的火药制作工匠,一个月前才从澳门来台湾的。”

尹峰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是澳门葡萄牙人?”

李跃说:“我见过此人一次,他是兵器研究部的火药所的工匠。现在,我们可以清点一下西洋教官的总数,看看这个安道尔是否真的缺席来不了了。”

尹峰现在考lǜ

的问题更多:这个年代,**大叔的自杀爆zhà

还没发明,这位偷偷进入仓库的葡萄牙人,其目的一定不是为了搞破坏。那么,如果这个倒霉的家伙,真的是想偷取中华联合公司的军事技术,那么,他背后是否有着澳门当局的指挥棒?

所有参与兵器研究部工作的外籍人士,都和公司签了三年以上的合同,而且最关键的技术部门是不许他们参加工作的,甚至都不许进入一些实验室。

本地葡萄牙**多是库特雷上校拉来的老雇佣兵同伴,还有一部分是李丽华、尹峰在澳门雇来的各种工匠和技术人员,总计有近八、九十人。由于库特雷上校与罗阿泉的特种部队去了澳门,所以现在的本地葡萄牙居民的首领,库特雷上校的老朋友,葡萄牙老雇佣兵安德烈.里卡多就成了代理首领。

现在,所有的葡萄牙人都聚集在中华公司总部的大会堂内,嘁嘁喳喳地围着安德烈.里卡多议论不休。一阵整齐的踏步声传入大会堂,十名护卫队士兵踏着正步,走到了大堂两侧,整齐地立正。尹峰随后在颜思齐等亲卫陪同下进入大堂,有人高声喝道:“大东家到!”

第118章 澳门危机(三)

中华联合公司的葡萄牙雇员们顿时停止了议论,一齐向尹峰看去.

尹峰脸色很不好,他已经整整一夜没有睡觉。

从研究部火场废墟中,有人发xiàn

了一把烧得变形的铁质小酒壶,上面刻着安道尔的名字。安道尔则已经藏身大火,除了留下几片焦黑的骨头外,几乎尸骨无存。

及时发xiàn

安道尔投入仓库,并且主动追上去的护卫队士兵叫林跃,是林晓的本家兄弟,半年前才从海南岛崖州来投奔林晓。林跃相对林晓而言,是个本分的庄稼汉——他也是军户子弟,不过从他祖辈开始就没有参加过什么军事训liàn

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所属千户干农活。如果不是去年家中遭了风灾,无法过日子了,林跃是绝对不会背井离乡数千里来投奔林晓的。

林跃毕竟是世代军户后代,被林晓打发到护卫队当兵后,训liàn

吃苦,办事认真;由于有林晓这层关系,他被认为是比较可靠的人,因此被安排守卫兵器研究部。

今夜林跃能逃得一条小命,仅仅受了点脑震荡和皮肉伤,多亏了仓库包铁皮的大门挡住了爆zhà

的冲击波。在他醒后,尹峰询问了他一番。林跃非常肯定地说:确实是来自澳门的佛郎机人安道尔偷入仓库,引发爆zhà

和大火。尹峰对他的尽职尽责、主动勇敢的精神加以表扬,然后下令等林跃伤好之后,调入到自己的亲卫队去。

到了早上,尹峰把那些葡萄牙人全部集中到了会堂。他进入大会堂,扫视四周,见这些人或者惶恐不安,或者愤愤不平,有的焦虑,有的烦躁。尹峰没有说话,坐在了会堂一边的椅子上,冷笑着看着这群葡萄牙人。

一名年轻的亲卫跑步进入大堂,在尹峰面前立正报gào

:“报!巴拉达斯先生到了!”

“好的,请他进来吧。”

巴拉达斯传教士身穿中式儒服长袍,缓步走入大堂。在场葡萄牙人很多都是他的教堂常客,他在中华联合公司外籍雇员中,还是很有威信的人物。当然,荷兰人除外,他们过宗教生活时,拥有自己的新教牧师,在台湾港的荷兰商馆内有小规模的祈祷室。

“巴拉达斯神父,您已经知dào

事情的原委了?您去看过那些证据了吧?”

巴拉达斯冲尹峰恭敬地点点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船主,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这个问题我们等一下讨论。”尹峰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转过头对大堂内的一干葡萄牙雇员说:“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葡萄牙籍火药工匠安道尔是间谍,为西班牙人工作的间谍。他企图窃取我们制造的火器,结果造成了爆zhà

和大火。”

说安道尔是为西班牙人工作,其实是给葡萄牙雇员们一个台阶,也是尹峰不想和澳门葡萄牙当局撕破脸的无奈之举。

“巴拉达斯神父已经去察看了所有相关证据,我们从安道尔的住所搜出了他写的信件,已经完全查清了事实真相。诸位先生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神父。我在这里想说的是:在场诸位先生,有谁参与了安道尔的行动,如果能主动站出来坦白,我保证不会对他进行报复,会礼貌地送他上船离开台湾,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尹峰冷冷一笑,脸上忽地涌起肃杀之气:“如果现在不承认,那么诸位出了这个大堂的门口后,一旦谁被我们发觉从事了危害公司利益的行为,那么他将被流放到大武山最偏僻的屯田农庄去做苦力。”

一干葡萄牙人的脸色都变得发白:大武山那边,刚刚发生山里猎头族土著偷袭农庄,割了十多个汉人脑袋的事。

随着中华公司在屏东平原、恒春半岛一带影响力的逐渐增强,大量取得许可证的汉族猎人、皮货商和大武山一带的原住民也开始有了接触,尤其是在传说东部山区有黄金之后,中华公司的屯田农庄也出现在了大武山山脚。通过大武山前往台湾东部沿海的陆上交通,不久也被中华公司武力支持的皮货商及猎人开辟出来,而且变得日益重yào

起来。从今年年初开始,中华公司的庄丁和护卫队已经多次前往大武山兴兵讨伐土著人,力图控zhì

这一地区,均收效甚微,崇山峻岭的险峻地势成为阻碍汉族皮货商以及中华公司前进的天然屏障,山区土著难以驯服的自然天性使此地区成为中华公司大为头疼的危险地区。

尹峰并不想在葡萄牙雇员中搞一场清洗;毕竟大部分葡萄牙雇员在台湾已经工作了一年以上,基本上都是可信任的。最主要的问题是:他并没有掌握另外还有间谍存zài

的证据:安道尔的死,已经毁灭了最主要的线索。

这次爆zhà

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爆zhà

还是造成了大量硝石硫磺的毁灭,还有一部分正在研究阶段的手掷爆zhà

弹样品也全完了。这些手掷爆zhà

弹也就是中国早期手榴弹的升级版,用陶罐装黑火药,夹杂铁片。尹峰把自己手稿抄录的古代历史中出现过的手抛炸弹,无论是金朝的“震天雷”,还是十四世纪意大利的手抛弹药,一股脑儿作为教材传授给了技术学校兵器科的学生们。发明了中国式“管风琴枪”——暴雨枪的四人研究小组:林清、张小海、王恭、李和天这四个年轻的高级工匠主动要求参加手抛炸弹研究项目。这次大爆zhà

,几乎把他们试制的样品全毁了。

尹峰非常严肃地对老雇佣兵安德烈.里卡多说:“您是我信任的人,我希望你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协助巴拉达斯神父,维护葡萄牙人居住区的局面稳定。”

安德烈点点头:“请放心,我知dào

该怎么做。”

……

几天之内,来自各方面的消息使得尹峰感觉十分不好。

和福建官府的谈判一直在秘密进行;尹峰这一方由曾棋代替他出面,和福建巡抚徐学聚的私人代表,巡抚大人的管家徐厚财已经谈了多次了。徐学聚很有招抚尹峰的意愿,因为他的巡抚任期将满,朝廷中枢的朋友已经向他暗示:要想在朝廷考评中获得较好的评价,还得努力,否则升迁无望。所以,如果能成功将东南沿海突然冒起的强dà

势力招安,这项功绩一定会打开他的升迁之路。

但是他提出的条件,曾棋认为太没有吸引力了:台湾设县,尹峰为典史;中华公司的军队解散,所有船只不许停靠台湾港,中华公司总部必须在泉州或福州。

曾棋毕竟是出仕为官的士人,还是有着传统的忠君思想的。他很想自己的女婿尹峰能获得合法的身份,但是,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加上他祖辈几代为商人的熏陶,他不是迂腐的八股文士。眼见当今世道每况愈下,乱世的苗头已经显现,所以曾棋想为自己家族找一个依靠势力:他很希望尹峰即使投靠了朝廷,也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经济和军事实力。正因为如此,招安谈判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尹峰倒也不是太担心朝廷招安的事;打从他遇刺那天起,中华联合公司已经可以在福建沿海耀武扬威了。大批战船配备大炮,军备精良,军纪森严,这已经震惊了福建沿海的官兵。特别是尹峰遇刺后,公司派出前来接应他回台湾的第二批船队,几百艘船闯入泉州湾,使得沿海的官兵一提到中华公司的战船就立kè

摇头。

他担心的另一件事,是今年葡萄牙商船来台湾港的数目大幅度减少。澳门和广州的内线报gào

;澳门的中日贸易舰队今年开辟了台湾岛东部外海的航线,由澳门出航直取琉球,然后再去日本,绕开台湾岛,不再需yào

台湾港中转货物了。他们直接去了日本,不仅仅是在日本和中华公司抢生意,也意味着葡萄牙人将会和中华公司争夺中国商品的所有海外市场。

澳门的存zài

,现在已经成了中华公司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尹峰开始为去澳门谈判的李丽华担心。明年即将开始对吕宋的反攻,但是,中华公司的基地台湾的政治地位仍然不稳定,作为公司的基地,面临着太多的未知威胁。

东南方向的狂风吹得很猛的一天,天空中乌云滚滚向西边的大陆压去,台湾港在一片椰子树掩护下停泊着上百艘前来避风的渔船和商船。这是台湾夏季常见的刮台风的日子,一艘挂着蓝底中字旗的商船满载货物回到了港口。这是从北大年返回的公司商船,但是船上却有一名从澳门来的军情部人员。他连滚带爬地跑下船,直接来到公司总部,找到了尹峰的办公室。

一名尹峰的亲卫在门口站岗,查勘了这名军情部人员的证件后,对他说:“船主不在,他去巡视打狗港的炮台工地了。”

打狗港就是后世高雄市的所在,在如今尹峰命名的“台湾港”以南。

军情部人员猛地跺脚叹气:“老天!我这可是大事情!要命的大事情要报gào

给船主啊!兄弟,如何能尽快找到船主?”

“你返回港口,坐船往南,那里的海边在建南炮台,尹船主就在那里。”

下午,正准bèi

上船返回台湾港的尹峰,在临时的码头附近遇到了这名军情部人员。这人尹峰还认识,是漳州城的落魄读书人,科举不第,流落马尼拉为安海富商做账房和翻译,名叫余安福。原先,余安福是公司安全部的文书,后来不知怎么和林晓结交,因为公司缺乏会外语的人才,他就被派驻到澳门成为了潜伏的暗桩。

在余安福暗示下,尹峰拉着他离开人群来到一僻静处。“好久不见了,安福,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澳门潜伏的吗?陈衷纪和库特雷是否和你联系了?”

余安福摇摇头:“我是去年到了澳门的,一直在一个佛郎机商人家做华语翻译。纪仔他们还在澳门,找机会救贝先生。这一次按照公司的安排,我是负责暗中保护李小姐安全的。”

尹峰大吃一惊:“什么?难道李小姐出事了?”

“是的,她被澳门市政当局扣留了。据说,是一班子番僧抓走她的,对了,是一个葡萄牙语叫做Inquisi***的衙门。”

“宗教裁判所!”

尹峰心中咯噔一下,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戳破了似地,心痛的感觉传遍全身。

……

往年按规矩,外国船的船员是不许进入广州城的,因此每年一度的明朝版“广交会”都是在城外江边交yì

的。今年广州市舶司特别允许外国商船的船员白天可以上岸,但是不许进入广州城。

往年热闹非凡的珠江边码头一带,今年略略显得冷清。低矮简陋的茅草棚屋遍布江边,和一片片树丛混杂在一起,显得非常混乱。

沿江的临时棚屋不少是酒店食铺,但是和来往的人丁一样,店内的食客也是稀稀拉拉的。大片的木制或竹制临时仓库分布在码头各处,其中的一半都没有装满货物。外国船船员按理是不许再岸上过夜的,所以都要雇佣中国人看守自己在岸上的临时仓库。而这几天,由于外国货船来得少,不少空闲得没事干的汉子聚集在江边,蹲在江水边游手好闲地晒太阳,喝酒聊天。

按江湖规矩,码头客栈都有装卸劳工和苦力们的行会,还有打行的人参与维持次序。凡是在本地上岸装卸货物,都必须找他们干活,否则连一斤货物都别想上岸。往年是这些穷弟兄赚钱的好日子,而今年他们都快闲得发疯了。手中无钱,连上酒馆喝酒、去赌钱**都不行,这日子怎么熬啊!

“娘的,这番鬼仔的船怎么一年比一年来的少了?”有人在抱怨。

“都是那个没卵子的李疯子搞得,把每只船的税提得那么高,谁还会来啊?”边上一个汉子愤愤地说。李疯子就是广东税使太监李凤,因为谐音,大家就叫他“李疯子”。

“这年头还让不让人活了,城里买卖针头线脑都要上税,南北来往的商人也越来越少,我们靠码头吃饭的弟兄都快饿死了!”

“这世道,没法过啊!”众人一起感叹。

一个少年苦力忽然提了个问题:“诸位大哥,这番鬼仔的船不来我们这里,那么是去了哪里的码头?”

大家面面相觑一番,有人小心地说:“大约是去了蠔镜澳的佛郎机夷那里吧?好像他们哪里什么地方的番鬼都有。”

大家议论纷纷起来;“要不我们去那边讨生活?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喝凉水的好吧?”

先前大骂李疯子的汉子冷笑一声,站起身指着海面上说:“你们懂什么啊!我有个本家兄弟在香山县衙门做事,几日前来广州公干,告sù

我说:蠔镜澳的佛郎机人正在准bèi

打仗,那边的汉人都在往外跑呢。”

一群苦力们大吃一惊,做声不得。

第119章 澳门危机(四)

码头上的苦力们正在发愣的当口,有市舶司的小吏在上头喊道:“喂,那边几个,有船靠岸了,快点去干活吧!”

果然有船靠岸,是一艘福船样式的双桅帆船,但是挂着花花绿绿的西洋番人旗帜.年轻的码头苦力问道:“这是哪一国的船啊?这旗帜上还画着狮子?”

大骂李疯子的汉子再次冷冷一笑:“说你们没见识吧,你们还不服!没看见这船船头被漆成了蓝色了吗?这样的船,八成就是福建那个华兴联号的船,只是挂了外国旗糊弄官府而已。”

从那艘可疑船只上走下来的,正是在海外叫做“中华联合公司”——内地叫做“华兴联号”的超时代怪胎企业的贸易部二掌柜,韩京。

他刚刚离开蠔镜澳,来到广州为尹峰的惊人的大规模行动打前站。公司高层对于尹峰提倡实力决定一切很担心,毕竟澳门葡萄牙人也是公司的大客户。所以,韩京就是来和澳门当局谈判和平解决李丽华问题的。

蠔镜澳就是澳门,实jì

上澳门现在的萧条景象和广州类似,若大的内港,只有百余条东南亚及中国商船停泊,比往年万国船只云集的场景惨淡多了。

中华公司异军突起,其贸易势力以台湾为中心,涵盖了中国东南沿海大部地区,在远洋港口上最大的变化就是台湾港间接代替了澳门广州,成为了中国沿海最大的货物集散中心和转运口岸。现在来到澳门的大多数是东南亚各小国的船只,大一点的欧洲船只和暹罗、安南等国的商船,大多直接去了台湾港:因为这里商船不需yào

缴纳引水费和各种税收,和中国商人贸易只需yào

缴纳规定的交yì

税就行——中华公司本身就是最大的贸易商,也是产供销一条龙的超越时代的庞大企业。它最大的收入是海外贸易利润,以及把自鸣钟、玻璃器皿卖到内地各省的收入,外加各种船只保护费、皮货许可证费等收费,不需yào

也没必要再收税了。

同时,台湾港港口设施齐全,管理的人员廉洁高效,服wù

周到,而且距离另一个重yào

贸易口岸——日本长崎更近更方便。

在台湾港,外国人只要办理相关证件后就可以上岸随意游玩,只要不去中华公司的军事要地闹事,其余地方凭着证件可以随意去。这里有佛教庙宇、天主教教堂,大街上有各国美食出售,各国商人水手的生活丝毫不会感到不方便。

广州本来是中国南方最方便的对外口岸,可惜明朝zf宁愿把贸易利润转让给澳门的葡萄牙人,也不愿好好经营广州港。那些满载真金白银万里迢迢来到广州、澳门的西洋商船,并不在乎再多跑个千里路去台湾;那里货物更多更好,税收成本低。

不过,眼下澳门的日子并不好过。贸易收入减少使澳门经济的支柱岌岌可危。由于中华公司的突然冒起,本来掌握着中外贸易大笔利润的澳门,经济收入日益锐减,所以才有联合西班牙人队中华公司施压的举动。虽然,市政厅评议会的谈判代表和中华公司达成了协议,但是这几名代表返回澳门后,这协议在市政评议会内部并未得到一致同意:有一大批葡萄牙商人认为中华公司作出的让步不够。因此,李丽华一到澳门就忙着和澳门市政厅的官员见面谈判,约见各位大商人,甚至还想约见皇家检审官;这是在澳门市政厅举足轻重的重yào

官员,不是选举产生的,而是由西班牙王室直接任命并且派驻澳门自治市的官员。

这一下惹了麻烦;本任皇家检审官自己就是名贵族大商人,勾结宗教裁判所抓走贝尔纳多,封闭中华公司商馆的主使者就是他:安东尼.迪亚士。

李丽华的身份很特殊:她是出生在西班牙殖民地菲律宾的华人,而且是受洗礼的天主教徒,法律上是西班牙帝国的臣民。由于西葡两国合并,葡萄牙殖民地东印度省的自由市澳门,法律上也是受西班牙国王管辖的。本来按照葡萄牙人和明朝zf的协定,涉及中国人的法律问题,必须由中国明朝zf管辖;但是,李丽华算是西班牙帝国臣民,因此安东尼.迪亚士根本无需理会中国方面,以参与马尼拉叛乱的罪名,把送上门的李丽华抓了起来;在听说李丽华居然是中华联合公司总掌柜的“夫人”后,迪亚士犹豫了一下,立kè

把宗教裁判所的人请来了,以和异教徒联姻等罪名,把李丽华转交给了宗教裁判所,准bèi

等季风风向变化后,把她送到果阿去审判。

宗教裁判所这段时间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仅抓了和中华公司相关的人物,还抓了很多黑人奴隶,认为他们暗地里在搞异教仪式。韩京在到达澳门的时候,大街上正在处决吊死几名黑奴。他在马尼拉和黑奴打过交道,感觉一般黑人都是很好交往的,所以他问前来迎接的陈衷纪道:“这是怎么回事?”

“番僧的异端裁判所以崇拜异教的名义,处死了这些黑番。本来也是要抓黑马叔,还好他跑得快……”颜思齐和陈衷纪说的“老马叔”、“黑马叔”都是指黑人马加罗。

韩京直接找到市政议会的议长,以前打过交道的一名葡萄牙商人。但是,市政厅方面对李丽华问题踢起了皮球,说是宗教裁判所的事,与他们无关;而宗教裁判所则根本不愿意和韩京见面,完全不理睬他。不用说,韩京的和平谈判完全失败了。

他离开澳门后,放飞了两只信鸽,给台湾港等待消息的人们带去了令人失望的消息。

韩京搭坐一艘由爪哇回来的中华公司商船,在广州城外登陆,准bèi

执行此行的另一项任务:贿赂广东税使太监李凤。这艘商船其实也是有特殊身份的:它是麦小六到南洋大力发展海盗事业后,秘密向台湾派出的信使所在船。

由于澳门谈判失败,他心情不好,下船时阴沉着脸。陈衷纪负责他广州之行的保卫,因此跟在他身后。由于陈衷纪在澳门没能保护好李丽华,他的心情也很差。所以当他们几人被一伙人拦在码头上时,陈衷纪没多想就拔出了随身携带的两只燧发手枪,冲了上去,一脚踢开一名挡在韩京身前的苦力,大骂道:“你们找死啊!不长眼睛吗?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

一批苦力打扮的汉子在中华公司商船停靠的码头前,围住了下船的跳板,不让韩京等人登陆。刚才在晒太阳聊天的那群码头搬运工则刚刚赶来,围在这群苦力外面不知所措。

少年苦力问那位见识多广的汉子道:“孟大哥,这群人不是我们码头上的弟兄,是来抢生意的外来户吧?”

有人卷起袖子大叫:“娘得,孟大哥,有人抢我们地盘,和他们拼了!”

孟大哥一把拉住想动手的弟兄说:“且慢,不要动!这些人是广州城里的地痞,打行的混混,不好惹啊。刚才他们一直在码头外游逛,现在围着这华兴联号的船闹事,说不定是故yì

找茬的。”

少年苦力傻傻的问:“找茬?找我们的茬吗?”

“笨死了!当然是给华兴联号找茬!”孟大哥气呼呼地给少年苦力脑门子上拍了一下。

这帮假苦力明显不是来干活的,他们上来就要韩京给钱,说是他们的货物装卸全由他们包了,必须先给工钱才干活。

韩京倒是想息事宁人,给钱了事,但陈衷纪不干了,他呼啸一声,几十名马来人、黑人由船上冲了出来。这些都是中华公司的外籍船员,都是东南亚各地海盗团伙的成员,好勇斗狠的精神可能和打行的地痞混混相当,但是厮杀肉搏的经验远远超过这帮打行的小子,而且,他们都拿着家伙:刀剑棍棒,还有斧头。

只见跳板边码头上,血肉横飞,棍棒拳头飞舞,人的肉体翻滚,没多久这帮挡路的打行混混全体被打倒在码头上,躺倒了一大片,人人挂彩,个个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这时衙役胥吏和守城兵丁都闻讯赶来,韩京见势不妙,忙让陈衷纪赶紧上船,保护好麦小六的信使。同时,他立kè

命令所有参与殴斗的人都把家伙扔到海里去。孟大哥带领着一群真zhèng

的码头苦力围了过来,大声说道:“客官休慌,我们弟兄为你作证:是这帮子地痞先动手的!”

……

在这个时代的明朝官府,对于外洋来华的人士,在管理措施上总是在非常严格和非常宽容松懈两个极端上跳跃。比如澳门葡萄牙人,只要不给明朝官府惹事,明朝就允许澳门葡人自我管理,自己收税、自己立法都可以。一般外国人在中国犯法,也都是赶出国境了事,比如明初日本来朝贡的人经常在中国惹事生非,明朝zf则基本都是赶走了事,不会用法律来处理他们。

往年广州城外也有中外百姓斗殴的事发生,所以广东巡抚衙门才会把“广交会“的地址移到远离城区的偏僻地方,省得外国人和百姓接触太多。

因此,虽然衙役和打行的人都知dào

这艘船是中华公司的,但是它在香山县收税登记的时候就登记为葡萄牙船了,所以斗殴事件发生后,由于没有出人命,中华公司的这艘商船被市舶司、广州府赶走了事,连带着韩京的贿赂使命也无法完成了。

陈衷纪面对韩京的抱怨,理直气壮地说:“这一次船主派我们来,就是要显示实力的。如果对那批地痞也示弱,我们中华公司还怎么能在海上称霸?”

韩京苦笑:“我们要在海上称霸吗?尹船主有这么说过吗?”

“他没这样说,但是他说中华公司保护所有海上华人的利益,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韩京摇摇头:“你小子在强词夺理。不过,这帮混混明显是冲着我们公司来的,一定是广东方面的商家或者别的势力在暗中指使,我们的敌人是越来越多了,得去和尹船主说说了!”

……

现在,中华公司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在澳门。

澳门市政厅的治安官由市政议会每年选出24人的名单,每月由名单中的2人值勤。这个月的治安官之一就是皇家检审官安东尼.迪亚士的侄儿。

迪亚士一副严肃的贵族派头,正在带着市政卫队的十几名卫兵在内港码头巡视。

打从年初起,来澳门的各国商船就日益减少。听说,南洋出现了一大批新兴的海盗团伙,武器装备精良,经验老道作风狠辣,专门打劫欧洲人的船只,对中国、暹罗、北大年等亚洲人的船一般都会放过。这简直是给贸易环境越来越恶化的澳门港雪上加霜。当然,这得归功于麦小六的人马了。

迪亚士的能到澳门来,可是靠了自己叔叔的关系。本来是当官做生意两不误的美差,可现在由于前期荷兰人的捣乱、现在中华公司的贸易竞争,美差变成了苦差事。他摆着贵族派头,没好气地看着码头上连片的商船、渔船,一边巡视一边叹气。

忽然间,码头各处起了骚动,中国水手和渔民纷纷上船,各国的商人则纷纷逃离码头,鬼哭狼嚎般地有人在叫:“船队!船队!”

这是汉语,迪亚士听不懂,忙问跟在身后的华人通事:“他们在喊什么?”

华人通事惊慌地说:“他们说:海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

迪亚士倒吸一口气:“荷兰人又来了?”

现在,本年度的中日贸易舰队还在日本长崎,或者台湾港交yì

。这个时候如果有大批船只出现在澳门港,那么一定不会是怀有好意的船队。

迪亚士冲到码头,跳上一艘马六甲商船,直奔到船头,往海面上瞭望了片刻,满脸疑惑地回过头,看见那位华人通事跌跌撞撞地跟了过来,他用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迎接通事,对他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戎克船?”

“什么?”华人通事吃了一惊,赶紧趴到船头去看:“真的,是我们大明朝的船。难道是海盗?”

“当——当——当——”圣母大教堂方向传来的教堂钟声,片刻,“当当当——”的教堂钟声响彻了全澳门,所有教堂都在敲钟,宣告敌人来犯。在东望洋山上的修道士最先发xiàn

了大批排列整齐的帆船包围了港口。这是澳门打退荷兰人两次进攻后,又一次遭到外来武装势力的攻击。而且,这一次前来围攻的是中华联合公司的60艘战船,还有飞龙号主力战舰。

这是中国人的海上力量,从林凤攻打马尼拉以来,第二次主动攻击一个欧洲海上强国的属地。

第120章 澳门围城

此时的澳门,还没有设立总督的职位,澳门也无民选的或任命的常驻最高长官一职.因此一职责由中日贸易船队司令代行。由贸易船队司令代行常驻最高长官一职的现象,一直持续到1623年,葡萄牙王国正式任命澳门总督为止。

当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出现在澳门港口之外时,中日贸易舰队司令正在日本长崎做买卖,现在的澳门葡萄牙人最高行政机构就是市政评议会。

市政评议会也叫议事局,由选举产生.共有3名议员、2名普通法官和1名检察长组成。每三年选举一次,澳门出生的葡人和来自葡萄牙其他属地并确已在澳门定居的葡籍自由人拥有选举权。议员任期为三年,可续任。议员须在40岁以上、普通法官须在3O岁以上方可任职;一旦获选,便不能拒绝出任公职,否刚,就要受到处罚,甚至丧失公民权利。议员的选举自由进行,不受国王和葡印总督的干预。评议会不设专职首脑,由3位议员轮流主持会议。议事局平时每月开一次例会,只有议员参加;如有重大事情,则常常邀请主教、高级神职人员和市民中的代表,共同举行全市大会(conselhoGeral)。

在全澳门各个教堂的钟声中,全市市民大会已经在市政厅召开。皇家检审官作为驻澳门本地最高法官安东尼.迪亚士,在这个特殊时期也被特别邀请参加会议,以应对澳门葡萄牙人前所未有的一场危机。

当地的华人正在穿过城区,通过城北关卡向香山县境内撤tuì

。很多本地的水手、商人、小贩早就得到有心人的提醒,在澳门全城警戒后的第一时间,立kè

向明朝zf辖区撤tuì

。大批的华人携带细软,拥挤但是有次序的离开澳门。有心人会发xiàn

,混乱的撤离人群中,总有这么一两个站出来指挥周边人群的人。

大街上,市政卫队的成员正在跑步向海港方向前进。他们大多数是被武装起来的黑人奴隶,军官全是葡萄牙白人,武器也参差不齐,有拿火绳枪的,有拿弓弩的,武装黑奴们有一半手持长矛和斧头。

大街上乱哄哄的人群中,在圣保罗教堂附近,有一小队人贴着房屋墙角迅速向澳门葡萄牙人设立的监狱接近。

葡人在澳门设有监狱,当地中国人称之为“屎牢”。澳葡当局在澳门拥有一定程度的司法权:凡葡人内部(包括其他外国人)发生的一般性民事和刑事案件,由法官开庭审理;重大案件则须召集其他官员,组织高级法庭加以审判,并报请葡印总督批准后执行;若属杀人命案.则需由中国明朝香山县的官员审判处决。一般由澳门当局审理的人犯,都是关押在澳门监狱——屎牢中的。

这一小队人就是由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带队的中华公司特种小队成员。他们在澳门潜伏了近两个月了,早就摸清了贝尔纳多被关押的地方,之所以到现在才采取行动,则是因为李丽华随后出了意wài

,他们就此多了一项营救任务。

澳门监狱一般由手持红棍的看守和监警负责看管,中国人将他们叫作“红棍官”。现在是全城警戒的时期,可能会有武装的市政卫队参加看管,但是罗阿泉等人根本没把监狱看守放在心上。他们可是尹峰亲自选拔和训liàn

出来的精锐,是千里挑一的护卫队精英。常年在台湾岛上和猎头族土著打游击,在沿海各地偷袭追击不服管的海盗,特种小队现在已经是护卫队中流传的神话,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

当然,中华公司护卫队也就两年多的历史,特种小队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很多时候,老雇佣兵库特雷上校的作战经验还是很需yào

借鉴的。

此次营救行动的时机其实也是临时决定的,中华公司的战船突然出现,事先也没法通知库特雷和罗阿泉。中华公司军情部在澳门的暗桩线人也没有得到及时的通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则是当时通讯条件太落后,飞鸽传书偶尔用用可以,经常使用就容易出错,不是鸽子被其他猛禽当做了美餐,就是根本没到达目的地;二则,虽然尹峰指挥的舰队一接到韩京的飞鸽传书就立kè

出发了,但是舰队出航时间不凑巧,正好赶上海面上刮起东南风,在福建省沿海耽搁了好几天,到达澳门的时间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六天。

库特雷等人在约定时间内没有等来尹峰的舰队,只好偃旗息鼓继xù

潜伏。这一天库特雷打听到皇家法官——检审官已经决定,让宗教裁判所把相关犯人转移到果阿去审判。这一下,他们绝对不能再等了。

无巧不成书,他们刚刚准bèi

在今晚开始行动,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就出现在了港口外。在一片混乱中,库特雷和罗阿泉等人商定立kè

行动,在大白天就采取行动,救出人后就混在逃难的华人人群中,逃出澳门城。如果等到明朝官府发觉澳门出了事,封锁了澳门的陆上口岸,无法从陆地通到撤离澳门,那么营救计划就很麻烦了;在战争时期,在澳门市政卫队严密防守的码头上夺船出海,这实在是有点难度。

前面小巷口有一处小教堂,边上的大门内就是澳门监狱。看样子葡萄牙人并未加强对监狱的防守,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劫狱。

总计八名“红棍官”在大门口守卫,其中四名是印度人看守。一边的小教堂则是大门紧闭,无人出入。这里的地形罗阿泉等人早已查勘了无数次了,每个细节都已烂熟与胸;尹峰最强调的就是行动之前的侦查,这一点罗阿泉等人完全做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如风一般快捷的发生,四名手持小型扳机弩的特种小队成员飞一般地扑了过去,用弩箭射死四名“红棍官”,然后抛去弓弩,用手中的匕首迅捷地解决了还未反应过来的另外四人。

特种小队成员分出四人,分别把守在街道两端,库特雷上校上前敲门。门内的红棍官根本不知dào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连问也不问就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黑人奴隶,第一时间被库特雷上校捂住了嘴,一刀割断了喉咙。库特雷上校早就知dào

大门内的看守是个黑人,所以才会亲自动手;如果是葡萄牙人,他就会让罗阿泉等其他队员动手。

十余名特种小队队员一涌而入,在各个牢房间迅速走动,手脚麻利地把监狱内其他看守一一干掉,所有看守在临死前全都处在迷惑状态,根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先周密计划,踩点勘察各种细节;执行任务时快速坚决干脆,绝不拖泥带水,这样的特种作战行动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想象能力的事情。

但是,本来非常完美的营救行动出了点意wài

。牢房中被救出来的只有贝尔纳多先生,李丽华不在这里,她根本不在澳门监狱内。

营救李丽华恐怕比营救贝尔纳多更加要紧,这一点所有的参加行动者都心知肚明。

韩京来澳门谈判时,尹峰通过他给库特雷上校带了一封葡萄牙文信件,再三要求他一定要完好无损地救出李丽华。尹峰和李丽华的微妙关系,中华联合公司的几乎所有管理层成员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而且大家都自觉地不公开议论。连库特雷这样的外籍股东,也是对此事非常了解的。万一李丽华出了什么事,这可就麻烦大了。库特雷一边让人给贝尔纳多换上事先带来的中国式服装,一边阴沉着脸对罗阿泉说:“怎么回事?把一直在监视监狱的陆先生叫来。”

罗阿泉也是脸色很难看,丝毫没有行动成功的喜悦,板着脸出了门。片刻,那名担任监视任务的队员跌跌撞撞地跑入房间,惊讶地张开嘴,看着满地看守的尸体,什么话也说不出。

“怎么搞得!李大小姐上哪里去了?昨天晚上是你在大门口监视的,难道没有发觉异常情况吗?”库特雷的汉语已经非常流利,他严厉地责问那名姓陆的队员:“该死的东西,如果因为你的疏忽,李小姐出了什么事,你自己去向尹船主请罪吧!”

“不!我确实一直在监视,绝对没有任何疏忽!”

罗阿泉在一边说:“上校先生,陆先生是位尽职守的战士,我相信他!”

库特雷依旧大为恼火地说:“你可以相信他,我也相信你!但是,李小姐在哪里?”

罗阿泉环视监狱,皱着眉头说:“会不会这里另外有出口,或者有暗道密室什么的?”

库特雷等人这才想起,他们的行动有一点严重的错误:特种小队的人杀得太顺手了,所有看守全部被灭口,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现在就是想讯问一下情况,都找不到活人了。

“问问其他犯人吧?”陆姓队员小心地提议。

女牢房中只有一个黑人女奴被管着,李丽华原先的牢房就在她隔壁。库特雷讯问了这个女黑奴,这才知dào

今天中华公司的舰队刚刚出现,全城钟声响起的时候,马上就有穿黑袍的宗教裁判所的教士出现在监狱内,把李丽华带走了。

而特种小队一直监视着监狱大门和周边街道,却从未发xiàn

有教士进入或者离开监狱。这就证明了监狱内存zài

着暗道或者暗门。现在没空去查找暗门了,外围望风的队员已经发出警讯,有人接近监狱方向了。再说了,现在即使找到暗门,李丽华的去向恐怕也是个谜了。

特种小队带着换好服装的贝尔纳多,迅速撤离了澳门监狱。

而这个时候,尹峰正在旗舰“飞龙号”战舰上,发出进攻的号令。

第121章 澳门围城(中)

中华联合公司所属水军所有战船的七成,在万历三十四年的夏天出现在了澳门城周围.当地散乱的海盗团伙立kè

得到中华公司的招募,踊跃地加入到围困澳门的行列。同一时刻,已经在广州、澳门等地活动了一个多月的军情部探子们纷纷显身,率领一支支小队人马,驾着渔船、小商船下海来到澳门外围,成为给中华公司运送饮用水和食品的补给船。

第二战船队的十艘战船,在统领范涛指挥下,首先闯入内港,第二战队的旗舰“海燕”号是拥有三门火炮的战船,船头那门十六磅大炮首先开火。

“轰!”隆隆的炮声滚过澳门城上空,炮弹在海港沙滩上激起大片灰尘,然后从沙滩上跳起来击中了加思栏炮台的外墙,在深灰色外墙上打出一个白点。

随后,六支战船队共60艘战船鱼贯而入,纷纷迎着轻风在港口前掠过,轮流用船头大炮开火轰击澳门。战船队全体在海湾内转了一圈后,高大威猛的战舰飞龙号,以及刚刚下水没多久的战舰飞虎号一起出现在港口海面上。

两艘战舰有着欧洲式和中国式结构组合的特色,高高的主桅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旗帜。虽然船头的千斤重炮瞄准和移动都不方便,但是,两艘战舰两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并不是什么摆设,两艘舰总计拥有超过80门大炮。

澳门本来拥有武装商船和小型战舰总计十五艘左右,此时正好有5艘前去香港岛附近围剿一股中国海盗,留在港内的只有十艘小型战舰。澳门市政厅的治安官迪亚士本来还想着让葡萄牙战舰出击一下,但是目睹敌人齐整的队形,熟练的操作,整齐划一的动作,猛烈地炮火,顿时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此刻,两艘战舰,和一般欧洲强国主力战舰相差无几的战舰突然出现,一下子使迪亚士的脑子短路,呆呆地停在了港口区码头上发呆。幸亏他的部下比较清醒,在飞龙号、飞虎号接近到大炮射程内之前,及时把迪亚士拖进了加思栏炮台内。

加思栏炮台是位于澳门大堂区的最古老炮台之一。在葡萄牙殖民地时期,炮台是军事防御的重yào

据点之一。昔日的加思栏炮台曾为沿海第一道防线,与妈阁炮台、仁伯爵炮台、圣约翰城堡及三巴炮台互相连贯,防守澳门东南方向的沿海地区。旁边的加思栏兵营位于南湾以东的松山旁,即另一时空葡京娱乐场对面的山坡上,当年尹峰在那里输过不少钱。

不过,现在葡萄牙人所建造的加思栏工事炮台,总体结构还没有完工,炮台规模和拥有的大炮数量也不多。历史上要到1622年,这个炮台才完工。

在刚才中华公司劈头盖脑的狂轰下,加思栏炮台已经墙倒屋塌,七零八落了。幸好几处主要重炮炮台的工事没有被毁坏,仍然在坚持发射炮弹,还击海面上的中华公司舰队。不过,这个时候的澳门并没有正规军队士兵存zài

,武装人员主要由白人自愿者和征召的黑人奴隶组成,如果不是因为一些葡萄牙老兵在队伍中起着骨干作用,澳门的防卫力量可能早就崩溃了。迪亚士刚刚在炮台内缓过一口气,就听见一阵连绵不断、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龙号开始炮击码头区了。

有名葡萄牙老炮手趴在炮口处望着海面上,惊讶地大呼小叫:“上帝,这是什么?难道是战舰?什么时候中国人也有这样的战舰了?难道,上帝……”他转回头对迪亚士喊道:“先生,你快过来看啊,荷兰人!!”

迪亚士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大惊失色地看着海面:在两艘巨大的战舰身后,慢慢行驶着挂着荷兰旗帜的两艘双桅帆船;“这是,荷兰人的军舰?”

“是武装商船,这两艘荷兰船上大炮都在上甲板,两舷没有炮窗。”经验老道的炮手说:“不管是什么,反正这是一次荷兰人和中国海盗的联合行动!”

“如此有纪律,装备如此精良,这是一支舰队,先生,不是海盗!”迪亚士纠正炮手的说法,忧虑摇摇头,赶紧派出传令兵去正在召开的市民大会报信。

……

在滚雷般的炮声中,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带领特种小队的人护送贝尔纳多到了香山县境内。当然,犹太人的格言:“没有金钱打不开的门。”在中国也是通用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中国格言在犹太人看来,也一定是真理。贝尔纳多从家中偷带出一大笔钱,贿赂了把守关卡的明朝官吏和兵丁后,成功地逃出了澳门城。

罗阿泉带人护送他去见尹峰,库特雷则带着几个人继xù

留在被包围的澳门城,决心要找到李丽华的下落。

这时,在隆隆炮声中召开的澳门市民大会上,所有议员和代表都脸色很难看。在本月值守治安官一职的还有一人:里卡尔多。他是一位葡萄牙大商人之子,出生在澳门,大约是第一代澳门土生葡人。现在,他在向会议全体成员做报gào



“……十分钟前,迪亚士治安官报gào

;除了武装戎克船近百艘外,敌人还拥有主力战舰两艘,各拥有大炮30到40门。他们已经轰击了加思栏炮台,三巴炮台也遭到轰击;还有码头区的设施也遭到敌**炮的破坏。同时,东望洋修道院的修士报gào

,澳门城西部海面上也出现了大批的中国海盗船。这就是说,澳门城已经被围困了。”

里卡尔多叹了口气,抬起头对全体与会人员说:“我们的武装商船和快舰在对方炮火中没办法冲出停泊区,已经有五艘被击毁。敌人很清楚快舰和武装商船的停靠位置,他们一定是早就侦查过情况了。我们市政卫队该怎么办?”

他最后的问题是向今天轮值的议长说的。

皇家检审官忽然发话了:“敌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又是一阵滚雷般的炮声响起,呼啸的炮弹声几乎都能清楚地听到。

里卡尔多等着炮声暂时平息,然后说:“根据我们有经验的海军人员和商船水手判断,对方虽然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但是从船只外表涂装的颜色,以及我们观察到对方的船员全是中国人,以此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在中国东南沿海,再没有其他中国人拥有如此大的海上力量了。而且,迪亚士治安官报gào

说有两艘荷兰船只参加了进攻。”

“荷兰人!又是荷兰人!”有议员大声嚷嚷着:“这些荷兰人一定是来乘火打劫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议长先生?为什么中华公司会进攻我们?我们和他们一直在进行正常的贸易啊!”

有市民代表直接冲着皇家检审官说:“尊敬的迪亚士法官,我们得到消息,您扣留了中华公司最大股东和总经理的夫人,有这么回事吧?”

皇家检审官迪亚士十分恼火地站起身,指着质问者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履行国王陛下赋予我的法官职责,而挑起战争的是中华公司!”

议长眼见马上会发生澳门市政厅和西班牙国王派驻法官的冲突,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诸位,眼下对方的大炮正在轰击我们的城市,现在不是追究战争罪责的时候!我们要赶紧决定;现在该怎么办?”

……

澳门的圣奥斯定教堂耶稣受难像下,李丽华跪在神龛前默默祈祷。这耶稣受难像是澳门最有名的宗教圣物之一,每年四旬期第一个周末供奉在圣奥斯定教堂的耶稣受难像会游行到主教大堂,第二日再搬回;华人俗称为“出大耶稣”,是澳门重yào

的宗教活动之一。另外耶稣受难日有耶稣苦难像游行(又称拜苦路),眼前的这耶稣受难像会在无数信众面前接受朝拜。

如今,炮声就在圣奥斯丁教堂外呼啸,炮弹甚至已经落在附近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一片惊惶的喊叫。一些人想躲进圣奥斯定教堂避难,但是教堂却非常罕见地紧闭大门。几名黑袍修士李丽华的身后不远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其中一名修道士身材高大,脸色阴沉,一双蓝色眼珠死死盯着李丽华。

外间走进一名黑袍修道士,在他面前低声道:“尊敬的贾尼路神父,主教大人依然不同意您的请求;他说果阿宗教裁判所无权管辖西班牙王国公民,因此他拒绝您把伊丽莎白转移到主教大堂的请求。”

贾尼路神父正是宗教裁判所派来澳门的特派员。

今天贾尼路神父从澳门监狱带走李丽华,纯粹是巧合:宗教裁判所通过法官迪亚士.里卡多的关系,从暗道后门进入监狱,带走李丽华是为了一个重yào

的问题:李旦的财产。

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势力早就伸到了葡萄牙的亚洲殖民地,无端迫害犹太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却是有着很复杂的背景关系。其中,中华公司和葡萄牙的贸易纠纷是最重yào

的一个原因;同时,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方面有人委托法官迪亚士追查李旦财产一事,而这两件事全牵扯到了李丽华,因此她就因此遭了殃,锒铛入狱,在监狱内还遭受了肉刑拷打。

可怜的李丽华从小过得是锦衣玉食的贵族生活,何曾遭受过这种罪。在漆黑的监狱里,她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还好自小接受的天主教教育使她忍受住了痛苦,没有去寻死。

宗教裁判所和法官沆瀣一气,都想在李丽华身后的巨额财产上捞一笔,因此这一天秘密把李丽华带出去审问,结果却意wài

地使罗阿泉等人的救援行动功亏一篑。

中华公司开始进攻澳门后,贾尼路神父手下的人员带着李丽华返回澳门监狱,结果被满地死尸吓得半死。而这时大家已经知dào

了,攻打澳门的敌人正是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这一下可好,伊丽莎白小姐在贾尼路神父手中成了烫手山芋,无人愿意接手。

本来想留下李丽华敲诈一点油水的贾尼路神父非常失望,冷冷地用拉丁语说:“既然如此,就把这个犯人关在后堂吧。那些野蛮的中国海盗在澳门呆多久,我们就关她多久!”

李丽华在马尼拉接受过完整的西班牙式教育,懂一些拉丁语,所以宗教裁判所几个人的对话她基本能听懂。

她痛苦地站起身,遍体鳞伤的肉体虽然使她颤抖,但是外面连续不断的大炮轰鸣声更加使她激动。她回过头,冷笑着大声用葡萄牙语说:“你们等着吧,我的丈夫将会带领他的军队,把整个澳门变为废墟。你们都躲不过他的惩罚!”

贾尼路脸色铁青,冷笑着走近她:“你是个罪人,你竟敢在上帝的殿堂说出这种亵渎上帝的话!你的丈夫难道能与上帝对抗吗?”

李丽华想大喊,但是实在没有力qì

。她仅仅是用低沉的声调回答宗教裁判所特派员:“我的丈夫是个英雄,不会惧怕任何人!上帝会保佑他,上帝会借他的手,惩罚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贾尼路怔住了,他从来没有在宗教裁判所的犯人面前,听到如此大胆的言论,他不禁大怒:“把这个该死的巫婆带下去,把她关在地下室!”

“轰!”

炮声中,圣奥斯丁教堂的墙壁屋顶都在微微颤动。

李丽华的心随着隆隆的炮声,一点点滋生着希望。这炮声代表了尹峰,代表着希望。

而绝大多数澳门葡萄牙人的心中,这无休无止的炮声代表着魔鬼和绝望。尹峰指挥着舰队,根本不和澳门葡人做任何交流,直截了当就开始不间断的炮击。他规定每艘战船都得打出五发炮弹才能回转道港口附近去休整。而飞龙号、飞虎号则直接下锚停泊在港口,炮声彻夜不绝。不过,晚上的炮击不再是连绵齐射,而是隔三差五地来上一炮。连绵不断的炮弹,把加思栏炮台一点一点轰成废墟。

此时的加思栏炮台还是石木结构的简陋炮台,总共才装备了五门大炮,而两艘战舰可以同时向炮台发射的大炮有足足40门。双方在火力上相差太远,所以加思栏炮台在炮战开始三个小时后,已经基本失去了反击能力。在第二天一早,炮台基本上已经复原成了建造原料的本色样子。

一夜的炮击使不少澳门葡萄牙人根本无法入睡。很多人在抱怨:这中华公司的人是不是钱太多,这炮弹用不完还是什么的。

第122章 澳门围城(下)

那些主动参战的荷兰人也被时不时响起的大炮射击声惊醒,害得不少人抱怨长途航行后还无法睡觉.

这两艘荷兰武装商船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在尹峰准bèi

出击澳门时,按照葡萄牙雇员和中华公司签订的合同规定,那些葡萄牙籍雇员和雇佣兵不得损害公司的利益,但是可以选择回避参战,毕竟让他们对自己国家的人动刀动枪太不合情理了。所以,这次跟随尹峰出击澳门的外籍教官和技术人员都是荷兰人。

当时有些荷兰船只正在台湾港与中华公司做生意。其中这两艘荷兰船的船主实jì

上是自己主动提出参加攻击的,因为他们都有朋友亲人死在上两次荷兰攻打澳门的战争中。尹峰心中考lǜ

:正好把荷兰人牵扯进来,把水搅浑。因此也就欣然同意了。

荷兰船只参与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香山澳的明朝官吏向广州的巡抚衙门报gào

:红毛夷再次前来攻打澳门佛郎机人,而且勾结了大批本地海盗。报gào

中,只字未提中华公司。当然,接受了大批贿赂金的香山县令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明朝官府的惯例,如果自己国家的臣**动去进犯那些外来藩邦的夷人,官府是一定要把自己的国民绳之以法的;反而如果外国进贡的番夷伤害了本国臣民,一般也就驱逐了事。

如果这次进攻澳门的是中国籍海盗,明朝官府就一定会出手为外籍臣民维护“公道”,当年的林凤、潘和五等人的经lì

就可以证明。

尹峰并不怕广东官军可能的进攻,但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华公司现在正在准bèi

明年的反攻马尼拉行动,在现阶段公司是不能和明朝朝廷撕破脸的。

尹峰在飞龙号旗舰上有一间相对较大的舱房,麦婉儿上船后也不觉得拥挤。麦婉儿本来就是疍家妹子,而且飞龙号船长叶华以下的高级船员大多数都是疍民子弟,很多人和婉儿还沾亲带故,不在乎福建人关于女人不能上船的禁忌,所以大多数船员都非常欢迎婉儿上舰。这位年轻的船主夫人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还和水手们一样光着脚在甲板上到处走——就是在家里,婉儿也不习惯穿鞋子:她从小在渔船上长大,到了尹峰家做丫头后才开始穿鞋子的。

离开台湾港的前一晚,尹峰在自己家院子里犹豫了很久,不知dào

该怎么措辞向曾婧告别。公司高层中很多人反对与澳门葡人开战,认为对于这样的重yào

大客户,必须谈判解决。但是尹峰坚持要攻打澳门,以一战奠定今后几年的稳定局面。澳门葡人虽然是反复无常的,但是他们都是商人,所以他们为了商业利润会动用武力:正德、嘉靖年间葡萄牙人就企图用武力打开中国大门,在遭到失败后就左右逢源,贿赂明朝官员留驻澳门,向葡印总督请愿赶走西班牙皇家法官,如此等等的目的就是商业利润。

扣押李丽华的举动完全不符合澳门葡人一贯的行事风格,毕竟澳门议员和中华公司已经在台湾达成了共享商品货物的协议,而且因为有不少葡萄牙人在为中华公司工作,公司的实力他们是很清楚的,没有理由这么鲁莽地要和公司决裂。

尹峰就告sù

那些反对出兵的人说:西洋人都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性格,只有先暴打一顿,然后再给他们喂点糖吃、给点好处,他们才会服服帖帖。

私下里大家再议论,尹峰就是为了李丽华被抓,才着急上火地要出兵。曾婧看到在院子里徘徊的尹峰,大方地迎了上去,给尹峰递上一杯茶:“歇一歇,然后快点去澳门办正事吧。李小姐一个女人家,为了你和公司到处抛头露面,不容易啊。快点把她救回来吧。”

尹峰只有剩下感激的份,私底下心想:这明朝的婚姻制度还是很不错的吗……

曾婧还大方地让婉儿陪着尹峰出征澳门,这一点也让尹峰感叹不已。同时,陪同尹峰出征的还有传教士巴拉达斯。

……

澳门被围攻的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中华公司再次出动30艘战船轰击加思栏炮台。炮台最终被两天内总计近800发炮弹基本摧毁了。葡萄牙人冒着中华公司舰队猛烈的炮火,把炮台上的三门重炮及时转移到了东望洋山的修道院边上,其余的炮则就顾不上了。

尹峰在战舰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澳门城市全景。瞭望水手在主桅杆上的望斗中发出信号:“有打白旗的使者从港口内出来了。”

尹峰转过方向,看到了一艘打着白旗的舢板,几名黑人用力划着桨,几名白人坐在船中,不断向中华公司的战船挥手。

“放他们过来吧。”尹峰对飞龙号船长叶华说道:“等一下,问问对方的身份,如果是没有什么地位和决定权的人,就把他赶回去。”

叶华为难道:“船主,水军的战士恐怕不太清楚澳门佛郎机人的内情,没法分辨对方身份的。”

尹峰抓抓头皮:“啊!是我考lǜ

不周,你把巴拉达斯先生和军情部的余安福带上,要严格盘查。”

来者是澳门市政卫队的治安官里卡尔多,带着一名华人天主教徒作为通事。余安富因为及时把李丽华被抓一事报信给尹峰,已经被林晓任命为澳门的军情部主管。他在澳门给葡人做过翻译,熟悉澳门内情。当时他就非常不高兴地对里卡尔多说:“我们的总裁、总经理事情很多,没有空闲聊。他需yào

和有决定权的人物对话,没有空见您,您请回吧!”

里卡尔多听了直发愣,转眼看着传教士巴拉达斯。但是巴拉达斯耸耸肩,无奈地摊开手道:“对不起,阁下,我只是他们的顾问,没有办法干涉他们的决定。你最好去给耶稣会范礼安神父,或者郭居静神父带给口信,让他们从中斡旋一下。”

里卡尔多听了他的话,小小吃了一惊。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在澳门是有点名气的人物,和广东官府的一些上层官僚有来往;而范礼安神父则是耶稣会中国教区监会总管,是连澳门主教都要表示尊敬的人物。

里卡尔多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问道:“尊敬的神父,您是哪一位?”

“我是耶稣会传教士巴拉达斯,范礼安大人知dào

我的。”

余安富在一边不耐烦地赶人了;“快走快走,我们很忙,没空和你聊天的。”几名武装水手拿着斧头、大刀把里卡尔多赶回舢板,砍断了缆绳,把澳门葡萄牙人派出的第一批使者轰走了。

澳门市政厅评议会的议长拍案大怒:“太狂妄了,他们难道不知dào

葡萄牙的势力?等到马六甲派出的舰队到了,看他们还能……”

里卡尔多不客气地打断了议长的话:“对不起,议长阁下,我不认为马六甲的舰队会全数赶来,他们还要防备荷兰人的进攻。如果仅仅派来一两艘战舰,我认为是对付不了包围我们的那些战舰的。”

议长颓然坐下,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投降吧?派往广州的使者怎么样了?”

负责和中国官方联系的议员说:“敌人已经控zhì

了澳门周边的海面,我们的使者无法由海上通过,但是他们在香山澳关卡被扣押了。官府的意思是要核查他们的身份才能让他们通过。”

在场的人已经感觉到,一个无形的沉重的包围圈已经把澳门笼罩起来了。

“我们不是还有五艘船在外海吗?”有人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焦急地喊道:“让他们去马六甲求救啊!”

议长苦笑着说:“我们现在被包围在这个孤城中,根本无法和他们联系。况且,万一……”议长还没有把自己所担心的事说出来,一名黑奴快步跑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了里卡尔多。里卡尔多展开一看,叹了口气:“议长大人,内港的敌人把我们剩余的舰队全部俘虏了。迪亚士先生刚刚送来报gào

:敌人正在海上展示我们的被俘的五艘船只,还派人把几名水手送还给我们,让他们带口信给我们说:立kè

放人。”

那五艘属于澳门的小型战舰根本不知dào

中华公司舰队来袭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在回航途中径直闯入了中华公司舰队的阵营,毫无悬念地投降了。

“放人?”议长除了苦笑就只有叹气了:“那个该死的中国女人在宗教裁判所的手中,我们能做什么?皇家检审官站在他们这一边,坚决不肯放人。没有他们插手,我们也不会遭遇到这样的危机。”

一连七天,澳门城被上百艘船只围得铁桶一般。陆地方面,明朝官府从逃出澳门的汉人居民嘴里听说:澳门城内混乱不堪,而且还发生了疫病。于是,一向对于番夷之间的冲突抱着坐山观虎斗态度的明朝官府,调来广州的官兵,彻底封锁了澳门北部的陆地通道,不许任何人出入,唯恐把疫病传入内地。每天白天,只许向澳门运入少许粮食,除此之外不许物资出入。澳门葡人通过贿赂还是搞到了一些急需物资,但是毕竟数量极其有限。

七天内,市民大会召开了七次,规模越来越大,但是会议上争论不休,什么决议都不能达成。市政厅门口为要求妥协而请愿的葡萄牙商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市政厅评议会议长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说:引起战祸的根源在皇家检审官和宗教裁判所那一边,澳门市政厅无权管辖他们。

于是请愿的人前往法官迪亚斯.里卡多先生家门口,聚成一大堆人整日吵闹不休。还有人往迪亚士家中扔石头砖块。

尹峰的舰队除了开头两天,曾经对澳门发起了暴雨般的炮击,把港口码头和沿海的防御工事统统打垮;以后几天,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每日就是象征性开上几炮,然后就是在澳门沿海进行巡逻和操练,而且护卫队步兵在万山岛等周边的岛屿上登陆,建立起营寨,大有要长期驻扎的意思。

尹峰也忙着招待广东沿海各地的海盗豪强,海商巨富。鲁石头这次也跟了来,正是为了联络广东各地的海盗团伙。

罗阿泉救出贝尔纳多先生后,绕道广州,通过华兴联号的关系搞到一条小船。虽然官兵已经开始在珠江口戒备,但是他们在熟悉水路的疍家渔民协助下,躲过官兵水师船只的巡逻,成功和尹峰在澳门外港汇合。

第122章 澳门围城(下)

那些主动参战的荷兰人也被时不时响起的大炮射击声惊醒,害得不少人抱怨长途航行后还无法睡觉.

这两艘荷兰武装商船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在尹峰准bèi

出击澳门时,按照葡萄牙雇员和中华公司签订的合同规定,那些葡萄牙籍雇员和雇佣兵不得损害公司的利益,但是可以选择回避参战,毕竟让他们对自己国家的人动刀动枪太不合情理了。所以,这次跟随尹峰出击澳门的外籍教官和技术人员都是荷兰人。

当时有些荷兰船只正在台湾港与中华公司做生意。其中这两艘荷兰船的船主实jì

上是自己主动提出参加攻击的,因为他们都有朋友亲人死在上两次荷兰攻打澳门的战争中。尹峰心中考lǜ

:正好把荷兰人牵扯进来,把水搅浑。因此也就欣然同意了。

荷兰船只参与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香山澳的明朝官吏向广州的巡抚衙门报gào

:红毛夷再次前来攻打澳门佛郎机人,而且勾结了大批本地海盗。报gào

中,只字未提中华公司。当然,接受了大批贿赂金的香山县令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明朝官府的惯例,如果自己国家的臣**动去进犯那些外来藩邦的夷人,官府是一定要把自己的国民绳之以法的;反而如果外国进贡的番夷伤害了本国臣民,一般也就驱逐了事。

如果这次进攻澳门的是中国籍海盗,明朝官府就一定会出手为外籍臣民维护“公道”,当年的林凤、潘和五等人的经lì

就可以证明。

尹峰并不怕广东官军可能的进攻,但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华公司现在正在准bèi

明年的反攻马尼拉行动,在现阶段公司是不能和明朝朝廷撕破脸的。

尹峰在飞龙号旗舰上有一间相对较大的舱房,麦婉儿上船后也不觉得拥挤。麦婉儿本来就是疍家妹子,而且飞龙号船长叶华以下的高级船员大多数都是疍民子弟,很多人和婉儿还沾亲带故,不在乎福建人关于女人不能上船的禁忌,所以大多数船员都非常欢迎婉儿上舰。这位年轻的船主夫人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还和水手们一样光着脚在甲板上到处走——就是在家里,婉儿也不习惯穿鞋子:她从小在渔船上长大,到了尹峰家做丫头后才开始穿鞋子的。

离开台湾港的前一晚,尹峰在自己家院子里犹豫了很久,不知dào

该怎么措辞向曾婧告别。公司高层中很多人反对与澳门葡人开战,认为对于这样的重yào

大客户,必须谈判解决。但是尹峰坚持要攻打澳门,以一战奠定今后几年的稳定局面。澳门葡人虽然是反复无常的,但是他们都是商人,所以他们为了商业利润会动用武力:正德、嘉靖年间葡萄牙人就企图用武力打开中国大门,在遭到失败后就左右逢源,贿赂明朝官员留驻澳门,向葡印总督请愿赶走西班牙皇家法官,如此等等的目的就是商业利润。

扣押李丽华的举动完全不符合澳门葡人一贯的行事风格,毕竟澳门议员和中华公司已经在台湾达成了共享商品货物的协议,而且因为有不少葡萄牙人在为中华公司工作,公司的实力他们是很清楚的,没有理由这么鲁莽地要和公司决裂。

尹峰就告sù

那些反对出兵的人说:西洋人都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性格,只有先暴打一顿,然后再给他们喂点糖吃、给点好处,他们才会服服帖帖。

私下里大家再议论,尹峰就是为了李丽华被抓,才着急上火地要出兵。曾婧看到在院子里徘徊的尹峰,大方地迎了上去,给尹峰递上一杯茶:“歇一歇,然后快点去澳门办正事吧。李小姐一个女人家,为了你和公司到处抛头露面,不容易啊。快点把她救回来吧。”

尹峰只有剩下感激的份,私底下心想:这明朝的婚姻制度还是很不错的吗……

曾婧还大方地让婉儿陪着尹峰出征澳门,这一点也让尹峰感叹不已。同时,陪同尹峰出征的还有传教士巴拉达斯。

……

澳门被围攻的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中华公司再次出动30艘战船轰击加思栏炮台。炮台最终被两天内总计近800发炮弹基本摧毁了。葡萄牙人冒着中华公司舰队猛烈的炮火,把炮台上的三门重炮及时转移到了东望洋山的修道院边上,其余的炮则就顾不上了。

尹峰在战舰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澳门城市全景。瞭望水手在主桅杆上的望斗中发出信号:“有打白旗的使者从港口内出来了。”

尹峰转过方向,看到了一艘打着白旗的舢板,几名黑人用力划着桨,几名白人坐在船中,不断向中华公司的战船挥手。

“放他们过来吧。”尹峰对飞龙号船长叶华说道:“等一下,问问对方的身份,如果是没有什么地位和决定权的人,就把他赶回去。”

叶华为难道:“船主,水军的战士恐怕不太清楚澳门佛郎机人的内情,没法分辨对方身份的。”

尹峰抓抓头皮:“啊!是我考lǜ

不周,你把巴拉达斯先生和军情部的余安福带上,要严格盘查。”

来者是澳门市政卫队的治安官里卡尔多,带着一名华人天主教徒作为通事。余安富因为及时把李丽华被抓一事报信给尹峰,已经被林晓任命为澳门的军情部主管。他在澳门给葡人做过翻译,熟悉澳门内情。当时他就非常不高兴地对里卡尔多说:“我们的总裁、总经理事情很多,没有空闲聊。他需yào

和有决定权的人物对话,没有空见您,您请回吧!”

里卡尔多听了直发愣,转眼看着传教士巴拉达斯。但是巴拉达斯耸耸肩,无奈地摊开手道:“对不起,阁下,我只是他们的顾问,没有办法干涉他们的决定。你最好去给耶稣会范礼安神父,或者郭居静神父带给口信,让他们从中斡旋一下。”

里卡尔多听了他的话,小小吃了一惊。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在澳门是有点名气的人物,和广东官府的一些上层官僚有来往;而范礼安神父则是耶稣会中国教区监会总管,是连澳门主教都要表示尊敬的人物。

里卡尔多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问道:“尊敬的神父,您是哪一位?”

“我是耶稣会传教士巴拉达斯,范礼安大人知dào

我的。”

余安富在一边不耐烦地赶人了;“快走快走,我们很忙,没空和你聊天的。”几名武装水手拿着斧头、大刀把里卡尔多赶回舢板,砍断了缆绳,把澳门葡萄牙人派出的第一批使者轰走了。

澳门市政厅评议会的议长拍案大怒:“太狂妄了,他们难道不知dào

葡萄牙的势力?等到马六甲派出的舰队到了,看他们还能……”

里卡尔多不客气地打断了议长的话:“对不起,议长阁下,我不认为马六甲的舰队会全数赶来,他们还要防备荷兰人的进攻。如果仅仅派来一两艘战舰,我认为是对付不了包围我们的那些战舰的。”

议长颓然坐下,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投降吧?派往广州的使者怎么样了?”

负责和中国官方联系的议员说:“敌人已经控zhì

了澳门周边的海面,我们的使者无法由海上通过,但是他们在香山澳关卡被扣押了。官府的意思是要核查他们的身份才能让他们通过。”

在场的人已经感觉到,一个无形的沉重的包围圈已经把澳门笼罩起来了。

“我们不是还有五艘船在外海吗?”有人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焦急地喊道:“让他们去马六甲求救啊!”

议长苦笑着说:“我们现在被包围在这个孤城中,根本无法和他们联系。况且,万一……”议长还没有把自己所担心的事说出来,一名黑奴快步跑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了里卡尔多。里卡尔多展开一看,叹了口气:“议长大人,内港的敌人把我们剩余的舰队全部俘虏了。迪亚士先生刚刚送来报gào

:敌人正在海上展示我们的被俘的五艘船只,还派人把几名水手送还给我们,让他们带口信给我们说:立kè

放人。”

那五艘属于澳门的小型战舰根本不知dào

中华公司舰队来袭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在回航途中径直闯入了中华公司舰队的阵营,毫无悬念地投降了。

“放人?”议长除了苦笑就只有叹气了:“那个该死的中国女人在宗教裁判所的手中,我们能做什么?皇家检审官站在他们这一边,坚决不肯放人。没有他们插手,我们也不会遭遇到这样的危机。”

一连七天,澳门城被上百艘船只围得铁桶一般。陆地方面,明朝官府从逃出澳门的汉人居民嘴里听说:澳门城内混乱不堪,而且还发生了疫病。于是,一向对于番夷之间的冲突抱着坐山观虎斗态度的明朝官府,调来广州的官兵,彻底封锁了澳门北部的陆地通道,不许任何人出入,唯恐把疫病传入内地。每天白天,只许向澳门运入少许粮食,除此之外不许物资出入。澳门葡人通过贿赂还是搞到了一些急需物资,但是毕竟数量极其有限。

七天内,市民大会召开了七次,规模越来越大,但是会议上争论不休,什么决议都不能达成。市政厅门口为要求妥协而请愿的葡萄牙商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市政厅评议会议长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说:引起战祸的根源在皇家检审官和宗教裁判所那一边,澳门市政厅无权管辖他们。

于是请愿的人前往法官迪亚斯.里卡多先生家门口,聚成一大堆人整日吵闹不休。还有人往迪亚士家中扔石头砖块。

尹峰的舰队除了开头两天,曾经对澳门发起了暴雨般的炮击,把港口码头和沿海的防御工事统统打垮;以后几天,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每日就是象征性开上几炮,然后就是在澳门沿海进行巡逻和操练,而且护卫队步兵在万山岛等周边的岛屿上登陆,建立起营寨,大有要长期驻扎的意思。

尹峰也忙着招待广东沿海各地的海盗豪强,海商巨富。鲁石头这次也跟了来,正是为了联络广东各地的海盗团伙。

罗阿泉救出贝尔纳多先生后,绕道广州,通过华兴联号的关系搞到一条小船。虽然官兵已经开始在珠江口戒备,但是他们在熟悉水路的疍家渔民协助下,躲过官兵水师船只的巡逻,成功和尹峰在澳门外港汇合。

第123章 登陆澳门之战

尹峰趴在舰首大炮上,阴沉着脸看着暮色中的澳门.两艘公司战船正在港口附近巡逻,炮座上火光闪动,一声轰隆巨响传彻港湾上空。

此刻,尹峰的旗舰飞龙号正在澳门半岛南部的外港停泊。

尹峰回头,看着罗阿泉、贝尔纳多等人站在自己身后,罗阿泉正在惴惴不安地低头看着甲板。

“阿泉,这事与你无关,你们干得很好。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一下。”尹峰拍拍罗阿泉的肩头,罗阿泉抬起头冲他苦笑一下:“船主,这李小姐……”

“意wài

,这是意wài

。”尹峰摇摇头说道,推着他走开了。

贝尔纳多以手抚胸给尹峰弯腰鞠躬道:“谢谢你救我一命。”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尹峰关心地问:“老朋友,你还是下去休息一下吧。”

贝尔纳多摇摇头:“我着急赶来这里,是想劝您和澳门当局谈判的。”

尹峰笑了笑:“我正在等着他们来谈判呢。我并没有打算把葡萄牙人赶出澳门,也不想杀人。我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尊严,维护中华公司的利益。”

贝尔纳多还是很烦恼地说道:“我们有必要和葡萄牙人翻脸吗?我的家族成员大多还在澳门……”

“您放心,库特雷上校和陈衷纪就在澳门城内,他会保护你的家人。至于澳门当局,只要他们向我屈服投降,我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尹峰笑着对贝尔纳多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还想回澳门吗?还是回果阿去?或者,回去里斯本去做个隐修士?你们这些新基督徒总是会受到宗教裁判所的特别关照,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贝尔纳多叹口气,没有回答尹峰的问题,向他鞠躬示意,转身走了。

李丽华失踪的消息还是刺激了尹峰。他坐立不安在舰首甲板上走来走去,颜思齐、林跃等亲卫都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他不停地踱方步。

天色渐渐黑了,整个港湾只有中华公司的巡逻船只点着灯火,澳门城完全躲在黑暗中。葡萄牙人都不敢点起灯火,因为传说中华公司的舰队会对着亮灯的地方开炮。

围困澳门城的第七天即将结束。

尹峰在船头站住了,指着颜思齐说:“把马加罗找来,还有,舰队统领叶华,步兵统领赵铁,那个红毛军官范.莱顿,把他们全都找来。”颜思齐正在无聊中发闷,闻听尹峰发话,心中明白尹峰已经做出决定了,赶紧跳起来喊道:“是!”

“等等!”尹峰叫住他说:“把军情部的余安福也找来。”

尹峰望着漆黑一片的澳门城,喃喃地说:“等着我,马上就会把你救出来了!”

……

澳门围城的第八天,尹峰对迟迟不派人前来谈判的澳门当局失去了耐心。实jì

上澳门当局是处在了一片混乱中,完全无力做出任何决定,或者说做出了什么决议也毫无作用;因为皇家法官和宗教裁判所坚决拒绝交出人犯,这使双方谈判最基本的条件也无法满足,所以澳门市政厅虽然很想与尹峰讲和,但是却毫无意义地在无聊地争论中拖延了七天时间。

这一天,澳门城储备的粮食饮水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缺口。

这天早上,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舰全体逼近澳门沿海海岸,几百门大炮齐射,澳门沿海各处防御工事弹如雨下,市政卫队的兵士们饿着肚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第二战船队、第三转船队装载着四个哨整整五百名护卫队步兵,开始登陆澳门城。

身穿黑色制服,披挂上西班牙式胸甲,头戴铁盔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步兵第一次在福建沿海以外的地方作战。他们在海螺号的统一指挥下,千百人如同一人,整齐划一由帆船攀着绳梯下到无数小艇、舢板上。他们肩背燧发火枪,腰上挂着随时可以装到枪口上去的卡座套筒式刺刀,胸前挂着一长溜配备了纸质定装弹药的子弹带。

由帆船上到舢板,然后向海滩冲击登陆,这些战术动作已经训liàn

了无数次,绝大多数步兵战士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长短不一的海螺号声就立kè

行动起来,效率奇高地完成了登陆准bèi



首先登陆的不是步兵,而是水手。有十多艘蜈蚣艇——多桨划艇,每条艇上载有20名水手火枪队队员,总计200多人在炮火掩护下一起冲滩登陆成功,队员们随便把划艇拖上海滩,把划艇横过来在海滩上摆成一条线,水手们就在后面举枪守卫,形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工事。

然后,四十多条划艇、舢板顺着涨潮的潮水,向海滩上冲了过来。

澳门葡人在这个最危机的时刻,爆fā

出了当年那种纵横四海、一往无前的勇气,发起了澳门围城期间唯一一次反击。大批的武装黑奴冲出城区向中国人的登陆滩头冲来,后面大批白人武装人员跟随着往海滩方向冲锋。武装黑奴们挥舞着各种杂七杂八的武器,从长矛、水手斧、土耳其弯刀到老旧的火绳枪,什么样的都有;他们在发起进攻前都痛饮了大量烈酒,神父们为他们做了祈祷仪式。黑奴们冒着炮火冲在最前方,他们之中甚至有女黑奴参战,各个狂呼乱叫,悍不畏死。

白人武装人员的冲锋显得比较有章法,毕竟他们中有不少是老牌军人。他们排列成三排横队,极力保持着队伍的整齐,以稳定的速度快步向前。他们也不会象黑人那样一边跑一边乱放枪,而是点着火绳端着枪向前进,不时地立正放枪,打完一发子弹后立kè

装弹药,然后继xù

前进。

水手火枪队已经和武装黑奴接上火了。水手火枪对之中,火绳枪和燧发火枪的配备数量,基本是一半对一半,尹峰还没那么多钱给全体战士换装燧发枪,即使有钱了,按照公司现有的生产技术能力,这燧发枪生产速度也跟不上更新换代和维修的速度。

不过水手火枪队是由尹峰手下最早的那批疍民火枪手发展来的,射击和格斗训liàn

和步兵弟兄一样刻苦,尹峰基本是把他们当做海军陆战队来训liàn

的。所以,水手们的作战很有条理章法,丝毫不乱,在临时的“小艇防线”后排列成三排,采用轮射战术,次序井然地发射着子弹。同时,飞龙号和飞虎号都靠近海滩,还有几十艘战船也尽量靠近海滩方向,拼命用炮火轰击掩护步兵队登陆。

中华公司虽然已经在实验爆zhà

弹,但是这一次使用的炮弹全是实心金属圆形弹。由于炮弹在沙滩上很难形成跳弹效果,对敌人的杀伤力很有限。不过,这种百炮齐轰,弹如雨下的声势确实非常吓人,那些黑奴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种阵势,冲锋到一半,基本上刚才喝的酒就已经吓醒了。他们在中华公司水手火枪队的临时工事前方稍微一犹豫,结果就是成排成队地被子弹击倒。

这时,步兵队的战士们已经成功登陆,四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在水手们身后的海滩上排列成一百人宽度的横队,纵深四排。还有几十名壮实的炮手从舢板上抬下来四门小型铜炮,配有双轮活动炮架,这是模仿法国轻型野战炮样式,中华公司兵器部最新产品,首次在战场上使用。

一声悠长的海螺号声响起,水手火枪队立kè

停止射击,搬开了组成临时防线的小艇,让开了几条通道。步兵队迅速穿越水手火枪队的阵列,在前方排列好队伍,面对蜂拥而至的武装黑奴,以一次四百杆火枪同时发射的齐射表示了欢迎之意。

海面上的战船停止的火炮射击,只有飞字号的战舰不时地用大炮射击远处的东望洋山。步兵队迅速展开射击队形,燧发枪的射速和步兵队熟练的装弹射击技术,加上定装弹药的使用,四排纵深的步兵队发挥的火力,基本上已经可以保持连绵不断的射击速度了。

武装黑奴如同撞到了一堵子弹墙上一样,成片成片被击倒;他们的士气迅速崩溃,丢弃了手中武器四散逃跑,把他们身后的白人武装暴露了出来。

葡萄牙人当年纵横四海时,其格言是“种族与灵魂”,西班牙人的格言是“黄金、荣耀和福音”,基本上都带着宗教圣战的影子。如今他们就得为自己的灵魂而战了。但是上帝如今偏袒中国人,中华公司在兵力、装备以及战术,部队组织形式等各方面都占据着优势;最明显的地方是,葡萄牙人用火绳枪发射一次子弹所用的时间,中国人已经打完三发子弹了。无论那些葡萄牙老兵如何坚持,白人的队伍在被对方的子弹击倒了三分之一成员后,再加上对方阵营出现了野战炮,一顿霰弹轰击后,白人们的队伍也和黑人一样,彻底崩溃了。

至此,在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面前,澳门葡人已经不存zài

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了。

尹峰一直在飞龙号上观战,身边都是一群军官学校的年轻学生兵,有的才十几岁。他们人人都拿着纸笔,观察着战况并且在纸上记录着。船头放着一座自鸣钟,当做计时器,学生兵们靠它记录部队行动所使用的时间。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准确记录部队每一个战术动作使用的时间,回去后大家都要写出详细的文章,讨论如何改进战术步骤……”尹峰兼职临时教官,不停地给学生兵作出讲解和指示。这次出击澳门,大半个军校都被带了出来,尹峰要求学生兵在实战中学习。不过,这时的尹峰明显有一点心不在焉,不住地看着战场。

在刚才与白人队伍对射的过程中,中华公司的士兵有着胸甲头盔掩护,仅仅战死五人,受伤十多人。当步兵们发觉白人部队迅速崩溃之后,人人都觉得非常不过瘾,在副统领赵铁号令下上好刺刀,一齐大喝一声:“杀!”,战士们如狼似虎地发起刺刀冲锋。无论黑人白人,只要被他们追上,如果不立kè

跪地投降,马上就是一刀捅上去,毫不留情。

当然,中华公司的士兵们在前来澳门的路途上,临时集体恶补了一些葡萄牙语:比如Surrender——投降,还有诸如“Aentregadearmas”(交出武器)之类的短句,只是事到临头好多战士已经想不起那些词了,只是用汉语在哪里大叫大喊。葡萄牙人还是有几个懂汉语的,及时丢掉武器跪地投降,捡回一条小命。

尹峰远远望着他们开始刺刀冲锋,知dào

赵铁已经打红了眼,摇摇头对颜思齐说:“看到我们的旗帜插上了东望洋山,你就吹响收兵号。”

东望洋山上葡人临时炮台,由于设计角度问题,根本无法轰击已经快速推进到山坡下的中国人。片刻后,东望洋山上已经飘扬起蓝色旗帜,澳门所有的防御工事已经全部被中国人占领。

这个时代的澳门还没有建立起系统的防御工事,在东望洋山陷落后,整个澳门就已经象**的美女一般,羔羊一样任人宰割了。

海螺号声响起,中华联合公司的部队收住了冲锋的脚步,停止在了居民区的门口。整个澳门已经乱成一团,无数的葡萄牙人慌乱地逃往教堂避难:按照他们的宗教习惯,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向教堂内逃,也不管来犯的敌人是否是天主教徒。

市政厅内,治安官迪亚士报gào

说中国人已经进入城区,顿时所有人都已失去言语和思考的能力。议长呆坐在位置上,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哼哼声。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彻澳门全城,这次是绝望的钟声。

宗教裁判所教士们的驻地圣奥斯丁教堂,此刻再也不能把信徒们拒之门外了。大批的携家带口、拖带着金银细软的葡萄牙商人、水手、工匠等等各色人等,蜂拥而入。库特雷上校带着几名手下,也顺利地混在人群中进入到了教堂内部。他早就打听到了李丽华就在这里,只是前些天教堂大门紧闭,教士们看守的非常严密,无法进入,否则他早就动手救人了。

所有澳门葡人都在担心:这群中国海盗会如何对待他们?

不过,中华公司护卫队虽然已经扒光了澳门的所有遮蔽物,但是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们在城区外止步了,只是不断调动兵力上岸,大批船只也在岸边靠岸集结。

这种情况使澳门葡人略微放心了一点。市政厅请来了耶稣会的郭居静神父,连同亲自上阵的议长先生一齐,打着白旗走向海滩。

第124章 以势逼人

实jì

上围城部队是在三个地方同时登陆的,内港方向是主攻,其他两处地方仅仅派出了百余人的兵力,主要是为了牵制和迷惑澳门葡人.其中有一路登陆部队,是由荷兰人组成的。

尹峰在暮色中登上了陆地,赵铁向他报gào

:“报gào

船主,我军大胜,杀敌一百一十人,其中佛郎机白鬼三十余人,其余都是黑番鬼。总计俘虏敌人三百多人,黑鬼白鬼都有;我军牺牲十一人,受伤三十人。还有,佛郎机人的谈判使者到了,有一个番僧会说汉话,自称叫郭居静。”

“郭居静?”尹峰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吧,把他们带过来吧!不过,先让他们在沙滩空地上待着,等我们把帐篷搭起来后再说。”

步兵队开始乘着夜色开始撤离,他们士气高昂,意犹未尽,虽然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不得喧哗,但是人人都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他们撤回船上后,水手火枪队的战士将接防东望洋山、大三巴等地。这支超前时代近百年的步兵队是尹峰呕心沥血打造的,为了明年反攻马尼拉的战事,他认为还是让步兵队的实力尽量保密为好。虽然参与组建和训liàn

步兵的外籍军官中有葡萄牙人,但是,仅限于射击和格斗的教练;横队战术以及队列操练,只有荷兰军官参与,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死斗了半个世纪,仇深似海,自然不会向西班牙人泄密的。

在荷兰人看来,这支部队也是不应该出现的军队;它的一切动作都由严格的纪律所约束,所有人都像是自鸣钟上的一个零件,一切行动都是有板有眼的。虽然荷兰军队最早开始提倡练习正步走,但是护卫队几乎把正步走当做了家常便饭;在台湾港,每一个护卫队军人都有着与一般民众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

与中华公司的步兵相比,参与进攻澳门的荷兰人根本就是一些无赖水手和海盗。在中华联合公司舰队发起登陆作战时,荷兰人组织了100余人,按照和尹峰约定好的条件,在南部圣奥斯丁区登陆,穿过泥泞的滩涂后几乎未遇抵抗就冲进了澳门城。

正当尹峰准bèi

接待澳门谈判使者的时候,漆黑的澳门城忽然骚动起来,各处枪声不断,有几处地方已经闪现出了火光。

荷兰人穿城而过,一直向北杀到了明朝香山县管辖的关卡下。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不少葡萄牙富商的家被点着了火,几十名企图保卫自己家财的葡人丢了性命。对于这些荷兰人来说,这是在复仇。也就是四年前,十几名荷兰战俘在投降之后,而且在他们已经改宗天主教的情况下,澳门葡萄牙人依旧残忍地处死了这些荷兰人。由此,荷兰人与葡萄牙人在东亚海域不共戴天,导致几年内有不少葡人船只被荷兰人抢劫。

颜思齐匆忙跑了过来,对正在海滩边踱步的尹峰说:“报gào

船主,纪仔带人赶来了。”

尹峰眼睛一亮:“李小姐带回来了吗?”

颜思齐尴尬地苦笑:“还没有……纪仔是来报gào

;荷兰人到处闹事,成立已经乱翻了天了!”

尹峰侧耳听着澳门城内的枪声,不由地恼怒道:“没错,应该就是那帮荷兰海盗!太过分了,……振泉,你带着第三、第四战船队的水手火枪队进城维护治安,凡闹事的人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中国人的军队进城,及时挽救了那些葡萄牙人的生命财产。荷兰人虽然野性大发,但是他们自认是在报仇,并未失去理智,看到中华公司的水手火枪队出现在街头,立kè

很知趣地偃旗息鼓,收队集合,老老实实地向澳门城北部走去。

满城的枪声渐渐平息了,失火处的火光也消失了,整个澳门迅速平静下来。水手火枪队没有和荷兰人发生冲突,到是格杀了几名乘火打劫的葡萄牙人。

被几十名中国水手看押在海滩边东望洋山脚下的议长先生忧心如焚,他担心自己家的财产会遭到不测。看着一队队中国火枪手排列整齐地进入澳门城区,郭居静神父苦笑着对议长大人说:“先生,您不用担心了,这些中国人现在正要去赶走荷兰人,刚才有传令兵在传达命令:他们奉命要在街头守卫,任何乘火打劫的闹事者都将就地格杀。进攻我们的是中国人,现在主动保护我们的,也是中国人。”

议长长出一口气:“真的吗?一定是这样的,看看这些中国士兵,显得非常有纪律啊!”

“他们不是中华帝国的士兵,他们是中华公司的自卫武装;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郭居静神父指指那些水手火枪队队员说:“我的一个教友兄弟就在中华公司总部所在的福尔摩沙岛上传教,我们等一下可能可以见到他,到时可以了解更多的情况。”

这时澳门城已经平静下来,议长大人不住地拿着块手绢擦汗,叹气道:“无论如何,澳门城在这次灾难中的损失,可能好几年都没办法弥补啊!拉萨路神父,您应该非常了解中国人,等一下谈判的时候,您得为我们澳门人争取更多有利的条件。”

郭居静是意大利托斯卡纳人,原名拉萨路.郭特鲁,他因为并非是葡萄牙人,所以澳门市政评议会的议长不住地请求他要站在葡萄牙人这一边说话。

郭居静苦笑不止:“议长大人,您放心吧,同为天主教徒,澳门城又是耶稣会对中国开展传教的基地,我一定会努力为澳门争取权益。不过,所谓对中国非常了解,我确实不敢接受这样的恭维.可能尊敬的利玛窦大人可以这样自诩,但是就我个人而言:中国人实在是太复杂了,中国就是一个世界,和我们欧洲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不过,双方的谈判一开始就不顺利。尹峰可以用葡萄牙语对话,郭居静则是精通汉语的中国通,因此双方谈判不需yào

翻译,因此尹峰没有让巴拉达斯参与谈判。

尹峰一见面就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一,释fàng

李丽华;二,赔偿中华商馆被查封后的损失;三,赔偿中华公司出兵澳门的所有军费开支;四,重新谈判双方之间的贸易协议;五,赔偿我公司火药仓库爆zhà

的所有损失。

“这些是我的最终条件,其他问题都是细节,没什么好谈的。我希望尽快见到我的妻子,最好是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尹峰坐在自己的大帐中央,高大的身子压的一张竹椅嘎查嘎查直响。他面前的两名澳门使者互相对望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焦虑。

郭居静首先开口,他的汉语官话水准一流,几乎比尹峰周围那些福建佬同伴都要说的好:“尹先生,我从本会教友巴拉达斯这里听说过您,您是整个中华帝国对外部世界最为了解的人。您应该知dào

,澳门的居民是西班牙国王下辖的臣民,您的夫人是西班牙国王直属的王家法官扣押的,澳门市政厅是无权过问的。至于中华商馆的问题,这个责任确实在澳门一方,我们会做出赔偿的……”

尹峰打断他的话:“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dào

;迪亚士法官扣押伊丽莎白并后,没有起诉她,非法关押了她两个多月,仅仅是为了满足西班牙人的贪欲;按照葡萄牙贵族与西班牙国王的协定,果阿的宗教裁判所无权关押西班牙公民,伊丽莎白根本就是被你们非法扣押的!再说了,按照我大明朝的法律,伊丽莎白是我大明皇帝的臣民;而澳门当局凡是涉及到中国人的法律问题,都必须让我国官府参与审判。这是我国皇帝容许你们居留澳门的条件之一,你们已经违反了这些协议。”

郭居静心跳加快,大吃一惊,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和迂腐而且对外国情况一无所知的中国官僚谈话,是和一个处事精明而且非常了解葡萄牙等内部政治情况的商人谈判。

尹峰冷眼看着两位澳门使者,慢悠悠地摆弄着手头的望远镜。自己手中有大把的好牌,根本不担心葡萄牙人不屈服。昨天,贝尔纳多把针对中华公司和新基督徒进行迫害的整个情况都告sù

了他,而且如今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业已控zhì

了全澳门,实jì

上澳门葡萄牙人除了屈服,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尹峰决定再打击他们一下:“其实,我不需yào

你们的帮zhù

,也能救出我的夫人;但是,我是个商人,并不希望和你们的教会、你们的帝国zf结下仇恨;你们不希望我做出攻占或者烧毁教堂的举动吧?或者,我把我的部队从澳门大街上撤回来,让那些荷兰人去维持治安,你们怎么看?”

“不不不不!请您千万不要这样做,我们之间一切都好商量,我这就派人去接回您的夫人。”议长大人站了起来挥舞双手,唯恐自己的家财会有损失,真的是着急上火了,还是郭居静能保持冷静,他在暗地里拉了一把议长,表情平静地说:“尹先生,您是讲道理的人,你也明白在现在的局势下,大明朝官府是不会容许你的公司取代葡萄牙人来控zhì

澳门的……”

尹峰立kè

打断他的话:“我可以让荷兰人控zhì

,我继xù

和荷兰人做生意。广东官府只要能收到税银,是不会在乎是谁控zhì

了澳门的。”

澳门使者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看来,控zhì

澳门谁都可以,就是荷兰人是绝对不行的;一则荷兰人将会独吞与中国的贸易;二则,荷兰人是新教徒,耶稣会、圣奥斯丁会等这些天主教传教会会没有立足之地的。郭居静见拿明朝官府说事也威胁不了尹峰,心里堵得慌,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倒是议长大人想到了个问题:“您的条件我们会考lǜ

接受的;只是最后一条:贵公司火药库爆zhà

,和我们澳门葡人有什么关系?”

尹峰早有准bèi

,把一些信件递交给二位过目。这是那个死在兵器研究部爆zhà

事件中的安道尔写的信,收信人叫“奥托”,通篇在叙述中华公司的武器研究情况,还讲到了要把一些新式武器带回澳门的计划。

“这是我公司一名澳门葡萄牙雇员的信件,就是他炸毁了我的火药仓库。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尹峰站起身,一把从发呆的议长手中夺过安道尔的信件,冷冷地说:“夜已经很深了,离天亮还有五六个小时,我希望明天太阳照耀大地的时候,我能看到自己的妻子。如果她有什么意wài

,呵呵,女人就是战争的导火索,诸位先生应该知dào

特洛伊战争的故事吧?”

议长先生是里斯本的商人,文化程度仅限于写自己的名字和算账,不知dào

希腊的海伦和特洛伊战争的传说;出身在文艺复兴运动兴起的意大利的郭居静,他可是很了解古希腊传说的。因此他很吃惊;不是为尹峰的战争威胁而吃惊,而是为尹峰对欧洲文化了解程度吃惊。这些古典文化知识,在文艺复兴初期也不过在欧洲知识阶层中传播,了解者的范围很有限。

郭居静决定,一定要去台湾一趟,专门为研究尹峰这个人而去。按照他的阅历,这个时代还没有一个中国人能对欧洲文明如此了解的。

谈判实jì

上只是尹峰单方面提出条件,澳门葡人只能在赔偿金额等细节上争论一下。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尹峰就让颜思齐带着100名武装水手包围了圣奥斯丁教堂。

早上,同样一夜无眠的澳门葡萄牙居民们又一次听到了枪声。不过,这枪声还是来自荷兰人。他们连夜赶到北关这一带后,一大早就开始忙于把北关的葡萄牙居民抢掠一空。守关的兵丁是明朝广东官府临时调来的广州卫所兵,他们紧张地看着这群红毛夷肆无忌惮地打劫,一面紧急上告广州求援。

“……本月中,红毛夷袭占濠镜澳全城,烧杀抢掠,冲天放枪无数响,枪子掉落香山县境,伤守关兵丁一名……”香山县令的报gào

中没有提到中华公司的名头,只是说红毛夷勾结了本地和闽越海盗,一齐攻打了澳门。

澳门市政厅向中华联合公司彻底投降,答yīng

向中华公司赔偿总计30万两白银,并且允许中华公司重开商馆。

第125章 大战已近

澳门议长带着人闯入圣奥斯丁教堂地下室,但是,他只发xiàn

了几个被捆成了粽子状的修道士.他赶紧抓住一个“粽子“大声喊道:“上帝啊!那个中国女孩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那名来自果阿宗教裁判所的修道士喘了口气说:“不知dào

!昨天夜间,我们被来自背后的突然袭击打晕了,醒来后就已经这样了,那个中国女孩失踪了。”

议长颓然坐到了地上,也不管这地下室的潮湿和泥泞了:“完了,这下完了,那个尹先生会把澳门夷为平地的!”

跟着议长来救人的治安官里卡尔多比较冷静,他迅速把教堂的主祭神父叫了来:“怎么回事?伊丽莎白小姐到底在何处?”

神父看着地下室的众人,惊讶了半天说不出话,许久才说道:“今天早上,宗教裁判所的贾尼路神父和一些穿黑衣的人由教堂边门出去了。他们把那个中国女孩也带着,……”

“那些黑衣人是哪里来的?”里卡尔多追问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据说是果阿来的雇佣兵,他们说是来保护贾尼路神父逃出澳门的。”

刚刚站起身来的议长大人如遭雷击,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人被带走了?这下真的完了,这个该死的贾尼路!”

这时,一个黑人仆役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神父!中国人的军队包围了教堂,还推过来一门大炮。他们说如果再不放人,就要开炮轰毁教堂。”

圣奥斯丁教堂的主祭神父大吃一惊,一把拎过黑人仆役:“你在说什么?大炮?他们怎么敢把大炮对准神圣的教堂?”

里卡尔多淡淡地说:“这些中国人不是教徒,他们不会在乎的。议长大人,神父,如果我们再不出去解释一下,他们真的会开炮的。”

尹峰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亲卫走过空无一人的澳门街道,远处荷兰人肆意乱放的枪声不断。荷兰人负责吸引明朝官府的注意力,这个任务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了,而且还收获丰足,此次参加围攻澳门的费用完全得到了补偿。

尹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李丽华的安危。当议长先生畏畏缩缩地对他说李丽华失踪了的时候,尹峰立在圣奥斯丁教堂大门口,怒火不住地从心底里往上冲。理智告sù

他,应该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看到议长和主祭神父的卑躬屈膝的猥琐表情,火气怎么也压不住。刚来到崖州时,他正义感过剩、爱冲动的性格给他造成过不少麻烦。几年来他的性格虽然已经沉稳很多,掌握公司大权、一言可决定万人命运的地位,由不得他冲动。

这一次他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冷冷地对颜思齐说:“振泉,带人进去,把教堂连底给抄了,找不到李小姐,就放火烧了它!”

颜思齐从小在海上讨生活,生活在最底层的海盗、渔民阶层,无论倭寇还是佛郎机夷人、红毛番鬼,都给他找过不少麻烦;只有到了尹峰属下,他才开始理直气壮找那些番夷的麻烦,所以他打心底里痛恨并且看不起这些番夷。如果是见识多广的陈衷纪在,可能会劝说一下尹峰,而颜思齐得到命令后毫不犹豫一挥手:“弟兄们,上啊!”

那些水手火枪队成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轰然答yīng

一声。几名水手挥舞火绳枪把神父赶到一边,大家伙一起闯入教堂。

当颜思齐准bèi

一把火烧掉圣奥斯丁教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教堂主祭神父和十几名教士、黑奴仆役都被赶到了教堂前大街上,十几名水手端着点着了火绳的火枪在看着他们。议长先生不住在胸前画十字,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小群荷兰人走过此处街道,手中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的样子,个个都喜笑颜开。他们纷纷给立在街边的尹峰鞠躬施礼,感谢尹峰给他们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其中一名参战的荷兰武装商船船长是个红发大块头,个子足足有两米,典型的北欧维京海盗后裔的模样。他一见尹峰就奔了过来,一直对外国人有戒心的林跃立即站出来想拦住他,却被这个红发大块头撞了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不过红发大汉是来表示谢意的,也不管尹峰愿不愿意,一把就紧紧抱住他,以示亲热:“尹船主,你是我的朋友!是我们荷兰人的朋友!”他大声用葡萄牙语嚷嚷着。

众亲卫看得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个红毛巨人没有恶意。

尹峰好不容易挣脱红毛大汉的搂抱,退后几步,挥挥手让不服气的林跃退下,笑着说:“范尼.维塞先生,这一回你们应该是满载而归了吧?”

范尼.维塞的姓Visser,就是荷兰语中“渔民”的意思,不过按尹峰的理解,这家伙的祖上和渔民有否联系还是个问题,估计还是海盗的可能性多一点。范尼哈哈大笑,声音震动了整条街道:“当然,当然,我们都很感谢你给我们这个发财的机会!下一回还有这样的好事,记住一定要叫我!”

他转头看看教堂门口那些举着火把准bèi

放火的中国水手,点点头道:“你们要烧教堂?西班克异教徒的玩意,我们来帮你烧!”

当时的荷兰人懒得区分西班牙或葡萄牙人,统统称之为“西班克”(Specks)——“咸肉片”。红毛大汉范尼.维塞呼啸一声,尹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群荷兰人抛下抢到的财物,扑向教堂;颜思齐眼见荷兰人也点着了火把,忙对手下人说:“还傻站着干嘛!快动手啊!”

中国和荷兰两国水手展开了放火比赛,圣奥斯丁教堂顿时被大火笼罩,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澳门城区上空。中荷两国水手在一起哈哈大笑,葡萄牙澳门市政议会议长呆坐在地上,神父则跪在街道上不住祈祷、痛哭流涕;几名黑人仆役抱着从圣龛上抢救下来的耶稣受难像,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

忽然,大街另一头有水手急急忙忙跑来,一路跑一路喊:“船主,人找到了!找到了!”

尹峰正在下令水手们控zhì

火势,避免火势发展到周围建筑上去。荷兰人早已扬长而去,他此刻发泄了胸中闷气,也清醒了不少,急急忙忙指挥人灭火。忽然听见“人找到了”的呼声,大喜过望,一把抓住来人:“找到李小姐了吗?在哪里?”

“在番僧主教堂边上的医馆内,纪仔正在让佛郎机医生给李小姐治伤。”来人是飞龙号上的帆缆水手头目,见尹峰闻听李小姐受伤似乎很不高兴,兴奋地安慰道:“您放心,李小姐只是皮肉伤,无大碍的……”

“你懂什么,女人的皮肤和外表很要紧的……”尹峰嘟囔了几句,推着他说:“快,带我过去,快!”

李丽华心智很清楚,肉体的刑罚远不如这几天没吃没喝的危害大。但她很高兴,她心目中的英雄如同在马尼拉的那次一样,再次出现,带着舰队前来救她。在地牢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她坚信尹峰一定会来救她。

经过这次风波,两人之间原先由于世俗习惯和宗教习俗所扼制的感情,如今已经不需yào

任何躲避和遮掩了。尹峰冲进医院,不顾一切地把李丽华抱在怀中。纪仔和颜思齐把目瞪口呆的葡萄牙医生统统赶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

巴拉达斯传教士终于被允许上岸了,他进入到了澳门城区,发xiàn

城区被破坏的程度远远低于自己的想象。现在,荷兰人已经撤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船上去分赃了。澳门葡人开始小心地走出家门,发xiàn

满街站岗巡逻的中国水手非常守纪律。他们甚至还把守着一些无人看守的店铺,防止乘火打劫者进入。随着澳门葡人和中华联合公司当成了新的商业协议,澳门陷落的第三天,中华公司水军开始撤tuì

了。这时,澳门已经开始恢复元气,大街上已经开始出现行人,一些中国人开的店铺已经开张营业。

葡萄牙市政厅和中华公司的协议今天正式签订;中国阿妈神名城,这是葡萄牙人对澳门的取得全称,这一次完全屈服在一个商人组成的武装集团炮口下。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大航海时代以来,西方海上列强第一次在中国民间海上势力面前屈服。

中华公司之前的王直、徐海、林凤等人,因为没有稳固的基地,没有朝廷的政治经济支持,官商联盟难以拓展更大的海外贸易市场,因为朝廷官僚阶层的支持边界毕竟有限,一旦离开其管辖的势力范围,他们就再也没有能力当然也没有兴趣激励对海外商人集团继xù

提供支持。

那些和海盗商人勾结的官僚阶层,实jì

上只关心短期利益分割,而对包含巨大风险的海外开拓不会感兴趣,从而不会倾注半点心血。因此那些违反海禁的海盗商人固然可以获取短期的经济利益,但是没有政治势力支持就没*在大陆取得稳固的基地,没有基地注定了中国海外商人集团联盟在海外发展时,缺乏跨越国界的政治经济支持,从而无*获得长期的经济回报。到头来使得中国的经济贸易长期困守近海,最终在西方的国家和商人结盟的重商主义贸易体制面前不堪一击。

巴拉达斯是看着中华公司发展壮大的,他急切地找到了郭居静,两人对澳门的命运不是太感兴趣,而是在一起讨论起尹峰这个神mì

的人物。

郭居静叹息地说:“这个人完全是不应该存zài

于当今中国的,我已经写信给中国教区负责人利玛窦神父,请求将台湾升格为耶稣会中国教区的分教区之一,您将是台湾的主教。我也申请去台湾考察。巴拉达斯教友,您如何看?”

巴拉达斯考lǜ

了一下说:“台湾的宗教环境应该没有问题,我想我可以说服尹船主扩大天主教传教范围。问题不在于这里,……这个东方国家的商人,不管其资本多么雄厚,都是单枪匹马或以私人合zuò

的关系经营商业;而欧洲则组织起在世界各地从事贸易活动的合股公司,如同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样,最关键的是欧洲的商人有着国家支持的,皇室和国家zf为这些海外商人拓展做后盾,吸引各种分散资金投入各种商业冒险事业:因此能轻而易举地动员起欧洲资本,使大笔大笔的巨款投入各种海外事业。东方的商人由于受到自己或合伙人的财力的限制,谁也无*期望与强dà

的有国家实力支持的商人竞争。而中国商人的‘单枪匹马’归根结底是因为被朝廷无情抛弃。我在来中国之前听说,1585年,三个中国商人带着货物来到墨西哥,最后他们到了西班牙以及更远的各个王国。无疑地,这三个中国商人对于追逐财富的热衷并不亚于西班牙人或荷兰人!但是他们航行是为了躲避他们的zf,而不是作为zf的特使。”

“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对于巴拉达斯大谈商务问题,郭居静有点迷惑。

“我的意思是,中华公司是个类似欧洲股份公司一样的团体,唯一的区别是它虽然没有国家朝廷支持,但是他们取得了台湾作为稳固的基地,还有沿海各地中国人的支持;靠着中国无穷无尽的人力和财力资源,正在崛起为东亚海上的一股非常强dà

的势力。这样的奇迹全靠着一个人的努力,尹峰。”

郭居静冷冷地笑了一下:“巴拉达斯神父,你对侍奉上帝之外的事务,也是那么关心啊?无论这个中华公司是什么性质的东西,至少现在对我们传教士有利的。我知dào

你的意思,担心中华公司成为葡萄牙王国在亚洲殖民地的威胁。但是,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利用中华公司的势力,用来开拓我们教区的范围。而且,假若你的说*是事实,那么我们更加需yào

和尹峰这个人加强接触。”

中华公司撤走之后,在澳门留下了200名武装水手,作为新开张的公司商馆护卫队,对外称是华人自卫队,属于澳门市政议会管辖。在中日贸易舰队回到澳门之前,这“华人自卫队”就成了澳门如今仅有的武装力量。

郭居静跟着巴拉达斯一起去了台湾。回归台湾的路程上,两位耶稣会传教士可谓吃不好睡不号,因为整个船队不但增加了上千的人员,还突然增加了无数货物要运。船上的所有空间都被利用起来了,导致两位传教士晚间不得不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增加的人是公司在广东沿海招募的疍民水手和收编的广东海盗,这其中还包括在广州码头帮zhù

过韩京的码头苦力孟大哥一伙。多出来的货物则是澳门葡人用以抵偿赔偿款的货物,尹峰甚至派人把澳门所有的武器装备搜刮一空。

第126章 大战已近(中)

万历三十四年的八月中旬,澳门的葡萄牙人遭到了他们在此定居以来一次最大的劫难.东亚各殖民地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王室的矛盾顿时也尖锐起来;澳门葡人认为是西班牙王室*官和宗教裁判所的作为引起的战祸。正是在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官员鼓动下,王室*官迪亚士扣押了西班牙归化公民伊丽莎白.第提斯,目的是为追查一名马尼拉囚犯安得里.第提斯——李旦的财产去向;果阿宗教裁判所由于伊丽莎白和新基督徒的关系而插手进来,导致了最后的武装冲突爆fā

。王室*官立kè

被赶走了,澳门市政评议会决议,永远不再欢迎王室*官的派驻,并向西班牙国王请求在本地任命葡萄牙籍*官。

当年两国合并的时候,在托马尔会议上,葡萄牙国会和西班牙菲利普国王达成过协议,国王是无权干涉葡萄牙自由市的内政的。这次澳门十日之灾(澳门围城七日和陷落后的三天,总计十天),激化了亚洲葡萄牙殖民地和西班牙王室的矛盾。

当每年一度的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回到澳门时,大家忽然发xiàn

中华联合公司驻军澳门已经是既成事实。澳门葡人没有勇气武力对抗中华公司,但是暗地里开始重整武备;一方面是政治上的,要求葡萄牙葡印殖民地总督在澳门设立澳门总督一职,同时要求澳门驻守葡萄牙的常备军;另一方面是军事上的,澳门葡人开始建造沿海炮台工事。不过,中华联合公司商馆则在开设在市政厅附近,无形中对澳门市政评议会形成了压力。在此后的澳门,中华公司成了除朝廷的香山县府衙门以外,本地华人的另一个政治中心,也是本地华人解决各种经济纠纷和商务往来的中心。

澳门葡人偷偷摸摸的重整武装工作,其实一切都落在了中华联合公司的眼中,公司拥有大批葡萄牙股东和各国国籍的雇员,澳门葡人的秘密活动根本无*保密。

虽然整个葡萄牙亚洲殖民地一起来扶持澳门,想要保住这个和中国贸易的前哨要地,不过澳门已经失血太多,而且葡人的主要目标还是商业利润,而中华公司是澳门最大的贸易伙伴,因此尹峰很有信心:葡萄牙人暂时不会成为威胁。

李丽华被库特雷、陈衷纪救出教堂地下室的时候,已经被饿了三天了。由于尹峰舰队围城,澳门食物短缺,狠心的宗教裁判所人员干脆就把她遗忘了。如果再迟两天被发xiàn

,这个年纪还不到20的女子可能就会香消玉碎。

幸好李丽华从小活泼好动,家境优裕,营养良好,体质很不错,因此恢复得很快。她的背上已经永久地留下了宗教裁判所的鞭痕,幸好她的美貌丝毫未受损,大约那些心理变态的宗教裁判所人员也不忍心毁灭如此美好的上帝杰作。

舰队回到台湾港时,大员港南部安平一带的堡垒炮台工事已经完工。舰队进入台湾港时,南北两边的炮台都发出隆隆炮声,以示欢迎之意。

曾景山、韩平、鲁石头、安和平、李跃以及麦大海、麦德还有林晓都来到码头迎接,甚至一直在内地开拓市场的许心素也来了。这大约是中华公司高层集体出现在公众场合最全的一次了。中华公司以一个沿海商人联合的贸易公司,居然打败了曾经横行东南沿海的佛郎机人,这使浙闽粤沿海各地的人们对中华公司再次刮目相看。

虽然在公司高层中间,打败澳门葡人是有着八成把握的,但是沿海各地的普通民众并不了解内情,只是觉得中华公司能打败朝廷都无*赶走的佛郎机番夷,那确实是拥有了非常强dà

的实力了。

因此,码头附近迎接舰队凯旋的还有上万的民众;无数的沿海渔民、商人,公司造船厂的几千工匠,工厂区工匠们的家属,驻留本港的外地商人小贩,劳工苦力,甚至那些在屯田农庄和种植园干活的、刚刚从灾荒的省份招揽来的流民也闻讯赶来。

大炮轰鸣声中,民众欢声雷动,驻守码头的护卫队极尽全力才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让尹峰等人下船通过。

“船主!船主!船主武威,战无不胜!”那些马尼拉逃亡者高声喊着,有的不顾一切地下跪向尹峰的方向磕头,有的热泪盈眶地高喊“船主!”

在台湾岛上,在整个中华公司,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不加任何姓氏前缀的提到“船主”一词,无需任何解释大家就知dào

是指尹峰,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被称呼。

“大东家!尹大东家威震海上,纵横四海!”那些投资中华公司的商人股东纷纷向尹峰鞠躬拱手施礼,搞得尹峰应接不暇。

“大东家万福,大东家万安!”那些公司职员员工、佣工的家属纷纷向尹峰施礼,其中有些*休的工匠和工人也在人群中向尹峰拱手施礼。如果不是人群实在太拥挤,很多人是要行叩拜大礼的。

更远处那些各地逃荒农民,则是不管不顾地对着尹峰方向跪拜。当然,人群中少不了荷兰、葡萄牙以及欧洲各国的商人水手,还有交趾、占城、暹逻、下港、加留吧、柬埔寨、大泥、旧港、麻六甲、亚齐、彭亨、柔佛、丁机宜、思吉港等地,以及文莱、琉球等地的商人水手齐聚台湾港码头。中外各国民众乱哄哄齐聚一堂,黄白黑各色人种琳琅满目,各种语言杂乱无章、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韩平笑呵呵对身边的韩京说:“京儿,瞧见了吗?这样的阵势,我们这些海外Lang子何曾见识过啊!尹船主真是天降奇人啊,公司的如此大好局面,全靠了他啊!”

韩京淡淡一笑:“我倒是对尹船主最终能开创出什么样的局面,颇感兴趣啊!父亲,曾家的大爷昨日已经来台湾了,大约是和官府的谈判有结果了吧?”

韩平皱皱眉头:“小声点,现在林晓的安全部探子满天飞,到处查探奸细,弄得草木皆兵。不管尹船主能在朝廷捞个什么官职,对中华公司来说应该都是有利无害的事。”

韩京摇摇头说:“依我看,尹船主和我们都不一样,大明的商人都是抱着‘以末起家,以本守之’的宗旨,经商不过是为了卖地置业,然后耕读传家考科举……但我觉得尹船主的眼光绝对不止于此,他看的更远……”

韩平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儿子:“小子,你的意思难道是……尹船主想着封疆裂土、称王称霸?”

韩京淡淡一笑:“有何不可?不过,我还感到尹船主想的东西更多更远,我也不是很理解。”

热情欢迎尹峰的人群之中,有个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些场面,神情多少有点与现场格格不入。不久这个穿着儒服长袍的高个子书生挤出人群,低着头离开码头。大街上跑来一批刚刚下课的军校少年班的学生,迎着书生纷纷驻足,弯腰鞠躬问好:“陈先生安好!”

高个子书生赶紧向他们点头:“好,大家好,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迎接船主!”一群少年呼喊一声,迅捷地向码头方向飞奔过去。

高个子儒生就是浯屿水寨把总,福建都司沈有容安插在台湾的间谍陈东,字旭日,泉州人士。其实他的间谍事业也没什么太大的成就,除了几年前红毛夷入侵澎湖时他及时传信。此后,由于尹峰和中华公司发展非常快速,而且竭力避免和官府正面冲突,所以他也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传送,沈有容每年给他的报酬也就可怜的十两银子。

他刚刚得到穿梭台湾海峡两地的郭义兄弟的报信,曾棋已经和福建巡抚徐学聚谈好了尹峰和中华公司招安的条件。

对于一直想扳倒中华公司的陈东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旦尹峰尴尬的身份得到了官府的认可,中华公司也就基本可以算是合*存zài

了。所以,陈东今天心情很不好,但是却不敢太过显示出来:在水手叛乱、尹峰遇刺、葡萄牙间谍炸毁火药库等一连串的事件后,公司安全部对内部人员的整顿清理变得十分严厉。林晓俨然如同大明锦衣卫一般四处分布密探,一旦发xiàn

有对公司口出怨言的、私下议论尹峰的、诋毁尹峰人品的等等统统抓起来。虽然公司行使施*的根据大多还是参照《大明律》,不过一般的刑罚就是死刑和流放到矿场开矿,外加流放到外洋商船做苦力等几种。那些犯在林晓手中的**多被关押到台湾北部的煤矿、硫磺矿等矿场去干苦力。

尹峰并不太了解林晓的作为,他这段时间除了对付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意wài

,就是在兵器研究部和火器作坊泡着,努力想在武器装备上使自己的部队再上一层楼。从澳门回来后,他在自己家附近置办了一座院子,让李丽华就在其中养伤疗养,也便于自己就近照顾。许心素在海澄、泉州等地托人买来几名丫头侍女送给李丽华,尹峰也让曾家的几名老练仆人去李丽华院子做事。人们暗地里已经把李丽华的住所叫做“西宫”,尹峰自己家那块叫做“东宫”。

现在,中华公司的一切日常工作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反攻马尼拉。

曾景山和商务部的人在浙江等江南地区大量购粮食,农垦部把内地招揽来的灾民难民全部打发去种粮食,大量囤积粮食。台湾的农业生产中,由于大量和西方殖民者来往,已经开始种植玉米、番薯、马铃薯这样重yào

的粮食作物;通过葡萄牙商船,中华公司也有了花生、向日葵一类的油料作物,甚至西红柿、辣椒、菜豆、芭蕉、番荔枝等蔬菜水果也开始在台湾小范围种植了。尹峰的口号是“粮食储备宁滥勿缺!”,因此大量本来可以向内地各省销售的作物比如:玉米、花生,以及大米等都停止了外销。

另一方面,武器制造场的火枪工场日夜赶工,加班加点地制造燧发枪和弹药等;兵器研究部所属的大炮作坊以每日出产一门大炮的速度在生产。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铜炮的原料来源几乎断绝了。明朝zf控zhì

着云南等大多数铜矿,由于需yào

铸造铜钱以及朝廷军队的大炮,最近一段时间运到台湾的铜料断货了。

一名在兵器研究部的荷兰工匠提出铸铁炮的想*。16世纪,欧洲的大炮无论坚实程度,还是炮弹发射后弹道的准确性,以及适应大炮发射的弹药的性能,都已达到上佳状态。而且,随着冶铁技术的进步,欧洲人又开始利用高炉铸造铁炮。铸好后,炮筒还要进行一次“镗孔”,即用专门的机械带动钻头拉孔,使内膛面比较一致、光滑,从而提高发射能力。这是欧洲人制造近代火炮的又一个关键技术。李约瑟等专家们认为这或许是他们制炮工艺超过中国人的开始。当时中国则很少有铁炮出现,即使有在技术上也不如欧洲的。

英国是最早生产铸铁炮(cast-irongun)的国家。从16世纪40年代到该世纪结束,英国人几乎垄断了铸铁炮技术,从而保护了英国等北方商船在地中海、东印度、西印度的贸易活动。1600年后,荷兰人也具备了生产铸铁炮的能力。随着荷兰资本渗透瑞典铁矿业,大批的铸铁炮在瑞典生产出来,出口到欧洲各地。历史上要到17世纪20年代,西班牙才开始制造铸铁炮。1650年后,铸铁炮就成了欧洲海军最重yào

的武器装备。

这位荷兰铁匠是范.莱顿的同乡好友,被范.莱顿由巴达维亚招揽来台湾港的。他在荷兰国内参与过铁炮铸造,但是由于他是联合省少有的天主教徒,一直无*在自己的工厂提到提拔,因此才到亚洲闯荡冒险。他对于给异教徒铸铁跑一事毫无觉悟,在白花花银子面前完全无遮挡地把整个铸铁跑流程全盘托出。

第127章 大战已近(下)

尹峰把中华公司的各条商路统统考lǜ

了一番,发xiàn

明朝冶铁业生产中心广东佛山已经有中华公司的商馆——华兴联号佛山分号存zài

.官府对佛山冶铁业的控zhì

远不如冶铜业,就在明朝和日本还在朝鲜交战的时候,大量的铁料就以铁锅等形式被中国走私商人卖到了日本。因此中华公司获得铁料的渠道是畅通的。因此,中华公司在澳门之战后,就开始小批量的生产铸铁炮。这首先要在冶铁技术上做大的改进,好在台北的煤矿提供了充足的冶铁燃料,在多次试验后,完全可以满足铸铁炮要求的铁料出炉了。这些相关工艺尹峰也不懂,都是李跃和安和平等人在忙乎,尹峰一直在兵器研究部督促手榴弹的研发。

暴雨枪四人研究小组:林清、张小海、王恭、李和天这四个年轻的高级工匠对于手抛炸弹的热情,并未因为实验样品在火药库爆zhà

事件中被毁去而泄气。他们从铸铁炮的铁料制作中得到启发,开始实验一种用薄铁皮制作的黑火药手榴弹。在尹峰看来,这种手榴弹实在是太笨重了,每颗手榴弹最起码有八斤重,几乎快赶上12磅的炮弹了,由护卫队步兵中挑选的最大块头的汉子也只能扔出30步以外。

“这样还不行,没有多少人能扔出这样的距离。”尹峰在实验样品轰然爆zhà

后,站在爆zhà

点上观察着效果。李和天年纪最大,俨然是四人组中的领袖,他赶紧走过来解释道:“船主,之所以搞成这么大,实在是因为炸药爆zhà

力的原因。如果,做的小了,装的炸药少了,爆zhà

力不够,那么这炸弹的外壳可能就炸不碎,杀伤力就太小了。”

“对,炸药装量问题。这使用的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炸药了吗?”尹峰立kè

想到,问题出在黑火药的爆zhà

力上,要取得爆zhà

效果就得加大装药量,结果就是整个手榴弹重量增加。

“是的,是按照西洋颗粒火药制作*,再在其中加以精选的火药。”李和天回答。

把黑火药升级到硝化甘油炸药,尹峰自认没有这样的知识水平。按照现在台湾岛上的技术,去搞硝化甘油估计得消耗几条人命,而且也不一定会有结果。这四名火器专家是尹峰在千百名工匠中好不容易捞到的宝贝,他可不想白白Lang费这些人才。

“好吧,你们考lǜ

一下,如何能增加这种炸弹的抛出距离。或者,你们干脆考lǜ

一下,如何用机械或者大炮来发射这种炸弹,你们看怎么样?”

四名年轻的高级工匠眼睛一亮,互相对视一眼后一起点头。

一名曾家仆人在试验场外已经等了很久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拉车的车把式无聊地和马聊天:“瞧你这畜生,吃得比我都好,这台湾岛上可是独一份的哦!”

这倒是实话,这马车是从澳门原样搬来的,这马可是名贵的安达卢西亚马;只是因为受伤,这原本是威武战马的家伙才沦落为拉车的马的。

尹峰离开兵器试验场大门,那名仆人迎上去到:“少爷,老爷带着客人已经回来了,正等着您去会商呢。”

尹峰点点头,上了马车,喊着车把式的外号:“马大叔,快点回城。”

……

曾棋陪同福建巡抚徐学聚的亲信管家徐怀,以及巡抚衙门的师爷谢惠民,在中华公司控zhì

下的台湾岛周游了一圈,到了各处土著人村社参观,还去了屯田农庄,甘蔗种植园和制糖作坊、自鸣钟作坊、玻璃器皿作坊等各处参观。

徐怀和谢师爷代表了徐学聚前来秘密访问台湾,足足花了两天时间考察和游玩后,两人有受到不少的“礼物”,心满yì

足地回到了台湾港。然后,他们把徐学聚的最后招安条件全盘托出:台湾诸番族公推尹峰为主,向福建官府献出版籍归顺;然后,台湾设为土司县,尹峰搞个都司头衔,任台湾土司县县令。

“东番沿海是朝廷防倭重地,徐巡抚给你如此优厚的招安条件,可谓是特例中的特例了,我国朝设置归顺的番夷之地为土司辖地,那是国朝初年的事了。本来朝廷对西南土司有改土归流之议,然则各方利益纠葛,牵涉太广,一直未有定论。”谢师爷对匆匆赶来的尹峰说:“尹先生由海外归来,不太清楚朝廷规矩,我们大人有言在先;设置土司县一议,我家大人将尽lì

为此在朝廷中周旋;只不管这事太过耸人听闻,可能惹来朝中大臣的非议。所以,万一土司县之议行不通,徐大人将上奏朝廷,台湾设流官县,由朝廷派官吏管辖民政诸事。尹先生可以异地为官,官阶应不低于六品;当然,您也可以出任台湾卫所的主官,这样可能对你来说更方便一点。”

尹峰笑着点点头,伸手把一卷绢纸放到谢师爷面前,非常客气地说:“多谢徐大人为我操心了,他在朝廷为我们上下打点,也是需yào

一些费用的。这里是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你可以在各省的华兴联号钱庄兑换白银。另外,还有五万两现银,都是上好的倭银,尹某人双手奉上,已经装上你们二位的坐船了。”

银票是新鲜玩意,中华联合公司经营范围波及整个大明朝、东西洋各地,以及琉球、日本,商路遍及东亚、东南亚沿海各地以及南亚等地、所营商品的行业和类别种类繁多无所不包,为了远距离贩货结算的方便,尹峰在中华公司内部率先在经商过程中首创钱庄账局、票号机构,首开金融存贷、汇兑业务,这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

去年年底推出的钱庄汇兑业务,对于长期在海外进行贸易的海外商人来说是最方便的了;在内地长途贩运的商人们,以前明朝商人全凭个人之间信用开期票兑换白银,现在终于有一个商业机构可以办理这项业务了!所以,不过大半年时间,福建已经出现山寨版的钱庄票号了。

谢师爷快捷地把那“支票”放入袖口,笑着说:“尹先生费心了,我一定会在巡抚大人这里为您说好话的。”

官府这一方面暂时已经稳定,尹峰又把眼光放回了台湾本岛:护卫队步兵整编后首次出击台湾中部的大肚番国。大肚番由于和移民来的屯田农庄汉人居民争夺土地,发动了一场“叛乱”,进攻了多处公司所属的农庄、种植园。

护卫队整编是澳门之战回来后开始的。澳门之战虽然轻易战胜,但是那是占了突然袭击和数量、质量优势的结果,战斗过程还是反应出了些问题。由于当时的通讯技术条件限制,一般的明朝部队靠金鼓传令和军官的口令指挥,尹峰虽然在自己的部队引入螺号、喇叭等发布信号的方式,但是他的部队是近代化的火器军队,一旦战场上火力全开,枪炮声轰鸣之中,还是会有人听不到信号声。所以部队单位编制人数还得减少,增加各级军官的人数,但是这样就势必增加指挥层次,由上至下传令的层次增加了,这样在战场上就对各级军官的自身素质要求就更加提高了。

明朝传统的世袭卫所制军官体系完全不适应这种近代火器化战场需yào

,戚继光等人开创的新的募兵制部队传统,实jì

上在倭寇平息后并未在明军内部得到发展,由战功在士兵中得到升迁的军官都被纳入世袭的卫所制体系中,很快和当时明军混乱腐败的体制同流合污了;武举制只注重个人武力和文字功底,明军当时实jì

上根本没有形成良好的军事教育体系和军官选拔制度。

因此尹峰在台湾搞得是从后世带来的军校体系,选拔作战勇敢、注重纪律和集体意识的粗通文字的士兵,在进入军校后,短时间内先进行灌输成套的战略战术体系的训liàn

,然后考核合格后下放部队,在实jì

训liàn

和实战中对实习军官再进行一次淘汰和选拔训liàn



这种方式起步难,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渔民、海盗、农民子弟中培训高素质的军官,实在是很难。总算通过两年多的艰难摸索,现在尹峰手中基本掌握一批中下层军官,都是些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很多是前军户子弟。不过,象赵铁那样36岁的大汉很少。但是赵铁却天生就应该是军人,在马尼拉干苦力简直就是Lang费他的天赋。他仅仅和葡萄牙雇佣兵教官、荷兰教官学习了半年,就已完全掌握了各种火器战术,而且还能在演习和训liàn

中战胜这些外籍教官。

因此,赵铁现在是步兵一团的统领了。现在,林晓由安全部分派人员,在护卫队成立了监军部。护卫队下设监军部、作战部、后勤部等部门,部队编制结构还是营—哨—队—什的体制,10人为什,什长正副各一人;三个什为队,队长正副各一,管辖35名士兵;以三队为哨,哨长一正二副,加上哨长直属人员,每哨编制120名士兵;每哨设监军一人,只管军*和纪律,为哨监;五哨为一营,营长一正二副,监军一人称为监事,一个营满编650人。

在营级以上设团,三营为一团,团一级军事主官称统领、监军主官称监军,下辖部队包括团直属队,满编是2000人。现在护卫队步兵已经有两个团的编制了,分别为赵铁的第一团“狂飙团”,麦德的第二团“烈风团”。加上尹峰总统领直属的一个专业炮兵营,护卫队步兵总计近4500人。

计划中,团以上还要设镇,作为单独负责一方军事的单位;镇一级以上将设师,师级编制再扩大,将设军,不过那是以后需yào

大规模集团作战时需yào

考lǜ

的事了。

尹峰在护卫队步兵大操场上宣bù

:“为适应本军扩军备战之需,此番变更军制,主要就是营级编制之上立团、镇两级建制,以二到五团为一镇。以后,如果我们地盘扩大,我们军队也将扩大,将以两镇或五镇为一师……”

尹峰在这里说话毫无顾忌,但是,曾景山和韩平等几个公司高层也在现场,今天在场还有一个特殊人员在场,李丽华。他们都是来观看护卫队整编后的第一次全体出操的。

韩平低头与自己儿子韩京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小声对儿子说:“如此看来,你的说*没错,尹船主的眼光长远的很啊!”

韩京在他老爸耳边小声道:“尹船主的目标不仅仅是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啊。他的军队编制,可以无穷无尽的扩编,其心中的河山宽广的很啊!”

会场转到了护卫队步兵营地中的尹峰办公室,大家称为船主堂的地方,书籍文件到处堆放,略显得凌乱,不过参加会议的护卫队哨长以上军官个个站立笔直,目不斜视,一声不吭听尹峰继xù

训话。这其中包括了麦大海、叶华等水军主官,库特雷上校也在场。

“……部队现在将增加监军主官,主管军*军纪。哨一级军事主官仍称哨长、监军主官称哨监;营一级军事主官称营长、监军称监事,监军称监事;团一级军事主官称统领、监军主官称监军;以后,镇一级军事主官称镇将、监军主官称监军使。在团一级建制下设作战科、监军科,科主任、典史各一人;在镇一级建制下设作战参谋司、监军司、后勤司,司郎中一人,员外郎二人。自即日起两个月内,所有人员开始按照新编制训liàn

,务必在两个月后的考核演习中,完全熟悉以新的编制作战。”

外间会客室内,韩京小声对自己老爸说:“这员外郎什么的,是不是和朝廷的称号相同啊?”

“这名号似乎听说过,不过实jì

职务完全不同。儿子,你看尹船主还是比较小心的,部队编制中职官称呼尽量避免和朝廷的类同,指挥、指挥使什么称呼完全不用,看来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啊!”韩平无来由地感慨,似乎对尹峰的小心谨慎态度不满yì



韩京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士兵军官,也在大发感慨:“马上就可以打回马尼拉了,真想去看看,那巴里安内我们的家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第128章 马尼拉的夜晚

明朝万历三十四年十二月,西元1607年的1月,尹峰携妻妾回泉州拜祭曾岳之墓,随后回城北老宅暂时居住.

尹峰的亲卫有30余人,特种部队的罗阿泉已经在泉州城潜伏多日。另外,还有化妆的一百多名护卫队步兵战士进入泉州城,在曾家老宅周围埋伏着待机而动。

此刻的北城老街几乎被官府衙役和中华公司护卫队层层把守起来。福建都司沈有容率领的部队驻扎在城外五里的河泊所故址,并且接管了泉州城门的防卫,严密盘查来往行人。福建官府和尹峰达成了某种默契,双方都不再主动“挑衅”。当然,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君子协定,是没办法遏止税使太监高寀、总兵朱文达搞些暗地里的手段的。所以,尹峰这次回泉州,吸取了教xùn

,事先和泉州知府商量好了,在晚间悄悄进城,而且还带着上百护卫人员;当然,明面上的护卫只是那30名亲卫,其余人都在暗中潜伏,伺机待发。

巡抚徐学聚的亲信师爷谢惠民,带着福建总兵朱文达的一名属下,乘着夜色来到了尹峰的家中。

“朝廷的旨意不日即可下达,台湾设流官县已经不可能了;朝中大臣以近日各地灾祸频发,西南土寇作乱战事不断,国库如洗,不可能有财力来开疆拓土。不过,吏部右侍郎叶向高是我福建福清人,他极力在朝中为尹公子斡旋,……如今,朝廷总算答yīng

在东番设台湾水寨,主官为守备或把总,隶属福建都司,尹公子在东番压服众番人,这职位应该就是你的了。”谢师爷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总算把真zhèng

的意思表达清楚了。陪同的曾棋一直没有说话,他觉得老脸有点挂不住。

巡抚徐学聚不愿出面召见尹峰,其实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拿了尹峰的十多万两银子,却只给尹峰弄来个无品级、无定员的武官,还是与尹峰有仇的总兵朱文达的下属军官。徐巡抚对谢师爷透露过自己的意图;台湾中华公司的存zài

,多少帮他解决了福建省人民生齿日繁,人多与土少的矛盾。前一年泉州台风灾害和闽西水灾的难民,很多都被中华公司招募了去。

不过,徐学聚倒不是想把福建经济发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当时的明朝官员普遍把海洋看做一种威胁,发展海外贸易或者叫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徐学聚绝对不可能去做这种大变革,也不可能做到。他更多想到的是:避免在自己任期内闽省沿海出现大的动荡和麻烦;当然,自己的俸禄意wài

的收入可以得到中华公司的保证,这也是他很看中的一点。

尹峰点点头:“职位高低在下并不在乎,我在意的是朝廷的名份。东南一带向来不设土司,在台湾设立土知县一事,本来希望就不大。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原委,却是这首辅沈一贯处处刁难叶大人,所以台湾归顺一事才会半途而废。叶大人上书奏罢市舶太监高寀,和总兵朱文达不是一路人,因此朱总兵才有上书反对台湾设县之举。”

尹峰倒是不在乎朝廷的封赏,他安慰岳父曾棋说:“此事决定权在朝廷大佬手中,岳父大人已经尽lì

,没关系的。”转过头对谢师爷说:“既然要给我武职,那么最好得有个有品位的吧?在下本来就是监生,弄个七品武官,并不为过吧?要不,我再出点钱,谢师爷再帮我活动活动?”

曾棋和谢师爷面面相觑,见尹峰把朝廷官位明器当做菜市场上讨价还价的东西,两人相视苦笑。曾棋解释道:“峰儿是海外归来的,对大明官职不太清楚,也是正常的事。守备、把总一般是由卫指挥及千、百户充任,朝廷到时应该会给你个千户头衔。”

尹峰不满地嘟囔:“最多不过是个七品,还是武官,哎,……”

送走谢师爷后,尹峰冷冷地一笑:“区区的守备、把总,呵呵,朝廷还真是小气啊!”他刻意给谢师爷和其老板巡抚徐学聚留下热衷官位的形象,不过是为了迷惑和麻痹福建官府。反攻马尼拉的大战在即,中华联合公司现在没工夫去应付明朝朝廷。

曾棋不等坐下,马上问道:“峰儿,你真的决定要攻打马尼拉?”

尹峰一愣:“岳父大人,这是我创立中华公司的目的,三年来我从未改变过。”

曾棋叹了口气:“岳儿有你这样的兄弟和妹夫,他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按你现在的地位,你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和实力,完全可以在那吕宋岛上立国。”

尹峰看着曾棋那苍老的脸,见那脸上满是沧桑和岁月,忽然想到曾棋为自己的事在福州、台湾之间奔波了许久,心里不由一热:“父亲大人……我是你的半子,我来到这个世界,无亲无故,是您给了我立足的机会,您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我才会坚持要为曾岳报仇。我不想在您面前隐瞒什么;我想做得事,远不止为三哥报仇,这只是开始。今后的路,我自己也没完全想好,但是一定会有各种风险。”

尹峰站了起来,第一次主动地向曾棋行大礼,曾棋老眼似乎有点潮湿,只是叹息地坐在那里。

起先他招揽尹峰为曾家做事,确实是想着利用他的;现在,尹峰和曾家的命运已经息息相关,特别是曾棋死后,曾棋已经把尹峰视作自己商业资产的继承人。这种感情纠结,已经不是普通的丈人女婿的关系可以说明的了。

尹峰把曾棋送出大门时,忽然说道:“岳父大人,让曾瑞和几位没有功名的兄弟,都去台湾做事吧?”

曾棋身子一震,苦笑地回过头道:“峰儿,曾家老小几十口人,可就靠你了。”

……

尹峰回转道自己屋中,却见麦婉儿捧着一只灰色的鸽子匆忙进来。

“老爷,有信鸽,刚刚飞来的。”

“信鸽?台湾的吗?”尹峰取出信鸽脚上的信件,看了片刻,笑了笑道:“这个消息,李丽华知dào

了一定很高兴。”

……

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首府马尼拉旱季的夜晚,往年带来中国贸易船只的北风还没吹到这里,夜空中几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巴里安华人区的废墟已大半被热带风雨冲刷到了河流中去。地上到处是零星的焦木和土石碎块,在巴里安被大火彻底烧毁后,在这处有上万屈死的游魂飘荡的地方,几年来仅有一座孤零零的高脚竹屋建起;这是西班牙殖民者的一处哨卡。

巴石河水几经泛滥,已经把原先的巴里安区的一部分变成了沼泽。河边成片的芦苇和草丛隐藏在夜色中,随着西南风的吹拂,发出哗哗的轻响。

在草丛的某个角落,两个人影正在小心的移动位置,他们半蹲着走在崎岖不平的泥地上,一边缓慢地行走,一边在计数;“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月光忽然透出云层,两人停住脚步,停止一切动作,小心地向马尼拉王城方向观察着。

一会儿功夫,月光又被一片云挡住了,两人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其中一位小个子剃着西班牙基督徒式短发,脸长得像是华人——生理人,年纪快50岁了;另一人则年轻得多,二十岁都不到,穿着吕宋岛北部山地部落土著的布衣,但是他的脸也是典型的中国南部居民的脸。

“遭了,我忘记了!张大叔,从河边到这里数了几步了?”那年轻人小声惊呼。他是在去年福建开放马尼拉贸易时,跟着福州南门王家的商船来到马尼拉的中国水手。他的实jì

身份是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军情部的探子,名叫罗小成,海澄县人,和海澄巨富、中华公司的大股东,尹峰遇刺那日保护过尹峰一行的大海商罗旭日是本家。

那已经快五十的半老汉子则是张卫,就是当年在仁牙因湾安戈河口(中国叫玳瑁港)给了尹峰一张吕宋地图,帮zhù

尹峰逃出了马尼拉的那个生理人基督徒小贩。他靠着华裔混血青年大安所属亿娥罗族部落的保护,躲过了万历三十一年西班牙人对吕宋华人的大屠杀。他原本是三十多年前攻打马尼拉的林凤船队的水手,林凤船队在西班牙人和明朝官府联合绞杀下败退回国时,他因受伤和一批船队成员留在了吕宋北部山区,同时把对西班牙人的仇恨也留在了心中。他为了生计剃发成了天主教徒,在吕宋岛各处经商,有意注意各地的地形地势。

万历三十一年马尼拉大屠杀,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西班牙人追杀了,他再次躲到了山区部落民之中。直到一年之后,马尼拉西班牙总督府解除了对华人的屠杀命令后,他才再次出山,依旧以贩运货物为生。由于这时的西班牙人急切地需yào

华人来经商,因此他能在马尼拉各处活动,也因此打听到了中华公司的存zài



大安的亿娥罗-华族部落被征税的西班牙军队围剿时,他就鼓动大安主动和台湾方面的中华公司联系。

这一次福建重开马尼拉贸易,虽然只有两只中国船来到马尼拉,西班牙人也是欣喜若狂,对中国商船免除一切税务,甚至连对中国人征收的人头税也减免了。巴里安区已经被烧毁,巴士河以北华人天主教徒聚居区也基本成了废墟,这批华商由此得到优待,被允许进入到马尼拉王城居住。

乘着西班牙人优待华人的机会,罗小成和随船而来的其他七八名军情部探子,立kè

投入到了自己的秘密工作中去。他按照尹峰交代的地址和暗号,联络上了在马尼拉周围贩运货物的张卫。

今晚,是两人一起测量马尼拉王城周围地形的第三个夜晚。白天他们乘着贩运小商品的机会在城墙周围勘察地形,夜间就偷偷地丈量距离;毕竟大白天两个华人在城墙周围不停转悠,太过引人注目了。

“是一百三十步,由巴石河边到此处是一百三十步。”张卫微笑着说:“小家伙,尹船主怎么选你来办事的?累了吧?你还不如我这个半老头子呢。”

罗小成摸摸自己的脸,笑道:“白天忙着贩货,晚间还要在这城外野地里忙活,大叔你怎么就不累啊!我可不行了,第三个夜晚了……”

“成仔,你不知dào

啊,听说尹船主要打回马尼拉,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张卫叹了口气,指指周围的地方说:“瞧瞧这一片河边滩地,三十多年前,林船主的大队就是在这里和干系腊人恶战的。我的兄弟也就死在这马尼拉城下,当年还没有这城墙,只有一堵篱笆墙。算了,这一切都将有个结果了,指望着尹船主能早日打回来啊!”

罗小成点点头:“您放心,等船主打回来时,会带着上百艘战舰,几百门大炮,这区区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我们公司的大炮!”

“成仔,你为什么来这里,毕竟在干系腊人眼皮底下干这些事,很危险的。”

罗小成低下头,顺手拔着地上的杂草:“我是自己要求来马尼拉的。我以前一直在家种地,根本没看到过自己家村子外十里地的事物。我自幼死了老爸,是叔伯们抚养我长大,他们很多都来了马尼拉讨生活。几年前,忽然间他们都死在了我根本不知dào

方位的吕宋岛,没有了他们的资助,我靠着家里半亩地根本活不下去。还好,尹船主来海澄救助吕宋死难者遗孤,把我带到了台湾岛,叫我读书识字,叫我学干系腊人的话语,还有地理天文,还有如何开枪射击,火药爆破……是船主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天地。我来这里,就是要为船主出力,为我的叔伯们报仇雪恨。”

张卫看着年轻人,不住地摇头:“可怜的孩子,纪仔,今后你就叫我大叔吧,跟着我,我们一定能看到马尼拉城被我们唐人攻占的时刻。”

“好啊,大叔!你就是我叔叔了,哎,刚才我们数到几步了?哦,一百三十步,我们继xù

计数吧。”

罗小成站起身,接着隐约的月光,看了一下手中的一块葡萄牙产的指南针,指指前方道:“没错,这就是正西方向,我们接着计数吧。”

张卫也站起身:“哎,成仔,我有点不明白,船主为什么要把王城周围的地形搞得如此清楚,连详细的距离尺寸都要算出来,有这个必要吗?”

罗小成笑了笑:“这是为炮兵射击测距准bèi

的,船主还说要在台湾复制出一个马尼拉王城的概况,要让护卫队实地训liàn

作战。”

张卫摇摇头:“不明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管它了,只要能帮上船主的忙,你就是让我数王城城墙有几块砖,我也会去干……”——

第三部,纵横四海卷开始。前面的章节,新来的没耐心的朋友可以跳过,直接看第三卷,全是YY啊!哈哈

第129章 马尼拉的夜晚(中)

月光又一次透出云层,月光照在马尼拉王城的东区.在一座哥特式教堂的阴影遮蔽下,新基督徒大商人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的豪华大宅边,出现了一个小个子生理人的身影。

就在这座宅子里,三年前的一个夜晚,西班牙士兵闯进去把华人基督徒商人米格尔.奥托抓了起来。米格尔.奥托,原名施源,是第一任巴里安华人总管,在当时躲在多年生意伙伴德.蒙托亚家中避难。他随后就被吊死在马尼拉的街头,尸体挂在空中晃荡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德.蒙托亚实在看不下去了,出了一笔钱贿赂了看守,收殓了施源的尸体。

这名小个子生理人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风下,在后半夜寂静无声的街道上鬼魅般地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了德.蒙托亚的大宅门口,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已经翻上围墙,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墙头。

德.蒙托亚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依旧好色和贪食,因此他的大宅内经常举办宴会,以往他每晚都睡得很晚。这两年他的生意情况很不好,因为中国人不再来马尼拉了。所以,最近中国商人重返马尼拉,这使他非常兴奋。这两天他连续举办宴会,邀请了中国商人参加。

这个时候,他刚刚入睡,由于他的妻子在墨西哥,一般时候他会搂着自己漂亮的印第安混血女仆上床。他刚刚做完床上运动,正要舒服地入睡。

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用葡萄牙语说到:“米格尔.奥托先生问候你!”

这一惊非同小可,德.蒙托亚大叫一声,掀开被子,胖大的身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他身边的混血女仆尖叫一声,被他推下了床。

火折子的火光一闪,一盏油灯被点燃,那名神mì

的小个子生理人站在卧室中央,手中的燧发手枪对准了德.蒙托亚。

“安静一点,蒙托亚先生,我没有恶意。”小个子生理人笑了笑,但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脸上有着一道横贯脸颊的伤疤。“我是安和平的弟弟,也就是巴里安总管胡安.巴蒂斯塔.德.维拉的养子。”

德.蒙托亚和当年的华人富商都有这良好的生意关系,和历任的巴里安总管都是生意朋友。他这时立kè

安静下来,一把将几乎裸着身子的女仆拖起来:“出去看住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

他连忙穿好衣服,小心地看着这个神mì

的生理人说:“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当年好像见过面。”

安和平的弟弟安小四冷冷地一笑:“是的,那年圣诞节,在你拜访我的养父时,我在门口接待过你。蒙托亚先生,施源先生死后留有一笔遗产,据我所知现在是在你管辖下吧?”

德.蒙托亚苦笑了一下,额头冒出了冷汗,点点头道:“是的,难道说米格尔.奥托先生还有家人在世?这个没问题,只要能证明确实是奥托先生的后代,我会把这些遗产转交给合法的继承者的……”

“那么,我的养父巴蒂斯塔也有一笔钱存zài

你这里?”安小四的脸躲在黑暗处,收起了那杆燧发手枪,冷冷地说:“你不用解释,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追索家产。看完这封信,你就可以了解我的目的了。这是你的同胞,澳门的贝尔纳多.卡德拉斯先生写给你的信。”

德.蒙托亚看完了信,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抬起头对安小四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需yào

这些资料?上帝,你们不是一般的商人,哪个商人会对马尼拉火药库的位置感兴趣?”

“我们在马尼拉没有可信的人,而且我们中国人如果试图接近那些军事要地,会惹来很大麻烦。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我们?哦,你们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人吧?”在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从台湾返回后,德.蒙托亚从马尼拉西班牙上层人士这里多少了解了一些中华公司的情况。“难道,你们还想着要袭击西班牙人?”

安小四的脸更加诡秘,整个人缩到了油灯昏暗光线之外,手中那把燧发手枪又出现了:“你很聪明,蒙托亚先生。你应该知dào

我们的能力,你的朋友贝尔纳多应该都告sù

你了。不要试图出卖我们。”

“不,当然不会。当年我冒险保护施源先生,如今我也绝对不会反对我们犹太人‘新基督徒’的朋友。”

“好的,此后,我就是你新招收的仆人了。你喜欢鸽子吗?”安小四手中的手枪又消失在他衣服下了。德.蒙托亚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回答:“我养着很多宠物的,有几条上好的西班牙斗犬……”

安小四打断他的话:“不要养狗了,你要开始喜欢养鸽子。”

“什么?”蒙托亚**了:“为什么?”

安小四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右手又向衣服下伸去。

德.蒙托亚立kè

清醒过来,忙说道:“好的,这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去市场买鸽子……”

“不用了,明天一早,有两名土著人给你带来十多只鸽子,我会帮你喂养它们的。”

这一天夜晚,中华公司在马尼拉城市中心成功地落实了一处秘密基地。同时,这也是一处秘密和台湾联系的通讯中心,信使就是那些鸽子。利用蒙托亚做掩护,是贝尔纳多的主意;这个家伙有很多财产存zài

了贝尔纳多处,仅仅为了这些财产,蒙托亚也不会出卖中华公司。

同一天夜晚,在吕宋西北海岸的玳瑁港外,十几艘独木舟停靠在海岸崖壁的黑暗阴影处。每条独木舟上只有两个人,都是居住在附近的亿娥罗族华裔混血儿,他们的头目就是前去台湾和尹峰联系的大安。

在这一片海面上,星空中点点繁星闪烁,月色皎洁。因此,独木舟为避人耳目比得不躲在此处海边山崖下。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西北面海上瞭望。即使是月光明亮,但夜晚的海面上,人的视线根本看不远。有人小声地问大安:“我们在此已经等了四天了,还要再等吗?再过些日子,可是要过节了!”亿娥罗族的新年佳节确实即将到来,但是大安丝毫不关心什么过节问题:“耐心点,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要再说什么过节的话了,今年西班牙人已经杀了我们的那么多族人,酋长长老们那还有心思过节!”

一直等到了天边微露曙光,一艘样子古怪的帆船才从海平面出现。这艘帆船有着修长的体形,长宽比在5比1左右,长长而尖削的船首,三桅全装备帆装,桅杆比大安华裔混血儿所见到过的任何船只都高,在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船之两侧还有外伸翼帆杠,挂着两面翼帆,加大了帆的横向外伸面积。

眼前的怪船全身上下几乎全部是黑色的帆布围绕着,连船身也是黑色的。它轻盈地在海面上滑行,如同巨鸟翅膀一般张开的翼帆,在这微风飘荡的黎明时分的海面上,居然鼓得满满的。

所有人张口结舌看着它,心头不禁冒出一阵阵寒意。有人上下牙齿直打架,颤抖着声音问大安:“这,这,是中华公司的船吗?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魔鬼船?”

几十条独木舟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划桨,打算逃跑。大安大喝一声:“不许动,我看到信号了!是公司的船,不是鬼船!”

果然,这细细长长的鬼船的主桅上,亮起一串灯笼,还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晃动划着圈。

大安抹了一把冷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错,就是尹船主的派来的船!老天,这尹船主怎么派出这么一条船?”

大安等人看到的帆船,本来应该在250年后才出现;这是大航海时代帆船发展的顶峰产物,飞剪式帆船。这恐怕是尹峰主持,中国人在大航海时代开的最大的一次“金手指”了。不过严格地说,这艘“海魂号”还不是飞剪船,只是借助了飞剪船设计理念而建造出来的快速帆船。这个时代,尹峰根本找不到建造“飞剪船”所需的金属材料以及建造工艺,他只是把“减少干舷,减少甲板上层建筑,改善船舶稳性,充分发挥帆的作用”等概念在帆船建造上发挥到了极致。船几乎贴着水面航行,轻盈自如。

飞剪船船型瘦长,前端尖锐突出,航速快而吨位不大。尹峰穿越后记录的手稿中,记载了19世纪40年代,西方人用这种帆船到中国从事茶叶和鸦片走私贸易的历史。以后美国西部发xiàn

金矿而引起的淘金热,使飞剪式帆船获得迅速发展。在吹不灭小小蜡烛火苗的微风中,飞剪船照样能在狭窄海湾中轻松自如地掉头转向。

中华公司的船当然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海魂号轻巧、操纵快捷,航速已经非常惊人。虽然载货量不大,而且为了减轻重量船身比较单薄,经不起海战冲击,但是这艘海魂号凭借自己的船速和轻巧灵活,倒是适合在海上搞秘密活动,作为侦查船用。

海魂号来到玳瑁港,却是一次秘密地运货行动。

货物是暹罗产的80枝火绳枪,数百斤火药和若干子弹;明朝常见的手持弩五十张,刀剑若干把。另外,还有两名护卫队特种小队成员将下船,和大安等人一起进山。

第129章 马尼拉的夜晚(中)

月光又一次透出云层,月光照在马尼拉王城的东区.在一座哥特式教堂的阴影遮蔽下,新基督徒大商人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的豪华大宅边,出现了一个小个子生理人的身影。

就在这座宅子里,三年前的一个夜晚,西班牙士兵闯进去把华人基督徒商人米格尔.奥托抓了起来。米格尔.奥托,原名施源,是第一任巴里安华人总管,在当时躲在多年生意伙伴德.蒙托亚家中避难。他随后就被吊死在马尼拉的街头,尸体挂在空中晃荡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德.蒙托亚实在看不下去了,出了一笔钱贿赂了看守,收殓了施源的尸体。

这名小个子生理人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风下,在后半夜寂静无声的街道上鬼魅般地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了德.蒙托亚的大宅门口,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已经翻上围墙,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墙头。

德.蒙托亚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依旧好色和贪食,因此他的大宅内经常举办宴会,以往他每晚都睡得很晚。这两年他的生意情况很不好,因为中国人不再来马尼拉了。所以,最近中国商人重返马尼拉,这使他非常兴奋。这两天他连续举办宴会,邀请了中国商人参加。

这个时候,他刚刚入睡,由于他的妻子在墨西哥,一般时候他会搂着自己漂亮的印第安混血女仆上床。他刚刚做完床上运动,正要舒服地入睡。

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用葡萄牙语说到:“米格尔.奥托先生问候你!”

这一惊非同小可,德.蒙托亚大叫一声,掀开被子,胖大的身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他身边的混血女仆尖叫一声,被他推下了床。

火折子的火光一闪,一盏油灯被点燃,那名神mì

的小个子生理人站在卧室中央,手中的燧发手枪对准了德.蒙托亚。

“安静一点,蒙托亚先生,我没有恶意。”小个子生理人笑了笑,但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脸上有着一道横贯脸颊的伤疤。“我是安和平的弟弟,也就是巴里安总管胡安.巴蒂斯塔.德.维拉的养子。”

德.蒙托亚和当年的华人富商都有这良好的生意关系,和历任的巴里安总管都是生意朋友。他这时立kè

安静下来,一把将几乎裸着身子的女仆拖起来:“出去看住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

他连忙穿好衣服,小心地看着这个神mì

的生理人说:“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当年好像见过面。”

安和平的弟弟安小四冷冷地一笑:“是的,那年圣诞节,在你拜访我的养父时,我在门口接待过你。蒙托亚先生,施源先生死后留有一笔遗产,据我所知现在是在你管辖下吧?”

德.蒙托亚苦笑了一下,额头冒出了冷汗,点点头道:“是的,难道说米格尔.奥托先生还有家人在世?这个没问题,只要能证明确实是奥托先生的后代,我会把这些遗产转交给合法的继承者的……”

“那么,我的养父巴蒂斯塔也有一笔钱存zài

你这里?”安小四的脸躲在黑暗处,收起了那杆燧发手枪,冷冷地说:“你不用解释,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追索家产。看完这封信,你就可以了解我的目的了。这是你的同胞,澳门的贝尔纳多.卡德拉斯先生写给你的信。”

德.蒙托亚看完了信,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抬起头对安小四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需yào

这些资料?上帝,你们不是一般的商人,哪个商人会对马尼拉火药库的位置感兴趣?”

“我们在马尼拉没有可信的人,而且我们中国人如果试图接近那些军事要地,会惹来很大麻烦。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我们?哦,你们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人吧?”在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从台湾返回后,德.蒙托亚从马尼拉西班牙上层人士这里多少了解了一些中华公司的情况。“难道,你们还想着要袭击西班牙人?”

安小四的脸更加诡秘,整个人缩到了油灯昏暗光线之外,手中那把燧发手枪又出现了:“你很聪明,蒙托亚先生。你应该知dào

我们的能力,你的朋友贝尔纳多应该都告sù

你了。不要试图出卖我们。”

“不,当然不会。当年我冒险保护施源先生,如今我也绝对不会反对我们犹太人‘新基督徒’的朋友。”

“好的,此后,我就是你新招收的仆人了。你喜欢鸽子吗?”安小四手中的手枪又消失在他衣服下了。德.蒙托亚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回答:“我养着很多宠物的,有几条上好的西班牙斗犬……”

安小四打断他的话:“不要养狗了,你要开始喜欢养鸽子。”

“什么?”蒙托亚**了:“为什么?”

安小四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右手又向衣服下伸去。

德.蒙托亚立kè

清醒过来,忙说道:“好的,这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去市场买鸽子……”

“不用了,明天一早,有两名土著人给你带来十多只鸽子,我会帮你喂养它们的。”

这一天夜晚,中华公司在马尼拉城市中心成功地落实了一处秘密基地。同时,这也是一处秘密和台湾联系的通讯中心,信使就是那些鸽子。利用蒙托亚做掩护,是贝尔纳多的主意;这个家伙有很多财产存zài

了贝尔纳多处,仅仅为了这些财产,蒙托亚也不会出卖中华公司。

同一天夜晚,在吕宋西北海岸的玳瑁港外,十几艘独木舟停靠在海岸崖壁的黑暗阴影处。每条独木舟上只有两个人,都是居住在附近的亿娥罗族华裔混血儿,他们的头目就是前去台湾和尹峰联系的大安。

在这一片海面上,星空中点点繁星闪烁,月色皎洁。因此,独木舟为避人耳目比得不躲在此处海边山崖下。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西北面海上瞭望。即使是月光明亮,但夜晚的海面上,人的视线根本看不远。有人小声地问大安:“我们在此已经等了四天了,还要再等吗?再过些日子,可是要过节了!”亿娥罗族的新年佳节确实即将到来,但是大安丝毫不关心什么过节问题:“耐心点,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要再说什么过节的话了,今年西班牙人已经杀了我们的那么多族人,酋长长老们那还有心思过节!”

一直等到了天边微露曙光,一艘样子古怪的帆船才从海平面出现。这艘帆船有着修长的体形,长宽比在5比1左右,长长而尖削的船首,三桅全装备帆装,桅杆比大安华裔混血儿所见到过的任何船只都高,在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船之两侧还有外伸翼帆杠,挂着两面翼帆,加大了帆的横向外伸面积。

眼前的怪船全身上下几乎全部是黑色的帆布围绕着,连船身也是黑色的。它轻盈地在海面上滑行,如同巨鸟翅膀一般张开的翼帆,在这微风飘荡的黎明时分的海面上,居然鼓得满满的。

所有人张口结舌看着它,心头不禁冒出一阵阵寒意。有人上下牙齿直打架,颤抖着声音问大安:“这,这,是中华公司的船吗?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魔鬼船?”

几十条独木舟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划桨,打算逃跑。大安大喝一声:“不许动,我看到信号了!是公司的船,不是鬼船!”

果然,这细细长长的鬼船的主桅上,亮起一串灯笼,还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晃动划着圈。

大安抹了一把冷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错,就是尹船主的派来的船!老天,这尹船主怎么派出这么一条船?”

大安等人看到的帆船,本来应该在250年后才出现;这是大航海时代帆船发展的顶峰产物,飞剪式帆船。这恐怕是尹峰主持,中国人在大航海时代开的最大的一次“金手指”了。不过严格地说,这艘“海魂号”还不是飞剪船,只是借助了飞剪船设计理念而建造出来的快速帆船。这个时代,尹峰根本找不到建造“飞剪船”所需的金属材料以及建造工艺,他只是把“减少干舷,减少甲板上层建筑,改善船舶稳性,充分发挥帆的作用”等概念在帆船建造上发挥到了极致。船几乎贴着水面航行,轻盈自如。

飞剪船船型瘦长,前端尖锐突出,航速快而吨位不大。尹峰穿越后记录的手稿中,记载了19世纪40年代,西方人用这种帆船到中国从事茶叶和鸦片走私贸易的历史。以后美国西部发xiàn

金矿而引起的淘金热,使飞剪式帆船获得迅速发展。在吹不灭小小蜡烛火苗的微风中,飞剪船照样能在狭窄海湾中轻松自如地掉头转向。

中华公司的船当然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海魂号轻巧、操纵快捷,航速已经非常惊人。虽然载货量不大,而且为了减轻重量船身比较单薄,经不起海战冲击,但是这艘海魂号凭借自己的船速和轻巧灵活,倒是适合在海上搞秘密活动,作为侦查船用。

海魂号来到玳瑁港,却是一次秘密地运货行动。

货物是暹罗产的80枝火绳枪,数百斤火药和若干子弹;明朝常见的手持弩五十张,刀剑若干把。另外,还有两名护卫队特种小队成员将下船,和大安等人一起进山。

第130章 马尼拉的夜晚(下)

就在大安等华裔混血青年接受中华公司偷运的武器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马尼拉的港口一艘葡萄牙商船的停泊处,几条黑影摸上了船舷,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这条船.这艘船的旁边,就停泊着福州南门王家的商船“豪运兴”号。

麦小六在底舱一处秘密隔间中警觉地警醒,左手抽刀、右手拔出插在腰间的中华公司自产的燧发手枪,轻捷无声地下了吊床,抹黑靠在了舱房门口。舱房门上响起了三下敲门声,然后停顿之后又是三下。

麦小六收起刀,燧发手枪依然张开了扳机,小心地打开了门。一个黑影闪入舱房,接着过道处微弱的光线,麦小六手疾眼快把手枪顶到了对方后脑勺。

“六哥,是我,三亚港李家的老三。”来人并不慌张。

麦小六长出一口气,收起了枪,一边点起蜡烛一边说:“原来是李么哥啊,怎么是你来了?你不是在东部省份勘察地形吗?安小四怎么没来,应该是他把马尼拉城防情况报gào

给我的。”麦小六起初还是很轻松的表情,说着说着,却越加严肃起来。此次海外秘密行动,尹峰不但动用了大批军情部的海外人员,还临时把在负责南洋发展的麦小六调了过来。

“安四哥去了那个葡萄牙大商人的家中,他说还有几处干系腊人的军火库的情况没有搞清,还需yào

几天时间才能来。”

“哦,他已经驻进蒙托亚的家中了吗?”

“应该就是今晚,他会和那个佛郎机商人见面的。”

“好吧,通知他尽快把情报收集起来呈报给我,最好在三天之内报gào

给我。我们这条船在此停不了多久的。佛郎机船主不想惹事,已经催着要走了。对了,为什么是你来这里?”

李么哥笑了笑,故作神mì

地把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张从怀中掏了出来:“这是李旦的信。”

麦小六小小吃了一惊:“什么?李旦的信?你不是负责吕宋东部省份情报收集的吗?怎么去搞李旦的东西了?李旦的事,船主另外安排了人去救援,你最好不要插手,你最要紧的事是收集邦邦牙省和宿务的干系腊人驻军情况。你最好离李旦远一点,以免打草惊蛇……”

李么哥被麦小六一顿训斥,满肚子的不高兴,但是麦小六毕竟是船主的亲信,而且是他的直接领导者,他只能是非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你先听我说,六哥,我没有有意要去接近李旦,我也不认识他;他在宿务的干系腊人船舰上做苦役,我根本没见过他,也不可能去干系腊人的舰船上见他。”

“那么,这信……”

“我前几日去宿务港做小买卖,带路的就是那个老张,是他把这份东西转交给我的。今天我去他这儿接头,他知dào

我要来见你,特别告sù

我说;这信在他手中已经秘密存放了一年多了,是他去宿务做买卖时从李旦手中得到的。他早就认识李旦,愿意帮zhù

他送信,也是人之常情。”

“老张”就是中华公司在吕宋最重yào

的线人:张卫。

麦小六展开信件——这是一张折叠过无数次,浸透了汗水的西班牙产卡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全是嘱咐收信人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财产的秘密,注意马德里是否有他财产纠纷案的消息传来。“看样子是写给李大小姐的……”麦小六点点头:“算了,这好歹也算功劳一件,以后做事小心点!在本地压冬的唐人不过百余人,目标太明显了,干系腊人一定会防备着你们的。”

福建各地的海商把留驻马尼拉越冬而不回国,叫做“压冬”,这一直是明朝官府加强海禁原因和借口:明朝官府不喜欢自己的子民到官府不能管辖的地方去。

麦小六在早晨将携带的最后一只信鸽放飞了,把李旦的近况通知了尹峰。他并不知dào

,尹峰派出的救援李旦的特种小队人员,已经到达吕宋了。

这些特种小队成员搭乘的船就是那艘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准飞剪船”,海魂号在卸下了提供给吕宋北部山地土著的武器后,还有两名特种小队成员下了船,准bèi

去大安等人的部落做些训liàn

、侦查工作。

其余十名特种小队成员,以库特雷上校和神枪手罗阿泉为首,搭乘海魂号在海上兜了一个大圈子,绕过了吕宋岛北部崎岖蜿蜒的海岸线,向吕宋岛东北海域进发。带路的向导是一名荷兰水手;荷兰人在几年前就谋划进攻吕宋,夺取西班牙人在亚洲最大的殖民地,所以派出了船只绕着菲律宾群岛转了好几圈,这名水手当时就在荷兰人的舰船上,对吕宋岛北部海域的航道非常熟悉。

不仅仅中国人在马尼拉的夜晚不能入睡,西班牙人也一样无法安睡。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的阿库纳总督,在自己的住所的地下室也是彻夜未眠,还有他的好友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也在一边帮忙搬运一堆箱子。

两位贵族官僚在密闭的地下室,亲自动手干这样的体力活,那是有着非常必要的理由:这些装进箱子里的金银珠宝、中国的丝绢瓷器等等,都是阿库纳总督辛苦了3年才能捞到的财物,而且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有些就是三年前那些冤死的中国商人的家产。

“亲爱的费尔南多,你的这一份已经放在这只箱子里了。我回到马德里后,马上就交给您的妻子。”阿库纳总督擦着汗坐在一只上好的牛皮箱上,笑着对邦邦牙省长说:“我委托墨西哥总督递交的申请,也应该有回音了。代理总督到任后,你应该就可以升任副总督,是否能接任下任总督,那得看我回到马德里后的情况了。”

费尔南多也停下手擦汗,两个菲律宾殖民地的高阶官员都坐到了一堆箱子上面。费尔南多叹了一口气:“老朋友,说句实话,我现在最想干的事是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回欧洲去。”

阿库纳奇怪地说:“怎么回事?亲爱的费尔南多,什么事使你失去了勇气和希望?难道是那些生理人吗?不至于吧,你不过是在福尔摩沙岛不小心被那些无赖暗算了而已。”

“您听说了吗,老朋友?葡萄牙商人在传说,几个月前打下澳门的那伙海盗,其实就是这个什么中华公司的舰队干的,不是荷兰人!”

“不会吧?耶稣会的传教士亲眼目睹了荷兰人烧毁了教堂……”

“不,是荷兰人和中国人一起烧毁教堂的,原因是葡萄牙人在圣奥斯丁教堂关押了中华公司头目的妻子。耶稣会由于要和中华公司接好,靠他们的势力在福尔摩沙开辟传教区,所以才有所隐瞒的。”唐.费尔南多站起身,急切地走到总督大人面前说:“能够增援菲律宾的军队有多少人?我们必须有所准bèi

啊!”

阿库纳总督痛苦地揉揉脑门子,他的任期即将结束,他不想在最后几天又一次陷入到和中国人的战争中去。现在他最希望顺顺利利完成总督职位交接,然后带着大量财宝回欧洲,过上富裕的王公贵族般的生活。

唐.费尔南多苦笑道:“您马上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我还得留在这里。要不你能给我争取到更多的增援部队,要不,我就跟您一起回欧洲,反正,我还能争取到秘鲁殖民地的一个职位。”

阿库纳看着老朋友苦笑不已:“你要是辞职,下任总督职位怎么办?我们留在这里的生意怎么办?这一次代理总督所带领的增援部队,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一个连,……这样好了,我任命你为菲律宾殖民地的军队主管,你放手征召土著兵,万一有事也可以支撑到代理总督的部队到来。不过,您真的认为,中国人很快会袭击吕宋岛吗?你看,中国商人已经开始返回马尼拉了……”

费尔南多摇摇头:“不,这些商人不属于中华公司……按照葡萄牙人的说法,如果他们有能力攻打澳门,也应该有能力袭击马尼拉。如果有荷兰人帮zhù

,这就更加有可能了。”

“时间呢?什么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总督最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他们毕竟是商人,应该不会在贸易季节开战吧?如果今年贸易季节没有发生意wài

,他们大约会在明年开始尝试袭击我们。我这样估计是因为中国人刚刚袭击了葡萄牙人,毕竟得有个休息调整的时间吧?……有一个问题,我们非常缺乏中华公司的情报,我们对他们了解的很少,这对我们非常不利!我认为……“费尔南多发xiàn

阿库纳总督眼神有点犹疑,似乎心不在焉,暗地里叹口气。他明白总督大人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在担心自己的财宝如何能顺利运出吕宋岛。果然,总督大人脸色一肃,坐直身子说:“我的朋友,要知dào

有些事着急是没有用的。我明天,哦,天一亮就发布命令,任命你为所有殖民地军队总司令,给你招兵的权力和资金。我明天要把那个该死的安得里.底提斯押回圣地亚哥堡垒的水牢,我要把他也带回欧洲。”

唐.费尔南多一惊:“什么,难道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中华公司头目的妻子,不就是他的妹妹吗?哼,我看他们难道还能追到欧洲来要人吗?”

……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马尼拉城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如今,中国人又开始回来了,中国商品、中国工匠、中国农夫……这些人都将回来,马尼拉就不会还是座死气沉沉的城市了。

而到了夜晚,总有这么几十名中国人不安分,在马尼拉城内和四周围地区转悠不停。

最早来到马尼拉的中华公司军情部人员,已经在马尼拉住了快大半年了,有的人在城内已经有了固定住所和固定的货物仓库,这其中包括了安小四与李么哥。白天他们是买卖各种货物的商贩,晚间,他们就是游荡在街头野地的野狼。

……

第131章 全面动员

马尼拉以西,跨过浩瀚幽深的南中国海,在千里之外的交趾支那的中部,中圻地区海岸边有一座会安城.不久前,交趾支那的国王准予华人在他的国土中,选择一处建立城镇,专门用来进行贸易;这就是会安,即今中圻的中央,该城镇实jì

上分为两区——其一属于华人,另外一半属日本人——日本町,各自由一长官统治。华人区的自治长官,一向由本地最大的贸易公司——中华公司的商馆掌柜担任。

短短几年内,会安已经发展成为越南地区重yào

的贸易中心。会安的各国客货码头沿河分布,河岸上的直街长三、四里,被人们称为大唐街,密集分布着各类店铺,各色房屋比栉而居,常驻居民几乎全部是闽人。总计大约有三千左右华人居住,均为巨商,在此和本地人成婚的也不少,每年向交趾国王缴纳的税款,是这个国家的一笔重yào

收入。

在大唐街妈祖庙的后殿大堂内,聚集了五六十名华人华侨,大多已经三四十岁了,穿着华贵的富商不在少数。穿着一身黑色短衣的潘和五,在各种华装中显得很突兀醒目。当年杀死西班牙总督达斯马里纳斯,逃出菲律宾之后,流寓交趾,在会安也作出了一番成就,和中华公司联合后,现在是中华公司驻会安商馆的掌柜,也是会安唐人街的华人自治官。

眼前这些中年汉子及富商,大多数是和他一起逃出菲律宾的老弟兄。

“……弟兄们,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家的子弟将全部加入中华公司远征队;诸位弟兄,你们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加入。我的全家老小,除了我小弟外全都死在干系腊人之手,我等了十多年了,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了,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诸位兄弟的家人也有死在吕宋岛上的,不知诸位怎么看?”

身材矮小的潘和五外表精干,是个干脆果duàn

的渔民子弟,办事手段非常决绝,当年他在西班牙人战船上领头揭竿而起,干脆地把所有西班牙人从上至下统统杀死,连同那些土著辅助兵。此刻他眼神犀利地看着那些老弟兄,当年干脆狠辣的神气溢满全身:“我们的自卫队在尹船主派来的教官训liàn

下,已经秘密地操练了一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报仇的日子近了,我们的自卫队也该动动手脚了。”

“潘大哥,我们跟着你,和当年一样去砍干系腊人的头!”依旧保持着血性的几名老弟兄首先喊出来。那些在安逸富足环境中消磨了当年斗志的富商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才陆陆续续表态:

“大哥,出人出力出钱,您说话,我张家上下听您的。”

“潘大哥,我愿意把自己的船交给您用,……”

“潘掌柜,你说个数,多少钱多少船,你说了算!”

潘和五淡淡地一笑:“好!老弟兄们,我们一齐从吕宋岛逃出来,我们再一齐杀回去!放心,我们只是辅助兵,哦,尹船主说了;我们熟悉吕宋南部的山民和回教徒,我们只是帮zhù

尹船主的大军作战,打大仗的事轮不到我们。”

……

由交趾支那再往南,越过深蓝色的南海,这就来到了星星点点般分布在南洋的印尼群岛;中华公司海盗帮刚刚占领亚齐土著的一处港口,海滩边烧毁的土著商船还在冒烟。一群中国海盗聚集在自己的海盗船下的沙滩上,正在按照尹峰确定的规矩“分赃”;头目占十分之一,余下的财物全体平分,头目还可以得到这一份。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一艘挂着蓝色旗帜的中国式帆船出现在海湾边,海盗们抬头看看,漫不经心地回转头继xù

听船上的管库计算每人的所应得的份额。没错,这也是中华公司海盗帮的船,蓝色的旗帜,蓝色的船头油漆涂装。所以众海盗没人理会海面上新来的船,还是船老大抬头看看,命令一名手下说:“阿七,去看看是那一伙的同道,告sù

他们来迟了,这个港口的东西我们第六队的人全包了。”

片刻,阿七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推开众人惊慌地大声喊道:“老大,是船主的传令官!”

“什么?传令官?船主的命令吗?快,弟兄们,快去迎接船主的传令官。”大家伙急急忙忙地甩下大堆的财物,一窝蜂地区迎接来人。

尹峰的传令官是原先的海盗帮弟兄,不是外人。他只不过从吕宋岛开始就一直紧跟着尹峰,并未参与那一次魍港水手叛乱,由此得到鲁石头推荐,得到尹峰的信任,成了中华公司水军的战船第五队副统领。

海盗帮第六队的船老大一见来人,哈哈大笑,然后拱手施礼道:“啊也,原来是齐老大大奖光临啊!该叫您做统领大人了吧?”

齐老大矜持地一笑,跳下船板,身后跟着下来一名沉默寡言、冷目四处扫射的年轻人。齐老大拱手还礼道:“林兄弟,一向可好?我这里给你带来了你老婆让我转交的香袋,还有念珠什么的,自己看吧。”他把一袋东西交给了惊诧感激交加的第六队船老大。

“船主还让你的儿子进入军校启蒙班念书识字了,以后还可以在公司的护卫队做事。”齐老大看着他,微微一笑,转头看看那名沉默的年轻人。

林老大忽地跪地,捧着家里人寄来的小礼物,向着南方方向连磕了三个头:“船主大恩大德,林某人记在心里,今生今世绝不敢忘。”

“这样才对,今次船主交代的任务,你如果能很好地完成,说不定船主会因为你的功劳,允许你回台湾了。”

那名默不作声的年轻人忽然说道:“这里的弟兄都是自己人吗?”

齐老大赶紧介shào

:“林兄弟,这位是水军新设的监军部的曾监军。”

大伙顿时神情紧张,纷纷把议论的声调降下了十几分贝。监军部的人全是由那些尹峰从吕宋岛救出的孤儿,以及回台湾后救助的吕宋死难者孤儿中选拔出来的,传说中是铁面无私到了变态的地步,眼中除了尹峰和军纪,一切都是怀疑对象。第六队的船老大赶紧向这个年轻人施礼,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连连点点头:“是的,是的,全是自家弟兄,有一些是本地唐人的子弟,也是可靠的自己人。”

曾监军点头道:“这样就好,齐船长,您传令吧。”

晚间,传令船连一刻也不多停留,急急忙忙地起锚升帆走了。分布在万里南洋的几十队中华公司的海盗开拓队,都等着他们去传令呢。

看着远去的帆影消失在夜空的黑暗中,阿七忍不住问老大:“船主的命令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们去骚扰……”

船老大厉声打断他的话:“闭上你的鸟嘴,船主要攻打吕宋岛,自然是有他的妙计。我们只要听他的跟着做就行。以后,不许对船主的命令乱发议论!”

……

由亚齐土邦的港口往西北方向,跨过大海和马来半岛,暹罗国的首都大城府:伟大的阿瑜陀耶城的贸易码头,唐人街自治官,中华联合公司商馆掌柜林松涛正在码头边指挥手下往新兴号船上搬运货物。这批货物可不是普通货物,而是库特雷上校的朋友安德烈亲自押运的暹罗产火器。

广东籍华人林松涛久居暹罗国经商,曾经在荷兰人初到澎湖的那一年,被尹峰从荷兰海盗手中救了出来,结果他就成了中华公司的股东和暹罗商馆掌柜。同时,他还是暹罗国王纳黎宣的商务代理人,顺理成章的,他也就成了阿育陀耶唐人街的主管。

阿瑜陀耶城由乌通王始建于1350年,是大城王国(暹罗的阿瑜陀耶王朝)首都。历史上在另一时空的1767年,该城被缅甸攻占后焚毁,华裔郑信复国称王后将都城南迁吞武里,建立吞武里王朝,在老城东重建新城。老城废墟就此成了世界文化遗产阿瑜陀耶历史公园所在地。

如今的阿瑜陀耶城正在兴旺发达的时期,人口众多,各国商人往来频繁,是东南亚的重yào

国际贸易中心。

林松涛身后站着葡萄牙雇佣兵安德烈,以及一些阿瑜陀耶城葡萄牙居住区的葡萄牙人,他们正在议论着什么。安德烈似乎有些犹豫地上前打招呼道:“林掌柜!”他说的是地道的汉语,林松涛赶紧拱手施礼:“安先生,你的朋友们决定了没有?”

安德烈以中国人的方式拱手道:“我们打算还是划出一部分武器,卖给日本人。毕竟,他们也是葡萄牙人的大客户。”

“安先生,你可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公司的利益所在你应该清楚。这批武器是公司急需的,也可能是最后一批运往台湾的暹罗火器了。国王陛下已经对火器大量出口给一个中国人的贸易公司起了疑心,陛下不愿得罪大明帝国。这批葡萄牙工匠生产的火器,必须全部运上船。”

安德烈脸上绯红,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并非我不为公司着想,而是最近日本町的山田父子在国王陛下面前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的朋友们不愿意得罪他们而已。”

林松涛向西边日本町的所在望去,摇摇头说道:“是说山田长政吗?他们也想买这批火器吗?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居然搞出一个日本人卫队来。不用担心,我是国王陛下的商务代理,负责一切与中国的贸易,这次运往台湾的货物也是属于王家的商品,我亲自在国王面前取得了许可。不用理睬日本町那帮倭寇,我们唐人街和葡萄牙区联合起来,一定能使日本町那帮人说不出话!”

安德烈点点头:“是的,我想日本人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毕竟国王的亲卫部队是我们葡萄牙人组成的,我们是国王最信任的外国人。我的朋友大约只是想提高一点火器价格吧,我会去和他们谈判的。”

第二天,新兴号满载着1000杆火绳枪,15门青铜6磅炮、5门24磅青铜重炮和一大批火药枪弹什么的,拔锚起航了。新兴号在沿河的日本町一边经过,在嫉妒眼红的日本人面前大摇大摆地向台湾驶去。

台湾港的军火工场全力以赴地生产燧发火枪和新研制的铸铁炮,而暹罗盛产铜矿,因此中华公司已经停止生产铜炮,全都向暹罗购买了。

……

从1606年的下半年开始,在亚洲印度洋各处东西方贸易基地,以及西方人占据的殖民地,到处流传着一则雇佣兵征召令:据说东方的中国一个大将军、大商人要为自己的亲人复仇,复仇对象不得而知,但是他出了很高的薪水来招揽各地的雇佣兵。消息来源似乎是那些在欧亚各地来往的“新基督徒”——犹太商人。

从葡萄牙人占据的东非莫桑比克,东西方要冲霍尔木兹,在葡萄牙人殖民地果阿、科钦的各处港口,缅甸沿海港口如马塔班、勃固和仰光的葡萄牙移民点中,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沙廉岛的葡萄牙殖民地以及马六甲等地,加上荷兰人的香料群岛、巴达维亚等地,各国的冒险家雇佣兵纷纷以各种手段搭船前往神mì

的东方中国。

去年中荷两国商人联手打下澳门后,葡萄牙人的贸易大受影响,全靠中华公司的不计前嫌,慷慨让出了不少利润,葡人才能过点轻松日子。许多失业的葡萄牙冒险家因此也看上了台湾岛的机会,拼命想去中华联合公司控zhì

区寻找发财机会。由于澳门经济困难,大批黑奴生活也受到影响。白人日子宽裕时,也不太会对黑奴苛刻;可是现在澳门正在恢复期,白人主子们对黑奴的严苛程度暴增。香山县衙门的官员因此接到多宗逃亡黑奴进入内地的消息,也有一些黑人偷偷逃亡到了商船上,来到了台湾港。

这些黑奴主要是马加罗的东非同胞,马加罗在澳门和他们联系很多,因此大家知dào

台湾岛没有黑奴制,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工作。而且,马加罗是台湾岛主人的亲信卫士,因此有几十名黑奴偷偷跑到台湾,前来投奔马加罗。

由于陈衷纪外派道海外,成了海外情报主管,不爱念书的颜思齐被尹峰调派到军校读书培训去了,尹峰的亲卫队现在由林跃和马加罗负责。

第132章 全面动员(中)

马加罗向尹峰报gào

:他的东非同乡前来台湾岛投奔他.

尹峰忽然想起了另一时空的郑芝龙,他就拥有一支全部由黑人组成的卫队,而且郑成功也继承了这支黑人卫队。尹峰大喜,赶紧召见了那些马加罗的黑人同胞。这些东非班图族的猎人、战士的后代,人人具有一身健壮结实的肌肉,反应敏捷,也都有着马加罗一样憨厚老实的态度。尹峰很高兴,立kè

任命马加罗为黑人亲卫队队长,大部分黑人都成了卫队成员;由此,台湾岛上出现了一支黑人卫队,由25名黑人组成,薪水比照亲卫队的中国人一样。当然,这些黑人还是得先送到护卫队营地进行一些军事训liàn

才行。

此后,尹峰在台湾港宣bù

了一条命令:亚洲各地的所有黑奴一旦逃亡到台湾,只要能活着踏上台湾岛的土地,他就能获得自由,可以在中华公司管辖下的农庄、工场、码头、商船等处工作,但是军队暂时还不许他们进入,只允许黑人加入尹峰的亲卫队。此后,这些黑人卫队成员成了尹峰最忠实的卫士之一。

尹峰这些天在军营和火器工厂之间来来回回地跑,忙地不亦乐乎。

大战将起,他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严重。他这些日子里脾气也不好,连向来宠爱的麦婉儿也被训斥了。

他对自己的指挥大规模战役的能力缺乏信心,这是他最担心和最焦虑,可又根本无法和外人说的事。凭借自己的军事历史知识,他可以把握住军事技术发展的大趋势,可以开金手指搞技术大跃进,但是缺乏具体的战争指挥经验是他的心病。他的部队组织建设经验,全来源于穿越以前的在部队拍摄军旅电视剧时,两年多的部队生活经验,以及零星点滴的军队知识。

至于作战,除了逃出吕宋岛时积累的实战经验外,那就只有书本上的知识了,最多加上点战争题材电影的观感。

尹峰本质上不是个很有自信的人,虽然他以穿越者的身份自觉信心十足,实jì

上在反攻吕宋岛前夕,他却陷入了缺乏自信的阴影中去了。最根本的原因,是历史已经被他改变,历史上从来未有的中华公司已经横空出世,今后的历史走向已经不能事事预先知晓,处处料敌机先,快人一步。尹峰对于今后历史的走向已经失去了把握,从而对战争胜利的信心也失去了。

偏偏这事还不能说出来,不能表现在脸上。

只有在李丽华身边,尹峰才能稍稍放松一点。最近他去李丽华这边“西宫”的时候较多,连婉儿这里都去的少了。李丽华对于当时西班牙和吕宋的了解,远远超过他从历史书本上得来的知识。他每晚都要详细询问吕宋和马尼拉的一切情况,反复考lǜ

即将开始的大战的每一个步骤。

尹峰现在手头的军事人才,除了水军的麦大海、叶华等人外,还有步兵的赵铁、麦德等人,都是可以领军作战的将领,虽然没有特殊的军事才能,但是却不乏勇气和执行纪律的坚决态度。中华联合公司护卫军不是靠将领个人能力来打仗的军队,而是近代化的依靠集体纪律、火力输出和组织能力、机动能力来作战的军队。这个和当时的西班牙军队有点类似,没有出色的将领,但是出色的有纪律的士兵组成军队,一样可以纵横四海打遍天下——只要将领不太蠢,而且敢战。

当然,有出色的将领,可以充分发挥由优秀士兵组成的军队实力,这样是最好的事。可惜世界上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存zài



护卫军也有参谋班子,是由库特雷上校那班葡萄牙老雇佣兵、范.莱顿上尉等一些荷兰军官,以及一些中华公司军校实习军官组成的,现在正在忙着按照公司间谍在马尼拉的实测数据,在护卫队大营建造沙盘模型。

总之,尹峰就是感到他手头缺乏一个有能力统辖整个战局的大将之才。

老将陈第一直在台湾各地旅游,为写他的游记收集素材。尹峰试探过他,这个老头推脱说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懂火器作战,也不想千里迢迢坐船去海外作战。尹峰心里腹诽不已:不就是因为我的军队不是朝廷正规军吗?怕坐船出海,你每年都要坐船来台湾好几趟,那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陈第对尹峰的军队训liàn

还是很感兴趣,这天他就主动要求去参观护卫队大营。

护卫队现在已经分为水军、步军、炮兵三种兵种,护卫队总统领当然是尹峰。尹峰的总统领所在按照明朝人的习惯,还是叫做老营,以下设后勤部、作战部、监军部、军情部四个单位。

后勤部下辖军器司、军工司、预备军司、粮草司四个职能司,而作战部下面则设立了步军指挥司、水军指挥司和炮军指挥司三个军种司以及规划司、通讯司、操演司、军务司四个管理部门,算是尹峰的参谋部,主要职官有一半是外籍的葡萄牙、荷兰军官;监军部下辖军校管理司、考察司、亲卫司、军法司四个司,其中亲卫司实jì

就是尹峰的亲卫队,也负责其他公司高层的人身保卫工作。这监军部是名义上由尹峰亲领的部门,实jì

上尹峰在写好一堆规矩和定好军法条目后,就把具体操作的事一股脑交给了林晓,林晓不愿费脑子,全盘按照尹峰写的东西办,加上了他自己东西:在军队中强调对尹峰的忠诚。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幸好,最近曾家的小儿子曾瑞加入监军部,成了副部长,主管军校和考察部,开始学着尹峰大谈保护海外华人、保护经商贸易的道理。

尹峰虽然争取到了曾家子弟来为自己工作,但是也不敢把他们派到战场上去。最喜欢参军作战的曾瑞,曾经私自上了战船到澎湖参加对荷兰人的战斗,把尹峰下了个半死。因此曾瑞虽然也进入了护卫队,但是尹峰只把他安排在监军部管管军事教育和功勋考察,不用上战场去作战。

最特别的是军情部,实jì

就是早先的中华公司军情司划归护卫队的,公司另外搞了一个商情司,也是归林晓管辖,主管明朝内地的各种情报收集。而军情部虽然分为海外司和内情司,但现阶段主要情报工作是面对海外,东西洋各地,最重yào

的情报收集目标就是菲律宾。

经过三年多来多次整顿,护卫队已经形成了相对完整的军队组织架构,已经是一支体系完整,有着整套士兵征募、军官选拔、军事教育和训liàn

体系,以及有着从上至下成套作战传令系统的军队了。

在尹峰的设计中,军队如果再要扩大,老营总部就要设置科、曹、司、部四级机关体系,在地方上也要形成驻防辅助兵、庄丁预备队、自卫民兵等各级预备兵制度。不过,现在的中华联合公司军事力量已经过万,实jì

上已经是非常庞大的武装团体了,直接管辖了台湾岛上十万土著民,七万左右汉人定居者,还统治着为数几百的欧洲人。在海外和内地,中华联合公司包括联合经营的股东,在十三省各地雇佣的商馆商行的水手、伙计、书办等各种员工足足有十几万人。

这是一股有组织有基地的武装商业团体,它的组织能力完全和明朝zf体系不一样,秉着高效和简洁直接快速的原理,管理上层次分明、分工明细,一切目标在于减少成本高效执行,其内在的力量之大,连尹峰自己也没有完全察觉到。至于那些大股东和高层管理者,也是对此朦朦胧胧的。

对于出兵打仗,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只要尹峰领兵,他所指挥的战事全是赚钱的战争,对荷兰人的澎湖之战、搜刮土著人的控zhì

全台湾之战、攻打澳门之战,全是赚钱的买卖,不仅得到对方赔款,还有大批战利品。因此真zhèng

反对出兵进攻马尼拉的公司内部人士已经很少了。特别是反攻马尼拉,这是主要大股东以及大多数死里逃生者的心愿。

不过,陈第却以朋友和长者的身份,劝说尹峰不要动刀兵。

“我大明天朝并非惧怕外夷,朝廷不愿出兵讨伐吕宋夷人,那也是天朝的风度,只是不愿兵祸蔓延,杀伤太多,有干天和。想那外夷不过虎狼之性,在海外肆孽,不会伤及国本;虽然我的亲友也有丧生吕宋的,但是国家朝廷如今国库空虚,内地盗匪四起;一旦出兵海外,所消耗的粮草不可计数,必然会弄得民不聊生……”陈第坐在尹峰的马车上,喋喋不休地对着尹峰说着。

尹峰非常纳闷;这个老将军那根神经搭错了,怎么突然之间对我说起这些来?

一向来对这个老将军很尊重的尹峰打断了他的话:“陈老将军,您不是第一天知dào

我们要攻打马尼拉吧?”

陈第愣了一下,点点头:“自然,你们出兵马尼拉,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可是……”

尹峰再次打断陈第的说话:“没有可是,陈将军。我们两个忘年之交,您不嫌我一个捐纳功名的商人,我也没把你当做老朽。我与你实话实说:出兵马尼拉,为三万中华商民复仇,这是件大事,朝廷不做,我们沿海的商民自己来做。我们不费朝廷的一枪一弹,一粒粮草,失败了我们自己承认倒霉,成功了大涨我海外华人的志气,有何不可?”

陈第脸色阴沉,并未为被打断说话而生气,反而缓缓点头:“对于你们这些吕宋岛上逃难者而言,以牙还牙自然是没错的。可是朝廷岂能容忍你们擅自出兵攻打一个番邦贡夷?你们……”陈第似乎有点犹豫,欲言又止。

尹峰淡淡一笑:“老将军有话直说,您可不是那种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啊!”

陈第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说:“好吧,是这么回事。福建都司沈有容将军告sù

我,福建总兵朱文达可能会在你们攻打马尼拉的时候,对你们动手。本来这话我不该说,沈将军也嘱咐我不可以告sù

你们这个消息,虽然他是不赞成对中华公司动武的。”

尹峰笑了笑:“您老的两个侄孙辈在我们公司的商船上干活,您还有一个嫡亲的侄儿在我的学校做教书先生。呵呵,您老与我们公司利益相关啊!我们公司养活了福建沿海十几万的商民,每年给朝廷银子可也不少了,朱总兵何必跟我们过不去呢?”

他站起身说:“前面就是我们护卫队的大营了,请您老来指教一下我们的战士吧!”

陈第苦笑了一下,下了马车。尹峰忽然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您老放心吧!即使我们出兵马尼拉带走大半的兵力,剩下的那些战船和火器,也不是朱总兵能够对付的。”

第133章 全面动员(下)

陈第还没进大营的门,就被这处如同小型城市一般的军营吸引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军人,深知大军扎营的重yào

性。

他不住点头,在壕沟边查看了一番,称赞道:“外围的壕沟深度广度都恰到好处,敌人不能轻易逾越,而营地的双层木墙推倒后,就可以在壕沟上搭起一座桥,便于出击,这主意不错。”

他站起身,看着木制望楼和砖砌炮台,惊奇道:“你们的大炮炮位摆放的如此之高,岂不是无法轰击冲到营地附近的敌人了?”

尹峰笑了笑,走进大门对老将军做了个请的手势:“陈老将军,您请看这里……”

原来望楼和大门两侧,都排列着十余门6磅青铜炮,在营地木墙上开有炮窗。尹峰带着陈第走到炮口前打开炮窗,指着炮口前方的开阔地说:“这一片空地上已经除去了所有树木茅草,平整过土地,没有任何的遮蔽处;我们在这里可以用霰弹轰击这片地区,冲到附近的敌人根本无处躲藏。”

陈第点点头:“不错,这样的话,无论远近都有大炮招呼,敌人要冲击营地就困难了。不过,你们的大炮怎么都放在大车上,还有着这样的架子支撑,这是……““这是炮车,这铸铁支架是在发射时承shòu大炮后座力的。支架可以收起来,这样抬起来就可以推着炮车前进,这样野战炮-我们把这样的轻型炮叫做野战炮,这样的野战炮炮车可以轻易地推拉着行军,非常轻便,可以在战场上及时投入前线作战,展开支架后就可以开炮,不需yào

挖掘支撑大炮的坑;这样收起支架,就可以及时转移阵地。”

这就是已经开始大量推广使用的炮车,今后中华公司的战场之王——大炮,将主要依靠炮车来作机动,不再是人扛肩挑、不需yào

到了前线还要七手八脚设置阵地。

尹峰身后的林跃等亲卫都有点诧异;一般中华公司以外的人是不会被带入军营参观的,而且,尹峰还事无巨细地解释营地的布置,这陈第老头到底是何人?

这时,营地内轰然发出一阵巨响,然后是千百人的大喊,枪炮声齐鸣。陈第吃了一惊,嗖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尹峰笑了:“没事,战士在训liàn

。您去看看吧?有不妥之处请指教一二。”

转过几处营房,就是一大片平整过的空地,足足有半里见方。两队护卫队战士各有300余人,相隔百余步,面对面相向行进,正在互相对射;当然,放的是空枪,但确实是上好了弹药的,只是实战的铅弹铁弹改作训liàn

用的纸质弹丸。这样,训liàn

演习中,所有装弹药的步骤都不能省略,只是最后射击的时候,纸弹在飞出枪口时大多已经烧成灰烬了,偶尔打出一两发纸质弹头,也伤不了人。

不过,看着两队人排成三排阵列,相向射击前进,硝烟弥漫,枪声震天,情景如同实战的战场。这使得陈第看得热血沸腾,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诧不已。

两队人马相隔只有30步时,各队同时有军官发号施令,战士们迅速上好了木质的训liàn

用刺刀,大喝一声杀,互相发起了刺刀冲锋。操场两边观战的护卫队士兵们沸腾了,大呼小叫,喊杀声整天:“狂飙团,杀!杀!不要手软!”

“烈风团的弟兄们,抢军旗啊!”

这是由赵铁的第一团“狂飙团”,麦德的第二团“烈风团”分别选出两队战士搞得对抗性实战演习。两团阵列后的军旗就是双方各自的目标,打穿对方阵列,或者击溃对方,夺得对方军旗者就是胜利者。

双方各有一个营的兵力,麦德“烈风团”在第一线布置了大部兵力,还在后面留下了大约五十名战士作为预备队。而赵铁的“狂飙团”全队压上冲击着烈风团的阵列,团旗就紧跟着第一线的队列后面。

双方都尽lì

保持严整的队形,努力冲击对方的阵列,企图在对方阵列打开缺口。烈风团的预备队这时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在一名年轻军官的指挥下快步向狂飙团阵地左翼迂回,行进十步就打一次齐射。这个举动被狂飙团的指挥官察觉,他们虽然已经全员投入战线,但是严格的纪律和长期的训liàn

使他们居然能在激战中,从拥挤的阵列中央阵线抽调出30多人,投入到左翼去对付烈风团预备队。可惜时间上稍稍比烈风团慢了一步,烈风团的预备队对狂飙团左翼侧面发起了刺刀冲锋,一下子就把整个左翼阵线搅乱了。刚刚赶到了30余人列成严整队形,用火枪齐射挡住了继xù

发展战果的烈风团预备队,使得溃乱的战友暂时能够在他们身后集结起来。但是,狂飙团的阵线已经乱了,成了一个两翼往自己方向内缩的半圆型,中央阵线受到的压力大增。

片刻间,烈风团的战士用枪托、刺刀打翻了整排的对手,突入了狂飙团的阵线中央,直奔团旗而去。狂飙团的战士们心急之下想着要保住团旗,却搅乱了阵型,结果他们的阵地在片刻间崩溃了。

战士们之间的肉搏是完全不遗余力的,不少战士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一大半的战士们燧发火枪上的训liàn

用刺刀都已经折断,不断地用枪托在对砸,简直就是在把对方当做死敌对待。

一旁的演习裁判军官忙着从人群中把受伤流血的战士拖出来,或者忙着制止住打出真火的战士们对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满身都是纸絮了,你,脸上都开花了,你们都死了,快到一边去!哎呦!看清楚了,我穿着红衣啊,是裁判官!”裁判军官忙着在人群中拖人,时不时还挨到一下误击。

陈第看得咂舌不已:“尹船主,有必要这样真枪实弹地训liàn

吗?士兵们受伤怎么办?”

尹峰简单地回答:“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liàn

时如同作战时,真的打起仗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有道理,有道理啊!”

尹峰继xù

介shào

:“我们的士兵每日从早上开始训liàn

,中午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就要一直训liàn

到晚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每月4天休假日,中秋、过年和元宵,其余时间都在不间断训liàn

。这样的对抗性演习,每十天举行一次。”

操场上,狂飙团的最后几十名护旗战士忽然拿出了长矛,配合着几十名火枪手,把团旗围在人群中间,摆出了个小小的长矛阵。烈风团战士围住了他们,但是一时间却打不开这个圆圈阵。烈风团的指挥官吹响了海螺号,烈风团战士们停止住冲锋的脚步,以每队队长为核心排列出整齐的队伍,在10步开外呈半月形包围住了狂飙团最后50多名护旗战士。

“举枪瞄准!射击!”

“轰轰!”护旗小队周围上百的燧发火枪一起发射,狂飙团的战士们连同他们战旗,一起陷入到了浓密的硝烟中。

“唔唔——”悠长的海螺号声响起,宣告演习结束.中华公司护卫队毕竟是海上起家的,为保持传统,一直用海螺号为传令工具。

“狂飙团八成阵亡,失军旗,败!烈风团,五成阵亡,夺得军旗,胜!”护卫队步兵副统领麦德大声宣bù

。操场上呼声雷动,胜利者狂喜不已,失败者也不气馁,高声挑zhàn

胜利者:“下一回的丛林战,你们等着瞧!”

“去你的,这一个月来,我们烈风团已经赢了三场了,不服气的话十天后再见!”

“我们在赢两场,反攻马尼拉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真的假的?打吕宋干系腊人,我们不是全体都去吗?”

“谁说的,台湾岛上还得留人防守不是?”

“哎,别管这些了。这个月的奖金又可以多拿一份了,好啊,弟兄们,下了操去城里喝酒啊?明天可是休息日啊!”

士兵们纷纷自动列队,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排成整齐的队伍,按照自己所属的什、队、哨等编制,自觉地参加到队伍中去。

陈第好奇地问:“怎么集合了?还要会操吗?”

尹峰笑着说:“哪里,他们是去吃中饭。护卫队战士三人成列、两人成行,随时随地要注意军容军纪。去吃饭也得集体去,必须整齐划一地行动。”

“现在我们的步兵已经有三个团,除了眼前的狂飙、烈风外,还有一个人数不满编的疾风团,现在在北边征讨大肚番国的反叛村社,以及驻守台北的堡垒和港口,下个月将和新组建的驻防部队换防。”

正在说话间,一群红发蓝眼睛的高个子洋人走来,他们见到尹峰后,一一立正行礼,尹峰也立正还礼,然后和他们用外语说笑几句。这是一群荷兰军官,是中华公司的雇佣军和教官。

陈第不意为然地说:“尹船主,让这些洋人在兵营中游荡,很是不妥。他们毕竟是西洋夷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尹峰笑了笑,心想:现在兵营内的洋人已经少很多了,早两年那些军官、教官可全都是洋人,你这个老将军看见了,还不知会怎么说呢!”

荷兰东印度公司自成立起,除了在中国澎湖岛吃了一次亏之外,1603年在爪哇、1606年在马六甲打败了西班牙、葡萄牙海军;1605年,抢占了盛产香料的帝汶岛,1606年联手中华公司打下澳门,各地方战事都很顺利,急需人手,因此有不少荷兰雇佣军已经离开台湾岛,回巴达维亚去了。

陈第看过这场演习后,没有加以评论,默默地走在军营内。尹峰带着他来到一处大棚:“这就是我们的大食堂。”

“大食堂?”陈第点点头,漫步而入,顿时吓了一跳;因为在食堂外他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喧哗声,一进门却突然在眼前出现了五六百人在长条桌上默默吃饭的场景,蔚然壮观的集体进食场面却无人发出任何声响。

陈第点点头,小声说:“执行军纪到如此地步,细柳营、戚家军也不过如此啊。”

下午,尹峰又带着陈第来到炮兵营训liàn

场地。炮兵一营人称“震天营”,是尹峰亲自组建的专业炮兵部队,在当时明朝的中国,恐怕全国独一家。

此刻炮营在大营西侧河滩边进行实弹训liàn

,几十门大炮连番轰击百余步外的一处布幡标靶。

“第二哨,李魁奇队,开火!”

这些炮手都是在葡萄牙、荷兰炮手亲手**下训liàn

出来的,而且尹峰特地给他们开设了识字课,由传教士巴拉达斯教一些浅显的物理常识。炮兵营500余人,都是年轻人甚至少年,接受知识特别快,也没有任何中西文化冲突的麻烦。他们学习识字、学习知识全部在护卫队军营之中,日常训liàn

和住行都在大营之内,因为他们很多都是孤儿,或者父亲长年奔波在外。

明军中年轻士兵也有十五六岁的,不过在陈第看来,眼下这名炮手李魁奇实在太年幼了,恐怕连炮弹也抱不动。

另一时空和郑芝龙争夺制海权的海盗枭雄李魁奇,眼下却是尹峰炮营最好的瞄准手;长年海上生活给他一副上好的眼睛,聪明好学的李魁奇对于大炮射击要领的掌握远远超过同龄人和年长者。

“轰!”

炮弹长了眼睛一般,在二百步外的标靶中心穿了一个洞,炮位上的年轻人们欢呼雀跃。

炮队队长发xiàn

了尹峰,赶紧上前立正敬礼。“干得不错,让李魁奇过来一下。”尹峰拍拍他的肩膀。

李魁奇虎头虎脑地出现在尹峰面前,眼神炯炯发光,毫不畏惧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尹峰。他在澎湖之战后,就疯狂喜欢上了大炮轰鸣的感觉,一心一意要加入护卫队战船队。由于战船队水手叛乱等事,他只好先到了步兵队。招收炮手时他因为年幼被拒绝,李魁奇就跑到老营外拼命要求参加,尹峰看到他的名字后,大笔一挥特批他参加炮队训liàn



“李魁奇,你这几次的考核成绩全都最优,不错。我现在升任你为炮手教导队的教官。”

李魁奇大惊,不相信似地左右看看,他的队长笑嘻嘻地点点头。尹峰笑着伸手摸摸他脑袋:“怎么,不相信我?呵呵,你不是打报gào

想去战舰上做炮手吗?我就让你训liàn

新建成的飞豹号战舰炮手。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全部训liàn

成神炮手,到时,你就是飞豹号战舰的炮长。时间紧迫,大战在即,你可不能误事啊!”

李魁奇兴奋地涨红脸,左手击胸行礼,腰杆挺得笔直,仰头大声道:“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接下来,尹峰带着陈第参观了严格程度不亚于步兵的水手火枪队的操练,以及战舰炮手的射击训liàn



在大营东侧的林地,陈第参观了辅助部队的一些炮车装卸训liàn

,以及各地选拔来的庄丁队、民兵队的火枪射击训liàn

。最后,还带尹峰来到土著辅助兵的训liàn

场;这些都是最早和中华公司结盟的新港社等地招募来的土著战士,正在接受最基本的行军列队等操练。

“吕宋岛土著和本地土著,生活习俗相近,因此我打算到时带着些土著兵去马尼拉,作为辅助力量。”尹峰解释道,却发xiàn

陈第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被夕阳映红的台南平原,郁郁葱葱的大地正在入睡,点点灯光已经在港口城区亮起。

陈第忽然说道:“尹船主,你的这不足万人的军队,足以抵挡朝廷的十万大军,不过,仅靠你的战船,就可以把十万大军挡在台湾岛外。尹船主,你真的只想报仇雪恨吗?仅仅就想对付吕宋夷人吗?”

第134章 元宵节的刺杀

老营议事大堂内灯火通明,所有的桌椅板凳早就统统被移到了外头.整个大堂的空地上,用急水溪河边的泥沙堆砌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整个马尼拉周围方圆二十里的地形全部展现在人们眼前。麦小六正拿着一批文件,按照中华公司间谍们最后一次传送给他的勘测数据,在仔细核查沙盘模型的准确程度。

三个兵种的指挥使都在场,鲁石头作为后勤部主管(副部长)兼预备部队司的司长,也在场参与讨论;还有一批荷兰籍的参谋军官,加上公司工程部的安和平、李跃等人也在,他俩分别是护卫队后勤部的部长和主管。

在这样的场合,葡萄牙雇佣兵们都不许参与,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避免葡萄牙人的尴尬立场:虽然没几个葡萄牙人对西班牙有好感,但西班牙人毕竟算是他们一国的同胞。

和西班牙人苦大仇深的荷兰人则非常积极地帮zhù

中华公司筹划这场大战。

尹峰与陈第吃完晚饭后悄悄来到大厅内,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人人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沙盘上。

眼尖的范.莱顿上尉现在已经是作战部主管(副部长)了,他看见了尹峰,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尹峰示意他不要声张,招手让他过来。

“不要做声,让大家继xù

讨论,明天务必把作战方案拿出来。”尹峰严肃地说。

“船主,哦,将军阁下……”现在外籍雇佣兵们都把尹峰称作将军,毕竟这支军队是他亲手缔造的:“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详细的计划,也没有见过如此细致的沙盘模型,您得给我们一点时间,或者您给我们一点启示,指导一下我们吧?”

当时的世界各国军队中,参谋制度仍然在萌芽状态,很不成熟。荷兰虽然在当时世界上军事技术算是先进的国家了,但在作战中还是非常依赖将领的个人素质和临场发挥。尹峰到不是认为将领的个人水平和临场发挥不重yào

,而是整个中华公司护卫队中,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什么人算得上是杰出的将领;因此,尹峰想与其等着培养出一个天才将领再打仗,还不如把自己的军队武装到牙齿,一切按部就班的来,不靠将领的计谋,靠军队整体素质和军事技术来打仗。这样的作战,事先的对敌人情况的侦查和研究就很重yào

了。

陈第对马尼拉城的大沙盘非常吃惊,前前后后盘桓了许久,只等得尹峰有点不耐烦了。

“老将军,我们还要去士兵夜校巡视呢。”

陈第恋恋不舍地离开老营议事大堂。林跃带着几名黑人亲卫在前面打着火把引路,两人走在大营操场上。陈第叹了口气说:“尹船主,我知dào

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可我还是想问:你打完了马尼拉,占了吕宋岛,还想做什么?”

“老将军,我不是给您看过一张地图吗?”

“那本《东西洋游记》书中的地图吗?南京泰西大儒利玛窦氏,也有这么一张地图,说是记载有世界各国的地理位置。”

“泰西利玛窦的地图应该和我的差不多。大西洋欧罗巴洲的洋人,足迹已经遍布这张地图所绘的各个大洲,而我们中华上国,仍然局限在自己的国土上起劲折腾自己。我的护卫队大军赶走干系腊人后,面临的敌人还多的是,还有如此广阔的世界需yào

我们去征服。陈老将军,我尹峰从海外回到中华大地,没想过要对抗朝廷,只想要保护海外华人、让国人睁开眼看看外边的世界。”

“外边的世界?”陈第困惑地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任何人要是拥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不去为自己挣个流芳百世,也得光宗耀祖。你和别人不同,我看不透你,也看不懂你。”

尹峰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上,真zhèng

懂得自己的人又会有几个呢?

他苦笑了一下说:“老将军,您别管其他的,只要记住;官府不来对付我们,我们就绝不会造反。”

“你们这样子,和竖旗造反有多大区别啊?”陈第摇摇头,叹息着加快了脚步,跟上尹峰等人,向夜校走去。

这几天,台湾港按照福建沿海的传统,到处张灯结彩,准bèi

过元宵节。过完元宵,反攻马尼拉的大战就将开始。

尹峰的全家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过个年,因此这两天他就早早回家了。他宣bù

全台湾中华公司所属人员全体放假三天,让大家好好过完年,然后,将是中华公司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大战。

每年过年之前,也是公司发股份红利的时候。尹峰想着让大家好好过完正月,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这一天他正准bèi

去看梨园戏,在曾倩和婉儿服侍下换上全套的儒服长袍。曾倩坚持要他穿这套行头。

曾景山和韩平,还有海澄赵家澳赵氏家族族长赵明成一起上门,急匆匆地把尹峰拉出门外。

尹峰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听完曾景山的报gào

:“什么?海澄、安海各大家族要退股?为什么?我们今年的分红可是去年的一倍啊!”

曾景山冷笑:“还不是因为传闻官府将要对我们动手。那些人害pà

到时会血本无归,全然不想想,他们在公司赚的钱,再过一年后就能翻本了。”

尹峰想了想说:“眼下公司缺钱吗?”

韩平道:“许心素那边的账目还未全部算清,不过公司在内地十三省的盈利,肯定比去年只高不低。还有钱庄的收益还未报上来,就这样,公司金库内还存着三百万两现银。”

“这就是说,公司不差钱?即使这十几位大商家全退了股,我们也还有二百万两银子可以流动?去倭国交yì

的船还没有全部回来,带回的倭银也足够我们打仗用了。”尹峰也冷笑了一下,甩头往回走:“这事你们看着办吧,反正公司章程规定可以退股,不过股息和一些费用得算清。韩掌柜,告sù

那些商家,下回再想入股,我们就要提高他们的份额了,不拿个二十万来,我们一概拒绝。”

赵氏家族族长赵明成上前一步:“等一下,船主,海澄县令换人了,罗旭日老爷托人来说,那个县令也要把公司送给他的股份退还!”

赵明成家族现在也算生活在台湾的一个大家族,不少赵家子弟在护卫队参军,赵铁这样的子弟还成了一方统领;还有在庄丁队中干活的赵家子弟也不少,因此,赵明成被委任为台湾港的码头总管。他对尹峰在战火中把他们赵家老小救出马尼拉一直十分感激。

尹峰摇摇头:“这是想撇清和我们的关系,别管他,让他退吧!”

这事多少影响了尹峰看戏的情绪,在台湾港大码头的戏台下,尹峰看着梨园戏几乎昏昏欲睡。不过,他不太看得懂戏文,也是一个原因:本来他对传统戏曲就不怎么了解,加上这个唐家班的梨园戏全是用泉州方言唱的,故事尹峰也不太熟,因此他看得心不在焉。

唐家班所搬演就是闽南方言唱的早期梨园戏,是和流行于闽南地方的民间曲种“锦歌”混合的一种戏曲形式,让说闽南话马马虎虎的尹峰听得很是费劲。戏里唱的是闽南土腔土调,后人称之为"下南腔"。(元代各省设“路”,泉州人把福建以北叫做“上路”,把自己叫做“下南人”。上路老戏就是指来自浙江、江西等地的剧种,而下南腔唱的戏就是本地戏。)倒是曾婧看得很有兴趣;在大陆上,她可是大门不出的大小姐,难得看戏;在台湾港她是受人尊重的大东家夫人,可以公开出头露面,坐在戏台前第一排最好的位置,看着家乡方言演唱的戏文,这感觉她非常享shòu



戏台上在演的是下南腔的传统戏目《苏秦》,一个小生正背着一把剑依依呀呀地唱着,下面的观众都看得如痴如醉。

坐在第一排长桌后的除了尹峰一家,还有曾景山和陈第。

戏台上布景一晃,旦角出场,生旦二人开始对唱。尹峰好不容易压抑住打呵欠的冲动,左右看了一下,见人人都专注地看着戏台上,只有自己在左顾右盼,多少有点煞风景。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得来这里,真是……”他暗地里叹了口气。

戏台上的“苏秦”忽然拔出了剑,他的唱词才唱了一半就嘎然而止,旦角演员猛然发出一声惊叫。台下的人谁都没想到这文戏唱到一半,忽然成了武打戏。

“苏秦”拔剑冲向台边,从戏台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挺剑向尹峰刺去。

如果不是尹峰心不在焉没有专注看戏,他本来是可能躲过这一剑的。他转头四顾的时候,并未看到戏台上的变故;多亏了马加罗和林跃,还有那几个黑人亲卫,他们根本对梨园戏一窍不通,根本没有看戏,而是一心一意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马加罗首先作出反应,他就在尹峰身后不远处,迅速一脚踢翻了尹峰的椅子。

尹峰身子一歪,左手臂一阵痛感传来,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顺势就地一滚。

“啪!”,他刚才使用的椅子和桌子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影砸得四分五裂。尹峰以练过柔道的身手滚出一丈多远,撞翻了一边的多张桌椅,然后挺身站起,左手臂上血流如注,被利剑划开一个大口子。林跃已经拔出两把燧发火枪挡在了他的身前,刺客“苏秦”正在挥剑逼退围上去的几名黑人亲卫。由于是来看戏,尹峰仅带了这几名亲卫,而且大家都没有带什么刀剑之类的武器。黑人亲卫们只是用顺手抄起的桌椅在和刺客打斗。

戏台下一片混乱,众人乱作一团。

第135章 扬帆

这场混乱在尹峰夺过林跃手中枪冲天开火后,暂时停顿了一下,尹峰乘机大喊:“都不许动,趴下!”

那一边曾景山腿脚受过伤不方便,被人群挤到在地;而麦婉儿动作敏捷地拉着曾婧躲到了黑人亲卫身后.

这时,稍微安静了一点的人群中,窜出了两名水手打扮的汉子,挥舞着手中匕首一声不吭向尹峰扑去。观众中有人惊呼:“船主小心!”

话音未落,两名刺客中的一名已经被一群中华公司码头苦力们用桌椅板凳打倒在地;另一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尹峰,就被林跃一枪击毙。随后,埋伏在人群中暗中保护尹峰的老营亲卫司的便衣暗探突然出手,立kè

制服了一直负隅顽抗的杀手“苏秦”。

台湾港是中华公司管辖的自由港,入港交yì

的船来自中国沿海各地以及世界各地。港口虽然对登岸的船员有登记制度,但是公司的港口管理人员没有也不可能去一一核实人员身份。

因此,上岸的各国水手商人、冒险家以及传教士、探险者之中,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虽然城内划分成各种功能区块,管理严格,不许闲杂人等随便进入一些城区,但是港口一带则是三教九流、黑白黄各色人种都有。

这次梨园戏演出总计请来了三个班子,分别在港口的东西两区、以及工厂区搭台唱戏。尹峰来码头看戏,也是有着与民同乐的意思,没成想因此就发生了意wài

。安全总管林晓匆匆赶来,见尹峰浑身浴血,大吃一惊。尹峰这时候正在安慰受惊不小的曾婧,见林晓想说些请罪的废话,挥挥手让他走开。

曾婧被丈夫搂在怀中发抖,颤声道:“还好只是伤在手上,你要是受了重伤,该怎么办啊!”

尹峰闻言正要安慰几句,脑子灵光一闪,忽然灵机一动:“光泽,你过来!”他拉住林晓,在林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一天下午,整个中华公司管辖的台湾岛全部进入戒严状态。港口船只只进不出,城区人员只出不进。在台湾岛上开医馆药房的福建移民有好几家,大多是泉州、福州来的大夫,这一天全被中华公司的人连拖带拉到了公司总部。

一直到深夜,大多数医生大夫才被送出了总部大门,只有来自泉州的跌打圣手张证张大夫被留下了。公司总部被赵铁调来一哨荷枪实弹的步兵完全封锁了,大门口尹峰的亲卫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任何想进入总部办事的人员都要被搜身盘查。

第二天,惶恐不安、忧心忡忡的水手、商人、伙计、工匠、苦力、农夫等等络绎不绝地在公司总部门口来来往往,见人就打听:“船主受伤了?到底怎么样啊?”

“大东家怎么样了?听说那刺客是泉州来的戏子?”

“东家受了重伤!昨天胡家医馆的大夫也被请去治伤,回来后说是尹东家胸口重伤,大夫人也受伤了。”

整个福建沿海的民间,一般把正房曾婧叫大夫人,麦婉儿叫小夫人;李丽华还没有正式名分。

“刺客是什么人?太可恶了,不会又是袁八老的人吧?”

“说不定是福州那个大太监的人干的!”

“听说安全部的林大哥昨天连夜审问刺客,那家伙嘴硬得很,抵死不说!”

“什么狗贼!拖出来让大家一人一口咬死他……”

到了晚间,总部门口聚集了上千的下了工的工场工匠,封港后无所事事的码头水手,小商小贩,还有一些启蒙学校、技术学校的学生。眼见门口人群越聚越多,曾景山跑进总部后院的一处隐蔽小屋内,推开一排书架,露出暗门。暗门后面是夹墙内的通道,通道另一头就是尹峰家宅院的书房。书房内,尹峰满脸红光,丝毫没有受重伤的墨阳,兴致勃勃地正在和麦德、赵铁等人说话。

“……德哥,你的任务就是保证台湾万无一失,这里是我们的根本所在。我预计,等马尼拉战事开始一月之后,官府大约也该猜到事情的真相了。所以,我要求大部队出征后,战船队前出到澎湖警戒福建官兵;他们如要对公司动手,必须经过澎湖。”

尹峰转过头,看见曾景山从暗门中出来,笑着说:“如何了?”

曾景山苦笑:“还是得请李大小姐和麦家娘子去一趟。”

……

当晚,李丽华抹着眼泪出现在总部大门口,身后还有泣不成声的麦婉儿;聚在门口的人群静了下来,李丽华声泪俱下地叙说了尹峰重伤的情况,又说船主无生命之忧,只是无法起身,待伤逾之后再和大伙一起看戏。众人这才一一散去,其中军校的教师陈东也急匆匆离开了总部大门口,径直去了码头方向。

次日黎明时分,跌打圣手张证大夫出了公司总部的门,公司大掌柜曾景山、二掌柜韩平等诸多公司高层一路送他到家。

张大夫放出话来,尹峰尹船主已经无大碍,必须得将养三个月才能下床,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于是,整个台湾港真心关怀尹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满心希望尹峰归天的人也有,当然是非常失望了。

又过了一天,港口和台湾全岛解除了警戒状态,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尹峰遇刺受重伤的消息,在几天后也传到了大陆上。许多民众和士绅都表示同情,福建巡抚方面还派人低调地去泉州慰问了一下曾家。

福州城内,大太监高寀扼腕叹息,总兵朱文达跳着脚把刚刚投靠官府的袁进臭骂了一顿,责怪他找的人实在没用。沈有容则松了一口气,心想中华公司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兵去攻打马尼拉了,福建沿海还能过上几个月安静日子。

袁进非常恼火和懊丧:他的最后几个死党,在这次刺杀行动中也倒贴进去了。现在他身边只有李忠这一个生死弟兄了。

一个多月之后,东北风吹拂大地,多雨的天气持续了多日。

台湾港中的商船越来越多,去日本贸易——“通倭”的公司商船陆续回来了,还有从琉球回来的商船。它们带回来的除了数以万斤计的倭银,还有大量的硝石硫磺,正是中华公司急需的制作火药的原料。

一大群外籍雇佣兵陆续来到台湾港,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人。这数字让尹峰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大约只有上万欧洲白人住在整个亚洲范围内,而现在台湾岛上已经有近六百多的西方人了。

雇佣兵们组成一个连队,和步兵第三团“疾风团”的一个哨进行了一次对抗演习。结果,中国人占据了武器和战术优势,仅仅以四分之一的伤亡就击溃了外籍雇佣兵连队,雇佣兵们伤亡高达三分之二。

尹峰由此忽然想通了,恢复自己的信心:既然自己是在创造历史了,那就顺其自然吧;火器作战的模式全世界都还在摸索发展中,那么自己就创造出一套战法吧!反正这是大航海时代,一切都需yào

摸索和创造。

菲律宾群岛在每年的11月到次年的5月间,大多吹东北风,每年的6至10月间则多西南风。本来,这是大批中国商船前往马尼拉贸易的季节。

西历1607年的3月份,大明万历三十五年,农历丁未年的二月,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台湾港以北的魍港内,集结了上百艘全整装待发的战船。在码头边停靠着五十多艘商船、大型双桅渔船,正在往船上装载各种武器装备,以及粮草饮水等物。

全体水军将士已经拜祭过妈祖庙,步兵战士拜祭了关帝庙,风水师算过本日是宜出行的好日子。尹峰虽然不相信这些,但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大海上,没必要和沿袭了几百年的风俗作对,而且是无伤大雅的风俗习惯。

五千名战士们列队码头边,将在严格纪律约束下上船。

所有蓝色制服的水军战士在船舷边背手立正,一起唱着水军战歌:

“水亦陆兮,舟亦屋兮,与其死而弃之,何择手山之足海之腹兮!”

这是陈第老将军当年渡海剿倭寇时,在海上写下的《泛海歌》。

黑色制服的步兵战士在码头席地而坐,轮到上船的哨队就会原地立正,踏着正步喊着口号:“杀敌!杀敌!有我无dí

!”,然后整齐地踏上跳板,攀上船舷网兜,千万人如同一人。无论在什么时候,这样从服装、动作到神态都气势逼人、整齐划一的团体,都会无形中对旁观者产生强dà

的精神压力。

范.莱顿,这位荷兰籍军官吃惊不小:“不,上帝,这样的军队不应该存zài

!”

他担心的是中华公司的实力会威胁道荷兰的利益。这是他被雇佣来做教官后,头一回产生这样念头。确实,这样完全由纪律和火器武装起来的军队,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中国。

尹峰信心十足地站立在最新建成的战舰飞豹号舰首,气定神闲地看着港湾中的大军。

三个团一个炮兵营的护卫队步兵,留下了麦德的烈风团防守台湾本岛;水军战船队七成的战船出击马尼拉,足足有六支战船队近八十艘战船,飞字号的三艘主力战舰全部出击,只留下经过多次改装的新兴号辅助战舰和三桅战船十艘,双桅单桅战船六十艘留守台湾基地。

另外,随行的五十多艘辅助船只大多是商船和渔船,主要用来运输火器火药和粮食,以及运兵。

步兵队伍中,还有二百名土著辅助长矛手,外交五百名庄丁作为辅助兵。水军出击马尼拉的作战人员总计约3000人。如果把辅助船的人员算上,此次出击马尼拉的中国武装人员将近一万多人。

这支武装力量的船只数量是30多年前林凤船队的一倍,人数上也是超过了一倍;但是,这支超越时代的火器军队的实力,远远超过了林凤船队的实力。当年的林凤船队中还带着近两千妇女,实jì

能投入战斗的人不过3000。而尹峰所率领的是近万人的武装到牙齿的大军。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自信,深信中华公司将以泰山压顶之势夺取胜利。

主力战舰、战船、辅助运输船一一拔锚升帆,向着港湾口进发。

第136章 登陆

横贯马尼拉的巴石河从东南方向浩大的内湖流出,穿过马尼拉向西注入马尼拉湾.在它南边的一条支流的河湾处,中午温暖的阳光下,一群他加禄族少女和孩子在清澈的水中洗澡、戏水,“他加碌”一词意即水民。这是她们传统的户外活动。这些刚刚成为基督徒的土著民虽然已经受到西班牙人数十年的殖民统治,但显然还没有被“文明”的欧洲文化完全腐化。

从马尼拉的新华人区比农多方向,有三条吃水线压得很低的舢板从巴石河上慢悠悠拐进来,中国水手摇着橹,舢板缓缓地从他加禄少女们戏水处经过。船上的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在隔船津津有味地唱着闽南漳州泉州一带男女求爱的对歌,忽地看到前方河中的景象,歌声渐次停了下来。

前面船上的一个年轻人对后面的小个子中年人说:“张大叔,天气真热,下水洗个澡吧。”

张叔就是张卫,这个在吕宋岛上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华人,早就对当地土著风俗不感兴趣了。年轻人就是和他一起勘测地形的罗小成,鉴于前方有目共睹的裸女戏水场景,张卫不用脑子也知dào

他的真实想法。

张卫没好气地说:“才过二月时节,哪里感觉热了?我说年轻人,我们可是有重yào

任务在身,放规矩点,别去惹事生非。”

船渐行渐近,罗小成死死盯着水中的他加禄姑娘们,看那模样已经脑子充血,似乎随时想跳下水中与裸女们一起嬉戏了。还好另一条船赶了上来,上面坐着此次行动的指挥,安小四。他阴沉着脸说:“不要惹事,误了大军登陆的时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罗小成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属下明白,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摇摇头,恋恋不舍地扭头看着他加禄少女们,用他加禄语向她们喊着:“你们好!”

他加禄少女和孩子们拍着水,嬉笑着叫:“生理人!下来啊!生理人,一起来游泳啊!”

几乎**的少女们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大方地看着船上的生理人,相互说笑着,似乎并没感到受打扰。

年轻人罗小成在自己家乡海澄县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色,情不自禁从船舱里拿出大把的干荔子、鱼干抛撒向少女孩子们,逗引她们游向前去捡拾水上的礼物,健美的身子带着亮闪闪的水花,在河水中扑闪着。

罗小成嬉皮笑脸地对张卫道:“等咱们的大军占了吕宋,大叔,我就在这里娶一个本地女孩做老婆,反正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

邻船的十几名年轻人哄堂大笑起来,安小四绷着刀疤脸,憋着笑道:“你小子毛都没长齐,这就想着娶媳妇啦?”

张卫忽然正色道:“都别闹了,圣地亚哥堡到了。”

马尼拉巴石河口的圣地亚哥堡垒是西班牙殖民统治的象征。

圣地亚哥堡垒处于巴石河入海口的南岸,在一片河滩自然风光之中显得突兀而雄伟。堡垒边上有一处简易码头,平时停泊着两艘西班牙军队的巡逻小艇,偶尔也有商船、渔船临时停靠。

马尼拉港口就在河口北边,堡垒炮台俯视着马尼拉湾,上面的三门36磅重炮,三门24磅青铜炮,对任何企图由海上进攻马尼拉的敌人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这几年由于最吃苦耐劳的工人——华人消失了,马尼拉周围的防御工事基本上没有增加,现有的设施也没有得到良好的维护修缮。

城堡的一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缝,因此守卫堡垒的指挥官马克.贡萨罗上尉向总督阿库纳要求派人维修。阿库纳总督最近忙于拍卖自己的财物换成现金和金银,准bèi

打包回西班牙,没空搭理这些小事,因此随便地把这事推给了自己的商务代理人,新基督徒大商人弗朗西斯科.德.蒙托亚。在蒙托亚家中假扮仆役的安小四立kè

抓住这个机会,组成了一支华人-生理人施工队,由蒙托亚推荐,进入到圣地亚哥堡进行修缮维护工作,随便彻底地把城堡里里外外侦察清楚。

半个月前,苦候台湾消息的安小四等来了今年头一批来马尼拉贸易的中国商船。船主的亲信陈衷纪带来了开战前最后的命令。

从今天开始,一连五天,都是船主口信中约定的中华公司大军可能登陆的日期。这几天,由张卫、安小四和罗小成等十多名潜伏在马尼拉的中华公司间谍组成的施工队,每天一早赶来做工,一直干活到傍晚。马克.贡萨罗上尉把城堡附近一处空置的马厩清理出来,给这些华人工匠晚间休息用。他丝毫没有对这些勤劳肯干的华工起疑心,而且逢人就说:“瞧瞧这些生理人,象蜜蜂一样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他们一个人一天干的活,那些他加禄土著得干上一个星期。让厨师中饭给他们加量,做点中国米饭给他们。”

当然,他如此优待华工,最主要的是德.蒙托亚为包揽下修理城堡的活计,私底下塞给了他不少钱。那些华工的头目张卫也是个聪明人,从开始施工那天起,就不断给贡萨罗上尉一些小恩小惠。

维修工程开始的第三天是个星期天,维修工程的一切都还是在照常进行。安小四和几名手下正在炮台上清理垃圾;张卫及其他人在城堡的第二层士兵休息室修理楼梯。忽然间城堡顶部的报警钟声响起,几名西班牙军官冲出房间,马克.贡萨罗上尉去马尼拉大教堂去做星期日弥撒了,现在城堡中官阶最高的军官是一名少尉。几名小军官一边穿衣服一边互相询问:

“怎么搞得?莫不是迷路的商船?”

“这个月第二回了,是什么地方的船?”

“哨兵说是戎克船。”

领头的西班牙少尉看了正在走廊地板上施工的几名华人工匠,皱着眉头:“是中国商船吗?上头的命令要优待中国商船,让马拉少尉带人去码头,注意一下态度。”

几名军官走上楼梯上了炮台顶部,安小四的身影在他们消失后忽然闪进了走廊,拍了拍手,轻声道:“弟兄们,准bèi

干活!”

罗小成一跃而起:“四哥,是咱们的船?”

“没错,我看得清楚,那船上桅杆顶挂着四面蓝旗和一面红旗。马上准bèi

动手!”

……

前往简易码头欢迎中国商船的这一小队西班牙士兵,抬着一些水桶和干粮。那几艘船大多帆布零落、桅杆歪斜,看起来是在海上遭遇暴风了,西班牙士兵倒是真心来帮忙的,只不过等那几艘船靠岸后,他们看到的是拿着长矛、大刀以及弩箭、燧发火枪的全副武装中国士兵。

西班牙领队少尉正在向率先跃下船舷的中国水手宣bù

:“你们不能停靠在这里,商港在入海口北面。我们……”

一名水手回身抬手,手中的黑黝黝的小型弩箭发出轻微的“砰”声,,西班牙少尉咽喉上立kè

插上了手枪式扳机小弩发出的小箭。他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地向后仰面倒下。

出现在巴石河入海口南岸附近的三艘戎克船确实是中华公司的船。上面搭载的不是商人或货物,而是赵铁的护卫队步兵第一团三个队80名战士,以及护卫队军校的三个队学生兵,加上战船队选出的勇于近战的水手,总计240多人。本来共有五艘船参与袭击,只是前一夜先遣船队遇上大风,另两艘船掉队了。

五十多名中国少年快捷地跳下另一条船,领头的是颜思齐。

“冲啊!”他一边向码头上急冲,一边抬手发箭,后面每名少年都跟着抬手发箭,一连串的弩箭射出,这一小队西班牙士兵在措不及防之下,几乎每人都中了三、四支箭。

对于这些莫名其妙就死在箭雨之下的西班牙士兵,这些少年并不多看一眼,直接跨过他们的尸体,径直向城堡大门冲去。他们是军校学生兵队,尹峰特地选拔出来实习的少年战士。本来轮不到他们打前锋,但是另外两条船掉队了,先遣队人手不足,先遣队指挥麦小六只好把他们也派上了第一线。

步兵第一团的战士也冲上了码头,麦小六一脚踢开一具西班牙士兵尸体,口中冒出一连串的大骂:“奶奶的,这些学生娃怎么回事,还没下命令啊!妈的,你们快点,别他妈的连小娃娃都不如!”

圣地亚哥城堡内同时也爆fā

出一阵激烈的枪声,城堡的大门关了一半,却再也无法动弹了。大门开关控zhì

室被中国工匠抢占了,少年学兵队抢先冲入大门。

炮台上,几名西班牙军官躺在了血泊中,那些刚才还埋头干活的中国工匠此刻踩着他们的尸体,把火药桶推到炮台入口处。安小四等人正在二楼用火枪封锁士兵休息间的出口。颜思齐领头冲入城堡,双手各一把燧发手枪一齐开火,然后甩手插回腰间,迅捷从后腰又拔出两把燧发手枪,“呯呯”,连续开火将冲上前来的西班牙士兵打倒。

学生兵没有火枪,中华公司开发出来的燧发枪长度和重量都不适合他们用。他们每人除弩箭外,各自还配备有燧发手枪一把。“呯呯呯!”一连串的射击声后,原本在城堡底层游逛的,毫无防备的西班牙士兵还没能拿到自己的武器,就已经被突然飞来的子弹击倒。

由于军官们已经全部被中国工匠们处理掉了,群龙无首的八十多名西班牙士兵和几十名土著辅助兵被困在城堡的内层,连武器库都没法接近;那边的大门已经被几名中国工匠用石块铁链封死。只有不足二十名值班的西班牙士兵有火绳枪在手,多半在还没来得及点着火绳的时候,就被中华公司的学生兵杀死了。学军们如同暴风疾雨,在三分钟内就已经席卷了整个城堡。等第一团的战士冲进城堡,已经满地是尸体了,只有十多名幸存的西班牙士兵在城堡东北角的塔楼上负隅顽抗。

安小四和麦小六见了面,来不及寒暄,小六子就说:“昨晚大风,大军的船队可能被吹分散了,我们必须在此地坚守到明天!”

“轰!”,一阵沉闷的爆zhà

声传来,声音并不响,但是整个城堡还是轻微抖了一抖。罗小成和颜思齐,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见塔楼的敌人死守着通往城堡的过道,不顾一切地用火药桶炸毁了过道大门,大群中国士兵冲进了塔楼。

麦小六问张卫:“此处如此大的动静,马尼拉王城能发觉吗?”

“这个倒不用担心,这里离王城有好几里地,火枪射击声他们不会听到,除非开炮。”

张卫一直在**,这时才清醒过来:“六爷,这些兵丁怎么那么年轻?都是孩子啊!”他对这些学生兵的战斗精神、战斗技巧十分吃惊。

麦小六趴到炮台炮位上瞭望了一会,回头对众人说:“堡垒毫无问题,我们已经拿下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怎样才能守住。船主的大队,可能最快也要晚间才能到达这里。”

“没问题,时间正好。换哨的干系腊士兵要明天早晨才来。只要不出意wài

,这里一直到明天早晨,应该都不会有其他人前来打扰我们。”张卫早就对圣地亚哥堡的一切情况了解得很彻底了。

这时,被硝烟熏得满头满脸漆黑的颜思齐挥舞着燧发手枪冲上了炮台,大笑着说:“六爷!安四哥,我们已经把整个城堡全部拿下了!”

第137章 登陆(下)

马尼拉王城从建成起,还从来没有遭到过什么大规模的军事威胁.阿库纳总督和新任殖民地总司令唐.费尔南多虽然认为中华公司可能会对菲律宾发起攻击,但是他们并不认为这是迫在眉睫的危险。

差不多半个月前,从中国福建来的商船带来了一个消息:中华公司的大东家、总统领尹峰被仇家刺杀,受了重伤。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地当局由此更加认为,至少短期内来自中国人的威胁是不存zài

的。唐.费尔南多的最悲观估计,也是要明年下半年才可能发生变故,但是那时海上的风向就已经变了。而且,墨西哥来的西班牙援军到时也会增强马尼拉周围地区的防御能力。

费尔南多根据自己对台湾港码头上护卫队的观察,认为这群中国人虽然比较有组织纪律,但是武器装备和军事训liàn

都是远远不如西班牙殖民地军队的。

因此,整个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现在根本没有把中国人的威胁放在心上。

防御松懈的结果就是殖民地的象征,马尼拉王城周边地区最重yào

的西大门,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被中华公司几百号人里应外合迅速攻占。

占领了圣地亚哥堡的中华公司护卫队立kè

投入到紧张的备战工作中去。麦小六作为南洋地区总管事,优势船主的亲信,毫无疑问成了临时的指挥官。大家忙着把船上的武器弹药搬下来,包括了大批的燧发火枪、颗粒火药、两门小型青铜炮,以及兵器部新开发的手雷。

张卫快点50多岁的人了,这时像个好奇小孩一般跟着护卫队员们问这问那。

“这黑乎乎的陶罐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个引火索露在罐口?”

颜思齐对这个海盗老前辈很尊敬,一五一十地在一旁回答:“这叫手雷,我们船主命名的;点着引火索再抛出去,就会发生爆zhà

,一炸一大片啊!”

学生兵此战抢先登陆,又抢先攻入城堡,出足了风头。麦小六把颜思齐大骂一顿,因为他根本是没得到命令就抢先冲锋。学生兵此战有十人受伤,幸好无人战死,这些尹峰的宝贝学生娃总算都活着。于是,麦小六让全体学生兵在城堡内打扫战场,看守俘虏和武器库,下面再有战斗就不许他们动手了。

颜思齐无聊中只好陪着张卫在城堡内游逛。

“你们这些火枪怎么全都没有引火绳的夹子?你们的弹药都是装在这一个个纸包内的吗?”

颜思齐强忍不耐烦的情绪,觉得这个老前辈实在太多问题了:“这都是我们中华公司自己制造的火枪,不需yào

火绳的……”

参加奇袭堡垒的第一团所属部队的队长黄略是晋江人,和中华公司大股东黄逞(郑芝龙的舅舅)是远亲,是尹峰当年带出巴里安的上千华人之一。他带着十余名战士向马尼拉王城方向前进侦察,没走多远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麦六爷,有干系腊军官向这边过来了。”

麦小六和安小四等人正在看一张地图,从城堡指挥官房间搜出来得马尼拉地图。

“什么?多少人?武器装备如何?”

“也就两三个人,一名干系腊军官骑着马,没带什么武器。”

安小四作恍然大悟状:“我知dào

了,那是守卫城堡的干系腊人头领贡萨罗少尉!他一早去了马尼拉王城作礼拜。”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好吧,快去找张卫大叔,所有的人准bèi

战斗!记住,不许在城楼上露出身形!”

贡萨罗少尉在半路上隐约听到了城堡方向传来的枪声,心底下大骂那些士兵;多半是乘军官不在就喝酒闹事了。这几年殖民地军队的薪水都不能足额发放,往年可以从生理人身上捞到的好处费再也得不到了,因此西班牙殖民军的士气十分低落,军纪松弛,训liàn

也无法正常。

贡萨罗少尉急急忙忙骑马往回赶,可惜这条路年久失修─以前筑路的是华人,修路的也是华人─前几天又下过雨,实在是不好走。

这一片几里地内都是平原沼泽和芦苇丛,他并没有发觉身边的茅草从中有人在暗中监视。他足足赶了一个小时的路,这才看见圣地亚哥堡巍然屹立在河口,堡垒顶上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王旗迎风飘扬。

城堡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城门口两名哨兵在吊桥前蜷缩着站着打瞌睡。他俩似乎个头矮了一点,戴着头盔和胸甲,拄着怀中的火绳枪立在那里,贡萨罗少尉的骑马走到他俩面前了,居然还是毫无反应。

少尉火冒三丈,抬手一鞭子抽了下去:“你们这帮懒鬼,竟然大半天……”

鞭子未稍被人忽地抓住,安小四的刀疤脸突然出现在少尉眼前,漆黑的眼珠中透露出杀气。贡萨罗立kè

认出了这名生理人,他就是早晨还在城堡内作苦力的那个生理人木匠。即使是白痴,贡萨罗这时也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

他本能地去抓腰间的指挥剑,但是城门洞中迅速闪出几条人影,手中弩箭连珠般射出,贡萨罗少尉和两名随从在来不及反抗的情况下,被十余支短箭射死在了城门下。

解决了贡萨罗少尉后,中华公司的部队还是没把吊桥扯上去,城堡大门洞开,照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麦小六把军情部的间谍特务全派了出去,警戒马尼拉王城方向的动静。同时,所有人员都荷枪实弹,随时准bèi

战斗。

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一条西班牙军队的巡逻小艇由北面港口处驶来,路过圣地亚哥堡竟然也不打招呼,径直沿河向马尼拉方向划去。这让手扣在扳机上、神经高度紧张的全体中华公司护卫队战士一齐长长舒了口气。

所有人都在祈求上苍不要再捣乱了,让后面的大部队快些到来。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麦小六和安小四、张卫等人在炮台顶部望眼欲穿,拿着望远镜一寸寸搜索着马尼拉湾的海面。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在他们几乎快要完全失望,下去准bèi

战斗时,眼尖的颜思齐立在旗杆边大喊起来:“有灯光!我看见了大片的帆布影子!”

众人一齐趴到炮位上,足足观察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发xiàn

了大队帆船的影子。无数的帆影在刚刚跃出地平线的太阳映照下,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大伙顿时一片欢呼,颜思齐顺手扯下了哈布斯堡王朝的旗帜,把中华公司的蓝底中字旗升了起来。

“砰!轰!”一阵巨响!

北岸港口方向传来了炮声,这是北岸港口炮台在发出警告!虽然圣地亚哥堡垒毫无反应,但是西班牙人最终还是警觉了到了大队帆船的出现。

北岸炮台哨卡的西班牙军队派出三名士兵前来联络圣地亚哥堡,他们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地形更好、视野更开阔的圣地亚哥堡会对大队帆船的出现没有反应。

三名联络兵的小舢板刚刚划到河口中心位置,他们惊愕地发xiàn

:圣地亚哥堡的王室徽记旗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式样古怪的蓝色旗帜。三名士兵都是西班牙阿拉贡山区的农民士兵,根本不知dào

这上面的字样。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猛然间恍然大悟,慌忙掉头往回逃命。

“什么?圣地亚哥堡失陷了?”港口的西班牙舰队司令安得列斯.皮萨罗闻听此言差一点从自己床上掉下来。

他手忙脚乱穿着靴子,一脚把前来帮忙的黑奴踢出门外,厉声问面前的哨卡值班上士:“敌人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旗号?”

上士困难地摇摇头:“只知dào

是蓝色旗帜,没人知dào

上面的图案是什么东西。有点象奥鲁亚家族的纹章……”(西班牙奥鲁亚贵族纹章是蓝底十字)舰队司令安得列斯.皮萨罗来到自己的旗舰,三十门大炮的“玛丽亚”号战舰上,拿起望远镜向马尼拉湾方向看去:不明身份的大队帆船几乎布满了他的视野范围。

“是戎克船,中国人来了!他们又来了!”皮萨罗司令官摇摇头,对玛利亚号舰长说:“来不及了,如果能提前半小时,我们的舰队还可以在河口挡住他们。”皮萨罗叹了一口气:“命令,舰队所有战舰紧急起锚升帆,准bèi

海战。”

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舰队总计有十艘战舰,只有玛利亚号、圣安东尼奥号算是主力风帆战舰,各配备大炮三十门和二十门。其余8艘都是小型战舰和快船,最多也只装载有6-8门大炮。而且,如今有两艘快速战船在宿务,并不在马尼拉湾。

这时中华公司水军的快速双桅福船已经来到河口,河口南岸的简易码头上,站满了欢迎他们登陆的第一团战士。

井然有序的船队依次靠近岸边,大批步兵战士从运输帆船的两舷网兜上下到海面上的小艇、舢板,次第登陆。片刻间,几艘载重600吨以上的三桅福船灵活地靠近码头,在甲板上竖起了三角架,用轱辘转轮装置往码头上或者海面小艇上吊放大炮。几艘小型的帆船干脆直接在河滩边冲滩搁浅,然后水手与步兵们一起跳入水中,踩着脚底的烂泥、鹅卵石冲上河滩。

皮萨罗的舰队由于要通过港口的码头重新列队,暂时还不能对中国人的登陆部队产生任何威胁。而战船队已经抽调出40艘双桅战船、8艘三桅战船开始西班牙舰队的港口基地逼近。飞龙、飞虎、飞豹号三艘主力战舰暂时隐藏在战船队之后,伺机而动。

圣地亚哥堡上的大炮转移了方向,向着马尼拉王城方向开炮了!

本来用于封锁巴石河口的36磅重炮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城堡都在发抖。炮弹轰隆隆划过清晨的天空,向着东边朝阳下血红的马尼拉城飞去。

第138章 战舰与大炮

飞龙号旗舰上,尹峰立在船头的大炮边上,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他的身边,陈衷纪、叶华以及赵铁等人都拿着望远镜在瞭望前方。同行的中国籍耶稣会传教士尤文辉正在自己的速写本上画着什么,另外还有新来台湾传教的一名葡萄牙传教士也在观战。

“赵统领,你的部队大部上岸了,不错啊,你的登陆训liàn

起了作用。”

“多谢船主夸奖,属下这就上岸去准bèi

作战。”赵铁立正敬礼后笑着说:“等着瞧吧,这帮子白鬼子如果还把我们当做三年前的样子,有得他们好kàn

!”

尹峰微笑着看着赵铁下到小艇上,回头看看北方,问叶华:“干系腊人的军舰还没出来吗?”

叶华现在是水军副统领,飞龙号舰长,也是所有疍民水手中读书认字最多的一个。这个来自海南岛最南边的疍民子弟,现在完全成了一名大航海时代的舰长了。三年来,他如饥似渴从葡萄牙人、荷兰人以及福建沿海的老舵师船工这里学习航海知识,已经从一名长途游泳能手升级为全能型的战舰舰长了。

他没有立kè

回答,仰头看着桅杆顶部望楼中的瞭望员,观察了一会说:“敌人的主力战舰已经出来了……哦,挂出红色旗了!敌人来了!”

尹峰笑了笑:“好的,此间战事,全部托付给你了。”他招呼其他人道:“来吧,我们去圣地亚哥堡吧,海战马上要开始了。纪仔,去叫一下李小姐,我们上岸了!”

李丽华坚持要求参加反攻马尼拉的部队,尹峰考lǜ

到她从小在吕宋岛长大,熟悉那边的环境,到时可以当个顾问,因此就带上了她。

……

马尼拉王城在隆隆炮声中迎来了建成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从昨天白天开始,城内做生意的生理人就几乎消失了。最近,总督大人在原先巴里安华人区北边的比农多划分了一个区域,重新建起了新的华人区。前几个月受到优待可以住在王城的生理人接到命令,晚间必须离开王城回到比农多居住。

不过,这项命令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一些西班牙商人在家中接待华侨商人,他们容留生理人商业伙伴晚间在王城过夜,西班牙殖民当局也不可能一一去搜查。

但是,从昨天起,这些生理人商人纷纷找借口离开了王城,说是去比农多督造自己的房屋。只有少数与中华联合公司无关的商家滞留王城内,中华公司护卫队军情部在马尼拉的负责人安小四认为:没有义务通知这些与公司不友好的福建商家。

早晨,当马尼拉港口的示警炮声传来时,正在进早餐的阿库纳总督失手打破了自己的玛瑙酒杯,军队司令官唐.费尔南多从自己家楼梯上失足跌倒,摔伤了左手腕。圣地亚哥堡的大炮声响起的时候,马尼拉王城全城所有教堂,一齐响起了钟声,宣告全城戒严。

马尼拉大主教还是那位煽动了马尼拉大屠杀事件爆fā

的米格尔.德.贝纳维德斯神父。他如今现得更加苍老和阴森;他一直希望能回马德里的修道院养老,他讨厌吕宋岛的气候,讨厌这里的土著;但是由于西班牙教会对于他在吕宋岛的传教事业非常不满yì

,他一直没有得到调令。

那名在屠杀华人行动中冲锋在前,亲手杀死上百华人的佛洛雷斯修道士已经是马尼拉副主教了,兼任马尼拉多明我会修道院院长。他指望着贝纳维德斯主教能早点离开马尼拉,或者直接去见上帝,他就可以接任贝纳维德斯神父的职位。所以,平时两人总是互相看不惯,见面时都很别扭。但是今天一早,两人却一齐赶到了总督府。

天主教教会势力在任何西班牙殖民地始终是一种强有力的政治势力,总督大人是不能怠慢的。

但是,如今阿库纳总督没空搭理他俩,一边在穿盔甲一边冷冷地对两位殖民地的最高神职人员说:“舰队司令官已经证实了,敌人就是三年前逃出吕宋岛的生理人组成的军队。眼下是菲律宾殖民地生死存亡的危机,我希望两位能调动起所有教民的力量,保卫马尼拉。我没空多说什么了,我们必须放下一切内部矛盾,那些生理人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

马尼拉城的西班牙军队在进行动员的时候,海战已经来开了序幕。

西班牙军队在亚洲从未打算进行大规模海战,连步兵也是主要是为了镇压殖民地土著叛乱而设置的。菲律宾的西班牙海军战舰并不适合海上阵列线对轰的海上新战术,玛利亚号和圣安东尼奥号都是卡拉克船型,有着高大的船楼,笨重的船身,远不如中国人的福船;即使是那些快速战舰也是适合运输多过适合海战。对于没有远洋海军的亚洲各国而言,西班牙舰队还算是一支具有威慑力的舰队;对于中华联合公司的水军战船队而言,他们早就就通过学习葡萄牙、荷兰人的经验,开拓了眼界;海战战术主要学习荷兰人,借鉴了尹峰从后世带来的风帆战舰时代的经验。

因此,战船队一开始就以主力战队摆出了长长的横列,对西班牙小小的舰队形成了半月形包围。

西班牙人的风帆战舰排成两路纵队出击,一路就是两艘高大的卡拉克型战舰,其余小型战舰为另一路,似乎是要用6艘小型战舰牵制大队中国战船,先倚仗大炮巨舰先打掉中国人战船阵列的左翼,然后再席卷全队。

然而,才一开战,中华公司战船队就开始利用中国帆船的操控方便的机动能力,分割包围了西班牙舰队。在马尼拉湾北部,大批战船围绕着移动不便的玛利亚号、圣安东尼奥号快速机动,找机会开上一炮,如同大群牛虻围攻笨重的公牛。

靠近河口的位置,中国人的三桅帆船与西班牙的6艘小型战舰对轰,互相环绕着打圈。

“我们的大船呢?为什么还不出来阿!”

李丽华在圣地亚哥堡的跑台上举着望远镜焦急地喊,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边上尹峰等人。范.莱顿上尉笑着说:“伊丽莎白小姐,您别着急,我们的战舰马上就要出击了。”

尹峰与赵铁、麦小六、安小四等一干人正在炮位上摊开马尼拉地图讨论。他毫不在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硝烟弥漫、帆影火光在其中闪动不停的海战场面,淡淡地说:“海战不是问题,我从来没把西班牙的这只小舰队放在心上。马尼拉城才是最重yào

的,现在登陆的第一团士兵才1000余人,后队运兵船大约什么时候到?”

水军联络官报gào

道:“叶统领已经派船去海湾口迎候了,估计得下午才能到。”

这时,一直攀在旗杆上的颜思齐大叫起来:“飞龙号出来了!全出来了,三艘战舰全出来了。”

飞龙号等三艘具有中西结合式风格的巨大战舰一出现,激烈胶着的战局立kè

一边倒。按照田忌赛马的原则,叶华指挥三艘战舰先扑向六艘小战舰,乘着西班牙人发呆的机会,用150门以上的大炮轮番轰击,仅仅两次齐射,就将那些可怜的小帆船打成残废,樯倒桅折,船体千疮百孔,甲板上血流成河,遍布尸体。

飞字号三舰潇洒地在河口外拐了一个弯,向纠缠着玛利亚号等战舰的战场驶去,将残废了的已经无力反抗的6艘西班牙小型战舰扔给同伴,不管了。十多艘中华三桅帆船赶紧围上去痛打落水狗。因为西班牙人已经失去开炮的能力,中国战船可以冲到非常接近的距离,毫不留情地使用火药桶、火箭、小炮发射的霰弹攻击西班牙人。没多久,那六艘战舰有五艘不是成了正在燃烧的火炬,就是粉身碎骨沉入了大海。最后一艘西班牙人的战舰扯起白旗投降了。

颜思齐在炮台旗杆上大喊:“船主,叶统领发来旗语,是否接受投降?”

尹峰从地图上抬起头,看了看硝烟更加浓重的海面:“告sù

他,抓一两个军官回来。”

飞豹号上甲板底下的炮舱内,少年炮手李魁奇正在一盆炽热的炭火面前蹲着,满头的大汗,正用力在炭火盆中搅动一颗圆圆的6磅铁弹。

指挥炮击的炮长就是军校炮科专业的教官,一名荷兰籍老雇佣兵安德烈。他穿过成排的炮座,从忙碌的炮手身边挤过,来到船尾李魁奇处。他踢踢少年的屁股,用硬邦邦的汉语说:“小子,还没好吗?马上要开战了!”

李魁奇被人踢了一下屁股,差一点一头栽进火盆内,不由大怒,回头一看是素来严厉的荷兰炮兵教官,忙立正并嬉笑着说:“马上好了,安教官,误不了你的事。”

玛利亚号和圣安东尼奥号刚才Lang费乐很多弹药,被一群机动灵活的中国帆船搞得头晕眼花。所幸西班牙战舰船体高大,经得起那些戎克船的轮番轰击。牛虻毕竟只能骚扰一下笨牛,真zhèng

的战舰对决即将开始。西班牙舰队司令皮萨罗发xiàn

了中华公司的三艘主力战舰突然出现,以猛烈密集的炮火将6艘小型战舰打成瘫痪。

他发了三秒钟的呆,然后立kè

下令转舵,把船舷侧面的对准了飞字号三艘战舰的方向。但是对方也以之字形航线,侧着船身接近,以侧舷炮对着西班牙人。双方相隔1000步的时候,中国人开炮了。

这种距离上开炮,基本等于射击月亮,没什么意义。皮萨罗以为是中国炮手沉不住气抢先射击,很快发xiàn

不对头;这是一种信号。围绕着海面战场的几十艘中国战船开始离开这一区域,在大约三里以外集中列队,封锁了马尼拉湾的出口方向。

现在就是两艘西班牙的卡拉克型军舰和中华公司的新式战舰对战了。在大炮数量上,中国人拥有150门左右,西班牙两艘战舰70门火炮;中国人占据了二比一的绝对优势。

这时,庞大的中华公司船队的后续船队也到达了,护卫队第一团的一部,庄丁辅助兵、台湾土著兵、外籍雇佣军等各色人等都成了这场海战的观众。这其中包括了老将军陈第;他最终抵不住可以远游海外的诱惑,搭乘战船来到了马尼拉─他毕竟是性情中人。

大炮开始轰鸣,双方接近到了一公里左右的距离,炮弹已经可以互相杀伤了。当年,抗倭名将俞大猷,也就是陈第的老上司曾经说过;海上作战无他,大船胜小船,大銃胜小銃而已。

话虽然说得绝对了一点,但在一般状况下是毫无疑问的真理:只要占据优势的一方不是白痴和懦夫,当然,也需yào

炮手训liàn

有素,水手操作快捷。

眼下的战局几乎毫无悬念,西班牙战舰转动不灵活,跟不上中国人的转动速度,几次被迫用船头对着敌人的船舷,多次陷入与三艘中国战舰形成的T字型下一竖的死地中去。

炮弹呼啸来往,每艘战舰都在以最大速度喷射烟火与弹丸。

“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好,点火!”

“妈的,再来一发!清洗炮膛,擦干!好!装药!妈的!装填手,你在做梦吗!快!好!用链弹!用链弹!”

“轰!”一颗敌人的炮弹打穿船体,打翻几名水手,从另一边的炮窗口飞了出去。

炮舱内已经完全看不清东西了,炮手、装填手等人基本上是在呛人的硝烟中摸索着干活。炮手把头探到炮窗口,大声喊道:“把跑车垫高三分,用链弹射击桅杆!”

“小心!左五号炮位被击中!”

“把伤员拖出去,恢复炮位,继xù

射击,不要停,快!”

“圣安东尼奥号不行了,好!谁干的,这一炮把它的主桅杆干掉了!”

圣安东尼奥号主桅杆倒下时,扯断了大部分的缆绳,帆布全部稀稀拉拉落了下来,它瘫痪在海面上了,成了活靶子。

李魁奇小心地捧着火盆来到中间炮位,大叫道:“走开,燃烧弹来了,这一次我来发炮!”

李魁奇现在有“小神炮”的名声,还是副炮长,所以炮手们纷纷让开。荷兰籍老炮手安德烈挤了过来,亲自给李魁奇作装填手。

这种“燃烧弹”就是烧红了的铁弹丸,原先的历史时空中,是17世纪未英国人最早发明的邪恶玩意。现在在尹峰的暗示鼓动下,提前出现在中国战舰上了。这种炮弹装填是要冒风险的;因为射击时实jì

靠烧红了的炮弹本身来点燃发射药,装填手稍有疏忽就会伤到自己,死于非命也是可能的。

安得烈小心地用火盆托着红彤彤的炮弹,看着正在炮口对面的玛利亚号说:“记住,情报上说,玛利亚号的弹药库在船尾三分之二左右的高度位置,一定要一弹命中阿!”

随着飞豹号船身的移动,李魁奇屏着气调动着炮口方向,不停地用规矩量尺比划着距离,在心里默算着距离。“好,放弹!”

安得烈迅捷地从炮口倒入炮弹,火红的铁弹顺着炮膛滚落,引燃发射药,一道红光闪过,玛利亚号的船尾腾起一阵烟雾,船身晃了晃,继xù

在前进。

“命中了!噢,没炸阿!继xù

!继xù

开火!”安得烈回头安慰李魁奇:“打得不错,只是运气不好……”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爆zhà

声传来,火光映红了炮舱。

大家目瞪口呆看着玛利亚号的整个船尾爆zhà

了,整艘船被巨大爆zhà

崩离水面,落下来时只剩下前半部分了,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的时刻,半艘玛利亚号立kè

歪斜着沉入海底。

玛利亚号上的西班牙水手,包括舰队司令皮萨罗,只有一人幸存,其余全部葬身大海。

第139章 排枪齐射

“我们抓到了二十八名干系腊人军官,干系腊水手三十多人;另外有四十名黑人水手,五十多名他加禄土著水手.港口已经全部被我们控zhì

,后续船队的步兵正在码头登陆。”叶华冷静地在尹峰身边向他报gào

:“我们战沉双桅战船4艘,三桅战船1艘,战死20人,受伤40余人。另外,港口内有佛郎机商船三艘,倭人的商船两艘,我们福建的商船三艘。怎么处理?”

尹峰立在圣地亚哥堡顶楼,用望远镜在观察马尼拉城方向的动静,慢条斯理地说:“先全部扣下,免得走漏消息。查查倭人的船,如果不是幕府的朱印船,就全部没收。”

他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动静,这么沉得住气吗?”

叶华好奇地向马尼拉城方向看去,这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中心正在在夕阳血红的光芒下沉默地屹立。它那高大的环绕城区的城墙是西班牙设计师和中国工匠一齐努力的结果。

尹峰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明天,就看明天了。三年的努力,三年来一切的努力就为了明天。”

“船主,你认为干系腊人一定会出击吗?”叶华问。

“一定会,他们看不起我们的战斗能力。而且,干系腊人毫无战争准bèi

,没有能力固守待援长期作战。他们一定会想着要一战决胜负,我希望他们这样做……”

尹峰走到塔楼的另一头,看着仍在码头上忙乱的护卫队战士们:“我们能打赢明天的这一战,那么我们公司就真zhèng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站稳了脚步了!”

“大航海时代?”叶华呆了一下,脱口而出:“船主,您指的是那些西洋教官所说得的环球航行的时代吗?”

尹峰看着叶华,哈哈一笑:“你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的世界?船主,这世界真的象你的书中写得那样,比东西洋加起来还要大十倍吗?真的有西洋教官传说的黄金岛吗?”叶华此时的表现,就和那些初次接触外部世界的好奇宝宝一样,完全不象他惯常的冷静坚忍的外表。

尹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西洋人的老家欧罗巴洲还有着无数的石头建筑,都要比我们台湾港的教堂高大。等此战结束,我让你带着最新建好的远洋船去环游地球。”

颜思齐这时出现在塔楼门口,大声报gào

:“禀船主,有倭人的船想要逃跑,还打伤了我们上船检查的弟兄……我们已经把两条船上的倭人劝抓起来了!”

“不用客气了,把船上的东西连同船全部没收!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所有惹事的倭人都扔进水牢里去,让他们清醒一下!”尹峰生气地说:“难道他们看不出,这里已经是我们中国人在控zhì

一切了吗?”

马尼拉城如今是处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惊慌不安的商人们收拾金银细软打算逃亡;西班牙殖民者中的庄园主和各种地主抛弃家产逃进马尼拉城。传教士们四处奔波,把通多、比农多各处的土著教民召集到王城内。现在王城内有西班牙正规军500人,1500名土著辅助兵,殖民地各地的殖民者民兵也有近百余人,正在陆续赶往王城。

总司令唐.费尔南多派出大批使者,去菲律宾各地征集援军。他命令南部地区镇压棉兰老岛穆斯林的部队放qì

堡垒回马尼拉;同时,他还让在北部山区镇压山地部落的比拉贡上尉立kè

回师马尼拉。甚至连宿务基地他也派人去讨救兵,也不管实jì

上宿务的西班牙军队不过仅仅80人而已,无法调派出来支援马尼拉。

而且,唐.费尔南多还不知dào

,宿务基地已经被忽然间大批出现的南洋中国海盗船包围了,已经自身难保。

老将军陈第来到了圣地亚哥堡顶楼,第一句话就是问尹峰:“为什么不立kè

进军马尼拉城下?刚才我听纪仔报gào

说,干系腊人派出救援使者,让全岛的军队都向马尼拉城集中。”

尹峰给陈第递上望远镜,陈第好奇地打量这个神奇的玩意。尹峰笑着说:“我就是要全吕宋岛的干系腊人都集中到这里……”他指着马尼拉城说:“等他们全部集中了,我就出击,在城下一战定胜负,一次性歼灭他们的主力部队。我们千里跨海而来,后勤压力很大,就地筹粮也是不太可能;这两年吕宋岛的农作物都是歉收的,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攻打马尼拉坚城,势必旷日持久伤亡巨大,我可不希望如此。”

“你不怕干系腊人守城不出,不与你野战,你该怎么办?”

尹峰点点头说:“我也担心这一点。但是我们战前得到过情报:去年农作物歉收,马尼拉城内缺粮。这是其一,其二:干系腊人已经纵横四海百余年,对自己的武力非常自信,而我们中华公司的许多人都曾在他们手下战败过。因此,他们一定也希望能在野战中一战解决我们,固守坚城会让他们饿死的。”

“而且,我决定三天后再出击攻城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的大炮还没全部搬下船,而且要把攻城重炮推到马尼拉城下也是要费些时间的。”尹峰把忙碌的码头方向指给陈第看。

“我们的这种攻城大炮重有千斤,搬上船时费了点功夫,还靠了驴子和牛的帮zhù

。而在这里,得全靠我们士兵的人力,哎,没办法啊!”

不过,步兵炮兵营的三十门轻型野战炮已经全部搬下了船,炮兵营的弟兄们现在正在城堡周围忙着装配野战炮车。

主管情报的麦小六和本地情报负责人安小四按照尹峰的命令,派出了大批的护卫队队员,在登陆地点方圆五里范围内实施战场警戒,对西班牙人进行战场情报遮蔽工作。护卫队步兵以什为单位,10人一队,由一名本地土著为向导,或者由公司派驻马尼拉的间谍特务为向导,在巴石河口为中心的十里范围内巡逻侦查。中华公司的哨探队伍甚至前出到了马尼拉城下,乘着黑夜袭击了城外的几处哨卡。阿古纳总督不得不下令把分散的西班牙正规军驻守的哨卡全部撤销,人员全部集中到城内。

中华公司军队的最大缺憾是没有骑兵,否则侦查和战场遮蔽的工作会更有效率。本来福建台湾等沿海各地就缺马,而且千里渡海作战,马的运输简直是噩梦。所以,中华公司护卫队的编制内没有骑兵。

不过眼下尹峰有了匹上好的安达卢西亚马坐骑,就是圣地亚哥堡的西班牙指挥官贡萨罗的马。

三天之内,护卫队远征部队全军登陆,攻城36磅重炮6门全部上岸(其中两门是自造的铸铁炮),另外有各种大炮50门。这几天,尹峰为迷惑和诱敌,派出外籍雇佣兵和庄丁组成的辅助部队对马尼拉城进行了一次小规模试探性攻击。

缺乏纪律的雇佣兵和只装备了火绳枪、长矛、大刀的辅助军在马尼拉城西加密里炮台密集炮火下,还没能接近城墙就被击退。西班牙军队还乘机出城追击了一段路,直到遭到中国人的炮击才停下。这就让阿古纳总督和唐.费尔南多等人更加相信:中国人虽然被有效组织起来了,但是武器装备、战略战术还是比西班牙人差很多的。

“我们还不能出城攻击敌人!”刚刚从吕宋南部地区赶回的阿兹奎塔中校,正在整顿新招募的邦邦牙辅助兵,此刻被总督大人找来开会商议作战计划。

阿古纳总督皱皱眉头:“为什么,中校?敌人虽然有一些大炮,还有那些冒险家雇佣军帮忙,但是比起我们西班牙正规军来说,还是相差太多了。我们没必要被他们的人数吓到!”

老兵阿兹奎塔中校摇摇头说:“不是人数问题,我只是认为能在海战中全部歼灭我们舰队的军队,不应该在陆战中显得如此差劲。他们的士兵勇气可嘉,我在城墙上观察了刚才的进攻,他们能够列成队列缓慢前进,可是他们缺乏战术训liàn

,武器配备也很差,只有三分之一有火绳枪……”

“那么,您为什么认为我们还不能出城追杀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唐.费尔南多恼火地问。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菲律宾,用奇袭夺占圣地亚哥堡,打败我们的海军舰队,成功登陆,但是攻城的表现这么差,难道你们不觉得可疑吗?”阿兹奎塔中校非常鄙夷唐.费尔南多,本来他一直以为殖民地军队总司令的职位是自己的,但是阿古纳总督却让这个不是职业军人的政客成了总司令。阿兹奎塔中校在三年前的生理人叛乱——马尼拉大屠杀事件中功勋不小,但是总司令一职落入他人之手,使他对总督大人也非常不满。现在他认为这里只有自己是职业军人,所以他非常直言不讳地说:“诸位大人难道不知dào

,生理人本来就是一个狡猾的民族吗?总督大人,三年前,您的侄儿不就是因为上了生理人的当,而战死在沼泽地里的吗?”

阿古纳总督脸色大变,闷哼一声不再出声;谁都知dào

这事是总督大人最痛心的事,他的兄弟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孩子,因此和他绝交。因此,殖民地的高层官员在平时,谁都不敢在总督面前提到他的侄儿。

在座的还有一些中级军官,还有马尼拉主教贝纳维德斯神父在一边旁观。会议室是在总督办公室,眼下中午的阳光正通过窗户,洒在在座众人身上,大家看着总督大人铁青的脸色,谁都不敢说话。忽然,破门而入的一名传令兵打破了沉闷的空气:“报gào

总督大人,维拉斯科上尉部队的部队到达北门了!”

第139章 排枪齐射

“我们抓到了二十八名干系腊人军官,干系腊水手三十多人;另外有四十名黑人水手,五十多名他加禄土著水手.港口已经全部被我们控zhì

,后续船队的步兵正在码头登陆。”叶华冷静地在尹峰身边向他报gào

:“我们战沉双桅战船4艘,三桅战船1艘,战死20人,受伤40余人。另外,港口内有佛郎机商船三艘,倭人的商船两艘,我们福建的商船三艘。怎么处理?”

尹峰立在圣地亚哥堡顶楼,用望远镜在观察马尼拉城方向的动静,慢条斯理地说:“先全部扣下,免得走漏消息。查查倭人的船,如果不是幕府的朱印船,就全部没收。”

他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动静,这么沉得住气吗?”

叶华好奇地向马尼拉城方向看去,这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中心正在在夕阳血红的光芒下沉默地屹立。它那高大的环绕城区的城墙是西班牙设计师和中国工匠一齐努力的结果。

尹峰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明天,就看明天了。三年的努力,三年来一切的努力就为了明天。”

“船主,你认为干系腊人一定会出击吗?”叶华问。

“一定会,他们看不起我们的战斗能力。而且,干系腊人毫无战争准bèi

,没有能力固守待援长期作战。他们一定会想着要一战决胜负,我希望他们这样做……”

尹峰走到塔楼的另一头,看着仍在码头上忙乱的护卫队战士们:“我们能打赢明天的这一战,那么我们公司就真zhèng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站稳了脚步了!”

“大航海时代?”叶华呆了一下,脱口而出:“船主,您指的是那些西洋教官所说得的环球航行的时代吗?”

尹峰看着叶华,哈哈一笑:“你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的世界?船主,这世界真的象你的书中写得那样,比东西洋加起来还要大十倍吗?真的有西洋教官传说的黄金岛吗?”叶华此时的表现,就和那些初次接触外部世界的好奇宝宝一样,完全不象他惯常的冷静坚忍的外表。

尹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西洋人的老家欧罗巴洲还有着无数的石头建筑,都要比我们台湾港的教堂高大。等此战结束,我让你带着最新建好的远洋船去环游地球。”

颜思齐这时出现在塔楼门口,大声报gào

:“禀船主,有倭人的船想要逃跑,还打伤了我们上船检查的弟兄……我们已经把两条船上的倭人劝抓起来了!”

“不用客气了,把船上的东西连同船全部没收!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所有惹事的倭人都扔进水牢里去,让他们清醒一下!”尹峰生气地说:“难道他们看不出,这里已经是我们中国人在控zhì

一切了吗?”

马尼拉城如今是处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惊慌不安的商人们收拾金银细软打算逃亡;西班牙殖民者中的庄园主和各种地主抛弃家产逃进马尼拉城。传教士们四处奔波,把通多、比农多各处的土著教民召集到王城内。现在王城内有西班牙正规军500人,1500名土著辅助兵,殖民地各地的殖民者民兵也有近百余人,正在陆续赶往王城。

总司令唐.费尔南多派出大批使者,去菲律宾各地征集援军。他命令南部地区镇压棉兰老岛穆斯林的部队放qì

堡垒回马尼拉;同时,他还让在北部山区镇压山地部落的比拉贡上尉立kè

回师马尼拉。甚至连宿务基地他也派人去讨救兵,也不管实jì

上宿务的西班牙军队不过仅仅80人而已,无法调派出来支援马尼拉。

而且,唐.费尔南多还不知dào

,宿务基地已经被忽然间大批出现的南洋中国海盗船包围了,已经自身难保。

老将军陈第来到了圣地亚哥堡顶楼,第一句话就是问尹峰:“为什么不立kè

进军马尼拉城下?刚才我听纪仔报gào

说,干系腊人派出救援使者,让全岛的军队都向马尼拉城集中。”

尹峰给陈第递上望远镜,陈第好奇地打量这个神奇的玩意。尹峰笑着说:“我就是要全吕宋岛的干系腊人都集中到这里……”他指着马尼拉城说:“等他们全部集中了,我就出击,在城下一战定胜负,一次性歼灭他们的主力部队。我们千里跨海而来,后勤压力很大,就地筹粮也是不太可能;这两年吕宋岛的农作物都是歉收的,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攻打马尼拉坚城,势必旷日持久伤亡巨大,我可不希望如此。”

“你不怕干系腊人守城不出,不与你野战,你该怎么办?”

尹峰点点头说:“我也担心这一点。但是我们战前得到过情报:去年农作物歉收,马尼拉城内缺粮。这是其一,其二:干系腊人已经纵横四海百余年,对自己的武力非常自信,而我们中华公司的许多人都曾在他们手下战败过。因此,他们一定也希望能在野战中一战解决我们,固守坚城会让他们饿死的。”

“而且,我决定三天后再出击攻城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的大炮还没全部搬下船,而且要把攻城重炮推到马尼拉城下也是要费些时间的。”尹峰把忙碌的码头方向指给陈第看。

“我们的这种攻城大炮重有千斤,搬上船时费了点功夫,还靠了驴子和牛的帮zhù

。而在这里,得全靠我们士兵的人力,哎,没办法啊!”

不过,步兵炮兵营的三十门轻型野战炮已经全部搬下了船,炮兵营的弟兄们现在正在城堡周围忙着装配野战炮车。

主管情报的麦小六和本地情报负责人安小四按照尹峰的命令,派出了大批的护卫队队员,在登陆地点方圆五里范围内实施战场警戒,对西班牙人进行战场情报遮蔽工作。护卫队步兵以什为单位,10人一队,由一名本地土著为向导,或者由公司派驻马尼拉的间谍特务为向导,在巴石河口为中心的十里范围内巡逻侦查。中华公司的哨探队伍甚至前出到了马尼拉城下,乘着黑夜袭击了城外的几处哨卡。阿古纳总督不得不下令把分散的西班牙正规军驻守的哨卡全部撤销,人员全部集中到城内。

中华公司军队的最大缺憾是没有骑兵,否则侦查和战场遮蔽的工作会更有效率。本来福建台湾等沿海各地就缺马,而且千里渡海作战,马的运输简直是噩梦。所以,中华公司护卫队的编制内没有骑兵。

不过眼下尹峰有了匹上好的安达卢西亚马坐骑,就是圣地亚哥堡的西班牙指挥官贡萨罗的马。

三天之内,护卫队远征部队全军登陆,攻城36磅重炮6门全部上岸(其中两门是自造的铸铁炮),另外有各种大炮50门。这几天,尹峰为迷惑和诱敌,派出外籍雇佣兵和庄丁组成的辅助部队对马尼拉城进行了一次小规模试探性攻击。

缺乏纪律的雇佣兵和只装备了火绳枪、长矛、大刀的辅助军在马尼拉城西加密里炮台密集炮火下,还没能接近城墙就被击退。西班牙军队还乘机出城追击了一段路,直到遭到中国人的炮击才停下。这就让阿古纳总督和唐.费尔南多等人更加相信:中国人虽然被有效组织起来了,但是武器装备、战略战术还是比西班牙人差很多的。

“我们还不能出城攻击敌人!”刚刚从吕宋南部地区赶回的阿兹奎塔中校,正在整顿新招募的邦邦牙辅助兵,此刻被总督大人找来开会商议作战计划。

阿古纳总督皱皱眉头:“为什么,中校?敌人虽然有一些大炮,还有那些冒险家雇佣军帮忙,但是比起我们西班牙正规军来说,还是相差太多了。我们没必要被他们的人数吓到!”

老兵阿兹奎塔中校摇摇头说:“不是人数问题,我只是认为能在海战中全部歼灭我们舰队的军队,不应该在陆战中显得如此差劲。他们的士兵勇气可嘉,我在城墙上观察了刚才的进攻,他们能够列成队列缓慢前进,可是他们缺乏战术训liàn

,武器配备也很差,只有三分之一有火绳枪……”

“那么,您为什么认为我们还不能出城追杀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唐.费尔南多恼火地问。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菲律宾,用奇袭夺占圣地亚哥堡,打败我们的海军舰队,成功登陆,但是攻城的表现这么差,难道你们不觉得可疑吗?”阿兹奎塔中校非常鄙夷唐.费尔南多,本来他一直以为殖民地军队总司令的职位是自己的,但是阿古纳总督却让这个不是职业军人的政客成了总司令。阿兹奎塔中校在三年前的生理人叛乱——马尼拉大屠杀事件中功勋不小,但是总司令一职落入他人之手,使他对总督大人也非常不满。现在他认为这里只有自己是职业军人,所以他非常直言不讳地说:“诸位大人难道不知dào

,生理人本来就是一个狡猾的民族吗?总督大人,三年前,您的侄儿不就是因为上了生理人的当,而战死在沼泽地里的吗?”

阿古纳总督脸色大变,闷哼一声不再出声;谁都知dào

这事是总督大人最痛心的事,他的兄弟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孩子,因此和他绝交。因此,殖民地的高层官员在平时,谁都不敢在总督面前提到他的侄儿。

在座的还有一些中级军官,还有马尼拉主教贝纳维德斯神父在一边旁观。会议室是在总督办公室,眼下中午的阳光正通过窗户,洒在在座众人身上,大家看着总督大人铁青的脸色,谁都不敢说话。忽然,破门而入的一名传令兵打破了沉闷的空气:“报gào

总督大人,维拉斯科上尉部队的部队到达北门了!”

第140章 排枪齐射(二)

中国人登陆吕宋岛的第三天,西班牙人并未出击.虽然南北两路的殖民地军队都已开始收拢回来,但是唐.费尔南多还在等待宿务的援军,一直等到了第七天。

他不知dào

,林老大等中华公司支持的南洋中国海盗已经包围了宿务。足有80多艘海盗船在围攻宿务的西班牙人堡垒。虽然,中国海盗没有能力攻打坚固的西班牙城堡,但是却把港口以及周围地区抢掠一空,而且逼得宿务驻军不得不向马尼拉求援。

马尼拉港口处,装备了46门大炮的飞豹号战舰和三艘三桅帆船将返回台湾。

尹峰对台湾基地的安全还是放心不下,与西班牙人的海战一结束,就着手让飞豹号返航。尹峰反复嘱咐飞豹号舰长;必须守住澎湖,守住台湾的门户。

叶华依旧留在吕宋指挥水军舰队,除了飞字号舰,大部分战船前往攻打宿务。这样,将从海上包围封锁吕宋岛。

这几天,护卫队分派出几支百人规模的小部队,加上台湾土著辅助兵的配合,陆续攻占了马尼拉周边一些较大的他加禄土著村寨,逼迫那些较大的村寨联盟投降。从安南国出发的潘和五辅助部队在陈衷纪的接应下登陆八大雁海滩。其实不需yào

陈衷纪的帮忙,潘和五当年就对这一带非常熟悉。陈衷纪给他带来了上百杆火绳枪、火药子弹等装备,还有一队护卫队步兵。

接下来几天,潘和五的分遣队扫荡了大仑山区的各个土著部落,山区各处山谷终日烟火弥漫,浓烟升起在当年生理人逃亡的山路两边。不愿投降的土著村寨挡不住火枪大炮,而对西班牙人怀有不满的部落则纷纷和中国人联合结盟。

几天之内,吕宋岛的西部、西南部硝烟弥漫、到处是**景象,传教士们建的教堂许多被付之一炬,不少传教士被反叛的土著杀死或驱赶,如果落到中国人手中,基本也是被杀的命运。

安和平作为后勤总管,管理粮草弹药、武器装备、人手调派等事,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在港口原先西班牙税务官的住所倒头想小息一会,中国籍耶稣会传教士尤文辉找上门来。

“什么事?尊敬的……”安和平是天主教徒,在马尼拉受得洗。很多中国教徒在逃出马尼拉后,放qì

了对天主的信仰,安和平是少数坚持信教的马尼拉逃亡者之一。他对这个中国籍传教士还是很尊敬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尤文辉着急地打断他的话说:“许多天主的仆人在自己的教堂被杀,这事你知dào

吗?”

安和平揉揉自己的眼睛,皱起眉头道:“到底怎么回事?”

……

尹峰正陪着李丽华在圣地亚哥堡垒的顶楼,用望远镜瞭望夜幕中的马尼拉城。

“丽华,这么黑,你看得见什么东西阿!”尹峰很无奈地说。他是在陪李丽华散心;在马尼拉城下侦察的军情部人员报gào

,比农多原先李旦的家已经被大火彻底烧毁。在原先的废墟上,现在出现了一处西班牙人的哨卡。李丽华度过无忧无虑童年的家,已经彻底回不来了。

“我不管。到时,你得用大炮把这该死的马尼拉城给轰平了!”李丽华愤愤不平地说。

“全轰平了,到时我们住在哪里?”

“船主,安和平安总管求见。”林跃在塔楼门外报gào



安和平带着传教士尤文辉连夜过河,前来向尹峰请求对吕宋岛上的传教士手下留情。

尹峰是历史爱好者,知dào

马其顿雄主亚历山大的名言:占领者不要染指宗教。但是,他并不相信这一点,在占领者自身拥有强dà

政治军事文化力量下,被征服者的宗教势力确实是可以被利用的。

“好吧,我下令不许我们的军队烧教堂。但是那些反叛西班牙人的土著要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为此和土著人开战吧?”尹峰知dào

自己的中华公司内部有部分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因此决定答yīng

安和平的请求。

“但是,我们在台湾列出的杀人罪犯名单中,杀人如麻的弗洛雷斯修士,鼓动仇杀的贝纳维德斯主教,他们两个必须接受惩罚。”

安和平和尤文辉对视一眼,一齐叹了一口气。

……

中华公司护卫队登陆吕宋岛的第七天,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南部的部队也返回了马尼拉,同时,宿务被中国海盗攻陷的消息刚刚传到了马尼拉。三天前的一个夜晚,一支神mì

的武装潜入了宿务城堡,一举炸毁了主炮台和一个火药库,打开了城堡大门,中国海盗蜂拥而入,把80名西班牙正规军士兵、100名土著辅助兵几乎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名土著兵,驱赶着他来马尼拉报信。

深夜从城墙上潜入堡垒的,就是罗阿泉等人的特种小队成员。

……

马尼拉城不会再有外援了。

整个吕宋岛上的西班牙殖民者几乎都已经集中在了马尼拉城内。

唐.费尔南多统计了自己的总兵力,决得可以和中国人一战了。

马尼拉城内,现在有西班牙正规军800人,土著辅助兵3500人,殖民地民兵120人,临时组织的武装黑奴还有100多人。同时,马尼拉城北的日本町的日本武士愿意支援西班牙人,组织了一支300人的日本人部队。

中国人的战场情报遮蔽工作很彻底,西班牙人到现在对中华公司登陆部队的人数、编制、配备等情况依旧是非常模糊。阿兹奎塔中校原先一直竭力反对出击,然而,现在马尼拉周围据点一个个被攻占,土著部落的叛乱接连不断,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殖民统治已经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阿古纳总督忧心忡忡地在皇家法院召集殖民地所有高层人士集会。会议上,城防司令官报gào

说马尼拉城的粮食只够全城人再吃一个月的了,而且还得是节约点吃才行。

“如果我们不能收复周边产粮区,不能收复港口,我们就得不到本岛的粮食,也得不到南洋的粮食供应。我们会一齐饿死在城里,先生们,避免决战的结果就是我们全体在马尼拉城内饿死。墨西哥来的大帆船最快还得三个月才能到达吕宋岛,到时候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总督大人说完这番话,看了阿兹奎塔中校一眼。皇家法官胡安.费雷罗去年才来到马尼拉上任,此刻非常苦恼地发问道:“诸位,这些生理人的武装力量,到底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不出城去打击他们?”

唐.费尔南多冷笑道:“我们一直在为出击做准bèi

,现在我们已经集中了所有吕宋岛上的军队,现在正是打击那些生理人的时候了!”

“关于敌人的情况……”负责北方地区平叛的维拉斯科上尉站起来说:“他们似乎对攻城没有信心,前几天的几次进攻基本上未能接近城墙;虽然他们有很多大炮,但是射程明显不如我们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大炮。我认为他们是想围困我们,把我们困死在马尼拉王城内。”

大家的眼光一起看向阿兹奎塔中校,他是本殖民地公认的正规军中最好的指挥官。唐.费尔南多虽然讨厌他,但是在实jì

作战中,还是要倚重这样真zhèng

会打仗的军官的。他冷冷地问:“中校,您的意见呢?现在我们的军队,再加上日本人的自愿部队,已经有5000人了;菲律宾殖民地从来没有过这么强dà

的一支军队存zài

过!”

阿兹奎塔低着头,闷声说道:“依我看,我们只有出城与他们一战了,否则就得饿死在城里。愿上帝保佑我们吧,阿门!”

中华公司武装力量登陆吕宋岛的第八天早晨,每天都要来例行公事般骚扰一下马尼拉的中国人,在王城西门附近遭到了西班牙步兵攻击。护卫队第一团一营所属的队长黄略在第一时间发xiàn

了城门打开了,随即他的小队遭到了在附近草丛中埋伏的西班牙士兵的攻击。

黄略的小队就是在奇袭圣地亚哥堡时跟在学军队身后,第二支冲入城堡的部队。他的手下都是训liàn

有素的战士,立kè

聚拢起来形成一个小方阵,一边猛烈地向草丛方向射击,一边后退。尹峰为了引诱西班牙人出战,故yì

示弱,因此命令他们出击城下时不许带上燧发枪。所以他们使用的是火绳枪。

城门方向响起了西班牙军队的行军鼓声,一队队排列整齐的西班牙军队正在出城。

黄略大吃一惊:“不好,干系腊人出城了!”

他大声命令道:“弟兄们,齐射!”在战士自动调整队形的时候,黄略拿出怀中的信号烟花,点着了导火索;顿时一缕红色的火线射向天空,在空中炸开一朵好kàn

的红花。等齐射一结束,黄略带着弟兄向巴石河跑去,集体跳入河中向对岸游去。

西班牙士兵并不追击,而是返回本队,在马尼拉城下列成一队队严整的队形,列队缓进。

尹峰看到了那烟花信号,整整身上的板甲,戴上了头盔,看着同样顶盔挂甲全副武装的赵铁、范.莱顿上尉以及颜思齐、安和平、麦小六、安小四等人,见到他们眼神中充满了复仇、战斗的渴望。刚刚从八达雁、大仑山赶回来的陈衷纪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不住搓着双手。

他缓缓地说:“去吧,弟兄们。我们三年来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我将坐镇中路,诸位,马尼拉城下再见!”

第141章 排枪齐射(三)

吕宋岛的三月,气候相比中国大陆来说已经很热了.清晨的浓密的雾气还笼罩在马尼拉城和巴石河之间的平原沼泽地带。

护卫队在巴石河口南北两岸的营地同时吹响了海螺号,片刻之后又响起了整队的行军鼓声和军官们的口令声。随后响起的是大队大队步兵坚强有力而且整齐的踏步声,无数的人影在雾气中有节奏地晃动。

尹峰站在河岸边的临时炮台上,对所有在场的高级军官们大声说道:“作战计划我们早已议定,但是大家要记住‘随机应变’四个字;一切都是在按照我们事先的安排在进行,所以我们必胜!”

“必胜!复仇!必胜!”

所有的高级军官们都在大喊:第一团统领赵铁、监军杨天生(原李旦海商团伙的一员,另一个时空中郑芝龙“十八芝”的成员),第三团统领李星(李旦的远房兄弟,实jì

没什么太大关系)、监军曾小风(曾家世仆,尹峰给他赎身,让他成了自由人),炮营营长荷兰人安德烈,副营长李魁奇(因为一炮打爆了敌舰玛莉亚号,被升为炮营副营长),还有台湾土著兵的首领、后勤部的安和平、李跃等人。最特别是有一个新加入的吕宋本岛的盟友。

登陆之后,护卫队步兵第一团、第三团分别派出几个哨的分遣队去征服土著部落,基本上已经扫平了马尼拉周围的他加禄族村落。与中国人结盟的北部山区乙娥罗——华族武装一直坚持在山区和西班牙人周旋,现在尾追着撤tuì

的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也杀到了马尼拉城下。一天前,他们已经和尹峰的派去征服土著村落的部队会师,乙娥罗华裔头领大安几乎把全族的精壮男子全带来了,足足有800名山地部落战士。

尹峰指着马尼拉方向,再一次说道:“各自带队出发吧!马尼拉城内再见!”

“杀!”众**喝一声,各自归还本队,指挥本部按照研究了数月之久的计划进军马尼拉。

尹峰跳上刚刚驯熟的安达卢西亚大马,全副武装端坐在马鞍上,看着大队大队的士兵从身边正步走过。

李丽华换上一套洁白的裙装,披上羊毛披肩,恢复了她在马尼拉时的洋装打扮。

“你来干嘛?”尹峰笑着问。

“和你一起去打马尼拉。”李丽华的大眼中闪现着无比坚决的神态。

“胡闹!”

“我要和你一起战斗。我不能和大家一起开枪,但我希望和大家站在一齐。”

尹峰一伸手,把李丽华一把拉上了马。丽华惊叫一声,尹峰让她在自己身后坐稳,大笑道:“来吧,跟着我一起去,看我们怎么样打败西班牙人!”

安达卢西亚宝马轻松地载着两个人,大步飞奔起来。

……

黄略的小队游水过了巴石河,在北岸往西行进了没多久,就和正在行军的第三团前哨部队会师了,被临时编入到了第三团的战斗序列。他们每人很快领到了一支燧发枪,以及充足的弹药,成为了第三团的前哨开路部队。

早晨的雾气渐渐散开,马尼拉王城西部的平原地带上,两支大军正在接近之中。

西班牙军队花了点时间在城西展开了全部兵力,主要是由于土著兵训liàn

和纪律性跟不上正规军的缘故。战场指挥官阿兹奎塔决定立kè

向登陆的中国人发动进攻。这也就是尹峰等待多时的“一战定胜负”的决斗。唐.费尔南多总司令也一直要求进攻,理由很简单马尼拉城内的粮食只能够维持不到二十天了。

中国人已经切断马尼拉内陆以及海港的补给线,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国人将把马尼拉周围全部扫平,他们的占据的优势就会日益增加,等到吕宋岛上只剩下马尼拉孤城后,到了那个时候就只能坐等中国人的大炮砸烂马尼拉的城墙了,或者,就是待在城里活活饿死。

阿兹奎塔中校面前只有三条路,饥饿,投降又或是战斗。而作为职业军人的荣誉感促使他选择了最后一项。

在方圆十多里的地面上,近8000人的中国军队夹河而东进。

巴石河北岸是李星统领的第三团第一营,加团直属队共1000名战士,外加范.莱顿上尉统领的外籍雇佣兵120人,炮兵营的一个哨8门轻型野战炮。北岸的道路比南岸稍微差一点,因此部队基本以纵队形式紧贴着巴石河行军,总兵力1300人,北路指挥官就是第三团统领李星,带路的是军情部特工罗小成。

巴石河上的也行进着中国人的部队;那是叶华统领的水手火枪队、陆战队800余人,由长期潜伏马尼拉、对河道十分熟悉的张卫、安小四带路,坐着上百艘舢板、小艇,以及征用来的土著人的独木舟,逆流而上,往马尼拉方向前进。本来最显眼的是一张大木筏,后勤辅助兵和战士们一齐花了五天时间做好的大木筏,上面载有千斤级36磅铸铁炮一门,24磅炮两门,是一座移动的炮台。木筏由两岸各100名辅助兵拉动,缓慢而坚决地向马尼拉城防线前进。总兵力1000人,指挥官叶华。

巴石河南岸地势较平坦,道路条件较好,是中华联合公司武装力量的主力部队进军的地带;第一团“狂飙团”1900名步兵战士——包括燧发火枪手1600名,掷弹手300名(每人依旧配发火绳枪);第三团“疾风团”的两个营1000名步兵战士,其中包括900名燧发枪手,100名掷弹手。两个团的兵力都不满编,因为有些哨队已经分派出去征服周围土著村落去了。

另外,南路大军有着炮兵营的主力40门轻型野战炮随行,炮兵营主力几乎都在这里了。同时,庄丁预备队作为辅助兵力,也加强到南路,有大约500名火绳枪手、长矛手。南路总兵力近4000人。

尹峰身边还有一个队60名神枪手,是隶属罗阿泉特种部队的;还有150名台湾土著长矛手(本来有200多人,其余人跟着汉人部队去征服土著村落了),外加颜思齐的学生兵50多人,大安的800名山地部落同盟军,尹峰自己的马加罗统领的黑人亲卫队40余人、林跃的亲卫队50余人,这些部队总计约1100余人,就是尹峰手头的预备队了。

在雾气完全被太阳驱散之前,西班牙军队列队缓进了四分之一里格的路,也就一华里多路。但是,从城头加密里炮台用望远镜观察,已经可以看到中国人的大队人马正在沿着巴石河,分三路进军。

城头的阿古纳总督、胡安.费雷罗**官、贝纳维德斯主教等人一齐在倒抽冷气:三十多年前,也是一支中国人的海上武装力量——林凤船队突袭马尼拉,也是如此这般分成三路进军马尼拉的。

阿兹奎塔中校指挥的中路军包括了西班牙正规军800名火枪手,邦邦牙土著兵3000人——包括了1500名土著火枪手和1500名长矛手,这是西班牙军队的主力。

在阿兹奎塔所部北面,殖民地民兵120人、500名土著兵,外加300名日本志愿兵正在渡河登陆比农多岛。这个时候的比农多是巴石河和更北面连绵的沼泽地之间的一个岛,扼守了由西部海岸进军马尼拉城的要道。

负责防守比农多的维拉斯科上尉被刚刚从城头下来的阿兹奎塔中校叫住了:“唐.维拉斯科,你的部队在战斗打响后,将不会有增援部队了。”

维拉斯科张了张嘴,阿兹奎塔不容他作出表态,立kè

说道:“我在城头已经观察过了,生理人部队的主力在南岸,大批的北岸部队正在向比农多方向进军,半个小时后就会到达比农多北岸。你必须利用地形优势全力挡住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他们迂回王城的北面,或者渡河迂回我军主力的右翼。”

阿兹奎塔跳上自己的战马,冷着脸对维拉斯科上尉说:“只要我能在南岸打败敌人主力,你面临的压力自然就消失了;如果我这里……愿上帝保佑我们吧!你必须调派200名火枪手到我的战线右翼来,立kè

执行命令!”

中校转过战马,和自己的卫兵一齐绝尘而去。维拉斯科上尉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吐了口唾沫,大声命令周围的部队道:“快,立kè

渡河,抓紧时间!快!费尔南德斯少尉,你带着你的连,去阿兹奎塔中校处报到,快!”

由于西班牙人能从高大的马尼拉城墙上观察战场,阿兹奎塔中校及时调整兵力,集中了4000人在南线,无意中和南路中国军队第一线的兵力相当。

不过,阿兹奎塔中校手头只有10门大炮,不仅数量比中国人少,而且没有中华联合公司野战炮所具有的轻便炮车。更关键的问题阿兹奎塔中校现在还没有察觉,那就是他手头没有预备队,几乎所有战士都上了前线。

他刚刚调派好部队,湿润的空气、浓密的雾气忽然间全部散去了。随着悠长的海螺号声,距离西班牙人军队大约两里左右的地方,大队大队穿着黑色制服、佩戴者板甲、带戴式样简单的头盔的中国人部队,肩扛着火枪一排排从茅草从中走了出来。

阿兹奎塔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倒抽一口冷气:中国人部队的前哨都是些呈散兵线行进的长矛手和火枪手,而散兵线之后,却是排列整齐、步伐一致,按照西班牙正规军标准而言也是装备精良的士兵们,人人杀气腾腾。

“不!这真的是中国军队吗?”阿兹奎塔中校在几年前参加过尼德兰战争,和荷兰军队交过手,他看见过纪律严明、士兵步伐一致的莫里茨亲王统率的荷兰陆军。眼前中国人的军队,似乎比荷兰军队的队列行进还要整齐划一。

中国人的战线拉开得非常宽,从巴石河到那边的一条巴石河支流,陆陆续续走出茅草从的中国军队摆出了长长的横队阵列,人数四千,但是排列出的阵列纵深却不过四排;前三排是火枪手,后一排似乎是辅助兵种。

阿兹奎塔中校举起手,传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

指挥西班牙殖民军左翼土著部队的比拉贡上尉,随军神父佛洛雷斯修士一齐围了过来:“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了?”佛洛雷斯修士焦急地问:“中校先生,敌人还没来得整队,我们应该发起进攻,一举打垮……”

阿兹奎塔不耐烦地把望远镜递给他——这个时候,西班牙人才刚刚开始在战场利用望远镜,所以一般官员、军官是没有这玩意的。

“神父,你用这个看一下吧,敌人已经排列好阵型了。”

“什么?这么快吗?”

太阳驱散了最后一点雾气、潮气。中国人的阵列已经排列好了,1000人宽度的阵列分成三段,大批炮兵正在步兵阵列前方和阵列间隙设立火炮阵地。

第142章 排枪齐射(四)

三路中国军队中,北路很快接近了比农多,提前半小时抢占了比农多的西班牙军队用火枪射击封锁了巴石河北岸通道.第三团统领李星指挥炮营部队抢占河岸边一处稍高的台地,设立炮兵阵地,准bèi

渡河攻击。

中路由于是逆流而上,巴石河弯弯曲曲蜿蜒十余里,加上还得拖着一只巨大的水上炮台——木筏平台,行进速度最慢。因此,北路中华公司军队开始强渡时,实jì

是孤军作战。计划和实践总归是有着区别的,尹峰和手下人毕竟是头一次策划大规模作战,考lǜ

不周和疏忽是难免的。

尹峰想出来的这个大木筏炮台,灵感来自《筹海图篇》记载的明朝军队大型火炮“大发熕”的运用,据记载,大发熕其实就是一种西方传入中国的大型火炮,明军因为战船牢固程度不过关,在水战中“贼若方舟为阵,亦可用其小者。但放时,火力向前,船震动而倒缩,无不裂而沉者。须另以木筏载而用之可也。”

这种重炮在船上基本是摆设,在实战中哪有拖着木筏开炮作战的事?想象一下,在危急的临战时刻,水兵们还得忙着把大炮吊放到木筏上再作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实jì

这还是和明朝此时的造船技术落后有关,不仅仅载重量大的船只不能建造,就连船体牢固程度也不如西洋船了——大炮一发,就会“船震动而倒缩,无不裂而沉者”。不过,尹峰到时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木筏做水上炮台,利用马尼拉城周围发达的水系,可以作为攻城的火力掩护,也可以支援南北两路部队的作战。

在巴石河北面爆fā

出第一阵枪声和炮声后,南路的中华公司部队立定了脚步,开始整队立正。尹峰骑马在阵线前方迅速飞奔而过,李丽华一袭白衣胜雪,飘逸的长发与长裙随风而舞。他俩所到之处,战士们惊喜地、尽情地举枪发出欢呼:“船主万胜!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辅助兵在散兵线上也挥舞长矛火枪,大呼“无dí

!无dí

!大东家万胜!”

监军们开始检查部队中每名战士的准bèi

情况,每个哨的哨监、每个营的监事、每个团的监军都在队伍前列大声宣bù

尹峰的命令:

“吕宋土地,凡干系腊人之地,一律没收,分与今日参战将士,可以传与子孙后代。凡阵亡者,其家属子弟同样有权在吕宋岛上分得土地!参战将士,各按军功大小,可以分得不同大小土地……”

这则《军功分地令》尹峰并未和别人商量,直接就让监军部的人宣告出去了。这种直截了当的物资刺激对于骨子里是农民的大部分护卫队战士来说,比最强的兴奋剂还要有用。虽然他们不知dào

吕宋岛的土地在哪里,可以干啥用,但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在大多数人眼中,比金银要实在的多。

已经处在狂热状态的全体将士爆fā

出震耳欲聋的呼声:“船主万岁!万岁!”

大逆不道的呼喊声几乎没有影响到任何军官的情绪,他们也在跟着喊:“总统领万岁!”

最后,南线战场上一片万岁的呼声。尹峰坐骑着战马飞奔到哪里,那里的“万岁!”呼声就更响。此起彼伏的“总统领万岁!”的喊声传入到圣地亚哥堡上观战的陈第耳中,老将军脸色煞白。监军部的人在堡垒留守的战士中间也宣读了《军功分地令》,顿时老将军陈第周围也是一片“万岁!”的喊声。

这些失地农民、逃难农民、流民等人转变而来的战士,将为自己的土地而战。陈第不是什么迂腐的文士,他马上明白了尹峰的用意,但是他不能接受这种做法:分地也好、军功授地也好,都是朝廷才能干的事,现在,却让一群商人海盗渔民组成的团体在做了。而偏偏这样做还不会侵犯朝廷官僚阶层和内地即得利益阶层的权利,因为这是在海外分地。

在一片狂热的情绪作用下,尹峰不用说一句话,就把部队的战斗欲望鼓动到了极点。

他来回跑了两圈之后,勒住马竖起了手,所有各级军官立kè

次第发出口令:

“立正!装弹药!检查扳机!立正!”

这时,西班牙军队在两里之外也停止了行动,排列成5排纵深的西班牙军队阵列比中国人的队伍要显得厚实。

对面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一直传到了西班牙人耳中。

“看啊,他们的士气还是非常高昂的!”随军神父佛洛雷斯副主教冷冷地说:“我们必须进攻,把他们的士气打下去!”

阿兹奎塔中校苦恼地看着对方单薄而绵延很长的阵线;这是不符合现今欧洲军队作战范例的阵势,在他看来中国人的队伍纵深除了第一列松散的散兵线外,仅仅只有三排,实在太薄了。但是,对方这样一搞,就使西班牙军队阵列的正面宽度远远不如中国军队,很有可能在作战时被中国人两翼包抄。

他命令传令官说:“命令炮队开炮,先轰击一下对方阵列再说。”现在双方相隔1000多米,野战炮炮弹的最大射程能够达到。比拉贡上尉忧心忡忡地说:“对方的炮比我们多啊!”

阿兹奎塔中校淡淡地说:“现在就看哪一方的士兵能够承shòu炮击了。”

西班牙人的8门3磅炮,两门6磅炮靠了马拉驴拖,好不容易运了上来,摆开阵势还没来得及开火,对面的中国人已经在两翼和阵线中央布置好了炮兵阵地,抢先开炮。

尹峰亲自组建的专业炮营以左右两翼的三十门轻型野战炮,中央阵地10门6磅炮开始了中国人对马尼拉城的攻击战序幕。

“轰轰轰……”大炮声震动着大地,硝烟蓬勃而出,弥漫在两军阵前。

南北两翼交叉射击的炮弹正好能够贯穿西班牙军整个方阵,呈斜线打穿方阵,正好是最大限度发挥了实心炮弹的威力。而中国人正面的射来的炮弹也将西班牙人的严整整列敲出一个个缺口。

西班牙人的炮兵也还击了。他们的炮兵阵地设在方阵前方,几乎是和中国人中央阵线的炮兵在对轰。

西班牙人的炮弹从正面贯穿了中华公司军队单薄的阵列,一次最多也就打倒3、4人,但是即使就在被炮弹打倒的战友身边的战士,也似乎如同木桩一般立正不动。没有命令他们就会一直立正在这里。

轰隆隆的炮声急促地响着,阿兹奎塔中校、比拉贡上尉等西班牙军官痛苦地感到这笔买卖很不划算:中国人的一发炮弹穿越厚实紧密的西班牙方阵时,往往可以一次打翻十多号人;而西班牙炮弹即使是直接正面命中,也只是打翻三到四名中国士兵。

而且,中国人的阵线虽然被西班牙人的炮弹敲出了几个缺口,但是所有士兵如同木桩般巍然屹立,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

“他们是真zhèng

的军队!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我们的土著士兵已经出现混乱了!”比拉贡上尉焦急地对阿兹奎塔中校说。

这时。比农多方向传来了又一阵急促的射击声,那边的激战似乎又开始了。

“不能再拖了!”阿兹奎塔中校作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定:“比拉贡上尉,命令你的第二土著营发动一次冲锋,同时,命令其余的部队重新列阵,排列成4排横列,拉开正面宽度,准bèi

突击!”

“让一个营去冲击?恐怕没什么用,敌人的炮火很猛烈啊……”比拉贡上尉有点犹豫。

“这一个营是用来为本部变换阵型争取时间的。”

“轰!”一发中国军队的铁炮弹打入离他俩五六米远的泥地中,跳跃着飞滚出来,打断了中校身边一名传令兵所骑战马的前腿。战马悲鸣一声,传令兵被抛下马,受了伤。亲兵们手忙脚乱地去帮zhù

传令官。在一阵混乱后,阿兹奎塔中校咬咬牙,对军官们下达了作战命令:

“所有部队,变换阵型后立即转为攻击状态,这一次的进攻将决定马尼拉城和菲律宾殖民地的命运,各部官兵应牢记帝国对你们的期望。在战斗中一个坚强的士兵胜过一群乌合之众。军官们应该做到以身作则,而士兵们应该坚决地执行长官的命令,满怀决心地去履行职责。为了上帝和国王,为了‘黄金、荣耀和福音’,战斗吧!”

以佛洛雷斯副主教为首,十几名天主教教士分别在各部队做战前祈祷和祝福仪式。比拉贡上尉从方阵后排抽调出一个营的土著长矛手,绕道本队的左翼,向中国人阵线的右翼发起了冲锋。

李魁奇在中央阵线炮兵阵地上正忙着调整炮位,炮营营长荷兰雇佣军军官安德烈拿着望远镜安慰他:“别急,我看见弹着点,离那个西班牙军官就差几步而已。再稍稍偏左一点……”

李魁奇冷静地说:“是风向,刚才那一阵的风救了这家伙的命!我再来一炮,一定……”

“唔-唔唔-唔!”急促的海螺号声悠远地传了过来,这是信号,改变射击方向的信号!这时,一群西班牙土著士兵冲出自己的方阵,向中国军队阵线的右翼扑来。

“总统领命令我们向右翼敌军开火!”安德烈招呼李魁奇说道:“别管那个军官了,快,执行命令!”

中华公司散兵线上的长矛手和火绳枪手都在向右翼运动,大炮集中射击那群冒死冲出来的西班牙土著步兵。

尹峰在中央阵线的后方,骑在高头大马上举着望远镜看着比农多方向。那边硝烟弥漫,枪声一阵紧过一阵,显然激战正酣。

他想了想,回头看看颜思齐,见这小子上蹿下跳,早已按捺不住。

“颜思齐!你带学军队去支援北线。纪仔!你带上土著部队,也去北线。记住,攻占比农多后,迅速向马尼拉城边上的维南杜克进发,迂回到干系腊人身后去。”

颜思齐跳着脚喊着“是!”一溜烟消失了。陈衷纪向尹峰立正敬礼,转身带着台湾土著部队向北线行进。

阵线前方响起了连续不停的炮声,密集的炮弹射向正在冲击中国军队阵线的西班牙土著兵。右翼的中国士兵是第三团的战士,在连串口令声中,他们迅速举枪瞄准,准bèi

齐射。

但是,两军之间1000步左右的距离上,无数炮弹横飞,冲击中的邦邦牙土著兵接二连三地被打倒。仅仅五分钟时间,冲击中的一个营土著兵被大炮打倒了100多人,一路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地尸体。没有一个土著兵能冲到中国阵线的前方50步范围内,他们被一阵军乐声召唤回去了,能活着回到本队的人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二。

不过,这些土著兵为本部大队人马争取到了时间。训liàn

有素的西班牙军队居然能在敌人面前迅速展开方阵,大约在上午10点不到一点时,西班牙人的展开了四排纵深的横队阵列。他们的行军鼓敲起了连续的节奏,西班牙军的战线现开始向中国军队移动,前面有冲锋中退下来的土著兵散兵线掩护。

当他们从平原上里走过来的时候,西班牙的炮队已经有三门炮在刚才的炮战中被打坏。中国炮队也停止了射击,因为这时的西班牙人的阵列也变得又长又薄,实心炮弹的杀伤效果大减;而且,接下来的战斗中,就得靠步兵的战斗力了。

每行进50步左右就要停止立正整队的西班牙军队走得很慢,过了十分钟才开始进入到一华里左右的距离内,西班牙军的行军鼓突然加快了节奏,全军开始了突击。他们以中国军队因为地形而向后偏斜的左翼作为攻击重点。那边也靠近巴石河,阿兹奎塔中校也许想靠近比农多的友军。

尹峰在马上看得清楚,立kè

派人通知本队右翼的第三团乘势向左前方偏转。在离中国军队足有300码的时候,也就是不到300米的时候,西班牙军就迫不及待地发射了第一次排抢,如此距离其射击效果的差强人意完全可以想象。

不过,这第一次排枪声标示着中华联合公司军队与西班牙帝国殖民军的主力会战正式开始了。

第143章 排枪齐射(五)

在西班牙军开始重新装弹的时候,一发流弹非常幸运地飞过300米的路,非常不巧地击伤了尹峰,他的左手臂被子弹划伤.

李丽华惊叫一声,尹峰赶紧竖起手掌止住她:“不要做声,不能动摇军心!”

在简单接受李丽华的包扎后,尹峰依旧在马上指挥全局。这对于中国人部队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在第一次排抢后,西班牙军队继xù

前进,一边行进一边高喊着“为了上帝和国王!”的口号。

西班牙军队在震天的喊杀中向中国部队阵线前进,而中华军战士们却丝毫不为所动,如同一个个木桩一般沉默地站在阵地上一动不动。西班牙人继xù

向前推进,每前进15码(15米左右)就立正,向中国军队阵线发射一次排抢,而中国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击。

西班牙军队快步前进到100码,按明朝的计量算法是大约80步的时候,再次停下脚步,前两排士兵进行了一次齐射。西班牙军队的所有火枪手全都在前两排,后面则是长矛手和土著弓箭手。西班牙军队的火器配备比例要比中华公司的军队低的多,所以只能把所有火枪手都推到第一线,等一下最后冲锋时就是后面两排的长矛手越过前排阵列出击。

此时西班牙军以三个排列成一条近乎横线的横队,基本上保持着一条线平推着一路喊杀着冲向中国军队,其中两个横队开始斜向攻击中国人左翼阵列,另一个则趋向右翼,他们向中国人的阵线作着不断的排抢射击。但是中国军队却还是顽强地坚守着,既不后退也不射击。乃至当西班牙军队进入了50步之内,不到80米的距离时,中华护卫队步兵战士们都还保持了惊人的忍耐力,首当其冲的左翼第一团的几个哨队的部队此时已经有将近四分之一人被击倒,但是他们还是完全坚守着他们得到命令,丝毫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尽管不断有战友闷头在身边倒下,但是没有一名中国战士后退,没有命令,他们一步都不会后退!

尹峰在事先召开的多次作战会议中,以及会战开始之时,一直明确告sù

手下的指挥官们:“必须等到干系腊军进入了20步之内才可以命令射击,违者军法处之!”

阿兹奎塔中校跟在西班牙军队中央阵线之后督阵。他骑在自己的马上越是前进,越觉得心中发虚。眼前的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此起彼伏,但是却给他非常荒诞不真实的感觉。

佛洛雷斯副主教跟在他身边,这个曾经杀死无数华人、也曾经领兵作战的修道士此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帝,这帮生理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不还击?他们都傻了吗?”

西班牙军队在50米距离发射了又一次的排抢后,中国人的阵列还是沉默着。这时候连那些西班牙本土正规军士兵也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那些土著兵的火枪射击几乎已经是在朝天放了。

“难道这些生理人不怕死吗?他们不会开枪还是怎么回事?”在中国军队右翼方向的比拉贡上尉抓着头皮,简直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西班牙军队阵线中的口号声也低落下来,一些士兵看着中国人木桩般站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差一点忘了装弹药。

西班牙军队此时正在装弹药,一声悠长的海螺号声在中国人的阵线前后左右响起!

所有还能站立的中国军队军官们用生平以来最大的声音喊出了口令:

“前进五步,准bèi

齐射!”

中国军队突然间开始向前移动,而此时的西班牙军队正在重新装弹。

在到了两军相距20步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天上午10点40分左右时,三排纵深的中国军队阵列最前排跪姿,第二排略微弯腰,最后一排将燧发火枪架在了第二排战友的肩上,上下三层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20步之外的敌人,连眼睛眉毛都可以看清的敌人。这样近的距离,火枪子弹的杀伤力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

中国人真zhèng

做到了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fā

”,“唔!”随着一声海螺号,全线中国军队突然发射了他们的第一次齐射排抢。近3500杆火枪几乎同时发射,如同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响一样。

阿兹奎塔中校看到中国军队如林的枪管突然平举时,就已经感觉大事不妙了。他在马上站立起来,大声下令:“停止……”

这个时候,中国人开始齐射了。阿兹奎塔当时的反应就是:“这是我在战场上从未见过的,有史以来最完美可怖的齐射……”

西班牙军队战场指挥官阿兹奎塔中校在第一次齐射中,中弹8发,落马而死。

中国人的排枪齐射就如同一个空前巨大的子弹发射器所喷出的火焰,浓密的黑烟笼罩着整个战场。在排抢后,全线中国军队在号令声中继xù

向前一步,装弹、枪抵肩,瞄准……

“发射!”

中国**半使用燧发枪和定装纸包弹药,装弹速度是西班牙火绳枪手的一倍。不过因为还有一些掷弹手、辅助兵是装备火绳枪的,为集中最大的火力,同时也得列好三排齐射阵型,因此他们在一分半钟之后,才开始了做了第二次排抢齐射,效果同样惊人。

随即,掷弹手抛出的400多颗手雷,这些黑乎乎地陶罐冒着烟落在已经混乱不堪的西班牙军队头上,“轰轰轰轰”的爆zhà

声持续了半分钟。然后,中国军队再次齐射。

在5分钟内,中国军队连续作了3次排抢齐射。就是这个5分钟彻底地决定了这次会战的命运。

西班牙军在第一次排枪齐射中被击倒了530人,最前方的一个连队本土正规军几乎全灭;后两次中又被击倒了500至700人,被手雷炸死的也有近200多人。也就是说,西班牙军主力部队的一半有生力量,是在5分钟之内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西班牙军队战线开始彻底地崩溃了,整条战线被突如其来的猛击打得彻底失去秩序,完全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之中。第一线几乎所有的西班牙军官、士官都被前两次齐射打死打伤,而中国军队掷弹兵的手雷攻击把西班牙军队彻底打乱了套。

“唔!——”催命般的海螺号声又响起了。

中国军队开始了上刺刀,然后高喊一声“杀!”全线出击,发起了刺刀冲锋。

西班牙军队在这一连串暴风雨般的打击后,开始了完全地败退,全线崩溃;而中国军队开始了白刃追击。

李魁奇的炮兵营也迅速前进,将火炮阵地前移。

北线此刻战局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维拉斯科上尉借助比农多北岸的地形优势,以及120名殖民地民兵优良的战斗素质-他们都是西班牙军队退伍老兵,身经百战的老兵-因此能够把李星所率领的中华公司部队挡在巴石河北岸。李星发起两次强渡,都没能接近比农多岸边。他所带的炮队由于找不到好的阵地,只好在岸边和西班牙军队的炮兵硬抗,虽然靠着数量优势和顽强的毅力击毁了全部西班牙支援火炮,但是自己也损失三门野战炮。剩下的5门火炮如果用实心弹轰击,形不成火力密度,对比农多岛上掘壕固守的老兵们没有威胁;如果用霰弹,就会因为地势原因,隔着河流射击射程不够。

巴石河上正在进军的中路叶华所部,连续接到尹峰的催促快进的命令,拼着命加快行军速度。他们赶到比农多岛的时候,正好颜思齐的学军队、陈衷纪的台湾土著兵在南岸配合着北岸的第三团部队两路强渡。

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巴石河河面。这时,也是南线中华公司军队打出第一次齐射的时刻。

木筏炮台的千斤级36磅铸铁炮一门,24磅炮两门,三门炮齐射发射的霰弹-千万发细碎的铁子几乎横扫了小半个比农多岛。木筏上和各种小艇、独木舟上的水手火枪队以密集的射击掩护南北两路的强渡部队。

在三面围攻下,维拉斯科上尉的阵地最终失守,他本人被颜思齐的学军队打伤,因为是军官才被活捉成了俘虏。其余的殖民地老兵、土著辅助兵在中国军队压倒性优势的打击下崩溃了。由于比农多岛周围水域迅速被中国船只控zhì

,大部分西班牙老兵和邦邦牙土著兵都没有机会活着逃离这个岛了。不过,大约十多名老兵还是成功渡河登上了南岸的土地,但是,迎接他们的确是中华公司的胜利之师。

防守比农多的日本志愿军眼见情势不妙,剩余下200多人向中国人下跪投降了。但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外籍雇佣兵连队,这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对日本**开杀戒,知dào

陈衷纪赶来才制止了屠杀,这时只剩下80多名日本人在血泊和尸体中发抖了。

虽然迅速攻占比农多然后进占维南杜克,抄袭南线西班牙军后路的计划无法实施了,但是北线西班牙军队几乎全灭也是一场大胜了。

攻占了比农多后,李星命令学军队和陈衷纪所部土著兵打扫战场,带领第三团的战士和外籍雇佣兵向日本町方向前进。反正现在再去占领维南杜克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去扫平日本町吧。当年他们可是助纣为虐,帮西班牙人杀了不少华人华侨的。

尹峰看着自己部队彻底打败敌人,然后发起刺刀冲锋尾追西班牙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跳下马来对刚刚赶来的陈第、安和平等人笑着说:“我们赢了,三年了,终于有结果了!”

他看见山地部族同盟军的首领大安正在一边发呆,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们的部队也上吧,别放过一个敌人!”

大安在对如此中华军队如此速胜震惊不已,这时才清醒过来,答yīng

一声带着族人也冲上了战场。

马尼拉城头,阿古纳总督、唐.费尔南多、贝纳维德斯主教等人面如死灰,脑子里空空如也。

第144章 吕宋之主

第144章

吕宋之主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统治者刚才几乎以为自己军队已经接近胜利了,但是仅仅几分钟后,西班牙军队就彻底崩溃了.

马尼拉城内现在只有几十名西班牙士兵和100名靠不住的武装黑奴。而城外的战场上,西班牙本土正规军、土著士兵、邦邦牙土著辅助兵都已经四散奔逃,黑色制服的中国军队正在紧紧尾随他们、无情地刺杀他们。中国人也突pò

了比农多方向的阵地,巴石河面上已经布满了中国人的舢板和小艇。马尼拉城西、城北等各处都出现了大批的中国军队。而此时的马尼拉王城几乎等于是不设防的城市了。

一队西班牙本土正规军人集结在城墙下。他们大约有80多人,是西班牙重型火绳枪——慕斯塔克滑膛枪的枪手,训liàn

有素、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他们聚集起来组成一个小方阵,一边向城门,一边用随身的佩剑、短矛抵挡中国人。

第一团赵铁所部在会战开始时,在西班牙军的排枪射击中伤亡最大,此刻如同暴怒的猛虎般冲杀过来。中国军队火枪上的刺刀是西班牙军人闻所未闻的武器,在实jì

作战中明显比西班牙人的佩剑短矛更有效。第一团一个营200多人仅仅一次冲锋,就把这一群西班牙老兵全数刺死在了城墙根下,一个活口都未留下。

西班牙军官先前对中国**多数使用火枪很不理解:当时用火枪是不能完全解决战斗的,最后的还是要以骑兵或近战肉搏决胜负,他们不明白中国人几乎百分之九十用火枪,最后怎么进行近战?出乎意料的刺刀使西班牙人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刺刀的作用此刻发挥到极致,无数的西班牙兵、土著兵丧身在刺刀下。各路追兵接近了马尼拉西城门,无数慌不择路的西班牙军队士兵跳入护城河,拼死命往城门方向游去。追击的中国人忘记了要求敌人投降,而西班牙军队的败兵在万分惊慌中也忘了投降。

“我们完了!总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贝纳维德斯主教颤抖着说。

宿务的陷落意味着西班牙对菲律宾东南部地区各岛的统治已经崩溃;如今,西班牙军队的在马尼拉城下大败,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已经非常明显了。

隆隆的炮声忽地由北城门方向传来,巴石河上非常突兀地出现了一座浮动炮台,正在水面上猛烈轰击日本町。

尹峰让那大安的山地同盟军和第三团的一个营向南进军,绕过王城南部,一直插到马尼拉城东南方的内湖,在马尼拉的上游切断西班牙人逃走的通道。北线李星所部分出一部配合外籍雇佣军攻击日本町,其余主力去攻击北门。

尹峰给外籍雇佣军下得命令很简单:日本町的一切是你们的了!

向各部队重新分派任务后,已经是正午左右了。

在吓得半死的西班牙人眼中,中国军队已经成了不眠不休的杀人武器。虽然开战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那些中国战士却依然毫不休息,依旧紧紧追逼着那些西班牙溃兵。马尼拉城西平原上、沼泽地中、河边滩地上,到处都是西班牙殖民者和土著兵的尸体。沿路的所有殖民者农庄、哨卡什么的建筑,统统被复仇心切的中国人一把火烧掉了。

尹峰骑着高大的安达卢西亚战马,飞速跨过无数的敌人尸体,正在接近战场的第一线。在他的身边,红色制服、手拿令旗的传令官一路跟随,他们在各处战场飞跑,宣bù

着尹峰的命令:“总统领有令!所有放下武器投降之干系腊士兵,一律不许无故杀害;所有投降之土人士兵,一律不许无故杀害!贵族军官俘虏,首先押往老营处置!”

尹峰虽然是来向西班牙殖民者讨还血债来的,但他毕竟是穿越者,不喜欢无限制的杀戮。

中国籍耶稣会教士尤文辉和几名教徒跟在传令官身后,用西班牙语把这道命令再喊了一遍。

尹峰马匹所到之处,解救了不少陷入死地的西班牙士兵的命。按中国规矩跪地投降的西班牙人、本地土著渐渐地多了起来。

就在一小时前,中国士兵一鼓作气打到了王城西门。聚集在城门口附近的一些士兵在奇迹般逃出战场的比拉贡上尉组织下,并未首先关闭城门,却在吊桥一侧列成阵势企图挡住中国军队的进攻,以便让更多的溃兵能够逃入城内。事实证明,比拉贡上尉此举为中国人一举攻占马尼拉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对面那些狂暴的中国战士无视西班牙军队的长矛和火枪,先是抛出了一堆冒着烟的陶罐铁罐,轰隆隆的爆zhà

、四处飞溅的铁砂铁片把西班牙人的阵势打得稀里哗啦、鬼哭狼嚎;他们本来就是劫后余生的惊弓之鸟,当中国士兵冲上吊桥,硬是用刺刀开路,把城门附近敢于反抗的敌人统统刺杀后,西班牙军人再次崩溃,再也无人能够掀起有组织的抵抗了。比拉贡上尉就此失踪,再也无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是掉入护城河淹死了。

乱兵横穿王城城区,一路哭叫着:“完了!生理人进城了!快逃命吧,异教徒进城了!”

其实,冲到西城门的中国人仅仅是第一团第三营不足30人的一队战士。如果西班牙人坚决反击,还是有时间关上城门的。

这一队战士突击进入城门,自己也吓了一跳,眼前赫然是一座高楼大厦密集的城市。这一队战士大多数来自福建沿海的农村,仅仅在亲友口中听说过吕宋,还没人到过海外。他们这时有点担心了,万一敌人反击过来,自己的人数可有点少。

队长杨大成才二十岁,原是泉州附近的农民,万历三十二年泉州风灾加水灾,他家被灾害彻底毁灭,只剩下他一个人活下来。此后,中华公司来泉州把他和一群孤儿全招到了台湾。

当兵是他的主动要求,因为当兵赚得钱多。这时他略微查看了一下地形,立kè

决定先把吊桥拉起来。因为,在城西的平原上还有一堆堆的干系腊人溃兵在往这里跑。面对这些只顾逃命的家伙,靠手头30多人是很难在面临城内威胁时堵住城门的。

杨大成小队守住西城门一个小时,打退了几次乱兵的袭扰,有惊无险地等来了大部队。杨大成因为首先入城,被尹峰当场提拔为三营营长。

李魁奇的炮营费尽吃奶的力,也不可能把炮车推得和步兵们的脚步一样快,总算第三团的一些战士俘虏了西班牙炮队,把那些拉炮车的马和驴子送给了炮营,李魁奇总算赶上了大队,就在离王城城墙300步远的巴士河河岸一处小高地上展开大炮阵地-这块地方是几个月前就被中华公司特工人员勘测过了的。

三十多门火炮密集射击,顿时把加密里炮台的炮火压了下去。炮台上仅存的十几名西班牙炮手在炮长战死后,丢弃了炮台,下了城墙,汇入乱兵的潮流中逃命去也。李魁奇才打了一轮射击,敌人就偃旗息鼓了,这使他感觉十分地不过瘾。

这时传令兵举着红旗跑来:“李营长,总统领命令你的炮队迅速进城!”

“啥?城门开了吗?”李魁奇正在命令手下收起炮架准bèi

机动,闻言大惊。

“是的,一团三营的弟兄已经抢占西城门了!”传令兵回答说。

李魁奇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干系腊人也太不中用了,我还打算用我的大炮去轰城门呢!”

几乎是同一时刻,北城门被中华公司的间谍特工打开,中华公司护卫队步兵第三团也进入了马尼拉王城。

城头上的阿古纳总督已经失去言语的能力和兴趣,他的城市已经四处冒出火焰和浓烟。日本町方向也冒出了滚滚浓烟,大批的日本移民逃出居住区,在马尼拉城墙和巴士河之间的空地上被外籍雇佣避兵肆意屠杀。

阿古纳总督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对面无人色的费尔南多说:“老朋友,我们一齐下去面对我们的命运吧,愿上帝保佑你。”

明朝万历三十五年二月,西元1607年的3月份,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的首府马尼拉城易主。此战,西班牙本土正规军战死650多人,土著兵战死1500多人,其余包括殖民者老兵、日本同盟军等也被杀死了400多人,大约是西班牙殖民地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军事失败了。

剩余的溃兵也没能跑掉,他们被中华公司水手火枪队及山地部落同盟军在内湖湖口被截住,最后投降了事。

尹峰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城门口检阅自己的部队入城。

毫无疑问,西班牙在菲律宾的统治被终结了,以后,这里将是中国人的天下。

当年,尹峰一来到吕宋岛上,就忙着救人和逃命,根本没有机会进入马尼拉城。现在,他在城门之外,对这座已经被他踩在脚底的城市感慨不已。他环顾四周,处心积虑三年多的成果就在眼前,他竟然有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护城河边的沼泽池塘长着一些开着百花的湿地树。李丽华察觉到尹峰的目光,在他的战马边小声说:“马尼拉城的名字,就源于这一种生长着白花朵的湿地树,叫做Maynilad,你瞧,这些白色的花开着,多像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你。”

尹峰笑了笑,一把把她拉到马上,把她搂在怀中:“我们进城,让大家看着李大小姐是怎么样征服马尼拉的。”

陈第在后面看了直摇头,不过几乎所有中华军队的战士都处在无边的喜悦兴奋之中,尹峰做任何举动,他们都视为理所当然。千万条手臂举枪高呼:“总统领万胜!万胜!”,战士们列队通过城门,和尹峰一齐进入了这个西班牙帝国在远东的最大殖民据点。

范.莱顿在不远处看着中国人欢呼着胜利,苦笑着对身边的同伴说:“你看,我们帮忙建设了这样一支强dà

的军队,上帝才知dào

,他们会不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同为荷兰籍雇佣军的同伴笑着说:“你到现在才想到吗?我到是愿意看到中国人占领吕宋,无论如何比让该死的西班牙人占着要好。”

尤文辉在城楼上倚着垛口看着硝烟尚未散尽的平原,就在城楼上起草给巴拉达斯和耶稣会中国教区主教利玛窦神父的报gào

。他的报gào

开篇就写着:“中国人开始了依靠武装力量向海外发展的新时代……”

尹峰进城后立kè

宣bù

宵禁令,中国军队四处搜捕西班牙白人。黑奴们被集体关押在马尼拉大教堂,而白人全被押出城外,被关押在比农多岛上临时搭建的集中营内。既然西班牙人总是喜欢把中国人关在一个封闭社区内,现在就让他们尝尝味道!

其次,尹峰分派部队四处出击,查封了所有西班牙人的庄园、种植园,包括天主教会教堂所属的土地;在菲律宾,教会实jì

上是最大的地主。尹峰也把军功分地领的实施细则拟定公布了,比如所有获得分地的战士必须为公司作战十年,才能得到全额份地等等。

然后,尹峰准bèi

组织一个法庭,审判那些在三年前参与屠杀华人的罪犯。

“为什么要搞什么审判?一把火全烧了他们就行了!”有十几个叔伯兄弟死在西班牙人手中的赵铁非常不理解,几乎是拍着桌子质问尹峰。他的部队中,原先的马尼拉逃亡者最多,中下级军官大多是从马尼拉逃出来的,所以在这次战役中杀气最重,一路烧毁了无数庄园教堂,惹得尤文辉不断来尹峰处告状。

“赵铁统领!”尹峰厉声大喝,赵铁本能地立正敬礼,脸一下涨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船主,我老赵就是这个脾气……”

“不,我不是因为你的话,而是你的部下的行为。你是否纵容他们烧掉了圣奥古斯丁大教堂?”

“是的,是那个什么奥什么丁教堂,不过是因为里面的教士在骂我们……”

圣奥古斯丁教堂是西班牙人占领马尼拉后建造的第一所教堂,1571年建立后差一点被林凤率领的中国海盗烧掉,1599年因火灾重建后,成了石制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建筑,后世是联合国的文化遗产之一。现在,尹峰就是想参观一下也不成了,它被赵铁的部下防火烧掉了。这大概也是它的命运了,到头来还是得终结在中国人手中。

“关在比农多的西班牙人中,至少有一百多名妇女小孩,你打算把她们也一把火烧了吗?”

赵铁低着头呐呐地说:“斩草除根,这帮子白鬼子没几个是好东西。”

“没几个,那还是有几个的喽?我们不分青红皂白把女人孩子都杀了,这不是和那些干系腊人一样了吗?”尹峰上前拍拍赵铁厚实的肩膀,笑着说:“我保证,所有和那场屠杀有干系的人都不会逃过惩罚。到时,你来执行惩罚仪式,怎么样?不过,你最好约束一下自己部下,这座城市现在是我们公司的财产了,他们烧毁得东西中有自己的份额,明白吗?”

第145章 李旦脱狱

尹峰感叹自己真是劳碌命,刚刚因为战胜西班牙人而舒了口气,但是马上千头万绪的事情就堆积如山般向他压过来.

中华公司占领马尼拉后,首先是接收西班牙殖民者各级官僚的家财,足足搜罗出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真金白银,那是西班牙人对菲律宾搜刮了60年的积累,足够尹峰胡天胡帝乱花钱的了。不过,这些都是私人财产,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全是富人,但总督府的库房内几乎什么都没有;这也难怪,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zf一向全靠和中国人作贸易维持zf运转,财政赤字严重,经常需yào

墨西哥的经济支持。

在侵入菲岛之初,西班牙殖民者曾指望通过香料贸易赚取厚利,但是很快就失望了,而且发xiàn

维持殖民统治是赔本生意。菲律宾并不象摩鹿加群岛那样大量出产丁香,棉兰老岛上虽产肉桂,但是出售肉桂并无大利可图。加上菲岛贵金属出产因缺乏劳动力和技术而不丰,农业生产也是缺乏技术和人力仅足自给,殖民当局虽然极力加重剥削,税款收入仍属有限,以至入不敷出,经常处于赤字之中,开展大帆船贸易被认为是唯一的出路。当时菲律宾的自然资源还没有得到开发,只有少量黄金、珍珠、棉花、黄蜡、绳索等可运往墨西哥出售,可是每年总值都不超过3万比索。大帆船运往美洲的绝大部分是亚洲各国-主要就是中国的货物。

占领马尼拉还不算控zhì

全吕宋,尹峰不断分派军队去各地弹压土著骚乱。因为西班牙统治阶层对于吕宋底层社会的控zhì

几乎全靠教会和传教士,中国人打下马尼拉后,不少的传教士在自己的传教区鼓动自己的教民造反;还有就是那些在西班牙人统治期间本来就不服管的部落村社,乘着殖民统治崩溃之际,为了自己的权力或利益跳出来造反闹事。最麻烦的是邦邦牙省,邦邦牙土著是西班牙人手下最骁勇的同盟战士,也是被天主教会洗脑最彻底的部族,马尼拉刚刚落入中国人之手,邦邦牙人的几个酋长就在多明我会传教士鼓动下,扯起为上帝圣战的战旗,准bèi

进攻马尼拉。

尹峰还需yào

大量人手去接管各地的农庄,接管西班牙人开办的火器工厂、造炮厂、造船厂等。同时,还需yào

全面接管西班牙人的军事据点和设施。幸好,曾景山带着第二批船队及时赶来了,带来了曾家的几个子弟,各地商馆实习的伙计、书办三十多人,招募来的各地落魄书生等十几人,在军队保护下临时充当文职官员去各地办事。

曾景山其实在中华公司军队登陆巴士河口这一天就启航了,不仅带上补给品,还有1000多内地招募的失地流民,他们是第一批集体移民吕宋的中国人。

……

台湾港对面的安平港口和城堡的建设工作正进入高潮,由于大批人力物力调到吕宋方向,本地劳工人手紧缺,公司工程部以高薪把军校、技术学校等处的学生招去做工,同时也把学生们的先生招了一批,去工地上管理文书来往和钱粮出纳工作。在尹峰的极力推动和影响下,公司办事讲究规章制度,一切的工程都要有人负责管理文书档案,因此堡垒和码头工地都需yào

做大量文书工作。

陈东主动要求去海湾南部安平港的工地去工作;实jì

上这些天他几乎无事可干,启蒙学校、军校小学、水手识字学校都有大批学生缺课,人员不知去向。而且,原先每晚都要开课的士兵识字夜校也停止了,借口是护卫队要为出征吕宋做准bèi

,正在加紧训liàn

,无暇上课。

陈东对此说法非常怀疑,但是他因此也无法进入军营了,也就根本不知dào

军营内部的情况,无法判断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日他应招去了安平港的工地,却发xiàn

海岸边战船很少,仓库的看守和临时军营内都是穿灰色制服的庄丁预备队成员,正规护卫队步兵几乎没有。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在台湾待了三年的陈东知dào

:庄丁预备队大多数时候都在台湾岛内地的农庄、种植园守备,港口一向是由水手火枪队和护卫队步兵把守的。

几天后,陈东回台湾港公司总部办事,偶然在公司门外见到了尹峰家“大夫人”的丫鬟蕊儿,一边散步一边神色轻松地和某富商的家眷聊天:“……下回,让齐老爷去福州搞点老鼠药。我们夫人昨晚给吓坏了,那老鼠个头好大,满屋子乱窜,夫人一个人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只好满地乱跳,直跳到床上去了,哈哈,未了还得叫我们去……”

“一个人?”陈东低头走回自己住处,脑子里总觉得蕊儿的话中有问题。尹峰确实不一定会在大夫人屋内;但是,不是说尹峰重伤,一个月不能下床,而且大夫人曾婧也受伤了,怎么才十几天功夫,就能满地乱跳了呢?

陈东把诸多军校学生缺课不知去向,军营夜校停办,港口守卫换成了预备队等事一一联系起来,猛然间恍然大悟,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晚间,一直在码头停靠的一艘小渔船起航了。在海湾口,巡逻的水军战船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就放行了。

泉州渔民郭义,福建都司、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的专属密探小心翼翼地驾着船,急急忙忙去向福建官府报gào

:中华公司武装力量的主力已经去了吕宋!

尹峰在占领马尼拉的头三天几乎没有睡觉,忙得不可开交。还好西班牙人没怎么给他找麻烦,找麻烦的都是土著人。阿库纳总督在城陷之日,倒是表现出了光棍的贵族气度,坐在总督办公室的椅子后等着护卫队士兵抓人。不需yào

押解,他还主动走出总督府。相比之下,军队总司令唐.费尔南多是被中国士兵敲昏后拖出总督府的。

尹峰在百忙之中也没忘了答yīng

李丽华的事,派人去宿务寻找李旦的下落。麦小六带领五艘三桅战船、10艘两桅战船南下宿务。但是,麦小六中途却不得不转向去莱特岛。

派去接收莱特岛上西班牙人据点的庄丁预备队第三队60名战士遭到莱特岛土著袭击,死伤过半,半途返回时遇上麦小六的船队。麦小六当即派人通知尹峰,自己带大队人马杀向莱特岛。

莱特岛上的主要部落酋长叫做斑考,他原是菲律宾征服者黎牙实比初到菲岛时的利马萨瓦岛首领,对西班牙人一向友好,而且已信奉天主教。西班牙殖民者在吕宋大败后,他虽然快50岁了,但是还是宣bù

要为西班牙人报仇,率领六个村落起事。

宿务城堡的水牢中,关押着大批西班牙人从南部苏禄群岛抓来的穆斯林。最隐蔽的一处地牢中,则有一位神mì

的生理人罪犯,就是因为得罪了总督和主教大人后,被关押了近四年的李旦。他如今已经断粮四天了,狱卒某明奇妙地断绝了他的饮食─中国人攻占城堡后,土著狱卒逃跑了。由于李旦在牢房最底部,几乎无人知晓暗门的位置。外头枪炮喊杀声依稀可闻,但他却几乎处在叫天天不应的地步,面临着在自己人眼皮底下饿死的境地。

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的特种部队奇袭占领宿务港后,由于配合zuò

战的大批中国海盗军纪松懈,忙于在周围地区整顿和维持治安,一直没有去搜查水牢,只是把所有人犯一干释fàng

,罗阿泉在人犯中间没有发xiàn

李旦,就把这些穆斯林送上一条船,送回棉兰老岛去了。

这天中午,大批中国海盗正在瓜分城堡中的财物,罗阿泉正在一边监督。有一艘中国船带着传令兵挥舞红旗赶来,罗阿泉以神枪手的眼神老远就看见了。没多久,传令兵告知罗阿泉,船主的大军在马尼拉城下大胜,已经占了王城;本来要来占领宿务的麦小六临时改道去莱特岛镇压叛乱,尹峰命令他迅速找到李旦,然后安全地送到马尼拉。

罗阿泉苦恼地说:“我们已经检查过堡垒的牢房了,没有找到李旦大哥阿!好吧,我们再去找找。”

这一次掘地三尺的寻找,惊动了奄奄一息的李旦,他用最后的力qì

敲击墙壁,引起外头中华公司人员的注意,总算是把饿得半死的李旦找到了。李旦出狱第一句话就是大骂:“娘的,你们想饿死我啊!都瞎了眼,不知dào

仔细找找吗?”

第二句话他问:“你们是尹峰的人吗?尹兄弟在哪里?”

罗阿泉不认识李旦,这几年他走南闯北、东挡西杀,早就不是先前那个普通的曾家店铺小伙计了。他对怒气冲冲的李旦不温不火地说:“我是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特种大队队长,我们的大统领是尹峰。是他让我们来救你的,我们已经占了马尼拉了。”

李旦怔了一怔,打量了一下浑身上下干净利落的罗阿泉,哈哈一笑:“好一个尹峰,现在该是我的妹夫了吧?不错,他手下有你这样的人,确实不错!”

由于宿务附近的土著也发生叛乱,麦小六船队又去了莱特岛镇压土著造反,沿海各岛屿都不太平,因此李旦在宿务又住了半个多月,这才搭船去了马尼拉。

尹峰在得知李旦平安脱险正在回马尼拉途中的消息时,正在原总督府-现在的中华公司吕宋镇守府的办公室内接待一群传教士。

第145章 李旦脱狱

尹峰感叹自己真是劳碌命,刚刚因为战胜西班牙人而舒了口气,但是马上千头万绪的事情就堆积如山般向他压过来.

中华公司占领马尼拉后,首先是接收西班牙殖民者各级官僚的家财,足足搜罗出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真金白银,那是西班牙人对菲律宾搜刮了60年的积累,足够尹峰胡天胡帝乱花钱的了。不过,这些都是私人财产,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全是富人,但总督府的库房内几乎什么都没有;这也难怪,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zf一向全靠和中国人作贸易维持zf运转,财政赤字严重,经常需yào

墨西哥的经济支持。

在侵入菲岛之初,西班牙殖民者曾指望通过香料贸易赚取厚利,但是很快就失望了,而且发xiàn

维持殖民统治是赔本生意。菲律宾并不象摩鹿加群岛那样大量出产丁香,棉兰老岛上虽产肉桂,但是出售肉桂并无大利可图。加上菲岛贵金属出产因缺乏劳动力和技术而不丰,农业生产也是缺乏技术和人力仅足自给,殖民当局虽然极力加重剥削,税款收入仍属有限,以至入不敷出,经常处于赤字之中,开展大帆船贸易被认为是唯一的出路。当时菲律宾的自然资源还没有得到开发,只有少量黄金、珍珠、棉花、黄蜡、绳索等可运往墨西哥出售,可是每年总值都不超过3万比索。大帆船运往美洲的绝大部分是亚洲各国-主要就是中国的货物。

占领马尼拉还不算控zhì

全吕宋,尹峰不断分派军队去各地弹压土著骚乱。因为西班牙统治阶层对于吕宋底层社会的控zhì

几乎全靠教会和传教士,中国人打下马尼拉后,不少的传教士在自己的传教区鼓动自己的教民造反;还有就是那些在西班牙人统治期间本来就不服管的部落村社,乘着殖民统治崩溃之际,为了自己的权力或利益跳出来造反闹事。最麻烦的是邦邦牙省,邦邦牙土著是西班牙人手下最骁勇的同盟战士,也是被天主教会洗脑最彻底的部族,马尼拉刚刚落入中国人之手,邦邦牙人的几个酋长就在多明我会传教士鼓动下,扯起为上帝圣战的战旗,准bèi

进攻马尼拉。

尹峰还需yào

大量人手去接管各地的农庄,接管西班牙人开办的火器工厂、造炮厂、造船厂等。同时,还需yào

全面接管西班牙人的军事据点和设施。幸好,曾景山带着第二批船队及时赶来了,带来了曾家的几个子弟,各地商馆实习的伙计、书办三十多人,招募来的各地落魄书生等十几人,在军队保护下临时充当文职官员去各地办事。

曾景山其实在中华公司军队登陆巴士河口这一天就启航了,不仅带上补给品,还有1000多内地招募的失地流民,他们是第一批集体移民吕宋的中国人。

……

台湾港对面的安平港口和城堡的建设工作正进入高潮,由于大批人力物力调到吕宋方向,本地劳工人手紧缺,公司工程部以高薪把军校、技术学校等处的学生招去做工,同时也把学生们的先生招了一批,去工地上管理文书来往和钱粮出纳工作。在尹峰的极力推动和影响下,公司办事讲究规章制度,一切的工程都要有人负责管理文书档案,因此堡垒和码头工地都需yào

做大量文书工作。

陈东主动要求去海湾南部安平港的工地去工作;实jì

上这些天他几乎无事可干,启蒙学校、军校小学、水手识字学校都有大批学生缺课,人员不知去向。而且,原先每晚都要开课的士兵识字夜校也停止了,借口是护卫队要为出征吕宋做准bèi

,正在加紧训liàn

,无暇上课。

陈东对此说法非常怀疑,但是他因此也无法进入军营了,也就根本不知dào

军营内部的情况,无法判断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日他应招去了安平港的工地,却发xiàn

海岸边战船很少,仓库的看守和临时军营内都是穿灰色制服的庄丁预备队成员,正规护卫队步兵几乎没有。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在台湾待了三年的陈东知dào

:庄丁预备队大多数时候都在台湾岛内地的农庄、种植园守备,港口一向是由水手火枪队和护卫队步兵把守的。

几天后,陈东回台湾港公司总部办事,偶然在公司门外见到了尹峰家“大夫人”的丫鬟蕊儿,一边散步一边神色轻松地和某富商的家眷聊天:“……下回,让齐老爷去福州搞点老鼠药。我们夫人昨晚给吓坏了,那老鼠个头好大,满屋子乱窜,夫人一个人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只好满地乱跳,直跳到床上去了,哈哈,未了还得叫我们去……”

“一个人?”陈东低头走回自己住处,脑子里总觉得蕊儿的话中有问题。尹峰确实不一定会在大夫人屋内;但是,不是说尹峰重伤,一个月不能下床,而且大夫人曾婧也受伤了,怎么才十几天功夫,就能满地乱跳了呢?

陈东把诸多军校学生缺课不知去向,军营夜校停办,港口守卫换成了预备队等事一一联系起来,猛然间恍然大悟,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晚间,一直在码头停靠的一艘小渔船起航了。在海湾口,巡逻的水军战船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就放行了。

泉州渔民郭义,福建都司、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的专属密探小心翼翼地驾着船,急急忙忙去向福建官府报gào

:中华公司武装力量的主力已经去了吕宋!

尹峰在占领马尼拉的头三天几乎没有睡觉,忙得不可开交。还好西班牙人没怎么给他找麻烦,找麻烦的都是土著人。阿库纳总督在城陷之日,倒是表现出了光棍的贵族气度,坐在总督办公室的椅子后等着护卫队士兵抓人。不需yào

押解,他还主动走出总督府。相比之下,军队总司令唐.费尔南多是被中国士兵敲昏后拖出总督府的。

尹峰在百忙之中也没忘了答yīng

李丽华的事,派人去宿务寻找李旦的下落。麦小六带领五艘三桅战船、10艘两桅战船南下宿务。但是,麦小六中途却不得不转向去莱特岛。

派去接收莱特岛上西班牙人据点的庄丁预备队第三队60名战士遭到莱特岛土著袭击,死伤过半,半途返回时遇上麦小六的船队。麦小六当即派人通知尹峰,自己带大队人马杀向莱特岛。

莱特岛上的主要部落酋长叫做斑考,他原是菲律宾征服者黎牙实比初到菲岛时的利马萨瓦岛首领,对西班牙人一向友好,而且已信奉天主教。西班牙殖民者在吕宋大败后,他虽然快50岁了,但是还是宣bù

要为西班牙人报仇,率领六个村落起事。

宿务城堡的水牢中,关押着大批西班牙人从南部苏禄群岛抓来的穆斯林。最隐蔽的一处地牢中,则有一位神mì

的生理人罪犯,就是因为得罪了总督和主教大人后,被关押了近四年的李旦。他如今已经断粮四天了,狱卒某明奇妙地断绝了他的饮食─中国人攻占城堡后,土著狱卒逃跑了。由于李旦在牢房最底部,几乎无人知晓暗门的位置。外头枪炮喊杀声依稀可闻,但他却几乎处在叫天天不应的地步,面临着在自己人眼皮底下饿死的境地。

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的特种部队奇袭占领宿务港后,由于配合zuò

战的大批中国海盗军纪松懈,忙于在周围地区整顿和维持治安,一直没有去搜查水牢,只是把所有人犯一干释fàng

,罗阿泉在人犯中间没有发xiàn

李旦,就把这些穆斯林送上一条船,送回棉兰老岛去了。

这天中午,大批中国海盗正在瓜分城堡中的财物,罗阿泉正在一边监督。有一艘中国船带着传令兵挥舞红旗赶来,罗阿泉以神枪手的眼神老远就看见了。没多久,传令兵告知罗阿泉,船主的大军在马尼拉城下大胜,已经占了王城;本来要来占领宿务的麦小六临时改道去莱特岛镇压叛乱,尹峰命令他迅速找到李旦,然后安全地送到马尼拉。

罗阿泉苦恼地说:“我们已经检查过堡垒的牢房了,没有找到李旦大哥阿!好吧,我们再去找找。”

这一次掘地三尺的寻找,惊动了奄奄一息的李旦,他用最后的力qì

敲击墙壁,引起外头中华公司人员的注意,总算是把饿得半死的李旦找到了。李旦出狱第一句话就是大骂:“娘的,你们想饿死我啊!都瞎了眼,不知dào

仔细找找吗?”

第二句话他问:“你们是尹峰的人吗?尹兄弟在哪里?”

罗阿泉不认识李旦,这几年他走南闯北、东挡西杀,早就不是先前那个普通的曾家店铺小伙计了。他对怒气冲冲的李旦不温不火地说:“我是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特种大队队长,我们的大统领是尹峰。是他让我们来救你的,我们已经占了马尼拉了。”

李旦怔了一怔,打量了一下浑身上下干净利落的罗阿泉,哈哈一笑:“好一个尹峰,现在该是我的妹夫了吧?不错,他手下有你这样的人,确实不错!”

由于宿务附近的土著也发生叛乱,麦小六船队又去了莱特岛镇压土著造反,沿海各岛屿都不太平,因此李旦在宿务又住了半个多月,这才搭船去了马尼拉。

尹峰在得知李旦平安脱险正在回马尼拉途中的消息时,正在原总督府-现在的中华公司吕宋镇守府的办公室内接待一群传教士。

第146章 背后一刀

吕宋岛的基层政权在省以下,虽然也有镇、村之分,当地土著可以出任副镇长(Zuez)或村长((caheza).但是,传教士在村、镇权势很大,镇长,村长等远不是地方行政的主持人,事实上他们仅是奴仆,首先是教区牧师的,其次则是本省各级行政,军政和司法首长。

土著镇长、村长地位不高,他们受着书记官(一般是传教士的私人亲随)的制约。如未经传教士的许可执行上级行政首长(包括总督、省长)的指令,将会被传教士处以鞭挞100藤的惩罚。收缴赋税贵任之重大与他们薪奉之菲薄,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然而,镇长、村长作为西班牙传教士操纵菲律宾地方基层政权的工具,他们催税迫赋,作威作福,构成了西班牙地区基层统治的基础。

因此,尹峰的中国人文官每到达一地,废除当地村镇长官的职务,由公司派遣和指定的合zuò

者担任,这项措施的实行,一般土著百姓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西班牙人手下的那帮官员确实都不是好东西。中华公司对吕宋岛基层政权的统治是一竿子通到底的,直接由公司派出的人员下到村镇收税,不再假手土著中间人。同时,中国人推行并村计划,把分散的土著村庄迁居,集中居住在一些大村镇内;一方面便于管理,一方面打乱了各村寨的凝聚力,同时空出大片的土地可以供给中国人分地用。

日侨聚居的迪劳、圣米格尔等地的日本町,迪劳已经被外籍雇佣兵彻底抢空烧毁了,尹峰允许那些躲避国内宗教迫害而逃亡的日本人居住在圣米格尔。日本人对于强者一向是很顺服的,很快日本町就安稳下来了。他加禄人聚居的马拉特等地,由于本来就和中国人关系较好,也很快安定下来。

中国人对吕宋实施统治管理的最大阻力来自天主教会。因此,这些天中华公司军队四处搜捕,把吕宋各地几乎所有的传教士都被抓到了马尼拉。

“吕宋范围之内,现在大约还有100名各个天主教传教会的教士,其余的,很不幸在战场上去见了上帝。”尹峰看着大厅中老老少少的几十名传教士,一边冷笑一边用汉语说着,李丽华把他的话毫不带感情地翻译成西班牙语。

“所有反抗我们公司统治的传教士,除了在马尼拉地牢中的15人外,其余的人在我们中华公司军队的追捕下已经躲入深山沼泽,我们迟早会抓住他们的。诸位先生很不明智,在我的军队到达时组织反抗,导致许多无辜的土著人死亡,这个责任必须由你们承担。这其中,我们没有发xiàn

耶稣会的教士,耶稣会很好地与我们中华公司保持了合zuò

……因此,我现在宣bù

,整个吕宋岛和棉兰老岛以北的地区,所有天主教传教事业全部划给耶稣会!”

尹峰这话一说完,下面一群教士就喊起来:“不!不!你没有这个权力!菲律宾传教区的划分是西班牙国王的权力!”

尹峰冷冷地说:“西班牙国王对菲律宾的统治权已经结束了。历代以来,吕宋诸岛的土著都是向我中华天朝上贡的夷人,我现在只是在恢复中国自古以来的权利。我现在再次宣bù

,整个中华公司控zhì

的菲律宾地区,传教权归于耶稣会,他们的传教费用问题我不管,西班牙国王如果还想继xù

给他们发放薪水,我没有意见。”

尹峰带着军队打回吕宋时,吕宋总计有西班牙殖民者不到千余人,而传教士就有180人之多。实jì

上到1591年整个群岛已经有140名传教士,马尼拉主教区亦升格为大主教区。1594年,西班牙国王菲力普二世给各修会划定了传教区域,奥古斯丁会得到了吕宋岛的中南部,包括伊洛戈、邦板牙和彭嘉施兰的一部分地区;方济各会主要在内湖周围和比科尔半岛区域活动,多明我会被安排在吕宋岛北部卡加延山谷和彭加施兰另一部分地区传教;耶稣会则获准在比萨扬群岛的萨马、莱特和宿务等岛屿及棉兰老北部建立教区。

虽然各家修会存zài

着竞争关系,但菲律宾各个修会的传教士,几乎全都来自西班牙和墨西哥。他们长达2年的旅程费用(约700一950比索)是由西班牙王室承担的。传教士到菲后被分配到指定的教区,马尼拉殖民zf发给薪水或津贴,大主教年薪4125比索,主教年薪1838比索,而教士每年得100比索或100法内格(100法内格约等于90石大米)的补助,传教士们实jì

上是受薪的殖民地西班牙公务人员。

尹峰把他们当作西班牙官吏同等看待,当场宣bù

驱逐除耶稣会以外的所有传教士,而且还要先在比农多集中营接受甄别。

耶稣会的人实jì

上也很苦恼,平白扩大了传教区是好事,但是传教的费用从何而出?中国人占领了马尼拉,实jì

已经割断了耶稣会在吕宋地区的传教活动的资金来源。

荷枪实弹上好了刺刀的燧发枪指着这些传教士,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为上帝献身觉悟的。很多人低头祈祷,有传教士问:“我们答yīng

离开吕宋岛,您就会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吗?”

“当然。即使那些被关在地牢中,亲自参与了反抗活动的传教士也将不会被处死。唯一的例外是:参与了当年屠杀生理人行动的传教士,将接受我们无情地惩罚。”

一名菲律宾总督就曾指出:在菲律宾从主教到下级教会入员都是能干的商人,商人是不会为没有希望的事业买单的。所以,尹峰答yīng

保证传教士的生命安全后,一直到把大部分传教士驱逐出吕宋,这段时间内实jì

上只有极少数传教士还在吕宋内地鼓动土著造反,其余的都已经屈服了。

尹峰在临走的时候,对沮丧的传教士们说:“你们可能还想着要回到这里,我希望下回看到你们是来谈判的,而不是带着军队在作战。那样,我就不能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了。”

李旦来到马尼拉,惊讶地看到马尼拉城里里外外已经全是华人的天下了。城门口换了牌匾,换上了中文字样,街道上也全部把西班牙文的路牌全部撤换了。

同时,已经有一座妈祖庙在城内建起,那飞檐拱顶的中国式屋顶,在一片西班牙式建筑中显得非常突兀。

马尼拉城换了主人还不到一个月,城里已经有人在做买卖了,很多货品是西班牙贵族和官僚家中抄家出来的世界各地的珍宝;也有外国商人在和华人交yì

丝绢和陶瓷,这些人都是日本人、新基督徒、葡萄牙人、荷兰人等消息灵通、和中华公司关系良好的商家。

大街上一个西班牙人也看不见,他们还在比农多集中营接受甄别,那些参与过三年前屠杀暴行的西班牙人被指证出来后,都被关押在马尼拉总督府的大牢内。

台湾“乐山楼”的周老板这一次速度奇快地在马尼拉城内开了一家“乐山楼”分店,刚刚开张营业,楼上也按照台湾港乐山楼本店模样,给尹峰专门留了一个包间。尹峰在此设宴招待李旦,李丽华和李旦抱头痛哭之类的情节自然是不必提了。

席间,陈衷纪忽然急匆匆把尹峰叫出了房间,似乎有什么急事。

包厢内只剩下李家兄妹俩,李旦看着李丽华成熟美丽的脸蛋,苦笑着问:“阿丽,你就愿意这样一直跟着尹峰吗?没名没份的,你甘心吗?”

李丽华红着脸低下头,轻声说:“不甘心又能如何?没有一个神父愿意在教堂里为我们祝福,……可我不管,只要他对我好,我就……上帝会保佑我的。”

尹峰一脸焦急地进来,对李旦说:“台湾来人了,福建官军在攻打澎湖。”

来人是曾棋和林晓派出的商情部人员——商情部实jì

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国内情报部。

曾棋则是尹峰亲自写信请来的。既然曾家已经牢牢绑在了尹峰的战车上,已经致仕退休的曾棋五十多岁年纪了,却也打起精神来到了吕宋;这个使曾家下一代最能干的接班人曾岳丧命的地方。

“李大哥,我岳父此次来马尼拉,是为了在吕宋建立起完整的收税征赋、生产管理的体系,简而言之就是要建立起一套行政体系……”尹峰在特别给李旦安排的原总督卧室内,推心置腹地和李旦谈话。

李旦反应很快:“你是要在吕宋建国称王吗?”

尹峰苦笑:“我岳父也是这样问的。现在我们暂时还不需yào

称王建国,做这个事还太早。西班牙人一定会报复,从消息传到墨西哥和西班牙国内,然后征兵筹集军费,最起码要一年多时间。出兵到菲律宾,最快捷的路是由墨西哥横越过太平洋,但是需时6一7个月,而且要在风高Lang急的洋面上航行,航程漫长艰苦,总之,我估计我们在吕宋有3年的时间做准bèi

。我希望大哥能在吕宋协助我岳父管理政务,因为你在本地待了十多年,比较了解吕宋的风土人情……”

李旦点点头,他是当时中国非常稀缺的对世界地理概况有所了解的人,所以他赞同尹峰的推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留下来帮zhù

曾棋曾老爷,巩固我们唐人在吕宋的统治地位。这个没问题,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别客气,李大哥,你我之间没必要这样客气吧?”尹峰心想:丽华算是我的人了,你是我的大舅子,就不必客气了吧?

“帮我找到李华宇,还有,万一遇到袁进、小李子他们,请手下留情,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都是孤儿,我当年收留他们时,自己也是穷得叮当响,可以说他们和我一起吃过苦流过血。”

“李华宇失踪几年了,有人说他在暹罗国……其实当年水手叛乱时,他并未参与,只是知情不报而已,我根本没有责怪他。有机会找到他,我还要让他帮我做事。”尹峰对于袁进则是非常反感,把袁进最近一次派人在戏台上刺杀自己的事告sù

了李旦。

李旦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中华公司占据马尼拉后,成立了公司吕宋分部,另外搞了个吕宋镇守府的名号,实jì

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尹峰委任曾棋为吕宋分部大总管,赵铁暂时任吕宋镇将,率领本部步兵第一团镇守吕宋,同时兼领吕宋庄丁队统领;监军则是曾家的小幺曾瑞,安小四为军情部驻吕宋的头目。

李旦虽然名义上是中华公司的第一批大股东之一,但是他自己考lǜ

到尹峰的亲信班子对他都不熟悉,所以他仅仅担任了公司吕宋分部的商务部掌柜。

从台湾基地留守人员得知官府出兵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曾棋出海前来吕宋时,澎湖已经开战。曾棋搭乘的商船在海上航行了十天,谁也不知dào

现在这个时候,澎湖是否还在中华公司控zhì

之下。

虽然公司管理层上下都知dào

,官府一定会乘台湾内部空虚的时候,给中华公司背后捅上一刀,但是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快。飞豹号战舰虽然已经返回台湾,但是从吕宋到台湾,由于农历四月份的风向还是北风居多,因此飞豹号逆风行船,最快也得起航二十天之后才能到达台湾,谁也不知dào

它是否能及时赶到澎湖。

尹峰暂时安顿好吕宋事务,带领第三团的大部兵力坐船返回台湾。曾景山和李丽华也一起回台湾,他们随手把一些抄家得来的西洋珍异宝带回台湾,准bèi

在国内买一个好价钱。

陆陆续续有福建各地商船来到吕宋,愕然发xiàn

马尼拉已经换了主子,而港口管事的居然是华人。中华联合公司占了马尼拉的消息很快震惊了那些分散的单打独斗的中国商人。商人联合起来,居然可以打败西洋番鬼,占据他们的地盘,这样的事是超出了很多中国商人想象力的。

同时,官府出兵澎湖的消息也传开了,参战的护卫队士兵愤nù

了:他们有家人在台湾,让官兵上了台湾岛,谁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所有中华公司护卫队战士都要请求回台湾,要去好好教xùn

一下背后动刀子的福建官府。

第148章 战澎湖(中)

从心底里而言,沈有容并不赞成此时对中华公司开战.一则他对尹峰其人有好感,并不认为他一心要造反,只是出生海外不晓得朝廷威仪,需yào

**和安抚;二则,他虽然认为中华公司不应该对吕宋夷人妄动刀兵,但是尹峰出兵吕宋,却是受到沿海各家出海商人所支持的行动,官兵此时去给尹峰背后插上一刀,会使福建的老百姓与官府离心离德。

无奈巡抚、总兵等上司严令他出战,作为有着标准军人作风的沈有容没有办法,只好听从命令领兵出战。

这几年间,他早就通过渔民、暗探打听过澎湖的守备情况;事实上每年的官兵汛兵驻防澎湖时,和中华公司的人一向相安无事,甚至这两年铜山水寨汛兵都是走过场,去澎湖待几天就回家了。但也因为这样,中华公司在澎湖岛上的防御情况,官兵这一方也是比较了解的。

中华公司在泉州方面的暗探也打听到了官兵的动向,澎湖和台湾都已经有所准bèi

,但是并没有打听到官兵出兵的确切日子。沈有容抢在主将罗一闻之前,擅自出兵,再次发挥了他的指挥能力,硬是让本部水师连夜赶路,由熟悉澎湖水道的郭家兄弟带路,在深夜里袭击了澎湖岛。

沈有容就是这样的军人,虽然不赞成此次行动,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就力争要做到最好。

虽然中华联合公司驻防队在西屿的南部海角设置了观察哨,但是在漆黑的夜晚,沈有容冒险只让领路船点上一盏灯笼,其余战船都跟着这盏灯走。结果,西屿的中华公司哨兵因为疏忽没有及时报警,让沈有容的40条战船冲进了马公港内海。

港内测天岛上有一木制临时灯塔,是中华公司所建,也有哨兵把守。总算测天岛的哨兵及时作出了报警,用三磅炮及时发炮告警,顿时整个海湾滚雷般响彻了炮声。

原先中华军的驻守地在娘妈宫,就是几年前和荷兰人激战的地方。现在,中华公司护卫队驻守的商馆要塞在马公港南线的风柜尾。这里面对陆地的一面地势较高,面对着一片丘陵和砂石地;另一面靠近海湾,海岸线完全处在商馆要塞的大炮射程之内,海滩狭长,不利于敌人登陆攻击,第十二战船队的船就停泊在那里。

战船队统领是崖州疍民的麦家子弟,年仅二十岁的麦芽子。他们虽然也接到了泉州方面的告警,但无论如何没想到官兵水师敢于夜间偷袭,大多数水手还在堡寨内睡觉。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海上偷袭的难度可想而知,他们这么想也情有可原。虽然水手们听到炮声赶紧起床,但是只有两艘双桅船上有值班水手值夜,及时地升帆起锚,其余的战船都遭到了浯屿水寨官兵的火船攻击,转瞬间被烧得一塌糊涂。所幸水手们伤亡不大,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上船,自己的战船就已经着火了。

麦芽子自己倒是在一艘战船上值夜,带着另一艘船及时冲出停泊地,用火炮、火药桶、火箭开路,依仗自己熟悉水道,沿着海岸线冲出了官兵包围,前往台湾告急去了。不过,另一艘战船的弟兄为了掩护麦芽子,主动掉头冲向官兵战船,结果被几十艘水师战船围殴,沉没在了澎湖湾。

丢掉了战船的200多名水手及时撤tuì

到了商馆堡寨内,协助驻防队步兵弟兄用大炮和火箭击退了沈有容的水师。

沈有容的密探从来没能进入到堡寨内侦查,所以沈有容没有料到小小的堡寨内竟然有大炮和火箭,而且数量不少。

这一要塞堡寨是个四方形带石头围墙的建筑,长宽都是70步左右,四角有望楼,石墙高约一人,每一面都有两个突出的炮座和敌台,使得墙角根本没有射击死角。堡寨四周挖有一圈一人宽一人深的壕沟,四边有门,用活动的吊桥来进出。

石墙不高,但是里面沿着墙搭有木制平台走廊,刚好可以让守卫者探出脑袋用火枪向墙外射击。这种借鉴了所谓意大利式多棱堡体系而建立的小型防御工事,可以充分发挥火器的作用。而且,堡寨拥有三门二十四磅铸铁炮,全在面对大海这一面,是一个月前刚刚运来的中华公司自己生产的最新式火炮;另外还有十二门轻型野战炮。驻防队全部换上了带刺刀卡座的燧发火枪,水手们有一半拥有火绳枪。其余水手也大半拥有弩箭和刀剑等战船上的肉搏武器。

按照明朝官兵的配置,堡寨内的560人中百分之八十拥有的火器,这还不包括大炮火箭,那配置实在是太豪华奢侈了。

沈有容的40艘战船上,除了每艘船上有一门佛郎机铳外,自己手下的近千兵丁,只有五十名鸟铳手,五十名快枪手,其余全是冷兵器。而且,这鸟铳是早期日本火绳枪的改良品,就是戚继光从倭寇那里得到的样式,80年前的东西了;快枪这是质量更差的火绳枪,没有准星也没有托手,射程很近。

因此,沈有容在解决掉中华公司水军战船后,刚刚鼓动士兵发起登陆战,就被劈头盖脸的火炮火枪火箭打得措手不及,有多艘战船被大炮直接击沉,官兵们被密集的霰弹、火枪铅弹打得在海滩上死伤一片,其余的人完全没有火器战的经验,手足无措地在沙滩沙滩上乱跑。

沈有容一时间也有点发懵了,正要下令收兵,忽见堡寨面对大海的北面望楼发出一支火箭,拖着长长地尾烟,带着尖厉的哨音,径直扑向沈有容挂着号旗的旗舰。

“轰!”火箭在射程极限处落向大海,在离沈有容座船十几步开外的海面上炸开,腾起一团火焰,这团火竟然在海面上还能燃烧。这是中华公司兵器研究部刚刚发明的直杆火箭,战斗部带着大量的桐油和火药,专门用来烧船的。

沈有容虽然身经百战,却从来没有在海上作战时遇到如此猛烈的火器攻击,不由地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为什么,对方突然停止了射击。沈有容也不多考lǜ

是否有诈,赶紧把自己的兵丁全数撤回船上,然后把船驶离这片海滩,远远地停靠在马公港海口,距离中华公司商馆堡寨足足有五里地。

罗一闻的3500兵丁,100多艘帆船的大队在第二天中午才赶到,发xiàn

沈有容抢了头功,罗一闻十分地恼火,仗着自己有总兵朱文达撑腰,抓住沈有容抢滩登陆时死伤过百的事把他斥责一番。然后,他让沈有容所部官兵水师去澎湖湾口巡防,远离战场一边凉快去,进攻堡寨的主攻部队成了铜山水寨和漳州卫、泉州卫的官兵。

罗一闻所部官兵首先占据测天岛和娘妈宫构筑营垒,一连三天没有进攻商馆堡寨。

中华公司澎湖商馆堡寨的守备队长是原先步兵第二哨的什长赵宣明,是赵家澳赵铁的一个本家侄儿。他曾经在西班牙使者来台湾时守卫过港口码头,和西班牙人交涉时严守纪律,因此到军校培训几个月后,被调到了澎湖驻防队担任队长。

赵宣明很不情愿调到这里来,他想着是去吕宋打西班牙人,为自己兄弟报仇。如今官兵无端前来进攻,他就把满肚子火气撒在了官兵身上。他在战船队失利后,把遍布全岛的中华公司岗哨全部撤回堡寨内,放qì

了西屿、测天岛和娘妈宫几处据点,把所有人员和物资全部集中到了风柜尾堡寨内。

官兵们不来进攻,赵宣明就主动出击,晚间偷袭罗一闻的娘妈宫营地,用新式铁皮手雷把整个营地炸得翻天覆地、官兵们晕头转向。追击出去的官兵不熟悉岛上的路,结果在漆黑的夜晚又被偷袭,被一群熟悉跳帮肉搏的水手杀得尸横遍野,出营地追击的漳州卫一个百户官战死,二十多名官兵被杀,包括在营地内被手雷炸死、混乱中自相践踏而死的,罗一闻所部在一夜之间就战死了100多人,伤者无数。

罗一闻完全是轻敌了,他才不信沈有容说的:堡寨内守军拥有大量火器。他认为这是沈有容为自己战败找借口。

营寨被偷袭后,他恼火了,驱赶着3000官兵沿着海岸线由陆路进攻风柜尾堡寨。

风柜尾堡寨面对陆地这一面具有地形优势,加上堡寨内强dà

火力,官兵的进攻结果可想而知。罗一闻的兵丁甚至没有一人能接近到堡寨50步范围内。赵宣明知dào

沈有容是谁,尹峰曾经告诫他们不要和沈有容所部冲突,所以他才会在第一天的战事中放了沈有容一马;铜山水寨的兵丁他就顾不着了,把十门野战炮集中在官兵进攻的前锋线这一边,用密集的霰弹射击打得官兵成片成片地倒下。驻防队100名战士在墙头射击,墙下两排200名战士蒙头只管装弹药,然后把装好弹药的燧发火枪交给墙头的战友射击,几乎不间断的子弹扫倒了成片举着木盾牌的官兵。

绝大部分参战官兵没有对付纯火器战争的经验,虽然他们也有炮和佛郎机铳、鸟铳,但是射程根本还没有够着堡寨的墙头,中华公司驻防队的枪炮已经打到他们脑袋上了。战事一开始就演变中华公司驻防队对官兵的单方面屠杀。

一个上午时间,罗一闻的兵丁死伤了近600人。这一下把罗一闻彻底打蒙了,他完全束手无措了,只好退回自己营垒,死守不出,在风柜尾堡寨前丢弃了大炮一门,佛郎机铳数架,刀枪无数。

暂时休战了五天,罗一闻企图夜间偷袭,结果他的兵丁在堡寨壕沟外踩上了带着钢轮发火装置的地雷,无端被炸死了十多人,惊动了守军,在一通枪弹打击下不得不退了回来。此后的日子,罗一闻就是拼命向驻扎在泉州的总兵朱文达求援兵。

朱文达无可奈何,只好再次把集结在泉州港的烽火门、南日山水寨水师1000余人和大金千户所的旗军三百名派了过去,结果还是一样:根本无法接近中华公司的堡寨。

于是,朱文达一边调动福州中卫、福州左卫、福宁卫的官兵在泉州集结,同时向浙江总兵催促援兵。

浙江总兵所辖的温处参将、台金严参将所部卫所兵、游兵这一天刚刚到达泉州港。朱文达在这天发布禁鱼令,结果弄得福建沿海民怨沸腾。

朱文达对浙江调来的800名义乌兵很有信心,他们可是戚继光时代闯出名气的强兵,基本保留了一些戚继光教授的纪律和战法。这个时期义乌兵是很吃香的,大明朝全国各地一有战事,就抢着要调义乌兵去作战,结果使得浙江总兵、地方官等人不断向朝廷抱怨义乌因此人口减少,无力承担更多兵役了。这些天他一直忙于协调各地调来的兵丁,对浙江兵特别优待,待遇上给予十足的伙食,这在他来说是稀罕事;平常克扣属下兵丁粮饷对他来说是日常习惯一般自然。

朱文达在泉州府衙驻扎了亲兵100名,并且派出几十人在曾家和尹峰家的宅院附近监视。泉州府衙也派出衙役胥吏帮忙监视,但是朱总兵不信任这些本地衙役;这些人都和曾家以及中华公司有着利益关系,指望他们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所以浙江兵到来的这天,他又派了名福州左卫的百户官,带着二十多名兵丁在华兴联号外围监视。

码头上挨了打的渔民是泉州的疍民水户,也没什么大名,人人称他为李七,也是中华公司在泉州港的密探暗桩之一。他第二天就以兜售卖鱼为名在泉州港外浙江兵临时军营外观察情况。晚间,他偷偷潜入泉州城北门一带,却发xiàn

华兴联号周边地方全是官兵在把守。

转悠了半天,已经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守在华兴联号后门的官兵全都缩在墙角睡着了。

李七借着墙角黑暗处的掩护,翻墙进入了华兴联号后院,熟门熟路直接去许心素的卧室,然后轻轻地在窗户上敲了一下。

中华联合公司暨华兴联号、华兴钱庄福建分号的大掌柜许心素压根没睡着,听到动静拿着燧发手枪从床上一跃而起,蹲在窗口小声问:“是谁?”

李七小声回答:“我,七仔啊”

许心素听出了来人声音,赶紧开门让他进来,也没时间寒暄了,直截了当问:“官兵情况怎么样了?”

李七抓起许心素桌上的茶壶,就这壶嘴咕咚喝了一口道:“又增兵了,这一次是浙江兵,听说有很能打的义乌兵。”

“多少人?”许心素点亮蜡烛,掏出纸笔,研磨写字,一边问道:“除了义乌兵还有那路人马?”

“浙江兵关防很严,不让我靠近营地,不清楚具体的人数;我看了一天,估计有三千人以上的浙江兵来了,他们带来上百艘船,船上还有一些水手、舵工,不晓得有多少人。”

许心素皱着眉头,摇摇头道:“前几天福建官兵又到了四千左右,这次浙江兵又有三千,这朱总兵好阔气,此次战事,官兵的兵力总计已经超过一万两千人了。不知dào

澎湖情况如何?”

李七哈哈一笑:“这个大掌柜请放心,我打听到澎湖堡寨依旧在船主的人手中,官兵死伤惨重,就是打不下来。”

由于澎湖战事,泉州沿海海路断绝,许心素现在还不知dào

马尼拉大胜的消息,他担心地摇摇头说:“兵力实在太悬殊啊!希望船主的大队快点赶回来!我这里只剩下最后两只信鸽了,这条消息发出后,我也无能为力了……希望澎湖还能再守一段时间!”

第149章 战澎湖(下)

澎湖的风柜尾堡寨守卫战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了.

赵宣明一点也不担心,他的手下部队每天还能抽空在寨子内空地上进行例行的操练。堡寨本来就是商馆的仓库所在,本来要卖到大陆上去的粮食以及驻防队囤积的番薯、玉米等容易储藏的食物堆积如山。寨子内除十几名公司的伙计书办外,560多名守军放开肚子吃也能吃上三个月;水?那也没问题,寨子内有两口井,水确实咸了一点,不过还是能喝得。

唯一要担心的是火药子弹和炮弹的消耗,赵宣明已经尽量节约了,除了减少夜间外出偷袭官兵的次数外,还规定作战时要节约弹药;大炮发射霰弹时,甚至用寨子外捡的石头来代替铁子铁砂,反正石块和铁子,打在哪个倒霉蛋的头上时,效果是差不多的。

铜山水寨钦衣把总罗一闻已经想不出别得什么办法来对付这小小堡寨了。从那次全军突击伤亡惨重之后,他手下的兵丁再没有了战斗的勇气和兴趣,每日基本是出工不出力,兵丁们被驱赶着来到阵前,基本上在中华公司驻防队火枪射程外就已经集体趴在地上了,任凭军官们如何催促、动手鞭挞也好、重金许诺也好,兵丁们坚决不站起来,死活不愿去冲锋陷阵。在他们看来,毫无还手之力地去被人屠杀,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批援军来到后,罗一闻又组织了一次进攻;这一次他派人绕道到风柜尾背后,从北面、东面两路进攻。这次参战的还有沈有容的部下。罗一闻被总兵朱文达骂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tian着脸去请求沈有容帮忙。还好,沈有容并未计较他先前的态度,带着部下听从他的指挥。

但是罗一闻却让浯屿水寨官兵打头阵,沈有容没办法,身先士卒带领队伍冲锋。

沈有容所部的第一次冲锋,官兵就能够一直冲到了壕沟旁。沈有容让他的兵丁不要像以前那样聚成一团向前冲,要在离堡寨一里开外就散开,几十人一个小队,士兵之间的距离也尽量拉开,减少子弹的杀伤力,使得中华公司的火器威力大减。

沈有容所部在壕沟前遇上麻烦了。壕沟有一人深,官兵们跳入壕沟后,寨子的围墙就成了两人多高,临时制作的梯子刚刚够得上墙头。在他们忙着搭梯子的时刻,堡寨内驻防队抛出的一串串手雷,把他们炸得晕头转向。此刻突出围墙外的碉楼、敌台上,火枪火炮都转移了方向,枪弹炮弹把壕沟附近打得尘土飞扬,沈有容的士兵在壕沟狭窄空间内成堆地被弹片击中,许多人死在壕沟中。如果此刻罗一闻能够乘墙头火力转移方向,正面火力减弱的机会发起总攻,说不定能改变战场上的僵局。但是,罗一闻却坐视沈有容所部在前线大批倒下,就是没有让后续兵力冲上去,白白Lang费了浯屿水寨官兵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沈有容被一颗手雷震晕了,被忠心的部下背了回来,无人指挥的士兵们也因此撤tuì

下来。

另一路官兵是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下向上方的堡寨冲击,但是领兵的南日山哨官根本不愿作战,朝天放了一阵鸟铳,摇旗呐喊之后就撤tuì

了,搞得赵宣明一头雾水,还以为其中有诈。

此战官兵各部缺乏配合,沈有容所部水师官兵白白战死了一百四十多人,伤两百多,浯屿水寨部队的伤亡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四十,基本失去了战斗力。此后,官兵的进攻就仅限于每日例行公事一般地在马公港海滩上鸣放鸟铳,摇旗呐喊,坚决不再冲锋了。

其实,很多水师官兵并不想和中华公司过不去,一些哨官、百户、小旗等下层军官还在驻地和中华公司有着贸易往来。因此,来自沿海的官兵毫无作战意愿,而内地卫所的兵丁大多已经蜕化成农民,缺乏战术训liàn

、装备低劣,一旦作战就知dào

聚成一团向前冲,一遇挫折就崩溃,澎湖战事久拖不决。

浙江兵在泉州集结的消息传到台湾,麦德、林晓不顾心急如焚的韩家父子、鲁石头、黄逞等大股东的请求,坚持不让刚刚回到台湾的飞豹号出击。因为飞豹号在回程遇到风暴,前桅杆折断,船体受损,在维修好之前不能出战。为了支援澎湖岛上的守军,海魂号准飞剪船被派了出去,带着本来就要增援到澎湖的100多名庄丁预备队战士偷渡海峡。

负责在澎湖列岛周围巡逻的浯屿水寨水师刚刚在陆战中遭到重大伤亡,把总沈有容也受伤了,一时之间整个部队战备松懈、士气低落,结果被海魂号乘着雨夜,接近到了风柜洞一带海岸,偷偷把100多名援军、部分武器弹药和几名特种部队神枪手送上了岸。不过风柜洞一带海岸地形实在太崎岖,有两门炮实在是没办法搬上岸,海魂号的船长只好掉头返航。

两艘南日山水寨的官兵水师船只在早晨发xiàn

了海魂号,但是仅仅看清了它浑身上下黑色的装束,转瞬间就被这艘古怪的船抛下了,根本无法追上。南日山水师领队的两名哨官商量了一下,觉得这船太古怪了,他们从来没见过福建海面上有过这样的船,必须上报到上司这里去。

这个雨夜,罗一闻在受了伤还坚持不退回大陆的沈有容鼓动下,再次搞了一次夜袭。雨水使得燧发火枪、钢轮发火地雷等都无法发挥威力了,这次夜袭确实是火器技术落后的官兵成功的机会。不过,能够在大雨瓢泼的夜晚作战的官兵部队,恐怕还得靠浯屿水寨来提供了,罗一闻咬咬牙,把自己的亲兵卫队100多人也派了出去,包括沈有容所部,烽火门、南日山等水寨部分官兵,总计900多人参加了夜袭。

不过,中华公司澎湖商馆堡寨驻守队长赵宣明对夜袭也有准bèi

。他命令用仓库内的木材和布料给每个炮台搭建了遮雨棚,使得大炮在下雨天照样可以发炮;同时,这天晚上值夜的战士全部是拿着弓弩的战船水手;望楼和碉楼、敌台也都准bèi

了大量直杆火箭。

官兵的夜袭在接近到堡寨墙下后,被值夜的水手发觉,已经来不及发炮了,一通弩箭射击后双方就在寨墙上开始了肉搏战;堡寨望楼、敌台发射的火箭在离堡寨100多步远的地面上炸开,桐油飞溅出来,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甚至还把几名官兵点着了,夜空中传出鬼哭狼嚎般地惨叫。水手队和随后赶来的驻防队战士和官兵在墙头进行了开战以来最激烈的肉搏,刀枪相击声、战士垂死的惨叫声和雨声夹杂。

各处望楼则坚持不间断地发射火箭,最终在堡寨外围形成了火墙,切断了官兵后续部队的进攻路线,前锋线上的官兵部队后继无力,最终被中华公司的部队赶下了寨墙,死伤惨重。

苦战一夜,大雨骤然停止,中华公司寨墙内甩出一串冒着黑烟的铁皮手雷,连片爆zhà

声之后,官兵的进攻最终被击退。这时,台湾赶来的100多名援军也到达了堡寨,并对撤tuì

的官兵发起了攻击,导致不少官兵在逃跑中失足从崎岖山路上摔到海边礁石上,无端送命。

“是张大叔吧?你们来得太及时了,真是及时雨啊!就是人太少了点啊,昨夜我们的人伤亡了不少。”赵宣明对前来增援的庄丁队队长说。

庄丁队队长张海是鲁石头的老伙计,快40岁的年纪了,但还是老海盗作风,上来就给赵宣明一拳:“好小子,寨子守了一个月,连毛都没掉一根,你小子运气好。瞧瞧,我的弟兄刚才帮你追官兵,这就有两个受伤了。怎么样,你还有多少人?”

赵宣明苦笑道:“就数昨夜人员伤亡最大了,有40多名弟兄归天,100多弟兄受伤,其中近半数受伤弟兄是重伤,短时间内是帮不上忙了。加上前段时间损失的人手,我这里能作战的还有400多人。”

“我带来的弟兄,都在山区和猎头族土人打过仗,肉搏、射击都有两下,还带来弹药粮草,现在全归你指挥了。麦统领和林总管说了,船主在吕宋岛大胜,马上就会返回台湾了。”

“真的?我们胜了?”赵宣明大喜,抓住张海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我们把马尼拉城也占了吗?”

“那还有假?船主亲自出马,哪里有搞不定的事。具体情况我也不晓得,反正打胜了是没错的。”

整座堡寨发出欢呼声,大家都在庆贺胜利,不仅是庆贺昨夜的胜利,也是为了尹峰在吕宋岛的大胜。

虽然被包围的时间已经一个多月,援军的到来以及吕宋岛大胜这两件事,使堡寨内的士气无形之中大涨。第二天夜里,新来的庄丁队对官兵在时里沙滩的营地发动了夜袭,一举把官兵这个临时营地烧成废墟,把官兵从风柜尾一线赶走了。

罗一闻彻底失去了作战意愿,专心躲在自己营地里等着第三批官兵部队的到来。

几天后,海魂号又在深夜里靠岸风柜尾南部沙滩,第二团即麦德“烈风团”的100多名精锐步兵登陆,带上了大量火药和子弹还有粮食,甚至还抬着两门三磅青铜炮,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就进入了堡寨内。

福建总兵朱文达带领福州左卫旗军1000名、福州中卫旗军1000名、福宁卫旗军900名,小埕水寨水师船只60艘、水手1000人在中左所出发了。一起出发的还有浙江援兵,包括浙江总兵属下的台金严参将所部官兵1000余人,其中义乌鸟铳兵800名,还有浙江平阳的镇下门水寨水师部队1000余人,总兵力近7000余人。

一天之后,大队的官兵帆船出现在澎湖湾外海,队伍一直延伸到西屿这一边玄武岩海岸边。到现在为止,福建官府经过三次增兵,总共向澎湖列岛这小小的地方投送了13000多名兵力,前前后后死伤接近2000,官兵驻岛总兵力已经超过11000人。而风柜尾那中华商馆堡寨内,守军不足700人,如果不是优越的地形条件,真的可能被官兵的人海战术淹死。

朱文达亲自到战场,统一指挥水师部队,包括浯屿、南日山、烽火门、小埕、铜山等水寨水师,福建官兵的水师主力全部集结在澎湖湾了。密集的战船巡逻防线在岛屿周围组织起来,中华公司再也无法偷偷地向岛上运部队和给养了。

风柜尾堡寨危机四伏,情况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尹峰总算带着部队返回台湾了。

欢迎战胜凯旋归来的人群还是很多,尹峰和部下们士气高昂地下了船。码头上的人们纷纷议论:“船主回来就好了,澎湖岛战事马上能见分晓了!”

“船主怎么没把另外两艘巨舰都带回来?就靠那些战船能行吗?”

“怎么不行,靠飞豹号上50门大炮,一样能把官兵水师全干到海底去!”

尹峰本人可没有狂妄到只凭一艘战舰就能对抗整个福建水师的地步。码头上欢迎的人群,无数父老乡亲围绕着他表示感激和恭敬,公司高层对于马尼拉城下大胜表示的恭贺,这一切都不会使他现在的心情有丝毫轻松。

曾景山和安和平、李跃等人还在马尼拉,现在公司负责商务贸易、工场生产、农业、城市基建等事的是韩平父子、鲁石头和新近升入董事会的海澄富商罗旭日、泉州黄逞(郑芝龙舅舅)等人。这些人不希望和朝廷撕破脸大打出手,但也担心官兵会打倒台湾破坏日益繁荣的中华公司基地。

在尹峰家书房,公司董事会高层人员和护卫队统领级以上军官都在场的时候,林晓把一封信交给尹峰:“这是台北鸡笼港堡垒守军用快马送来的密信,说是浙江方面派船送到他们这里的。”

林晓主持对内的情报收集工作还是很有效的,这一次的情报就是早先尹峰从江南走私丝绸时的生意伙伴,原昌国水营备倭把总罗庆,现在是浙江总兵官下辖的温处参将。这几年罗庆和中华公司生意做得很红火,不但自己发财致富,还靠大笔钱贿赂上司混上了温处参将的位置,已经算是朝廷的中高级军官了。

此次福建官府“围剿海盗”,罗庆也奉命派兵增援,顺便也把派兵的情报送到了华兴联号在温州的分号。辗转了几手之后,终于来到了尹峰手中。

第150章 横扫海疆

“温处舆台金严参将所部,金盘把总及海宁把总属下领哨旗牌官一员,备倭把总一员,部领哨官二员,中军名色把总一员,兵丁若干人;黄华关总哨官一员,部领哨官一员,……这是什么东西,连具体的兵马人数也没有,怎么回事?”

尹峰对于明朝军队的具体编制和上下级关系了解不多,而罗庆的文化程度也一般,所提供情报的判读还是很费脑筋的.林晓本来就是军户子弟,自然是比较了解的。他见尹峰心情不好,只好耐心解释道:“这里说的是浙江总兵委派了那些军官出征福建,按照平日里这些军官管辖的人数,我估计浙江方面出动了3000到4000人左右。”

“按照许心素的情报,这样算来官兵此战出动的总兵力不会少于一万三千。而且,福建水师五大水寨全部出动,主力齐聚澎湖。如此,福建沿海必然空虚,如果我们用飞豹号直接突袭福州或泉州,大家如何看?”沉稳的麦德慢条斯理地说着。

这是尹峰开会时一贯风格,大家不分阶级高低、畅所欲言。黄逞是第一次参加董事会会议,对这种开会形式非常好奇,不过他还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发言。

韩平摇摇头:“直接打福州,官兵大约会离开澎湖回去救援。可是,我们难道真的就此和朝廷大打出手?”

鲁石头冷笑:“官兵已经撕破脸了,我们还要顾忌什么?”

尹峰苦恼地说:“这是我们中华公司自建立以来,第一次和朝廷官兵正面交手,我们不能失败,那样就会大伤元气伤势台湾基地;也不能真的把福建官军全灭了,那样会惹得朝廷发大兵来围剿,和我们打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不能打福州。”

韩平一向对军务不感兴趣,对与朝廷谈和很感兴趣:“船主,咱们和官府的谈和的事怎么样了?”

尹峰摇头道:“巡抚衙门方面始终不答yīng

中华公司总部留在台湾,要我们放qì

台湾基地,这样的条件我们绝不能答yīng

。因此,这两个月来,曾家和福州方面联系甚少。”

麦德一直在看着地图,此刻忽然站起身指着书桌上的福建地图说:“船主,诸位东家,大家是否注意到没有:官兵在澎湖聚集如此多人马,只为围攻小小一个堡寨,难道不是很不合理?”

鲁石头凑到地图前,好奇地问:“啥事不合理?一堆笨蛋聚在那里,很快就是台风季节,要是那飓风一来,我看他们怎么出海巡航,怎么补充给养。”

尹峰拍拍麦德的肩膀,点点头:“麦德,你现在已经具备战略眼光了。“麦德不懂什么叫战略眼光,不过他本就是个内向和仔细的人,如今经过三年多军旅生涯,颇有了军人的外在气质,加上时刻保持的内敛性格,使在座诸人都不敢轻视他。本来那些常年漂泊在外的商人水手,和疍民之间并无什么阶级之分。他向尹峰敬礼示意,然后接着说:“官兵有那么多的兵力,完全可以以少量兵力困住我们的澎湖守军,大部队直接攻击我们的台湾基地。我们在澎湖的船队已经被官兵解决了,完全不会威胁到官兵。”

尹峰灵光一闪,哈哈一笑:“有办法了。诸位,我们解决眼下的危机,就得针对挑起此事的根源;此次战事,必定是徐巡抚和高太监联手做的好事,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呢?”

韩平和黄逞几乎同时跳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哈哈一笑。黄逞拱手笑道:“还是韩大掌柜说吧,在下一点浅见不足挂齿。”

尹峰打断两人的客套话:“行了,二位掌柜,现在时间紧急,有话直说。”

韩平对尹峰的不拘小节也已经习惯了,拱手道:“要让官府主动退兵,我看一种法子是公司的船队乘福建官府内部空虚,打到福州大门口,逼他们自己撤tuì

;还有种法子就是在澎湖彻底打痛官兵,让他们知难而退,以后想动手对付我们也得三思而后行。”

众人没想到平素胆小的韩平也能这样大着胆子对付官府,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这也是中华公司在吕宋岛大胜的影响,使得中华公司一些股东和掌柜无意之中,自信心大增,对于公司自身的武装力量有了新的认识。

尹峰在屋子中走了几个来回,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道:“如此,我们就双管齐下,在澎湖和官兵见个真章!”

……

飞豹号在上百名福建最好的船匠、船工没日没夜地赶工之下,终于完成了维修工程。隔了一天后,麦大海带领新兴号战船从台北鸡笼港赶到了魍港。

尹峰要亲自带新兴号去袭击福建沿海,麦大海则全力支援澎湖风柜尾守军,坚决把官兵拖住在澎湖列岛。

飞豹号以及新兴号带领十艘三桅战船,30艘双桅战船出了魍港,绕过澎湖向福建沿海进发,在到达金厦一带后,把浯屿、大埕水寨完全彻底烧了。主力前出到澎湖,防御空虚的泉州湾附近官兵水师顿时被打得鸡飞狗跳,丢盔弃甲、灰飞烟灭。

浙江镇下门水师倒是还有三十多艘战船留守在泉州,只不过在中华公司战船队的水手眼中,这些船几乎就是垃圾。浙江水师一向追求海上的快速部署,战船主要用于海上巡哨,不是为了作战,故而所求的是快速,所以其所用的船只都是船型较小的叭喇船或是唬沙船,大多是平底船,正好合乎浙江附近海洋的深度,沿岸较多沙岸的情形。因此,浙江战船被仅仅几艘三桅战船搞定,全体在泉州港外被击沉焚毁。

中华公司水师扫清了泉州湾外围地区,总共花了三天时间。这天夜里,大队人马停泊在了金门岛,旗舰新兴号停在了金门巡检司城(城址旧名吴山,后世称城仔顶)的岸边。

“报船主,我们在海里救起了两百多名官兵,现在被关在金门岛上。麦统领请示如何处置。”

尹峰站在新兴号船头,看着黑黝黝的大陆方向,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把刀对准官府是一回事,真的面临战争现实时,那些死伤在自己部队炮轰火烧之下的官兵,总归是普通的人,尹峰是无论如何不能漠然视之的,他毕竟是穿越者,而不是真zhèng

的海上枭雄,虽然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在转变了。

他没有回头,用沉重的口气命令身后的林跃道:“把他们都放了吧,把今天俘获的官兵战船让给他们几只,每名兵丁发银子二两,哨官以上的军官每人三两银子,让他们走吧。”

“等一下!”尹峰叫住了林跃,想了想说:“和麦大海说一下,我带新兴号今晚就去福州,让他潜伏在金门附近沿海,等待澎湖的消息。一旦官兵水师出了澎湖湾,立kè

出发拦截。”

尹峰带着新兴号和五艘三桅战船、十艘双桅战船由厦门闯入大泉州湾范围,先向南再往北,把海澄到泉州的剩余官兵水师船只统统扫清,也使官兵的禁渔令成了一纸空文。渔民能够出海了,也就意味着中华公司的情报来源恢复了。

尹峰得知福州附近沿海只有烽火门水师的船只十艘巡哨,府城周围官兵也只有千余人。尹峰由泉州港沿海岸往北,一举把烽火门水师船只全部送入海底。他强忍住上岸一举占领福州城的诱惑,再往北行驶,一直杀到了浙闽交界处海域。十五天之内,福建沿海烽烟四起、警报迭传。

巡抚徐学聚、海道副使张炬、税使太监高寀等人在福建城内急得上蹿下跳,连续向澎湖告急。本来还担心报信的船因为中华公司水军拦截而冲不出福建沿海,结果几条报信船都成功到达了澎湖,要求总兵朱文达速速派人回援福建。

这十多天内,林晓派出几十艘快速战船连续偷袭澎湖湾,和官兵水师进行了一场场混战。中华公司的战船已经配备了装着炮车的舰炮,炮车可以在大炮射击时减缓一部分后座力,减少大炮后座力对船身的损害,因此中华公司水军连一般的单桅船、双桅船上都装载了大炮。官兵水师对于远程攻击能力超强的中华水军的战术十分不适应。

官兵水师最主要的船上远射武器是佛郎机铳;这种后装子铳的炮最大特色是射速快,比每两分钟才能打一发的中华水军船载炮快许多。但是,由于它后装子铳的闭气性很差,所以发射药的推力损耗太大,佛郎机铳炮弹的射程就远不如其他火炮。官兵水师拼着命想靠近中华水军的战船,但是火炮射程不如人,打不着敌人但是却被总被人指着鼻子打。中华水军战船却始终转圈保持着距离,不断用炮弹打击水师船只,而可怜的官兵却总是处在挨打不能还手的地位,苦不堪言。

乘着官兵水师和中华公司水军在纠缠,海魂号再次把100多名麦德第二团的战士送上了风柜尾海岸,还给赵宣明带去了一门6磅青铜炮,无数的火药和一些粮食、跌打药物等。

官兵的步兵这些天只发起过一次大规模攻城,一路用船送上狭窄的北部海滩,另一路从风柜尾半岛连接主岛的通路进攻,第三路用船运到风柜尾南部沙滩登陆。

但是明军的三路围攻在时间上没有做到互相配合,结果被风柜尾堡寨的守军一一击溃。加强了火力和人手的中华公司堡寨,四处喷发着夺人性命的烟火,一天之内官兵在火器攻击下伤亡了一千余人。

第151章 横扫海疆(中)

尹峰为了达到吸引官兵回援的目的,从浙闽交界处往南继xù

前进,再次闯入泉州湾沿海一带.新兴号带队连续袭击了福建漳浦,过金门,陷中左所(厦门),追击铜山水寨残余船只一直追到广东靖海、甲子等地,然后在南澳附近将铜山水寨的十余艘战船全数缴获(水师官兵弃船上岛了)。然后,尹峰又回师福建,再次在厦门港外经过,把铜山(东山)水寨烧成一片白地,陷旧镇,击败金门游击卢毓英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一点战船,一个月内纵橫东南海上,声势所向披靡,官兵疲於奔命,莫可奈何。厦门、金门、烈屿、鼓Lang屿及附近各岛的渔民们倒是很高兴;禁渔令已经形同虚设,还能和中华公司做做生意,而收税的官兵和胥吏都躲进城内去了,怎么能不高兴啊!

同时,尹峰派出大批人在沿海宣传中华公司在吕宋大胜的消息。许心素也接到命令,发动大明朝内地所有华兴联号商行、华兴钱庄、票号等向各地宣传中华公司-华兴联号占领了整个吕宋岛,即将向整个大明朝的所有人等出售吕宋的土地。

对于主要商业经营范围仅仅是国内的大部分中国商人而言,这个消息简直是天方夜谭加重磅炸弹,不可能发生的事却真实的发生了。徽商、晋商、浙商、粤商等各大商帮的东家、掌柜纷纷派出人前往台湾一探究竟。

福建官府也收到相关揭帖,实jì

上沿海各州府县的官衙内都收到这种印刷精美的宣传单子;张家在台湾的铜活字、铅活字印刷作坊已经全力开工,专门印刷这类传单揭帖,然后通过各地的华兴联号商行、钱庄以及合伙商家分发出去。这种全国性的商业宣传揭帖广告恐怕是历史上头一次出现。

福建巡抚徐学聚、泉州知府姜志礼等人是第一批看到这些揭帖的朝廷官员。他们半信半疑地抛开揭帖,继xù

为海面上纵横往来的中华公司战船而忧心忡忡。

沈有容的浯屿水寨前次已经被烧毁,这一次尹峰干脆派十艘战船在此驻守,监视泉州港的动静。中华公司舰队还算是比较克制的,到现在为止,除了个别海岛,他们并未有一兵一卒登上大陆。所有俘虏的官兵,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释fàng

,而且还给以路费,受伤者还给治伤。

尹峰个人倒是对与海上武装力量的机动能力有了深刻的体会,更加坚定了他建设一支大炮巨舰舰队的信念。

如此这般一折腾,福建沿海的官兵水师除了在澎湖的那部分外,其余的已经全军覆灭,片帆不存。这段时间,金门已经成了中华公司的临时基地,麦大海干脆在那里招兵了。不少渔民踊跃参军;这个时代的中国沿海,就数福建沿海的渔民多而且穷,加上普遍地有山高皇帝远的心态,对朝廷官府缺乏敬意,因此愿意去中华公司当兵的人很多。

……

福建总兵朱文达苦恼地看着手头的巡抚衙门报急文书,抬头问帐下的周七道:“不是传说尹峰的巨舰还在吕宋吗?这出现在泉州港外的是什么船?”

朱总兵不懂什么叫制海权,连俞大猷提出的“大船胜小船、大銃胜小銃,多銃胜寡銃”的理论也没听说过,但是这些天他亲身体会到了失去制海权的后果。一万多官兵的粮食弹药都得靠大陆接济,如今来自大陆的航路断绝,全体官兵都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福建总兵朱文达已经有点惶恐了,他在总兵任期之内已经遭遇多次军事失败,而且大多和中华公司有关。

他到达澎湖后,首次大举进攻就遭到失败,不由地十分恼火,对和中华公司和尹峰是又恨又怕。

高寀手下的师爷周七正在他手下参谋,给他出主意:派人去风柜尾,以高官厚禄引诱守军投降。朱文达闻言心动,可又抹不下总兵的面子,上万大军打不下一个小小海盗寨子,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袁进、李忠现在在他帐下担任亲兵营领哨旗牌官,名声好听,实jì

上手下除了十几名招安前的原班人马,根本没有什么部下。他们俩对中华公司和尹峰那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俩此时也在帅帐角落里冷冷清清地站着,互相看了一眼后,袁进小心地站出来说:“大人,小的有一主意,不知……”

朱文达挪动胖胖的身子,好像才发xiàn

袁进似地,不耐烦地说:“哦,是袁进啊,有话尽管讲来,不要婆婆妈妈地!”

袁进拱手道:“是,小的在贼酋尹峰手下待过,此人偏爱火器,所以堡寨内守兵才会有那么多火器……”

“少罗嗦,就说你想到什么主意了!”朱文达打断他的话说。

袁进偷偷擦了一把冷汗,赶紧说道:“火器只有用火器才能对付,眼下岛上的浙江义乌鸟铳兵就是我大明军中最精熟于火器作战的强兵,何不让他们去对付尹峰的手下?”

朱文达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一点本将早已想到,何须你说?”

周七在一边听了腹诽不已:就是因为朱文达轻敌,并且想让自己的部下抢得攻占风柜尾寨子的首功,所以义乌鸟铳兵在这次攻击中根本没有上战场!

周七站出来说道:“总兵大人,如今看来,光靠800浙江鸟铳兵,也是无济于事的。何不以全军出击,海路两边,四面围攻,然后再以浙江鸟铳兵强攻其中一路,或者可行……”

袁进上前一步说:“贼寇火器犀利,小人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抵御炮子和子弹,……”

这一天,一名漳州卫的百户作为使者,来到了堡寨门口。

赵宣明听说有官兵使者前来招降,二话不说就拿着杆燧发火枪上了正门的望楼。他身后跟着两名阴沉着脸的监军官。

“里面的弟兄听着,我是漳州卫的百户齐越,小官一个,来这里也是没法子,上头逼着来的。”

赵宣明等人一听这百户说话,差一点笑出声;有这样来招降的吗?不过通过此人口音就知dào

,这家伙确实是漳州人。赵宣明干脆地喊道:“喂,下面的那个,我也是漳州龙海人。你的上司想让你说什么?”

百户齐越是个黑瘦的小个子,年纪大约三十多岁,脸上有条刀疤,愁眉苦脸地说:“我有个同乡在你们那里做事,我也知dào

你们军饷高、小兵的日子都过得比我好,没法子,谁让我一出生就是世袭百户呢。”

赵宣明和两个监军相视而笑;这位根本是来找人聊天的,哪里像是来招降海盗的。

“直说了吧,总兵大人想招降你们,条件是给领头的五十两银子和百户的官身,协从人员可留五十人为亲兵,其余的遣散回乡,各发10两银子……”

赵宣明忍不住打断了百户齐越的话:“喂,老乡,你知dào

我们给尹峰船主做事,每月饷银是多少吗?”

齐越苦笑:“我听说过,反正比我好得多。算了,我知dào

多说无益,白费口舌,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望楼上赵宣明和两名监军官面面相觑。那小军官忽然又转回身,冲着他们说:“你们可要小心了,总兵大人已经有破解你们大炮的法子了。”他没头没脑说完,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宣明抓抓头皮,大惑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破解我们大炮的法子?什么法子能挡得住大炮?”

三天后,赵宣明就见识到了这所谓破解大炮的法子。

总兵朱文达决定最后再攻一次,把所有的浙江义乌鸟铳兵全用上,袁进提出的防炮法也用上。如果成功就万事大吉,如不成功,就撤兵回福建。

这三天官兵忙着在整个澎湖列岛上砍伐树木,挖掘泥土,用两排木栅栏固定中间一堆堆柴草树枝和泥巴,组成一堵可以活动的木栅栏墙,让士兵们在一边推着向前走。这实jì

上是抄袭了当年和红毛夷争夺澎湖时尹峰抵御荷兰人枪炮的故技,是袁进盗版后告sù

了朱总兵,官兵们花了三天时间山寨出了这种防炮木栅栏。

战场上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另一边,官兵们诡异地默不作声,用力推着三堵各有五十步宽木栅栏。

包裹了泥土和稻草、树枝等物的“木墙”沿着海岸线,一步步缓慢逼近中华商馆堡寨的东面寨墙,中华公司布置在这一面的8门三磅炮连续射出弹丸,但是打在这几米厚的木条树枝稻草堆上,几乎是泥牛入海般消失了,炮弹杀伤力无影无踪;霰弹射击到还有点用,能打倒几个在木栅栏墙后冒冒失失露出脑袋的家伙。

官兵前进速度很忙,但很坚决,也很有效。尹赵宣明恼火地大喊:“上六磅炮,我就不信这一堆烂木头泥巴能挡住炮弹!”

六磅炮也没什么明显效果,最多是让木栅栏变形,把后面推木墙的士兵震倒几个。

“妈的,把对准沿海的二十四重炮搬过来!”赵宣明着急了。

一名监军官忽然说:“不行了,官兵从海上过来了!”话音未落,瞄准海面军舰的巨大的二十四磅重炮开火了;整座堡垒都在颤动。

老海盗张海忽然道:“用火烧!这是木头墙,可以点火烧!”

赵宣明蹦了起来:“对啊!用火箭烧!”

第152章 横扫海疆(下)

移动的木墙屏障最大的问题在于行进慢,全靠人力推动,受地形限制大.官兵展开四面围攻的架势,主力就是由风柜尾半岛连接澎湖本岛的山路攻击,主要有浙江来的义乌兵、福州左卫的旗军、各个水寨抽调出来的兵丁总计2000余人。其余西面、北面的海上和南面沙滩一路,基本都是牵制性质的佯攻,这几处由于地形影响,靠官兵现在的士气和装备情况,发起攻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效果,朱文达、罗一闻等人对此完全没有信心。他们完全指望着东路的进攻能靠木栅栏屏障产生奇迹。

官兵们弯着腰躲在后面使劲推着木墙,一点一点往前挪,见到那大炮果然打进柴草烂泥堆中后失去了杀伤力,不由地鼓起了勇气,不过谁也不敢抬头。虽然不断有官兵因疏忽和不小心被对方的铅弹和霰弹炮子打中,或哀号倒地挣扎,或干脆就地死去,但是这三堵诡异的木墙依旧坚决地向堡寨方向接近。

不过,官兵行动速度太慢给了中华公司驻防队一线机会。

护卫队在堡寨内拥有近800人的兵力,官兵主攻方向配置了300名火枪手和100名近战水手,其余三面各安排一百人应付,留下100人在商馆仓库内埋伏,作为预备队。

赵宣明一面命人把两门三磅野战炮靠人力抬到望楼上去,打算居高临下射击木墙后的敌军士兵;同时,赵队长亲自带人把仓库内所有的长杆火箭全部搬了出来。

由于那一次雨夜之战中,可以在水中燃烧的火箭派了大用处,因此第三次增兵时,海魂号带来了100多枝紧急赶工做出来的火箭。

赵宣明也顾不着节约弹药了,让大家把火箭搁在寨墙上、架在望楼、敌台,炮手也暂停开炮,就在炮台上架起火箭,“嗖嗖嗖嗖嗖……”一连串尖利的哨音划破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空。轻微爆zhà

声后,在木墙前后腾起了一团团火苗。

起初不以为然的官兵依旧在卖力地推墙,可是没多久最前方的那具活动木墙被十几支火箭爆zhà

后甩出的桐油点燃,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堵火墙。袁进的盗版防炮屏障可能塞了太多茅草,燃烧得很快。墙后的官兵们慌忙四散奔逃,不少人被在堡寨望楼上居高临下开炮射击的霰弹打翻。

忽然间从第二堵木墙后迅速窜出一群官兵,三五成群、十余人一队,有的拿着盾牌掩护、有的躲在盾牌后用鸟銃向中华公司的士兵们射击。这时官兵确实已经接近了堡寨围墙,以致与他们落后的鸟銃也能打到堡寨内了。措手不及的中华护卫队战士们都在炮台上、寨墙上、望楼上直着腰,放枪放炮发射火箭,打得痛快,完全忘了要隐蔽自己。

第一轮弹雨中,四十余名驻防队战士从寨墙上、炮台上倒下。赵宣明在东门望楼上正在给火箭点火,不小心也中了发鸟铳子弹,身子一歪差一点从二十丈高的地方摔倒壕沟内去,多亏了他身后的监军曹泰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拖到了望楼地板上,强行让他趴到地板上去。这时,已经又有好几发子弹击中了望楼的栏杆。

赵宣明大怒,一把推开监军曹泰,抬起身往下一看;却见更多的官兵兵丁拿着鸟铳冲出了后面两段木栅栏围墙,以十余人为单位保持松散的阵型,每名盾牌兵掩护一名鸟铳兵,跳跃着迅速接近寨墙。虽然每小队有十余人,但是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前进闪避、掩护射击,战术动作井井有条。一旦有战士伤亡,同队战士绝对不Lang费任何时间,依旧能够紧密配合继xù

前进,而后方立kè

有士兵冲出来救助伤员。

“真稀奇,这是什么部队?这种小队协同作战方式,不是和我们护卫队所接受的训liàn

差不多吗?”赵宣明吃了一惊,指着战场上突然出现的这群官兵说:“曹监军,这些官兵不是福建兵!”

曹泰比赵宣明还要年轻,是大家所谓的“尹船主的孤儿”——指尹峰从吕宋岛救出的孤儿,以及后来在国内救助的那些父亲在吕宋岛被杀的孤儿。他刚刚从军校毕业,实jì

上还在实习期。他倒是听过尹峰讲课,马上做出判断:“这一定是义乌鸟铳兵,学得是当年戚继光大人的训liàn

法,和我们船主大人是同出一门的。赵队长,这是强敌,赶紧组织后备队!”

赵宣明冒着弹雨下到寨内,这时已经有小部分浙江官兵突pò

到了壕沟旁了。

总算护卫队队员都经过了一年的训liàn

,协同作战能力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很快伤亡者被清理出寨墙,以第一团战士为主在墙头射击,驻防队和水手们装弹药,连绵的燧发枪枪弹很快压倒了义乌兵的鸟铳射击。

义乌兵不但鸟铳射击速度比中华护卫队的燧发枪慢,而且他们并未采用数排轮射的方式来增加火力密度。他们的十余人为一队的松散阵型来源于戚继光的鸳鸯阵,每小队配备的火器数量有限,也没有相应的火器战术,形不成密集的火力;用以对付武器相当的倭寇和国内的各种反叛势力足够了,但是眼前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是超前时代的火器部队。武器和战术上的几代之差,使得义乌兵在密集的大炮霰弹和火枪子弹扫射下,大批大批倒下,有几支小队整队阵亡在大炮发射的霰弹轰击下。

然而,义乌兵从戚继光时代就讲究纪律和服从命令不怕死,在这样巨大伤亡下,别的官军部队早就崩溃了,但是大部分义乌兵依旧冲锋不止。在他们的顽强的冲击下,护卫队也出现了不少伤亡,寨墙上不时有士兵倒下,下面的士兵立kè

跳上踏板继xù

射击。

最先的突pò

到壕沟边的义乌兵毫不犹豫跳下壕沟,搭起人梯,后面的士兵跳上他们的肩膀踩着他们的头往寨墙上攀爬,完全把周围落下的火枪子弹视若无物。一名士兵被子弹击中倒下,后面的人继xù

踩着同伴的身体往上爬;后续赶来的战友以跪姿用鸟铳向寨墙上的中华军掩护射击,其他战士展开盾牌为开枪射击的战友做掩护。

赵宣明眼见东面整段寨墙上都已发生肉搏战,大声命令到:“第二线、第三线,上刺刀!好了吗!上!”

本来在埋头装弹药的战士们上好了枪刺,冲上了寨墙接替第一线的战友和义乌兵做战,第一线的战士们在紧张中根本没时间上刺刀,此刻赶紧退下寨墙,装上刺刀后就在寨墙下站成数排,紧张地注视着寨墙上的厮杀。

很明显,义乌兵的肉搏战能力也不差。当时明军的一般部队疏于训liàn

,士兵不愿近战肉搏,但义乌兵很明显不属于一般明军。他们还能互相之间配合zuò

战,其近战战斗力和护卫队战士旗鼓相当。这时已经可以看出,这些转战各地、到过朝鲜打过倭寇的义乌老兵们,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纯熟程度远高于公司护卫队年轻的战士们。战事实在是太紧张了,每名战士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没人有时间去拿手雷和点燃手雷引信。

赵宣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名官兵士兵在打翻两名护卫队战士后,已经翻过了寨墙,进入寨子内了。这是持续三个多月的战斗中,官军士兵第一次冲入中华公司的堡寨内。

陆续又有官兵冲进了寨墙内,但是仅此而已。

赵宣明已经把商馆仓库内的预备队调出来了,配合刚刚退下来的第一团步兵们在寨子内空地上排列出整齐的三排。赵宣明吹响了海螺号,东面寨墙上的己方战士立kè

跳到地面,蹲下或躲到踏板下。“轰轰轰呯呯呯”,三排燧发火枪开始不间断的射击,所有翻过寨墙的义乌兵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立kè

身中数弹甚至十数弹而死。不少官军士兵才在寨墙上露出脑袋,就被打翻在壕沟中。密集的弹雨在寨墙上打出串串火星,迅即烟雾掩盖了一切,但是没有命令射击是不会停的,所以燧发枪还在轮番射击,破灭了任何人翻墙而入的企图。

几分钟内,硝烟弥漫在整个堡寨内部,寨墙上不断发出士兵的惨叫。所有冲入寨墙内的官军士兵无一幸存,几乎全部被打死。

赵宣明吹响海螺号,护卫队官兵们迅速抬着仓库内拆出来的几块长木板,冲上血流成河的寨墙,把木板直接搭在壕沟上,对着寨墙外残余的官军发起了刺刀冲锋。

最强的义乌兵失败了,其余的官兵一哄而散,反而还是义乌兵做了殿后。此战800名义乌兵战死了近400人,受伤200多人,能够自己走回营地的仅仅200余人。

堡寨内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战死100余人,受伤的也有百余人,可谓开战以来最大的伤亡了。赵宣明带队冲出堡寨,追了有几里地,再次把时里沙滩的官军营地烧毁了。他还俘虏了80多名义乌兵,非常小心地带回了堡寨。

从此以后,朱文达再也无心作战了,一心想着要撤军回福建。可是,现在福建方向的消息已经断绝,连巡抚大人求救的信使都不来了。他们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战船队主力在哪里,万一撤tuì

时正好遇上那几艘浑身是炮眼的巨舰,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他们现在还不知dào

,尹峰已经几乎把福建沿海全部清理了一遍。他此刻驻扎在海坛岛东边的海坛湾,战船队巡哨福州沿海,封锁了福州海上航路,切断了福建官府和澎湖前线的联系。

麦大海以主力战舰“飞豹号”带队在澎湖和金门之间巡逻,搜捕一切企图给澎湖运送给养的官府船只。

整个福建沿海,从北到南已经成了中华公司战船自由往来的地方。前段时间从吕宋返回的两支战船队共计二十艘战船,连台湾港都没有停靠,直接来到了金门,加强了对福建沿海的封锁力度。

澎湖岛渐渐成了外无救兵内无来粮草的孤岛,万余官兵渐渐地都知dào

了自己的处境。虽然澎湖马公港和西屿等处有官兵的近300艘船只,但是真zhèng

的装备了火器的战船只有五六十艘,而且官兵水师的水兵们都知dào

,这些所谓战船在中华公司的的战舰面前,纯属玩笑而已。

第152章 横扫海疆(下)

移动的木墙屏障最大的问题在于行进慢,全靠人力推动,受地形限制大.官兵展开四面围攻的架势,主力就是由风柜尾半岛连接澎湖本岛的山路攻击,主要有浙江来的义乌兵、福州左卫的旗军、各个水寨抽调出来的兵丁总计2000余人。其余西面、北面的海上和南面沙滩一路,基本都是牵制性质的佯攻,这几处由于地形影响,靠官兵现在的士气和装备情况,发起攻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效果,朱文达、罗一闻等人对此完全没有信心。他们完全指望着东路的进攻能靠木栅栏屏障产生奇迹。

官兵们弯着腰躲在后面使劲推着木墙,一点一点往前挪,见到那大炮果然打进柴草烂泥堆中后失去了杀伤力,不由地鼓起了勇气,不过谁也不敢抬头。虽然不断有官兵因疏忽和不小心被对方的铅弹和霰弹炮子打中,或哀号倒地挣扎,或干脆就地死去,但是这三堵诡异的木墙依旧坚决地向堡寨方向接近。

不过,官兵行动速度太慢给了中华公司驻防队一线机会。

护卫队在堡寨内拥有近800人的兵力,官兵主攻方向配置了300名火枪手和100名近战水手,其余三面各安排一百人应付,留下100人在商馆仓库内埋伏,作为预备队。

赵宣明一面命人把两门三磅野战炮靠人力抬到望楼上去,打算居高临下射击木墙后的敌军士兵;同时,赵队长亲自带人把仓库内所有的长杆火箭全部搬了出来。

由于那一次雨夜之战中,可以在水中燃烧的火箭派了大用处,因此第三次增兵时,海魂号带来了100多枝紧急赶工做出来的火箭。

赵宣明也顾不着节约弹药了,让大家把火箭搁在寨墙上、架在望楼、敌台,炮手也暂停开炮,就在炮台上架起火箭,“嗖嗖嗖嗖嗖……”一连串尖利的哨音划破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空。轻微爆zhà

声后,在木墙前后腾起了一团团火苗。

起初不以为然的官兵依旧在卖力地推墙,可是没多久最前方的那具活动木墙被十几支火箭爆zhà

后甩出的桐油点燃,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堵火墙。袁进的盗版防炮屏障可能塞了太多茅草,燃烧得很快。墙后的官兵们慌忙四散奔逃,不少人被在堡寨望楼上居高临下开炮射击的霰弹打翻。

忽然间从第二堵木墙后迅速窜出一群官兵,三五成群、十余人一队,有的拿着盾牌掩护、有的躲在盾牌后用鸟銃向中华公司的士兵们射击。这时官兵确实已经接近了堡寨围墙,以致与他们落后的鸟銃也能打到堡寨内了。措手不及的中华护卫队战士们都在炮台上、寨墙上、望楼上直着腰,放枪放炮发射火箭,打得痛快,完全忘了要隐蔽自己。

第一轮弹雨中,四十余名驻防队战士从寨墙上、炮台上倒下。赵宣明在东门望楼上正在给火箭点火,不小心也中了发鸟铳子弹,身子一歪差一点从二十丈高的地方摔倒壕沟内去,多亏了他身后的监军曹泰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拖到了望楼地板上,强行让他趴到地板上去。这时,已经又有好几发子弹击中了望楼的栏杆。

赵宣明大怒,一把推开监军曹泰,抬起身往下一看;却见更多的官兵兵丁拿着鸟铳冲出了后面两段木栅栏围墙,以十余人为单位保持松散的阵型,每名盾牌兵掩护一名鸟铳兵,跳跃着迅速接近寨墙。虽然每小队有十余人,但是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前进闪避、掩护射击,战术动作井井有条。一旦有战士伤亡,同队战士绝对不Lang费任何时间,依旧能够紧密配合继xù

前进,而后方立kè

有士兵冲出来救助伤员。

“真稀奇,这是什么部队?这种小队协同作战方式,不是和我们护卫队所接受的训liàn

差不多吗?”赵宣明吃了一惊,指着战场上突然出现的这群官兵说:“曹监军,这些官兵不是福建兵!”

曹泰比赵宣明还要年轻,是大家所谓的“尹船主的孤儿”——指尹峰从吕宋岛救出的孤儿,以及后来在国内救助的那些父亲在吕宋岛被杀的孤儿。他刚刚从军校毕业,实jì

上还在实习期。他倒是听过尹峰讲课,马上做出判断:“这一定是义乌鸟铳兵,学得是当年戚继光大人的训liàn

法,和我们船主大人是同出一门的。赵队长,这是强敌,赶紧组织后备队!”

赵宣明冒着弹雨下到寨内,这时已经有小部分浙江官兵突pò

到了壕沟旁了。

总算护卫队队员都经过了一年的训liàn

,协同作战能力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很快伤亡者被清理出寨墙,以第一团战士为主在墙头射击,驻防队和水手们装弹药,连绵的燧发枪枪弹很快压倒了义乌兵的鸟铳射击。

义乌兵不但鸟铳射击速度比中华护卫队的燧发枪慢,而且他们并未采用数排轮射的方式来增加火力密度。他们的十余人为一队的松散阵型来源于戚继光的鸳鸯阵,每小队配备的火器数量有限,也没有相应的火器战术,形不成密集的火力;用以对付武器相当的倭寇和国内的各种反叛势力足够了,但是眼前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是超前时代的火器部队。武器和战术上的几代之差,使得义乌兵在密集的大炮霰弹和火枪子弹扫射下,大批大批倒下,有几支小队整队阵亡在大炮发射的霰弹轰击下。

然而,义乌兵从戚继光时代就讲究纪律和服从命令不怕死,在这样巨大伤亡下,别的官军部队早就崩溃了,但是大部分义乌兵依旧冲锋不止。在他们的顽强的冲击下,护卫队也出现了不少伤亡,寨墙上不时有士兵倒下,下面的士兵立kè

跳上踏板继xù

射击。

最先的突pò

到壕沟边的义乌兵毫不犹豫跳下壕沟,搭起人梯,后面的士兵跳上他们的肩膀踩着他们的头往寨墙上攀爬,完全把周围落下的火枪子弹视若无物。一名士兵被子弹击中倒下,后面的人继xù

踩着同伴的身体往上爬;后续赶来的战友以跪姿用鸟铳向寨墙上的中华军掩护射击,其他战士展开盾牌为开枪射击的战友做掩护。

赵宣明眼见东面整段寨墙上都已发生肉搏战,大声命令到:“第二线、第三线,上刺刀!好了吗!上!”

本来在埋头装弹药的战士们上好了枪刺,冲上了寨墙接替第一线的战友和义乌兵做战,第一线的战士们在紧张中根本没时间上刺刀,此刻赶紧退下寨墙,装上刺刀后就在寨墙下站成数排,紧张地注视着寨墙上的厮杀。

很明显,义乌兵的肉搏战能力也不差。当时明军的一般部队疏于训liàn

,士兵不愿近战肉搏,但义乌兵很明显不属于一般明军。他们还能互相之间配合zuò

战,其近战战斗力和护卫队战士旗鼓相当。这时已经可以看出,这些转战各地、到过朝鲜打过倭寇的义乌老兵们,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纯熟程度远高于公司护卫队年轻的战士们。战事实在是太紧张了,每名战士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没人有时间去拿手雷和点燃手雷引信。

赵宣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名官兵士兵在打翻两名护卫队战士后,已经翻过了寨墙,进入寨子内了。这是持续三个多月的战斗中,官军士兵第一次冲入中华公司的堡寨内。

陆续又有官兵冲进了寨墙内,但是仅此而已。

赵宣明已经把商馆仓库内的预备队调出来了,配合刚刚退下来的第一团步兵们在寨子内空地上排列出整齐的三排。赵宣明吹响了海螺号,东面寨墙上的己方战士立kè

跳到地面,蹲下或躲到踏板下。“轰轰轰呯呯呯”,三排燧发火枪开始不间断的射击,所有翻过寨墙的义乌兵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立kè

身中数弹甚至十数弹而死。不少官军士兵才在寨墙上露出脑袋,就被打翻在壕沟中。密集的弹雨在寨墙上打出串串火星,迅即烟雾掩盖了一切,但是没有命令射击是不会停的,所以燧发枪还在轮番射击,破灭了任何人翻墙而入的企图。

几分钟内,硝烟弥漫在整个堡寨内部,寨墙上不断发出士兵的惨叫。所有冲入寨墙内的官军士兵无一幸存,几乎全部被打死。

赵宣明吹响海螺号,护卫队官兵们迅速抬着仓库内拆出来的几块长木板,冲上血流成河的寨墙,把木板直接搭在壕沟上,对着寨墙外残余的官军发起了刺刀冲锋。

最强的义乌兵失败了,其余的官兵一哄而散,反而还是义乌兵做了殿后。此战800名义乌兵战死了近400人,受伤200多人,能够自己走回营地的仅仅200余人。

堡寨内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战死100余人,受伤的也有百余人,可谓开战以来最大的伤亡了。赵宣明带队冲出堡寨,追了有几里地,再次把时里沙滩的官军营地烧毁了。他还俘虏了80多名义乌兵,非常小心地带回了堡寨。

从此以后,朱文达再也无心作战了,一心想着要撤军回福建。可是,现在福建方向的消息已经断绝,连巡抚大人求救的信使都不来了。他们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战船队主力在哪里,万一撤tuì

时正好遇上那几艘浑身是炮眼的巨舰,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他们现在还不知dào

,尹峰已经几乎把福建沿海全部清理了一遍。他此刻驻扎在海坛岛东边的海坛湾,战船队巡哨福州沿海,封锁了福州海上航路,切断了福建官府和澎湖前线的联系。

麦大海以主力战舰“飞豹号”带队在澎湖和金门之间巡逻,搜捕一切企图给澎湖运送给养的官府船只。

整个福建沿海,从北到南已经成了中华公司战船自由往来的地方。前段时间从吕宋返回的两支战船队共计二十艘战船,连台湾港都没有停靠,直接来到了金门,加强了对福建沿海的封锁力度。

澎湖岛渐渐成了外无救兵内无来粮草的孤岛,万余官兵渐渐地都知dào

了自己的处境。虽然澎湖马公港和西屿等处有官兵的近300艘船只,但是真zhèng

的装备了火器的战船只有五六十艘,而且官兵水师的水兵们都知dào

,这些所谓战船在中华公司的的战舰面前,纯属玩笑而已。

第153章 商业谈判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澎湖岛上的交战双方大致处在和平状态.官兵水师虽然依旧封锁着风柜尾海岸,但是一到晚上,那神出鬼没的海魂号经常是畅通无阻地停靠到了海岸边,把人员物资送上岛,然后接走伤员。

起初确实有认真负责的水师船只想追击海魂号,但是往往只能看着这艘黑乎乎的怪船轻松地把他们抛下,扬长而去。最后,水师官兵们已经饿得没力qì

巡逻了,摇身变成了渔民,整天在澎湖岛附近捕鱼。步兵弟兄们可不能靠在岛上种麦子过日子,有限的粮草还得先满足军官和总兵的亲兵营。

这些天,赵宣明还主动出击;风柜尾的陆路已经被官兵用多处营盘严密封锁了,他们就用小舢板从马公港南海岸贴着海岸线划到官兵军营附近,‘嗖嗖”地发出一串火箭后,掉头迅速返回。尝到甜头的赵宣明连续出击,每晚必到,乐此不疲,弄得明军营地鸡犬不宁、吃不好也睡不好。

有一次的火箭袭击造成了停泊在马公港的官兵战船燃起了大火,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足足烧毁了五十多艘船。此后,朱总兵到来后一直被冷藏的沈有容被任命为水师总指挥官。沈有容好不容易调动起一些人的士气,亲自带伤上阵,加强了风柜尾沿线海域的防御,总算暂时抑制住了中华公司军队的海上游击战。

随着饥饿的日益蔓延,官兵情绪开始具有爆zhà

性。浙江客军部队最先开始闹事;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福建,仗打得不顺,而且吃不好睡不好,因此早就嚷嚷着要回家去。

为了分配粮食的问题,浙江兵和福建兵还爆fā

了连番武斗。

浙江兵的后勤粮饷主要靠浙江都司温处参将协调,温处参将手头还有不少由浙江运来的粮食囤积在泉州、厦门金左所,但是海面被封锁了一样运不过来。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前期海路还畅通时,他却没有船运;前面提到过,浙江水师的船适合在浙江沿岸浅海航行,不适宜渡海越过台湾海峡。因此,他要借福建方面的船给自己部队运补给,而福建总兵朱文达对义乌兵的招待还不错,其余部队的待遇就欠佳了。在尹峰开始对福建沿海发动袭击后,海路运粮日益减少,朱总兵也就顾不得客兵了,把非常稀有的那点粮食全划归自己亲兵营和福建兵。

浙江兵的粮库首先见底,于是火并武斗就在两省官兵之间爆fā

。浙江兵仗着火器多,一口气轰平了福建兵的几个营寨,抢走了大批粮草。福建兵随后倚仗人多势众,蜂拥而上,一举夺回了大部分粮草。双方动用火器刀枪,打得不亦乐乎,动静之大,搞得赵宣明一早被吵醒,以为官兵又要进攻了,急急忙忙跑上望楼,这才发xiàn

原来是官兵内讧。

没几天,有一些官兵偷偷驾着船溜出澎湖湾,向大陆方向逃跑。

中华公司水军战船早已在澎湖列岛周围巡逻监视,发xiàn

了逃兵就毫不客气地追击,远远地开炮轰击,逼使官兵们停船投降。中华公司的人也不为难他们,只是把他们的武器弹药一概没收后,就把他们放走了,有好心肠的水军战士,还会给官兵们一些食物。

战事到了这一步,所有人只要不是白痴,都知dào

官军距离彻底失败的日子是屈指可数了。巡抚徐学聚肠子都悔青了,距离自己调离福建还有一年,却因为主张打“海盗”弄得本省水师全军覆灭,福建能战的步兵全部困守孤岛,如此一来自己的仕途宦运岌岌可危啊!

况且此次和中华公司开战,也得罪了不少本地与中华公司利益相关的乡绅仕宦,这些人不乏在朝中有人能说话的主,他们如果再在朝廷搬弄一下是非,明年就是考核政绩的年份,搞不好自己就得贬到什么荒山野岭去作小官了。徐学聚一向和朝中得势的阉党不对眼,而在福建任职时和税师太监高寀也有着厉害冲突,因此,他现在真得十分担心自己的命运了。

税使太监高寀也有着自己的担忧;他为这次出征垫付那么多的钱粮,一旦失败,那么他不但不能完成福建今年上缴的税银额度,而且还会因为得罪了全福建官绅而被告上北京,说不定就此会被调回北京,结束自己在福建作威作福的生涯。他不得不跑到巡抚衙门去求助,徐巡抚也和他一样烦恼,没说什么好话就把他打发了。

一天后,福建巡抚徐学聚的亲信管家徐怀,以及巡抚衙门的师爷谢惠民又来到泉州。他们找到了曾家大院,结果曾家只有几个老仆人看家,其余人都搬家去了台湾。

徐管家无奈,只好又找上了就在曾家边上的华兴联号商馆。

许心素跟着曾棋参与过几次招抚谈判,认识这两位跑腿的。他一边热情招待徐巡抚的管家,一边派人出海去通知正在海坛岛的尹峰,同时也在心底里对巡抚和福建全省官吏表示鄙夷不屑。

同一时刻的澎湖列岛上,饿了几天肚子的浙江兵再次闹事,他们以义乌兵打头,一举夺占了马公港娘妈宫附近水师临时码头,然后派人守住码头,开始分批登船,打算出海回浙江了。前一次两省官兵冲突,总兵朱文达偏袒本部兵丁,使浙江兵彻底失去对他的信任。他们决定既然呆在岛上不是饿死就是被打死,那就回浙江去,不管这烂摊子了。而且,他们的主将温处参将远在泉州筹集粮草,澎湖岛上没有本部将领能够压得住这些兵丁。

朱文达闻讯气得发抖,命令本部兵丁夺回码头,并且让沈有容派水师去拦截。结果,浙江兵还是有一半人逃出了澎湖湾,另一半不是被杀就是被抓起来,有近千人被缴械关在了西屿。逃走的一半也没能回到浙江,他们在澎湖以北海域被中华公司水军第二战船队拦截住了。本来就不熟悉水战的浙江兵无奈只好投降。按照尹峰的命令,对付这些外省客兵就没有什么客气可言了,有700多名浙江兵俘虏被押到了台湾港,暂时关押起来。

打不能打,吃不饱也喝不好,士气一落千丈的官兵阵营内,临阵脱逃成了风气。许多官兵纷纷逃亡,不仅有下海带船逃的,还有的直接了当地向风柜尾中华公司军队投降。赵宣明这里跑来十多名漳州卫的旗兵,带队的就是漳州卫百户齐越。

“唉呦,百户大人,您又来劝降了吗?”

赵宣明在寨门口迎接这些官兵,看见一个月前还满脸红光的齐越已经变得黑瘦了,不由地揶揄道:“总兵大人这一次带来什么条件阿!”

齐越苦笑:“老乡,莫要取笑我了,赶紧给点吃得。该死的朱总兵,只管自己的亲兵营的死活,不肯分我们一点粮食。老乡,快点给我的弟兄们来一点吃得,有个小弟兄三天没吃东西了。”后面果然有人抬着一名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兵,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赵宣明家族原本就是军户子弟后裔,和官兵还是有点香火之情的,所以二话没说就放人进来,赶紧找医官来救治这小兵。

不是所有人都和赵宣明一样同情官兵,第二战船队统领范涛率领旗舰“海燕”号三桅帆船,以及十艘双桅改装过的福船战船,这些天负责封锁澎湖湾口。

以前他当海盗的时候,每日里被官兵追着打,见到官兵水师的船只就得掉头逃跑。可如今他已经鸟枪换炮,自己的坐船是三桅福船,三层甲板,是用肋骨结构加固了龙骨的中西合璧型大帆船,软硬帆布相结合,架有千斤大炮两门,3磅到六磅的大炮6门;其他各种火枪、火箭、火药桶无数,仅以大炮数量和质量就可以和官兵水师一整个营的战船配备相比了。

因此,凡是在他的船队面前逃跑的官兵水师船只,一艘都不能幸免于被击沉的命运。范涛一定得把对方船只打得遍体鳞伤后再上去俘虏人员,然后把破船一把火烧掉,以解多年前被官兵追杀的怨气。

第二战船队的监军官把这事报gào

给了麦大海,最后范涛被尹峰招去骂了一通,把他的第二战船队调到了海坛岛驻扎,专门封锁福州沿海。麦大海亲自带着主力战舰“飞豹号”去封锁澎湖,随便把巡抚徐学聚的亲信管家徐怀、师爷谢惠民带上。

飞豹号一出现,澎湖湾的巡哨水师船只就缩回澎湖湾,说什么也不出来了。至此,澎湖周围的制海权也被中华公司完全掌握了,澎湖真的成了孤岛了。

飞豹号也不会傻乎乎地往澎湖湾闯,毕竟湾内200多艘船如果一拥而上,蚁多咬死象,飞豹号必死无疑。麦大海只是停靠在澎湖外海,派了几艘船大摇大摆地在风柜尾靠岸,卸下大批补给品,食物、武器、弹药什么的在海边堆积如山,不远处游弋的官军水师绝对能看得清。

同时,两位巡抚大人的专职跑腿的也上了岸。晚间,一艘小舢板载着两人悄悄地马公港码头登陆。这时的马公港已经完全归朱文达总兵亲兵营守卫了,朱总兵怕那些停靠码头的船再有损失,那就连逃跑的交通工具都没有了,所以让自己的亲兵营日日夜把守码头。其中,袁进、李忠也带着人在码头蹲守。

他俩认得巡抚的管家徐怀、师爷谢惠民,这二位是巡抚的代表,在巡抚大人和高寀、朱文达有什么秘密事宜要商量时,总是这两人出现。因此,两人很快被秘密地带到了总兵朱文达面前——

不好意思,年底是我们最忙的时候,这些天都在高速路上度过,见谅

第154章 商业谈判(下)

深夜,总兵帅帐内,一场讨价还价的谈判正在进行.

“他们的船主说了,根本就不想反叛朝廷,只是想靠着东番这块地盘赚点钱。他还说了,只要您撤兵,绝对不会让总兵大人吃亏。”徐管家在来澎湖之前已经见过尹峰,实jì

上尹峰已经和巡抚方面达成了基本协定。现在徐管家简直就是成了尹峰的管家和代言人了。

朱总兵还得维持一下自己的面子,一开始还搬出忠君为国的大道理,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管家打断:“高公公有一封书信给您。”

“怎么,这……”朱文达一愣;难道高太监把自己给卖了?

他赶紧拿过书信,展开一看,叹了一口气:还好,高寀还算有义气,没有翻脸不认人。信中提到巡抚和他将联手上奏朝廷,保荐尹峰为台湾千户所千户,台湾增设巡检司,隶属泉州府,正式列入朝廷版图。澎湖之战,朝廷知dào

的情况是:朱总兵领兵驱赶海盗,收复澎湖,镇服台湾诸海盗商人,收服他们归降朝廷。

朱总兵满脸疑惑地看完这封信;虽然招降海盗、收台湾进入版图都是大功,但是他觉得无缘无故得到这些大功,似乎暗藏着什么阴谋。

战事打得如此糟糕,但是中国官场自然是有着颠倒黑白的操作手法的,朱文达并不怀疑一省的巡抚和一省镇守税使太监联手,完全可以指鹿为马、变黑为白,但是这些“大功“为何要全归于他,这是总兵大人疑惑的地方;似乎,徐学聚和高寀,都不是那种高风亮节不争功的人。

管家徐怀、师爷谢惠民对视一眼,谢惠民站出来说道:“总兵大人,徐巡抚的意识是;您来主持和华兴联号的谈判,就按巡抚和高公公商定的意见来谈。这件不世的大功,足可以使您更上一层楼啊!当然,如果事情谈成了,您的那些买卖收入有尹峰等人照看,收益还会每年增加不少。”

对功名利禄、金银财宝的欲望压倒了那意思是一丝丝怀疑,朱总兵兴致上来了,笑着问:“这尹峰眼下占据了福建沿海,战事胜败已经完全取决与他,你们如何保证他一定会同意这些条件?”

徐管家笑着说:“总兵放心,尹峰此人一直就想招安做官,我家大人有言在先,千户和巡检的官职到时可以答yīng

给他。等朝廷正式在台湾设县治理时,自然有朝廷官员来接任。”

“巡检不过从九品,不入流的官,这尹峰据说还是捐监,有功名在身的,如何肯答yīng

?”

“这是徐巡抚职权所限,眼下东番还是荒地,尹峰想要再高的官职,得设立州县后,看朝廷的意思了。不过,这千户一职是实授,可以带兵的……”

朱文达心头有泛起一阵不安:“这能行吗?让他带兵?这……”他是知dào

尹峰带兵的能力的;三年多的时间就在东南沿海组织起了一支精良的水军和步军,甚至能够出海征讨吕宋。

谢师爷冷笑到:“朱总兵,以眼下福建的情况,您有办法让华兴联号和尹峰完全放qì

东番吗?”

朱文达脸色很难看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忽然间明白了:巡抚和高太监让他出面去谈判,实jì

上是在为他们两人自己留后路。无论经济还是军事力量,尹峰和中华公司在福建全省和东南沿海已经占尽上风,很难保证招安后他们一定会安安稳稳当顺民;中华公司怪胎般神速崛起在海上,这是朱文达用尽自己有限的脑细胞也想不明白的事。台湾的一切都是那样奇怪,偏偏却能为所有的支持者带来大笔金银收入。现在,中华公司和尹峰已经可以操控福建局势了,他们面对整个朝廷时可能是弱小的,但是眼下就已经是福建全省无法抗衡的势力了。而此次招安之后,万一华兴联号或尹峰某一天又闹事了,那么朱文达朱总兵作为招安主使人,将首先被朝廷责怪;到时不用说,徐学聚和高寀那一定是要落井下石的。

朱文达不是傻瓜,要不也不会在明未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从未被贬责过,职位一直稳步上升。他想到了之前怀疑的阴谋,顿时明白了自己候补替罪羊的身份。他刚想发火,却马上冷静下来;他立kè

想到,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没法逃脱替罪羊脚色的,如果他不同意招安尹峰,不但可能自己会丧身海岛,即使回去大陆,也会被徐巡抚、御史道说成丧师辱国,打入大牢也有可能,最好的结局也是被贬到某个荒僻边关去当炮灰。哪一种结果好呢?至少去招安尹峰,不会立kè

成为替罪羊。

想明白自己的命运后,朱总兵叹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道:“如此,想来尹峰给巡抚大人的常例钱也不少吧?要不,……”

徐管家笑嘻嘻地递上一张单子:“这些是礼单,尹峰送交给您府上的礼单,高公公已经特地吩咐手下人给您府上送去了。”

……

尹峰上了新兴号去澎湖,同时命令水军全面解除对福建海面的封锁。实jì

上这封锁并不针对老百姓的渔船、商船,只是封锁官府给澎湖的运粮通道。说实话,他和公司的高层都想快点结束战事,因为长期战事影响了海外贸易。还好,明朝官府虽然发布命令禁止输出铁器和粮食、火药、丝织品出海,但是因为沿海官吏大多牵涉到了海外走私贸易中去了,因此由外省向福建沿海运送货物的通道并未受影响。这是明朝对于经济管理失灵的顽疾,明中期不禁有违反海禁的所谓“倭寇”,北方还有私通蒙古的商贩,守边将士还以此牟利;直到最后时刻,满清入关前,还有边军将领以及内地商人向东北贩卖货物牟利。

不过,大批军队占据港口使很多出海商船滞留港口,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尹峰又不想登陆上岸,只能是赶紧和官府和谈了事。

而且,吕宋岛上还有一大堆问题等着处理;比如有功将士土地分配,因伤退伍战士的土地划分,向国内各大商帮开放土地买卖;还有南方穆斯林乘着吕宋换了主子,中国人的统治基础还不稳定,在一个月前悍然出兵宿务,围攻麦小六所部的庄丁驻防队。

同时,台湾岛上还面临着西部平原的大肚番国又一次反抗行动,还有东部山区的高山族和公司特许皮毛商的冲突越来越严重……诸如此类问题,使得尹峰感到身心疲惫不堪。

他站立在新兴号船头,面前竖着画架,正在用自己发明的炭笔画素描。尤文辉也在一边画画,不过他是在用油彩画,身边还有一个同伴做助手,拿着瓶瓶罐罐。新兴号正停在澎湖湾口,风柜尾南岸沙滩外海域。

“这就是澎湖列岛吗?葡萄牙人叫他做佩斯卡多尔列斯群岛的那个?”尤文辉的那个传教士同伴还没到过澎湖,好奇地问。

“是的,当年尹船主就在这里打败了荷兰人。”尤文辉向同伴介shào

到。

尹峰问:“游先生,你的这个同伴跟着我们去了吕宋,一路跟随者也很辛苦,我还不知dào

他叫什么名字呢。”

那名年轻的有着明显中西混血儿模样的传教士模仿中国人的样子拱手施礼道:“我是耶稣会的费藏玉,是利玛窦神父派我来台湾帮zhù

巴拉达斯神父工作的。”

“你是澳门人?”

“是的,我父亲是葡萄牙里斯本人,母亲是澳门本地人。”

尹峰明白了,这位和尤文辉一样,是最早一批中国籍的耶稣会成员,而且是最早的土生葡人。

历史上,费藏玉是和尤文辉同一时期的中国籍耶稣会士,晚明耶酥会华人修士总计12人。其中混血儿有黄明沙、倪雅谷、庞类思、费藏裕、费藏玉。完全的华人,有钟鸣仁、游文辉、徐必登、丘良禀、丘良厚、石宏基等。这些人都是澳门人,或长期生活在澳门。由于耶酥会某些人士的意见,以上十二位华人修士,无一晋升为司铎。在接受第一批华人修士的时候,耶酥会即做出规定:“不给他们授司铎的教职,因为他们新参加耶酥会,信仰还不够成熟。”

尹峰有个设想,让耶稣会华人修士来主持台湾吕宋的教务,这样可以试着培养一批政治上忠于自己的天主教神职人员。不过,现在这还仅仅是设想而已。这时亲兵队队长林跃前来报gào

:“船主,徐管家和谢师爷又来了。”

尹峰皱着眉头,厌恶地摇摇头:“见鬼,我今天画画的性质算是被他们搅黄了。小林,你让麦大海去和他们谈,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睡觉。”

林跃苦笑了一下,举手敬礼而去。

徐谢二位这两天在马公港和尹峰的坐船之间每天要跑两三趟,由舢板、小帆船载运在海上来来回回地跑,成为了总兵朱文达和尹峰之间的传话人。两人坐船做得头晕,不熟悉水性的谢师爷晕船晕得一沓糊涂,但也只能坚持来来回回地跑。

朱文达和尹峰的谈判,完全成了一场“商业”谈判;朱文达想在中华公司内部占有股份,成为大股东;在此条件下,他可以为尹峰上奏朝廷,让他成为台湾巡检司巡检,台湾千户所世袭千户。而且,在他任职福建总兵期间,将在自己职权范围内,使福建沿海对中华公司的船只开放海岸线,而且也会保护在中华公司在泉州、福州的商馆、钱庄分号。

这是**裸的权钱交yì

,朱文达远比巡抚徐学聚、太监高寀要直率干脆得多。很多在官场上可做不可说的事,他都拿出来讨价还价了。

第155章 人气直升

对于官场中的腐败与权钱交yì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尹峰作为前世的媒介工作者和穿越后的一名商人,见得都太多了.无论如何,他还是不能坦然处之;虽然他也认为“无法改变社会就只能去适应社会”,但是打从心底里讨厌这种情况。他在台湾制定过严格的公司制度,特别强调严惩贪污和以权谋私,对于任何违反这一条规定的公司职员或一般股东,他都要毫不留情地处置;不是流放山区去和猎头族为伴就是去台北煤矿井下干苦力。

这一次和朱总兵的谈判,其实大致的内容,他在福建海坛岛上时,已经和徐学聚的两个跑腿的谈好了。只要官府私底下答yīng

他保留台湾的势力范围,他就同意招安;明面上,他可以仅仅担任朝廷微不足道的小官,实jì

还是控zhì

台湾本岛和吕宋。他而和朱文达的“商业谈判”,更多的是朱总兵在为自己要更多的好处。实jì

上澎湖的谈判是徐巡抚和太监高寀定好了基调,只是让朱文达确定一些细节内容而已。

尹峰没想到的是朱总兵如此直白地索贿,而且大有和中华公司走到一起来的意思。他心里不舒服地也在这里:中华公司此战明明占有了很大的优势,却还是得和朱总兵这样的猥琐小人谈判,甚至还得出让给朱文达许多利益。

尹峰站在船头,看着大海的西面;那片大陆上的垂垂老矣的大明朝,实jì

上已经只剩下几十年的寿命了。在这个王朝内部,朱文达、徐学聚、高寀包括海澄港敲诈勒索的胥吏在内,拥有这么一个官僚阶层的王朝,实jì

上已经非常脆弱了。

尹峰感觉到在占领吕宋打败西班牙人后,公司内部开始有了小富即安的风气,他要做得事情还很多,没空和朱文达在这里磨嘴皮子。所以,最后他还是出面接待了两名跑腿的。

在基本谈判内容定下后,中华公司开始为澎湖岛上的官军运粮,运费照价向朱总兵要。现在,整个澎湖岛上的官兵就是尹峰手中的人质,什么时候他的小小官职被朝廷批准了,他才会放人回福建。

在遥远的吕宋岛北部旅游的陈第听闻官军攻打澎湖,急急忙忙从吕宋赶回到澎湖。但是他上岸的时候,看到却是中华公司人员和官兵同处一岛,相安无事的奇特局面。

尹峰已经坐新兴号回台湾了,他要处理一堆事情,澎湖岛善后的事宜全归和陈第一起赶回来的曾景山负责。原驻防队队长赵宣明已经奉命组建护卫队步兵第四团,就以他守堡寨的人马为基本。新的扩军计划已经实施,尹峰委托赵宣明公然在澎湖岛上招兵。当然,明朝官军的一些不良习气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扭转了,中华公司护卫队不需yào

这些渣滓混进来祸害整体的素质。赵宣明只招那些贴架兵丁—官兵临时招募的水兵、舵手等,他们反正一回驻地就会解散回家,所以对他们来说留下来给中华公司干活也是一样的。

官兵们敬畏地围在娘妈宫周围,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步兵进入娘妈宫营寨。这个地方按照协议已经移交给中华公司管辖了。这两百名护卫队步兵全是新到岛上的李星第三团的战士,全部都是经lì

了吕宋岛大战的精锐。中华军从西班牙人仓库内缴获了两千多套全身板甲,尹峰让人挑出了两百多套适合体形较小的华人穿的板甲带到了澎湖。现在第三团的这两百名战士全副亮闪闪的银白色板甲,手持上好刺刀的燧发火枪,人人戴着有面部护具的头盔,全身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这样的装备对于明军来说,简直奢侈豪华的不敢想象,连北京城的三大营都不可能有这样奢侈的装备,而且还有这逼人的杀气。

“第三团第一营!齐步走!”李星亲自带队,喊着口令,以整齐的正步进入娘妈宫,肃杀的铁流步伐整齐如同一人,每个人都象活动的铁人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气。两边围观的官兵鸦雀无声,只有第三团战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震动,官兵们在无形的杀气压迫下不由自主地后退,给中间这两百人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仅仅这两百人的阵势,就已经把围观的近万官兵全部压了下去,把他们震慑的目瞪口呆。

朱文达在马公港北岸看着这一切场景,叹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见自己的亲信将领、卫队卫士等都在面无人色地看着中华公司军队接管娘妈宫的场面。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看够了吗?上船!走!”

朱文达带领自己的亲兵营第一个返回了泉州中左所。他在离开澎湖列岛时,在心底里发誓;以后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和中华公司军队作战了。

停战消息传到了福建沿海,台湾港内短时间内就停满了商船,乘着台风季节到来前还有几天,商人们赶紧出货。

叶华的主力战舰飞龙号不久从吕宋返回,带来了二百多名西班牙人俘虏,这些人都是经过甄别审问后,确定是要为马尼拉大屠杀负责的罪犯。有些罪大恶极的家伙已经在战场上死了,其中就有那位手上有着几百条华人人命的佛洛雷斯修士。马尼拉城西平原之战时,这位随着西班牙军队出征的传教士在中华军第一轮齐射时就被击倒,有目击者说他当时并未立kè

失去,是在随后中国军队的刺刀冲锋中被溃兵和追兵活活踩死的。

西班牙军队主要的军官都在战场上被打死,这些人很多也是马尼拉大屠杀最直接的侩子手。因此,这次被押解到台湾的都是士官一级的西班牙老兵,殖民地民政官员,殖民地自卫民兵组织成员,亲自动手屠杀华人的传教士,还有那些直接参与了屠杀的邦邦牙部落首领,日本町的日本武士首领。

尹峰向徐巡抚递交请愿书,说是要把这些俘虏押解到福建来审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徐学聚现在已经决心绝对不在剩下的巡抚任期内惹事了。他立kè

派徐管家带着书信赶来,说是朝廷对尹峰的任命即将颁发,这个时候就不要节外生枝了,要低调行事。

尹峰看了书信,发出一声冷笑后,就抛到了脑后。

“既然福建官府自己不要这个振奋人心、积聚人气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客气呢?中华公司始终是个商业军事结合体,需yào

保证参与其中者的利益,也需yào

吸引更多人来参与。”

尹峰呵呵一笑,对身边的李丽华说:“我要借助审判干系腊人的机会,让全国的商人看到我的实力和志向!”

李丽华媚眼如丝,半倚在床上柔声道:“我现在心愿已了,李旦大哥已经安然无恙,我已了无牵挂,想要去外头的世界看看了。你该怎么留住我呢?”

尹峰哈哈一笑,用行动代替语言,扑上去搂住了她……

澎湖岛上的官兵全部撤tuì

完毕的这一天,台湾港内忽然间多了无数各地口音的商人。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各大商帮,以两淮盐商为代表的徽商、在北方占据了各大交yì

口岸贸易的晋商、善于闯荡各地的浙商、与西洋番商打交道最早的粤商,走向海外走得最远的闽商……十三省内最有钱、最有实力的商家全都派来了代表,有的商家甚至是大东家亲自上阵;从来没出过海的内地省份商家也出现在了台湾港。

明朝直接统辖地区北至东北满洲女真部落,南至广东海南岛崖州,各地消息灵通的商人们,几乎都已经知dào

了闽商之中势力最大的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以自己的力量夺占了吕宋,占据了台湾,开拓出了中国人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一种局面。同时,广大的吕宋岛土地,除了中华公司将要直接分配给自己武装人员的马尼拉周围土地外,其余的土地将出售给大明朝国内任何出的起钱的商家或个人。

这简直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事,这个消息一开始只在商人中间流传,很快那些亦儒亦商的人士就把这惊人的消息传播到了士人官绅阶层;当然,福建官绅阶层是最早知dào

的人群。

一般文人骚士、内地各省的官绅阶层大多数人是把这个消息当做笑话和天方夜谭来看的。商人,渔民,海盗,流民,这样的组合怎么可能在海外开疆拓土?这不是笑话吗?

但是商人们大多知dào

华兴联号和他们新发明的钱庄交yì

形式:华兴联号在经商过程中首创账局、票号机构,首开存贷、汇兑业务,使闽商商帮的实力在全国挤上了前三位。说实话,这种超前的经营方式在当时,就是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

半信半疑的各大商帮商家们纷纷派出了自己得力干将来台湾一探究竟,一些好奇的文人墨客也纷至沓来。台湾港城一下子多了上万的流动人口,可以招待各家商人居住的客房已经不够了。幸好南部安平港方向的新区建设已经初见成效,这个时候也只好提前开放使用了。尹峰让一部分工厂区和仓库搬到了南部新区,腾出了大批工场和仓库,甚至是员工住所用来招待络绎不绝来到台湾的全国各地客商。

最早来台湾的商家代表已经在待了十多天了,但还是在为台湾港的一切感到吃惊;统一规划带着下水道的街道和两边整齐划一的建筑,川流不息的各国各地船舶,来来往往的各国商人、水手、冒险家、传教士,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中国人;出海贸易的商人、来往台海两岸的渔民、水手,在岛上开荒种地的农民,背着大包到处跑的公司特许皮货商人,本地的土著人,在公司开办的学校中教书的文士,最特殊的是神mì

的行动举止明显与平民百姓不同的护卫队队员。

这一天,全台湾各地都贴出了中华公司的告示:十天后,将在台湾港城码头区公审马尼拉屠杀中的罪犯,所有当事人和受害者家属都可以参加,所有人士包括外国人都可以旁听审判。

第156章 新的起点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的农历五月十八日,中华公司占领吕宋岛两个月后,两艘“西班牙大帆船”忽然出现在马尼拉港外.为了对付南方棉兰老岛穆斯林袭击而刚刚出航准bèi

南下的飞虎号战舰迎头撞见了两艘体积庞大的卡拉克型船。于是飞虎号率中华公司水军第五战船队15艘战船立kè

出击,包围并且俘虏了这两艘大帆船,抢占了船上满载的拉丁美洲产银元、银锭、可可子以及羊毛等物品。中华公司凭空夺得了价值近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财物,其中白花花的银元银锭有近200万两。

要知dào

,万历年间明朝皇家太包银库每年得到的全国税赋收入是300万一400万两银子左右,由此可见中华公司真的是凭空抢到了一笔巨款。尹峰是在从澎湖回台湾后才听说此事的,公司上下人人闻讯大喜;这一下不但出征吕宋岛的军费和征服统治的费用有了着落,连这次澎湖之战的开销都弥补回来了。曾棋和李旦用这批资金招抚土著,并且大肆招募华人移民。很快随着中华公司组织的大批华人移民的到来,马尼拉附近的地区首先被迅速中国化。

和大帆船一起来的100名西班牙士兵莫名其妙成了俘虏,这其中还包括了前来马尼拉上任的新任菲律宾殖民地总督席尔瓦。他们从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起航,在茫茫太平洋上足足航行了五个月。这个时候可没有无线电什么的玩意,西班牙人在茫茫太平洋上什么消息都不知dào

,也没办法知dào

,然后就直接撞到了中华公司舰队面前的。这些俘虏是送上门的礼物,直接增强了中华公司与西班牙帝国讨价还价的筹码。

俘获“西班牙大帆船”的飞虎号继xù

南下宿务,一举击溃了穆斯林部队,拥有轻快艇70艘,战士4000人余人的棉兰老岛穆斯林各酋长国联军损失了过半的兵力。麦小六带兵反攻,一举夺占了西班牙人不久前放qì

的三宝颜炮台,在南方穆斯林地区的腰部占据了重yào

战略支撑点。历史上,西班牙人为征服南部“摩罗人”,从征服吕宋一开始就与穆斯林纠缠不休,反反复复争夺三宝颜、比萨扬岛等地,没完没了地打了三百年,直到西班牙人殖民统治被美国人推翻之前,还在和南部穆斯林作战。美国人接手统治菲律宾,照样还得和南部穆斯林纠缠,足足又断断续续武装冲突了一个世纪。在尹峰穿越前的时空,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菲律宾南部穆斯林争取独立的战斗还在持续,菲律宾zf军和新人民军、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的战争打打谈谈,没完没了。

尹峰当时策划反攻吕宋时,就没有把南部穆斯林区算在占领区域内;一则菲律宾南部资源极其有限,不值得费劲去征服;二则,尹峰并不想让桀骜不驯的南方穆斯林把对西班牙人的仇恨转到中国人身上,也不想和穆斯林打个几百年战争。

不过,针对穆斯林乘火打劫、企图乘乱捞一把的行为,中华公司如果不把他们一次性打痛打残,那也是会后患无穷的。所以,李旦极力主张动用中华公司主力部队攻击南方穆斯林联军。在这一点上,传统型的中国官僚吕宋镇守府大总管曾棋,出于他以前在崖州和黎族人打交道的经验,倾向于息事宁人,甚至想放qì

宿务。多亏了李旦的坚持,还有护卫队赵铁、麦小六等人都主张先严惩后招抚的措施。

在宿务、三宝颜大胜后,中华公司并未深入棉兰老岛地区,只是占据了三宝颜炮台据点,派出了泉州回族商人为代表,去棉兰老岛上谈判。中国人比西班牙人多一项优势:大多数华人本质上是现实主义和兼容并蓄的民族,对于宗教不会象西班牙人和穆斯林那么狂热,所以菲律宾群岛南部的穆斯林和新的吕宋统治者中国人之间,没有宗教矛盾。

同一时期,潘和五为首的南洋辅助军解散,大部分人回了越南,潘和五则留在了吕宋岛南部,继xù

征服南部土著部落。为了早日平定吕宋岛,尹峰还把运来屠杀罪犯的飞龙号主力战舰派回了马尼拉;新的主力战舰已经在马尼拉湾甲米地船厂开工建造,这将是中华公司即将拥有的最大战舰……

……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的农历七月十八日,一支荷兰舰队忽然前来台湾港访问。而第二天就是预定中审判西班牙杀人犯的日子。

这一天中华公司从澎湖撤回了主力战舰飞龙号,官军也在这一天基本撤离了澎湖。尹峰已经正式成为朝廷从九品小官台湾巡检司巡检,还有个千户的衔头。台湾巡检司和台湾千户所,官府一文钱的费用都没有出,全得靠尹峰自己来搭起这个机构。他正在盘算如何从福建官府方面榨一点钱,然后名正言顺地扩军;最近他手头有点紧,年初到现在战事不断,军费开支太大了,而这时都是向海外出货的季节,白花花的银子要等下半年才能收回来。他正在烦恼时,却听闻荷兰人舰队的到来,不由地一拍桌子:“有人送钱来了!”

前一年,荷兰使臣达·尤该(C.M.deJonge)携奥伦治亲王致万历皇帝的信来到暹罗,请求暹罗国王代为联络,与中国直接通商,但没有结果。今年,1607年初,达.尤该和新任荷兰东印度公司海军司令——海军上将麦特利夫(C.Matelieff)指挥八艘船只组成的舰队前来中国沿海寻找和中国皇帝直接联系的机会。舰队除了主力舰Orange号外,还有Mauricio号、Era**o号、尤妮丝Eunice号、Delf号、PequenoSol号和一艘小艇,全舰队共551人前来中国,第一件事就是乘前一年澳门被中华公司打败和占领的机会,再次袭击澳门的葡萄牙人。

葡萄牙人还没有从上一年的失败中恢复元气,不过此时澳门驻扎了中华商馆的300名卫兵和五艘战船。荷兰舰队企图袭击澳门时,遭到六艘葡萄牙船只和五艘中国船只的抗击,损失一艘战船和一艘小艇,在靠近海岸线企图登陆时,又遭到海滩上一队武装人员大炮火枪射击,荷兰船队只好狼狈撤离澳门海域。

海军上将麦特利夫听说中华公司出兵攻打马尼拉,台湾本岛守卫兵力空虚,而且同时和朝廷的军队在交战中。他对台湾又动了心思。

但是,舰队的向导是以前的中华公司外籍雇佣军,在台湾港待过,他劝说麦特利夫海军上将放qì

这个打算。

“将军,台湾港不同于你所见到东亚任何港口,防御严密程度不亚于伦敦港或者我们荷兰的任何一处港口。我们现在只剩下6艘船了,能够战斗的人员480多人;可是,中国人仅仅在台湾港北岸炮台堡垒就驻扎了400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还有他们的舰队,他们的主力战舰拥有和我们的主力战舰不相上下的火力!在我离开台湾港时,中国人正在南岸建造炮台,而现在应该已经建成;我们的舰队根本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海军上将麦特利夫不相信这位雇佣兵的话,但是出于谨慎小心,他先派Delf号快速帆船去台湾侦察一下。结果,在港口外海荷兰人正好遇到了飞龙号战舰由澎湖返航。飞龙号上四十门大炮和船头千斤重炮把荷兰人吓了一跳,Delf号快速帆船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范涛的战船队包围了。

麦特利夫见到中国人的舰队押着Delf号向他的旗舰包抄过来,吃了一惊。

“你不是说他们军队主力去了吕宋吗?这是怎么回事?”海军上将麦特利夫恼火地抓着那名雇佣兵脖领子问。

雇佣兵委屈地挣开他的手:“将军,这,这我就不知dào

了。也许,他们已经结束了菲律宾的战斗了。”

海军上将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他们这么快就打败西班牙人了吗?”

荷兰人从巴达维亚出来,在南洋和中国沿海已经漂泊五个月了,消息也不是很灵通。同一时刻,通过出海贸易的中国商人,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澳门、马六甲的葡萄牙人都已经知dào

马尼拉易手、西班牙**败的事了,但是麦特利夫舰队还不知dào



无奈之下,荷兰人摇身变成了贸易船队,声称是来作贸易的。反正当时各个海上强国的船队都是这样的,经常性在海盗、海军、商队之间作快速的角色变换。

“明天就是我们审判西班牙杀人犯的时刻,尊敬的将军,您来得真是时候;我们的审判允许各个国家的人旁听,以示我们法律的公正和严明。现在有葡萄牙、暹罗、北大年、安南、琉球、日本等各国人士报名参加,连法国、英国商人也有参加,就是你们荷兰国国民只有几个……”在乐山楼三楼的宴会中,一袭西洋长裙的李丽华代表尹峰在招待荷兰舰队的主要官员。

吕宋战役技术后,大多数由荷兰东印度公司招募来的荷兰籍军事教官都已经带着大笔金钱回国了,只有少数荷兰雇佣兵还在中华公司护卫队内担任军官。早先尹峰就和他们签订了三年的协议,打败西班牙人占据吕宋后,这协议也差不多到期了。所以,现在在中华公司做事的荷兰人不多了,即使有也大多在吕宋的中华公司军队内。

李丽华闪动美丽的大眼,继xù

说:“我们中华公司是文明的中国人组成的,即使要为自己讨还血债,也是要作得让全世界人都心服口服。所以,我代表中华公司诚意邀请你们几位参加旁听明天的大审判。”

达.尤该和海军上将麦特利夫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于自己在远东最大的客户、也是最大供货商的政策并未变,还是以合zuò

为主。本来荷兰人想偷袭台湾就是浑水摸鱼想捞一把,既然没有偷袭的机会了,那就做成一些生意也是好的。因此,两人当即表示同意。

达.尤该是荷兰大商人家庭出身,家境富裕使他从小游学欧洲,也看过《大中国志》一类当时在欧洲流行的的关于中国的书。在他理解中,不信上帝的中国人进行审判,不过就是严酷的刑罚、鞭子和棍棒的严刑逼供而已。这些都是最近利玛窦等耶稣会传教士报道的中国新闻,他来中国前仔细研究过。所以,他和海军上将只是为了不得罪中国人才答yīng

旁观审判的——

没办法,断更几天,太忙了。

第157章 新的起点(中)

西班牙帝国前菲律宾总督阿古纳、胡安.费雷罗**官、前马尼拉大主教贝纳维德斯等人高官正在通过人群押往码头公审会场.

周围的围观人群中,很多是中华公司特意派出船只从福建各地接来的受害者家属。他们群情激愤,不顾大路两边成排的护卫队士兵阻止,不断用石块、鸡蛋或各种垃圾扔向这些西班牙囚犯。

“杀了他们!”

“砍头!砍头!”

“不能放过他们,畜生!”

愤nù

的谩骂和各种垃圾的丢掷,使这百余西班牙囚犯狼狈不堪。忽然,一名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挣开护卫队队员的拉扯,径直扑到前总督阿库纳的身上,对他又打又踢还一边流着眼泪大哭着说:“还我丈夫命来!还我丈夫命来!你害我16岁就守寡,你……”

囚犯队伍的两边都有愤nù

的受害者家属冲破阻挡,冲到西班牙人身边扭打起来,整个队伍一时混乱不堪。

直到军官学校的学军赶来,挥舞火枪把人群赶开后,这些囚犯才能继xù

前进。

荷兰人被安排在甲字码头南边的旁听席。他们和一群葡萄牙人、西班牙商人、天主教会传教士等坐在一齐。这是负责会场安排的林晓的错误,他早就忘了荷兰人是新教徒,觉得都是西洋欧罗巴洲来的,就把他们全安排在一齐了。荷兰人浑身不自在,与这群天主教徒互相之间嗤之以鼻,也不打什么招呼。

在外籍旁听席对面,码头北面的场地上大多是中华公司的东家-股东代表、掌柜、雇员、各种商人等等,包括了公司董事会的主要成员。

在面对码头的城区边缘则聚集了上万的围观群众,最前方一块区域被护卫队步兵兄弟们与人群隔开,坐着大约上千名马尼拉死难者家属。三万多死难者的相关家属在福建各地、甚至全国各地都有,根本不可能全都赶来台湾,这几千人主要来自海澄和泉州。

码头上早已搭起高台,尹峰和一干审判人员即将登上高台主持公审大会。

在万众喧闹声中,尹峰忽然间只身一人登上高台。台下二十名水手吹响了中华公司独有的传达军令工具——海螺号。

“呜呜————”

“船主!是船主!”

几万民众忽然间全都安静下来,在场警卫的所有护卫队成员同一时间举枪敬礼,大声喊着:“大统领万胜!”

被特别邀请来的泉州知府姜志礼、知县李待问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很尴尬。他俩是为了正式给尹峰任命台湾巡检司巡检职务才来到这里的,本来任命这样的小职务是用不着他们亲临,派个通判或者师爷就行,或者是就任巡检的这位紧巴巴赶去拜访他们才对。但是台湾是名义上新收入朝廷版图的地方,隶属泉州管辖的,巡抚徐学聚要求他们去台湾巡视一番,他们只好跨海而来。

他们很不习惯,这里的人对他们两位父母官缺乏敬畏,虽然很多泉州来的移民习惯性给他们下跪,但是很多中华公司的东家伙计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虽然表面上很尊敬他们,实质上都是敬而远之。那些黑制服的护卫队成员更是完全不把他俩放在眼里,在知府姜志礼出于好奇四处走动时,把守公司总部的护卫队员甚至把火枪对准了他们,坚决拒绝他俩进入。

现在,尹峰一出现就使全场肃静,可见台湾的民众真zhèng

敬畏的人是谁了。

尹峰没有说话,环视四周后高举右手示意,海螺号声又在全场回荡。

接下来的场面,使南面旁听席上的荷兰人和其他外籍人士一齐倒抽冷气;完全是中华公司的武力炫耀。

尹峰昨天晚间收到了澳门的公司情报负责人、军情部澳门司主管余安福传来的信息:荷兰人再次攻打澳门,被中华公司的和澳门葡人的武装联手击退。尹峰立kè

想到了荷兰人此次突然来到台湾,目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因此,他连夜布置好了一场公审大会前的阅兵仪式。

参加了马尼拉之战的步兵第三团选出300名战士,水军选出200名水手火枪队战士,踩着军鼓和海螺号的节奏,整齐划一地走入会场。他们人人穿着厚底皮鞋,500人同时用力踏步使得大地都在颤抖;他们肩扛上好了明晃晃刺刀的燧发火枪,披挂着子弹带,腰上挂着黑乎乎地手雷,浑身上下散发着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杀气。他们依次经过高台前,向尹峰敬礼,同时在高台前抛下了在战役中夺来的几十杆西班牙王室的王旗,上百杆缴获的破烂火绳枪。当这些昔日飘扬在马尼拉城头的西班牙王室象征被抛在地上时,在场的西班牙人都低下了头,葡萄牙人则尴尬地转移视线,荷兰人却是很兴奋地在那里交头接耳。

护卫队战士们虽然沉默地经过高台,但他们的眼神中狂热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尹峰是他们的领袖。

忽然间,沉默的人群中爆fā

出一声喊:“船主万胜!”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喊声滚雷般地一阵阵响彻整个码头区。这里现在已经成了战胜西班牙人的庆祝胜利仪式了!

泉州知府姜志礼、知县李待问两人再次尴尬地对视一眼;他们都知dào

中华公司现在的实力,虽然福建官方报给朝廷的消息是在澎湖打败海盗、收复招安了大批海盗云云,但是实jì

情况他俩是很清楚的。

阅兵仪式结束后,那些西班牙俘虏中的主要高层人物都被一一押上来,在高台下排成了一排。

几名护卫队队员来到姜志礼等人面前,表面上很恭敬地说:“知府大人,我家船主请您二位上台升堂审案。

姜志礼和知县李待问二人再次尴尬地对视一眼,知县李待问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说:“台湾巡检司眼下由本官管辖,我去吧……“明朝的巡检司相当于公安局派出所,是有一定执法审判权的,不过仅限于一般治安案件。尹峰总算还照顾到朝廷官府的面子,把知县大人请了上去“陪审”。

审判形式倒还是传统的中国方式,尹峰自知在对古代法律执行的情况方面缺乏了解,因此临时把熟悉律法的曾棋从吕宋请了回来,因此实jì

主审官是曾棋。

在历史上全世界形成了五**律体系,也就是所谓“法系”的概念。中华法系是世界五**系之一,其他四个分别是:大陆法系、英美法系、伊斯兰法系、印度法系。在尹峰穿越前的世界里,印度法系和中华法系都已经彻底解体,中国的法律已经成了大陆法系和其他法系的杂交品种。而在明朝的这个时代,中华法系不但影响着整个中国社会,而且对日本、朝鲜和越南的法制也产生了重yào

影响。

大陆法系以民法为主,以逻辑严密的法典为依据;英美法系是注重严格的程序,以判例为中心;伊斯兰和印度法系都是以宗教经典为中心。中华法系则是以刑法为中心,注重伦理道德和等级制度,最显著的特点是行政机关兼理司法。中国从战国李悝著《法经》起,直到最后一部封建法典《大清律例》,都以刑法为主,兼有民事、行政和诉讼等方面的内容。这种诸法合体的混合编纂形式,贯穿整个封建时代,直到20世纪初清末修律才得以改变。

这个时候的欧洲人虽然还受着宗教的影响,但是罗马法——民法的影响力深入人心,对于中国这种行政长官和法官合一的法律体系并不认同,但是,尹峰在此次审判中引入了证据为先的理念,西班牙人的犯罪情况都是由证人来指证、事实来证明的。这多少改变了传统中国执法机关在审判中的“口供第一”主义倾向。

第一天的公审实jì

成了控诉大会、诉苦大会,那些受难者遗孤、遗孀和死难者的兄弟姐妹的哭诉,死里逃生者的愤nù

陈述,使得会场上的民众群情激奋。尹峰可是学习新闻专业的,知dào

怎么掌握舆论导向。他成功地使全场民众情绪完全沉浸到对西班牙人的刻骨仇恨中去,使得在场的那些西洋番人如坐针毡,明朝朝廷、官府的代表十分尴尬。

老将陈第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看来,尹峰此举完全是在为自己积聚人气,用以抵消投降官府所造成的影响。

半个月的审判中只有几十名西班牙人被判有罪,他们很快按照中国传统被砍了头,人头挂在了城头炮台上视众。

这一天,安和平陪同耶稣会的台湾主教巴拉达斯来见尹峰。巴拉达斯向他求情道:“……被关押的人犯中有三名耶稣会的修道士,我知dào

您对耶稣会非常友好,希望你能法外开恩,特赦这些耶稣会成员。他们是卷入杀人事件不是本意,只是为了自卫……”

“您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吗?”尹峰打断了主教的话:“只要您能证明他们仅仅是自卫杀人,我可以利用我的影响力使他们免于被处死,但是必须接受其他惩罚。”

“上帝保佑您,您真是太仁慈了!看在我们耶稣会帮zhù

过您开办学校教育学生的份上,您能不能直接释fàng

他们,我知dào

您对这里的一切事务都有着决定权的。”

尹峰冷笑道:“巴拉达斯主教大人,我制定了中华公司的规章制度,我自己也遵守这些规章制度。公审的第一天我就宣bù

了,一切罪犯都要经过公正合理的审判才能定罪。您不用多说了,我绝不会无缘无故释fàng

耶稣会的人,除非他们被判定无罪。”

第157章 新的起点(中)

西班牙帝国前菲律宾总督阿古纳、胡安.费雷罗**官、前马尼拉大主教贝纳维德斯等人高官正在通过人群押往码头公审会场.

周围的围观人群中,很多是中华公司特意派出船只从福建各地接来的受害者家属。他们群情激愤,不顾大路两边成排的护卫队士兵阻止,不断用石块、鸡蛋或各种垃圾扔向这些西班牙囚犯。

“杀了他们!”

“砍头!砍头!”

“不能放过他们,畜生!”

愤nù

的谩骂和各种垃圾的丢掷,使这百余西班牙囚犯狼狈不堪。忽然,一名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挣开护卫队队员的拉扯,径直扑到前总督阿库纳的身上,对他又打又踢还一边流着眼泪大哭着说:“还我丈夫命来!还我丈夫命来!你害我16岁就守寡,你……”

囚犯队伍的两边都有愤nù

的受害者家属冲破阻挡,冲到西班牙人身边扭打起来,整个队伍一时混乱不堪。

直到军官学校的学军赶来,挥舞火枪把人群赶开后,这些囚犯才能继xù

前进。

荷兰人被安排在甲字码头南边的旁听席。他们和一群葡萄牙人、西班牙商人、天主教会传教士等坐在一齐。这是负责会场安排的林晓的错误,他早就忘了荷兰人是新教徒,觉得都是西洋欧罗巴洲来的,就把他们全安排在一齐了。荷兰人浑身不自在,与这群天主教徒互相之间嗤之以鼻,也不打什么招呼。

在外籍旁听席对面,码头北面的场地上大多是中华公司的东家-股东代表、掌柜、雇员、各种商人等等,包括了公司董事会的主要成员。

在面对码头的城区边缘则聚集了上万的围观群众,最前方一块区域被护卫队步兵兄弟们与人群隔开,坐着大约上千名马尼拉死难者家属。三万多死难者的相关家属在福建各地、甚至全国各地都有,根本不可能全都赶来台湾,这几千人主要来自海澄和泉州。

码头上早已搭起高台,尹峰和一干审判人员即将登上高台主持公审大会。

在万众喧闹声中,尹峰忽然间只身一人登上高台。台下二十名水手吹响了中华公司独有的传达军令工具——海螺号。

“呜呜————”

“船主!是船主!”

几万民众忽然间全都安静下来,在场警卫的所有护卫队成员同一时间举枪敬礼,大声喊着:“大统领万胜!”

被特别邀请来的泉州知府姜志礼、知县李待问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很尴尬。他俩是为了正式给尹峰任命台湾巡检司巡检职务才来到这里的,本来任命这样的小职务是用不着他们亲临,派个通判或者师爷就行,或者是就任巡检的这位紧巴巴赶去拜访他们才对。但是台湾是名义上新收入朝廷版图的地方,隶属泉州管辖的,巡抚徐学聚要求他们去台湾巡视一番,他们只好跨海而来。

他们很不习惯,这里的人对他们两位父母官缺乏敬畏,虽然很多泉州来的移民习惯性给他们下跪,但是很多中华公司的东家伙计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虽然表面上很尊敬他们,实质上都是敬而远之。那些黑制服的护卫队成员更是完全不把他俩放在眼里,在知府姜志礼出于好奇四处走动时,把守公司总部的护卫队员甚至把火枪对准了他们,坚决拒绝他俩进入。

现在,尹峰一出现就使全场肃静,可见台湾的民众真zhèng

敬畏的人是谁了。

尹峰没有说话,环视四周后高举右手示意,海螺号声又在全场回荡。

接下来的场面,使南面旁听席上的荷兰人和其他外籍人士一齐倒抽冷气;完全是中华公司的武力炫耀。

尹峰昨天晚间收到了澳门的公司情报负责人、军情部澳门司主管余安福传来的信息:荷兰人再次攻打澳门,被中华公司的和澳门葡人的武装联手击退。尹峰立kè

想到了荷兰人此次突然来到台湾,目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因此,他连夜布置好了一场公审大会前的阅兵仪式。

参加了马尼拉之战的步兵第三团选出300名战士,水军选出200名水手火枪队战士,踩着军鼓和海螺号的节奏,整齐划一地走入会场。他们人人穿着厚底皮鞋,500人同时用力踏步使得大地都在颤抖;他们肩扛上好了明晃晃刺刀的燧发火枪,披挂着子弹带,腰上挂着黑乎乎地手雷,浑身上下散发着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杀气。他们依次经过高台前,向尹峰敬礼,同时在高台前抛下了在战役中夺来的几十杆西班牙王室的王旗,上百杆缴获的破烂火绳枪。当这些昔日飘扬在马尼拉城头的西班牙王室象征被抛在地上时,在场的西班牙人都低下了头,葡萄牙人则尴尬地转移视线,荷兰人却是很兴奋地在那里交头接耳。

护卫队战士们虽然沉默地经过高台,但他们的眼神中狂热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尹峰是他们的领袖。

忽然间,沉默的人群中爆fā

出一声喊:“船主万胜!”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喊声滚雷般地一阵阵响彻整个码头区。这里现在已经成了战胜西班牙人的庆祝胜利仪式了!

泉州知府姜志礼、知县李待问两人再次尴尬地对视一眼;他们都知dào

中华公司现在的实力,虽然福建官方报给朝廷的消息是在澎湖打败海盗、收复招安了大批海盗云云,但是实jì

情况他俩是很清楚的。

阅兵仪式结束后,那些西班牙俘虏中的主要高层人物都被一一押上来,在高台下排成了一排。

几名护卫队队员来到姜志礼等人面前,表面上很恭敬地说:“知府大人,我家船主请您二位上台升堂审案。

姜志礼和知县李待问二人再次尴尬地对视一眼,知县李待问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说:“台湾巡检司眼下由本官管辖,我去吧……“明朝的巡检司相当于公安局派出所,是有一定执法审判权的,不过仅限于一般治安案件。尹峰总算还照顾到朝廷官府的面子,把知县大人请了上去“陪审”。

审判形式倒还是传统的中国方式,尹峰自知在对古代法律执行的情况方面缺乏了解,因此临时把熟悉律法的曾棋从吕宋请了回来,因此实jì

主审官是曾棋。

在历史上全世界形成了五**律体系,也就是所谓“法系”的概念。中华法系是世界五**系之一,其他四个分别是:大陆法系、英美法系、伊斯兰法系、印度法系。在尹峰穿越前的世界里,印度法系和中华法系都已经彻底解体,中国的法律已经成了大陆法系和其他法系的杂交品种。而在明朝的这个时代,中华法系不但影响着整个中国社会,而且对日本、朝鲜和越南的法制也产生了重yào

影响。

大陆法系以民法为主,以逻辑严密的法典为依据;英美法系是注重严格的程序,以判例为中心;伊斯兰和印度法系都是以宗教经典为中心。中华法系则是以刑法为中心,注重伦理道德和等级制度,最显著的特点是行政机关兼理司法。中国从战国李悝著《法经》起,直到最后一部封建法典《大清律例》,都以刑法为主,兼有民事、行政和诉讼等方面的内容。这种诸法合体的混合编纂形式,贯穿整个封建时代,直到20世纪初清末修律才得以改变。

这个时候的欧洲人虽然还受着宗教的影响,但是罗马法——民法的影响力深入人心,对于中国这种行政长官和法官合一的法律体系并不认同,但是,尹峰在此次审判中引入了证据为先的理念,西班牙人的犯罪情况都是由证人来指证、事实来证明的。这多少改变了传统中国执法机关在审判中的“口供第一”主义倾向。

第一天的公审实jì

成了控诉大会、诉苦大会,那些受难者遗孤、遗孀和死难者的兄弟姐妹的哭诉,死里逃生者的愤nù

陈述,使得会场上的民众群情激奋。尹峰可是学习新闻专业的,知dào

怎么掌握舆论导向。他成功地使全场民众情绪完全沉浸到对西班牙人的刻骨仇恨中去,使得在场的那些西洋番人如坐针毡,明朝朝廷、官府的代表十分尴尬。

老将陈第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看来,尹峰此举完全是在为自己积聚人气,用以抵消投降官府所造成的影响。

半个月的审判中只有几十名西班牙人被判有罪,他们很快按照中国传统被砍了头,人头挂在了城头炮台上视众。

这一天,安和平陪同耶稣会的台湾主教巴拉达斯来见尹峰。巴拉达斯向他求情道:“……被关押的人犯中有三名耶稣会的修道士,我知dào

您对耶稣会非常友好,希望你能法外开恩,特赦这些耶稣会成员。他们是卷入杀人事件不是本意,只是为了自卫……”

“您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吗?”尹峰打断了主教的话:“只要您能证明他们仅仅是自卫杀人,我可以利用我的影响力使他们免于被处死,但是必须接受其他惩罚。”

“上帝保佑您,您真是太仁慈了!看在我们耶稣会帮zhù

过您开办学校教育学生的份上,您能不能直接释fàng

他们,我知dào

您对这里的一切事务都有着决定权的。”

尹峰冷笑道:“巴拉达斯主教大人,我制定了中华公司的规章制度,我自己也遵守这些规章制度。公审的第一天我就宣bù

了,一切罪犯都要经过公正合理的审判才能定罪。您不用多说了,我绝不会无缘无故释fàng

耶稣会的人,除非他们被判定无罪。”

第158章 新的起点(下)

巴拉达斯十分失望,也十分无奈,毕竟尹峰这样做是公平合理的.他有所不满,但却不敢在尹峰面前表露。他无可奈何地说:“很遗憾的决定,我很遗憾。将军大人,哦,皇帝陛下已经给您将军的职位了,你将如何对待耶稣会在台湾的传教事业呢?”

尹峰没空去纠正他关于“将军“的称呼,千户离将军的级别还远着呢。尹峰正色道:“我们以前的协定依旧有效,您还是可以在你的教堂里传教。我知dào

你的手下私自去土著居住区传教,我希望下回不要再有同样的事发生!你的传教人员私自发展的教徒必须在新成立的安全部下辖宗教管理局登记造册。我们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就是这样,任何宗教都不能挑zhàn

统治者的权威,朝廷已经正式承认我为台湾岛的管理者,这您是知dào

的,对吗?”

“不,不,将军阁下,我知dào

皇帝陛下已经给您正式的官职了,您是本岛的合法统治者。我会纠正教会传教工作中的失误,请您谅解,我们依旧愿意为您服wù

。”

巴拉达斯一头冷汗地离开了公司总部,一路上都没说话的安和平忽然用西班牙语说道:“主教大人,您应该让我们的人去传教。”

巴拉达斯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培养我们中国的神职人员,让我们的人去下面传教,这比你们去要有效得多。我们的大东家也是这个意思;毕竟他是中国朝廷的官员,不可能放任外国人在自己领地里随意走,而我们这些中国教徒就可以。”

其实,这是尹峰的意思,安和平只是在转达尹峰的意思。

一个月后,北京的利玛窦神父接到巴拉达斯的报gào

,希望能在台湾发展中国籍神职人员

对西班牙人审判的影响渐渐随着各地商人流传到了全国。中华公司和台湾,不知不觉中在全国范围内具有了影响力。在这之前,中华公司是名不见经传的福建商家,而如今却俨然已经是海外贸易的领头羊了。不仅仅是因为中华公司代表着福建闽商,而且他们在经商过程中首创账局、票号机构,首开存贷、汇兑业务,凭着拥有自己军队的武力保护,以及雄厚的经济实力,福建沿海和浙江沿海的大部份出海贸易已经被中华公司垄断。历史上,垄断经营贸易以前只有官府朝廷做过,而这一回首次由一家民间商人组成的贸易公司来经营了。

而尹峰的名字,也渐渐开始流传全国。

海外各地也开始流传着大审判的各种情节,奔波在海外各个口岸的中国商人,无论是福建人还是江浙人、广东人,都渐渐开始把真zhèng

能保护自己利益的中华公司商馆当做了主心骨,中华公司各个商馆也按照尹峰的规定,主动出面组织华侨华商搞些活动,与所在国打交道。中华公司的在各地的商馆渐渐地俨然成了中国驻外的“使领馆”。明朝朝廷按照传统,根本不可能有外交人员驻外,也根本不可能保护自己商民在外国的权利,中华公司商馆成了弥补这一空缺的机构。

审判的前几天都是公审,然后就把审判会场转移到了公司总部股东大会的会堂。旁听的人依然很多。尹峰现在也不用每天到场了,曾棋已经全面接手了这场审判。实jì

上,他的执法依据还是《大明律》所载的关于谋杀和斗殴杀伤的条例。明朝曾经规定,澳门葡萄牙人如果和中国人发生冲突,审判权归属中国地方当局;前提澳门是名义上属于明朝管辖的,虽然澳门葡人实jì

是向葡萄牙王国和明朝两面称臣的。问题在于吕宋发生屠杀华人事件时,还是西班牙人的领地,依照《大明律》判案是很勉强的,所以,实jì

上很多时候曾棋都是按照中华公司制定的所谓“保护海外公司人员”的规定在办理。这项规定后来演变成了中华公司的“海外华人保护条例”,使得中华公司的影响力在海外华人心目中深入人心。

……

大约同一时期,吕宋岛上的**局面基本平定,曾棋回台湾审案后,赵铁等人加强了打击土著部落的力度,散乱的土著部落形不成统一的领导集团,各地的叛乱和骚乱被一一剿灭。

宿务战役结束后,中华公司与南部穆斯林达成了和平协议,双方暂时维持了现在各自的势力范围。中华公司对大部分菲律宾群岛的统治已经巩固下来,广大的吕宋各地的土地正式开始出售了。

国内各大商帮、商家都派出一批代表前往马尼拉,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在海外领地上的土地买卖正式开始了。

“为什么要把这么多土地卖给其他商家?”有一天,曾棋在家宴上问尹峰。

尹峰在自己的大老婆曾婧面前,一向是很谦虚的。现在是真zhèng

的家宴,饭桌上只有曾棋、曾婧和他三个人。尹峰笑了笑说:“我们公司已经在吕宋岛投入了太多的财力,虽然我们抢夺了干系腊人的大帆船,但是所得的收入刚刚能够弥补今年上半年几场战事的消耗。我们想要维持对吕宋的统治,移民开发吕宋岛,仅凭中华公司的财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么,为什么要统治吕宋岛?你现在管理这东番,难道还不够吗?”曾棋的口气似乎透露着一种烦恼。一直听着翁婿二人讲话的曾婧不由地抬起头,担心地看着尹峰。

曾棋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自古以来,我华夏子民就没有久居海外的。而这一次吕宋之行,看到那马尼拉城全是我华人建成;无数良田都是华人开垦……如此看来,这华夏世界之外,还是有着无限的天地可供民众开发的。”

尹峰眼睛一亮:他本来硬拉曾棋去马尼拉,也是想让曾棋睁开眼睛看看广阔的世界,开拓眼界。现在,曾棋似乎已经有所触动了。

尹峰点头说道:“我就是想让华夏民众走向更大的世界,所以才会鼓动卖地事宜。这样一来,我们公司将和整个大明朝的商家发生买卖关系,而且能壮大我们的公司的实力。”其实,他还有着更多的目的没法明说:以中华公司一家的实力,是无法快速开发整个吕宋的。招引来国内的那些大商家投资率送的土地,则使这些商家和中华公司成为利益共同体,在未来对付干系腊人的反攻和朝廷官府的进攻时,中华公司将在全国各地拥有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

马尼拉的镇守府暨中华公司吕宋分部就在原先的西班牙总督府。李旦在那里拥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这一天,他正在接待一名葡萄牙商人。

葡萄牙商人德?卢纳来自马六甲,是个40多岁的“新基督徒”——犹太商人。

“你说什么?李华宇在马六甲?”李旦惊讶地在办公桌后站立起来。

葡萄牙商人德?卢纳点头:“李先生现在是我的商业合zuò

伙伴,是马六甲最富有的中国商人之一。”

李旦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啊。”他坐下了,然后正色道:“您来这里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告sù

我这个消息吧?”

德?卢纳交给李旦一封中国式的书信,恭敬地说:“李先生让我给您一封信,而且,我不仅仅是代表他而来……”

李旦眼神一亮,坐直身子,冷冷地说:“你到底是谁?”

德?卢纳冷静地说道:“我这里也有一封马六甲总督给您的信。您的大批财宝还在马六甲葡萄牙商人这里,这是事实吧?”他又拿出一封包装着金丝边的欧洲式信件。

李旦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有去接信,只是皱紧眉头展开了李华宇的信。看了半响,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先生将在年底拍卖土地大会时,秘密来吕宋岛。”德?卢纳拿着那封马六甲总督的信,淡淡地笑着说:“届时,葡萄牙王国的舰队也将到达果阿,明年年初就可以到达马六甲。”

“舰队?”李旦咀嚼着这个词,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李华宇提议的吗?”

德?卢纳笑着说:“李先生是我们总督大人的好朋友,您还健在的消息也是我们总督大人告sù

他的。”他没有直接回答李旦的问话,实jì

上已经默认了答案。

“放下这封信,我会直接和我兄弟联系的,不用再麻烦您了。”

午后的马尼拉,阳光普照,葡萄牙王国马六甲殖民地总督的信件在阳光下闪动金光,静静地躺在桌上。李旦觉得这信非常刺目,叹了一口气,一把抓起信件……

军情部驻吕宋的头目安小四在镇守府后院的僻静小屋内努力写着一份报gào

。尹峰规定他们必须每月以书面形式写一份工作报gào

给他,刚刚学了三年读书写字的安小四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每月都有几天他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写自己的报gào

。别的公司职员如果文字功底差可以请教书先生或公司的书办代写,但是军情部的报gào

都是极其机密的内容,是绝对不允许其他人知晓的,所以安小四只好自己写。

“安四爷!”有人在门口喊话。

安小四赶紧收起正在书写的文稿,深吸一口气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就是吕宋战役之前就和他一起潜伏在马尼拉的李么哥。

“怎么样,那个葡萄牙人走了?”

李么哥回答道:“走了。他给李旦带来两封信。”

“内容?”安小四言简意赅地问。他不喜欢来自海南岛崖州的李么哥,觉得他太喜欢出风头和抢功劳。

李么哥笑嘻嘻地说:“不晓得,不过,我让懂干系腊和佛郎机语的弟兄在外面偷听了;看样子李旦的那个兄弟李华宇好像和马六甲的佛郎机人关系不错,大约是想打吕宋岛的主意。我已经派人把李旦的行动全部监视起来了。”

第159章 拨乱反正

安小四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你,谁让你派人监视李旦的?快把派出去的人撤回来.”

“为什么?我怀疑李旦要对船主不利,我……”

安小四站起身冷冷地说:“就因为他是李旦,他不是一般的人物,你派出去的人一定会被他发xiàn

。他和船主是弟兄,我们监听他和外国商人谈话已经是过分了,如果派人跟踪监视而惹恼了他,你将船主和李大小姐置于何地?况且,李华宇是李华宇,李旦是李旦,没有证据之前你不能把他当敌人看。”

李么哥也站起身,眼神中带着怒火道:“李大小姐又如何?船主的命令我们要监视吕宋岛的所有外国人,这李旦是西洋番教的教徒、入籍干系腊国的,我当然有权监视。”

在崖州疍民出身的公司职员心目中,他们的主母就是性子和顺的麦婉儿,大夫人曾婧只是摆设,李大小姐是第三者插足。李么哥和麦家有着远亲关系,是麦婉儿的忠实支持者,自然不喜欢李大小姐李丽华。

安小四不由地怒极而笑:“我也是天主教徒,你是否也要监视我?”

李么哥笑道:“哈哈,我可没说过要监视你。如果船主命令我这样做,我一定会很高兴地监视你。”他吐了一口气,冷冷一笑道:“按照船主大人的命令,我是监军部的特派员,还负责内部人事监察之职,我有权单独向船主、大东家呈交报gào

,你无权阻止我的。”

说完,李么哥转身出门,根本不理睬安小四的愤nù

。他身兼军情部和监军部的职务,确实有权监视李旦的。由于缺乏人手,而且吕宋岛还是处在护卫队军事管制下,吕宋的护卫队军情部兼管着监军部的职能,还负责公司安全部的职能,确实显得有点混乱。

安小四一掌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对着李么哥的背影说:“我也会行使自己的职权,我会把你的行为报gào

给船主的!”

平缓了一下心情,安小四继xù

写自己的报gào

。他想到要写的的内容越来越多了,苦于自己词汇量太少,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曾景山来了。

“大掌柜安好!”安小四对曾景山还是很尊重的,赶紧拱手施礼。

曾景山没空做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安全部在吕宋岛上抓人,这情况你知dào

吗?”

安小四吃了一惊:“什么?怎么可能?他们……“他忽然想到了李么哥的举动,皱起眉头道:”难道,是李么哥他们?”

曾景山不耐烦地说:“你们是尹峰尹船主直接管辖的,我不知dào

你们内部在搞什么,只是请尽快把我的书记官、镇守府文教部主管等人放出来。我可以来担保他们!”

安小四抓抓头皮,烦躁地说:“大掌柜,我们是一起从巴里安逃出来的生死之交,我没必要瞒你:安全部那些人都是林晓的手下,我也管不住他们。反正,您说的这两起抓人事件,我确实是不明底细,我自己也是刚刚从您嘴里听说的。”

曾景山眼神凌厉地看着安小四,见他一脸无辜样,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帮我准bèi

一条船,我秘密地回台湾一趟。有很多事情要和阿峰谈谈了!”

……

台湾岛南部的八月初,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尹峰的宅子外头聚集了一大帮人在请愿。这些人不约而同来到这里,把人称“船主巷”的尹峰家巷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尹峰亲卫队的黑人护卫们虽然荷枪实弹站在大门外,不过神态也不算很紧张,因为外边的请愿者大多是妇孺老幼,人数虽多但气氛还算和平。他们只是跪在那里请求尹峰接见,他们要陈述冤情。这其中有公司职员,屯田庄园的农民,还有一些是周边地区的土著民。

中华公司的发展太快了,在攻占吕宋前,公司上下有着统一的目标和敌人,而现在随着吕宋的战胜,与朝廷官府的和解,外来压力减缓的情况下,公司内部原先潜伏的各种矛盾和各种利益冲突突然表面化了。

尹峰前段时间忙于审判西班牙人及组建台湾巡检司机构,接待泉州的各级官吏,加上忙于扩编步兵第四团,不知不觉中突然发xiàn

请愿人群已经堵住了自己家大门。

他在家中团团打转,不断问自己亲卫队长林跃:“你哥还没过来吗?快点再派人去叫!把韩家父子和李掌柜、黄掌柜都叫来,快点!”

他一早就被身边的李丽华推醒,很不情愿地放开李丽华柔软温润的身子,从床上起来,马上听到了外头人群的喧闹声。

尹峰倒不是不愿去见那些请愿者,只是他还根本不了解出了什么事。所以他焦急地等待着林晓和公司董事会的那些高层。

从公司总部到尹峰家的暗道只有几名公司董事会的高层人士和安全部总管、亲卫队头目等几人知dào

。没多久,负责台湾政务庶事的韩平,负责台湾屯田和农业、后勤、武装力量预备队等事务的鲁大海、本岛所有工场、工程建设事务总管李跃等人一一来到尹峰家中到齐,只有林晓姗姗来迟。

林晓被人从家中叫醒时,并未忙着赶到尹峰家,只是让几名安全部人员去监视现场情况,同时派人去西郊兵营通知麦德和步兵第三团李星等人。尹峰严格掌握着军权,林晓是无权调动军队的,但是他可以通知护卫队的军官们;至少,军队方面对于尹峰的忠诚度是远远高于一般公司职员的。

林晓虽然爱面子、有时办事不仔细,但性格上的坚忍远超常人,否则也不会为了出一点丑就不露痕迹地连续几年密谋报复了。他知dào

此次中华公司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民众请愿风波必然涉及到自己,但是他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他很镇定地赶到公司自己的办公室,整理出一大堆文件后才慢悠悠地通过暗道来到了尹峰家。

尹峰家客厅内,聚集了一帮公司大股东,所有人都在看着林晓。尹峰叹了口气:“光泽兄弟,你听见了外头父老乡亲的呼喊声了吗?他们都有家中亲人被你的安全部抓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向我报gào

?”

尹峰已经向那些大股东和总管们大致了解一下,多少知dào

了一些事情的原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抓起来,这些人都不经审判、未经判罪就被关押了,他们到底现在在哪里?”

韩平插嘴道:“船主、哦,尹大人,这林兄弟如此行事,也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尹峰苦笑着挥挥手:“我知dào

,如果他是有意祸害中华公司的发展,我就不会让他在这里说话了。”

林晓忽地单膝下跪,低头道:“船主大人,属下无能,请求责罚!”

尹峰又气又好笑,假装用脚踢人:“找死,光泽,你还挺会演戏!”他上前一把拖起林晓,正色道:“快点说明事情原委,这种事情不能拖,拖延解决会闹出更多事端!”

忽然,马加罗闯入大堂,大声道:“曾大掌柜回来了!”

“什么?他怎么突然间回来的?难道吕宋有事发生?快,让他进来!”

曾景山因为安全部、军情部的问题突然回来,使尹峰意识到了中华公司内部矛盾的严重性。问题还没有爆fā

出来成为危机,必须尽快解决。他先亲自走出门外,去接见了请愿者。

家人无故被抓的民众推举两名泉州籍老翁来给尹峰送状纸,公司职员伙计的代表是一名跟随尹峰逃出吕宋岛的海澄小商人。土著民代表是西拉雅人四大社共同推举,他们反应的问题比较复杂;既有投诉安全部随意抓人的,也有投诉鲁大海的屯垦庄园庄丁强抢土地的,也有要求分享公司垄断专营的皮毛销售权的,还有就是要求限制汉人移民强抢土著女子的——这个时候来台湾干活的很多是汉人单身汉,不少人就憋不住火和土著女子媾和联姻,也有始乱终弃的事发生。

尹峰答yīng

一定会仔细研究查实他们的冤情,如有属实一定平反昭雪维护公道。一直闹腾到下午时分,这群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他回到厅堂内,林晓大声道:“船主,这些人不可能是不约而同一齐来的,一定有人在背后策划,暗地里鼓动他们一齐来闹事。我马上去查一查他们的领头人……”

尹峰抬手制止他,皱着眉头说:“此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理清那些案件;那些人罪有应得,那些人是冤枉的。安全部不是朝廷的锦衣卫,以后不许随便抓人;军情部和监军部的职能必须明确分开,对内对外的侦查和监督不能由一个人统管。安全部以后不许插手军情部和监军部的事项。”

林晓松了一口气,尹峰并未责怪他的安全部总管管得太多,已经很够面子了。尹峰还是比较了解林晓的;他这个人灵活机变,但心眼很小,很爱面子。虽然外边的事情多半是林晓闹出来的,但是林晓本人是可靠的没有异心的。

林晓低头道:“是!确实是我处事不当,但是也是事出有应。”他把手中一叠文件递交给尹峰:“这是近几个月的安全部报gào

,其中有几个可疑的人是才被发xiàn

的。年初刺杀案,官兵那么快就前来攻打澎湖,还有最近土番在各地闹事,都是有我们公司内部人员涉案。”

尹峰捧着文件,坐到了座位上一声不吭地看着。

尹峰看着报gào

,不由地为林晓秉承的传统政治文化精神而感叹。林晓是军户子弟,在卫所的学校接受过十年的传统教育,在勾心斗角的州府衙门内做了多年的衙役,虽然本**善良的,但是已经深受当时官场文化熏陶。在这位前衙役看来,凡是与公司大东家意见不一致的就是敌人,不赞同的就是敌人。林晓的办事逻辑就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简单逻辑,这恐怕也是传统政治文化的通病了。明未那些东林党、复社与阉党等等政治人物的党同伐异基本秉承的就是这种逻辑,随之而来的就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必须赞成”的作风,反之亦然,最后就是朝堂内想做成任何事都困难无比。各种党争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一直闹到南明小朝廷覆亡前夕,一群臣子还坚持要搞“君子小人”的党争,最后闹到大家一齐完蛋为止。

“林晓,这个水手不过是说我多娶了几个老婆而已,放了吧……”尹峰把一份文件扔给林晓。林晓看了看,苦笑道:“是,我明天就放人!”

“光泽,这算什么?不就是在酒店议论了一下公司吗,这个教书先生也放了吧。”

“船主,这家伙说我们都是乱臣贼子……”

尹峰冷笑道:“那又如何,在几个月前他说的确实没错,可现在我们可都是朝廷的官员,你的百户头衔我也在给你申请了。……哦,看看,这个也放了吧,……“林晓拿过文件,看了一下苦笑道:“这人是福州的铁匠匠户,公然反对您改良炼铁炉,开设技术学校教授铁器技术,说是会违反祖辈的规矩……”

“放了吧,遣送他回老家。他愿意守着自己的小铺子每天赚几文钱过日子,那是他自愿的。”

尹峰站了起来,甩手把一堆文件扔在桌子上道:“你的安全部大狱在哪里?我都还没去过呢。”

林晓颇为尴尬地说:“船主,这个,这个就不用去了吧?”

尹峰一拍桌子,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去。”

第二天,尹峰由林晓带路,来到了位于护卫队军港——魍港西边虎尾陇社边上的一处河滩上,在河滩和森林之间,有一个中华公司的驻防队军营。安全部临时监狱就在这个偏僻的军营内。

这里足足关押了上百人,他们大多数被集体关押在一座大仓库内,还有少部分女性嫌疑犯被关在几处小屋内。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索,尹峰觉得放任林晓等人肆意打击异己,这事情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一开始的恼火渐渐被沮丧而代替。他看到整个仓库都是席地而坐、神情憔悴、面无人色的人们,还有的蜷缩在角落中一动不动。整个仓库又闷又热,潮湿的地板上屎尿横流,气味逼人。

尹峰严厉地扫视周围,林晓很不自在地退到了曾景山、鲁大海、韩平、韩京、李跃等人身后。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dào

这里的情况了?”尹峰冷冷地问。

大伙儿面面相觑,无人做声。片刻,曾景山站出来说:“我们以前也是认为这样做是在防微杜渐,但是现在搞得全体公司人员人心惶惶,下面的民众人人心有怨言,……哎,这……”

尹峰摇摇头,叹息一声:“景山、光泽,把这些人都放了,除了查有实据、确实暗地里危害公司的人以外,全部放了吧。还有那些在矿山和农庄服苦役的人,全部重新甄别一遍。”

忽然间,在另一头的小屋内,有尖厉的女声仔喊叫:“冤枉啊!救命啊!”

尹峰脸色一变,拔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160章 倭寇使者

仓库外围墙角落里的一处木屋内,关押着几名女子.黑暗潮湿的小屋只有门口一处狭小缝隙能够透进一些阳光。一个女子正扒在门缝内使劲地喊着:“救命!冤枉!”

尹峰沉着脸问林晓:“这是怎么回事?”

在尹峰主持下,中华公司在台湾港颁布过治安条例,女性如果犯了偷摸拐骗之类的罪行,都是在公司的纺织工场、畜牧场、农庄等地方无偿劳动服苦役。而台湾港的汉人移民是男多女少,男女比例超过了六比一还多,因此,几乎没有女性因触犯公司规章律法而被强制服苦役的。

林晓抓抓头皮,为难地说:“这,这些人是哪个唐家戏班的。”

“唐家戏班?”

尹峰忽然想起来了:“难道是年初的那个……怎么搞得?你把她们关了半年多了?不是已经查清了那刺客是隐瞒身份临时混入戏班的吗?”

“刺客与戏班确实无关,只是……”林晓也觉得不好意思,事实上完全是因为事情太多,他把这整个唐家戏班的人遗忘在这里半年多了。

唐家戏班就是年初尹峰在码头区与民同乐看歌仔戏遇刺时,刺客所在的那个戏班。

尹峰上前拔去门闸,一把推开了门。“天啊!”一声尖叫,一个瘦小纤弱的女子蓬头垢面地扑了出来,在尹峰脚边扑地跪倒,磕起头来。尹峰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要扶起这女子,却见她径直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这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瘦小纤弱的女孩,样子还未完全长成,满脸污垢,乱发披散。屋内还畏畏缩缩地出现了一名更加年幼的女孩,惊奇地看着尹峰。

“把这个女孩送到夫人那里,好生照看。”尹峰吩咐亲卫队长林跃。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曾景山在一边说:“那些抓错了的人放了就是,不过,诽谤你和公司的人不可放过!”

其他人连忙纷纷附和。

“有几个人是暗中私通官府而被抓的?”尹峰没有继xù

责怪林晓。本质上讲,他创立的中华联合公司有着超时代的股份制组织结构,内部有着严密的分工协作机制,有着中央统筹协调的运行机构,但实jì

主要还是靠他个人影响力的协调在运作,一大堆的规章制度没有他的坚持,是不可能有人会去实践的,整个公司还是个人治的体制。无论如何,历史传统文化积淀的影响力是他无法对抗的。

所以,尹峰无奈地说:“以后,凡是仅仅口头上反对我和公司的人,一律警告一下就行了,不许再抓人了。”

林晓暗中舒了口气,忙说:“我们抓住几个给福建官府报信的渔民和商船水手,据他们交代,在公司内部还有人给他们暗中递交密信传递给浯屿水寨,但是每次此人都是夜里前去接头,而且还总是掩盖着脸部,所以他们不知dào

此人是谁。鉴于此人每次都是递交信件,必定是会识文断字的书生,所以我们正在技术学校和公司总部的书办、书记员、会计等人中进行排查。”

尹峰点点头,说道:“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以后,公司安全部调查科将主要负责公司内部的人员监督和调查,把目标主要放在公司人员贪污和滥用职权上。”他转向曾景山:“老哥,还得麻烦你回去马尼拉,吕宋分公司的安全部由你来接手吧,监军部头目让陈衷纪来担任,让李么哥回台湾,对于李旦的监视都停止吧!护卫队的军情部和监军部全都停止对公司内部人员的抓捕,以后公司内部人员的抓捕都要事先报gào

给我。”

等尹峰等人刚刚离开,林晓就把正在组织释fàng

被囚人员的安全部职员叫了过来,吩咐道:“那几个背后说船主坏话的书生不许放,把他们全都移交给鲁大哥,让他们去农庄服苦役。我们船主出了名的心肠好,连这些诽谤他的人都能容忍,哈,我们做属下的就得帮他处理掉这些麻烦……记住,这事得偷偷地干,别让船主大人知dào

,明白吗?……”

在中华联合公司的总部和尹峰家门口的集体请愿时间暂时平息了,总算解决的比较及时,知dào

的人也不是很多,福建官府方面也还没得到任何消息。

公司内部的一些调整时不可避免的,林晓的权力表面上没有削减,但凡是涉及抓人的事都必须尹峰首肯了,而且,曾瑞的护卫队监军部接收了原先安全部监督军队人员的权力,实jì

上林晓的权力是被削减了。

这一天,尹峰亲自赶到码头迎接来一条商船。这船上载运来得不是什么富商大贾或高官显贵,而是马。

这是尹峰通过贝尔纳多的关系,从葡萄牙人那里辗转几手搞来的几十匹阿拉伯马和几名葡萄牙的养马人。前次马尼拉战役中,中华军队在作战时三路人马缺乏协调,不能及时联络,一个重yào

原因就是没有可以快速联络消息的骑兵。台湾岛上耕地拉车的西南马和骡子、驴子不少,但是没有能够骑乘的马种。为了在未来的国内战场上适应大范围机动、战场情报侦察和情报遮蔽,必须得有骑兵。

尹峰询问过曾经在北方与蒙古人作战过的陈第;什么马适合在台湾骑乘,可是答案使尹峰很失望。基本上适应温热气候的中国南方产的马,都不适合骑乘。总体而言,中国的马种体形小、耐粗饲、基数庞大,这适合中国人口多的现状,但选育始终是弱项,与欧洲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热衷品种培育的风气不同,中国(包括北方游牧民族)对马种的培育相当随意,缺乏科学性和计划性,从未订立谱系,导致不少良马的基因流失,特别是由于中国以农业立国,对马匹的类型的需求以挽为主,由此骑兵用马大多是挽乘、乘挽型,真zhèng

的骑乘种少之又少。驾着拉车的马怎么能和游牧骑兵作战呢?由于地理位置封闭,中国马种长期封闭,外血流入很少,汉武帝千里远征带来的“汗血宝马”就是后世中亚阿克哈—塔克马,直到那时也算形貌神俊,耐力速力出众的优秀马种,汉武帝希望以此改良骑兵用马,可惜因长期封闭蒙古马系的遗传过于稳定,这种良马对中国马种未产生影响。

台湾岛上还有几匹日本商人运来的日本的马,马种非常低劣。尹峰查了自己的手稿才知dào

,这个时代的日本马是很烂的,另一个时空中日本在近代引进并繁育了大量盎格鲁—阿拉伯等马种后,才在抗日战争时让中国人看见了日本鬼子的“东洋大马”。

必须是有耐力的骑乘马种才是正宗的骑兵用马,英纯血等欧洲马固然漂亮,但只能用于赛跑和配种,而且这个时代这种马还没出现呢。蒙古马耐力好,但不适合台湾的亚热带气候;而阿拉伯马才算是真zhèng

的世界第一战马,而且气候适应能力强,在热带寒带地区都能作战;与之相近的北非帕布马是埃及突厥族马木留克骑兵的坐骑,当年旭烈兀的蒙古骑兵风暴横扫中西亚,却在叙利亚战败,失去了进军非洲的机会,在一定程度上是输在了坐骑上。比较有名的还有顿河马,是剽悍的哥萨克骑兵坐骑,选育中继承了蒙古马的吃苦耐劳、阿克哈—塔克马(汗血宝马)的惊人耐力、英纯血的强健筋骨、卡巴金马(高加索优秀山地马)的灵活机敏,外形高大神俊,虽然以西欧的标准认为它在形格上略有缺陷,但也不得不承认它的吃苦耐劳和长距离奔跑能力十分优秀,难与匹敌。这往往是最实用的骑兵用马标准,只不过顿河马不太适合南方湿润地带作战。

尹峰不惜重金从果阿辗转买来了这些上好的阿拉伯马,准bèi

靠雇来的这几名葡萄牙马师来给自己培训出一支骑兵队。

正在热爱高头大马的尹峰对那些阿拉伯马爱不释手的时候,港湾南北两边的炮台都发出了警告的炮声!

“轰轰!”空洞的大炮声回响在台湾港上空,所有正在忙碌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向西边海湾口望去。战船队巡哨的船只已经向那边驶去。

尹峰拍拍正在看着大马发呆的林跃:“别看马了,赶紧把马都带去军营,好好地看护起来。”

等这些宝贝马都安全由码头区转移了,尹峰才放心。这时南北两处炮台的信使都已经赶来报信。原来,有一支打着日本八幡旗和幕府朱印船标记的倭人船队已经在港口外了。总计有十艘西洋风格的日本船,带有大炮等武装,因此炮台发出了警告。

说实话,中华公司自从几年前从萨摩藩武士手中夺取了台湾北部的基隆、淡水地区后,和日本人一直处在不战不和的状态。在马尼拉港,几艘企图突围逃跑的日本船被中华公司水军战船击沉,马尼拉城的日本町被中华公司的外籍雇佣兵烧杀抢掠一空、暹罗国中华公司和日本町的日本商人抢生意……如此种种,尹峰面对日本人时向来是毫不客气的。他摸准了德川幕府的脉搏,德川幕府没有丰臣秀吉的野心,现在忙于稳定日本国内的统治次序,根本没有心思在海外扩张。有心向台湾高砂国发展的萨摩藩仅以一藩国之力也是不足为惧的,中华公司完全能够对抗。

战船队巡哨的战船拦截了日本船队。很快,有快船带来了消息:这只船队正是萨摩藩藩主岛津家派来的,另外还有一艘仙台藩主伊达政宗派出的商船,领队的是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他们自称是使臣,前来和中华公司谈判的使节。

第161章 放下武士刀

“和我们谈判?谈判什么东西?有什么好谈的?”尹峰没好气地对战船队一名水手长说:“回报你们统领,让他告sù

那些倭人;我们是大明朝廷管辖下的商人,要谈判让他们去找官府.”

港口炮台发出的警告炮声传到港口城区以北后,立kè

被城北军营炮台以接力形式发炮向魍港报信,魍港的飞豹号战舰立kè

带领二十艘战船出动南下。陆路前往报信的使者在飞豹号出动后才赶到魍港水军老营,水军总管麦大海正在动员组织后续船队准bèi

出发。信使打断了麦大海的工作,将尹峰的亲笔信件交给他说:“大人命令,第五、第六战船队迅速北上,支援本岛北部的淡水、鸡笼方向。”麦大海没有迟疑,立kè

改变了准bèi

工作重点,加强了相关物资储备。他并不是什么很有才能的人,唯一的长处就是紧跟尹峰的思路行事。不过他很明白,调船前往北部,这一定为了对付北方的倭寇,加强台湾岛北部的防务。

仅仅一个时辰后,日本船队就在台湾港口外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总计有4艘高大的三桅福船型战船,40艘二桅的帆船包围了日本船队;最使日本人绝望地是巨大的携带50多门大炮的飞豹号也出现了,彻底打消了日本人反抗的企图。他们不得不处在一种武装押解的状态下,被逼着在南部港湾停靠。

尹峰冷冷地对刚刚赶来的林晓说道:“……没必要客气,采用对付干系腊人一样的办法,先把他们晾在南炮台下,断水断粮,不许一个人上岸,也不许他们出港。”

说完,尹峰就径直离开码头,去看他的宝贝阿拉伯战马了。

中华公司的战船封锁了所有航道,南炮台上几十门黑洞洞的大炮瞄准着停泊在炮台边的日本船队。

夜幕降临到了海港,日本船队临时停泊点一片死寂。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冷冷地看着几百米外的炮台,他“嘿嘿”一声冷笑,对身边的仙台藩主伊达家家臣平左卫门说:“看样子,我们低估了台湾港的防卫实力了。似乎,他们不欢迎我们啊。”

平左卫门实jì

是仙台藩主的商务代理人,他常年跑海外贸易,是此次日本出使船队的向导之一。本质上他是商人而不是武士,所以他关心的是自己的使命:“大人,我们不是来这里作战的,我想还是把船上的大炮收起来吧?这样显得没有敌意,可能他们就会比较和平地对待我们了。”

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笑了笑:“平君,你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意,不是有很多日本商船来这里交yì

吗?可我不一样,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要和这高砂国的实jì

统治者谈判平分领土的问题。”

平左卫门担忧地说:“我事先提醒过你家主公,台湾岛上的中华公司拥有很强dà

的力量,他们刚刚打败了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不是大明朝廷官员那样不晓得世界有多大的笨蛋。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绝不会轻易就范的。”

桦山有纪冷笑道:“那又如何?现在西班牙人正在为我们萨摩武士训liàn

新式的武器战术,我们日本的武士的战斗力难道会比中华公司的商人差?”

“是真的吗?桦山君,西班牙人在萨摩训liàn

军队吗?”

桦山有纪顿时一愣,立kè

感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噢,这个吗……您知dào

的,平君,京都的大将军现在开始不喜欢西洋人了,我们必须低调行事,呵呵……阿,时间过去大半天了,天都黑了,为什么台湾港的人还没有和我们来联系?”

平左卫门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现实问题上,他看着暮色中黑黝黝的厚重的南炮台,忧心忡忡地说:“去年我来此地时,这里的炮台还仅仅是块荒地,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建好了如此巨大的炮台。我们的船完全是在炮口下停泊啊。”

……

中华公司南炮台是新组建的护卫队步兵第四团防守的,有五个哨队整整一个营驻防,而且是专业的炮兵营,营长是在澎湖风柜尾之战中建立大功的庄丁队队长张海,鲁石头的海盗老伙计,快40岁的年纪了却热衷战阵,澎湖战后因功转正成了步兵第四团的一营营长,统辖650名部下。不过他对于大炮作战并不熟悉,是在战后进入军校短期培训班紧急培训后,才担任南炮台驻防营营长的。他的副手是跟着葡萄牙、荷兰炮手学习了三年炮战技术的崖州疍民子弟麦阳天,同时也是监军部下派到一营的监事。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张海和麦阳天两人依旧站立在炮台最高处,看着海边的日本船队。

“看天色和云的走向,今夜大约会有大风,这一下看这倭寇船只怎么办。”麦阳天笑嘻嘻地说。

两人仰头看着夜空,乌云正在快速遮蔽月亮,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已经大半被乌云遮住。一阵强似一阵的海风吹拂着两人的面颊。

两人都是常年在海上生活的汉子,对于海上天气变化有着本能的直觉。张海冷笑道:“以前我和倭人打过不少交道,这帮人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就翻脸不认人;而且欺软怕硬,你要是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爬到你头上去拉屎拉尿……船主大人做得没错,就得让他们吃一点苦头,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一名士兵快步跑上炮台顶楼瞭望塔,对着两人行了个军礼,立正道:“大统领有令,今晚要严密监视倭人动向,无论天气情况如何,在天明前不许任何倭人上岸。”

张海回了个军礼,点点头:“看样子船主大人也知dào

晚上有大风了。好得,我们明白了,坚决执行命令!”

……

农历八月是沿海地区台风盛行的季节,大风在这一夜突袭而至。狂风席卷了整个台湾南部地区,早早躲进港口避风的船只依旧有不少受损,有几条小渔船竟然被风Lang抛到了离海岸线100多米的港口管务局大门外。

几乎所有的人都无奈地躲在家中避风,只有南炮台的护卫队战士们顶风冒雨站立在炮台上监视海面。霹雳般的雷声滚滚,不时有雪白的闪电光划破天际,短时间内照亮了海面。这时,冒雨站在炮台上的麦阳天和张海等人就能看到那几艘日本船;可怜的日本船无处下锚,如狂暴大海上的小木片一样被风Lang抛来抛去。

早上风雨虽然渐渐停歇,海面上的Lang涌依旧很高;后半夜不得不躲到堡垒内部去躲避闪电的张海、麦阳天以及所有护卫队士兵们向海面上望去;十艘日本船组成的船队,只剩下六艘还漂泊在海湾里,几乎都已经樯倒桅断,狼狈不堪。有大约十余艘小艇正在接近海滩,艇上面全是浑身湿漉漉样子很狼狈的倭人。海滩上遍布碎木条和破帆布,以及缆绳、刀剑等各种杂七杂八物品,还有几名不知死活的倭人躺在海边。

张海哈哈一笑:“好!麦监事,我们有事干了!”

南炮台大炮“轰轰轰”连发三下,海面上腾起三股巨大的水Lang,直接掀翻了一艘倭人的救生小艇。麦阳天200名荷枪实弹、黑衣黑盔的战士迅速冲出南炮台堡垒,在海滩边站立成松散的三排,火枪上肩,瞄准了正在海边不知所措打转转的倭人小艇。同时,有三门带着炮车的轻型野战炮被迅速架起来,炮口正冲着那些惶恐不安的倭人。

有一个倭人在小艇上站立起来,用生硬的汉语说:“我们是在风Lang中落海的,只求上岸躲避一时,并无恶意!”

“当社の一般的なコマンドから指示すると、すべての上陸すべての武器を放棄する必要がある、刀、等!(奉我们将军的命令,所有上岸者必须交出佩刀等一切武器!”)麦阳天身后的日语通事用生疏的日语喊话了,他原是长崎中华商馆的职员,临时抽调来南炮台的。海面上的桦山有纪勉强听懂了,先是小小吃了一惊,然后就是勃然大怒;要武士放qì

武士刀,这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放屁,我们是怀着和平意愿而来的使者,你们凭什么要求我们……”

“既然是和平使者,那么就立kè

解除武装,否则格杀勿论!”麦阳天朗声高喊。

他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冷笑着说:“你们带着大炮和武士刀来到这里,意欲何为?不放下武器,你们不能上岸!你们或者放下武器登岸,或者滚回你们自己的船上去。我的令旗一挥,炮台上的所有的大炮和我们的火枪将立kè

发射!”

海面上,飞豹号带着几十艘战船又一次围拢过来,已经对残破的日本船队形成了半月形的包围圈。

桦山有纪在晚间的台风侵袭中失去了自己的座舰,好不容易才被手下打捞上来逃出生天,现在却在离岸边十几步远的地方动弹不得,气得七窍生烟,怒火万丈。

他“锵!“地一声拔出自己的倭刀,正要发作,一边的平左卫门急忙按住他的手:”桦山君,止怒!使不得啊!他们早有准bèi

,敌强我弱,我们在这片海滩上面临对方的无数铁炮和大炮,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形势啊!”

平左卫门用力拉着桦山有纪,扯开嗓门用汉语大喊:“我是伊达家的平左卫门,和你们的大掌柜曾景山先生是老相识!请转告他,我们是为了贸易而来的!我们不是敌人!”

这个时代的东亚,汉语也是各国的通用语言,经常出海和中国人做生意的平左卫门汉语水平就非常好,一口福州腔的汉话大约是和某个中国福州籍商人学得。麦阳天冷冷一笑:“曾大掌柜不在台湾,你的话我们无法证实。无论你怎么说,想上岸就必须解除全部武装;所有船只的大炮都必须封口,所有人卸去一切随身携带的武器。否则,你们就永远别想上岸!”

第162章 暗流

面对着200杆火枪枪口,以及百米之外炮台上几十门大炮的炮口,桦山有纪喘着粗气,大声命令道:“回去,上船!我是不会放下武士刀的!”

平左卫门叹了口气:“如此,桦山君,就由我去谈判吧?整个船队几百条人命,什么目的都没达到就死在这片海上,太没有意义了.就让我去承shòu这种耻辱吧?”

桦山有纪无奈地点点头:“拜托了,即使谈判不成功,我们还是需yào

水和粮食才能回日本。”

……

平左卫门带着仙台藩的几十名武士和通事卸去武士刀,无奈地在几百支火枪瞄准下登陆上岸。不料他们的小艇刚靠岸,几十名手持燧发火枪的中华公司士兵就涌了上来围住了小艇,一名队长大声喊:“一个一个排好队,立kè

排好队!”武装的士兵对每个日本人进行了搜身检查,然后才押解着他们进入南炮台。

“我们需yào

粮食和水,还需yào

修理我们的船……”因为被搜身而觉得受了侮辱的平左卫门涨红着脸,极力平息自己的心情,非常恭敬地对张海说:“我们还想拜见你们的船主,就是你们的大东家,本港口的统治者尹峰先生,我们……”

麦阳天在一边打断他的话,不高兴地说:“我们船主大人已经被朝廷任命为台湾巡检司巡检,直属泉州卫的千户大人,是全台湾的统治者,请你用‘大人’一词尊称我们的大东家!”

平左卫门一惊:“什么,他已经是大明朝廷的官员了?”

麦阳天冷冷地说:“是的,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船主大人的传话给我们,你们说是要来谈判,如果是商业贸易的事情,到时可以谈谈;而别的问题,请你们去找大明朝廷谈。”

“这样吗?那么,我们确实是为商业贸易而来……”平左卫门打消了提出萨摩藩想染指台湾的问题,这不是仙台藩关心的事。平左卫门毕竟是伊达家的家臣,他想自己根本没必要为萨摩藩的鲁莽行为出头,所以在他见到了代替曾景山出场的韩平后,仅仅提出了关于减轻日本船入港税和在台湾建立日本町的事。

他回到自己船队时,桦山有纪则对他十分不满。

“怎么回事?难道你害pà

这些大明商人了吗?他们都是些胆小鬼,我们的武士刀架在他们头上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平左卫门没好气地说:“我只是在为我们整个船队着想,我家主公并未要求我和中华公司翻脸。你们萨摩藩曾经在他们手中吃过亏,可这和我们伊达家无关。大将军如果知dào

你们肆意向明朝朝廷挑衅,一定会下令责罚的。”

桦山有纪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大明朝廷!他们是一群海盗商人,四年前萨摩的朱印船失踪,一定就是他们干的!我们两家此次是一齐来高砂国的,你怎么能……”

平左卫门打断了他的话:“中华公司已经被福建官府招安了,现在萨摩藩如果要和他们动武,那就是要和大明朝廷对抗了。”

“什么?这是真的吗?”

惊讶不已的桦山有纪冷静下来,想了一下道:“前几个月我们得到消息,大明朝廷的军队还在征讨中华公司,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的!怎么这么快就已经招安了?如此看来,我们想乘机压服中华公司的机会已经丧失了,我们这一趟白来了!”

他转头看着海湾北边,那船只来往络绎不绝的港口码头,冷笑道:“这才是开始,我会再来的!平君,我们要走了,你还要留下做生意吧?”

平左卫门脸一红,不做声地看着北方。

“如此,看在同为武士一份子的情分上,您能帮我一个忙吗?”桦山有纪手一招,一名身穿黑袍,用帽兜遮住了大半个脸的高个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桦山有纪冷笑道:“既然他们不让我上岸,我只好回去向我家主公复命。只是这位先生需yào

你的帮忙,他希望能够上岸。”

平左卫门满腹狐疑地看了这行迹神神mì

秘的怪人一眼,从他的身高和露出半边的白皙脸皮判断,这是个南蛮——西洋人。果然,这怪人脱去帽兜,露出灰色的短头发和高鼻梁,深陷的眼窝,冷厉的眼光,大约是四十多岁左右,是典型的西洋传教士打扮的样子。

仙台藩藩主伊达家是天主教徒,平左卫门也是教徒。他见到这位神mì

的传教士,赶紧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恭敬地说:“这位神父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吧。”

身材高大的传教士伸出双手,平左卫门看到他手腕和手掌都有刀疤。传教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冷冰冰地用流利的日语说:“愿上帝保佑您,您只需yào

把我带到台湾港,想办法让我上岸就行了。以后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您和您家主公都不需yào

为此承担任何责任。愿上帝赐福于你!”

平左卫门偷眼看桦山有纪,见他似乎对这个神mì

的传教士也很恭敬,赶紧画了个十字说:“这个没问题,我就说您是我船上的传教士就行了,这里是允许教会传教的。”

……

日本船队剩余的船只在飞豹号押解下,离开了港口,灰溜溜地走了。他们甚至连靠岸维修损坏船体都不被允许,结果在回航途中还沉了一艘船。仙台藩的商船留下了,在台湾港用带来的倭银、倭扇、刀剑等和中华公司做交yì

。平左卫门还抽空去了一趟台湾港的天主教堂,那名神mì

的传教士也以日本耶稣会修士的名义上了岸。

晚间,台湾港主教巴拉达斯在自己的私人祈祷室内接待了这位神mì

的教友。这名身材高大的传教士没有说话,首先递交给巴拉达斯一些文件。巴拉达斯才翻开一页,就大吃一惊,抬起头疑惑地说:“达斯马里纳斯修士,你是西班牙人?你难道不知dào

本港不许西班牙人登陆吗?你如果被人发xiàn

身份,会立kè

遭到驱逐的!”

巴拉达斯皱紧眉头,冷冷地说:“你的名字叫胡安.达斯马里纳斯?为什么要来找我?”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尊敬的主教大人,我会的日本传教省巡视员陆若汉大人年初曾经来过您的教区,他现在在我的教堂暂住,他告sù

我;您有几位助手正在帮zhù

中华公司测绘全台湾岛,准bèi

绘制台湾全岛的详细地图。”

测量和绘制台湾地图是尹峰亲自主持的,早在几年前就由耶稣会中国籍修道士尤文辉在负责操作了。巴拉达斯主教满脸疑惑地看着达斯马里纳斯修士,想了想说道:“这绘制地图一事,已经进行了近四年了,测绘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最近已经正式准bèi

制图和印刷了。”他顿了顿,决定直言自己的疑惑:“你看到城墙上的西班牙人人头了吗?几个月来,这里处死了近五十个西班牙人,你冒险来本港,到底有什么事?”

同一时刻,台湾天主教堂的地下仓库内,一处堆满货箱的角落中,一名身穿耶稣会见习修士长袍的年轻的中国籍教徒正在向公司安全部宗教事务科探子报gào

他的发xiàn

。这名安全部探子是一名苦力打扮的汉子,身着在码头和工厂区随处可见的装束,走在街上完全是貌不惊人的普通苦力。但是在这处教堂地下室的隐秘所在,此人浑身上下透露出逼人的煞气。

见习修士是耶稣会初入会的会员统称,像罗马天主教各修会一样,耶稣会成员要发誓愿。根据耶稣会会规要发两次誓愿。第一次是在完成为期2年的预备期(或见习期)后,被允许矢发初愿:神贫、贞洁、服从。通过这一仪式,发愿者才被认为已献身修会并在修会内生活。

第二次发愿至少要在10年以后。修会对发愿者进行多年考验后才为他加祝圣。这名见习修士名叫邓汉阳,接受洗礼才两年,加入耶稣会才一年,是尹峰从吕宋回来后,在海澄收养的马尼拉死难者的遗孤,几年前尹峰允许巴拉达斯在台湾开设教堂传教时,就把他秘密派到了巴拉达斯身边。

邓汉阳小声地向安全部探子报gào

说:“今日来的那个传教士口音很特别,虽然讲的是佛郎机人的话,但是我觉得有像是带有干系腊人的腔调。现在,巴拉达斯主教正在自己的密室和他密谈。”

他苦恼地抓抓头皮:“这密室隔音很好,在外头一点都听不到里头的动静。”

安全部探子冷冷地问:“这人是怎么进入教堂的?什么时候来的?”

“是跟着一批倭人信徒来做礼拜的,然后,他……对了,这人的右手腕和手背有刀疤!”

“倭人信徒?刀疤?“安全部探子想了想说:“最近是有倭人的船靠岸,我去查查此人来历,你密切注意巴拉达斯主教的动向,注意他们两人是否有交换书信或别的什么东西。快回去吧,时间长了会引起怀疑的!”

邓汉阳急急忙忙跑到主教祈祷室的走廊口时,正好听见祈祷室大门打开。巴拉达斯主教用不耐烦的语气在说:“……对不起,你所要求的事我无法办到,真的很抱歉。愿上帝保佑您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名神mì

的高个子修士用帽兜遮着脸,一阵风般从邓汉阳身边经过。

林晓在第二天早晨接到了一封宗教事务科的报gào

,他看了没几页就大喊道:“小五子!”他的远方堂弟、助手林武立kè

出现在他面前,林晓正色道:“迅速调派人手监视那条倭人商船,重点查一查船上的一名西洋修道士。还有,派人监视天主教堂的前后通道,跟踪监视一切可疑人物!”

林武出去后,他自言自语道:“船主啊船主,早就和你说过了,这些西洋人都是心怀鬼胎的……”

第163章 暗流(二)

酷热的夏未秋初之夜,刚刚过去的台风却没有留下一点点凉气,空气中弥漫着闷热到令人窒息的暑气.虽然是农历八月底了,已经过了中秋节,但是今天的台湾港丝毫没有秋天的样子。

在护卫队老营大堂内,所有的人都不怕酷暑,全副正装,正襟危坐在会场内。大堂正前方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澎湖和台湾地形示意图,尹峰也穿着短袖的灰布护卫队军装,正在拿着教鞭召开“澎湖之战战役战术总结会”。

这是尹峰酝酿已久的一次军校教学改革实验。他不能等着战场上出现将才,也没时间慢慢地靠摸索来发xiàn

军事人才,以后的中华公司必须应付更多的军事危机,还有西班牙帝国的反击,所以他急需一批军事人才能够快速地脱颖而出。于是,他想通过这种战役战术讨论来快速提高自己手下这批军官的素质和水平。

这次总结会把在马尼拉的第一团统领赵铁,特种部队统领罗阿泉、库特雷上校,吕宋军情部总管陈衷纪,最年轻的营长——炮兵营营长李魁奇等人都叫回来了,颜思齐作为军校学兵队队长也在座。第一个率队冲入马尼拉城的第一团第三营营长杨大成,澎湖之战中率庄丁队救援风柜尾堡寨的张海等功臣也在座。第二团统领麦德,第三团统领李星,新编的第四团统领赵宣明,水军统领麦大海、主力战舰的舰长叶华等人,几乎所有中华联合公司武装力量的军官都在场了。只有监军部总管曾瑞,公司安全部总管林晓等几人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这些中高级军官都坐在左边,右边是年轻的军校学员们。

每个人都是一身大汗,但是没有人敢于作出用扇子取凉的举动,都挺直腰杆坐在那里。

有一个特殊人物也在场,就是老将军陈第。

“刚才赵统领已经介shào

了战役的全过程,……官军集结万余人围攻我军小小堡寨,而我军人数最多时不过800余,但是官军却屡攻不克。诸位以为是什么原因?不要说什么我军无dí

等等屁话!”尹峰微笑着环视四周。

会场上一阵哄笑,学员队中颜思齐举手站了起来,首先立正行军礼:“报gào

大统领,我认为是官军犯了轻敌的错误,还有就是没有及时分兵攻打台湾本岛,那么多兵力完全可以分路攻击我们的。”

立kè

左边军官群中有人说了:“万余人对付一个小堡寨,这也叫轻敌?”第四团的统领赵宣明站了起来,他作为澎湖守岛战的功臣,已经在护卫队中名声鹊起。他立正,举起右手横于胸前行了个军礼,然后说道:“官军在此次战事中,表现得十分糟糕;官兵们根本不知dào

我们的燧发火枪可以快速发射,我们的火炮比他们的射程远,排列成密集阵型冲击寨墙,一次次遭到重大损失;而且,官军各部队之间缺乏配合,一部已经攻上寨墙,但是后续部队不能及时跟上支援,结果就是一次次被我们打下去……”

尹峰点点头道:“赵统领说得不错,不过你的眼光只是局限于风柜尾一地,你得从整个福建、整个台湾的范围来看问题……”

麦德这时发言了:“船主大人,诸位兄弟,我以为官兵此战失败,一则是自身的装备不如我们护卫队,二则是没有战船能够匹敌我军的巨舰大炮,三则是他们的发动战事的目的不明确……他们完全可以以小部分兵力围困风柜尾,主力进攻我们台湾港……”

尹峰点点头;颜思齐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到官兵发起战役“没有明确目的”这个中心问题,很了不起了,虽然因为年轻缺乏经验,有点想当然;而赵宣明是从具体战术层面在考lǜ

问题,麦德则有着全局观,能够从战役战术上比较全面看问题。

陈第是被尹峰特邀来旁听的,此时他的观感非常复杂。他跟随中华大军远征马尼拉,那主要以火器来进行战斗的场面已经震撼了他;作为戚继光的学生,他从未想到过火器可以如此运用在作战中;而在这场讨论中,他又被护卫队军官们表现出的活跃的思维和胆识震惊。陈第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他亲身体验了护卫队的实力,知dào

即使福建浙江两地的所有官军全部压上来打一次澎湖之战,在面对护卫队犀利的火器、巨大的战舰大炮以及全新的战术时,根本没有什么机会。

这是一支和大明帝国任何一支军队都完全不同的武装力量。但这不是朝廷的军队,而是尹峰的军队,是中华公司的军队。这是他心中最感到担忧的事情。

他的目光转向军校学生兵,看着后排一名年轻的学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名学生兵满脸不屑一顾的表情,明显和周围同学的表情不一样。他似乎有点烦躁,心不在焉。

这位名叫陈大皋的年轻人今年才十七岁,名义上是陈第的侄儿,通过尹峰的关系才插班来到军校学习的。实jì

上,这位年轻人是陈第和沈有容暗中安排,为了学习护卫队的战术而来。他真名叫俞咨皋,字克迈,乃是嘉靖年间抗倭名将俞大猷之子。

俞咨皋本人并不情愿来这里,只是陈第是他父亲的同僚门生,两家乃是世交,沈有容又是他的上司,他盛情难却才勉为其难来到台湾的。他并不认为能学到什么东西,也不认为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有什么特别,他只相信自己父亲写的兵书战策。

陈第看着俞咨皋的表情,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俞咨皋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总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回事的,虎父经常也会出犬子的。

林晓在讨论会中场休息时,在角落里悄悄地问尹峰:“船主,这次总结会很多东西都应该是机密事宜,为什么把陈第叫来?还有他的那个侄儿,我觉得也很可疑,哪有军户子弟手掌如此白皙水嫩的?”

尹峰笑了笑:“怕什么,他们想抄袭我们中华公司的部队组织形式、战略战术,那就让他们去试吧……别这样着急,派人盯着也行,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他拍拍林晓的肩膀笑着说:“实jì

上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照搬我们的做法;朝廷的现有体制根本容不下一支全火器的部队。除非整个朝廷变成了我们中华公司,否则根本不可能建立护卫队这样的军队。”

林晓并不理解尹峰的话,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这个陈第和那个军校学员陈大皋有问题。最近台湾港多了很多不明来历的中外人士,他觉得似乎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着无数的暗流。林晓决定明天开始,全天候监视这两个人。

……

下半场的总结会是马尼拉战役的总结讨论。首先由首先突入马尼拉城的杨大成,一个原先的农民子弟把战役过程说一遍。杨大成结结巴巴地说着,不停地擦汗,下面的人小声议论嬉笑着。尹峰鼓励地向杨大成点点头,笑着坐下了。忽然间,他感觉椅子似乎有点不稳,然后就感觉是脚下的大地在轻微晃动,大堂四壁点燃的火把和蜡烛也都开始晃动起来……

有人惊呼出声:“地动了!地震!”

尹峰脑子轰地一下,忽然想起了另一位面时空的历史上,泉州确实在1607年10月遭受过一次大地震。他立kè

跳起来大声喊道:“军校学生先走,所有人立kè

离开大堂。”

1607年10月18日,即明万历三十五年丁未农历八月二十八日,泉州发生一次强烈地震,台湾岛南部也有很强震感,不过没有房屋倒塌,也没有人员伤亡。不过随着地震而来的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使得十多艘正在港内停泊的商船受损;魍港的战船队也有十余艘战船损坏。

曾氏家族的老大曾柯已经举家搬回了泉州老宅,华兴联号的商馆和曾家好字号都已重新开张,此次大地震也使曾家老宅坍塌了三分之一。要命的是飓风、大雨、海潮一起齐来,泉州城几乎一夜之间成了人间地狱,官府完全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年初持续近半年的战事消耗掉了闽南一带大部分官仓内的粮食积蓄,现在福建官府已经没有粮食可以救援泉州灾区了。

尹峰立kè

做出反应,通过泉州知府和曾家的关系向即将离任的巡抚徐学聚提出,中华公司可以出钱出粮出人救援泉州。徐学聚此时正在因为澎湖一役,忙于平息朝廷和地方各位御史对他的攻击。御史们认为他擅自主张动武丢了朝廷的脸面。

这个时候如果泉州地方再发生什么因灾祸而闹出来的民变,徐学聚的政治生涯可能要就此结束了。他无奈只好同意了尹峰的建议,于是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船、商船运载大批台湾的粮食,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了泉州湾。

曾家乘机提出了条件,让曾家的一个子弟担任金门巡检司的职务。巡抚衙门几乎没有耽搁就同意了,于是中华联合公司在金门岛以存放粮食物资为名开设了商馆,驻扎了一支二十艘战船德船队。这是中华联合公司首次名正言顺地在靠近大陆的海岛上取得一处据点。

尹峰一开始也没做得太过分,粮食物资都交给泉州官府来发放,免得朝廷和御史们说他收买人心。至于官府能把多少粮食发放到灾民手中,又有多少被官员们贪污掉了,这个问题尹峰就没办法控zhì

了。

他在地震灾后也赶回了泉州,亲自押送一批粮食和衣物进入泉州城。这次大灾实在是毁灭性的,泉州知府衙门的府仪门倒塌,府学大半损毁;泉州第一山青帝宫(即东岳庙)全部倒塌;泉州清净寺-伊斯兰教清真寺建于宋代,到明代万历年间已将近六百年,这次地震中也损坏严重,成了危房;洛阳桥在这次地震中北面桥基下沉四市尺,大石梁折断好几根,并有桥墩倾斜,水道更移等现象,破坏很严重,是洛阳桥建造以来最大一次的损坏。泉州城墙的北门城楼大半震塌,城墙自东北抵西南,几乎倾圮殆尽。

万历年间的泉州城周围约30里,城墙高2.6丈,城基宽2.4丈,有7个城门,城门上都有门楼,还有140窝铺,是座大多用花岗石砌筑的宏伟城池。这样牢固的建筑物,在一次地震中竟然大半倒塌,地震强烈可想而知。还有泉州当时的标志建筑石牌坊,从前栉比鳞立,非常壮观,都用大块的花岗石榫接而成,在地震中竟然也有六座翻倒。

城中死伤人数官府完全没有统计,谁也不知dào

死了多少人。尹峰进城后见到满地死尸无人处理,伤者遍地。无家可归者忍饥挨饿,官府的救济迟迟不能到位。这时尹峰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顾曾柯的劝说,命令护卫队派出2000多人在泉州登陆,运粮救人。

此时泉州周边地区一片混乱,这支部队携带大量物资登陆泉州,根本无人阻挡。

此时,沈有容已经升任浙江参将,在福州准bèi

履任,他的浯屿水寨在几个月前被中华公司烧掉后,已经搬迁到石湖,新任的把总是总兵朱文达的亲信,此时正忙于在福州宴请宾客,整个泉州地区几乎没有官兵能够作战。因此,护卫队第一次出现在大陆上,没有任何阻碍,完全就是来救灾的。

尹峰是个热心肠的人,性格中有着冲动成分,否则也不会冲到马尼拉去救人了。他的此举招致了整个福建官府的指责,有御史直接上告朝廷指斥他意欲谋反,但是他为了救人,完全顾不了这么多了。

护卫队进入泉州城,分片划区展开救援行动。此时已经是大地震后的第十天,大多数还活着的灾民都即将饿死了。这支奇怪的纪律严明的军队给泉州灾民的第一映像就是“救星”。他们不但不像一般官军那样抢掠扰民,而且还是来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很多战士也是泉州籍人,因此和当地百姓很有亲切感。护卫队有着严密的组织,虽然没有人有救援大灾的经验,但是按照命令行事已经是他们的本能反应,所以按部就班的救援工作很快展开了。

第164章 暗流(三)

城北的尹峰家宅院在大地震中也倒塌了大半,剩下的书房和后院就成了“救灾总部”.这里现在堆满了各种粮食物资,还有各种药品,来来往往的身穿黑色制服的护卫队战士络绎不绝,忙碌个不停。

后院的小屋内,气氛则是很沉闷的。此时泉州知府姜志礼,生员詹仰宪、泉州卫千户张振宗、董其役等一干人都在这里劝说尹峰撤走自己的人马。曾家大爷曾柯也在一边坐着,看着尹峰不住叹气。

泉州卫千户张振宗和董其役都参加了年初的澎湖之战,知dào

护卫队的厉害,他们来这里仅仅是因为职责所在没办法,必须来装装样子;要他们出手驱赶中华公司护卫队,打死他们也不会干的。

尹峰立在小屋中间,拱手对着坐在上首的泉州知府姜志礼说话。但是在姜志礼看来,这个家伙完全没有身为下属小官的自觉,神态中丝毫没有恭敬之意,侃侃而谈的都是指斥泉州官府的言论:“……五日之前,我的商船就运来了药品,可如今这些药品在府库之内根本找不到影子!五日之前,台湾运来的3万斤粮食如今却仅仅只有八千斤被送到了各处街坊,城里城外十几万灾民连一天一顿稀粥都喝不到。就在我进城后一天之内,我家附近就饿死了五六个街坊邻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大于天,我以自己的家财救济百姓,请问大人学生此举有何不妥?”

尹峰是捐监监生的身份,自称学生也是没错。不过知府大人心里很是不满:哪有学生这样说话的?

但是泉州知府姜志礼有着难言之隐;那些粮食药品大多被各级官吏衙役私分,或者被富商大户卖了去囤积牟利了。官府府库已经被年初的军队作战掠取一空,泉州府只有少数官绅商贾在救济灾民,他一个知府要靠底下的地方官绅地主支持才能维持统治,这种人力不能抗的大灾他也是束手无策的。

曾柯此时只好出来打圆场,叹口气道:“峰儿,不得无礼。眼下的问题不在于你是否应该救济灾民,而是你带上岸的2000人马。”他站起身向知府大人拱手道:“如今之计,只有先运粮,我们曾家商号可以倡议泉州阖府士绅一起出人出粮,由知府大人委派华兴联号组织人手协调救灾事宜。

姜知府冷哼一声道:“那么,你们那2000人马怎么办?他们如今完全掌控了泉州府内外,各处粮仓都被他们控zhì

,连我的衙役想取粮都不行。”他摇摇头,对尹峰说:“尹千户,我听说过你的事,急公好义、救人于水火,自然是没错的。可天朝自有法度,朝廷办事得按规矩,你这样随随便便带兵上岸,置我等朝廷命官的脸面与何地?后日,徐巡抚和御史道的大人们就会从福州赶来巡视,到时我不希望泉州街头还有那些穿黑衣的人。”

在曾柯示意下,尹峰低头拱手道:“学生一定照办!不过,……”他顿了顿说:“明天我就把人撤走,留下100人换上老百姓的服饰,分管各处救济粮分发点,还有那些临时医馆药品的分发,府台大人最好能派得力人手监管,我的人可以随时听命与您。”

泉州生员詹仰宪是急公好义的士绅,也是博学多才的学者,地震之后率先发粮救济灾民的士绅中,他是最早的一个。这时他也出来周旋:“我家的仆役伙计也可以分派出来,随知府大人使用。”

泉州知府无奈也只好答yīng

了这种既可以救人又照顾到了朝廷官府脸面的措施。

不过,此后中华公司和尹峰的名头在闽南一带更加如日中天。

在中华公司忙于在泉州救灾的时候,新任浙江参将沈有容正在福州闽江边的天后宫拜祭天后。

他已经五十岁了,此次澎湖之战对他的刺激很大:不仅仅是因为战败,也不仅是为了总兵巡抚掩败为胜,更多的是为福建眼下的局面担忧。澎湖之战后,沈有容的浯屿水寨部下损失最大,水寨老营也被尹峰的舰队一把火烧了。停战后,总兵朱文达和巡抚徐学聚为了掩盖失败,上奏给他评功,推荐他升任浙江参将。而沈有容上奏朝廷的关于事实真相的文书,大多被徐学聚、高寀和他们在朝廷内阁的支持者压下了,根本连邸报也没上。

朱文达觉得眼不见为净,沈有容最好是离开福建,才不会给他们惹麻烦,因此才举荐他去浙江的。

对于自己的前途,沈有容多少有点心灰意冷了。他此刻身后站着的两名年轻人是郭义兄弟俩,这是沈有容离开福建前最后一次和他们俩见面了。

沈有容插上香火,没有看这两人,挥挥手示意两人跟着自己。

三人来到天后宫临江的岸边,沈有容望着帆船来往不息的闽江水面,久久地不发一言。江面上由出海口方向驶来三艘巨大的商船,上面挂着蓝底中字旗和尹字旗。沈有容指着那几艘船说话了:“郭家兄弟,你们决定去那边了吗?”

郭家兄弟两互相看了一眼,郭义说道:“大人,我们只是为了生计,实在没办法的。您这一走,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家里的亏空总得还了,还要养活家里老小十几口人……”

沈有容点点头:“是啊,这几年你们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冒了生命危险,我能给你们的报酬太少了!郭义,你要是少去赌博,这几年也是能赚下点钱的吧?我要管着几千弟兄的吃喝,手头也很紧,实在是亏待了你们兄弟俩啊!”

郭义忙说道:“别这么说,沈大人,我们都知dào

你自己这份饷银大多周济了属下兄弟,官府的饷银也就这么一点,我们知足了。我们不为您的钱给您干活,就为您在风Lang中救过我们,看得起我等小民,把我们当人看……”

沈有容用忧虑的眼光看看两人,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们去吧。到了台湾要和陈东先生联系上,要他不要暴露了行迹。你们两人也要当心,你们知dào

的,尹峰手下的那个林晓办事心狠手辣。”

他转头看着江面:“我还是会回福建来的。福建一旦有事,全省无可战之兵,无能战之将,到时那些封疆大吏还是会想到我的!呵呵……”沈有容回过头眼神冷厉地看着郭家兄弟:“你们二位注意台湾的一切事物,随时等待我的消息。我一定会回来的!”

……

几乎同一时间,在福州城南的一处小酒店内,袁进、李忠两人正在和一名来自南洋的华侨商人一齐喝酒。

“李二哥真的成了马六甲的甲毕丹了?”袁进低头喝着酒,冷冷地问道。

“李华宇先生确实是上一任的甲毕丹,现在的马六甲唐人首领是中华公司商馆的掌柜担任了。”姓罗的南洋华人富商笑着说:“二位军爷,这是李华宇先生给你们的信,他说要是你们二位愿意离开福州,我的船可以带你们去马六甲。他已经预先替你们二位支付了搭船的费用。”

李忠兴奋地推推袁进:“八哥,我们去吧!福建沿海全是尹峰的天下,我们待在这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走吧,当这个每个月才几两银子的空头小军官,人都要烂在这里了!”

袁进冷冷地说:“那边也有尹峰的人,没听说吗?现在的甲毕丹是中华公司的人!”

李忠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李华宇在那边已经出人头地,我们去那边天高皇帝远,又是佛郎机人的地盘,尹峰也奈何不了我们的!走吧,八哥!你难道甘愿永远给总兵大人做奴才吗?”

袁进想了想,忽地猛喝一口酒,冷冷地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走!在这里迟早会被尹峰害死!我们去南洋!去马六甲!去,今晚把我们的人全找来!”

小酒店外的一街之隔,一名鱼贩子挑着背篓慢慢走在巷子里,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自己,抬脚进了左手一处小院子,随手关上了门。

门内的狭小过道上,站着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的福州商馆掌柜修承浩,他是韩平家的远亲。鱼贩子见到他首先拱手施礼,擦了一把汗。修承浩忙问道:“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请袁进、李忠喝酒的是一名马六甲来得南洋商人,姓罗。根据酒店伙计偷听到的,好像是李华宇给他俩带了信,请他俩去南洋帮忙做事。”

修承浩“哦!”了一声,点头道:“好的,尽快回去,看住袁进、李忠的一举一动。我这里另外派人去查那个南洋富商。最近去南洋的商人很多,难道南洋那边会出事吗?”

罗姓商人和袁进、李忠约好了上船日期后,离开了酒店,开始在福州城来来回回的逛。他并未察觉到身后总是有鱼贩、小贩、叫花子等各式人等出现,那些跟踪者如影随行,直到发xiàn

罗姓富商来到府院街的后巷,敲开了税使太监高寀豪华大宅的后门,而且居然被放了进去。似乎,看门的卫士是认得这罗姓富商的。

一直在跟踪的中华公司商情部特务们吓了一跳,赶紧留下一人盯梢,另一人去向福州中华商馆掌柜报信。

第165章 暗流(四)

在罗姓南洋富商从太监高寀府中出来后的第三天,袁进、李忠当了大明朝廷的官军的逃兵,两个人带着十几名亲信,以训liàn

为名逃出福州城,在闽江码头上了一艘南洋商船,当晚就开出了闽江出海口,向南洋方向进发.

福州华兴联号分号有关袁进、李忠的秘密情报来到林晓手中时,尹峰和中华公司上下正在为一支特殊的船队出航南洋而忙碌。

中华公司的第一艘主力战舰飞龙号和屡经改造面目一新的新兴号,带着两艘三桅福船,五艘二桅福船,满载着丝绸、陶瓷、刺绣、茶叶、布匹、铁器、书籍等货物,即将开始漫长的欧洲之行。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中国人由海路主动前往欧洲探索和进行商品交yì

。在东西方交流史上,元朝时期有中国天主教徒访问过欧洲,而从大航海时代新航路开辟以来,还从未有中国人主动从海路前往欧洲一游的。带着荷兰人来澎湖的李锦可能是第一个由海路到达荷兰和欧洲大陆的中国人,但是他是搭载着荷兰船只去的;而这一次由叶华率领的船队,将是中国人第一次沿着达伽马的航线前往欧洲。

这支船队首先到达南洋一带,从那里的各个西洋人殖民地中可以得到印度洋航路的向导,叶华和中华公司船队将成为郑和以后首批闯入印度洋的中国人。船队的副统领和值库(财物总管)是贝尔纳多先生,还有准bèi

回家安享富贵的小巴雷托船长——他在中华公司任职期间,已经赚到了足够他下半辈子花销的钱了,所以他要衣锦还乡了。一起出发去欧洲的还有几名荷兰水手,几名贝尔纳多先生的同族——“新基督徒”商人,常年在欧洲亚洲海路上跑动的犹太商人。

船队的主要任务是尝试一下能否开辟直接和欧洲贸易的新航路;同时,船队将肩负外交使命,到达欧洲后,同行的李旦将想办法把一份文件递交到西班牙帝国最高层:李旦作为归化的西班牙公民指控菲律宾总督等人屠杀合法公民的起诉书。

尹峰的举动使曾棋、曾景山、韩平等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但是李旦却是支持的;这一招搞不好能打乱西班牙帝国反攻的步骤。现在菲律宾殖民地丢失的消息恐怕还没传到西班牙本土,而叶华船队到南洋后,乘着印度洋的冬季季风,正好可以快速横渡印度洋北部,一切顺利的话,在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能到达欧洲大陆了。印度洋北部冬季(11月~翌年3月)南纬10°以北盛行东北季风,出现了主要由北赤道流和赤道逆流构成的逆时针方向的东北季风环流,夏季与冬季相反,在5月开始,南纬10°以北洋面几乎为西南季风控zhì

,洋流随印度洋季风的更替而有季节性的流向转变,历来是帆船时代东西方海船来往最大的动力。现在是农历八月底,船队到达南洋是刚好是东北季风开始吹的时候。

船上有个特殊人物,曾家最新出产的举人曾山;哦,现在已经是在北京城屡试不中的老举子了。当年尹峰和曾家联姻,曾家唯一的反对者就是他。这家伙读圣贤书被洗了脑,在京城跟着清流和阉党闹事作对,在妖书案中写揭帖骂当朝显贵,被锒铛入狱打了几顿屁股。

曾柯派人到京师联络了不少同乡故友,化了大笔的金钱才把曾山救出天牢,但是以妄议朝政的罪名被剥夺了举人的身份。

曾山灰心丧气、万念俱灰地回到泉州家乡,差一点寻了短见。尹峰在打完马尼拉之战后回到台湾,看到了这个大舅子正处在人生的最低潮,就想曾柯建议让曾山来中华公司帮忙做事。

曾柯和尹峰一起把曾柯拖着参观了台湾港的各处景象,参观了军营的训liàn

装备,水军的军舰大炮。然后曾柯劈头盖脑把曾山骂了一通,然后问他:“你考功名所谓何事?莫要说什么空话,你们这些死读书的书生大多是口惠而实不至的小人,朝廷里有的是表里不一、言行相左的伪君子,读书多又有何用?”

曾山几年来纯真的心灵屡屡遭到打击,多少有点愤世嫉俗地说:“世衰俗降,我等书生有心无力,近世所谓道德,功名而已;所谓功名,富贵而已。”

“既然如此,峰儿所为就是谋大事、谋大富贵的,你为何不来帮忙?”

“近世所谓道德,功名而已;所谓功名,富贵而已。”是王阳明的话,这个心学开创人写给友人信件中愤世嫉俗的话。曾山已经对仕途官场失望之极,人生理想完全破灭,因此就自暴自弃加入了尹峰的商人团伙中。

问题在于曾山的书生气太足,从来没有接触过商业贸易,做实务的能力实在太差,曾景山主管的商业贸易部属下有营造科,物料科、转运科、钱粮科、度支科、稽算科、水工科、厘税科等等诸多部门科室,曾山无一擅长,每天让他抄抄写写也确实屈才,他又不愿意去蒙学教授认字课。为此苦恼的尹峰在组建叶华使欧船队时,得到曾柯同意后特意把曾山安排了进去,让他作为书记官记录下旅途中的一切所见所闻,同时也去海外开拓眼界,不要总是在四书五经的小框框中打转转。

曾山确实也有着脱离俗世的意愿,离开大明国内纷乱的局面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因此,曾山没怎么犹豫,就同意随船去欧洲。

开创历史的一幕在尹峰眼前展开,那万人轰动的的场面自尹峰从马尼拉凯旋以来再次重显。这一次参与出航的中国水手大约有1000多人,葡萄牙、荷兰、英国以及马来人水手有300多人。所以,前来送行的外籍人士也不少,几乎所有侨居在台湾的外籍人士都出现在码头了。

尹峰站在北炮台的瞭望楼上,用望远镜一直看着飞龙号等船的帆影远去。

林晓上了楼,轻轻地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中拿着一卷纸。

轰!轰!轰!海港南北两面的炮台同时发炮,为叶华船队远航送行。

“这是历史啊!我们在创造历史啊!”尤文辉站立在瞭望楼另一边,一边在画板上画着现场速写,一边摇头感叹。

“如果我不是公司的大东家,我一定会是这船队的一份子!”尹峰感叹地说着,他回头对林晓道:“叶华早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我答yīng

过他,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多希望能和他一起出海,纵横四海…”

林晓抓抓头皮笑道:“船主,你说的那个更大更远的世界,真的那么有趣吗?我觉得跟着您这些年来跑南闯北,实在是大开眼界,这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够大了!”

“呵呵,我们看到的海外天地,连整个世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啊!”尹峰笑着说。

“为什么要在马六甲停靠,李旦如果要上岸,怎么办?”林晓忽然问道。

尹峰看着林晓拿来的一堆文件,沉思片刻道:“李大哥应该不会负我,即使他和李华宇会面了,也不一定就是在对付我。别管他了,麦小六已经去了马六甲,他会看着李华宇的。对于袁进、李忠这两人,你派人给小六仔送信,一旦发xiàn

这两人就抓起来,尽量活捉!”

他翻看了一会公司安全部的工作报gào

;他治下的公司、农庄和军队及各个地方的公文来往,一律使用的是半文不白的文字,为了适应公司职员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的现状。

“什么,琉球中华商馆和在当地的倭人武士发生冲突?”一份报gào

引起了他的注意。

“根据报gào

,那伙倭人就是一月前被我们赶走的那伙,萨摩藩的使者。”

桦山有纪等人灰溜溜地离开台湾港后,连续遇到几次台风,本来还想在台北地区沿海停靠休整,但是中华公司已经提前加强了鸡笼淡水的防御,增加了巡防的战船数量,硬是把他的船队驱离了台北地区。

桦山有纪的船队在半路上又损失了一条船,其余的船只都不同程度受损,不得不在琉球地方临时停靠。为了维修船只和补充给养,他们上岸向琉球人索求各种物资。但是此刻有近二十多艘中国商船在琉球避风,很多船只也需yào

维修和补给。这些船大半是属于中华联合公司的,他们和琉球国王和文官阶层关系非常密切,因此能够优先得到物资。萨摩藩的人在琉球一向横行惯了,等了好几天后实在不耐烦,径直打上门,派人去中华公司的码头抢木材,结果和中华公司的水手发生了殴斗。

要论个人战斗力,大半中国水手是不如倭人武士的。一开始吃了亏的中华公司水手拿出了底舱的火枪和弓弩,开始排出队形来对付武士。结果,武士们的优势被扭转,很快在码头上被击败,死伤上百人。殴斗还发生在那些非中华公司的商船水手和倭人之间,连那些琉球水手、码头守卫也卷入了群殴,当然都是站在中华公司一边的。直到琉球国国王卫队赶来,才把这场**制止。

随后,萨摩藩的船队优先得到了相应物资,被琉球人礼送离境。中华公司的人死伤不少,但是琉球国主动派人慰问,还送上了抚恤金。

“看来,琉球人还是想脚踏两只船啊!”尹峰摇摇头叹息道:“看样子,我们要把注意力转向北方了。”

第166章 暗流(五)

在叶华遣欧船队出发后没多久,一阵阵台风席卷了台湾海峡两岸,同时也席卷了地震灾后的泉州府各地.多亏了中华公司在台风到来前,源源不断的把免费粮食和物资救援送上了岸,才使得几十万灾民得以安然度过这一阵台风。

台风到来时,港口停止了运作,商船、渔船的都躲在港口内避风,整个昔日繁忙的台湾港城似乎也暂时休息了。

尹峰可一刻也没闲着。冒着风雨来到城北护卫队基地的老营,今天要举行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

中华公司军校三年前创立时,并没有分班,所有选拔入学的军校生都要上启蒙识字课、基础战术课、兵法课;经过几次大战,军队内已经产生了一批经lì

了实战的中下级军官,为了使他们能够提高自己素质和技能,有必要在军校教育中教授各兵种战术和总体战略知识。因此,军校分成了步兵学校,炮兵学校以及水军学校,每个学校分初级、中级、高级三部分,初级主要培训初级士官、下级军官,中级针对中下层军官的培训,高级则是要培养全能的战略战术人才。眼下高级班还没有,各军校只有初中级班已经开始教学。

炮兵学校的设立是尹峰极力促成的,他使得中国专业炮兵学校的出现在世界历史上仅次于法国。

这一次老营大堂的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集中了步兵、水兵、炮兵各兵种的三百多名中级学员,其中包括了炮兵学员李魁奇、步兵学员颜思齐、赵宣明等人。他们都是立下战功的中级军官,此时也规规矩矩挺直了腰坐在那里,双目直视着讲台上的尹峰。

“开海裕国,通商利民!这是我们中华联合公司的宗旨,也是我们中华军的宗旨!我们就是为了保卫这台湾、吕宋以及东西洋各地、南洋各地的中华商民而成立的军队。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也是海外所有大明子民的保卫者!”尹峰在台上侃侃而谈:“我们打败了红毛夷、佛郎机人、干系腊人,扫平了东番所有的土著人,打败了倭寇,消灭了福建的所有海盗。我们靠得是什么?”

底下的三百多名军校学员一齐高声大喊道:“决心,勇气和武器!”

“好!定下决心使我们目标明确,勇气使我们不怕死亡,武器使我们能够杀敌……”

三百多名学员们都在认真听讲,列席旁观的初级班学员在最后面,同样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有陈第的名义上的侄儿陈大皋有点心不在焉。

陈大皋——俞咨皋自六岁启蒙,从小就有较好的文化教育水准,他很看不起一齐学习那些渔家子弟、农民或者海盗子弟。由于他的文化水准高,因此跳过了大多数学员都要经lì

的认字学习时间,只需yào

参加队列和战术训liàn

就行了。但是,那些农民、渔民、海盗的孩子们远远比他能吃苦,遵守纪律、听从指挥等思想灌输方面也比他接受的快。最近的体能测试和射击测试中他都排名靠后,沉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因此,他在会场上一直有点情绪低落,然后找了一个肚子疼的借口请了假,悄悄地溜到了大堂外头。

由于大部分军校学员都在大堂开会,军校训liàn

部的仓库附近除了一名哨兵外空无一人。

大雨大风之中,哨兵即使是缩在竹子搭建的岗亭内,也被飞舞的雨水淋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仓库门外的“气死风灯”忽地灭了,哨兵跺脚骂道:“该死!倒霉!一定是没油了!”他披上蓑衣,放下自己的燧发枪冒雨走过去点灯。这么大的风雨,这燧发枪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所以他的枪是上好了刺刀的。

雨水顿时把他包围,哗啦啦的雨滴就是整个世界了。后面一个黑影迅速窜上来,他依旧毫无知觉。

尽职的哨兵被黑影偷袭,后脑勺挨了一下重击,一身不吭地倒下了,台风和大雨掩盖了一切动静。

这名哨兵一直躺在泥水中,直到一群军校初级班学员经过这里发xiàn

了他,这时,他放在岗亭内的燧发火枪已经失踪了。

“什么!燧发枪被偷?”林晓闻讯大为震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要盗取燧发枪了;前几日兵器工场火枪分厂就有荷兰技工向偷燧发枪样品,结果被及时发xiàn

,抓住了人收缴了赃物。后来经过荷兰商馆派人说情,尹峰为了和荷兰人搞好关系,把这人赶走了事。

“还好,哨兵的枪是我们第一批试制的燧发枪,扳机结构经常失灵,枪管也是未经打磨很粗糙的。”

在尹峰的书房内,林晓在向他报gào

调查结果,护卫队监军部总管曾瑞,第一团团长麦德、工业部总管李跃等人也在一边坐着。

李跃站起来说:“船主,这样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这种枪实jì

应用起来很不顺手,三枪内必定有一枪打不响……”

尹峰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最新的燧发枪就是在这种枪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我们可以改进,别人一样也可以。现在的问题是;偷枪的人是哪一方的?红毛、佛郎机人还是倭人?或者是对岸的官军?”

“能够进入军校的只有红毛国人、佛郎机人,还有在学院中说不定有官府的卧底。”曾瑞站起来分析道:“我查过了,昨天不在会场的西洋雇佣军教官有十余人,监视他们的监军部人员报gào

他们都在城里喝酒或者看戏,要不就是待在自己家里,没有可能去偷枪。”

曾瑞担任监军部总管后,一直忙着在军队内搞忠诚教育,以及完善监军部人员培训工作,还没遇上过这样的大案子。所以现在他多少有点激动,在屋里来回走着说:“那么,剩下的就是学院作案的可能性了。所有学员经过排查,我们发xiàn

有三个人中途离开过会堂。”

尹峰挥挥手道:“这个你去查,林晓协助你。这杆枪不可能还藏在军校内,一定外头还有人接应。林晓,通知麦大海,台风稍停就派出战船加强海岸巡逻,港口方向加强检查。不过,瑞仔,你知dào

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曾瑞脸一红,低下头去。尹峰缓缓地道:“护卫队中有规定,仓库等地哨兵一律是明暗哨加双岗,为什么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在放哨?军校保安由你负责,军校也是我们军队一部分,必须一切按照军规办事。虽然你是初犯,但是我必须责罚你;罚扣发薪水三个月,明日晨间训liàn

,必须把处罚结果通报全校全军。”

曾瑞脸色铁青,咬着牙点头,退出了书房。林晓上前劝说道:“船主,阿瑞还年轻,疏忽大意难免得。他脸皮子薄,当众通报责罚就不必了吧?”

尹峰摇摇头:“不用了,要按规定办事。他是我的小舅子没错,但是也得按规矩办事,明白吗?”

……

燧发火枪丢失在中华公司还是第一次,即使是在战场上,护卫队战士们都要把阵亡战友的枪支捡回来,绝对不许丢失的。因此两天后台风过去后,护卫队、公司安全部出动了几千号人在城里排查,抓住了不少偷摸拐骗的、喝酒过多闹事的、打架斗殴的,但是就是没发xiàn

这杆燧发火枪的影子。被怀疑的三名学员中就有俞咨皋其人,但是安全部人员反复搜查了他的住所,都没有任何发xiàn



连临时在军校教课的陈第住所也被暗中搜查了一遍,一样毫无所得。另外两个人都是有人做证,出外拉尿后马上立kè

回转了,没有作案时间和机会。燧发火枪失踪案的追查就此进入了死胡同。

大规模的排查持续了三天,但是台风期间各个港口积压的货物在台风之后忙于出货,港口一下子忙碌不堪,人山人海,即使全部护卫队出动,也根本无法详细检查所有船只、人员。这时来台湾的渔船、商船特别多,大都是为冬季去南洋贸易备货的商家所拥有;而离开台湾的都是常年和中华公司交yì

的商家,或者对岸的渔民、小商贩,成千上万的船只根本没办法一一检查。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这段时间一直在台湾教堂暂住,并且主动帮台湾主教巴拉达斯做传教工作。监视他的安全部人员见他很老实地每天在教堂内忙活,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是,这一天是星期日,早晨做礼拜的时候,教堂内的耶稣会见习修士邓汉阳发xiàn

达斯马里纳斯修士不见了。

开始他还以为这个西班牙修道士是去魍港小教堂帮忙了。最近尹峰批准耶稣会在魍港水军基地外建设一座小教堂,方便那些水军中的马尼拉逃难者教徒做礼拜。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都没有出现。

邓汉阳知dào

出事了,赶紧去问主教巴拉达斯,主教告sù

他说昨天晚上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就离开了教堂,说是要回倭国去了。他是在深夜里悄悄走的,只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了主教。

邓汉阳跺脚叹息,立kè

抛出跑出教堂,报gào

了林晓。

林晓立kè

把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突然出走和燧发火枪的丢失联系起来,赶紧派人去码头查看,结果得知日本国仙台藩的商船在上午就离开了港口。码头管理局的人员回忆说:没有看到有西洋传教士上船,但是昨晚码头作业区确实有小偷光临,惊动了看门狗,还把护卫队放哨的惊动了,但是没抓到人。

林晓捶胸顿足的喊:“一定是他!就是他!现在已经到了晚间,再派船追也没意义了。海魂号还在吕宋,如果海魂号在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立kè

把巴拉达斯主教大人连请带拖的带到公司总部,一番查证后才发xiàn

,这位达斯马里纳斯修士竟然是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前总督的儿子!

第166章 暗流(五)

在叶华遣欧船队出发后没多久,一阵阵台风席卷了台湾海峡两岸,同时也席卷了地震灾后的泉州府各地.多亏了中华公司在台风到来前,源源不断的把免费粮食和物资救援送上了岸,才使得几十万灾民得以安然度过这一阵台风。

台风到来时,港口停止了运作,商船、渔船的都躲在港口内避风,整个昔日繁忙的台湾港城似乎也暂时休息了。

尹峰可一刻也没闲着。冒着风雨来到城北护卫队基地的老营,今天要举行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

中华公司军校三年前创立时,并没有分班,所有选拔入学的军校生都要上启蒙识字课、基础战术课、兵法课;经过几次大战,军队内已经产生了一批经lì

了实战的中下级军官,为了使他们能够提高自己素质和技能,有必要在军校教育中教授各兵种战术和总体战略知识。因此,军校分成了步兵学校,炮兵学校以及水军学校,每个学校分初级、中级、高级三部分,初级主要培训初级士官、下级军官,中级针对中下层军官的培训,高级则是要培养全能的战略战术人才。眼下高级班还没有,各军校只有初中级班已经开始教学。

炮兵学校的设立是尹峰极力促成的,他使得中国专业炮兵学校的出现在世界历史上仅次于法国。

这一次老营大堂的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集中了步兵、水兵、炮兵各兵种的三百多名中级学员,其中包括了炮兵学员李魁奇、步兵学员颜思齐、赵宣明等人。他们都是立下战功的中级军官,此时也规规矩矩挺直了腰坐在那里,双目直视着讲台上的尹峰。

“开海裕国,通商利民!这是我们中华联合公司的宗旨,也是我们中华军的宗旨!我们就是为了保卫这台湾、吕宋以及东西洋各地、南洋各地的中华商民而成立的军队。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也是海外所有大明子民的保卫者!”尹峰在台上侃侃而谈:“我们打败了红毛夷、佛郎机人、干系腊人,扫平了东番所有的土著人,打败了倭寇,消灭了福建的所有海盗。我们靠得是什么?”

底下的三百多名军校学员一齐高声大喊道:“决心,勇气和武器!”

“好!定下决心使我们目标明确,勇气使我们不怕死亡,武器使我们能够杀敌……”

三百多名学员们都在认真听讲,列席旁观的初级班学员在最后面,同样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有陈第的名义上的侄儿陈大皋有点心不在焉。

陈大皋——俞咨皋自六岁启蒙,从小就有较好的文化教育水准,他很看不起一齐学习那些渔家子弟、农民或者海盗子弟。由于他的文化水准高,因此跳过了大多数学员都要经lì

的认字学习时间,只需yào

参加队列和战术训liàn

就行了。但是,那些农民、渔民、海盗的孩子们远远比他能吃苦,遵守纪律、听从指挥等思想灌输方面也比他接受的快。最近的体能测试和射击测试中他都排名靠后,沉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因此,他在会场上一直有点情绪低落,然后找了一个肚子疼的借口请了假,悄悄地溜到了大堂外头。

由于大部分军校学员都在大堂开会,军校训liàn

部的仓库附近除了一名哨兵外空无一人。

大雨大风之中,哨兵即使是缩在竹子搭建的岗亭内,也被飞舞的雨水淋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仓库门外的“气死风灯”忽地灭了,哨兵跺脚骂道:“该死!倒霉!一定是没油了!”他披上蓑衣,放下自己的燧发枪冒雨走过去点灯。这么大的风雨,这燧发枪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所以他的枪是上好了刺刀的。

雨水顿时把他包围,哗啦啦的雨滴就是整个世界了。后面一个黑影迅速窜上来,他依旧毫无知觉。

尽职的哨兵被黑影偷袭,后脑勺挨了一下重击,一身不吭地倒下了,台风和大雨掩盖了一切动静。

这名哨兵一直躺在泥水中,直到一群军校初级班学员经过这里发xiàn

了他,这时,他放在岗亭内的燧发火枪已经失踪了。

“什么!燧发枪被偷?”林晓闻讯大为震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要盗取燧发枪了;前几日兵器工场火枪分厂就有荷兰技工向偷燧发枪样品,结果被及时发xiàn

,抓住了人收缴了赃物。后来经过荷兰商馆派人说情,尹峰为了和荷兰人搞好关系,把这人赶走了事。

“还好,哨兵的枪是我们第一批试制的燧发枪,扳机结构经常失灵,枪管也是未经打磨很粗糙的。”

在尹峰的书房内,林晓在向他报gào

调查结果,护卫队监军部总管曾瑞,第一团团长麦德、工业部总管李跃等人也在一边坐着。

李跃站起来说:“船主,这样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这种枪实jì

应用起来很不顺手,三枪内必定有一枪打不响……”

尹峰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最新的燧发枪就是在这种枪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我们可以改进,别人一样也可以。现在的问题是;偷枪的人是哪一方的?红毛、佛郎机人还是倭人?或者是对岸的官军?”

“能够进入军校的只有红毛国人、佛郎机人,还有在学院中说不定有官府的卧底。”曾瑞站起来分析道:“我查过了,昨天不在会场的西洋雇佣军教官有十余人,监视他们的监军部人员报gào

他们都在城里喝酒或者看戏,要不就是待在自己家里,没有可能去偷枪。”

曾瑞担任监军部总管后,一直忙着在军队内搞忠诚教育,以及完善监军部人员培训工作,还没遇上过这样的大案子。所以现在他多少有点激动,在屋里来回走着说:“那么,剩下的就是学院作案的可能性了。所有学员经过排查,我们发xiàn

有三个人中途离开过会堂。”

尹峰挥挥手道:“这个你去查,林晓协助你。这杆枪不可能还藏在军校内,一定外头还有人接应。林晓,通知麦大海,台风稍停就派出战船加强海岸巡逻,港口方向加强检查。不过,瑞仔,你知dào

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曾瑞脸一红,低下头去。尹峰缓缓地道:“护卫队中有规定,仓库等地哨兵一律是明暗哨加双岗,为什么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在放哨?军校保安由你负责,军校也是我们军队一部分,必须一切按照军规办事。虽然你是初犯,但是我必须责罚你;罚扣发薪水三个月,明日晨间训liàn

,必须把处罚结果通报全校全军。”

曾瑞脸色铁青,咬着牙点头,退出了书房。林晓上前劝说道:“船主,阿瑞还年轻,疏忽大意难免得。他脸皮子薄,当众通报责罚就不必了吧?”

尹峰摇摇头:“不用了,要按规定办事。他是我的小舅子没错,但是也得按规矩办事,明白吗?”

……

燧发火枪丢失在中华公司还是第一次,即使是在战场上,护卫队战士们都要把阵亡战友的枪支捡回来,绝对不许丢失的。因此两天后台风过去后,护卫队、公司安全部出动了几千号人在城里排查,抓住了不少偷摸拐骗的、喝酒过多闹事的、打架斗殴的,但是就是没发xiàn

这杆燧发火枪的影子。被怀疑的三名学员中就有俞咨皋其人,但是安全部人员反复搜查了他的住所,都没有任何发xiàn



连临时在军校教课的陈第住所也被暗中搜查了一遍,一样毫无所得。另外两个人都是有人做证,出外拉尿后马上立kè

回转了,没有作案时间和机会。燧发火枪失踪案的追查就此进入了死胡同。

大规模的排查持续了三天,但是台风期间各个港口积压的货物在台风之后忙于出货,港口一下子忙碌不堪,人山人海,即使全部护卫队出动,也根本无法详细检查所有船只、人员。这时来台湾的渔船、商船特别多,大都是为冬季去南洋贸易备货的商家所拥有;而离开台湾的都是常年和中华公司交yì

的商家,或者对岸的渔民、小商贩,成千上万的船只根本没办法一一检查。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这段时间一直在台湾教堂暂住,并且主动帮台湾主教巴拉达斯做传教工作。监视他的安全部人员见他很老实地每天在教堂内忙活,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是,这一天是星期日,早晨做礼拜的时候,教堂内的耶稣会见习修士邓汉阳发xiàn

达斯马里纳斯修士不见了。

开始他还以为这个西班牙修道士是去魍港小教堂帮忙了。最近尹峰批准耶稣会在魍港水军基地外建设一座小教堂,方便那些水军中的马尼拉逃难者教徒做礼拜。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都没有出现。

邓汉阳知dào

出事了,赶紧去问主教巴拉达斯,主教告sù

他说昨天晚上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就离开了教堂,说是要回倭国去了。他是在深夜里悄悄走的,只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了主教。

邓汉阳跺脚叹息,立kè

抛出跑出教堂,报gào

了林晓。

林晓立kè

把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突然出走和燧发火枪的丢失联系起来,赶紧派人去码头查看,结果得知日本国仙台藩的商船在上午就离开了港口。码头管理局的人员回忆说:没有看到有西洋传教士上船,但是昨晚码头作业区确实有小偷光临,惊动了看门狗,还把护卫队放哨的惊动了,但是没抓到人。

林晓捶胸顿足的喊:“一定是他!就是他!现在已经到了晚间,再派船追也没意义了。海魂号还在吕宋,如果海魂号在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立kè

把巴拉达斯主教大人连请带拖的带到公司总部,一番查证后才发xiàn

,这位达斯马里纳斯修士竟然是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前总督的儿子!

第166章 暗流(五)

在叶华遣欧船队出发后没多久,一阵阵台风席卷了台湾海峡两岸,同时也席卷了地震灾后的泉州府各地.多亏了中华公司在台风到来前,源源不断的把免费粮食和物资救援送上了岸,才使得几十万灾民得以安然度过这一阵台风。

台风到来时,港口停止了运作,商船、渔船的都躲在港口内避风,整个昔日繁忙的台湾港城似乎也暂时休息了。

尹峰可一刻也没闲着。冒着风雨来到城北护卫队基地的老营,今天要举行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

中华公司军校三年前创立时,并没有分班,所有选拔入学的军校生都要上启蒙识字课、基础战术课、兵法课;经过几次大战,军队内已经产生了一批经lì

了实战的中下级军官,为了使他们能够提高自己素质和技能,有必要在军校教育中教授各兵种战术和总体战略知识。因此,军校分成了步兵学校,炮兵学校以及水军学校,每个学校分初级、中级、高级三部分,初级主要培训初级士官、下级军官,中级针对中下层军官的培训,高级则是要培养全能的战略战术人才。眼下高级班还没有,各军校只有初中级班已经开始教学。

炮兵学校的设立是尹峰极力促成的,他使得中国专业炮兵学校的出现在世界历史上仅次于法国。

这一次老营大堂的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集中了步兵、水兵、炮兵各兵种的三百多名中级学员,其中包括了炮兵学员李魁奇、步兵学员颜思齐、赵宣明等人。他们都是立下战功的中级军官,此时也规规矩矩挺直了腰坐在那里,双目直视着讲台上的尹峰。

“开海裕国,通商利民!这是我们中华联合公司的宗旨,也是我们中华军的宗旨!我们就是为了保卫这台湾、吕宋以及东西洋各地、南洋各地的中华商民而成立的军队。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也是海外所有大明子民的保卫者!”尹峰在台上侃侃而谈:“我们打败了红毛夷、佛郎机人、干系腊人,扫平了东番所有的土著人,打败了倭寇,消灭了福建的所有海盗。我们靠得是什么?”

底下的三百多名军校学员一齐高声大喊道:“决心,勇气和武器!”

“好!定下决心使我们目标明确,勇气使我们不怕死亡,武器使我们能够杀敌……”

三百多名学员们都在认真听讲,列席旁观的初级班学员在最后面,同样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有陈第的名义上的侄儿陈大皋有点心不在焉。

陈大皋——俞咨皋自六岁启蒙,从小就有较好的文化教育水准,他很看不起一齐学习那些渔家子弟、农民或者海盗子弟。由于他的文化水准高,因此跳过了大多数学员都要经lì

的认字学习时间,只需yào

参加队列和战术训liàn

就行了。但是,那些农民、渔民、海盗的孩子们远远比他能吃苦,遵守纪律、听从指挥等思想灌输方面也比他接受的快。最近的体能测试和射击测试中他都排名靠后,沉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因此,他在会场上一直有点情绪低落,然后找了一个肚子疼的借口请了假,悄悄地溜到了大堂外头。

由于大部分军校学员都在大堂开会,军校训liàn

部的仓库附近除了一名哨兵外空无一人。

大雨大风之中,哨兵即使是缩在竹子搭建的岗亭内,也被飞舞的雨水淋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仓库门外的“气死风灯”忽地灭了,哨兵跺脚骂道:“该死!倒霉!一定是没油了!”他披上蓑衣,放下自己的燧发枪冒雨走过去点灯。这么大的风雨,这燧发枪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所以他的枪是上好了刺刀的。

雨水顿时把他包围,哗啦啦的雨滴就是整个世界了。后面一个黑影迅速窜上来,他依旧毫无知觉。

尽职的哨兵被黑影偷袭,后脑勺挨了一下重击,一身不吭地倒下了,台风和大雨掩盖了一切动静。

这名哨兵一直躺在泥水中,直到一群军校初级班学员经过这里发xiàn

了他,这时,他放在岗亭内的燧发火枪已经失踪了。

“什么!燧发枪被偷?”林晓闻讯大为震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要盗取燧发枪了;前几日兵器工场火枪分厂就有荷兰技工向偷燧发枪样品,结果被及时发xiàn

,抓住了人收缴了赃物。后来经过荷兰商馆派人说情,尹峰为了和荷兰人搞好关系,把这人赶走了事。

“还好,哨兵的枪是我们第一批试制的燧发枪,扳机结构经常失灵,枪管也是未经打磨很粗糙的。”

在尹峰的书房内,林晓在向他报gào

调查结果,护卫队监军部总管曾瑞,第一团团长麦德、工业部总管李跃等人也在一边坐着。

李跃站起来说:“船主,这样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这种枪实jì

应用起来很不顺手,三枪内必定有一枪打不响……”

尹峰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最新的燧发枪就是在这种枪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我们可以改进,别人一样也可以。现在的问题是;偷枪的人是哪一方的?红毛、佛郎机人还是倭人?或者是对岸的官军?”

“能够进入军校的只有红毛国人、佛郎机人,还有在学院中说不定有官府的卧底。”曾瑞站起来分析道:“我查过了,昨天不在会场的西洋雇佣军教官有十余人,监视他们的监军部人员报gào

他们都在城里喝酒或者看戏,要不就是待在自己家里,没有可能去偷枪。”

曾瑞担任监军部总管后,一直忙着在军队内搞忠诚教育,以及完善监军部人员培训工作,还没遇上过这样的大案子。所以现在他多少有点激动,在屋里来回走着说:“那么,剩下的就是学院作案的可能性了。所有学员经过排查,我们发xiàn

有三个人中途离开过会堂。”

尹峰挥挥手道:“这个你去查,林晓协助你。这杆枪不可能还藏在军校内,一定外头还有人接应。林晓,通知麦大海,台风稍停就派出战船加强海岸巡逻,港口方向加强检查。不过,瑞仔,你知dào

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曾瑞脸一红,低下头去。尹峰缓缓地道:“护卫队中有规定,仓库等地哨兵一律是明暗哨加双岗,为什么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在放哨?军校保安由你负责,军校也是我们军队一部分,必须一切按照军规办事。虽然你是初犯,但是我必须责罚你;罚扣发薪水三个月,明日晨间训liàn

,必须把处罚结果通报全校全军。”

曾瑞脸色铁青,咬着牙点头,退出了书房。林晓上前劝说道:“船主,阿瑞还年轻,疏忽大意难免得。他脸皮子薄,当众通报责罚就不必了吧?”

尹峰摇摇头:“不用了,要按规定办事。他是我的小舅子没错,但是也得按规矩办事,明白吗?”

……

燧发火枪丢失在中华公司还是第一次,即使是在战场上,护卫队战士们都要把阵亡战友的枪支捡回来,绝对不许丢失的。因此两天后台风过去后,护卫队、公司安全部出动了几千号人在城里排查,抓住了不少偷摸拐骗的、喝酒过多闹事的、打架斗殴的,但是就是没发xiàn

这杆燧发火枪的影子。被怀疑的三名学员中就有俞咨皋其人,但是安全部人员反复搜查了他的住所,都没有任何发xiàn



连临时在军校教课的陈第住所也被暗中搜查了一遍,一样毫无所得。另外两个人都是有人做证,出外拉尿后马上立kè

回转了,没有作案时间和机会。燧发火枪失踪案的追查就此进入了死胡同。

大规模的排查持续了三天,但是台风期间各个港口积压的货物在台风之后忙于出货,港口一下子忙碌不堪,人山人海,即使全部护卫队出动,也根本无法详细检查所有船只、人员。这时来台湾的渔船、商船特别多,大都是为冬季去南洋贸易备货的商家所拥有;而离开台湾的都是常年和中华公司交yì

的商家,或者对岸的渔民、小商贩,成千上万的船只根本没办法一一检查。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这段时间一直在台湾教堂暂住,并且主动帮台湾主教巴拉达斯做传教工作。监视他的安全部人员见他很老实地每天在教堂内忙活,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是,这一天是星期日,早晨做礼拜的时候,教堂内的耶稣会见习修士邓汉阳发xiàn

达斯马里纳斯修士不见了。

开始他还以为这个西班牙修道士是去魍港小教堂帮忙了。最近尹峰批准耶稣会在魍港水军基地外建设一座小教堂,方便那些水军中的马尼拉逃难者教徒做礼拜。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都没有出现。

邓汉阳知dào

出事了,赶紧去问主教巴拉达斯,主教告sù

他说昨天晚上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就离开了教堂,说是要回倭国去了。他是在深夜里悄悄走的,只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了主教。

邓汉阳跺脚叹息,立kè

抛出跑出教堂,报gào

了林晓。

林晓立kè

把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突然出走和燧发火枪的丢失联系起来,赶紧派人去码头查看,结果得知日本国仙台藩的商船在上午就离开了港口。码头管理局的人员回忆说:没有看到有西洋传教士上船,但是昨晚码头作业区确实有小偷光临,惊动了看门狗,还把护卫队放哨的惊动了,但是没抓到人。

林晓捶胸顿足的喊:“一定是他!就是他!现在已经到了晚间,再派船追也没意义了。海魂号还在吕宋,如果海魂号在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立kè

把巴拉达斯主教大人连请带拖的带到公司总部,一番查证后才发xiàn

,这位达斯马里纳斯修士竟然是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前总督的儿子!

第167章 教会与倭寇

尹峰向来相信:对于已经发生的问题,最重yào

的不是后悔,而是要解决问题.得到林晓的报gào

后,尹峰想起了达斯马里纳斯家族和中国人的三代仇恨。从潘和五时代开始,西班牙达斯马里纳斯家族的两代人先后成为菲律宾总督,也先后死于中国人之手。这个第三代的达斯马里纳斯居然是在日本传教的耶稣会修道士,这是谁都没法预料的事。

如果真的是他偷走了燧发火枪,那么必定是有军营内的西洋人教官做内应的。而达斯马里纳斯作为神职人员,在教堂里可以方便地公开和那些西洋人联系;同时,传教士们是可以公开进入外籍雇佣军和外籍教官住所的,因为一些西洋雇佣军和军官在生病时,只相信西方的医术。当然,想进入军营宿舍区的传教士必须在监军部领取通行证。丢枪后进入过营区的确实有一名意大利的耶稣会见习修士,而当日值班的监军部军官是马尼拉回来的天主教徒,轻易就放过了这位见习修士,没有对他进行搜身检查。

他迅速让林晓派人查封了教堂,把所有在教堂工作的修道士统统抓起来审查。同时,曾瑞对于所有经常去教堂做礼拜、弥撒的西洋人军校教官也进行了人人过关的审查。

林晓动用了他当年当衙役时学到的刑讯手段,很快撬开了这名见习修士的嘴;确实是他,在丢枪的第二天,从葡萄牙炮兵教官罗安达的宿舍中,偷带出了被拆解成零件的燧发枪。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受到了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宗教蛊惑和金钱引诱。

而罗安达确实是在教堂内被达斯马里纳斯说服,去为他偷取燧发枪的。整个偷枪计划是达斯马里纳斯策划的,而教官罗安达是为了钱被说服,耶稣会的意大利修士则是为了给教堂筹集资金。由于葡萄牙人在澳门的贸易情况近几年来越来越差,因此由澳门拨给耶稣会中国传教省的资金也越来越少,台湾主教巴拉达斯如果不是有李跃等中华公司的身为教徒的股东资助,根本没法维持传教会。

“平心而论,耶稣会的人不是为了自己赚钱而参与这次事件的,他们是为了给教堂筹集资金,而达斯马里纳斯答yīng

由日本耶稣会提供他们一笔资金,因此……”

眼下在尹峰的书房内,李跃、尤文辉等人正在为耶稣会修士说情。

教堂被封后,一批汉人天主教徒自发来到中华公司总部门口请愿,东家和各级掌柜之中的教徒也来尹峰处为教会说情。

这并未使尹峰网开一面,而且使他立kè

感觉到了教会势力的威胁。公司高层中很多人也不喜欢洋教势力,韩平韩京父子在马尼拉深受教会迫害,因此和鲁大海、新任董事黄逞、林晓、曾瑞等人一样认为应该严惩耶稣会势力。曾景山如果不是赶回马尼拉处理年底的土地拍卖大会事务去了,一点也会支持尹峰的举动。

说实话,明清之际很多中国天主教徒把传教士视作父母,甚至禁教时期一些信教的村寨立堡自卫,几乎成了宗教割据势力。天主教是个充满扩张性、排他性的宗教,尹峰受到后世传统政治教育的影响,从来对它无好感;在穿越后,他也是在传统儒家文化氛围中受影响,对天主教势力非常警惕。实jì

上当时西方各国的天主教教会势力,根本就是各国殖民政策的先头部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清之际的中国百姓缺乏国家认同,很容易被这种专一独断的宗教情绪所忽悠。

尹峰召开临时董事会,安和平和曾景山缺席,支持教会和反对教会的董事各缺一人。但是,反对天主教传教会存zài

的毕竟在董事会占了大多数。

到现在为止,尹峰的**作风仅限于在董事会中,一般而言,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没出现过他的提议遭到反对的事。

现在,他提议封闭教堂,暂停各个传教会在台湾活动的提议有人反对了。李跃虽然不是教徒,但他的家里人都是教徒,所以他为教会出头反对禁教,他提出了另一个理由:“如果禁教,很多在技术学校上课的传教士就会离开,一些西洋工匠和教官也会离开,那么我们的损失就很大了。”

尹峰想了想说:“这是两回事,李大哥,教会方面私自联络倭寇,这就是违反了我们公司的规矩。教会犯了错就必须为此负责,耶稣会必须停止一切传教活动。教堂封闭后,那些外籍人员可以让传教士去自己家中做礼拜,反正,我不允许西洋人对中国人传教了。除非是中国籍的传教士,才可以为我国民众传教,而且,我公司可以给那些中国教士发薪水。今后,各个传教会只要能培养出中国籍教士担任神职人员,我就允许他们在台湾传教。当然,这些传教人员由我们公司组织管理。”

大家面面相觑,不理解尹峰的意思。尹峰得yì

地说:“我们这样就能培养出忠于我们公司的传教士,这叫做自办教会。”

……

中华公司只允许本国人传教的规定发布后,耶稣会中国教区震动极大,连远在北京的利玛窦都坐不住了。他如今居住在北京宣武门内顺城街的新建教堂内,这里就是有名的北京天主教南堂的前身,另一时空的清顺治七年(1650),汤若望在其旧址改建大堂,名“无玷始胎圣母堂”,后称南堂。

年老体衰的利玛窦多年来忙于和中国上层打交道,如今已经成功打入中国最高层。台湾禁教的消息并未传遍中国官场,这个荒僻的小地方传教也好禁教也好,基本不会损害影响什么官绅势力,因此,京师的官场完全无视了福建官府上奏的台湾禁教一事。这件事由两名在福州的耶稣会传教士上告到了福州巡抚衙门:要求巡抚出面调停开禁。

巡抚徐学聚正在忙于与下一任巡抚交接的事宜,懒得管这事,直接上告到了朝廷,一则为了推脱责任,二则是临走时让尹峰难过一下。

此时的朝廷中枢为争夺内阁首辅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朝廷中央官在万历三十年以后,万历皇帝消极怠工,朝廷内外几成“空署”,以至于朝官二品班内,在本年只剩户部尚书一人。而地方郡守缺员几达一半。许多官员或以丁忧、或以年老、或以体弱多病,辞呈纷上却得不到批复,只好封印拜疏径自离职。如任首辅的李廷机先后上辞呈达120多次,最后仍只得不辞而别。因此,这种刚刚划入版图的偏僻地方的小事情,朝廷大员们根本不关心,所以被自动忽略了。

但是,利玛窦确实受到不小震动。因为天主教会在中国境内各地传教多年,只有在台湾算是成功的,在七、八万定居者中拥有教徒近两千,算是中国境内信徒最多的地方了。如果这个地方突然禁教,难保不会引起各地的连锁反应,对耶稣会传教事业打击就太大了。

利玛窦年事已高,只好派出即将回国的意大利传教士金尼阁顺道前往台湾一探究竟。

……

达斯马里纳斯在冬季来临之前,绕道对马海峡回到了日本。之所以要绕道黄海避开琉球航路,就是怕中华公司派人追杀。

仙台藩的船到达长崎后,达斯马里纳斯没有回鹿儿岛,径直去了江户,萨摩藩的岛津家家主正在江户觐见大将军。

本年是万历三十五年,日本的庆长十二年(1607),这一年的一月二十五日,德川幕府向全国的外样大名发布了承担骏府城工程的命令。按照《当代记》的记载,工程的大致内容是将原骏府城向南、东、北三个方向扩建。《当代记》说当时向畿内、丹波、备中、近江、伊势、美浓十个国的大名下达了工程的命令,但实jì

参与的大名远不止此数。甚至像萨摩这样的远藩也被征调,现今静冈市的西部有一条萨摩大道,以前道路上是名为“火屋土手”(别名“萨摩土手”)的长堤,就是当时萨摩藩的岛津忠恒用大坂城的残石筑成的,兼有防汛和防卫作用。

实jì

上这是德川幕府削弱外样大名的一种措施。名义上已经退休的德川家康坐镇骏府,对于那些有威胁的势力一向是毫不留情的,即使在关原之战后没有对岛津家做什么大的惩罚,但是之后还是在经济上大大地剥削了他们,德川家康通过在经济和领地上不同的削弱方式大大削弱了那些外样和不忠的藩主,不少藩因此而被大大地削弱了实力。有些大明就因为耽误修筑城池的工程而被改封或夺取封地。

岛津家为骏府扩建出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并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一直在想如何弥补之前的损失,所以开始考lǜ

吞并琉球国和台湾岛。

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出于与中华公司的世仇,以及为西班牙在菲律宾殖民地的失败报仇的想法,主动地提出为萨摩藩训liàn

军队、装备武器。

岛津家也是考lǜ

到了自己的地理优势,以及摸清了幕府的想法之后才大胆作出这样的决定的,只要幕府同意,岛津家就可以在琉球国、台湾挽回不少之前的损失,恢复他们大藩的实力。

日本在丰臣秀吉时代就想要使琉球屈服,占据琉球和明朝的贸易通道。德川家康也把眼光放到了明朝那里,他企图再次开启室町幕府前期中日之间繁盛的海上贸易之路,从而为江户幕府的经济发展注入一济强心针。虽然上次侵略朝鲜过后大明和日本已经议和,但明朝对于日本这个邻居是愈加的小心提防和疏远起来了。即使德川家康在议和之后表现的如何亲近明朝,也无法取得明朝的信任。德川家康的老练精明是出了名的,他自然不会学老年时期的丰臣秀吉和外国強硬起冲突。在经过多方面的努力都无法奏效之后。德川家康终于无奈的选择了武力控zhì

琉球国,并打算在幕后控zhì

其作为中日贸易的中介。虽然这看来是很容易成功的事情,但是同样也带有巨大的风险。如果大明朝也像上次援助朝鲜一样来帮zhù

琉球国,那么德川家康刚刚建立的幕府将再次陷入混乱之中,中日再次开战,日本必将再次进入乱世。德川家康在思想艰熬了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一博。

但是到底派谁去攻打比较合适呢?这时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忠恒毛遂自荐前来请缨,德川家康在权衡了利弊后终于同意了岛津忠恒的请求。德川家康想的是:如果成功了幕府的经济将得以壮大,对于巩固幕府日后的封建统治是绝对有利的。如果失败了,损失的也只是萨摩藩的人马,万一明朝前来责难,也可以把罪责通通推卸到萨摩藩的身上。而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忠恒想的却是:自从经lì

丰臣氏,再进入江户时代后,萨摩藩一直受到大领主的剥削和压迫,原本强dà

的岛津家,已经不复存zài

了。如果不找机会捞回点什么,那么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岛津忠恒虽然想靠西班牙传教士武装自己的部队,但也不敢做得太引人注目。因此,他只在晚间偷偷地召见了达斯马里纳斯修士,而且还得让修士从自己住所的后院小门进入。

岛津忠恒,幼名“米菊丸”。幼时喜好武艺,其武名在14岁时随父亲出战朝鲜时就开始流传。因为其兄岛津久保在侵略朝鲜的文禄之役中战死,成为了岛津氏的指定继承人。在中日朝鲜之战中,他与父亲岛津义弘以伏击击败了明朝名将李如松所率领的3000辽东铁骑,以此闻名日本。

1599年,杀害了家老伊集阮忠栋及其儿子伊集院忠真。接着又镇压了在国内树起反旗的忠栋一族,表现出英毅果敢的优秀素质。后来因为了将军德川秀吉的名字有忌讳,后来改名为家久。在1602年关原之战后,继父亲义弘出任萨摩藩大名职位,但是在1619年义弘死后才完全得到实权。

他上一次上京拜偈德川家康,拜领了家康所赐“家”字和松平姓氏,改名为岛津(松平)家久。此次觐见第二代大将军,最重yào

的目的,是他的吞并琉球台湾的计划能够得到幕府批准。

第167章 教会与倭寇

尹峰向来相信:对于已经发生的问题,最重yào

的不是后悔,而是要解决问题.得到林晓的报gào

后,尹峰想起了达斯马里纳斯家族和中国人的三代仇恨。从潘和五时代开始,西班牙达斯马里纳斯家族的两代人先后成为菲律宾总督,也先后死于中国人之手。这个第三代的达斯马里纳斯居然是在日本传教的耶稣会修道士,这是谁都没法预料的事。

如果真的是他偷走了燧发火枪,那么必定是有军营内的西洋人教官做内应的。而达斯马里纳斯作为神职人员,在教堂里可以方便地公开和那些西洋人联系;同时,传教士们是可以公开进入外籍雇佣军和外籍教官住所的,因为一些西洋雇佣军和军官在生病时,只相信西方的医术。当然,想进入军营宿舍区的传教士必须在监军部领取通行证。丢枪后进入过营区的确实有一名意大利的耶稣会见习修士,而当日值班的监军部军官是马尼拉回来的天主教徒,轻易就放过了这位见习修士,没有对他进行搜身检查。

他迅速让林晓派人查封了教堂,把所有在教堂工作的修道士统统抓起来审查。同时,曾瑞对于所有经常去教堂做礼拜、弥撒的西洋人军校教官也进行了人人过关的审查。

林晓动用了他当年当衙役时学到的刑讯手段,很快撬开了这名见习修士的嘴;确实是他,在丢枪的第二天,从葡萄牙炮兵教官罗安达的宿舍中,偷带出了被拆解成零件的燧发枪。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受到了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宗教蛊惑和金钱引诱。

而罗安达确实是在教堂内被达斯马里纳斯说服,去为他偷取燧发枪的。整个偷枪计划是达斯马里纳斯策划的,而教官罗安达是为了钱被说服,耶稣会的意大利修士则是为了给教堂筹集资金。由于葡萄牙人在澳门的贸易情况近几年来越来越差,因此由澳门拨给耶稣会中国传教省的资金也越来越少,台湾主教巴拉达斯如果不是有李跃等中华公司的身为教徒的股东资助,根本没法维持传教会。

“平心而论,耶稣会的人不是为了自己赚钱而参与这次事件的,他们是为了给教堂筹集资金,而达斯马里纳斯答yīng

由日本耶稣会提供他们一笔资金,因此……”

眼下在尹峰的书房内,李跃、尤文辉等人正在为耶稣会修士说情。

教堂被封后,一批汉人天主教徒自发来到中华公司总部门口请愿,东家和各级掌柜之中的教徒也来尹峰处为教会说情。

这并未使尹峰网开一面,而且使他立kè

感觉到了教会势力的威胁。公司高层中很多人也不喜欢洋教势力,韩平韩京父子在马尼拉深受教会迫害,因此和鲁大海、新任董事黄逞、林晓、曾瑞等人一样认为应该严惩耶稣会势力。曾景山如果不是赶回马尼拉处理年底的土地拍卖大会事务去了,一点也会支持尹峰的举动。

说实话,明清之际很多中国天主教徒把传教士视作父母,甚至禁教时期一些信教的村寨立堡自卫,几乎成了宗教割据势力。天主教是个充满扩张性、排他性的宗教,尹峰受到后世传统政治教育的影响,从来对它无好感;在穿越后,他也是在传统儒家文化氛围中受影响,对天主教势力非常警惕。实jì

上当时西方各国的天主教教会势力,根本就是各国殖民政策的先头部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清之际的中国百姓缺乏国家认同,很容易被这种专一独断的宗教情绪所忽悠。

尹峰召开临时董事会,安和平和曾景山缺席,支持教会和反对教会的董事各缺一人。但是,反对天主教传教会存zài

的毕竟在董事会占了大多数。

到现在为止,尹峰的**作风仅限于在董事会中,一般而言,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没出现过他的提议遭到反对的事。

现在,他提议封闭教堂,暂停各个传教会在台湾活动的提议有人反对了。李跃虽然不是教徒,但他的家里人都是教徒,所以他为教会出头反对禁教,他提出了另一个理由:“如果禁教,很多在技术学校上课的传教士就会离开,一些西洋工匠和教官也会离开,那么我们的损失就很大了。”

尹峰想了想说:“这是两回事,李大哥,教会方面私自联络倭寇,这就是违反了我们公司的规矩。教会犯了错就必须为此负责,耶稣会必须停止一切传教活动。教堂封闭后,那些外籍人员可以让传教士去自己家中做礼拜,反正,我不允许西洋人对中国人传教了。除非是中国籍的传教士,才可以为我国民众传教,而且,我公司可以给那些中国教士发薪水。今后,各个传教会只要能培养出中国籍教士担任神职人员,我就允许他们在台湾传教。当然,这些传教人员由我们公司组织管理。”

大家面面相觑,不理解尹峰的意思。尹峰得yì

地说:“我们这样就能培养出忠于我们公司的传教士,这叫做自办教会。”

……

中华公司只允许本国人传教的规定发布后,耶稣会中国教区震动极大,连远在北京的利玛窦都坐不住了。他如今居住在北京宣武门内顺城街的新建教堂内,这里就是有名的北京天主教南堂的前身,另一时空的清顺治七年(1650),汤若望在其旧址改建大堂,名“无玷始胎圣母堂”,后称南堂。

年老体衰的利玛窦多年来忙于和中国上层打交道,如今已经成功打入中国最高层。台湾禁教的消息并未传遍中国官场,这个荒僻的小地方传教也好禁教也好,基本不会损害影响什么官绅势力,因此,京师的官场完全无视了福建官府上奏的台湾禁教一事。这件事由两名在福州的耶稣会传教士上告到了福州巡抚衙门:要求巡抚出面调停开禁。

巡抚徐学聚正在忙于与下一任巡抚交接的事宜,懒得管这事,直接上告到了朝廷,一则为了推脱责任,二则是临走时让尹峰难过一下。

此时的朝廷中枢为争夺内阁首辅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朝廷中央官在万历三十年以后,万历皇帝消极怠工,朝廷内外几成“空署”,以至于朝官二品班内,在本年只剩户部尚书一人。而地方郡守缺员几达一半。许多官员或以丁忧、或以年老、或以体弱多病,辞呈纷上却得不到批复,只好封印拜疏径自离职。如任首辅的李廷机先后上辞呈达120多次,最后仍只得不辞而别。因此,这种刚刚划入版图的偏僻地方的小事情,朝廷大员们根本不关心,所以被自动忽略了。

但是,利玛窦确实受到不小震动。因为天主教会在中国境内各地传教多年,只有在台湾算是成功的,在七、八万定居者中拥有教徒近两千,算是中国境内信徒最多的地方了。如果这个地方突然禁教,难保不会引起各地的连锁反应,对耶稣会传教事业打击就太大了。

利玛窦年事已高,只好派出即将回国的意大利传教士金尼阁顺道前往台湾一探究竟。

……

达斯马里纳斯在冬季来临之前,绕道对马海峡回到了日本。之所以要绕道黄海避开琉球航路,就是怕中华公司派人追杀。

仙台藩的船到达长崎后,达斯马里纳斯没有回鹿儿岛,径直去了江户,萨摩藩的岛津家家主正在江户觐见大将军。

本年是万历三十五年,日本的庆长十二年(1607),这一年的一月二十五日,德川幕府向全国的外样大名发布了承担骏府城工程的命令。按照《当代记》的记载,工程的大致内容是将原骏府城向南、东、北三个方向扩建。《当代记》说当时向畿内、丹波、备中、近江、伊势、美浓十个国的大名下达了工程的命令,但实jì

参与的大名远不止此数。甚至像萨摩这样的远藩也被征调,现今静冈市的西部有一条萨摩大道,以前道路上是名为“火屋土手”(别名“萨摩土手”)的长堤,就是当时萨摩藩的岛津忠恒用大坂城的残石筑成的,兼有防汛和防卫作用。

实jì

上这是德川幕府削弱外样大名的一种措施。名义上已经退休的德川家康坐镇骏府,对于那些有威胁的势力一向是毫不留情的,即使在关原之战后没有对岛津家做什么大的惩罚,但是之后还是在经济上大大地剥削了他们,德川家康通过在经济和领地上不同的削弱方式大大削弱了那些外样和不忠的藩主,不少藩因此而被大大地削弱了实力。有些大明就因为耽误修筑城池的工程而被改封或夺取封地。

岛津家为骏府扩建出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并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一直在想如何弥补之前的损失,所以开始考lǜ

吞并琉球国和台湾岛。

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出于与中华公司的世仇,以及为西班牙在菲律宾殖民地的失败报仇的想法,主动地提出为萨摩藩训liàn

军队、装备武器。

岛津家也是考lǜ

到了自己的地理优势,以及摸清了幕府的想法之后才大胆作出这样的决定的,只要幕府同意,岛津家就可以在琉球国、台湾挽回不少之前的损失,恢复他们大藩的实力。

日本在丰臣秀吉时代就想要使琉球屈服,占据琉球和明朝的贸易通道。德川家康也把眼光放到了明朝那里,他企图再次开启室町幕府前期中日之间繁盛的海上贸易之路,从而为江户幕府的经济发展注入一济强心针。虽然上次侵略朝鲜过后大明和日本已经议和,但明朝对于日本这个邻居是愈加的小心提防和疏远起来了。即使德川家康在议和之后表现的如何亲近明朝,也无法取得明朝的信任。德川家康的老练精明是出了名的,他自然不会学老年时期的丰臣秀吉和外国強硬起冲突。在经过多方面的努力都无法奏效之后。德川家康终于无奈的选择了武力控zhì

琉球国,并打算在幕后控zhì

其作为中日贸易的中介。虽然这看来是很容易成功的事情,但是同样也带有巨大的风险。如果大明朝也像上次援助朝鲜一样来帮zhù

琉球国,那么德川家康刚刚建立的幕府将再次陷入混乱之中,中日再次开战,日本必将再次进入乱世。德川家康在思想艰熬了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一博。

但是到底派谁去攻打比较合适呢?这时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忠恒毛遂自荐前来请缨,德川家康在权衡了利弊后终于同意了岛津忠恒的请求。德川家康想的是:如果成功了幕府的经济将得以壮大,对于巩固幕府日后的封建统治是绝对有利的。如果失败了,损失的也只是萨摩藩的人马,万一明朝前来责难,也可以把罪责通通推卸到萨摩藩的身上。而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忠恒想的却是:自从经lì

丰臣氏,再进入江户时代后,萨摩藩一直受到大领主的剥削和压迫,原本强dà

的岛津家,已经不复存zài

了。如果不找机会捞回点什么,那么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岛津忠恒虽然想靠西班牙传教士武装自己的部队,但也不敢做得太引人注目。因此,他只在晚间偷偷地召见了达斯马里纳斯修士,而且还得让修士从自己住所的后院小门进入。

岛津忠恒,幼名“米菊丸”。幼时喜好武艺,其武名在14岁时随父亲出战朝鲜时就开始流传。因为其兄岛津久保在侵略朝鲜的文禄之役中战死,成为了岛津氏的指定继承人。在中日朝鲜之战中,他与父亲岛津义弘以伏击击败了明朝名将李如松所率领的3000辽东铁骑,以此闻名日本。

1599年,杀害了家老伊集阮忠栋及其儿子伊集院忠真。接着又镇压了在国内树起反旗的忠栋一族,表现出英毅果敢的优秀素质。后来因为了将军德川秀吉的名字有忌讳,后来改名为家久。在1602年关原之战后,继父亲义弘出任萨摩藩大名职位,但是在1619年义弘死后才完全得到实权。

他上一次上京拜偈德川家康,拜领了家康所赐“家”字和松平姓氏,改名为岛津(松平)家久。此次觐见第二代大将军,最重yào

的目的,是他的吞并琉球台湾的计划能够得到幕府批准。

第168章 铁砲.开花弹

江户城工程的完全结束,还得等四十年.岛津忠恒这一次“参勤交代”带了不少的部下,现在这些武士全都警惕地防守在江户的萨摩藩会馆内,谁都不敢懈怠。

德川幕府营建江户城,首先在江户造了诸大名的公馆,因为大名们必须将自己的妻子作为人质放在江户,再者,因为参勤交代的关系,大名自己也必须时隔一年地住在江户。为了供给这些德川家的家臣和诸大名的家臣们的生活需yào

,许多商人和工匠住进了江户,结果使得江户日益繁荣。

在萨摩藩会馆的密室内,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以日本方式给岛津忠恒鞠躬施礼,然后给他递上了自己冒着风险搞来的中华公司的新型燧发火枪。

岛津忠恒是个对南蛮之学——兰学很感兴趣的人,也知dào

西洋火枪的威名,自己的封地内也养着一支为数两千人的铁砲队。他好奇地把玩着这杆历经风险来到这里的燧发枪,满脸兴奋之色。

“不错,以做工而言,这把枪已经可以和我们日本的铁砲一比了。大明的鸟枪向来制作粗糙,但是这杆火枪确实不同寻常,没想到大明国的商人居然能造出这样的火枪。森达明先生,您试过这杆枪吗?”

森达明,这是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取得日本名字。他立kè

鞠躬,用流利的日语说道:“尊敬的主公,这种枪据说是中华公司的大东家发明的。回程时我试着用这杆枪发射过,觉得它的发火装置有问题,而且枪管内壁比较粗糙。”

岛津忠恒是一员战将,熟悉各种武器,所以达斯马里纳斯很老实地承认这把枪的问题所在。果然,岛津忠恒扣动扳机,啪啪打了几下火,然后用手指伸入枪口磨蹭了几下,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枪并不实用,还得好好改进才行。森达明先生,您能对这种枪加以改造,弄出一把真zhèng

能作战的枪来吗?”

达斯马里纳斯早就想好了主意,立kè

回答说:“对不起,在下虽然当过士兵,但是对于这种新式燧发枪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制造火器的经验。但是,就在这江户城内,就有一个人能够改进和制造燧发火枪。”

岛津家的家主好奇地睁大眼睛:“哦?是谁?”

“三浦按针,大将军的首席海外贸易顾问。”达斯马里纳斯缓缓地说:“他原先就是英国的工匠出身,熟悉西洋火器的制作。”

岛津忠恒倒吸一口冷气:“他?他可是我们的‘大御所’最器重的西洋人啊!”

德川家康这时已经把大将军职让给了儿子秀忠,宣bù

家天下,自称“大御所”并隐居骏府城,当然背地仍然掌握着军政实权。

达斯马里纳斯点头道:“此人爱财,主公如果许以重金,他一定会帮zhù

您的。只要他能画出图纸,主公的工匠就可以制造出最新的燧发铁砲了。”

三浦按针,就是荷兰的商船丽芙迪号的大副(日本的叫法是按针)亚当斯。1600年四月,这艘荷兰东印度公司派遣向东洋的商船,穿过南美的麦哲伦海峡,横渡太平洋,不料途中遭到了暴风雨,九死一生地到达了九州丰后(大分县)的海岸边。离开荷兰时,船上有船员一百九十人,此时多数已在海上遇难,只剩下了乘员十八人。幸存者亚当斯、船长科瓦凯鲁那克和杨·杰斯汀被当时在大阪的德川家康叫到了跟前。在听说了他们的冒险经lì

后,德川家康拨给了他们五万两银子,并给他们的船设了警卫。他之所以对亚当斯等人如此关照,是因为看了亚当斯献上的航海地图,历历在目地了解了“世界”这一存zài



直到现在号称“日本六十余州”被认为是广阔无比的日本,在这张地图上只象一颗豆粒那么大,而比它大上几十倍、几百倍的国家,在世界上还有着许多,德川家康因此很感兴趣。

亚当斯向家康请求修理船只前往东印度,但没有得到家康的允许。后来,家康发给船员们金钱将他们遣散,而亚当斯和杨·杰斯汀接受了家康给予的良好待遇,留在了江户。

亚当斯在船上的职务是大副(按针),因此根据他的职务给他起名为按针,他的宅第在后世江户日本桥的鱼河岸边,至今还留下了“按针町”的地名。

德川家康在关原之战后一直将按针安置在身前谈话,把他当做了对外贸易顾问。

三浦按针不但教授家康天文、数学、几何等知识,也谈一些世界的地理和海外的事情。家康如同孩子般喜欢听那些希奇的故事,按针还告sù

了他有关通商贸易的益处。

三浦按针——亚当斯虽然在荷兰船上做事,本人却是英吉利查都郡一个名叫吉林格姆的地方的人,十二岁的时候就进了伦敦附近莱茵哈斯的造船厂,在那里干了十二年的活儿。同时,他还是船上的火器官员——当时在海上行驶的商船一旦遇上危险,大副都要负责作战事宜。

三浦按针还给德川家康制造过一艘欧洲风格的海船,这艘船约八十吨重,完全仿照当时流行的盖伦船风格,这艘船向江户回航,泊在了浅草川。德川家康还特意上了甲板,很高兴地奖励了按针,从此日本开始能够建造欧洲风格的海船了,很多朱印船就是西洋日本结合式的帆船。

按针是为德川家康打开世界之窗的第一个外国人,因此德川家康给了他二百五十石的封地,地方在相模国(神奈川县)三浦郡逸见村,因此赐姓三浦,起名为三浦按针。

同时,三浦按针穿针引线,为荷兰商人提供便利,在肥前(长崎县)平户建立了荷兰的商馆,还向京都、大阪、堺派出代理商。在荷兰同日本建立交yì

之后,英吉利第一个接踵而来,他们同样得到了家康的允许,在平户建了商馆。因为是自己的祖国,按针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达斯马里纳斯通过为幕府工作的耶稣会传教士打听到了亚当斯——三浦按针的底细,知dào

他在荷兰国内时制造过当时欧洲也很稀少的燧发火枪,所以才会想到要由他来改进中华公司的产品。但是,他无法出面,因为亚当斯是英国人,荷兰船的船员,一名新教徒,西班牙人和天主教会是他们的敌人。所以,这事还得岛津忠恒亲自出面才行。

岛津忠恒想了想,点点头道:“没办法,这样的人,还是得我出面才行。但是我不能去找他,那样会引起大将军的怀疑;你通过传教士的关系,把他请到我的府上来吧……”

第二天,乐不思蜀的原英国贫民亚当斯,如今的日本的小贵族三浦按针在几十名仆从的簇拥下,应邀来到萨摩藩会馆。在大笔金钱面前,亚当斯─三浦按针完全没有抵抗力,当即答yīng

了为岛津家制造燧发火枪一事。对于这位先生来说,改进和创造出新式燧发枪完全是力不从心的事,好在他在荷兰国内接触过“小偷枪”,因此就按照荷兰人的样式来改动中华公司的燧发枪。实jì

上,他这么一干,取消了中华公司工匠们对“小偷枪”的一些改进,在技术上反而是倒退了,不过因而制造出来的枪性能比较稳定,但在射程方面不如中华公司的最新燧发枪;而且,由于达斯马里纳斯并未得到中华公司的纸包弹药,所以萨摩藩最后得到的燧发枪仅仅是发火点火装置有了革mìng

性改变,装弹药的程序还是和早期火绳枪一样麻烦。

……

“我们不可能永远保住火枪的秘密,即使我们不发明这种燧发火枪,别的国家迟早也会发明的。”

在城北军营的大操场上,正在进行两个哨队的实战对抗性演习。一方是200多名原浙江义乌鸟銃兵,另一方是步兵第四团-赵宣明的“铁壁团”。第四团由于其前身澎湖驻防队坚守堡寨坚如铁壁,因此得此外号。

尹峰正在操场边和兵器研究部的火器四人组谈话,林晓、曾瑞等在一边恭敬地听着。

燧发火枪丢失事件,林、曾二人都有很大责任,因此他们两人这些天拼命工作,把自己的手下人催动着四处飞奔,梳理检查全岛各处;港口码头、炮台工地、城区各酒店旅舍、工厂作坊、书铺、杂货店,各处农庄、庄园、村寨,矿场铁厂,巨细靡遗。虽然燧发枪不见踪影,但也抓住了不少混入岛内的倭人海盗、无证皮货商、走私的渔民等人物。林晓办事喜欢“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这一次**病忍不住又发作了,不少无辜商人小贩渔民无端被抓,弄得全岛鸡飞狗跳。

尹峰这段时间又在整顿军队,得知消息后把两人叫了来。两人来了半天,尹峰却一直在和火器四人组说话,没有搭理他们。

林清、张小海、王恭、李和天这四个年轻的高级工匠是中华公司上千名工匠中成绩最突出的。他们不但学习和掌握了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技术,而且还能融会贯通,不仅仅是搞山寨产品,而是在现有技术条件下搞出许多发明创造。当然,这其中尹峰的启发和诱导也是不可缺的。

第169章 铁砲.开花弹(下)

四名年轻人中,林清最为突出,他是泉州匠户后代,自小上过八年学,对杂学很感兴趣.来台湾后,他跟着传教士学习了拉丁文、葡萄牙文,现在已经可以粗略地看懂一些传教士们带来的西方科技著作了。比如,弹道学鼻祖意大利人尼柯罗?塔特格莱的著作《新科学》。

欧洲人在16世纪时对抛物线和弹道理论的研究者甚多。1537年,意大利人尼柯罗?塔特格莱,发表了第一篇关于探讨弹道轨迹的论文后,引起犷许多数学家的兴趣。意大利数学家、物理学家、军事技术家N.塔尔泰利亚,以发xiàn

三次方程式的一般解法和始创弹道学而著称于世。他在1537年出版了最早一的著作《新科学》中,论述了火炮的射击问题。1540年,塔尔泰利亚运用多次实验的结果,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在真空45度的射角时,可使炮弹达到最大的飞行距离。

在科技研究中利用数学公理,这是迈向现代科学的第一步。中国古代非常可惜地始终迈不出这一步。

操场上,200名义乌兵组成的哨队已经被“打死”大半,队形已经彻底被打乱。赵宣明的“铁壁团”的200名战士在击退他们三次进攻后,发起反击,一举击溃了义乌兵哨队。

这支义乌鸟铳兵是自愿留下来给中华公司作战的。澎湖之战后,大约有900多名浙江兵被俘虏。在尹峰和官府谈和之后,那些不可救药的卫所兵全被放走了,有大约200多名义乌兵则愿意留在台湾给中华公司当兵。

他们本来就是朝廷招募来的雇佣兵。

义乌方圆不过百里,打从戚继光招了16000多名义乌兵之后,大明朝廷又屡次来义招兵,义乌兵抗倭、剿匪,戍边、援朝,转战南北,建立卓著功勋。明朝中后期,大明朝廷视义乌兵为无dí

,一遇有战事,就征调频仍,导致义乌一地壮丁死于锋镝者不可计算,人口为之锐减。《义乌县志》载,洪武二十四年(1391),义乌有人户28972,丁口143932,至万历十九年(1591),仅有人户15610,丁口71497。义乌兵为明廷立下汗马功劳,作出无私奉献,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使“父不得恤其子,兄不得顾其弟,妻不得有其夫”。万历二十二年(1594),义乌知县周士英向朝廷建议罢招义乌兵。他痛陈屡来义乌招兵弊端:地方憔悴,民多死伤。历年失散在外有几万人,平倭之后回乡的不到十分之三。义乌这么一个小小的县,究竟有多少兵可招?由于年轻人都当了兵,所剩都是老弱之人,八口之家,能耕者不过二人。因此,周土英请求朝廷不要再到义乌招兵了,“以拯一方之倒悬”。

不过,此后援朝、西南平叛等等战事中,义乌兵的身影到处出现。本地本来就是山地为主,民众生活贫苦,当兵是他们出外谋生的主要手段。而且义乌人没有安土重迁的习俗,习惯的是四处闯荡谋生。因此,尹峰率领部众招安后,极力招揽他们留下当兵,而他们觉得给中华公司干活和给朝廷当兵是一回事了,而且工资薪水还高不少,所以也就心甘情愿地留下了。

尹峰让他们单独组成一个哨队,直属护卫队老营。他们主要在各种演练、演习中担任官兵的角色,用他们熟悉的明军作战方式和护卫队做对抗演习。

操场上喊杀声震天,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曾瑞到底年轻,而且一直向往战斗生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喊起来:“义乌兵败了!他们队形已乱……”他忽地发觉尹峰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赶紧收敛了一下。

尹峰点点头:“他们的问题在于生搬硬套了戚大将军的鸳鸯阵。鸳鸯阵本来是用来在江南水网纵横地带对付小股的倭寇的,而且是用来对付基本使用冷兵器的倭寇。而我们的部队是用火器作战,集中队伍排列出密集队形,靠火力输出杀伤敌人,鸳鸯阵因为本身配置的火器数量少,火力弱,再加上十多人一队队形分散,因此在火力上根本不可能对抗我们的护卫队。”

他忽然转头问林清:“你看,如果给义乌兵配上几门大炮,情况会怎么样?”

林清想了想,拱手摇摇头说:“回大统领的话,我们现在最好的轻型野战炮,用训liàn

最纯熟的炮手,那也只能做到二分钟一次发射,而且人的体力有限,连续发射后动作会越来越慢。我看,即使义乌兵有几门炮,一发炮弹也就打倒两三个人……情况不会有多少改变的。”

尹峰笑了笑:“如果大炮打出的炮弹,象你们发明的手雷那样可以爆zhà

,那么会怎么样?”

火器四人组一起面面相觑,林清马上明白了尹峰的意思,一脸惊诧地说:“这,这不就是开花炮弹吗?把手雷用炮打出去!我们以前想过用抛石机投掷手雷,只是太不方便了,现在我们明白了,我们马上回去做实验!”

尹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叫你们来就是想说这些。燧发枪很快就会在我们的敌人中普及,我们要发明出更好更强的武器,这样才能保护我们的护卫队弟兄。去吧,还是老话:注意安全!”

四名年轻的火器发明家向尹峰鞠躬施礼,然后走了。

操场上的对抗演练已经结束,战士们列队行进,正准bèi

到大营外去做野外拉练。

尹峰带着林晓、曾瑞慢慢地在操场边走着,迎面而来的战士们忙不迭地立正敬礼。尹峰喜欢这种井井有条、生气蓬勃的军营气氛,要他去和官府士绅打交道,他宁愿和战士们一起在泥水里打滚。

他们登上了军营正门,望着南边的台湾港城区。护卫队军营已经成了有八座炮台包围的小型城市了,因此,周边地区也出现了不少移民村镇。

林晓和曾瑞两人站在尹峰身后,面面相觑,七上八下地很不安。

尹峰忽然说道:“你们两个是我最信任的人。瑞仔,你大哥曾岳,是我回到大明后第一个帮zhù

我的人;光泽老弟,你我也是不打不成交,算是朋友吧?”

林晓赶紧拱手道:“船主,瞧您说的,我林晓这辈子就跟着您做事了!你要想骂我,就骂吧!我知dào

,你要怪我又乱抓人了,……”

尹峰挥挥手道:“算了,算了,光泽。以后尽量按规矩办事就行了。我想和你们二人说得,是要求你们以后办事再仔细一点。我们中华公司最早不过是千余逃难者组成的团体,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很不容易的。其实这话也是对我自己在说;一些疏忽错误我也是有责任的。以后的路更不好走了,公司人多了、钱多了,人心就不齐了;以前有个干系腊人在面前,大敌当前,大伙能够齐心协力;现在吕宋被我们占了,官府和我们谈和了,公司暂时没了大敌,我担心人心要散啊。”

林晓、曾瑞二人都点点头,林晓说:“是的,最近各个商馆中贪污现象就多了不少,台湾岛上有不少人在走私牟利,挖公司墙角;很多都是内部的人做的。”

尹峰拍着望楼的栏杆,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这方面你要抓紧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公司上下重新团结起来。”

“那,该怎么做?”曾瑞问。

“给我们再找个敌人。”尹峰冷笑着说。

林曾二人吃了一惊:“什么?”

尹峰点点头:“是的,我们需yào

个敌人。干系腊人反攻吕宋,最起码要等到明年年底以后,在这期间,你们要努力一下,无论土著人还是沿海海盗,或者倭寇,我们必须解决掉几个。”

……

开花弹不是那么好做的。

火器四人组一开始把因重量太大而没有列装部队的原始手雷用来做实验,但是如何把炮弹引信点着成了难题。这时候的欧洲已经近代雷酸汞火药的原型出现,但是开花弹的还是用臼炮发射的。巴拉达斯主教手下有修道士是意大利人,曾经告sù

尹峰:意大利有个军事技术家保希(GuilianoBassi),曾使用锑或水银(汞)同硝酸(HNo3)起化学反应,其生成的沉淀物可以用来制造烈性火药。他的一种配方是用2一3格令(1格令=64.8毫克)的金属粉末,同硝酸反应后的沉淀物,?再加人氯化铵,同酒石混合成固体。用这种方法制成的火药已其有近代雷酸汞火药的性能,其威力远大于黑色火药,甚到用锤子一击就会爆zhà

。在保希的配方中被称为雷酸金炸药。

不过,这个修道士是半桶水,让他自己来搞雷酸金炸药,却是吓得直摇双手,说是太危险了。因此,在现在搞出击发引火的开花弹是没什么希望了。

四人组经过三个月的努力,最后搞出的能够发射开花弹的大炮,是类似欧洲臼炮的样式。发射时必须点火两次;炮弹放入炮膛后,先给开花弹点着导火线,再点着炮膛内发射药,然后发射。

这样发炮的效率太低了。不过四人组把炮筒搞得和小号水缸一样短而粗,几乎就是和解放军在淮海战役中用来发射土飞机——没良心炮的外围铁桶一样。这倒是让尹峰啧啧称奇了半天。不过这样哑弹概率较高,因此这种臼炮被命名为震天炮后,只是少量生产。尹峰打算把这种炮装备在港口炮台上,还打算搞一艘炮击船,以后专门用来轰击沿海城市。

火器四人组再接再厉,一个月后推出了用麻布包装发射药和炮弹的新式开花弹。这种炮弹平时和定量包装的发射药包分开存放,发射时把开花弹放入发射药包,然后一起塞入炮膛。炮手点着发射药的同时,开花弹内引出的长长的导火线也同时被爆燃的发射药点着,因此也就成了真zhèng

的开花炮弹。

这项发明立kè

被尹峰采用,命名为轰天炮。

同时,麻布包装定量发射药的方法被普及到所有大炮的发射上。无论舰载大炮还是野战炮、守城炮、开花弹,以后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的炮队一律使用定装发射药,这样装药手不需yào

辛苦地用药铲全凭手感和经验装药,也便于炮手调整射击距离和角度,校正射击效果。

第170章 西人看东番

万历三十五年年底,公元1608年的1月,耶稣会中国教区主教利玛窦的助手意大利传教士金尼阁,刚刚应徐光启的邀请来到南京传教的意大利神父郭居静,这两位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著名人物一起来到了泉州港.

金尼阁,这是中文名,字四表,原名尼古拉?特里戈,1577年3月3日生于今法国的杜埃城,它位于佛兰德斯境内。佛兰德斯为西欧历史地名,金尼阁生活的时代处在西班牙统治下。人们按照古代居住在这里的比利时人部落称此地为“比利时”。金尼阁的故乡杜埃在其去世半个多世纪后被法国征服并划入法国版图,不过,其宗教生活的重yào

地点图尔内仍在比利时境内。因而自今日言,金尼阁被看作法国人固然也无不可,因此,法国人在研究中法交流史的时候,一般都毫不犹豫地把金尼阁当做第一个来华的法籍耶稣会士。

金尼阁1594年11月9日入耶稣会,本来要到1607年3月才全部完成了教会规定的学业。不过,由于耶稣会台湾教区在几年前成立后,巴拉达斯主教向耶稣会总部报gào

说急需人手,他就在1605年就被派赴远东传教,从葡萄牙的里斯本启程,1607年(万历三十五年)秋,经由肇庆抵达南京,开始了在中国的传教生涯。在南京金尼阁随高一志、郭居静两神甫学习中文,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台湾巡检司禁教和封教堂的事,同时福建各地反对天主教的文人士绅也开始煽动禁教。

当时的南京,也有不少人对天主教表示出非常敌视的态度,如果不是徐光启这样的名流大宦在那里支持天主教,这些西洋修道士很可能早就被赶出南京了。

利玛窦忧心忡忡,不愿看到自己呕心沥血开创的传教事业,因为一个偏远海岛的禁教而受到损害。他对台湾并非一无所知,在朝廷、官府还无人注意到台湾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东西洋行记》一书对中华公司的发起者尹峰注意上了,巴拉达斯、尤文辉都是奉他的命令来到台湾的。

这一次,他不明白台湾到底出了什么事,因此在北京发出信件,请求金尼阁去台湾打听情况,有可能的话做一番斡旋工作,解决禁教问题。

金尼阁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是最早的汉语拼音方案的发明者,不过如今他才来中国,不熟悉情况,只好请求郭居静神父帮忙。两年前尹峰带人围攻澳门的时候,郭居静作为澳门市政当局的谈判使者,曾经和尹峰打过交道,他立kè

答yīng

了金尼阁的请求。

因此,两位传教士一齐出现在了泉州港。

泉州在元朝时期是天主教在华传教的重地,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一点天主教的影子了。明万历三年(1575年),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城下,帮zhù

明朝打败了尹峰的先辈,海上枭雄林凤。天主教奥士定会士德?拉达大主教从马尼拉到达泉州,向福建官府邀功请赏,向兴泉道官尹要求允许居留和传教,但遭到拒绝,被赶走了事。历史似乎是在开玩笑,如今,尹峰的中华公司已经占领了菲律宾大部,牢牢控zhì

了福建沿海。而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和郭居静,却是要从泉州出发,去请求中华公司开禁传教。

此时,泉州城还有三百多名中华公司护卫队以衙役、团练的名义驻扎,协助泉州知府衙门管理着灾后的泉州城。港口的税务官吏早就被换做了中华公司派出的人员。他俩花了一大笔钱,才上了一条不属于中华公司的商船。船东是浙江商人,和福建巡抚有亲戚关系,因此才敢让两个西洋传教士上船。

船老大把两人领到最底层的货舱,对他们低声说道:“华兴联号的东主有严令,凡西洋传教士要搭船去台湾,哦,就是东番了,都必须去他们在各港口的分号报gào

备案。在到达台湾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出来。”

两位传教士互相看了看,无奈地点点头。

不过旅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他们顺风顺水地平安到了台湾港。

其实,尹峰并没有下令禁止西洋传教士进入台湾,实jì

上他只是命令要严格核查传教士的身份,不允许西班牙国籍的传教士入境。

那些在泉州办理港务事宜的中华公司职员确实知dào

西班牙人和其他国家人的区别,可一般百姓、普通的商人根本不知dào

这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西洋大胡子之间还有国籍区别。因此,福建沿海就到处流传开了台湾港禁止西洋传教士入境的说法了。

金尼阁上岸之后,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好奇地对郭居静说:“尊敬的神父,这里的港务官员好像不收税啊?

郭居静笑了笑:“我们所在的港口是中华公司的,也就是本岛的实jì

统治者尹峰管辖的。他的商船队眼下是福建沿海,可能是中国沿海最大的。那些停泊在港口内的船只大多数属于中华公司,还有一些来自南洋、印度等地的,都有着中化公司的股份。所以,这里是自由港,干脆是不收入港税的。”

金尼阁小小地吃了一惊:“上帝,难怪这里的官吏那么廉洁,原来根本不许他们收税!我在广州上岸时,那些贪婪的税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向我要钱的。”

郭居静说:“你错了,我前年来到这里的时候,统治本地的公司董事会公开宣判一名利用职权贪污钱财者流放。据我的观察,这里的官员相比对岸的朝廷官员,简直各个都算是廉洁正直的表率了。本地最高统治者尹峰就经常说:在他的通知下,绝对不许一切贪污受贿行为出现。”

“这也是可能的,在没有天主眷顾的中国,至少他们的上层官员都还算是聪明和睿智的。瞧,神父大人,有人来接我们了。”

两位传教士刚刚走进城区,就发xiàn

迎面而来的是穿着修道士大袍的台湾地区区主教巴拉达斯,还有几名华人修道士。

“欢迎你们,上帝保佑,你们总算来了。”巴拉达斯看见他两,非常激动地拉住两人:“太好了,尊敬的利玛窦神父身体可好?”

“上帝保佑,他的身体还好,还能为我主服wù

好多年的。”金尼阁在胸前划着十字,好奇地问:“主教大人,你们是怎么知dào

我们来了?我们才刚刚到达啊!而且,似乎你们的行动还是自由的?”

巴拉达斯苦笑了一下:“你们在泉州上了船,就有人飞鸽报信给这里的相关官员了。你们根本无法想象,中华公司对福建沿海地带的控zhì

是多严密了。这里的百姓都是中华公司的支持者,朝廷的法令在这里不是全部有效的,所以,请大家注意言行。这里最有权势和影响的是商人,特别是在中华公司拥有股份的商人,他们可以直接质询公司的上层,还享有很多特殊权利;比如优先入港卸货,优先购买土地什么的。总之,我认为这里更像是意大利的威尼斯城,一个商人组成的共和国——当然,这里虽然名义上有董事会这样的评议机构,但总体上说还是**制的,尹峰尹船主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有很多的支持者,特别是一般贫民百姓之中,他有着很高的威望,所以我希望你们在任何时候,不要在公共场合对他发表什么不恰当的言语。”

他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苦笑着说:“我们的教堂确实被查封了,不过就我们传教人员大多数而言,我们还是自由的。”

金尼阁代表着利玛窦以及耶稣会中国传教省,而郭居静只是来自愿帮忙的,所以主动发问的都是年轻的传教士金尼阁。他一边跟着走,一边好奇地问:“主教大人,我在上岸后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神庙,装饰豪华,难道说佛教徒们在这里有很大的势力?”

巴拉达斯回答道:“你是指码头边上的娘妈宫吗?那不是佛教的庙宇,是中国沿海居民所信奉的海洋女神的庙。这里的商人、渔民都迷信这个女神,甚至在我们的信徒中也有人偷偷地去拜祭她。现在本岛大约有七万居民,另外大约还有七、八万临时性居民,大多数为这里的工厂和农场工作,定期来往海峡两岸。这里还有本地土著居民,几百名黑人,上千的马来人,有很多我们的教徒。欧洲**约有400多人在此定居,……”

巴拉达斯站住脚步,阴沉着脸,指着城区东边说:“就在不远处的,在贸易市场附近,最近已经出现了一处犹太人居住区,大约有200多名来自墨西哥、马尼拉、果阿或者非洲的犹太商人聚居在那里。他们之中有一些甚至是中华公司的股东,就在前几日,公司董事会决定允许他们建立一座小型的犹太会堂。”

金尼阁和郭居静一齐吃了一惊,郭居静忍不住说道:“前年我来台湾港时,这里只有十几名新基督徒商人,现在这些犹太人是哪里来的?”

“中华公司的大东家尹峰在去年下令,允许犹太人保留自己的本民族信仰,只要答yīng

为公司做事,就允许他们定居台湾……前年开始,马德里的宗教裁判所和里斯本的宗教裁判所联合在各殖民地查抄那些新基督徒的家产,还吊死烧死了几个,所以,今年有一大批犹太人在中华公司号召下来到了这里。”巴拉达斯很无奈地说着,自己国家的宗教裁判所的行动,他却是很难用什么立场加以评价的。

尤文辉是澳门人,他在郭居静处学习过,此时也插话道:“不仅如此,此间的尹大东家自从和朝廷和解后,生意做得越来越大,管辖的人口也越来越多,因此本地已经出现了三座佛教寺庙,五六座妈祖海神庙;泉州籍的穆斯林商人还在这里建起了一座清真寺。”

第171章 西人看东番(下)

金尼阁和郭居静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情况很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金尼阁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巴拉达斯把众人带进了自己的居所,关上门,小声地说:“尹船主,哦,就是本地的千户,巡检官员,本岛的实jì

统治者本人应该是个没有什么明确信仰的人。而且,他有个妻妾是天主教徒,本来我们打算借着这位女信徒的影响来改变他的信仰。但是,自从他和朝廷和解后,来到这里的帝国文人士绅越来越多,特别是尹船主的正妻所在的曾氏家族,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为公司做事。曾家是孔夫子的门徒,很多都是参加过科举考试的……郭居静神父,您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排斥反对我们的宗教。”

巴拉达斯点点头:“这是问题的一方面,另一方面由于我们传教区教众有上千,我们的资金很成问题,澳门市政厅已经无力赞助我们,所以我们传教会的一个兄弟私下里想靠倒卖中华公司的枪支赚点钱弥补教堂的亏空,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尹船主认为我们教会的存zài

威胁到了他对台湾的统治。如今我们欧洲来的传教士不能够出城,去教友家中做弥撒只许中国籍教士参加,教堂被封闭了,……中华联合公司董事会给我们发来一封文告,要求我们教会方面赔偿他们丢失最新发明的火枪所造成的一切损失,数额高达万余两银子。”

金尼阁摇摇头:“主教大人,我们能够明白您的困境,但这不是鲁莽行事的理由。”

郭居静也摇头叹气道:“我们能够面见一下尹船主吗?我们以利玛窦主教大人的名义向他求情。他不是对利玛窦神父非常敬仰吗?我们带来了神父的信件。”

巴拉达斯想了想:“我去李大小姐家打听一下吧。你们来得不巧,船主大人刚刚启程去了泉州,他正妻的老家。”

……

尹峰正和曾婧、麦婉儿在泉州港登陆,时间刚好是金尼阁等人登陆台湾的同一天。迎接他是公司的内地商务总管,大掌柜许心素,以及一大群公司的伙计、职员。

这是尹峰被官府招安后第二次登陆泉州了。他是为了拜祭曾岳之墓而来,也是为了觐见新任的福建巡抚陈性学。

徐学聚已经被南京御史科道弹劾,说他贪污和擅自动用兵力打海商,已经去职回原籍听用。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徐学聚本来因为成功招抚海寇,被朝廷还嘉奖了一番的。新上任的陈性学是万历丁丑年进士,浙江诸暨人,原为福建布政使,和徐学聚向来不和,但是和太监高寀走得很近。徐学聚多少还算有文士脾气,而陈性学则完全是高寀太监的走狗。

他就是在徐学聚去职后,被高寀推荐,直接在布政使的位置上升任巡抚一职的。很明显,徐学聚的突然去职,和高寀必定有着关系。这位陈性学巡抚上任后,完全听命于税使太监高寀,下令税使太监的督办人员进驻海澄督税馆,重新控zhì

了海澄港的税务;并重新开始征收被徐学聚废止的各种商税、港口税等。

巡抚衙门还下令,税使太监衙门将要到台湾港督税。

台湾港是自由港,对中外船只一切免税;当然,大部分进港船只都是中华公司自己的船,收税不就是自己折腾自己吗?不过,如果税使太监高寀在台湾港收税,那就是直接在中华公司身上割肉了。

尹峰把曾棋从吕宋请了回来商议,这一次来泉州,还邀请来了黄逞等福建各地的富商士绅商议对策。现在,中华公司和福建全体商人是利益共同体。

……

李丽华没有跟着尹峰回泉州,虽然她老家也算是泉州的,但她喜欢待在台湾。没有正式身份的她在台湾是很自由的,一旦回泉州,各种规矩和风俗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

这一天早晨,她懒懒地睡在床上,百无聊懒不愿起床。打从澳门事件后,尹峰为了她的安全,就不让她出外做事了。只是在一些宗教节日里,她偶尔会出现在天主教会信徒的活动场所。

实jì

上,尹峰亲自主管的海外情报工作很多都是她在协助,一些有关海外情报的机密人事、文书工作都是李丽华在经手。知dào

这个情况的在整个中华公司只有董事会的曾景山和韩平父子,除这三人外,就只有林晓了。

今天,昨天登陆台湾的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等人将会来拜访她。林晓已经连夜把他们的相关情报送了过来,甚至包括他们在室内密谈的大致内容。

李丽华不想知dào

林晓是怎么样搞来这些谈话内容的。不过,她比较理解尹峰为什么要这样严厉对待天主教传教会。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天主教的气氛下,但是马尼拉大屠杀、自己父亲被西班牙人囚禁而死等事实教育了她,天主教会有时就是欧洲列强的帮凶。她是耶稣会受洗的教徒,她的父亲是来往马尼拉、日本航线贸易的中国商人,她因此了解到很多关于耶稣会等传教修道会的传闻。

几十年前,她的父亲在日本见识过耶稣会传教的全盛期;16世纪80年代,在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们得到了十几个大名的信奉,有几十万的日本信徒,从而开始显得过于固执、自信,这一时期长崎的耶稣会代理大主教加斯帕尔.科埃略神父行为举止与一位大名几乎一模一样了,甚至到了乘坐装备有大炮的轻型船舰四处周游的地步。1587年,丰臣秀吉针对科埃略采取了严厉行动。丰臣秀吉在科埃略的船上与后者会见之后,发布了著名的《伴天连追放令》,一项驱逐耶稣会传教士的命令,宣bù

由于基督教是一种有害的教义,所以它在"众神之乡"日本不会得到许可。科埃略神父最后暴露出了殖民者先遣军的真面目,他为防御长崎,在1585年三月三日发信给菲律宾耶稣会会长安东尼奥?塞特纽,请求马尼拉总督派兵给予支援。他和一些教士要求西班牙人给他们输送武器,将长崎要塞化,依靠国外势力的军事力量并纠合天主教大名来对抗丰臣秀吉。

李丽华经过马尼拉大屠杀之后,已经对欧洲人没有了任何认同感,但她因此也成了个孤独的人,她和祖国唯一联系就是尹峰了。她现在完全站在尹峰的角度看问题,从小接受的宗教教育在血的事实和爱情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对于欧洲人所作所为保持高度警惕,这是她和尹峰共同的想法。

在台湾岛上,唯一能真zhèng

理解尹峰的,可能也只有李丽华了。

金尼阁等人一早起来就往尹峰家的船主巷赶来。一路上可以看见无数的人忙忙碌碌地去码头、工场、店铺上工。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内地其他省的城市中常见的乞丐、流Lang者或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当然,也看不到四处游逛的衙役胥吏。

巴拉达斯边走边在介shào

当地民情:“本地基本没有闲人,所有这些来自对岸的人们,都在中华公司的工厂、码头、店铺工作,生产丝绸、各种铁器还有自鸣钟……”他看看金尼阁等人的神情,笑了笑:“中国人模仿能力很强,任何东西他们只要看到了就能制作出来。我听信徒传说,公司的工场还能制造各种金银器、饰品、布匹、绣花绸缎,这些都是销往内地和海外各处的。没错,公司不仅是做贸易,也在生产东西,所以,我估计这中华公司应该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样赚钱,哦,可能比他们还有钱。在台湾岛上,公司垄断了土地和港口,不过其他中国商人也是可以在此开设店铺、经营作坊,最近,公司已经允许国内的商人在此购买土地了。”

他们经过一处小广场,广场一边设立了成排的告示板,很多人正在告示板前面驻足观看。有几名身穿儒生长袍的人在告示板前不住地大声朗读着什么。

金尼阁好奇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这里是台湾港的所谓人力市场,新到达岛上的人都要来这里寻找工作。这里每日公布需yào

人去干活的农庄、工场、店铺、码头。任何需yào

招揽人手的商人、工厂主都可以来这里发布告示,有公司聘请的能够识字的先生在这里不断地朗读告示。同时,这里也公布了本岛统治者的法令,以便于初次来这里的人可以依照法令行事。”巴拉达斯耐心地解释道。

“这里的法令都以宣告的方式公之于众,而且,公司总部常常还在此发布有关的商业消息,比如哪一国的船只到港,运载什么货物等等,因此,这里站着听讲的还有不少商家派出的伙计。

“那边又是在干什么?看,有很多人正在排队前往港口方向,这是码头的苦力吗?但是怎么还有孩子在内,而且还携带包裹?”

巴拉达斯苦笑道:“这些人是去吕宋岛的移民。中华公司从广大的中国内地组织了很多失去土地的流民,还有逃亡的罪犯、无以为生的流Lang者等,把他们组织起来移民吕宋岛。等西班牙人再次来到马尼拉,他们将会看到一个完全由中国人居住的城市。”

尤文辉补充道:“移民中有不少是福建本省的百姓,今年泉州府大地震,许多人无家可归,因此尹船主乘机招募了上万的难民,组织他们去吕宋岛。我们看到的是第三批出发的人群了。在移民之前,还会对他们进行一些军队的操练培训,很多人都签了二十年的契约,将成为公司农庄的长工。在二十年期满后,他们可以从公司那里获得一小块土地,作为自己的田地传给下一代。”

金尼阁和郭居静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在中国各地旅行过不少地方,深知中国人口之多,比整个欧洲人口还多几倍。而且近年来国内灾荒遍地,zf无能,到处有流民,中华公司可以很容易就招揽到愿意移民的人口。

以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开展起移**动,那么南洋各个口岸用不了二十年,就会全部成为中国人的殖民地。葡萄牙人用了近百年的努力,在亚洲各个殖民地总人口不到一万;而中国人要是发起殖民行动,只需yào

十年就可以布满整个东南亚,占领菲律宾仅仅是这种殖民行动的开始。

尹峰用土地和财富吸引民众移民南洋各地,无疑将强烈冲击葡萄牙、荷兰等国在当地的殖民统治。而耶稣会等各个传教会也将因此面对一股强dà

的势力。

郭居静低声对金尼阁说:“我们以前都轻视了这个中华联合公司,现在看来,未来的时代,我们耶稣会要在整个亚洲和他们打交道了。”

船主巷周边居住的都是中华公司的高层管理者和公司的伙计职员。因此,不少地方有护卫队队员荷枪实弹在巡逻。公司总部的牌匾现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巡检司衙门的官牌。其实,这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谁都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

几名欧洲传教士和他们的华人随从路过公司总部门口,在船主巷口被尹峰亲卫队的黑人卫兵拦住了。

在巷口站着的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亲卫队长林跃。

他一丝不苟地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尤文辉见金尼阁站在那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忙提醒他说:“拿出你的证件,进入尹船主家需yào

检查证件!”

“证件?什么证件?”金尼阁一头雾水,抬手拍了拍自己一头金色头发的脑袋:“你说的难道是……”

“就是昨天你们在码头登陆时,码头官员给你的通行证。没有这个证件,你会被抓起来投入监狱的。”

金尼阁一阵紧张,他没想到这个什么证件如此有用,浑身上下摸了半天才找到。

他们进入巷口,在台湾百姓戏称的“西宫”,李丽华的住宅门口又被几名女佣拦住。一名年纪较大的妇女叽叽呱呱地对这帮金发碧眼的怪人说了一通,结果汉语水平很好的郭居静、巴拉达斯等人什么也没听懂。还好尤文辉了解一些地方方言,忙对几位传教士说:“这位女仆是潮州人,她说大小姐还未起床,请我们稍等一下。”

耶稣会的几位神父没办法,只好在门口站着,耐心地等待。

第172章 文化交流

李丽华的院子不大,但收拾的极干净.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简单雅致,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女主人的兰心慧质。花园一角建有欧洲风格的小型喷水池,整个院子中西结合,自成天地。女主人身穿西班牙宫廷式的白色细纱连衣裙,梳着中国式的发髻,在喷水池边坐着,拿着一卷书痴痴地看着天空。

巴拉达斯、金尼阁、郭居静三名耶稣会传教士以及尤文辉等四人,在一名老妈子带领下,穿过走廊,来到这处李丽华的私人花园。

刚刚把视线从天空中收回来的李丽华挥挥手,老妈子弯腰鞠躬,转身走开了。李大小姐身边只剩下了尹峰最忠心的一名黑人卫士。

“尊敬的李小姐,您好……”巴拉达斯才一开口,就见李丽华站起身,示意诸位跟着她。

她来到院子一角,搬弄着一盆茶花,缓缓地说:“在马尼拉的时候,我从来不知dào

我的祖国还有这么好kàn

的花。”

她是用西班牙语说的,好在几名传教士都懂西班牙语。

金尼阁走进院子,就为李丽华白皙姣好的美貌小小吃了一惊,同时也惊讶于她的西式穿着打扮,此时又被她流利的西班牙语吓了一跳。李丽华的西班牙语是纯正的卡斯特利亚腔,正是西班牙王家的通用语。

“你们的来意,我大致也猜到了。”李丽华站起身,如水的眸子看着三位传教士,淡淡地说:“我是尹船主的女人,我要一切为他着想。我想问的是,你们打算为此次事件作出什么样的赔偿?”

金尼阁赶紧在胸前画十字,说道:“愿上帝保佑热心的尹船主。我们耶稣会的教友们也知dào

尹船主的事迹,他那样热心救人,无论在世界任何国家,都是会得到上帝保佑的。京师的利玛窦神父给尹船主写了书信,希望尹船主能够在台湾重新开放耶稣会的传教活动。”他从怀中掏出信件。

但是李丽华缓步走开,并未去接信。她微笑着摆弄起一座盆景,摇头说道:“尊敬的神父,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巴拉达斯和郭居静互相看了一眼,巴拉达斯上前画了个十字说:“李小姐,您知dào

,我们耶稣会没有钱,我们的教友之所以会倒卖枪支赚钱,也是为了给教堂筹集经费……”

李丽华冷笑着,一双黑色深邃的眸子盯着巴拉达斯:“穷人就可以偷东西吗?尊敬的神父,看来你们似乎还是没有意识道犯了什么错误。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了,等着尹船主回来再说吧。”

巴拉达斯苦笑着说:“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人犯错。我们已经把参与其事的人开除出教区了,而且可以仍由你们处置。但是要我们赔偿一万五千两银子,我们实在是……”

李丽华呵呵一笑,音容笑貌让金尼阁心里为之一颤:“我是天主教徒,我在马尼拉跟着多明我会的主教学习过。我知dào

,你们耶稣会每年都能从澳门得到一定比例的丝绸贸易权,你们会没有钱吗?”

三个耶稣会传教士一齐吃了一惊:没想到中华公司居然连这种事也知dào

了。

耶稣会在东亚地区最早参加商业活动是在上个世纪,当时一位加入了耶稣会的名叫路易斯.德.阿尔梅达的医生向该组织捐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就被投资于中国到日本的丝绸贸易。尽管当时天主教罗马教廷的特伦托会议(1545-1563年在意大利城市特伦托召开的与新教相抗衡的天主教会的第19次普世会)曾经呼吁对那些从事贸易的神父予以惩戒甚至开除出教会,但对于在远东的传教团却鞭长莫及。

葡萄牙王室决定每年拿出1000克鲁扎多资助各传教会,从马六甲的关税收入中支付,但这笔钱支付起来很不稳定,而耶酥会从其在印度的收入中拨出的汇款又远远不够。因此,耶稣会与澳门市政委员会达成了一项协议,后来,该协议被罗马教廷和果阿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了下来。该协议给予了耶稣会一定比例的丝绸贸易权,并在1584年的一项王室法令中被正式承认,用来支付在日本和中国传教的神父们维待生活和各式各样的房子、神学院、教会学校以及他们在各国所拥有的近200座教堂所需的开支。

不过由于中华公司围攻澳门之后,澳门的贸易收入不得不和中华公司分享,因此划归耶稣会传教用的经费也减少了,台湾教堂的教士们人穷志短,因此才惹来了此次大祸。

巴拉达斯咬咬牙,心里非常郁闷:“可是,您知dào

的,澳门市政厅如今也是经费紧张……”这时郭居静说话了:“尊敬的李小姐,我们耶稣会来台湾,除了为上帝服wù

,并无任合其他企图。我在澳门时就认为,您的丈夫是个眼光远大的英雄、仁慈爱民的统治者,他一定不愿意自己管辖下的天主教徒缺乏宗教导师的教导,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我们的困境的。”

李丽华觉得让他们难堪得够了,笑着说:“郭神父在澳门帮zhù

过我,既然您也说话了,那么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说着,她从手中书卷中抽出几张纸,交给了几位神父。

几张纸上写满了用西班牙文、拉丁文记录的书籍名单,包括了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和开普勒的《哥白尼天文学概要》、伽利略的《关于两种世界体系的对话》以及《几何原本》等西方科技名著。金尼阁是位爱读书的传教士,这些书名有些他在欧洲时都听说过;计有历史、自然史、哲学、文学、几何学及水文学、数学、天文学及日晷测时学、物理学及化学、机械学及工艺学、医药学、语言学、传记、杂类等五六百种。

三名传教士拿着纸条,越看越是吃惊。巴拉达斯和郭居静更加吃惊,有些书可是教会禁书啊!但是,问题在于,这个书单是尹峰开列的,他又是怎么知dào

这么多的欧洲书籍的呢?

这份书单是尹峰从自己的资料中摘抄出来的《北堂书目》中的一部分。其实这《北堂书目》和金尼阁倒是很有关系,大多是原本历史时空中金尼阁第二次来华时携带的西方书籍名录,包括了宗教类图书,占所藏的三分之一:计有圣经、教父学、神学教义及伦理学、辩证神学及神mì

主义、教规法及民法、布道及教义问答、祷告书、禁欲主义等,共2000余种。北堂藏书的三分之二,是自然与社会科学类,共3000余种。本来这些书来到中国,将会展开自唐玄奘翻译印度佛经以来,中国历史上第二次大规模翻译外国书籍的运动。可惜金尼阁因病早逝,而当时的明王朝已经奄奄一息,这7000部书在北京教堂内束之高阁无人理睬,一直到19世纪才被人发xiàn



李丽华笑语盈盈:“我的夫君说了,只要你们能从欧洲把这些书带到中国,就可以抵消你们所欠的赔偿债务。而且,科技书籍越多越好,而且,他希望你们能协助中国学者把这些书都翻译成中文。他可以为此每年支付你们一笔经费。”

三个传教士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面面相觑一番后,金尼阁小心地问:“那么,我们的教堂呢?”

李丽华摘下一朵花,闻着花香,淡淡一笑:“首先,你们必须和我们签订一份协议;三年至五年之内,你们必须把书单上的书籍带到中国;其次,耶稣会得公开承认错误,并象征性付出一些钱财,这是为了安抚中华公司内部那些反对你们的人,不得不如此。然后,你们的教堂就可以重新开始传道了;再其次,如果你们能够帮我们把那些书籍翻译成中文,我的夫君愿意以个人名义,每年发给在台湾的耶稣会一笔费用。”

三名传教士大喜过望,在他们看来,从欧洲带上几千部书来中国,比做生意赚钱可容易多了。当时的欧洲,教会就是文化教育的中心,弄些书运到中国是一点也不费事的。他们连声称是,但是李丽华还在继xù

说:“最后一点,……你们必须在台湾培养中国籍的神职人员,我们公司可以承担他们学习和以后工作的费用。当然,他们的接受的教学内容,必须和你们在欧洲接受的教育一样。”

金尼阁连连点头:“这个应该没问题,利玛窦神父也认为,中国人是勤劳聪明的民族,一定可以为上帝的事业做出贡献。”

……

在中华联合公司大多数董事会成员看来,要求传教士们带来西方的书籍,纯粹是尹峰的个人爱好:他喜欢看杂书,四书五经极少看,西游、金瓶梅看了不少,想看看西方的奇书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有主管工场和技术的李跃听说了这件事后,倒是连连点头,说是可以学习一下洋人的器械知识。他的工场内现在已经竖立起了三座大型水力转轮,用来驱动盔甲打磨、燧发枪枪管内壁磨光的机床,都是西洋技师主持建造的。火药作坊内也在增添一座水力研磨设备,将会大批量提高火药产量。

只有李丽华隐隐约约感到,尹峰似乎是想引进一些西方的文化,但是又不单是宗教文化,而是科学技术一流的东西。她接受的欧洲文化教育主要是宗教方面的,因此也只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尹峰的用意。

尹峰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帮zhù

中国开始一场真zhèng

的东西方文化交流活动。

唐玄奘是主动前往西天取经,而明朝中国得等着西方传教士送来书籍,这其中的精神境界已经相差很多了。

此时的尹峰,正在泉州城目睹一场当时全国各地常见的民众骚乱事件。

第173章 抗税暴动

"官与贾无别矣,贾与官亦复无别,无官不贾,且又无贾不官."

这是明未官场真实写照,福建沿海一带的官绅几乎都与商业贸易挂钩,即使是朝廷严厉禁海的时期,官吏也是和富商大贾结成利益相关体的。新任巡抚陈性学和税使太监高寀重新开征各种苛捐杂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全省官绅商贾的利益。

尹峰和全省三十家富商代表跑到福州,巡抚衙门根本闭门不纳。而派往台湾的税使太监已经出发到了泉州。

尹峰连夜和林晓等人商议,曾棋、曾柯、黄呈等人打算破财消灾。但是尹峰不同意,高寀这类人物根本是欲壑难填的人物,一旦在台湾港收税问题上尝到好处,那么就会变本加厉、一发而不可收拾。尹峰绝对不希望自己辛苦打造的台湾港变成太监们聚财宝地。而且,一旦税师太监常驻台湾,将使中华联合公司的很多贸易行动无法进行:朝廷对日本的贸易仍然是禁止,通倭是大罪,但是中华公司每年要从与日本的贸易中得到上百万两白银,通倭根本不可能停止。

众人也意识到了“通倭”问题,即使能够用一笔贿赂打发了这批太监,但是万一他们得到了中华公司通倭的证据并以此为要挟,虽然不会立kè

招来朝廷的禁海令,但终究是个麻烦事。

明未的官商勾结,始终是官僚占据主动一方;他们可以选择任何商人作生意代理人,也可以一怒之下抄了没有后台的商人家财,但是在福建,中华公司垄断了利润最丰厚的海外贸易航路,全省官吏不得不与尹峰合zuò

。但是税师太监们不一样,他们是代表了皇帝来征税的,完全不需yào

和当地官绅商贾合zuò

,收不到税,明抢就是了,而且肆无忌惮,地方官根本无法辖治他们。因此,当时的各地商贾面对矿监税使,除了逆来顺受,那就只有造反闹事了。

曾棋、曾柯、黄呈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阻止税使登陆台湾的好办法,倒是尹峰想起了本地的黑社会组织“打行”,立kè

决定花钱卖人手,在泉州港把那些打算去台湾的税使干掉。

高寀派出的税使和随行伴当都是新近从京师来的,完全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一帮子小太监,他们刚刚出了大内,急于学习他们的前辈同行大肆掠财。实jì

上万历皇帝派出的矿监税使给他搜刮钱财,最终落入皇家内库的只有总金额的十分之一,其余的大多落入了太监们和他们的帮凶手中。这帮子去台湾的小太监们一出福州城们就开始巧取豪夺,弄得一路上鸡飞狗跳,无数小商小贩不但破财,还得挨打受骂,无辜送命的也有不少。到了泉州,这一行30多名太监、伴当组成的队伍已经闹得天怒人怨了,刚刚经lì

了地震灾难的泉州百姓怨声载道。这对尹峰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泉州作“打行”一行的人不多,上一次尹峰在泉州南门遇刺时,有打行的参与,事后林晓花大钱买通了官府,出动大批衙役抓了一大批人,还出动了罗阿泉的特种小队抄了打行在城北关帝庙的老窝,杀了不少参与过刺杀的流氓。现在,整个泉州城尹峰和中华公司几乎算半个知府老爷,打行的人见了华兴联号和曾家的商号都要躲着走。

在税使太监们到达泉州的当晚,尹峰派了许心素掌管的暗桩李七找到了“打行”的头目,用一笔钱和“打行”的人定好了协议。

第二天,税使太监派人封锁了泉州各处城门,大肆收什么“入城税”。

第三天到第六天,因为没有船只愿意载运税师太监们出海,他们就继xù

在泉州城内祸害百姓,开始以各种名目收税,对所有人所有东西收税。第三天开始,有商家的伙计被杀;第四天,有两家店铺被抄家。泉州府的衙门被税师太监当作了堆放赃物的仓库。

第七天,当税使太监调动官兵水师的船只,准bèi

出海去台湾的时候,这一伙趾高气扬的太监们在南门遭到了上百名“打行”分子的袭击。

此时,尹峰拜祭完曾岳的墓地,正和曾家人返回北城。林晓兴奋地迎上来,低声对他说:“开始了,打行动手了。”

尹峰点点头:“我们的人混进去了吗?”

“罗阿泉亲自督阵,这帮人一个也逃不了。”

中华公司护卫队的特种小队成员也打扮成本地打行帮派人员一样,冲进了南门。护卫税使太监的官兵是总兵朱文达的亲兵,多少还有点战斗力,一开始还在城门附近抵抗了一下。

然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尹峰的预想:城内城外正在进出城门的百姓风起云涌,主动加入袭击税使太监。打行的人本来是拿钱办事,但是他们袭击太监的行为顺应民心,一呼百应,一场**就因此引发了。

“打太监啊!““杀了这些没卵子的东西!”

“打!打!打!”

几千人呼啸而来,在南门附近到处围追堵截太监、伴当、护卫的官兵、衙役们,有一名小太监和他的两名随从伴当当场被打死。

消息立kè

传遍全城,受足了七天怨气的泉州百姓全城**。大街小巷都有老百姓拿着棍棒、椅子板凳、菜刀什么的往南门方向跑去,争先恐后。

在十分钟内,南门聚集的人群已经超过两万。赶来探查情况的林晓在一处酒楼上目睹了黑压压的人群,南门内外棍棒飞舞、拳头起伏、人声鼎沸,不由地目瞪口呆。

在护卫官兵保护下躲进了南门城楼上的税使太监们几乎人人带伤,鼻青脸肿外带破衣烂衫。官兵衙役守住了门楼,占据了地形优势,**的人群一时间攻不上去。民愤积聚多日,此刻一旦爆fā

,几乎是有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连带着连泉州府衙门也被人围住了,许多人要求归还前几日被抢走的财物。不少贼盗乘混乱之机闯入大户人家抢劫,有几处人家失火,一时之间整个泉州城陷入了大混乱之中。

罗阿全脸上被人群误伤了一下,带着个熊猫眼上了酒楼来见林晓。“光泽兄弟,弟兄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这人群就已经把他们围住了。我们的弟兄根本没办法靠近,要不我们用火枪解决?”近身搏杀不是罗阿全的长处,虽然他的队员中有擅长贴身肉搏的,但是现场几万人拥挤在一起,根本无法靠近那些太监。

林晓摇摇头:“不成,船主说了,千万不能用火枪,整个大明朝最擅长火器的就是我们了,那样会暴露我们身份的。”

“杀!”一名太监不慎落入人群之手,立kè

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片刻之后尸骨无存。大多数太监依旧在城楼上躲着,无数的石块、泥块、砖瓦雨点般落在那些护卫的官兵头上。但是官兵们有长枪大刀,还有一把鸟銃,守住了上城楼的唯一一处阶梯,愤nù

的人群无法冲上去。

林晓焦急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全城赶来,咬咬牙道:“不能再拖时间了,否则等泉州卫的官兵赶来,这帮没卵子的玩意就会逃掉了。罗阿全,通知前面的弟兄,放火烧了城楼。”

“放火!”罗阿泉吃了一惊:“那会烧到城内居民房的!”

“管不了这么多,船主不想看到这帮人在台湾出现,明白吗?快去放火!”林晓咬牙切齿地说。

罗阿全也是个果duàn

的人,当下也无二话,立kè

飞奔而去。

不久,南门聚集的人群中有人惊呼:“走水了!”

一股黑烟忽然由城门楼子下腾起,紧接着大火忽然窜起一丈多高,人群潮水般地往后退,混乱中跌倒的人被人群无情踩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大火眨眼间吞没了城楼,太监们一个也未能跑掉,全被打死、烧死。护卫的官兵衙役也有百余人被打死烧死,泉州**的百姓也有三百多人死亡,千余人受伤,大多数都是互相踩踏而死,被官兵杀死的倒没几个。大火殃及周围民居,延烧到了下午才被扑灭,共焚毁南门附近民居五十余家。骚乱持续了三天,泉州城内火光冲天,烟雾弥漫,老百姓遭到的损失不亚于几个月前的大地震。

泉州城百姓打死税使太监的消息立kè

传遍全福建。第二天,漳州海澄、福州等地都发生了民众聚众殴打税使太监、烧毁税使衙门和官衙的事。

福建全省骚动,民情汹汹,官绅士人一致指责是巡抚陈性学和太监高寀肆意妄为导致了民变。

民变来势汹汹,几日之内在全省沿海地方同时爆fā

。负责月港港口收税事务的海澄督饷馆的胥吏和税监被打得头破血流,捆成粽子一般被赶出了海澄县境。领头砸督饷馆是华兴联号的码头苦力,大批民众顺便把县衙也给砸了,漳州卫官兵接到县太爷求援,但是拒绝出兵镇压—卫所官兵全靠着月港海外贸易的分红过日子,税监们在月港肆意搜刮是已经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了,他们才不愿意为这些太监去和海澄商民作对。

福州街头一连三日有商民游行,连一批有着功名在身的科举学子也抬着孔圣人牌位上街请愿,巡抚衙门被请愿的商民官绅堵得严严实实。税使太监高寀的住处被扔进去无数的砖瓦石块,最后朱文达不得不把福州卫、福宁卫官兵调入城内严守府衙官邸。

除了在海澄月港,中华联合公司在其他地方都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绝不主动出头露面。但是,这时事件发展已经不需yào

尹峰和公司再推动了,很多福建本地的官绅富商都乘着这个机会站了出来,鼓动民众反矿监税使。

陈性学升任福建巡抚才三个月,就把整个福建的官绅商人阶层全部得罪了,弄得到处沸反盈天、**四起,现在只好忙着四处灭火,再也没心思算计台湾了。事情发展的比尹峰预计的还要好,福建官府在短时间内,是没有精力来管台湾的事情了。

第174章 风雨欲来.南洋(一)

北风从西伯利亚吹来,到了菲律宾群岛时,整个吕宋进入了旱季.马尼拉城内已经有中国居民五万,其中有些是并非定居移民的来做生意的商贩。马尼拉城到处可见说着各地口音的中国人,还有不少他加禄土著、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有日本人、安南人等等。虽然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已经中断,马尼拉作为中国产品运往美洲、欧洲的中转中心的地位已经结束,但是本地距离南洋各地较近,而且大批中国商人的到来,还是在马尼拉形成了中国产品和西洋货的交yì

场所。

名不正言不顺的“吕宋镇守府”俨然已成了zf,对全吕宋地区实行着有效的统治和管理。曾棋毕竟有着几十年行政经验,加上尹峰的中华公司提供的一整套中央统筹管理的经验,还有三千名护卫队战士和两千半脱产的庄丁帮忙,已经能够在各地实施各种开发计划。

曾棋嫌吕宋的原有的番夷地名太难听难记,干脆地把吕宋岛划分为东西南北吕宋加马尼拉五个县,分派了县令等各级官员,开始在全吕宋丈量划分土地。大批的适宜农耕的土地被划归中华公司农业部,分给了护卫队作战有功的战士。

当然,公司推出代耕制度,护卫队员要为公司服役满二十年才能获得所有的土地,并传给后代。在他们退伍之前,这些土地都由公司设立的农庄代耕,耕作收益由获得土地的士兵个人和公司五五分成——分成的部分也不是立kè

发到士兵手中,而是由公司安排每年一次发给其家庭。

退伍后或者因伤残废退伍的士兵可以立kè

得到所分的二十亩土地,可以自己耕作,只要每年上缴公司——镇守府总收益二十分之一的税就行了-当然,他们有义务在危机时刻拿起武器为公司作战,他们的子弟也必须有一人参军。退伍兵们也可以让这些土地由公司派人管理耕作,他们可以坐收每年总收益的六成;当然,他们也可以抵押掉这些田产,把资金投入公司的商业贸易中去,公司对于士兵入股特别优惠,一般还会贴送一些股份给他们。这是中国历史前所未有的军人福利制度,台湾也已经开始实行这项军人福利制度,因此在中华公司治下,当护卫队士兵是福利最好的职业,打仗不但可以得到战利品分红,而且家庭生活有保障,没有后顾之忧。

千百年来,中国历代王朝移民实边的举动有过不少,但是缺乏统一计划和长远的经营管理,放任小农经济单打独斗。中华大地的西南、东南等地都是靠一代代分散的小农自发开发出来的。中华公司采用的是统一筹划、事先规划完全,有着雄厚资金保障,武装力量护驾,组织大批人力有针对性、计划性地投入,与伟大共和国时期的计划经济相仿佛。因此,在短期内的开发效果是很可观的;中华公司占据吕宋不到一年,已经有十处占地万亩的农庄开始生产出农作物。大批的甘蔗、玉米、稻米已经在公司仓库内堆积如山。

在护卫队在控zhì

全吕宋过程中,占据了上百个土著人村寨,把不少土著人赶进山里,还使不少土著村寨签订同盟契约,允许华人移民进入和居住,以中国人传统的文化亲和力,以及特有的勤劳和活力,估计不出半个世纪这些土著村寨的居民,基本上都会被中国人同化。

组织开荒种地的过程中,尹峰特别规定,把来自不同地区的移民编为一组开发一个地方,以那些参加过护卫队、庄丁队的因伤退伍老兵为头目,彻底打破移民们原有的乡亲宗族关系,以削弱宗族势力。

经过一番划分后,吕宋岛上原有大批的西班牙殖民者的土地,除了公司占据了一部分,其中部分按照军功分地令分给了护卫队官兵;此外还有另外一些教会所属土地,以及从土著人手中抢来的土地,足足有几十万亩。这些土地不一定可以耕作,但是包括了矿场、林地、鱼塘、湖泊,在勤劳的中国人手中绝对能产生出效益来。

于是,中国历史上亘古未有的海外土地拍卖大会开场了。

实jì

上只有二十家商家参加拍卖,大多数是粤闽浙沿海的大富商。当时资金实力最雄厚的经营淮盐的徽商,只有歙县的一家商人派了伙计前来考察,并未参与拍卖。与徽商相仿,那些热心和官吏勾结,极力在官场中踏入一只脚的晋商、赣商等内地商帮,只有极少数商家参与了海外土地拍卖。那些商家还是把目光放在官商勾结上,全部注意力都在内地市场,对回报率、利润率超高的海外市场没有兴趣。

最近几年闽商四处出击,占据了不少内地市场,尤其是海外奢侈品、西洋货物、自鸣钟等商品几乎被中华公司垄断。虽然闽商崛起很快,但是以两淮盐商为首的内地各大商帮还是在老一套的路子上走:官商结合,亦官亦商,为成为官府的附庸而努力。

虽然海外土地拍卖多少显得有点冷清,但是还是有近五十万亩吕宋各岛的土地被拍卖出去,中华公司虽然只收回了几十万两卖地的款子,但是因此把沿海各大富商捆在了自己的战车上。今后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凡是想染指吕宋的,都会成为中国东南沿海商民的公敌。

1607年,以吕宋易主为标志,西太平洋的历史新时代开始了。

这一年年底,中华公司在国内保持低调,反税监事件过去后,主动给税使衙门送了一笔“压惊钱”,年底青黄不接的时候,闽西山区白莲教造反,邪教叛乱席卷闽西十多各县,巡抚陈性学不得不全副心思去镇压白莲教起义,顾不上追查杀死税监的凶手了,也完全把台湾的事抛在了脑后。

因此,尹峰返回台湾后,向南洋各地发出指令。中华公司在这一年年底和1608年的一整年,在婆罗洲(加里曼丹)各地占据了二十多处金矿产区,当地的二十多个马来人小王国根本无法抵抗中华联合公司和中国海盗的武力。

金矿产区主要在西婆罗洲三吧、南吧哇、万那等地。中华公司在占据菲律宾之前就已经派了大批伪装为海盗的水军在此区域活动,麦小六曾经在西婆罗洲沿海建立了一处据点,就以南崖州为名。

1607年初,大批中国海盗离开西婆罗洲北上参加攻打菲律宾的战事。荷兰人趁虚而入,但是,红毛洋人在这一带被土著居民打得晕头转向,荷兰人的人数也太少,所以很快被赶走了。当中国海盗由菲律宾回来时,队伍已经更加庞大,尹峰让一部分水军转归麦小六统辖,中国人再次向南洋各地进军。这一次不再以海盗为掩护,名正言顺打出了中华联合公司的蓝底中字旗。

这一次参加到南下船队中的中华公司人员,有不少是闽粤交界处的客家人,他们善於舆外国人打交道,那些疍民为主的水手也天然地善于交际,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在婆罗洲西部的活动基本没什么阻碍。由于本地土著和中国商人已经来往了近千年了,普遍对中国人有好感,因此对待中国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于荷兰人。那些酋长、土邦贵族都很欢迎他们的到来,甚至极力邀请他们到自己的领地。之所以这样,不仅仅是千年来中国人在此地的良好形象,这些土著也是看到了中华公司带来的战船、士兵与大炮,把中国人当做了武力强dà

的保护者,同时,也是把他们看成一种可使自己的土邦富庶的有利因素。

当时的中国人虽然有着传统文化的优越感,但是中国文化传统向来没有种族歧视观念,沿海一带的老百姓传统上也善于与任何种族的人民相处。中华公司的开发人员在南崖州上岸后,一直可以深入到婆罗洲内地猎头族地区。中国移民可以和猎头族戴雅克人和睦相处,很多中国单身汉立kè

和当地土著妇女联姻,各地的酋长和人民还很高兴,因为这样的联姻可以给当地村寨带来稳定的贸易往来,也就是大笔的贸易收入。

闽南地区的中国移民也跟着中华公司的开发队进入了婆罗洲。他们比较擅长农业,而且他们开垦的田地都是原先马来人绝对不会去种庄稼的土地,沙砾地、沼泽地、林地等等,中国农民就是奇迹般地能够在这些土地上种出庄稼来,而且收成远远超过那些土邦土著。也正因为这些土地原本就是荒废的无主之地,因此中国移民和当地土著也没有什么土地纠纷,一般都能和睦相处。

当然,也会有土邦土著不太聪明,有一次某土著小邦国的酋长出于各种贪欲或者仅仅是排外情绪,威胁触犯到了中华公司金矿勘察人员的生命安全。

第174章 风雨欲来.南洋(一)

北风从西伯利亚吹来,到了菲律宾群岛时,整个吕宋进入了旱季.马尼拉城内已经有中国居民五万,其中有些是并非定居移民的来做生意的商贩。马尼拉城到处可见说着各地口音的中国人,还有不少他加禄土著、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有日本人、安南人等等。虽然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已经中断,马尼拉作为中国产品运往美洲、欧洲的中转中心的地位已经结束,但是本地距离南洋各地较近,而且大批中国商人的到来,还是在马尼拉形成了中国产品和西洋货的交yì

场所。

名不正言不顺的“吕宋镇守府”俨然已成了zf,对全吕宋地区实行着有效的统治和管理。曾棋毕竟有着几十年行政经验,加上尹峰的中华公司提供的一整套中央统筹管理的经验,还有三千名护卫队战士和两千半脱产的庄丁帮忙,已经能够在各地实施各种开发计划。

曾棋嫌吕宋的原有的番夷地名太难听难记,干脆地把吕宋岛划分为东西南北吕宋加马尼拉五个县,分派了县令等各级官员,开始在全吕宋丈量划分土地。大批的适宜农耕的土地被划归中华公司农业部,分给了护卫队作战有功的战士。

当然,公司推出代耕制度,护卫队员要为公司服役满二十年才能获得所有的土地,并传给后代。在他们退伍之前,这些土地都由公司设立的农庄代耕,耕作收益由获得土地的士兵个人和公司五五分成——分成的部分也不是立kè

发到士兵手中,而是由公司安排每年一次发给其家庭。

退伍后或者因伤残废退伍的士兵可以立kè

得到所分的二十亩土地,可以自己耕作,只要每年上缴公司——镇守府总收益二十分之一的税就行了-当然,他们有义务在危机时刻拿起武器为公司作战,他们的子弟也必须有一人参军。退伍兵们也可以让这些土地由公司派人管理耕作,他们可以坐收每年总收益的六成;当然,他们也可以抵押掉这些田产,把资金投入公司的商业贸易中去,公司对于士兵入股特别优惠,一般还会贴送一些股份给他们。这是中国历史前所未有的军人福利制度,台湾也已经开始实行这项军人福利制度,因此在中华公司治下,当护卫队士兵是福利最好的职业,打仗不但可以得到战利品分红,而且家庭生活有保障,没有后顾之忧。

千百年来,中国历代王朝移民实边的举动有过不少,但是缺乏统一计划和长远的经营管理,放任小农经济单打独斗。中华大地的西南、东南等地都是靠一代代分散的小农自发开发出来的。中华公司采用的是统一筹划、事先规划完全,有着雄厚资金保障,武装力量护驾,组织大批人力有针对性、计划性地投入,与伟大共和国时期的计划经济相仿佛。因此,在短期内的开发效果是很可观的;中华公司占据吕宋不到一年,已经有十处占地万亩的农庄开始生产出农作物。大批的甘蔗、玉米、稻米已经在公司仓库内堆积如山。

在护卫队在控zhì

全吕宋过程中,占据了上百个土著人村寨,把不少土著人赶进山里,还使不少土著村寨签订同盟契约,允许华人移民进入和居住,以中国人传统的文化亲和力,以及特有的勤劳和活力,估计不出半个世纪这些土著村寨的居民,基本上都会被中国人同化。

组织开荒种地的过程中,尹峰特别规定,把来自不同地区的移民编为一组开发一个地方,以那些参加过护卫队、庄丁队的因伤退伍老兵为头目,彻底打破移民们原有的乡亲宗族关系,以削弱宗族势力。

经过一番划分后,吕宋岛上原有大批的西班牙殖民者的土地,除了公司占据了一部分,其中部分按照军功分地令分给了护卫队官兵;此外还有另外一些教会所属土地,以及从土著人手中抢来的土地,足足有几十万亩。这些土地不一定可以耕作,但是包括了矿场、林地、鱼塘、湖泊,在勤劳的中国人手中绝对能产生出效益来。

于是,中国历史上亘古未有的海外土地拍卖大会开场了。

实jì

上只有二十家商家参加拍卖,大多数是粤闽浙沿海的大富商。当时资金实力最雄厚的经营淮盐的徽商,只有歙县的一家商人派了伙计前来考察,并未参与拍卖。与徽商相仿,那些热心和官吏勾结,极力在官场中踏入一只脚的晋商、赣商等内地商帮,只有极少数商家参与了海外土地拍卖。那些商家还是把目光放在官商勾结上,全部注意力都在内地市场,对回报率、利润率超高的海外市场没有兴趣。

最近几年闽商四处出击,占据了不少内地市场,尤其是海外奢侈品、西洋货物、自鸣钟等商品几乎被中华公司垄断。虽然闽商崛起很快,但是以两淮盐商为首的内地各大商帮还是在老一套的路子上走:官商结合,亦官亦商,为成为官府的附庸而努力。

虽然海外土地拍卖多少显得有点冷清,但是还是有近五十万亩吕宋各岛的土地被拍卖出去,中华公司虽然只收回了几十万两卖地的款子,但是因此把沿海各大富商捆在了自己的战车上。今后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凡是想染指吕宋的,都会成为中国东南沿海商民的公敌。

1607年,以吕宋易主为标志,西太平洋的历史新时代开始了。

这一年年底,中华公司在国内保持低调,反税监事件过去后,主动给税使衙门送了一笔“压惊钱”,年底青黄不接的时候,闽西山区白莲教造反,邪教叛乱席卷闽西十多各县,巡抚陈性学不得不全副心思去镇压白莲教起义,顾不上追查杀死税监的凶手了,也完全把台湾的事抛在了脑后。

因此,尹峰返回台湾后,向南洋各地发出指令。中华公司在这一年年底和1608年的一整年,在婆罗洲(加里曼丹)各地占据了二十多处金矿产区,当地的二十多个马来人小王国根本无法抵抗中华联合公司和中国海盗的武力。

金矿产区主要在西婆罗洲三吧、南吧哇、万那等地。中华公司在占据菲律宾之前就已经派了大批伪装为海盗的水军在此区域活动,麦小六曾经在西婆罗洲沿海建立了一处据点,就以南崖州为名。

1607年初,大批中国海盗离开西婆罗洲北上参加攻打菲律宾的战事。荷兰人趁虚而入,但是,红毛洋人在这一带被土著居民打得晕头转向,荷兰人的人数也太少,所以很快被赶走了。当中国海盗由菲律宾回来时,队伍已经更加庞大,尹峰让一部分水军转归麦小六统辖,中国人再次向南洋各地进军。这一次不再以海盗为掩护,名正言顺打出了中华联合公司的蓝底中字旗。

这一次参加到南下船队中的中华公司人员,有不少是闽粤交界处的客家人,他们善於舆外国人打交道,那些疍民为主的水手也天然地善于交际,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在婆罗洲西部的活动基本没什么阻碍。由于本地土著和中国商人已经来往了近千年了,普遍对中国人有好感,因此对待中国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于荷兰人。那些酋长、土邦贵族都很欢迎他们的到来,甚至极力邀请他们到自己的领地。之所以这样,不仅仅是千年来中国人在此地的良好形象,这些土著也是看到了中华公司带来的战船、士兵与大炮,把中国人当做了武力强dà

的保护者,同时,也是把他们看成一种可使自己的土邦富庶的有利因素。

当时的中国人虽然有着传统文化的优越感,但是中国文化传统向来没有种族歧视观念,沿海一带的老百姓传统上也善于与任何种族的人民相处。中华公司的开发人员在南崖州上岸后,一直可以深入到婆罗洲内地猎头族地区。中国移民可以和猎头族戴雅克人和睦相处,很多中国单身汉立kè

和当地土著妇女联姻,各地的酋长和人民还很高兴,因为这样的联姻可以给当地村寨带来稳定的贸易往来,也就是大笔的贸易收入。

闽南地区的中国移民也跟着中华公司的开发队进入了婆罗洲。他们比较擅长农业,而且他们开垦的田地都是原先马来人绝对不会去种庄稼的土地,沙砾地、沼泽地、林地等等,中国农民就是奇迹般地能够在这些土地上种出庄稼来,而且收成远远超过那些土邦土著。也正因为这些土地原本就是荒废的无主之地,因此中国移民和当地土著也没有什么土地纠纷,一般都能和睦相处。

当然,也会有土邦土著不太聪明,有一次某土著小邦国的酋长出于各种贪欲或者仅仅是排外情绪,威胁触犯到了中华公司金矿勘察人员的生命安全。

第175章 风雨欲来.南洋(二)

中华联合公司或者说尹峰对于南洋开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控zhì

和发展广大的南洋各地.这是中国人首次有组织地在武装力量保护下移民开发这一地区。

中国人不再是以前那样零零散散地以单独的个人前往南洋,也不再是受了委屈忍辱负重的好脾气的中国商人。现在的中华公司是打败了老牌殖民者西班牙人的新兴力量,公司上下自信心正在高涨。

针对小土邦的挑衅,中华公司也不客气,立kè

出动了三百名护卫队战士,在友好的土著部落协助下,跋山涉水深入热带丛林,联手附近几个部落的土著友军一举将惹事的土邦灭国。

戴雅克人在1608年年初袭击了中华公司的一队金矿勘察人员,其中有一名充任工程师的多明我会传教士被杀死。麦小六此时已经从菲律宾返回南洋,重新担任了中华公司军情部南洋总管;同时,他也是中华公司安全部南洋地区总管。他闻讯立kè

出动了南崖州的护卫队,两个哨队五百名战士,外带三门小型青铜炮,在招募来的一千多名土著辅助兵的协同下,对戴雅克人居住的原始森林地区发起了一次围剿。

不晓得火器厉害的戴雅克猎头族集中了几十个村子的战士,在一处河谷地带正面挑zhàn

中国人和土著的联军。结果可想而知,戴雅克人遭到了重大损失,有多个村子的男丁几乎死绝。

如今,西婆罗洲(西加里曼丹)的南崖州已经是中华联合公司在婆罗洲的重yào

军事据点。在海岸边建立起了三座炮台和方圆五里见方的土木结构的栅栏墙。这里也是西婆罗洲各处华人定居点和婆罗洲内地马来人土邦的贸易中心,也是中华公司最大的黄金生产中心。

福建人多地少的社会经济状况使中华公司很容易就组织了大批移民出海。相比马来群岛、印度尼西亚群岛的其他地区,西加里曼丹地区的自然条件是比较恶劣的。但是中国人是最勤劳的民族,在短短两年之内,因为有中华公司以雄厚财力、物力、武力为后盾,大约有两万华人有组织地移民来到了西婆罗洲。另外,还有一万多自发来到这里的沿海地区的中国百姓。两年之内,这里的黄金就很快成为了中华联合公司的重yào

收入之一。黄金矿的开采权大多是中华公司所有,不过中华公司也把部分地区的金矿开采权以许可证形式卖给其他商家。

在南洋的其他地区,由于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比中华公司先到,占据了一些关键的地点,因此在这样的地方中国人倾向于和荷兰人合zuò

。在亚齐地区,荷兰人很早就占据了港口,中华公司的海盗原先占据的亚齐东南部海港据点由于力量薄弱,后来被土著人夺回去了,荷兰人实jì

只能控zhì

一个港口。在马尼拉战役后,加强了武装力量的中国人重返亚齐,和一支荷兰舰队合zuò

,再次攻克了亚齐周边地区;中华公司和荷兰人瓜分了亚齐的土地;港口归荷兰人,周围土地归中国人。

荷兰人来到亚洲,最先夺取马鲁古群岛的德那第、苏门答腊岛的亚齐等,1605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把葡萄牙人驱逐出安波岛并建立了要塞和商馆,此后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心要专征服爪哇岛,雅加达是他们的最主要目标。

早先居住在雅加达的华人有上千人,荷兰人和中华公司签订合zuò

协议后,用优厚的条件招揽中国商人来亚齐、爪哇做生意。华人和雅加达当地土邦的土著也有着良好的关系。在中华公司第一次澎湖战役后,尹峰和荷兰人合zuò

愉快,进入了一段“蜜月期”。由于荷兰人对于华人比较优待,因此,爪哇岛上的华人移**动帮zhù

荷兰人攻打雅加达。

其中,居住在雅加达的华人海盗曾二蛟主动组织了华人辅助部队,加入荷兰军队中去,参加了进攻雅加达土邦的战斗。中华公司打着牌子进入爪哇地区还是前年的事情,尹峰号召福建沿海海盗帮南下之后,中华公司才在此建立了商馆。

1608年六月,在当地华人协助下,荷兰人比另一历史时空提前了十年占领了雅加达,并将之改名为巴达维亚作为总督府正式驻地。

雅加达的占领,很大一部分功劳得归属华人辅助军。这些部队有些是中华公司从护卫队挑选出来的部队,以哨队为单位参加荷兰军队;尹峰这样做是为了锻炼自己部队海外作战能力,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武装力量熟悉巴达维亚的地理环境。

总督府正式成立的仪式上,荷兰人任命的华人移民头目“甲必旦”李锦、中华公司的商馆代表等人就坐在了巴达维亚总督的身边,几千名华人移民在周围欢呼着,舞龙灯、舞狮子等庆祝活动热热闹闹地展开。无数的土著人、荷兰人移民都好奇地在围观。

刚刚从台湾回来的范.莱顿已经是少校了,担任了巴达维亚城防司令官。曾经出使过台湾的达.尤该现在是巴达维亚总督,海军上将麦特利夫是巴达维亚总督辖区的武装力量总司令。

范.莱顿站在新建的炮台上,看着成立欢乐的人群,脸上却是非常严肃表情。

在他身边,正是他的上司海军上将麦特利夫,东印度公司舰队司令。这位红发大汉正撇着嘴看着中国人舞龙的队伍经过前方。

“真是奇怪的民族,莱顿,他们的狂欢总是这么喧闹吗?”

范.莱顿苦笑一下:“您没看见吗,这条异教的龙是他们最信奉的圣兽,我在福尔摩沙岛时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

麦特利夫摇摇头:“我不认为公司董事会的决议时明智的。你看,这里有几千的中国人,而我们荷兰人只有三百多人。中华公司的本地区主管还能进入议会,这简直就是在纵容中国人控zhì

一切。我不知dào

巴达维亚真zhèng

的主人,到底是我们荷兰人,还是这些中国人。”

范.莱顿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中华公司是我们在亚洲最大供货商和经销商,公司董事会绝对不会为此和中华公司闹翻的。”

麦特利夫冷笑:“利润!是的,利润!东印度公司为什么而被创立,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可是,亲爱的莱顿上校,你认为这些中国人真的不会威胁到我们殖民地的安全吗?”

莱顿踟蹰了一会,迟疑不决地说:“将军,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应该不会。”

“什么叫目前的形势?少校,看看这些狂欢的中国人,这里是我们攻打了六年的巴达维亚,可是这里还能有什么东西属于荷兰人?港口外都是中国商船,他们垄断了货物价格,赚取了东印度公司的大量硬通货,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远航几千公里运到欧洲卖出货物后赚得劳务费吗?”

范.莱顿苦笑了一下:“那样也不少了,公司最近几年的利润都是成倍增加的。”

麦特利夫继xù

冷笑:“哼!我将会在东印度公司年会上提出议案,为防万一,至少应该把中国人全都迁移到城外去居住。”

……

在巴达维亚城港口的一艘马六甲商船上,袁进、李忠、李华宇等三人正在船头看着人来人往的码头。

袁进用鄙夷不屑地口气说道:“瞧,此处有一半的商船是中华公司的。尹峰这家伙手可伸得真长。”

李华宇完全是马来人的打扮,皮肤在常年的热带阳光下已经晒得黝黑。他冷冷地笑着说“八哥放心,尹峰的人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势力。这里的唐人都听锦伯的话,也只有锦伯能在荷兰人面前说得上话。”

“锦伯?是李锦大爷吧,我们在福建的时候听说过他,而且和李大哥也是相识的。可惜了,大哥不愿意跟我们来巴达维亚……”李华宇叹息着说。

袁进拍着船头,冷笑道:“大哥这也是为我们着想啊……”

李忠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这是如何说话的,大哥抛下我们,跟着尹峰那厮的船去了欧罗巴洲,怎么还是为我们着想?想当年我们几个跟着大哥起家,虽然几次死里逃生,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寄人篱下、如此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我就想不通了,李大哥为什么不愿意带着我们来南洋闯天下?”

李华宇苦笑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丽华妹子……她……”

袁进不耐烦地打断李华宇的话:“别管这个假洋婆子了,她早就忘了是谁养活她的!以我之见,李大哥不愿出山当我们的头,确实是为了我们好;他把存zài

马六甲的钱财全给了我们,这就是明证。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我看一定是尹峰的手下在监视着他,万一他公开和尹峰闹翻,中华公司的人一定会追杀我们。”

袁进狠狠地拍了一下船头,咬牙切齿地说:“如今我们已经到了荷兰人的地头,尹峰再不能只手遮天了。我们就用大哥留给我们的钱财,还有华宇老弟你的财力,我们在巴达维亚闯出一片天地来。终有一天,我们要把中华公司的蓝旗赶出巴达维亚!”

没过几天,在巴达维亚总督府的商务管理处,一个新的中国人组建的商号成立了;华天商号。商号有四个华人原始股东,其中李华宇以葡萄牙殖民地马六甲华人的身份,被推举为大东家,掌柜的是袁八和李九。

第176章 风雨欲来.南洋(三)

日本国庆长十三年(1608年),仙台藩主伊达政宗派出了以家臣支仓常长为代表的“庆长遣欧使节团”.与二十多年前的“天正少年使节团”不同,那一回日本人是坐葡萄牙船经过亚洲-印度洋-非洲-大西洋-欧洲航线到达里斯本的,这一次支仓常长等人乘坐的是日本学习西方造船术自建的大船-就是英国人三浦应针帮zhù

制造的西洋船,先横渡太平洋至西班牙殖民地墨西哥上陆,打算经陆路至美洲东海岸再穿越大西洋到达欧洲。

此次遣欧使团是耶稣会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竭力促成的。借助此次“庆长遣欧使节团”,达斯马里纳斯在使团队伍中安插了两名自己培养出来的日本信徒,为他给西班牙殖民地的墨西哥“副王”带去一封信件。这封信件是他以那位新任马尼拉总督席尔瓦的名义写的,主要就是向西班牙殖民当局请求援兵,反攻菲律宾夺回马尼拉。

他偷渡台湾期间,曾经想接触一下那位倒霉的总督席尔瓦。但是这位兴冲冲去马尼拉上任却结果成了中国人手下俘虏的倒霉蛋被林晓关押在安全部秘密地点,达斯马里纳斯根本无法接近。

为了鼓动西班牙国内出兵反攻马尼拉,他不顾一切伪造席尔瓦的名义,还把自己台湾岛之行的概况简述一遍,编造了一番台湾岛防守空虚的谎言,提议可以分兵两路同时打击台湾岛和马尼拉。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是他们家族的最后一个男丁了。这个小贵族家庭出身的传教士曾经是个军人,在法国的一次战役受伤后发愿加入了耶稣会。他在马尼拉大屠杀事件后的第二年(1604年),取道西印度群岛、墨西哥,坐着卡拉克大帆船横穿太平洋来到马尼拉,然后辗转到了日本,在萨摩藩岛津家势力范围内传教。

他很明白,西班牙的殖民方针是全力保住美洲,至于亚洲的菲律宾等地,仅仅是额外收入,外快而已。西班牙和葡萄牙“合并”时,曾经和葡萄牙贵族议会协定,亚洲事物全归葡萄牙方面自己维持,西班牙不会出一分钱。因此,葡萄牙人曾抱怨说:“西班牙国王把亚洲看作自己的姘妇,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自谋生路,但对于维护美洲却不计任何代价,因为他把美洲看作之自己的合法妻子。他百般爱惜她,决心坚决维护她,使她不受侵犯!”

达斯马里纳斯因此在给墨西哥殖民地“副王”的信中,故yì

把中国人的实力降低了好几个档次,极力鼓动他出兵恢复菲律宾殖民地。

此时,尹峰派出的叶华船队则还在马六甲停泊。中国人第一次主动前往欧洲的商船队在此遇到了葡萄牙人的阻碍。

葡萄牙人在15世纪未16世纪初垄断了欧洲-非洲-印度洋-亚洲的航线,后来垄断权虽然被荷兰人、英国人等相继打破,但是葡萄牙人依旧幻想着高额的商品利润,希望竞争对手越少越好。如今中国人想主动前往欧洲,开辟有史以来第一条中国-欧洲商业航线,这将对葡萄牙的商业利益造成很大的损害。

但是,这是中华公司的船队,是葡萄牙在东亚最大商业伙伴的船队,也是攻陷过澳门的强dà

武装力量。葡萄牙海上帝国已经衰弱,甚至连国家都被别人吞并掉了,他们此刻在东亚地区,已经没有力量对抗新兴的中华公司的势力了。

力有未逮,但是却心有不甘的葡萄牙人想法设法给中华联合公司制造麻烦,企图阻扰他们穿过马六甲海峡继xù

向西进发。先是借口马六甲海峡有海盗,劝说中华公司船队返航;然后借查点货物为名想扣留商船,可是中华公司运载的货物中,有不少是属于澳门葡萄牙商人的,这些货主当然不愿意自己货物受损,威胁马六甲海关官员说要上告到里斯本去;

最后,葡萄牙人又找借口扣押了船队的葡萄牙向导,并且发布命令不许任何葡萄牙海员为中国人船队干活,企图让中国人失去向导,知难而退。

郑和当年下西洋时,多次经过马六甲海峡。但是如今中国船只已经差不多150年未过马六甲了,印度洋上已经很久没看到中国人了。郑和的航海资料已经全部被朝廷官员烧毁,即使还有保存,尹峰也不可能从皇宫内廷去搞出来。茫茫大海上如果没有航海路线图、熟悉海路的向导,全凭自己去摸索路线,那是非常危险的事。

马六甲是个海上交通要道,各国的船只来来往往,人员交往络绎不绝,各个国家的人都有。大批的冒险家从这里走向孟加拉湾、东南亚和远东。与果阿、科钦甚至与霍尔木兹相比,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马来世界就在这里与印度人世界交往。这里是世界各地人口的聚集地,有泰米尔人、爪哇人、东南沿海的中国人、越南人和葡萄牙人。

不过熟悉印度洋-非洲-欧洲航线的主要是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在中华公司船队中虽然有一些欧洲商人和工匠,可他们都不懂航海知识,只有坐船的经验,没有航海的知识。

在滞留马六甲半个多月后,叶华和贝尔纳多商议了一下,决定在港口向各国船只公开招募向导和水手。

葡萄牙人不会来了,因为有zf的禁令。而荷兰人也不愿意为中国人当向导。

荷兰人占领巴达维亚的同时,为了打破中华公司的商业垄断,想从其他中国商人手中获得中国商品,荷兰东印度公司指令暹罗、越南、日本的荷兰商馆千方百计与中国商人进行贸易,同时用优惠政策吸引各家中国商人前来巴达维亚。

但此时中华联合公司占据了中国东南沿海航线的垄断地位,也比其他零散的商贩更具实力,能够从货源地收购更多更好的商品。因此,那些不属于中华公司系统的商家零零散散从中国运来的货品,在质量和数量上远远比不上中华公司的。而来自万丹、锦石、北大年及马鲁古群岛的各国商人运来的中国货质量也不能令人满yì

,而且都属于二手专卖,长途转运也大大增加成本。因此,荷兰人不希望中华公司甩开东印度公司这个中介商,自己去开辟中国-欧洲航路,所以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向东南亚各地的荷兰商馆也下达了禁令:“不允许任何荷兰人为中华公司船队干活!”

叶华是个好学的疍民青年,大概是尹峰从海南岛崖州带来的疍民中学习最努力的一个了。他现在已经可以用葡萄牙语和贝尔纳多对话了。

他忧心忡忡地靠着飞龙号的主桅,看着正在甲板上操练射击和格斗的水手们。

在飞龙号左侧停泊着屡经改造面目一新的新兴号,后面依次是船队中的两艘三桅福船“兴海”与“兴业”号,还有五艘二桅福船。所有的中华公司水手都在抓紧时间训liàn

,不仅仅是为了保持良好的体能和技术,也是为了打发和消磨停靠在港口内的无聊时间。

一名少年水手由后甲板跑来,急急忙忙地说:“禀告船长,贝先生回来了。”

贝尔纳多面带笑容进入了叶华的船长舱房,这似乎预示着他连续几天在葡萄牙总督府的奔波有效果了。

叶华抱着一丝怀疑地问:“贝尔纳多先生,你见到葡萄牙总督了?我们将南下苏门答腊,自行寻找开辟新航线,这事你和他说了吗?”

贝尔纳多笑着说:“在金钱面前,没有打不开的大门。现在葡萄牙人有求于我们了,我们不用自己去探路了。”

“什么意思?他们有求于我们?”叶华大惑不解。

“总督大人说,只要我们帮zhù

运载一批葡萄牙士兵,并且帮zhù

他们作战,他们就能为我们提供水手和向导,可以让我们把船一直开到欧洲。”

“我们不能和荷兰人作战,中华公司和荷兰人签订了协议的。”叶华摇摇头。

贝尔纳多笑了笑,在桌上打开一张粗糙的亚洲地图,指着孟加拉湾一带说道:“不是去对付荷兰人,而是帮葡萄牙人对付若开统治者,哦,就是你们中国人叫做缅甸的那个王国。他们的大军正在围攻葡萄牙人的沙廉城堡,这个城堡是葡萄牙人控zhì

孟加拉湾最重yào

的据点。”

叶华犹豫地摇摇头:“船主在我们出航前说过,尽量不要和途经的国家发生冲突……”

贝尔纳多两手一摊,苦笑着说:“孟加拉湾的沙廉是我们下西洋航线上,葡萄牙人最重yào

的据点之一,如果沙廉城堡被缅甸国王的军队占领,对我们下西洋的航程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巴尔纳多看着叶华的神色,见他似乎已经有所触动,笑着说:“其实只要把马六甲的葡萄牙兵运到沙廉城堡,我们就可以继xù

西行横渡印度洋了。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东北季风已经刮了几个月了!”

沙廉的圣地亚哥堡,是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一个小城堡:1570年,费利佩.德.布里托-尼科特,一个老牌的葡萄牙雇佣兵、冒险家,他因为给当时缅甸境内一个分立邦国勃固国王做军事顾问,因功得到了国王册封给他的沙廉地区。

德.布里托由此进入到葡属亚洲社会的主流地位,他谋求与果阿、进而与里斯本和马德里建立关系。

当时,除了马六甲之外,葡属印度在孟加拉湾东部沿岸没有一个城堡、海关或领地,而孟加拉湾的贸易在1570-1580年代一直增长很快,新的港口已经出现,如默苏利南德姆,它的贸易网络完全处于葡属印度的控zhì

之外.因此,沙廉是马六甲的理想伙伴:在沙廉驻守一支舰队,并在那里设立海关,将会控zhì

从若开到德林达依的贸易,并包围缅甸和马来亚世界北部的所有港口。果阿总督艾利斯.德-萨尔达尼亚对于这个冒险家的成就非常赏识,德.布里托在创造财富方面很成功了,不仅被葡萄牙王室任命为沙廉的终生总督,他的第一代子孙还可以继任;果阿总督还让德.布里托与他的侄女多娜.路易莎.德.萨尔达尼亚结了婚。他带着一支小舰队和海关管理制度返回缅甸.在17世纪初,荷兰人曾经攻打过葡萄牙人在沙廉修建的圣地亚哥城堡港,没有成功。

第177章 风雨欲来.南洋(四)

就在尹峰派出的遣欧船队来到马六甲之前,一支荷兰小舰队攻击沙廉失败.荷兰在孟加拉湾的贸易无法与葡萄牙竞争,因此也派人来联系叶华舰队,鼓动他们攻打沙廉。

此刻,立志重新统一全缅甸的东吁王朝第四代国王阿那毕隆正在攻打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沙廉。

同一时期,在缅甸沿海还有一个葡萄牙冒险家的乐园,是由和德.布里托一样的葡萄牙雇佣兵头子塞巴斯蒂昂.贡萨尔维斯.蒂博建立的。蒂博在16世纪90年代向缅甸诸侯之一阿拉干的统治者献殷勤(像德布里托一样),开始取得孟加拉湾沿海的松迪布岛的控zhì

权。因此,带博自己就许多问题同阿拉干宫廷进行谈判,直接和德.布里托展开了贸易竞争。此外,他也对默苏利特向和缅甸的贸易征收关税,利用他的小舰队袭击了默苏利泊特南船只,这惹恼了在这个港口经商的波斯商人,他们势力强dà

,与有影响的人物关系密切,在阿拉干和勃固有很大影响力。

缅甸东吁王朝的几代雄主都是穷兵黩武的人物,一代霸主莽应龙的孙子阿那毕隆(1606-1628年在位)再次完成了缅甸统一,沙廉成为由复兴的东吁王朝控zhì

的统一的政治区域中的一块由西方人控zhì

的地区。两个葡萄牙冒险家在缅甸沿海横行,这种行径自然是东吁王朝勇猛的国王们怎么也忍耐不住的。

葡萄牙老雇佣兵德.布里托利用三角洲的孟族人对东吁王朝的不满,强制他们信仰天主教,并组织了土著军队。缅甸东吁王朝统治者终于忍耐不住了,不愿再看到自己国土上有一个欧洲人的据点,在1608年年初,从勃固出发,国王阿那毕隆带领大约10万人和大约150艘轻型战舰以及3000艘马来帆船,围攻沙廉岛上的圣地亚哥城堡。菲利普.德.布里托带领大约三、四百名葡萄牙人,还有被葡萄牙人叫做梅斯蒂索人的欧亚混血儿数百人,以及大约五、六百名勃固的孟族人守在那里。

沙廉的葡萄牙人拼命向果阿、马六甲求援,问题是现在是东北季风时期,由果阿运兵过来太耗时间,而马六甲的葡萄牙兵只有120人,外加100多名日本侨民组成的辅助兵。因此马六甲的葡萄牙总督想到了一个主意,让中国人的船队去救援沙廉,随便让他们离开马六甲,也可以解除中国人船队对马六甲的威胁。

叶华船队在这一天内还接待了一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秘密使者。

荷兰使者是从刚刚成为东印度公司总部的巴达维亚来的。

叶华船队在马六甲发布了招揽通晓欧亚航海路线的水手的布告,此后又在马六甲滞留了几个月。此间,船队倒也没有闲着,分派出几艘船到南洋各地做生意,还为西婆罗洲的中华公司基地运送了一批武器。

李旦除了初到马六甲时上过岸,此后一直待在飞龙号船上。此时叶华主动把他叫了过来,因为荷兰人的使者是李锦,很早以前是和李旦相识的。李锦曾经帮zhù

荷兰人来到澎湖,荷兰人因此和刚刚成立的中华公司大战一场。李锦因此和尹峰也是相识的,而且澎湖之战荷兰人战败后,他和尹峰一夜长谈,之后又返回到了荷兰人这里。

所以,此刻他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而来,完全是一副荷兰利益的代理人的模样。

叶华不擅长这种商业外交谈判,李旦和贝尔纳多则是此中高手。

一天一夜的谈判后,李旦揉着眼睛来到舱房外,对一直在值班的叶华说:“叶船长,荷兰人愿意提供武器,还有通晓航路的向导水手。条件是我们联合荷兰人打下沙廉后,必须把沙廉交给荷兰人控zhì

。”

叶华笑了笑:“李大哥,你觉得我们应该帮哪个?红毛人还是佛郎机夷?”

李旦叹了一口气说:“以我个人之见,无论帮谁,对我们中华公司都没有太大好处。我们仅仅是得到几个向导水手,而这帮西洋人得到的是实在的利益。”

叶华冷笑道:“他们都把我们看做冤大头,在我看来,我们干脆把这里夺下,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叶华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马六甲城。从世界各地航来的大海舶停靠在马六甲海港一带,桅樯林立,由附近海岸驶来的小船在马六甲河穿梭往来,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在马六甲国际市场上,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有来自远东的绸缎、生丝、陶瓷、珠玉、青铜器、腰刀等物品;有来自印度以西广阔地区的各种手工艺品和纺织品,如棉布、玻璃器皿、染料和药物等;有来自东南亚各地的香料、豆蔻、烟叶、象牙及各种农、海产品……

马六甲海峡是东西方海上交通的重yào

通道,位于马来半岛的马六甲扼其咽喉位置。

在十五世纪初,在郑和下西洋船队的扶持下,马六甲王国开始崛起,到十五世纪中后期,马六甲王国已成为东南亚最强盛的国家之一。马六甲王国的不断强dà

和它所处的独特的地理位置,促使马六甲港成为世界上各种商品的交yì

中心。曾于1512-1515年以商行书记的身份在葡属马六甲任职的托米.皮尔斯(TomePires)在他的名著《东方诸国记》(SumaOrintal)一书中说:“马六甲作为一个商人的城市,比世界上任何别的城市更为适宜;……马六甲位于世界的中心点,千里之隔的各个国家为了贸易,一定要来到马六甲。……谁是马六甲主宰,谁就扼住了威尼斯的咽喉”。

阿拉伯人称这地方叫做摩罗迦多,意思是集合各商贾的市场,因为各色各样的商贾,都常到这里,而当地官员们也积极为公正。

1511年5月2日,葡属印度果阿总督埃布尔奎(Afonsod’Albuquerque)率领一支由800名葡兵和600名印度雇佣兵组成的殖民军,分乘19艘舰艇抵达马六甲,在8月15日攻下了马六甲城,马六甲自此沦为葡萄牙的殖民地。葡萄牙人终于如愿以偿控zhì

了马六甲,在此后130年间扼东西方航道之要冲。

从1511至1641年易手于荷兰人的130年间,马六甲是葡萄牙殖民帝国在东方的重yào

据点,也是葡萄牙人控zhì

漫长的东方航道的一个主要环节和向东南亚扩张、贸易的基地,它与澳门有着密切相依的关系,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yào

角色。

马六甲成了世界商人云集的城市,皮尔斯在《东方诸国记》中告sù

我们,在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的马六甲市场上,人们约使用84种方言。《马来纪年》记载当时人口为19万人,其中大多为各国商人。埃布尔奎攻占马六甲时仍有10万人,埃布尔奎回忆说:“我确实相信,如果还有另一个世界,或者在我们所知dào

的以外还有另一条航线的话,那未他们必然将寻找到马六甲来,因为这里,他们可以找到凡是世界上所能说得出的任何一种药材和香料。”

李旦看着那繁荣的港口,又看看屹立于马六甲东南方海滨的亚福沙(AFamosa)堡垒,眼光中不由地显露出了羡慕之情:“佛郎机人国小人少,却是很有眼光,这样的优越的地利都被他们占了。不过,我们从台湾出发前,尹船主告诫我们,现在还不是和佛郎机人动手的时候,这个地方我们还不能动啊!”

葡萄牙人能够在柔佛和亚齐的不断围攻下,在马六甲坚持100多年,除了葡萄牙殖民者对马六甲境内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和善于挑拨、利用柔佛与亚齐之间的矛盾以外,在很大程度上还依靠了坚固著称的亚福沙(AFamosa)堡垒。这个堡垒是在埃布尔奎占领马六甲后开始建筑的,当时埃布尔奎命令爪哇人到乡下去搜捕“逃犯”,用铁链锁在工地,强迫建筑炮台,并把原苏丹王室的1500名奴隶也投入建筑堡垒的苦役。这个要塞堡寨墙厚8英尺,四周共筑有7个炮台,临海一面是巨Lang翻滚的大海,在每个月的第十五天,水位很高,200吨船可沿着堡垒边进来,其他三面被马六甲河萦绕着。

要塞成为葡属马六甲的核心:城堡里有总督府、主教殿、国家政务会礼堂、慈善兄弟会礼堂、五个教堂和两个医院。这个要塞被称为“第一个在东南亚的近代欧洲式的城堡”。

马六甲要塞通常的驻军是300人,一般很少超过500人。在1606年荷兰和柔佛联合进攻马六甲时,只有80个葡萄牙人和几个日本雇佣兵。甚至在初期,其中一个月下降至29人。守卫堡垒的葡萄牙士兵平均是在200人以下。在遭到围攻的时候,他们就依靠这个设计先进的堡垒,以及相比周围各国先进强dà

的火器,挺过受围攻的艰险时期,一直坚持到果阿的援军的到来。马六甲也是葡萄牙人主要的海军基地之一,有它自己的常驻舰队,以保持对马六甲海峡的制海权。为了袭击敌对船只或商船,葡萄牙人建立了“里马舰队”(ArmadadaRima),它行动轻捷迅疾,对葡萄牙人有效地控zhì

海峡起了重大作用。不过,此时由于荷兰人的骚扰,马六甲舰队正在南方苏门答腊巡航。

中华公司此次派遣前往欧洲的船队,拥有强dà

的欧式战舰飞龙号,还有中西结合式的新兴号,加上辅助船只,携带总共拥有200多门炮,拥有战斗人员1000多人,辅助作战的水手也有300-400人,如果结合本地中华商馆的人员对葡萄牙人的亚福沙城堡来一次奇袭,说不定是能够成功的。

第178章 风雨欲来.南洋(五)

在1608年(明万历三十六年)的四月,叶华船队抓住了季风的尾巴,终于从马六甲出发了.

船队兵分两路,飞龙号带着主力船只,载运马六甲的100名葡萄牙士兵前往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沙廉。

另一路是新兴号和一艘改装过的三桅福船型战船,南下苏门答腊,在亚齐的首都哥打拉查西南中荷联合控zhì

区和一支荷兰人舰队汇合。本来,新兴号将会联合荷兰人,通过巽他海峡向西进发,进攻孟加拉湾。但是,新任的亚齐苏丹伊斯坎达尔.慕达两次进犯亚齐西南港口,荷兰人无法脱身,合zuò

攻打沙廉的计划泡汤了。不过,新兴号的临时船长还是从荷兰人这里招募到了3名熟悉航路的水手。亚齐的荷兰人不全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一些属于“港脚商人”,也即零散地来到亚洲经商,挑zhàn

东印度公司垄断权的荷兰人。他们很乐意和中国人合zuò

,打破东印度公司的对亚洲贸易权的垄断。

叶华带领的飞龙号等船只在半个月后顺风顺水来到沙廉圣地亚哥城堡。

中国人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上千艘小型的带三角帆的马来型帆船密密麻麻布满了三角洲的每条河道湾口,成千上万的黝黑皮肤的缅甸人正在不停制作木筏木排,然后向孤零零悬在三角洲上的沙廉发起一次次进攻。

缅甸人学会了葡萄牙人带来的火器,在当时的东南亚算是一支强dà

的军队了。

缅甸军在沙廉的北面沙洲上排列了几十门大炮,连续不断向沙廉城堡轰击,但是似乎效果不大。大批的缅甸士兵在沙廉城堡周围被打死,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围绕着城堡几乎围成一圈了。

沙廉城堡周边十几里地全是河道水网和平原,无论什么军队,在这大片的毫无遮蔽的空地上去进攻拥有大量火炮火枪的高大城堡,无疑都和送死差不多。

叶华船队打着葡萄牙旗帜,以飞龙号开路,两艘三桅福船殿后,向沙廉城堡冲去。一路之上,无数相比飞龙号来说等同蚂蚁的马来型单桅小帆船不愿意和这个庞然大物对抗,纷纷让道。得理不让人的叶华下令炮火全开,一时间几十艘马来船被击毁击沉。中国人还使用了最新改进的直杆火箭,这种火箭在澎湖岛风柜尾之战中大显威风后,已经成了中华公司水军舰队的制式装备。

火箭发射后虽然不怎么准,但是国王阿那毕隆的船队船只实在太多太密集了,而且火箭即使是落水爆zhà

,由于灌满了油的关系,在水面上依旧可以燃烧。因此,短时间内,缅甸人的船队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搞得叶华不得部下令船队停止冲击,转舵落帆,等前方的缅甸人船只烧完了之后再冲过去。

晚间,中国人的船只把100名葡萄牙援军送进了沙廉圣地亚哥堡。阿那毕隆的缅甸军队在沙廉城下已经耗尽了粮草弹药,加上中华公司船队横插一杠,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在几天后撤军回了勃固。

叶华在沙廉城下等了几天,但是葡萄牙人一直没有兑现诺言。等到新兴号也来到沙廉和他汇合后,李旦、曾山、贝尔纳多等人都对葡萄牙人感到不耐烦了。虽然新兴号从亚齐带来了荷兰籍向导水手,但是葡萄牙人的态度是不可容忍的。

这天夜间,叶华命令船队包围了沙廉城堡,派出水手火枪队上岸突袭占据了沙廉的东门。由于葡萄牙人的补给品也是由中国人帮忙运输的,因此停靠在码头的飞龙号水手非常顺利地抢占了城门。

葡萄牙人醒悟过来时,中国人已经占据了半个城堡和整个码头区。沙廉的葡萄牙总督菲利普.德.布里托赶紧亲自出来和中国人谈判,向叶华道歉:说明违约一事并非自己的意思,是马六甲总督私下里搞得小动作。他很慷慨地把自己管辖下的船队中,最好的向导和水手提供出来。同时,德.布里托还不得不答yīng

为马六甲总督垫付一笔运兵费用;这是李旦的提议,他认为尹峰向来提倡的宗旨就是绝不做吃亏的生意,所以不能给葡萄牙人白白运兵。

既然李旦提到了尹峰,所有的中国船队管理层都没有意见;于是中国人又在沙廉待了十天,等到德.布里托凑齐了运兵费,中国人才慢悠悠地撤离了城堡。差一点前招狼后迎虎的德.布里托就此和马六甲总督翻脸成仇,不断地去讨债。这个老雇佣兵一朝得势就有点知足常乐,满足于眼下的利益而不求上进了。尽管菲利普.德.布里托成功地阻止了来自缅甸人的威胁,但对他来说,由于他的个人能力和脾气问题,事情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对他本人和葡属印度来说很不幸的是,他没能与其他在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葡萄牙人以及阿拉干和吉大港地区的梅斯蒂索混血儿联合起来,否则这些人可以在下一次缅甸人围攻沙廉时支援德布里托。

在中国人离开沙廉继xù

西行后的第四年,1612年缅甸东吁王朝国王阿那毕隆在“头戴无边帽的摩尔人”——来自印度的穆斯林援军的援助下,从陆上和水上向沙廉发起了进攻;依旧只有几百号手下的德.布里托奋战到底,要塞被攻陷,德布里托被绑在铁柱子被施以刺刑,与此同时他的许多同伴被作为俘虏带到阿瓦,成为受世袭国王束缚的军事专家。

当时有葡萄牙人建议果阿立即派支由10艘轻型快船组成的船队前去援助德.布里托,但是到果阿采取行动时,已经为时太晚了,沙廉已经陷洛了。葡萄牙在亚洲的重yào

据点越来越少,殖民地的财政也日益困难,为了维持殖民地zf运转,葡萄牙人也逐渐认识到可采取西班牙在其所属美洲使用的很有特色的方法,即拍卖公职。

此是后话,我们中国人的第一支前往欧洲的船队已经踏上了去印度的路程。由于错过了最好的季风时节,他们被迫先在锡兰(斯里兰卡)亭可马里港停泊了近2个月,又到了果阿停泊了三个月。虽然中国人拥有的火力不惧怕任何海盗船队,但是自然界的风Lang他们还是无法抵挡的。在到达果阿时,叶华船队损失了一艘双桅福船,淹死、病死了船员水手100多名。

在叶华船队一路跌跌撞撞地向欧洲行进时,尹峰正在台湾岛上不断收到来自巴达维亚的坏消息。

从这一年年初开始,一股以“华天商号”为名的华人势力在南洋一带崛起。他们采取的武力手段和中华公司抢地盘,武力和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直接对抗,暴力对待当地土著。同时,他们用超低价格向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法国人出售中国货,同时又用高价在暹罗、北大年、安南等中华公司不能完全控zhì

的地方高价收购中国货。

虽然华天商号因高价收货低价出货受到损失,但是他们在南洋各地打劫各国商船,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劫所有商船,连中国人自己的商船也不放过。抢来的货物他们就拿到巴达维亚低价出售,严重打击了中华公司的市场。

尹峰非常头痛;因为,军情部和公司商情部已经查实了华天商号的头目:李华宇、袁进、李忠。

“他们短时间内就能聚集起那么多人,拥有这么多的财力,这不可能是李华宇一家所能做到的,一定还有着更大的后台。”尹峰在自己书房和林晓正在密谈:“光泽老弟,军情部报到李小姐这里的消息说李旦可能涉及其中,所以她已经停止对南洋方面海外情报的处理工作了,所以,今后南洋的情报将由你来处理。”

林晓坐在尹峰书桌对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尹峰苦笑道:“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我信任丽华,但是别人不一定完全信任她。先不管这些了!麦小六传来情报,李旦在马六甲确实和李华宇会过面,但是并未和他们一齐去巴达维亚,而李大哥本人此刻应该已经在天竺了,不可能和李华宇他们发生联系。如果他想和李华宇他们联手对付中华公司,应给在马六甲就下船和李华宇他们一齐走。”

林晓翻着手头的资料,叹着气摇头:“船主,我觉得你就不该让李旦下南洋……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尹峰一听“心太软”三字,忍不住大笑起来,半天才压抑住笑意:“老弟,要按你的做法,我们公司起码得有一半人得关起来。我知dào

在台湾岛上,海峡对岸有很多人对我不满,可我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我有时也不知dào

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是,无论如何,违背良心的事,我还是不太喜欢干。”

林晓也笑了:“是啊,这就是你成为尹船主的原因。还是这样的好,不光彩的事还是让我们来干吧?”林晓自嘲地冷笑:“反正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在崖州大家都怕我这个赖皮,而在这里,他们都叫我是船主的‘狗’……我就干脆恶到底算了!”

尹峰这段时间不太顺,公司业务虽然依旧蒸蒸日上,但是去年战事频仍,军费开支太大影响了股东收益,招来了不少人的不满。今年一开始,开发台湾内地、吕宋各岛的费用开支计划又让董事会议论纷纷。如果不是尹峰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强行通过了拨款条令,这开发费用的支出可能会流产。

第179章 风雨欲来.东洋

在和朝廷谈和之后,中华公司内部反对尹峰的人反而多了起来.董事会中的老股东也有人经常和他唱反调;韩平就是最突出的一个。他的股份在初始的中华公司原始股中占了近八分之一,原先就经常反对尹峰大力发展武装力量的计划,朝廷招安后,他嫌自己家的人没有得到朝廷的官位,官职都被曾家的人拿走了,由此非常不满。

林晓说道:“船主,其实你这几年把大笔的钱投入到了护卫队建军过程中,我们的军队完全是你一手建立的,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行事。你完全可以不理睬那帮子不晓时事的小商人,自行其是,没有人能阻挡你的……”

尹峰知dào

林晓是在暗示,可以充分利用自己在中华公司武装力量中的绝对权力。他慢慢地抬起头,苦笑了一下说道:“董事会制度是我自己定下的,我自己当然也要遵守。这些人只要还是在董事会的范围内反对我,我就不会动用军队。无论如何,我自己不能挑头破坏自己制定的制度律令。”

林晓并不能理解这种观念,传统上中国的所有制度法律都是对制定者自己可以免疫的,“王子与庶民同罪”的说法从来不是事实。不过,林晓也知dào

尹峰的脾气,当下也不再议论这一点,翻开手头另一份文件,皱着眉头说道:“这是琉球中华商馆商情部发来的紧急通报:商馆掌柜陆云在那霸港被倭人武士打伤!”

尹峰惊讶地一把抓过文件,埋头看了起来:“什么?萨摩藩武士要求琉球国王驱逐我中华商馆?这算什么事?“尹峰抬起头,严肃地问林晓:“陈衷纪从吕宋回来了吗?现在在干什么?”

“纪仔上月就回来了。大肚番国上个月截断台北到我们这里的运煤通道,纪仔带着新港社的土著辅助兵跟着麦德北上,去平定大肚番国的叛乱了。”

陈衷纪在吕宋干了一段时间的平定土著叛乱的活,由于他和台湾土著民关系较好,又被调回台湾在公司农业部保卫科任职,专门和土著民打交道。这一段时间,由于汉民大批移民台湾,汉人和土著之间为土地、狩猎等各种问题引发的冲突日益增多,所以中华公司花了很大功夫用来对付本岛土著。

尹峰摇摇头说:“陈衷纪为人灵活机变,最擅长的是经商和外交。他在吕宋时,也是不单纯靠武力行事,更多的是发挥他的外交能力。这样吧,我们在海外和内地的问题已经很多了,要尽快稳定本岛内部;把颜思齐临时从军校调出来,就带着他的学生军去对付大肚番国。台湾岛南北通道老是这样时断时续,这样是不行的!把纪仔从大肚番国调回来,让他任军情部特派员,立kè

北上琉球。”

大家都知dào

,同样是从尹峰贴身亲卫队走出来的陈衷纪和颜思齐两人,在性格、能力上是完全不一样的。颜思齐象一员“战将”,而陈衷纪更像文士或商人。林晓明白,把颜思齐调到对付本岛土著的第一线去,意味着尹峰对大肚番国失去耐心了。

尹峰曾经查看了自己抄录的资料,知dào

大肚番国是台湾岛各个土著部落村社中唯一比较具有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的部落联盟。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大肚番国一直对荷兰人、郑成功军队坚持抵抗,一直坚持了五六十年,最后被郑成功的军队杀得几乎灭族。尹峰为此感叹这个雏形中的土著“国家”坚持抵抗的意志,但是现在他们和中华公司的发展需yào

已经水火不容,尹峰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措施,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用武力快速、强行平定本岛的内部**。

早晨,海边吹来的潮湿水汽弥漫着台湾东部平原。朝阳还未来得及撕开早晨的雾气,1000多名中华军步兵第四团的士兵正在在一片水网地带行军。一群辅助兵正在用树木稻草搭建浮桥,以便运送几门大炮前进。

刚刚接到调令的陈衷纪立在一片水稻田中,看着大队的步兵第四团的战士从田埂上通过,走向北方。队伍中,不时有他在军校结识的士官、学生兵向他招手。

“纪仔,这就走了吗?”说话的是一位哨长,赵铁家族的一员。他一边说着脚步却丝毫不放慢,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晨雾中。

“纪仔,听说船主要为你操办婚事?等我们打完仗回来,一定要来喝酒的啊!”这是他在军校学习期间结识的士官,一名福建沿海的渔家子弟。

“哈,纪仔,你的西兰小姑娘呢?怎么没见她跟来啊!”队伍中一阵哄笑。

陈衷纪笑了笑,向远去的队伍挥挥手,长长叹了口气:“不能和诸位一齐作战了,大家保重啊!”

尹峰模仿西班牙的士官制度,加上后世的新兵培训制度、预备役制度等内容,已经在台湾建立了完备的士官制度。火器时代的军队,士官将是军队组织的核心,因此军校培养的士官已经能大量进入护卫队实习。陈衷纪断断续续在军校学习了大半年,由于他身为船主亲卫,为人灵活、擅长交际,因此人缘很好,结识了不少护卫队的士官、军官。

陈衷纪已经二十一岁了,个子不高但是眉目间却是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神态。本来他的志向是经商,经过马尼拉屠杀事件后,在尹峰身边学习了四年,最终为自己父亲报了仇,但是却永远不会再成为商人了。尹峰为他打开了走向更远大的世界的大门,年轻的纪仔正在自己人生新的起跑点上跃跃欲试。

陈衷纪回到台湾港,首先很乖巧地区船主巷尹峰家给大夫人曾倩送了一份礼,祝hè她有喜了。

这将是尹峰家的第一个孩子。闽南一带把怀孕称“有喜”、“有身份”,一般来说孕妇在怀孕期有许多禁忌,如禁食虾、鹅、“番鸭”,忌婚礼,忌丧事,忌裁布缝衣,忌漂染,忌动土什么的。陈衷纪则是以子侄自居,送曾倩一对西班牙制作的西洋银手镯,这是他从马尼拉西班牙殖民者这里抄家得来的。曾倩很喜欢陈衷纪的懂事,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礼物,并且告sù

他:她已经把西兰带到自己家中,教她学习汉字了。

曾倩真的是非常高兴,她终于有了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与她争夺的优势了:她即将为尹峰生下第一个孩子。这几天她抛开了一向来的矜持,公开抛头露面,接待各路送贺礼的人物。

来尹峰家祝hè的人络绎不绝,普通的渔民、船家、小商小贩也不少,几乎门庭若市。尹峰避开人群的嘈杂,把陈衷纪带到了自己书房,把一些文件交给他,拍拍他的肩膀道:“等你从琉球回来,你就和西兰把喜事办了吧,我和夫人一齐给你操办。”

陈衷纪是尹峰从马尼拉屠杀场上带回来的,和尹峰亦师徒亦友人,心目中以尹峰为兄长,一定程度上“长兄为父”,潜意识中陈衷纪是把尹峰当做了自己在马尼拉战死的叔叔父亲的替代。

他略略有点脸红地说:“这个……喜事什么的,全由船主做主吧。”

尹峰嘻嘻一笑:“你也早该成家了,在你们闽南老家,18岁就做老爸的男子可有不少。不过记得我的话,以后成家了,万一生个女儿,绝不许给她裹脚。”

陈衷纪脸更红了,赶紧岔开话题,反问道:“如此说来,船主,大夫人要是生个女仔……呸呸,我只是说说而已……”

尹峰点点头,正色道:“我尹家的女孩,绝不许裹脚。无论男女,我的孩子以后都是要在大海上乘风破Lang的。”

陈衷纪抓抓头皮,满腹怀疑,只是不好意思再问了。在闽南人的观念中,有着"绑脚的是娘子,大脚是丫头","绑脚的使唤人,大脚的被人使唤"的俗话,也就是说,裹脚女子可成为娘子,而天足的妇女是丫环。

在福建沿海一带的乡下,由于渔民的孩子都要出海谋生,因此他们的女孩大多不裹脚。而那些自认为比乡下人高一等的城里人,在所从事的生计不必迫使其妻女放脚的情况下,自然是坚持那种传统的伦理观点,不让自己的女人与城外一样放脚,并在心理上鄙视妇女放脚从事农业的举动。因此,由于城里的生计方式确保他们能保留旧有的传统;同时,城内外的族群隔阂,也促使他们不会去效仿城外;而且,所谓城里人高人一等的心理,又使他们鄙视城外民户的风俗。在同安、安海一带的军户子弟,坚持在军户中的通婚,也坚持为自己家女孩裹脚,保证了他们与城外人的隔离,在种种形式上和城外的民户相区别。陈衷纪原先生活在家境尚可的小商人家庭,居住在城里,因此无法理解尹峰的想法。

台湾岛上现有的汉人移民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已经达到10:1的程度了,所以根本没人对女子计较什么裹不裹脚的问题。尹峰打算在移民形成稳定的社区和阶层后,要颁布禁止女子裹脚的法令。

第180章 风雨欲来.东洋(二)

不过,尹峰把陈衷纪带进书房,并非是为了谈论女子裹脚问题的.他把一堆文件交给了陈衷纪,严肃地说:“你十天后坐公司去长崎的商船去琉球,这十天里,你必须把这些情报看完,还有我给你找来的一些有关琉球的资料。在出发前你必须把琉球的情况烂熟与胸。”

陈衷纪吃了一惊,神色略略有点慌张:“什么,十天后就走?那么……这个……啊也!”

尹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的神色,顺手打开一张地图,上面描绘的是琉球群岛的概略图。虽然明朝和琉球交往了几百年,但是在大明国内几乎就找不到一张相对准确的琉球地图。所以,尹峰这张地图来自于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他愤愤地指着地图说:“倭人狼子野心,四年前就企图染指台北的鸡笼淡水一带。其中西南雄藩萨摩岛津家对琉球虎视眈眈,这几年内必定会和琉球一战。一旦琉球被萨摩藩吞并,我们台湾岛北面就没有了屏障,将直接面对倭寇的骚扰。因此,琉球绝对不能落入倭寇手中!”

陈衷纪连连点头:“船主说的是,这倭寇也太嚣张了,竟然打伤我们的陆掌柜,还要求我们公司离开琉球。”

纪仔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尹峰道:“我在吕宋时,听曾大爷说过,这琉球是我大明的属国,倭寇如此行径,朝廷如何会不管的?那个,真的十天后就走?”

“朝廷?朝廷除了等上一任中山国王死了之后,派使者去册封一下下一任国王,其余事情他们是不会管的。琉球离京师太远了,京师的大爷们可没空管我们华人在那里的死活。”尹峰冷笑着说道。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大明朝廷在萨摩藩吞并了琉球之后,基本上什么都不知dào

。福州柔远馆还照样接待琉球贡使,派使者册封琉球国王,全然不了解这贡使中其实很多是倭人伪装的,也不知dào

琉球国王已经完全被倭寇控zhì

,浑浑噩噩直到明朝灭亡。

尹峰拍拍桌子上的地图说:“你到了琉球,尽快和谢名亲方大人联系上,通过他以及其他华人官员,努力让琉球国王允许我们公司在那霸港建立一处独立的商馆,暗中把商馆变成要塞堡垒。同时,也要争取国王允许我们在奄美大岛等几个大的附属岛屿上建立农场和商馆分号。实在不行,就秘密地和当地掌握实权的按司官员接触一下,秘密地建立几处基地。”

他拿过一封信件,抬头上写着的是曾棋的大名:“二爷写来信件,新战舰已经在吕宋甲米地船厂下水。我把它命名为马尼拉号,还有一艘战舰年底之前也能建好下水,将成为飞狼号。”

陈衷纪立kè

明白了:“这就是说,到明年年初,我们就有四艘战舰了?”

尹峰点点头说:“我将把新的‘飞狼号’称为战列舰,这将是中华公司,也是我大明朝第一艘拥有一百门火炮的巨型战舰。”

陈衷纪张大了嘴,倒抽一口冷气:“天啊,妈祖娘娘在上,真的是有一百门大炮的巨舰吗?”

尹峰多少有点得yì

洋洋地点点头:“当然,设计装载的大炮是102门,注意,这是机密,出了这个门不许对任何人说!”

实jì

上尹峰是捡了一个便宜,去年他们占领马尼拉时,甲米地船厂内正有三艘巨大的卡拉克型大帆船在建,其中两艘还只是铺好了龙骨,还未装横肋。不过,大量的上好木材在船厂内堆积如山,而且还有两名西班牙造船工程师被俘虏。于是,尹峰下令派了一名荷兰籍的造船匠来到甲米地,利用当地土著劳动力建成了一艘卡拉克型商船,划归中华公司吕宋镇守府使用。而其他两艘船完全更改了设计,由荷兰船匠牵头,由陆续到来的福建船工帮忙,费了一年功夫终于建成了两艘盖伦型船体结合福船型帆缆结构的巨型风帆战舰。

由于木材是西班牙人留下的现成货,装载的大炮也来自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武器库,还有大量土著劳工的无偿参与,实jì

上这两艘战舰成本很低,但是却成为了当时整个东亚海域最巨大和最先进的战舰。

“飞狼号由于还要改装风帆结构,加固内舱,在关键部位加装铁甲,所以要年底才能完全建好。下水后将来到台湾,归属魍港水军老营指挥。无论如何,人员训liàn

、火器装备测试、船只操作的熟练还需yào

时间,我希望和倭寇在琉球的大战能够越迟越好。”

陈衷纪兴奋地说:“好啊,有了飞字号三艘巨舰,加上我们的其他战船,我们一定能把倭寇打得落花流水……”

尹峰摇头说道:“时间,我们现在需yào

时间!现在大肚番国的叛乱还在继xù

,东部山地的猎头族也掐断了我们去花莲一带的道路,福建、广东一带还有海盗活动,南洋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处理,而官府还想着在台湾港征税……我们需yào

时间!你此去琉球,不但是要备战,而且要尽量拖延开战时间。短时间内,不要再和倭人武士在琉球发生冲突了。而且,要鼓动琉球国王整顿武备,一旦开战,尽量拖延战局发展,一定要争取保住琉球本岛的那霸港,实在不行最起码要守住首里城,尽一切努力争取撑到中华公司援军的到达!”

陈衷纪站直身子,抬起头神色端庄地拍着胸脯:“船主放心,我一定坚持到中华军战舰到来的时候!”一转头,陈衷纪笑嘻嘻地凑上前,严肃的神色换做了嬉笑之色:“那么船主,倭寇一定会对琉球下黑手吗?万一他们要是迟迟不开战,我岂不是要一直待在琉球?要不,让西兰也跟着我去?”

尹峰一怔,苦笑着拍拍陈衷纪的肩膀:“老弟,你还以为是去经商贸易啊?你要对付的可是倭寇,到时可是要打仗死人的,你还把自己婆娘带去?你脑子……等等,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先办了喜事再去琉球?小子,拐弯抹角地跟我兜圈子啊?”

陈衷纪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红着脸小声说:“先前我回台湾时,也不知dào

这么快就要去琉球,那个……那个……”

尹峰好奇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兼小兄弟,嘻嘻一笑道:“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你就对十天就要走非常吃惊,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是不是推迟婚期,西兰会不高兴?”

纪仔涨红了脸,喃喃地说:“那个,本来下个月要办的,那个,我们那个……”

“小子,说实话,否则我就不管你的事了!”

陈衷纪咬咬牙,下定决心用蚊子般地声音说:“西兰有身孕了……”

尹峰一下差一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跳起身瞪大眼睛:“你们这么知dào

的?看医生了吗?”他还以为是自己穿越前的时代,有计划生育专科医院专门处理早孕早育问题。

陈衷纪低头扭捏地说:“这种事怎么能去看医生……西兰是他们部族村社的祭师后代,祖传有这种知识的,她说的准没错……”

尹峰好奇地想:看起来,还是女方主动啊!

“哈哈哈哈!“他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

纪仔满脸通红,原以为免不了一顿骂,却不料引来了尹峰的哈哈大笑。

尹峰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有出息!小子!好,也算你有责任心,我这就和你大嫂去说说,这几天就把你们的喜事办了!”

纪仔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也算“有出息”?不过,至少,他的一块心病已经放下了。

……

十天后,1608年(明万历三十六年)的六月底,一支由六艘商船、一艘护航的三桅福船战舰组成的中华公司商船队,驶出了台湾港前往日本长崎,途中将在琉球那霸港停靠。

新婚燕尔的中华公司琉球商馆掌柜陈衷纪,同时也是中华军军情部东洋负责人,正立在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翠绿色的台湾岛渐渐远去。

和他同船一齐去琉球的,有100名步兵第四团老兵,罗阿泉特种营(特种小队刚刚改称为特种营)的20名神枪手、捉生手。船队之中即将停靠那霸和琉球人做生意的商船共有两艘,其中一艘在底舱装满了新式燧发火枪100杆,大量火药和包装好的纸质定装弹药,还有一门小型三磅野战炮。

受了重伤的琉球中华商馆掌柜陆云已经无法视事。中华商馆的留守人员没有了统一指挥,在这几个月里受尽了倭人武士的欺辱。萨摩藩常驻那霸港的商务代理人桦山高明不断带人袭击中华商馆,还差一点放火烧了商馆建筑。如果不是琉球国王派出的王室卫队驱赶走了萨摩武士,商馆内的几十号人可能会流Lang街头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中国商船来到那霸,因此商馆里的几十号中国人显得非常孤立。

冲绳群岛上历来有中国人居住,明初大明朝廷甚至让福建三十六家姓家人移民琉球,为琉球国王带去了造船技术和各种农业、手工业技术。

相比起来,倭人则一直是琉球王国北方的心腹大患。倭寇流毒所至,琉球总是第一个吃苦头。所以,一般的琉球老百姓对中国人非常友好,对中国也很有认同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琉球的统治阶层就会非常想与中华公司合zuò



第180章 风雨欲来.东洋(二)

不过,尹峰把陈衷纪带进书房,并非是为了谈论女子裹脚问题的.他把一堆文件交给了陈衷纪,严肃地说:“你十天后坐公司去长崎的商船去琉球,这十天里,你必须把这些情报看完,还有我给你找来的一些有关琉球的资料。在出发前你必须把琉球的情况烂熟与胸。”

陈衷纪吃了一惊,神色略略有点慌张:“什么,十天后就走?那么……这个……啊也!”

尹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的神色,顺手打开一张地图,上面描绘的是琉球群岛的概略图。虽然明朝和琉球交往了几百年,但是在大明国内几乎就找不到一张相对准确的琉球地图。所以,尹峰这张地图来自于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他愤愤地指着地图说:“倭人狼子野心,四年前就企图染指台北的鸡笼淡水一带。其中西南雄藩萨摩岛津家对琉球虎视眈眈,这几年内必定会和琉球一战。一旦琉球被萨摩藩吞并,我们台湾岛北面就没有了屏障,将直接面对倭寇的骚扰。因此,琉球绝对不能落入倭寇手中!”

陈衷纪连连点头:“船主说的是,这倭寇也太嚣张了,竟然打伤我们的陆掌柜,还要求我们公司离开琉球。”

纪仔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尹峰道:“我在吕宋时,听曾大爷说过,这琉球是我大明的属国,倭寇如此行径,朝廷如何会不管的?那个,真的十天后就走?”

“朝廷?朝廷除了等上一任中山国王死了之后,派使者去册封一下下一任国王,其余事情他们是不会管的。琉球离京师太远了,京师的大爷们可没空管我们华人在那里的死活。”尹峰冷笑着说道。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大明朝廷在萨摩藩吞并了琉球之后,基本上什么都不知dào

。福州柔远馆还照样接待琉球贡使,派使者册封琉球国王,全然不了解这贡使中其实很多是倭人伪装的,也不知dào

琉球国王已经完全被倭寇控zhì

,浑浑噩噩直到明朝灭亡。

尹峰拍拍桌子上的地图说:“你到了琉球,尽快和谢名亲方大人联系上,通过他以及其他华人官员,努力让琉球国王允许我们公司在那霸港建立一处独立的商馆,暗中把商馆变成要塞堡垒。同时,也要争取国王允许我们在奄美大岛等几个大的附属岛屿上建立农场和商馆分号。实在不行,就秘密地和当地掌握实权的按司官员接触一下,秘密地建立几处基地。”

他拿过一封信件,抬头上写着的是曾棋的大名:“二爷写来信件,新战舰已经在吕宋甲米地船厂下水。我把它命名为马尼拉号,还有一艘战舰年底之前也能建好下水,将成为飞狼号。”

陈衷纪立kè

明白了:“这就是说,到明年年初,我们就有四艘战舰了?”

尹峰点点头说:“我将把新的‘飞狼号’称为战列舰,这将是中华公司,也是我大明朝第一艘拥有一百门火炮的巨型战舰。”

陈衷纪张大了嘴,倒抽一口冷气:“天啊,妈祖娘娘在上,真的是有一百门大炮的巨舰吗?”

尹峰多少有点得yì

洋洋地点点头:“当然,设计装载的大炮是102门,注意,这是机密,出了这个门不许对任何人说!”

实jì

上尹峰是捡了一个便宜,去年他们占领马尼拉时,甲米地船厂内正有三艘巨大的卡拉克型大帆船在建,其中两艘还只是铺好了龙骨,还未装横肋。不过,大量的上好木材在船厂内堆积如山,而且还有两名西班牙造船工程师被俘虏。于是,尹峰下令派了一名荷兰籍的造船匠来到甲米地,利用当地土著劳动力建成了一艘卡拉克型商船,划归中华公司吕宋镇守府使用。而其他两艘船完全更改了设计,由荷兰船匠牵头,由陆续到来的福建船工帮忙,费了一年功夫终于建成了两艘盖伦型船体结合福船型帆缆结构的巨型风帆战舰。

由于木材是西班牙人留下的现成货,装载的大炮也来自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武器库,还有大量土著劳工的无偿参与,实jì

上这两艘战舰成本很低,但是却成为了当时整个东亚海域最巨大和最先进的战舰。

“飞狼号由于还要改装风帆结构,加固内舱,在关键部位加装铁甲,所以要年底才能完全建好。下水后将来到台湾,归属魍港水军老营指挥。无论如何,人员训liàn

、火器装备测试、船只操作的熟练还需yào

时间,我希望和倭寇在琉球的大战能够越迟越好。”

陈衷纪兴奋地说:“好啊,有了飞字号三艘巨舰,加上我们的其他战船,我们一定能把倭寇打得落花流水……”

尹峰摇头说道:“时间,我们现在需yào

时间!现在大肚番国的叛乱还在继xù

,东部山地的猎头族也掐断了我们去花莲一带的道路,福建、广东一带还有海盗活动,南洋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处理,而官府还想着在台湾港征税……我们需yào

时间!你此去琉球,不但是要备战,而且要尽量拖延开战时间。短时间内,不要再和倭人武士在琉球发生冲突了。而且,要鼓动琉球国王整顿武备,一旦开战,尽量拖延战局发展,一定要争取保住琉球本岛的那霸港,实在不行最起码要守住首里城,尽一切努力争取撑到中华公司援军的到达!”

陈衷纪站直身子,抬起头神色端庄地拍着胸脯:“船主放心,我一定坚持到中华军战舰到来的时候!”一转头,陈衷纪笑嘻嘻地凑上前,严肃的神色换做了嬉笑之色:“那么船主,倭寇一定会对琉球下黑手吗?万一他们要是迟迟不开战,我岂不是要一直待在琉球?要不,让西兰也跟着我去?”

尹峰一怔,苦笑着拍拍陈衷纪的肩膀:“老弟,你还以为是去经商贸易啊?你要对付的可是倭寇,到时可是要打仗死人的,你还把自己婆娘带去?你脑子……等等,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先办了喜事再去琉球?小子,拐弯抹角地跟我兜圈子啊?”

陈衷纪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红着脸小声说:“先前我回台湾时,也不知dào

这么快就要去琉球,那个……那个……”

尹峰好奇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兼小兄弟,嘻嘻一笑道:“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你就对十天就要走非常吃惊,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是不是推迟婚期,西兰会不高兴?”

纪仔涨红了脸,喃喃地说:“那个,本来下个月要办的,那个,我们那个……”

“小子,说实话,否则我就不管你的事了!”

陈衷纪咬咬牙,下定决心用蚊子般地声音说:“西兰有身孕了……”

尹峰一下差一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跳起身瞪大眼睛:“你们这么知dào

的?看医生了吗?”他还以为是自己穿越前的时代,有计划生育专科医院专门处理早孕早育问题。

陈衷纪低头扭捏地说:“这种事怎么能去看医生……西兰是他们部族村社的祭师后代,祖传有这种知识的,她说的准没错……”

尹峰好奇地想:看起来,还是女方主动啊!

“哈哈哈哈!“他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

纪仔满脸通红,原以为免不了一顿骂,却不料引来了尹峰的哈哈大笑。

尹峰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有出息!小子!好,也算你有责任心,我这就和你大嫂去说说,这几天就把你们的喜事办了!”

纪仔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也算“有出息”?不过,至少,他的一块心病已经放下了。

……

十天后,1608年(明万历三十六年)的六月底,一支由六艘商船、一艘护航的三桅福船战舰组成的中华公司商船队,驶出了台湾港前往日本长崎,途中将在琉球那霸港停靠。

新婚燕尔的中华公司琉球商馆掌柜陈衷纪,同时也是中华军军情部东洋负责人,正立在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翠绿色的台湾岛渐渐远去。

和他同船一齐去琉球的,有100名步兵第四团老兵,罗阿泉特种营(特种小队刚刚改称为特种营)的20名神枪手、捉生手。船队之中即将停靠那霸和琉球人做生意的商船共有两艘,其中一艘在底舱装满了新式燧发火枪100杆,大量火药和包装好的纸质定装弹药,还有一门小型三磅野战炮。

受了重伤的琉球中华商馆掌柜陆云已经无法视事。中华商馆的留守人员没有了统一指挥,在这几个月里受尽了倭人武士的欺辱。萨摩藩常驻那霸港的商务代理人桦山高明不断带人袭击中华商馆,还差一点放火烧了商馆建筑。如果不是琉球国王派出的王室卫队驱赶走了萨摩武士,商馆内的几十号人可能会流Lang街头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中国商船来到那霸,因此商馆里的几十号中国人显得非常孤立。

冲绳群岛上历来有中国人居住,明初大明朝廷甚至让福建三十六家姓家人移民琉球,为琉球国王带去了造船技术和各种农业、手工业技术。

相比起来,倭人则一直是琉球王国北方的心腹大患。倭寇流毒所至,琉球总是第一个吃苦头。所以,一般的琉球老百姓对中国人非常友好,对中国也很有认同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琉球的统治阶层就会非常想与中华公司合zuò



第181章 风雨欲来.东洋(三)

陈衷纪来到那霸港后,立kè

稳定了商馆的局势,安定了人心.同时他立kè

展开反击,连夜派出特种营的捉生手偷入萨摩藩武士驻地,在桦山高明卧室枕边留下一封警告信。此后,萨摩藩武士偃旗息鼓,停止了对中华商馆的骚扰。

陈衷纪上岸后,通过原掌柜陆云的关系,首先去拜访了琉球国文官阶层的最高官员三司官谢名亲方,向他建议由中华商馆来帮zhù

琉球人备战。

大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明太祖“更赐闽人三十六姓”。《中山世鉴》记称“为纲纪之役”,而《中山世谱》则称,从此琉球“始节音乐、制礼法,改变番俗,而致文教同风之盛”。这些“三十六姓”福建人的后裔中,郑迵(谢名亲方利山)是其中一位最杰出的人物。

当年的“闽人三十六姓”来到琉球后,以那霸的久米村作为居住地点,其使命最初是向琉球人传授造船、航海技术,而后则必然地承担了琉球对外文书工作,那霸作为中国文化的窗口,不久便占据了独自的地位。这些华人后裔通事,累升为长吏、大夫者也不少。

郑迵是福建长乐移民的后裔。1540年出生于琉球国久米村,其父郑禄任通事一职。他16岁作为官生前往明朝,入学国子监达六年之久,归国后任职于琉球国朝廷,负责管理向明朝朝贡的事务,其封地在浦添间切谢名村地头,按琉球人的习惯被称作“谢名亲方利山”。1579年随马良弼赴明朝朝贡。1606年,57岁的郑迥被任命为三司官,成为琉球历史上第一位拥有中国血统的三司官。

1591年,萨摩藩岛津义弘致书尚宁王,以丰臣秀吉欲出兵朝鲜为名,命令琉球在明年二月前,将7500人十个月的粮食运至萨摩藩的坊津,然后设法运往朝鲜。郑迥认为这是十分无理的要求,主张强硬的拒绝这一要求;并且遣使向明朝报gào

,称日本欲从朝鲜入侵中国。1598年,琉球的进贡船遇风漂至日本仙台,德川家康遣返了船只,要求琉球遣使向日本谢恩,又遭郑迥拒绝。

如今的琉球中山王号称尚宁王,是万历三十四年(1600年)由大明朝廷册封的,明朝的册封使者是给事中夏子阳、行人王士祯。他对于谢名亲方非常信任,但是,他也畏惧倭国萨摩藩的威胁。

在尚宁王的概念中,中国人都是商人、通事、工匠;大明朝廷远在天边,除了能在法律上保障他的合法王位外,基本上是不会干涉内政的。如果要和中华商馆合zuò

对抗倭寇,那么,中国人势必要借此机会深入到琉球国的内政中去。

琉球国历代国王虽然非常崇拜中国文化,但是自己家的王位和王室的利益始终是占了第一位的。

这个时代的琉球,进入王国时代才不到300年。琉球群岛各地在宋朝时出现了地方部落统治者-“按司”,多是村落或部落的主宰者“根人”演变过来的。他们所以能够扩大统治范围,除了社会生产的需yào

而外,似与掌握先进的生产工具,控zhì

必要的水源,以及相互征战有关。冲绳岛上的众多按司领地通过不断的争斗兼并,到宋朝和元朝时期最终出现了能够统治其他按司的大按司,比如本岛北部的今归仁按司,岛南部的岛添大里按司,以及位于岛中南部的浦添按司(即《中山世鉴》里记述的什么舜天、英祖等君主)。这些大按司被称为“世主”,其领地在元末明初时发展为山北(首都在今归仁城)、山南(岛民大里城)和中山(浦添城)三个王国,琉球真zhèng

的王国时代在这时才来临。

三国争相向大陆上的大明朝廷朝贡,并声称自己是琉球正统,彼此之间争斗不休,这就是所谓“三山时代’。其中山北国面积虽大,但地形崎岖,土地贫疥,山南国则面积太小,只有中山国人口财富最多,国力最强盛。1406年,山南国佐敷地方的按司巴志起兵,推翻了沉迷酒色的中山国武宁王,随后向明国的永乐皇帝请求册封其父思绍为中山王,1421年自己即位国王。明朝宣德五年(1430年),明宣宗赐中山王“尚”姓,因此史书中将他们写作尚巴志、尚思绍,这就是琉球王国第一尚氏王朝的来历。

尚巴志掌权后,在1416年消灭了山北国、派次子尚忠为山北监守。又在1429年击败了山南王他鲁梅,统一了三山。他把王宫从浦添城迁移到首里城,还修整了那霸港,使其成为与中国、日本、朝鲜及南洋贸易的枢纽港,为琉球国的繁荣莫定了基础。不过,当时各地方按司的势力仍然很强dà

,因此在尚巴志死后.政治上一直不稳定。琉球国号称统一,但各地的按司仍然住在本乡,拥有私兵和武装。俨然是世袭的诸侯领主,只是名义上臣服于中山王。

尚真王是琉球国第二尚氏王朝第三代国王、第九代琉球国王,1477年(成化十三年)至1526年(嘉靖五年)在位。他是第二尚氏王朝第一代国王尚圆王之子。童名真加户樽金,神号于义也嘉茂慧。

尚真王治世期间.最终奠定了琉球王国作为统一国家的政治体制。他按照中国制度,将百官分为正从九品,地位最高的是王弟、王叔、国相(摄政),居干都城者称为“某地王子”,派驻外地镇抚者则称“某地按司“。次一等为正一品到从二品的官员、包括三法司(相当于宰相)、表十五人(相当于大臣),以及物奉行所(分为用意方、给地方、所带方三座官厅,负责度支、贸易、国库出纳、保管国有时产)和申口方(包括平等方、泊地头、双纸库理、锁之侧四座官厅分别掌苍司法、户籍、外交、港口事务,文教、营造等职)的负责人,被称为“某地亲方,或“紫巾官;正三品以下为“黄帽官”,称为“亲云上“,八品以下为“红帽官“.称为“某里之子”或“某地里主亲方”。三品以下黄帽官,皆称某地亲云上。未有地方者,称某里之子亲云上,或称某筑登之亲云上。从六品,叙德郎,从七品,叙功郎,皆称某捉(相当于一村或几个村构成的地方机构“间切”)亲云上。八品红帽官,称某里之子,领地方者,称某地里主。九品红帽官,称筑登之,未入流称某子,皆不称姓名。

尚真王一改旧制,在1526年解除了各地按司的兵权,把他们全部强制集中到都城首里的“首里亲国”街区来居住,同时收缴各地领主的刀剑弓矢等兵器,将其集中存放于首里.这种法王路易十四式的做法虽然削弱了地方诸侯的力最,强化了中央集权,但是按司不再领兵作战,此后琉球国内唯一拥有战斗力的常备军就只有王宫卫队。虽然这支卫队一直保持很高的战斗力,曾经参与明朝剿灭俊寇的战斗。但由干军队数太少,仅仅千把人,根本不能抵挡日本的全面入侵,在即将到来的倭寇侵略战争中,琉球王国将为此尝到苦果。

但是,尚宁王等琉球统治者依旧对明朝怀有幻想,希望明朝能够出面压服倭人。他不喜欢和中华公司合zuò

;虽然中华公司已经是琉球最大的贸易伙伴了,但是琉球国王对大航海时代的东**况是不太了解的;虽然他听说中华公司打败了西班牙人,占领了吕宋岛;而且,中华公司基本垄断了中国到日本的海上通道,顺便也给琉球带来了大量贸易机会。但是,中华公司终久是武装的海商团体,而大明帝国朝廷依旧是正统,也是他的主子。他希望明朝朝廷能压制倭人,但是明朝的军队最好不要来琉球,当然自己的王位和权力不会失去才是最重yào

的。和中国海商合zuò

,毕竟是言不正名不顺的。琉球虽然靠经商致富,但是却继承了明朝的文化传统,商人地位不高。实jì

上,琉球的海外贸易都是王室垄断经营的,本国商人是根本没什么机会参与的。

迂腐的尚宁王拒绝了中华公司;虽然陈衷纪告sù

谢名亲方,中华公司愿意主动提供武器弹药,还可以帮zhù

训liàn

王宫卫队,但是琉球人坚决不同意。

陈衷纪无奈,只好和一齐来到琉球的罗阿泉商议下一步计划。

按照尹峰的计划,如果琉球国不愿和中华公司合zuò

备战,那么中华商馆就要自己备战。

陈衷纪再次找到郑炯,要求国王批准中华商馆在那霸港城区西边建立仓库和居所。郑炯对于倭寇的来袭忧心忡忡,也觉得中华公司似乎是一股强dà

的可以依靠的力量,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用职权把那霸港西面大块土地划归中华商馆所有。

于是,陈衷纪大手笔抛出大批银子,招募了大量本地人开始建设新的中华商馆。新商馆所占的土地近乎正方形,每边大约100步,近150米。开工后,福建籍的工匠们发xiàn

本地人非常懒散,让他们干活简直是在磨洋工。准确地说:是本地男人非常懒!相反,琉球的女人则非常勤劳能吃苦。

第182章 风雨欲来.东洋(四)

明朝朝廷的册封使者从琉球回来后,曾经留下记载,说琉球“国中男逸女劳,赶集织纫及采薪运水,皆妇人主之”,也就是说妇女是社会生产劳动的主力军,她们“钗环不带,珠翠不俱”,但是却能吃苦耐劳地干活.

陈衷纪眼见商馆工程的工期一拖再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第四团的步兵兄弟和所有商馆人员,商船水手都送上了工地,一齐参加施工。按照尹峰手书的琉球商馆建设纲要,整个商馆全部用琉球南山采集的石块,以糯米混合鸡蛋糖浆砌墙。墙高三丈,厚一尺,内搭高约两丈的木制走廊,在与走廊相对的墙体上开出枪眼和炮口。在墙体内壁一人高的地方,也预先开凿了几个炮门和枪眼。高墙四边中部和四个角落设置望楼——实jì

就是当做炮台用。

实jì

上琉球群岛上各种城堡很多,琉球本岛是王国的中心﹐自三山割据以来历代均在岛上形胜要地修筑了坚固的城塞。故琉球本岛成为琉球军防守的重点。倭人侵略琉球,如果是由北向南推进﹐届时将会登陆本岛﹐山北的今归仁城将首当其冲受到敌军的攻击。此外﹐如果倭人军队分兵行进﹐也多半会在中山以南的那霸一带登陆﹐与山北的友军南北夹攻﹐进围首里王城。受到琉球的地理制约﹐外敌的进攻路线注定了不会与预想有太大出入。而这一点早就为琉球先代诸王所预知。在南北外敌进犯的必经要道﹐均修筑了固若金汤的堡垒﹐包括那霸港湾的屋良座森城和三重城﹐以及山北的今归仁城。

屋良座森城和三重城修建于尚清王二十八年(公元1554年)。屋良座森城位于那霸港的南岸﹐配置有炮台。三重城修筑在那霸港的北岸﹐同样配有大炮﹐与屋良座森城并称为南北炮台﹐形成交叉火力﹐面对着那霸海面﹐共同守护着那霸港。当时琉球守卫力量大多布置于此﹐并也此战线修筑了防御工事﹐号称有精兵3000人驻守﹐由三司官之首郑迥亲自座镇。

那霸港西区的中华商馆实jì

上成为扼守那霸到首里的交通要道上的又一座要塞。当然,为了不刺激琉球国王,高墙上的枪眼炮口都没有打通,留下最后一寸等着危机时刻再打开。虽然中华公司陆续运来10门大炮,但是在悄悄运入商馆内部后,只能先存放在商馆仓库的最隐蔽处。

陈衷纪再次通过郑迥的关系,招募了一些华人进入商馆干活,终于在短短四个月内完成了新的中华商馆的建设。

这座商馆要塞基本上是不伦不类的,外形凹凸不平的围墙使得当地琉球人非常好奇。但是,这种多面棱形堡垒正是为了适应火器时代的到来而发明的。萨摩藩拥有强dà

的铁砲队,未来的战争中中华公司将靠这一尺厚的石墙来对付火器。还好,倭人的大炮技术很差,这么薄的墙体也是够用了。

陈衷纪在这期间上上下下地周旋于琉球国统治阶层,来往琉球本岛南北各地,结交各地王子、按司等贵族阶层。

现在,陈衷纪已经在琉球王国上层人士中得到了行事得体、热情多礼、慷慨好客的名声。

他来往琉球各地,也不忘了尹峰的提醒,时时刻刻注意各地的地理形势。他上过葡萄牙、荷兰老雇佣兵的筑城课,他通过自己的经过观察和研究,发xiàn

作为山北重镇的今归仁城可谓是琉球国内首屈一指的要塞。今归仁城是北山监守的驻守地,北山监守设立于第一尚氏王朝时代﹐中山尚氏平灭山北王后在此地设置军队镇守﹐一直延袭至第二尚氏王朝时代。这里曾经是山北王的中心﹐修筑在100米的石灰岩高山之上,北临大海,与古宇利岛遥遥相望,东西皆是悬崖﹐形成天然护城河,唯有南面有狭长的山脊,作为城池的大门(志庆真门)。此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早在山北王时代末年,此地就发生了激烈的征战。相传中山大军围攻今归仁城,山北王凭借坚城固守﹐中山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买通城内守将,内应外合,勉强打下了今归仁城。今归仁城向来是由王府派出的王宫卫队把守,以备不虞。

这座城现在由北山监守尚克祉以500兵力驻守,严防倭人军队在此登陆。屋良座森城﹑三重城﹑今归仁城总共由3000到4000人分兵防守﹐拱卫首里王城。

相比之下﹐首里城的防御就十分欠缺。本身作为琉球王国政治中心﹑王室所在地的城池首里城的防御功效十分低下。首里城建筑在标高130米的狭小高地之上﹐东西南北仅仅长270米到400米﹐但仅仅有石基﹐甚少高墙﹐一下子就将城内高大的主建筑——正殿﹑南殿﹑北殿暴露无遗(萨摩军拥有铁炮)。首里城大门通道绫门大道上的两座城门(中山门﹑守礼门)均不堪防守——与其说是城门﹐不如说是牌坊﹐首里城内正殿的基石,便是从中国运进的大青石建造的,拥有华丽的石栏,并在殿前竖有龙柱。由此可见首里城的格局完全不具备城防功能。但是﹐首里城却具有内堀与外堀﹐也可以借此死守城池。首里王城作为中山国王的居城,主要功能偏重于举行册封仪式﹐而对于防御功能却甚少考lǜ

﹐因此设计十分不合理。

整个琉球列岛分为三个岛群,中部是冲绳群岛,包括冲绳本岛、以及久米、庆良间、伊平屋,伊是名等岛屿.南部为宫古群岛和八重山群岛,北部为奄美群岛,包括大岛(奄美大岛,“奄美”即为琉球神话中天神“阿摩美久’的音译)、喜界、与论、德之、冲永良部五座主要岛屿。以及若干小岛。这些群岛上的居民同属琉球种族,语言、宗教、生活习惯与琉球王国完全相同,也发展到了以按司为地方统领的社会阶段。中华公司和这些岛的管理者也有一些贸易往来,但是无法再这些岛上取得据点。实jì

上从地理上看,这些岛都没有决定性的战略意义,琉球本岛才是最根本的所在。

东南风刮起的季节里,倭人都回到了萨摩藩。而中华商馆的商船又来了三艘,另外从广东、浙江沿海也各来了两艘商船。久米地势华人聚居区,很多华商来到琉球后,也住在那里。现在,华商们有了另一个居住处:新的中华商馆。虽然还未建成,但是大片的住宅区已经可以给华商们提供服wù

了。

琉球中山国曾经借着明帝国海禁,中国商人只能以走私方式出海的机会,成为东亚和东南亚之间最大的国际转口贸易中心。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琉球商船队把朝贡贸易搞来的中国货分销到南至吕宋、暹罗、马六甲、苏门答腊、柬埔寨和爪哇,北至朝鲜及日本的近衢一带,而其海外贸易的大宗实jì

就是对华朝贡贸易。

葡萄牙人占据澳门后,成为了中国货的最大中间商;加上“月港开海”,明朝海禁部分解除后,中国商人也能参与到海外贸易竞争中来了;于是,琉球的海外贸易量一落千丈。如今的琉球国,全靠中华公司的商船带来贸易。因此,陈衷纪由此成了琉球王室上上下下的最受欢迎的客人。每次他总能给王子、王妃、各级按司带来稀奇的西洋礼物和中国珍宝,还送了一座台湾产的自鸣钟给国王。这座自鸣钟雕刻了福禄寿三星,还可以定时跳出一座观音像。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尚宁王却很喜欢。

万历三十六年十一月,北风已经带来了丝丝寒意,琉球岛上的树叶凋零,万物萧索。中华商馆接待了一大批由日本返航的中国商船,其中大多数是中华公司的商船,或者也是挂中华公司旗帜的商船。许多船主和货主、商人都是相识的,一连数天馆内远来楼宴会上全是这些人在相聚喝酒。

陈衷纪却没有参与其中,他和罗阿泉及另一位神mì

人物正在东面的望楼上谈话。

此人是身着中国式儒服打扮,可面貌却是高鼻深目的典型西洋人样子。

这个人是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的指挥官安德烈.佩索亚,刚刚搭乘中华公司的商船来到琉球岛。不过,他是非常狼狈地来到琉球的,而且是被中国人搭救才得以逃出日本的。本来澳门的中日贸易舰队已经成了澳门葡人和中华公司合股的船队了,运往日本的中国货大多由中华公司提供。本年度的中日贸易舰队司令就是安德烈.佩索亚,他无端地在日本陷入了杀生之祸,被德川家康下令追杀,结果葡萄牙船队的其他成员为了能离开日本,毫不留情抛弃了安德烈.佩索亚。

这事和肥前日野江大名有马晴信有关。这位大名兼大海商1608年初派遣的商船在澳门港过冬,其间,船上的日本船员和另一艘日本船上的水兵们共有三四十人携带枪械在澳门街上游逛。当时居澳中国人因为倭寇的种种劣迹,一直将日本人视作不共戴天的敌人,故对此行径十分愤慨,遂向澳门市zf提出抗议。葡萄牙官员们立kè

向日本人提出:不要采取这样招摇的行为,但一向缺乏教养骄横无礼的日本船员和士兵根本不予理睬。1月30日,由一些小事再次引起骚乱,进而发生了暴乱。安德烈.佩索亚为维护澳门的正常秩序,调动了驻澳守备队,在一所建筑外筑起街垒,将肆意滋事且不听从劝告的40多名日本人就地镇压。听说此事后,澳门的耶稣会士们即刻赶到现场,经调解佩索亚同意释fàng

投降的50名日本人,但40多名日本人死于此次暴乱中。事后,日方在有关文件上签名,声明日本人承担此次事件的全部责任,葡萄牙人没有任何责任,事情总算平息下去了。

第183章 战琉球

今年八月间,澳门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在指挥官安德烈.佩索亚率领下到达长崎.有马晴信大名手下的众多日本船员死于佩索亚的镇压中,虽然,此事件并非因佩索亚引发,事后也由日本方面出具材料表示日方船员应该承担此次事件的全部责任,但有马晴信大名仍对此事耿耿于怀,伺机报复。

安德烈.佩索亚借来日本的机会,以此前停泊澳门的有马晴信部下和当地市民发生激烈冲突事件为由,向幕府统治者成功取得禁止日本人澳门航行的朱印。这其实也是尹峰暗中鼓动的结果,他写信给澳门市政厅,说只要澳门葡人禁止日本人来澳贸易,就可以增加澳门葡人在中日贸易舰队中的股份。

安德烈.佩索亚此举实jì

上意味着日本商人从此不得前往澳门购买生丝,而葡萄牙商船独占贸易特权得到公认。当然,中华公司占有澳门贸易船队近一半股份一事,日本方面是不知dào

的。这个决定遭到日本贸易商人们一致强烈的反对。

尹峰这段时间正在调整海外贸易政策;由于华天公司的搅局,以及荷兰人在印尼群岛越来越强势,在南洋方面,公司暂时全力巩固马六甲、亚齐、万丹等地的贸易市场,从巴达维亚收缩战线,避免和华天公司在巴达维亚互相压价的恶性竞争。另外,尹峰派出麦小六、黄逞等人奔赴暹罗、万丹联系英国人来华贸易。

尹峰的计划是排挤荷兰人的势力范围,引入英国人的势力对抗荷兰人。澳门的葡萄牙人当然也是中华公司的合zuò

对象,而日本人从来就是中华公司的排挤打击目标。因此,此次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尹峰主动向澳门葡人出让了一部分股份,并向安德烈.佩索亚低价提供了一批丝绸。

安德烈.佩索亚由于对在澳门施yin威的日本暴徒严厉处置,使得有马晴信心存不满,便借佩索亚到日本贸易的机会,将佩索亚在澳门杀死日本人多名,此次获取朱印意在控zhì

日葡贸易特权一一报知德川家康。接到有马晴信上诉状的德川家康顿时大怒:下令杀掉佩索亚,并声称要追究耶稣会,以及在长崎的葡萄牙人的责任。偏听一面之词的德川家康作出如此决断,立kè

使耶稣会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也使葡萄牙船队陷入危机之中。船队的葡萄牙股东们开会决定,让安德烈.佩索亚独自一人留在长崎面对日本德川幕府的愤nù

,以免祸及整个船队。

同时遭殃的还有德川家康的海外贸易代理人,耶稣会传教士、葡萄牙人陆若汉。他是安德烈.佩索亚的“通辞”——翻译。日本耶稣会面临着幕府的愤nù

,作为穷极之策,耶稣会副管区长帕奇奥建议把责任归咎到陆若汉身上,因为他作为安德烈。佩索亚的“通辞”,或许在佩索亚获取朱印的事情上起到了推波逐Lang的作用。

住在长崎的耶稣会士们进行商议,结果他们决定:为了继xù

传教活动,陆若汉必须离开日本。而安德烈.佩索亚被长崎奉行抓了起来投入了监狱。德川家康这时还没有决定完全断绝海外交往,而且也渐渐得知了澳门事件的缘由,因此也没有真的杀了安德烈.佩索亚。这时,尹峰派遣韩京来日本打探情况,主管贸易部的韩京与安德烈.佩索亚相当熟悉,闻讯主动出钱贿赂长崎奉行,把安德烈.佩索亚暗中赎了出来,带着他逃离了日本。

对中华公司感恩戴德的安德烈.佩索亚非常知趣,知dào

自己回澳门后,只有依靠中华公司才能夺回原先的地位和利益了。

他主动报gào

韩京一个情报,这是他前往骏府拜见德川家康时,从英国人三浦按针那里打听到的:德川幕府的幕吏山口直友奉德川家康命令,要求三浦按针——亚当斯明年三月份前造好五艘西洋大帆船,转交给岛津家使用;而且,是要针对琉球用兵时使用的战船,因此要求他设计一些炮位用以安置大炮。

山口直友似乎没什么保密意识,英国人三浦按针也差不多。安德烈.佩索亚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岛津家即将起兵进攻琉球王国的诸多消息;而且,仙台藩伊达政宗也将出兵支援。同时,日本国内还有不少Lang人受到岛津家的鼓动,正在纷纷南下想要参加远征琉球的军队。

最关键的一点是,似乎萨摩藩岛津家的目标不仅仅是琉球,他们正在准bèi

的西洋帆船是出远洋航行用的。而且,他们正在西班牙传教士森达明——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协助下,大量准bèi

铁砲,训liàn

大批铁砲手,并且还在耶稣会帮zhù

下绘制台湾地图。岛津家的桦山有纪还亲自到三浦按针家,向他打听前往台湾的航线有几条。

“这就是说,攻打琉球只是进攻台湾的第一步!三月……也就是说明年三月以前,萨摩藩的倭人不会开始进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衷纪在高高的望楼上感到了一丝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他转头对安德烈.佩索亚拱拱手,用流利的葡萄牙语说道:“我代表我们船主感谢您,佩索亚船长。我会写信给尹船主,让他为您在澳门的地位作出相应的安排。”

佩索亚连忙表示感谢,并且说道:“我知dào

中华公司和尹将军是葡萄牙人的朋友,我愿意在中华公司的舰队中为船主阁下效力。”

“这应该没问题,您可以到了台湾后亲自和船主阁下说。”陈衷纪打发走了满心欢喜的葡萄牙人,转身对罗阿泉说:“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萨摩藩的倭人将在明年三月份后攻打琉球,而且也将攻打台湾。其他的具体情报,什么兵力部署、船只多寡、将领情况、出兵路线等重yào

情况我们还无法打听到。”

罗阿泉有点疑惑地问:“陈兄弟,这倭寇进攻琉球倒是已经迫在眉睫,琉球国的上上下下都已经感到了威胁。但是,倭寇真的会打台湾吗?五年前他们在台北不就是全军覆灭了吗?难道他们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力量吗?”

罗阿泉是被尹峰从曾家奴仆中发掘出来的火枪射击天才。他跟着尹峰死守北山口,逃出吕宋岛后,成为了尹峰手下的神枪手;尹峰给他赎身,还他一个自由之身,让他跟着葡萄牙雇佣兵学习战斗技巧;从内心深处,罗阿泉成为了尹峰的铁杆支持者,而且对公司实力的强dà

有着一种盲目的迷信。

陈衷纪笑了笑说:“罗大哥是跑遍了南洋、东洋各地的,对倭人也是多有见识,那么您对倭人有何看法?”

“好勇斗狠,无教养,爱走极端。”

“船主就是这么说的。很难说这帮倭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对他们无论如何警惕,都是不为过的。”陈衷纪摇头苦笑道:“罗大哥,麻烦你明天就跟着韩掌柜回台湾,把那个佛郎机人佩索亚的情报gào

知船主。”

……

中华联合公司的在今年的整体发展是比较平稳的,虽然南洋那头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竞争对手华天公司搅局,但是由于中华公司控zhì

了中国货的货源地以及大部分的中国沿海航路,荷兰人主要供货商还是中华公司。

葡萄牙人和英国人面对荷兰人的强势竞争,都争相和中华公司搞好关系,极力从中华公司这里搞到更多的货物。

对于东南亚各地的小国土邦,中华公司开始表现出实力;中国人开始团结在中华公司商馆周围,团结一致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且,在众多土邦小国的互相争斗中,中华公司和西洋殖民者一样也开始插手其中,挑动各方混战以便自己夺得利益。

虽然朝廷依旧禁止“通倭”,但是中华公司借助葡萄牙人的名头,大规模地和日本贸易已经好多年了。今年在与日本的贸易中,日本商船带来的倭刀、折扇、硫磺、铜、漆器等是历年来最多的,中国输出日本的绸缎、布匹、陶瓷、白银、铜钱等也达到了历年来最多。倭人和中华公司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战争作准bèi

,但是互相之间的贸易则是达到了历年来最高峰。

在国内方面,中华公司台湾出产的自鸣钟等西洋奇器、粮食、蔗糖、铁器等货物已经畅销到了北方九边各地,南方云南各土司。特别是粮食稻米,台湾的肥沃土地虽然有着水利方面的问题,但是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使得粮食产量很高;这几年福建、浙江、江南一带灾害频仍,使得粮食产量根本不能满足东南诸省民众之需;而朝廷的腐败和苛政又使江南农业转向经济作物和蚕桑养殖业,粮食也不能自给了。因此,台湾在短短三年之内,已经成了江南和东南数省的主要商品粮供应区。

尹峰则因为出兵驱赶走了盘踞南澳岛的海盗,因功调职为福建总兵属下的金门把总,兼任台湾巡检。他已经可以穿戴上正七品绘着犀牛的官服招摇过市了,但是他除了去福州觐见巡抚陈性学时穿过,此后就压了箱底。

巡抚陈性学和高太监为了全省此起彼伏的群体**件焦头烂额,闽西的白莲教造反军已经蔓延到了江西和广东,海澄月港的海关税银则一直不能收上来,京师朝廷的催缴命令一道道发来,陈性学已经感到自己项上人头已经有点不稳了。

无可奈何的他不得不向福建沿海海商们低头。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时间去找台湾港的麻烦了。

这一年,东北地方的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派长子褚英、侄阿敏率5000兵马征讨乌拉,在宜罕阿麟(今吉林市)之战中,建州兵马大败乌拉兵,斩杀千人,获甲300副,最后攻克了宜罕阿麟城。这标志着建州女真统一东北女真各部落的速度正在加快。

第183章 战琉球

今年八月间,澳门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在指挥官安德烈.佩索亚率领下到达长崎.有马晴信大名手下的众多日本船员死于佩索亚的镇压中,虽然,此事件并非因佩索亚引发,事后也由日本方面出具材料表示日方船员应该承担此次事件的全部责任,但有马晴信大名仍对此事耿耿于怀,伺机报复。

安德烈.佩索亚借来日本的机会,以此前停泊澳门的有马晴信部下和当地市民发生激烈冲突事件为由,向幕府统治者成功取得禁止日本人澳门航行的朱印。这其实也是尹峰暗中鼓动的结果,他写信给澳门市政厅,说只要澳门葡人禁止日本人来澳贸易,就可以增加澳门葡人在中日贸易舰队中的股份。

安德烈.佩索亚此举实jì

上意味着日本商人从此不得前往澳门购买生丝,而葡萄牙商船独占贸易特权得到公认。当然,中华公司占有澳门贸易船队近一半股份一事,日本方面是不知dào

的。这个决定遭到日本贸易商人们一致强烈的反对。

尹峰这段时间正在调整海外贸易政策;由于华天公司的搅局,以及荷兰人在印尼群岛越来越强势,在南洋方面,公司暂时全力巩固马六甲、亚齐、万丹等地的贸易市场,从巴达维亚收缩战线,避免和华天公司在巴达维亚互相压价的恶性竞争。另外,尹峰派出麦小六、黄逞等人奔赴暹罗、万丹联系英国人来华贸易。

尹峰的计划是排挤荷兰人的势力范围,引入英国人的势力对抗荷兰人。澳门的葡萄牙人当然也是中华公司的合zuò

对象,而日本人从来就是中华公司的排挤打击目标。因此,此次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尹峰主动向澳门葡人出让了一部分股份,并向安德烈.佩索亚低价提供了一批丝绸。

安德烈.佩索亚由于对在澳门施yin威的日本暴徒严厉处置,使得有马晴信心存不满,便借佩索亚到日本贸易的机会,将佩索亚在澳门杀死日本人多名,此次获取朱印意在控zhì

日葡贸易特权一一报知德川家康。接到有马晴信上诉状的德川家康顿时大怒:下令杀掉佩索亚,并声称要追究耶稣会,以及在长崎的葡萄牙人的责任。偏听一面之词的德川家康作出如此决断,立kè

使耶稣会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也使葡萄牙船队陷入危机之中。船队的葡萄牙股东们开会决定,让安德烈.佩索亚独自一人留在长崎面对日本德川幕府的愤nù

,以免祸及整个船队。

同时遭殃的还有德川家康的海外贸易代理人,耶稣会传教士、葡萄牙人陆若汉。他是安德烈.佩索亚的“通辞”——翻译。日本耶稣会面临着幕府的愤nù

,作为穷极之策,耶稣会副管区长帕奇奥建议把责任归咎到陆若汉身上,因为他作为安德烈。佩索亚的“通辞”,或许在佩索亚获取朱印的事情上起到了推波逐Lang的作用。

住在长崎的耶稣会士们进行商议,结果他们决定:为了继xù

传教活动,陆若汉必须离开日本。而安德烈.佩索亚被长崎奉行抓了起来投入了监狱。德川家康这时还没有决定完全断绝海外交往,而且也渐渐得知了澳门事件的缘由,因此也没有真的杀了安德烈.佩索亚。这时,尹峰派遣韩京来日本打探情况,主管贸易部的韩京与安德烈.佩索亚相当熟悉,闻讯主动出钱贿赂长崎奉行,把安德烈.佩索亚暗中赎了出来,带着他逃离了日本。

对中华公司感恩戴德的安德烈.佩索亚非常知趣,知dào

自己回澳门后,只有依靠中华公司才能夺回原先的地位和利益了。

他主动报gào

韩京一个情报,这是他前往骏府拜见德川家康时,从英国人三浦按针那里打听到的:德川幕府的幕吏山口直友奉德川家康命令,要求三浦按针——亚当斯明年三月份前造好五艘西洋大帆船,转交给岛津家使用;而且,是要针对琉球用兵时使用的战船,因此要求他设计一些炮位用以安置大炮。

山口直友似乎没什么保密意识,英国人三浦按针也差不多。安德烈.佩索亚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岛津家即将起兵进攻琉球王国的诸多消息;而且,仙台藩伊达政宗也将出兵支援。同时,日本国内还有不少Lang人受到岛津家的鼓动,正在纷纷南下想要参加远征琉球的军队。

最关键的一点是,似乎萨摩藩岛津家的目标不仅仅是琉球,他们正在准bèi

的西洋帆船是出远洋航行用的。而且,他们正在西班牙传教士森达明——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协助下,大量准bèi

铁砲,训liàn

大批铁砲手,并且还在耶稣会帮zhù

下绘制台湾地图。岛津家的桦山有纪还亲自到三浦按针家,向他打听前往台湾的航线有几条。

“这就是说,攻打琉球只是进攻台湾的第一步!三月……也就是说明年三月以前,萨摩藩的倭人不会开始进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衷纪在高高的望楼上感到了一丝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他转头对安德烈.佩索亚拱拱手,用流利的葡萄牙语说道:“我代表我们船主感谢您,佩索亚船长。我会写信给尹船主,让他为您在澳门的地位作出相应的安排。”

佩索亚连忙表示感谢,并且说道:“我知dào

中华公司和尹将军是葡萄牙人的朋友,我愿意在中华公司的舰队中为船主阁下效力。”

“这应该没问题,您可以到了台湾后亲自和船主阁下说。”陈衷纪打发走了满心欢喜的葡萄牙人,转身对罗阿泉说:“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萨摩藩的倭人将在明年三月份后攻打琉球,而且也将攻打台湾。其他的具体情报,什么兵力部署、船只多寡、将领情况、出兵路线等重yào

情况我们还无法打听到。”

罗阿泉有点疑惑地问:“陈兄弟,这倭寇进攻琉球倒是已经迫在眉睫,琉球国的上上下下都已经感到了威胁。但是,倭寇真的会打台湾吗?五年前他们在台北不就是全军覆灭了吗?难道他们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力量吗?”

罗阿泉是被尹峰从曾家奴仆中发掘出来的火枪射击天才。他跟着尹峰死守北山口,逃出吕宋岛后,成为了尹峰手下的神枪手;尹峰给他赎身,还他一个自由之身,让他跟着葡萄牙雇佣兵学习战斗技巧;从内心深处,罗阿泉成为了尹峰的铁杆支持者,而且对公司实力的强dà

有着一种盲目的迷信。

陈衷纪笑了笑说:“罗大哥是跑遍了南洋、东洋各地的,对倭人也是多有见识,那么您对倭人有何看法?”

“好勇斗狠,无教养,爱走极端。”

“船主就是这么说的。很难说这帮倭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对他们无论如何警惕,都是不为过的。”陈衷纪摇头苦笑道:“罗大哥,麻烦你明天就跟着韩掌柜回台湾,把那个佛郎机人佩索亚的情报gào

知船主。”

……

中华联合公司的在今年的整体发展是比较平稳的,虽然南洋那头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竞争对手华天公司搅局,但是由于中华公司控zhì

了中国货的货源地以及大部分的中国沿海航路,荷兰人主要供货商还是中华公司。

葡萄牙人和英国人面对荷兰人的强势竞争,都争相和中华公司搞好关系,极力从中华公司这里搞到更多的货物。

对于东南亚各地的小国土邦,中华公司开始表现出实力;中国人开始团结在中华公司商馆周围,团结一致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且,在众多土邦小国的互相争斗中,中华公司和西洋殖民者一样也开始插手其中,挑动各方混战以便自己夺得利益。

虽然朝廷依旧禁止“通倭”,但是中华公司借助葡萄牙人的名头,大规模地和日本贸易已经好多年了。今年在与日本的贸易中,日本商船带来的倭刀、折扇、硫磺、铜、漆器等是历年来最多的,中国输出日本的绸缎、布匹、陶瓷、白银、铜钱等也达到了历年来最多。倭人和中华公司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战争作准bèi

,但是互相之间的贸易则是达到了历年来最高峰。

在国内方面,中华公司台湾出产的自鸣钟等西洋奇器、粮食、蔗糖、铁器等货物已经畅销到了北方九边各地,南方云南各土司。特别是粮食稻米,台湾的肥沃土地虽然有着水利方面的问题,但是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使得粮食产量很高;这几年福建、浙江、江南一带灾害频仍,使得粮食产量根本不能满足东南诸省民众之需;而朝廷的腐败和苛政又使江南农业转向经济作物和蚕桑养殖业,粮食也不能自给了。因此,台湾在短短三年之内,已经成了江南和东南数省的主要商品粮供应区。

尹峰则因为出兵驱赶走了盘踞南澳岛的海盗,因功调职为福建总兵属下的金门把总,兼任台湾巡检。他已经可以穿戴上正七品绘着犀牛的官服招摇过市了,但是他除了去福州觐见巡抚陈性学时穿过,此后就压了箱底。

巡抚陈性学和高太监为了全省此起彼伏的群体**件焦头烂额,闽西的白莲教造反军已经蔓延到了江西和广东,海澄月港的海关税银则一直不能收上来,京师朝廷的催缴命令一道道发来,陈性学已经感到自己项上人头已经有点不稳了。

无可奈何的他不得不向福建沿海海商们低头。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时间去找台湾港的麻烦了。

这一年,东北地方的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派长子褚英、侄阿敏率5000兵马征讨乌拉,在宜罕阿麟(今吉林市)之战中,建州兵马大败乌拉兵,斩杀千人,获甲300副,最后攻克了宜罕阿麟城。这标志着建州女真统一东北女真各部落的速度正在加快。

第184章 战琉球(二)

努尔哈赤在统一海西女真的攻势中,乌拉元气大伤,哈达、辉发又相继灭亡,形势对建州颇为有利,即将灭亡乌拉;建州女真的实力已经远超东北女真各部,从大明朝东北地方的一大隐患正在变成一种心腹大患.

在京师有极少数头脑还算清醒的官僚眼中,尹峰和努尔哈赤一南一北,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东北黑土地上,都是大明朝潜在的威胁。但是这样的清醒人实在太少,绝大多数官僚阶层依旧是党争不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虽然谁都以国事为名,实jì

上谁都没有关心过一下真zhèng

的“国事”。没有人把努酋和尹峰当做什么心腹大患,“立太子”、“福王之国”等才是大事,在他们眼中皇帝家事比军国大事、世界大势重yào

的多。

相比起来,朝廷中的比较迂腐的清流阶层大多还是把尹峰的中华公司看做海盗,认为所谓的“开海裕国,通商利民”口号,纯属是在蛊惑人心、危害社会稳定。

这个时代中国内地市场的粗放式开发已经接近基本完成,人民生齿日繁,在人口与土地的矛盾特别是在福建等沿海地区日渐突出的形势下,把国家经济发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不失为是解决当时社会危机的较好办法。当然,在传统中国文化范围内,以及当时的国际环境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需yào

极大勇气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国家经济战略重心的转移和经济体制近代转型的启动。发展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当时主流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大多数朝廷官僚,无论是否是真心信仰儒家理学观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也不可能想到要如何做。

当时的统治者对私人海外贸易的态度仍然是尽量控zhì

并防范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非如同当时的西方国家zf那样予以大力支持和鼓励。明后期蓬勃开展的私人海外贸易是在没有国家力量作后盾的情况下由民间独自向前推进的。从郑和船队灰飞烟灭开始,这就已经不是一支远洋船队的悲剧了,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朝一开始就轻易地放qì

了一次有可能突pò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瓶颈,进而推动中国社会向近代转型的重yào

契机,放qì

了一次依靠民间经济力量控zhì

东南亚贸易航线,从而重构中国东南海疆国防线、开拓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地域空间、扩大中国在亚太地区区域影响力的天赐良机,这是十分遗憾的。

尹峰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是在为中国历史发展进程补课,打补丁,或者说修改源代码。这让他感觉压力重大,喘不过气来。

尹峰在福州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南京,给南京镇守太监等人送了一轮礼,然后赶回了台湾。明朝一切事务,基本上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惯性向死路上走着,中华公司的影响仅仅局限在东南一带。尹峰尽管知dào

结局,但是对朝廷政局还是十分失望。他回台湾后,把和官府打交道的事全部交给岳父曾棋,把韩京调到吕宋去担任吕宋分公司掌柜。尹峰自己则全副心思投入到军队建设中去了。正房妻子曾倩怀孕带来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几天,他又开始象中华公司初始创建期间那样,没日没夜地忙碌。

琉球的事情并未牵扯他太多精力,尹峰这些天在为华兴钱号银行体系和内地情报机构的改组忙碌,也在工厂和军营里两头跑,忙着开发出新式的手榴弹和开花炮弹。

韩京带着罗阿泉、佩索亚回到台湾时,台湾港正在开始新的一轮城区扩建。大量新移民的到来,使得台湾港城区日益扩大,尹峰原先坚持的事先规划、统一筹建的城建计划根本不能跟上人口急剧增加的现实。在港口外和南部安平港一带,已经出现了大陆汉人移民自发建立起来的居住区。因此,韩京惊讶地看到自己不过离开台湾半年,就已经有点认不出台湾港的风貌了。

他带着人来到公司总部所在城区,惊讶地发xiàn

有一批工匠正在沿着总部区域的街道上挖掘地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韩京惊奇地问一名工匠。这工匠大约是新招募来的,并不认识经常出入总部的韩京,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里在扩建巡检司城寨,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巡检司城寨?”

尹峰不在总部,也不在自己家。

韩京带着人跑遍了港口和工厂区,最后在兵器研究部找到了尹峰。

“大东家,巡检司城寨是怎么回事?”

尹峰正在试验场看着一批试制的铁壳手榴弹依次爆zhà

,心不在焉地回答:“是韩兄啊,这一路可好?巡检司城寨将把公司总部全部包围在城墙要塞中,这是为防万一的做法。”

“私自筑城可是违反朝廷法度的。”韩京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并无什么担心忧虑之意。

尹峰淡淡一笑:“韩兄,你觉得福建官府还有空管我们这点小事吗?得了,说正事把,路过琉球时,见到纪仔了吗?”

韩京收敛起笑容:“倭寇准bèi

在明年三月后对琉球动手,而且,同时对台湾动手……”

……

韩京回到台湾港时,已经是年尾了。本来这一年台湾除了土著人叛乱外,基本没有什么战事,人们都想着要过一个平安年,但是,尹峰忽然发布大量命令,使整个台湾岛进入到了战备动员状态。

护卫队士兵日复一日地训liàn

,对此并无任何异常感觉;他们早已习惯随时随地投入作战。那些新来的大陆移民就有点感觉异样了;在自己村农田里散漫惯了的工人被严格的上下班作息制度管理着,丝毫不得松懈,连日加班加点生产火药、火枪及各种装备;农庄里新来的劳动力被庄头、庄丁驱使分批参加军事训liàn

;拖家带口来到台湾的人们忽然发xiàn

,这里的农场、工场、作坊严重缺乏劳动力,连女人也要招募去做工,特别是纺织、织染等工场。幸好沿海一带的百姓本来就有女性参加劳动的传统,为了生计,新来的移民们并无什么怨言。

在大队护卫队的武装保卫下,被招募去开拓前往台北道路的民工穿越一处处被烧毁的大肚番村社,见到成堆的土著尸体,在战战兢兢中运送大批石材往北进发。大批的粮食弹药武器被运往台北鸡笼、淡水两处堡垒,囤积在仓库内。

同一时期,全台湾岛各处,大量的护卫队分成小队深入群山绝岭,搜剿那些反叛的土著,他们身后跟着大批的汉人移民,踩着他们的足迹建立起一个个移民村庄。

又有一批新来的福建移民加入了护卫队。这些人多半是闽西山区的百姓,有的是白莲教信徒,造反后被官兵打败追杀,不得以来到台湾;有的是躲避战乱来到台湾的。这批人中几乎没有什么军户子弟,但是有一小批曾经是闽西山区山匪。这批鱼龙混杂的人一下子被投入到了新兵营,随着军事训liàn

的展开,不断有人被淘汰到庄丁队或到农庄去干活。

赵铁的部队和第四团赵宣明部换防,从吕宋返回了。这时的赵铁狂飙团已经扩展为5000人了,拥有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若干专业辅助队,还包括吕宋带回来的500名邦邦牙土著辅助兵,将用来对付本岛的土著叛乱。

赵铁在新兵营训liàn

场看着大批新兵开始长途拉练,尹峰则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人在营寨望楼上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赵铁快步登上望楼,脚一跺,立正敬礼到:“狂飙团团长、百户赵铁报到!”

他的立正,使得整个望楼都抖了一抖。尹峰笑着回转身,举手还礼道:“赵团长,多日不见,可是更加精神了啊!来来来,看看这批新兵,觉得如何?”

赵铁立正,大声说道:“属下刚才已经观察了,说实话这批新兵良莠不齐,欠缺**。依我看,有不少人虽然体力好、反应灵活,但是丝毫没有纪律观念,不太适合当兵。”

尹峰点点头:“没办法,现在我们急需扩张军队,必须在短时间把这批人训liàn

成合格的士兵。”

赵铁走到望楼栏杆前,张望了一会,低声说:“船主,哦,大人,真的要扩军吗?董事会不是没有通过今明两年的扩军预算案吗?”

赵铁是团长级军官,按规定个人得到了公司的一份可转卖的股份,同时他也是赵家澳集体出资参加的那些股份的代理人,是可以得到董事会最新最秘密的情况通报的。因此他全力支持扩军备战;这些年赵家澳子弟几乎全体移民到了台湾,整个家族陆陆续续因军功和其他手段得到的土地都已经快超过一个县大小了——当然,这些土地都是零散分布在台湾、吕宋两地的。可以说,赵家上下已经全体尝到了海外扩张的好处。

第184章 战琉球(二)

努尔哈赤在统一海西女真的攻势中,乌拉元气大伤,哈达、辉发又相继灭亡,形势对建州颇为有利,即将灭亡乌拉;建州女真的实力已经远超东北女真各部,从大明朝东北地方的一大隐患正在变成一种心腹大患.

在京师有极少数头脑还算清醒的官僚眼中,尹峰和努尔哈赤一南一北,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东北黑土地上,都是大明朝潜在的威胁。但是这样的清醒人实在太少,绝大多数官僚阶层依旧是党争不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虽然谁都以国事为名,实jì

上谁都没有关心过一下真zhèng

的“国事”。没有人把努酋和尹峰当做什么心腹大患,“立太子”、“福王之国”等才是大事,在他们眼中皇帝家事比军国大事、世界大势重yào

的多。

相比起来,朝廷中的比较迂腐的清流阶层大多还是把尹峰的中华公司看做海盗,认为所谓的“开海裕国,通商利民”口号,纯属是在蛊惑人心、危害社会稳定。

这个时代中国内地市场的粗放式开发已经接近基本完成,人民生齿日繁,在人口与土地的矛盾特别是在福建等沿海地区日渐突出的形势下,把国家经济发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不失为是解决当时社会危机的较好办法。当然,在传统中国文化范围内,以及当时的国际环境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需yào

极大勇气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国家经济战略重心的转移和经济体制近代转型的启动。发展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当时主流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大多数朝廷官僚,无论是否是真心信仰儒家理学观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也不可能想到要如何做。

当时的统治者对私人海外贸易的态度仍然是尽量控zhì

并防范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非如同当时的西方国家zf那样予以大力支持和鼓励。明后期蓬勃开展的私人海外贸易是在没有国家力量作后盾的情况下由民间独自向前推进的。从郑和船队灰飞烟灭开始,这就已经不是一支远洋船队的悲剧了,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朝一开始就轻易地放qì

了一次有可能突pò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瓶颈,进而推动中国社会向近代转型的重yào

契机,放qì

了一次依靠民间经济力量控zhì

东南亚贸易航线,从而重构中国东南海疆国防线、开拓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地域空间、扩大中国在亚太地区区域影响力的天赐良机,这是十分遗憾的。

尹峰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是在为中国历史发展进程补课,打补丁,或者说修改源代码。这让他感觉压力重大,喘不过气来。

尹峰在福州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南京,给南京镇守太监等人送了一轮礼,然后赶回了台湾。明朝一切事务,基本上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惯性向死路上走着,中华公司的影响仅仅局限在东南一带。尹峰尽管知dào

结局,但是对朝廷政局还是十分失望。他回台湾后,把和官府打交道的事全部交给岳父曾棋,把韩京调到吕宋去担任吕宋分公司掌柜。尹峰自己则全副心思投入到军队建设中去了。正房妻子曾倩怀孕带来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几天,他又开始象中华公司初始创建期间那样,没日没夜地忙碌。

琉球的事情并未牵扯他太多精力,尹峰这些天在为华兴钱号银行体系和内地情报机构的改组忙碌,也在工厂和军营里两头跑,忙着开发出新式的手榴弹和开花炮弹。

韩京带着罗阿泉、佩索亚回到台湾时,台湾港正在开始新的一轮城区扩建。大量新移民的到来,使得台湾港城区日益扩大,尹峰原先坚持的事先规划、统一筹建的城建计划根本不能跟上人口急剧增加的现实。在港口外和南部安平港一带,已经出现了大陆汉人移民自发建立起来的居住区。因此,韩京惊讶地看到自己不过离开台湾半年,就已经有点认不出台湾港的风貌了。

他带着人来到公司总部所在城区,惊讶地发xiàn

有一批工匠正在沿着总部区域的街道上挖掘地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韩京惊奇地问一名工匠。这工匠大约是新招募来的,并不认识经常出入总部的韩京,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里在扩建巡检司城寨,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巡检司城寨?”

尹峰不在总部,也不在自己家。

韩京带着人跑遍了港口和工厂区,最后在兵器研究部找到了尹峰。

“大东家,巡检司城寨是怎么回事?”

尹峰正在试验场看着一批试制的铁壳手榴弹依次爆zhà

,心不在焉地回答:“是韩兄啊,这一路可好?巡检司城寨将把公司总部全部包围在城墙要塞中,这是为防万一的做法。”

“私自筑城可是违反朝廷法度的。”韩京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并无什么担心忧虑之意。

尹峰淡淡一笑:“韩兄,你觉得福建官府还有空管我们这点小事吗?得了,说正事把,路过琉球时,见到纪仔了吗?”

韩京收敛起笑容:“倭寇准bèi

在明年三月后对琉球动手,而且,同时对台湾动手……”

……

韩京回到台湾港时,已经是年尾了。本来这一年台湾除了土著人叛乱外,基本没有什么战事,人们都想着要过一个平安年,但是,尹峰忽然发布大量命令,使整个台湾岛进入到了战备动员状态。

护卫队士兵日复一日地训liàn

,对此并无任何异常感觉;他们早已习惯随时随地投入作战。那些新来的大陆移民就有点感觉异样了;在自己村农田里散漫惯了的工人被严格的上下班作息制度管理着,丝毫不得松懈,连日加班加点生产火药、火枪及各种装备;农庄里新来的劳动力被庄头、庄丁驱使分批参加军事训liàn

;拖家带口来到台湾的人们忽然发xiàn

,这里的农场、工场、作坊严重缺乏劳动力,连女人也要招募去做工,特别是纺织、织染等工场。幸好沿海一带的百姓本来就有女性参加劳动的传统,为了生计,新来的移民们并无什么怨言。

在大队护卫队的武装保卫下,被招募去开拓前往台北道路的民工穿越一处处被烧毁的大肚番村社,见到成堆的土著尸体,在战战兢兢中运送大批石材往北进发。大批的粮食弹药武器被运往台北鸡笼、淡水两处堡垒,囤积在仓库内。

同一时期,全台湾岛各处,大量的护卫队分成小队深入群山绝岭,搜剿那些反叛的土著,他们身后跟着大批的汉人移民,踩着他们的足迹建立起一个个移民村庄。

又有一批新来的福建移民加入了护卫队。这些人多半是闽西山区的百姓,有的是白莲教信徒,造反后被官兵打败追杀,不得以来到台湾;有的是躲避战乱来到台湾的。这批人中几乎没有什么军户子弟,但是有一小批曾经是闽西山区山匪。这批鱼龙混杂的人一下子被投入到了新兵营,随着军事训liàn

的展开,不断有人被淘汰到庄丁队或到农庄去干活。

赵铁的部队和第四团赵宣明部换防,从吕宋返回了。这时的赵铁狂飙团已经扩展为5000人了,拥有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若干专业辅助队,还包括吕宋带回来的500名邦邦牙土著辅助兵,将用来对付本岛的土著叛乱。

赵铁在新兵营训liàn

场看着大批新兵开始长途拉练,尹峰则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人在营寨望楼上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赵铁快步登上望楼,脚一跺,立正敬礼到:“狂飙团团长、百户赵铁报到!”

他的立正,使得整个望楼都抖了一抖。尹峰笑着回转身,举手还礼道:“赵团长,多日不见,可是更加精神了啊!来来来,看看这批新兵,觉得如何?”

赵铁立正,大声说道:“属下刚才已经观察了,说实话这批新兵良莠不齐,欠缺**。依我看,有不少人虽然体力好、反应灵活,但是丝毫没有纪律观念,不太适合当兵。”

尹峰点点头:“没办法,现在我们急需扩张军队,必须在短时间把这批人训liàn

成合格的士兵。”

赵铁走到望楼栏杆前,张望了一会,低声说:“船主,哦,大人,真的要扩军吗?董事会不是没有通过今明两年的扩军预算案吗?”

赵铁是团长级军官,按规定个人得到了公司的一份可转卖的股份,同时他也是赵家澳集体出资参加的那些股份的代理人,是可以得到董事会最新最秘密的情况通报的。因此他全力支持扩军备战;这些年赵家澳子弟几乎全体移民到了台湾,整个家族陆陆续续因军功和其他手段得到的土地都已经快超过一个县大小了——当然,这些土地都是零散分布在台湾、吕宋两地的。可以说,赵家上下已经全体尝到了海外扩张的好处。

第184章 战琉球(二)

努尔哈赤在统一海西女真的攻势中,乌拉元气大伤,哈达、辉发又相继灭亡,形势对建州颇为有利,即将灭亡乌拉;建州女真的实力已经远超东北女真各部,从大明朝东北地方的一大隐患正在变成一种心腹大患.

在京师有极少数头脑还算清醒的官僚眼中,尹峰和努尔哈赤一南一北,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东北黑土地上,都是大明朝潜在的威胁。但是这样的清醒人实在太少,绝大多数官僚阶层依旧是党争不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虽然谁都以国事为名,实jì

上谁都没有关心过一下真zhèng

的“国事”。没有人把努酋和尹峰当做什么心腹大患,“立太子”、“福王之国”等才是大事,在他们眼中皇帝家事比军国大事、世界大势重yào

的多。

相比起来,朝廷中的比较迂腐的清流阶层大多还是把尹峰的中华公司看做海盗,认为所谓的“开海裕国,通商利民”口号,纯属是在蛊惑人心、危害社会稳定。

这个时代中国内地市场的粗放式开发已经接近基本完成,人民生齿日繁,在人口与土地的矛盾特别是在福建等沿海地区日渐突出的形势下,把国家经济发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不失为是解决当时社会危机的较好办法。当然,在传统中国文化范围内,以及当时的国际环境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需yào

极大勇气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国家经济战略重心的转移和经济体制近代转型的启动。发展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当时主流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大多数朝廷官僚,无论是否是真心信仰儒家理学观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也不可能想到要如何做。

当时的统治者对私人海外贸易的态度仍然是尽量控zhì

并防范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非如同当时的西方国家zf那样予以大力支持和鼓励。明后期蓬勃开展的私人海外贸易是在没有国家力量作后盾的情况下由民间独自向前推进的。从郑和船队灰飞烟灭开始,这就已经不是一支远洋船队的悲剧了,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朝一开始就轻易地放qì

了一次有可能突pò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瓶颈,进而推动中国社会向近代转型的重yào

契机,放qì

了一次依靠民间经济力量控zhì

东南亚贸易航线,从而重构中国东南海疆国防线、开拓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地域空间、扩大中国在亚太地区区域影响力的天赐良机,这是十分遗憾的。

尹峰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是在为中国历史发展进程补课,打补丁,或者说修改源代码。这让他感觉压力重大,喘不过气来。

尹峰在福州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南京,给南京镇守太监等人送了一轮礼,然后赶回了台湾。明朝一切事务,基本上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惯性向死路上走着,中华公司的影响仅仅局限在东南一带。尹峰尽管知dào

结局,但是对朝廷政局还是十分失望。他回台湾后,把和官府打交道的事全部交给岳父曾棋,把韩京调到吕宋去担任吕宋分公司掌柜。尹峰自己则全副心思投入到军队建设中去了。正房妻子曾倩怀孕带来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几天,他又开始象中华公司初始创建期间那样,没日没夜地忙碌。

琉球的事情并未牵扯他太多精力,尹峰这些天在为华兴钱号银行体系和内地情报机构的改组忙碌,也在工厂和军营里两头跑,忙着开发出新式的手榴弹和开花炮弹。

韩京带着罗阿泉、佩索亚回到台湾时,台湾港正在开始新的一轮城区扩建。大量新移民的到来,使得台湾港城区日益扩大,尹峰原先坚持的事先规划、统一筹建的城建计划根本不能跟上人口急剧增加的现实。在港口外和南部安平港一带,已经出现了大陆汉人移民自发建立起来的居住区。因此,韩京惊讶地看到自己不过离开台湾半年,就已经有点认不出台湾港的风貌了。

他带着人来到公司总部所在城区,惊讶地发xiàn

有一批工匠正在沿着总部区域的街道上挖掘地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韩京惊奇地问一名工匠。这工匠大约是新招募来的,并不认识经常出入总部的韩京,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里在扩建巡检司城寨,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巡检司城寨?”

尹峰不在总部,也不在自己家。

韩京带着人跑遍了港口和工厂区,最后在兵器研究部找到了尹峰。

“大东家,巡检司城寨是怎么回事?”

尹峰正在试验场看着一批试制的铁壳手榴弹依次爆zhà

,心不在焉地回答:“是韩兄啊,这一路可好?巡检司城寨将把公司总部全部包围在城墙要塞中,这是为防万一的做法。”

“私自筑城可是违反朝廷法度的。”韩京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并无什么担心忧虑之意。

尹峰淡淡一笑:“韩兄,你觉得福建官府还有空管我们这点小事吗?得了,说正事把,路过琉球时,见到纪仔了吗?”

韩京收敛起笑容:“倭寇准bèi

在明年三月后对琉球动手,而且,同时对台湾动手……”

……

韩京回到台湾港时,已经是年尾了。本来这一年台湾除了土著人叛乱外,基本没有什么战事,人们都想着要过一个平安年,但是,尹峰忽然发布大量命令,使整个台湾岛进入到了战备动员状态。

护卫队士兵日复一日地训liàn

,对此并无任何异常感觉;他们早已习惯随时随地投入作战。那些新来的大陆移民就有点感觉异样了;在自己村农田里散漫惯了的工人被严格的上下班作息制度管理着,丝毫不得松懈,连日加班加点生产火药、火枪及各种装备;农庄里新来的劳动力被庄头、庄丁驱使分批参加军事训liàn

;拖家带口来到台湾的人们忽然发xiàn

,这里的农场、工场、作坊严重缺乏劳动力,连女人也要招募去做工,特别是纺织、织染等工场。幸好沿海一带的百姓本来就有女性参加劳动的传统,为了生计,新来的移民们并无什么怨言。

在大队护卫队的武装保卫下,被招募去开拓前往台北道路的民工穿越一处处被烧毁的大肚番村社,见到成堆的土著尸体,在战战兢兢中运送大批石材往北进发。大批的粮食弹药武器被运往台北鸡笼、淡水两处堡垒,囤积在仓库内。

同一时期,全台湾岛各处,大量的护卫队分成小队深入群山绝岭,搜剿那些反叛的土著,他们身后跟着大批的汉人移民,踩着他们的足迹建立起一个个移民村庄。

又有一批新来的福建移民加入了护卫队。这些人多半是闽西山区的百姓,有的是白莲教信徒,造反后被官兵打败追杀,不得以来到台湾;有的是躲避战乱来到台湾的。这批人中几乎没有什么军户子弟,但是有一小批曾经是闽西山区山匪。这批鱼龙混杂的人一下子被投入到了新兵营,随着军事训liàn

的展开,不断有人被淘汰到庄丁队或到农庄去干活。

赵铁的部队和第四团赵宣明部换防,从吕宋返回了。这时的赵铁狂飙团已经扩展为5000人了,拥有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若干专业辅助队,还包括吕宋带回来的500名邦邦牙土著辅助兵,将用来对付本岛的土著叛乱。

赵铁在新兵营训liàn

场看着大批新兵开始长途拉练,尹峰则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人在营寨望楼上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赵铁快步登上望楼,脚一跺,立正敬礼到:“狂飙团团长、百户赵铁报到!”

他的立正,使得整个望楼都抖了一抖。尹峰笑着回转身,举手还礼道:“赵团长,多日不见,可是更加精神了啊!来来来,看看这批新兵,觉得如何?”

赵铁立正,大声说道:“属下刚才已经观察了,说实话这批新兵良莠不齐,欠缺**。依我看,有不少人虽然体力好、反应灵活,但是丝毫没有纪律观念,不太适合当兵。”

尹峰点点头:“没办法,现在我们急需扩张军队,必须在短时间把这批人训liàn

成合格的士兵。”

赵铁走到望楼栏杆前,张望了一会,低声说:“船主,哦,大人,真的要扩军吗?董事会不是没有通过今明两年的扩军预算案吗?”

赵铁是团长级军官,按规定个人得到了公司的一份可转卖的股份,同时他也是赵家澳集体出资参加的那些股份的代理人,是可以得到董事会最新最秘密的情况通报的。因此他全力支持扩军备战;这些年赵家澳子弟几乎全体移民到了台湾,整个家族陆陆续续因军功和其他手段得到的土地都已经快超过一个县大小了——当然,这些土地都是零散分布在台湾、吕宋两地的。可以说,赵家上下已经全体尝到了海外扩张的好处。

第184章 战琉球(二)

努尔哈赤在统一海西女真的攻势中,乌拉元气大伤,哈达、辉发又相继灭亡,形势对建州颇为有利,即将灭亡乌拉;建州女真的实力已经远超东北女真各部,从大明朝东北地方的一大隐患正在变成一种心腹大患.

在京师有极少数头脑还算清醒的官僚眼中,尹峰和努尔哈赤一南一北,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东北黑土地上,都是大明朝潜在的威胁。但是这样的清醒人实在太少,绝大多数官僚阶层依旧是党争不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虽然谁都以国事为名,实jì

上谁都没有关心过一下真zhèng

的“国事”。没有人把努酋和尹峰当做什么心腹大患,“立太子”、“福王之国”等才是大事,在他们眼中皇帝家事比军国大事、世界大势重yào

的多。

相比起来,朝廷中的比较迂腐的清流阶层大多还是把尹峰的中华公司看做海盗,认为所谓的“开海裕国,通商利民”口号,纯属是在蛊惑人心、危害社会稳定。

这个时代中国内地市场的粗放式开发已经接近基本完成,人民生齿日繁,在人口与土地的矛盾特别是在福建等沿海地区日渐突出的形势下,把国家经济发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不失为是解决当时社会危机的较好办法。当然,在传统中国文化范围内,以及当时的国际环境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需yào

极大勇气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国家经济战略重心的转移和经济体制近代转型的启动。发展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当时主流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大多数朝廷官僚,无论是否是真心信仰儒家理学观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也不可能想到要如何做。

当时的统治者对私人海外贸易的态度仍然是尽量控zhì

并防范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非如同当时的西方国家zf那样予以大力支持和鼓励。明后期蓬勃开展的私人海外贸易是在没有国家力量作后盾的情况下由民间独自向前推进的。从郑和船队灰飞烟灭开始,这就已经不是一支远洋船队的悲剧了,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朝一开始就轻易地放qì

了一次有可能突pò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瓶颈,进而推动中国社会向近代转型的重yào

契机,放qì

了一次依靠民间经济力量控zhì

东南亚贸易航线,从而重构中国东南海疆国防线、开拓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地域空间、扩大中国在亚太地区区域影响力的天赐良机,这是十分遗憾的。

尹峰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是在为中国历史发展进程补课,打补丁,或者说修改源代码。这让他感觉压力重大,喘不过气来。

尹峰在福州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南京,给南京镇守太监等人送了一轮礼,然后赶回了台湾。明朝一切事务,基本上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惯性向死路上走着,中华公司的影响仅仅局限在东南一带。尹峰尽管知dào

结局,但是对朝廷政局还是十分失望。他回台湾后,把和官府打交道的事全部交给岳父曾棋,把韩京调到吕宋去担任吕宋分公司掌柜。尹峰自己则全副心思投入到军队建设中去了。正房妻子曾倩怀孕带来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几天,他又开始象中华公司初始创建期间那样,没日没夜地忙碌。

琉球的事情并未牵扯他太多精力,尹峰这些天在为华兴钱号银行体系和内地情报机构的改组忙碌,也在工厂和军营里两头跑,忙着开发出新式的手榴弹和开花炮弹。

韩京带着罗阿泉、佩索亚回到台湾时,台湾港正在开始新的一轮城区扩建。大量新移民的到来,使得台湾港城区日益扩大,尹峰原先坚持的事先规划、统一筹建的城建计划根本不能跟上人口急剧增加的现实。在港口外和南部安平港一带,已经出现了大陆汉人移民自发建立起来的居住区。因此,韩京惊讶地看到自己不过离开台湾半年,就已经有点认不出台湾港的风貌了。

他带着人来到公司总部所在城区,惊讶地发xiàn

有一批工匠正在沿着总部区域的街道上挖掘地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韩京惊奇地问一名工匠。这工匠大约是新招募来的,并不认识经常出入总部的韩京,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里在扩建巡检司城寨,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巡检司城寨?”

尹峰不在总部,也不在自己家。

韩京带着人跑遍了港口和工厂区,最后在兵器研究部找到了尹峰。

“大东家,巡检司城寨是怎么回事?”

尹峰正在试验场看着一批试制的铁壳手榴弹依次爆zhà

,心不在焉地回答:“是韩兄啊,这一路可好?巡检司城寨将把公司总部全部包围在城墙要塞中,这是为防万一的做法。”

“私自筑城可是违反朝廷法度的。”韩京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并无什么担心忧虑之意。

尹峰淡淡一笑:“韩兄,你觉得福建官府还有空管我们这点小事吗?得了,说正事把,路过琉球时,见到纪仔了吗?”

韩京收敛起笑容:“倭寇准bèi

在明年三月后对琉球动手,而且,同时对台湾动手……”

……

韩京回到台湾港时,已经是年尾了。本来这一年台湾除了土著人叛乱外,基本没有什么战事,人们都想着要过一个平安年,但是,尹峰忽然发布大量命令,使整个台湾岛进入到了战备动员状态。

护卫队士兵日复一日地训liàn

,对此并无任何异常感觉;他们早已习惯随时随地投入作战。那些新来的大陆移民就有点感觉异样了;在自己村农田里散漫惯了的工人被严格的上下班作息制度管理着,丝毫不得松懈,连日加班加点生产火药、火枪及各种装备;农庄里新来的劳动力被庄头、庄丁驱使分批参加军事训liàn

;拖家带口来到台湾的人们忽然发xiàn

,这里的农场、工场、作坊严重缺乏劳动力,连女人也要招募去做工,特别是纺织、织染等工场。幸好沿海一带的百姓本来就有女性参加劳动的传统,为了生计,新来的移民们并无什么怨言。

在大队护卫队的武装保卫下,被招募去开拓前往台北道路的民工穿越一处处被烧毁的大肚番村社,见到成堆的土著尸体,在战战兢兢中运送大批石材往北进发。大批的粮食弹药武器被运往台北鸡笼、淡水两处堡垒,囤积在仓库内。

同一时期,全台湾岛各处,大量的护卫队分成小队深入群山绝岭,搜剿那些反叛的土著,他们身后跟着大批的汉人移民,踩着他们的足迹建立起一个个移民村庄。

又有一批新来的福建移民加入了护卫队。这些人多半是闽西山区的百姓,有的是白莲教信徒,造反后被官兵打败追杀,不得以来到台湾;有的是躲避战乱来到台湾的。这批人中几乎没有什么军户子弟,但是有一小批曾经是闽西山区山匪。这批鱼龙混杂的人一下子被投入到了新兵营,随着军事训liàn

的展开,不断有人被淘汰到庄丁队或到农庄去干活。

赵铁的部队和第四团赵宣明部换防,从吕宋返回了。这时的赵铁狂飙团已经扩展为5000人了,拥有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若干专业辅助队,还包括吕宋带回来的500名邦邦牙土著辅助兵,将用来对付本岛的土著叛乱。

赵铁在新兵营训liàn

场看着大批新兵开始长途拉练,尹峰则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人在营寨望楼上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赵铁快步登上望楼,脚一跺,立正敬礼到:“狂飙团团长、百户赵铁报到!”

他的立正,使得整个望楼都抖了一抖。尹峰笑着回转身,举手还礼道:“赵团长,多日不见,可是更加精神了啊!来来来,看看这批新兵,觉得如何?”

赵铁立正,大声说道:“属下刚才已经观察了,说实话这批新兵良莠不齐,欠缺**。依我看,有不少人虽然体力好、反应灵活,但是丝毫没有纪律观念,不太适合当兵。”

尹峰点点头:“没办法,现在我们急需扩张军队,必须在短时间把这批人训liàn

成合格的士兵。”

赵铁走到望楼栏杆前,张望了一会,低声说:“船主,哦,大人,真的要扩军吗?董事会不是没有通过今明两年的扩军预算案吗?”

赵铁是团长级军官,按规定个人得到了公司的一份可转卖的股份,同时他也是赵家澳集体出资参加的那些股份的代理人,是可以得到董事会最新最秘密的情况通报的。因此他全力支持扩军备战;这些年赵家澳子弟几乎全体移民到了台湾,整个家族陆陆续续因军功和其他手段得到的土地都已经快超过一个县大小了——当然,这些土地都是零散分布在台湾、吕宋两地的。可以说,赵家上下已经全体尝到了海外扩张的好处。

第184章 战琉球(二)

努尔哈赤在统一海西女真的攻势中,乌拉元气大伤,哈达、辉发又相继灭亡,形势对建州颇为有利,即将灭亡乌拉;建州女真的实力已经远超东北女真各部,从大明朝东北地方的一大隐患正在变成一种心腹大患.

在京师有极少数头脑还算清醒的官僚眼中,尹峰和努尔哈赤一南一北,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东北黑土地上,都是大明朝潜在的威胁。但是这样的清醒人实在太少,绝大多数官僚阶层依旧是党争不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虽然谁都以国事为名,实jì

上谁都没有关心过一下真zhèng

的“国事”。没有人把努酋和尹峰当做什么心腹大患,“立太子”、“福王之国”等才是大事,在他们眼中皇帝家事比军国大事、世界大势重yào

的多。

相比起来,朝廷中的比较迂腐的清流阶层大多还是把尹峰的中华公司看做海盗,认为所谓的“开海裕国,通商利民”口号,纯属是在蛊惑人心、危害社会稳定。

这个时代中国内地市场的粗放式开发已经接近基本完成,人民生齿日繁,在人口与土地的矛盾特别是在福建等沿海地区日渐突出的形势下,把国家经济发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不失为是解决当时社会危机的较好办法。当然,在传统中国文化范围内,以及当时的国际环境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需yào

极大勇气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国家经济战略重心的转移和经济体制近代转型的启动。发展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当时主流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大多数朝廷官僚,无论是否是真心信仰儒家理学观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也不可能想到要如何做。

当时的统治者对私人海外贸易的态度仍然是尽量控zhì

并防范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非如同当时的西方国家zf那样予以大力支持和鼓励。明后期蓬勃开展的私人海外贸易是在没有国家力量作后盾的情况下由民间独自向前推进的。从郑和船队灰飞烟灭开始,这就已经不是一支远洋船队的悲剧了,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朝一开始就轻易地放qì

了一次有可能突pò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瓶颈,进而推动中国社会向近代转型的重yào

契机,放qì

了一次依靠民间经济力量控zhì

东南亚贸易航线,从而重构中国东南海疆国防线、开拓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地域空间、扩大中国在亚太地区区域影响力的天赐良机,这是十分遗憾的。

尹峰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是在为中国历史发展进程补课,打补丁,或者说修改源代码。这让他感觉压力重大,喘不过气来。

尹峰在福州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南京,给南京镇守太监等人送了一轮礼,然后赶回了台湾。明朝一切事务,基本上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惯性向死路上走着,中华公司的影响仅仅局限在东南一带。尹峰尽管知dào

结局,但是对朝廷政局还是十分失望。他回台湾后,把和官府打交道的事全部交给岳父曾棋,把韩京调到吕宋去担任吕宋分公司掌柜。尹峰自己则全副心思投入到军队建设中去了。正房妻子曾倩怀孕带来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几天,他又开始象中华公司初始创建期间那样,没日没夜地忙碌。

琉球的事情并未牵扯他太多精力,尹峰这些天在为华兴钱号银行体系和内地情报机构的改组忙碌,也在工厂和军营里两头跑,忙着开发出新式的手榴弹和开花炮弹。

韩京带着罗阿泉、佩索亚回到台湾时,台湾港正在开始新的一轮城区扩建。大量新移民的到来,使得台湾港城区日益扩大,尹峰原先坚持的事先规划、统一筹建的城建计划根本不能跟上人口急剧增加的现实。在港口外和南部安平港一带,已经出现了大陆汉人移民自发建立起来的居住区。因此,韩京惊讶地看到自己不过离开台湾半年,就已经有点认不出台湾港的风貌了。

他带着人来到公司总部所在城区,惊讶地发xiàn

有一批工匠正在沿着总部区域的街道上挖掘地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韩京惊奇地问一名工匠。这工匠大约是新招募来的,并不认识经常出入总部的韩京,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里在扩建巡检司城寨,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巡检司城寨?”

尹峰不在总部,也不在自己家。

韩京带着人跑遍了港口和工厂区,最后在兵器研究部找到了尹峰。

“大东家,巡检司城寨是怎么回事?”

尹峰正在试验场看着一批试制的铁壳手榴弹依次爆zhà

,心不在焉地回答:“是韩兄啊,这一路可好?巡检司城寨将把公司总部全部包围在城墙要塞中,这是为防万一的做法。”

“私自筑城可是违反朝廷法度的。”韩京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并无什么担心忧虑之意。

尹峰淡淡一笑:“韩兄,你觉得福建官府还有空管我们这点小事吗?得了,说正事把,路过琉球时,见到纪仔了吗?”

韩京收敛起笑容:“倭寇准bèi

在明年三月后对琉球动手,而且,同时对台湾动手……”

……

韩京回到台湾港时,已经是年尾了。本来这一年台湾除了土著人叛乱外,基本没有什么战事,人们都想着要过一个平安年,但是,尹峰忽然发布大量命令,使整个台湾岛进入到了战备动员状态。

护卫队士兵日复一日地训liàn

,对此并无任何异常感觉;他们早已习惯随时随地投入作战。那些新来的大陆移民就有点感觉异样了;在自己村农田里散漫惯了的工人被严格的上下班作息制度管理着,丝毫不得松懈,连日加班加点生产火药、火枪及各种装备;农庄里新来的劳动力被庄头、庄丁驱使分批参加军事训liàn

;拖家带口来到台湾的人们忽然发xiàn

,这里的农场、工场、作坊严重缺乏劳动力,连女人也要招募去做工,特别是纺织、织染等工场。幸好沿海一带的百姓本来就有女性参加劳动的传统,为了生计,新来的移民们并无什么怨言。

在大队护卫队的武装保卫下,被招募去开拓前往台北道路的民工穿越一处处被烧毁的大肚番村社,见到成堆的土著尸体,在战战兢兢中运送大批石材往北进发。大批的粮食弹药武器被运往台北鸡笼、淡水两处堡垒,囤积在仓库内。

同一时期,全台湾岛各处,大量的护卫队分成小队深入群山绝岭,搜剿那些反叛的土著,他们身后跟着大批的汉人移民,踩着他们的足迹建立起一个个移民村庄。

又有一批新来的福建移民加入了护卫队。这些人多半是闽西山区的百姓,有的是白莲教信徒,造反后被官兵打败追杀,不得以来到台湾;有的是躲避战乱来到台湾的。这批人中几乎没有什么军户子弟,但是有一小批曾经是闽西山区山匪。这批鱼龙混杂的人一下子被投入到了新兵营,随着军事训liàn

的展开,不断有人被淘汰到庄丁队或到农庄去干活。

赵铁的部队和第四团赵宣明部换防,从吕宋返回了。这时的赵铁狂飙团已经扩展为5000人了,拥有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若干专业辅助队,还包括吕宋带回来的500名邦邦牙土著辅助兵,将用来对付本岛的土著叛乱。

赵铁在新兵营训liàn

场看着大批新兵开始长途拉练,尹峰则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人在营寨望楼上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赵铁快步登上望楼,脚一跺,立正敬礼到:“狂飙团团长、百户赵铁报到!”

他的立正,使得整个望楼都抖了一抖。尹峰笑着回转身,举手还礼道:“赵团长,多日不见,可是更加精神了啊!来来来,看看这批新兵,觉得如何?”

赵铁立正,大声说道:“属下刚才已经观察了,说实话这批新兵良莠不齐,欠缺**。依我看,有不少人虽然体力好、反应灵活,但是丝毫没有纪律观念,不太适合当兵。”

尹峰点点头:“没办法,现在我们急需扩张军队,必须在短时间把这批人训liàn

成合格的士兵。”

赵铁走到望楼栏杆前,张望了一会,低声说:“船主,哦,大人,真的要扩军吗?董事会不是没有通过今明两年的扩军预算案吗?”

赵铁是团长级军官,按规定个人得到了公司的一份可转卖的股份,同时他也是赵家澳集体出资参加的那些股份的代理人,是可以得到董事会最新最秘密的情况通报的。因此他全力支持扩军备战;这些年赵家澳子弟几乎全体移民到了台湾,整个家族陆陆续续因军功和其他手段得到的土地都已经快超过一个县大小了——当然,这些土地都是零散分布在台湾、吕宋两地的。可以说,赵家上下已经全体尝到了海外扩张的好处。

第185章 战琉球(三)

明朝军户子弟在明未实质上已经和民户在政治待遇上相差无几.世袭的军官得到是传统儒学教育,那些为考武举而设定的教学内容空泛而不实jì

,军官得靠资历逐级晋升,所掌握的战争知识主要依靠在内战外战中的自学摸索,长辈、同僚的言传身教。士兵阶层则更没有任何系统的军事知识培训,至多学习一些诸如队列和兵器的使用,甚至根本没有训liàn



因此,尹峰无法参考中国现有的所有军事制度,只能在借鉴西方火器时代军事制度基础上设计中华公司的近代化军队体制,这对于文化程度很低的海盗、渔民、农民等阶层来说,在训liàn

过程中就会淘汰一大批人。因此,尹峰采取的是典型的精兵路线,肃然护卫队包括水军、步军、骑军、炮兵总计20000人(不包括半脱产的庄丁队),但是军费开支一点也不比朝廷在九边养兵几十万人耗费的少。

这些费用除了每年的额定费用外,超出的部分全是尹峰用自己的那份股份分红在开支,加上李丽华提供的一部分费用。因此,护卫队等同尹峰的私兵,这并不是尹峰创立这支军队时的初衷,但是现在董事会部分成员的不合zuò

态度,逼得他不得不自己掏腰包养兵。

中华军的完整军官、士官、新兵、后勤制度已经在这五年里渐渐完善起来,军校培养的第一代士官生、新晋军官已经进入部队基层,中华护卫队正进入快速稳定发展阶段。这时候稳定增长的军费就成为了这一切的基础。

尹峰这些天在为军费开支烦恼,听闻倭寇即将对琉球动手,更加烦躁不安。

大规模的扩军势在必行,但是军费成了瓶口,这是尹峰最为恼火的地方。中华公司有钱,整个大明帝国的田赋税收都不如中华公司每年贸易利润多。然而,那些董事会里的商人普遍地认为中华军已经够强了,和官府也已经谈和,暂时是不需yào

扩军备战了。尹峰也不想破坏自己设立的规矩:重大经费开支和重yào

的行动必须通过董事会商议决定,因此时近年尾,明年的军费开支额度一直都没确定下来。

但是对倭寇作战的准bèi

工作不能停。除了同级别的“马尼拉号”将常驻吕宋岛外,飞字号的战舰已经全部聚集到台湾港,加上台湾船厂建造的900吨级、60门大炮的飞鹰号,总计有飞虎、飞豹、飞狼、飞鹰四艘大型战舰。

其余担任护航和兼做运输商品用的20艘三桅大型福船,常驻台湾、澎湖的10艘三桅福船、50艘两桅福船,上百艘小型帆船和渔船齐聚魍港和鸡笼淡水等地。这是中华公司水军成军以来,最大的一次集结了。赵铁的“狂飙团”将出战琉球,眼下正分批北上在台北地区集结,将在明年三月份前出发北上。

中华军作战部的年轻军官们,在老将军陈第和葡萄牙老雇佣兵库特雷等一些外籍军官带领下,正在没日没夜地策划作战方案。针对日本人的战争就没必要对西洋人保密了,所以这一次作战的参谋班底包括了大量外籍军官。

马加罗训liàn

的黑人亲卫队已经扩充到了150人,颜思齐的军校学生军在剿灭大肚番国的战斗中立功不少,当先冲入刚仔辖社,俘虏了国王(部落联盟首领)刚仔辖(这是大肚番国国王的姓)。于是,尹峰批准颜思齐成为新编的独立营营长,主要士官、军官都是学生军中的干将,因此人称“童子军”。

……

中华公司正在集结兵力备战,萨摩岛津家方面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训liàn

士兵。各地络绎不绝来到萨摩藩的Lang人武士在年尾时已经达到了1000人之多,岛津家此战虽然得到德川幕府的批准,但也不想因为聚集一堆Lang人惹得骏府的德川家康不满,主动让前来监督备战情况的幕吏山口直友掌管Lang人武士组成的“拔刀队”。伊达政宗派出支援的500名士兵、100名武士也已经启程。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成了岛津家的练兵总管,每日在操场上不辞辛劳地训liàn

铁砲手。日本人的吃苦耐劳精神还是能够适应它的魔鬼训liàn

的,只是,此刻的修道士完全不像一个上帝的传教士,根本就是一名铁血的西班牙军人。

尹峰重视情报工作是世人皆知的,但是对于封闭的日本国内情况,或者是萨摩藩的行动中华公司想尽办法也只能从间接渠道探听;外国传教士、商人或Lang人。

陈衷纪这些天已经往首里崇元寺好几趟了,企图拜见崇元寺的副主持宜谟里主。

琉球和日本之间的外交往来,往往是由僧人作为使节的。这位副主持宜谟里主刚刚前往日本国出使回来,陈衷纪想向他打听一些日本国的情况。

琉球国这次出使,主要就是为解释琉球国无法派遣正式“谢恩使”的。

所谓“谢恩使”,完全是幕府和萨摩藩的无理取闹。自万历三十年(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先后发生了数起琉球国漂流船只事件。第一宗为琉球船只漂流到仙台藩(公元1602年)﹐第二次漂流到平户(公元1603年)﹐第三次是派往明朝的贡船﹐也漂流到了平户。每次漂流船只事件﹐都在家康特别指示下﹐受到安全遣返。尤其是最后一次﹐家康想重开对明朝贸易的企图已经破灭﹐所以就更加用心处理。可以说﹐家康期待琉球的船只失事漂流到日本﹐越多越好﹐藉此向琉球施恩﹐使之对日本遣送之情心存感激﹐进而得到琉球在对明朝外交上的帮zhù



家康将护送琉球船员的任务交付岛津家﹐不得有所怠慢﹐务必保证琉球人的生命安全,同时命岛津致函琉球中山王,要求琉球国派遣“谢恩使”。家康对此高度重视﹐无非想令琉球感受到日本的好意。但是,萨摩是琉球与日本沟通的窗口,历史上岛津家与琉球国素无深交。原因不外是岛津家恃强凌弱﹑对琉球的高亢态度。早在室町时代,萨摩就单方面宣称琉球是岛津家的附庸(其实是毫无根据),这是琉球国一向所厌恶的。由于岛津家从未将琉球作为一个独立的﹑与日本对等的国家看待﹐处处羞辱琉球,所以琉球一直对岛津家敬而远之,若即若离。而这次日本居然要求琉球向家康派遣谢恩使(按规矩只能向上国派遣谢恩使)﹐无疑又在间接羞辱中山王。当时琉球国掌权的是亲明派的谢名亲方郑迥,对于日本的要求坚决反对﹐认为不应该向趾高气扬的日本派遣任何形式的使节。结果,经过萨摩的多次催促,琉球国方面依旧无意派遣正式使节来日本答谢家康遣送琉球船员的恩惠。

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明朝的册封使夏子阳前往琉球册封尚宁,日本不得不发出最后通牒﹐威逼琉球立即派遣谢恩使前往日本。但是﹐琉球最终以为接待册封使为由﹐只派出了崇元寺的僧侣宜谟里主前往日本解释琉球国无法派遣正式使节之事。同时﹐岛津方面也派遣乌原宗安前往琉球﹐将萨摩的书信呈递中山王尚宁﹐执意要求琉球尽快派遣正式使节。1608年(日本庆长十三年),岛津氏根据幕府的命令,派遣大慈寺僧龙云前往琉球,再次督促琉球国派使者来“谢恩”。

这种挑zhàn

大明朝宗主权的行动,明朝应该在琉球贡使的报gào

中多少知dào

了一点,但是明朝对日本国内情况两眼一抹黑,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整个朝廷浑浑噩噩地在内部勾心斗角中,根本无心理会几千里外的藩国命运。

当日本侵略战争迫在眉睫的时刻,琉球国统治者却也没想过明军会为此出兵,因此琉球国内也在备战。无奈国小力弱,琉球感染明朝文弱之风也太多了一点,军事武备松弛,除了谢名亲方郑迥一派少数人认认真真地备战,其余大多数琉球贵族地主都是在混日子、得过且过。

陈衷纪非常担忧眼下的琉球局势,但是他努力了大半年,却根本无法说动任何一个琉球实权人物支持他。谢名亲方郑迥也是对中华公司毫无信心,虽然批准了中华商馆的建立,但是却再也不许中华公司增加驻馆的人数了。因此,陈衷纪手下能战之士,只有自己带来的和后期陆续赶到的第四团老兵200名,特种营战士30名,另外就是驻馆的伙计、仆役、书办等人,大多数虽然经过军训,却都是从未真zhèng

动过刀枪的半吊子。随着商船陆陆续续归国,那霸港的中国水手也越来越少,最终只有20多名水手因病留在琉球过冬。

开春前后,萨摩藩的大军可能就会打来了,陈衷纪已经急得虚火直冒了。但是崇元寺的副主持宜谟里主却非常的有耐心,非但以举办法会为由晾了纪仔三天,今天总算召见了陈衷纪,却一见面就玩起了茶道。

从正午到黄昏,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时,僧人点着了蜡烛。盘桓了半天一无所得的陈衷纪正沮丧地打算告别,一直就在东拉西扯大明风物的宜谟里主却开口道:“陈施主是想要什么?”

第186章 战琉球(四)

琉球王家寺庙崇元寺的副主持宜谟里主开口问道:“你们如此急切地想帮zhù

我们小小藩国,到底为了什么?”

纪仔坐直身子,正色道:“帮zhù

琉球民众.”

“你们是商人,天下有商人不趋利的吗?”宜谟里主是个年近中年的和尚,瘦长精神,却是一脸狡黠之色。他磨了纪仔半天的耐心,这时才说实话:“少年人,你很有耐心,能忍受我的怠慢和拖沓,看得出你是诚心而来的。非是老衲怠慢,实在是我国国运命悬一线,我家国王不得不慎重啊,因此老衲也不得不考察你一番。”

纪仔心里腹诽不已:这秃驴搞什么花样,白白让小爷在破庙里Lang费时间!

他点点头,一脸真诚地说:“保住琉球不落入倭寇之手,就是我中华公司的利益所在。”

“大明朝呢?”宜谟里主淡淡一笑问道:“天朝举国上下,难道只有你家主公一人想着要帮琉球抵御倭寇吗?不用瞒我,我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了,这半年之间,你已经是琉球中山国的名人了。不过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相信你,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公司的。”

陈衷纪无所谓地摇摇头:“天朝官员之中,我家船主是大明朝唯一一个关心琉球国国运安危的人。中山国内是否有人相信我,在下不在乎。我家船主常说,琉球是大明朝的属国,自然不能让倭寇染指;而且,我中华公司每年在琉球得到几万斤硫,上万斤蔗糖,我们则把天朝出产的丝、绢、茶叶、铁器卖给你们,这是对大家都有利的。我们不想这些利益被倭寇掌控。所以,无论中山国是否需yào

我们帮忙,我们都会在琉球与倭寇开战。”

宜谟里主闻言摇头苦笑:“小子,你说的倒是非常直截了当啊!”

“我说的是实话。您是国王陛下的王家寺庙住持,经常可以面见国王,而且这一次又去萨摩藩走了一遭,所以在下特地前来,一则打听一下萨摩藩的近况,以便公司方面能做好准bèi

;二则,希望主持能够在贵国王面前疏通一下……”陈衷纪没有耐心再和这批琉球的贵族阶层打太极了,非常直率地说:“无论如何,我们公司是绝对不许倭寇占据琉球的。”

“我国有王家卫队,对倭寇同仇敌忾,未必就会失败。”宜谟里主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陈衷纪低头喝茶,冷冷地一笑:“主持大人,萨摩藩是倭人西南强藩,人口国土都超过琉球很多,虎狼之兵有近五千人。不瞒您说,我已经观察过本岛的防御﹐除王家卫队千余人之外,其它的五﹑六千人不过是临时纠集的乌合之众。”

宜谟里主摸摸自己的和尚光头,苦笑道:“年轻人,传说中你是谦和有礼的士子,如何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陈衷纪叹气:“没办法,你们国中的诸位大人,没有一个愿意听我的金玉良言。”

主持和尚犹豫了一会,叹气道:“好吧,虽然我依旧不相信一伙商人能帮得上什么忙,看在你是诚意而来,老衲会在国王面前为你说上几句好话的;至于萨摩藩的情况,我都写在这里了。”宜谟里主把一卷纸从身后茶几下取出,交给了陈衷纪:“不要声张,这是我给国王陛下报gào

的抄本,你看了之后就烧掉。”

陈衷纪回到中华商馆之后,直奔仓库而去。作战部先遣分队的两名参谋军官已经在商馆仓库的一角布置琉球地图了。

一名年轻得过分的军官在看着手中的文案,一边指点着地图给罗阿泉、张海、麦阳天等人讲解:“……琉球军还在德之岛部署了3000兵力﹐由郑迥之女婿翁盛栋驻守﹐不过在离萨摩藩最近的奄美大岛却没有琉球军驻守。”

张海、麦阳天本来是台湾港南炮台的驻防营主官和监军,张海更是澎湖岛风柜尾之战的功臣,此次被派来琉球帮zhù

陈衷纪防守中华商馆。

众人看见陈衷纪,几名年轻参谋军官立kè

立正敬礼,罗阿泉、陈海等人只是打了个招呼。

参谋军官们都是军校刚出来的实习生,常常见到尹峰在军校巡视时纪仔就跟在身后,而且也曾经和他一起在课堂里上课,虽然比较相熟但对他可不敢怠慢。

陈衷纪对形式主义没有兴趣,对几个年轻参谋扬扬手中一卷文书道:“总算没有白跑,那老秃驴交给我这些资料,全是他出使萨摩藩时所见所闻,你们赶紧看一下,重yào

情报摘录后上报船主。好了,你们继xù

汇报情况,让陈大哥等人熟悉一下琉球岛情况!”

参谋军官点头道:“是,我们继xù

……这奄美大岛纳入琉球王国的统治不过是前几代中山王时代的事情﹐对于奄美大岛可以说根本没能有效统治。所以大岛的防御仅仅委任给当地的望族具志安辰(称为大亲)处理。”

一张琉球地图上标出了琉球军的所有驻防地,参谋军官继xù

指点着地图说道:“三重城与屋良座森城并称为那霸港南北炮台﹐形成交叉火力﹐面对着那霸海面﹐共同守护着那霸港。琉球守卫力量大多布置于此﹐并也此战线修筑了防御工事﹐号称有精兵3000人驻守﹐由三司官之首郑迥亲自座镇,严阵以待。另一处琉球军重兵把守的山北重镇今归仁城,有北山监守向克祉率领的500兵力驻守;首里王城由三司官之一浦添朝师驻守﹐同样号称精兵数千。另外﹐三司官之一马良弼(名护良丰)则引兵千余驻防国头﹐伺机支援北山监守的今归仁城,此人据称亲近倭寇,专主对倭人和好。”

参谋军官吞了口唾沫,接着说道:“以上估计总共兵民约五六千人左右﹐但是具我等这半年来的观察,整个琉球仅仅有郑迥所部王室卫队,实jì

只有千余人比较能战。其它的人不过是临时纠集的乌合之众﹐一旦开战必定各自作鸟兽散!而且,琉球国都是文臣领军,不晓军事,士兵也疏于训liàn

,到时根本不是萨摩藩百战武士的对手。”

陈海呸呸连声,苦涩地笑着说:“直娘贼,这不是说到时又得靠我们孤军死守了吗?”

陈衷纪笑着说:“陈大哥难道还怕守城?你可是和赵团长一齐死守风柜尾,对抗十几倍于己的官兵也丝毫不害pà

的啊!”

陈海挥挥手道:“纪仔,少来这套恭维话。你陈大哥好歹也去军校听了几天课,虽然斗大的字还是认不得几个,多少也是知dào

一些打仗时讲究地形地势的道理;现在的中华商馆背靠那霸港城区,三面都是平地,只有浅浅的一条排水沟围绕,简直是四面受敌,毫无地形优势可言,哪能和风柜尾比!”

陈海站起身,焦躁地走来走去:“为今之计,就得请船主多派些人马来协助防守……”

陈衷纪立kè

打断他的话说:“别想了,我在琉球岛上里里外外跑了半年了,国王和三司官死活就是不许我们增加驻馆人数……”

“那么,增加军备,添置大炮、火箭、手榴弹和火药桶,同时,要把围绕商馆的排水沟挖深挖宽,成为真zhèng

的护城河。还有,一旦战事展开,如何及时通知船主大人?”

陈衷纪点点头道:“飞鸽传信的线路已经建立,半年来在琉球已经培养了五只信鸽,也就是说我们有五次报信的机会。其他的事项,等到海魂号下一次来那霸港时,基本可以解决。”

罗阿泉抬头问道:“纪仔,海魂号几时来那霸?现在可是刮北风的时节,就算海魂号跑得快,可也得靠风行驶啊!逆风北上,这海魂号何时能到那霸?”

陈衷纪摇摇头道:“最后一次信鸽传书时,船主传来的消息说十天之前,海魂号就已经出发。这可能是风向改变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获得补给了。”

陈衷纪沉思片刻,抬头说道:“诸位兄弟,无论如何,船主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到时,船主对倭寇有大动作大棋局,我们也是其中重yào

的棋子。如果三月开战,在强烈北风影响下,公司是无法派出大部队支援我们的。所以,我们即使能够得到支援,也会是非常稀少和零散的。此间要到五月间才会改变风向,而我们可能要在此坚守两个月。”

这时,一名打扮成伙计模样年轻人快步跑进仓库,小声地说:“陈掌柜、诸位大哥,海魂号到了!”

这一次海魂号在台湾出发后,逆风行船,100名全体船员耗尽了体力转舵调帆,与呼啸的北风斗争了十多天,好不容易来到了那霸港。港内的琉球官员吃惊不小,从来没有中国船只在冬天这个时候还会北上来到这里的。

海魂号借口是给商馆运输给养的,用重金贿赂港口官员后,使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把十门小型野战炮、200杆燧发火枪、200颗最新产的手榴弹和上万斤火药、子弹搬进了中华商馆,同时还有几千斤的吕宋出产的玉米、番薯等易储藏的食物运进了中华商馆,加上先前的粮食储备,足够三百多人吃上四个月的了。

在中国人眼中,琉球局势已经非常紧张,但是琉球国的备战工作确实拖拖拉拉毫无成效,兵士训liàn

根本就是在走过场作秀,王家卫队的武器装备更加令中国人绝望。琉球王家卫队基本没有什么火器,仅有的是仿制中国式的大炮,装填一次要耗费半天功夫。

现在,陈衷纪对于中华商馆能够独立防守三个月时间根本毫无信心。

第187章 战琉球(五)

新年时节,多年来尹峰总算和妻妾们过了一次团圆年.曾倩预产期在四月份,尹峰非常担心琉球战事一开,自己会错过妻子头胎孩子出生的日子,因此抓紧时间多陪陪曾倩。

为琉球作战所作的准bèi

工作依旧在紧张进行。尹峰的军费支出和琉球作战经费在董事会上依旧没有通过。股东分红大会上,他倒是因为今年分红超过去年而得到大多数股东的支持,因此被奖励多分了1000股红利,大约值200000两白银,尹峰转手把这些股份卖给了广东的一些富商,把现银当做了军费直接投入到了护卫队。

没有人愿意和日本人打仗,而大多数股东对在南洋抢占土邦小国的领土很感兴趣,表现出典型的欺软怕硬。很多海商、海盗都是和倭寇打过交道的,他们大多数知dào

倭寇彪悍善斗,因此并不想为了琉球和倭人交手。

三月份,临近倭寇预定出兵的时间了。台北港口一带,水军主力四艘飞字号除最大最新的飞狼号仍然需yào

改进,因此留在台湾以外,其余三艘将出击琉球。狂飙团4000名战士和辅助军1000人,李魁奇专业炮兵团、特种营等部队都已经集结在台湾港口。除此外,一大群西洋冒险家组成的外籍雇佣兵也已在台湾港整装待发。

“这帮子西洋流氓作战拼命不假,可是军纪奇差,杀人如麻。我们是救援琉球的仁义之师,让这帮子洋人去琉球作战,不太妥当吧?”曾棋和尹峰一齐在南炮台观看外籍雇佣兵队伍起航前往台北,他忧心忡忡向尹峰询问道:“这帮子洋人杀戮之心太重,良莠不分,这样会使琉球民众对我中华公司有不满……”

曾棋在吕宋岛见过外籍雇佣兵烧杀日本町的惨烈场景,一向对他们没有好感。

尹峰见曾棋满脸忧色、确实真的很担心,只好低声说道:“岳父大人放心,这帮子洋流氓不会去琉球的。”

曾棋大惊,低声问:“贤婿,到底怎么回事?”

尹峰环顾左右,得yì

地笑笑说:“琉球之战不仅仅是为了保住琉球,也是要保证琉球今后不再受到萨摩藩的侵扰。因此,我将带领飞字号战舰和李星第三团的一部分、加上外籍雇佣军直接进攻萨摩藩本土。”

“进攻萨摩藩?直接攻打倭国本土?”曾棋惊讶地张大嘴,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在加入尹峰的事业之前,他对倭寇的了解十分模糊,根本不了解日本国内的情况。在给尹峰做事后,他在耳闻目染下才渐渐了解了一些日本国概况。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尹峰竟然要去攻击日本国本土。要知dào

煌煌大明朝在倭寇最猖獗的时候,都没有能力打到日本本土。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打垮了琉球北方几百年来最大的祸害,也是替我们台湾北方消除了一个隐患啊!”尹峰见自己岳父大人的吃惊神色,只好继xù

耐心解释道:“这日本国内藩国林立,德川大将军幕府正忙着稳定国内局势,是不会乐意看到西南地方有一个强藩的;更重yào

的是,日本国内希望和我们大明国作生意,所以,我确定,即使我打垮了萨摩藩,日本国也不会因此和我们开战。即使开战,制海权最为要紧,而倭寇最能战的水军众已经瓦解,有我们中华公司的飞字号巨舰在,我们也有把握战胜。”

曾棋勉强点点头:“还是小心为上,能战则战,不可勉强啊!”

尹峰点点头,口中称是,心中却想着这岳父大人在传统的官场混久了,实在太缺乏对外部世界的了解了。德川家康现在正准bèi

把丰臣秀吉势力的最后一点残余灭掉,侵略琉球只是让萨摩藩消耗实力的诡计,万一成功也可以捞一把,无论如何德川幕府不会吃亏。

此刻,日本人的战备进入最后阶段。之所以把战争开始时间定在三月,是因为到这个时候,装备岛津家铁砲队的燧发枪才能全部生产出来,一共两千把。

这是所谓三浦自来火铁砲,是岛津家出钱,英国人三浦按针和日本工匠一齐开发制造出来的日本第一代燧发枪。日本人曾经直接从葡萄牙人处学得了火药与火绳枪的制造与使用技术,并很快仿制成射击效果良好的火绳枪。日本人学习改进武器技术的速度很快,由于火绳枪的性能来自中国明朝的手铳优越,所以很快得到日本各大名的支持和推广。于是,日本在制造火器伊始便直接步入仿制葡萄牙火绳枪的轨道,而不走朝鲜兵器制造部门仿制中国明朝铳炮的歪路。在种子岛铳试制成功后,日本的种子岛锻冶、芝迁清右卫门锻冶、堺铁炮锻冶、国友铁炮等作坊,纷纷成批制造各种火绳枪,从而在16世纪后期出现了制造火绳枪的高潮。在这种高潮中,日本的火器研制者对火绳枪又作了许多改进,其性能已超过了葡萄牙人制造的火绳枪,成为日军作战训liàn

的重yào

武器。

现在这批燧发枪-自来火铁砲是堺铁炮锻冶、国友铁炮等作坊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岛津家自己也造了数百杆。不过,这首批4000杆燧发枪,一半被岛津忠恒送给了德川幕府,因此只有2000多杆能投入作战。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对岛津家铁砲队进行了半年的魔鬼训liàn

,现在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日本庆长十四年)三月七日﹐岛津家集结了3500兵力﹐共计船只百余艘,以桦山权左卫门卫久高和平田增宗﹑伊集院久元为正﹑副大将,在萨摩的祇园洲誓师。三月二十四日﹐从山川港出发﹐日内抵达口永良部岛,停泊一天,翌日南行。三月二十七日之后﹐因洋流和风暴走散的船舰重新编队,越过了日﹑琉两国的天然国界——吐噶剌列岛南端,进入了琉球的奄美大岛水域,陆续在深江浦集合,准bèi

登陆奄美大岛。

在萨摩军出发之前一个月,幕吏山口直友掌管的Lang人“拔刀队”1000余人,仙台藩伊达政宗派出支援的500名士兵、100名武士却早就启程了,目的地指向南方。

冬日的台湾港停泊着大打小小百余艘商船、渔船、渡船,其中大多数是在此中转货物的中国商船,也有来自南洋、西洋各国的商船,其中有新到达的日本商船五艘。

北炮台的瞭望员早早地把一份报gào

一式两份提交到了公司安全部、护卫队军情部。林晓和尹峰手中的报gào

说明:有仙台藩、长崎奉行的各两艘朱印船到港贸易,另外还有一艘日本商船打着有岛津家的丸十字旗,请求上峰的处理意见:是否允许它靠岸?

萨摩藩的船这个时候来台湾,意欲何为?

尹峰把林晓找来碰头,两人觉得虽然战事临近,但这是商船,似乎没什么可疑的。而且萨摩藩和中华公司毕竟还没有正式开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似乎没理由拒绝他们靠岸。因此,尹峰发布命令,让在港口守卫的第三团派人到萨摩藩的船上仔细检查一下,如无异样就允许停靠码头。同时,码头的守卫力量加强,南北炮台在日本船在港期间都要保持警惕。

尹峰还不放心,让林晓派出安全部密探,严密监视南岸安平一带的日本町。

本来尹峰是坚决不许再台湾建立日本町的,但是董事会的韩平父子却倡议准许日本人居留台湾港。加上这些年中华公司和日本的贸易额日益增加,来往的人员频繁,因此在去年的时候,尹峰同意了就在港口南岸安平新城区靠东的位置建立了日本町。现在日本町常住居民大约是150多人。

……

“老爷,该起床了!”

尹峰这段时间忙着备战和武器开发,实在是太累了,昨晚还强撑着在麦婉儿屋内奋战了几回,因此早上睡起懒觉,麦婉儿推了半天才把他推醒。

“干嘛,今天是休息日啊!”尹峰懒懒地躺着不愿起来,顺手对麦婉儿上下其手。台湾岛和中华公司全都实行十天一个沐浴日的传统作息制度,因此尹峰今天想懒床。麦婉儿格格娇笑着跳下床,笑着说:“老爷想来是忘了,今天是台湾教堂重开的日子,你答yīng

李大小姐的,要陪她去教堂的。”

“哎呦!”尹峰滚下床来,急忙说:“好婉儿,快给我换衣服,别耽误了时间……”

婉儿抿着嘴笑着:“瞧你这记性!”

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等人回到北京后,最终得到了利玛窦的同意,答yīng

了尹峰的条件,并和他签订了协议,付出了第一笔象征性的赔偿金。因此,台湾天主教教堂正式重开了。同时,利玛窦还派了几位饱学之士来到台湾,正式在台湾开办了一所科技学校,教授中华公司选派的学生。尹峰甚至还允许传教士们在科技学校内讲《圣经》,当然,学员有权自由选择是否听讲。

尹峰计划中,将利用这批博学的传教士来培养自己的科技人才。在原有的技术学校上课的外籍教师中,大多是一些葡萄牙、荷兰的工匠、技师和流Lang文人,而当时欧洲的教育中心还是掌握在教会手中的,而耶稣会是最积极学习新科技知识的传教会,因此尹峰才会让他们开办学校。最终,技术学校和科技学校将合并,成立台湾科技大学,全面引进欧洲的科学技术。

作为笼络耶稣会的手段,尹峰只好陪着李丽华去参加星期日弥撒。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工场去除了加班的工人外,来往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商业区和市场区还是人山人海,各国商人小贩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重新开张的教堂吸引了台湾岛上的全部天主教徒,同时巴拉达斯组织的唱诗班在教堂外也吸引了数以千计的老百姓。

尹峰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堂内,听着一名华人神父叽叽呱呱说着什么,什么也没听明白,心里在为琉球的陈衷纪担心:怎么还没有开战的消息?难道说自己这个搅乱历史的大蝴蝶居然使琉球战事消失了?不会,萨摩藩在进行军事动员的情报不会有假。那么,为什么萨摩藩还不开战?

第188章 战琉球(六)

黄昏时分,热闹了一天的台湾港也渐渐安静下来.

林晓正在南炮台视察。他挂着护卫队军情部副主管的头衔,因此也穿上了黑色的中西结合式军服,正经八百地走在炮台上。现在,第四团赵宣明部已经调防吕宋,这里驻防的是第三团李星部的一个营。

作为尹峰的首席安全官员和情报主管,他实在是不太称职的,几次让尹峰遇刺,几次让敌人算计。他还能继xù

担任这些职务,主要是尹峰信任他,也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可用。但林晓有个好处,能够认真学习,脑子灵活,适应能力强。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从失败中学习,已经基本胜任自己的职务了。

以前的顽劣痞赖已经完全在他身上消失,林晓不辞辛劳地整天忙乎着。

如今他看着东边的日本町,琢磨着琉球战事开始后,是不是要动用庄丁队封锁日本町。忽然,身后有人惊呼:“火!火!港口那头起火了!”林晓浑身一激灵,转身看去,果然,码头区的某个区域突然之间腾起了火光。

同一时刻,台湾港城区内腾起了一道火光,“轰!”一阵巨大的声响滚滚而来!

那是公司总部方向!

……

就在这几天,在琉球群岛方向,岛津家的军队行进迅速,在数日之内就从萨摩进入了琉球的领域。三月二十七日之后,因洋流和风暴走散的岛津船舰编队,陆续进入深江浦,准bèi

登陆奄美大岛。

奄美大岛的按司具志安辰大亲根本没有抵抗,几天后该岛就落入萨摩军手中。岛津军在奄美大岛停留候风三日﹐在三月三十日﹐离开奄美大岛﹐向南攻取德之岛。

翌日抵达德之岛的龟津﹐受到郑迥女婿翁盛栋所部300名士兵的迎击﹐被岛津军打得大败﹐翁盛栋伤重战死。四月四日,岛津军离开德之岛,攻取冲永良部岛,岛上兵民居然不战而降,该岛亦于当日沦陷。

从三月二十七日起﹐岛津军攻取奄美大岛﹐到四月四日征服冲永良部岛﹐历时不过七日。至此﹐琉球王国北部领土(包括奄美大岛﹑道之岛﹐道之岛又包括了冲永良部岛﹑德之岛﹑舆论岛等)完全丧失﹐北方的门户顿开﹐琉球本岛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萨摩藩的兵锋面前。

奄美大岛遭到袭击的消息在五天后传到琉球本岛那霸港,陈衷纪放出信鸽三只,携带同一条信息:“琉球之战开始,奄美大岛失陷”

其中两只信鸽在三天后穿越了海洋、顺着北风成功来到了台湾港中华公司总部。信鸽们惊讶地发xiàn

,它们出生和接受培训的老家,公司总部前院一片狼藉。

就在三月三十日晚间,西历公元1609年5月3日,星期天,德之岛遭到萨摩军攻击的那一天,1000名倭寇Lang人偷袭了台湾港城。

同一日,仙台藩藩兵500人坐着三艘大型西洋帆船,打着葡萄牙旗帜,企图冲进台湾港。

同一天晚上,西拉雅四大社相继爆fā

叛乱,叛乱者和支持中华公司的本族人打成一团,还袭击了城北护卫队军营。

当日,台湾岛还无人知晓战事已经开始。

尹峰在陪着李丽华从教堂出来后,还设宴招待了巴拉达斯主教和由澳门来台湾的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以及利玛窦派来几名博学的传教士。巴拉达斯告sù

尹峰,金尼阁等人已经出发回欧洲,履行和尹峰签订的协议:为他去收集欧洲科技书籍去了。

尹峰随后一直在城北兵器研究部和火器四人组一齐研究新式开花弹。尹峰很有自知之明,他作为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在于预知和把握历史发展脉络、以及可以借鉴后人经验。中华公司的创建,尹峰最大的功绩在于规章制度的创建(或者说“抄袭”)以及用个人魅力积聚了人气,其他如在官场与官僚们打交道,他借重曾棋;商业贸易他委托曾景山和韩家父子,内政管理也委托曾棋,刑名施法他委托曾棋和林晓,西方科技的传播就是让传教士们去做,实jì

上很多时候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只有军队建设、情报工作这些没人能做的事,他才事无巨细亲自动手。不过火器设计发明工作却纯粹是他的个人爱好,作为军史爱好者和有过半拉子军旅生涯的记者,他一直就喜欢兵器。

尹峰不务正业地沉浸在火器设计中,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天黑时分。

这时,火器四人组的老大林清走了过来,好心地劝说道:“大东家,天色已晚,这图纸明日接着再画吧?”他心里腹诽不已:“你一个人废寝忘食地在这里消磨时间,害得我们大伙全都不敢回家休息……”

话音刚落,“轰隆隆”一阵爆zhà

声滚雷般传来,震得研究部设计室窗框哗哗作响,屋顶灰尘不断落下。尹峰蹦了起来,与众人一样大惊失色-这爆zhà

声来自公司总部方向!

“砰!”研究室大门被撞开,亲卫队队长林跃闯了进来,气急败坏地大喊:“大人,敌人袭击了研究部正门!”

果然,兵器研究部前院爆fā

出一阵火枪射击声,随后是人声惨叫以及连串的冷兵器撞击声。

尹峰立kè

冲到门口,见到前院已经是一片火光,护卫队驻防在此的战士纷纷从后院冲出,手拿各种武器向前院冲去。这个时候,整个台湾港都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到处都有火光冒出,刀枪磕碰声、火枪射击声、人员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对头,不可能只有正门一路敌人!”虽然还不知dào

来袭敌人是谁,但是如此大规模、统一的偷袭,作为防卫重地的兵器研究部不可能只有一路敌人前来袭击。尹峰敏锐地从一时的迷茫中反应过来,抓住林跃道:“带上二十个人,去仓库重地,防止敌人偷袭。”

林跃犹豫了一下:“那您这里……”

“快去!快!”尹峰推了他一把:“这里是研究部中心地带,你们守住前后院,我这里就不会有事!快走!”

林跃带着20名亲卫立kè

跑步向后院的仓库跑去。自从上一回葡萄牙人企图盗取新式火器造成仓库大爆zhà

后,兵器研究部就把仓库建在了后院,和驻防的护卫队在同一区域,以加强看守。前门的激战吸引了大批护卫队队员,因此此刻后院仓库只剩下了10多名战士,在一名什长带领下坚守仓库。

林跃刚刚赶到后院回廊外,就听得里面一阵墙倒屋塌的哗啦声,然后就是一片混乱的喊叫:“后面!敌袭!”

“后墙被突pò

!紧守岗位!小心……”

“什长!什长死了!弩箭!小心!”

“呯呯呯!”护卫队队员的燧发火枪开始射击了。黑暗之中,不明身份的敌人偷偷穿过兵器研究部后面的工厂区人工河道,翻越厚实的后墙,冲进了后院。十多名护卫队员短时间内被对方的弩箭和不明暗器击倒。

几个黑影扑到了仓库大门外,举起手中家伙砸门。不过兵器研究部的仓库大门是沉重的铁门,没有什么大家伙一时半会是砸不开的。

林跃带队冲进后院,几个机灵的亲卫战士已经跃上了院墙。没时间分辨敌我了,林跃冲着前方扣动燧发手枪的扳机,同时大喝道:“射击!”

二十多号护卫队员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配备的两把燧发手枪、一杆燧发长枪内的子弹对着后院晃动的黑影发射完毕。

“呯呯呯呯!”

打完三轮后,林跃拔出腰刀,其他战士上好刺刀,一声大喝“杀!”冲了进去。

尹峰在林跃离开后,带着四人组和其他几个技师、工匠、自己的十名亲卫迅速向西厢房前进,沿途不时有惊慌的工匠、值班护卫加入他的队伍。最后来到火药库时,他身后已经跟了三十多号人了。

“所有工匠、技师都下地下室去,都要拿上武器,准bèi

作战。”尹峰转身对一名自己的亲卫道:“你带五个人和这几个护卫队的弟兄守住这里,一定要保护好火药库和地下室里的工匠师傅们!”

他转身带着五名贴身黑人亲卫向前院走去,四人组的老大林清惊呼道:“船主大人,外头危险啊!你也下来暂避一时吧?”

“轰!轰!”由南边传来沉闷的雷鸣,所有人一时间都停止了动作。尹峰抬头向南方漆黑的夜空中我望去,港口方向闪动着冲天火光。他摇头叹息:“是南炮台在开炮!快下地下室!这是命令!”说罢推了林清一把,带着黑人亲卫冲向前院。

在路上,驻防研究部的护卫队哨长麦明海差点和尹峰撞了个满怀。尹峰一把抓住麦明海的前衣襟,大声喊道:“快带上人去后院,……”

“轰!轰轰!”

巨大的爆zhà

声由总部方向传来,也从港口方向传来,淹没了尹峰的话音,崖州疍家子弟麦明海只看到他的船主大人嘴在动,却什么也听不清。

片刻,爆zhà

声暂时停息,带着十多名弟兄前来保护船主的麦明海大声报gào

:“报gào

船主!正门被三十名敌人偷袭,用火药桶炸毁了大门,守门弟兄死伤二十多人。我们及时赶到,堵住了大门口,杀死敌人二十一名、俘虏三名,其余敌人乘黑夜遁逃!”

尹峰摇摇头,放开了麦明海,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立kè

带人去吧!”

“什么……”

“带上你的手下去后院仓库,那里有敌人偷袭!”尹峰大声喊道,然后心急火燎地继xù

往前院冲去。

“船主大人,哎!……”麦明海想提醒尹峰前院还有敌人,但是看着尹峰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无奈地叹口气,转头对左右正在**的弟兄们说:“还愣着干嘛?快!后院敌袭!”

一名副哨长和带着红色肩章的哨监正伏在前院照壁的残骸后,带着三十多名弟兄紧张地监视着前方。前方原先是巍峨高大的正门所在处,已经是一片断墙残垣,未燃尽的木材噼啪作响,火光闪动。

监军系统的军官现在都统一佩戴上红色肩章,即使在黑夜里目标也比较明显,这一位哨监就因此肩头受了箭伤,正在咬牙切齿地捂着伤口骂人:“他奶奶地,什么狗东西这么扎手,伤了我们那么多人……”

尹峰冲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疼得他大叫出声:“哎呦!谁他妈的……船主大人,您……“尹峰没注意到他肩膀上的伤,挥手止住他的废话:“立kè

给我五个人,跟着我冲出去。”

哨监吃了一惊:“外边火头四起,船主大人,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尹峰铁青着脸道:“公司总部和船主巷方向都有打斗声和火光,我放心不下,别多说了,快挑五个能打的好手跟着我!”

“你带上二十个人去,这样……”

“不成!此处是兵器研究部,需yào

人手保卫,绝对不许出差错的。我走后,你必须死守大门,记住!死守!”

……

此刻台湾港南部打狗港入口,三艘西洋式帆船不顾一切地往里冲来。打狗港往南就是险要鹿耳门,往北是中华公司经常在疏浚挖掘的台湾港入口,黑夜行船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事,况且又是在未经疏浚的航道上,这三艘帆船明显就是在冒死赌博!

仙台藩的帆船这么干也是没办法,因为如果从台湾港闯入,那么拥有三十多门大小火炮的北炮台会立kè

开火,即使是在黑夜,微弱的月光和水面的反光也会让仙台藩的战船万劫不复。所以,倭人的帆船只好沿打狗港海边进入,虽然在南炮台大炮射程内,但是才完成第一期工程的南炮台只有十门大炮。

而且,这个时候从日本町冲出来的Lang人好和一百多名本岛土著正在围攻南炮台。

林晓冒着纷飞的箭矢,往炮台下投下了几个火把,迅速探出头看了一眼,立kè

缩回脑袋,几支短箭跟着从他脑门子上飞过。

他对炮台驻防营的营长急促地说:“是搭加里扬社的土人,从装束和喊话中可以看出,还有100多号倭人,估计是从日本町过来的!好了,该我们动手了,投手榴弹!”

第188章 战琉球(六)

黄昏时分,热闹了一天的台湾港也渐渐安静下来.

林晓正在南炮台视察。他挂着护卫队军情部副主管的头衔,因此也穿上了黑色的中西结合式军服,正经八百地走在炮台上。现在,第四团赵宣明部已经调防吕宋,这里驻防的是第三团李星部的一个营。

作为尹峰的首席安全官员和情报主管,他实在是不太称职的,几次让尹峰遇刺,几次让敌人算计。他还能继xù

担任这些职务,主要是尹峰信任他,也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可用。但林晓有个好处,能够认真学习,脑子灵活,适应能力强。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从失败中学习,已经基本胜任自己的职务了。

以前的顽劣痞赖已经完全在他身上消失,林晓不辞辛劳地整天忙乎着。

如今他看着东边的日本町,琢磨着琉球战事开始后,是不是要动用庄丁队封锁日本町。忽然,身后有人惊呼:“火!火!港口那头起火了!”林晓浑身一激灵,转身看去,果然,码头区的某个区域突然之间腾起了火光。

同一时刻,台湾港城区内腾起了一道火光,“轰!”一阵巨大的声响滚滚而来!

那是公司总部方向!

……

就在这几天,在琉球群岛方向,岛津家的军队行进迅速,在数日之内就从萨摩进入了琉球的领域。三月二十七日之后,因洋流和风暴走散的岛津船舰编队,陆续进入深江浦,准bèi

登陆奄美大岛。

奄美大岛的按司具志安辰大亲根本没有抵抗,几天后该岛就落入萨摩军手中。岛津军在奄美大岛停留候风三日﹐在三月三十日﹐离开奄美大岛﹐向南攻取德之岛。

翌日抵达德之岛的龟津﹐受到郑迥女婿翁盛栋所部300名士兵的迎击﹐被岛津军打得大败﹐翁盛栋伤重战死。四月四日,岛津军离开德之岛,攻取冲永良部岛,岛上兵民居然不战而降,该岛亦于当日沦陷。

从三月二十七日起﹐岛津军攻取奄美大岛﹐到四月四日征服冲永良部岛﹐历时不过七日。至此﹐琉球王国北部领土(包括奄美大岛﹑道之岛﹐道之岛又包括了冲永良部岛﹑德之岛﹑舆论岛等)完全丧失﹐北方的门户顿开﹐琉球本岛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萨摩藩的兵锋面前。

奄美大岛遭到袭击的消息在五天后传到琉球本岛那霸港,陈衷纪放出信鸽三只,携带同一条信息:“琉球之战开始,奄美大岛失陷”

其中两只信鸽在三天后穿越了海洋、顺着北风成功来到了台湾港中华公司总部。信鸽们惊讶地发xiàn

,它们出生和接受培训的老家,公司总部前院一片狼藉。

就在三月三十日晚间,西历公元1609年5月3日,星期天,德之岛遭到萨摩军攻击的那一天,1000名倭寇Lang人偷袭了台湾港城。

同一日,仙台藩藩兵500人坐着三艘大型西洋帆船,打着葡萄牙旗帜,企图冲进台湾港。

同一天晚上,西拉雅四大社相继爆fā

叛乱,叛乱者和支持中华公司的本族人打成一团,还袭击了城北护卫队军营。

当日,台湾岛还无人知晓战事已经开始。

尹峰在陪着李丽华从教堂出来后,还设宴招待了巴拉达斯主教和由澳门来台湾的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以及利玛窦派来几名博学的传教士。巴拉达斯告sù

尹峰,金尼阁等人已经出发回欧洲,履行和尹峰签订的协议:为他去收集欧洲科技书籍去了。

尹峰随后一直在城北兵器研究部和火器四人组一齐研究新式开花弹。尹峰很有自知之明,他作为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在于预知和把握历史发展脉络、以及可以借鉴后人经验。中华公司的创建,尹峰最大的功绩在于规章制度的创建(或者说“抄袭”)以及用个人魅力积聚了人气,其他如在官场与官僚们打交道,他借重曾棋;商业贸易他委托曾景山和韩家父子,内政管理也委托曾棋,刑名施法他委托曾棋和林晓,西方科技的传播就是让传教士们去做,实jì

上很多时候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只有军队建设、情报工作这些没人能做的事,他才事无巨细亲自动手。不过火器设计发明工作却纯粹是他的个人爱好,作为军史爱好者和有过半拉子军旅生涯的记者,他一直就喜欢兵器。

尹峰不务正业地沉浸在火器设计中,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天黑时分。

这时,火器四人组的老大林清走了过来,好心地劝说道:“大东家,天色已晚,这图纸明日接着再画吧?”他心里腹诽不已:“你一个人废寝忘食地在这里消磨时间,害得我们大伙全都不敢回家休息……”

话音刚落,“轰隆隆”一阵爆zhà

声滚雷般传来,震得研究部设计室窗框哗哗作响,屋顶灰尘不断落下。尹峰蹦了起来,与众人一样大惊失色-这爆zhà

声来自公司总部方向!

“砰!”研究室大门被撞开,亲卫队队长林跃闯了进来,气急败坏地大喊:“大人,敌人袭击了研究部正门!”

果然,兵器研究部前院爆fā

出一阵火枪射击声,随后是人声惨叫以及连串的冷兵器撞击声。

尹峰立kè

冲到门口,见到前院已经是一片火光,护卫队驻防在此的战士纷纷从后院冲出,手拿各种武器向前院冲去。这个时候,整个台湾港都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到处都有火光冒出,刀枪磕碰声、火枪射击声、人员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对头,不可能只有正门一路敌人!”虽然还不知dào

来袭敌人是谁,但是如此大规模、统一的偷袭,作为防卫重地的兵器研究部不可能只有一路敌人前来袭击。尹峰敏锐地从一时的迷茫中反应过来,抓住林跃道:“带上二十个人,去仓库重地,防止敌人偷袭。”

林跃犹豫了一下:“那您这里……”

“快去!快!”尹峰推了他一把:“这里是研究部中心地带,你们守住前后院,我这里就不会有事!快走!”

林跃带着20名亲卫立kè

跑步向后院的仓库跑去。自从上一回葡萄牙人企图盗取新式火器造成仓库大爆zhà

后,兵器研究部就把仓库建在了后院,和驻防的护卫队在同一区域,以加强看守。前门的激战吸引了大批护卫队队员,因此此刻后院仓库只剩下了10多名战士,在一名什长带领下坚守仓库。

林跃刚刚赶到后院回廊外,就听得里面一阵墙倒屋塌的哗啦声,然后就是一片混乱的喊叫:“后面!敌袭!”

“后墙被突pò

!紧守岗位!小心……”

“什长!什长死了!弩箭!小心!”

“呯呯呯!”护卫队队员的燧发火枪开始射击了。黑暗之中,不明身份的敌人偷偷穿过兵器研究部后面的工厂区人工河道,翻越厚实的后墙,冲进了后院。十多名护卫队员短时间内被对方的弩箭和不明暗器击倒。

几个黑影扑到了仓库大门外,举起手中家伙砸门。不过兵器研究部的仓库大门是沉重的铁门,没有什么大家伙一时半会是砸不开的。

林跃带队冲进后院,几个机灵的亲卫战士已经跃上了院墙。没时间分辨敌我了,林跃冲着前方扣动燧发手枪的扳机,同时大喝道:“射击!”

二十多号护卫队员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配备的两把燧发手枪、一杆燧发长枪内的子弹对着后院晃动的黑影发射完毕。

“呯呯呯呯!”

打完三轮后,林跃拔出腰刀,其他战士上好刺刀,一声大喝“杀!”冲了进去。

尹峰在林跃离开后,带着四人组和其他几个技师、工匠、自己的十名亲卫迅速向西厢房前进,沿途不时有惊慌的工匠、值班护卫加入他的队伍。最后来到火药库时,他身后已经跟了三十多号人了。

“所有工匠、技师都下地下室去,都要拿上武器,准bèi

作战。”尹峰转身对一名自己的亲卫道:“你带五个人和这几个护卫队的弟兄守住这里,一定要保护好火药库和地下室里的工匠师傅们!”

他转身带着五名贴身黑人亲卫向前院走去,四人组的老大林清惊呼道:“船主大人,外头危险啊!你也下来暂避一时吧?”

“轰!轰!”由南边传来沉闷的雷鸣,所有人一时间都停止了动作。尹峰抬头向南方漆黑的夜空中我望去,港口方向闪动着冲天火光。他摇头叹息:“是南炮台在开炮!快下地下室!这是命令!”说罢推了林清一把,带着黑人亲卫冲向前院。

在路上,驻防研究部的护卫队哨长麦明海差点和尹峰撞了个满怀。尹峰一把抓住麦明海的前衣襟,大声喊道:“快带上人去后院,……”

“轰!轰轰!”

巨大的爆zhà

声由总部方向传来,也从港口方向传来,淹没了尹峰的话音,崖州疍家子弟麦明海只看到他的船主大人嘴在动,却什么也听不清。

片刻,爆zhà

声暂时停息,带着十多名弟兄前来保护船主的麦明海大声报gào

:“报gào

船主!正门被三十名敌人偷袭,用火药桶炸毁了大门,守门弟兄死伤二十多人。我们及时赶到,堵住了大门口,杀死敌人二十一名、俘虏三名,其余敌人乘黑夜遁逃!”

尹峰摇摇头,放开了麦明海,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立kè

带人去吧!”

“什么……”

“带上你的手下去后院仓库,那里有敌人偷袭!”尹峰大声喊道,然后心急火燎地继xù

往前院冲去。

“船主大人,哎!……”麦明海想提醒尹峰前院还有敌人,但是看着尹峰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无奈地叹口气,转头对左右正在**的弟兄们说:“还愣着干嘛?快!后院敌袭!”

一名副哨长和带着红色肩章的哨监正伏在前院照壁的残骸后,带着三十多名弟兄紧张地监视着前方。前方原先是巍峨高大的正门所在处,已经是一片断墙残垣,未燃尽的木材噼啪作响,火光闪动。

监军系统的军官现在都统一佩戴上红色肩章,即使在黑夜里目标也比较明显,这一位哨监就因此肩头受了箭伤,正在咬牙切齿地捂着伤口骂人:“他奶奶地,什么狗东西这么扎手,伤了我们那么多人……”

尹峰冲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疼得他大叫出声:“哎呦!谁他妈的……船主大人,您……“尹峰没注意到他肩膀上的伤,挥手止住他的废话:“立kè

给我五个人,跟着我冲出去。”

哨监吃了一惊:“外边火头四起,船主大人,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尹峰铁青着脸道:“公司总部和船主巷方向都有打斗声和火光,我放心不下,别多说了,快挑五个能打的好手跟着我!”

“你带上二十个人去,这样……”

“不成!此处是兵器研究部,需yào

人手保卫,绝对不许出差错的。我走后,你必须死守大门,记住!死守!”

……

此刻台湾港南部打狗港入口,三艘西洋式帆船不顾一切地往里冲来。打狗港往南就是险要鹿耳门,往北是中华公司经常在疏浚挖掘的台湾港入口,黑夜行船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事,况且又是在未经疏浚的航道上,这三艘帆船明显就是在冒死赌博!

仙台藩的帆船这么干也是没办法,因为如果从台湾港闯入,那么拥有三十多门大小火炮的北炮台会立kè

开火,即使是在黑夜,微弱的月光和水面的反光也会让仙台藩的战船万劫不复。所以,倭人的帆船只好沿打狗港海边进入,虽然在南炮台大炮射程内,但是才完成第一期工程的南炮台只有十门大炮。

而且,这个时候从日本町冲出来的Lang人好和一百多名本岛土著正在围攻南炮台。

林晓冒着纷飞的箭矢,往炮台下投下了几个火把,迅速探出头看了一眼,立kè

缩回脑袋,几支短箭跟着从他脑门子上飞过。

他对炮台驻防营的营长急促地说:“是搭加里扬社的土人,从装束和喊话中可以看出,还有100多号倭人,估计是从日本町过来的!好了,该我们动手了,投手榴弹!”

第189章 战琉球(七)

一连串的手榴弹象下雨一般落到了炮台堡垒墙角,把正在搭云梯的倭人和土著炸得人仰马翻.这种改良后的新式手雷还是太重,步兵中为此专门找了批膀大腰圆的大汉成立掷弹兵队伍。不过,用来守城的手雷可就不需yào

太大力qì

,点着导火索往下扔就是了。

林晓经过几年安全内卫工作锻炼,早已是处变不惊了。他乘着城堡下的敌人被打退之际,立kè

组织反击。

“堡外敌人不过两百余,副营长,你带200名火枪手出击,保持队形压住阵脚,将敌人压回日本町。瞭望哨,立kè

发出特级警报!”

三支火箭由南炮台最高处被发射到空中,炸开一团团耀眼的红色烟花。这就是晚间使用的警告信号。同时,南炮台的的大炮连续发射三响示警。

中华公司护卫队的部队编制层次明晰,各级军官、士官分工明确,中下级军官和士官的主心骨作用非常重yào

。因此,不需yào

本部队最高领导操心,哨队分批冲出城外、在下级军官和士官指挥下自动聚集成阵线,虽然是夜色昏黑,照样行动迅速。

李星第三团战士常年被以哨队为单位分散成几十支分遣队在南洋各殖民地作战。经年累月的频繁、小规模、高烈度的战斗,使得第三团应付突发事件十分在行。南炮台的驻防营在打退敌人一次突袭后,立kè

出击,在城堡前空地上以绵密的燧发枪子弹打退了土著和倭人的第二次突袭,然后就是一次漂亮的刺刀冲锋,彻底击溃了当面之敌,一直追杀到日本町外。

炮台上,瞭望哨借助告警烟花的光芒,发xiàn

了在炮台北方海域侧帆急进的三艘欧式帆船。

林晓立kè

蹦到瞭望台,拿起望远镜命令道:“发烟花火箭!”

接着烟花炸开后的片刻亮光,三艘帆船歪歪扭扭地出现在海面上。“是葡萄牙旗帜!”瞭望员说道。

林晓立kè

摇摇头,大声命令:“敲钟,命令炮队开炮!继xù

发射烟花火箭!快!”

“这是葡萄牙船……”

“哪有商船这么晚还冒险沿着打狗港海滩走的?葡萄牙水手来往台湾好多年了,不可能黑灯瞎火还冒险往这边走!先打掉他们再说!快,命令开炮!”林晓焦急地推开瞭望员,自己去敲钟,命令下边炮台发炮。

仙台藩的帆船确实遇到了麻烦,这未经疏浚的航道还是上一次萨摩藩使者桦山有纪来台湾时走过的,然而现在是夜晚,三艘船还是有一艘在海滩上搁浅了,其余两艘船也无法前进,只好不停地侧风绕道行驶。他们现在离南炮台不过500步远,完全处在射程内。

日本町的倭人骚扰并未牵扯南炮台更多的时间,很快在不断升空的烟花火箭照明下,炮台的十门大炮就开火了。

在南炮台遇袭,三艘仙台藩帆船闯入打狗港的同时,港口码头上被严密的萨摩藩船只突然起火,然后发生大爆zhà

。在码头值班的护卫队士兵一开始以为是事故,叫来了守卫码头的第三团一个哨队的士兵去灭火。没有携带武器而是拖带着拖把、水桶等器具的士兵们正围着萨摩藩船忙乎时,从边上四艘日本商船上冲下来大批Lang人武士,乘乱砍倒了几十名护卫队战士,然后汇合了在码头区客栈暂居的倭人,挥舞倭刀径直向台湾港城区冲去。

入夜之后,整个台湾港城区,由港口码头方向开始,向北蔓延到公司总部所在的内城-还未建成的巡检司城寨等处,到处有手持长刀、长剑、火铳的倭人身影闪动。

尹峰已经从兵器研究部门口的敌人尸体上得到信息,知dào

袭击者是倭寇,而且一定和早上入港的倭人商船有关。没时间后悔和自责,他带着10余人心急火燎向公司总部方向赶去。到处都发生了短兵相接的战斗,倭寇Lang人的个人战斗能力相对占据着优势,在眼下这种人人自相混战的情况下,中华公司的人员损失非常严重。尹峰只有十多号人,怎么也没法穿过一条条街道。公司总部方向爆zhà

声连绵不断,估计是守卫者在黑暗中无法分辨目标,只好无差别的扔手雷狂轰滥炸。至少,公司总部还在坚守之中!

尹峰无奈只好向北城跑去,准bèi

召集位于城北的军校、步兵老营等处的人马,然后再去给公司总部解围。

码头管理处大院已经被倭寇占据,此次袭击台湾港的始作俑者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正在向幕吏山口直友发火:“……为什么会这样子!计划中首先要攻占的是中华公司总部,但是实jì

上只有萨摩守的人在向公司总部攻击。其他人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进攻!”

幕吏山口直友脸色铁青,不理睬西班牙传教士的咆哮,转头问浑身浴血的桦山有纪:“怎么样,你还有多少人?”

桦山有纪愤愤地说:“我们岛津家的武士200人已经全都参加攻击了,我们已经打进了总部前院,但是中国人方面有一种可以投掷的火器,可以爆zhà

伤人,他们不顾一切乱投一气,使得我们根本无法继xù

发起攻势。对方还有大量火器,所以我请求增援!”

山口直友抽出长剑,咬牙切齿道:“这些Lang人根本就不听指挥,一上岸就只想着为自己多抢一点财物,现在已经四处分散,收拢不回来了!既然如此,我带自己的卫队来帮你吧!”

“仙台藩的船在哪里?”

山口直友脸皮颤动了一下,上前推开窗,咬咬牙指着港口方向说:“仙台藩的船,恐怕来不了了!”

桦山有纪这时才注意到,中国人控zhì

的港口南北炮台都已经在全力开火。50-60门大炮连续不断的射击,轰隆隆的炮声如同夏日里滚滚的雷声,连绵不绝。照明用的烟花火箭此起彼伏,从南北两岸不断升空,明暗交替中依稀可以看到三艘仙台藩的帆船在林立的水柱之间艰难穿行,航线歪歪扭扭,不断有炮弹击中船体,导致墙倒帆落。有一艘仙台藩的帆船已经折断了两根桅杆,失去的动力,随波逐流,不断被炮弹击中。另一艘帆船向左倾斜,扯着帆布拼命向北岸码头冲来,但是中途被北炮台一发40磅的重炮炮弹击中船头,似乎被人踩了刹车一般停止在水面上,随后开始原地打转……

桦山有纪脸色一下白了;“天啊,仙台藩的人即使上了岸,也没有多大战斗力了!山口君,如今我们只有拼命一战,攻下中华公司总部,我们就胜利在望了!”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在一旁气得脸色铁青,战前的计划是他一手制定的,参战的Lang人头领们也点头答yīng

了,但是战事一开始,Lang人部队完全就成了一盘散沙,使得他胸口一口气堵得难受,恶声恶气地道:“日本武士难道连一个商人的城市也战胜不了吗?我要把这里的情况上告给大将军阁下!”

山口直友早就对他指手画脚不满了,猛然挥刀在达斯马里纳斯眼前划过,达斯马里纳斯胸口的十字架当啷落地。修道士退后一步,脸色惨白,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山口直友转身不再看他:“请你注意,不要侮辱大将军手下的武士。我们将要参加攻击,你是否有胆量跟着来,随你的便!”

事先,达斯马里纳斯和岛津家的人到处宣传:台湾港是中国商人聚集的地方,富人多如牛毛,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因此,才会招募到全日本的上千Lang人参加攻击台湾的行动。但是事先的计划和统筹,对于这些来自全日本各地互不统属的Lang人来说,根本都是放屁。

千余Lang人在商船底舱艰难地潜伏了好几天,用萨摩藩的商船打着旗入港,成功吸引了中国人的注意力。成功登陆后,来自各地的“拔刀队”的Lang人们就完全失去了控zhì

,争相向城区内扑去,满脑子都是对金银财宝和女人的幻想。基本上没有人再愿意听从幕吏山口直友和桦山有纪的命令了,达斯马里纳斯的话那就更加无人理会了!所以,尹峰才会在大街小巷到处看到倭寇Lang人的是身影。

真zhèng

在幕吏山口直友指挥下的只有他自己的卫队,以及萨摩藩的200名武士。本来还有仙台藩伊达家的500名战士加入的,现在看来这仙台藩的武士能活着上岸就是奇迹了,没法指望了。

山口直友看着南岸日本町和土著人村社的位置,那里的火光越来越明亮,渐渐映红了半边天。“看样子,土人也是指望不上了。”他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挥着倭刀除了门,加入到了进攻中华公司总部的武士人群中。

但是,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已经开始从被偷袭的在震惊中反应过来。北炮台驻防的第三团二营派出两个哨的步兵,向码头方向发起进攻。山口直友不得不把自己的卫队留下来守住码头,意图接应仙台藩的船。

同时,驻扎在工厂区的护卫队、新港社方向的农庄庄丁队闻讯都派出了以哨队为单位的部队,进入城区增援城内的守军。工厂区的工人自发武装起来,用兵器工场的现成火器,不要钱一般发射着,严密封锁了进入工厂区的几座桥梁和大门。有上百名倭寇倒在了工厂区外,其余的倭寇Lang人见这块区域居然火力如此猛烈,而且有着围墙和望楼,以为是军营,转头就走。

“这里是军营,没什么财宝的,我们走吧!”陆续赶来的Lang人转移的攻击目标,冲入了是市场区和外籍聚居区。

第190章 战琉球(八)

西历公元1609年5月3日,星期天,农历三月三十日晚间,毫无纪律可言的倭寇Lang人袭击了城西犹太人聚居区,无差别地攻击了码头以东的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的商馆,还随便袭击了土著人的聚居区,一伙倭寇还攻击了刚刚开张的台湾教堂,打伤了三名耶稣会传教士,杀死一名中国籍的实习修士.

倭寇Lang人除了杀人放火抢劫之外,还对台湾岛上比较稀有的女性发起的进攻,无论什么国籍的都不放过,这导致他们立kè

成了全台湾岛居民的公敌在城中部巡检司城附近,一些游荡了半个城区的Lang人和岛津家的武士们会合了,也参加了对公司总部的进攻。巡检司城寨仅仅是初具规模,大门都还未建成,在倭寇Lang人的突袭下,第一时间就失去了防御作用。不过,建好了的城墙是没有携带攻城器具的倭寇Lang人无法逾越的,所以倭寇的队伍全都得通过巡检司城南大门,然后攻击中华公司总部。

尹峰往城北没跑多久,就遇到了李星带领第三团团直属部队,共计150名火枪手。

同时,尹峰全力扶植的王牌部队骑兵第一营派出的骑兵也在路上和他们遭遇。

那批西班牙安达卢西亚马到达台湾后,鲁大海回了一趟山东老家,招来了一些响马伙伴,再加上一些选拔出来的护卫队步兵战士,组成了100人左右的骑兵,在几名葡萄牙、西班牙雇佣兵的带领下进行骑兵训liàn

。虽然才100多名骑兵,但是尹峰希望这是自己的骑兵部队的雏形,因此给了个营的名头。听到大炮示警和看到烟花火箭报警后,几名外籍骑兵教官认为既然敌人直接袭击了台湾港城,那么他们自己在城内的家也可能受到损害,因此非常积极地组织人员出击。

尹峰把葡萄牙骑兵教官找了过来,厉声说道:“在狭窄的城区内,加上是黑暗的夜晚,骑兵进城只能添乱!罗安达教官阁下,你迅速带领你的骑兵部队去城东新港社等地,那边已经发生土著叛乱,你必须利用骑兵的速度,迅速赶到现场平息叛乱!记住,凡是反抗者格杀勿论!”

尹峰留下几名骑兵,让他们作为自己的传令兵,分别向魍港水军老营、麦德的第二团在大肚番国的驻地、特种营驻地派出信使,让他们迅速回援台湾港。

骑兵离开后,第三团直属队已经列队完毕,尹峰和李星押着阵脚,160多人在台湾港城南北向的大街上排列成16排、每排10人,大步向南前进。

一路上零散逃难的台湾城居民不断出现在队伍周围,零星倭寇Lang人也常常会从小街小巷内窜出来,结果被第三团的战士们一律格杀。

中华公司护卫队的编制和体制、军官士官体系发挥了其超前的作用,在码头、公司总部、各哨卡被打散的护卫队员们,在附近的最高阶军官指挥下,就地自发地组织成战斗队形,发挥集体作战的能力,很快在局部地方扭转了不利局势。

尹峰和李星带着的步兵到了与公司总部仅仅一街相隔的“乐山楼”酒楼附近,在大队步兵的四周已经聚集起了两百多号人,包括了码头和各个哨卡被打散的护卫队士兵、居住在城内的休假士兵、水手、工场工人等。包括几名外籍雇佣兵在内,他们拿着杂七杂八的武器,跟着尹峰的大队向前冲。

这时,在山口直友和桦山有纪等人指挥下,原本稀稀拉拉的倭寇也开始进行有组织的阻击。

倭寇们的铁砲-火绳枪由于要点着慢燃火绳才能发射,因此在漆黑的夜晚就会成为活靶,因此倭寇们此时都用弓箭作为远射武器。他们占据了巡检司城墙和附近的居民房屋顶,居高临下对准举着火把聚拢过来的中国人射击。一时之间,尹峰的人马被压制在了街角巷尾的屋檐墙角下。

跟随着大队步兵行动的水手、护卫队战士们自发组织起来,搭起人梯上了房顶和墙头,用燧发火枪和各种武器攻击倭寇。

而公司总部方向,火焰正在升腾,火光明亮。倭寇屡次攻击总部大门失败,开始在周围放火,打算用火攻。

船主巷尹峰的家也在起火的方向。尹峰看着仅仅一街之隔的地方已经火光沸腾,心里焦急如焚。刚刚从兵器研究部赶来的林跃和十几名亲卫围在他身旁,也是十分焦急地看着那火光。亲卫们的家也在船主巷附近。

李星组织自己的团部直属队发起了三次进攻,都因为天黑和倭寇弓箭火力猛烈而被打退。在近距离交战、复杂地形、天色黑暗的环境下,这时候他们手中的燧发火枪并无优势可言。燧发枪发射时的巨大枪口焰几乎是在为敌人指明方向,倭寇Lang人却可以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放箭。

这个时候,港口前方海域上,三艘仙台藩帆船在南北炮台的交叉轰击下,已经全部被击沉,只有水性较好的100多名仙台藩武士游水到了码头。留在码头区的百余名幕吏山口直友的家臣、卫队拼死抵挡着护卫队北炮台守军的攻击。在击沉仙台藩闯关的帆船后,北炮台把炮火转移到了码头区,北炮台守将认为码头区反正已经被倭寇占领了,就毫无顾忌地对着整个码头位置狂轰。炮弹一颗颗地落在了倭寇头上,将多名武士打成肉酱。但是这些倭寇武士凭借码头上的货物堆、纵横交错的仓库库房,以及横七竖八的各种运货平板车、马车形成的复杂地形,极力贴近护卫队战士进行肉搏战。

尹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中,最终冷静想下来。想来小日本在战略上喜好赌博的习惯是历史上就存zài

的,后世的突袭珍珠港等战略赌博行为,是倭寇的本性使然。尹峰给自己来了一记耳光;自己确实轻敌了,完全没料到倭寇的偷袭。不过,现在不是后悔和自责的时候,他抓住林跃,大声命令道:“速去兵器研究部,把他们正在试验的轰天炮搬过来!要快!快!”

林跃等人飞奔而去,尹峰又抓住正在手舞足蹈指挥攻击的李星道:“你的炮兵营在哪里?”

整编后的护卫队步兵,每个团都有一个在专业炮兵营,人数在300到500之间,拥有30到50门轻型野战炮。

李星小小吃了一惊:“船主,炮兵营在老营驻防。这里是城区啊,把大炮拉上来,那可就……”

“放着这帮倭寇杀人放火,台湾城就会被他们全毁了!快,让炮兵营带上十门大炮进城!”

两门改进试验中的轰天炮首先就位,几发炮弹以曲线方式落在了巡检司城寨的城墙上,炸开了一团团炙热的火团,飞溅出的铁砂、铁片放倒了埋伏在城墙上的大片倭寇Lang人。然后,上了刺刀的护卫队员在后方屋顶各处自己人的掩护下,呼啸着冲出,一举夺占了巡检司城寨大门。随后开来的炮兵营用一阵急速射击,把成片的民房和墙壁击毁夷为平地。

被压制在了屋檐墙角下护卫队战士、水手、工人、庄丁一齐站起身,奋勇前进。

公司总部前院已经被无数手雷炸得成为了废墟,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地,瓦砾遍地。

公司安全部的十多名特工和护卫队驻防总部的最后几十名战士遍体凌伤,以最后的一点体力堵在前院后面的走廊上,使用刺刀、枪托甚至石块,和最后一批拼死突入院中的倭寇纠缠在一齐。

船主巷烈火熊熊,火焰翻飞,十几步外就能感到炙热。尹峰带着林跃等人浑身浴血杀到这里,不由地呆住了。

从城寨大门到这里,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肉搏,狂怒的中国人没有放过一个倭寇Lang人,无论是否抵抗一略被砍杀。尹峰自从开始海外冒险以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用火枪在远距离射杀敌人,今夜第一次在肉搏中刺杀了一名五短身材的Lang人。

反应迅速的中华军在凌晨时分掌握了局势。

从城北军营、军校调来的步兵,魍港水军派出的战舰和水手火枪队,东边新港社派来的土著辅助兵、庄丁队,工厂区派出的步兵纷纷进入城区,扫荡着那些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倭寇Lang人。犹太人聚居区、黑人住宅区、各国商馆的守卫人员也自发组织起来就地清剿倭寇。

骑兵营一路上所向无dí

,在庄丁队和友好土著协助下,在第二天早上就平定了新港社部分土著的叛乱。

北炮台的步兵在魍港水军舰队支援下,最终夺回了码头区,把倭寇的商船统统付之一炬,切断了倭寇Lang人们的海上退路。

被卑鄙的偷袭彻底激怒了的尹峰在消灭了进攻公司总部的倭寇后,发布了命令:“所有倭寇统统就地处死,不接受他们投降!”

台湾港遭到偷袭的第二天早晨,南炮台的守军在庄丁队和友好的土著帮zhù

下,打败了日本人,冲进了日本町。

林晓认为命令中提到的是指“所有倭寇”,日本町的日本人当然也是在这个范围之内的。因此他放手对日本町进行了大屠杀,居住在日本町的倭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被杀,无一幸存。

第191章 战琉球(九)

倭寇偷袭之夜的第二天,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林晓才“处理”好了南岸日本人.

从晚上开始一直杀到中午,连同塔加里扬社反叛的土著,安平港、打狗港一带尸横遍野,烟火张天。中华公司护卫队和新港社土著盟友在到处搜杀反叛者和倭人,中华公司的西拉雅平埔族盟友不断从各地赶来,参加痛打落水狗的战斗。在日本町被烧杀一空之后,塔加里扬社被中华公司的护卫队和土著盟军包围地水泄不通,眼瞅着就将被灭族了。

林晓留下南炮台守军主力继xù

搜杀,自己带了五十人赶往北岸。

整个台湾港城眼下有七万常住居民,还有五六万流动人口。这一次浩劫简直像是十场台风同时登陆一般,整个城市一片狼藉。

一直到中午,还有一批大约100多名倭寇Lang人困守在港口附近的妈祖庙内,用火器、弓箭、刀矛坚持抵抗。

另外,还有一股Lang人在夜晚的混乱中突pò

到了西海岸附近,在西炮台的轰击下往东北方向溃退。

林晓在混乱不堪的码头登陆时,从魍港调来几十艘战船正在港口水面上巡逻,北炮台正在向妈祖庙开炮。一队炮兵吃力地推着炮车,赶着牛拉的辎重车;辆,正在通过码头区向妈祖庙方向前进。

林晓发xiàn

炮兵们在台湾的三月天脱光了衣物依旧浑身大汗,可见是急匆匆赶来的部队。忽然从炮兵队伍中跳出一人,五短身材、结实的肩膀上扛着一颗大脑袋,正式第三团团长李星。他惊喜地叫着林晓:“光泽老兄,听说你把日本町扫平了?干得不错啊!”

李星是原海盗帮的成员,和林晓也算老相识了。林晓不禁好奇地问:“你这是咋回事,怎么当起炮兵了?”

李星脸色一黯,叹口气道:“船主让我在今天天黑之前,把台湾城所有倭寇全部清理掉,否则我就得去庄丁队干活了。船主大人正在发火,你快去劝劝吧。”他摇摇头,转身欲走,林晓一把扯住他焦急地问:“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大夫人……”

林晓一激灵,放开了手。

“大夫人在昨晚受了伤,现在早产了……”

林晓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什么话也没说,抛下李星一路小跑赶回了公司总部。

晚间的战乱中,Lang人们肆无忌惮地闯进任何一间屋子抢劫,然后杀人放火,实施典型的“三光政策”。好在,在尹峰坚持下,台湾港以北的城区全是按照统一规划建设起来的,有着严格的棋盘状街道,随之配套的排水系统,房屋全部是统一式样的砖瓦木梁结构,都有着高屋大檩的防火墙,相邻房屋院落之间保持着三到五尺的间距,所以火势并未蔓延开来,通常就是把起火点的房屋给烧毁了而已。

城区内过火的建筑物七零八落,东一幢西一间的;各种金银细软满街都是,通常,抢劫者的尸体就在这些财物附近。还有不少尸体还没有被收拾,就那样一具具地堆在路边,林晓带着人在财物和尸堆间穿行着,大家伙越看越恼火。

接近公司总部的街区是毁坏最严重的。从倭寇用火药桶炸开巡检司城寨大门开始,这一块地方爆zhà

声就一直未停过,在黎明时分最后战斗中,尹峰下令用轰天炮的开花弹、野战炮的实心铁弹直接轰击城墙和周围的居民房,结果上百名倭寇Lang人和碎砖断瓦一齐变成了垃圾,到现在还埋在一齐没有清理出来。公司总部以南的很大一块区域不但挨了炮轰,还被倭寇放火,现在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成为一片瓦砾堆了。

以什为单位的护卫队步兵正在废墟堆上搜检巡逻,偶尔给那些半死不活的倭寇补刀。

战况最激烈的巡检司城寨大门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废墟,林晓在穿过这片废墟时,有步兵兄弟认出了林晓,向他敬礼,然后上前小声说道:“七哥,快去看看船主吧,听说大夫人快不行了……”

说话的是林晓的一个远房堂弟,刚刚从崖州来台湾投奔他。林晓严厉地眼神逼视着这个自家兄弟,厉声说道:“不要乱说话,执行自己的任务!”

他带着人来到已经荡然无存的公司总部大门时,曾棋、曾柯、韩平、韩京、鲁石头等人正匆忙地从公司总部前院走来。

“曾老爷……”林晓不敢怠慢,向曾棋拱手施礼。曾棋在韩京搀扶下上前一步,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无物般看着前方,叹了一口气道:“光泽,去劝劝峰儿吧。我去找大夫,哎……”

林晓心一沉,赶紧点点头。

当晚,倭寇突入巡检司城寨时,尹峰家有三个女人在家,麦婉儿因为回崖州老家接父亲来台湾,躲过了这一劫。其中,有两个孕妇正在内宅;大夫人曾倩正在教人写字,她的学生就是同样也身怀六甲的陈衷纪的平埔族妻子-西兰。爆zhà

声吓坏了两人,她俩一时间根本就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束手无措。西院的李丽华总算经lì

过马尼拉大屠杀,在巴里安市场区亲身经lì

了西班牙人的大炮轰击,反攻马尼拉时亲眼目睹了上万人的火器会战。所以她反应很快,立kè

冲进曾倩房内,让两个孕妇迅速到后院书房,准bèi

通过暗道躲进公司总部去。但是,一部分倭寇明显是有意针对尹峰家而来,在她们三个女人刚刚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十多名Lang人挥舞着倭刀已经翻墙而入了。

尹峰家的亲卫拼死抵抗,但是事出突然,他们拔出燧发手枪只开了一枪,就统统被倭寇砍倒了。

多亏了马加罗的黑人卫队及时赶来,在内宅门口堵住了倭寇。忠心耿耿的黑人们有的连武器都来不及拿就赶来了,拼着血肉之躯死死挡住了内宅大门。虽然倭寇一时之间被挡住了,但是女人们却也无法走出院门去书房了,也就没法通过暗道撤离了。结果,在倭寇开始放火之后,曾倩在烟熏火燎之中晕倒了,倒塌的屋梁还砸中了她的肩膀……

在被马加罗救出火海时,曾倩开始了一阵阵痉挛,下身血水横流……

“轰轰轰!”港口妈祖庙方向传来阵阵炮声,看来李星的炮队开始轰击妈祖庙了,那里的倭寇覆灭也就在眼前了。

中华公司总部的后院有尹峰的办公室和书房,林晓刚刚迈步进入后院,就听见尹峰在大喊:“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清剿干净?你们是怎么回事?逃往虎尾陇社的倭寇什么时候能够消灭?”

林晓看见水军总管麦大海、第二团团长麦德、直属炮营营长李魁奇等人都在尹峰面前低头不语。一名安全部人员把一份统计报gào

递给林晓,林晓一看竟是此次战乱造成的损失初步统计报gào

:码头区物资损失不可计数,各国商船幸好无恙;仓库过火面积不多,财物损失几十万两银子左右;公司总部及城区物资损失尚无法统计;人员损失包括外籍人员在内,初步统计有1200多人被杀,2000多人受伤;其中大多数是商船水手、渔民、工匠、苦力劳工、商贩等人,外国商人也有十余人被杀。

尹峰在院子里急促地来回走着,背着手黑着脸,身上的衣物还沾满血迹。他从来没有这样烦躁,火气也是大得很。

他又在问林跃:“泉州的张证张大夫怎么还没来?”

林跃脸上还带着昨晚的硝烟,抬起头支吾着说:“韩家父子已经去请他了……不过,他不是妇科的大夫……”

“稳婆呢!该死的卢稳婆呢?我给她那么多钱,……”

林跃木讷地说:“那个卢稳婆昨晚被倭寇放火烧死了,还有西门张家的稳婆逃难时手受了伤,没法子接生了……”

尹峰顿时暴跳如雷:“放屁!偌大个台湾港,难道就只这两个接生婆?快去给我找!”

林跃叹了一口气,举左手横在前胸,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走。林晓冲他挥挥手,让他快点离开,自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台湾城本来就男多女少,生孩子的女人更加少,接生婆这个职业也就没什么赚头。卢稳婆是年前曾家从泉州城高薪请来台湾的,就是专门为了曾倩准bèi

的。她就住在尹峰家隔壁,昨晚丧生与倭寇点燃的大火之中了。

书房内响起一阵尖叫,尹峰冲到门口,却失去了进去的勇气,身子一晃,不得不抬手扶住门框。门帘掀开,李丽华被烟火熏黑了的脸出现了,虽然看不出脸色,但是眼神异常的慌乱。

“峰哥,夫人,夫人要你进去……”李丽华颤抖着声音说。

……

夜幕降临的时候,妈祖庙被大炮轰平了,100多名倭寇Lang人全部战死。李星带着人冲进这片废墟时,意wài

地发xiàn

有一名西洋人混迹在一群倭寇矮子中间,而且还活着。这人就是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他成了妈祖庙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在魍港东北方向,骑兵营追上了早晨逃跑的那伙倭寇。他们已经突pò

虎尾陇社土著人的阻截,企图向北逃到大肚番国的土地上去。麦德的第二团正在回援台湾港,正好和这伙倭寇迎面遇上,配合着骑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时,魍港水军派出的水手火枪队也由西面包抄过来。绝望了的倭寇Lang人有的就地剖腹自杀,有的抛弃一切四散奔逃,还有的孤注一掷,向追杀者扑去……

经过一夜的围追堵截,第三天的早晨,最后一名参加了偷袭台湾港行动的倭寇被中国骑兵的高头大马踩成了肉酱。

这里的意wài

是骑兵抓住了一名给倭寇带路的汉人向导。这名浙江籍皮货商专门与日本商人做生意,和桦山有纪关系不错,对中华公司的皮货专卖政策不满,因此早就在帮zhù

倭寇了,带路去尹峰家的就是他。

经过对他的审问,这次袭击背后隐藏的内幕渐渐浮出水面。幕吏山口直友在尹峰用开花炮弹猛轰巡检司城时被炸死了,而桦山有纪就在向大肚番国逃亡的这队倭寇之中。他在晚间被公司护卫队用刺刀扎死在一片芦苇丛中。

参加偷袭的1000多名倭寇在三天内全部被杀死,连带着日本町的日本移民500余人也被屠杀干净。到了偷袭台湾港后的第三天晚间,整个台湾岛上,已经没有一名日本人还活着了。

第192章 战琉球(十)

就在最后一名袭击台湾的倭寇Lang人被马踏而死时,曾倩因难产造成的大出血,香消玉殒.

可怜的曾倩受了伤动了胎气,比预产期提前一个月早产了。她因受伤流了太多的血,加上难产耗尽了她的体力,在拼死产下一名女婴后,让稳婆把尹峰叫了进去。

年过半百的稳婆张氏颤抖着用左手抱着一个小小女婴,轻轻地对傻呆呆立在门口的尹峰说道:“大人,注生娘娘保佑,夫人生妹了,一个漂亮的添头……夫人让您进去……”

(注生娘娘是福建稳婆们所祈拜的助产护生神,添头是明清时期稳婆们的专业隐语,指女婴,分娩为“生妹”)这位接生婆在倭寇进入她家抢劫时受了伤。不过作为稳婆,虽名列江湖,地位不尊,然世间收生者,非精良妙手、菩萨心肠,怎敢承此重任。她听说了船主家大夫人需yào

接生,拼着命赶来帮忙,单手为曾倩接生,可惜总归是无力回天,保得住孩子,保不了大人了。

当时的妇女生产分娩,本来就有“下地狱”、“过鬼门关”的说法,须知,要这些没有多少医识、只靠经验,几乎是赤手空拳的稳婆,仅凭着一双手需应对诸多难产险状,即便是华佗再世,神仙下凡也奈若如何,尹峰看了女婴一眼,见她脑袋尖尖的,满脸皱纹,闭着小眼睛在睡觉,依稀看得出母亲的眉眼,心里刀割一般痛。

来到临时的产房内,尹峰一动不动地坐在临时当做床的书桌前,看着依旧面容绝美的妻子,脑子一片空白。

他对曾倩有着深深的内疚感,此刻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两人之间谈不上什么感情,尹峰只是为了给自己做生意找个做官的后台,也是贪恋曾倩的美色才娶她的;曾家则是为了拉拢笼络尹峰这个能够为他们开拓海外贸易市场的人才,才把曾倩嫁给这个身份不明的小子。这桩充满了经济利益和铜钱色彩的婚姻一开始并不顺利,但是尹峰和曾倩两个本质上都是心地善良的人,长期的相处使两人之间真的产生了感情。但是,尹峰这些年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头奔波,在家里的时候还得把时间分配给李丽华和麦婉儿,实jì

上和曾倩相聚的时间少之又少。

尹峰感觉得到曾倩内心的不满,也感觉得到她的宽容和迁就。这使他此时此刻更加感觉到揪心地痛。看着脸色苍白的曾倩正在一步步离开这个世界,他却束手无措,这简直使他痛不欲生。

……

在倭寇Lang人对台湾港发起偷袭时,萨摩藩的大军在琉球群岛势如破竹,连续占领了几处重yào

岛屿,所遇的抵抗非常轻微。中国人把倭寇从台湾岛上全部清除掉的次日,也就是农历四月四日,岛津军占领了冲永良部岛,船队马不停蹄﹐在四月五日迅速抵达琉球本岛今归仁城对面海域的古宇利岛。

陈衷纪此刻还不知dào

台湾发生的灾难,他全力以赴地在备战。而琉球王国的上层人士,却还在做着和谈的美梦,在得知奄美大岛沦陷之际,首里王府还将希望寄托于和谈之上,派遣使节前往大岛。和谈使者刚刚离开琉球本岛,就在北部海域发xiàn

了萨摩军船队。使者根本就没能和萨摩军的头目说上话,直接被赶了回来。

而已经兵临琉球本岛的岛津军休整几日之后,四月八日,全体士兵在今归仁城下的运天港登陆。日本国萨摩藩的军队正式登陆琉球本岛了。

两天前,陈衷纪放飞的信鸽到达了台湾港中华联合公司总部,把琉球战事已起的消息传到了公司总部。

这份情报实jì

上这已经毫无意义了,萨摩藩和仙台藩、还有德川幕府已经直接攻击了台湾岛,琉球的局势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几天公司总部大厅成了灵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片白色。曾倩耗尽了体力保住了孩子,但是她的生命之火在四月一日中午熄灭了……

尹峰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灵柩前,一把把烧着纸钱,灵位上摆放着的自己亲手用炭笔画的曾倩生前遗像,不搭理任何人,也不理睬任何事物。所幸曾老爷子还能保持清醒,他和韩家父子、李跃、黄逞一齐主持着公司日常事物。只有军队方面,由于一向只听尹峰一人的命令,如今除了不断扫荡周边地区、震慑叛乱分子、清剿和倭寇合zuò

者等事外,出兵琉球的准bèi

工作全部停顿了下来。

一连三天尹峰不吃不喝,任凭李丽华也好、曾棋也好,还是林晓、麦大海等亲近的部下如何说破嘴,他眼里空洞地看着曾倩遗像,什么也听不进去。

李丽华和曾棋都急得快要发疯了,大家都在怀疑尹峰会不会永远这样了。

第四天早晨,尹峰终于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对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林晓说:“我饿了……”

此后几天,一直到曾倩停灵满“头七”,尹峰一直呆在书房内没有出来,通宵达旦地在写东西。

四月八日,曾倩下葬的日子,尹峰一路无语,默默跟在曾家的送葬队伍后面。晚间,尹峰忽然间对曾棋说:“岳父大人,把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叫来吧,我们开会。”

曾棋用通红的眼睛怀疑地看着脸颊消瘦、满头黑气的尹峰,尹峰苦笑了一下:“我没事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去叫人吧,就在书房里开会。”

吕宋镇守府长官曾景山已经从马尼拉赶回来了,许心素等也从福建赶来了,因此这一次董事会成员到得很齐。

尹峰把一份份文件递交到他们手中,沙哑着嗓子说:“这些是有关军费开支计划的文件,还有关于建立台湾城城墙防御体系的报gào

,还有军制改革以及设立保安队、城管队的计划……最重yào

的东西是;对倭寇作战的费用开支计划。”

赵铁、麦德、李星、麦大海等几个被特许旁听的军队主官们面面相觑,不由地兴奋起来。

大家伙虽然不明白尹峰这些计划的重yào

性,但是大家都十分欣慰:原先那个喜欢制定各种计划、制度、法令的尹峰又回来了。

……

琉球战事正在如火如荼展开。

琉球本岛北方门户今归仁城有坚固的要塞,由北山监守向克祉领500兵力固守﹐如果能守住今归仁城,与南部的屋良座森城﹑三重城形成犄角之势,萨摩的铁蹄将有所顾忌;他们不敢轻易绕开今归仁城进围首里王城﹐否则就有被首尾夹击的危险。

今归仁城是易守难攻之城池,岛津军登陆运天港后,并没有采取强攻手段,只是在今归仁城下四处放火掳掠。城下琉球民众听闻岛津军船杀至,纷纷收拾细软﹑争相避入山林﹑寺庙,人车争道,道路为之塞。而岛津军武士、铁砲手、足轻借此机会肆无忌惮地屠杀这些民众,只杀得尸横遍野。

在城头目睹此情此景的向克祉无法克制,在四月八日下午舍弃了拥有高深墙壕的坚城,带领部下500人倾巢而出,迎击在城外放火掳掠的岛津军。

如此正中萨摩下怀,北山监守军人数单薄,强攻不足﹑但守城有余。经过达斯马里纳斯训liàn

的擅长野战的萨摩武士,因此也就避免了旷日持久的攻坚战,得以在城外平原使用新式燧发火枪与琉球军野战。

结果﹐单凭向克祉的匹夫之勇无法挽回劣势,相比起岛津军来,琉球军的武器十分落后,加之北山监守所部久未用兵柔弱不已,开战后,在萨摩军铁砲手三轮火枪射击之后,琉球军在一分钟内疚溃败了,全军一败涂地﹐向克祉身受重伤﹐不久身亡。

实jì

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号称琉球军中的精锐的北山监守军,在强dà

敌人的面前仅仅被燧发枪打死了二十多人而已,数十人的受伤,其余人等尽不知所踪,四散逃逸。

而此时驻守离今归仁不远的国头的三司官马良弼,率兵1000余人由海路迂回奔赴今归仁城支持北山监守军。但是在古宇利岛附近目睹旌旗蔽天的萨摩船只,胆怯不敢前进。马良弼本来就属于亲日派,不久就不战而向岛津军投降,马良弼成为了萨摩的人质。

今归仁城沦陷的当日,岛津军士入城纵火,之后扬长而去,收兵于运天港。城内大火延烧三日方才熄灭,浓烟弥漫使得琉球岛北部都能看到。自三山时代的一代名城就此付之一炬。

岛津军的军势迅速侵入琉球本岛,苦心经营的山北防塞又在一日之内被岛津军轻易拿下﹐王族战死一人(向克祉)﹐三司官一人被俘,琉球军的斗志趋于瓦解,岛津军有如秋风之扫落叶,在没有受到激烈抵抗的情况之下,于四月十二日抵达浦添城外的大湾口﹐随即分兵两路,陆路军由大将桦山久高率领攻取浦添城,水路趋那霸港,企图南北包围首里城。

第193章 战琉球

岛津军南下浦添城时,浦添并没有琉球军兵驻防﹐唯依赖山北和首里城作为屏障﹐根本没有爆fā

激烈战斗也就沦陷了,城下村镇随即惨遭萨摩武士的蹂躏﹐岛津军所过之地皆成火海一片,军士劫掠民宅﹐无情地烧杀,为掩埋劣迹事后纵火实行焦土政策,以致大批百姓流离失所,处处烈焰哀号不忍懅闻.

岛津军掳掠之后﹐继xù

沿着大道一路势如破竹进逼首里城下﹐一路上基本是无险可守的宽直大道。四月十六日,岛津军前锋已经出现在首里城北20里处。

这一天,历史的车轮依旧按照自己的惯性向前滚动着。

一艘挂着蓝底中字旗的细长型帆船象大鸟一般划过海面,顶着凌厉的北风划着之字形,戗风而行,努力向北行驶。海魂号就是这艘怪异式样帆船的名字,是现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快速帆船。

海魂号打从接到陈衷纪的告警情报后,就立kè

由魍港出发了。这是原本就计划好了的运输任务,并没有因为台湾港被偷袭而中止。

由台湾岛到琉球本岛,海魂号逆风行驶了足足十天,再次来到了那霸港。

陈衷纪并未料到琉球军如此不堪一击,倭寇的大军很快就会打到那霸港。他想着琉球人靠着那些看起来还算坚固的城堡,怎么样也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时候他去了首里王城,求见负责首里王城防卫的三司官之一﹑亲明派的浦添朝师,请求他允许中化公司的人进入首里城帮zhù

防守。

王府周围的国亲街一片混乱,琉球中山国的贵族阶层眼下已经人心浮动,对于战事都抱着悲观的思想倾向。通过中华公司驻琉球商馆前任掌柜陆云的关系,陈衷纪得到了三司官浦添朝师的接见。

非常意wài

的事发生了,在陈衷纪以礼拜见了浦添朝师之后,琉球中山国国王尚宁王突然出现了。琉球国王尚宁头戴侧翅乌纱帽,下盘金朱缨,龙头金簪,身着蟒袍,腰上配带用犀角白玉,整套的王服都是明朝册封使者所赐的衣制。

浦添朝师与一众官员赶紧下跪拜见,陈衷纪也只好下跪参拜。

尚宁王三十余岁,本该是年富力强的年岁,却是一脸疲态、眉宇间全是灰心丧气的神色。他身后一大群随从也各个面带忧色。他挥挥手,直接来到浦添朝师这里,用琉球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然后又急匆匆走了。

三司官浦添朝师立kè

站起身,一边吩咐着手下人办事,一边向陈衷纪走来。

陈衷纪抱拳行礼,刚想说点什么,浦添朝师用流利的汉语说:“上国来的年轻人,我知dào

你来这里想做什么,谢名亲方大人也已经知会过我。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都已来不及了,倭人的大军已经到达首里城外的太平桥了,越来亲方大人所领的兵丁已与倭**军对峙。”

陈衷纪大吃一惊,从三月二十七日岛津军出征开始,到今日不过二十天,琉球军的防线就已经彻底崩溃了,敌人居然这么快就兵临首府城下。

他此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即使想从那霸港调人来这里守城,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首里到那霸港还有几天路程,陈衷纪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能否在日本人占领那霸港前赶回那霸中华商馆。

他立kè

告辞出了王城,在陆云协助下穿过了琉球军太平桥防线,心急如火地往那霸港走去。

好在,萨摩藩的藩兵们突进的太快,吃的粮食倒是可以取之与“民”,但是火药子弹等物资的运输却跟不上前线部队的推进速度了。而且,岛津军的前锋和后续部队拉开了几天的距离,需yào

就地调整,也没有足够兵力封锁首里城。所以,陈衷纪穿越两军对峙的地带,一天之后就返回了那霸港的中华商馆。

海魂号这时刚好进入那霸港。

船上满载着军火物资,大批的粮食和金疮药等药品。最重yào

的是库特雷上校带领着五十名特种营战士登陆了,还押运着两门最新式的“轰天炮”,三百多发开花炮弹。

陈衷纪并没有高兴多久,他很快知dào

了倭寇偷袭台湾岛的事。

“大夫人受伤?那么,我家娘子……”

库特雷上校老当益壮,此次来琉球是自己极力请求才得到批准的。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台湾港和中华公司的事业中去了。他拍拍陈衷纪的肩膀,笑道:“别担心,你漂亮的土著老婆没事。”

库特雷出发的时候,曾倩还未去世。

两人走入商馆掌柜的专属书房,立kè

开始讨论眼下的局势。陈衷纪把自己从首里到那霸一路上的经lì

说了一遍:“……总而言之,琉球军软弱怯战﹑不堪一击﹑不修武备,其弱点已经暴露无遗。因为琉球军如此懦弱﹐我们中华商馆大约在这几日内就可能和倭人接战。”

库特雷呆了半天,摇摇头叹息道:“作战部事先的推演估计琉球军凭险死守,至少能拖住倭寇两个月的。可现在的事实是;琉球军二十天之内就失去了拱卫首里的三大据点中的两个。”他郁闷地推开窗,看着商馆内忙忙碌碌正在搬运军火物资的人们,叹口气说道:“原先我们想着还能和琉球军一齐作战,可现在……现在该商馆失陷被迫撤tuì

做准bèi

了。”

陈衷纪摇摇头:“船主大人要求我们坚守商馆直到大军来援,……撤tuì

的船我早就准bèi

好了,到时就让那些伙计、书办、会计先生撤离,我带人死守商馆。”

他看着昏暗的天空说:“无论如何,我将留在这里,等着船主的大军来援。海面上的眼下还是挂着北风,不过我问过本地老船工了,说是五月份就可能刮起南风……”

……

琉球军此战崩溃的如此快,其战斗力低下是主要原因。这实jì

上也是受到琉球历代销兵政策影响的结果。原本琉球并非重文轻武,反而是习武蔚然成风。明朝使者撰写的《使琉球录》中有云:琉球人其人骁勇生有膂力,奈饥渴劳苦。

在明朝以前的琉球人是“骁勇善走﹐难死耐创有刀灱弓箭剑铍之属”。由此可见,琉球人曾经是尚武骁勇的民族。

但是琉球国内曾多次没收民间武器。第一次是尚巴志灭亡山南统一三山之后,推行销兵的政策,尚巴志禁绝琉球人携带武器﹐没收刀剑。第二次是尚真时代,没收各地居民之弓箭﹑刀具等武器,将之收归国有,以作护国之用。实则上,兵器收入国库后任凭其生锈腐败,到战争之时已经不堪使用。几代琉球王极力巩固王室的统治地位,实行收回各地按司军权的政策,把大批按司贵族养在王室旁边的“国亲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同时把他们的兵权收回,他们的卫队解散,简直就是具体而微的琉球版的“杯酒释兵权”,因此现在的琉球也就成了文弱得谁都可以踩一脚。

另外,琉球军多年来没什么战争可打,在与萨摩交锋之际﹐赤手空拳的个人搏击技艺无法应用于团体作战之中﹐琉球军士往往列阵不齐﹐沿袭自三山时代一直惯用的斗殴作战方式对付日军的阵容﹐不败才怪。

陈衷纪在来回首里的路上,已经看到了琉球败军的惨象,也看到了逃难的难民成群结队而来。他抓抓头皮,焦躁地说:“……驻防各个重镇的统帅战无法协调﹐往往不能坚持既定的策略。今归仁之战中,北山监守以劣势兵力贸然出城﹐拱卫首里城的三角因此而崩了一角。纵观到现在为止的整个战事﹐琉球军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兵略﹐各路军马零散单薄无法统一﹑各自为战﹐连死守城池也不能坚持﹐可能也是因为琉球国内从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斗而导致的。而正在胜利进军的萨摩藩﹐却是倭寇国内的强藩,自然无法与之同日而语的。”

“依我看,最迟十天,倭寇就会攻打首里城。我们必须做好准bèi

,准bèi

迎战!”

……

此时,台湾北部的鸡笼淡水两地,聚集了中华联合公司武装力量的主力。所有的飞字号战舰都在这里,李魁奇的专业炮营也在鸡笼待命。上万的战士在等着风向的变化,一旦刮起南风,大军就会立kè

出发北上支援琉球。

台湾港,尹峰督促李跃工程部制定发布了台湾港重建计划,向大陆各省招揽工匠,木工、瓦工、灰工、石工等各种技术工人都要。在董事会上,建筑城墙防御体系的提议获得了一致通过。这一次偷袭给董事会成员都带来了不小的财物损失,因此同仇敌忾之下,筑城就成了势在必行。因此,中华公司开始大肆招募工匠,筑城工程立kè

开始。一个月后,第一批筑城工匠就从浙江的宁、绍、金、衢诸郡招募来了。当时浙江中南部地区,人多地少的矛盾也很突出,因此这些地区的居民有出外打工的习俗。

在布置好筑城和重建城区的工作后,尹峰离开台湾城北上了。

他要亲自出征琉球。

第194章 战琉球(十二)

尹峰和曾倩的女儿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饿了三天差一点夭折,总算在台湾港找到了奶妈,捡回一条小命.

尹峰离开台湾港的时候,却根本没去看她一眼。旁人都能感觉到,尹峰虽然还是保持了原先的作风,不喜欢直接插手属下的具体办事过程,但是却显得很沉默,而且比以前容易发脾气。

万余武装到牙齿的中国人等在台湾北部港口内,等着北上琉球,为台湾港被偷袭复仇。但是风依旧是从北面吹来。风帆时代的船离不开风,也被风所制约。这个时候,尹峰简直希望自己能有诸葛亮借东风的神通了。

家中有人被杀的将士连番前来老营请愿,主动要求冒险逆风北上。

尹峰却不同意,并且亲自出面安抚了他们。

海魂号调帆戗风而行,逆风北上那是迫不得以而为。而且,这段时间北风凌厉,海面上破涛汹涌,这时候让几千人、上万人坐船逆风北上,能有一半人到达目的地就是老天保佑了。

陈衷纪离开台湾时,尹峰给他的指令其实并不包括非要死守那霸到底的意思。然而,陈衷纪从尹峰给他的一些资料中判断,尹峰策划的琉球作战需yào

中华商馆牵制倭寇的兵力。因此他坚持要自己留下守卫那霸商馆。同时,他也开始组织文职人员和商馆伙计撤离。

第二天一早,陈衷纪匆匆带着那些需yào

撤离的人员前往港口。

他们才走出商馆,几名灰色束身衣手拿长矛的琉球士兵急急忙忙赶来,在大门口拦住了他们。

领头的兵丁还算恭敬,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抱拳拱手施礼,用闽南方言说道:“在下谢远水,也是福建三十六家之后,现任谢名亲方大人卫队头目,请问,贵掌柜在吗?”

陈衷纪看了看四周,发xiàn

周围情况非常混乱。无数的琉球百姓拖儿带女、携带金银细软,呼天喊地、哭丢喊娘地由港口方向跑来。

他站出来拱手还礼道:“在下就是,请问诸位是……”

几名琉球兵丁惊讶于他的年轻,上下多看了几眼,谢远水说道:“我家谢名亲方郑迥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陈衷纪笑了笑:“既然是郑大人相邀,在下这就跟诸位大哥一齐去。”他吩咐手下人道:“把这些弟兄送到海魂号上,赶紧……”

谢远水忽然说道:“你们现在想出海吗?是回唐山吗?迟了,走不了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他指指港口方向说道:“倭人的船队已经出现在了那霸港外了。你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什么!这么快就……”陈衷纪吃了一惊,忽然看见几名身穿中华公司船员制服-蓝色紧身靠衣的人冲出人群,直奔商馆大门而来。

“黄船长!怎么回事?”陈衷纪一把抓住前头一人,焦急地问。海魂号船长气喘吁吁地说:“陈掌柜,我们走不了了,倭寇已经封锁了那霸港的出口。”

陈衷纪只好把要撤离的文职人员重新送回商馆内,然后跟着谢名亲方的卫兵来到了屋良座森城。

城堡并不大,但是高墙全由石块砌成,高大厚实,上有三处炮座,安放着模仿自中国明朝的老式前膛青铜火炮。

一名身穿中国式长袍官服的中年人忧郁地看着前方海面。

在那霸港海面上,百余艘岛津军的日本式帆船——安宅船已经黑压压一大片,挂有岛津家的丸十字旗,旌旗招展,布满了视力所及的海域。

这是从浦添城分兵的另一路岛津军。他们有1000多人,是萨摩副大将平田增宗率领的水路大军。在两日后抵达那霸海面。由于那霸港正面有南北炮台守护,防御坚固,为了避免攻坚﹐岛津军暂时在大炮射程外封锁了那霸港。

陈衷纪已经拜见过这名华裔的三司官之首;谢名亲方郑迥。他上前拜见后,也不心思说什么客套话了,来到炮台前拿出望远镜,观察起港口方向的倭寇船队。然后,他把望远镜递给谢名亲方道:“郑大人,这是千里镜,是我家大人亲手送给我的。”

郑迥拿着望远镜好奇地看了一会,啧啧称奇,转眼想起了眼下的处境,脸色一沉,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天朝大国,这等稀奇物事都有啊。可惜,现在不用这千里镜,也能看到对面这些萨摩藩的船队了。年轻人,陈掌柜,你们还是走吧。”郑迥坚毅地说:“倭人狼子野心,我是力主亲近天朝、抵御倭寇的倡议人,一旦萨摩藩大军得胜,我这个始作俑者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国主待我深厚,我不忍背弃他。只是我希望,你能把我的家人带出琉球,送到你家大人所在的台湾岛去。”

郑迥的话明显表露出他眼下的心态:作为琉球国的宰相一级的最高文官,也已经对战胜萨摩藩的大军失去信心了。

……

陈衷纪回到商馆,原掌柜陆云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也从是首里来到了那霸。他也在担心自己的命运;他担任中华商馆掌柜时,可是和萨摩藩的武士商人接下深仇大恨的。万一岛津军打进首里,他的下场如何不问可知。所以,他也想赶最后一班船去台湾。可是刚到那霸,就发xiàn

港口外海面上已经全是岛津军的船只了。

黄船长见大家都十分灰心失望,站起身说道:“海魂号是船主亲自督工建造的快船,天下独一无二的快速帆船,只要能逃到外海,没有船能够追上我们的。”

陆云叹息道:“哎,眼下的问题就是如何逃出港口!”

黄船长笑了笑道:“我来往那霸港已经五六回了,晚间涨潮时分,我们的船可以冒险穿过港口以南的海滩。”

陈衷纪摇摇头:“你有把握吗?那里可都是浅滩礁石,夜间出航很容易触礁搁浅。三司官郑大人的家眷也要跟着我们一齐走,绝对不可有差错的。”

黄船长点点头道:“我有把握!我把海魂号的载重铁块留下,船头大炮也给你们留下,减轻船体重量,减小船的吃水,一定能平安通过南海岸。我把船上的饮用水也减少一部分,反正此去台湾是顺风行舟,几天之内就可以到达台北,不需yào

太多的粮食饮水。”

“就这么干吧!快点去到台湾,让船主大大军早些出发,我们这里的三百名弟兄翘首期盼。”陈衷纪果duàn

地拍板决定。

……

这一天的天气较差,乌云密布、黑云滚滚,却是始终不下雨。在涨潮的时候,海魂号成功穿越港口以南的海滩。刚刚来到港口外海域,海魂号就被几艘巡逻的岛津军战船发xiàn

了。不过,此时海面上微微地吹拂着北风,海魂号扯起所有的帆布,飞速地向南驶去。倭船刚想要去追赶,海魂号就已经轻易地把追击者抛在了身后。

不过,海魂号也正好是钻了一个空子;岛津军副大将平田增宗正在把所部船只往北调派,忽略了南部海湾的封锁。

平田部在海魂号成功逃离的第二天(四月二十日),绕开了那霸港正面,在那霸港北侧不远处的小滨湾登陆,在那霸后方攻打琉球守军。如此一来,那霸港上的屋良座森城和三重城就如同废物,丧失了其功效﹐将驻守此处的郑迥节节抵抗的计划彻底打乱。

平田部登陆小滨的同时,经过调整,桦山部铁砲队在进军首里城的途中轻易击溃了驻守在太平桥的越来亲方﹐城间锁子亲云上阵亡﹐越来亲方且战且退﹐退守首里城。桦山部在基本上没有死伤的情况下继xù

向前挺进。

郑迥得到了首里的告急文书,急得团团转。平田增宗部在登陆那霸后,已经从那霸港背后逼近了港口。那霸港周围顿时烟火张天、硝烟弥漫,逃得慢的老百姓基本上都遭了殃。

商馆送走了闲杂人等,剩下的200护卫队步兵、80名特种营战士,20名水手-总计300名商馆守卫者都已经严阵以待,准bèi

和倭寇接仗了!商馆内拥有十四门大炮,两门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每名守卫者都配发了燧发火枪、手雷,特种营战士还人人配发燧发手枪一支,20名水手另外还人手一把海船上防身用的小型弓弩,可谓人人武装到了牙齿。

陈衷纪上到了东边的望楼,首先看到的不是萨摩藩的武士、兵丁,而是一群群逃难的百姓,他们身后浓烟四起。

不一会儿,逃难的人群由中华商馆两边穿过,乱哄哄地四散奔逃。中午,有一大批难民聚集在中华商馆门口,哭着喊着想要进入。

“我们都是唐山来的,我们是久米村的!放我们进去吧!”外头哭喊声已经响成一片了,不时夹杂着小孩婴儿的凄厉哭叫。

同样在望楼上观察情况的张海跳起来连身喊着“快开门!快!”

“不,不许开门!”陈衷纪严厉地喊着,一把拉住了张海:“张大哥,不能放人进来!”

第195章 战琉球(十三)

陈衷纪拉住了张海,一边命令去把中华公司琉球商馆的安全部人员找来.

前海盗头目张海非常不解地挣开他的手:“纪仔,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忘了船主的话了?中华公司是为了保护所有华人利益而创建的,底下的人说的都是我们老家福州话的!”

“张大哥稍安勿躁,你过来看一下。”陈衷纪耐心地把张海拖过来,指着大门外的难民人群说:“你看看这些逃难者,几乎全是青年男子,几乎没有妇女小孩。而且你看,喊话的却是仅有的几个妇女。这些男子有问题,就在刚才,身强力壮的男人早就从商馆两边过去了,现在通过的都是体弱跑得慢的妇女老人小孩,为什么这帮男子还落在后面?”

张海疑惑地看了半天,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倭人烧杀抢掠,难民们乱跑一气。这也是可能的。”

陈衷纪摇摇头:“台湾港被偷袭,就是因为放入了五艘倭寇的商船,才被倭寇钻了空子,……我们如今孤悬琉球岛上,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小心为妙。”

“报gào

!安全部琉球特派主管曾希任报到!”

一名小个子的年轻人站在了墙头,瘦小精干、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陈衷纪。陈衷纪抱拳拱手道:“曾兄弟,你在琉球商馆待了两年了吗?是否熟悉周围的琉球百姓?哦,你是曾老爷家的人吗?”

小个子曾希任脸色一黯,苦笑道:“我是曾家的家生子,是尹船主为我赎了身,让我为他干活的……”“家生子”就是指家生奴仆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本家奴仆,乃是贱民之后。

曾希任挺起胸道:“我受命来琉球,两年之内已经和那霸港周边四大按司所辖地的民众都打过交道了。”

陈衷纪笑道:“如此,你来甄别一下这下面的难民。”

曾希任站到门楼上,和下面乱喊乱叫的难民们对话了一阵,然后一边叫着:“大伙等一下,我这就去禀报掌柜的。”一边急急忙忙来到陈衷纪、张海、监军官麦阳天等人面前,沉着脸道:“下面起码有一半的人很可疑。他们的发型和本地琉球人相似,但是说的汉话的口音很古怪,而且,我用琉球话与他们对答,他们却用汉话回应。久米村的汉人住在本地已经过百年,早就和当地人相差无几,说琉球话比说汉话还好,不可能不会说琉球话。”

张海拍拍头,懊恼地大骂:“妈的!果然是倭寇搞鬼,我带人去干掉他们。”

陈衷纪又拉住他道:“让曾大哥指认一下吧,尽量不要误伤了无辜者。”

特种营的十几名神枪手被调到了门楼上,他们在曾希任的指点下,“噼噼啪啪”一阵子射击,把聚集在大门下的几十名假扮难民的倭寇一一击毙。其他真宗的难民们一时间全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忘了该干什么了……这时,大门打开了一半,陈衷纪、曾希任带着几十名水手冲了出来,把十几名原地发呆的老幼妇女拖进了商馆大门。

下午,又有一大批琉球难民逃到了中华商馆东门下,乞求中国人开门。他们身后飞腾大大火中,萨摩藩藩兵的身影已经可以看到了。曾希任在门楼上扯开嗓门用琉球话喊着:“乡亲们,快离开这里,去西门进来,快!”

门楼下的琉球百姓发了一会呆,然后分左右绕过东门,继xù

逃跑。他们刚刚离开东门,一队拿着长枪披着竹甲的岛津军足轻步兵冲了过来。领头的武士挥着倭刀一直来到了中华公司商馆寨墙百步开外,叽叽呱呱地用日本话喊着。

陈衷纪拿着一杆燧发火枪走上东门门楼,罗阿泉正在门楼一角给自己的火枪装弹药。罗阿泉作为中华公司护卫队第一神枪手,他有着特制的加长滑膛枪,比中华军制式燧发火枪要长一半。而且,这样的枪总共有六把,除罗阿泉以外共有五个助手帮着拿,每次装弹药的量也比通常的燧发火枪多一倍。

曾希任也在门楼上,眺望着已经陷入到了火海之中的那霸港。

“可恶的倭寇,我可是在这里买了房子的……”他愤愤地说。

陈衷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他向尹峰船主学的标志动作?:“曾大哥,你那婆娘也是琉球人吧?这帮子倭人在那里喊些什么?”

曾希任笑了笑:“是啊,去年在这里娶得,几天前坐着海魂号回台湾去了。这帮倭寇好像在说,要我们打开门,让他们进来检查。”

陈衷纪冷笑道:“好啊,就请他们进来吧。”

曾希任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了:“请君入瓮?这样啊……我们如今占据地形优势,一阵火枪也能解决问题。”

陈衷纪注视着不断逼近商馆寨墙的倭寇武士,冷冷地说:“海魂号最后一次来那霸时,带来了船主的口信;他要求我们尽量拖住岛津军的进军速度,牵制他们的兵力。我们商馆是钉在那霸港要津上的钉子,迟早要和倭寇见真章的。但是,现在还得靠琉球人替我们挡着倭寇。这批倭寇明显就是来接受商馆寨子的,如果我们在城墙上开火,东门附近邻近城区,到处是房屋,他们只要躲进居民区我们就没办法了。”

这时,从那霸港城区又有一小队岛津军武士出现,和前一队足轻回合了,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

陈衷纪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对曾希任说道:“这批武士级别不高,可能不知dào

该怎么处置我们吧。倭人应该早就知dào

我们中华公司在此地驻守了,我们如今要尽量拖时间,把眼前这一小股倭寇全数灭了,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

夕阳西下时份,岛津军平田部的武士大有左卫门所属的30多人的队伍,稀稀拉拉地站在中华商馆寨子东门100步处,正在打量着商馆正在徐徐打开的大门。在夕阳的映照下,门楼上悬挂着的两面大旗分外显眼。一面旗上写着:“大明奉旨出海贸易”的字样,另一面旗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蓝底中字旗。

烧杀了一天的岛津军将士们都有点疲倦了,或蹲或站,三三两两地议论着。

“这是大明国人的商馆吗?简直像是座城池啊……”

相对战国时代的日本大名藩国的城池,这由三丈高厚实的墙壁围绕的方圆一里见方的中华商馆,确实也算是座城池了。

“听说中华公司可是富甲天下,这里面一点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啊!”

“头目们为什么还不下令进寨子?”

大有左卫门是直接奉了岛津军副大将平田增宗的命令,前来此地接受中华商馆财物的。他一直在等前期派出的那批化妆成难民的内应在城寨内起事。可是,现在都快晚上了,中华商馆内部依然毫无动静,但是,却非常诡异地打开了大门。

一名琉球百姓模样的矮个子出现在了大门口,跳着脚向他们招手,用日语喊着含糊不清的话:“快来……有人在……”这是曾希任假扮的倭人,他到琉球任职以前,在日本待过,所以日语也不错。

一名足轻小头目惊喜地说:“大有君,这应该是大山队的人得手了吧?”

大有左卫门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出发吧,没想到这帮大明国的家伙如此不中用……”

30多名倭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商馆寨墙的东门,人人粗心大意,满脑子金银财宝的幻想,根本没注意城寨门楼上和门洞内都没有一个人影。

夕阳下,30多名倭寇冲进商馆大院内,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终生难忘;当然,所谓的终生,也就在眼前了。

寨墙在夕阳最后一抹阳光中把阴影笼罩在了整个院子,阴影下100名身穿黑衣、头戴黑色盔甲的中国人以标准立正的姿态站立在院子中间,面对东门门洞。

“举——枪!”有雄浑的声音发出口令声。

三十多名倭寇这才猛然发xiàn

,自己正对着100多杆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四周围寨墙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中国人。由于他们都背对着夕阳,看不清这些中国人的面目。但是,从他们冷静沉默、整齐划一的动作上,升腾起一股无边的是杀气。

“瞄准!”

大有左卫门脑子一片混乱,张大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开火!”

夜色降临到大地的一霎间,几百个枪口几乎同时喷射出火焰和子弹。

中华公司护卫队在一秒钟内将三十多名倭寇统统枪毙了。

万历三十七年,日本庆长十四年(1609年)的四月二十日,琉球那霸港的中国人以整齐划一的燧发火枪射击,送走了这一天的太阳。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倭寇占领了那霸港以北的小滨湾,夜间,小滨湾附近的三重城琉球守军200人不战而降。

那霸港现在除了驻扎有郑迥率领的1000名琉球军的屋良座森城外,就只有中华商馆还在日本军队的控zhì

之外了。

那霸港血与火的第一天结束了,码头和城区的三分之一建筑被焚毁。接下来,这座曾经的繁华的贸易港还将经受更多的血与火的洗礼。

……

深夜,台湾岛鸡笼港的水寨老营内,尹峰的坐舰飞狼号上。

尹峰正在自己的舱房内看着萨摩藩的地图,李丽华正在旁边的一堆文件中查找着什么。

尹峰忽然丢下笔,问李丽华:“阿丽,南洋有什么新消息吗?”

在尹峰坚持下,李丽华又开始主管南洋情报工作了。

李丽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淡淡一笑:“麦小六传来消息,他们在马六甲、万丹和天华公司的人交过手了,没有吃亏,你放心吧。还有,有大食商人传来消息,叶华的船队已经到达非洲沿海黑人的国度了。”

尹峰点点头,揉揉眼睛,站起身推开窗。一阵风吹了进来,吹灭了舱房内的是三支蜡烛。

“别点蜡烛了,丽华,休息一下吧!”

尹峰把李丽华拥在怀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战船上的点点灯火,陆地上军营内打更口令声不断,缓缓吐了口气:“纪仔不知怎么样了。琉球人支撑不了多久的,到时就得全靠纪仔来拖住岛津军的主力了。哎!……”

第196章 战琉球(十四)

虽然东南沿海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但是海面上大多数时间吹起的还是北风或东北风.台湾冬季时节东北季风盛行,夏季西南季风盛行。在东北季风与西南季风、东南季风转换期间,大陆气团与海洋气流之间相互消长,气旋活跃,给台湾地区带来的风,后世称之为称为“过渡旋风”,其风向多变,常形成旋风骤雨,对于大规模的船队出行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尹峰的舰队和步兵只能等在台北地区的鸡笼、淡水两地,苦等风向改变、天气变好。

此次偷袭之夜,台湾港城区遭受了重大损失,中外人士死伤过3000人,包括了不少护卫队士兵的家属。其中,护卫队士兵也战死了差不多400多人,受伤800多人。随后持续多日的扫荡倭寇和叛乱土著部落的战斗中,麦德的第二团把怨气撒在那些平铺族叛乱者身上,大开杀戒,麦德想限制一下杀戮的程度,但是护卫队基层军官、士官在此次事件中失去了不少弟兄和家人,因此很难限制他们的报复行为。

期望能够北上去打倭寇,为台湾港遭偷袭报仇的战士们也都焦急地等着风向转变。军中甚至为此发生了小骚动,不断有人来尹峰座舰前请愿。尹峰只好答yīng

诸将从全军选拔好手,等下一回海魂号秘密增援那霸港时,让这些人第一批北上。

在台北地区集结的主要是步兵第一团大部、第二团的小部分士兵。第三团李星部现在全部调往台湾港周边地区,驻守城区、港口码头和南岸安平港等地区。因此,现在集结待发的护卫队步兵大约有5000余人,包括了外籍雇佣兵团、颜思齐的学生军、土著辅助兵等;水军方面包括了飞虎、飞豹、飞狼三艘大型战舰,新建成的飞鹰舰已经回到台湾港,担任禁戒任务,为防万一。

其余担任护航和兼做运输商品用战船也分出一批派回了南部,担任台湾港的防守任务。还有20艘三桅大型福船作为运兵船,50艘两桅福船兼做护航和运兵,外加100艘小型帆船和渔船作为后勤船只——水军包括水手火枪队在内总计近5000人,已经在鸡笼淡水等地停留了快半个月了。

现在,一切都得等着天气尽快好转,风向尽快改变了!

……

那霸港血与火的第二天,码头区就被彻底烧毁了。

这倒不是岛津军干得,而是中华商馆发射的直杆火箭干得。烧早晨,岛津军十余艘安宅船沿着晚间投降的三重城来到了码头区,企图登陆进入城内。中华公司商馆距离码头区差不多有800米距离、近一里半左右,刚好是新式直杆火箭的射程之内。

这也是兵器研究部参考了澎湖风柜尾之战中火箭使用情况后,最新发明的新式火箭第一次实战。尹峰把这种火箭叫做“霹雳”火箭,实jì

上是参考了早期的康格里夫火箭而发明的东西。

中国在宋代就已经可以制造用火药推进飞行的火箭,这种火箭大约在元代或明代传入了印度,很快被印度人仿造和改进。从16世纪到18世纪,明清中国火箭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歧途,花式种类繁多却不实用,一直到赵士祯造出中国的直杆火箭后才有所改进,但是没有被朝廷采用。同一时期,印度的火箭技术却有了极大的发展,火箭威力和射程都大大增加,一些火箭的火药筒已经改用铁制(明朝火箭只有纸筒的),还出现了各种型号。大型火箭长度可达61厘米,内径7.62厘米,装有6.1米长的竹制平衡导杆,射程可达2.4千米以上。17世纪,英,法等国入侵印度,印度人在抵抗西方列强的战斗中,火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迈索尔苏丹狄波.萨布(又称铁普苏丹)在1792年和1799年抗击英军的战斗中用专门的火箭部队发射了大量火箭,使英军伤亡惨重。

英军在征服迈索尔后,将缴获的火箭带回国内。当时正值拿破仑战争时期,拿破仑试图登陆英国本土,由于英国陆军兵力不足,需yào

在海上消灭敌军,所以急需能够有效攻击法国登陆船的武器。印度火箭引起了在武尔威治兵工厂(WoolwichArsenal)皇家实验室工作的炮兵上校威廉.康格里夫的极大兴趣,他认为火箭是对抗拿破仑最好的武器,于是立即着手对其进行改造。康格里夫于1805年采用新型火药制造出了一种实用的火箭,重14.5千克,箭长1.06米,直径0.1米,并且装了一根4.6米长的平衡杆,早期型号的射程可达1800米。这种火箭开始时主要以尾焰燃烧杀伤敌人,后来又配备了爆破弹头。

当时的火箭技术含量并不高,只要外形遵守基本的空气动力学原理,就能飞起来,当然,没什么准头那是现代火箭出现以前,所有火箭的通病,尹峰也没什么办法解决的。尹峰力主发展的火箭抛弃了当时明朝火箭花狸狐哨的外形(什么火龙出水,能飞起来就不错了,打得中目标得乞求上帝),采用了中国火箭分段助推的合理部分,山寨出了划时代的“霹雳”火箭。

“霹雳”以坚木为平衡杆,长**尺,或丈许,箭头的筒长二尺,直径三寸,以薄铜或马口铁为之,筒下旁环六孔以引火,箭尾平衡杆用铁丝紧固定穿过药筒中,筒上又贯锐木尺许。木末用铁如枪筒,火箭筒内下部三之二装起火之药,上部三之一装爆zhà

药,箭到药燃,筒轰迸裂,火即散飞,或以碎片伤人,或延烧营帐房屋。

还有一种用于海上作战的霹雳火箭则在战斗部装爆zhà

药和油,勇于烧船。

陈衷纪在东门门楼上下令,一次发射了十多枚霹雳火箭,射中了一里半之外的码头区。结果不但烧毁了整个码头,还延烧到了海上,烧掉了三艘岛津军的帆船。剩余的岛津军帆船只好退了回去。

岛津军副大将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本来心情很好,昨天抢了半个那霸城区,他已经收获不小了。他正在打算穿过那霸港区攻打南面的屋良座森城,然后就可以控zhì

整个那霸港地区了。他打算在这个繁荣的港口城市,榨取到更多的意wài

之财。

岛津军水军大将,船务奉行河野大通匆忙跑来,给平田增宗的良好心情泼冷水道:“平田君,我们的船在码头方向被烧毁了三艘,码头区也被烧毁了,所有船只无法靠岸,我们只好回来了。”

“你说什么?是什么人干的?谢名清方利山的士兵吗?”

“不是,是,不知什么地方飞来的火箭,爆zhà

然后烧毁了码头栈桥和仓库,也把我们的船烧了。”船务奉行河野大通愤愤地说:“以我的感觉,应该是中华公司商馆方向飞来的。”

“是中华公司商馆吗?这真是个麻烦啊!”平田副大将捂着脸苦恼地说:“知dào

吗,前日幕府和主公都发来了命令,要求我们善待明国商人。这真是麻烦事啊!赖田,查清昨日中华商馆是怎么回事了吗?”

一名瘦长个的武士躬身道:“将军阁下,我们派出的化妆进入人员和其后大有左卫门的人马,全都不知去向了。”

“什么?”平田增宗苦恼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赖田君,这些中国人没有出过大门吧?”

“我已经派人去监视了,都现在为止,在那霸港其他地区,还没有发xiàn

过其他明国人。”

平田点点头:“好了,只要这些人不出来找麻烦,我们就暂时先不理会他们。河野奉行,调派100你的水手,去帮zhù

封锁和监视中华商馆。等我们打下了屋良座森城,再来对付他们!”

对比起萨摩岛津家针对琉球中山国的经济目的﹐德川家康幕府对于琉球,更侧重的是政治方面。家康为了取代丰臣家﹐不遗余力﹐在日本国内对丰臣政权日削月割﹐对外也意欲寻求作为东亚大国的明朝的承认。所以﹐他并不想和明朝搞得太僵。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家康用尽所有可行办法,家康对琉球这个之前自己毫无认识的国度十分注重﹐视之为救命稻草﹐将明日关系正常的所有希望寄托在琉球的身上,不断派使者委托琉球国中山王的赴明贡使上表明帝﹐想恢复和中国明朝的贸易。此次对流球之战,幕府只是推动岛津家去干活,出兵台湾也不过是在岛津家在达斯马里纳斯怂恿鼓动下的行动,而且幕府只派了幕吏山口直友监督而已。虽然台湾已经名义上归属大明版图,实jì

上倭人知dào

明朝朝廷没有实jì

控zhì

台湾的能力,所以才敢于对台湾动手。

无论出于经济还是政治目的,岛津家和幕府都不愿杀鸡取卵,所以才会对商船和商人人网开一面。台湾港的乱局实jì

上是那些Lang人毫无组织纪律造成的。

陈衷纪打跑了岛津家的船只后,派人给屋良座森城内的郑迥送信,告知他岛津军的动向,以及郑家家属已经出海去台湾的事。这时候,那霸港南部地区还没有倭寇的影子,所以送信的使者很快就安全回来了,还带来了谢名清方郑迥大人的卫队长谢远水。

谢远水对陈衷纪拱手施礼,态度比第一回见面时恭敬多了:“我家大人多谢陈掌柜了。大人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特地授予您管船舍人、都通事之职……”

管船舍人相当于王家船队的船长,和都通事之类的一般都是琉球华人专属的职务。陈衷纪心里苦笑:自己可不是为了到琉球国当官才来这里的。

当下他只好抱拳拱手谢礼:“多谢郑大人了。不知大人特意派您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倭寇可能会马上进攻屋良座森城,在下愿意帮zhù

御敌。”

谢远水点点头:“我家大人即将出兵救援首里王城,希望阁下能派人帮zhù

守卫屋良座森城。”

第196章 战琉球(十四)

虽然东南沿海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但是海面上大多数时间吹起的还是北风或东北风.台湾冬季时节东北季风盛行,夏季西南季风盛行。在东北季风与西南季风、东南季风转换期间,大陆气团与海洋气流之间相互消长,气旋活跃,给台湾地区带来的风,后世称之为称为“过渡旋风”,其风向多变,常形成旋风骤雨,对于大规模的船队出行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尹峰的舰队和步兵只能等在台北地区的鸡笼、淡水两地,苦等风向改变、天气变好。

此次偷袭之夜,台湾港城区遭受了重大损失,中外人士死伤过3000人,包括了不少护卫队士兵的家属。其中,护卫队士兵也战死了差不多400多人,受伤800多人。随后持续多日的扫荡倭寇和叛乱土著部落的战斗中,麦德的第二团把怨气撒在那些平铺族叛乱者身上,大开杀戒,麦德想限制一下杀戮的程度,但是护卫队基层军官、士官在此次事件中失去了不少弟兄和家人,因此很难限制他们的报复行为。

期望能够北上去打倭寇,为台湾港遭偷袭报仇的战士们也都焦急地等着风向转变。军中甚至为此发生了小骚动,不断有人来尹峰座舰前请愿。尹峰只好答yīng

诸将从全军选拔好手,等下一回海魂号秘密增援那霸港时,让这些人第一批北上。

在台北地区集结的主要是步兵第一团大部、第二团的小部分士兵。第三团李星部现在全部调往台湾港周边地区,驻守城区、港口码头和南岸安平港等地区。因此,现在集结待发的护卫队步兵大约有5000余人,包括了外籍雇佣兵团、颜思齐的学生军、土著辅助兵等;水军方面包括了飞虎、飞豹、飞狼三艘大型战舰,新建成的飞鹰舰已经回到台湾港,担任禁戒任务,为防万一。

其余担任护航和兼做运输商品用战船也分出一批派回了南部,担任台湾港的防守任务。还有20艘三桅大型福船作为运兵船,50艘两桅福船兼做护航和运兵,外加100艘小型帆船和渔船作为后勤船只——水军包括水手火枪队在内总计近5000人,已经在鸡笼淡水等地停留了快半个月了。

现在,一切都得等着天气尽快好转,风向尽快改变了!

……

那霸港血与火的第二天,码头区就被彻底烧毁了。

这倒不是岛津军干得,而是中华商馆发射的直杆火箭干得。烧早晨,岛津军十余艘安宅船沿着晚间投降的三重城来到了码头区,企图登陆进入城内。中华公司商馆距离码头区差不多有800米距离、近一里半左右,刚好是新式直杆火箭的射程之内。

这也是兵器研究部参考了澎湖风柜尾之战中火箭使用情况后,最新发明的新式火箭第一次实战。尹峰把这种火箭叫做“霹雳”火箭,实jì

上是参考了早期的康格里夫火箭而发明的东西。

中国在宋代就已经可以制造用火药推进飞行的火箭,这种火箭大约在元代或明代传入了印度,很快被印度人仿造和改进。从16世纪到18世纪,明清中国火箭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歧途,花式种类繁多却不实用,一直到赵士祯造出中国的直杆火箭后才有所改进,但是没有被朝廷采用。同一时期,印度的火箭技术却有了极大的发展,火箭威力和射程都大大增加,一些火箭的火药筒已经改用铁制(明朝火箭只有纸筒的),还出现了各种型号。大型火箭长度可达61厘米,内径7.62厘米,装有6.1米长的竹制平衡导杆,射程可达2.4千米以上。17世纪,英,法等国入侵印度,印度人在抵抗西方列强的战斗中,火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迈索尔苏丹狄波.萨布(又称铁普苏丹)在1792年和1799年抗击英军的战斗中用专门的火箭部队发射了大量火箭,使英军伤亡惨重。

英军在征服迈索尔后,将缴获的火箭带回国内。当时正值拿破仑战争时期,拿破仑试图登陆英国本土,由于英国陆军兵力不足,需yào

在海上消灭敌军,所以急需能够有效攻击法国登陆船的武器。印度火箭引起了在武尔威治兵工厂(WoolwichArsenal)皇家实验室工作的炮兵上校威廉.康格里夫的极大兴趣,他认为火箭是对抗拿破仑最好的武器,于是立即着手对其进行改造。康格里夫于1805年采用新型火药制造出了一种实用的火箭,重14.5千克,箭长1.06米,直径0.1米,并且装了一根4.6米长的平衡杆,早期型号的射程可达1800米。这种火箭开始时主要以尾焰燃烧杀伤敌人,后来又配备了爆破弹头。

当时的火箭技术含量并不高,只要外形遵守基本的空气动力学原理,就能飞起来,当然,没什么准头那是现代火箭出现以前,所有火箭的通病,尹峰也没什么办法解决的。尹峰力主发展的火箭抛弃了当时明朝火箭花狸狐哨的外形(什么火龙出水,能飞起来就不错了,打得中目标得乞求上帝),采用了中国火箭分段助推的合理部分,山寨出了划时代的“霹雳”火箭。

“霹雳”以坚木为平衡杆,长**尺,或丈许,箭头的筒长二尺,直径三寸,以薄铜或马口铁为之,筒下旁环六孔以引火,箭尾平衡杆用铁丝紧固定穿过药筒中,筒上又贯锐木尺许。木末用铁如枪筒,火箭筒内下部三之二装起火之药,上部三之一装爆zhà

药,箭到药燃,筒轰迸裂,火即散飞,或以碎片伤人,或延烧营帐房屋。

还有一种用于海上作战的霹雳火箭则在战斗部装爆zhà

药和油,勇于烧船。

陈衷纪在东门门楼上下令,一次发射了十多枚霹雳火箭,射中了一里半之外的码头区。结果不但烧毁了整个码头,还延烧到了海上,烧掉了三艘岛津军的帆船。剩余的岛津军帆船只好退了回去。

岛津军副大将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本来心情很好,昨天抢了半个那霸城区,他已经收获不小了。他正在打算穿过那霸港区攻打南面的屋良座森城,然后就可以控zhì

整个那霸港地区了。他打算在这个繁荣的港口城市,榨取到更多的意wài

之财。

岛津军水军大将,船务奉行河野大通匆忙跑来,给平田增宗的良好心情泼冷水道:“平田君,我们的船在码头方向被烧毁了三艘,码头区也被烧毁了,所有船只无法靠岸,我们只好回来了。”

“你说什么?是什么人干的?谢名清方利山的士兵吗?”

“不是,是,不知什么地方飞来的火箭,爆zhà

然后烧毁了码头栈桥和仓库,也把我们的船烧了。”船务奉行河野大通愤愤地说:“以我的感觉,应该是中华公司商馆方向飞来的。”

“是中华公司商馆吗?这真是个麻烦啊!”平田副大将捂着脸苦恼地说:“知dào

吗,前日幕府和主公都发来了命令,要求我们善待明国商人。这真是麻烦事啊!赖田,查清昨日中华商馆是怎么回事了吗?”

一名瘦长个的武士躬身道:“将军阁下,我们派出的化妆进入人员和其后大有左卫门的人马,全都不知去向了。”

“什么?”平田增宗苦恼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赖田君,这些中国人没有出过大门吧?”

“我已经派人去监视了,都现在为止,在那霸港其他地区,还没有发xiàn

过其他明国人。”

平田点点头:“好了,只要这些人不出来找麻烦,我们就暂时先不理会他们。河野奉行,调派100你的水手,去帮zhù

封锁和监视中华商馆。等我们打下了屋良座森城,再来对付他们!”

对比起萨摩岛津家针对琉球中山国的经济目的﹐德川家康幕府对于琉球,更侧重的是政治方面。家康为了取代丰臣家﹐不遗余力﹐在日本国内对丰臣政权日削月割﹐对外也意欲寻求作为东亚大国的明朝的承认。所以﹐他并不想和明朝搞得太僵。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家康用尽所有可行办法,家康对琉球这个之前自己毫无认识的国度十分注重﹐视之为救命稻草﹐将明日关系正常的所有希望寄托在琉球的身上,不断派使者委托琉球国中山王的赴明贡使上表明帝﹐想恢复和中国明朝的贸易。此次对流球之战,幕府只是推动岛津家去干活,出兵台湾也不过是在岛津家在达斯马里纳斯怂恿鼓动下的行动,而且幕府只派了幕吏山口直友监督而已。虽然台湾已经名义上归属大明版图,实jì

上倭人知dào

明朝朝廷没有实jì

控zhì

台湾的能力,所以才敢于对台湾动手。

无论出于经济还是政治目的,岛津家和幕府都不愿杀鸡取卵,所以才会对商船和商人人网开一面。台湾港的乱局实jì

上是那些Lang人毫无组织纪律造成的。

陈衷纪打跑了岛津家的船只后,派人给屋良座森城内的郑迥送信,告知他岛津军的动向,以及郑家家属已经出海去台湾的事。这时候,那霸港南部地区还没有倭寇的影子,所以送信的使者很快就安全回来了,还带来了谢名清方郑迥大人的卫队长谢远水。

谢远水对陈衷纪拱手施礼,态度比第一回见面时恭敬多了:“我家大人多谢陈掌柜了。大人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特地授予您管船舍人、都通事之职……”

管船舍人相当于王家船队的船长,和都通事之类的一般都是琉球华人专属的职务。陈衷纪心里苦笑:自己可不是为了到琉球国当官才来这里的。

当下他只好抱拳拱手谢礼:“多谢郑大人了。不知大人特意派您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倭寇可能会马上进攻屋良座森城,在下愿意帮zhù

御敌。”

谢远水点点头:“我家大人即将出兵救援首里王城,希望阁下能派人帮zhù

守卫屋良座森城。”

第197章 战琉球(十五)

郑迥准bèi

出兵首里,这消息差一点让陈衷纪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迥所部1000余琉球王家卫队,是现在整个琉球岛上唯一编制完整的有战斗力的琉球部队了。而现在郑迥要把这支部队带出严密把守屋良座森城堡垒,不顾那霸的岛津军平田部就在身后随时待机而发,顾头不顾腚径直去首里方向和兵力、战斗力都超过自己数倍的敌军决战,这种行为在中华公司武装力量的诸位头目看来,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琉球国者,南海胜地而钟三韩之秀……以舟揖为万国之津梁,异产至宝充斥十方刹。”陈衷纪缓缓地说着,张海皱皱眉头问:“纪仔,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文绉绉的……”

“这是一百多年前,琉球的尚泰久王在王家庙宇的万国津梁钟上留下的铭文,意思是琉球国以泛舟海上经商为业,是积聚了各国宝藏的繁荣之地。如今看来,这块宝地就快被倭人所占了。”陈衷纪叹息不已。

虽然琉球事务的是陈衷纪,不过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是在场级别最高的军方人物,纪仔还是很谦虚的向他们咨询道:“罗营长,库特雷教官,你们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库特雷简洁地说:“劝说那位首相大人不要离开城堡,以他们的兵力死守城堡,和我们中华商馆的堡垒互为犄角,守住那霸港地区,以拖待变。”

罗阿泉不擅长战略,他只是个超级神枪手,所以只是点点头道:“我觉得郑大人此次出战,必败无疑。”

陈衷纪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去一趟屋良座森城,看看能否劝说一下郑大人。”

郑迥派自己的卫队长来商馆,是想向中华公司借几支火箭和几门大炮,用来守城。中华公司的一伙人商量了一下,就以支援琉球军的名义送郑迥二十支老式的直杆火箭,新式霹雳火箭本就不多,坚决不借。

傍晚,在火红的暮色笼罩下,陈衷纪带着三十多名护卫队士兵,赶着一辆驴车,拉着火箭前往屋良座森城。

他原先想劝说郑迥暂时不要出兵援救首里,但是这劝说的言词到了地头却是无法说出口了。琉球王家卫队的大部人马,打着火把已经开始出城了。而且,在城门口站着监督部队出城的,除了谢名清方郑迥外,还有满脸焦急之色的琉球王世子尚丰。

陈衷纪周旋在琉球贵族世家之间的这些时候,多次见过这位世子殿下。这名世子殿下才20岁不到,瘦小精干,却显得心浮气躁,不断向郑迥问道:“一定要速速进军,父王对您的部队可是望眼欲穿啊!您大约多久能到达首里?”

原来,就在昨日平田部岛津军登陆小滨的同时,岛津军主力桦山部也在进军首里城的途中轻易击溃了驻守在太平桥的琉球军越来亲方所部,琉球将领城间锁子亲云上阵亡,越来亲方且战且退,在昨日晚间退守首里城。桦山部在基本上没有死伤的情况下继xù

向前挺进。

太平桥败报在今日午间由琉球世子尚丰亲自带到了郑迥所部。

郑迥再度步北山监守的后尘﹐在接获太平桥败报后义愤填膺﹐愤然带领所部千余人弃守那霸的城堡工事﹐甚至无视平田部在背后的威胁﹐毅然决然地要连夜逼近桦山部发动奇袭。

陈衷纪劝说的话还没出口,郑迥就请他把火箭交给了在自己的卫队长谢远水。谢远水将带着100名老弱残兵守御屋良座森城。实jì

上,郑迥此举就已经是放qì

了这座城堡了。

看着琉球军长长的队伍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中,陈衷纪不断叹气:指望琉球人能多支撑几日的幻想,眼看着就要破灭了。

陈衷纪留下两名中华公司护卫队步兵,教授琉球人如何使用火箭。谢远水却是对守城很有信心,他为了表示感谢,还把一大堆装饰精良豪华的印度服装送给陈衷纪。纪仔苦笑地收下了,忧心忡忡地回到了中华商馆。1511年葡萄牙人远征马六甲之后,每年都有二三只琉球贸易船来到马六甲,并带回大量印度班加罗尔生产的服装,由此也可见当时琉球海外贸易之盛。这一堆毫不实用的衣物就是琉球海外贸易的象征了。

接下来的两天,小滨的岛津军平田部居然非常安静,没有再企图出兵骚扰中华商馆、或者屋良座森城。

陈衷纪等人则抓紧时间加固商馆堡垒工事,在东门外挖了一道浅浅的水沟权作护城河。整个中华商馆大略是个正方形,寨墙总长近一里,每边长约100步。城寨的东边是那霸港城区,北面紧靠那霸河,西面临近前往首里的大道和森林,南面是开阔地,穿过开阔地就是屋良座森城。北面城墙贴近那霸河,不太可能受到攻击;西面道路狭窄也不能展开兵力,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是商馆的南面和东面。因此,中华公司的人们抓紧时间在商馆堡垒的东、南两面挖水沟、加固城墙,把城墙下预留的炮眼凿深凿宽,只留下最后一块砖,随时可以开出口子进行射击……

罗阿泉和库特雷上校的特种营战士不喜欢干这些没有挑zhàn

的体力活,他们在郑迥出兵的当晚,就连夜出馆去执行一项危险任务了。陈衷纪和罗阿泉、库特雷等人商议了一番,觉得万一琉球军全面失利,中国人如果想接着喝日本人对抗,得名正言顺才行。因此,特种营的80名战士全体出动,暗中尾随着直奔首里的琉球军郑迥所部,伺机出手救人。无论琉球世子还是郑迥,只要他们中有一个还能活着,无论战局如何,中国人就可以继xù

打着琉球正统的大旗反抗倭寇。

郑迥出兵首里的第三天深夜,一名特种营的弟兄浑身浴血地跑了回来。

他见到了陈衷纪、张海、麦阳天后,一口气喝了一壶水,抹抹嘴喘了口气说道:“陈掌柜,张老大,琉球军大败……”

虽然琉球军失败丝毫不出众人所料,不过大家还是一齐叹了一口气。

“我们把琉球王世子抢到手了,罗大哥和库教官护着他正往这里赶,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还有,库教官让我告sù

大家,小滨的倭寇平田部主力应该已经离开驻地了。”

“什么?”陈衷纪十分吃惊:“我们这两天一直派人监视着北面的动静,怎么我们一点也没发xiàn

异样?”

特种营的弟兄又喝了一大口水,说道:“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昨天白天,就在郑大人的部队和倭寇军交战时,原先在小滨的平田部突然在郑迥所部的背后出现,袭击了郑迥大人的队伍。”

岛津军桦山久高所部2000多人在一连串胜利后疏忽大意﹐急于赶到首里城下,没有料到后方还会有琉球军的攻击,在郑迥突然袭击后阵脚大乱,前有首里城的城兵,后又有郑迥来袭,一时畏首畏尾,在大道上乱成一团。

小滨的平田部是在郑迥连夜出城后就发xiàn

了蹊跷,平田的军队闻讯前去增援,在琉球军队的后方突袭了郑迥所部。

平田意图领取头功,并不急于支持桦山攻击郑迥的1000余人,而是想在混战当中伺机活捉郑迥。平田部乘着琉球军和桦山部岛津军杀得难解难分,发起突然袭击,一举打到了中军所在地,把郑迥五花大绑安置军中。是役中岛津军伤亡最多,创下入侵琉球以来之最,一共有300余人的伤亡。但是这不足以振奋琉球抗战的人心,相反,此时除了首里王城和一半的那霸港之外,本岛的几乎所有重yào

城池已经基本沦陷,作为坚持抗倭的首脑人物郑迥也被敌军俘虏,琉球军的抗战意志大概已经崩溃,苦心布置的防务完全分崩离析,只能龟缩在孤城首里,无所顾忌的岛津军却可以收拢兵力,紧紧包围住首里城。首里城的包围圈一旦形成,也就预示着此次琉球战争中琉球中山国一方败局已定﹑战争将以琉球战败而告终。

郑迥被抓时,他带领的琉球军主力全力向前冲击着桦山部的阵线,身边只有几十名卫队成员。琉球军甚至没有在身后布置警戒哨、也没有什么预备队,因此,平田部萨摩藩兵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了琉球军一个措手不及。

郑迥立正,整整衣冠,默然地让倭人把自己了起来。他身边的世子尚丰也被抓住了,正在被人捆成粽子状。

这时,一直在路边树林中坐山观虎斗的中华公司护卫队特种营战士出手了。

80名特种战士中,有三十名出身猎人、水手的神枪手。他们用准确的射击掩护另外五十名捉生手偷袭了倭寇。此刻天色已经全黑,岛津军平田部激战后正在原地休息。他们一路尾追琉球军,连续赶路,又经过刚才的激战,已经很累了,此刻全都横七竖八躺在临时帐篷内,甚至是露天席地而卧,全都处于熟睡状态,连哨兵都没有设置。

结果,轮到倭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了。

在混乱的人群中,罗阿泉等人找不到郑迥的身影,只好顺手救下了琉球王世子,乘着夜黑风高,偷偷地撤离了战场。

平田军片刻之后就发觉了偷袭者不过才几十人而已。他们愤nù

了,一气之下不顾天黑一路追杀下来。

第198章 战琉球(十六)

在老牌葡萄牙雇佣兵库特雷看来,日本军队虽然单兵格斗能力较强,拼死作战的精神也不差,但是总体上此次萨摩军作战表现并不怎么样,纪律性和集体配合的程度都很差.特种营的战士尾随郑迥的琉球王家卫队整整两天,详细观察了日军和琉球军的作战情况,看到了岛津军桦山久高所部被琉球军偷袭后乱成一团的情况,发xiàn

了一个特点:倭寇作战时一旦处于不利地位,很容易士气低落,或者就是脑子发热不顾一切地冲锋找死。

罗阿泉和库特雷的特种营一直没有和倭寇交过手。特种营的前身特种小队刚成立时,是以台湾土著猎头族人为主要目标,后来开始在南洋各地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马来人及各地土著作战,执行最危险最秘密的任务,通常以热带丛林作战为主,此外就是搞一点城市暗杀的任务。这一次来琉球,是特种营第一次离开热带、亚热带地区作战。

本来他们还很顾忌倭寇的战斗力,特别是罗阿泉从小听说过倭寇的“威名”,但是经过首里城外的这一战,他们对岛津军、甚至所有倭寇军队的看法大为转变。

在库特雷、罗阿泉以及经lì

过马尼拉城下中西军队铁血会战的一些老战士看来,琉球军和日本国岛津军的这一场战争,大多数时候与其说是交战,不如说是儿戏,与乡党械斗基本上没有二致。特别是琉球军,他们的抵抗之微弱、琉球本岛重镇沦陷之迅速,甚至是萨摩方面所意wài

的,本来萨摩惧怕琉球军据守城池长期固守,不料却仅仅以死伤数百的代价就逼近了首里。琉球军统帅有勇无谋﹑统驭无方,多数士卒消极怠战﹑一触即溃,不败才怪!

同时,倭寇岛津军的表现也不咋样。虽然拥有了燧发火枪,也能按照西班牙军队的方式进行方阵作战,但是实战中纪律性完全不能维持,队形不严整,很容易前后左右脱节;倭寇军队中士兵和下级武士缺乏战术修养,除了猛冲猛打以外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大约那些战国时代培养出的优秀武士和士兵,都在朝鲜战场上丢掉了吧?

说实话,特种营的主要成员全是南方人,根本不喜欢琉球的气候。但是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来琉球半年了,每日侦查岛上的情况,对于地形、民情的掌握远远超过了岛津军的武士们。

他们带着琉球世子尚丰撤tuì

时,并没有向那霸方向跑,而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先向首里方向走,然后拐入山间小路,绕到了追击的平田部岛津军的背后,再向那霸港撤tuì



他们化妆成穿明朝服装、束日本式发髻的琉球人模样,在夜间通过了平田部军对的后防线。罗阿泉等人押后,库特雷带着琉球王世子在前,特种营的队伍分成两队,相距一里左右,不眠不休、白天黑夜地赶路,终于在黎明时分出现在中华商馆寨墙西北方的大道上。

岛津军也终于追上来了,但是已经来不及截住琉球王世子了。

平田增宗当夜发xiàn

琉球王世子尚丰失踪了,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麻烦程度。他好不容易才整好队伍,沿着那股奇怪敌人的足迹追击下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首里城守军救走了世子,但是越追越觉得不对头。

现在,目睹琉球王世子在一群假扮琉球人的保护下进入了中华商馆,他的头开始痛起来。

“又是这些中国人惹得事。不好办啊,无论如何,这个商馆堡寨的存zài

,已经是不能容忍得了。”平田增宗把部队又带回了小滨和三重城,并且派人向桦山大将报gào



船务奉行的水手在那霸沿海的西部和城区监视着中华商馆。而陈衷纪也派出特种营的人侦查平田部的情况,由此在那霸港城区和海滩、码头一带,中日两军前锋探子之间的小规模冲突开始增多。

世子尚丰在当夜混战中左腿被一名武士砍了一刀,在一路上都是由三名特种营弟兄轮流背着跑的。进入商馆堡寨内后,看到了陈衷纪,这名年轻的王子这才清醒过来。他也不顾什么王子的架子了,拉着陈衷纪请他派人去救援首里城。

陈衷纪苦笑,抱拳施礼后扶着王子来到铁皮包裹的厚实大门前,在后面压阵的罗阿泉的队伍正在进门。他们的身后200步之外,几百名打着丸十字旗的岛津军士兵正在列阵。在西部还有一队人马蜿蜒而来,目标也是中华商馆。

“世子殿下,我公司眼下只有三百名可战之兵,自保都危险,如何去救援首里。半年前,我就向国王陛下申请,请求允许增加我公司驻馆人员数量,可是没有得到批准……”陈衷纪冷笑着说:“如今,我们只能固守待援了。”

“待援?”琉球王世子尚丰自小接受过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当然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他的心不由地狂跳几下:“难道,大明朝廷会派兵支援我藩国?”

陈衷纪冷笑,语气中带上几分嘲讽之意:“朝廷?呵呵,不是大明朝廷派兵来援救,而是大明朝廷属下台湾千户尹大人,我公司的大东家尹峰船主会派兵来救援。”

尚丰晃晃脑袋,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天商馆内陆续收留了上百名琉球难民,昨日有一部分难民回家了,现在还有100多名琉球老幼妇孺在中华商馆内避难。他们见到世子尚宁,纷纷上来跪拜。陈衷纪找了几名琉球百姓照顾世子尚宁,派了军医给尚宁治伤,让他们在商馆客舍休息,自己赶紧到仓库内召开了全体军官会议。

此时,三百名中国人整备军械,在中华商馆堡寨内严正以待,等着倭寇上门。在商馆的北面、东面,都有大队的岛津军在集结列阵,已经聚集了大约800人左右。

“现在琉球王世子已经在我们手中,倭寇一定会来进攻的。屋良座森城的琉球军只有100名老弱,我们不能指望他们能帮什么忙。”陈衷纪摇头,指指桌上的琉球地图,对围坐在周围的护卫队各级头目们说道:“原先我们估计琉球军大约能够挡住倭寇三个月,至少也得挡住两个月。现在可好,一个月不到,整个琉球岛就剩下首里王城和和我们这弹丸之地了。”

“打吧,陈掌柜。”监军官麦阳天说道,他现在兼管着全馆的后勤:“弟兄们士气正高,弹药充足,粮草足够弟兄们吃四个月的,守住商馆毫无问题。”

库特雷上校老当益壮,快五十岁的年纪依然体力充沛,他没日没夜跑了两天,现在依然精神抖擞地说:“日本人没有大炮,最多只有相当于我们三磅野战炮的小炮;虽然他们有燧发火枪,但是使用不得法,只要我们不出去和他们野战,坚守这个堡垒应该没问题。”

老海盗张海也说:“纪仔,把大炮全搬出去吧,打吧。”

陈衷纪点点头:“眼下也只有打了。我们不会和倭寇野战,拼人力消耗我们不是对手。商馆堡寨虽然比不上澎湖风柜尾堡寨有地形优势,不过也只有东、南两面适宜攻城。风柜尾能挡住上万官兵几个月,那我们也能守住这里几个月。而且,我们的敌人只有几千人而已。好了,大家一心为船主的的大业出力,我们就开始作战吧。”

当下安排好了各处寨墙的负责人:最要紧的东门和南门分别由张海、麦阳天负责;北面临近那霸江,西门实jì

上只是开了个小门洞,根本不过人的,因此这两面的人手由库特雷上校统一管辖。罗阿泉带着自己的30名神枪手作为机动兵力,陈衷纪带着剩余五十名特种营战士作为预备队。

人手实在是太少,根本无法平均分配人手,因此,东、南两面各有100人,其余方面都只有几十人游动守卫。

从凌晨到中午,从首里方向和小滨方向,陆陆续续赶来了大队岛津军。

平田增宗坐镇到了三重城,一直到中午才等来桦山久高的信使。打开信件看了半天,平田恼火地甩下信函,站起身对帐下诸武士说道:“桦山大将说了,他要攻打首里城,不能派兵支援我们。我们必须尽快拿下屋良座森城和中华商馆。”

船务奉行河野大通兴奋地说:“桦山大将允许对中国人下手了吗?”

平田增宗冷笑:“他信中说了,我们可以便宜处置。呵呵,到时万一有什么问题,他就会推到我头上。不管这么多了,动手吧诸位,取得中华商馆内的财宝,我与诸位平分。到时候桦山大将后悔也来不及了。”平田增宗对于财富的欲望,远远高于对于武士事业的追求,因此他和桦山久高一直关系不好。

帐下诸武士纷纷兴奋不已,冲出帐去整顿人马准bèi

作战。

平田部士兵在午后对中华商馆发起了第一次正式攻击。600人在南面开阔地上冲锋,300多人从东面城区接近商馆堡寨。

南面的平田军刚刚接近堡寨500步的地方,刚刚从集结状态转入进攻,立kè

遭到了几十枚霹雳火箭的轰击,一下子把岛津军的队伍打乱了。从来没有见识过火箭威力的倭寇们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参加过朝鲜战争的老兵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带人极力整队,砍死了两名后退的足轻,这才推动大队重新开始冲锋。一群群岛津军分散成人数不等的小队,乱哄哄地往前冲。

距离堡寨300步的时候,商馆堡寨四角的望楼和南门城门楼的大炮开火了。

“轰轰轰!”

大炮整动大地,也震撼着岛津军的人心。

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在朝鲜战场上尝过明军大炮的火力,他虽然知dào

实心弹在散乱冲锋队伍中杀伤力有限,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这个小小商馆内居然会有大炮!有些士兵从来没有听过炮声,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地站住脚,发起呆来。当看到炮弹将身边的同伴打成肉泥或者两截时,一些士兵惊叫一声,转头就跑。

第199章 战琉球撸

南门岛津军的第一冲锋只到达了距离堡寨200步,刚刚进入火枪射程内时,冲锋队伍就被大炮打的崩溃了.

东面的岛津军本来就是牵制性进攻,在城区房屋掩护下冲到了距离堡寨100步远的地方,借助房屋掩护,岛津军铁砲手合中华公司的火枪手开始对射起来。南门冲锋主力崩溃后,东面的岛津军也只好撤tuì

了。

十几分钟时间,岛津军和中华公司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战就结束了。中国人只有三人被流弹所轻伤;倭寇被火箭炸死、大炮打死十余人,三十多人受伤。

日本人伤亡不大,但是心灵的震撼可不小。岛津军的精华在十余年中,在朝鲜、关原之战中已损失了不少,现在的一些士兵未经lì

过大战,根本就不了解火器作战的实况,因此被大炮一击就溃退下来了。

大炮声轰然作响时,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难道……不可能啊!中国商人哪里搞来的大炮?”战前情报中,只说中华商馆的人有火枪,可从不知dào

他们有大炮。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出使台湾后,曾经报gào

说台湾港周边密布大炮,所以中华公司有大炮岛津军上下并不奇怪,但是在琉球的中华商馆什么时候偷偷安置了大炮,萨摩藩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当下,他派出河野大通带着100名水手增援到了南门,把城区助攻方向的兵力大部分调了过来,由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为主将,摆开了一个正式的方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大多以多兵种混合编组的“备”为基本战术单位,眼下在中华商馆南门方向的岛津军平田部主力900人就是以“备”为单位,铁砲队在前、弓手队其次,枪手队在后,旗队在最后。平田增宗自己也亲自跑到了南门外,在旗队前方主将位置督阵。

一个时辰后,平田部以全部主力展开了第二次冲锋。

岛津军的冲锋一开始,就依次遭受到了中国人的火箭、大炮的连续轰击。总算中华商馆开炮的只有东南角、西南角望楼和南门门楼上的总共四门炮,火力密度不够,实心炮弹杀伤力也有限,足轻们在各级队长驱使下冲进了距离目标200步范围。铁砲手和弓手都开始开火射击,压制中华商馆寨墙上的火枪手。

中华公司的火枪手操作燧发火枪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每分钟可以打两发子弹;而岛津军铁砲手使用燧发火枪时间还不长,一分钟才能打一发。但是岛津军在南门方向集中了300多名铁砲手和100多名弓手,依靠人数上优势,渐渐地把寨墙上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中国炮手也遭到了倭寇铁砲手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火炮射击也被迫停止了。

平田增宗喘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安:这个中华公司商馆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难保不会暗藏后着。

岛津军已经进入距离寨墙50步范围内,南面寨墙上,中国火枪手的射击已经是非常零散的了。

岛津军弓手后面的枪组成员开始加快速度,超越前队,接近寨墙准bèi

搭云梯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南面寨墙下部大约半人高的地方,突然间掉落下许多碎砖块,寨墙上每隔10步左右出现了六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商馆内总共拥有十四门30磅大炮,两门3磅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除了在望楼上和门楼上的八门大炮外,其余六门30磅大炮全都是配备了炮车的,现在这六门炮装满了霰弹,炮口从这六个刚刚打开的炮窗伸出去,陈衷纪客串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炮几乎同时开火。

“轰——”炮声响成一片,总重量约200斤的霰弹饱含着铁砂、铁片,夹杂在硝烟中覆盖了南门附近一百步范围的开阔地。

冲在最前方的岛津军枪组成员大片大片地被霰弹扫倒在地,连带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也有不少被打成马蜂窝。

岛津军的灾难还没结束。商馆内发出沉闷的“嘭嘭”两声巨响,两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商馆内部升空,以人的肉眼可以明确分辨出的抛物线轨迹落在了铁砲手和弓手队的中央,然后火光一闪,雷声阵阵,烟雾弥天,碎片飞舞,巨大的冲击泼夹杂沙石,竟然连距离现场500步外的平田真宗脸上也能感到热Lang。

这是尹峰领导下中华公司发明的轰天炮在实战中的首次应用。

两发各重40斤的薄铁皮开花炮弹是用臼炮打出去的,落在了岛津军人群中,80斤黑火药同时爆zhà

的威力非同小可,顿时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消失在了硝烟中,很多人的残肢碎体在空中飞舞。平田在后阵目睹自己的部下被浓密的硝烟笼罩住,等片刻后硝烟略微散开,却见尸横遍野,伤兵满地,一片鬼哭狼嚎声;被吓呆的岛津军士兵或是原地发傻,或是缩成一团发抖,要不就是转身往回逃跑。冲在最前方的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被霰弹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几名指挥作战的各级小队队长当场战死。

乘着这个机会,刚才被铁砲队压得抬不起头的护卫队员们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着下面放枪。城门楼和望楼上的大炮也开始射击霰弹,逃过方才的炮火轰击的岛津军士兵再一次纷纷倒下。

目瞪口呆了一分钟左右的平田增宗被大炮声惊醒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侍从,大声喊道:“退兵!退兵!快发令退兵!”

没等到中国人发动第二次炮轰,岛津军残余的人马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进攻出发点。途中还是遭到了开花炮弹的攻击,大片的人群倒地,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离开花弹太近,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即使逃到了平田所在的本阵,长程的霹雳火箭还是能够袭击他们。于是,平田增宗不顾战场上的伤者还在哀嚎,慌慌张张带着剩余人马躲进了三重城。

在霰弹攻击中,岛津军枪手由于仅仅距离炮口不到30步,同一时间被打死了100多人。在第二次攻打商馆的战斗中,由于对中国人的火炮毫无防备,900名岛津军有300名阵亡,200多人受伤。平田所部岛津军已经损失过半,基本丧失进攻能力了。

岛津军的战术单位“备”和同时期其他大名的军队一样,是依照既定的兵种与兵科混编而组成的军事组织,有其独立的战斗、指挥、后勤等单位编成,因此在战术运用以及战场环境适应上的弹性,比诸于明朝的营以及欧洲大方阵,可让指挥官有此较高的使用弹性及选择性,这是日本“备”较为优异的地方,但是也因为“备”的混编特性,在大型合战规模的会战下,运用在大阵形中反而曝露出其局限性;在无法打破“备”的混编状况下,各兵种无法集中运用,统一部署,就算打破混编集中运用,也因集中而来的单一兵科在各不同备之间的命令协调与训liàn

不一等因素下,会遭致极大混乱,简直就是战场指挥官的恶梦。

岛津军虽然热兵器装备比例相比,明朝军队水平而言,此例相当的高,而且武器精良训liàn

良好,一般火器比率达到26%以上,扣除非战斗勤务人员后,一个日军基本战斗单位火器比率可高达40%左右,这可是相当高的此例了,同时期中,中国的明朝只有戚继光在北方编练的北方边军才有这个高比例,之后每况愈下,越差越多。但是日本的备火器虽然比例惊人,可全是由配备火枪的铁砲足轻组成,除此之外并没有配备大口径长短火炮支持,这对于火器投射密度及杀伤威力甚至是战场吓阻都有很大的影晌。因此,岛津军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以及攻城夺堡上,攻击火力以及冲击力明显不足。

而中华公司护卫队如此集中统一密集地使用火炮,这完全出乎了岛津军平田增宗的意料之外;开花炮弹的使用更加是岛津军上下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遭此惨败后,平田部剩余的士兵蜷缩在三重城和小滨等地,闭门不出,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来攻打中华商馆了。

此后一连数天,小队的中华公司特种营战士不断偷袭岛津军外出征粮的人员。中华商馆的胜利鼓舞了屋良座森城守将谢远水的勇气,他主动和中华商馆联络,也派人袭击了岛津军的运粮队。

在岛津军到来时逃亡到山中的那霸港居民也陆续回来不少,把中华商馆视作救星,主动帮zhù

中华商馆加固工事、开挖护城河。

……

海魂号顺风只用了四天就到达了台北鸡笼港。到达的这一天,正好是陈衷纪在琉球打败平田部岛津军进攻的这一天。

海魂号刚刚送走搭船的才乘客,一群水手就冲上甲板,把各种器械装备搬运上船,整整一个哨150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战士也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整装待发。

尹峰亲自督阵,装货和装“人”工作在刚刚靠港的时候就开始了,不Lang费一点时间。

这一次支援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战士是在全军选拔来的精锐,尹峰特地任命颜思齐为哨长,因为这150人之中有40多人是学军队的“童子军”战士。

他们将为中华商馆带去粮食补给和大量弹药,还有5门小型野战炮,若干火箭。

虽然海魂号带来的消息说琉球军迅速溃败,但是这150名战士没有一个退缩。

尹峰却是很担心琉球的战局,琉球方面垮得太快了,恐怕陈衷纪马上就要和倭寇接战了,但是海面上风向依然没有改变,大规模北上支援琉球还是不可能的事。

第199章 战琉球撸

南门岛津军的第一冲锋只到达了距离堡寨200步,刚刚进入火枪射程内时,冲锋队伍就被大炮打的崩溃了.

东面的岛津军本来就是牵制性进攻,在城区房屋掩护下冲到了距离堡寨100步远的地方,借助房屋掩护,岛津军铁砲手合中华公司的火枪手开始对射起来。南门冲锋主力崩溃后,东面的岛津军也只好撤tuì

了。

十几分钟时间,岛津军和中华公司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战就结束了。中国人只有三人被流弹所轻伤;倭寇被火箭炸死、大炮打死十余人,三十多人受伤。

日本人伤亡不大,但是心灵的震撼可不小。岛津军的精华在十余年中,在朝鲜、关原之战中已损失了不少,现在的一些士兵未经lì

过大战,根本就不了解火器作战的实况,因此被大炮一击就溃退下来了。

大炮声轰然作响时,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难道……不可能啊!中国商人哪里搞来的大炮?”战前情报中,只说中华商馆的人有火枪,可从不知dào

他们有大炮。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出使台湾后,曾经报gào

说台湾港周边密布大炮,所以中华公司有大炮岛津军上下并不奇怪,但是在琉球的中华商馆什么时候偷偷安置了大炮,萨摩藩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当下,他派出河野大通带着100名水手增援到了南门,把城区助攻方向的兵力大部分调了过来,由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为主将,摆开了一个正式的方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大多以多兵种混合编组的“备”为基本战术单位,眼下在中华商馆南门方向的岛津军平田部主力900人就是以“备”为单位,铁砲队在前、弓手队其次,枪手队在后,旗队在最后。平田增宗自己也亲自跑到了南门外,在旗队前方主将位置督阵。

一个时辰后,平田部以全部主力展开了第二次冲锋。

岛津军的冲锋一开始,就依次遭受到了中国人的火箭、大炮的连续轰击。总算中华商馆开炮的只有东南角、西南角望楼和南门门楼上的总共四门炮,火力密度不够,实心炮弹杀伤力也有限,足轻们在各级队长驱使下冲进了距离目标200步范围。铁砲手和弓手都开始开火射击,压制中华商馆寨墙上的火枪手。

中华公司的火枪手操作燧发火枪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每分钟可以打两发子弹;而岛津军铁砲手使用燧发火枪时间还不长,一分钟才能打一发。但是岛津军在南门方向集中了300多名铁砲手和100多名弓手,依靠人数上优势,渐渐地把寨墙上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中国炮手也遭到了倭寇铁砲手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火炮射击也被迫停止了。

平田增宗喘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安:这个中华公司商馆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难保不会暗藏后着。

岛津军已经进入距离寨墙50步范围内,南面寨墙上,中国火枪手的射击已经是非常零散的了。

岛津军弓手后面的枪组成员开始加快速度,超越前队,接近寨墙准bèi

搭云梯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南面寨墙下部大约半人高的地方,突然间掉落下许多碎砖块,寨墙上每隔10步左右出现了六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商馆内总共拥有十四门30磅大炮,两门3磅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除了在望楼上和门楼上的八门大炮外,其余六门30磅大炮全都是配备了炮车的,现在这六门炮装满了霰弹,炮口从这六个刚刚打开的炮窗伸出去,陈衷纪客串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炮几乎同时开火。

“轰——”炮声响成一片,总重量约200斤的霰弹饱含着铁砂、铁片,夹杂在硝烟中覆盖了南门附近一百步范围的开阔地。

冲在最前方的岛津军枪组成员大片大片地被霰弹扫倒在地,连带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也有不少被打成马蜂窝。

岛津军的灾难还没结束。商馆内发出沉闷的“嘭嘭”两声巨响,两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商馆内部升空,以人的肉眼可以明确分辨出的抛物线轨迹落在了铁砲手和弓手队的中央,然后火光一闪,雷声阵阵,烟雾弥天,碎片飞舞,巨大的冲击泼夹杂沙石,竟然连距离现场500步外的平田真宗脸上也能感到热Lang。

这是尹峰领导下中华公司发明的轰天炮在实战中的首次应用。

两发各重40斤的薄铁皮开花炮弹是用臼炮打出去的,落在了岛津军人群中,80斤黑火药同时爆zhà

的威力非同小可,顿时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消失在了硝烟中,很多人的残肢碎体在空中飞舞。平田在后阵目睹自己的部下被浓密的硝烟笼罩住,等片刻后硝烟略微散开,却见尸横遍野,伤兵满地,一片鬼哭狼嚎声;被吓呆的岛津军士兵或是原地发傻,或是缩成一团发抖,要不就是转身往回逃跑。冲在最前方的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被霰弹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几名指挥作战的各级小队队长当场战死。

乘着这个机会,刚才被铁砲队压得抬不起头的护卫队员们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着下面放枪。城门楼和望楼上的大炮也开始射击霰弹,逃过方才的炮火轰击的岛津军士兵再一次纷纷倒下。

目瞪口呆了一分钟左右的平田增宗被大炮声惊醒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侍从,大声喊道:“退兵!退兵!快发令退兵!”

没等到中国人发动第二次炮轰,岛津军残余的人马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进攻出发点。途中还是遭到了开花炮弹的攻击,大片的人群倒地,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离开花弹太近,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即使逃到了平田所在的本阵,长程的霹雳火箭还是能够袭击他们。于是,平田增宗不顾战场上的伤者还在哀嚎,慌慌张张带着剩余人马躲进了三重城。

在霰弹攻击中,岛津军枪手由于仅仅距离炮口不到30步,同一时间被打死了100多人。在第二次攻打商馆的战斗中,由于对中国人的火炮毫无防备,900名岛津军有300名阵亡,200多人受伤。平田所部岛津军已经损失过半,基本丧失进攻能力了。

岛津军的战术单位“备”和同时期其他大名的军队一样,是依照既定的兵种与兵科混编而组成的军事组织,有其独立的战斗、指挥、后勤等单位编成,因此在战术运用以及战场环境适应上的弹性,比诸于明朝的营以及欧洲大方阵,可让指挥官有此较高的使用弹性及选择性,这是日本“备”较为优异的地方,但是也因为“备”的混编特性,在大型合战规模的会战下,运用在大阵形中反而曝露出其局限性;在无法打破“备”的混编状况下,各兵种无法集中运用,统一部署,就算打破混编集中运用,也因集中而来的单一兵科在各不同备之间的命令协调与训liàn

不一等因素下,会遭致极大混乱,简直就是战场指挥官的恶梦。

岛津军虽然热兵器装备比例相比,明朝军队水平而言,此例相当的高,而且武器精良训liàn

良好,一般火器比率达到26%以上,扣除非战斗勤务人员后,一个日军基本战斗单位火器比率可高达40%左右,这可是相当高的此例了,同时期中,中国的明朝只有戚继光在北方编练的北方边军才有这个高比例,之后每况愈下,越差越多。但是日本的备火器虽然比例惊人,可全是由配备火枪的铁砲足轻组成,除此之外并没有配备大口径长短火炮支持,这对于火器投射密度及杀伤威力甚至是战场吓阻都有很大的影晌。因此,岛津军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以及攻城夺堡上,攻击火力以及冲击力明显不足。

而中华公司护卫队如此集中统一密集地使用火炮,这完全出乎了岛津军平田增宗的意料之外;开花炮弹的使用更加是岛津军上下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遭此惨败后,平田部剩余的士兵蜷缩在三重城和小滨等地,闭门不出,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来攻打中华商馆了。

此后一连数天,小队的中华公司特种营战士不断偷袭岛津军外出征粮的人员。中华商馆的胜利鼓舞了屋良座森城守将谢远水的勇气,他主动和中华商馆联络,也派人袭击了岛津军的运粮队。

在岛津军到来时逃亡到山中的那霸港居民也陆续回来不少,把中华商馆视作救星,主动帮zhù

中华商馆加固工事、开挖护城河。

……

海魂号顺风只用了四天就到达了台北鸡笼港。到达的这一天,正好是陈衷纪在琉球打败平田部岛津军进攻的这一天。

海魂号刚刚送走搭船的才乘客,一群水手就冲上甲板,把各种器械装备搬运上船,整整一个哨150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战士也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整装待发。

尹峰亲自督阵,装货和装“人”工作在刚刚靠港的时候就开始了,不Lang费一点时间。

这一次支援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战士是在全军选拔来的精锐,尹峰特地任命颜思齐为哨长,因为这150人之中有40多人是学军队的“童子军”战士。

他们将为中华商馆带去粮食补给和大量弹药,还有5门小型野战炮,若干火箭。

虽然海魂号带来的消息说琉球军迅速溃败,但是这150名战士没有一个退缩。

尹峰却是很担心琉球的战局,琉球方面垮得太快了,恐怕陈衷纪马上就要和倭寇接战了,但是海面上风向依然没有改变,大规模北上支援琉球还是不可能的事。

第199章 战琉球撸

南门岛津军的第一冲锋只到达了距离堡寨200步,刚刚进入火枪射程内时,冲锋队伍就被大炮打的崩溃了.

东面的岛津军本来就是牵制性进攻,在城区房屋掩护下冲到了距离堡寨100步远的地方,借助房屋掩护,岛津军铁砲手合中华公司的火枪手开始对射起来。南门冲锋主力崩溃后,东面的岛津军也只好撤tuì

了。

十几分钟时间,岛津军和中华公司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战就结束了。中国人只有三人被流弹所轻伤;倭寇被火箭炸死、大炮打死十余人,三十多人受伤。

日本人伤亡不大,但是心灵的震撼可不小。岛津军的精华在十余年中,在朝鲜、关原之战中已损失了不少,现在的一些士兵未经lì

过大战,根本就不了解火器作战的实况,因此被大炮一击就溃退下来了。

大炮声轰然作响时,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难道……不可能啊!中国商人哪里搞来的大炮?”战前情报中,只说中华商馆的人有火枪,可从不知dào

他们有大炮。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出使台湾后,曾经报gào

说台湾港周边密布大炮,所以中华公司有大炮岛津军上下并不奇怪,但是在琉球的中华商馆什么时候偷偷安置了大炮,萨摩藩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当下,他派出河野大通带着100名水手增援到了南门,把城区助攻方向的兵力大部分调了过来,由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为主将,摆开了一个正式的方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大多以多兵种混合编组的“备”为基本战术单位,眼下在中华商馆南门方向的岛津军平田部主力900人就是以“备”为单位,铁砲队在前、弓手队其次,枪手队在后,旗队在最后。平田增宗自己也亲自跑到了南门外,在旗队前方主将位置督阵。

一个时辰后,平田部以全部主力展开了第二次冲锋。

岛津军的冲锋一开始,就依次遭受到了中国人的火箭、大炮的连续轰击。总算中华商馆开炮的只有东南角、西南角望楼和南门门楼上的总共四门炮,火力密度不够,实心炮弹杀伤力也有限,足轻们在各级队长驱使下冲进了距离目标200步范围。铁砲手和弓手都开始开火射击,压制中华商馆寨墙上的火枪手。

中华公司的火枪手操作燧发火枪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每分钟可以打两发子弹;而岛津军铁砲手使用燧发火枪时间还不长,一分钟才能打一发。但是岛津军在南门方向集中了300多名铁砲手和100多名弓手,依靠人数上优势,渐渐地把寨墙上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中国炮手也遭到了倭寇铁砲手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火炮射击也被迫停止了。

平田增宗喘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安:这个中华公司商馆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难保不会暗藏后着。

岛津军已经进入距离寨墙50步范围内,南面寨墙上,中国火枪手的射击已经是非常零散的了。

岛津军弓手后面的枪组成员开始加快速度,超越前队,接近寨墙准bèi

搭云梯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南面寨墙下部大约半人高的地方,突然间掉落下许多碎砖块,寨墙上每隔10步左右出现了六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商馆内总共拥有十四门30磅大炮,两门3磅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除了在望楼上和门楼上的八门大炮外,其余六门30磅大炮全都是配备了炮车的,现在这六门炮装满了霰弹,炮口从这六个刚刚打开的炮窗伸出去,陈衷纪客串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炮几乎同时开火。

“轰——”炮声响成一片,总重量约200斤的霰弹饱含着铁砂、铁片,夹杂在硝烟中覆盖了南门附近一百步范围的开阔地。

冲在最前方的岛津军枪组成员大片大片地被霰弹扫倒在地,连带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也有不少被打成马蜂窝。

岛津军的灾难还没结束。商馆内发出沉闷的“嘭嘭”两声巨响,两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商馆内部升空,以人的肉眼可以明确分辨出的抛物线轨迹落在了铁砲手和弓手队的中央,然后火光一闪,雷声阵阵,烟雾弥天,碎片飞舞,巨大的冲击泼夹杂沙石,竟然连距离现场500步外的平田真宗脸上也能感到热Lang。

这是尹峰领导下中华公司发明的轰天炮在实战中的首次应用。

两发各重40斤的薄铁皮开花炮弹是用臼炮打出去的,落在了岛津军人群中,80斤黑火药同时爆zhà

的威力非同小可,顿时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消失在了硝烟中,很多人的残肢碎体在空中飞舞。平田在后阵目睹自己的部下被浓密的硝烟笼罩住,等片刻后硝烟略微散开,却见尸横遍野,伤兵满地,一片鬼哭狼嚎声;被吓呆的岛津军士兵或是原地发傻,或是缩成一团发抖,要不就是转身往回逃跑。冲在最前方的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被霰弹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几名指挥作战的各级小队队长当场战死。

乘着这个机会,刚才被铁砲队压得抬不起头的护卫队员们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着下面放枪。城门楼和望楼上的大炮也开始射击霰弹,逃过方才的炮火轰击的岛津军士兵再一次纷纷倒下。

目瞪口呆了一分钟左右的平田增宗被大炮声惊醒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侍从,大声喊道:“退兵!退兵!快发令退兵!”

没等到中国人发动第二次炮轰,岛津军残余的人马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进攻出发点。途中还是遭到了开花炮弹的攻击,大片的人群倒地,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离开花弹太近,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即使逃到了平田所在的本阵,长程的霹雳火箭还是能够袭击他们。于是,平田增宗不顾战场上的伤者还在哀嚎,慌慌张张带着剩余人马躲进了三重城。

在霰弹攻击中,岛津军枪手由于仅仅距离炮口不到30步,同一时间被打死了100多人。在第二次攻打商馆的战斗中,由于对中国人的火炮毫无防备,900名岛津军有300名阵亡,200多人受伤。平田所部岛津军已经损失过半,基本丧失进攻能力了。

岛津军的战术单位“备”和同时期其他大名的军队一样,是依照既定的兵种与兵科混编而组成的军事组织,有其独立的战斗、指挥、后勤等单位编成,因此在战术运用以及战场环境适应上的弹性,比诸于明朝的营以及欧洲大方阵,可让指挥官有此较高的使用弹性及选择性,这是日本“备”较为优异的地方,但是也因为“备”的混编特性,在大型合战规模的会战下,运用在大阵形中反而曝露出其局限性;在无法打破“备”的混编状况下,各兵种无法集中运用,统一部署,就算打破混编集中运用,也因集中而来的单一兵科在各不同备之间的命令协调与训liàn

不一等因素下,会遭致极大混乱,简直就是战场指挥官的恶梦。

岛津军虽然热兵器装备比例相比,明朝军队水平而言,此例相当的高,而且武器精良训liàn

良好,一般火器比率达到26%以上,扣除非战斗勤务人员后,一个日军基本战斗单位火器比率可高达40%左右,这可是相当高的此例了,同时期中,中国的明朝只有戚继光在北方编练的北方边军才有这个高比例,之后每况愈下,越差越多。但是日本的备火器虽然比例惊人,可全是由配备火枪的铁砲足轻组成,除此之外并没有配备大口径长短火炮支持,这对于火器投射密度及杀伤威力甚至是战场吓阻都有很大的影晌。因此,岛津军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以及攻城夺堡上,攻击火力以及冲击力明显不足。

而中华公司护卫队如此集中统一密集地使用火炮,这完全出乎了岛津军平田增宗的意料之外;开花炮弹的使用更加是岛津军上下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遭此惨败后,平田部剩余的士兵蜷缩在三重城和小滨等地,闭门不出,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来攻打中华商馆了。

此后一连数天,小队的中华公司特种营战士不断偷袭岛津军外出征粮的人员。中华商馆的胜利鼓舞了屋良座森城守将谢远水的勇气,他主动和中华商馆联络,也派人袭击了岛津军的运粮队。

在岛津军到来时逃亡到山中的那霸港居民也陆续回来不少,把中华商馆视作救星,主动帮zhù

中华商馆加固工事、开挖护城河。

……

海魂号顺风只用了四天就到达了台北鸡笼港。到达的这一天,正好是陈衷纪在琉球打败平田部岛津军进攻的这一天。

海魂号刚刚送走搭船的才乘客,一群水手就冲上甲板,把各种器械装备搬运上船,整整一个哨150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战士也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整装待发。

尹峰亲自督阵,装货和装“人”工作在刚刚靠港的时候就开始了,不Lang费一点时间。

这一次支援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战士是在全军选拔来的精锐,尹峰特地任命颜思齐为哨长,因为这150人之中有40多人是学军队的“童子军”战士。

他们将为中华商馆带去粮食补给和大量弹药,还有5门小型野战炮,若干火箭。

虽然海魂号带来的消息说琉球军迅速溃败,但是这150名战士没有一个退缩。

尹峰却是很担心琉球的战局,琉球方面垮得太快了,恐怕陈衷纪马上就要和倭寇接战了,但是海面上风向依然没有改变,大规模北上支援琉球还是不可能的事。

第199章 战琉球撸

南门岛津军的第一冲锋只到达了距离堡寨200步,刚刚进入火枪射程内时,冲锋队伍就被大炮打的崩溃了.

东面的岛津军本来就是牵制性进攻,在城区房屋掩护下冲到了距离堡寨100步远的地方,借助房屋掩护,岛津军铁砲手合中华公司的火枪手开始对射起来。南门冲锋主力崩溃后,东面的岛津军也只好撤tuì

了。

十几分钟时间,岛津军和中华公司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战就结束了。中国人只有三人被流弹所轻伤;倭寇被火箭炸死、大炮打死十余人,三十多人受伤。

日本人伤亡不大,但是心灵的震撼可不小。岛津军的精华在十余年中,在朝鲜、关原之战中已损失了不少,现在的一些士兵未经lì

过大战,根本就不了解火器作战的实况,因此被大炮一击就溃退下来了。

大炮声轰然作响时,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难道……不可能啊!中国商人哪里搞来的大炮?”战前情报中,只说中华商馆的人有火枪,可从不知dào

他们有大炮。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出使台湾后,曾经报gào

说台湾港周边密布大炮,所以中华公司有大炮岛津军上下并不奇怪,但是在琉球的中华商馆什么时候偷偷安置了大炮,萨摩藩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当下,他派出河野大通带着100名水手增援到了南门,把城区助攻方向的兵力大部分调了过来,由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为主将,摆开了一个正式的方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大多以多兵种混合编组的“备”为基本战术单位,眼下在中华商馆南门方向的岛津军平田部主力900人就是以“备”为单位,铁砲队在前、弓手队其次,枪手队在后,旗队在最后。平田增宗自己也亲自跑到了南门外,在旗队前方主将位置督阵。

一个时辰后,平田部以全部主力展开了第二次冲锋。

岛津军的冲锋一开始,就依次遭受到了中国人的火箭、大炮的连续轰击。总算中华商馆开炮的只有东南角、西南角望楼和南门门楼上的总共四门炮,火力密度不够,实心炮弹杀伤力也有限,足轻们在各级队长驱使下冲进了距离目标200步范围。铁砲手和弓手都开始开火射击,压制中华商馆寨墙上的火枪手。

中华公司的火枪手操作燧发火枪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每分钟可以打两发子弹;而岛津军铁砲手使用燧发火枪时间还不长,一分钟才能打一发。但是岛津军在南门方向集中了300多名铁砲手和100多名弓手,依靠人数上优势,渐渐地把寨墙上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中国炮手也遭到了倭寇铁砲手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火炮射击也被迫停止了。

平田增宗喘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安:这个中华公司商馆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难保不会暗藏后着。

岛津军已经进入距离寨墙50步范围内,南面寨墙上,中国火枪手的射击已经是非常零散的了。

岛津军弓手后面的枪组成员开始加快速度,超越前队,接近寨墙准bèi

搭云梯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南面寨墙下部大约半人高的地方,突然间掉落下许多碎砖块,寨墙上每隔10步左右出现了六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商馆内总共拥有十四门30磅大炮,两门3磅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除了在望楼上和门楼上的八门大炮外,其余六门30磅大炮全都是配备了炮车的,现在这六门炮装满了霰弹,炮口从这六个刚刚打开的炮窗伸出去,陈衷纪客串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炮几乎同时开火。

“轰——”炮声响成一片,总重量约200斤的霰弹饱含着铁砂、铁片,夹杂在硝烟中覆盖了南门附近一百步范围的开阔地。

冲在最前方的岛津军枪组成员大片大片地被霰弹扫倒在地,连带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也有不少被打成马蜂窝。

岛津军的灾难还没结束。商馆内发出沉闷的“嘭嘭”两声巨响,两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商馆内部升空,以人的肉眼可以明确分辨出的抛物线轨迹落在了铁砲手和弓手队的中央,然后火光一闪,雷声阵阵,烟雾弥天,碎片飞舞,巨大的冲击泼夹杂沙石,竟然连距离现场500步外的平田真宗脸上也能感到热Lang。

这是尹峰领导下中华公司发明的轰天炮在实战中的首次应用。

两发各重40斤的薄铁皮开花炮弹是用臼炮打出去的,落在了岛津军人群中,80斤黑火药同时爆zhà

的威力非同小可,顿时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消失在了硝烟中,很多人的残肢碎体在空中飞舞。平田在后阵目睹自己的部下被浓密的硝烟笼罩住,等片刻后硝烟略微散开,却见尸横遍野,伤兵满地,一片鬼哭狼嚎声;被吓呆的岛津军士兵或是原地发傻,或是缩成一团发抖,要不就是转身往回逃跑。冲在最前方的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被霰弹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几名指挥作战的各级小队队长当场战死。

乘着这个机会,刚才被铁砲队压得抬不起头的护卫队员们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着下面放枪。城门楼和望楼上的大炮也开始射击霰弹,逃过方才的炮火轰击的岛津军士兵再一次纷纷倒下。

目瞪口呆了一分钟左右的平田增宗被大炮声惊醒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侍从,大声喊道:“退兵!退兵!快发令退兵!”

没等到中国人发动第二次炮轰,岛津军残余的人马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进攻出发点。途中还是遭到了开花炮弹的攻击,大片的人群倒地,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离开花弹太近,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即使逃到了平田所在的本阵,长程的霹雳火箭还是能够袭击他们。于是,平田增宗不顾战场上的伤者还在哀嚎,慌慌张张带着剩余人马躲进了三重城。

在霰弹攻击中,岛津军枪手由于仅仅距离炮口不到30步,同一时间被打死了100多人。在第二次攻打商馆的战斗中,由于对中国人的火炮毫无防备,900名岛津军有300名阵亡,200多人受伤。平田所部岛津军已经损失过半,基本丧失进攻能力了。

岛津军的战术单位“备”和同时期其他大名的军队一样,是依照既定的兵种与兵科混编而组成的军事组织,有其独立的战斗、指挥、后勤等单位编成,因此在战术运用以及战场环境适应上的弹性,比诸于明朝的营以及欧洲大方阵,可让指挥官有此较高的使用弹性及选择性,这是日本“备”较为优异的地方,但是也因为“备”的混编特性,在大型合战规模的会战下,运用在大阵形中反而曝露出其局限性;在无法打破“备”的混编状况下,各兵种无法集中运用,统一部署,就算打破混编集中运用,也因集中而来的单一兵科在各不同备之间的命令协调与训liàn

不一等因素下,会遭致极大混乱,简直就是战场指挥官的恶梦。

岛津军虽然热兵器装备比例相比,明朝军队水平而言,此例相当的高,而且武器精良训liàn

良好,一般火器比率达到26%以上,扣除非战斗勤务人员后,一个日军基本战斗单位火器比率可高达40%左右,这可是相当高的此例了,同时期中,中国的明朝只有戚继光在北方编练的北方边军才有这个高比例,之后每况愈下,越差越多。但是日本的备火器虽然比例惊人,可全是由配备火枪的铁砲足轻组成,除此之外并没有配备大口径长短火炮支持,这对于火器投射密度及杀伤威力甚至是战场吓阻都有很大的影晌。因此,岛津军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以及攻城夺堡上,攻击火力以及冲击力明显不足。

而中华公司护卫队如此集中统一密集地使用火炮,这完全出乎了岛津军平田增宗的意料之外;开花炮弹的使用更加是岛津军上下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遭此惨败后,平田部剩余的士兵蜷缩在三重城和小滨等地,闭门不出,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来攻打中华商馆了。

此后一连数天,小队的中华公司特种营战士不断偷袭岛津军外出征粮的人员。中华商馆的胜利鼓舞了屋良座森城守将谢远水的勇气,他主动和中华商馆联络,也派人袭击了岛津军的运粮队。

在岛津军到来时逃亡到山中的那霸港居民也陆续回来不少,把中华商馆视作救星,主动帮zhù

中华商馆加固工事、开挖护城河。

……

海魂号顺风只用了四天就到达了台北鸡笼港。到达的这一天,正好是陈衷纪在琉球打败平田部岛津军进攻的这一天。

海魂号刚刚送走搭船的才乘客,一群水手就冲上甲板,把各种器械装备搬运上船,整整一个哨150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战士也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整装待发。

尹峰亲自督阵,装货和装“人”工作在刚刚靠港的时候就开始了,不Lang费一点时间。

这一次支援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战士是在全军选拔来的精锐,尹峰特地任命颜思齐为哨长,因为这150人之中有40多人是学军队的“童子军”战士。

他们将为中华商馆带去粮食补给和大量弹药,还有5门小型野战炮,若干火箭。

虽然海魂号带来的消息说琉球军迅速溃败,但是这150名战士没有一个退缩。

尹峰却是很担心琉球的战局,琉球方面垮得太快了,恐怕陈衷纪马上就要和倭寇接战了,但是海面上风向依然没有改变,大规模北上支援琉球还是不可能的事。

第199章 战琉球撸

南门岛津军的第一冲锋只到达了距离堡寨200步,刚刚进入火枪射程内时,冲锋队伍就被大炮打的崩溃了.

东面的岛津军本来就是牵制性进攻,在城区房屋掩护下冲到了距离堡寨100步远的地方,借助房屋掩护,岛津军铁砲手合中华公司的火枪手开始对射起来。南门冲锋主力崩溃后,东面的岛津军也只好撤tuì

了。

十几分钟时间,岛津军和中华公司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战就结束了。中国人只有三人被流弹所轻伤;倭寇被火箭炸死、大炮打死十余人,三十多人受伤。

日本人伤亡不大,但是心灵的震撼可不小。岛津军的精华在十余年中,在朝鲜、关原之战中已损失了不少,现在的一些士兵未经lì

过大战,根本就不了解火器作战的实况,因此被大炮一击就溃退下来了。

大炮声轰然作响时,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难道……不可能啊!中国商人哪里搞来的大炮?”战前情报中,只说中华商馆的人有火枪,可从不知dào

他们有大炮。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出使台湾后,曾经报gào

说台湾港周边密布大炮,所以中华公司有大炮岛津军上下并不奇怪,但是在琉球的中华商馆什么时候偷偷安置了大炮,萨摩藩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当下,他派出河野大通带着100名水手增援到了南门,把城区助攻方向的兵力大部分调了过来,由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为主将,摆开了一个正式的方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大多以多兵种混合编组的“备”为基本战术单位,眼下在中华商馆南门方向的岛津军平田部主力900人就是以“备”为单位,铁砲队在前、弓手队其次,枪手队在后,旗队在最后。平田增宗自己也亲自跑到了南门外,在旗队前方主将位置督阵。

一个时辰后,平田部以全部主力展开了第二次冲锋。

岛津军的冲锋一开始,就依次遭受到了中国人的火箭、大炮的连续轰击。总算中华商馆开炮的只有东南角、西南角望楼和南门门楼上的总共四门炮,火力密度不够,实心炮弹杀伤力也有限,足轻们在各级队长驱使下冲进了距离目标200步范围。铁砲手和弓手都开始开火射击,压制中华商馆寨墙上的火枪手。

中华公司的火枪手操作燧发火枪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每分钟可以打两发子弹;而岛津军铁砲手使用燧发火枪时间还不长,一分钟才能打一发。但是岛津军在南门方向集中了300多名铁砲手和100多名弓手,依靠人数上优势,渐渐地把寨墙上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中国炮手也遭到了倭寇铁砲手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火炮射击也被迫停止了。

平田增宗喘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安:这个中华公司商馆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难保不会暗藏后着。

岛津军已经进入距离寨墙50步范围内,南面寨墙上,中国火枪手的射击已经是非常零散的了。

岛津军弓手后面的枪组成员开始加快速度,超越前队,接近寨墙准bèi

搭云梯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南面寨墙下部大约半人高的地方,突然间掉落下许多碎砖块,寨墙上每隔10步左右出现了六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商馆内总共拥有十四门30磅大炮,两门3磅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除了在望楼上和门楼上的八门大炮外,其余六门30磅大炮全都是配备了炮车的,现在这六门炮装满了霰弹,炮口从这六个刚刚打开的炮窗伸出去,陈衷纪客串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炮几乎同时开火。

“轰——”炮声响成一片,总重量约200斤的霰弹饱含着铁砂、铁片,夹杂在硝烟中覆盖了南门附近一百步范围的开阔地。

冲在最前方的岛津军枪组成员大片大片地被霰弹扫倒在地,连带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也有不少被打成马蜂窝。

岛津军的灾难还没结束。商馆内发出沉闷的“嘭嘭”两声巨响,两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商馆内部升空,以人的肉眼可以明确分辨出的抛物线轨迹落在了铁砲手和弓手队的中央,然后火光一闪,雷声阵阵,烟雾弥天,碎片飞舞,巨大的冲击泼夹杂沙石,竟然连距离现场500步外的平田真宗脸上也能感到热Lang。

这是尹峰领导下中华公司发明的轰天炮在实战中的首次应用。

两发各重40斤的薄铁皮开花炮弹是用臼炮打出去的,落在了岛津军人群中,80斤黑火药同时爆zhà

的威力非同小可,顿时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消失在了硝烟中,很多人的残肢碎体在空中飞舞。平田在后阵目睹自己的部下被浓密的硝烟笼罩住,等片刻后硝烟略微散开,却见尸横遍野,伤兵满地,一片鬼哭狼嚎声;被吓呆的岛津军士兵或是原地发傻,或是缩成一团发抖,要不就是转身往回逃跑。冲在最前方的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被霰弹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几名指挥作战的各级小队队长当场战死。

乘着这个机会,刚才被铁砲队压得抬不起头的护卫队员们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着下面放枪。城门楼和望楼上的大炮也开始射击霰弹,逃过方才的炮火轰击的岛津军士兵再一次纷纷倒下。

目瞪口呆了一分钟左右的平田增宗被大炮声惊醒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侍从,大声喊道:“退兵!退兵!快发令退兵!”

没等到中国人发动第二次炮轰,岛津军残余的人马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进攻出发点。途中还是遭到了开花炮弹的攻击,大片的人群倒地,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离开花弹太近,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即使逃到了平田所在的本阵,长程的霹雳火箭还是能够袭击他们。于是,平田增宗不顾战场上的伤者还在哀嚎,慌慌张张带着剩余人马躲进了三重城。

在霰弹攻击中,岛津军枪手由于仅仅距离炮口不到30步,同一时间被打死了100多人。在第二次攻打商馆的战斗中,由于对中国人的火炮毫无防备,900名岛津军有300名阵亡,200多人受伤。平田所部岛津军已经损失过半,基本丧失进攻能力了。

岛津军的战术单位“备”和同时期其他大名的军队一样,是依照既定的兵种与兵科混编而组成的军事组织,有其独立的战斗、指挥、后勤等单位编成,因此在战术运用以及战场环境适应上的弹性,比诸于明朝的营以及欧洲大方阵,可让指挥官有此较高的使用弹性及选择性,这是日本“备”较为优异的地方,但是也因为“备”的混编特性,在大型合战规模的会战下,运用在大阵形中反而曝露出其局限性;在无法打破“备”的混编状况下,各兵种无法集中运用,统一部署,就算打破混编集中运用,也因集中而来的单一兵科在各不同备之间的命令协调与训liàn

不一等因素下,会遭致极大混乱,简直就是战场指挥官的恶梦。

岛津军虽然热兵器装备比例相比,明朝军队水平而言,此例相当的高,而且武器精良训liàn

良好,一般火器比率达到26%以上,扣除非战斗勤务人员后,一个日军基本战斗单位火器比率可高达40%左右,这可是相当高的此例了,同时期中,中国的明朝只有戚继光在北方编练的北方边军才有这个高比例,之后每况愈下,越差越多。但是日本的备火器虽然比例惊人,可全是由配备火枪的铁砲足轻组成,除此之外并没有配备大口径长短火炮支持,这对于火器投射密度及杀伤威力甚至是战场吓阻都有很大的影晌。因此,岛津军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以及攻城夺堡上,攻击火力以及冲击力明显不足。

而中华公司护卫队如此集中统一密集地使用火炮,这完全出乎了岛津军平田增宗的意料之外;开花炮弹的使用更加是岛津军上下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遭此惨败后,平田部剩余的士兵蜷缩在三重城和小滨等地,闭门不出,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来攻打中华商馆了。

此后一连数天,小队的中华公司特种营战士不断偷袭岛津军外出征粮的人员。中华商馆的胜利鼓舞了屋良座森城守将谢远水的勇气,他主动和中华商馆联络,也派人袭击了岛津军的运粮队。

在岛津军到来时逃亡到山中的那霸港居民也陆续回来不少,把中华商馆视作救星,主动帮zhù

中华商馆加固工事、开挖护城河。

……

海魂号顺风只用了四天就到达了台北鸡笼港。到达的这一天,正好是陈衷纪在琉球打败平田部岛津军进攻的这一天。

海魂号刚刚送走搭船的才乘客,一群水手就冲上甲板,把各种器械装备搬运上船,整整一个哨150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战士也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整装待发。

尹峰亲自督阵,装货和装“人”工作在刚刚靠港的时候就开始了,不Lang费一点时间。

这一次支援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战士是在全军选拔来的精锐,尹峰特地任命颜思齐为哨长,因为这150人之中有40多人是学军队的“童子军”战士。

他们将为中华商馆带去粮食补给和大量弹药,还有5门小型野战炮,若干火箭。

虽然海魂号带来的消息说琉球军迅速溃败,但是这150名战士没有一个退缩。

尹峰却是很担心琉球的战局,琉球方面垮得太快了,恐怕陈衷纪马上就要和倭寇接战了,但是海面上风向依然没有改变,大规模北上支援琉球还是不可能的事。

第199章 战琉球撸

南门岛津军的第一冲锋只到达了距离堡寨200步,刚刚进入火枪射程内时,冲锋队伍就被大炮打的崩溃了.

东面的岛津军本来就是牵制性进攻,在城区房屋掩护下冲到了距离堡寨100步远的地方,借助房屋掩护,岛津军铁砲手合中华公司的火枪手开始对射起来。南门冲锋主力崩溃后,东面的岛津军也只好撤tuì

了。

十几分钟时间,岛津军和中华公司军队的第一次正式交战就结束了。中国人只有三人被流弹所轻伤;倭寇被火箭炸死、大炮打死十余人,三十多人受伤。

日本人伤亡不大,但是心灵的震撼可不小。岛津军的精华在十余年中,在朝鲜、关原之战中已损失了不少,现在的一些士兵未经lì

过大战,根本就不了解火器作战的实况,因此被大炮一击就溃退下来了。

大炮声轰然作响时,平田增宗在三重城内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难道……不可能啊!中国商人哪里搞来的大炮?”战前情报中,只说中华商馆的人有火枪,可从不知dào

他们有大炮。岛津家家臣桦山有纪出使台湾后,曾经报gào

说台湾港周边密布大炮,所以中华公司有大炮岛津军上下并不奇怪,但是在琉球的中华商馆什么时候偷偷安置了大炮,萨摩藩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当下,他派出河野大通带着100名水手增援到了南门,把城区助攻方向的兵力大部分调了过来,由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为主将,摆开了一个正式的方阵。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大多以多兵种混合编组的“备”为基本战术单位,眼下在中华商馆南门方向的岛津军平田部主力900人就是以“备”为单位,铁砲队在前、弓手队其次,枪手队在后,旗队在最后。平田增宗自己也亲自跑到了南门外,在旗队前方主将位置督阵。

一个时辰后,平田部以全部主力展开了第二次冲锋。

岛津军的冲锋一开始,就依次遭受到了中国人的火箭、大炮的连续轰击。总算中华商馆开炮的只有东南角、西南角望楼和南门门楼上的总共四门炮,火力密度不够,实心炮弹杀伤力也有限,足轻们在各级队长驱使下冲进了距离目标200步范围。铁砲手和弓手都开始开火射击,压制中华商馆寨墙上的火枪手。

中华公司的火枪手操作燧发火枪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每分钟可以打两发子弹;而岛津军铁砲手使用燧发火枪时间还不长,一分钟才能打一发。但是岛津军在南门方向集中了300多名铁砲手和100多名弓手,依靠人数上优势,渐渐地把寨墙上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中国炮手也遭到了倭寇铁砲手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火炮射击也被迫停止了。

平田增宗喘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安:这个中华公司商馆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难保不会暗藏后着。

岛津军已经进入距离寨墙50步范围内,南面寨墙上,中国火枪手的射击已经是非常零散的了。

岛津军弓手后面的枪组成员开始加快速度,超越前队,接近寨墙准bèi

搭云梯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南面寨墙下部大约半人高的地方,突然间掉落下许多碎砖块,寨墙上每隔10步左右出现了六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商馆内总共拥有十四门30磅大炮,两门3磅小型野战炮,两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除了在望楼上和门楼上的八门大炮外,其余六门30磅大炮全都是配备了炮车的,现在这六门炮装满了霰弹,炮口从这六个刚刚打开的炮窗伸出去,陈衷纪客串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炮几乎同时开火。

“轰——”炮声响成一片,总重量约200斤的霰弹饱含着铁砂、铁片,夹杂在硝烟中覆盖了南门附近一百步范围的开阔地。

冲在最前方的岛津军枪组成员大片大片地被霰弹扫倒在地,连带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也有不少被打成马蜂窝。

岛津军的灾难还没结束。商馆内发出沉闷的“嘭嘭”两声巨响,两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商馆内部升空,以人的肉眼可以明确分辨出的抛物线轨迹落在了铁砲手和弓手队的中央,然后火光一闪,雷声阵阵,烟雾弥天,碎片飞舞,巨大的冲击泼夹杂沙石,竟然连距离现场500步外的平田真宗脸上也能感到热Lang。

这是尹峰领导下中华公司发明的轰天炮在实战中的首次应用。

两发各重40斤的薄铁皮开花炮弹是用臼炮打出去的,落在了岛津军人群中,80斤黑火药同时爆zhà

的威力非同小可,顿时铁砲队和弓队的成员消失在了硝烟中,很多人的残肢碎体在空中飞舞。平田在后阵目睹自己的部下被浓密的硝烟笼罩住,等片刻后硝烟略微散开,却见尸横遍野,伤兵满地,一片鬼哭狼嚎声;被吓呆的岛津军士兵或是原地发傻,或是缩成一团发抖,要不就是转身往回逃跑。冲在最前方的平田家家臣赖田平八被霰弹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几名指挥作战的各级小队队长当场战死。

乘着这个机会,刚才被铁砲队压得抬不起头的护卫队员们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着下面放枪。城门楼和望楼上的大炮也开始射击霰弹,逃过方才的炮火轰击的岛津军士兵再一次纷纷倒下。

目瞪口呆了一分钟左右的平田增宗被大炮声惊醒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侍从,大声喊道:“退兵!退兵!快发令退兵!”

没等到中国人发动第二次炮轰,岛津军残余的人马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进攻出发点。途中还是遭到了开花炮弹的攻击,大片的人群倒地,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离开花弹太近,被冲击波活活震死。即使逃到了平田所在的本阵,长程的霹雳火箭还是能够袭击他们。于是,平田增宗不顾战场上的伤者还在哀嚎,慌慌张张带着剩余人马躲进了三重城。

在霰弹攻击中,岛津军枪手由于仅仅距离炮口不到30步,同一时间被打死了100多人。在第二次攻打商馆的战斗中,由于对中国人的火炮毫无防备,900名岛津军有300名阵亡,200多人受伤。平田所部岛津军已经损失过半,基本丧失进攻能力了。

岛津军的战术单位“备”和同时期其他大名的军队一样,是依照既定的兵种与兵科混编而组成的军事组织,有其独立的战斗、指挥、后勤等单位编成,因此在战术运用以及战场环境适应上的弹性,比诸于明朝的营以及欧洲大方阵,可让指挥官有此较高的使用弹性及选择性,这是日本“备”较为优异的地方,但是也因为“备”的混编特性,在大型合战规模的会战下,运用在大阵形中反而曝露出其局限性;在无法打破“备”的混编状况下,各兵种无法集中运用,统一部署,就算打破混编集中运用,也因集中而来的单一兵科在各不同备之间的命令协调与训liàn

不一等因素下,会遭致极大混乱,简直就是战场指挥官的恶梦。

岛津军虽然热兵器装备比例相比,明朝军队水平而言,此例相当的高,而且武器精良训liàn

良好,一般火器比率达到26%以上,扣除非战斗勤务人员后,一个日军基本战斗单位火器比率可高达40%左右,这可是相当高的此例了,同时期中,中国的明朝只有戚继光在北方编练的北方边军才有这个高比例,之后每况愈下,越差越多。但是日本的备火器虽然比例惊人,可全是由配备火枪的铁砲足轻组成,除此之外并没有配备大口径长短火炮支持,这对于火器投射密度及杀伤威力甚至是战场吓阻都有很大的影晌。因此,岛津军在大规模野战环境以及攻城夺堡上,攻击火力以及冲击力明显不足。

而中华公司护卫队如此集中统一密集地使用火炮,这完全出乎了岛津军平田增宗的意料之外;开花炮弹的使用更加是岛津军上下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遭此惨败后,平田部剩余的士兵蜷缩在三重城和小滨等地,闭门不出,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来攻打中华商馆了。

此后一连数天,小队的中华公司特种营战士不断偷袭岛津军外出征粮的人员。中华商馆的胜利鼓舞了屋良座森城守将谢远水的勇气,他主动和中华商馆联络,也派人袭击了岛津军的运粮队。

在岛津军到来时逃亡到山中的那霸港居民也陆续回来不少,把中华商馆视作救星,主动帮zhù

中华商馆加固工事、开挖护城河。

……

海魂号顺风只用了四天就到达了台北鸡笼港。到达的这一天,正好是陈衷纪在琉球打败平田部岛津军进攻的这一天。

海魂号刚刚送走搭船的才乘客,一群水手就冲上甲板,把各种器械装备搬运上船,整整一个哨150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战士也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整装待发。

尹峰亲自督阵,装货和装“人”工作在刚刚靠港的时候就开始了,不Lang费一点时间。

这一次支援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战士是在全军选拔来的精锐,尹峰特地任命颜思齐为哨长,因为这150人之中有40多人是学军队的“童子军”战士。

他们将为中华商馆带去粮食补给和大量弹药,还有5门小型野战炮,若干火箭。

虽然海魂号带来的消息说琉球军迅速溃败,但是这150名战士没有一个退缩。

尹峰却是很担心琉球的战局,琉球方面垮得太快了,恐怕陈衷纪马上就要和倭寇接战了,但是海面上风向依然没有改变,大规模北上支援琉球还是不可能的事。

第200章 战琉球(十八)

尹峰最近脾气较大,不过也就针对中高层官员发发火,对中下层军人、职员他的态度依然是平易近人的.

尹峰在为琉球战事着急,妻子去世的阴影还在他心头环绕。没几个人能安慰劝说他,除了李丽华。不过,现在有一位西洋传教士渐渐地能在尹峰面前说上几句话了。

台湾耶稣会为尹峰派来了一名传教士作为对日作战的顾问。这位顾问在日本待了十多年,就是那位因为有马晴信事件而被赶出日本的前德川家康海外贸易代理人,耶稣会传教士、葡萄牙人陆若汉。他因为是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司令安德烈.佩索亚的“通辞”——翻译,被牵连进有马晴信的报复行动中去,被驱逐出日本。他到达澳门后,正好台湾天主教堂将要重新开张,因此被耶稣会中国教区派到了台湾。

尹峰对这位天才的外交家很感兴趣;再未被尹峰篡改的历史时空中,陆若汉不但在日本能够直接攀上德川家康的高枝,还能精通日语,在日本混了两年就能编写日葡字典;以后来到中国时,很快就能用中文写书信,还和徐光启等朝廷高官接上天地线,还能把一批批葡萄牙雇佣兵推销给大明朝廷,买了一批大炮给明朝,给明朝军队培养出了第一批精通西式大炮的炮手;宁远之战中据说打伤了努尔哈赤的那一炮,就是陆若汉带来的雇佣兵培养出的炮手开的炮,用的大炮也是徐光启委托陆若汉买的。

这样的灵活机智、多才多艺的人物,尹峰一见面就聘请他做自己的特别顾问。

在陆若汉看来,尹峰也是一名奇怪的人物:人气威望很高,在自己一手创建的中华公司内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平时生活却非常平民化。他亲眼看见尹峰有时在工厂时就和苦力、杂役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些普通百姓对他也就像对待自己家的一员一样亲切自然。这和陆若汉在日本时看到的等级森严、阶级分明的情况完全不同。

因此,从小出生在葡萄牙贫苦人家的陆若汉,对尹峰由衷而生了一种亲近感。

这一天他拿着一叠荷兰人的航海资料,前来找尹峰。尹峰的坐舰飞狼号上的卫兵见到他,知dào

这个西洋僧人刚刚成为船主的谋士,立kè

放行。

陆若汉见到尹峰,依照中国式礼节抱拳施礼,直截了当地用葡萄牙语说:“船主阁下,我从荷兰人的商馆中搞来了他们的航海资料。按照他们在台湾日本航线上的航海日志记载,应该再过十几天,就会吹起西南风了。”陆若汉现在刚离开日本,以前虽然学习过汉语,但是还不能流利地对话。

尹峰依靠在窗前,看着水手们在前甲板上操练射击和格斗,意兴索然地用葡萄牙语说:“谢谢你,陆先生,眼下的对于我们而言,十几天和一个月的区别不大。”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指着琉球地图说道:“我们插手琉球之战,目的是消除萨摩藩对台湾的威胁。无论琉球是否会在短时间内陷落,我们都必须在风向转变之后出兵北上。我这些天担心的,是我们留在琉球,用以牵制日本人兵力的人员的安危。如果气候与风向迟迟没有转变,我们留在琉球的人员受到的压力会日益增长。万一他们失败了,那么当我们的舰队前去进攻萨摩藩时,侵入琉球的萨摩军就能腾出手回援他们的根据地了。”

尹峰苦笑着指指窗外的天空说:“陆神父,如果您能让您的上帝为我们改变一次风向,我可以立kè

接受您的洗礼。”

陆若汉对于尹峰多少有点渎神的言词只好报以苦笑。对于陆若汉本人而言,他对日本人并无什么恶感,他被赶出日本更多的是耶稣会内部勾心斗角的结果。

万余大军在台北地方屯驻,给鸡笼、淡水两个市镇带来了不少人气。从琉球逃出来的谢名清方郑迥的家属就被安排住在了淡水港的水军老营军属区。

这两个港口本来已经有了上万的大陆移民,从事矿业和渔业,市镇规模初具雏形。如今,各种商业借助着上万大军的驻扎日益红火。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市镇从此日益繁荣,引来了不少福建、浙江的移民,为后来形成的大台北市镇群奠定了基础。

五月初的台北地区,已经是临近夏天了。海面上的风向忽南忽北,有时扎着大雨在台湾岛北方海面上打旋,形成小型的风暴。

在港口码头附近的一处小酒馆内,郭义郭怀兄弟两正在和书生陈东喝酒聊天。

这三个人都是前福建都司、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的私人密探。现在沈有容在浙江任职,因剿灭矿盗、平复温州等地民乱,已经升为浙江副总兵兼宁绍参将,再次掌管浙北地方的水军。他时隔一年又派人来台湾联系这三名密探。

陈东历经磨练,现在已经没有自诩儒生的清高自傲了。他已经深深地卷入到了尹峰创造的商业军事体系中了,因为他是台湾稀缺的能够读书识字并且考过科举的人才,他从学校教书先生升为公司总部书办,现在更是成为了尹峰护卫队老营的一名书记。虽然他还不过是在核心圈子外围,仅仅做一些日常的普通文书工作,但是却可以了解到很多中华公司决策层的动向和秘密。

他很小心,从来不越过职权去关心什么份外事,只是被动的听和看,然后记在心里。他在这个职位上得到的报酬也很高,基本上比福州府州判的薪水还高,远比他家乡的县令名义上的合法收入高许多。

“……如今尹峰大军已在此待了一个月了,风向还是没变,大军无法出动。此战以我的看法,公司的军队必胜无疑……”陈东从怀中掏出一叠纸,从桌子底下交给了郭义,轻声说道:“这是我抄录的一些护卫队新式火器的资料,时间紧迫,加之尹峰的老营内文书管理严格,我只能搞到这些火器使用说明之流的东西。”

郭义收好纸张,喝了口酒低声说道:“陈先生,沈大人为何要这些资料?他不是试制新兵器失败了吗?”

“沈大人不过一个副总兵,要做这些大事,谈何容易啊!”陈东不由地感叹。沈有容在浙江新官上任,提出要改革兵制,打造新式火器,增添兵丁员额,而这一切都将颠覆明朝现有的军队体制和军火供应体制,更不用说沈有容手下根本没有火器发明制造的人才了。所以,这些计划一直到现在还仅仅停留在沈有容书桌的纸面上。

“大人想从中华公司挖人,你们兄弟现在在水军做事,可有什么火器人才能够……”

郭义不客气地打断了陈东的话:“朝廷能给火器工匠开多少工食银?陈先生,这事想也别想了,公司的兵器研究部普通一名工匠,每月工食银就有二十两白银,每年年终还有红包。大师级以上的火器工匠都是在公司入了股的,据说每月工食银上百两的……朝廷有可能这么干吗?”

陈东蒙头喝了口酒,郁闷地摇摇头:“你说的没错,这事难办啊!”

忽然间酒店外大街上人声鼎沸,嘈杂声忽然之间从各个角落爆fā

出来。三个人吃了一惊,正在疑惑间,忽然军营方向和舰队停靠的码头方向,相继传来了三声大炮声,随后是悠长的海螺号声。一队骑兵奔驰在集市街道之间,高举代表着监军的红色大旗的传令兵一路过来一路高喊:“船主有令!所有护卫军战士,即刻停止一切休假,立kè

飞返回自己的部队!船主有令!”

大街上顿时响起了无数人奔跑的声响。急于归队的护卫队战士们欢呼着跑向军营,前一刻还在和他们讲价钱的小商小贩纷纷挥手:“弟兄们好样的,多杀几个倭寇鬼子啊!”

郭家兄弟一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是集结令!出兵了!”

……

万历万历三十七年,日本庆长十四年(1609年)的五月十二日,陈衷纪带领中华商馆击退岛津军第一次攻城后的第十九天,中华公司护卫军全军近万人开始了萨摩之战。

尹峰照旧发表了一份《出兵萨摩檄文》,历数萨摩藩和中华公司几年来的仇怨,痛斥一个半月之前萨摩藩倭寇偷袭台湾港的罪恶……同时,尹峰许诺此战的有功之士,将能在公司新近取得的原属大肚番国的土地上获得份地。

这个时候,陈衷纪正在中华商馆内度日如年。

就在他打败平田部岛津军之后的第五天,首里方向就传来了消息:尚宁王向桦山部岛津军投降了。

实jì

上首里保卫战根本就没进行过。

郑迥所部被打败后,琉球王室卫队最精锐的部分已经全军覆灭。守卫首里的越来亲方所部琉球军在郑迥部失败后,就已经就地瓦解了。因为郑迥的偷袭吃了点亏的桦山久高小心翼翼地接近首里,一连几天忙于巩固自己营盘,忙于派人去招降琉球王,没有去进攻琉球首府。

过了几天后,尚宁王吃不消这种围而不打的局面,主动投降了。

第201章 战琉球(十九)

实jì

上琉球军在首里城内外的守军还有近2000人,包括了郑迥所部精锐的残余力量.而桦山权左卫门久高的岛津军围攻部队总计也只有2000多人。平田部困守那霸北部与中华商馆对峙,北山各处占领区也需yào

驻守,桦山所部已经没有预备队了,琉球军如果做困兽之斗,未尝没有机会战胜。可是尚宁王和首里各级贵族官僚在郑迥的部队战败后,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只想着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小命了。

由于倭寇军队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无数首里周边地区的琉球难民向相对平静的那霸地区涌来。

从特种营捉生手的侦查报gào

中,陈衷纪和商馆守卫者的领导层已经知dào

了琉球国投降的事。

但是岛津军主力却一直没有出现。一直过了七八天,这一天一早,陈衷纪上了东门门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从东面方向的大路上,涌来了数不清的人。妇孺老幼相互搀扶、男子携带大小包裹,乱哄哄地铺天盖地而来,足足有上万人向那霸港方向奔来。片刻间,中华商馆的外围全被这些难民围住了,哭声震天,大家都要求中国人能开一下大门,让他们进来避难。

陈衷纪、库特雷、罗阿泉、张海、麦阳天还有安全部琉球主管曾希任齐聚在门楼上,面面相觑之下,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共识:绝对不可开门放人进来。

先不说这些难民中难保不会有倭寇乔装的,就算这些万把人全是难民,中华商馆也没这么大的地方让他们住,也没这么多粮食供应他们。

大伙唯一的选择就是铁着脸硬着心肠坚决不开大门。

中午,岛津军由首里方向赶来了,先头部队是500名铁砲手。他们过了那霸河后,见有那么多人堵在商馆门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火射击,子弹横飞之下,难民们成片成片地倒地,更多的人轰然四散奔逃。

随后,桦山久高的副将伊集院久元带领的1500多名岛津军主力赶来了。他们控zhì

了那霸江北岸的地区,开始派出侦查兵灾中华商馆周围游荡。

一名打着琉球王室的三巴纹标志旗的使者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商馆东门200步范围内,用有点变调的汉语大声喊着:“我是大王的使者,要见你们的商馆掌柜!”

陈衷纪用望远镜一看,原来是熟人,就是王家庙宇主持宜谟里主。陈衷纪在战前拜访过他,从他这里搞来了一些萨摩藩的资料。陈衷纪挥挥手,东门开了一条小缝,十名特种营战士飞速窜出去,围住了宜谟里主。

“住持师父,您有何见教?”陈衷纪在东门城楼下见到了中年和尚宜谟里主。他不确定这个家伙是为什么而来:“您怎么和倭寇在一齐了?”

宜谟里主双手合十道:“陈施主,我家世子何在?”

陈衷纪笑了笑:“他很好,我们把他保护起来了。”

宜谟里主环顾商馆内部的情况,看到商馆正堂和仓库前的广场上摆满了大炮,人来人往,各个都全副武装,携带火枪、匕首和不知名的奇怪武器,整个商馆弥漫着战争气氛。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陈施主,你们真的想和倭寇在这弹丸之地决战吗?”

陈衷纪点点头:“商馆内十几万两白银和无数的丝绸锦缎,还有琉球的硫磺、蔗糖,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这些公司财产不受损失,直到我们的大东家派人来接收为止。”

“既然如此,可否放还我家大王的世子?我家大王已经和岛津家议和了。”

“议和?是投降才对吧?”陈衷纪心里想:没想到尚宁王这么没用,这才相持几天就投降了。看样子,岛津军的主力应该全都来到那霸了。

宜谟里主叹口气:“我国是海外一小国而已,国内无可战之兵,如何能够御敌?大明天朝远在天边,又不可能为我小小藩国动刀兵,我们和倭寇议和,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中华公司和萨摩藩的恩怨,与我等小国寡民无关,还请放还我家世子殿下。”宜谟里主本来还有劝降中华商馆的任务,但是眼见馆内众人都武装到了牙齿,个个杀气腾腾,知dào

劝降的言词一定会成为废话,也就根本不提了。

陈衷纪摇摇头:“尚丰王子殿下是我们公司的朋友,我们是绝对不会把他交给倭寇的。你想让他离开,就请国王陛下的军队来接他吧。”说完,他一挥手,特种营的战士不由分说架起宜谟里主,把他拖出东门外。临出门前,宜谟里主挣扎着回头喊道:“陈施主,一定要保护好世子殿下啊……”

陈衷纪登上东门门楼,见到2000名岛津军已经在那霸江北岸扎下营盘,小滨方向的平田增宗部也派出部队和主力部队会合了。

岛津军副大将伊集院久元听了宜谟里主的回报,摇着头说:“冥顽不灵的中国人,居然拒绝了招降?”

宜谟里主心里想:中国人根本就没搭理投降的话题,他苦笑着说:“我是奉国王之令而去的,但是他们不是我琉球国人,我也是没办法的。”

伊集院久元点点头:“那么,你再去屋良座森城一趟吧,最好能够劝降成功,否则……”

晚间,陈衷纪派在屋良座森城教授火箭使用方法的几名护卫队队员趁着黑夜来到了南门。与他们同行的是琉球国三司官郑迥的卫队长谢远水,还有十几名琉球王家卫队士兵。他们赶着两辆马车,运载着十多桶火药和一些弓箭箭矢。

原来,宜谟里主连夜来到了屋良座森城劝降,当他拿出尚宁王的手谕后,几乎没有遭到什么反对,城堡内100多名琉球军士兵都投降了。只有谢远水不愿降,带着十几名亲信华人士兵偷偷离开了屋良座森城,来到了中华商馆。至此,那霸港地区除了中华商馆以外,已经全部陷落了。

岛津军桦山久高所部击溃了郑迥的最后一次攻击之后,直趋首里城下,从绫门大道进入王城外围,包围了内石基,在正门欢会门与城守兵对峙,相持不下。随着首里城以外诸要塞的陆续沦陷,琉球本岛已经无险可守,首里城不可恃,城外萨摩兵随时可能攻破城池,届时不仅琉球王城会血流成河,而且将会失去最后谈判的筹码﹑徒然增加死伤。出于这个考lǜ

,尚宁王决定开城投降。如此正中岛津下怀,实jì

上萨摩方面也不能负担长期的围城战斗,粮食弹药都已经供应不上了。

琉球方派出名护良丰(马良弼﹐北山今归仁城之战是,不战而降,这时作为俘虏在萨摩军中)﹑尚宏﹑池城安赖﹑丰见城盛续﹑菊隐﹑喜安等人为谈判代表,岛津方则由大慈寺龙云﹑市来家正﹑村尾笑栖负责谈判事宜。其实谈判也无他,仅仅是琉球方面的投降确认和岛津方人质的索取,谈判的结果是尚宁与王弟朝仓王子尚丰作为人质出城。五月四日,尚宁王祭告宗庙之后,与王后﹑大小官员坐轿出城,前往名护良丰宅暂住,后来又转移到浦添御殿。

王子尚丰却不在此列,因为他还在中华商馆内避难。

翌日,桦山久高等人开进了首里城﹐正式宣bù

征服了琉球王国。琉球国全部陷落了,岛津军的侵略战争已经大获全胜-除了那霸港的中华商馆还不在岛津军控zhì

之下,整个琉球中山国的上上下下已经完全被倭寇控zhì

了。此后的七﹑八日当中,首里城遭受了萨摩军的洗劫。无论“七珍万宝”还是“代代文书”,不管日本国内有或没有的珍贵文物,尽被萨摩兵一一编号打包,准bèi

运送回国。甚至连出入王城的大小官吏人等,都被搜身,以防止财物被带出。这次疯狂的劫掠是琉球文化历史上空前灾难,首里王城中历代国王贡赐贸易得来的中国珍品,遭洗掠一空﹑不复为琉球所有。此后不久,离岛久米岛以及宫古诸岛也表示降伏。

对于桦山久高等岛津军诸大将而言,战争到此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是尚丰王子还没有被抓住,却是潜伏着的重大危机。一旦王子被中国人挟持,以正统琉球王家名义闹事,恐怕会有大麻烦。

桦山久高一边骂着多管闲事的中国人(他忘了萨摩藩偷袭台湾的事了),一边只好派出主力部队前往那霸港,准bèi

武力解决中华商馆。由于他的部队全都热情洋溢地投入到了抢劫强奸、烧杀掠夺的工作中去了,一时之间无法收拢部队,所以陈衷纪等人一直等了七八天,才看到岛津军主力的到来。

这期间,海魂号把150名精锐的护卫队战士送来了,还有5门野战炮。馆内的守军已经达到了450人左右,拥有三十六磅大炮八门,轻型野战炮11门,轰天炮两门。

颜思齐这一天正在组织自己带来的部队在仓库库房前挖战壕,忽然一名传令兵前来传话:“颜哨长,陈掌柜请您去一下。”

颜思齐快步飞奔到了南门门楼上,拍拍陈衷纪的肩膀道:“纪仔,怎么样,开战了吗?”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尹峰的亲卫队出身,尹峰也亲自教授过他们一些战争理论课,因此两人有着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互相之间非常亲近。陈衷纪哈哈一笑道:“船主把你派来,看样子是对我不放心,怕我完不成任务啊。““那是自然,我可是在马尼拉城下立过战功的。你可就是带着土著辅助兵帮忙搬东西来着,没有我,你怎么能成事啊!”颜思齐大言不惭地说。

陈衷纪无所谓地笑笑,指着前方道:“倭寇全军在那霸江以北驻扎,你能晚间带人去偷袭一下吗?”——

不好意思,突然接到一大堆活,断更了。

第202章 战琉球?

陈衷纪指着那霸江北的岛津军营盘说道:“倭寇在那里扎营,队伍不齐,营盘散乱,四周只有几根木桩为篱笆,防守不严,我们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一夜然后来攻城,振泉兄,你带着自己的那哨人马去夜袭,我让安全部主管曾希任给你带路.有把握吗?只要骚扰一下倭寇就行了,不要硬拼缠斗。”

太阳落山之后,饱餐之后的颜思齐穿上一身黑的夜行服,率领本哨队150人和罗阿泉的50名特种营捉生手,从商馆北面寨墙下暗道中鱼贯而出,在河岸上集结好队伍后,把几个油布包裹放在了临时扎起的木筏,全体人员悄无声息地下到了那霸江里。

这些中华公司护卫军战士大都是海边长大的,精通游泳;少数闽西山里的汉子也在加入护卫队后学会游水。因此他们高举着火枪下到水中,只需十几分钟就偷渡过了狭窄的那霸江。

油布包裹中的一百多颗手雷被拿了出来,集结在北岸河滩上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战士们开始匍匐前进,隐蔽接近岛津军的兵营。夜袭中实现的侦查和周密的计划是很重yào

的,一旦开始动手了,以那个时代的通讯条件而言,在夜里是很难做到各部队相互配合的。因此,开战后中华公司夜袭队就得完全按照事先的计划行动,各自为战。

第一批手雷被专门的掷弹兵准确投进了营寨的望楼和大门内;第二批手雷则集中投掷到了岛津军的军营南门。南寨门在烟火飞腾中轰然倒塌,连同着望楼上的十几名足轻。

护卫队战士们闷声不响地冲进了营寨,向右拐弯,用燧发枪刺刀和大刀、长矛消灭一切在自己身边出现的敌人。

位于军营中央的伊集院久元的主帐已经被他的家臣和卫士团团包围保护起来。整个军营已经全乱了,倭寇们沉浸在前几日大有收获的兴奋之中,根本没有想到中国人还会来偷袭。

虽然平田部上一回攻打商馆损失惨重,但是平田增宗一直把原因归咎为中国人用大炮固守城堡,于是伊集院副将先入为主地认为中国人根本不会走出商馆来主动作战,况且琉球之战的主要战斗行动已经结束,倭寇中的大多数人都想着早点满载而归,因此军营的防御十分松懈。

中国人组成的夜袭队杀到了军营的东南角,转头向左,沿着军营边缘一路烧杀,挡者披靡,一路上留下了成片的尸体和熊熊大火。乱哄哄的岛津军无法判断敌人主要袭击方向,盲目地乱窜,不少地方发生了岛津军士兵之间的自相残杀。

颜思齐带着夜袭队主力已经攻打到了倭寇兵营的东门,按照计划打算打开营门冲出去,结束这场夜袭。

此时,罗阿泉带着自己的神枪手已经潜伏到了东门望楼上,打算伺机击杀一些岛津军的重yào

将领。

颜思齐带本队140人排列成5排纵深的横队,堵在东门大道上,开始向岛津军兵营内混乱的人群连续射击,同时掩护罗阿泉的人去打开东大门及登上望楼。颜思齐希望本队在此列阵,能吸引出一两个岛津军的领军大将,好让罗阿泉能够有机会施展他的绝技。

岛津军武士们陆续清醒过来,久经战阵的萨摩藩藩军的骨干都是经lì

过朝鲜之战、关原之战的武士,战场经验丰富。他们开始集结起本队、本组的士兵,找到了偷袭者的方位,向颜思齐的哨队发起了攻击。最初是三五成群的武士零散地自杀冲锋,马上有级别高的武士站出来整队,集中起成百人的队伍冲击颜思齐的阵线。但是,黑夜中这些领头的武士在周围火把光芒照耀下特别显眼,因此这些主动站出来组织反击的高阶武士一一被罗阿泉的特制滑膛枪点名。

由于领导者接二连三地莫名其妙中途丧命,岛津军官兵自发组织的几次反击都崩溃了。

颜思齐见对面的岛津军士兵越聚越多,黑压压地一大片人头在那里晃动,觉得这次袭击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下令撤tuì

。140名战士有10人被黑暗中射来的弓箭射中,还好都未中要害。他们在撤tuì

前进行了最后一次齐射,将十几名贸然冲上来的岛津军武士打翻在地。顿时,刚才一直响个不停地枪声停息了,除了兵营内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东门附近居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面对密集的火枪射击,岛津军的武士们一时之间没法集结起足够的铁砲手和弓箭手,因此也一时间停止了冲击。

乘着这个机会,颜思齐下令道:“第三队后卫,准bèi

手雷。其余各队,撤!”

他话音未落,东门左近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救命!快来人救命啊!”

这是字正腔圆的福建闽南话,在场的中国偷袭部队成员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能听懂。而且,这声音很近,就在东门附近传来。颜思齐大为好奇,忙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几名特种营的弟兄在门楼下的一个简易帐篷内拉出了一名少女。少女却是异常地镇定,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颜思齐走上前,抢过一名战友的火把,抵近一看;却是一名十六七岁左右的琉球少女,穿着琉球人的服饰,身材苗条,一双明锐的眸子毫不退缩地看着颜思齐,似乎对他很刚兴趣,而且也没什么惊慌的表情。颜思齐避开她的目光,二话不说,对自己的副手,支援琉球特派哨队的副哨长刘香说:“带上这个女孩,快撤!”

刘香是“童子军”-军校学生军中年级较小的一个,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他跟着颜思齐参加过不少战事了,却是以头脑灵活出名。他此时不禁一愣:“大哥,干嘛带上这个娘们,多累赘啊!”

“叫你带上就带上,快点!”颜思齐毫不犹豫地给刘香脑门子上来了个爆栗子。

颜思齐和罗阿泉带着夜袭队绕了一个大圈,在黎明前一刻返回到了中华商馆的东门。200名夜袭队战士,有五人阵亡,一人失踪,多半也是死在岛津军兵营内了,带伤者五十多人。

他们在岛津军兵营内杀了个对穿,少说杀死了上百名岛津军武士和士兵。特别是有十几名担任队长、组长的武士在冲击东门时被罗阿泉狙杀。岛津军损失不大,但是一场火灾烧毁了不少粮草器械,而且一下子少了十几名中下层骨干军官,伊集院久元不得不对部队进行了一番整顿,过了两天才有能力驱动部队发起进攻。

这一次伊集院久元把自己手头全部人马压上了,连同平田增宗的500人,总计2500名岛津军士兵。

岛津军发起第一次总攻击的时候,一群中华公司护卫队的领导们正在商馆客栈内和颜思齐从岛津军中救出的琉球女孩谈话。

那天早晨,这个女孩来到商馆内时,一群在商馆内避难的琉球老百姓一哄而上,环绕着他跪下磕头,表情虔诚无比。而这个瘦小的女孩居然镇定自若地抚摸着一些小孩的脑袋,神情安详地说着什么。

颜思齐看了有点发呆,连忙把路过身边的安全部特派员曾希任拉住,忙不迭地问:“曾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琉球百姓要跪拜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曾希任诧异地看看颜思齐:“怎么,战前的琉球情况通报你没有参加吗?”

颜思齐脸一红:“那个,那个,我那天正在加固城墙来着……”实jì

上,颜思齐部队刚到达琉球时,陈衷纪给新到来的弟兄开了一次琉球情况通报会,他根本就是在打瞌睡,什么都没听见。

曾希任说:“这个女孩是那霸地方的祝女,类似于我们台湾土著人的女祭师。琉球中山国实行政祭合一制,这名祝女叫水花影,就是负责这一带祭祀、巫术等事情的,所以这些百姓对她非常尊敬。颜老弟,你还真有眼光,捡了个宝回来啊!”

在琉球尚真王治世期间(1477一1526年),琉球王国还确定了以“闻得大君”为最高祭司的神女组织,并将之纳入“祭政一致”的统治机构。琉球原始部落时代,就有了主管祭祀的神女,被称作“君真物”。但将之组织化,并成为统治机构的一部分,则是尚真王完成的。据载,成化六年(1470年),尚圆王的女儿首次被任命为“闻得大君”。“闻得”是一美称,而“大君”则是“君者,妇女,掌神职之称”的首领。后来,神女中的首领改由王妃、母后担任。琉球有“托女三十三人,皆王家人也,王妃也在其内,以闻得君为长,均称为君”。有谓“三十三人”,是多数的意思,而皆为“王家”之人,也就是说当时的琉球社会,依然处于“祭政一致”的中世纪前期时代,神女的地位是从属于国王的。

据称,尚真王治世期间,琉球各岛被划分为三个祭祀区域,各在首里设置“遥拜所”(也即所谓的“三平等”)。由三名被任命为“大阿母”的神女,分别主管三个区域的祭祀,其地位在“闻得大君”之下。此外,尚真王还直接任命各地的神女,其地位在“大阿母”之下。“大阿母”是世袭的,在其支配的祭祀区域拥有领地,另外还付给禄米。各地从属于“大阿母”的神女(亦记称祝女),也世袭性的支配一个或几个村落。她们是从“根神”晋升的,或是因对王府有功、有德而被任命的。因而,又有“公仪”之称。这些神女也被授予一定的土地或拥有山林、渔猎权工。后来,随着琉球社会的发展,神女组织有所淡化,但这种“巫女”文化在琉球道上却一直延续到尹峰穿越前的时代,依旧保留着,这是后话。

第203章 战琉球

祝女水花影在平田军来到时,躲到了东面的首里山内,但是桦山久高的部队席卷首里时,她和几十名护卫被迫向那霸方向逃亡.结果她们在中途被岛津军抓住了,其父母和她一齐被看押在伊集院久元的兵营内。颜思齐夜袭岛津军兵营时,她只身一人乘乱逃出帐外,向着响枪的地方跑;她想着能够夜袭倭寇兵营的一定是琉球军队,但是却没料到是一支中国人的军队。

这情况太出乎她的常识范围了;琉球不是朝鲜,明朝朝廷会把陆地相连的朝鲜当做唇齿相依的藩国,因而出兵援救。但是明朝官僚阶层根本缺乏海洋意识,为这个海外小国的危难出手相助的可能性基本不存zài



当她发xiàn

这些中国人的武器比倭寇还要先进精良,战士们精神面貌完全和琉球军、倭寇军或者传说中的明朝军队都不一样,她决定站出来跟着这些中国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怎么样,那霸祝女水花影来到了中华商馆,成了商馆守卫者的顾问。

说起对于本地情况的了解,询问这位年轻的祝女无疑是没错的。现在陈衷纪、张海、麦阳天、颜思齐等人都聚集在这位年轻的女祭司这里,向她询问着周边地区的情况。颜思齐挤在人后,也插不上什么嘴,只是呆呆看着神态自若的祝女水花影。

“……据此地往北二十里的山里,有上百名王家卫队士兵躲藏着,他们都是那霸本地人,不愿意投降倭寇。我可以把他们招来这里,帮zhù

你们守城。……”女孩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有因为面对来自天朝上国的古怪解放者,而表示出什么胆怯和慌乱。

那霸祝女水花影的汉语是跟着来琉球做生意的华人学得,她的家族也是那霸本地的按司贵族后代,因此家境富裕,还请了汉文教师教授中国传统的四书。因此她的汉语不比在场的中华公司诸将差,可能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修养还要高于在场的所有中国人。

陈衷纪问:“那么,水小姐的手下人还有多少?我们现在需yào

人手,多多益善。”

“当日,我被倭寇抓住时,身边的随从护卫被冲散,多人被杀,还有多少人活着我也不知dào

。不过,我在这里的消息已经委托本地百姓传出去了,他们知dào

消息后一定会来找我的。”

轰!

一声巨大声响滚过天空,这是南门门楼上口径最大的36磅炮在开炮。

一名特种营战士飞奔过来,立正敬礼:“陈掌柜,诸位,倭寇军队在南门列阵,开始攻城了!”

陈衷纪向水花影抱拳道:“军务紧急,我们先去御敌,打退倭寇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救出你的父母。”

陈衷纪在南门门楼下正在指挥一群琉球民工搬运沙袋堵塞大门,忽然被琉球三司官郑迥的卫队长谢远水一把拉住:“陈掌柜,我的人怎么办?让我的人也上城墙作战吧?”

谢远水从屋良座森城逃出来后,这个城堡就开门向岛津军投降了。不过岛津军没有太多兵力可以分兵驻守,因此只派了十几名武士去接收城堡。这伙人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掠夺城堡内的财宝,还杀人立威,结果大部分琉球降军一哄而散,有十几人投奔了谢远水,因此他手下现在有40多名琉球王家卫队士兵。

陈衷纪想了想:这伙琉球兵根本不会火器作战,上得城去也是添乱。他只好安慰谢远水道:“现在城上人手已经足够,但是商馆内的能战斗的人太少了,万一倭寇突pò

城墙,我们还得在客栈、仓库、大堂等处据守,坚决抵抗到底。还请谢将军驻守客栈,保护你们的王子殿下,万一倭寇冲入商馆内,就得靠你的人了。”

谢远水不是笨蛋,听得出陈衷纪在婉拒他的请求,只好悻悻地返回客栈。

岛津军虽然在4里外的那霸城区集结,却迟迟不发起进攻,让陈衷纪、颜思齐等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由三重城方向来了一大堆人,前拉后推着两门大炮向南门方向而来。

陈衷纪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大炮,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中华商馆虽然堡寨墙厚有一尺,却是用砖石结构建筑的,和三重城、屋良座森城这种厚实的巨石城墙建筑根本无法比。本来尹峰和陈衷纪在台湾决议建造这样的堡寨城墙,完全是钻了倭寇缺乏攻城重火器的空子,本来就没打算靠商馆临时建造的高墙来对抗重型火炮的轰击。

陈衷纪这时候想到;应该早就抢占屋良座森城,把人员物资全搬进屋良座森城内坚守待援,那就完全可以不担心当时世界上的所有种类火炮的攻击了。

他多次去过屋良座森城,见识过这座城堡的坚固程度。事实上那霸港的这些城堡在当时全世界范围内都算是十分坚固的巨石堡垒。甚至到了1945年,那霸的这些城堡还经受住了美国海空军的狂轰滥炸,一直保留到了后世。

岛津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来的这两门大炮,一门是从是三重城原琉球守军炮台上拆下来的;另一门是桦山久高旗舰上唯一的一门大炮。而且这门大炮也不是原产日本的,是当年朝鲜战争时,岛津义弘在朝鲜南部泗川缴获的明军大炮。

万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八月,明军分兵对日军在朝鲜南部的四处据点同时攻击。其中中路作战目标就是岛津义弘把守的泗川。九月二十日,明军董一元部进攻晋州,日军不战而退,丢下牛马器械走向昆阳、泗川。明军只斩7级,解救被掳400余人,占领晋州,继xù

追击。十月初一,中路日军尽归泗川之新筑日式堡垒。新堡垒三面临江,一面受冲,日军以1万余人固守。明朝联军集中全部2.9万余人,于十月初二日,发起进攻,以炮火轰开了敌城门。但正当诸军欲进城之际,游击彭信古营中火药失火。一时之间,全军大乱,争先逃跑。日军乘机出城追杀,明军大败,死者七千余人,丢弃军粮两千余石,器械狼藉遍地,其中就有这门现在出现在中华商馆外的大炮。

陈衷纪可不知dào

这门大炮是来自明朝廷军队的,射程不过500米,炮弹射击距离一里还不到。他立kè

下令城楼上所有火炮开炮,霹雳火箭使用起来也不再吝啬了。

顿时,一门36磅重炮和3门24磅青铜大炮同时开火,霹雳火箭以十枝为单位,从南门门楼上向岛津军炮兵们开火。

岛津军的大炮现在还在1里之外,还没法射击中华商馆,因此就尴尬地落到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

炮弹不断呼啸而至,打得人群周围飞沙走石,附近房倒屋塌。这群岛津军炮兵拼了老命地推拉着大炮,无奈这两门大炮都没有相应的跑车配备,明军的自制大炮也没有炮耳,拉扯都无从着力,光溜溜的炮身很难搬运。

霹雳火箭最远射程在2里到3里间,但是这个时代的火箭飞出几百米后就很难保证准头,因此中国人射来的霹雳火箭在岛津军炮兵们的周围忽上忽下地炸开,伤了不少正在搬运大炮的岛津军士兵,但是却无法阻止岛津军炮兵们不顾一切地把大炮推近中华商馆。

同时,伊集院副大将眼见自己的炮兵吸引了对方大炮、火箭的火力,乘此机会立kè

对商馆寨墙发起了冲锋。

他的2500名士兵分成三队,依次向中华商馆冲来,没有了大炮火箭的骚扰,他们顺利冲入了商馆南墙300步范围内。

中国人的小型野战炮开火了,南门城头上和东南、西南的角楼同时有5门野战炮射出铁弹,在冲击的岛津军阵势中打出一条条血肉模糊的沟渠。岛津军的队伍还是比较密集的,因此在炮火射击下,每发炮弹都能杀死杀伤十余人。同时,颜思齐在馆内调动了其他方向的野战炮,集中在高墙下的炮眼附近,装满了霰弹,严阵以待。

墙头的大炮和野战炮都只发射了两轮,岛津军已经冲到了城墙下。

“轰轰轰轰!”

六门野战炮连续发射,从高墙下的炮眼**出了几百斤的铁砂、铁珠。

硝烟弥漫中,刚刚接近到商馆寨墙下10步范围内的岛津军士兵大片大片哀嚎着倒地。督阵的伊集院久元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就是这个时候!冲上去啊!”

这时,岛津军的1000名铁砲手在距离商馆80步的地方已经布下了严整的阵势,用密集的铁砲射击压制住了墙头中国火枪手的射击。按照伊集院久元在朝鲜战场上的经验,明朝军队的大炮发射间隙时间很长,需yào

很长时间洗刷炮膛和装弹药,中国人刚才那一阵霰弹轰击之后,最起码得过四、五分钟才能重新发射。因此,他逼着平田增宗的残部在第一线冲击,刚才的霰弹杀伤的都是第一线的平田部炮灰士兵。

然后,他的第二线精锐枪手队出击了,在铁砲手的掩护下准bèi

搭云梯攻城。

然而,中华公司的炮兵和明朝军队的炮兵,完全是两回事,两者根本不同属一个时代。中华公司训liàn

有素的炮兵利用方便快捷的炮车迅速推开发射完毕的野战炮,将后面的装满弹药待发的野战炮推了上来,抵近炮眼,立kè

点火发射。同时,发射完毕的跑车周围立kè

围上去炮手和弹药手,准bèi

下一轮发射。

“轰轰轰轰轰!”

五门野战炮在第一轮霰弹弹雨过后半分钟后就发射了,伊集院久元部枪手正好向大炮迎面冲来,铁砂铁子组成的铁幕劈头盖脸把岛津军笼罩在血火之光和硝烟之中。

“轰!”“轰!轰!”

从城墙上抛下一个个黑乎乎的冒着青烟的铁球,落地后无一例外地爆zhà

,把那些受了轻伤勉强站起的的岛津军武士一个个炸翻在地。

霰弹发射后的浓密硝烟被手雷的爆zhà

冲击着,迅速稍稍散开了,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惨象出现了:冲在最前方的几百名岛津军士兵几乎无一能够站立的。血流成河那是不用说了,不少受伤者正在拼死往自己本阵爬去,一边发出惨叫声。

一分钟后,又是一轮霰弹轰击开始,这一下连那些站立在80步外的铁砲手也被波及,哗啦啦倒下一片。中国人的大炮使用的是定量装配的发射药布包直接装填,炮手训liàn

有素,所以发射间隔时间仅仅只需yào

一分钟。

同一时刻,那些守卫在墙头上的中国人都把身子伏在墙后,根本不需yào

露出脑袋,只管点着手中手雷的引信,然后往墙外扔就是了。连片的爆zhà

把根本没听说过手雷和爆zhà

火器的岛津军完全吓住了,还把那些最悍勇无畏的武士头领炸死了不少。这时,第一线和第二线的岛津军冲锋队伍在中华商馆寨墙下100步范围内,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乱成一团了。

伊集院久元大吃一惊,心痛如割,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脸色惨白。

最后一队的枪队和盾牌刀手组超越铁砲手阵线时,整个岛津军进攻的阵势已经完全混乱了。

另一边,陈衷纪发觉用大炮阻击对方炮兵接近寨墙效果不大,命令把仅有的几十枝灌了油的霹雳火箭搬了上来。一阵齐射之后,岛津军那百余名炮兵的周围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三重城方向本来就是那霸港城区的一部分,现在那些木结构房屋迅速起火,冲天烈焰把这两门大炮和炮手全部包围了。片刻,惊天动地的大爆zhà

发生了;岛津军炮兵携带的的阿亮火药被周围的大火引燃爆zhà

了!爆zhà

的冲击波甚至连400米外的陈衷纪也能感觉到。

两门大炮在刚刚到达自己的威力能够发挥的距离之时,被无情的大火包围,然后和周围百余名岛津军士兵一起消失在了一团猛然窜起的烈火和硝烟中了。

伊集院久元在本阵大喊大叫:“撤兵!撤tuì

!快撤tuì

!”

最后一队的岛津军枪手在商馆寨墙下被雨点般落下的手雷炸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对墙头发起冲击。眼见墙下炮眼中又要发射出霰弹了,伊集院久元心急火燎地下达了撤tuì

命令。

颜思齐指挥六门小型野战炮来了一次齐射,给那些转身狂奔的岛津军送行,又一次将百余岛津军士兵打翻在地。

第204章 战萨摩

岛津军掩旗而去之时,中华公司的守卫者们也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从岛津军总攻开始到岛津军撤tuì

,时间不过十几分钟,而商馆城寨内的众人全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淋漓。当停火的海螺号吹响时,一些战士虚脱般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海盗张海负责指挥墙头枪手,此战比较倒霉;先是脑门子被岛津军铁砲手的枪子划伤,倭寇冲近城墙时,他扔手雷右手腕也被击伤;随即在最后击退敌军时,他站起身观察情况,结果被击中了右肩膀,差一点摔下城墙。

商馆内总计有十人战死,三十余人受伤,大多是被倭寇铁砲手的燧发火枪击中。

陈衷纪和颜思齐都来到南墙上围在张海身边,几名临时客串军医的护卫队战士在给他包扎,并用烧酒洗伤口-这是尹峰传授的火器伤急救医术。

“张大哥,下边的战事您就甭操心了,交给我们吧。”颜思齐和张海比较投缘,都是海盗出身。

张海呲牙咧嘴:“哎呦,轻一点!行了,我也得休息一下了。是我自己不好,轻敌疏忽了!我没想到倭寇军队的冲锋如此坚决,我们用了四轮霰弹轰击才挡住他们;如果不是这些手雷,他们一定能够攻上墙头。”

陈衷纪点点头:“是啊,我也有点轻敌了。澎湖之战,朝廷军队只要两轮霰弹轰击和连续的火枪攒射,基本就完全垮了。这倭寇的火枪手实在厉害,能把我们的墙头火力完全压制住,如果我们不是有手雷的话,他们一定能展开蚁附攻城,和我们比拼人力消耗,我们可是没有胜算的。还好,我们总算把他们的大炮毁掉了!”

他回头问颜思齐:“振泉兄,我们的手雷还有多少?”

颜思齐摇摇头:“天仔哥还在统计弹药消耗,……我们带来的手雷不多啊……”

中华公司商馆守卫者在十几分钟的激战中,足足用掉了4百枚手雷,是商馆内手雷总储存量的近一半。如果岛津军再来一次这样的总攻,手雷就会消耗殆尽。

虽然中华军的手雷装得是黑火药,内部的铁子和破片杀伤半径也就两三米,可也挡不住数量多。岛津军冲到城墙下时,轰天炮根本打不到,高墙底部炮窗炮眼的霰弹杀伤也基本不起作用了,只有手雷在密集的人群中还是很有效果的。于是中华公司的人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扔手雷,结果使岛津军聚集在墙下的士兵大半死伤在手雷爆zhà

中。

伊集院久元对自己嫡系部队的重大伤亡心痛至极。此战他最强悍的枪队(长矛手)死伤大半,足足有300人战死,300余人受伤;他的铁砲手也有十几人被打死,百余人受伤;加上第一线平田部炮灰士兵被两轮霰弹轰击直接覆盖,岛津军此战总计战死了580多人,近500多人受伤。

岛津军根本没想到中国人的火器会如此犀利,还有手雷这种诡异的爆zhà

火器存zài

,而且自己一方的重火器还没派上用处就被人为的大火毁灭掉了。缺乏重火器掩护的岛津军队形太过密集,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伤亡超过四成,这是远远超出他们预料的。因此,伊集院久元收兵回营,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派人去首里求救兵去了。

这也使陈衷纪等人长长喘了一口气。

占领首里的桦山久高还在忙着搜刮琉球王国的财富,手头也只有几百号人,哪里还派得出援兵。因此,岛津军对中华商馆的攻击停止了,双方进入了不战不和的诡异时期。

但是,伊集院久元过了不久就开始动手了。他召集平田增宗和部下诸将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觉得强攻商馆是下下策,得把中华公司军队引出商馆寨墙外来决战,就和今归仁城的守军以及郑迥所部一样,在野战中解决他们。

在总攻击失败后的第十天,岛津军开始四出烧杀抢掠,弄得整个那霸地区终日烟火张天,哭声惨叫声震天。而岛津军主力900名铁砲手,每天就一直在商馆南门大炮射程外列阵以待。

四下里逃难的琉球百姓整天围拢在商馆四周,哀嚎声、呻咛声、哭喊声白天黑夜地笼罩在商馆周围。

商馆内来的琉球难民也陪着外头的同胞哭泣哀嚎,无数次跪在陈衷纪等人身边,乞求他们能伸出援手救援一下自己的亲朋好友。王子尚丰和祝女水花影也不停地向陈衷纪请求。

琉球世子尚丰一开始躲在自己客房内发抖,然后他被中国人的火器镇住了。再后来他忽然成了极端的爱国者和爱民的王子,极力请求陈衷纪派人去收复首里,放四周难民进馆。

陈衷纪在商馆内外不断的舆论、人情压力攻势下,简直度日如年。他倒是想放一些难民进来,但是一看到商馆外几万难民哀鸿遍野,他就头皮发麻。这些难民明显是岛津军有意驱赶过来的,商馆内的粮草根本就不够这些难民吃几天的。可是,放任这些难民在商馆外成天地哀嚎哭叫,这简直就是对全体商馆守卫者的精神折磨。

……

尹峰的座舰飞狼号在庞大的船队中央,高大的船体和众多的风帆,浑身上下无数的炮窗和炮口,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武力。

飞虎和飞豹号在船队前方打头阵,大批的三桅福船型战舰在船队周边警戒。

这个时代大型船队集体出征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没有通讯手段互相联系,只能靠目视分辨判断自己船的位置,所以一到晚间就得停船。但是尹峰下令全军不分昼夜地进发,晚间就用大量的灯笼和火把作为信号引路。虽然是顺风,整个船队还是走得很慢,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五月十二日出发后,过了十一天,船队才到达距离台湾北部700多里外的琉球国宫古岛。

飞虎号带着第二、第三战船队首先逼近了宫古岛。飞虎号船长就是原第二战船队统领范涛,现在是水军副统领了,代替了去欧洲的叶华。

宫古岛上的琉球人刚刚向倭寇岛津军投降,还没习惯自己的角色改变呢,这大队的中国船只却又出现了。而且,飞虎号巨舰象座海上城堡一般巍峨,一下子把宫古岛按司头人的抵抗念头消失了。宫古岛全岛民众,包括附属的下地岛、来间岛、池间岛、大神岛等岛屿上的民众,在第一时间向中国人投降了。

宫古岛某处港湾,飞虎号的水手火枪队第一队所部战士正在驱赶一群宫古岛岛民建造临时仓库。他们举着上了刺刀的燧发火枪,毫不客气地踢打着那些可怜的岛民。

“别偷懒,快点干活!他妈的,俺家就是被你们的人烧了的,不宰了你们那是船主大人仁慈,要按我的意思,你们这帮子家伙都得下海喂鱼。”水手火枪队队长在一边监督,嘴里骂骂咧咧地:“快点干活!弟兄们,看紧一点,……”

“我说老弟,这些人可不是烧了你们家屋子的倭寇。他们是琉球中山国的人,算是我大明国的藩属。”背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水手们精神为之一振,一齐抬起头来。

说话的是尹峰,这名队长赶紧立正敬礼:“船主大人!我……这些人不是倭寇吗?”

尹峰苦笑:“我们还没到倭寇的地界,这里是琉球国的宫古岛,只不过刚刚向倭寇投降了而已。对这些人客气一点,尽量快点干活,这风向说变就变,我们得快点……”说着,尹峰若有所思地低头走开了,身边的林跃等亲卫赶紧跟上。

水手火枪队队长立正敬礼,然后对那些同样立正的火枪队员们大喊:“愣着干嘛!听见船主说得话了吗?快点干活!听着,这帮子岛民投降了倭寇,和倭寇也差不多了,别太客气了……”

全军在宫古岛停留,这是出于无奈。整个船队近200艘各种船只在到达宫古岛时,已经有近五分之一的船只脱离大队,在途中分散了。所以,尹峰不得不下令在宫古岛休整船队,同时把宫古岛建成中华公司军队的后勤中转站。

宫古岛虽然属于珊瑚礁石灰岩岛屿,但是岛上地势较为平坦,宫古本岛有一半面积都是耕地,因此居民大多务农或者打渔为生,人口几千,算是个大岛了,因此,中华公司的上万人马在这里都能找到居住处。

宫古岛地处琉球群岛西南部,先岛诸岛东部,是宫古列岛的主岛。宫古岛距离冲绳本岛606里,距离八重山列岛的诸岛石垣岛266里,距离台湾北部地区约760里,刚好是处在台湾到琉球本岛路程的中途。

在大部队到达宫古岛的第二天,海魂号准飞剪船在从琉球那霸港返回台湾的途中,也正好途经宫古岛,和尹峰的大队汇合了。

海魂号黄船长把那霸的情况向尹峰做了汇报。同时,宫古岛上的按司头人也在军情部的审讯中招供出了不少岛津军的动向。尹峰于是就在自己的飞龙号座舰上召开了最后一次战前会议。

事先团长以上级的军官都已经知dào

此战的目标是日本国萨摩藩,但是当尹峰直截了当地指出:“本军此次出征,目的地是日本国九州岛萨摩藩……”时,在场的老将军陈第和一些童生出身的书记官还是发出了惊叹声。

要知dào

,大明开国之初雄才伟略的洪武帝、永乐帝时代,明朝军队也没有能力进攻日本本土。上推几百年才有元朝世祖忽必烈的大军两次进攻日本本土。

尹峰并不理睬那些书生的噪音,自顾自说道:“我军此战目的,其一收复琉球,其二打败重创萨摩藩。”

第205章 战萨摩(二)

尹峰环视部下诸将,大声道:“此战最重yào

的目的是:为我们台湾港上千的死难者报仇!”

中华军众将一齐挥拳大喊:“中华军必胜!船主万胜!”

若大的飞龙号底舱内回响着中华军诸将的吼声.

现在,在尹峰带头之下,中华公司护卫队的称呼渐渐地在变成中华军这样比较正式的称谓。当然,这支军队在明朝官方看来只是支民团团练性质的武装,介于合法和非法之间。

外籍雇佣兵首领葡萄牙人安德烈跳起来喊道:“船主阁下,我们西洋战士愿意打头阵!”

马尼拉之战后,荷兰人范.莱顿辞职回到东印度公司,重新建立的外籍雇佣兵哨队的首领就成了库特雷上校的战友安德烈。他在台湾港外籍社区安了家,和一个麻豆社的土著女人结了婚,打算一辈子就待在台湾了。台湾港被偷袭的那夜,他的土著妻子被四处烧杀的倭寇Lang人所伤,因此他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

尹峰知dào

外籍雇佣兵在烧杀抢掠方面不比倭寇差,淡淡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一定让你部第一批登陆鹿儿岛湾。好了,大家都拿到作战部的作战计划书了吧?文字功底差的弟兄也听过作战部陈参谋的讲解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当年作为队长带部第一个冲入马尼拉的第一团副团长杨大成站了起来:“大统领,按照战前的计划,我们第一团主攻萨摩藩首府,我要求李魁奇炮兵营配属给我指挥……”

尹峰沉下脸:“说出你的理由,你的要求等于要全盘改变登陆后的作战计划。”

“我部配属的炮兵火力,对岛津家的居城来说,根本无法取得什么效果……在海魂号的报gào

中提到,倭寇的火枪手很强,我们有必要加强炮兵火力。”

……

陈第老将军悄悄退出了底舱的秘密会议室,一眼看见自己名义上的侄儿陈大皋在门口严肃地保持着立正姿态。陈第不由地点点头,他对于中华军讲究纪律和军容是十分赞同的。

俞大猷之子俞咨皋化名进入中华公司军校学习,现在已经毕业。由于他文化底子好,虽然格斗技能、战术训liàn

等科目一般般,但是擅长文笔功夫和战略策划,因此被编入尹峰的老营作战部规划司成为参谋军官。

陈第咳嗽一声,转头走上楼梯。陈大皋会意地眨眨眼,对身边的同伴说:“我上去一下,去趟茅房。”

陈第和俞咨皋在船尾操舵室附近会面,由于战舰是下锚停泊状态,这时候船尾没什么人。

“世侄,今年可是武举大比之年,你应该回福建去的。”陈第愁眉不展,心思不定地说:“此次出征倭国,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解决问题的,别错过了武举的日期!”

俞咨皋穿着中华军步兵黑色制服,这一身仿西式军服在陈第和其他文士看来,十分别扭。俞咨皋一年多下来,可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服装。他毕竟是将门之后,血液中有着父亲军人的基因;他从最初对中华公司的反感,到现在已经渐渐接受了中华军的存zài

,这一段经lì

可能会改变他的一身。他不是父亲俞大猷那种个性突出和意志坚决的人,所以他如果长期浸yin在明朝未年腐败的官场内,势必会被那个无能的官僚阶层同化。

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俞咨皋是玷污了其父亲威名的将门犬子,他在万历三十年(1609年)中武举,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在海坛(今平潭)领兵,后累官至福建总兵。他不但没有继承父亲的才能,还成了东南沿海海盗们的笑柄。郑芝龙多次打败他的部队,笑话他道:“咨皋纨绔子弟?徒读父书,安知兵?”双方多次对战,俞咨皋屡战屡败,郑芝龙故yì

纵之不追。

如今在这个尹峰创造的历史分支中,俞咨皋成了尹峰的参谋军官,虽然带着卧底性质,但这种改变无疑也在影响他的成长和内心世界。

当下俞咨皋说:“世叔所言极是,然而我还是想跟着尹峰船主打完这一仗。父亲一生都在对付倭寇,他当年也想着要在海上对战倭寇,在倭寇的老巢打败他们。现在,他的理想将要实现了,我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陈第叹了一口气:“好吧,这……沈大人来信,他建言改革兵制和建火器营,但是朝廷没有批复,他想你能去帮帮他……”

俞咨皋苦笑了一下:“朝廷诸君忙着党争,哪有空管我们啊!世叔,我不认为我去浙江,能帮上沈大人什么忙。没用的,世叔,……不过,我已经收集到了很多中华军的资料,到时会交给沈大人的……”

陈第无奈地说:“世侄啊,这尹峰的地方,终久不是我们世受朝廷恩荫之人的去处。我始终认为他暗藏着异志……哎,即使他无反意,可是他搞得这一套东西,终久是朝廷和士林不能容忍的,总有一天,他会和我们处在对立的位置的。”

俞咨皋叹了一口气:“尹船主义薄云天,是个好人,但是他始终不愿意和光同尘,与朝廷若即若离,哎……世叔放心,萨摩之役后,我就会回福建了。”

……

中华军的军事会议一直持续到这一天深夜。会议中还把日本通,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叫了进去,同时还有几名随船的和萨摩藩做过生意中国商人被带入了底舱秘密会议室。

第二天,海魂号满载着飞龙号水手火枪队第一队100名战士,还有近500枚手雷和各种弹药,掉头北上,再次前往那霸港支援中华商馆。

尹峰的主力部队又待了一天,等所有船只都到齐后,留下100名水手火枪队成员守卫新建立的宫古岛兵站,还有五艘双桅战船在宫古岛周围巡逻。其余大队人马启程后,星夜兼程,拉起所有风帆、甚至加上人员划桨,全速北上。由于尹峰的军队强调火器作战,因此对后勤要求很高,所以在大队从台湾出发后不久,第二批后勤船只在李丽华、鲁石头等人努力下,五天后就出发了。他们也将先到达宫古岛,这个宫古岛兵站将成为萨摩战争期间的重yào

后勤基地。

飞龙号在整个船队中央位置,200多艘船的大船队在海面上占地方圆十几里,帆布如云、桅杆如林。中国人在元朝忽必烈之后,又一次进攻日本本土的战役开始了。

最会闹事的外籍雇佣兵临时驻扎在飞龙号上,尹峰这样做是因为只有他能管束住这些桀骜不驯的亡命徒笼统说来。中世纪的西欧政权结构由于骑士制度的存zài

,具有明显的军人政治特征;而中国古代政权体系则具有明显的文人政治特征。这两部分人由于各自的社会职责以及进取和获利的手段、渠道、目的的明显不同,造成他们行为和观念的巨大差异,而这种差异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文化特征。无论骑士还是文人士大夫,都是各自社会令人仰慕的精英,他们的行为和观念受到广大下层民众和后来人效仿和追逐,并形成被东西方视为文化传统的许多现象。例如,在西方,由于军人长期执掌世俗权力,形成重视军人、崇尚武力的传统;而在我国,则形成轻视军人、视军人下贱、“好人不当兵”的观念,同时,也把动用武力视为解决周边关系的“下策”。另外,在西方文化中,以军人观念为核心突出了英雄主义、冒险精神、崇尚武功、罗曼蒂克等文化特征;而在传统中国,以文人观念为基础,突出形成了足智多谋、老于城府、中庸平和、韬光养晦等行为风尚。

而尹峰在朝廷官僚中被视为异类的行为;比如作为上位者亲身涉险去救人,为一个女人去攻打澳门等等,为救黎民百姓和王室朝廷对抗,在这些主要由欧洲人组成的外籍雇佣兵看来,那就是英雄行为。所以,他们都愿意服从他的命令。

这种东西方文化传统差异,暂且不易用谁是谁非、孰优孰劣做简单评判,不过,尹峰觉得传统文化观念影响到目前人们的行为,而人们的行为会影响到一个民族的命运和发展走势,而中国近代以来的苦难遭遇,还是和这种文化传统有关的。

在陈衷纪、颜思齐等人打退岛津军总攻后的第十五天,海魂号再次闯入那霸港,趁着黑夜延着那霸江一直到了中华商馆边上,连夜把100名水手和大量的弹药送入寨墙内。这简直是陈衷纪的及时雨。就在前一天夜里,岛津军耐不住性子,在深夜发起了夜袭。

本来中国人在商馆外埋伏着地雷,完全能起到预警作用。可是这些天商馆外徘徊的难民实在太多,王子尚丰和水花影、大批馆内的琉球难民害pà

会伤到难民,无数次地向陈衷纪求情。毕竟商馆守卫战还需yào

馆内的琉球民众帮忙,无奈,纪仔只好把地雷收了回来。结果,这一天晚间,岛津军在夜里越过了东门外城区、南门外空地,直扑到了城墙下。

第205章 战萨摩(二)

尹峰环视部下诸将,大声道:“此战最重yào

的目的是:为我们台湾港上千的死难者报仇!”

中华军众将一齐挥拳大喊:“中华军必胜!船主万胜!”

若大的飞龙号底舱内回响着中华军诸将的吼声.

现在,在尹峰带头之下,中华公司护卫队的称呼渐渐地在变成中华军这样比较正式的称谓。当然,这支军队在明朝官方看来只是支民团团练性质的武装,介于合法和非法之间。

外籍雇佣兵首领葡萄牙人安德烈跳起来喊道:“船主阁下,我们西洋战士愿意打头阵!”

马尼拉之战后,荷兰人范.莱顿辞职回到东印度公司,重新建立的外籍雇佣兵哨队的首领就成了库特雷上校的战友安德烈。他在台湾港外籍社区安了家,和一个麻豆社的土著女人结了婚,打算一辈子就待在台湾了。台湾港被偷袭的那夜,他的土著妻子被四处烧杀的倭寇Lang人所伤,因此他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

尹峰知dào

外籍雇佣兵在烧杀抢掠方面不比倭寇差,淡淡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一定让你部第一批登陆鹿儿岛湾。好了,大家都拿到作战部的作战计划书了吧?文字功底差的弟兄也听过作战部陈参谋的讲解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当年作为队长带部第一个冲入马尼拉的第一团副团长杨大成站了起来:“大统领,按照战前的计划,我们第一团主攻萨摩藩首府,我要求李魁奇炮兵营配属给我指挥……”

尹峰沉下脸:“说出你的理由,你的要求等于要全盘改变登陆后的作战计划。”

“我部配属的炮兵火力,对岛津家的居城来说,根本无法取得什么效果……在海魂号的报gào

中提到,倭寇的火枪手很强,我们有必要加强炮兵火力。”

……

陈第老将军悄悄退出了底舱的秘密会议室,一眼看见自己名义上的侄儿陈大皋在门口严肃地保持着立正姿态。陈第不由地点点头,他对于中华军讲究纪律和军容是十分赞同的。

俞大猷之子俞咨皋化名进入中华公司军校学习,现在已经毕业。由于他文化底子好,虽然格斗技能、战术训liàn

等科目一般般,但是擅长文笔功夫和战略策划,因此被编入尹峰的老营作战部规划司成为参谋军官。

陈第咳嗽一声,转头走上楼梯。陈大皋会意地眨眨眼,对身边的同伴说:“我上去一下,去趟茅房。”

陈第和俞咨皋在船尾操舵室附近会面,由于战舰是下锚停泊状态,这时候船尾没什么人。

“世侄,今年可是武举大比之年,你应该回福建去的。”陈第愁眉不展,心思不定地说:“此次出征倭国,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解决问题的,别错过了武举的日期!”

俞咨皋穿着中华军步兵黑色制服,这一身仿西式军服在陈第和其他文士看来,十分别扭。俞咨皋一年多下来,可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服装。他毕竟是将门之后,血液中有着父亲军人的基因;他从最初对中华公司的反感,到现在已经渐渐接受了中华军的存zài

,这一段经lì

可能会改变他的一身。他不是父亲俞大猷那种个性突出和意志坚决的人,所以他如果长期浸yin在明朝未年腐败的官场内,势必会被那个无能的官僚阶层同化。

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俞咨皋是玷污了其父亲威名的将门犬子,他在万历三十年(1609年)中武举,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在海坛(今平潭)领兵,后累官至福建总兵。他不但没有继承父亲的才能,还成了东南沿海海盗们的笑柄。郑芝龙多次打败他的部队,笑话他道:“咨皋纨绔子弟?徒读父书,安知兵?”双方多次对战,俞咨皋屡战屡败,郑芝龙故yì

纵之不追。

如今在这个尹峰创造的历史分支中,俞咨皋成了尹峰的参谋军官,虽然带着卧底性质,但这种改变无疑也在影响他的成长和内心世界。

当下俞咨皋说:“世叔所言极是,然而我还是想跟着尹峰船主打完这一仗。父亲一生都在对付倭寇,他当年也想着要在海上对战倭寇,在倭寇的老巢打败他们。现在,他的理想将要实现了,我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陈第叹了一口气:“好吧,这……沈大人来信,他建言改革兵制和建火器营,但是朝廷没有批复,他想你能去帮帮他……”

俞咨皋苦笑了一下:“朝廷诸君忙着党争,哪有空管我们啊!世叔,我不认为我去浙江,能帮上沈大人什么忙。没用的,世叔,……不过,我已经收集到了很多中华军的资料,到时会交给沈大人的……”

陈第无奈地说:“世侄啊,这尹峰的地方,终久不是我们世受朝廷恩荫之人的去处。我始终认为他暗藏着异志……哎,即使他无反意,可是他搞得这一套东西,终久是朝廷和士林不能容忍的,总有一天,他会和我们处在对立的位置的。”

俞咨皋叹了一口气:“尹船主义薄云天,是个好人,但是他始终不愿意和光同尘,与朝廷若即若离,哎……世叔放心,萨摩之役后,我就会回福建了。”

……

中华军的军事会议一直持续到这一天深夜。会议中还把日本通,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叫了进去,同时还有几名随船的和萨摩藩做过生意中国商人被带入了底舱秘密会议室。

第二天,海魂号满载着飞龙号水手火枪队第一队100名战士,还有近500枚手雷和各种弹药,掉头北上,再次前往那霸港支援中华商馆。

尹峰的主力部队又待了一天,等所有船只都到齐后,留下100名水手火枪队成员守卫新建立的宫古岛兵站,还有五艘双桅战船在宫古岛周围巡逻。其余大队人马启程后,星夜兼程,拉起所有风帆、甚至加上人员划桨,全速北上。由于尹峰的军队强调火器作战,因此对后勤要求很高,所以在大队从台湾出发后不久,第二批后勤船只在李丽华、鲁石头等人努力下,五天后就出发了。他们也将先到达宫古岛,这个宫古岛兵站将成为萨摩战争期间的重yào

后勤基地。

飞龙号在整个船队中央位置,200多艘船的大船队在海面上占地方圆十几里,帆布如云、桅杆如林。中国人在元朝忽必烈之后,又一次进攻日本本土的战役开始了。

最会闹事的外籍雇佣兵临时驻扎在飞龙号上,尹峰这样做是因为只有他能管束住这些桀骜不驯的亡命徒笼统说来。中世纪的西欧政权结构由于骑士制度的存zài

,具有明显的军人政治特征;而中国古代政权体系则具有明显的文人政治特征。这两部分人由于各自的社会职责以及进取和获利的手段、渠道、目的的明显不同,造成他们行为和观念的巨大差异,而这种差异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文化特征。无论骑士还是文人士大夫,都是各自社会令人仰慕的精英,他们的行为和观念受到广大下层民众和后来人效仿和追逐,并形成被东西方视为文化传统的许多现象。例如,在西方,由于军人长期执掌世俗权力,形成重视军人、崇尚武力的传统;而在我国,则形成轻视军人、视军人下贱、“好人不当兵”的观念,同时,也把动用武力视为解决周边关系的“下策”。另外,在西方文化中,以军人观念为核心突出了英雄主义、冒险精神、崇尚武功、罗曼蒂克等文化特征;而在传统中国,以文人观念为基础,突出形成了足智多谋、老于城府、中庸平和、韬光养晦等行为风尚。

而尹峰在朝廷官僚中被视为异类的行为;比如作为上位者亲身涉险去救人,为一个女人去攻打澳门等等,为救黎民百姓和王室朝廷对抗,在这些主要由欧洲人组成的外籍雇佣兵看来,那就是英雄行为。所以,他们都愿意服从他的命令。

这种东西方文化传统差异,暂且不易用谁是谁非、孰优孰劣做简单评判,不过,尹峰觉得传统文化观念影响到目前人们的行为,而人们的行为会影响到一个民族的命运和发展走势,而中国近代以来的苦难遭遇,还是和这种文化传统有关的。

在陈衷纪、颜思齐等人打退岛津军总攻后的第十五天,海魂号再次闯入那霸港,趁着黑夜延着那霸江一直到了中华商馆边上,连夜把100名水手和大量的弹药送入寨墙内。这简直是陈衷纪的及时雨。就在前一天夜里,岛津军耐不住性子,在深夜发起了夜袭。

本来中国人在商馆外埋伏着地雷,完全能起到预警作用。可是这些天商馆外徘徊的难民实在太多,王子尚丰和水花影、大批馆内的琉球难民害pà

会伤到难民,无数次地向陈衷纪求情。毕竟商馆守卫战还需yào

馆内的琉球民众帮忙,无奈,纪仔只好把地雷收了回来。结果,这一天晚间,岛津军在夜里越过了东门外城区、南门外空地,直扑到了城墙下。

第206章 战萨摩(三)

在萨摩藩兵的夜袭中,岛津军平田部武士赖田右卫门(赖田平八之子)率本部100人为先锋,来到商馆寨墙下后率先登城.

虽然尹峰“发明”的压发式转轮起火地雷已经撤走,但是守城经验丰富的张海、麦阳天两人还是布下了一道警戒机关。他们事先从琉球国的渔民手中搞来了不少渔网,夜里在墙头张上了网,悬挂在寨墙上,并系上了铃铛。

结果,赖田和当先登城的武士们的身体触上了网,铃铛哐啷哐啷响了起来。

商馆内值夜的一名中华军战士闻声从墙头翻身爬起,将火把扔下寨墙。火光一闪,下边墙角处密密麻麻的人影一晃而过,这名战士惊呼一声:“倭寇!敌袭!”

“嗖!”一支长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插在了这名战士的咽喉上,他不甘心地晃晃身子,翻下了寨墙。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发出了警告,惊动了墙头的值夜士兵。

于是,一阵火枪射击声之后,全馆的人都被警醒了。中华公司护卫队的战士纷纷冲出来加入保卫战。但是,岛津军毕竟已经抢得先机,片刻后已经有武士抢上了墙头,挥舞着倭刀砍翻了数名守卫者,在商馆东面墙头上夺得一块区域。纷纷冲上去围攻的中国战士在近战肉搏中,在这几名岛津军武士面前几乎无一合之敌。他们的上好刺刀的精铁制作的燧发枪往往被倭刀一削为二。不少战士刚刚冲上墙头,就被黑暗中射来的箭击中。几名悍不畏死的中国战士不顾一切抱着刚刚冲上墙头的岛津军士兵跳下高墙,同归于尽。岛津军还是把眼前的中华公司军队和明朝军队混为一谈,以为只要打开一个缺口,贴身肉搏,就能掌握先机。但是中华军不是那些不喜欢近战肉搏的明朝zf军,他们使用火器但是并不惧怕近战,而且不少海盗出身的战士悍勇善战、拼死一搏的精神绝不比岛津军武士差。在连番恶战后,岛津军登城的武士怎么也打不开局面,只能困守在十几尺长的一段狭窄寨墙上。

特种营的罗阿泉在南门值夜,被惊动后第一时间就带人往下扔手雷。南门的局势稍好一点,因为门楼比较高大,这里的岛津军动作也较慢,在被手雷轰炸之后,一时之间无法登城。陈衷纪这时正好在南门附近巡视,立kè

登上南门接过罗阿泉的指挥,率领大家往墙下扔手雷。罗阿泉刚好可以抽空支援东面寨墙的战斗,他的方法就是在100米之外用自己的特制火枪,一一狙杀掉登上墙头的岛津军武士。个人的武勇毕竟不能抵抗火枪子弹,抢占了墙头的岛津军武士-包括率先登城的平田增宗的亲信赖田都被罗阿泉击毙,中华军战士一涌而上,收复了这片墙头,刀砍刺刀挑,将爬到半路的几名岛津军士兵打下墙去。然后,手雷又是开始雨点般地不要钱一般往下扔。颜思齐指挥炮兵装好了弹药,在城墙下炮窗内开火,也不管外头黑漆漆的有没有人,只管对着前方射击。最后,轰天炮也开火了,两发爆zhà

开花弹落在了东门外第二波冲击的岛津军人群中,轰然一声,有50多名岛津军士兵被炸飞,伊集院久元派出的夜袭队指挥官肝付兼久也受了重伤。

聚集在墙下的岛津军在手雷轰炸下,在各种火力铺天盖地轰击下,再次遭到重大伤亡,加上指挥官受伤,岛津军不久后就支撑不住了,不得不撤军。

经过此次夜袭,岛津军再次战死120余人,受伤者200多人。

而中华商馆内守卫者们也战死40多人,受伤者50余人,是商馆守卫战开始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了。

最麻烦的事情是:防守利器手雷再次被消耗掉400多颗,仓库中只剩下十来颗手雷了。

幸好,第二天晚间,海魂号奇迹般借助涨潮时分,居然把船开到了商馆北面的寨墙附近。

100名水手火枪队员和大量的弹药被小艇和竹筏送到岸边,进入寨墙内。特别是五百多颗手雷简直是陈衷纪的及时雨。

水手火枪队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尹峰手头的机动兵力了。他们的编制虽然也是和步兵一样的营—哨—队—什的体制,但是编制内人数要少很多,一哨人马是100名战士,正副哨长一名,一般是船上的帆缆水手长兼任;武器配备有火枪、弓弩、短刀、短矛,冷热兵器搭配,不象步兵那样是全火器装备。这和水手们在海上作战时,经常需yào

靠船跳帮肉搏有关。所以,这批水手的近战技能相当不错,正好弥补了商馆守卫者在近战方面的不足之处。

对于商馆守卫者而言,最鼓舞人心的消息就是:“尹船主已经出兵,十天前一万大军已经到达宫古岛,五天后援军就可到达那霸港。”

陈衷纪长出一口气;在琉球岛上足足待了有十个月了,商馆守卫战也快打了两个月了,苦日子总算快熬到头了。

海魂号黎明时分冲出那霸港,在几十艘岛津军水军所谓正船、斥候船的追击下,扬长而去。岛津军的那种单桅的日本式船,船体上部建筑高大,行驶起来拐弯都很麻烦,根本不可能追上海魂号这样的快速帆船。而且打从岛津军来到那霸港,海魂号已经来回那霸多次了,日本人对它已经没了脾气,无论如何是追不上它的,也就装模作样一番收兵回港了。

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等人在那霸江北的大营内非常苦恼地坐着。战国时代的日本军人,喜欢野战远远胜于攻城战。号称全日本最强步兵的萨摩军居然连续在小小中华商馆寨墙下损兵折将,这使他们非常恼火。

这个时候,出征琉球的主将桦山久高刚刚派一名侍卫送来一封密信。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两人看了之后,都有点不知所措之感。

桦山久高所在的桦山一族始于岛津家第四代家督忠宗三子岛津(桦山)资久。作为岛津家支流,他们历代以家老的身份出仕。桦山久高在朝鲜出征时作为岛津义弘的副将参加了露梁海战,攻击李舜臣所率的龟甲船并打死了李舜臣的就是他指挥的部队。

而伊集院久元虽然也是岛津家分支繁衍来的,但是10年前现任岛津家家主岛津忠恒杀死家老伊集阮忠栋及其儿子伊集院忠真,接着又镇压了在国内树起反旗的忠栋一族,平定了所谓“庄内之乱”。伊集院一支虽然臣服了岛津家,但是却一直受到排挤。

桦山久高的信件中提到的“高砂国攻略”,即偷袭台湾计划事前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根本就不知dào

。战前他俩知dào

幕吏山口直友也来到了鹿儿岛,但是出征后就不知dào

山口的去向了,而且连桦山有纪的部队也不知去向。直到此时伊集院等人才知dào

,这批人是去了台湾港。

而高砂国攻略是在西班牙传教士、铁砲教习达斯马里纳斯鼓动下发起的,还有幕吏山口直友和想仙台藩的参与,主力是大批各地流Lang的Lang人。德川幕府根本就是默认了此次偷袭计划,还允许各地Lang人参与,实质上是把那些惹事的亡命徒全赶到萨摩藩来了。从德川幕府的角度来看;无论高砂国攻略是否能够成功,对于幕府来说毫无损害。如果成功了,萨摩藩是没有能力把整个台湾全吃下的,还得幕府出面处理;一旦失败了,责任全算是萨摩岛津家的,和德川幕府无关。老狐狸德川家康现在一心一意要对付大阪的丰臣家,没心思再和外国人闹矛盾。

而且,中华公司如今名声显赫在外,也是给日本运去最多中国货的大商家,德川幕府不愿意公开和中华公司闹翻,影响自己的商业利益。所以,这才会有一个月前的幕府命令:优待大明国商人。

原计划中,达斯马里纳斯登陆台湾港后,开战后就要派出使者回报桦山久高。现在距离发动偷袭的日子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偷袭台湾的Lang人部队和仙台藩战船全都杳无音信,而中华商馆内的守卫者死守城寨态度坚决,意味着“高砂国攻略”完全可能已经破产。

这中华商馆像一颗难啃的核桃一般哽在岛津军咽喉内,吃不下去也放不开手。这使桦山久高也计无所出。

他的部队在抢掠了全琉球之后,都想着满载而归,兵将皆无战心。因此,他不得不一边派人去萨摩藩岛津忠恒处报信请示,一边给伊集院和平田两人送信告知实情,让他们暂停对商馆的攻击,等待家主岛津忠恒的命令。

这个时候,岛津军还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大军已经北上,正在进军萨摩藩本土。

夜袭之后,那霸港周围忽然就平静下来,岛津军分批去那霸周围地区搜寻“补给”,继xù

抢掠琉球百姓已经所剩无几的财物,而首里的桦山部岛津军派人把琉球王室看管起来,准bèi

北上今归仁城,然后带回萨摩。

流落在琉球各地的琉球王室卫队渐渐地听闻了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消息,不断有人来投奔琉球王子尚丰。对于这些前军人,陈衷纪一略放他们入城,让他们驻守在客栈王子尚丰居住处。最终,王子尚丰有了一支150人左右的卫队。不过,颜思齐带着本部人马一支驻守在客栈旁边,他不象陈衷纪那样了解琉球情况,所以对琉球人始终保持着警惕。后来陈衷纪找机会对他说:“琉球人如今是欺软怕硬之徒,只要我们能守住商馆,他们绝对不敢有异心的。”

颜思齐摇摇头说:“虽然如此,小心一点总没错。”他还是留下五十多人守在客栈旁,还把王子尚丰的手下调出50人去加强北面防御。

第206章 战萨摩(三)

在萨摩藩兵的夜袭中,岛津军平田部武士赖田右卫门(赖田平八之子)率本部100人为先锋,来到商馆寨墙下后率先登城.

虽然尹峰“发明”的压发式转轮起火地雷已经撤走,但是守城经验丰富的张海、麦阳天两人还是布下了一道警戒机关。他们事先从琉球国的渔民手中搞来了不少渔网,夜里在墙头张上了网,悬挂在寨墙上,并系上了铃铛。

结果,赖田和当先登城的武士们的身体触上了网,铃铛哐啷哐啷响了起来。

商馆内值夜的一名中华军战士闻声从墙头翻身爬起,将火把扔下寨墙。火光一闪,下边墙角处密密麻麻的人影一晃而过,这名战士惊呼一声:“倭寇!敌袭!”

“嗖!”一支长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插在了这名战士的咽喉上,他不甘心地晃晃身子,翻下了寨墙。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发出了警告,惊动了墙头的值夜士兵。

于是,一阵火枪射击声之后,全馆的人都被警醒了。中华公司护卫队的战士纷纷冲出来加入保卫战。但是,岛津军毕竟已经抢得先机,片刻后已经有武士抢上了墙头,挥舞着倭刀砍翻了数名守卫者,在商馆东面墙头上夺得一块区域。纷纷冲上去围攻的中国战士在近战肉搏中,在这几名岛津军武士面前几乎无一合之敌。他们的上好刺刀的精铁制作的燧发枪往往被倭刀一削为二。不少战士刚刚冲上墙头,就被黑暗中射来的箭击中。几名悍不畏死的中国战士不顾一切抱着刚刚冲上墙头的岛津军士兵跳下高墙,同归于尽。岛津军还是把眼前的中华公司军队和明朝军队混为一谈,以为只要打开一个缺口,贴身肉搏,就能掌握先机。但是中华军不是那些不喜欢近战肉搏的明朝zf军,他们使用火器但是并不惧怕近战,而且不少海盗出身的战士悍勇善战、拼死一搏的精神绝不比岛津军武士差。在连番恶战后,岛津军登城的武士怎么也打不开局面,只能困守在十几尺长的一段狭窄寨墙上。

特种营的罗阿泉在南门值夜,被惊动后第一时间就带人往下扔手雷。南门的局势稍好一点,因为门楼比较高大,这里的岛津军动作也较慢,在被手雷轰炸之后,一时之间无法登城。陈衷纪这时正好在南门附近巡视,立kè

登上南门接过罗阿泉的指挥,率领大家往墙下扔手雷。罗阿泉刚好可以抽空支援东面寨墙的战斗,他的方法就是在100米之外用自己的特制火枪,一一狙杀掉登上墙头的岛津军武士。个人的武勇毕竟不能抵抗火枪子弹,抢占了墙头的岛津军武士-包括率先登城的平田增宗的亲信赖田都被罗阿泉击毙,中华军战士一涌而上,收复了这片墙头,刀砍刺刀挑,将爬到半路的几名岛津军士兵打下墙去。然后,手雷又是开始雨点般地不要钱一般往下扔。颜思齐指挥炮兵装好了弹药,在城墙下炮窗内开火,也不管外头黑漆漆的有没有人,只管对着前方射击。最后,轰天炮也开火了,两发爆zhà

开花弹落在了东门外第二波冲击的岛津军人群中,轰然一声,有50多名岛津军士兵被炸飞,伊集院久元派出的夜袭队指挥官肝付兼久也受了重伤。

聚集在墙下的岛津军在手雷轰炸下,在各种火力铺天盖地轰击下,再次遭到重大伤亡,加上指挥官受伤,岛津军不久后就支撑不住了,不得不撤军。

经过此次夜袭,岛津军再次战死120余人,受伤者200多人。

而中华商馆内守卫者们也战死40多人,受伤者50余人,是商馆守卫战开始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了。

最麻烦的事情是:防守利器手雷再次被消耗掉400多颗,仓库中只剩下十来颗手雷了。

幸好,第二天晚间,海魂号奇迹般借助涨潮时分,居然把船开到了商馆北面的寨墙附近。

100名水手火枪队员和大量的弹药被小艇和竹筏送到岸边,进入寨墙内。特别是五百多颗手雷简直是陈衷纪的及时雨。

水手火枪队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尹峰手头的机动兵力了。他们的编制虽然也是和步兵一样的营—哨—队—什的体制,但是编制内人数要少很多,一哨人马是100名战士,正副哨长一名,一般是船上的帆缆水手长兼任;武器配备有火枪、弓弩、短刀、短矛,冷热兵器搭配,不象步兵那样是全火器装备。这和水手们在海上作战时,经常需yào

靠船跳帮肉搏有关。所以,这批水手的近战技能相当不错,正好弥补了商馆守卫者在近战方面的不足之处。

对于商馆守卫者而言,最鼓舞人心的消息就是:“尹船主已经出兵,十天前一万大军已经到达宫古岛,五天后援军就可到达那霸港。”

陈衷纪长出一口气;在琉球岛上足足待了有十个月了,商馆守卫战也快打了两个月了,苦日子总算快熬到头了。

海魂号黎明时分冲出那霸港,在几十艘岛津军水军所谓正船、斥候船的追击下,扬长而去。岛津军的那种单桅的日本式船,船体上部建筑高大,行驶起来拐弯都很麻烦,根本不可能追上海魂号这样的快速帆船。而且打从岛津军来到那霸港,海魂号已经来回那霸多次了,日本人对它已经没了脾气,无论如何是追不上它的,也就装模作样一番收兵回港了。

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等人在那霸江北的大营内非常苦恼地坐着。战国时代的日本军人,喜欢野战远远胜于攻城战。号称全日本最强步兵的萨摩军居然连续在小小中华商馆寨墙下损兵折将,这使他们非常恼火。

这个时候,出征琉球的主将桦山久高刚刚派一名侍卫送来一封密信。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两人看了之后,都有点不知所措之感。

桦山久高所在的桦山一族始于岛津家第四代家督忠宗三子岛津(桦山)资久。作为岛津家支流,他们历代以家老的身份出仕。桦山久高在朝鲜出征时作为岛津义弘的副将参加了露梁海战,攻击李舜臣所率的龟甲船并打死了李舜臣的就是他指挥的部队。

而伊集院久元虽然也是岛津家分支繁衍来的,但是10年前现任岛津家家主岛津忠恒杀死家老伊集阮忠栋及其儿子伊集院忠真,接着又镇压了在国内树起反旗的忠栋一族,平定了所谓“庄内之乱”。伊集院一支虽然臣服了岛津家,但是却一直受到排挤。

桦山久高的信件中提到的“高砂国攻略”,即偷袭台湾计划事前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根本就不知dào

。战前他俩知dào

幕吏山口直友也来到了鹿儿岛,但是出征后就不知dào

山口的去向了,而且连桦山有纪的部队也不知去向。直到此时伊集院等人才知dào

,这批人是去了台湾港。

而高砂国攻略是在西班牙传教士、铁砲教习达斯马里纳斯鼓动下发起的,还有幕吏山口直友和想仙台藩的参与,主力是大批各地流Lang的Lang人。德川幕府根本就是默认了此次偷袭计划,还允许各地Lang人参与,实质上是把那些惹事的亡命徒全赶到萨摩藩来了。从德川幕府的角度来看;无论高砂国攻略是否能够成功,对于幕府来说毫无损害。如果成功了,萨摩藩是没有能力把整个台湾全吃下的,还得幕府出面处理;一旦失败了,责任全算是萨摩岛津家的,和德川幕府无关。老狐狸德川家康现在一心一意要对付大阪的丰臣家,没心思再和外国人闹矛盾。

而且,中华公司如今名声显赫在外,也是给日本运去最多中国货的大商家,德川幕府不愿意公开和中华公司闹翻,影响自己的商业利益。所以,这才会有一个月前的幕府命令:优待大明国商人。

原计划中,达斯马里纳斯登陆台湾港后,开战后就要派出使者回报桦山久高。现在距离发动偷袭的日子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偷袭台湾的Lang人部队和仙台藩战船全都杳无音信,而中华商馆内的守卫者死守城寨态度坚决,意味着“高砂国攻略”完全可能已经破产。

这中华商馆像一颗难啃的核桃一般哽在岛津军咽喉内,吃不下去也放不开手。这使桦山久高也计无所出。

他的部队在抢掠了全琉球之后,都想着满载而归,兵将皆无战心。因此,他不得不一边派人去萨摩藩岛津忠恒处报信请示,一边给伊集院和平田两人送信告知实情,让他们暂停对商馆的攻击,等待家主岛津忠恒的命令。

这个时候,岛津军还不知dào

中华公司的大军已经北上,正在进军萨摩藩本土。

夜袭之后,那霸港周围忽然就平静下来,岛津军分批去那霸周围地区搜寻“补给”,继xù

抢掠琉球百姓已经所剩无几的财物,而首里的桦山部岛津军派人把琉球王室看管起来,准bèi

北上今归仁城,然后带回萨摩。

流落在琉球各地的琉球王室卫队渐渐地听闻了那霸港中华商馆的消息,不断有人来投奔琉球王子尚丰。对于这些前军人,陈衷纪一略放他们入城,让他们驻守在客栈王子尚丰居住处。最终,王子尚丰有了一支150人左右的卫队。不过,颜思齐带着本部人马一支驻守在客栈旁边,他不象陈衷纪那样了解琉球情况,所以对琉球人始终保持着警惕。后来陈衷纪找机会对他说:“琉球人如今是欺软怕硬之徒,只要我们能守住商馆,他们绝对不敢有异心的。”

颜思齐摇摇头说:“虽然如此,小心一点总没错。”他还是留下五十多人守在客栈旁,还把王子尚丰的手下调出50人去加强北面防御。

第207章 战萨摩(四)

海魂号离开那霸的第五天,琉球群岛周围连续三天刮起了狂风暴雨.尹峰的大船队并未及时在那霸港出现。翻天覆地的海Lang夹杂着风雨,猛烈扑打着那霸港。停泊在港内的岛津军水军船只全部躲进那霸江内港,但还是被大风Lang击沉了不少。

陈衷纪和颜思齐、张海、麦阳天、罗阿泉、库特雷上校等人每日冒着风雨在墙头张望,每天都失望而归。他们开始担心中华军的船队会不会遭遇到了这次风暴,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三天风雨的力度达到了最高潮,就在这时,岛津军派来了使者,要求谈判。

浑身湿透了的使者被带入商馆内,大家发xiàn

这是熟人:前一次来过中华商馆的王家庙宇主持宜谟里主。

陈衷纪先带他拜见了琉球王世子尚丰,然后就在尚丰的客房内问这个和尚:“主持师傅,您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宜谟里主跪坐在世子尚丰面前,很为难地看着王子和陈衷纪。尚丰会意,转头却见陈衷纪身后的颜思齐充满杀气的眼神,心脏狂跳了几下,赶紧点点头道:“陈掌柜是天朝来的友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话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宜谟里主无奈地点点头,用带着古怪音调的汉语说道:“贫僧此次前来,是应日本萨摩州倭奴吴济之命而来,专为两方谈和之事而来……”

陈衷纪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吴济是谁?他有权利决定战与和的大事吗?”

宜谟里主苦笑了一下,只好解释说“吴济”就是指桦山权左卫门久高。在日语之中,“吴济(Gozai)”发音与“权左(Gonza)”相近,宜谟里主就以此来代指桦山权左卫门久高。

“桦山大将乃是此次攻略琉球大军的总大将,他的军队已经占领琉球,当然有权决定琉球本岛的战和了……”宜谟里主只有不断地苦笑了。

安全部特派员曾希任通过各种情报途径,早就收集到了岛津军在琉球岛上的主要大将情况,陈衷纪因此知dào

宜谟里主并未说谎。

“谈谈他的条件。”陈衷纪懒得和这个为倭寇跑腿的和尚废话,直接奔向主题。宜谟里主实jì

上也不能算是什么走狗,他的主子琉球王尚宁等人都已经投降了,他为岛津军干活也是无可奈何的。

“大将军希望你们能放qì

商馆堡垒,他允许你们带着自己所有财宝离开这里,但是所有的琉球人必须留下。”

宜谟里主看看世子尚丰,慢慢地说道:“当然,世子殿下也必须留下。桦山总大将传话说;琉球国王和所有贵人都已经向他请和……”

陈衷纪打断他的话:“不是请和,是‘投降’,投降这个词您知dào

什么意思吧?”

宜谟里主苦笑,低头不语;王子尚丰脸上发烫,心中恼羞成怒,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咳嗽几下接口说道:“我知dào

国王与群臣已经落入倭寇手中,我尚家历代为琉球之主,我愿意留下来照顾百姓……”

陈衷纪无所谓地笑笑道:“既然王子如此说,我等也不好强求。只是,我商馆上下听命与我家尹峰尹船主,没有他的命令,我们绝不能离开这里。而且。倭人袭击我台湾的公司总部,杀伤我数千民众,我们对倭人不信任。所以,为防万一,在倭寇军队离开那霸江以北营地之前,或者我们离开琉球之前,我们还要继xù

保卫王子殿下的安全。”

“倭人袭击台湾?”宜谟里主有点吃惊,王子尚丰倒是听陈衷纪说过此事了。

陈衷纪挥挥手:“主持师傅,你转告桦山久高总大将,因为台湾被袭击的事件,我们中华公司将会去京都找德川大将军告状。”

陈衷纪和颜思齐两人目送倒霉的僧人宜谟里主在暴雨和狂风之中离开商馆,颜思齐不解地问:“纪仔,为什么不干脆拒绝倭人的和谈条件?倭人哪有这么好心,会平白无故放我们走?”

陈衷纪叹了一口气,向西边大海方向望去:“这是在拖延时间,风Lang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我是担心船主的大军没法及时赶到啊!”

风暴在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忽然在晚间戛然而止。满怀希望的全体中华商馆守卫者迎来了一个和风细雨的好天气,但是船主的大军并未出现在海面上。

伊集院久元和平田增宗听取了宜谟里主的汇报:有一个事实可以明确了,桦山有纪和山口直友的Lang人部队确实到达了台湾港,也确实发起了进攻。从中国人相关反应来看,袭击的结果使相当悲惨的。很可能桦山有纪等人已经全军覆灭。

他俩分析了时局,觉得眼下确实不适宜继xù

和中华公司发生冲突,无奈之下向桦山久高通报了情况。桦山久高的意思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从本部岛津家家主的命令行事,在这之前,停止和中国人的作战行动。

然而,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大风暴过去的第三天,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了那霸港外海面上。

尹峰有时是个冲动性的人,但是在面对责任过于重大的事情时,有时却矫枉过正,过分谨慎。特别是在对待战争事务方面,他力求不打无把握的仗,而且无论行军打仗都是谨小慎微的,没有绝对优势绝不开战。

从宫古岛出发没多久,飞狼号上的向导针师、老渔民岳伯向他反映说有可能会有风暴袭击。尹峰一直非常担心海上航行危险,史书记载大海上的狂风暴雨摧毁整支大军的事例非常之多。因此,尹峰命令全体船队返航宫古岛停泊避风。急于出击的麦大海、范涛等水军将领表示反对,说整个船队光光集体整队掉头就得花半天功夫。但是尹峰坚持全体返航,并且直接发出了强硬的命令。

船队200多艘船只掉头回航,但是中途船队还是被一阵猛烈的风暴所袭。夜晚降临之时,海上掀起一阵非同小可的劲风,并不断增强,在帆被风吹裂、或撕成碎片,或被全部刮走的情况下,不可能抢风转变航向。在这种极端危险的境况中,从尹峰以下全体船队成员都认为自己要沉没了,人人都为挽救舰只和生命而拼命:一些舰只顺风转舵,一些舰只抢行在风的前面。

飞狼号高大的船身被埋进海上恐怖的Lang谷中,露头时又被Lang抬上云际,这艘船的三根桅杆被折断一根,船的甲板被席卷而来的大Lang横扫。

大风暴成为海上的主宰,大多数船只已经无法操纵了。

尹峰的过分小心这回起了很大的作用,整个船队因为及时转变航向,仅仅是被风暴的边缘袭击了。当早晨太阳升起之时,远远能够望见宫古岛的影子时,船队冲出了风暴的包围,仅仅只有十余艘运输船沉没,两艘战船失踪。

尹峰连呼侥幸,船队所有的针师和老海员都松了一口气,一齐把尹峰当做了神人看待。

三天后,船队经过整顿后再次起航,往西北偏西方向前进,然后再折往北,借助台风过后的强劲西南风,一鼓作气杀到了那霸港外。

中华商馆内一片欢呼声。最先看到尹峰船队的是值班的罗阿泉,神枪手的眼神非同小可,在别人还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发xiàn

了大队战船的帆影。所有的中国人都跑上墙头欢呼雀跃,连同那些琉球百姓也欢快地呼喊着。

尹峰的船队出现的非常突然,岛津军水军的一半水手都在岸上,完全没有准bèi



飞狼、飞虎、飞豹三艘大炮军舰横在港口外,几十艘相比倭寇的小帆船来说非常巨大的三桅福船炮舰冲入岛津军水军的停泊地。

现在那霸港有200多艘岛津军的战船,桦山久高的旗舰已经背北上今归仁城海岸。岛津军曾经有强dà

的水军,朝鲜战场上最后的露梁海战中,倭寇水军主力就是岛津家的。经过露梁海战后,岛津军水军已经凋零;眼前这些小小的单桅小帆船在中华军水军看来,和渔船区别不大,每艘船也就装载十多号人而已,没有大炮火器,如何是中华公司战船的对手?

一阵子炮轰火箭射之后,纷乱地往前冲的岛津军水军船只纷纷起火。福船就在距离岛津家水军半里之外转圈圈,不停用大炮、带燃油的霹雳火箭蹂躏岛津家的小帆船。

同时,一队运输船紧贴那霸港南岸驶入,在南岸的屋梁座森城附近海滩登陆了500名水手火枪队员,同时用小艇把三门野战炮拖上了海岸。

颜思齐带着本哨人马,加上50名水手收火枪队,带上了琉球王家卫队的原屋梁座森城守将谢远水极其50名部下,一共200人出了商馆南门,向屋良座森城冲去。他们和刚刚上岸的飞虎号水手长杨天生所部人马顺利会师。

他们来不及庆祝会师,立kè

在谢远水带路下向屋梁座森城发起进攻。

其实用不着他们进攻,城堡内的五十多名琉球王室卫队降军和接收城堡的几十名平田部倭寇武士已经打起来了。饱受了数月非人欺压的琉球降军见到了尹峰的宏大的船队,立kè

就造反了,和倭寇武士们打作一团。当颜思齐、杨天生跟着谢远水冲到城堡大门下时,城墙上根本无人防守。

尹峰的船队一到那霸港,就一举歼灭了岛津军的水军主力,烧毁击沉岛津军船只120多艘,缴获50艘。另外有20艘岛津家的船跑得快,往北逃往浦添城方向了。

最大的胜利就是一举夺占了屋梁座森城,使得中华军在琉球岛上有了一个稳固的基地。

第208章 战萨摩(五)

尹峰的座舰飞狼号的桅杆有一人粗,在宫古岛上根本没有材料可以修复,因此来不及修好桅杆就出发了.尹峰嫌飞狼号跑得慢,到了那霸港外海就换乘到了飞虎号巨舰上了。经过改建的飞虎号两舷共拥有大炮50门,船头重炮和船尾炮各一门。现任船长也是崖州疍民子弟,名叫叶海,是叶华的本家兄弟。

尹峰在望远镜内看到屋梁座森城城头上飘扬起了中华公司的旗帜,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传令兵说:“给麦大海发令,让他指挥飞豹、飞狼北上炮击三重城。命令范涛指挥运输船北上,把第二团一营送上波上神宫海岸。”

这是计划中对三重城、小滨、久米村等一带地区发起的进攻,主要目的是为了完全夺取那霸港周围地带,巩固中华军队那霸港的控zhì



很快,大炮巨舰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北岸岛津军眼前,两艘战舰每一舷都有近30门的大炮可以齐射。密密麻麻的炮窗同时喷射出浓烟和火焰,一次齐射就有50门大炮同时发射,震天动地的炮声响彻云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了三重城内外,岛津军何尝见识过这样的景象,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了。

三重城以西的海岸线上的波之上神宮为传统琉球古神社建筑,神社中供奉着国土守护神,是当地最著名的神社之一。波上宫建于公元15世纪中叶,是琉球著名八大神社之一,里面祭祀着熊野权现,它建在可眺望美丽海上风光的珊瑚礁悬崖之上,神社的红瓦屋顶是典型的冲绳当地风格。此地自100多年前开始便香火隆盛,每年正月冲绳香客参拜最多的神社,为祈求幸福安康而来自琉球各地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范涛副统领带领的船只非常顺利地把1000名中华军步兵战士送上了波之上海滩。岛津军并没有在此设防,也没派人前来阻截。

原来,岛津军的伊集院久元部、平田部的1800余兵士正在向首里地区转进。

伊集院久元等人发xiàn

了港口外绵延十数里的庞大船队,加上中华军迅速消灭了他们的水军,夺占了屋梁座森城,由此对上岸的中华军数量发生了错觉,而且飞字号巨舰的雨点般炮轰震慑了他们。

传统上,萨摩藩岛津军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强军,特别是步兵的战斗力很强。问题在于岛津军一向对于有重火器守卫的城垣堡垒束手无措。当年,岛津军争霸九州岛,包围了丰后的大友宗麟居城丹生岛城,大友宗麟亲自笼城,一度用上从南蛮购得的长2.8米、口径9.7厘米的国崩大炮(当时叫石火矢)给岛津军造成巨大损失,一连三日激战,最终岛津方觉得攻下此城过于困难而撤tuì

。而此次琉球作战,岛津军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书面攻坚战,根本就没带什么重火器来,面对火器犀利的中国人毫无办法,由于屡战屡败,已经士气低落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了。

伊集院等人觉得凭借岛津军现在的士气,根本不可能在那霸港挡住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本来就不太愿意继xù

作战的伊集院久元因此决定放qì

那霸港,也放qì

了三重城和那霸江北兵营,退往首里和桦山久高合兵一处,然后再择机与中国人决战。

万历三十七年,日本庆长十四年(1609年)七月初的一天,中华军到达那霸港的当天就拿下了港口南北两侧的堡垒。

晚间,尹峰下了飞虎号,来到了中华商馆。

他的大军来得非常及时,馆内的余粮仅仅够全馆再维持十天的了。

尹峰拍拍陈衷纪的肩膀:“不错,干得好,你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面对这位亦兄亦师的船主大人,陈衷纪不知该说什么,难得地露出傻笑的样子:“幸不辱命,船主,……大夫人的事,还请节哀顺变……”

尹峰脸色刷白,苦笑着点点头:“我要做的事还很多,眼下为她复仇是最要紧的事。”说着他勉强笑笑道:“你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还不知dào

吧?呵呵!”

……

第二天,尹峰带领飞字号三艘巨舰,以及二十艘三桅福船型炮舰,五十艘双桅福船型战船,六十艘运输帆船继xù

北上。范涛带领第二、第三战船队的五艘三桅福船、二十艘双桅战船镇守那霸港口。同时,缴获的五十多艘倭寇帆船和另外十艘运输船前往宫古岛,运送后续的援兵及物资。

陈衷纪被正式任命为琉球岛上所有中华军的总管,登陆上岸的1000名步兵和500名水手火枪队员,以及商馆内的驻防队300人全归他指挥,临时给了个部队番号:“琉球团”。

尹峰带走了颜思齐所部童子军和罗阿泉、库特雷上校的特种营战士。倭国的九州岛上还有更险恶的战斗等着他们呢。陈衷纪的任务就是压缩琉球岛上岛津军的占领区。那天晚上,尹峰还把一封密信交给陈衷纪,交代他看完之后就烧掉。

尹峰的大队北上途中,顺便袭击了浦添城海岸线上的岛津水军停泊地,一把火把桦山久高的旗舰也给烧了。尹峰北上到今归仁城附近时,已经把沿途所有的岛津军船只统统送入了海底。

中华公司拥有无可争议的制海权,岛津军的日本式帆船根本无法抵御中华公司的中西结合式战舰,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在五天之内,出征琉球的岛津军水军船只总计损失了300余艘,水军已经全军覆灭。同时,由于中华军收复了久米村,久米村的华人侨民纷纷从躲藏的地方站出来,主动帮zhù

中华军的行动。在这些地头蛇帮zhù

下,范涛所部也积极出击,把琉球国内所有的船只全都收缴到了那霸港。

岛津军桦山久高所部2500余人在琉球群岛上已经成了孤军,完全失去了和萨摩藩本部的联系,也得不到任何的人员物资补给了。

……

台湾港在遭受倭寇袭击之后,不过一个月就恢复了元气。

夏耕和渔汛吸引来大批的大陆百姓,大批南洋各国的商船,荷兰、葡萄牙、英国的商船也络绎不绝而来。尹峰北上时发布了筑城令,不仅仅内城-巡检司城开始了修复和重建,而且在原有规划基础上加高加厚,设计了多处突出城墙的炮台和碉堡,按照西洋火器防御的原理设计成了坚固的多棱角堡垒。

同时,台湾港外城墙也开始规划建筑。从巴达维亚请来的荷兰工程师开始和安和平的工程部人员一起,在周边地区搞城墙的规划设计。这将是中国第一座按照西方式火器防御原理建筑的堡垒城市,比原先历史时空中徐光启倡议在东北建筑西洋堡垒提前了几十年。

尹峰一改原先对土著和内部事务的温和态度,授权林晓、曾瑞杀一儆百。公司安全部和中华军军情部所有人员全力投入清除内患的工作中去。

曾棋留在了台湾港,全面负责台湾政务。曾景山则和中华军第四团赵宣明团直属部队去了吕宋。

到尹峰率兵北上萨摩藩的时候,台湾对岸内地各省商人和南洋各地的中国海商及西洋列强基本上已经知dào

了台湾被倭人袭击的事。

与代表着国家和王室利益,并且受到国家全力支持的西方武装商船不同,中国海商既不是明清zf集团的一部分,也不是zf的合zuò

伙伴,中国皇帝本人更没有像西方王室那样在商人的海外商业冒险中掺金入股。因此,在从事海上私人贸易中,中国的海商不但要与葡、西、荷、英等以国家武装力量为后盾的武装商船竞争,而且还要对抗自己国家军队对他们的剿杀。

从葡萄牙人进入亚洲开始,中国海商就与西洋商人处在一个对立的竞争关系上。1510年,葡萄牙人依靠坚船利炮在马六甲设立据点,实行军事贸易垄断,造成中国商人不得不退出在苏门答腊北部的贸易。1557年,当控zhì

着中国和日本之间贸易的中国海商汪直被明zf诱捕后,澳门的葡萄牙人立即乘虚而入,随之对中国和日本之间的贸易进行了控zhì

,而且这种控zhì

一直延续到16世纪末。在与以国家力量为后盾的西方武装商船的竞争中,由于中国海商基本上是以个体或群体对国家,所以很多时候都处在一个被排挤和杀戮的劣势地位。然而,中华公司的凭空出世,把东南沿海的海商力量集中起来,并且联合和吸收了国内各大商帮的部分财力,组织起了海商们自己的武装力量,使得中国人在海外第一次能够以有组织的力量对抗西洋列强以及各土著邦国。

因此,虽然不少零散的华商还是有着幸灾乐祸的表现,但是属于中华公司系统的商船和商号,以及领取了中华公司旗帜的商船股东们,比较一致的表现是同仇敌忾。脱离了本土的传统文化氛围的华商们以中华公司为纽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组织起来的力量有多强,而且可以带来多大的好处,因此他们都纷纷向各地中华商馆捐款和捐物,以此表示对公司和尹峰的支持。

第208章 战萨摩(五)

尹峰的座舰飞狼号的桅杆有一人粗,在宫古岛上根本没有材料可以修复,因此来不及修好桅杆就出发了.尹峰嫌飞狼号跑得慢,到了那霸港外海就换乘到了飞虎号巨舰上了。经过改建的飞虎号两舷共拥有大炮50门,船头重炮和船尾炮各一门。现任船长也是崖州疍民子弟,名叫叶海,是叶华的本家兄弟。

尹峰在望远镜内看到屋梁座森城城头上飘扬起了中华公司的旗帜,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传令兵说:“给麦大海发令,让他指挥飞豹、飞狼北上炮击三重城。命令范涛指挥运输船北上,把第二团一营送上波上神宫海岸。”

这是计划中对三重城、小滨、久米村等一带地区发起的进攻,主要目的是为了完全夺取那霸港周围地带,巩固中华军队那霸港的控zhì



很快,大炮巨舰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北岸岛津军眼前,两艘战舰每一舷都有近30门的大炮可以齐射。密密麻麻的炮窗同时喷射出浓烟和火焰,一次齐射就有50门大炮同时发射,震天动地的炮声响彻云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了三重城内外,岛津军何尝见识过这样的景象,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了。

三重城以西的海岸线上的波之上神宮为传统琉球古神社建筑,神社中供奉着国土守护神,是当地最著名的神社之一。波上宫建于公元15世纪中叶,是琉球著名八大神社之一,里面祭祀着熊野权现,它建在可眺望美丽海上风光的珊瑚礁悬崖之上,神社的红瓦屋顶是典型的冲绳当地风格。此地自100多年前开始便香火隆盛,每年正月冲绳香客参拜最多的神社,为祈求幸福安康而来自琉球各地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范涛副统领带领的船只非常顺利地把1000名中华军步兵战士送上了波之上海滩。岛津军并没有在此设防,也没派人前来阻截。

原来,岛津军的伊集院久元部、平田部的1800余兵士正在向首里地区转进。

伊集院久元等人发xiàn

了港口外绵延十数里的庞大船队,加上中华军迅速消灭了他们的水军,夺占了屋梁座森城,由此对上岸的中华军数量发生了错觉,而且飞字号巨舰的雨点般炮轰震慑了他们。

传统上,萨摩藩岛津军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强军,特别是步兵的战斗力很强。问题在于岛津军一向对于有重火器守卫的城垣堡垒束手无措。当年,岛津军争霸九州岛,包围了丰后的大友宗麟居城丹生岛城,大友宗麟亲自笼城,一度用上从南蛮购得的长2.8米、口径9.7厘米的国崩大炮(当时叫石火矢)给岛津军造成巨大损失,一连三日激战,最终岛津方觉得攻下此城过于困难而撤tuì

。而此次琉球作战,岛津军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书面攻坚战,根本就没带什么重火器来,面对火器犀利的中国人毫无办法,由于屡战屡败,已经士气低落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了。

伊集院等人觉得凭借岛津军现在的士气,根本不可能在那霸港挡住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本来就不太愿意继xù

作战的伊集院久元因此决定放qì

那霸港,也放qì

了三重城和那霸江北兵营,退往首里和桦山久高合兵一处,然后再择机与中国人决战。

万历三十七年,日本庆长十四年(1609年)七月初的一天,中华军到达那霸港的当天就拿下了港口南北两侧的堡垒。

晚间,尹峰下了飞虎号,来到了中华商馆。

他的大军来得非常及时,馆内的余粮仅仅够全馆再维持十天的了。

尹峰拍拍陈衷纪的肩膀:“不错,干得好,你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面对这位亦兄亦师的船主大人,陈衷纪不知该说什么,难得地露出傻笑的样子:“幸不辱命,船主,……大夫人的事,还请节哀顺变……”

尹峰脸色刷白,苦笑着点点头:“我要做的事还很多,眼下为她复仇是最要紧的事。”说着他勉强笑笑道:“你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还不知dào

吧?呵呵!”

……

第二天,尹峰带领飞字号三艘巨舰,以及二十艘三桅福船型炮舰,五十艘双桅福船型战船,六十艘运输帆船继xù

北上。范涛带领第二、第三战船队的五艘三桅福船、二十艘双桅战船镇守那霸港口。同时,缴获的五十多艘倭寇帆船和另外十艘运输船前往宫古岛,运送后续的援兵及物资。

陈衷纪被正式任命为琉球岛上所有中华军的总管,登陆上岸的1000名步兵和500名水手火枪队员,以及商馆内的驻防队300人全归他指挥,临时给了个部队番号:“琉球团”。

尹峰带走了颜思齐所部童子军和罗阿泉、库特雷上校的特种营战士。倭国的九州岛上还有更险恶的战斗等着他们呢。陈衷纪的任务就是压缩琉球岛上岛津军的占领区。那天晚上,尹峰还把一封密信交给陈衷纪,交代他看完之后就烧掉。

尹峰的大队北上途中,顺便袭击了浦添城海岸线上的岛津水军停泊地,一把火把桦山久高的旗舰也给烧了。尹峰北上到今归仁城附近时,已经把沿途所有的岛津军船只统统送入了海底。

中华公司拥有无可争议的制海权,岛津军的日本式帆船根本无法抵御中华公司的中西结合式战舰,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在五天之内,出征琉球的岛津军水军船只总计损失了300余艘,水军已经全军覆灭。同时,由于中华军收复了久米村,久米村的华人侨民纷纷从躲藏的地方站出来,主动帮zhù

中华军的行动。在这些地头蛇帮zhù

下,范涛所部也积极出击,把琉球国内所有的船只全都收缴到了那霸港。

岛津军桦山久高所部2500余人在琉球群岛上已经成了孤军,完全失去了和萨摩藩本部的联系,也得不到任何的人员物资补给了。

……

台湾港在遭受倭寇袭击之后,不过一个月就恢复了元气。

夏耕和渔汛吸引来大批的大陆百姓,大批南洋各国的商船,荷兰、葡萄牙、英国的商船也络绎不绝而来。尹峰北上时发布了筑城令,不仅仅内城-巡检司城开始了修复和重建,而且在原有规划基础上加高加厚,设计了多处突出城墙的炮台和碉堡,按照西洋火器防御的原理设计成了坚固的多棱角堡垒。

同时,台湾港外城墙也开始规划建筑。从巴达维亚请来的荷兰工程师开始和安和平的工程部人员一起,在周边地区搞城墙的规划设计。这将是中国第一座按照西方式火器防御原理建筑的堡垒城市,比原先历史时空中徐光启倡议在东北建筑西洋堡垒提前了几十年。

尹峰一改原先对土著和内部事务的温和态度,授权林晓、曾瑞杀一儆百。公司安全部和中华军军情部所有人员全力投入清除内患的工作中去。

曾棋留在了台湾港,全面负责台湾政务。曾景山则和中华军第四团赵宣明团直属部队去了吕宋。

到尹峰率兵北上萨摩藩的时候,台湾对岸内地各省商人和南洋各地的中国海商及西洋列强基本上已经知dào

了台湾被倭人袭击的事。

与代表着国家和王室利益,并且受到国家全力支持的西方武装商船不同,中国海商既不是明清zf集团的一部分,也不是zf的合zuò

伙伴,中国皇帝本人更没有像西方王室那样在商人的海外商业冒险中掺金入股。因此,在从事海上私人贸易中,中国的海商不但要与葡、西、荷、英等以国家武装力量为后盾的武装商船竞争,而且还要对抗自己国家军队对他们的剿杀。

从葡萄牙人进入亚洲开始,中国海商就与西洋商人处在一个对立的竞争关系上。1510年,葡萄牙人依靠坚船利炮在马六甲设立据点,实行军事贸易垄断,造成中国商人不得不退出在苏门答腊北部的贸易。1557年,当控zhì

着中国和日本之间贸易的中国海商汪直被明zf诱捕后,澳门的葡萄牙人立即乘虚而入,随之对中国和日本之间的贸易进行了控zhì

,而且这种控zhì

一直延续到16世纪末。在与以国家力量为后盾的西方武装商船的竞争中,由于中国海商基本上是以个体或群体对国家,所以很多时候都处在一个被排挤和杀戮的劣势地位。然而,中华公司的凭空出世,把东南沿海的海商力量集中起来,并且联合和吸收了国内各大商帮的部分财力,组织起了海商们自己的武装力量,使得中国人在海外第一次能够以有组织的力量对抗西洋列强以及各土著邦国。

因此,虽然不少零散的华商还是有着幸灾乐祸的表现,但是属于中华公司系统的商船和商号,以及领取了中华公司旗帜的商船股东们,比较一致的表现是同仇敌忾。脱离了本土的传统文化氛围的华商们以中华公司为纽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组织起来的力量有多强,而且可以带来多大的好处,因此他们都纷纷向各地中华商馆捐款和捐物,以此表示对公司和尹峰的支持。

第209章 战萨摩(六)

在北大年、马六甲、柔佛、暹罗、柬埔寨、安南等地的通商港口城市,一般是唐人街与日本町同时并列存zài

的,台湾被袭事件传开后,在这些移民区都发生了中国侨民和日本侨民的械斗.暹罗、安南等国的官员忽然发xiàn

,从前安分守己、忍气吞声的华人全都转了性,变得好斗和蛮勇,到处找茬和日本町的日本侨民发生冲突。特别是暹罗国王家卫队中的日本人部队和中国人部队,甚至在军营内发生了冲突。安南国的华人和日本人的冲突到了动用火器的地步,以致安南国王不得不派出军队镇压。一般而言,在中华公司的统筹安排和指挥下,中国人在遍布南洋的冲突中获胜的次数较多。

在中华公司和华天公司争夺激烈的亚齐、巴达维亚等荷兰人城市,以及三宝垄等地,华天公司手段狠辣,联系日本町和中华公司对抗,造成不少血案,以致荷兰人和当地土著王国不得不出面维持治安。

而在中华公司控zhì

下的东西婆罗洲(加里曼丹)沿海地区,日本町数目不多,人口也少,因此在随之发生的中日商民激烈冲突中,这些日本町基本被有着护卫队背景的中华公司自卫民兵队给烧杀一空。在吕宋镇守府的马尼拉日本町,那些幸存下来的日本移民全靠曾景山派出中华军部队的保护才没有遭到屠杀。

一般来说,日本人在大航海时代的东南亚、南洋名声很臭,经常有倭人海盗忽然发疯搞出些残暴的举动,暹罗国王曾经公开说:不欢迎那些不守法的日本人。相比而言,中国商人和移民在所在国的名声好得多。因此,在一些地方的中日冲突中,当地土著民帮zhù

中国人拉偏架的居多,大打太平拳的也有。

那些幸灾乐祸的西方列强一开始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情,但是随着更多的台湾袭击事件的细节被公布,他们发xiàn

本国的商人、水手、侨民有不少在倭人手中被杀,各国自己的商人开始在内部嚷嚷着要报复。荷兰、葡萄牙、英国的殖民zf坐不住了,不得不派出人来到台湾,准bèi

和中华公司一齐北上去日本,找德川幕府告状。

在李丽华和鲁石头组织的第二批北上船队中,有一艘葡萄牙人商船,两艘荷兰人的武装商船,这三艘船上的西洋商人就是和中华公司代表许心素一齐去平户、长崎告状的。

曾棋接见了他们,并且颁布了一项尹峰的命令:今后所有外籍人士来到台湾,依旧可以自由上岸和居住;但是,日本人除外。日本人必须经过检查和的登记才能得到上岸许可,许可证时间为5天,延期必须重新登记;而且5天期间必须居住在港口制定客栈内;日本町被废除,台湾港暂时不再接受日本长期性的移民。

曾棋现在最头疼的事情时福建巡抚一职换人了。福建巡抚陈性学是由镇守太监高寀推荐上去的,由于才任职一年,就伙同高寀搞得福建全省天怒人怨,不仅沿海诸港口城市民众反税监**不止,闽西山区还闹起了白莲教起义。于是福建全省士绅官僚连篇上奏朝廷,他们动不了高寀,但是陈性学被搞下了台,南京御史道的奏折把他送回浙江诸暨老家削职为民了。

现在新上任的福建巡抚是江西南昌人陈子贞,万历庚辰进士。现在这位新巡抚已经到任一月有余,新官上任三把火,以视察台湾受倭寇袭击现场为名派出了兴泉兵备道副使前来台湾。

谁也说不准这位巡抚在打什么主意,兴泉兵备道名义上对属于泉州府的台湾巡检司是有着边防军务监察权的。如果新任巡抚陈子贞想乘尹峰主力北上的时候打台湾的主意,那么台湾港就得立kè

进入警备状态。

在董事会开会商议后,李丽华和鲁石头,已经韩家父子等人都认为要防患于未然。于是,留守台湾的中华军副统领麦德发布了二级警戒令。

第三团李星部全面进驻台湾港地区,驻守城区、港口码头和南岸安平港等地区。新建成的飞鹰舰已经回到台湾港,担任巡逻任务。本来马尼拉甲米地建造的飞狼号计划成为中华军第一艘载炮超100门的巨舰,但是由于飞狼号原先的龙骨已经铺设好,为原本卡拉克型大帆船构造好的骨架没法改成盖伦型船,中外船匠们几经折腾,被迫放qì

了百炮计划。

而台湾魍港船厂自己建造的“飞鹰号”,因此就成了中华军水军第一艘装载大炮100门以上的巨舰。本来“飞鹰”设计为60门大炮,在最后的建成阶段被扩展为装载100门大炮。曾棋在飞鹰号下水仪式上亲眼见过这艘象移动的海上城市一般的巨舰。因此,就是他向尹峰建议留下这艘巨舰防守台湾港的。

而此刻的尹峰,正在萨摩半岛最南端长崎鼻外海眺望开闻岳火山。

他的座舰飞虎号带领先遣队十艘大型三桅福船,三十艘双桅福船,在离开琉球浦添城海岸后,不再和那些零星的岛津军纠缠,借着强劲的东南风北上,甩开了德之岛、奄美大岛,直接来到了鹿儿岛湾入口处,萨摩半岛的最南端。

第二梯队的两艘巨舰在清理掉了今归仁城海岸沿线的所有船只后,由麦大海指挥,带领大队人马预计在一天后也将到达鹿儿岛湾入口处。

这是个炎热的早晨,海面上刮着微弱的东北风,对于尹峰舰队的行动非常不利。

海拔922米的开闻岳,也以萨摩富士的山名而闻名日本,是萨摩半岛南端的象征。开闻岳位于萨摩半岛西南角,因为周围没有其它高山,所以无论从什么位置观望,都能够看见其独立的雄姿。据说在山顶上,往东面可以眺望至佐多岬,若是晴天的话,还可以眺望到种子岛、屋久岛和烟雾袅袅的硫黄岛。

种子岛是岛津军在南方的前哨。

镇守种子岛的是岛津家谱代重臣种子岛长裕,他和岛津家家主岛津忠恒,前代家主现已退休的岛津义弘等人一样,做梦也没想到过会有敌人从南方海上杀过来。元朝蒙古大军的噩梦是几百年前的传说故事了,岛津家上上下下的全体武士在此次琉球作战的全盘规划中,从来没有人想到过敌人会从南方海上反攻萨摩藩本土。

三天前的晚间,尹峰大军由几名熟悉海路的中国商人以及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带路,突袭了种子岛,一举歼灭了种子岛上的几百名武士,岛主种子岛长裕在睡梦中惊醒,还没搞明白敌人来自何方以及是什么人,李魁奇的大炮已经把他的居城大门击毁了,他不得不在后院放火自尽。

当飞虎号来到萨摩半岛最南端长崎鼻外海时,萨摩藩上下根本还无人知晓中国人已经杀到自己家的门口了。

尹峰见风力微弱,船队的速度无法加快,下令二十艘依旧配备了划桨的鸟船战船当先出击,绕过长崎鼻直奔东北方向的山川港。山川港是萨摩藩对外贸易港口,也是萨摩岛津家水军的主要基地。就在三个多月前,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日本庆长十四年)三月二十四日﹐岛津军出征琉球的军队主力就是从山川港出发的。

山川港外就是鹿儿岛湾南端海面,尹峰的命令下得很及时,南九州地方的萨摩地方民政官员“代官”山田政,完全是出于偶然的机会,正好在长崎鼻附近游荡,刚好在这一天早晨发xiàn

了南方海面上的不明身份大舰队。

他只带着一名随从,拼命向山川港方向跑去。无奈山路崎岖,当他来到山川港时,正好kàn

到港口方向腾起的烈焰和硝烟。

措不及防的岛津军水军船只都停泊在山川港内。除了出征琉球的船只外,岛津军水军剩下的所有船只都在这里了。

这一批鸟船就是作为火船用的,它们迅速在山川港形成一道移动的火墙,笔直撞向岛津军水军。

仅仅一个上午时间,岛津军水军剩余的60多艘战船全部被毁,山川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者占领。

山川港附近指宿西北的知览町,是岛津家武士的居所。山田政眼见山川港的毁灭,急急忙忙刚到知览町,召集了300多名岛津家武士,在下午太阳落山前对山川港奉行居所发起了反攻。

萨摩人被战国时代的日本人称为萨摩隼人,英国人把他们叫做“日本的斯巴达人”,因为萨摩人勇敢,好斗,有纪律观念。他们尊敬强者,崇尚武力,视懦弱,胆怯,臆病为粪便。

然而反之他们也有容易激动、过于鲁莽的毛病。山田政没有事先侦察敌情,冒冒失失就带着300名武士向山川港发起了冲击。“这一定是琉球的海盗,或者是Lang人所为,我们就冲过去解决他们吧!”山田政当先挥舞着长刀,沿着大路向港口冲去。这些岛津家武士主要是些曾经直属于岛津义弘的老兵,眼里容不下任何对手,毫不考lǜ

地跟着山田政冲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尹峰的主力部队正在麦大海带领下陆续进入山川港。已经有2000名狂飙团战士和土著辅助军500名登陆,颜思齐的童子军正在登陆过程中。

300名岛津家武士在这个时候挥舞着倭刀,径直闯入了由港口内三艘飞字号巨舰总计80门大炮,以及2000名中国燧发火枪手组成的严密火力网内。

第210章 战萨摩(七)

中国军队的前哨是赵铁第一团三营的一个哨队,他们在港口城区外首先开火射击.紧接着,严阵以待的中华军立kè

作出了反应。

密如雨点般的炮弹、子弹整整轰鸣了十分钟左右,发起自杀冲锋的三百名岛津家武士只有一人幸存-山田政见势不妙,及时转身逃脱了火网。其余的岛津家武士全部倒在了港口外的大路上。而尹峰这一方,只有两名中国炮手因为搬炮弹不小心掉落铁质炮弹,砸伤了脚趾头,算是中国人在此次战斗中唯一的两名伤员。

山田政在港湾拐角处视野豁然开朗,猛然间发xiàn

了海面上的三艘巨大战船的船体上密密麻麻遍布着炮眼。同时,大路两边突然站起来一群黑盔黑甲手持铁砲的战士。

山田政属于武士阶层,不过他在岛津家干得最多的活是南下到南蛮地盘上去做贸易。所以,他知dào

荷兰人、葡萄牙人的炮舰是什么样的,也知dào

中华公司和西班牙人的战争。战船上飘扬的蓝底中字旗已经说明了敌方的身份。

他在对面无数的炮口闪动红光的同时,一个鱼跃趴倒在了路边水沟中。然后山田政抱头躲在水沟中,躲过了雨点般的炮弹和火枪子弹。当炮声枪声停止时,他栖身的水沟已经被大路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染红了。

山田政在血水中待到了晚上,趁着夜黑风高逃出了这片修罗场。他带来的三百名武士无一幸存。

第二天一早,尹峰率领主力舰队由海面北上鹿儿岛城;赵铁指挥的人马计有:狂飙团的2000步兵(包括赵铁团部直属队),五百土著辅助兵,颜思齐的童子军100人,炮兵营第二、第三哨队共300人,携带十门野战炮,由山川港陆路经过海边狭窄的颖娃街道(天知dào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称“颖娃道”!)北上,兵锋也是直指鹿儿岛城。

在出征之前,尹峰在诸将面前强调说:“……本次作战,以鹿儿岛城为最终目标。所有部队在到达鹿儿岛城之前,必须遵循一个原则:快!而到达鹿儿岛城之后,必须以固守本阵以待后队为原则……”

赵铁踌躇满志地要像在马尼拉城下一样,本部人马第一个打进鹿儿岛城。

他的部队携带有五门6磅野战炮、5门3磅轻型野战炮,还有一门发射爆zhà

弹的轰天炮,全由毛驴拖拉的炮车运载。

中华军的战前情报工作做得不错,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从日本耶稣会的资料中找到了萨摩藩地图,从台湾出发之后,所有哨队以上将领都已经熟记了这张地图。尹峰倒是想在明朝方面的资料中找找日本地图,可惜明朝长期锁国,估计整个明朝连日本全图恐怕都难找到,更别说详细的山川地理图和日本的兵力城池分布图了,要靠明朝军方的资料出兵日本等于是瞎子走夜路,过的还是独木桥。还好上天把日本通陆若汉送给了他,而日本耶稣会曾经是远东最大的天主教团体,拥有不少详细的日本资料。陆若汉提供的地图非常详细,上面表明从山川港出发,由陆路前往鹿儿岛城大约有110里。赵铁认为中华军有着突然袭击的战略优势,他的部队按照强行军速度,一天半之内完全能够杀到鹿儿岛城下。

但是,这天早晨他刚刚从山川港出发,才走了十几里地,就在一处小小城堡面前吃了瘪。

他的向导,一名福建海商告sù

他,他面前挡路的小城堡叫做指宿。

这是指宿清左卫门忠政的居城,现年已经66岁的岛津家老将。他是岛津家重臣、日向高城城主山田有信的属下。当年,丰臣秀吉进军九州时,他参与防守高城,在开城后向都于郡撤tuì

,坚持不降。后来在关原合战中跟着岛津义弘向德川军猛冲,最后岛津义弘所部1500人仅剩不足百人,他居然能活着和义弘一起归还九州。

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已经退休回自己居城养老了,但是一天也没拉下习武。他的家臣武士、侍卫有不少住在知览町,昨日已经跟着山田政出击山川港了。虽然在晚间得到了山川港被敌人侵入的报gào

,指宿忠政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想着山田政带着人一战即可解决问题。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就在凌晨时分,浑身上下沾满血污、狼狈不堪的山田政突然敲响了指宿居城的大门。

得到侍卫的报gào

,66岁的老将指宿忠政从榻上一跃而起,来到外间,见到了狼狈不堪的山田政。山田政是属于山田有信的家族成员,指宿忠政虽然看不起这个做生意本事远超作战的家伙,但是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双方见礼后,指宿忠政不为人察觉地皱皱眉头问:“山田君,到底对方是什么样的敌人,搞清楚了吗?”

“是大明国人,也不能完全算大明国的人;他们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人。”

指宿忠政面无表情:“怎么,是那个打败了干系腊人,占了马尼拉的大明海商众?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被他们打败,他们来的人很多吗?”

山田政接过侍卫递来的茶水,毫无风度地一口喝干,然后点头说:“很多,有上百条战船。现在上岸的人马大约有一千人以上。忠政君,赶快派人向鹤丸城的主公报信吧!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这里的!”

“轰轰!”

一阵滚雷般的巨响忽然间由西边传来。

两人同时猛然站了起来,指宿忠政低声惊呼:“大炮!”大铁炮、石火矢、大筒、国崩、佛狼机等而山田政惊叫着:“完了,是中华公司的军队到了!”

赵铁在指宿城下摆开十门大炮,,一营和三营的1400名燧发火枪手在狭窄的海滨平原上展开密集的队形,在大炮连番轰击的掩护下,以100人的宽度向指宿城缓缓逼近。

中华军的进军速度确实不慢,展开队伍的速度也非常快,这全归功于长年累月的艰苦训liàn

。赵铁认为只要一次冲击,应该就能打下这个小城堡。

结果,炮兵们确实打破了指宿城的大门,密集的燧发火枪射击把城头的少数抵抗者一扫而尽。那道狭窄的城壕根本就是摆设,中华军第一团一营的步兵首先冲进城内。

赵铁使劲揉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冲进城内的战士居然被倭人武士赶出城了!

而且,岛津家武士们从城门上扔下了一种黑色的球状物,发出爆zhà

声后腾起一阵烟雾。措不及防拥挤在指宿家居城门口的中华军哗啦啦倒下一片。

赵铁差一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妈的!倭寇也有手雷吗?”

站在一边的童子军队长颜思齐说:“不是手雷。这玩意爆zhà

力比我们的手雷小得多,腾起的硝烟也小得多。啊,我们的人全都被赶出来了,哦,倭寇冲锋了!”

萨摩武士抛出的爆zhà

物是所谓日本国从元朝入侵军队学来的“炮烙火矢”,是用素烧土器充以黑色火药和铁屑铅丸的球状燃烧弹,它在整个战国、织丰时代被广泛使用。例如在海战中,以小早船等轻快军船包围敌船,投掷炮烙火矢将之烧沉乃一般的作战方式。之后此类燃烧弹中用弓、铁炮、大炮发射,开花伤人或点燃城郭建筑物的种类也出现了。

指宿城内的武士不仅用白刃战打退了第一团一营冲进城内的战士,还向中华军的阵线发起冲锋。当然,这是自杀式的冲锋,在1000多杆燧发火枪的攒射下,冲出城的几十名萨摩武士毫无希望地被击毙了。但是,他们的舍死冲锋转移了中华军的火力,指宿城内的守军趁机用木板等杂物封堵住了大门。

第一营营长黄略脸色铁青地来到赵铁面前,横手行礼:“赵统领,我们死了50多名弟兄,有100多号人挂彩,还有十多号弟兄可能落到倭寇手中了。”

“你他妈可真是给狂飙团长脸啊!城里有多少倭寇小矮子?”赵铁没好气地问道。

“城里大约有200多名倭寇武士。他们太疯狂了,直冲着我们的刺刀而来,倭刀能够砍断我们的燧发枪枪管,我们在贴身近战中,没有办法压制住倭寇小鬼子。”黄略以前是第一团的队长,他的小队曾经是奇袭菲律宾圣地亚哥堡时跟在学军队身后,第二支冲入城堡的部队。他为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老实,他说的实话让赵铁不断皱眉头。

“立kè

组织第二次进攻,发挥我军的火力优势,扬长避短,明白吗?”

黄略举手行礼:“是!”也不多话,转身就走。赵铁摇摇头,轻声说:“这个老黄什么都好,就是打仗时缺乏机灵劲……”转眼见颜思齐在一边偷笑,没好气地说:“振泉老弟,你的毛病就是太过机灵了!好了,你带着本部人马和土著兵绕过这个城垒,迅速向北进发,……”

颜思齐跳了起来:“是!”

“等一等!”赵铁拉住了他:“知dào

行军途中要注意什么吗?”

颜思齐立正道:“快速进军,不与敌人纠缠。”

“行了,去吧。我打下这个小城,就可和你汇合了。”

……

第211章 战萨摩(八)

“主公,敌人拥有大量的石火矢,我们冲不出去!”指宿忠政的侍卫浑身浴血,单膝下跪向他禀告:“他们拥有大量自来火铁砲,我们……”

指宿忠政挥挥手道:“不要再冲了,他们已经包围了我们,我们如今只有死守到底,但愿鹤丸城方向能听到我们这里的炮声.”

大铁炮、石火矢、大筒、国崩、佛狼机等,都是当时日本人对大炮的称呼,天正四年(1576年).葡萄牙商船来到后献给大友宗麟的2门火炮,日本人就称其为“国崩”,是一种葡萄牙式佛郎机铳。

指宿忠政的属下武士不再向城外冲击,只是缩在城内死守。

黄略调动炮兵营向指宿城的大门再次发起轰击,同时组织第一营300名战士排列成正面横排6人,纵深50排的纵队,每排战士不断冲向前方,扔出手雷后就地举枪瞄准前方,后排的战友超越他们冲上前,再次扔出手雷,然后半蹲据枪瞄准。周而复始,一点一点地往前推进,保持火力压制。轰天炮这时也发言了,沉闷的“蓬蓬”声后,巨大的铁球以抛物线打入指宿忠政的居城,在城内发出震天动地的大爆zhà



趁着城内被轰天炮炸得一片混乱,第一营战士再次突进指宿城内。

在这个时代的亚洲,中华联合公司武装力量是第一批把滑膛步枪被装上燧发装置和刺刀的军队,中华军步兵成为了纯粹的火力兵种。虽然他们也讲究拼刺,但毕竟已经把肉搏白刃战放在了相对比较此等的位置了。而且,打从嘉靖大倭寇时期开始,中国军队对付倭寇的近战向来是感觉很吃力的,即使是戚继光和俞大猷等名将,也不得不承认倭寇的单兵战斗力较强。中华军并不怕肉搏近战,但是中华公司以前很少遇上过萨摩藩岛津家这样的强劲顽固的敌手,一时之间确实很不适应。

他们只能借助自己的火力优势,用大炮开路,用手雷覆盖大门后的敌人,终于再次闯入了指宿忠政的居城。

指宿忠政亲自带队,他的十几名侍卫悍不畏死地冒着弹雨当先冲向居城大门,后面跟着他属下的一百多名武士。

黄略为了把己方的火力优势发挥到极致,下达了“全体急速射击”的命令。

燧发火枪和纸包定装弹药的发明已经使中华军在火枪射击速度上达到了世界一流,而在相应的战术上,还有一种极少采用的“急速射击法”,也就是咬破弹药包装纸后,倒入枪膛后省略了拿通条夯实弹药这道正规射击程序,也不再讲究精确瞄准,大致上对准敌人的方向直接扣扳机射击。这样的急速射击是在极端情况下采用的,尹峰曾经试验过,发xiàn

采用这种方法时,一名熟练的燧发火枪手最快射击速度能达到每分钟5发,甚至有人能打出一分钟7发的极限速度。

不过这样的射击方法不能长时间保持射击频率的,一则士兵的体力吃不消,二则长时间连续发射弹药,燧发枪枪管会受不了,炸膛的可能性会增大。

“呯呯呯呯……”

中华军战士挤在大门口,迅速站成三排齐射阵列,所有人都在以极限速度装弹药和扣扳机。急速射会影响子弹的射程和准确度,但是现在敌人已经冲到十几步之外了,没时间去考lǜ

什么准确问题了。每一位第一营的战士都在神经质般机械地装弹药,端枪,扣扳机,然后再装弹药,端枪扣扳机,……

硝烟弥漫在第一营战士的四周,但是他们完全已经对四周情况视而不见,只是不断地射击、射击、再射击……

在城外,轰天炮也在不断发射,每隔半分钟时间,指宿城内就会发生震天动地的大爆zhà



每个士兵大约都连续射击了十五次以上时,已经有中华军士兵的枪膛炸膛了。黄略已经只能依稀看见左右两边的自己人了,距离一尺开外的事物就已经陷入到了硝烟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停火!停火!停火!”黄略在队列中跳来跳去,不断地踢打自己的士兵,强拉着他们停止射击。

射击声渐渐停止,但大伙仍然不敢放松。虽然四周全是呛人的硝烟,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中华军战士们端着枪依然保持着射击准bèi

姿态,不管什么方位稍有一点响动,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射击。

黄略瞪大了眼睛,站在队列最前方警惕地盯着硝烟迷雾。忽然有人在他后面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他手指头一紧,燧发手枪“呯!”地一声打了出去,结果引发了周围弟兄“呯呯呯啪啪啪”一阵乱射。

“停止射击!”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黄略身后响起,正式第一团团长赵铁。

黄略悻悻地回过头说:“哎,是团长大人,你怎么到第一线来了……”

“少废话,快派人去探明情况。”

这时,一阵海边吹来的风将弥漫在四周的硝烟吹散了,大家默默地看着烟雾消散,看见他们面前躺着上百具岛津家武士的尸体,由指宿忠政居住的本丸到大门,方圆百米范围内躺满了那些死在弹雨下的指宿忠政的属下。

中华军战士们一齐吸了口气,有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有人拄着枪大口喘气。

“娘的!都是疯子,就这样往往枪口上撞,全都是疯子!”黄略上前几步,用脚踢踢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倭寇武士的尸体,啐了一口痰:“都是不要命的家伙,明明知dào

有死无生,还要硬冲……”

在刚才战斗最高潮,冲得最靠前的指宿家武士距离黄略不过几步远。

“这样的敌人才是我们真zhèng

的对手,大家伙注意,四处搜索一下,不许放过一个人,如遇反抗一律就地格杀勿论。”赵铁发布了命令,脸色铁青地看着尸横遍野的现场,感觉此次战役会打得十分艰难。

在密集的弹雨覆盖下,指宿忠政被自己忠心的属下保护着躲在冲锋队伍最后,但是在最后时刻他身边的属下全部倒下了,他也连续挨了数发子弹,到底而亡。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老将指宿忠政还能再活十六年,一直到83岁才死去。现在,他的生命被尹峰这只大蝴蝶搅乱了进程,提前结束了。

指宿城在中午时分陷落,赵铁第一团的战士们打扫完战场后才发xiàn

,他们居然没能抓到一个俘虏,城内280名武士全部阵亡。

山田政再次逃脱了。在指宿忠政最后一次带队冲锋时,他通过后院下水道逃出了城外,向北方鹿儿岛城方向跑去。

身后指宿居城内的枪声、炮声渐渐平息后,山田政在沿海山路上望见了远处海面上遮天蔽日的帆影,中华军主力正在鹿儿岛湾沿着西海岸北上。同时,在山田政的前方,已经有一队中华公司的部队正在快速向北进发。

山田政躲到了山间灌木丛中,不由地十分灰心。北上去鹤丸城报信的路已经被中国人切断了!

在飞虎号上,葡萄牙籍耶稣会传教士陆若汉正在地图前给尹峰介shào

萨摩藩地理情况:“只有这一片地方,这甲突川和稻荷川之间的平原适合大军会战。”

站在船头的老将陈第眺望鹿儿岛湾北部的樱岛,摇头叹息道:“没想到这倭寇的老家,风景却也不错啊。”

尹峰抬起头笑了笑说:“开闻岳和樱岛都是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大喷发时惊天动地,那才是壮观啊!”

第一团副团长杨大成从船尾方向急匆匆赶来,举手行礼道:“禀告大统领,义乌鸟铳兵的哨长要求见您。”

尹峰有点好奇:“怎么,老杨,出什么事了?”

澎湖战役后向尹峰投降的义乌鸟铳兵中,大约有200多人参加了此次萨摩之战。他们组成一个独立连队,名叫义乌哨队。

杨大成有点苦恼地说:“船主大人,炮兵营不是配属给我指挥了吗?我让义乌哨队协助保卫炮营,开战后留在炮兵阵地。但是他们不愿意,要跟着大队上第一线。”

“他们的哨长叫罗全修,好像是参加过壬辰朝鲜之战的老兵。嗯,让他过来吧,看看他怎么说的。”尹峰拿起望远镜,站到了船头,向西边漫长海岸线眺望。那里已经有多处地方升起了黑烟,证明中华军陆地方面的部队兵锋已经迅速北上。

颜思齐并不想在这一路上不断放火。无奈山海之间的这条道路很狭窄,不可避免要经过一些村社。沿途很多萨摩藩的村社不断有人跳出来反抗或者挑衅。颜思齐带领本部童子军一直走在最前方,让那些来自阿里山和虎尾陇等村社的台湾土著战士则负责铲除那些沿途的倭人村庄。

这样子行军速度可快不了,一直到夜幕降临,颜思齐的先头部队才到达距离指宿城以北30里的地方。而由于顺风,加上涨潮时的海流推动,尹峰的船队行动非常迅速,在第二天凌晨出现在稻荷川出海口。

整个萨摩藩此时只有南部一些地方知dào

了中国人的来袭。

鹿儿岛城在稻荷川海口筑有一处小堡垒,安放着一门大炮,就是岛津义弘几十年前从大友宗麟这里缴获的“国崩”大炮,也叫做“破罗汉筒”,是大型的葡萄牙式佛郎机铳,射程不过200米。

而整个萨摩藩,除了出征琉球的桦山久高携带的明朝大炮外,就只有鹤丸城——岛津家居城内还有一门葡萄牙人送的加农炮。

也就是说,在尹峰的船队面前,萨摩藩整个藩国范围内,仅仅只有两门火炮可以使用。

第212章 战萨摩(九)

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日本庆长十四年)的七月间,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出现在鹿儿岛湾,进而深入到距市街不远的滨冲海面,排成单纵列战斗队形,严阵以待.

在在日本古代,鹿儿岛古时被称为熊袭之地、隼人之地,这里居住的隼人部落对大和朝廷降而复反,反而复降。此后随着大庄园岛津庄的出现,作为镰仓幕府在此地的领主的岛津氏不断扩大势力,逐渐支配了此地并积极发展与南方诸岛的贸易。岛津庄不断开拓势力范围,在岛津庄任下司一职的惟宗忠久(即后来的岛津忠久)于1185年进入了出水地区、随后成为了萨摩、大隈、日向三国的守护。

镰仓幕府初期,岛津一门都居住在镰仓,一般认为,1341年岛津贞久入住鹿儿岛郡东福城标志了岛津氏开始移居到鹿儿岛。此后,岛津氏在1387年(日本历元中四年)建成了清水城,岛津贵久则于1550年(天文十九年)在清水城附近更靠海岸的地方建成了内城并入住。在此附近靠山的地域由于集中了武士的赐第、被称为“上町”,而稻荷川河口以及滑川到海岸堤防(由于种植了柳树,后被成为柳町)一带主要是百姓的住宅、被称为“下町”。

内城虽说号称是“城”,但其实质上只是挖了一道护城河的宅邸,防御力极度匮乏,1600年(庆长五年)关原之战战败后,迁移问题被提上了桌面。

到了室町幕府末期,岛津氏的势力快速增长,但是就在其意图一统九州之时为丰臣秀吉的军队所挫败(1587年)。鹤丸城的落成据说是在1603年(庆长三年),拥有高大的箭楼和天守阁。(原先的历史时空中,鹤丸城在1696年毁于大火后被重建,但是重建后的鹤丸城没了箭楼和天守阁,只是单纯的宅邸构造罢了)当时的建筑主要集中在上町,但是这些年在甲突川右岸出现了鳞次栉比的武士赐第与民居,形成了城下町。高级武士的住宅沿着千石马场大街分布,下级武士则住在加治屋町的附近。

战国时期的甲突川沿城山东麓而来,经御着屋于俊宽掘附近入海,其与稻荷川入海口一起被辟为港口,让鹿儿岛的海外贸易得以兴盛起来。

岛津氏致力于发展同明朝zf、朝鲜以及南方诸国间的贸易。鹿儿岛、阿久根、山川坊津作为贸易港在当时占有重yào

的地位。正是由于采取了门户开放的政策,铁炮与基督教最先传入了此地。

这几年岛津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岛津氏参加文禄、庆长之役和关原之战,支付了大量的军费,损失了无数人力物力,苦于填补。解决这一严重危机,也正是萨摩入侵琉球的基本原因之一。

尹峰在飞虎号上看着稻荷川河口的那座小小炮台,冷冷地问身边的库特雷上校说:“怎么样,使者派过去了吗?”

尹峰的老营作战部总管是库特雷上校临时担任:“已经派出了使者,是台湾教堂的一名葡萄牙传教士和一名华人传教士,那位和岛津家做过生意的福建商人罗先生也和他们一齐去了。”

这时,主桅杆顶部的望斗瞭望员发来了旗语信号,林跃一字一句道:“瞭望员报gào

,使者已经上岸,对方有十多人出了堡垒。”

尹峰点点头,大声下令道:“传令兵,发出旗号,准bèi

登陆作战!”

陈第正在爱不释手地拿着尹峰的望远镜东张西望,闻言一惊,回头说道:“尹船主,难道不等一下谈判的结果了?”

尹峰冷冷地说:“不用等,不会有什么结果;和岛津家谈判,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武器来谈。”

他一声令下,所有的战士都行动起来。最先准bèi

登陆的是十艘双桅福船上的1000名水手火枪队,飞字号三艘巨舰和十艘三桅福船型炮舰在他们前面正在向鹿儿岛城海岸线接近。

这支船队是有史以来出现在鹿儿岛湾(甲突川到稻荷川这一带也被叫做锦江湾)规模最大的战斗舰队。除了三艘巨大的炮舰外,二十艘三桅福船和五十多艘双桅福船,还有其他辅助船只,密密麻麻分布在鹿儿岛城东方海面上,帆船队列一直延伸到樱岛。(这个时代的樱岛还是一座名符其实的火山岛,历史上要到1950年樱岛火山喷发熔岩把岛和陆地连接起来,樱岛才变成了半岛的)。

岛津家的港口奉行一时之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向鹤丸城的主公报信。不过,这个时候居住在城山山麓鹤丸城的岛津忠恒也已经在天守阁上看到了海面上的帆船队。

三名中国使者被港务奉行送往鹤丸城,但是中华公司的登陆行动却不等谈判有什么结果,已经全面展开了。

对于三艘巨舰的逼近,稻荷川河口堡垒的武士确实很有勇气,抢先开炮了。问题是岛津军的“国崩”大炮只有200米的射程,而飞字号三巨舰还在500米外。这一发炮弹毫无悬念地落空了,但是这一声炮响却给了中华军开火的理由。

尹峰下令全体炮击部队开火。海螺号吹响了开火信号,一刹那间,炮声轰鸣不止,千百发炮弹如同骤雨,射向稻荷川炮台。李魁奇的炮营使用五门轰天炮,闯到了离炮台100米的地方开火。顿时炮台及周边地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而起。稻荷川炮台的唯一一门大炮稍事抵抗,即被打哑。紧跟着,舰队的炮弹向码头区轰击,击中一处岛津军弹药库,引起连续3次的大爆zhà

。十几分钟后,稻荷川简易炮台和鹿儿岛码头区被尹峰的舰队悉数摧毁,到处腾起烈火与浓烟,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硝烟味,萨摩守备兵四散逃跑,沿海岸线一带不见一个活动的人影。

接着,飞字号三艘巨舰带领炮击部队向东北方向转弯,在炮击队阵列后面的十艘福船开始冲向鹿儿岛海滩,直接在浅滩上搁浅,然后无数蚂蚁般的人影攀着船舷的网兜下到了海面上,上了数十条蜈蚣艇——葡萄牙人的手划快艇的中国山寨版,然后开始抢滩登陆。蜈蚣艇上驾着三把佛郎机铳,左右各有三十把划桨,水手火枪队员们喊着号子往海滩上冲锋。

紧接着,飞字号三艘巨舰上搭载的部队也开始准bèi

登陆了。

……

同一时刻,山田政正在沿着池田湖北岸山道,向清水城方向急进。池田湖是九州最大的湖,它是池田火山因开闻岳喷发而下陷形成的水深265米、周长19公里的破火山口湖。这个时候,湖畔上开着各种花朵,蔚蓝色的湖水和色彩亮丽的鲜花相映争辉。不过,山田政没有心思去欣赏风景,他正急着去鹤丸城报信。

也是同一时间,在鹿儿岛城甲突川河口以南30里的地方,赵铁、颜思齐等人带领的部队正在急行军。海岸线西面的山区边缘,一队队台湾土著辅助兵分散在山地周边地区伴随赵铁部队行进,掩护赵铁的左侧翼。

……

当飞狼号等炮击队绕回稻荷川河口,向鹤丸城方向开炮掩护部队上岸时,中华公司军队的登陆进入了高潮。

一艘由商船改装的运输帆船驶过飞虎号的右舷,船上即将登陆的战士们看到了站立在船头的尹峰,举枪高声欢呼起来:“尹船主万胜!万胜!”

“大统领必胜!中华军必胜!”飞虎号上的水手们齐声答yīng



这艘船上载运的就是200多名义乌鸟铳兵。他们将作为第一批登陆的步兵部队上岸,所以他们向尹峰致敬。

登陆战的前一天夜晚,义乌鸟铳兵的首领,义乌哨队哨长罗全修前来拜见尹峰。这个四十多岁的浙江兵全身披挂着台湾出产的西洋式板甲,手里拿着自己的头盔,单膝跪地见礼:“拜见千户大人!”

义乌兵的几名领头人都曾经担任过朝廷的把总等军职,喜欢用大明朝廷封给尹峰的官衔称呼他,这在全中华军中是独一份的。

“罗大哥,为何行此大礼?”尹峰赶紧上前搀扶起这名参加过壬辰朝鲜战争的老兵。

“请船主大人安排我们义乌兵打头阵吧!我们这一批义乌兵中,有50人参加过泗洲之战,20人打过蔚山之战,其余的人中大约有一半,自己家的父兄参加过朝鲜之战。我的父亲、兄长,都死在了朝鲜泗川城下。……我们义乌兵和石曼子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在倭寇退出朝鲜,朝廷和倭寇停战时,我曾经以为这辈子永远报不了和石曼子的深仇大恨了。苍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尹船主您,满天下只有你能带着我们杀到着倭寇老巢。无论如何,我们义乌兵绝不能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尹峰闻言不由地大为感叹;谁说晚明举国上下没有什么真zhèng

的军人?眼前这些义乌鸟铳兵就是!

壬辰朝鲜战争中,明朝前前后后派出过十几万大军,说实话除了攻占平壤等前期战役明军步兵打得还不错,后期的战事中明朝陆军方面乏善可呈。除了几千辽东骑兵和数千“戚家军”为老底子的浙江兵表现不错外,其余陆军部队都表现很差,远远不如明军水军打得好。

第213章 战萨摩(十)

泗川之战中,浙江兵冲杀在最前方,几次突入了岛津义弘的堡垒,由于后续明军没有及时跟进支援,浙江兵几次功败垂成.最后明军大败时,浙江兵又曾经为殿后的部队,死在岛津家部队手下的弟兄有数千之多,戚家军的老底子至此大伤元气。

义乌鸟铳兵首领罗全修所说的“石曼子”就是岛津义弘,“岛津”的发音为“西妈兹”,当时写作“石曼子”,因为义弘在朝鲜战场上能征善战出了名,所以明朝方面称他为“鬼石曼子”。

尹峰当即答yīng

了罗全修的请求,但是却把罗本人临时留在了身边,让他作为对岛津军作战的顾问,在连夜召集所有将领召开的会议上,尹峰让他介shào

了当年和岛津军作战的经验教xùn



尹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小艇正在靠岸,而岛津家居城鹤丸城方向却毫无动静,不由地皱起眉头。他左右一看,见陈第老将军还拿着他的望远镜在看个不停,无奈地笑了笑说:“陈老将军,你当年和倭寇作战,可有什么体会?”

陈第摇摇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到这倭寇的老家来看一看。”他恋恋不舍地把望远镜交还给尹峰,赞不绝口道:“那一年去马尼拉时,这千里镜似乎还不能看那么远啊。”

尹峰点点头说:“这个自然,这是我们台湾自己生产出的第一批千里镜。陈老将军,等一下就轮到我们登陆上岸了,你看,我们的炮营已经登陆了!”

陈第似乎有点犹疑,叹了一口气道:“尹大人,你这一次擅自对倭国动刀兵,打算如何对待朝廷诸公的非议啊?”

尹峰冷笑:“我从不指望他们能帮得上忙,难道我为自己妻子报仇,这也得他们管?”

他指指远处的城山山麓的鹤丸城:“如今我们中国人第一次打到了倭寇的老家,要和全日本最强的步兵决战,朝廷诸公哪一个能做到?”

外籍雇佣兵正在登上小艇和木筏,他们走过尹峰身边,用各种语言呼喊着口号,大致意思都是在为尹峰欢呼。

尹峰允许他们在战胜敌人后,可以在城下町地区解除军纪一天。

“陈老将军,你请放心,此战我们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打赢。如今我们是突然袭击,岛津家措手不及。任何成功的远程奇袭都得具备一些条件,首先,第一,要具备良好的物资准bèi

和运输生命线的畅通;我们掌握了制海权,控zhì

了海陆运输,而且宫古岛和琉球、种子岛都已被我们控zhì

,成为我们的后勤基地,这一点毫无问题:第二,进攻方要有绝对的优势兵力,至少要有优势火力;我军可战兵力5000余,赵大哥的部队如果能及时赶来,我们就有近8000人的兵力,而且还有火力优势;反观岛津家,如今精锐部队远在琉球回不来,鹤丸城和城下町现在能够调动的武士、足轻等最多不过3000人……”

尹峰举起望远镜,指指鹿儿岛湾停泊着的中华公司船只,继xù

说道:“第三,我们要短时间结束此次战斗和军事行动。所以,我要求速战速决,一开战就是决战;而岛津家历来悍勇好战,一定不会困守孤城……第四,不能打成消耗战。所以,我此战投入全部力量,力争一战打垮岛津家的主力;第五,敌军的军力要在我意料之中,不能产生突然的变化和意wài

之敌,这个我们毕竟是在别人地头上作战,我们很难保证能掌握岛津家所有情况。最后的第六点,不能发生其它突发事件,比如天气,疾病等。”

“元世祖忽必烈……”陈第忽然说道:“就是前车之鉴。”

“是的,所以我说我军有七成胜算。”尹峰苦笑着说。

“尹船主,按你惯常的做法,那是非得有九成把握才作战的啊?”

“这不仅仅是为了台湾被偷袭而复仇,也是为了台湾的长治久安。萨摩藩岛津家必须被打败,否则,台湾将永无宁日。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句话您听说过吗?”尹峰反问陈第。

陈第当然没有听说过,尹峰只好胡诌说是某个西洋兵法大家的说法。

这个时候,中华联合公司远征萨摩的军队主力已经开始登陆了。

登陆先遣1000名水手火枪队沿着稻荷川岸向西前进了100步左右,面对鹤丸城方向列成三排阵列。

而义乌兵和外籍雇佣兵队士兵呐喊着冲上海岸后,首先占领稻荷川炮台阵地,将岛津家备兵遗弃的火药库占领了。中午时分,一小队岛津家武士大约300多人在岛津家家臣新纳忠久带领下,由南面的甲突川方向向炮台方向发起冲锋。他们用种子岛铁砲-萨摩藩最出名的火绳枪射击占据炮台的中华军。岛津家出钱造得自来火铁砲-燧发枪一部分送给了德川幕府,其余的都在远征琉球的桦山久高所部士兵手中。因此,事到临头,萨摩藩本部反而只有老式火绳枪可用了,而且数量也不多。

种子岛铁砲的射程、射速都不如中华军使用的自制燧发火枪。新纳忠久所部的射击未造成多大的损害,但却招致中华军的猛烈回击。不但飞字号三舰转过炮口对着新纳忠久猛轰,义乌兵和外籍佣兵、刚上岸的炮营都把火力转向了南面。新纳忠久的武士队伍被炮弹子弹打得七零八落,在离稻荷川炮台不到百米的地方崩溃了。

义乌鸟铳兵越过炮台,追杀这些岛津家武士,一直冲进了甲突川北岸的一部分城下町市街内,然后才缓缓后退。

午后,鹿儿岛附近的岛津家武士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赶来,新纳忠久似乎得到了一些增援,再次聚集起500多人,在几名旗本武士带领下,由甲突川入海口向中华军滩头阵地发起冲锋,但是他们的队伍刚刚在海岸上展开,就被尹峰舰队密集炮火击退。岛津家武士们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密集炮火感觉到非常恐惧。

这时,尹峰部队的主力已经基本上岸了。

岛津家并非不想对中国人来个半渡而击,但是事发突然,岛津家军队的精锐全都在琉球,国内实jì

上非常空虚。在岛津家争霸九州的时代,萨摩藩一国就能组织起五六万大军;而如今历经多年征战,岛津家名将凋零,精兵在朝鲜、关原损失无数;由于德川幕府削掉了岛津家的很多封地,还要承担建筑骏府城的浩大开支,岛津家如今已经没有人力、财力组织超过4000人的军队了。

岛津忠恒今日早晨被侍童叫醒,然后衣衫还未穿好,就在鹤丸城天守阁顶楼看到了鹿儿岛湾的惊人场景。

刚刚建好没多久的鹤丸城内,第一次敲起了紧急召集家臣的鼓声。

第一个到来的是老家臣新纳忠元,年过八旬的老头正好在鹤丸城拜见家主,听到鼓声后立kè

在侍童搀扶下赶来了,同时还带来了自己的孙子新纳源藤。新纳次郎四郎忠元,老当益壮,是岛津家支族新纳家的出身,岛津义久的心腹,被称为"鬼武藏"的勇将。他也是文武双全之士,为岛津家制定过的家臣教育规章,攻打水俣城,曾与城将犬童赖安互作和歌应酬。在岛津家出兵朝鲜时,在本国留守,可见是岛津家信赖的忠臣。指挥单薄兵力袭扰中华军登陆地点的新纳忠久是忠元的义弟,年纪要比他小很多。

此后来到的是岛津忠恒四叔家久之子岛津忠仍,以及其子岛津久章,他们从自己居城带来了300名武士。这两个人都是岛津忠恒很不喜欢看到的人,是在明里暗里与他夺权争位的对手。他们父子一来就问道:“是否已经通知了您的父亲,加治木的维新斋大人?”

这指的是岛津义弘,其时他在加治木隐居,入道而改称惟新斋。岛津忠恒象吃了苍蝇一般不舒服,但也只好回答说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岛津义弘在萨摩藩的影响力和实jì

控zhì

力依旧是岛津忠恒根本无法挑zhàn

的,实jì

上岛津家的军事权还在岛津义弘控zhì

下;领地内实权仍然由岛津义久所控zhì

(所谓“双殿体制”)。因为义久没有儿子,所以将自己的三女龟寿嫁给养子忠恒并指定忠恒为继承人,然而他们两人的关系却非常恶劣。岛津忠恒虽然是德川幕府指定的家主,但是忠恒一上任就杀死义弘任内的家老伊集院忠栋造成“庄内之乱”,导致义弘对忠恒提出的进攻琉球和台湾的计划,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现在,鹿儿岛湾海面上的敌人已经对稻荷川河口开炮了,从他们船只上悬挂的旗帜可以知dào

,这些敌人是来自台湾的由中国海商组成的中华公司的军队。这无疑和岛津忠恒袭击台湾有关系,岛津义弘会对此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岛津忠恒不用想都可以知dào



快到中午的时候,山田有荣、川上久朗等岛津家亲近分支,以及颖娃久虎、大隅的豪族伊地知大平,原为其他大名臣效力现在臣服于岛津家的犬童赖安和肝付兼亮等等重yào

家臣相继赶来。这些岛津家家臣陆陆续续带来的武士、足轻总计约800多人。能够鹤丸城周围能够临时动员起来的可战之兵,现在岛津家已经拥有一支2000人左右的部队了。

在鹤丸城本丸(主城)的正厅,数十名岛津家重yào

家臣以及家臣们的家臣都聚集在此开会商议。岛津家的前代家主义弘和前辈义久都还没能赶来,重臣家老桦山久高、平田增宗也都在琉球作战,因此岛津忠恒不客气地主导了会场。

“……敌人来自台湾,正是中华海商众的兵马。他们已经夺取了稻荷川河口及码头区,拥有大量的大铁炮,……由此看来,我们派去台湾的部队多半已经失败。诸位,我们应该如何迎敌?”

第214章 战萨摩

漫长的日本战国时代,岛津家所据守的萨摩等地,极少遭到敌人的直接入侵.作为西南强藩,岛津家从义弘四兄弟统一南九州后就一直是在不断征战中,只不过都是岛津家四处出击争霸九州。

而如今这是萨摩岛津家遭遇到的开天辟地头一回来自中国军队的直接攻击。

“嘉靖大倭寇”时期侵扰中国大陆的所谓“真倭”中,大部分是沿海中国人的海盗团伙招募的日本炮灰,萨摩也是有份参与的。在座的萨摩武士团的主要人员都参与过朝鲜战场上和明朝正规军的作战,对中国军队的武力评价不高。“石曼子”的名声并非Lang得虚名,明朝军队对岛津家军队的战斗力评价是很高的,因此岛津忠恒从骨子里并不担心登陆的中国军队会有什么作为。

“……这次来鹿儿岛的不是大明皇帝的军队,是台湾海商众的私兵,领头的被他们叫做尹船主,多半也就是五峰船主一流的枭雄人物吧。诸公对此有何看法?我们是固守待援还是出城决战?”岛津忠恒环视四周,眼神中充满着兴奋的火光。他虽然担任了家主,但是一直没法得到在家族武士团中应有的威望,其原因就在于他的父辈-岛津义久、义弘等四兄弟的武功太过出色,名气太过响亮,他的家主职位经常有坐享其成的嫌疑。所以,以他个人的感情倾向而言,他很想以一战击败中国人的威名来巩固自己的家主位置。

岛津忠仍毫不客气地抢先发言:“在下以为不可出战。一则我们萨摩国如今兵力空虚,即使把那些乡士也动员起来,几天之内也只能聚集总兵力不过3000人的部队;而敌人的人数,如今我们可以看到的已经上岸的就已经超过了3000人。二则,敌人远道而来,所用的武器都是大铁炮,所需的补给多半得从台湾运。我们只要坚守鹤丸城,等到琉球桦山久高军队返回,或者周围地方援军赶来,打败敌人自然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得到了桦山久米、颖娃久虎等家臣的赞同。岛津忠恒脸色一沉,还未出言反驳,老将新纳忠元突然用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洪亮声音喊道:“援军?何来援军?是日向地方伊东佑庆还是延冈城的高桥元种?”

老头子提到的这两人都是与岛津家面和心不合的豪族,是岛津家防范的对象。大家面面相觑之际,新纳老头子咳嗽几声继xù

说道:“岛津家四周皆敌,熊本的加藤清正和其他九州大名,早先都在嫉妒我们能够征伐琉球台湾,一旦听闻我们被台湾中国人攻击,一定都在等着看我们萨摩的笑话呢。他们要来支援我们,也会等我们和中国人拼得两败俱伤时再来!”

岛津忠恒感激地向新纳忠元低头致意,收起手中的扇子,以上位者的气势大声说:“新纳君说得不错,岛津家如今是不得不战了。兵力不足又如何?我们萨摩军队已经多次面对人数超过我们几倍、十几倍的敌人了,我们失败过几回?”

山田有荣、川上久朗等岛津家亲近分支纷纷直起身支持岛津忠恒:“木崎原打败日向伊东军,耳川大败大友宗麟军、冲田咀合战大破龙造寺军,户次川伏击土佐长宗我部军、泗川合战击败大明军队,我们都是以少胜多,如今对付这些中华海商众也不会例外!主公,出战吧!”

新纳老头子也说道:“主公出战,老朽的孙子源藤愿意作为您的先锋!”

年轻的新纳源藤俯身长跪:“愿为主公效死!”

岛津忠仍见此情景,仍不罢休:“主公,中华海商众的使者已经来到城内,何不见一下?加治木的维新斋义弘殿还没有消息,我们还是等等……”

岛津义弘不耐烦地打断他:“父亲大人是我岛津家第一战将,他是绝不会退缩在城内不敢出战的。这些海商众不过是大明国内卑贱的商民,我没有必要去见他们的使者的。”他回头对自己的侍卫说:“半兵卫,你去见见那些海商众使者,打发他们回去,告sù

他们:我岛津家将在战场上和他们谈判。”

……

中华联合公司远征部队陆陆续续正在登陆,在鹿儿岛海岸线上的人数已经达到5000余。飞字号三巨舰正在鹿儿岛湾游弋,不时向陆地上开上几炮,威胁岛津军的行动。

尹峰刚刚坐着小艇登陆稻荷川河口,漫步走上炮台,心中感叹万千。千百年来的中国历史上,自己大约是第一个带着军队登陆日本本土的中国人了。这历史的轨迹,真真实实地已经被自己改变了!

“船主大人!我炮兵营已经全体登陆,轰天炮五门全数上岸。”

年轻的炮兵营营长李魁奇横左手与胸前,敬礼如仪:“船主大人,野战炮阵地已经开始设置,奉杨大成副团长之命,我炮兵营突袭分队已经组成,请您下令吧。”

“报gào

!”一名光着脚的水手火枪队员飞奔而来,在尹峰的黑人亲卫的人墙外单膝跪倒。

“什么事?”尹峰招手让水手过来,亲切地问道:“是崖州的疍民弟兄吧?前方情况如何?”

那名水手涨红着脸,兴奋地说:“回船主的话,我是海口疍家,名叫林水生。我们第五战船队的弟兄已经到了距离石曼子居城一里地处的,没有遇到敌人抵抗。不过,洋人使者回来了。”

“哦?让他们过来!”

尹峰对使者是否能够完成使命,丝毫不报希望。事实果然如此,岛津家的人连使者的信件都没有收下,直接把人赶了回来,还放话说要和中华公司在战场上谈判。

尹峰冷笑着看了一眼老将军陈第:“如何,陈老将军?”

陈第对岛津家的傲慢也是非常恼火:“倭寇毕竟是倭寇,竟然一点道理都不讲!”

“要讲道理的话,他们就不会是倭寇了!”尹峰淡淡地说,拱手向充当使者的耶稣会传教士表示谢意,然后对李魁奇说:“好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奇袭队!”

下午五点左右,在稻荷川河滩上,无数的中国人正在抓紧时间往岸上搬运武器弹药。

河滩的另一边,十头毛驴拉着的五辆大车上,分别安放着3门6磅野战炮,一座50管的暴雨枪-中国式的管风琴枪,另一大车上装备的是中国特产-20管火箭发射架。

100名炮手和火箭手背着大刀,100名担任护卫的水手火枪队员,总计200名突袭队队员整装待发。李魁奇站立最前方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尹峰站在他面前,满yì

地点点头:“好样的,这么快就把家伙装配起来了。你们的任务就是诱敌,注意不要和敌人纠缠,送完礼物就立kè

回来!倭寇烧了我们台湾港那么多房子,我们也得以牙还牙!去吧!”

现在尹峰主力部队登陆的稻荷川河口,距离岛津家居城鹤丸城直线距离不过3里地,北面是丘陵山区,另一面是鹿儿岛港口区的海滩。河口北岸,就是把天主教传入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弗朗西斯科哈维尔第一次到达日本时的登陆点。

从鹤丸城到稻荷川,基本是平原地形,确实是作战的好地方。

所以尹峰不敢怠慢,已经让前锋水手火枪队在距离登陆地点500步的地方设立警戒阵地。

在距离稻荷川河口300步的地方,由北至南临时用木条树枝设立了临时木栅,1000名水手火枪队战士已经安营在那里。在河口以北一里的一处稍高的台地,李魁奇的炮兵营把30门6磅野战炮、10门24磅以上的重型野战炮设置在那里,正在组织人手挖掘战壕和设立路障。

步兵主力,第一团杨大成的4个营2000人,第二团麦德的4个营2500正在河滩边整队,拼命地往岸上搬运各种武器装备和弹药。

夜幕降临后,中国人的营地到处点起火把,人影闪动,显得十分忙碌。萨摩岛津家已经决定在明日出城野战,距离中国人营地1500米之外的整个鹤丸城和城外的武士居所、城下町等处也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刀枪林立,也是在忙碌地备战。

甲突川河口以北的港口区,中国部队的水手和岛津家武士的偷袭侦察队在夜间不断发生冲突,空旷的海滩上、平原的草丛中不断发生小规模的肉搏战。

熟悉地形和近战技术良好的岛津家武士让中国水手火枪队一开始就吃了亏。

为了保证登陆桥头堡左翼的安全,尹峰不得不把罗阿泉的150名特种营战士派出,让他们冲入黑暗中,向甲突川河口前进。

整个上半夜在甲突川和稻荷川之间的海滩平原上,中日两军发生了数十起黑暗中的小规模遭遇战。

甲突川上一共有五座木桥,从上流依次为“玉江桥”、“新上桥”、“西田桥”、“高丽桥”、“武之桥”,新纳忠久和侄孙新纳藤原在西田桥的御之门内主持这一次晚间的偷袭袭扰战。

一开始前方平原上不断出现火枪射击的火光,那是中国人在夜里放枪,结果枪口焰使他们成了岛津家弓手的靶子。

渐渐地,火光减少了,消失了,更多的是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然后,不断有败退的小队岛津家武士在桥的那一头出现,互相搀扶着退回桥的另一头。

一大一小两个新纳家武士互相看看,都觉得难以置信。难道勇悍善战的岛津家武士竟然在夜晚的肉搏战中失败了?

“怎么回事?”新纳忠久拉住一位本家族的武士,严厉地问:“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地回来?”

那名武士扶着门口,露出自己背后的伤口;一直短小的弩箭插在他的脊背上。

“这是什么?”

“一种连发的弩箭,无声无息,一次连发十多支。而且对方也是夜战高手,……”这名受伤者喘了一口气说:“他们能够不发出任何声音潜伏到我们身后,我们防不胜防啊……”

“看!看啊!”

新纳藤原忽然张大了嘴,指着北方大呼小叫:“起火了!鹤丸起火了!”

西田桥御门处的武士们一齐转头向北看去,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鹤丸城高大的天守阁起火了!

第215章 鹿儿岛城之战

萨摩岛津家的主城鹤丸城天守阁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在短时间内就笼罩了天守阁二层以上的建筑.同时,本丸的其他建筑也有着火的,主城大手门(正门)的箭楼也起了火。

这就是尹峰让李魁奇赠送给岛津忠恒的“礼物”。

早先的鹤丸城是日本宽元二年(1244年)惟宗姓市来氏所筑之城。此城位于标高一百公尺的山上,由于城的四周都是绝壁,因此鹤丸城是一个运用天然地形坚固的城。之后到了南北朝时代的日本延元二年(1337),在北朝方岛津氏第五代守护岛津贞久的命令下,庶长子岛津赖久(河上氏祖)开始攻打从属于南朝方的市来家,在激战两个月后赖久退兵。日本宽正三年(1462)鹤丸城被岛津立久所攻落,而市来氏最后则灭亡。日本天文八年(1529)六月十七曰岛津实久与岛津越前守、新纳常陆守忠苗结盟,实久并据守在鹤丸城反叛守护,后来在第十五代守护岛津贵久与父忠良联手下,鹤丸城被攻落降伏。

在修筑鹤丸城之前,岛津家的主城是内城(今鹿儿岛市大龙町),虽说号称是“城”,但其实质上只是挖了一道护城河的宅邸,防御力极度匮乏,1600年(庆长5年)关原之战战败后岛津忠恒把自己的主城从内城迁出,在城山山麓新建主城取名为鹤丸城。这是背靠城山而建的平山城,前有甲突川后有城山,防卫严密。战国时期的甲突川沿城山东麓而来(日本战国时期的甲突川的河道还是从城山之东边流过,600年后的甲突川已经改道从城山西面流经),甲突川右岸加治屋町和城下町大部都在南岸。因此不过几十米宽的甲突川也就成了鹤丸城东面的天然屏障。

李魁奇的奇袭队在那名与萨摩藩有生意往来的福建商人带路,在夜幕降临后出发,沿稻荷川向北,在城山山麓以东转向西,200名奇袭队员一路上赶着五辆大车快速急进。一路上凡是遇到逃难的萨摩百姓,他们就毫不客气地就地处理掉灭口。

在后半夜,一行人终于来到鹤丸城附近甲突川对岸。对岸的岛津家军队防守严密,沿着城堡外壕点着成排的火把,到处是巡逻的武士足轻。

鹤丸城高大的天守阁在当时的日本并不算宏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当时日本城堡的核心被称为“本丸”,这里是天守阁与其他大名日常居所的所在地。往外第二重是“二之丸”,依之类推,第三重为“三之丸”。鹤丸城是只有两重的城堡,天守阁距离李魁奇等人到达的地方距离在800米之外。

在当时,除了重炮,是没有什么武器能够打得这么远的。

但是尹峰属下的中华公司军队有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远射程武器-霹雳火箭。

那辆拥有20管火箭滑规的火箭车是大军离开台北时临时赶制的,基本上是一次性使用的家伙。

李魁奇亲自带领二十多人,卸下毛驴,用人力推着火箭车尽量接近甲突川河岸。

在对岸的岛津军巡逻士卒发xiàn

之前,导火线被点燃了。

“嗖嗖嗖……”随着导火线上火焰的迅速流动,二十支装满了火药和油的霹雳火箭依次点燃发射。

明亮的火光一道道划破漆黑的夜晚天空,二十道火光径直扑向鹤丸城。有一半的火箭在飞行中改变了方向,落在了鹤丸城内外。其余的火箭击中了天守阁和箭楼,爆zhà

后迅速燃起了大火。

对岸的岛津家武士们被闻所未闻的火箭袭击惊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那辆火箭车被二十道猛烈的尾焰点着了,燃起了大火,像是火炬一般吧河岸附近映照得十分明亮,李魁奇等人正贪婪地看着那些火箭一一落入鹤丸城,猛然间发xiàn

自己已经被火箭车燃起的大火得原形毕露。

李魁奇也顾不得隐蔽身形了,从草丛中跳起来大喊:“弟兄们,快跑啊!”说完转身就跑。被火箭吓呆的岛津家武士发xiàn

了对岸的动静,这才清醒过来,几十名弓手赶紧放箭。

甲突川不过几十米宽,虽然当时有的日本武士的长弓射程能达到几百米,不过此时岛津家武士弓手的箭也只有百米的射程而已。所以李魁奇等人使出吃奶地劲,总算赶在对方箭矢落地时逃进了黑暗之中。

天守阁大火在鹿儿岛城远近十几里的地方都能看到,奇袭队大获成功。大家兴奋地撤tuì

,半路上,李魁奇还用随身带的大炮和暴雨枪设伏,给过河追上来的岛津家武士再次表达了一次欢迎之意。

岛津家武士在密集的霰弹和枪弹轰击下,呼啦啦倒下一大片,不得不停止了追击。

黎明时风,李魁奇在万众欢呼中回到了中华军营地。

唯一的遗憾是岛津忠恒逃过了火灾。他这一晚都在城内外监督备自己部队的备战情况,因此天守阁突然燃起的大火烧死了他的几个妾侍;但是他的重臣老将新纳忠元却因为奉命驻守本城,倒霉地在大火中丧身了。

“可恶!可恶啊!海商众欺人太甚!”

农历七月十日的早晨,天亮之前下了一阵小雨,天守阁燃烧的大火在雨中熄灭了。岛津忠恒在得只剩一层的天守阁废墟边,愤nù

地用长刀乱砍。

新纳藤源从田园桥匆匆赶来,望着还在冒烟的天守阁废墟扑地跪倒,嚎啕大哭,然后来到岛津忠恒面前跪倒不起:“主公!出战吧!让我当您的先锋,我要讨取海商众头目尹峰的首级,为我爷爷报仇!”

岛津忠恒把自己的佩剑双手奉上:“藤源君!你现在是新纳家的家主了,拿着我的剑,带上你的人马,准bèi

出击吧!”

“国分舞鹤城义久殿派人来了!”

背插岛津家丸十字认旗的骑士飞速而来,在岛津忠恒面前滚鞍下马。

来者是岛津义久的使者,他带来隐居的岛津义久的消息:侍奉义久的家臣猿渡元光带着100名直属岛津义久的武士前来支援,并且传话说:必须打败中华海商众,但是不要破坏和中国海商的关系。

岛津义久和义弘都不太赞成岛津忠恒对台湾、琉球的攻击,但是岛津家的良好传统就是一致对外:虽然内部矛盾重重,但是总能齐心合力放下分歧对付家族共同的敌人。

不久,在加治木隐居的岛津义弘也派来了支援部队,他的传话也和义久差不多。

岛津忠恒感觉到他的两位父辈在隐隐约约指责他挑起了和中华公司的战争,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打败眼前的敌人是最要紧的。而且,这些可恶的敌人刚刚烧毁了他的老窝,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如何都得打败这些中国人!

不过,岛津义弘派来的支援部队是100名铁砲手和100名枪手,领队的是东乡重位,开创自显流(也作示显流)一派的剑道高手,岛津义弘的弓伴,岛津忠恒的剑术教练,还有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等两名萨摩猛将,所谓的“小返之五本枪”的成员。

关原之战时,西军大败之际,萨摩兵刚猛异常,兵力凝集一处,发动对东军德川本阵正面突击,在德川军的正面斜着切出一条道路,在敌人厚实的本阵正面破阵突围,当时岛津军的先锋一战成名,川上右京亮、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押川六兵卫因而并称“小返之五本枪”。

现在,除了桦山久高等大将孤悬海外琉球岛上外,岛津家现存的名将猛将都已经聚集在了鹤丸城下。这些闻名日本全国和朝鲜、大明朝的萨摩武士战意盎然,都怀着必胜的信念要求出战。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岛津军大队就开始陆续越过甲突川,在城山和鹿儿岛海港之间的平原上布阵。

而尹峰这一方也在调兵遣将,准bèi

一场大战。

尹峰这一方的战将中,除了炮营李魁奇、第一团监军监军杨天生、赵铁的南路军颜思齐是另一时空纵横中国沿海的枭雄外,基本没有一个人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曾经留名史册。

而尹峰本身就是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带领着原本默默无闻的贱民疍户、中国的海盗、渔民、农民出现在了鹿儿岛城下,对阵号称全日本最强的萨摩军。

他的军队主要是燧发火枪手和火绳枪手,长矛手、盾牌刀手主要是水手火枪队和义乌鸟铳兵成员,只占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一不到。

相较之下,萨摩岛津军的主要力量还是武士。虽然这时的日本军队中有大量铁砲手,但是由铁炮队和长枪队组成的足轻并没有成为决战兵种。即便在战斗中大量的远程武器被使用,在最后局面上依然以武士手操刀枪的近战决定胜负。军功评价的对象也只限定于这些正规武士。而且所谓神意决定胜负的中世战争观,即便在此战国时代未期也无法抹去。一方面以科学知识为必要的火器被大量使用,另一方面基于咒法和占星术的兵法依然受到重视。诸大名用大名等级的高禄,来召辟不仅长于用兵和武器,且十分通晓有关战争的仪式和典故惯例的精锐武士。

平安时代大名们热心编组大规模的铁炮队自不待言,在当时庆长年间的大名军队中,同弓矢、长枪相比较铁炮的所占比例也压倒性地高。上级武士也携带铁炮出战。尽管如此,象基本看不到铁炮足轻被授予军功状的事例那样,不能认为足轻阶层的政治地位提高是和军事上的重yào

性成正比的。

所谓的日本“天下人”们以兵农分离为志向。这决定了他们将会严格禁止民众对军事的参与。在诸藩中虽有采用乡士制度的,或在只限于紧急状态的情况下准bèi

动员农兵队。但是在实jì

上这些制度并没有起到作用。

第215章 鹿儿岛城之战

萨摩岛津家的主城鹤丸城天守阁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在短时间内就笼罩了天守阁二层以上的建筑.同时,本丸的其他建筑也有着火的,主城大手门(正门)的箭楼也起了火。

这就是尹峰让李魁奇赠送给岛津忠恒的“礼物”。

早先的鹤丸城是日本宽元二年(1244年)惟宗姓市来氏所筑之城。此城位于标高一百公尺的山上,由于城的四周都是绝壁,因此鹤丸城是一个运用天然地形坚固的城。之后到了南北朝时代的日本延元二年(1337),在北朝方岛津氏第五代守护岛津贞久的命令下,庶长子岛津赖久(河上氏祖)开始攻打从属于南朝方的市来家,在激战两个月后赖久退兵。日本宽正三年(1462)鹤丸城被岛津立久所攻落,而市来氏最后则灭亡。日本天文八年(1529)六月十七曰岛津实久与岛津越前守、新纳常陆守忠苗结盟,实久并据守在鹤丸城反叛守护,后来在第十五代守护岛津贵久与父忠良联手下,鹤丸城被攻落降伏。

在修筑鹤丸城之前,岛津家的主城是内城(今鹿儿岛市大龙町),虽说号称是“城”,但其实质上只是挖了一道护城河的宅邸,防御力极度匮乏,1600年(庆长5年)关原之战战败后岛津忠恒把自己的主城从内城迁出,在城山山麓新建主城取名为鹤丸城。这是背靠城山而建的平山城,前有甲突川后有城山,防卫严密。战国时期的甲突川沿城山东麓而来(日本战国时期的甲突川的河道还是从城山之东边流过,600年后的甲突川已经改道从城山西面流经),甲突川右岸加治屋町和城下町大部都在南岸。因此不过几十米宽的甲突川也就成了鹤丸城东面的天然屏障。

李魁奇的奇袭队在那名与萨摩藩有生意往来的福建商人带路,在夜幕降临后出发,沿稻荷川向北,在城山山麓以东转向西,200名奇袭队员一路上赶着五辆大车快速急进。一路上凡是遇到逃难的萨摩百姓,他们就毫不客气地就地处理掉灭口。

在后半夜,一行人终于来到鹤丸城附近甲突川对岸。对岸的岛津家军队防守严密,沿着城堡外壕点着成排的火把,到处是巡逻的武士足轻。

鹤丸城高大的天守阁在当时的日本并不算宏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当时日本城堡的核心被称为“本丸”,这里是天守阁与其他大名日常居所的所在地。往外第二重是“二之丸”,依之类推,第三重为“三之丸”。鹤丸城是只有两重的城堡,天守阁距离李魁奇等人到达的地方距离在800米之外。

在当时,除了重炮,是没有什么武器能够打得这么远的。

但是尹峰属下的中华公司军队有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远射程武器-霹雳火箭。

那辆拥有20管火箭滑规的火箭车是大军离开台北时临时赶制的,基本上是一次性使用的家伙。

李魁奇亲自带领二十多人,卸下毛驴,用人力推着火箭车尽量接近甲突川河岸。

在对岸的岛津军巡逻士卒发xiàn

之前,导火线被点燃了。

“嗖嗖嗖……”随着导火线上火焰的迅速流动,二十支装满了火药和油的霹雳火箭依次点燃发射。

明亮的火光一道道划破漆黑的夜晚天空,二十道火光径直扑向鹤丸城。有一半的火箭在飞行中改变了方向,落在了鹤丸城内外。其余的火箭击中了天守阁和箭楼,爆zhà

后迅速燃起了大火。

对岸的岛津家武士们被闻所未闻的火箭袭击惊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那辆火箭车被二十道猛烈的尾焰点着了,燃起了大火,像是火炬一般吧河岸附近映照得十分明亮,李魁奇等人正贪婪地看着那些火箭一一落入鹤丸城,猛然间发xiàn

自己已经被火箭车燃起的大火得原形毕露。

李魁奇也顾不得隐蔽身形了,从草丛中跳起来大喊:“弟兄们,快跑啊!”说完转身就跑。被火箭吓呆的岛津家武士发xiàn

了对岸的动静,这才清醒过来,几十名弓手赶紧放箭。

甲突川不过几十米宽,虽然当时有的日本武士的长弓射程能达到几百米,不过此时岛津家武士弓手的箭也只有百米的射程而已。所以李魁奇等人使出吃奶地劲,总算赶在对方箭矢落地时逃进了黑暗之中。

天守阁大火在鹿儿岛城远近十几里的地方都能看到,奇袭队大获成功。大家兴奋地撤tuì

,半路上,李魁奇还用随身带的大炮和暴雨枪设伏,给过河追上来的岛津家武士再次表达了一次欢迎之意。

岛津家武士在密集的霰弹和枪弹轰击下,呼啦啦倒下一大片,不得不停止了追击。

黎明时风,李魁奇在万众欢呼中回到了中华军营地。

唯一的遗憾是岛津忠恒逃过了火灾。他这一晚都在城内外监督备自己部队的备战情况,因此天守阁突然燃起的大火烧死了他的几个妾侍;但是他的重臣老将新纳忠元却因为奉命驻守本城,倒霉地在大火中丧身了。

“可恶!可恶啊!海商众欺人太甚!”

农历七月十日的早晨,天亮之前下了一阵小雨,天守阁燃烧的大火在雨中熄灭了。岛津忠恒在得只剩一层的天守阁废墟边,愤nù

地用长刀乱砍。

新纳藤源从田园桥匆匆赶来,望着还在冒烟的天守阁废墟扑地跪倒,嚎啕大哭,然后来到岛津忠恒面前跪倒不起:“主公!出战吧!让我当您的先锋,我要讨取海商众头目尹峰的首级,为我爷爷报仇!”

岛津忠恒把自己的佩剑双手奉上:“藤源君!你现在是新纳家的家主了,拿着我的剑,带上你的人马,准bèi

出击吧!”

“国分舞鹤城义久殿派人来了!”

背插岛津家丸十字认旗的骑士飞速而来,在岛津忠恒面前滚鞍下马。

来者是岛津义久的使者,他带来隐居的岛津义久的消息:侍奉义久的家臣猿渡元光带着100名直属岛津义久的武士前来支援,并且传话说:必须打败中华海商众,但是不要破坏和中国海商的关系。

岛津义久和义弘都不太赞成岛津忠恒对台湾、琉球的攻击,但是岛津家的良好传统就是一致对外:虽然内部矛盾重重,但是总能齐心合力放下分歧对付家族共同的敌人。

不久,在加治木隐居的岛津义弘也派来了支援部队,他的传话也和义久差不多。

岛津忠恒感觉到他的两位父辈在隐隐约约指责他挑起了和中华公司的战争,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打败眼前的敌人是最要紧的。而且,这些可恶的敌人刚刚烧毁了他的老窝,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如何都得打败这些中国人!

不过,岛津义弘派来的支援部队是100名铁砲手和100名枪手,领队的是东乡重位,开创自显流(也作示显流)一派的剑道高手,岛津义弘的弓伴,岛津忠恒的剑术教练,还有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等两名萨摩猛将,所谓的“小返之五本枪”的成员。

关原之战时,西军大败之际,萨摩兵刚猛异常,兵力凝集一处,发动对东军德川本阵正面突击,在德川军的正面斜着切出一条道路,在敌人厚实的本阵正面破阵突围,当时岛津军的先锋一战成名,川上右京亮、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押川六兵卫因而并称“小返之五本枪”。

现在,除了桦山久高等大将孤悬海外琉球岛上外,岛津家现存的名将猛将都已经聚集在了鹤丸城下。这些闻名日本全国和朝鲜、大明朝的萨摩武士战意盎然,都怀着必胜的信念要求出战。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岛津军大队就开始陆续越过甲突川,在城山和鹿儿岛海港之间的平原上布阵。

而尹峰这一方也在调兵遣将,准bèi

一场大战。

尹峰这一方的战将中,除了炮营李魁奇、第一团监军监军杨天生、赵铁的南路军颜思齐是另一时空纵横中国沿海的枭雄外,基本没有一个人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曾经留名史册。

而尹峰本身就是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带领着原本默默无闻的贱民疍户、中国的海盗、渔民、农民出现在了鹿儿岛城下,对阵号称全日本最强的萨摩军。

他的军队主要是燧发火枪手和火绳枪手,长矛手、盾牌刀手主要是水手火枪队和义乌鸟铳兵成员,只占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一不到。

相较之下,萨摩岛津军的主要力量还是武士。虽然这时的日本军队中有大量铁砲手,但是由铁炮队和长枪队组成的足轻并没有成为决战兵种。即便在战斗中大量的远程武器被使用,在最后局面上依然以武士手操刀枪的近战决定胜负。军功评价的对象也只限定于这些正规武士。而且所谓神意决定胜负的中世战争观,即便在此战国时代未期也无法抹去。一方面以科学知识为必要的火器被大量使用,另一方面基于咒法和占星术的兵法依然受到重视。诸大名用大名等级的高禄,来召辟不仅长于用兵和武器,且十分通晓有关战争的仪式和典故惯例的精锐武士。

平安时代大名们热心编组大规模的铁炮队自不待言,在当时庆长年间的大名军队中,同弓矢、长枪相比较铁炮的所占比例也压倒性地高。上级武士也携带铁炮出战。尽管如此,象基本看不到铁炮足轻被授予军功状的事例那样,不能认为足轻阶层的政治地位提高是和军事上的重yào

性成正比的。

所谓的日本“天下人”们以兵农分离为志向。这决定了他们将会严格禁止民众对军事的参与。在诸藩中虽有采用乡士制度的,或在只限于紧急状态的情况下准bèi

动员农兵队。但是在实jì

上这些制度并没有起到作用。

第215章 鹿儿岛城之战

萨摩岛津家的主城鹤丸城天守阁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在短时间内就笼罩了天守阁二层以上的建筑.同时,本丸的其他建筑也有着火的,主城大手门(正门)的箭楼也起了火。

这就是尹峰让李魁奇赠送给岛津忠恒的“礼物”。

早先的鹤丸城是日本宽元二年(1244年)惟宗姓市来氏所筑之城。此城位于标高一百公尺的山上,由于城的四周都是绝壁,因此鹤丸城是一个运用天然地形坚固的城。之后到了南北朝时代的日本延元二年(1337),在北朝方岛津氏第五代守护岛津贞久的命令下,庶长子岛津赖久(河上氏祖)开始攻打从属于南朝方的市来家,在激战两个月后赖久退兵。日本宽正三年(1462)鹤丸城被岛津立久所攻落,而市来氏最后则灭亡。日本天文八年(1529)六月十七曰岛津实久与岛津越前守、新纳常陆守忠苗结盟,实久并据守在鹤丸城反叛守护,后来在第十五代守护岛津贵久与父忠良联手下,鹤丸城被攻落降伏。

在修筑鹤丸城之前,岛津家的主城是内城(今鹿儿岛市大龙町),虽说号称是“城”,但其实质上只是挖了一道护城河的宅邸,防御力极度匮乏,1600年(庆长5年)关原之战战败后岛津忠恒把自己的主城从内城迁出,在城山山麓新建主城取名为鹤丸城。这是背靠城山而建的平山城,前有甲突川后有城山,防卫严密。战国时期的甲突川沿城山东麓而来(日本战国时期的甲突川的河道还是从城山之东边流过,600年后的甲突川已经改道从城山西面流经),甲突川右岸加治屋町和城下町大部都在南岸。因此不过几十米宽的甲突川也就成了鹤丸城东面的天然屏障。

李魁奇的奇袭队在那名与萨摩藩有生意往来的福建商人带路,在夜幕降临后出发,沿稻荷川向北,在城山山麓以东转向西,200名奇袭队员一路上赶着五辆大车快速急进。一路上凡是遇到逃难的萨摩百姓,他们就毫不客气地就地处理掉灭口。

在后半夜,一行人终于来到鹤丸城附近甲突川对岸。对岸的岛津家军队防守严密,沿着城堡外壕点着成排的火把,到处是巡逻的武士足轻。

鹤丸城高大的天守阁在当时的日本并不算宏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当时日本城堡的核心被称为“本丸”,这里是天守阁与其他大名日常居所的所在地。往外第二重是“二之丸”,依之类推,第三重为“三之丸”。鹤丸城是只有两重的城堡,天守阁距离李魁奇等人到达的地方距离在800米之外。

在当时,除了重炮,是没有什么武器能够打得这么远的。

但是尹峰属下的中华公司军队有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远射程武器-霹雳火箭。

那辆拥有20管火箭滑规的火箭车是大军离开台北时临时赶制的,基本上是一次性使用的家伙。

李魁奇亲自带领二十多人,卸下毛驴,用人力推着火箭车尽量接近甲突川河岸。

在对岸的岛津军巡逻士卒发xiàn

之前,导火线被点燃了。

“嗖嗖嗖……”随着导火线上火焰的迅速流动,二十支装满了火药和油的霹雳火箭依次点燃发射。

明亮的火光一道道划破漆黑的夜晚天空,二十道火光径直扑向鹤丸城。有一半的火箭在飞行中改变了方向,落在了鹤丸城内外。其余的火箭击中了天守阁和箭楼,爆zhà

后迅速燃起了大火。

对岸的岛津家武士们被闻所未闻的火箭袭击惊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那辆火箭车被二十道猛烈的尾焰点着了,燃起了大火,像是火炬一般吧河岸附近映照得十分明亮,李魁奇等人正贪婪地看着那些火箭一一落入鹤丸城,猛然间发xiàn

自己已经被火箭车燃起的大火得原形毕露。

李魁奇也顾不得隐蔽身形了,从草丛中跳起来大喊:“弟兄们,快跑啊!”说完转身就跑。被火箭吓呆的岛津家武士发xiàn

了对岸的动静,这才清醒过来,几十名弓手赶紧放箭。

甲突川不过几十米宽,虽然当时有的日本武士的长弓射程能达到几百米,不过此时岛津家武士弓手的箭也只有百米的射程而已。所以李魁奇等人使出吃奶地劲,总算赶在对方箭矢落地时逃进了黑暗之中。

天守阁大火在鹿儿岛城远近十几里的地方都能看到,奇袭队大获成功。大家兴奋地撤tuì

,半路上,李魁奇还用随身带的大炮和暴雨枪设伏,给过河追上来的岛津家武士再次表达了一次欢迎之意。

岛津家武士在密集的霰弹和枪弹轰击下,呼啦啦倒下一大片,不得不停止了追击。

黎明时风,李魁奇在万众欢呼中回到了中华军营地。

唯一的遗憾是岛津忠恒逃过了火灾。他这一晚都在城内外监督备自己部队的备战情况,因此天守阁突然燃起的大火烧死了他的几个妾侍;但是他的重臣老将新纳忠元却因为奉命驻守本城,倒霉地在大火中丧身了。

“可恶!可恶啊!海商众欺人太甚!”

农历七月十日的早晨,天亮之前下了一阵小雨,天守阁燃烧的大火在雨中熄灭了。岛津忠恒在得只剩一层的天守阁废墟边,愤nù

地用长刀乱砍。

新纳藤源从田园桥匆匆赶来,望着还在冒烟的天守阁废墟扑地跪倒,嚎啕大哭,然后来到岛津忠恒面前跪倒不起:“主公!出战吧!让我当您的先锋,我要讨取海商众头目尹峰的首级,为我爷爷报仇!”

岛津忠恒把自己的佩剑双手奉上:“藤源君!你现在是新纳家的家主了,拿着我的剑,带上你的人马,准bèi

出击吧!”

“国分舞鹤城义久殿派人来了!”

背插岛津家丸十字认旗的骑士飞速而来,在岛津忠恒面前滚鞍下马。

来者是岛津义久的使者,他带来隐居的岛津义久的消息:侍奉义久的家臣猿渡元光带着100名直属岛津义久的武士前来支援,并且传话说:必须打败中华海商众,但是不要破坏和中国海商的关系。

岛津义久和义弘都不太赞成岛津忠恒对台湾、琉球的攻击,但是岛津家的良好传统就是一致对外:虽然内部矛盾重重,但是总能齐心合力放下分歧对付家族共同的敌人。

不久,在加治木隐居的岛津义弘也派来了支援部队,他的传话也和义久差不多。

岛津忠恒感觉到他的两位父辈在隐隐约约指责他挑起了和中华公司的战争,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打败眼前的敌人是最要紧的。而且,这些可恶的敌人刚刚烧毁了他的老窝,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如何都得打败这些中国人!

不过,岛津义弘派来的支援部队是100名铁砲手和100名枪手,领队的是东乡重位,开创自显流(也作示显流)一派的剑道高手,岛津义弘的弓伴,岛津忠恒的剑术教练,还有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等两名萨摩猛将,所谓的“小返之五本枪”的成员。

关原之战时,西军大败之际,萨摩兵刚猛异常,兵力凝集一处,发动对东军德川本阵正面突击,在德川军的正面斜着切出一条道路,在敌人厚实的本阵正面破阵突围,当时岛津军的先锋一战成名,川上右京亮、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押川六兵卫因而并称“小返之五本枪”。

现在,除了桦山久高等大将孤悬海外琉球岛上外,岛津家现存的名将猛将都已经聚集在了鹤丸城下。这些闻名日本全国和朝鲜、大明朝的萨摩武士战意盎然,都怀着必胜的信念要求出战。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岛津军大队就开始陆续越过甲突川,在城山和鹿儿岛海港之间的平原上布阵。

而尹峰这一方也在调兵遣将,准bèi

一场大战。

尹峰这一方的战将中,除了炮营李魁奇、第一团监军监军杨天生、赵铁的南路军颜思齐是另一时空纵横中国沿海的枭雄外,基本没有一个人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曾经留名史册。

而尹峰本身就是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带领着原本默默无闻的贱民疍户、中国的海盗、渔民、农民出现在了鹿儿岛城下,对阵号称全日本最强的萨摩军。

他的军队主要是燧发火枪手和火绳枪手,长矛手、盾牌刀手主要是水手火枪队和义乌鸟铳兵成员,只占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一不到。

相较之下,萨摩岛津军的主要力量还是武士。虽然这时的日本军队中有大量铁砲手,但是由铁炮队和长枪队组成的足轻并没有成为决战兵种。即便在战斗中大量的远程武器被使用,在最后局面上依然以武士手操刀枪的近战决定胜负。军功评价的对象也只限定于这些正规武士。而且所谓神意决定胜负的中世战争观,即便在此战国时代未期也无法抹去。一方面以科学知识为必要的火器被大量使用,另一方面基于咒法和占星术的兵法依然受到重视。诸大名用大名等级的高禄,来召辟不仅长于用兵和武器,且十分通晓有关战争的仪式和典故惯例的精锐武士。

平安时代大名们热心编组大规模的铁炮队自不待言,在当时庆长年间的大名军队中,同弓矢、长枪相比较铁炮的所占比例也压倒性地高。上级武士也携带铁炮出战。尽管如此,象基本看不到铁炮足轻被授予军功状的事例那样,不能认为足轻阶层的政治地位提高是和军事上的重yào

性成正比的。

所谓的日本“天下人”们以兵农分离为志向。这决定了他们将会严格禁止民众对军事的参与。在诸藩中虽有采用乡士制度的,或在只限于紧急状态的情况下准bèi

动员农兵队。但是在实jì

上这些制度并没有起到作用。

第216章 鹿儿岛城之战(中)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照耀在鹿儿岛海岸平原上.早晨的小雨使得甲突川北岸不少低洼地方积了水,岛津军正在这片土地上布下阵势。

萨摩守岛津家当代家主岛津忠恒泰然自若,在田园桥北自家军队的本阵不动如山,穿了件十文字纹的阵羽织,带上岛津义弘传给他的二尺二寸太刀,纯白的采配在手,稳坐床几之上,看来仿佛在坐禅一般。(采配原意是日本战国时代武将指挥作战的道具,一种指挥棒,木质长柄,柄头密缀纸条或布条,样子有点象扇子,挥动时可互相摩擦发出响声,衍生为指挥的意思。)对于参与战事不多,但是自认为战力谋略都不输与前辈们的忠恒而言,胜败早有定数,他考lǜ

的只是如何采取适当行动,以保岛津家的威名。他身后的河岸边有一支200人的骑兵队正在列队。日本战国时代的战争规模扩大,步兵集群的运用是第一位的,骑马武士的作用大为下降,而真zhèng

意义上的骑兵部队,则几乎根本就不存zài



实jì

上当时的日本马品种非常低劣,平均体高基本没有超过150厘米的,除了矮子倭人能用来作为战马,其他国家的人根本看不上眼。对面远道而来的中华公司军队也没有千里迢迢带上骑兵,所以两军交战主要靠得是步兵的较量。

琉球岛的桦山久高传回来的报gào

中提到过中华军守城堡善使火器,而按照岛津军的经验:大炮只能用在攻城和守城上,在野战中使用是十分不方便的。因此,岛津忠恒并未担心中华军的炮火优势。

他担心的是对方拥有的大量燧发火枪。岛津家的自来火火枪本来就是模仿自中华公司的产品,他们知dào

中华军大量使用燧发火枪的情况。但是岛津家武士虽然在战场上大量用火枪,但是实jì

上把火枪仅仅当做配属武士刀的辅助武器,从武士们的心底里,他们把火枪铁砲的功效看做胜之不武,非常迷信武士们近身肉搏的战力。“小返之五本枪”之一的川上四郎兵卫忠兄的家臣柏木源藤是一名铁砲手,岛津忠恒在关原之战正面突围时,他殿后用火枪击伤多名东军大将。但是战后评定功勋时,柏木源藤却没有受到任何奖励,最后在贫困潦倒中死去,这就是岛津家对火器的根本看法的体现。

所以,岛津忠恒仅仅是有点担心而已,他的战争观念还处在中世纪。

“藤源君,这第一阵猪突攻击,由你来带队吧!”他回头对身边的新纳藤源说道:“如果敌人火力强dà

,你就后撤,让他们追击,然后就看我们萨摩武士钓野伐战法的威力吧。”

……

“岛津家最擅长的战术是所谓‘钓野伐’!”

在稻荷川河岸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尹峰对罗全修、麦德、杨大成、杨天生、李魁奇、库特雷上校和外籍雇佣兵首领安德烈上尉等人说道::“我前次说过岛津家的五大战法,所谓钓野伐,其实就是伏兵口袋阵,由于屡次战役岛津军在人数上多处于劣势,所以岛津军几乎每一次大规模的战役都使用了这一战术。”

李魁奇抢着说道:“船主大人,这个我们明白,和咱们中国的回马枪什么的相仿。甭管他们来什么战法,我们只管照我们的方法打,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堆咱们打一堆!”

众人一阵哄笑,李魁奇虽然年纪还不到十九,但仗着自己是神炮手而且尹峰对他特别喜欢,涨红着脸争辩说:“我说的哪里不对了?这是尹船主在军校教我们的吗!叫什么什么……”

“没错,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们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尹峰赞许地拍拍李魁奇的肩膀:“魁仔,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将军了!如今我们有战略主动权,占据着兵力和武器的优势,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开战之后要稳扎稳打,无论对方怎么样,我们用自己的战法来战斗,不要轻敌,也不要被敌人的气势吓倒!”

岛津家的“钓野伐”战法在木崎原合战、耳川合战、冲田畷合战、户次川合战等多次合战中屡试不爽。其具体做法如下:首先用前锋吸引敌军深入,然后两翼伏兵以火枪射击,最后配合后方的主力将敌军包围歼灭。但作为诱饵的部队既须灵活,又要顽强,不仅吸引敌军,还要保存反攻的实力,也要随时做好壮烈献身的准bèi



运用钓野伏这一战术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和教条,要引诱敌军老老实实地跟着诱饵进入伏击圈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为饵兵,要随时做好被敌军重兵围攻牺牲的准bèi

,耳川之战中担任饵兵诱敌任务的北乡久盛、本田亲治两队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英勇作战最后全部阵亡的。另一方面,作为伏兵,则要把握好出兵的时机以及做好与其它伏兵单位的协作,岛津家四兄弟的亲密以及家臣团的团结则使得这样的协调相对容易做到。

尹峰中军本阵距离稻荷川300步,阵地前方临时用木条树枝设立了临时木栅,布阵在此的是中华军第一团的4个营,指挥官是副团长杨大成。兵力总计有1800名燧发火枪手和200名掷弹兵。

掷弹兵是首次在大规模野战中出现,尹峰实jì

上把他们开战初期第一线的游兵,全线开战后掷弹兵退到1800名排列成三列的燧发火枪手后面,在敌人进入到距离第一列火枪手30步范围时,掷弹兵开始投掷手雷;一旦全线开始拼刺刀肉搏,掷弹兵就是后排的预备队,随时冲上第一线作战。

中军阵的火枪手队列前布置有炮兵营的一个哨队,展开了五门轻型野战炮,还有两辆大车装载100管暴雨枪,布置在中军与左右两翼连接处。

在中军阵后方布置了五门发射开花弹的轰天炮,当岛津军冲入射程150步(200米左右)范围内时,就会尝到开花炮弹的威力。

中军北面,就是中华军的右翼,是第二团团长麦德指挥的3个营,兵力为1700名燧发火枪手,300名掷弹兵。他们也排列成三列横队,在他们薄薄的阵列与中军阵的交界处有50步左右的空隙,后面则是一处稻荷川河岸边的高地,正是李魁奇的炮兵阵地。这里布置有30门6磅野战炮、10门24磅以上的重型野战炮,可以灵活支援中央部队和右翼部队,射程覆盖了前方500步(700米左右)范围。

中军阵南面直到海岸边,是600名水手火枪队和200名义乌鸟铳兵,以及200名外籍雇佣军哨队组成的中华军左翼部队。最先登陆的1000名水手有一些返回到了船上,因为由三艘飞字号巨舰、十五艘三桅福船炮舰组成的海上炮击队需yào

人手。海面上的中华军战舰总计有150门以上的大炮,可以直接覆盖海岸线以上300步(450米左右)范围,完全可以给左翼军提供全面炮火支援,所以左翼没有另外布置炮兵。

第二团四营500名燧发火枪手成为总预备队,尹峰的100名黑人亲卫队,150人的华人亲卫也编入预备队中。

中华军在陆地上投入作战的兵力总计约7000人。

在岛津忠恒及其属下武士们看来,中华军根本是在胡闹:没事把军阵的正面拉成那么宽,阵列却又那么单薄,虽然阵线拉开绵延近三里长,但是这样薄薄的队列完全是个笑话:岛津军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击穿中华军本阵。

没有人知dào

或者理解一个重yào

的事实:中华军是一支超时代的火器军队。

“看这样子,中华海商众只是擅长用火器守城,野战真的是不怎么样啊!”骑在马上的小将新纳藤源看着对面的敌人,冷冷地一笑,对岛津忠恒说道:“主公,在下这就去了,萨摩武运长久!”

说着他穿着黑色铠甲,挥动着岛津忠恒刚刚赐给他的长刀,当先冲向敌阵。

尹峰刚刚把手下部将分派出去,在高台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敌阵,不时把望远镜交给传教士陆若汉,让他观察敌情:“罗德里格斯先生,似乎石曼子的骑兵正在出动啊!”

陆若汉拿着望远镜向尹峰鞠躬道:“我还是喜欢打大人称呼我的中文名字。”

尹峰笑了笑:“好的,陆先生,知dào

对方是什么人吗?”

陆若汉观察了一会说:“旗帜上有‘新’的字样,应该是岛津家家臣新纳忠元领队。他们要发动骑兵突击了!”

岛津军中央本阵由岛津忠恒亲自坐镇,主将是岛津家分支山田有荣,部将有川上久朗等岛津家亲近分支,以及颖娃久虎等人,剑道高手东乡重位,所谓的“小返之五本枪”的成员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等萨摩猛将也在其中,总兵力1500人。

左翼军布阵在鹤丸城对面的甲突川河岸边,主将是岛津义久派来的家臣猿渡元光,部将有伊地知大平,犬童赖安和肝付兼亮等九州名将,兵力800人。

岛津家右翼军在中军阵南面城下町对面列阵,主将是岛津忠恒很讨厌的岛津忠仍,部将有忠仍之子岛津久章,桦山久米、北乡久元等著名武士,兵力也是800人。

随着新纳源藤的出击,鹿儿岛战役正式开始了。

第217章 鹿儿岛城之战(下)

岛津军对于中国人的野战能力非常不看好,朝鲜战场上日军最头痛的是在野战中对阵明朝辽东骑兵——那是真zhèng

的铁骑,不少明军骑兵是蒙古族汉子,倭人的劣马竹甲骑兵根本没资格相比.

相比明朝正规军,这些布阵在鹿儿岛平原上的中华海商众的军队没有骑兵,而且战线拉得很长,纵深单薄,所以岛津忠恒想着用自己宝贵的骑兵去冲击一下,说不定能一战突pò

,实在不行也可以用骑兵把敌人引出木栅栏,然后岛津军再用一次两翼突击打穿对方阵列。

新纳源藤头上紧紧束着白色布带,当先冲出岛津军中央本阵,带领200名岛津忠恒直属骑马武士,100名新纳家的武士,总计300名骑兵笔直地冲向距离700步(1000米左右)之外的中华军中央阵列。

一连串长短不一的海螺号响起,中华军中军阵列开始前移到木栅栏后,第一排的燧发火枪手把枪架在了栅栏上瞄准前方。掷弹兵前出到木栅栏前20步之外,准bèi

迎敌。

马蹄声滚滚而来,高台上瞭望的尹峰看到岛津家骑兵先锋已经进入到了炮火500米的射程内,赶紧示意传令兵吹响海螺号。

中军阵指挥官杨大成大声发令:“大炮开火!”中军阵前的五门野战炮导火索被点燃了。

炮兵营指挥官李魁奇大声发令:“开火!”然后,李魁奇亲手点燃了一门24磅重炮的导火线。

“轰!”

更多的炮声接二连三响起,迅速响成一片。一股股白色、灰色的硝烟冲出炮口,然后在大炮前方十几米处聚成一团,不等这一团硝烟散开,第二次炮击又开始了,更多的硝烟加入到了这一团团烟雾中,渐渐地弥漫在了整个炮兵阵地前方,随即扩散到了整个中华军中军阵阵地。

野战火炮以每分钟两发的速度快速击发,45门各种口径的大炮射出的炮弹将300名岛津军骑兵部队三角形的冲击队形打得支离破碎,炮弹横飞之中,不少的战马被打成肉酱状。这一片平原早晨下过小雨,现在积水已经被七月的太阳烤干,中国人打出的实心炮弹在坚硬的土地上能够跳飞出很远,打断了不少马腿,使得战马和骑士一齐倒地。

岛津军从来没有在平原野战中遭遇到这么多大炮的轰击。不要说岛津军了,当时整个日本战国时期,都从来没有在一次会战中用过这么多大炮。

岛津军的战马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雷霆般的炮击,而且非常不习惯这隆隆的炮声,自动放缓了冲击的速度,有的马惊叫着乱跑起来。

700步距离,这个时代的日本马载着人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全力冲刺的,日本马吃不消这么干的。因此新纳源藤在进入对方炮兵射程内时,还是以小步慢跑的速度前进,结果还没等他发起冲刺,雨点般的炮弹已经落到了他的前后左右。年轻人一时之间有点慌乱了,原地打转了半分钟左右,马上复仇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催动自己的在战马,挥舞长刀,立kè

进入了冲刺。他身边的新纳家武士也紧跟着催动战马发起最后的冲刺。这时,他们距离中华军中军阵第一线的炮兵和掷弹兵还有300步距离。

他们遭到了迎面而来的更多的炮弹,新纳源藤左手的马回(亲兵)被一发炮弹削去脑袋,鲜血飞溅四周,无头的尸体居然还在战马上冲锋。

150步内,中华军前方炮兵和掷弹兵全都趴到了地上,第一线的600名火枪手在木栅栏后开火了。然后就是第二排的600名火枪手开火,第三排火枪手开火。

最后100步!岛津家还能够继xù

冲锋的骑兵在弹雨中纷纷落地。但是他们还是坚持往前冲,连那些刚才在炮击中惊了马的也控zhì

住了坐骑,继xù

往前冲,完全无视生死。

五颗巨大的黑色铁球落在了新纳源藤前方,在地上滚动冒烟。新纳源藤的前后左右,依旧能够跟着他冲锋的部下已经屈指可数了。他不顾一切,也不知dào

着黑色的冒烟的玩意是干吗的,身子一弯提起缰绳准bèi

纵马越过。

“轰!”巨大的黑烟夹杂火焰平地腾起了十多米高,新纳源藤和他的战马消失在了这团黑烟中。

岛津家本阵,总大将岛津忠恒只从炮声响起之后就一直站立着,此刻重重地坐回到了自己的马扎上。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zhà

把冲在最前方的几十名岛津军骑兵一齐掀翻在地。

突然,中华军的燧发火枪手停止了射击。

轰天炮的开花弹爆zhà

后的浓烟消散了一点,几十名岛津家骑兵冲出硝烟,继xù

向前方冲击。

最后还是有60多骑冲到了距离中华军中军阵30步的地方。迎接他们的是五门野战炮发射出的霰弹——上万枚铁子铁片以扇面覆盖了60多名岛津家骑兵。同时,掷弹兵们的手雷也纷纷落在了他们中间。

最后一名参加这场送死冲锋的岛津军骑兵在一门中华军的大炮前方倒下。

几分钟时间,中国军队发射了超过250发大小不一的炮弹,五发爆zhà

开花弹,无数的子弹和手雷,自身无一人伤亡,而岛津家300名骑兵无一幸存。

“这,这,……刚才他们使用了‘飞击震天雷’了吗?”岛津忠恒一时之间有点恍惚,这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

本阵主将山田有荣脸色很难看地堆岛津忠恒说:“桦山久高君有琉球送回的书信中,也提到过中华海商众使用过这种爆zhà

武器。不过,其威力和爆zhà

的范围远超朝鲜人的飞击震天雷。

“飞击震天雷”是丰臣秀吉侵朝时期,朝鲜巧匠李长孙的发明,据说受了大明传来的“霹雳火炮”的启发,算是世界上最早的延时炸弹。此弹也可以由一种叫“大碗口”的臼炮装置发射,据说距离可达500步之遥,威力非常。不过,按照其火药配方和装药量来看,实jì

使用时,可能燃烧爆燃的作用大于爆zhà



悠长的海螺号声由1000多米外的中国人阵地传来,悠远的声调绵长不绝。中华军阵地后旗帜摆动,齐声高呼,然后1000多步长(1500米左右)的整个中华军阵线同时向前移动了。、山田有荣鞠躬道:“主公,看来敌人要全线出击了,我去第一线作战了,请您多保重。”

大部分岛津家的武士们都被刚才密如雨点的炮弹,中华军密集的火力所震住了。

眼见敌人即将出击,他们准bèi

怀着必死的决心投入作战,萨摩人那种顽强死斗的精神开始体现出来了!

岛津忠恒上了自己的战马,抬眼看见鹤丸城那依旧在毛青烟的天守阁废墟,顿时怒气冲天,把刚才的震惊和沮丧抛在了一边,对身边的众将说:“诸君,萨摩国的命运在此一战,我将与诸位一齐作战到底!”

他身边的川上久朗、颖娃久虎等人都已四五十岁历经多年征战,作战经验丰富,但是却对眼前这支凭着火器威力作战的中国军队束手无策。川上久朗问道:“主公,我们是守住本阵还是再来一次突击?我们现在只剩下100名骑兵了。”

忽然轰隆一声,本阵后方一名旗兵惨叫着倒地;一发炮弹不知从何而来,打断了他的双腿。

李魁奇指挥部下把十门30磅重炮抬高炮口,进行远射程轰击。在荷兰人做教授的炮兵学校里,他学到了基础的弹道学原理,知dào

炮口以四十五度角向上发射射程最远。

轰轰轰的一阵齐射,十发重达30斤以上的实心铁弹,有五发到达了1200米外的岛津家军队本阵,打伤了一名旗手,打死了岛津忠恒的一名侍卫。

剑道高手东乡重位拔出长剑:“主公,全军突击吧!敌人的大铁炮太过厉害,如果这样一直打下去,我们岂不是只能挨打而不能还手了?”

这时,第一个发xiàn

中华公司舰队的山田政突然出现了。

他连续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地赶路,此刻已经形容疲惫至极。感到西田桥头时他已经晕倒了。还好,有岛津忠恒的侍卫认出了他,把他带了过来。

岛津忠恒等人面色铁青地骑在马上。

山田政带来的消息使他们感到危机四伏;南方还有一支中国人的军队正在北上,现在可能仅仅距离甲突川河口十几里了。萨摩半岛南部出水城的岛津忠辰,川内的岛津忠长等部队都无法指望了。

“诸君,准bèi

锋矢突击吧!大将应视死如平常,我将与诸位共生死!”

岛津忠恒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新纳源藤的骑兵突击本来是想试探对方实力,冲击敌方本阵,如无结果就引诱对方出战,然后用岛津军左右翼的铁砲队射击前出的中国军队,用钓野伐战法击败敌军。但是中国军队的火力实在太猛,在萨摩军突击骑兵队未能做出任何战术变化时,就把这支部队整个灭掉了。

现在,在南方,岛津军的背后还有一支中国军队正在北上,岛津军已经连回旋余地都没有了,除了在鹿儿岛平原上一战击败敌人,就只有躲进鹤丸城笼城死守着一条路了。没有了天守阁的鹤丸城在敌方众多的大铁炮面前,根本是没什么机会的。

除了锋矢突击,岛津忠恒确实别无选择了。当然,“投降”这个概念不在考lǜ

范围内。

中华军缓步前进,在前进过程中形成了以一个个哨队为单位的三排阵列,每个哨队的阵列相距几步,每队有一面旗帜指明本队位置,四到五个哨队连成营级别的阵列,前后左右都以旗帜表明本营位置。长长的行进阵列缓慢前行,每前进二十步就要停下来整队,每名士兵和左右前后的战友对齐位置,然后再军官号令下继xù

前进。每隔一段时间,本阵会有海螺号吹出一阵急促的节奏,整个如墙而进的中华军阵列全体停住脚步,全体进行一次整队,然后再在海螺号声中集体前行。

整列前方有500名掷弹兵作为游兵,稀松散乱地分散行动,掩护炮队前行。

阵列前方的炮队因为加入了炮兵营的十门轻型野战炮,已经有十五门炮车在推着前进了。

中华军非常缓慢递前进,倒是给了岛津军排阵的时间。

岛津家的大将们,以及旗本武士、母衣武者、足轻组头等下级武士,铁砲队、弓手、长枪手等兵士们在中国人远程重炮的袭扰下,艰难地排兵布阵。

临近中午,中华军绵长的阵列终于到了距离岛津家本阵400步的地方。中华军全体阵列忽然停止住了,炮兵开始对准射程内的岛津军阵地开火了。在500-600米距离外,岛津军没有任何武器能够打到敌人,而中国人却可以好整以暇地开炮轰击。

十五门轻型野战炮由于使用了定装火药包,可以比朝鲜战场上的明朝zf军的大炮发射速度快五倍以上,平均两分钟之内可以发射三次。连续不断的炮弹将好不容易整好队的岛津军军阵打出一个个缺口,弄得锋矢阵支离破碎的。岛津军的老将们都在不断咒骂敌人的卑鄙无耻,一边竭尽全力调动自己的部队去补上阵地中出现的缺口。

剑道高手东乡重位从排列紧密的岛津忠恒侍卫中间挤过去,满头大汗地说:“主公,不能再等了,我们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在敌**铁炮面前白白地被打死,这是毫无意义的。发起猪突攻击吧,我愿意为前锋!”

尹峰带领五百名火枪手和自己的亲卫队作为预备队,在前方本阵后面200步处缓步走着。

他身边跟着传教士陆若汉、老将陈第、亲卫队长林跃、副队长黑人马加罗等人,义乌鸟铳兵哨队哨长罗全修已经回归本队,指挥作战去了。

身材高大、眼光敏锐的陆若汉忽然叫起来:“敌人开始冲锋了!”

只见岛津军阵地上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吼声,密密麻麻的岛津家丸十字旗帜同时动了起来。

第217章 鹿儿岛城之战(下)

岛津军对于中国人的野战能力非常不看好,朝鲜战场上日军最头痛的是在野战中对阵明朝辽东骑兵——那是真zhèng

的铁骑,不少明军骑兵是蒙古族汉子,倭人的劣马竹甲骑兵根本没资格相比.

相比明朝正规军,这些布阵在鹿儿岛平原上的中华海商众的军队没有骑兵,而且战线拉得很长,纵深单薄,所以岛津忠恒想着用自己宝贵的骑兵去冲击一下,说不定能一战突pò

,实在不行也可以用骑兵把敌人引出木栅栏,然后岛津军再用一次两翼突击打穿对方阵列。

新纳源藤头上紧紧束着白色布带,当先冲出岛津军中央本阵,带领200名岛津忠恒直属骑马武士,100名新纳家的武士,总计300名骑兵笔直地冲向距离700步(1000米左右)之外的中华军中央阵列。

一连串长短不一的海螺号响起,中华军中军阵列开始前移到木栅栏后,第一排的燧发火枪手把枪架在了栅栏上瞄准前方。掷弹兵前出到木栅栏前20步之外,准bèi

迎敌。

马蹄声滚滚而来,高台上瞭望的尹峰看到岛津家骑兵先锋已经进入到了炮火500米的射程内,赶紧示意传令兵吹响海螺号。

中军阵指挥官杨大成大声发令:“大炮开火!”中军阵前的五门野战炮导火索被点燃了。

炮兵营指挥官李魁奇大声发令:“开火!”然后,李魁奇亲手点燃了一门24磅重炮的导火线。

“轰!”

更多的炮声接二连三响起,迅速响成一片。一股股白色、灰色的硝烟冲出炮口,然后在大炮前方十几米处聚成一团,不等这一团硝烟散开,第二次炮击又开始了,更多的硝烟加入到了这一团团烟雾中,渐渐地弥漫在了整个炮兵阵地前方,随即扩散到了整个中华军中军阵阵地。

野战火炮以每分钟两发的速度快速击发,45门各种口径的大炮射出的炮弹将300名岛津军骑兵部队三角形的冲击队形打得支离破碎,炮弹横飞之中,不少的战马被打成肉酱状。这一片平原早晨下过小雨,现在积水已经被七月的太阳烤干,中国人打出的实心炮弹在坚硬的土地上能够跳飞出很远,打断了不少马腿,使得战马和骑士一齐倒地。

岛津军从来没有在平原野战中遭遇到这么多大炮的轰击。不要说岛津军了,当时整个日本战国时期,都从来没有在一次会战中用过这么多大炮。

岛津军的战马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雷霆般的炮击,而且非常不习惯这隆隆的炮声,自动放缓了冲击的速度,有的马惊叫着乱跑起来。

700步距离,这个时代的日本马载着人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全力冲刺的,日本马吃不消这么干的。因此新纳源藤在进入对方炮兵射程内时,还是以小步慢跑的速度前进,结果还没等他发起冲刺,雨点般的炮弹已经落到了他的前后左右。年轻人一时之间有点慌乱了,原地打转了半分钟左右,马上复仇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催动自己的在战马,挥舞长刀,立kè

进入了冲刺。他身边的新纳家武士也紧跟着催动战马发起最后的冲刺。这时,他们距离中华军中军阵第一线的炮兵和掷弹兵还有300步距离。

他们遭到了迎面而来的更多的炮弹,新纳源藤左手的马回(亲兵)被一发炮弹削去脑袋,鲜血飞溅四周,无头的尸体居然还在战马上冲锋。

150步内,中华军前方炮兵和掷弹兵全都趴到了地上,第一线的600名火枪手在木栅栏后开火了。然后就是第二排的600名火枪手开火,第三排火枪手开火。

最后100步!岛津家还能够继xù

冲锋的骑兵在弹雨中纷纷落地。但是他们还是坚持往前冲,连那些刚才在炮击中惊了马的也控zhì

住了坐骑,继xù

往前冲,完全无视生死。

五颗巨大的黑色铁球落在了新纳源藤前方,在地上滚动冒烟。新纳源藤的前后左右,依旧能够跟着他冲锋的部下已经屈指可数了。他不顾一切,也不知dào

着黑色的冒烟的玩意是干吗的,身子一弯提起缰绳准bèi

纵马越过。

“轰!”巨大的黑烟夹杂火焰平地腾起了十多米高,新纳源藤和他的战马消失在了这团黑烟中。

岛津家本阵,总大将岛津忠恒只从炮声响起之后就一直站立着,此刻重重地坐回到了自己的马扎上。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zhà

把冲在最前方的几十名岛津军骑兵一齐掀翻在地。

突然,中华军的燧发火枪手停止了射击。

轰天炮的开花弹爆zhà

后的浓烟消散了一点,几十名岛津家骑兵冲出硝烟,继xù

向前方冲击。

最后还是有60多骑冲到了距离中华军中军阵30步的地方。迎接他们的是五门野战炮发射出的霰弹——上万枚铁子铁片以扇面覆盖了60多名岛津家骑兵。同时,掷弹兵们的手雷也纷纷落在了他们中间。

最后一名参加这场送死冲锋的岛津军骑兵在一门中华军的大炮前方倒下。

几分钟时间,中国军队发射了超过250发大小不一的炮弹,五发爆zhà

开花弹,无数的子弹和手雷,自身无一人伤亡,而岛津家300名骑兵无一幸存。

“这,这,……刚才他们使用了‘飞击震天雷’了吗?”岛津忠恒一时之间有点恍惚,这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

本阵主将山田有荣脸色很难看地堆岛津忠恒说:“桦山久高君有琉球送回的书信中,也提到过中华海商众使用过这种爆zhà

武器。不过,其威力和爆zhà

的范围远超朝鲜人的飞击震天雷。

“飞击震天雷”是丰臣秀吉侵朝时期,朝鲜巧匠李长孙的发明,据说受了大明传来的“霹雳火炮”的启发,算是世界上最早的延时炸弹。此弹也可以由一种叫“大碗口”的臼炮装置发射,据说距离可达500步之遥,威力非常。不过,按照其火药配方和装药量来看,实jì

使用时,可能燃烧爆燃的作用大于爆zhà



悠长的海螺号声由1000多米外的中国人阵地传来,悠远的声调绵长不绝。中华军阵地后旗帜摆动,齐声高呼,然后1000多步长(1500米左右)的整个中华军阵线同时向前移动了。、山田有荣鞠躬道:“主公,看来敌人要全线出击了,我去第一线作战了,请您多保重。”

大部分岛津家的武士们都被刚才密如雨点的炮弹,中华军密集的火力所震住了。

眼见敌人即将出击,他们准bèi

怀着必死的决心投入作战,萨摩人那种顽强死斗的精神开始体现出来了!

岛津忠恒上了自己的战马,抬眼看见鹤丸城那依旧在毛青烟的天守阁废墟,顿时怒气冲天,把刚才的震惊和沮丧抛在了一边,对身边的众将说:“诸君,萨摩国的命运在此一战,我将与诸位一齐作战到底!”

他身边的川上久朗、颖娃久虎等人都已四五十岁历经多年征战,作战经验丰富,但是却对眼前这支凭着火器威力作战的中国军队束手无策。川上久朗问道:“主公,我们是守住本阵还是再来一次突击?我们现在只剩下100名骑兵了。”

忽然轰隆一声,本阵后方一名旗兵惨叫着倒地;一发炮弹不知从何而来,打断了他的双腿。

李魁奇指挥部下把十门30磅重炮抬高炮口,进行远射程轰击。在荷兰人做教授的炮兵学校里,他学到了基础的弹道学原理,知dào

炮口以四十五度角向上发射射程最远。

轰轰轰的一阵齐射,十发重达30斤以上的实心铁弹,有五发到达了1200米外的岛津家军队本阵,打伤了一名旗手,打死了岛津忠恒的一名侍卫。

剑道高手东乡重位拔出长剑:“主公,全军突击吧!敌人的大铁炮太过厉害,如果这样一直打下去,我们岂不是只能挨打而不能还手了?”

这时,第一个发xiàn

中华公司舰队的山田政突然出现了。

他连续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地赶路,此刻已经形容疲惫至极。感到西田桥头时他已经晕倒了。还好,有岛津忠恒的侍卫认出了他,把他带了过来。

岛津忠恒等人面色铁青地骑在马上。

山田政带来的消息使他们感到危机四伏;南方还有一支中国人的军队正在北上,现在可能仅仅距离甲突川河口十几里了。萨摩半岛南部出水城的岛津忠辰,川内的岛津忠长等部队都无法指望了。

“诸君,准bèi

锋矢突击吧!大将应视死如平常,我将与诸位共生死!”

岛津忠恒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新纳源藤的骑兵突击本来是想试探对方实力,冲击敌方本阵,如无结果就引诱对方出战,然后用岛津军左右翼的铁砲队射击前出的中国军队,用钓野伐战法击败敌军。但是中国军队的火力实在太猛,在萨摩军突击骑兵队未能做出任何战术变化时,就把这支部队整个灭掉了。

现在,在南方,岛津军的背后还有一支中国军队正在北上,岛津军已经连回旋余地都没有了,除了在鹿儿岛平原上一战击败敌人,就只有躲进鹤丸城笼城死守着一条路了。没有了天守阁的鹤丸城在敌方众多的大铁炮面前,根本是没什么机会的。

除了锋矢突击,岛津忠恒确实别无选择了。当然,“投降”这个概念不在考lǜ

范围内。

中华军缓步前进,在前进过程中形成了以一个个哨队为单位的三排阵列,每个哨队的阵列相距几步,每队有一面旗帜指明本队位置,四到五个哨队连成营级别的阵列,前后左右都以旗帜表明本营位置。长长的行进阵列缓慢前行,每前进二十步就要停下来整队,每名士兵和左右前后的战友对齐位置,然后再军官号令下继xù

前进。每隔一段时间,本阵会有海螺号吹出一阵急促的节奏,整个如墙而进的中华军阵列全体停住脚步,全体进行一次整队,然后再在海螺号声中集体前行。

整列前方有500名掷弹兵作为游兵,稀松散乱地分散行动,掩护炮队前行。

阵列前方的炮队因为加入了炮兵营的十门轻型野战炮,已经有十五门炮车在推着前进了。

中华军非常缓慢递前进,倒是给了岛津军排阵的时间。

岛津家的大将们,以及旗本武士、母衣武者、足轻组头等下级武士,铁砲队、弓手、长枪手等兵士们在中国人远程重炮的袭扰下,艰难地排兵布阵。

临近中午,中华军绵长的阵列终于到了距离岛津家本阵400步的地方。中华军全体阵列忽然停止住了,炮兵开始对准射程内的岛津军阵地开火了。在500-600米距离外,岛津军没有任何武器能够打到敌人,而中国人却可以好整以暇地开炮轰击。

十五门轻型野战炮由于使用了定装火药包,可以比朝鲜战场上的明朝zf军的大炮发射速度快五倍以上,平均两分钟之内可以发射三次。连续不断的炮弹将好不容易整好队的岛津军军阵打出一个个缺口,弄得锋矢阵支离破碎的。岛津军的老将们都在不断咒骂敌人的卑鄙无耻,一边竭尽全力调动自己的部队去补上阵地中出现的缺口。

剑道高手东乡重位从排列紧密的岛津忠恒侍卫中间挤过去,满头大汗地说:“主公,不能再等了,我们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在敌**铁炮面前白白地被打死,这是毫无意义的。发起猪突攻击吧,我愿意为前锋!”

尹峰带领五百名火枪手和自己的亲卫队作为预备队,在前方本阵后面200步处缓步走着。

他身边跟着传教士陆若汉、老将陈第、亲卫队长林跃、副队长黑人马加罗等人,义乌鸟铳兵哨队哨长罗全修已经回归本队,指挥作战去了。

身材高大、眼光敏锐的陆若汉忽然叫起来:“敌人开始冲锋了!”

只见岛津军阵地上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吼声,密密麻麻的岛津家丸十字旗帜同时动了起来。

第218章 鹿儿岛大捷

如同关原之战时一样,岛津军全体大喊着“萨摩武士底力见!”开始了最后决战-锋矢阵冲锋.所谓岛津军锋矢阵,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个打法:把一批长矛(战国最长的)亮起来,两边配合铁炮队,前面或者两翼加上骑兵队,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前锋张开呈箭头形状然后向前冲。

岛津军锋矢阵发动的同时,中华军右翼第二团团长麦德指挥的3个营,开始以最左边的营长大旗为中心,全阵列向左转。实jì

上,尹峰同时发令让左翼部队也开始向右回转,不过杂牌的义乌兵和外籍雇佣军缺少中华军的变阵训liàn

,战术动作一开始就发生了混乱,没有能跟上右翼的行动步伐。

锋矢阵前锋100名岛津家骑兵展开队形冲在主队前方50步处。而手端长达几米长矛的步兵毕竟不可能如空手那样飞奔,很快就和前队骑兵拉开了距离。

尹峰的部队按部就班,首先掷弹兵回归本阵,然后是35门大炮对进入射程的敌方骑兵发射了一轮霰弹,然后中央阵线的火枪手一齐上前十步,超越炮兵阵地,基本没有发生队形混乱的情况,接着就是2000杆火枪齐射,岛津军最后的100名骑兵全灭。

这是发生在短短半分钟内的事。

阵势已经发动,骑在马上的岛津忠恒已经没办法收拢部队了。

中华军已经用严整的阵型和良好的纪律、熟练的战术动作证明自己是一支强军。岛津忠恒看出了这一点,但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向前冲!

本来中华军全军应该形成一个倒八字型阵势,使得岛津军三面受到攻击。但是左翼的水手火枪队、义乌兵和外籍雇佣军由于没能跟上全军的节奏,结果中华军倒八字阵暂时少了左边一撇,但是4000杆燧发火枪的齐射给予了岛津军锋矢阵重大打击。

萨摩铁砲队的1000杆种子岛铁砲还是老式火绳枪,新式自来火铁砲都在琉球桦山久高的部队中。而且,这一千火绳枪虽然说是集中在队伍前方,但是铁炮手们并没有接受过集火射击的训liàn

,他们原来分属各家岛津家家臣所有,直属岛津忠恒的只有400人。所以,铁砲队根本无法压制住中国人的火枪齐射。

尹峰默默地听着前方震耳欲聋的射击声,大致估计了一下:己方射击五发子弹,敌方才有机会射击一发。他下令:“林跃,你带着卫队上去吧,加强正面的火力。”

林跃犹豫地看看他,又向临时作战部参谋库特雷上校投去闻讯的眼光。老军人点点头说:“这里还有第二团四营和黑人卫队,应该没有问题!”

林跃点点头,挥手大喊:“杀石曼子去啊!”

他带领着卫队的弟兄向前冲去,那些亲卫队的战士早就心痒难忍了,此刻都欢呼雀跃地奔向战场。

“杀石曼子!”的口号顿时传遍战场,中华军战士坚定地站立着,迎着敌方的枪弹和箭矢,冷静地装弹药、通条夯实、抽出通条、端枪射击……在来自左面前方两个方向的弹雨袭击下,整个锋矢阵冲击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进入到岛津军铁砲射程内后,陷入了停滞状态。

岛津军的铁砲手被迫在距离中华军阵地100步处陷入了与敌人原地对轰的状态。最勇猛的萨摩长枪手开始超越铁砲手,直接冲击正前方的中华军中央阵线。

中华军前线炮兵已经无法开炮,但是后方李魁奇炮兵阵地的重炮还能招呼他们,同时随着枪手队越来越接近中华军阵地,轰天炮的爆zhà

弹、掷弹兵的手雷越来越多地落在他们周围。

能够冲过爆zhà

的弹片,来到中华军阵前的萨摩枪兵寥寥无几,根本形不成威胁。他们冲开了中央阵线几处缺口,经过短暂的肉搏战后立kè

被无数刺刀扎死,缺口立kè

被补上。他们的长矛再长,但是稀稀拉拉的几根长矛是没法形成冲击力的。

这时,萨摩铁炮手从来没有经lì

过这种排队立正互相枪毙的作战,已经形不成队形了。

“敌人已经失去冲击的气势了,好了,我们胜券在握了!吹前进号!”尹峰在后面看了大喜,几乎忍不住自己也想冲上前去放几枪了。库特雷却保持着冷静:“船主阁下,日本人还有大量兵力在后面,还不能……”

尹峰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吧,再等等。罗全修是怎么搞得?左翼的兵力怎么还不调过来!”

罗全修此刻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拼命地催促部下整队。荷兰人安德烈也很着急,出于雇佣兵的职业道德,他并不想旁观战斗。他不顾一切指挥本部冲向了敌人锋矢阵左翼的腰部。他这一冲带动了水手火枪队的冲锋,结果中华军左翼部队不顾阵形,等于是对岛津军发起了冲锋。只有罗全修的本部义乌鸟铳兵还能保持纪律和队形,罗本人在队伍中急得直跳脚:“等一下!等一下……”

岛津忠恒眼见自己的兵马越来越少,心急如焚。本阵的铁砲头颖娃久虎捂着左臂伤口冲了过来:“主公,您快走吧,我们快被包围了!”

此刻,中华军右翼已经全线压上,一部分兵力已经延伸到岛津军的左翼后侧,接近甲突川了。

岛津忠恒用手中采配一挥:“什么话!我们还有机会战胜!维新斋义弘殿在关原战场上面对过更多的敌人!”

“可东军没有这么多的铁砲和爆zhà

火器!”铁砲头颖娃久虎急得顾不上客气了:“快走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敌人在我军右翼发起猪突攻击了!”有侍卫大喊起来。

安得列的雇佣军及水手队已经和岛津军右翼混战起来了。

这时,尹峰发觉了岛津军阵势的南方发生了混乱,知dào

一定是罗全修的部队开始攻击了,觉得时机已到,发出了前进命令。整条中华军阵线开始缓慢前进,一边前进一边射击。前方萨摩铁砲队吃不消那种直挺挺对射的战法,已经崩溃了,正在稀稀拉拉地后退。

剑道高手东乡重位从前方返回,着急地说:“主公,这是个机会,我们向南突击,冲破右翼的敌人,那里的敌人似乎缺乏铁砲火力支援。突pò

敌方后,从海岸线退回甲突川去!我将带队向敌军本阵冲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颖娃君,你带领铁砲队掩护主公转进!”

几名重臣都来劝说岛津忠恒暂时撤tuì

,岛津忠恒无奈地点点头。

尹峰的中央阵线已经距离岛津军只剩下50步的距离了。千百杆火枪连续不断地射击着,队形大致还是保持整齐,偶尔被拼死突击的萨摩武士打乱,但是总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忽然,500名高举十字纹的萨摩武士呐喊着“萨摩武士底力见!”冲出本阵,向中央阵线扑了过来。

中华军的战士们没想到岛津军还能发起冲锋,一时之间措手不及,没有及时转换为“急速射击”方式。五百名萨摩武士一往无前,冲过了轰天炮爆zhà

弹的火焰,冲过了手雷的弹幕,冲过了火枪子弹的阻击。由于现在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了,五百名萨摩武士竟然有400名活着闯入了中华军中央阵线。措手不及的中华军中央阵线顿时陷入了混战中。

尹峰吃惊不小,但是马上冷静下来。库特雷跳着脚喊着:“快,出动预备队!”

“不!”尹峰制止了他,对第二团四营营长说道:“原地列阵,上刺刀,准bèi

齐射!”

“马加罗兄弟,带上黑人弟兄在四营的弟兄后列阵,全体上刺刀!”他转头对库特雷说:“中央阵线已经乱了,预备队上去也只能是混战。”

前方,中央阵线已经被击穿了!

十字纹旗出现在了中华军阵线后方,但是中华军队形没有崩溃,被冲乱阵线的战士们以自己所属的哨、队、什为单位,拼死作战。虽然武功不如那些武士,肉搏中却并不太吃亏;因为他们并不是单打独斗,往往是三人一伙五个一群集体作战。每个萨摩武士几乎都得同时对付三五个中国战士。

岛津忠恒留下自己的大将旗帜在本阵中央,在颖娃久虎掩护下冲进了右翼混战的在战场,无论水手火枪队还是外籍雇佣军,都已经陷入混战顾不上观察战场了,所以岛津忠恒成功地从中华军阵线上突pò

到了海边。

不过,萨摩武士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海面上的中华联合公司舰队。

三艘飞字号巨舰和十余艘三桅炮舰总计150门大炮同时开火,密如雨点的炮弹落在了岛津忠恒的队伍中。他的战马在第一轮轰击中就被击倒,幸亏左右侍卫接住了他;冲在最前面的颖娃久虎被一发实心铁弹直接击中,粉身碎骨地去见天照大神了。

这时,在海岸边一直保持着纪律的义乌鸟铳兵在罗全修带领下,呐喊着“杀石曼子!”冲向了岛津忠恒仅剩的一百多号人。

战场另一边,突pò

中央阵线的萨摩武士向尹峰所在的预备队阵地扑来。剑道高手东乡重位起码砍死了二十名中华军战士,此刻冲在最前方,带领着最后100名武士大喊着:“东乡藤兵卫讨取海商众首领首级来也!”

尹峰等着他们冲到距离本队仅仅五十步的时候,才下令:“全体急速射!”

“呯呯呯!呯呯!”

五百名燧发火枪手用最快速度击发子弹,黑人卫队用力甩出无数枚手雷,阵地前方立kè

被惨叫声和爆zhà

声淹没。

尹峰回头问神情紧张的传教士陆若汉:“刚才那个领头的武士在喊什么?”

“他说他要砍你的头,应该是这个意思吧。”陆若汉见敌人已经被淹没在硝烟和火光中,长长舒了口气:“他好像自称是什么东乡藤兵卫,我在德川大人身边时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一名剑道高手。”

“剑道高手?”尹峰冷笑道:“那又如何?现在是火器时代了。”

东乡重位别名重治,是剑术流派示现流的流祖,北萨摩的土豪东乡家的支族,旧姓为濑户口,在史料中以濑户口藤兵卫这个名字出现。所谓萨摩示现流,据说东西方历史上都算是种特异剑法流派,萨摩示现流的战法,是与敌人交手时,先将剑高举在自己右肩上方,再向左下猛烈挥动劈下,对手如何攻击完全不理会;若对攻,示现流占有压倒性的力量与速度;若架隔,示现流会一气将对方的武器击下!实jì

上,在刚才中央阵线的混战中,不少中华军的士兵有很多都是因挡架不住东乡重位的一击,自己上了刺刀的火枪被对方的攻击弹向头部而败北的。但是,无论如何,剑道高手也是无法对抗子弹的。

等到林跃带人从前线赶回来的时候,预备队阵线前方已经尸横遍野,没有一个萨摩武士还能站立着了,在东乡重位的尸体上发xiàn

了几十发子弹。

此刻,右翼麦德部已经发起刺刀冲锋,呐喊着“杀石曼子!”冲向已经完全处在混乱中的岛津军,一举彻底击垮了岛津军锋矢阵。在最后冲锋中,黑人卫队也加入进去,鹿儿岛城西平原上,到处是“杀石曼子!”的呐喊声。

中华军全线出击,岛津军全面崩溃!

岛津忠恒在侍卫们拼死掩护下,仅仅带了三个人回到了甲突川右岸。他的本阵之中,“小返之五本枪”成员川上四郎兵卫、久保七兵卫跟着东乡重位发起最后的突击,全部阵亡。主将川上久朗在麦德所部冲锋时被刺刀扎死。

岛津军总计战死了2000人,受伤、被俘的800人,仅仅只有300人成功脱离战场,逃回了甲突川右岸。岛津义久的家臣猿渡元光,岛津忠恒的部将伊地知大平战死,家臣犬童赖安、肝付兼亮等人倒是逃脱了,不再理会岛津忠恒,带着仅剩的部下返回了自己居城。

桦山久米、北乡久元等人是锋矢阵前锋,冲锋一开始就被李魁奇的大炮打死。岛津忠恒很讨厌的岛津忠仍父子却成功逃跑了—这岛津家真的不愧号称是“逃跑的名家”啊!

第219章 大捷之后(一)

岛津家在战场上出了名的会跑,经常用回马枪杀追击者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萨摩武士真的是遭到了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什么“钓野伐”、锋矢阵都玩不转了。岛津忠恒在过了甲突川后,命令手下人抢在中华军之前烧掉了甲突川上的木桥。但是,他并不指望这几十米宽的小河能够挡住中华军。

而且,此刻南面颖娃街道方向已经烟火弥天,隐隐约约地传来枪声;中华军南路军已经逼近甲突川了。

岛津忠恒穿过城下町往北没走多久,就发xiàn

他连鹤丸城也回不去了。

为了鹿儿岛平原决战,鹤丸城守兵被抽调一空,只剩下50名足轻铁砲手守卫整座鹤丸城。在两军激战的时刻,罗阿泉带领150名特种营战士从东麓爬上城山,越过城山山脊,从背后偷袭了鹤丸城,一举夺下了这座空城,在大手门(主门)上竖起了蓝底中字旗。

岛津忠恒和逃出战场的岛津忠仍父子在鹤丸城下汇合,统计了一下人手,总共不过100多号家臣武士。

他们只好绕过鹤丸城,穿越城山向北跑,打算去日向、大藕等地召集人马,再行反攻。岛津忠恒的父亲岛津义久放qì

了居城,带领十几名手下跑到了大隅始羅郡之内的加治木,岛津义弘的隐居之处,急急忙忙商议着对策。

此战,中华军最后被东乡重位所部亡命突击打穿阵地时,所遭受的伤亡最重,大约有300多人被萨摩武士杀死,受伤的也有近300人。南线左翼部队由于和岛津军发生混战,水手火枪队和外籍雇佣兵总计战死了200多人,300多人受伤。包括南线的赵铁所部,鹿儿岛之战中华军总计亡600余人,受伤者近千。相比马尼拉城之战,这样的伤亡已经是很大了。

从萨摩半岛山区方向,擅长山地作战的台湾土著兵在颜思齐统领下一路北上,童子军使用火器打开了一座座岛津家的支城。岛津家很快就几乎完全丢失了自己的根据地萨摩半岛。岛津忠恒的伏見屋敷也被追击的麦德所部占领,杨大成、罗全修带领第一团三营和义乌鸟铳兵、外籍雇佣军扫荡了鹤丸城周边地区。尹峰很大方地把城下町安排给外籍雇佣军处理。

安德烈非常高兴,鹿儿岛大捷的当天夜里他就带人渡过甲突川进入城下町。鹿儿岛城顿时到处燃起了大火,正在加治屋武士居住区搜索残敌的中华军战士也推波助澜,对于那些负隅顽抗的武士居所毫不客气一把火烧掉。

外籍雇佣军忙了大半夜,收获根本不能让人满yì

。反而赵铁所部从半岛南部一路杀来,打破不少岛津家家臣支城,获得的战利品不少。

别看岛津家统管萨摩半岛已经300年,可是,不仅仅是岛津家的管辖下的民众,当时整个日本的一般老百姓都穷得很,除了少数商人,农民阶层完全没有任何积蓄可言,中下等武士的家中除了有一些上好的倭刀和盔甲外,也是很穷的,其家庭生活条件根本比不上同时期中国的一般城市居民。

只有高阶层武士家境富裕,可他们都住在自己家的居城或自家主子的居城内。鹿儿岛城的少数商人就是武士阶层的成员,这里不是堺城这样的商业自由港,对外贸易是在岛津家直接控zhì

下,是萨摩藩的重yào

经济收入。因此,外籍雇佣兵们在城下町的搜刮哦甚少,这事使得那些为钱作战的雇佣兵们恼火万丈,一气之下把城下町付之一炬。由于日本的城市建筑是木质建筑为主,这场大火延烧到了整个鹿儿岛城,使得武士居住区也遭了殃。

由于在鹿儿岛之战中遭到了重大伤亡,参与攻打武士居住区加治屋的水手火枪队也紧跟着放起火来。

尹峰已经进入了鹤丸城,当晚在天守阁下旁的岛津忠恒别居歇息。林跃急匆匆地跑来报gào

说鹿儿岛城大火四起,他只是懒洋洋地回答:“告sù

杨大成、罗全修他们,适可而止,给自己部队留下点居住的地方。”

麦德第二团的部队和颜思齐所部连夜追击岛津忠恒和岛津义久等人,最后在萨摩、日向、大隅交界处停了下来,并在三州交界的都城外设立临时营地,在雾岛山一带设立了一些警戒岗哨,派出特种营的捉生手四处打探情况。

鹿儿岛大捷之后第十天,罗阿泉派出的探子回来了。

“岛津忠恒到了哪里?”尹峰在鹤丸城的本丸询问那名探子。

“据抓获的那名萨摩藩代官说,也是去了加治木,和岛津家上两代的家主汇合了。我们潜入到加治木城下,询问过一些人,当地农民亲眼看到他只带了100多号人进城。”这名探子是带着向导—福建商人李大友一齐深入到加治木的。现在南九州一带完全处在无zf状态,根本无人理会这两个化妆成当地百姓模样的人。被抓获的那位文官就是山田政,这家伙很倒霉地在岛津忠恒逃跑时落了单,再次孤孤单单一个人跑路,结果在成山北麓被台湾土著兵抓获。

尹峰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日本台风季节已经到来,中华军如果滞留萨摩不走,最起码要等到十月份后刮起北风时才能返航台湾。他抬眼看看自己的是属下;颜思齐毫无优雅可言地躺在门口晒太阳,麦德、杨大成、罗阿泉把茶几当做凳子坐着,在商议着什么。

另一边的陈第很不舒服地站起身,伸伸腿脚。他年纪大了,非常不习惯在日本式榻榻米上起居;这该死的地方连坐得椅子都没有!这几天陈第可遭罪了,吃不好睡不好。

虽然中华军战胜了仇敌,但是全军上下却并不怎么高兴,因为偷袭台湾的直接责任人岛津家的主要成员全都逃跑了。而且,全军上下同时遭遇了水土不服的问题。最大的麻烦事遇上了粮草问题。虽然尹峰非常注重后勤,但是千里渡海作战,这粮道受海上风Lang影响,完全是没有把握的。还好当日占领种子岛时,岛津军在种子岛上本来为琉球作战准bèi

的大量的火药变成了尹峰部队的军火,还有萨摩藩为出征琉球部队准bèi

的大量粮食解决了中华军的一部分军火物资问题。

不过粮食不足始终是个问题,中华军人数近万,作战时期食量又大;本来应该早就到达的第二批船队还没消息,中华军为了节省自己船上的粮食储备,尹峰下令登陆部队尽量在本地搜刮粮食。攻占山川港以及占领指宿等其他萨摩藩支城时,中华军得到了大量本来要运往琉球的岛津军兵粮;占领鹤丸城时,也有大批岛津军兵粮被缴获。

问题是吃惯了大米饭、番薯、玉米加鱼干的中华军战士,对于日本式兵粮非常不习惯。

在那个时候,日本人还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一直要到江户时代才会被引入,战国时代更多的是一日两餐。

战国时期,普通杂兵们吃的都是些麦、粟、稗、芋等粗粮;武士们的伙食就要好些了,他们可以吃由糙米和蔬菜一起煮出来的菜饭,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够吃到白米;最后,也是最豪华的军粮,那是只有大名或高级武士才有资格吃的,里面一般都会包括有白米、蔬菜、鱼、贝、鸡肉等。

日本战国时代的兵粮,一般是用各种粗粮,可以长期贮藏,但放久了会结块变干变硬,使用的时候先用水来浸泡,将其泡软,合成烂粥,在加入食盐吃起来会有些味道。

当时一名日本足轻一天的口粮是:水1升、各种粗粮4.5合、盐1勺、味噌2勺。

味噌是调味品,由发酵过的大豆(黄豆)制成,主要为糊状。是一种调味料,也被用作为汤底。日本式味噌最早发源于中国或泰国西部,它与豆类通过霉菌繁殖而制得的豆板酱、黄豆酱、豆豉等很相似。据说,它是由唐朝鉴真和尚传到日本的,也有一种说法是通过朝鲜半岛传到日本。据说日本人的长寿就与经常食用味噌有关。可惜,这玩意不耐饿!

“妈的,这倭奴都是和尚吗,总是吃素,一点油水也没有!”少年李魁奇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很容易饿,此刻骂骂咧咧地走入院子。他是跟着一群水军军官进来的,这群人由麦大海领头,似乎正在争论者什么事。

尹峰抬起头:“什么事?第二批船有消息了吗?”

麦大海等人立正敬礼,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麦大海出前一步说:“山川港遭到了偷袭……”

尹峰一跃而起,站起身揉揉发酸的腿部:“见鬼,怎么回事?这日本国还有能够袭击我们中华军战舰的水军吗?损失如何?”

麦大海立正,抬起头正色道:“回大统领的话,港内船只没有损失,只是刚刚从琉球回来的海魂号被人跳帮攻击,遭到了火攻!”

尹峰跳了起来:“什么!海魂号被攻击?怎么搞得?对方是谁?”

“我们抓获了前来偷袭的三艘倭寇船只和船上的贼人,烧掉了其他十艘。海魂号上部帆桅结构被烧掉大半……”

尹峰真的恼火了,也顾不得麦大海是自己大舅子了,冲上前揪住他冷冷地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你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220章 大捷之后(二)

由于自己的疏忽,导致海魂号严重损毁,麦大海因此胀红了脸,羞愧难当地低下头:“这,这,海魂号是前天晚间到港的,我们的巡逻船队因为海面上刮大风,所以没有在港口外警戒,让敌人溜了进来.”

“那么难道海岸警戒哨也没有布置?为什么敌人的破船能够在风Lang中嵌潜入山川港?轻敌!轻敌!你们以为倭寇没有能够与我们相抗衡的军舰,所以就轻敌了!”尹峰对于海魂号的损伤十分心痛;这艘准飞剪船是他的心血所在,而且耗费了无数的金钱和人工。实jì

上由于质量要求太高,这艘海魂号返工过好几回。正因为对于这种飞剪船建造质量没有把握,海魂号建成之后,尹峰一直没有开工建造第二艘准飞剪船。

尹峰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失态,摇摇头叹口气:“好吧,事已至此,你回去后把详细情况汇报给曾瑞监军部。还有,前来偷袭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据我们的日本通事审问的结果,是属于村上水军的一部分船只。”

“什么,哪里来的村上水军?”尹峰吃了一惊:“村上水军?还有村上水军吗?倭寇的水军众已经解体了,村上这伙人不是已经成了毛利辉元的部下了吗?难道其他的大名的援军已经前来支援岛津家了?”

尹峰把目光投向罗阿泉,负责战场侦察的罗阿泉立kè

回答:“九州各大名都没有动静,我们的人没有发xiàn

九州北部有倭寇军队出动。”

“好吧!阿泉,迅速把你手下的特种营弟兄全都派出去,严密监视北九州大名的一举一动。带上那些愿意和我们合zuò

的当地人,注意安全。”

尹峰转回头,看着那些忐忑不安的水军军官们,苦笑着摇摇头说:“你们之中大多数人是从崖州起就开始跟着我的弟兄,我带着你们打过那么多胜仗,也经lì

过马尼拉城下的逃亡,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麦大海失职,我也有责任;我一直强调我们的水军在倭国海面上是无dí

的,可我们都忘了倭寇是多么狡猾的敌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麦大海想了想说:“我们审问的结果,袭击者是和萨摩藩石曼子家水军的合伙人,都是来往我国和倭国之间的海盗。他们的基地在长州,说是在本州岛西部。如果我们出动水军主力去打掉他们的基地,一定能震慑敌人。”

尹峰脑子里一震:“长州?长州藩?”

明治维新时期反对幕府统治的“萨长同盟”在尹峰穿越前的时代,可谓是闻名遐迩。历史上日本最大的海贼王——村上水军在丰臣秀吉颁布《海贼禁止令》后解体,大多投奔到小早川隆景手下,作为毛利氏的船手组番头。毛利元辉在关原之战后被削去封地,改易到了长州地方名叫萩的偏远之处,村上水军头目村上武吉、景亲跟着被授予周防大岛郡的俸禄并移住到那里。

这些水军和九州萨摩等地的倭寇海盗百余年来经常性袭击中国大陆沿海各地,如今因为毛利元辉封地减少、收获的降低,长州民少地瘠,实力不够,使得毛利氏不得不大量裁减家臣,属下的人民也逃亡了许多。村上水军没有了主家的经济来源支撑,只好改回老本行,想去中国大陆沿海做些无本钱的生意改善生活。

那些被中华军俘虏的水军众中有几个懂一点华语,是曾经去过闽粤沿海的“真倭”。在军情部特工帮zhù

下(这些特工经过林晓的衙役班头培训,对各种刑讯手段非常擅长),麦大海等人搞清了这帮人的来龙去脉。

原来村上水军和萨摩水军混在一起纯属巧合。当日中华军占领山川港时,在鹿儿岛湾东海岸游弋的几艘萨摩水军船只偷偷溜走了。他们在大偶半岛以东海面遇上了村上水军众的一伙人,萨摩人说服了村上水军,一齐前来偷袭山村港。无奈这帮倭寇海盗的打械船、斥候船缺乏火器,全靠人力跳帮拼杀来夺船,偷袭结果可想而知。

尹峰问道:“这些人本来打算去我们大明国沿海的吗?很好,留下几个懂得行船的船师、针师,他们熟悉日本国内的各条海路,留着以后为我们带路。其余的就随便处理吧,对了,海魂号带来了什么消息?”

“琉球岛的纪仔所带领的军队作战顺利,已经基本收复琉球岛南部地区。倭寇头目桦山久高带着俘虏的琉球国国主尚宁王等人退到了北部今归仁城,建筑了山城,好像打算持久作战。还有,第二批船队已经到达琉球那霸港,不日就可以到达这里。有几艘西洋船跟着一起来的,说是去长崎告状……”麦大海淡淡地说着。他是水军中最忠于尹峰的疍民水手一派的领头人,因此他还在为自己的失误懊悔:“船主,对长州藩的行动……”

尹峰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说:“不要着急,打击长州藩的行动,要看情况而定。等长崎告状的行动开始后再说……”

……

十日后,借着强劲的南风,第二批船队到达萨摩半岛山川港。上百艘各种船只浩浩荡荡开入港口,一时之间山川港内根本容不下这么多船,只好分出一半的船继xù

北上,在鹿儿岛港口停泊。

这次船队主要运来的是后勤物资,大量的食物和弹药,还运来了几十名骑兵团的重甲骑士。欢呼雀跃的中华军将士驱赶着大批本地倭人劳工来到港口,抓紧时间卸货。

这些天中华军扫荡了整个萨摩半岛,巩固了在半岛地方的军事统治,并且在萨摩半岛北部设立了一系列防御阵地。扫平萨摩各地的人物主要由麦德的第二团、台湾土著兵来进行。麦德的军团长年累月驻扎在台湾各地,平定台湾土著叛乱和骚扰,对于这种平定萨摩地方局势的战斗,可谓是熟门熟路、得心应手。而且,战国时期的日本实行彻底的兵农分离,普通农民百姓只管耕地养家,无权参与政治,武士阶层对他们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这个时代战争不断,农民们头上的主子走马灯一般地换来换去,早就习惯了。而且此刻日本也没有受到什么民族主义的影响,所以,中华军只要干掉某一地区的武士头目,一般老百姓就会非常顺从地表示臣服。倭人百姓对中华军的一切作为都表示顺从,真可谓是百依百顺,弄得尹峰以下的中华军将领们都不太好意思去欺负他们了。

麦德一开始还亲自带队去攻占那些岛津家武士的居城,但是不久就发xiàn

;一旦干掉了领头的武士,一般的倭人士兵和百姓立kè

就会表示出良好的服从性。相比麦德在台湾遇上的土著村社全民皆兵的“人民战争”场面,这萨摩半岛的老百姓就容易对付多了。

于是罗阿泉和他属下的神枪手被请去进行尹峰所谓的“斩首行动”。

一般是这样的情况:中华军的几百号人围住了某个小小武士家庄园,发起一些佯攻,然后让俘虏或通事官喊话之后,引出这家的武士主人,然后就由罗阿泉的神枪手处理掉;或者是在混战中找出首领的所在,然后让神枪手们来解决问题,一般只要头目完蛋了,这个地方的抵抗也就终结了;有时也会让投降中华军的农民带路,偷袭那些武士的藏身处,先除去这些武士头目,剩下的人也就作鸟兽散了。

大隅始羅郡的加治木城中,岛津家的几代当主整日愁容满面,焦虑不安。派往各地大名和德川幕府的求援信使已经出去二十天了,但是除了九州北部的大名有所反应外,幕府方面去时什么姿态也没有。延冈城、高桥和沃肥的伊藤家甚至有乘火打劫的倾向,只有熊本藩的加藤家派出使者明确回报说即将出兵援助。很明显,大家都在等幕府方面的反应。

这些天,云游僧人,猿乐师和小贩一类的人物纷纷前往萨摩藩鹿儿岛城。这些人实jì

上都是各个大明派出打探消息的忍者和密探。

中华军和台湾海商众的大名已经传遍九州。号称全日本最强步兵的萨摩岛津军仅仅在一次战都中就战死了2000多人,精锐的萨摩武士团死伤大半,这样的战绩就是在丰臣秀吉的“九州征伐”时都不曾发生过。

能把萨摩藩武士打得如此惨的中华联合公司具有何等实力,这是诸位大名和武士在吃惊之余都在绞尽脑汁思想的问题。

就在这时,另一件大事震动了德川幕府和全日本的各大名。

长崎奉行接到了中国明朝、荷兰东印度公司、葡萄牙、英国、暹罗等各国商人联名递交给德川幕府的状纸;状告萨摩岛津家、仙台伊达家无故屠杀台湾各国商人,烧毁各国运往日本的商品货物无数。

德川幕府在现阶段还没有完全控zhì

全日本,大阪城的丰臣家还在蠢蠢欲动;德川家康需yào

海外的商品贸易为他提供资金,需yào

外国人把大炮卖给他。所以,德川家康现在是绝对不可能断绝和海外各国来往的。况且事情还牵涉到明朝海商,这事搞不好会使德川家康和明朝发生政治上的冲突—虽然德川家康并不认为明朝皇帝会为商人、渔民出头,但是台湾事件会影响中国商人来日本进行贸易的积极性,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221章 大捷之后(三)

日本通陆若汉陪同尹峰站立在鹤丸城大手门的上方,看着城门内来往的日本老百姓.甲突川河岸边,一大群当地百姓正在被驱赶着往城山上搬运各种材料,他们在外籍雇佣兵中的荷兰籍筑城工程师监督下,正在城山上建筑起一座炮台堡垒。

鹤丸城内,义乌鸟铳兵们正在监督几千的倭人百姓做搬运工,把鹤丸城内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往鹿儿岛港口搬运,准bèi

装上中华公司的运输船运回台湾。岛津家百年的积蓄几乎被搬空了,除了各种军械盔甲、金银财宝外,有为数五千以上的各种倭刀算是一笔横财了,要知dào

倭刀在明朝时期的中国是很畅销的,一把好的倭刀有价值上千两银子的,而岛津家收藏的倭刀大多是精品。

在已经被烧成白地的城下町方向,一大群当地百姓在中华军棍棒驱使下,正在修筑道路。这是一条从山川港到鹿儿岛的沿海大路。尹峰打算把鹿儿岛和山川港紧密联系起来,一旦日本军队发起反恐,中华军需yào

迅速从鹤丸城撤tuì

,这条路就可让大队人马迅速从鹿儿岛机动到山川港。

尹峰感慨地说:“瞧瞧这些倭人百姓,还是很能吃苦的。每日吃两餐杂粮饭团,一点油水也没有,还只能吃个半饱,只有很低的报酬,照样勤勤恳恳地干活。这样的事要是放在台湾或者福建,咱们中国老百姓早就会有人揭竿而起造反了。多好的老百姓啊!”

陆若汉在一边听了,脑门子上一头的汗。

尹峰没有回头,淡淡地一笑道:“陆先生,你大约会说:我这是在虐待这些日本百姓吧?”

陆若汉赶紧摇头:“千户大人,哦,船主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对待当地人,似乎对你的统治没有好处。”

尹峰笑了笑:“您错了,陆先生。我如果不这样对待他们,这些倭人百姓才会惶惶不安呢。至少我让他们干活是给报酬的,那些日本大名征发农民干活还要他们自己带吃的。而且,我并不想统治南九州这块地方。这毕竟是日本国的土地,长期占领下去会惹怒德川幕府;我们中华联合公司毕竟还没有和整个日本国全面对抗的实力,在海上我们掌握了制海权,但是毕竟我们没有能力封锁整个日本沿海海岸线。我现在在等德川家康和幕府的反应,如果他们要谈判,那就和他们谈;如果要开战,我们就走;当然,走之前要把南九州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还得给幕府留下深刻的记忆。”

陆若汉一头雾水:“留下深刻记忆?”

“日本人是崇拜强者的民族,他们在强者面前绝对温顺。所以,一旦德川幕府打算和我们完全决裂,我们的三艘巨舰就会给他们留下点纪念……当然,我不希望会这样,毕竟我来到萨摩,只是想找萨摩岛津家复仇而已,这个目的已经达到大半了。”

尹峰说着,拿起望远镜向鹿儿岛港对面的樱岛看去:“这里到处是火山,硫磺储量丰富,难怪岛津家的火药是全日本最精良的。在最后的和谈协议上,我要加上一条:如果岛津家没钱赔偿台湾的财产损失,就让他们每年替我们挖硫磺矿。”

陆若汉心想:岛津家多年积累的财富都快被你搬空了,他们哪还有钱啊?

尹峰初步拟定的和谈条件还有一条比较受广大中华军战士的欢迎;那就是要岛津家提供大量妇女抵债。实jì

上,在鹿儿岛港口已经竖起了横幅,开始面向当地普通百姓征召愿意去台湾的劳工和妇女了。

在萨摩藩百姓的传说中,台湾可是富得流油、到处是金银的所在,虽然日本百姓没几个认字,但是临时指派负责此事的曾瑞雇佣了一批鹿儿岛的商人、小贩、Lang人,让他们四处去招揽萨摩藩的农民百姓。因此,南九州各地农民非常踊跃地前来报名。

短时间内,鹿儿岛港口的中华军劳工招募处就人满为患了。

日本农民也是和中国农民一样的实用主义者,他们看到中华军虽然凶狠但不凶残;打破城池后也就杀死那些负隅顽抗的武士们,一般老百姓只要老老实实屈服了,中华军也不会滥杀无辜—当然,偶尔误杀几个人那也是难免的。这可比日本军队在朝鲜半岛上一遇抵抗,就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屠杀好的太多了。

由此,南九州的日本农民陆续来到鹿儿岛港口报名应募,包括了大批日本女人。

曾瑞这些天组织招募工作,忙得脚打后脑勺,连续几天几夜睡眠不足。

这些天九州岛台风过境,鹿儿岛也大雨连绵,但是前来应募的日本贫苦农民还是有近千人。负责招募现场安全保卫工作的飞豹号水手长林水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走进原岛津家的港口奉行,现在的中华军港口管理处,大声说道:“诸位大爷,我可不干了,这鬼天气实在让人受不了,我宁愿回船上去干活。”

屋内有几个人正在伏案工作,当中一人正是曾家老六,老营监军部主管曾瑞。另外两个人都是临时从尹峰的老营总部抽调来协助工作的,正是书记员陈东和参谋部实习参谋陈大皋-俞咨皋。

“水哥辛苦了!”曾瑞笑嘻嘻地站起来给林水生端茶,林水手赶紧立正敬礼,恭敬地接过茶水。曾瑞道:“船主有令,第一批返航的船队要装上5000名倭人劳工和女人,现在还差1000多,你还得辛苦一下。”曾瑞感染了尹峰平易近人的性格,而且从不以自己和尹峰的关系而自傲,虽然本职工作铁面无私,但在中华军中口碑还不错。

陈东立kè

也抱怨起来:“曾六爷,这倭人百姓没有姓只有名,什么八郎、三郎,大平、小平,同名的人太多了,实在不好管理啊!”

曾瑞点点头说:“是啊,我也在考lǜ

这个问题。要不这样,我们把这些倭人百姓全编上号码,一号、二号,到时就叫号码来认人,这样应该会方便一点……”

这时码头区传来一阵喧哗,一名水手笑嘻嘻地从门口进来:“禀告监军主管大人,女人们到了!”

一大群破衣烂衫的女人聚集在雨中的码头上,显得乱哄哄地。

曾瑞、陈东、俞咨皋、林水生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好半天功夫,曾瑞一把揪住立在他面前不断弯腰鞠躬的一名倭人,恼火地说:“川上今元,你小子糊弄我吗?你把这些老太婆、大妈大婶弄来干什么?我要得是没有结婚的年轻女人!”

一边站着的中华公司日语通事没好气地把曾瑞的话翻译了过去。那名川上今元是鹿儿岛大商人,也是岛津家的御用商人,岛津家分支川上家的家臣。他虽然才30来岁,却已经跟着朱印船去过南洋各地多次了。

川上点头哈腰地用生硬的华语回答:“您误会了,这些女人年纪不大,虽然有过男人,不过他们的男人已经死了……”

曾瑞满脑门子黑线:“什么,你给我找来几百名寡妇?”

这年头日本还没流行什么贞洁观念,历史上要等到明朝遗民朱舜水把理学思想在日本推广后,才有贞洁一说。

不过,在场的中国人可不能接受,俞咨皋跳起来大骂:“这是在糊弄我们!难道这萨摩藩就找不出一个没结婚的女人吗?而且,这些女人也太难看了吧!”

曾瑞忽然想起尹峰曾经说过的一些萨摩逸事,满脸晦气地说:“你们看,这些人女人只是穿着太老气,好像有几个年轻的。不过,这样糊弄我们中华军,这还是无法容忍的!来人,把这位川上先生的全家都押到船上去,送回台北煤矿做苦工……”

川上今元泄了气,跪下连连磕头道:“大人不要发怒,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给您找来年轻的女人!”

曾瑞这个汗啊:我要这么多女人干嘛?他板着脸道:“这些女人中年纪超过二十的,你统统给我带回去,哪儿来得回哪儿去!下一回如果被我发xiàn

还有超过二十岁的女人,或者长得难看的,我就把你送到婆罗洲金矿去做苦力!”

在萨摩藩领地,武士们因为身上流着隼人族(高山族,九州宫崎县的日向人则是隼人族的直系后代)的血,萨摩人相当容易激动,这种气质,正好为萨摩藩青少年武士训liàn

制度所利用,使萨摩藩的战斗力直到明治年间还没有丝毫的衰退。青少年训liàn

制度一般由七、八岁的萨摩武士开始,萨州武士在这时一般就有二十四,五岁的妻子了(病态的结婚制度),而且还能多妻多妾,这些武士从少年时代就开始天天在自己家中进行武力训liàn

,那些最勇敢、最气节的少年,则被视为所在乡的象征来夸耀。

因为萨摩人普遍早婚,因此这些寡妇就显得老了。而且,不愿离开萨摩本土的日本老百姓还也不太愿意自己家女人远嫁海外,想要留着嫁给武士们。而且,在曾瑞为找不到漂亮年轻的日本女人发愁时,远在琉球的陈衷纪正在陷入艰苦的攻坚战中。

第222章 大捷之后(四)

打从第二批船队到达鹿儿岛后,由于连续多日的台风,九州和琉球之间的航路断绝,尹峰已经很久没有得到琉球岛上陈衷纪的消息了.海魂号正在维修,也没法出航,所以中华联合公司远征军的萨摩和琉球这两支部队之间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消息来往了。

尹峰虽然着急,但也不是很担心;凭借陈衷纪的能力和他手头的兵力,让桦山久高翻盘的可能性很小。这些天他到处征召萨摩藩境内的华人华侨,居然被他找到了100多名中国明朝移民。

仅仅在萨摩藩这样日本国比较偏僻的地方就有这么多中国人,尹峰不禁感慨:后世有名言说:有阳光的地方就有中国人!这句话确实是真理。

这些人中有商人,来自浙江、福建和广东等地,以福建商人李大友为首,而李大友就是中华军远征萨摩的向导;另外更多的是倭寇从中国沿海掠来的大量普通明朝百姓,在当地从事各种技术活,其中江西籍的许氏家族有十余人,人数最多。

许家在萨摩居住有四十多年了,是在嘉靖年间被倭寇虏去的江西吉安人,家主叫许仪,在萨摩开业行医四十余年了,是岛津家的御用中医大夫。

许仪已经七十多岁了,子女都是到日本后娶了当地女子后生的。他身在异乡心怀故国,当年得知丰臣秀吉企图出兵侵朝伐明的消息后,立即派其弟子朱均旺设法给福建巡抚赵参鲁送去一封信,告知丰臣秀吉正在备战,于明年春有出兵朝鲜和伐明之意。可惜当时的明朝zf对于朝鲜、日本和硫球三方面送来的消息,除命兵部移文朝鲜询问一下外,只向沿海哨卡下了道注意海防的命令,没有进行任何军事上的准bèi



尹峰是为了维修“海魂号”而征召当地华人工匠的,因为根据被俘的山田政说:岛津家出海贸易的朱印船都是由中国工匠建造的。

当地华人在岛津家迅速失败之后,除了商人以外,全都躲在自家家中没有出来,甚至在中华军大规模征募人手干活的时候,他们也不愿意出来。

尹峰对此很纳闷,后来在鹤丸城内找到许仪之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商人们知dào

中华联合公司,但是那些分散在萨摩各地的中国侨民并不了解中华军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倭寇虏来的人口,为日本主子干活,半奴隶半平民,消息蔽塞,都把中华军当做了中国沿海的海盗。当年就是这些中国海盗团伙联手倭寇把他们从家乡掠来的,所以他们不信任“中国海盗”,而且也很担心一旦岛津家返回后,会因为他们给“中国海盗”干活而报复他们。

这些可怜的明朝百姓心目中,官府才是正统,虽然朝廷并不把他们当回事。

尹峰在老医生许仪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还给他看了自己拥有的朝廷颁发的台湾巡检司大印和千户头衔,这才取得了许仪的信任。在许仪站出来支持中华军后,大量的中国侨民都开始出头露面了,尹峰也顺利征召到了十多名船匠。

海魂号的上部桅杆帆缆结构损坏严重,中华军船队自带的船匠在萨摩藩的中国船匠帮zhù

下,从岛津家的仓库内找到了大量木材,加上岛津家用来制造倭刀的铁料,总算在十多天时间内大致完成了海魂号的修复工作。

不过,仅仅是修好了前后两根桅杆,中桅的损坏最严重,在萨摩藩境内实在是没法修了。

颜思齐带领自己的150名学生军和100名台湾土著兵上了只能勉强行驶的海魂号,在五艘双桅福船保护下由山川港出发,南下琉球岛。

临行前尹峰嘱咐他:“……告sù

纪仔,我给他的密令可以实施了。”

六天后,颜思齐的人马在琉球本岛今归仁城北方海面的的古宇利岛与水军副统领范涛的巡逻船只会师。翌日﹐颜思齐带领的增援琉球部队在今归仁城下的运天港登陆,陈衷纪手下的监军官曾希任带人在海岸上迎接他的到来。

两人曾在中华商馆并肩作战,已经非常熟悉了。曾希任用力抓拍着颜思齐肩膀,大笑道:“振泉老弟,我们这里已经接到飞鸽传书,鹿儿岛大捷啊!怎么样,小老弟杀了几个倭寇小鬼子?”

颜思齐立正,向曾希任正经八百敬礼,然后才嬉笑道:“哪里哪里,鹿儿岛战役我没能赶上,尽干些平定地方骚乱的活。没办法啊!”

他正色道:“纪仔在哪里?船主有话交代给他……”

陈衷纪在收复那霸、首里等琉球南方各地后,却在今归仁城下遭到了岛津军坚决的抵抗。在中华军登陆那霸后,在王子尚丰和祝女水花影的全力鼓动下,原来投降倭寇的琉球军开始陆陆续续扯起反正的大旗,主动前来支援中华军。陈衷纪在几天内就聚集起了总算五六千人的部队,兵临首里城下。眼见情势突变,岛津军主动放qì

了首里等南部地区,且战且退,十二天后,裹胁了所有的琉球王室成员退守到了今归仁山城。

桦山久高派出伊集院久元死守浦添城殿后。陈衷纪手下只有1500名中华军成员是拥有火器的战士,其余琉球王家卫队成员全是冷兵器作战,而且由于三司官郑迥也被裹胁到了今归仁城,琉球部队缺乏统一领导、组织混乱、战斗力低下,因此中华、琉球联军在浦添城下白白耗费了半个月时间,付出了几百条人命。桦山久高就靠争取到的这一个月时间筑成了今归仁山城。

桦山久高实jì

上在第一次总攻中华商馆失败后就开始建筑今归仁山城了。总计花了两个月,驱使几万琉球苦力,在原有的今归仁城基础上建筑成了一座新的日式山城。采自周围山地的石材和随行的“穴太众”匠师使得这座山城易守难攻,完全不是陈衷纪手下1800名中华军战士所能攻占的。近江国的“穴太众”,是战国时代各地大名争相筑城时兴起的建筑工匠集团,以建筑石亘而闻名,在战国时期被誉为贵重的宝物,各地的大名在兴建城镇时都雇用之,而且谁都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今归仁山城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即使陈衷纪征用几千琉球百姓把36磅重炮运到城下,直接轰击城墙也无济于事。

日本战国时期的石垣城堡对付当时的火炮还是有一定抵抗能力的,日式城堡在大炮面前最大弱点在于高大的天守阁;在大炮面前,这种木结构为主的玩意中看不中用,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好在日本战国时代火器是畸形发展的,铁砲(火枪)的发明创造在当时全世界范围内都算是先进的;大炮的发展则十分落后,几乎约等于无。所以,各地大名的天守阁还是越造越多、越来越高大。

而今归仁城原有的门楼、箭楼等高大建筑在岛津军占领时期全被烧掉了,现在反而成了新的今归仁山城防御体系上的优点了:中华军虽然有几十门重炮,但是面对厚重高大的石质城墙,每日只是在Lang费炮弹,一发重磅实心炮弹打在城墙上,最多打下一些石质粉未出现一个印子。

颜思齐带领增援部队来到今归仁山城附近时,陈衷纪正在指挥部队攻城。

在炮火掩护下,琉球军在后、中华军火枪手在前,沿着崎岖狭窄的山道冲向城墙。当炮火停止时,城头的岛津军站起身和中华军火枪手对射。琉球王家卫队开始冲锋,抬着云梯扑到城下。但是城头上打下无数滚木雷石,还有点燃了的火药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琉球军抛下云梯纷纷退回本阵,中华军也只好后退,连蚁附攻城的场景都没出现。

颜思齐摇头道:“这样子攻城,猴年马月才能攻下啊!”

陈衷纪回头一看,惊喜交加:“振泉兄!你回来了!太好了!”

颜思齐嘻嘻一笑:“纪仔,这算什么攻城,你这是Lang费时间。”

“没办法,前几日我军和琉球军联手猛攻了几次,伤亡实在太大,如今琉球人士气低落,全无战意,我也不想我们的人死伤太大,只能是这样了。城内的萨摩岛津家可战之兵大约还有2000人,弹药似乎还有不少,粮草也在当地搜刮了不少,如此长围久困没有几个月,难以见分晓的。”

颜思齐忽然正色道:“我回来琉球之前,船主让我带话给你,说是:密令可以实施了!”

陈衷纪脸色一沉,低头不语。颜思齐好奇地抽过去说:“纪仔老弟,到底是什么密令?”

陈衷纪苦笑着抬起头,看着远处笼罩在硝烟中的今归仁城,用一种奇怪地腔调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船主的密令在他离开琉球时就交给我了,……看样子,他是着急了。别提这个了,说说萨摩岛津家的事吧?长崎的六国联名告状一事怎么样了?”

第223章 大捷之后(五)

颜思齐摇摇头:“倭人还没有对六国诉状作出反应,也没有对萨摩岛津家被打败一事作出任何反应,船主和几位主管大哥都很奇怪.下一步该如何走,船主可能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只是我不太清楚。我到了倭人的地头,就一直在忙着攻打各种城寨,平定各地武士的反抗……”

陈衷纪点点头:“这么说来,船主确实是着急了,他想早点解决琉球的岛津军,以便在下一步的行动中能掌握更多的筹码。”

颜思齐疑惑地问:“难道你知dào

了船主下一步会如何做?”

“这个我怎么知dào

?”陈衷纪赶紧摇头否认:“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琉球岛上的萨摩人。船主你过来,一定不会就是让你带了这一句话而来的吧?快说,你到底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300支燃烧型霹雳火箭,300支爆zhà

型霹雳火箭,还有从萨摩人这里搞来的一批火药和桐油。同时,还带来了一张图纸,还有兵器研究部派出的工匠。”颜思齐把一张图纸递交给陈衷纪。纪仔展开一看,惊呼一声:“抛石机?”

……

同一时刻,长崎的中华联合公司商馆总管许心素把一封密信递交给了幕吏晓岚右卫门之介。这是在长崎奉行所的密室之内,周围各处要害全是德川家康直属武士在警戒,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大厅内的荷兰、葡萄牙、英国、法国、暹罗等商务代表及外交使者都在等待着本次六国联合控诉萨摩藩暴行的代表许心素和幕府代表直接谈判的结果。

许心素已经成为了董事会成员,和他以前的老大李旦-现在的李丽华平起平坐了。他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尹峰虽然对他很信任,委托他管理大明内地十三省的华兴联号业务,但是同时也指派了曾家的人成为他的会计总管;同时,华兴钱号和钱庄的业务也已经转由韩家的人掌管了。

尹峰是个注重实jì

的人,并不注重员工手下的人际关系而注重实jì

能力,许心素知dào

自己要在公司董事会内取得更大权力,就得干出更多的成绩。本来,前往日本国告状一事是韩京的任务,许心素以自己到过日本为理由硬是抢了过来。

如今,他花了大笔的钱贿赂幕府的长崎奉行官,得到这一个和幕府代理人直接会谈的机会。六国诉状递交后,德川幕府方面一直没有反应,许久才派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幕吏前来接触六国代表,明显是想以拖。

许心素依足了日本式礼节叩拜了幕吏晓岚之介:“我家主公,中华公司大东家,大明朝廷的千户官,台湾巡检司尹峰尹大人曾经说过:大将军是他毕生最佩服的人。我家主公攻打萨摩藩,并不是和日本国开战,而只是和岛津家有仇而已,和德川家无关。”

幕吏晓岚之介原来是京都地方的小小捕吏,后来机缘巧合下为德川家康看中,收入门下办事。晓岚之介如今四十多岁年纪,常年为德川家对外贸易事务奔波各地,熟悉汉语、葡萄牙语。他立kè

回应道:“可是,你们毕竟侵入的是日本国的领土,如何能说是与我幕府无关?”

许心素一笑,低头再次鞠躬道:“如此说来,萨摩岛津家攻打我大明领土台湾,难道是大将军要和我大明朝廷再次开战?如此,我家大人按此说法具奏朝廷,那么攻打萨摩的就会是大明水军了。”

晓岚之介为之语塞,不过却立kè

面不改色地笑道:“萨摩岛津家并不能代表我家大将军阁下的旨意……这么说来,你家主公并无抢占萨摩土地之意?”

“我们只要求岛津家和仙台藩伊达家作出赔偿,我们台湾各国商人的损失他们必须赔偿。另外,我家主公的正妻是因为萨摩人的袭击而死的,所以岛津家必须有一个本家亲族的人以命抵命。除此之外,我家主公别无所求。当然,我们中华公司一家的意思不能代替了所有六国商人的意见,……”

晓岚之介摇摇头道:“不过,如今你们中华公司是和日本贸易的海外商家中,最具实力的一个。无论如何,你们兵临九州岛,这还是损害了我家征夷大将军的面子的,毕竟大将军是全日本国的守护。”

“这和大将军无关,我家主公说了;只要大将军私下里默认我们和岛津家签订的任何条约文本,表面上大将军的言词如何激烈,我们都能理解。而且,我们可以出面去和其他五国商人谈妥赔偿协议,让他们满yì

也让大将军满yì

……”许心素指指那封密信说:“有关拟议中的和平协约条款,这封密信中已经写明。我们不会侵犯任何一个大将军属下亲藩谱代大名的利益,我们只对付那些明里暗里反对德川幕府的大名势力,比如萨摩岛津家、长州毛利家……。”

“毛利家?”晓岚之介睁大了眼睛。

许心素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刚刚得到消息,毛利家所属的村上水军余部袭击了我方船只。我家主公授权与我在此宣bù

:我中华联合公司-台湾海商众登陆大军,仅以复仇为宗旨,绝不会有一兵一卒出现在萨摩岛津家属地以外的地方。但是我方水军要保护航路,绝不许任何人威胁到我军后勤路线的,所以,我方水军可能会出现在萨摩藩范围以外的地方,但是绝不会有一兵一卒登陆上岸。”

晓岚之介很不舒服地摇摇头:“这,这是一种威胁吗?”

“哈哈,我们本来就是海商,当然特别注重海上航路的安全。而且,我们可以拥有的巨大战舰,我想全日本国的水军都是无法对付得吧!”

许心素感到这样手都有着大把好牌的谈判,谈起来真是神清气爽,真是应该多来几次。

对日本国内情的了解,全中华公司也就是尹峰算第一位了;事先尹峰给他讲解过日本国情,也有给他的命令,要求他不要过于咄咄逼人,因此他再次俯身叩拜后说:“可能就在眼下这个时候,我们的舰队已经在袭击长州了。”

晓岚之介直起身子,做过捕吏的他眼神敏锐地扫视了一下许心素,知dào

他并未说谎话,一怒之下站起身:“放肆!你们实在欺人太甚!难道说,我全日本国的力量,还能怕了你们台湾海商众不成?”

许心素俯身低头,暗地里冷笑道:“大人请息怒,我们袭击长州藩毛利家也是出于无奈,谁让他们和岛津家联手反对我们呢?”

“毛利家和岛津家联手?”晓岚之介的眼神越来越尖锐。

“是的,毛利家村上水军联合岛津家袭击了山川港,所以我们才会去打击长州。我家主公无意与大将军以及日本国对抗,我已经再三说明了。话又说回来,您家大将军真的就能代表全日本吗?”

晓岚之介冷静下来,坐回原位,冷冷地说:“大将军是天皇陛下亲封的征夷大将军,当然是代表全日本的。”

“呵呵,实话告sù

您,大阪城有人来我们这里,要求购买大铁炮……”

“谁!谁!是谁!”晓岚之介连连追问:“你们不能把任何武器买给大阪……”他立kè

又冷静下来,平静地说:“好吧,你们打完长州后,不会上岸登陆吗?”

许心素心里还是很佩服面前这个瘦小的矮个子的,这么快就能冷静下来;现在是最后的讨价还价了。大阪丰臣家是德川幕府的软肋,暗示大阪方面正在和中华军联系,这是一招必杀技。

“我们摧毁长州毛利家所有水军后,绝对不会上岸。”

“那么,从此后,你们仅仅要求岛津家和伊达家作出经济赔偿?”

“岛津家必须派出一人为我家主公妻子抵命。以后,我们中华海商众将把最好的货物运到日本……“许心素俯身低头,做足了谦恭有礼的表演。

晓岚之介当然知dào

这种表面谦恭背后的实质内容,不过秉承着东方文化传统,他没有直接揭穿:“那么,这一切条件都满足你们后,你们将退出日本国萨摩州的土地,返回台湾?”

“当然!”

晓岚之介点点头,展开手中纸扇,冷冷笑道:“我将返回骏府,禀告大将军。不过,我可以事先告sù

你一些事:我来此地之前,大将军给九州诸大名发布了‘进取收复萨摩州’的命令。”

这一下,许心素大吃了一惊:“什么,这……”

“我们还没有达成协议,对吧?大将军必须作出符合他身份的举动,否则就是失职。所以,你们在萨摩的人马,最好能够守住现有的地盘,要不就赶紧撤tuì

吧!在我得到大将军明确命令回到这里之前,你们最好能够体现出诚意。”

许心素站起身,用中国式拱手礼回答说:“我们等待您的消息;在这之前,我们将信守承诺。”

长崎谈判的同一日,中华军水军舰队兵临长州下关一带海面。总计有三艘飞字号巨舰,十艘三桅福船炮舰,二十艘双桅福船型辅助战船。在长州藩还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之际,麦大海下令全舰队开火。

一刹那间,炮声轰鸣不止,千百发炮弹如同骤雨,射向田之浦、串崎岬等长州藩海岸守卫据点。有着各国商人和耶稣会传教士们的详细资料,中华军队长州藩的防卫了如指掌。

第223章 大捷之后(五)

颜思齐摇摇头:“倭人还没有对六国诉状作出反应,也没有对萨摩岛津家被打败一事作出任何反应,船主和几位主管大哥都很奇怪.下一步该如何走,船主可能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只是我不太清楚。我到了倭人的地头,就一直在忙着攻打各种城寨,平定各地武士的反抗……”

陈衷纪点点头:“这么说来,船主确实是着急了,他想早点解决琉球的岛津军,以便在下一步的行动中能掌握更多的筹码。”

颜思齐疑惑地问:“难道你知dào

了船主下一步会如何做?”

“这个我怎么知dào

?”陈衷纪赶紧摇头否认:“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琉球岛上的萨摩人。船主你过来,一定不会就是让你带了这一句话而来的吧?快说,你到底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300支燃烧型霹雳火箭,300支爆zhà

型霹雳火箭,还有从萨摩人这里搞来的一批火药和桐油。同时,还带来了一张图纸,还有兵器研究部派出的工匠。”颜思齐把一张图纸递交给陈衷纪。纪仔展开一看,惊呼一声:“抛石机?”

……

同一时刻,长崎的中华联合公司商馆总管许心素把一封密信递交给了幕吏晓岚右卫门之介。这是在长崎奉行所的密室之内,周围各处要害全是德川家康直属武士在警戒,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大厅内的荷兰、葡萄牙、英国、法国、暹罗等商务代表及外交使者都在等待着本次六国联合控诉萨摩藩暴行的代表许心素和幕府代表直接谈判的结果。

许心素已经成为了董事会成员,和他以前的老大李旦-现在的李丽华平起平坐了。他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尹峰虽然对他很信任,委托他管理大明内地十三省的华兴联号业务,但是同时也指派了曾家的人成为他的会计总管;同时,华兴钱号和钱庄的业务也已经转由韩家的人掌管了。

尹峰是个注重实jì

的人,并不注重员工手下的人际关系而注重实jì

能力,许心素知dào

自己要在公司董事会内取得更大权力,就得干出更多的成绩。本来,前往日本国告状一事是韩京的任务,许心素以自己到过日本为理由硬是抢了过来。

如今,他花了大笔的钱贿赂幕府的长崎奉行官,得到这一个和幕府代理人直接会谈的机会。六国诉状递交后,德川幕府方面一直没有反应,许久才派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幕吏前来接触六国代表,明显是想以拖。

许心素依足了日本式礼节叩拜了幕吏晓岚之介:“我家主公,中华公司大东家,大明朝廷的千户官,台湾巡检司尹峰尹大人曾经说过:大将军是他毕生最佩服的人。我家主公攻打萨摩藩,并不是和日本国开战,而只是和岛津家有仇而已,和德川家无关。”

幕吏晓岚之介原来是京都地方的小小捕吏,后来机缘巧合下为德川家康看中,收入门下办事。晓岚之介如今四十多岁年纪,常年为德川家对外贸易事务奔波各地,熟悉汉语、葡萄牙语。他立kè

回应道:“可是,你们毕竟侵入的是日本国的领土,如何能说是与我幕府无关?”

许心素一笑,低头再次鞠躬道:“如此说来,萨摩岛津家攻打我大明领土台湾,难道是大将军要和我大明朝廷再次开战?如此,我家大人按此说法具奏朝廷,那么攻打萨摩的就会是大明水军了。”

晓岚之介为之语塞,不过却立kè

面不改色地笑道:“萨摩岛津家并不能代表我家大将军阁下的旨意……这么说来,你家主公并无抢占萨摩土地之意?”

“我们只要求岛津家和仙台藩伊达家作出赔偿,我们台湾各国商人的损失他们必须赔偿。另外,我家主公的正妻是因为萨摩人的袭击而死的,所以岛津家必须有一个本家亲族的人以命抵命。除此之外,我家主公别无所求。当然,我们中华公司一家的意思不能代替了所有六国商人的意见,……”

晓岚之介摇摇头道:“不过,如今你们中华公司是和日本贸易的海外商家中,最具实力的一个。无论如何,你们兵临九州岛,这还是损害了我家征夷大将军的面子的,毕竟大将军是全日本国的守护。”

“这和大将军无关,我家主公说了;只要大将军私下里默认我们和岛津家签订的任何条约文本,表面上大将军的言词如何激烈,我们都能理解。而且,我们可以出面去和其他五国商人谈妥赔偿协议,让他们满yì

也让大将军满yì

……”许心素指指那封密信说:“有关拟议中的和平协约条款,这封密信中已经写明。我们不会侵犯任何一个大将军属下亲藩谱代大名的利益,我们只对付那些明里暗里反对德川幕府的大名势力,比如萨摩岛津家、长州毛利家……。”

“毛利家?”晓岚之介睁大了眼睛。

许心素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刚刚得到消息,毛利家所属的村上水军余部袭击了我方船只。我家主公授权与我在此宣bù

:我中华联合公司-台湾海商众登陆大军,仅以复仇为宗旨,绝不会有一兵一卒出现在萨摩岛津家属地以外的地方。但是我方水军要保护航路,绝不许任何人威胁到我军后勤路线的,所以,我方水军可能会出现在萨摩藩范围以外的地方,但是绝不会有一兵一卒登陆上岸。”

晓岚之介很不舒服地摇摇头:“这,这是一种威胁吗?”

“哈哈,我们本来就是海商,当然特别注重海上航路的安全。而且,我们可以拥有的巨大战舰,我想全日本国的水军都是无法对付得吧!”

许心素感到这样手都有着大把好牌的谈判,谈起来真是神清气爽,真是应该多来几次。

对日本国内情的了解,全中华公司也就是尹峰算第一位了;事先尹峰给他讲解过日本国情,也有给他的命令,要求他不要过于咄咄逼人,因此他再次俯身叩拜后说:“可能就在眼下这个时候,我们的舰队已经在袭击长州了。”

晓岚之介直起身子,做过捕吏的他眼神敏锐地扫视了一下许心素,知dào

他并未说谎话,一怒之下站起身:“放肆!你们实在欺人太甚!难道说,我全日本国的力量,还能怕了你们台湾海商众不成?”

许心素俯身低头,暗地里冷笑道:“大人请息怒,我们袭击长州藩毛利家也是出于无奈,谁让他们和岛津家联手反对我们呢?”

“毛利家和岛津家联手?”晓岚之介的眼神越来越尖锐。

“是的,毛利家村上水军联合岛津家袭击了山川港,所以我们才会去打击长州。我家主公无意与大将军以及日本国对抗,我已经再三说明了。话又说回来,您家大将军真的就能代表全日本吗?”

晓岚之介冷静下来,坐回原位,冷冷地说:“大将军是天皇陛下亲封的征夷大将军,当然是代表全日本的。”

“呵呵,实话告sù

您,大阪城有人来我们这里,要求购买大铁炮……”

“谁!谁!是谁!”晓岚之介连连追问:“你们不能把任何武器买给大阪……”他立kè

又冷静下来,平静地说:“好吧,你们打完长州后,不会上岸登陆吗?”

许心素心里还是很佩服面前这个瘦小的矮个子的,这么快就能冷静下来;现在是最后的讨价还价了。大阪丰臣家是德川幕府的软肋,暗示大阪方面正在和中华军联系,这是一招必杀技。

“我们摧毁长州毛利家所有水军后,绝对不会上岸。”

“那么,从此后,你们仅仅要求岛津家和伊达家作出经济赔偿?”

“岛津家必须派出一人为我家主公妻子抵命。以后,我们中华海商众将把最好的货物运到日本……“许心素俯身低头,做足了谦恭有礼的表演。

晓岚之介当然知dào

这种表面谦恭背后的实质内容,不过秉承着东方文化传统,他没有直接揭穿:“那么,这一切条件都满足你们后,你们将退出日本国萨摩州的土地,返回台湾?”

“当然!”

晓岚之介点点头,展开手中纸扇,冷冷笑道:“我将返回骏府,禀告大将军。不过,我可以事先告sù

你一些事:我来此地之前,大将军给九州诸大名发布了‘进取收复萨摩州’的命令。”

这一下,许心素大吃了一惊:“什么,这……”

“我们还没有达成协议,对吧?大将军必须作出符合他身份的举动,否则就是失职。所以,你们在萨摩的人马,最好能够守住现有的地盘,要不就赶紧撤tuì

吧!在我得到大将军明确命令回到这里之前,你们最好能够体现出诚意。”

许心素站起身,用中国式拱手礼回答说:“我们等待您的消息;在这之前,我们将信守承诺。”

长崎谈判的同一日,中华军水军舰队兵临长州下关一带海面。总计有三艘飞字号巨舰,十艘三桅福船炮舰,二十艘双桅福船型辅助战船。在长州藩还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之际,麦大海下令全舰队开火。

一刹那间,炮声轰鸣不止,千百发炮弹如同骤雨,射向田之浦、串崎岬等长州藩海岸守卫据点。有着各国商人和耶稣会传教士们的详细资料,中华军队长州藩的防卫了如指掌。

第224章 大捷之后(六)

长州藩毛利家也好,村上水军余部也好,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了中华军舰队的突然袭击.

当日晚间,下关沿海一带,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而起。串崎岬的毛利家守军炮台只有1门大炮,稍事抵抗,即被打哑。紧跟着,舰队的炮弹向前田飞去,击中毛利家驻军弹药库,引起连续3次的大爆zhà

。半个时辰后,长州藩的主要海岸守卫据点被中华军舰队悉数摧毁,到处腾起烈火与浓烟。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硝烟味,港口内村上水军的船只全部被摧毁,长州守备兵四散逃跑,阵地上不见一个活动的人影。

中华军的水手火枪队划着小舟呐喊着冲上海岸,占领各处阵地,将长州守备兵遗弃的3门大炮、无数火枪、刀枪全部破坏,把长州军残余的火药全部带回到船上。

次日清晨,毛利军军监山县大朋召集一伙毛利家武士潜回前田,企图夺回一些武器,却招致联合舰队的猛烈回击,三艘飞字号巨舰的大炮炮弹一直打到下关町市街,飞舞的霹雳火箭将下关一带烧成了一片白地下。中华军舰队向西进击,占领彦岛,将在此停泊的船只无论大小统统烧毁。水手火枪队在舰队炮火、火箭掩护下登陆,将岛上的弟子村要塞等守卫据点逐一加以彻底的破坏。中华军舰队的军事行动持续两天,以战死1人、负伤10人的轻微代价,摧毁了长州藩毛利家苦心经营的下关等处海岸据点,消灭了村山水军所有残余舰只,取得完胜。

这个消息几天后传到了正在熊本藩集结的北九州诸大名联军营地,遵照幕府的命令打算出战萨摩的所有九州大名全都有点不知所措。

中华军舰队的北上等于在北九州诸大名的老巢背后插上了一刀。这是日本战国时代以来从来没有实施过的战略:“由大海威胁陆地”。

本来,北九州大名集结军队为萨摩岛津家作战,完全是出于德川幕府的“进取收复萨摩州令”的迫使,无论是熊本的加藤家、福冈的黑田家、久留米的田中忠正、小川城的细川家等收入几十万石的大名,还是佐伯、延冈、平户、鹿岛等十万石以下的小一号大名,对于和中华军的打仗都是毫无兴趣。一则他们还没有从朝鲜、关原等几次大战中恢复过来,二则由于六国长崎诉状一事已经公开,鹿儿岛之战完全是萨摩岛津家自己惹来的祸事,大家对与岛津家这样强悍的潜在敌手缺乏好感,根本不愿意为萨摩岛津家火中取栗。

现在,中华军兵临北九州海面,可以随意打击任何一个领土处在海边的大名,这使诸大名找到了驻足不前和收缩兵力固守老家的理由。

因此,德川幕府要求对萨摩中华军作战的命令发布后一个月,熊本藩北九州大军集结地人吉城下,联军的人数不但没有增加,还在渐渐减少。

萨摩岛津家的使者岛津忠仍每日去人吉城外大营跪求诸北九州大名迅速发兵,但是诸位大名派出的大将全部都在磨洋工,找出各种理由推迟出兵日期。

而中华军在岛津家的老窝越待越觉得没劲了。

这些天麦德负责监督鹿儿岛城、城山北麓的防御工事的施工,而杨大成、罗全修等人就忙于攻大岛津家的各处支城,对萨摩藩境内进行最后的彻底的搜刮,口号是“不放过一粒米、不放过一个人、不放过一件宝!”

占领萨摩藩鹿儿岛城两个月以来,东福寺城、富隈城、伊佐城、伊作城、內城、平佐城、加治木城、國分城、出水城、根占城、清水城、浦生城等岛津家支城及重臣居城,还有伊集院、祁答院、入来院等岛津家分支家族驻地,统统被中华军席卷一空:有的城被打破后,人口财物都被掠夺一空;有的投降后不得不把城内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赎城。

尹峰还亲自带领炮兵营和外籍雇佣兵哨队进军大口城,包围了坚持不降的岛津家重臣新纳家族。最后,大口城在被中华军的大炮轰开城门后,遭到了外籍雇佣兵哨队的彻底洗劫。新纳家族因为坚持抵抗,全家族上下五十口多人被彻底灭族。两个月来,岛津家分居各处的旗本武士、母衣武者、足轻组头等武士阶层骨干损失惨重。

鹿儿岛港还召开了一次货品拍卖大会,主要原因是尹峰征发本地劳动力的计划获得了空前的成,想要去台湾干苦力的日本壮劳力排着队等着上船。所以,一些抄家得来的货物只好在鹿儿岛港就地拍卖给各国商人。这个消息通过中国商人传到了长崎、平户,日本对外贸易港的交yì

已经半停顿,各国商人押着货物不愿出手,要等着幕府对他们控诉萨摩藩罪行的状纸作出反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各国商人搭乘自家商船闻讯纷纷赶到鹿儿岛港。当然,从岛津家仓库抄来的上好倭银和倭刀等货物比长崎、平户的市场价格低得多,但是尹峰还是又一次大赚了一笔;这些货物可是无本钱抄家抄来的。

台湾地方虽然已经开埠7年了,平原地区的开发也已经初见成效,虽然尹峰发动手下招揽大陆上的灾民、难民来台湾干活不遗余力,但是缺乏劳动力始终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一大心病。

尹峰觉得吸引大陆劳动力移民实在代价太高,占领鹤丸城后发xiàn

了日本的老实农民一堆堆地在眼前晃,顿时开了窍,发布了征发本地倭人劳动力的命令,当然,同时也发布了让曾瑞等人头痛不已的招揽日本女人的命令。

一开始那些中华军办事人员还是遵守尹峰命令的;一般不强迫日本百姓上船,有时还先支付一些报酬—少得可怜的大米或者是一些玉米、番薯之类日本农民当时还不太知dào

的食物。后来,由于武士阶层的反抗和骚乱越来越多,而且北九州联军开始集结,中华军主力要在城山、稻荷川构筑防御阵地,管理征发劳动力的中国人越来越少,曾瑞等人实在不耐烦慢吞吞地工作效率了,就召集起当地的华人华侨,发给他们大刀、长矛,要他们去管理这项工作。于是,这些华侨华人肆无忌惮地强行掠夺人口,就如当年倭寇对待他们一样。

尹峰闻讯急忙去制止他们,但是领头抢生口的许家人振振有词地辩解说:“……这些倭人喜欢这样强迫他们干活,我们不这么干他们会不习惯的。”这话把尹峰噎得一愣一愣地,半天没接上话。传教士陆若汉站出来说:“我认为这些日本百姓是不会有意见的,他们的习惯就是在上位者和强者面前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尹峰看着远处稻荷川阵地上忙碌的中华军将士们,心里明白眼下是没有多余人手来管这摊事了。他无奈中只好默认了华人华侨们的做法。

九月中旬,中华军依靠四处游荡的日本小贩和自己的侦查捉生手,侦知了日本北九州联军开始南下的消息。

中华军舰队游弋在北九州和四国岛沿海,所以幕府并没有派出大军来支援,联军的基本兵力全是九州各大名派出的。幕府只派出了监军上使板仓重昌和副使戸田氏铁带着800名德川家武士前来督战,其余被逼无奈出兵的九州诸大名包括鹿岛藩锅岛胜茂军15000人,筑后久留米的有马丰氏领兵1500,小仓城的细川忠利率领10000人,唐津藩的寺沢坚高领兵7000人,其余的是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松平重直等大名派来的四五千足轻。诸领兵将领中,最出名的是被称为“日本军第一勇将”的立花宗茂也出阵了。

立花宗茂是九州名将,原来为大友宗麟的部将,在丰臣秀吉的九州征伐中担任“筑前军事总指挥”挂名统率,以先锋军先于秀吉本队南下接连攻落肥后南关、山鹿、小代、隈本、相良、阿苏、合志竹迫城、赤星菊池郡、有动宇土城、和仁玉名郡等地,后再度为先锋进军萨摩攻落岛津忠辰的出水城,又南下至川内击退岛津忠长,并救出被捕为人质的弟弟高桥统增夫妇,此时岛津义久因日向根白坂之战战败而前往川内泰平寺降伏,宗茂代秀吉前往伊集院、祁答院、入来院接收人质,后又率先进军大口城包围仍不降的岛津重臣新纳忠元,迫使其投降,九州终于平定。战后秀吉因功给予筑后柳川藩13万2000石的领地,从大友氏独立出来成为丰臣秀吉的直属大名。天正18年(1590年)参加由秀吉响应的小田原征伐,在岩榇,江户地区参阵,战后秀吉在一次大会中于诸大名的面前称赞“东有本多忠胜为天下无双的大将,西有立花统虎为天下无双的大将,为东西一双的名将”

立花宗茂在朝鲜战场上也曾经非常出名,在碧蹄馆大战中打退了明朝辽东军查大受部,午后在小早川隆景等日军的集结后再度开战,此时面对其他将领如毛利军和宇喜多军相争为先锋的请求,宗茂答yīng

并对家臣说:“不管哪一军的胜利都是日本的胜利,不需yào

争这种虚名。”为安慰。随后移阵隐兵于明军右翼的山上,见机出战先以铁炮速射后拔刀斩入突击明军进至李如松本阵处,和突击明军左翼的小早川秀包、伏击出战的宇喜多名将户川达安一同和明军激战一整天。

战后秀吉给予感状,褒称宗茂为"天生的勇士",加藤清正当时于安边府听闻战况之际也曾说“先锋必定是立花宗茂”。此战立花军于二次突击中,侍大将十时连久,旗本武士、母衣武者、足轻组头等俸禄不高的下级武士如小野成幸、池边永晟、小串成重、安东常久包含杂兵损失近五百兵力——

在此道歉;家里连续出事,老婆扭伤了脚,女儿眼睛角膜发炎,俗事太多,工作也忙,实在没时间更新。再过一个月,老婆脚好了,就有时间写东西了。请大家原谅啊!

第225章 九州联军之战

立花宗茂还在第一次蔚山之战击败过明军.当时明将高策趁日军大部离开釜山本阵援救蔚山之际,率明军二万二千、朝鲜军三万兵力,打算偷袭釜山的日军本阵做为对日军救援蔚山行动的牵制而进军至般丹一地。1598年1月2日,宗茂接到宇喜多秀家的急令而从救援蔚山城的部队中选出精锐8百人,此战在严寒雨天以及视线不佳的情况下进军,对抗了明军高策二万二千兵力,进军前曾有家臣泣言:“如此湿冷、视界不良,还是等白天再出发吧。”宗茂却说:“少兵才可能在夜中胜战,若是让敌人知dào

我军势少将无胜机。”;宗茂在午夜到达般丹后进行侦查,掌握了风向发动火计并将八百人分3队,自率三百人再下风处夜袭包夹明军,斩首七百馀俘虏一千六百馀人,同时高策因日军主力已抵达蔚山,遂率联军回军蔚山,日军终于舒缓了本阵被攻陷的压力,是为般丹之战。

第二次蔚山之战,立花宗茂带领一千人援助蔚山,骚扰明朝大军后侧,在击败明军过程中也出了大力。露梁海战之中,最后于日军撤tuì

时,在宗茂的极力号招下,一方面于固城集结弟弟高桥统增、小早川秀包、寺泽广高、共七千兵力,一方面连络岛津义弘、宗义智的一万一千日军分乘军船五百艘随立花军援救被海陆围困在顺天城的小西行长,途中于露梁海战和明、朝鲜水军的李舜臣、陈璘等激战,据《谷田六郎兵卫觉书》载,立花家臣池边贞政立下一番乘踏入陈璘的战船,但却反遭串刺战死。

日军此战成功令小西行长脱围,此时立花军担任日军殿后,使主力军舰退回釜山,并且援护其他日军先回国。

最后宗茂于年底11月26日才和小早川秀包共同突pò

明、朝鲜军的海上封锁,成为最后回日本的军队。因立花宗茂的高风亮节和勇猛善战,在战国时代的日本诸大名人望很高,虽然在关原之战时站错了队,被被改易成了Lang人,不过他却受到各大名的欢迎和招揽。面对欣赏宗茂器量的加藤清正和前田利长的仕官劝诱,都被宗茂拒绝了。宗茂受加藤清正的好意于肥后玉名郡高濑的清源寺当了一阵子的食客后于庆长6年(1601年)7月入秋后带着家臣共约二十人前往京都,后又到了江户流Lang。本多忠胜因当年共受丰臣秀吉赞赏之故,安排其暂居高田宝祥寺。

对其才能感到可惜的德川家康于庆长9年﹝1604年﹞2月透过本多忠胜招唤宗茂,立花宗茂于7月25日觐见家康受任将军幕府的御书院大番头(将军的亲卫队长)领5千石,庆长11年(1606年)1月3日家康打算给宗茂陆奥棚仓的领地,但因将军之位已让于德川秀忠,因此于9月上旬宗茂会见秀忠后,于11月11日正式给予陆奥棚仓一万石复归大名身分,更于庆长15年(1610年)7月25日加增至三万石。

刚刚才恢复大名身份的立花宗茂在听说了萨摩藩的战败后,并没有因为萨摩藩岛津家是他的宿敌而幸灾乐祸,反而非常主动地带领直属武士跨海来参加九州联军。由于他的声望,他被九州诸大名联军推举为先锋大将。

岛津忠仍及岛津家家臣山田民部率领的1000余岛津家兵士自愿服从立花宗茂的指挥。这也是岛津家向以前的死敌立花宗茂示好。

现在,在立花宗茂的人格力量感召下,由于有了宗茂领头,九州联军终于开始南下进军了。九州联军由立花宗茂为先锋,监军上使板仓重昌为总大将,副使戸田氏铁为副将,旗下聚集了鹿岛藩锅岛胜茂军15000人,筑后久留米的有马丰氏1500人,小仓城的细川忠利10000人,唐津藩的寺沢坚高7000人,以及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松平重直等十家大名派出的部队,总兵力在50000人以上。在进入萨摩境内时,岛津忠恒带领日向、大腢等地的1500余兵马前来会合,这些兵马加上岛津忠仍、山田民部的1000余人,已经是岛津家现在所能征集到的所有兵马了。

尹峰已经通过自己的侦查人员和收买的日本人探子,得到了大量的相关情报。不过中华军毕竟在他乡异国作战,情报来源非常有限,只能依靠零散的侦察和线人暗桩的报gào

。因此,尹峰决定全军固守鹿儿岛城,在鹿儿岛城下与九州联军决战。

……

城山之上,中华联合公司新筑的土石棱形堡垒看起来很土气,没有什么天守阁之类高大的建筑,一点也不气派。不过,这个拉长了的五角形堡垒拥有十门30磅大炮,从城山上开炮,其射程覆盖了从城山山麓到鹿儿岛港口海岸边的整个地区,稻荷川、甲突川入海口以上部分都在其火力打击范围内。整个城山堡垒另外还有30门各种口径大炮,驻守着第一团一营黄略所部1000余人。

同时,稻荷川河口原岛津家炮台的所在处,也建成了一座土石结构的堡垒,一道弯曲的堡垒墙结构呈倒W字形,由稻荷川河边一直延伸到海边。位置突出的两座炮台被称为南、北炮台,也安放着10门30磅以上的额重炮,30门各种火炮;堡墙上还有10台大车上装载着暴雨枪,每一辆都有着100根枪管。这里驻守的是飞字号水手火枪队的十个哨队,外籍雇佣兵哨队,义乌鸟铳兵哨队,总兵力1500多人。

九州联军南下的必经之路-稻荷川已经变成了中华军的防御工事。中华军在北岸构筑了两道壕沟和土墙,在这片阵地上中华军驻守了第一团、第二团的两个营3000余人,拥有营属野战火炮25门;在稻荷川南岸用大量倭人劳工堆起了一片小高地,成为了李魁奇的炮兵营阵地。两岸之间用五道木筏浮桥连接起来,南岸也构筑了简易胸墙工事,一旦北岸守不住了,守军可退回南岸防守,这里还有1000名水手火枪队作为预备队。

在城山-稻荷川-稻荷川入海口堡垒这一线防御阵地上,中华军总计驻守了7500人,主要据点分为三处,阵地单薄,阵线拉得太长。在鹤丸城老营内,尹峰手中的总预备队只有自己的卫队250人(黑人华人各一半),罗阿泉的特种营战士150人,以及刚刚到达鹿儿岛不久的骑兵团60名骑兵。

中华军舰队正在由北九州往回赶,但是这些天台风肆孽,日本全国各处都在遭受暴风雨的祸害,一时半会着中华军舰队是回不来的,而驻防萨摩各地的中华军也不能全部抽调过来,因此尹峰手头缺少兵力。

不过,尹峰意wài

地得到了情报帮zhù

,使得他并不担心气势汹汹的九州联军。

九州联军中的有马丰氏等天主教大名军队中,按照惯例带有少量随军天主教神父。这些人基本上是日本籍神职人员,也有几个耶稣会传教士。由于德川幕府对天主教会越来越敌视,所以耶稣会日本教区除了拼命做上层工作以外,还在打算就近寻找外援。尹峰允许耶稣会在台湾传教后,耶稣会中国教区已经把尹峰和中华联合公司当作了在中国传教的重yào

伙伴,明确指令各地耶稣会要帮zhù

中华联合公司。

本来耶稣会的传教区域划分是把中国日本划在一起的,现在日本耶稣会的很多传教士也是去过中国的。鉴于德川幕府的敌视政策,耶稣会的人很愿意帮zhù

尹峰的军队。因此,九州联军的动向和内部情报很快通过长崎、平户的西洋商人,传到了陆若汉手中。

“……九州联军内部问题太多了,除了岛津家和立花宗茂、熊本加藤家外,其他大名对于攻打鹿儿岛完全缺乏兴趣。我们公开在六国诉状中提出的一旦获得赔偿就撤兵的说法,看来还是起到作用了。”陆若汉陪同尹峰在城山堡垒东门上瞭望着远处的樱岛,一边在给尹峰陈述自己得到的情报。

“我们当面之敌虽然有5万之多,但是真zhèng

有战斗欲望的只有岛津家和立花宗茂所部,还有熊本藩,他们的兵力大约有10000左右。”

尹峰看着樱岛火山口长年缭绕的烟气,轻笑一声道:“是啊,只要打败这10000多人的前锋部队,九州联军其余部队就会不战而退了!”

陆若汉点点头道:“情报中还提到,九州联军总计带着3000名铁炮手,不过都是老式火绳枪;还有骑兵800多名。我估计,各家大名都没有把自己家的精锐部队派出来,只搞了些二流的武士足轻来应付差事。”

尹峰笑了笑,拍拍自己站着的土石城墙:“日本人在朝鲜凭借他们的倭城,杀伤了多少我们中国人,现在,要轮到他们来尝尝中华军城堡的厉害了!”

时至中午,萨摩北方雾岛等地的中华军前方警戒哨已经纷纷返回,带来了九州联军的消息:“敌**队已经距离稻合川不到一天的路程了!”

尹峰拿起望远镜,向北方望去,之间山谷和海岸的各处,浓烟弥漫、烟火张天。

中华军特种营和麦德所部的一个营,加上荷兰籍骑兵军官安德烈的骑兵,在当地华人华侨帮zhù

下,已经在前几天对萨摩北部地区实施了彻底的“三光政策”;如今整个萨摩北部地区全部陷入到了火焰和硝烟之中了,大批本地倭人百姓被驱赶南下,弄得九州联军进军的沿途简直成了无人区,无法搞到任何物资和人员支援。

第226章 九州联军之战(中)

九月底的一天,连续几天几夜的台风停止了.早晨,阳光下就已经能够感觉酷热,随着大地上的水汽迅速被蒸发,九州联军的先锋部队,打着十字纹旗帜的岛津家骑兵出现在了稻荷川北岸500米处的田间地头。他们在稻荷川中华军阵地的野战炮射程外游弋,然后就后撤消失了。仅仅过去半个小时,稻荷川土墙阵地后的中华军战士感觉到了脚下大地的微微颤动。

海螺号一长一短吹出警戒信号,城山,稻荷川北岸、河口堡垒等处的中华军全体进入了临战状态。

大批的敌人出现在了稻荷川以北、三重岳以南的大片丘陵、平原、田地之间,各式各样的纹章旗帜绵延数里地。

城山堡垒上,尹峰举着望远镜,看着北方的田地和树林间慢慢地挤满了各色旗号倭人部队,嘴角一直带着冷笑。

雾岛以南的加治木、浦生町等地已经全部被中华军放qì

并且彻底烧毁,萨摩半岛西北的川内、大口、伊佐等地也已被中华军放qì

,留下的是一片白地。只有萨摩半岛西北沿海的出水城在中华军舰队的十艘三桅福船炮舰支援下,由300名水手火枪队员在坚守出水城,保证这个紧邻中国东海的海港掌握在中华军手中。

鹿儿岛西北方位的入来院、伊集院等地地处山区,山路上根本无法通过大部队,加上中华军留下的少量袭扰兵力在八重山、重平山等地游击,使得尹峰对于西北方向比较放心。九州联军在无法就地获得补给的情况下,只能沿着鹿儿岛湾海岸线南下,经过加治木地头由三重岳以东的大路进军鹿儿岛。

这里地势比较开阔,有利于大部队展开兵力,当然,也利于中华军施展火力优势。

这一天上午,日本九州岛联军到达了40000余人,花了一个上午整队布阵。

但是,尹峰命令中华军坚守阵地不许出战。因此,九州联军排列出的阵势从西北至东南,由城山山麓到海边,在狭窄的海滨平原上绵延数里地,在大太阳底下耀武扬威了一个上午,对面的中国人似乎是不懂得欣赏这种壮观景象,毫无反应。

“敌人阵势很厚实吗。不过,这么密集的队形,不正是我们的活靶子吗?”尹峰放下望远镜,擦了一把汗,面对身后的一大群人笑着说。这一群人包括了葡萄牙籍耶稣会传教士陆若汉、老雇佣兵库特雷、黑人亲卫队长马加罗、亲卫队长林跃、第一团团长赵铁、一团一营营长黄略、书记官陈东,还有尹峰的客卿、只吃饭不干活的老将军陈第。

尹峰拍拍手道:“好了,诸位兄弟各就各位吧!打完这一仗,着北伐倭寇的战役也就告一段落了。好好打吧!让这些倭寇好好尝尝我们中华军的厉害,从此让他们断了对我们台湾岛伸手的念头!”

大伙齐声称是,各就各位。

下午,城山以北山麓首先发生战斗。一股熊本藩所属的加藤家兵士在城山以北发起了偷袭。但是给他们领路的岛津家一名铁砲头并不知dào

情况有变,那条通常可以经过三人并行的山路已经被埋上了绊发转轮发火地雷。

听到山北传来的连续爆zhà

声,黄略环视手下众将:“倭寇从北山上来了,听方位靠近西南,敌**约想绕过我们堡垒以东山脊,翻山南下鹤丸城。那边只有第三哨队的150名弟兄守卫一段石块胸墙,我们必须去增援。”

“让我去!”几个哨长争着喊道。

“不行,你们队伍各守一面,不能动。”黄略一眼看到临时被派来实习的参谋军官陈大皋,略一迟疑,陈大皋-俞咨皋已经主动站了出来:“我去!”

黄略在中华军军校学习时听说过俞咨皋的事;此人出身官宦,一开始眼高手低、傲慢无礼,但是经过一年多学习后,居然能够挺过了各项严酷的训liàn

课程,艰苦地熬下来了。

黄略看了一眼俞咨皋,笑了笑:“好吧,你带我的卫队和第四哨的炮队去,务必坚守住北山山麓要地。”

俞咨皋带队离开后,黄略的营监军官低声问道:“老黄,这小子传说是朝廷官宦子弟,新兵训liàn

时吃不了苦还和教官顶撞,能行吗?”

黄略翻翻白眼:“他的结业考核成绩还是不错的,体能战技科目都是优秀,就让他试试吧。这样,你带领直属队去支援北山,顺便监视一下这小子。”

“山下的敌人开始进攻了!”有哨兵前来报gào



片刻后,城山上可以俯瞰整个鹿儿岛平原和海湾的堡垒炮台开火了!隆隆的炮声轰鸣,十几发重达十斤的炮弹飞向稻荷川以北的九州联军大阵。

九州联军以岛津家军队、立花宗茂所部为先锋,熊本藩兵、鹿岛藩锅岛胜茂所部为中央阵,左翼为久留米的有马丰氏部队、小仓藩的细川忠利所部,右翼集中了唐津藩的寺沢坚高所部,以及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松平重直等各家兵马,兵力最为雄厚。他们几乎同时发动,以一字长蛇阵发起了进攻,企图以人数优势一举突pò

稻荷川中华军阵地。

日本人的长蛇阵立kè

遭到了一百二十多门大炮从城山堡垒、稻荷川阵地、入海口堡垒三个地方发起的炮击。

同时,稻荷川正面同时射出了上百枚霹雳火箭,最远的火箭一直打到了监军上使板仓重昌,副使戸田氏铁所在的中央本阵。

在距离稻荷川七百米处,九州联军中央正面的先锋部队被一连串的火箭炸得晕头转向,然后是上百发的炮弹轰击。

李魁奇的炮兵阵地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李魁奇把原本用于海战时摧毁船上帆桅缆绳结构的链弹用到了对日本军队的轰击中。

链弹就是用一根铁链条系在一起的两个实心铁球,发射出去后会拉开链条旋转。而李魁奇发射的链弹不仅仅有两发联系在一起的炮。还有三发或者四发联系在一起的炮弹,已经和葡萄弹差不多了。

链弹拉开三尺长的铁链,在高速旋转中横扫了倭寇队伍,成片成片地把九州联军兵士扫倒在地。有的九州联军士兵甚至被铁链拦腰切成两段。

日本人冲击到距离稻荷川北岸阵地二百步距离时,中华军3磅、6磅的野战轻型炮发射了霰弹。无数的铁子覆盖了日本九州联军中央阵线正面,击倒了大片大片的岛津军、立花宗茂所部的足轻部队。

倭寇在距离稻荷川北线阵地只有150步时,中华军战士立在战壕和土墙后发起,开始了火枪射击。

在距离中华军阵地只有50步时,中华军掷弹兵的手雷开始爆zhà



九州联军的先锋岛津军距离稻荷川阵地只有10步的时候,中华军全体开始了急速射击。日本九州联军从距离稻荷川1000步之外开始的全面进攻,在连番遇到大炮、火箭、霰弹、火枪子弹还有手雷的轰击后,被迫停止了进攻。

冲击城山的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部队还遭到了黄略让人滚落下来的火药桶的攻击。

岛津家的鹤丸城和各处支城存储的大量火药都被中华军收缴了。岛津家的黑火药配方和中华军的颗粒火药不同,所以不能用来做中华军新式燧发火枪的发射药,但是却可以做成炸药包和轰天炮的爆zhà

开花弹,也能制作成手雷。

于是,中国人不要钱一般地往日本九州联军倾泻火力,炸得黑田、小笠原两家的兵士死伤惨重,鬼哭狼嚎地溃退下来。

倭人的左翼有马丰氏、细川忠利所部军队在河口堡垒外遭到了实心炮弹和轰天炮、暴雨枪的铺天盖地般攻击,也乱纷纷地撤tuì

下来。

倭人的九州联军在距离中华军阵地两百步范围内,除了弓箭和铁砲,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远射程攻击敌人的武器,但是几千把弓箭和火枪完全无法对抗火箭爆zhà

、大炮轰击和爆zhà

开花弹、火药桶、手雷,几乎是只能挨打无法还手。

战事全面展开时,尹峰已经离开城山堡垒返回了鹤丸城。在那里,罗阿泉派来的使者告sù

他:前一天夜间,特种营战士和台湾土著兵已经通过山路穿插到了三重岳附近的山地。他们潜伏在那里准bèi

伺机对九州联军的侧后方发起突击。

尹峰走上鹤丸城,拿起望远镜,镜头中的稻荷川前线一片硝烟弥漫,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中华军士兵的人影在晃动。他冷笑了一下:日本人遇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战术,一种全靠火力输出作战的方法。任何个人单纯的武勇在枪林弹雨和爆zhà

的冲击波面前,是毫无意义的。

岛津忠恒在本阵迎接焦头烂额的立花宗茂,一脸忧色地说:“立花殿,您看见了,这就是中华海商众的作战战术。”

立花宗茂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您说的没错,我轻敌了。这些中国人的作战方式和在朝鲜的明朝官军完全不一样。在这样猛烈的火力面前,我们正面攻击是很难打开局面的。”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不能正面突pò

,那么,晚上我们试试进行奇袭吧?”

但是,左翼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细川忠利所部小仓藩兵在突击河口堡垒的过程中,连续被几十发轰天炮攻击,密集的冲锋人群被爆zhà

弹杀伤惨重,细川忠利也受了伤。现在,小仓藩兵正在后撤,似乎是要北上返回自己家领地。

同时,攻击城山的松本藩小笠原被火药桶爆zhà

的冲击波击伤,现在人事不省。刚刚被改封到松本藩的小笠原忠真手下的武士团还不稳定,在主将受伤后就开始后撤,借口说是藩主的命令。

倭人的九州联军仅仅在一次总攻击后就开始瓦解了。

第226章 九州联军之战(中)

九月底的一天,连续几天几夜的台风停止了.早晨,阳光下就已经能够感觉酷热,随着大地上的水汽迅速被蒸发,九州联军的先锋部队,打着十字纹旗帜的岛津家骑兵出现在了稻荷川北岸500米处的田间地头。他们在稻荷川中华军阵地的野战炮射程外游弋,然后就后撤消失了。仅仅过去半个小时,稻荷川土墙阵地后的中华军战士感觉到了脚下大地的微微颤动。

海螺号一长一短吹出警戒信号,城山,稻荷川北岸、河口堡垒等处的中华军全体进入了临战状态。

大批的敌人出现在了稻荷川以北、三重岳以南的大片丘陵、平原、田地之间,各式各样的纹章旗帜绵延数里地。

城山堡垒上,尹峰举着望远镜,看着北方的田地和树林间慢慢地挤满了各色旗号倭人部队,嘴角一直带着冷笑。

雾岛以南的加治木、浦生町等地已经全部被中华军放qì

并且彻底烧毁,萨摩半岛西北的川内、大口、伊佐等地也已被中华军放qì

,留下的是一片白地。只有萨摩半岛西北沿海的出水城在中华军舰队的十艘三桅福船炮舰支援下,由300名水手火枪队员在坚守出水城,保证这个紧邻中国东海的海港掌握在中华军手中。

鹿儿岛西北方位的入来院、伊集院等地地处山区,山路上根本无法通过大部队,加上中华军留下的少量袭扰兵力在八重山、重平山等地游击,使得尹峰对于西北方向比较放心。九州联军在无法就地获得补给的情况下,只能沿着鹿儿岛湾海岸线南下,经过加治木地头由三重岳以东的大路进军鹿儿岛。

这里地势比较开阔,有利于大部队展开兵力,当然,也利于中华军施展火力优势。

这一天上午,日本九州岛联军到达了40000余人,花了一个上午整队布阵。

但是,尹峰命令中华军坚守阵地不许出战。因此,九州联军排列出的阵势从西北至东南,由城山山麓到海边,在狭窄的海滨平原上绵延数里地,在大太阳底下耀武扬威了一个上午,对面的中国人似乎是不懂得欣赏这种壮观景象,毫无反应。

“敌人阵势很厚实吗。不过,这么密集的队形,不正是我们的活靶子吗?”尹峰放下望远镜,擦了一把汗,面对身后的一大群人笑着说。这一群人包括了葡萄牙籍耶稣会传教士陆若汉、老雇佣兵库特雷、黑人亲卫队长马加罗、亲卫队长林跃、第一团团长赵铁、一团一营营长黄略、书记官陈东,还有尹峰的客卿、只吃饭不干活的老将军陈第。

尹峰拍拍手道:“好了,诸位兄弟各就各位吧!打完这一仗,着北伐倭寇的战役也就告一段落了。好好打吧!让这些倭寇好好尝尝我们中华军的厉害,从此让他们断了对我们台湾岛伸手的念头!”

大伙齐声称是,各就各位。

下午,城山以北山麓首先发生战斗。一股熊本藩所属的加藤家兵士在城山以北发起了偷袭。但是给他们领路的岛津家一名铁砲头并不知dào

情况有变,那条通常可以经过三人并行的山路已经被埋上了绊发转轮发火地雷。

听到山北传来的连续爆zhà

声,黄略环视手下众将:“倭寇从北山上来了,听方位靠近西南,敌**约想绕过我们堡垒以东山脊,翻山南下鹤丸城。那边只有第三哨队的150名弟兄守卫一段石块胸墙,我们必须去增援。”

“让我去!”几个哨长争着喊道。

“不行,你们队伍各守一面,不能动。”黄略一眼看到临时被派来实习的参谋军官陈大皋,略一迟疑,陈大皋-俞咨皋已经主动站了出来:“我去!”

黄略在中华军军校学习时听说过俞咨皋的事;此人出身官宦,一开始眼高手低、傲慢无礼,但是经过一年多学习后,居然能够挺过了各项严酷的训liàn

课程,艰苦地熬下来了。

黄略看了一眼俞咨皋,笑了笑:“好吧,你带我的卫队和第四哨的炮队去,务必坚守住北山山麓要地。”

俞咨皋带队离开后,黄略的营监军官低声问道:“老黄,这小子传说是朝廷官宦子弟,新兵训liàn

时吃不了苦还和教官顶撞,能行吗?”

黄略翻翻白眼:“他的结业考核成绩还是不错的,体能战技科目都是优秀,就让他试试吧。这样,你带领直属队去支援北山,顺便监视一下这小子。”

“山下的敌人开始进攻了!”有哨兵前来报gào



片刻后,城山上可以俯瞰整个鹿儿岛平原和海湾的堡垒炮台开火了!隆隆的炮声轰鸣,十几发重达十斤的炮弹飞向稻荷川以北的九州联军大阵。

九州联军以岛津家军队、立花宗茂所部为先锋,熊本藩兵、鹿岛藩锅岛胜茂所部为中央阵,左翼为久留米的有马丰氏部队、小仓藩的细川忠利所部,右翼集中了唐津藩的寺沢坚高所部,以及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松平重直等各家兵马,兵力最为雄厚。他们几乎同时发动,以一字长蛇阵发起了进攻,企图以人数优势一举突pò

稻荷川中华军阵地。

日本人的长蛇阵立kè

遭到了一百二十多门大炮从城山堡垒、稻荷川阵地、入海口堡垒三个地方发起的炮击。

同时,稻荷川正面同时射出了上百枚霹雳火箭,最远的火箭一直打到了监军上使板仓重昌,副使戸田氏铁所在的中央本阵。

在距离稻荷川七百米处,九州联军中央正面的先锋部队被一连串的火箭炸得晕头转向,然后是上百发的炮弹轰击。

李魁奇的炮兵阵地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李魁奇把原本用于海战时摧毁船上帆桅缆绳结构的链弹用到了对日本军队的轰击中。

链弹就是用一根铁链条系在一起的两个实心铁球,发射出去后会拉开链条旋转。而李魁奇发射的链弹不仅仅有两发联系在一起的炮。还有三发或者四发联系在一起的炮弹,已经和葡萄弹差不多了。

链弹拉开三尺长的铁链,在高速旋转中横扫了倭寇队伍,成片成片地把九州联军兵士扫倒在地。有的九州联军士兵甚至被铁链拦腰切成两段。

日本人冲击到距离稻荷川北岸阵地二百步距离时,中华军3磅、6磅的野战轻型炮发射了霰弹。无数的铁子覆盖了日本九州联军中央阵线正面,击倒了大片大片的岛津军、立花宗茂所部的足轻部队。

倭寇在距离稻荷川北线阵地只有150步时,中华军战士立在战壕和土墙后发起,开始了火枪射击。

在距离中华军阵地只有50步时,中华军掷弹兵的手雷开始爆zhà



九州联军的先锋岛津军距离稻荷川阵地只有10步的时候,中华军全体开始了急速射击。日本九州联军从距离稻荷川1000步之外开始的全面进攻,在连番遇到大炮、火箭、霰弹、火枪子弹还有手雷的轰击后,被迫停止了进攻。

冲击城山的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部队还遭到了黄略让人滚落下来的火药桶的攻击。

岛津家的鹤丸城和各处支城存储的大量火药都被中华军收缴了。岛津家的黑火药配方和中华军的颗粒火药不同,所以不能用来做中华军新式燧发火枪的发射药,但是却可以做成炸药包和轰天炮的爆zhà

开花弹,也能制作成手雷。

于是,中国人不要钱一般地往日本九州联军倾泻火力,炸得黑田、小笠原两家的兵士死伤惨重,鬼哭狼嚎地溃退下来。

倭人的左翼有马丰氏、细川忠利所部军队在河口堡垒外遭到了实心炮弹和轰天炮、暴雨枪的铺天盖地般攻击,也乱纷纷地撤tuì

下来。

倭人的九州联军在距离中华军阵地两百步范围内,除了弓箭和铁砲,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远射程攻击敌人的武器,但是几千把弓箭和火枪完全无法对抗火箭爆zhà

、大炮轰击和爆zhà

开花弹、火药桶、手雷,几乎是只能挨打无法还手。

战事全面展开时,尹峰已经离开城山堡垒返回了鹤丸城。在那里,罗阿泉派来的使者告sù

他:前一天夜间,特种营战士和台湾土著兵已经通过山路穿插到了三重岳附近的山地。他们潜伏在那里准bèi

伺机对九州联军的侧后方发起突击。

尹峰走上鹤丸城,拿起望远镜,镜头中的稻荷川前线一片硝烟弥漫,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中华军士兵的人影在晃动。他冷笑了一下:日本人遇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战术,一种全靠火力输出作战的方法。任何个人单纯的武勇在枪林弹雨和爆zhà

的冲击波面前,是毫无意义的。

岛津忠恒在本阵迎接焦头烂额的立花宗茂,一脸忧色地说:“立花殿,您看见了,这就是中华海商众的作战战术。”

立花宗茂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您说的没错,我轻敌了。这些中国人的作战方式和在朝鲜的明朝官军完全不一样。在这样猛烈的火力面前,我们正面攻击是很难打开局面的。”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不能正面突pò

,那么,晚上我们试试进行奇袭吧?”

但是,左翼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细川忠利所部小仓藩兵在突击河口堡垒的过程中,连续被几十发轰天炮攻击,密集的冲锋人群被爆zhà

弹杀伤惨重,细川忠利也受了伤。现在,小仓藩兵正在后撤,似乎是要北上返回自己家领地。

同时,攻击城山的松本藩小笠原被火药桶爆zhà

的冲击波击伤,现在人事不省。刚刚被改封到松本藩的小笠原忠真手下的武士团还不稳定,在主将受伤后就开始后撤,借口说是藩主的命令。

倭人的九州联军仅仅在一次总攻击后就开始瓦解了。

第227章 九州联军之战(下)

立花宗茂在第一次总攻击后计算了一下各部伤亡人数,发xiàn

九州联军有近800多人战死在稻荷川以北1000步范围内的土地上,受伤者更是多达千余人.这些数字让他大吃了一惊,心里对那些想打退堂鼓不愿意继xù

作战的各藩军队不由地感到了同情。这样的伤亡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出现的,这在日本战国时代是闻所未闻的伤亡记录了。

关原合战中东西军双方总计动员了约15万的兵力投入战斗,但实jì

战斗中死伤的兵员只有约3千人,死伤少是基本上是日本战国各大战的共同特点。日本国地狭人稀,在打内战时的敌对双方一般不会对敌人赶尽杀绝,也很少在国内战争中对敌对方平民大开杀戒。象中国历史上多次发生的改朝换代大**中,对本国平民肆意屠杀的事情并不多。汉未三国、隋唐之交、唐宋之交、宋元明清朝代交替之时,中国全国人口都会来一次大绝灭,甚至造成大半人口死亡。这样规模的大屠杀要是在日本来一回,估计这日本国也就成无人荒地了。

因此,立花宗茂、岛津忠恒来到本阵觐见总大将监军上使板仓重昌时,没有指责战友釜底抽薪,倒是对遭到重大伤亡的友军表示了同情,同时请求板仓重昌向小仓藩、松本藩等打算撤tuì

的各部军队直接发布命令;要求他们再坚持一天,等后队鹿岛藩、熊本藩主力到达后,集中所有部队再来一次总攻击。

监军上使板仓重昌,副使戸田氏铁却没有立kè

发布命令,拖延到第二天早晨,小仓藩、松本藩的近一半参战兵力已经自行返回了。日向的伊东佑庆、延冈城的高桥元种等小地方的大名也连夜撤兵回去了,他们倒是没有全部走光,留下几个家臣带着百来号武士,声称由于中华军舰队在海面上发起攻击,本家家主回领地去防守自己居城了。

这一天夜间,城山山麓东北的岩崎谷内,埋设在险要地段的一千斤火药被立花宗茂、岛津家的偷袭部队不小心引爆了。黑夜中刺眼的闪光转瞬即逝,山谷内碎石飞舞,山头上巨石滚落。然后,埋伏在两边山脊上的中华军又滚下来几个大号火药桶,造成了更多的伤亡。

九州联军的夜袭队失败了,岛津家部队为主力的偷袭部队伤亡了400多人,一无所获。

第二天早晨,当小仓藩、松本藩部队大半已经撤tuì

后,熊本藩主力部队4000余人、鹿岛藩锅岛胜茂所部的后续部队4000人陆续到达战场,九州联军总兵力依旧是4万多人。

总大将板仓重昌、副使戸田氏铁前一天坐镇本阵,今天特意赶到了立花宗茂的第一线阵地视察。他们也对前一天的伤亡感到吃惊,因此象观察一下敌人的情况。日本国这时还没有望远镜传入,他们在阵前只看到稻荷川河岸前方垒砌了一道土墙,隐隐约约有枪支和人头闪动,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如果日本九州联军有足够数量的大炮,这道单薄的土墙工事根本就是摆设。

问题在于日本国火炮技术发展严重落后。

日本迟至17世纪初才开始制造火炮,据日本《本朝世事谈绎正误》记载日本大炮最早峙造者是当津(堺)地区的芝辻理右卫门,其先辈乃祖传冶炼之事,居住在北庄樱街,于庆长十六年(1601年)锦成日本国的第一门铁火炮,其口径1.3尺,尾径1.1尺、长1丈、发射51。3千克炮弹。这是在德川家康命令下制造的,装备给了幕府直属部队,根本不可能拿到鹿儿岛前线来使用。

板仓重昌和副使戸田氏铁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说了几句空话:“诸君努力,务必一战成功,以保我日本神国威名……”,然后就走回了本阵。他们对擅自撤兵的几家大名,根本就没有作出任何处理,把前线指挥权拱手交给立花宗茂,打算一旦战事不利,这失败的责任可以算在立花宗茂头上。而且,故yì

驱使九州诸大名军队和中华军拼得头破血流的嫌疑,也不会落在德川幕府的头上。

他们也没什么兴趣为岛津家作战。幕府在长崎和六国使者的谈判已经告一段落,中华军不会继xù

向北进攻,在满足中华海商众头目尹峰的要求后,中华军将会撤tuì



在板仓重昌和戸田氏铁看来,九州联军之战是为了岛津忠恒的鲁莽行动而战,也是为了德川幕府的面子而战,实jì

意义不大;中华军万一战败,也能从海上撤tuì

,因为中华舰队的实力有目共睹,日本国以举国之力也是没有办法拦住中华军舰队的。

德川家康派他们来九州督战时,已经秘密地告知他们:此战是用来消耗九州各大名的力量的,特别是岛津家经过关原之战后封地居然没有什么减少,德川家康内心深处还是很不安地,毕竟萨摩人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之辈。

德川家康眼下最关注的地方,还是在大阪城。

他对付大阪丰臣家的最终目的何在?其实,考察一下历史上强主临终前的所作所为就很容易的明白了。就以中国为例。汉武帝临终前打点好了一切,连勾弋夫人都杀掉了,为什么,是为了给弱小的儿子尽可能的扫除一切障碍。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本朝太祖朱元璋等等,无不以此为法保证下一代能够健康成长。至少,在长成之前不会遇到大的阻碍。

而日本当时的情况何其相似?经过几年的和平时代,德川幕府地位似乎已经稳定,全国看似一团和气,但是大阪的问题始终是个顽疾,由此,十几万遗留下来的Lang人,和居心叵测的传教士,都是随时可能引发的火药库。秀忠能否处理这些问题,也许可以。但毕竟由德川出面处理更加游刃有余,因为这牵扯到众多的外样大名。德川家康处理大阪,是以长辈的身份处理小辈的问题,众大名无可指摘,而若德川家康身故后,由德川秀忠处理这一问题,不论怎样处理,都会给大名们留下口实,说德川一意保护的秀赖,在老人家身故后立kè

遭到暗算,将军实在不孝云云。

为了不让儿子出于这样的境地,德川家康必然会在有生之年解决大阪问题。

因此,九州联军的收复萨摩作战,完全成了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人缘不好的岛津家没有得到什么同情,第二次总攻发起后,只有高风亮节的立花宗茂和的岛津家军队冲杀在前,其余大名的部队全都在消极应对,谁也不愿意冲在最前方。

岛津忠恒在攻击发起前,骑马来到岛津忠仍、岛津久章父子面前,垂手将岛津义弘传给他的太刀递给岛津忠仍:“岛津家的命运,就看此战了。好好保护着十字纹战旗,岛津家武士底里见!”

岛津久章看着忠恒转身离去,似乎心情沉重,忙问父亲道:“米菊丸在说些什么?好像兆头不对啊!……”

“啪!”岛津忠仍甩手给自己儿子一记耳光,怒骂道:“忠恒殿的小名是你这样的小辈能够叫得吗?笨蛋,忠恒殿这是在托付后事了。

“什么?难道说……”

岛津忠仍向身后的本阵看去,幕府监军使的大旗在烈日暴晒下懒洋洋地垂落着。

“江户方面根本就不想帮zhù

我们收复失地。他们完全忘了,最初是幕府怂恿我们去打台湾、琉球,如今岛津家遭难,德川这个老狐狸想抛弃我们了。他想借中国人之手消灭我们萨摩岛津家,所以板仓重昌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行使监军的职权。”岛津忠仍看了看四周,小声对儿子说:“等一下开战后,注意右翼的山区,从那里我们可以去伊集院、入来院的地头,我们要为岛津家保存一点种子,明白了吗?”

九州联军阵地上金鼓大作,全军旗帜招摇地开始出击。在由城山到海边的近4里长的阵线上,排列了密密麻麻的两万日本士兵。

声势浩大的总攻击却像是慢动作的乌龟,各条阵线的日本军队都不愿加速前进、都害pà

自己的部队太过突出。

然后,从距离稻荷川1000步(1550米左右)开始,昨天的单方面屠杀局面重新开始了。

中华军昨天夜间得到了琉球团陈衷纪所部的援助-陈衷纪终于解决掉琉球问题了。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派出颜思齐带领500名战士,搭乘第三批支援船队前往萨摩。

第三批船队带来了几门实验中的使用开花弹的榴弹炮。在16世纪中期,欧洲的榴弹炮开始采用木制信管的球形爆zhà

弹,可用来杀伤陆战场上敌方步兵,也可用于攻城。17世纪,在欧洲正式出现了榴弹炮的名称,它是指发射爆zhà

弹、射角较大的火炮,最先装备榴弹炮的是由荷兰裔士兵组成的英国部队。

中华联合公司兵器研究部的匠师们在荷兰人帮zhù

下,试制出了新式的开花弹榴弹炮。这种爆zhà

弹半径比轰天炮的炮弹小很多,炮弹上装有导火索,射击时靠发射药爆燃点燃导火索,然后炮弹就可以在到达一定射程时爆zhà



榴弹炮的铁皮炮弹虽然爆zhà

威力比轰天炮这种大口径臼炮小很多,但是射程远了很多,大炮整体重量轻巧易于运输。

李魁奇毫不犹豫地把六门榴弹炮放置到了最前线。于是,日军在进入炮兵阵地700步(1100米)距离内后,不但遭到了150多门各种火炮实心炮弹的轰击,还有连续不断几百枚霹雳火箭的攻击,最让日军心惊胆战的是六门实验榴弹炮的轰击。爆zhà

弹能够在如此远距离内攻击敌人,这是岛津家和九州联军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

在距离中华军阵地200步范围内,中华军前一晚偷偷埋设的几十枚地雷被引爆,同时被紧急从河口堡垒搬运到稻荷川北岸阵地的5门轰天炮发射的巨大爆zhà

弹也开始落在岛津家前锋部队头上。

岛津忠恒的直属部队、家臣山田民部的所领武士足轻总计1200余人,在1000步的冲击距离上死伤过半,最后的一半兵士在冲击到距离中华军阵地20步的范围内时,被密如雨点的手雷炸得晕头转向,还遭到第二团三营的6009杆火枪的密集射击。

最终还是有100多名岛津家战士翻越土墙工事,冲进了中华军阵地,在接下来的白刃肉搏中,100多名岛津家武士被全部杀死,山田民部被中华军一名哨长用刺刀扎死在战壕内。领头冲锋的岛津忠恒不知所终,可能在先前的炮火攻击中已经被炸死了。

岛津家前锋部队几乎全体玉碎,其他阵线的九州联军犹豫不前,战地上出现奇怪现象:九州联军喊杀声震天,但是却在一步步后退。

立花宗茂看见岛津家的前锋全部冲入硝烟中,一个也没有再返回,不由地叹息了一声。虽然岛津家和他的家族是世仇,但是他认为岛津家的勇武和善战确实是值得佩服的。

眼下,除了城山北麓的熊本藩奇袭部队还没有什么消息,其他各条战线都在退缩,战争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鹿儿岛之战该如何收场?立花宗茂征战一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复杂和束手无措的局面,不由地发起愁来。

熊本藩对城山北麓的攻击是和稻荷川前线的战事几乎同时开始的。熊本藩兵绕道前往城山北麓时,遭到了罗阿泉特种营的袭击,导致他们到达进攻出发地时已经天光大亮,原计划的凌晨偷袭,变成了上午的强攻。但是,400名中华军第一团战士在俞咨皋和监军严成的指挥下,依托半人高的土木胸墙工事,占据有利地形,硬是把2000多名熊本藩兵挡在山脚下。

战事进入白热化时,熊本藩兵以300名铁砲手牵制中华军火力,出动了余下几乎所有兵力,漫山遍野地向山脊阵地冲来。

这时,俞咨皋做了一件他从来以为自己不会做的事;他跳出了胸墙,扔出一颗手雷,然后端起上好刺刀的火枪进行了一次射击,然后大喊着:“上刺刀,冲锋!”

在他小时候,就听说过一些理论:比如,作为一员名将,不需yào

亲身上阵搏杀;计谋的作用超过武力和武器的作用等等……

他自从在中华联合公司军校开始边卧底边学习的生涯后,以前的世界观遭到重大打击,对于战争的理解也被完全颠覆了。

什么计谋、什么策略,都是在双方武器技术、战略战术相对差不多的时候可以发挥很大作用的。而在绝对实力面前,计谋和策略都是儿戏,毫无实jì

意义。

俞咨皋对自己所在的中华军有着无比信心,对付的敌人又是他父亲俞大猷毕生的大敌倭寇,因此在激战中人品大爆fā

,领头发起了刺刀冲锋。熊本藩军迎头被一阵手雷炸得七荤八素,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从硝烟迷雾中突然间冲出来无数心狠手辣的中华军战士,用刺刀将他们一一挑死。中华军居高临下发起的刺刀冲锋,一举打垮了五倍于己方兵力的熊本藩兵,将他们逐出了数里之外。

第228章 战胜.忍者

九州联军的总攻击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联军中的各家大名、主将纷纷来到本阵,前来觐见总大将板仓重昌,实jì

上他们是来探询下一步如何走的。在日本传统文化熏陶下,武士们不愿意不战而走;只是这个时代的日本武士道还没有后世那样变态,没有人愿意在毫无希望的战斗中去毫无意义送死。在武士们心中,和对手肉搏格杀而死,与被看不清面貌的对手用火枪火炮打死,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中华军没有固守阵地,反而主动出击了。

第一团一营调集了俞咨皋的部队,集中了800人在炮火掩护下从城山上冲下来,用刺刀冲锋一举冲入了山脚下唐津藩的寺沢坚高所部的阵地,正在后撤的唐津藩兵顿时崩溃瓦解了,连带着冲乱了他们身后的黒田忠之、小笠原忠真、松平重直等各家兵马。这时,埋伏在三重岳山里的台湾土著兵冲出了山区,给唐津藩兵和黒田忠之等各家兵马的背后来上了一下重击。下午两点左右,九州联军的右翼部队彻底崩溃了。

在黄略的第一团一营发起刺刀冲锋的同时,守卫河口堡垒的外籍雇佣兵和义乌鸟铳兵也开出了堡垒之外,在堡垒炮火掩护下,列成整齐的横队,开始向九州联军左翼火枪齐射,慢步前进,压迫日本军队的阵地。骑兵团团长安德烈率领60名骑兵渡过河口,斜刺里冲向九州联军混乱不堪的左翼部队。

这是在日本领土上首次出现的重甲骑兵,虽然只有60骑,但是连人带马都被板甲裹着的重骑兵如同活动的铁锤,一举砸开了处在混乱中的九州联军左翼阵地,冲过日本人匆忙中进行的弓箭攒射,撞入正在准bèi

后撤的久留米士兵中间。可怜只有竹甲的足轻们有不少人活活被裹着铁甲的阿拉伯战马活活撞死、踩死。重骑兵们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河口岸边,他们身后留下了一路的尸体。这一下重甲骑兵的突袭,把九州联军的左翼冲得七零八落。两天来中华军火墙一般炙热的火力已经使日本人士气非常低落,溃逃的久留米士兵冲乱了身后的小仓藩未来得及撤tuì

的残余部队。

颜思齐带领的学生军赶到稻荷川北岸时,这里驻守阵地的战士们已经在阵地前开始列队了。中华军中央阵线也开始准bèi

出击了。

鹤丸城头,尹峰拿着望远镜看着前线的战况,不停地嘻嘻笑着:“瞧瞧,这算什么日本强军,没有一个敢回头的,全都跑了!还是萨摩的石曼子有骨气,……”

林跃、马加罗手下的亲卫们却如临大敌,几百号人在尹峰身后站成一圈,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尹峰包围起来。

这样做是因为尹峰刚刚遭到了意wài

的刺杀。

所有的日本人早就被清理出鹤丸城了。但是,一名不知什么时候混入鹤丸城的日本刺客,假扮为中华军装卸弹药的第三批船队的水手,偷偷潜入到天守阁废墟中,向300步以外站立在城头的尹峰开了一枪。子弹落在尹峰的身后几尺开外的城墙上,击出了一点火星。

刺客用的是岛津家的自来火铁砲,但是他不是专业的铁砲手,不了解火枪的性能。当时世界上的任何一杆滑膛燧发枪,在这种极限距离内企图开枪杀人,根本是在射击月亮,毫无意义。

有惊无险的刺杀并未妨碍尹峰的良好心情。他继xù

在城头高高兴兴地看着日本军队的溃败。正在城内装卸货物的第三批船队的水手们自发组织起来,对天守阁废墟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在他身边的陈第很不理解尹峰:尹峰在台湾征讨本岛土著时,严厉禁止无故杀戮,要求善待普通土著百姓。而自从尹峰来到九州岛上,似乎完全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对日本人非常心狠手辣;而且,尹峰下令让中华军肆意掠夺人口、财物,完全没有仁者之师、王者之师的样子。

陈第提醒尹峰:“尹船主,水手们抓住刺客了。”

传教士陆若汉挤进亲卫们的防御圈内,擦着满头的汗说:“抓住刺客了,他是一个忍者,……”

“忍者?”尹峰一听来了兴趣,忙问道:“居然派忍者刺杀我?不过这也太不专业了吧?这样的距离想打中我,真是太蠢了。”

陆若汉笑了笑说:“水手们检查了刺客身上,他带着不少近身突袭的武器,可能是因为我们这里防卫太严,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身上带着箭矢纹章标志,应该是伊贺流服部半藏的传人……忍者中也有铁砲高手,还好这个不是。”

战国时期,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等著名人物都遭遇过铁砲刺杀,现在,尹峰也有幸遭遇了一次。

忍者这个称谓正式使用是在日本江户时代,但忍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更加久远的年代。据说在日本首次派遣“忍者”完成任务的是圣德太子。在当时,忍者普遍被称为“忍”(shinobi),同时各个时代各个地区对忍者也有其特有的称谓:如飞鸟时代称为“志能便(shinobi)”,奈良时代称为“斥候”,战国时代叫法很多,其中流传最广是“乱波”,由武田信玄命名,而江户时代使用的就是和今天一样的“忍者”。

江户时代是忍者这一名称正式确立的时期,同时也是日本在德川家族统治下和平时期的开始,这导致忍者失去了活动的舞台,作用越来越小,终至于淡出人们的视野。许多忍术也因而失传。关于忍者活动的最后记载,是1637年的“岛原之乱”,忍者作为幕府的部下参与了这场战斗。

忍者的工作,主要是为主君进行秘策、破坏、暗杀、收集敌方前线情报、搅乱敌方后援基地等种种谍报活动。忍者在世时必须隐姓埋名,与黑暗为伍,也不能留下只言片语,以免日后东窗事发。因此,关于忍者的历史记录寥寥无几,只有几本忍术秘本中记录了圣德太子身边的一位忍者,忍者的起源也成为一个历史难题。

后来的日本各地虽有无以计数的忍术流派,但追根究底,忍术的源头都要上溯到伊贺(三重县西北部)、甲贺(滋贺县南部)两地。两者祖出同缘,多有亲戚关系。但若彼此的雇主(主君)处于敌对关系,他们便不得不同室操戈,甚至兄弟阋墙。

陆若汉说道:“我在幕府大将军处听说过一些忍者的传说,他们潜伏时不外就是假扮成几种人进行活动,一般都是流动性大的职业:一是出家人,即普通和尚;二是虚无僧,即头上戴着园筒形竹笠、身穿袈裟、吹着笛子化缘的僧人;三是山伏,即在山野中的修行僧侣;四是放下师,类似于中国的街头艺人;还有是所谓常之形,这就是那些平时常见的普通人了,不过这个要求要会一定的方言才行。六是商人小贩,专门做小生意的行商;最后一种是猿乐师,走江湖的艺人。”

尹峰点点头:”有趣,这些人虽然听着很神mì

,不过应该还是有一些能耐的,至少他能潜伏在我们的水手中间,会说流利的汉语,这么长时间不被我们发xiàn

。好吧,留下这个活口,以后可能会有用。话说这忍者的技能最早还是我国唐朝传播到日本去的,而如今我大明朝举国上下,却是很难找到有这种潜伏刺杀技能的人才了……”

陆若汉心底下在嘀咕:难道这位船主阁下想要刺杀什么人吗?不过这个问题他不敢开口问,只好埋在心底。

陈第却是心中暗自吃惊,却没有做声。

尹峰再次瞭望战场,发xiàn

日本九州联军的中央本阵开始收缩,搬出了固守的姿态亚,忙下令道:“林跃,发令;所有部队停止追击,退回本阵,严密防守。”

陈第皱皱眉头道:“倭寇本阵的兵马还保持着队形,没有混乱;况且倭贼兵马其实损失不大,确实不可再追了。船主,为什么倭人此战表现得如此毫无战意?”

发令的信号火箭接二连三升上天空炸开,尹峰笑了笑说:“其实,日本国的人都对萨摩藩的失败幸灾乐祸,德川幕府更是巴不得岛津家吃瘪,呵呵,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日本国也是如此啊。”

……

夜幕降临时,中日两军相距十里地互相固守阵地,不再出战。日本九州联军好不容易稳定了本阵局势,但是左右两翼的崩溃使他们不得不一直后退到加治木以南扎营。联军中剩下的兵马只有3万不到,其余的人死在战场上的并不多,大多数消失了的人是在本藩大名或主将带领下,已经溜之大吉了。象肥后的人吉城城主相良赖房这样的几万石俸禄的小大名,已经都溜得差不多了。还在萨摩境内坚持作战的只剩下熊本藩、唐津藩等所属的军队了。

颜思齐没有捞到作战任务,垂头丧气地回到鹤丸城。他在尹峰居住的岛津家偏殿外转悠了半天,总是向屋内张望。尹峰和赵铁、麦德等一干将领开完会后,亲自送他们出门,一眼看见颜思齐心思不定地在门外徘徊。

尹峰脑子一转,苦笑了一下,大声招呼道:“振泉,你在干什么?有事找我吗?”

颜思齐身躯一震,转头看着尹峰,一脸苦相。

……

师徒二人在日本榻榻米上面对面坐下,尹峰拉过一张小茶几,给颜思齐倒上茶水。

“琉球岛上怎么样了?”尹峰已经猜到了颜思齐情绪低落的原因了,不动声色地首先发话:“尚氏王室已经解决了吧?”

第229章 平定琉球萨摩

尹峰和颜悦色地对颜思齐说:“本代尚氏王室本来就是篡位得来的江山,如今让他们去陪着前代先王,也算是死得其所……”

琉球中山国曾经三国鼎立,山南、中山、山北三国互相征战.山南的佐敷按司尚巴志秘密与大里按司汪英紫﹑汪应祖订立攻守同盟,伺机推翻中山王武宁。西元1406年﹐眼见时机成熟的尚巴志,于佐敷起兵攻灭中山王武宁,拥立父亲尚思绍进入浦添城,即位为中山王,开创了第一尚氏王朝。之后﹐尚巴志各个击破,于西元1416年消灭盘踞今归仁的山北王攀安知,西元1429年与山南王他鲁海断绝盟约,发兵讨伐,统一了琉球。

琉球中山国从尚巴志开始一直为大明臣属国,每一任国王都得要大明的册封才能取得合法的统治权。1469年﹐权臣金丸发动政变﹐登上中山王宝位。为了淹盖自己夺取王位的事实,以及获取明朝的承认和册封﹐金丸冒称尚氏世子(尚圆)﹐以第一尚氏王朝的正统延续自居。故他所建立的王朝史称第二尚氏王朝。

第一尚氏王朝自西元1406年尚思绍登基到西元1469年金丸夺位﹐共历63年﹐凡七王。第七任国王尚德是个暴虐昏君。史载其为人“聪明勇勐﹐才力过人﹐知足拒谏。”行为放纵﹐赏罚自擅,臣下惧怕其盛威不敢进言。

在尚德王时代敢于向尚德直言其过失的就只有金丸一人。金丸是尚泰久时代的重臣﹐出身于平民﹐但颇有勇谋﹐从尚思达时代就辅佐尚氏﹐作为尚泰久的的御物城御锁侧﹐深受信赖﹐大小政务﹐无不与之磋商然后实行。尚泰久病逝后金丸一如既往地辅助尚氏﹐数次指出尚德的失政。尚德自然置若罔闻﹐最后﹐君臣两人分道扬镳﹐金丸在大约西元1469年隐居到自己的领地上。与诸多暴虐君王一般﹐尚德崇尚武功﹐昏暴好战。西元1466年﹐尚德王亲征奇界岛(喜界岛),尚德率兵2000人﹐动用了50多条军船远征﹐翌年四月二十二日﹐尚德病逝﹐享年只有二十九岁。

尚圆(金丸)出身于伊是名岛首见村的平民。此人明永乐十三年(西元1415年)生于伊是名岛的诸见的农民家庭﹐小名金丸﹑松金﹑思德金。在金丸二十四岁这一年﹐金丸举家来到本岛国头的宜名真,随后又转到诸见。迫于生计,金丸投奔首里城﹐作为奴仆。幸运的金丸﹐遇上了一个改写他一生的贵人——越来王子尚泰久﹐为尚泰久所赏识。不久被举荐给中山王尚思达﹐作为来赤头士奉中山王。尚泰久即位之后﹐提拔朴实勤快﹑敬业奉公的金丸为西原间切的地头﹐准戴黄冠。此时的金丸﹐年仅三十八而已。七年后﹐尚泰久提拔他为御物城御锁侧官﹐掌管琉球财政。一个一文不名的平民﹐受到如此破格提拔﹐可谓宠命优渥﹐尚泰久每逢重大政事﹐亦召金丸商议﹐君臣的默契﹐造就了百姓大服﹑国库充实的盛世。

但是﹐自从西元1460年尚泰久亡故之后﹐金丸的仕途变得坎坷不平﹐五十四岁那年﹐失意的金丸致仕﹐黯然隐居在内间的领地。但如翔云之龙的金丸终究不会就此结束其政治生命﹐只是雌伏以待时机。

西元1469年﹐暴虐的尚德终于在远征凯旋之后死亡。法司按照惯例召集群臣﹐宣佈拥立世子几位的决定。众人不满尚德的暴政﹐不愿意拥立其世子为王。此前﹐金丸早就大耍其政治手腕﹐煽动诸臣的不满情绪﹐博得老臣安里大亲毛兴文等人的同情﹐密谋发动政变。毛兴文在此重yào

时刻发难﹐突然一跃而起大呼:“国家乃万姓之国家,非一人之国家也!”群起鼓动废世子立金丸以顺天人之望!

言未毕﹐满朝文武齐声附议﹐暴乱一时即发﹐王室贵胄与王妃世子仓皇出走﹐逃亡真玉城。此时的金丸已非昔日的纯朴村夫﹐充斥心间的是谋取王位权谋野心﹐于是决定斩草除根﹐发兵追杀。

尚德王的独子被群臣所杀﹐转而拥立金丸为王﹐第一尚氏王朝到了尚德一代也就寿终正寝了。观第一尚氏诸王﹐尚思绍父子艰难创业﹐后世诸王﹐虽然没有乃祖之遗风﹐但也未曾向民众施暴。尚德一朝史传之中的暴虐事迹,多半可能是金丸等人的春秋笔法。

平灭王族之后﹐群臣立即赴西原间切嘉手刈村的内间御殿﹐劝金丸即位为王。而金丸却犹如懵懂不知一般﹐大惊痛哭﹐一边训斥诸臣的不忠不义﹐一边要求立王室有名望者为王(时到如今﹐王族几乎被杀戮殆尽﹐何来有名望之王族﹖)。之后又避居海滩。群臣一番追逐﹐一轮苦劝之后﹐金丸才“不得已仰天大叹竟脱野服着龙衣至首里践大位而中山开万世王统之基。”一番扭捏造作之后﹐金丸终于君临琉球。这一年﹐是西元1470年﹐金丸五十五岁。金丸既得王位﹐立即收揽人心﹐恢复尚巴志时代的德政﹐一时间政治又复为清明﹐先朝时期不满尚德暴政的旧臣如鱼得水﹐相继出仕。但是金丸登位不具合法性﹐君臣们始终顾虑明朝方面的反应。

成化七年(亦即金丸登位的翌年)﹐金丸派遣使臣入朝报gào

尚德死讯﹐自称世子尚圆(实jì

上他比尚德大了二十多岁)﹐请求袭封中山王。

明朝的藩属朝贡制度,到后期越来越成为一种象征仪式,实jì

上藩属国的一切大明朝根本都不了解。宪宗皇帝君臣蒙在鼓裡﹐对琉球国内的变故懵然不知﹐就派遣戸科都给事中丘弘﹑行人司行人韩文出发赴琉球行册封之礼。成化八年﹐册封使到达琉球国﹐谕祭先王尚德﹐册封新君。

继之而起的第二尚氏王朝自第一代尚圆(金丸)起至今年(1609年),共历139年﹐也是历经了七代国王。

颜思齐从小生活在海上,历经生活的险恶,所经lì

的事和人之中,最特别的是尹峰。他闻言脸色变幻不定,叹口气道:“船主,我跟着您已经五年了。你供我上学识字,让我学习各种战术技能,教我天下之大趋势,如父兄一般,……我的心中,您一直是讲仁义的英雄。可是……这琉球国王对我中华联合公司而言,并无罪过,身陷倭寇军中也已经尝到了教xùn

,为何非要置他们于死地?而且,那些贵**族为何也要统统杀了?”

尹峰面露苦笑,……他手里有一份陈衷纪写得信件,详细描述了琉球王室的命运:

颜思齐回到鹿儿岛的10天之前,陈衷纪征调几千琉球百姓赶制出30架抛石机,然后把轰天炮炮弹和燃油霹雳火箭的作战部分改造成抛石机的炮弹。

同时,陈衷纪把颜思齐带来的学生军全部都安排到了运天港,说是让他负责堵截可能向海岸边突围的岛津军。

在差不多调集了解全琉球岛的油料和火药后,陈衷纪下令全军50门各种大炮、30架抛石机不分昼夜连番轰击今归仁城。

临时构建的倭城外层工事迅速被大火笼罩。中华军和琉球王家卫队乘机发起攻击,联手攻占了今归仁城的南面的倭寇城寨,切断了岛津军的水源。

大炮轰鸣,封锁着城门和城头;抛石机把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扔进城内,没日没夜连续无差别攻击了三天。第三天夜里,岛津军桦山有纪部的最后的火药库被引燃,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响,城内中央腾起一股巨大的火团,参与围攻的中华军和琉球军士兵全都被黑暗中突然爆fā

的光亮吓了一跳。

岛津军最终吃不消了,桦山有纪派出的使者请求谈判。

陈衷纪面见使者,提出要求:送还尚宁王等所有被俘琉球王室及贵人,然后再谈判。

凌晨,按照陈衷纪的要求,桦山有纪派出伊集院久元押送尚宁王王妃、王叔以及各家贵族出城,除了国王之外的琉球统治阶层几乎都被释fàng

了。

原琉球中山国三司官郑迥的卫队长谢远水,现在的王家卫队长带领200名精锐的琉球王室卫队成员上前接应,把近800多号王室成员和贵族带到了运天港。

陈衷纪事先告sù

谢元水说:“由今归仁城南下的陆路通道上全是支援前线的百姓和工匠,我军粮道、军火通道也是从南边来的。贵人们脱险之后,请带他们往北走,穿越我军阵线到运天港上船,我中华公司用船把他们送回首里。”

谢元水不疑有他,带着800多名琉球统治阶层的几乎全部精英人物,来到运天港上了船。

颜思齐带着学生军配合水手火枪队守住运天港外围防线,一边接应救回的琉球俘虏,一边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不久,在早晨的阳光下,他看到了前来陪同王妃上船的那霸地方祝女水花影,这个他亲手从倭寇营地中救出来漂亮巫女。

少女一身庄重的黑衣,笑嘻嘻地看着他,走过颜思齐身边。

陈衷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颜思齐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振泉兄,你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巫女?”

颜思齐抓抓头皮,赶紧否认:“没有这回事!回去后,这件事千万莫要和船主家的蕊儿丫头提啊!”

陈衷纪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看着那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琉球王家成员和各级贵族上船。

水花影也陪着王妃上了船,在船舷边大声地对颜思齐说道:“小颜将军,我先走了,我在首里城等你凯旋归来啊!”

她毫不难为情地大声喊着,引起颜思齐身边一群军校学生军的起哄,颜思齐胀红了脸,挥了挥手。

三艘中华公司的商船载运着整个琉球统治阶层的几乎大半成员,慢慢地起锚出港,向南驶去。

第230章 平定琉球萨摩(中)

运载琉球贵族们的船永远也靠不了岸了.

三艘中华军运输船慢吞吞地由琉球本岛的西海岸南下,当天晚间在琉球西海岸伊江岛、水纳岛之间海面上,突然间同时起火,然后在全体遇难王室成员和贵族的呼救声中沉没。

事发之前,船上那些琉球王室成员忽然发xiàn

中国船员全都消失了。三艘船突然之间在黑夜中失去了所有船员,这引起了众人巨大的恐慌。没多久,大火从三艘船的最低层开始燃起,迅速吞没了整条船。

中华公司安全部琉球主管曾希任在十里之外的伊江岛南岸某处海滩叉腰而立。他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厉声对身边围拢来的几十名安全部特工说:“快,立kè

划着小艇去查个究竟。所有担任搜索任务的小艇准bèi

出发。注意!等一下如遇生还者,一略格杀勿论。”

在起火船只东面五里的濑底岛海岸边,划着十几艘救生小艇的起火船只水手们上了水军副统领范涛的三桅战船。化装成水手的特种营分遣队队长向范涛报gào

说:“船只已经全部起火,引火物已经全部布置好了,大火很快就会烧遍整条船的。”

范涛点点头,低声下令道:“所有船舰准bèi

,等看不到海面上的火光时,迅速展开一字长蛇阵出发,彻底搜查伊江岛、水纳岛、濑底岛三座岛屿之间的所有水面,不许放过任何可疑物体。”

不久,二十艘中华公司水军舰只,十余艘安全部特工的小艇开始对三岛之间的海域进行拉网式的大搜查。

琉球国这些统治精英阶层完全没有防备这些前来解救他们的大明海商武装,仅仅一个晚上,琉球国的上层统治阶层出现了巨大的空虚。陈衷纪事先按照尹峰的计划,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在消灭了琉球国大部分的统治阶层同时,他把一直和中华军并肩作战的谢元水极其部队派到了第一线。

岛津军交还俘虏的第二天,陈衷纪借口岛津家没有交出琉球国王,在停顿了一天之后,重新开始了对今归仁城的火攻。谢元水的琉球王家卫队被派去攻击城南制高点,但是在最后的时刻,中华军掩护的炮火停止了,跟进的中华军援军也停止在山脚。结果,后援乏力的谢元水和他的200名部下几乎全体战死在城南山头上。

就在前两天,陈衷纪试探性地和谢元水接触了一下,提出乘机让华人在琉球国掌权的想法,但是号称忠臣的谢元水没有同意。他的家族当年被明成祖强迫迁居到琉球岛,如今他已经自认是琉球人了,丝毫没有想到要背叛琉球国王。

陈衷纪叹了一口气,不得不看着谢元水走上了不归路。

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对他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如果不是对尹峰的忠心和报恩之情,他几乎要打退堂鼓了。当天,他发布了消息:琉球王室和贵人的船只在伊江岛以南海域遭到倭寇袭击,全被被倭寇岛津家杀害。

颜思齐终于发觉了事情不太对头。军情部、公司安全部的人员在早晨忽然出现在他的防地,到处搜索琉球军派驻的联络人员,以倭寇间谍和奸细的名义抓走了大批琉球人。

同时,在首里、那霸的中华军也开始在驻防地进行大清洗。

颜思齐在灭绝琉球统治阶层行动开始的当日,发xiàn

了陈衷纪、张海等人在调动兵力部署;中华军营地把琉球军营地包围起来了,正好把琉球军夹在了今归仁城和中华军大营之间。几天后,他听说了琉球贵族们在海上遇到倭寇海盗袭击,全体淹死的消息;不用说,祝女水花影也在死者名单中。

琉球王家卫队原本的将领们都已经随着三艘运输船沉入了海底,卫队的精锐在谢元水战死后,已经没有了得力的指挥官,而且得知本国的统治者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他们震惊之余完全不知所措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首里、那霸、浦添等城的防务完全落到了中华军的掌握中。这些地方本来就是在中华军控zhì

下,如今中华军把久米村的数千华人后裔全都武装起来,以他们为主力组建了新的王室卫队,趁着大部分贵族阶层和领主死于海中,全岛出现了权力真空的机会,以华人部队出面控zhì

了琉球岛大部分地区。

颜思齐眼花缭乱地看着琉球局势巨变,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切动作实jì

就是借助倭人之手把琉球上层统治阶级一网打尽,只不过这最后一步是中华军亲手做的而已。他的怀疑很快被证实;一天夜里,祝女水花影居然活着出现在他军营内。原来水花影出生海边,擅长水性;那个灭绝全部琉球贵族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大家都忽略了她的存zài

,结果让她游水逃脱。

颜思齐看着孤立无助、惶恐不安的女孩,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军情部、监军部、公司安全部的人已经找上门来。尹峰对于学生军的军纪管得最严,学生军的监军是由护卫队监军部直接派出的,中华军严格的军纪和条例使谁都不敢轻易擅自徇私枉法;深夜有不明身份琉球女子进入颜思齐的房间,这已经足够让军情部派出人员来调查一下了。而军情部的特工迅速判断出这名女子的身份,立kè

通知了曾希任和陈衷纪。

实jì

上,水花影对当晚的事依旧模模糊糊的;因为当时无论曾希任的安全部特工还是范涛的水手,打着的都是倭寇岛津家的丸十字纹旗帜,但是,颜思齐心里明白:岛津家的水军已经全军覆灭,根本不可能还有力量在琉球岛北部沿海袭击中华军的船只。

他立在门口挡住了军情部、安全部的特工,虽然没有带武器,但是满脸黑气,他先是对自己卫队的弟兄们说:“你们走开,没你们的事!”然后他冷冷地对举着火把围拢过来的特工们说:“去把纪仔叫来,我要和他说话。”

曾希任从人群后挤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颜思齐,冷冷地把一份文件递交给他:“看看吧,船主大人亲笔手书的命令,授权纪仔处理琉球岛一切事物。”

颜思齐摇摇头:“我知dào

,我只想和陈衷纪说几句话。”

曾希任叹了一口气:“你和纪仔都是船主的门生,这个大家都知dào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屋内的那个女孩,你必须交出来。”

颜思齐冷冷地说:“交出来之后呢?”

“这个你就管不着了,振泉老弟,这是船主的大事,你真的想和船主对着干?”

颜思齐闭起眼,咬咬牙:“我从来没有对船主不忠。我只是怀疑你们这是在擅自行动,损害船主大人的仁义的名声!”

陈衷纪忽然来到了运天港军营,只身一人来到颜思齐的住所前,面带惭愧之色,先是把包围颜思齐住宅的人全部撤走了,然后走到颜思齐门口,拍拍他的肩头,沉重地说:“振泉,船主不知dào

这件事。即使他知dào

,我们也得把责任承担下来,你明白了吗?”

颜思齐痛苦地摇摇头:“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陈衷纪苦笑着点点头:“你去找船主问吧。我也只是执行命令,但是我相信船主这样做是对的。琉球岛眼下就已经是我们中华公司的地盘了,台湾岛再也不会受到来自北方的威胁了,也许,这就是船主要这样做的原因。”

颜思齐叹了一口气:“那么,这个女子……”

陈衷纪挥挥手:“算了,你带着她去萨摩鹿儿岛吧,向船主大人求求情,也许……记住,在事情解决前,不许这个女孩和任何人接触,明白吗?”

五天后,今归仁城被大火再次席卷,桦山有纪所部岛津家部队残余兵力800人投降。陈衷纪所部中华军琉球团在运天港海滩将桦山有纪处死:因为岛津军在今归仁城陷落前,杀死了琉球中山国国主尚宁王。

琉球岛上如今除了被中国人牢牢控zhì

起来的年仅十八岁的世子尚丰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尚氏王族成员还活着了。

……

日本国九州岛南部的鹿儿岛,岛津家居城鹤丸城内,颜思齐面对着尹峰,继xù

发泄着自己的满腹心事:“……如今琉球岛上人心惶惶,到处有琉球人和我中华公司的人作对,为什么要这么做?船主大人,只要我们控zhì

住琉球的港口和贸易,在那霸港驻军监视,琉球人是会老老实实听话的……”

“你怎么知dào

他们一定会听话?”尹峰反问道:“琉球国王室在中国和日本之间,向来首鼠两端,脚踏两只船。我们中华公司军队只是大明国商人属下的私家武装,而琉球王家一向奉朝廷为正统,根本不会对我们俯首帖耳。一旦倭寇的威胁解决掉了,他们就会想法设法赶走我们。而且,只要琉球贡使到时再朝廷告上一状,我们台湾和中华公司都会被朝廷责罚,惹上无数的麻烦。”

颜思齐并非脑子单纯的冲动汉子,但他比陈衷纪少一点全局观念,而且还在比较单纯的年纪。尹峰的一席话使他顿时冷静下来,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尹峰暗自摇头:其实定下灭绝琉球贵族毒计之时,他也是很犹豫的。这种举动和他本性不符,实jì

上是林晓和曾瑞最早提出来的。但是最后尹峰还是决定这么干了,选择了最晓得变通之道的陈衷纪来执行。他喝了一口茶苦笑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她,似乎还不知dào

事情的究竟,但是已经开始怀疑了。”颜思齐低头说道。

“尚氏王族已经只剩世子一人,我决定就让他做名义上的国王,以后向朝廷进贡请册封等事宜,就让我岳父曾岳来办,所有王家官员全部由我华人华侨担任,出使朝廷的人员就从当地华人中选择可靠的人来充任,所以,在一段时间内,朝廷是不会知dào

琉球国已经完蛋,实jì

掌握了琉球国的人是我们。”尹峰顿了顿,严肃地看着颜思齐:“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蕊儿已经被我收做义妹,我打算按照夫人的遗愿,把蕊儿许配给你。那个琉球女孩,你看着办吧。”

颜思齐傻乎乎地走出了尹峰居所,慢吞吞地走回学生军营地。

按照中华军规定,军营内是不许有女眷存zài

的。所以,水花影被安排住在鹤丸城内的一处下人居所,由颜思齐的两名贴身部下守卫着。

颜思齐在军营门口犹豫了许久,盘桓了半天。他不象陈衷纪那样是尹峰救下的孤儿,完全无条件地服从尹峰。颜思齐是最早是尹峰的崇拜者,后来机缘巧合才成为尹峰属下。他到现在还保留着朴素的正直和义气,要让他起手去解决水花影这样一个女孩,那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尹峰已经从颜思齐的神态中发觉了这一点,在他离开后,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监军部主管曾瑞忽然出现了,大咧咧地说:“姐夫,大丈夫做事不能缩手缩脚儿女情长,这颜振泉也太没用了。还是让安全部出手吧?”

尹峰心里也在犹豫:毕竟他的穿越者的经lì

背景,使他知dào

政治的黑暗;但是他曾经的记者经lì

,使他正义感泛滥成灾。在面对灭绝琉球贵族计划唯一的生还者祝女水花影的时候,尹峰和颜思齐一样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曾瑞见尹峰脸色不定,心知他还在犹豫,淡淡地一笑说道:“姐夫,这里是倭寇的地盘,万一让水花影落在倭寇手中,对我们非常不利啊!”

一提到倭寇,尹峰精神为之一振:“对!必须斩草除根!我们对付琉球人,实jì

就是彻底断绝倭寇对琉球的贪念!好吧,你去做吧!”

望着曾瑞快步走出院子,尹峰叹了一口气。

知dào

琉球事件底细的人并不多,曾瑞就是其中一个。曾瑞很高兴,他觉得看到了尹峰身上的大变化:尹船主正在从一个仅仅依靠人望维持自己地位的单纯的英雄,向一个懂得政治黑暗所在的枭雄转变。

第231章 平定琉球萨摩(下)

万历三十九年九月的一天,日本国九州岛南部的鹿儿岛稻合川入海口北岸,中华军堡垒所在的河口北岸平原上,1000名日本武士排列成整齐的方阵,簇拥着德川幕府的重臣板仓重昌和戸田氏铁,以及刚刚赶来的幕吏晓岚之介,在那里上等待着中华联合公司的总头目尹峰前来谈判.1000名武士部伍严整、装备整齐划一,左翼300人是各藩抽调的铁炮手,中央和右翼是幕府的直属武士,也就是板仓重昌和戸田氏铁的卫队。他们在九月的阳光下,面对着300步外中华军的大炮和火箭车,一动不动,阵后的旗手打着幕府的大旗和九州联军各家大名的纹章旗帜。

在日本军阵列的东面海边,三艘巨大无比的飞字号战舰沿着海岸线排成一线,随同十几艘三桅炮舰,在日本武士的四百步之外的海面上用上百门大炮瞄准着他们。

这一天,是德川幕府和中华联合公司正式开始鹿儿岛谈判的第一天。

在稻合川堡垒上,尹峰放下望远镜,冷冷地问入海口堡垒指挥官罗全修:“这帮人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义务鸟铳兵的哨长罗全修立正回答:“昨天晚间就列队在此了,闷声不响地偷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好几个时辰了。我们是早晨才发xiàn

的,到现在为止他们好像一动都没动过。”

尹峰冷笑:“谈判就谈判,居然和我玩这种把戏:这是在示威给我们看啊!战场上打不赢,就摆出样子给我们看看军纪和军容,哼!”

“鸟他作甚!船主,让我带人冲他一阵,看他们还能摆出什么阵势来。”颜思齐一脚踩着城墙垛口,大声叫道。

尹峰点点头:“玩这种心理战游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只能是玩笑而已。骑兵团,出击!颜思齐!带上学生军出击,跟着骑兵团后面,把对方的阵势完全打乱,给我打出一条路来!”

六十骑重甲骑兵突然冲出稻合川入海口堡垒,在距离日本武士方阵的100步开外排列成一字长蛇阵。然后,高大的阿拉伯战马、安达卢西亚战马喷着粗气,缓缓地向日本武士阵列压了过来。

立花宗茂在阵后骑着马,脸上一阵扭曲。他看出了对方的用意,但偏偏毫无办法。两军从昨天开始已经互相宣bù

临时停战了,现在如果让铁炮手开枪射击,这个方阵的1000名武士会立kè

被几百步内对方堡垒及海面上的几百门大炮轰成肉酱的。

颜思齐阴沉着脸,带着100名学生军,穿戴着全副活动板甲,举着上好了刺刀装满弹药的燧发火枪。他们和身后100名尹峰的黑人亲卫队排成两排,在林跃的哨子声中整齐地踩着节奏前进。

全世界只有台湾土著和日本武士装备了竹甲,只是这种竹甲在重骑兵的全套金属板甲面前和纸一样毫无意义。

尹峰的重骑兵缓慢而坚定地靠近了日本武士。武士们的竹枪、长矛竖立,但是日本武士的短头长矛尖很难戳穿厚实而且带圆弧的欧洲式板甲。重骑兵们全是尹峰精挑细选来的山东、辽东大汉,手中举着的骑枪长达一丈,浑身上下只有头盔眼睛这一部位透着空隙,连人带马像是一堵移动铁墙。

他们轻轻搬动长长骑枪,就把挡路的武士拨到一边;还有不开眼的家伙凑近来用长矛竹枪乱刺,但是骑兵们的板甲挡住了胡乱的穿刺,他们轻轻催动战马,硬是用铁甲将武士们撞开了,顺便把他们踩得嗷嗷乱叫。已经有日本武士被连人带马重达半吨的重骑兵踩成重伤了。短时间内,刚才森严整齐的日本军阵彻底混乱了,第一线的武士被压向第二线,然后一队队被压向后方,方阵彻底被打成了一个凹字形。以武士的人力根本是无法挡住重甲铁骑的前进的。

立花宗茂脸色铁青,回头看着坐在阵中的板仓重昌、戸田氏铁以及幕吏晓岚之介。板仓重昌苦笑着说:“让路吧,这样的伤亡毫无必要。”立花宗茂转回头,咬着牙对传令兵发令。

颜思齐的队伍迅速在重骑兵压出的缺口两边排列起来,刺刀向外形成了一道甬道。尹峰骑着自己的白马,在亲卫队簇拥下出了稻合川入海口堡垒。

日本人想要挽回一点面子的最后企图也化作了泡影。

尹峰骑马走入日本武士本阵,前来迎接的一名耶稣会传教士带着几名武士,在他马前下跪施礼。

此次谈判的中华公司顾问陆若汉在尹峰耳边说:“他们对你行得是面见大名时的礼节。看来,你现在是和岛津家家主并列的人物了。”

日本武士的等级制度是十分严格和繁琐的,例如,武士分“侍”、“徒”及“中间”(又作“仲间”,义为“从卒“伙伴”)三等。以一个收入仅5万石的藩而言,从属于“侍”的家老到从士就多至63级。“徒”以下分为12级。属于徒以下的人,路上遇见上级的侍,就在雨天也得拜伏路旁。一般平民在武士面前完全没有权利可言,武士可以毫不客气、不需yào

理由干掉自己看不顺眼的平民。

板仓重昌穿着豪华的大铠,带着有显眼前立的兜,还带着由全套的马标,帜组成的仪仗,也起立迎接尹峰的到来;这已经是相当于在迎接一位十万石以上大名的仪式了。

幕吏晓岚之介站在最后,他给九州联军的总大将板仓重昌带来了德川家康的确切旨意。

作为家康而言,关原合战不过是迈出了打倒丰臣的第一步,其只是在石田方对德川方的战争中获胜,丰臣秀赖却还高居大坂城之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论如何一定要将天下政权纳入德川之手,家康的年头不外如此。在这种时候,为身处远隔之地的岛津家,投入幕府的德川家主力部队进行无足轻重的战争自然是不必要的。既然靠着关原合战的天赐良机(也可以说是人赐良机)做到了秀吉都不能做到的事,将中国毛利家成功压缩为长洲毛利,顺利掌握了剩余濑户内海的制海权,而且中华军已经明确表示了:得到赔偿和报仇后就会退出日本国。因此,德川幕府完全没有必要在岛津家的是萨摩藩消耗自己的实力,胡乱与海外强dà

的对手开战,而这一点对尹峰而言诚可谓是正中下怀。

他跳下马,以中国式拱手礼向板仓重昌等人行礼,笑了笑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了吗?为了岛津家的鲁莽行动,我们双方都付出了代价。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如何处置岛津家了吧?”

谈判很快就变成了德川幕府和中华军一齐开会讨论应该如何处理萨摩岛津家。

首先,岛津家必须送出一个直系子弟,为尹峰的夫人抵命;袭击琉球、台湾的祸首岛津家主岛津忠恒已经战死,尹峰认为他是战死的,不能算数,执意要求岛津家再出一人抵命。

其他关于台湾港中华公司严重财产损失的赔偿问题,将由幕府定一个数目,然后由尹峰的中华公司去直接和岛津家讨要。另外,六国商人的损失将由中华联合公司出面向岛津家讨要,数目也有幕府定下。在尹峰的中华军全部撤离九州后,所有的一切讨债工作与德川幕府无关,一切麻烦事都算在岛津家头上。有关琉球岛的问题,德川幕府答yīng

让琉球中山国保留战前的原样——这时,日本人还不知dào

琉球国全境已经完全被中华军控zhì

住了。

当然,中华公司也得答yīng

德川幕府的条件:以优惠价格为幕府供应中国货,以便宜的价格为德川家康提供十门火炮。同时,台湾港将重新对日本国德川幕府朱印船开放。

大的架构问题双方实jì

上早已商定,至于一些细节问题,尹峰就让许心素、曾瑞去谈了。他在铁骑兵和颜思齐学生军护卫下返回鹤丸城时,沿途的将士们一路欢呼。

中华军将在十月份之前完全撤离九州岛南部地区。萨摩岛津家以及其下各个家臣领地、土豪国人众、武士世家等几百年来积聚的财富,在中华军占领这几个月中已经被尹峰的手下搜刮的差不多了。来不及运走的金银财宝在鹿儿岛召开的各国商人拍卖大会上,也被卖得差不多了。

因此,中华军撤tuì

的非常迅速,在双方签订《鹿儿岛协议》后的第二天就撤离了鹤丸城和城山周围地区。信鸽把这个消息在十天内传到了台湾港,公司董事会被此次战役所获得的丰厚报酬惊呆了:除去近一百万两的军事行动费用外,中华军足足掠到了近三百万两银子的财物,还有六、七万劳动力,三千多年轻的倭人女子。而且,要求岛津家赔偿的一百万两银子还不算在内。

萨摩藩上上下下已经十室九空;当然,这对萨摩藩普通百姓而言没有什么损害,日本国的底层农民百姓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可言,中华军抄走的财物全是萨摩武士阶层的东西。

五天后,中华军从稻合川沿线阵地、入海口堡垒撤离,只有飞字号三巨舰还停留在樱岛附近监视。

岛津忠仍带着所剩无几的部下进入到鹤丸城时,望着遍地狼籍、空空荡荡,已经成了废墟的岛津家居城,简直欲哭无泪。

按照幕府和中华军的协议规定,岛津家必须有一人为曾倩抵命。晚年的前代家主岛津义久1602年(庆长七年)让位于养子岛津忠恒后隐居,他一直反对忠恒提出的进攻台湾、琉球的计划,如今他主动提出自己来抵命,以保岛津家后代的安全。1604年(庆长九年),大隅国国分城(舞鹤城)建成后,岛津义久一直隐居此城,在《鹿儿岛协议》签订后,岛津义久在国分城切腹自尽,享年77岁。他的人头被送到山川港的尹峰面前,由他亲自鉴定。

陆若汉和福建商人李大友、岛津家御用大夫许仪前来辨认人头,一致确定这是岛津义久的人头。

尹峰长叹一口气,为自己也为这岛津义久。

“这石曼子家族不愧是枭雄,用自己老朽的生命换取了岛津家年轻一辈的安全。可惜,这不是岛津义弘的首级!”尹峰转向在场的部下诸将,对义乌鸟铳兵首领罗全修说:“罗大哥,这石曼子的脑袋,你看如何处理。”

罗全修盯着岛津义弘的首级看了一会,冷笑着摇摇头:“船主大人,我们在战场上砍了不少石曼子的脑袋,已经足够祭奠我们死在朝鲜战场上的浙江兵了。这颗脑袋,我没有用。”

尹峰环视四周,点点头,然后对岛津家的使者说道:“好吧,我们和岛津家以命抵命的债就此了结。这岛津义弘的首级,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毕竟他也算是一代枭雄了!”

第232章 海上霸主(上)

在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的九月底,中华军最后一批战士乘坐台湾来的第四批支援船队的商船,正式撤离了山川港.

撤离之前,山川港的一切建筑都被夷为平地。

最后带队撤离的是颜思齐,新任第五团的团长;这个第五团才刚刚开始组建,基干力量是颜思齐的学生军以及台湾土著辅助兵。

中华公司留在鹿儿岛的100余名人员由许心素带领,在稻合川码头建立起了中华商馆。而且,向萨摩岛津家讨债的任务也交给了他。

幕府在中华军撤离之后,与十月份发布了《萨摩岛津家处分令》,以岛津家擅自行动引来战祸为理由,把岛津家管辖下的萨摩、日向、大偶三州领地削去了近一半,日向大部分领土被夺走。同时,幕府下令岛津家“谨慎!”,并要求新任家主立kè

“上洛”——实jì

上就是要求岛津家觐见幕府大将军。

岛津家新任家主岛津忠仍忍气吞声,一边让自己儿子岛津久章竭尽全力镇压萨摩半岛各地的骚乱,一边厚着脸皮向境内各家家臣领地索要钱财,因为“上洛”朝觐时需yào

大量费用。

同时,他还要对每天上门来讨债的中华联合公司驻鹿儿岛代表许心素赔笑脸。

岛津忠仍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任岛津家家主实在做得是太窝囊了。

许心素给他出了个主意:“……您家里不是没有闲钱吗?那么你可以用人口来抵充啊…是这样子的:你们岛津家欠我们六国商人以及台湾港财产损失共计一百二十万两银子,那么你们可以给我们台湾岛提供劳动力,每个健壮劳动力抵二十两银子,差不多十万人就可以抵消你们的所有债务了。你还可以为我们中华军提供作战人员……哦,就是我们花钱,你们出人手,帮我们打仗……和那些西洋雇佣兵一样,这个价格好商量……”

岛津家武士都觉得去当雇佣兵为钱卖命很丢脸,基本上没有愿意去的。不过,岛津忠仍对与用劳动力人口抵充债务很感兴趣—当然,把自己领地的农民卖掉,那是自杀行为。数年后,萨摩岛津家就成了全日本最大的人口贩子,不仅从全日本国收买那些Lang人、破产农民、商人,而且把贩卖人口的生意一直做到了朝鲜境内。

此乃后话,话说如今的萨摩藩境内已经一贫如洗,就算是把岛津家其他领地的收入全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是很难全部偿付所欠的债务,而六国商人抱成一团,宣bù

如果岛津家不在半年内还清债务,就要再次去京都告状。而幕府在签订《鹿儿岛协议》时已经明确表示,所有岛津家应赔偿债务,都得由岛津家自己处理;否则将要再次处分岛津家。

许心素再次给岛津忠仍出主意:分期付款。

由中华公司把岛津家债务包揽下来,先期支付给六国商人;六国商人所有债权就全部转移到了中华公司手中;然后岛津家可以分五年向中华联合公司还清这笔债务,当然要包括利息在内全部还清。

由于无法忍受岛津家的急剧衰弱和颜面无存,岛津义弘,在加治木隐居地入道改称惟新斋:这个朝鲜战场上多次和明朝军队交锋的石曼子,终于被气出病来,于1610年年初死去,死时共有13名家臣随他自尽,法名为妙圆寺殿松齢自贞庵主。

……

尹峰回台湾途中,顺便在琉球登陆,处理了一些琉球事务。琉球王世子尚丰在中华军和华人卫队的控zhì

下,无可奈何地宣bù

继任王位。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冬,新任国王尚丰遣王舅毛凤仪、长使金应魁等“以尚宁王讣告,兼请袭封”。尚丰遣使乞封所派使者,都是当年明朝派出册封尚宁王后,滞留在琉球的福建人。他们在自己国家是毫不起眼的底层百姓,在琉球国成了人上人,因此乐不思蜀了。岛津军打来时,他们躲到了久米村;中华军收复琉球时,他们出来主动为中华军做事。因此,这一次尚丰遣使乞封就选了他们出任使者,其他随员则基本是中华联合公司安全部和中华军的人员。

这一次尚丰王遣使,按照尹峰的主意,向朝廷禀告日本有取鸡笼山(台湾)之谋,朝廷因此发出诏令“诏海上警备”,当然,这已经是马后炮了。

尹峰在这一年的年底才回到台湾。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他的女儿已经长成一个可爱的婴儿了,曾家上下对她爱如至宝,取了小名叫倩倩。

飞虎号停泊在台湾港码头时,台湾港城城墙防御体系的建设已经初具模型,台湾港南方的安平港堡垒建设也已经基本结束,台湾港的军事防御体系更加完善了。在城墙建筑中,中华公司的工匠们大量使用了原始的水泥混凝土做为材料,加上大量台湾山区的巨石,高达五丈的石墙加上每隔五十步一个突出城墙外的炮楼,火力密集而没有死角,以当时明朝官军的装备而言,是根本不可能攻下的。

码头上聚集了数万民众,欢呼着“船主万胜!“”大东家威武!”等口号,可谓万众欢腾。

这时的台湾岛上,已经有近十万汉人定居移民;大约十几万土著臣服在中华公司统治下,还有刚刚得到的倭人苦力劳工六万。在整个东亚海域,中华联合公司直接控zhì

的区域往南一直到了西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大半地区,东南包括了菲律宾;在北方中华公司控zhì

了琉球群岛的全部地区;中华公司在中国东南沿海几乎垄断了海上贸易和运输,在整个东南亚、日本、印度东海岸都是中国商品的第一大供货商,也是欧洲货和南洋、西洋各地特产每年最大的收购者;公司每年的贸易收入和口岸商业税收入,包括婆罗洲金矿等矿产收入在内,已经超过五百万两白银;这还不包括公司屯田农庄的出产收入,已经吕宋卖出土地赚得钱;也不包括尹峰时不时地用战争手段掠夺来的财物。把这些统统加上,中华公司的每年收入已经超过了当时整个明帝国的财政税务收入了。

尹峰和公司董事会的这十几个海商,无意之中已经坐拥家产千万,富可敌国。

台湾港的繁荣并没有被倭寇偷袭影响,很快就从混乱中恢复。当尹峰回来的时候,他见到的台湾已经比倭寇袭击前更加繁荣。

现在,在中国沿海和日本方向,中华公司暂时已经没有敌手了。现在,在把注意力转移到南洋方面前,还得确保吕宋岛的安全。从叶华远征欧洲船队、欧洲商人传来的消息中可以得知:西班牙人已经知dào

了吕宋岛殖民地沦陷的事。但是,由于西班牙在欧洲正在和法国、英国开战,对于远东地区的局势暂时无能为力。这一次远征日本,通过日本耶稣会的关系,尹峰打听到了伊达政宗遣欧船队的消息;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通过船队向西班牙王国的墨西哥副王求救。

于是,尹峰命令吕宋方面的曾景山开始加强吕宋各地的防务。同时,范涛率领飞虎号战舰,十艘三桅战船,二十艘福船型运输船由台湾出发,由荷兰水手带路,路径吕宋岛,远征太平洋上的西班牙殖民地关岛。此举将把西班牙殖民势力彻底从亚洲太平洋地区驱逐出去,同时也为吕宋取得一个位***上的最东边的海上前哨阵地。

关岛是位于夏威夷和菲律宾之间、日本和新几内亚之间的北太平洋最大的岛屿。它在马里亚纳群岛一连串十五个岛的极南端,由关岛至马里亚纳群岛的极北岛的距离是四百二十哩。关岛狭窄的腰部,不整齐的形状,可以说是和一粒花生或人的脚印相似。全岛的面积约二百二十五平方哩,长约三十哩,阔四到九哩。微向西偏斜的北半部,与南半部相接,南和北保持着几乎是直线状态。除港口和河口之外,全岛被二十到七百码宽的珊瑚礁所围绕。

关岛原住民查摩罗人来源于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为早期马来人后裔。查摩罗人的男子并不穿衣服,甚至没有遮盖下体的破布。但是有些妇人用一根绳子束在腰部并用草或树叶挂在绳上以遮盖下体。还有些人穿着一条小围裙,或棕叶制成的席。当打鱼的时候,男人有时戴一圆锥形的小帽和露兜树做的眼罩,有时他们穿着棕叶做的拖鞋来保护脚。

1521年,麦哲伦环球航行时首次到达了关岛,他带着四十名武装人员登岸搜索,烧了四五十间房屋和几艘小艇,又杀死了七个岛民,然后回到船上,继xù

向西前进。

麦哲伦死后,为了获取麦哲伦发xiàn

的果实,西班牙派遣了又一个由神父加西亚.霍夫雷.洛艾沙指挥的远征队。其中有一个船长是完成麦哲伦航行的胡安.塞瓦斯蒂安.埃尔卡诺。他的船上有一个安德烈斯?乌达内塔,这人后来成为奥古斯廷派修道士,为黎牙实比远征队领航,终于为西班牙奠定了西班牙对关岛的统治权。洛艾沙远征队在经过许多艰险和损失以后,通过了麦哲伦海峡,于1526年9月4日到达了盗贼群岛(麦哲伦对关岛的称呼)。洛艾沙远征队在那里停留四天,补充了新鲜的饮水和食物以后,便离开关岛继xù

向马鲁古群岛前进。到了那里以后,葡萄牙人把他们幽禁起来。直到距他们起航的时间十一年以后的1536年,这个远征队的幸存人员才回到了西班牙。

第233章 海上霸主(下)

关岛正式被西班牙人占领,是在四十年后.占领者非常巧,正是征服菲律宾的西班牙海军大将黎牙实比。如今,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统治已经被中国人推翻;现在,西班牙人的关岛也将落到中国人手中了!

1564年11月21日黎牙实比远征队起航时,是从墨西哥的纳提维德港出发,而不是从西班牙出发的。这时西班牙的科尔特斯对墨西哥的征服已经全部完成。1565年1月22日,黎牙实比远征队从纳提维港出发后的两个月零一天,到达了关岛,登陆举行了占领仪式,西班牙王国正式占领了关岛。这位黎牙实比后来征服了整个菲律宾,是菲律宾首任总督,是一个能干的行政人员,又是一个征服者。从那以后,关岛就置于西班牙.的主权之下,受着西班牙法律和文化的支配。

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岛的马尼拉后,把它建成为东方的商业中心,大帆船贸易的中心城市,关岛就成为横渡太平洋的大帆船贸易船只的中途补给港。每年西班牙人从与中国人的贸易中得到大批东亚货物,这些商品全都在马尼拉集中,再从那里用一艘或更多的船运输到墨西哥王国的阿卡普尔科港去,然后输送到新西班牙和欧洲市场去。

西班牙大帆船“圣巴布洛,号于1565年由宿务运载肉桂前往墨西哥,开始了大帆船贸易。到1815年最后一艘大帆船麦哲伦号开出阿卡普尔科港向菲岛归航为止,这项由大帆船逐年来往于菲、墨之间的贸易制度共持续了250年,其历时之长久是世界历史上少见的,它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殖民统治起着重yào

的作用。

大帆船贸易的建立,是探险家和冒险家为了追求东方财富,进行长期大胆和勇敢的努力的顶点。大帆船于每年7月,载着集中到马尼拉的各种商品的精华,从菲律宾出发,向东北方向航行到北纬38度或40度左右。那里的西风会把船一直送过太平洋,到加利福尼亚北部海岸的门多西诺角。大帆船到那里后,就沿海岸而下,约三千海里左右,就可以到阿卡普尔科港了。由于在高纬度航行会遇到暴风,又由于要避去潜伏在美洲西岸的英吉利和荷兰海盗,后来西班牙当局就把航线向南远移了。但那里的风力没有那么顺利,结果船只经常要在太平洋上行驶五个月或更多的时间,才能到达阿卡普尔科港。

关岛周围海域是大帆船贸易必经之路,如果西班牙人从美洲墨西哥调集军队前来进攻菲律宾,必定会经过关岛。

在尹峰派兵出征关岛前,明朝中国人对关岛从来没有什么认识。董事会的股东们听说了要往极东方的大洋派兵出征,都以为尹峰是疯了。

此时的关岛名义上属西班牙帝国墨西哥副王统治,根据西班牙的法律和习惯,国王陛下任命关岛的最高官员为总督,有些文件称为市长。总督的任期一般为六年,由马德里朝廷任命。他的直接上司为菲律宾的西班牙总督。

西班牙在关岛设置的官吏,第二级则为司令。他统率军队,并负责岛上其他军事行政。但他的职权低于总督,总督操较高的军权。除了负责军事行政外,司令有时代理总督。总督和司令都驻扎在关岛的阿加尼亚。除此以外,还有一支驻屯军,包括上尉一人和士兵100人,由西班牙人和菲律宾人混合组成,上尉胡安.圣.克鲁斯是这支驻屯军的指挥。

阿加尼亚由于人口集中,又由于长期以来是关岛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所以有了一种与岛上其他地区十分不同的区域组织。这就是教区制度。这一点和原先的吕宋殖民地情况相似,每一教区包括一个教堂或分教堂周围的一群家庭的人员。在这一区域的家庭,负有捐款维持教堂和服从神父精神统治的义务。每一教区举行一定的宗教仪式,并举行属于它的守护神的庆典。圣伊格纳西奥教区是最早和最中心的教区,由最高阶层的家庭居住。

西班牙人原本在岛上住得非常舒服,几年前吕宋岛的失陷使得关岛成了孤悬海外的弃儿,大帆船贸易的中断使关岛的西班牙人失去了收入来源。岛上这些西班牙殖民者这几年都是惶恐不安中度过的。他们也派出船只向墨西哥方向求援,但是至今了无音讯。

关岛的现任西班牙总督皮斯科当然知dào

本岛在西班牙殖民帝国中的重yào

性,他坚信来自本国或者墨西哥的军队将很快会到来。

但是,1609年12月,万历三十八年的农历一月初,西班牙哨兵在海滩上看到了大批船只在西方海面上出现,悬挂的是他们最害pà

的蓝底中字旗。他们等来了中华联合公司远征舰队。

水军副统领范涛率领飞虎号战舰,十艘三桅战船,二十艘福船型运输船,拥有100门大炮,3000名战士。西班牙人自从得知吕宋失陷消息后,在关岛也进行了一些军事准bèi

工作,在阿加尼亚构筑了一个小型的堡垒。无奈殖民地正规军只有100人,其中只有50名西班牙人,其他都是人心不稳的菲律宾土著邦邦牙人,还有一些墨西哥印第安人。当地土著查摩罗身高体壮,但是却桀骜不驯,社会组织松散,虽然表面上服从西班牙殖民者管辖,但是却并不愿意为西班牙殖民者出力打仗。

西班牙军队立kè

放qì

了关岛海滩,缩回到阿加尼亚的堡垒中,企图固守待援。问题在于总督皮斯科、驻屯军的指挥上尉胡安.圣.克鲁斯对中华军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马尼拉大战中西班牙军队战败的消息他们只是从零星的吕宋逃亡者口中得知,对中华军的装备组织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他们的堡垒只是用一些木头夹杂土石构建的简易工事;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中华军超过100门大炮。

颜思齐作为远征关岛部队的指挥官正在飞虎号上大呼小叫指挥登陆。舰队指挥范涛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岛上情况,嘴里喃喃地说:“船主真是神人,这么远的大洋中还有这样一个大岛,这事船主是怎么知dào

的?”

颜思齐呵呵笑着:“船主说了,我们将是由中土来到此地的第一批人。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中华公司的地盘了。再往东,还有更加广阔的土地呢!”

范涛叹息道:“真相再往东走走,看看这片大洋到底有多大。”

荷兰人向导在一边听了,哈哈一笑:“我们荷兰人早就穿越过这片大洋了,从这里一直向东,到达另一边的大陆,需yào

在海上走五个月呢。这五个月里将什么陆地都看不到,除了大海就是天空。”

范涛点点头:“是啊,船主也这么说。好了,颜老弟,你的部队已经都上岸了,下面的作战全看你了。”

颜思齐那一夜最终还是没有去水花影居所。他第二天早晨听说了水花影上吊自杀的消息,然后亲手在鹿儿岛海滩边埋葬了这个可怜的女孩。

此后,他一直在尹峰面前要求参加作战,任何作战任务都行。

所以,他就来到了关岛,率领第五团2000名战士登陆关岛,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批进攻马里亚纳群岛的中国军队,也是中国武装力量首次越过第一岛链进入太平洋中心地区。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第一岛链”的观念,这只是尹峰个人的意yin。

当西班牙总督皮斯科和驻军司令胡安.圣.克鲁斯看到围拢过来的中华军推着几十门大炮时,一时之间脑子短路,面面相觑。他们简易的堡垒内只有两门大炮,80杆火绳枪,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对抗眼前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的。

颜思齐带领一营的战士夺占了阿加尼亚的西班牙总督府、教堂等地后,已经有当地的土著首领、酋长什么的来觐见他,送上礼物表示友好了。他还没来得及下令设立好炮兵阵地,阿加尼亚东面的西班牙驻军堡垒就已经竖起了白旗,投降了。

颜思齐跳着脚大骂:“娘的!没有用的干系腊人,小爷我还没有正式开打,怎么就投降了!”

第五团的监军官忍着笑说:“颜团长,颜老弟,算了吧,船主有言在先,允许西班牙人投降。”

很快,西班牙殖民军就整队缴械了。就这样,中华军一枪一炮未发,就占领了整个关岛。而且,颜思齐在一个月内迅速控zhì

了马里亚纳群岛的几个较大岛屿。关岛土著的财产所有者阶级,就是查摩罗贵族的后裔组成的。这个集团的成员称为“高等人民”。他们不肯与其余被当作“低等人民”的人群混杂起来,因此,尹峰的中华公司占领军首先和他们合zuò

,关岛地区原有的土著社会结构并未被触动,尹峰计划和土著的上层合zuò

,先稳定占领区情况后再说。

关岛开始驻守10艘两桅战船,以及500名中华军战士,在原来西班牙人的堡垒基础上建筑起一座坚固的砖石堡垒,由这中华军关岛驻防营500名战士防守。如果西班牙帝国企图反攻吕宋,由墨西哥方向来的军队一定会路经关岛,中华军关岛驻防部队将第一时间向吕宋发出警告消息,并努力迟滞西班牙军队的进攻。

这个消息并未使台湾港的人有什么感触,但是尹峰却是十分兴奋;他终于使得中国人的战舰跨出了传统的东亚海域,深入到了太平洋中心地区了。下一步,他打算派人去寻找夏威夷群岛,最终,他要在台湾以东的太平洋占据一些战略要点,保证中华公司在台湾基地的安全。

到了1610年(万历三十八年),中华联合公司在短短七年内已经成长为东亚海上霸主;连续击败了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日本人,也击败了明朝官军的几次进攻,成功和明朝官府谈和招安,基本稳定了自己的控zhì

区域。尹峰的陆军和舰队已经基本控zhì

了中国沿海的航路,也控zhì

了中日海上贸易航线,以及中国-南洋的大部分海上运输线路。东南沿海的一些岛屿,如海坛、金门、厦门、南澳等,也已经被中华联合公司以华兴联号商馆的名义进驻控zhì

了。

琉球请册封使团声称尹峰的船队救援了琉球,帮zhù

琉球打败了倭寇侵袭;福建巡抚方面不得不对台湾巡检司表彰一番,同时也警告尹峰不得擅自对外动刀兵。

实jì

上,这个时候朝廷的上上下下已经明白了:他们根本控zhì

不了中华公司。新任的福建巡抚陈子贞已经上奏朝廷,要求朝廷发兵整顿沿海局势,重新开始执行海禁政策。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要安抚一下尹峰的。

到了这一年,无论西方海上列强还是日本德川幕府,以及明朝官府,都不得不重视起中华联合公司这个怪胎一样的庞然大物了。

尹峰和中华联合公司将迎来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

但是,1609年,荷兰(北方联众省)、西班牙控zhì

的南方诸省双方开始停战,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签订了条约,开始了史称“12年休战期”的和平期,法国、英国在海牙进行调解,休战期间,荷兰大力建设海军,海上力量达到了顶峰时期,在全球范围内开始了争夺殖民地的进程。在东南亚和东亚,荷兰人全力经营香料群岛和巴达维亚,并开始挑zhàn

中华联合公司在中国海外贸易中的主导权。

荷兰人首先扶植的是华天公司,这个袁进、李忠开办的中国人武装海商团伙,也是在东亚区域内唯一能够和中华联合公司竞争的中国人团伙。荷兰人采取以华制华的措施,已经在巴达维亚、亚齐成功夺取了中华联合公司的地盘。而随着荷兰人从欧洲战场上脱出身来,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

西班牙人从欧洲战场上也渐渐缓过劲来,决心要对丢失菲律宾的奇耻大辱复仇。夺回马尼拉的议案已经提交到了国王案前,西班牙殖民军兵临马尼拉,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中华公司将面临更大的危机,但是,整个中华公司似乎只有尹峰意识到了危机的存zài



第233章 海上霸主(下)

关岛正式被西班牙人占领,是在四十年后.占领者非常巧,正是征服菲律宾的西班牙海军大将黎牙实比。如今,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统治已经被中国人推翻;现在,西班牙人的关岛也将落到中国人手中了!

1564年11月21日黎牙实比远征队起航时,是从墨西哥的纳提维德港出发,而不是从西班牙出发的。这时西班牙的科尔特斯对墨西哥的征服已经全部完成。1565年1月22日,黎牙实比远征队从纳提维港出发后的两个月零一天,到达了关岛,登陆举行了占领仪式,西班牙王国正式占领了关岛。这位黎牙实比后来征服了整个菲律宾,是菲律宾首任总督,是一个能干的行政人员,又是一个征服者。从那以后,关岛就置于西班牙.的主权之下,受着西班牙法律和文化的支配。

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岛的马尼拉后,把它建成为东方的商业中心,大帆船贸易的中心城市,关岛就成为横渡太平洋的大帆船贸易船只的中途补给港。每年西班牙人从与中国人的贸易中得到大批东亚货物,这些商品全都在马尼拉集中,再从那里用一艘或更多的船运输到墨西哥王国的阿卡普尔科港去,然后输送到新西班牙和欧洲市场去。

西班牙大帆船“圣巴布洛,号于1565年由宿务运载肉桂前往墨西哥,开始了大帆船贸易。到1815年最后一艘大帆船麦哲伦号开出阿卡普尔科港向菲岛归航为止,这项由大帆船逐年来往于菲、墨之间的贸易制度共持续了250年,其历时之长久是世界历史上少见的,它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殖民统治起着重yào

的作用。

大帆船贸易的建立,是探险家和冒险家为了追求东方财富,进行长期大胆和勇敢的努力的顶点。大帆船于每年7月,载着集中到马尼拉的各种商品的精华,从菲律宾出发,向东北方向航行到北纬38度或40度左右。那里的西风会把船一直送过太平洋,到加利福尼亚北部海岸的门多西诺角。大帆船到那里后,就沿海岸而下,约三千海里左右,就可以到阿卡普尔科港了。由于在高纬度航行会遇到暴风,又由于要避去潜伏在美洲西岸的英吉利和荷兰海盗,后来西班牙当局就把航线向南远移了。但那里的风力没有那么顺利,结果船只经常要在太平洋上行驶五个月或更多的时间,才能到达阿卡普尔科港。

关岛周围海域是大帆船贸易必经之路,如果西班牙人从美洲墨西哥调集军队前来进攻菲律宾,必定会经过关岛。

在尹峰派兵出征关岛前,明朝中国人对关岛从来没有什么认识。董事会的股东们听说了要往极东方的大洋派兵出征,都以为尹峰是疯了。

此时的关岛名义上属西班牙帝国墨西哥副王统治,根据西班牙的法律和习惯,国王陛下任命关岛的最高官员为总督,有些文件称为市长。总督的任期一般为六年,由马德里朝廷任命。他的直接上司为菲律宾的西班牙总督。

西班牙在关岛设置的官吏,第二级则为司令。他统率军队,并负责岛上其他军事行政。但他的职权低于总督,总督操较高的军权。除了负责军事行政外,司令有时代理总督。总督和司令都驻扎在关岛的阿加尼亚。除此以外,还有一支驻屯军,包括上尉一人和士兵100人,由西班牙人和菲律宾人混合组成,上尉胡安.圣.克鲁斯是这支驻屯军的指挥。

阿加尼亚由于人口集中,又由于长期以来是关岛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所以有了一种与岛上其他地区十分不同的区域组织。这就是教区制度。这一点和原先的吕宋殖民地情况相似,每一教区包括一个教堂或分教堂周围的一群家庭的人员。在这一区域的家庭,负有捐款维持教堂和服从神父精神统治的义务。每一教区举行一定的宗教仪式,并举行属于它的守护神的庆典。圣伊格纳西奥教区是最早和最中心的教区,由最高阶层的家庭居住。

西班牙人原本在岛上住得非常舒服,几年前吕宋岛的失陷使得关岛成了孤悬海外的弃儿,大帆船贸易的中断使关岛的西班牙人失去了收入来源。岛上这些西班牙殖民者这几年都是惶恐不安中度过的。他们也派出船只向墨西哥方向求援,但是至今了无音讯。

关岛的现任西班牙总督皮斯科当然知dào

本岛在西班牙殖民帝国中的重yào

性,他坚信来自本国或者墨西哥的军队将很快会到来。

但是,1609年12月,万历三十八年的农历一月初,西班牙哨兵在海滩上看到了大批船只在西方海面上出现,悬挂的是他们最害pà

的蓝底中字旗。他们等来了中华联合公司远征舰队。

水军副统领范涛率领飞虎号战舰,十艘三桅战船,二十艘福船型运输船,拥有100门大炮,3000名战士。西班牙人自从得知吕宋失陷消息后,在关岛也进行了一些军事准bèi

工作,在阿加尼亚构筑了一个小型的堡垒。无奈殖民地正规军只有100人,其中只有50名西班牙人,其他都是人心不稳的菲律宾土著邦邦牙人,还有一些墨西哥印第安人。当地土著查摩罗身高体壮,但是却桀骜不驯,社会组织松散,虽然表面上服从西班牙殖民者管辖,但是却并不愿意为西班牙殖民者出力打仗。

西班牙军队立kè

放qì

了关岛海滩,缩回到阿加尼亚的堡垒中,企图固守待援。问题在于总督皮斯科、驻屯军的指挥上尉胡安.圣.克鲁斯对中华军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马尼拉大战中西班牙军队战败的消息他们只是从零星的吕宋逃亡者口中得知,对中华军的装备组织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他们的堡垒只是用一些木头夹杂土石构建的简易工事;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中华军超过100门大炮。

颜思齐作为远征关岛部队的指挥官正在飞虎号上大呼小叫指挥登陆。舰队指挥范涛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岛上情况,嘴里喃喃地说:“船主真是神人,这么远的大洋中还有这样一个大岛,这事船主是怎么知dào

的?”

颜思齐呵呵笑着:“船主说了,我们将是由中土来到此地的第一批人。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中华公司的地盘了。再往东,还有更加广阔的土地呢!”

范涛叹息道:“真相再往东走走,看看这片大洋到底有多大。”

荷兰人向导在一边听了,哈哈一笑:“我们荷兰人早就穿越过这片大洋了,从这里一直向东,到达另一边的大陆,需yào

在海上走五个月呢。这五个月里将什么陆地都看不到,除了大海就是天空。”

范涛点点头:“是啊,船主也这么说。好了,颜老弟,你的部队已经都上岸了,下面的作战全看你了。”

颜思齐那一夜最终还是没有去水花影居所。他第二天早晨听说了水花影上吊自杀的消息,然后亲手在鹿儿岛海滩边埋葬了这个可怜的女孩。

此后,他一直在尹峰面前要求参加作战,任何作战任务都行。

所以,他就来到了关岛,率领第五团2000名战士登陆关岛,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批进攻马里亚纳群岛的中国军队,也是中国武装力量首次越过第一岛链进入太平洋中心地区。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第一岛链”的观念,这只是尹峰个人的意yin。

当西班牙总督皮斯科和驻军司令胡安.圣.克鲁斯看到围拢过来的中华军推着几十门大炮时,一时之间脑子短路,面面相觑。他们简易的堡垒内只有两门大炮,80杆火绳枪,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对抗眼前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的。

颜思齐带领一营的战士夺占了阿加尼亚的西班牙总督府、教堂等地后,已经有当地的土著首领、酋长什么的来觐见他,送上礼物表示友好了。他还没来得及下令设立好炮兵阵地,阿加尼亚东面的西班牙驻军堡垒就已经竖起了白旗,投降了。

颜思齐跳着脚大骂:“娘的!没有用的干系腊人,小爷我还没有正式开打,怎么就投降了!”

第五团的监军官忍着笑说:“颜团长,颜老弟,算了吧,船主有言在先,允许西班牙人投降。”

很快,西班牙殖民军就整队缴械了。就这样,中华军一枪一炮未发,就占领了整个关岛。而且,颜思齐在一个月内迅速控zhì

了马里亚纳群岛的几个较大岛屿。关岛土著的财产所有者阶级,就是查摩罗贵族的后裔组成的。这个集团的成员称为“高等人民”。他们不肯与其余被当作“低等人民”的人群混杂起来,因此,尹峰的中华公司占领军首先和他们合zuò

,关岛地区原有的土著社会结构并未被触动,尹峰计划和土著的上层合zuò

,先稳定占领区情况后再说。

关岛开始驻守10艘两桅战船,以及500名中华军战士,在原来西班牙人的堡垒基础上建筑起一座坚固的砖石堡垒,由这中华军关岛驻防营500名战士防守。如果西班牙帝国企图反攻吕宋,由墨西哥方向来的军队一定会路经关岛,中华军关岛驻防部队将第一时间向吕宋发出警告消息,并努力迟滞西班牙军队的进攻。

这个消息并未使台湾港的人有什么感触,但是尹峰却是十分兴奋;他终于使得中国人的战舰跨出了传统的东亚海域,深入到了太平洋中心地区了。下一步,他打算派人去寻找夏威夷群岛,最终,他要在台湾以东的太平洋占据一些战略要点,保证中华公司在台湾基地的安全。

到了1610年(万历三十八年),中华联合公司在短短七年内已经成长为东亚海上霸主;连续击败了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日本人,也击败了明朝官军的几次进攻,成功和明朝官府谈和招安,基本稳定了自己的控zhì

区域。尹峰的陆军和舰队已经基本控zhì

了中国沿海的航路,也控zhì

了中日海上贸易航线,以及中国-南洋的大部分海上运输线路。东南沿海的一些岛屿,如海坛、金门、厦门、南澳等,也已经被中华联合公司以华兴联号商馆的名义进驻控zhì

了。

琉球请册封使团声称尹峰的船队救援了琉球,帮zhù

琉球打败了倭寇侵袭;福建巡抚方面不得不对台湾巡检司表彰一番,同时也警告尹峰不得擅自对外动刀兵。

实jì

上,这个时候朝廷的上上下下已经明白了:他们根本控zhì

不了中华公司。新任的福建巡抚陈子贞已经上奏朝廷,要求朝廷发兵整顿沿海局势,重新开始执行海禁政策。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要安抚一下尹峰的。

到了这一年,无论西方海上列强还是日本德川幕府,以及明朝官府,都不得不重视起中华联合公司这个怪胎一样的庞然大物了。

尹峰和中华联合公司将迎来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

但是,1609年,荷兰(北方联众省)、西班牙控zhì

的南方诸省双方开始停战,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签订了条约,开始了史称“12年休战期”的和平期,法国、英国在海牙进行调解,休战期间,荷兰大力建设海军,海上力量达到了顶峰时期,在全球范围内开始了争夺殖民地的进程。在东南亚和东亚,荷兰人全力经营香料群岛和巴达维亚,并开始挑zhàn

中华联合公司在中国海外贸易中的主导权。

荷兰人首先扶植的是华天公司,这个袁进、李忠开办的中国人武装海商团伙,也是在东亚区域内唯一能够和中华联合公司竞争的中国人团伙。荷兰人采取以华制华的措施,已经在巴达维亚、亚齐成功夺取了中华联合公司的地盘。而随着荷兰人从欧洲战场上脱出身来,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

西班牙人从欧洲战场上也渐渐缓过劲来,决心要对丢失菲律宾的奇耻大辱复仇。夺回马尼拉的议案已经提交到了国王案前,西班牙殖民军兵临马尼拉,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中华公司将面临更大的危机,但是,整个中华公司似乎只有尹峰意识到了危机的存zài



第234章 北京.利玛窦

1610年5月,大明帝国的首都北京,宣武门内东城隅,耶稣会中国传教会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的宅邸内,利玛窦神父已经身染重病,躺在床上无法视事了.

他的病是每天忙于工作积劳成疾累出来的,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待来访者,拜访各家高官文士。利玛窦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他通常一天要收到二十来张帖子,遇到特殊的日子,例如在新年,一天要见一百多位客人。利玛窦还要遵照最起码的礼貌,进行回访。尽管这些社交活动让人十分劳累,还要有长时间的谈话,然而利玛窦发xiàn

这些往来对传教事业很有价值。所有来的人都因此而接触到了天主教。

利玛窦刚刚到达了明帝国的首都,实现了他长久的愿望后,以他敏锐的观察力发xiàn

了明帝国的正处于危机中。几年来人们一直在说服利玛窦:要想在中国传播天主教,最重yào

的是要获得皇上的赞同。有了这把保护伞,刚刚起步的教会就能躲开那些不友好的官员的干涉。传教事业一旦获得了皇帝的同意,就可能形成一个颁依天主教的运动。在对现实中的政治形势有了第一手的了解之后,利玛窦产生了修正传教策略的想法。利玛窦亲眼看到了皇上的真实情况:万历皇上不是一位有权威的帝王,而是一个腐败、懦弱的君主,是一个行将灭亡的帝国统治者。整个帝国被一群太监把持着,即将走入其死亡之路。

利玛窦的天主教传教工作从此开始转向重视文士阶层,从而影响到朝廷、地方官员和底层百姓。他的传教策略是成功的。在韶州的时候同会神父一度只剩他一个,到他死的时候,他已经在中国建立了四个耶稣会的传教点——教堂住院,拥有58个欧洲神父,将近2000名的信徒。信徒中最重yào

的都是进士、举人、生员以及现任官员,看起来人数很少,影响却很大。

现在,他即将告别自己一手创立的中国传教事业,去向上帝汇报工作情况了。

利玛窦强撑着身子起了床,在十字架面前坚持做了最后一次晚间祷告。他几日前服了京城名医开的一服药方,病情不但没好转,反而日益恶化。这时他预感到自己将寿终正寝,在刚刚被指定为中国传教会下一任会长的龙华民神父搀扶下躺到了床上。

利玛窦叹了一口气,用拉丁语对龙华民说:“我已经听到上帝的感召了,亲爱的尼可拉斯,我在中国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利玛窦衰弱的眼神忽地又发出了明亮的光:“我好像听到巴拉达斯兄弟的声音了。尼可拉斯,请您去看看,是否是他来了?”

龙华民出生于意大利西西里地区的一个没落贵族家庭,1582年加入耶稣会。1597年前来中国传教,首先到达澳门,主持广东地方的教务。在传教方式上,他采取了与当时大多数来华传教士不同的道路。他主张公开走向社会,发展教徒,要求入教者必须抛弃传统的中国习俗,和利玛窦尊重中国风俗和缓进的传教方针是不一样的。但他对于利玛窦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中国传教会有今天的格局,全靠了利玛窦的努力。

他点点头,起身出门,没多久带着神父庞迪我、台湾主教巴拉达斯、中国籍修道士费藏玉、钟鸣仁等来到了利玛窦病榻前。

众人划着十字,利玛窦点头微笑,迫不及待地问台湾主教巴拉达斯:“你的那位爱好科学的主人,是否已经答yīng

了我们在琉球开设教堂的请求?”

巴拉达斯恭敬地回答:“尹船主已经答yīng

了我们在那霸港建教堂的请求。不过,同时,他也让荷兰人在台湾建立新教的教堂,让犹太人建造他们的会堂,还有佛教徒、道教徒、伊斯兰教徒的庙宇,在台湾已经全面开禁。”

利玛窦往后躺倒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看来,中国沿海的实jì

上的统治者,对于宗教并没有倾向性。那么,他只是喜欢我们带来的欧洲的科学,而不是我们的宗教?”

“看样子确实是这么回事。”巴拉达斯从怀中逃出一本书,递交给利玛窦,不过利玛窦已经没有力qì

看了,只是顺手翻了一下。

“尊敬的利基神父(利玛窦原名),这本书就是台湾永活字印刷的《几何原本》。”

利玛窦非常吃惊地说:“难道台湾已经翻印了《几何原本》?是徐保罗教友(徐光启)提供的手稿吗?”

巴拉达斯摇摇头:“不是,这是尹船主从日本回来后,从葡萄牙文本的《几何原本》翻译成中文的,翻译的内容并不全,只占原篇的二分之一左右。这个版本与您和徐保罗教友翻译的版本不同,侧重与数学原理和实例的练习,是用来在尹船主的学校中当做教材用的。”

利玛窦一惊,衰弱的身子忽地坐了起来,一边服侍的龙华民、庞迪我、钟鸣仁等赶紧拥上来扶住他。利玛窦把手中的台湾版《几何原本》翻到了前几章,匆忙看了一下,面露古怪之色。他把书交给龙华民,结果龙华民看了以后也是一脸迷惑。

徐光启翻译的《几何原本》前六卷把一些例题删除了,没有刊印:台湾版则把这些内容全恢复了,明显是用来作为课堂上的教学实践的。同时,,台湾版还有大量利玛窦、徐光启还没来得及翻译的后九卷内容。同时,尹峰得宜于当年良好的初高中数学教育,大量用希腊字母带入公式说明中,还直接把后世的计算符号盗用了一番。这本逻辑推理严密,由公理、公设、定义出发组成完备的体系的《几何原本》,在尹峰引入后世的希腊、拉丁字母符号和运算符号之后,就显得更加清晰有条理、易于理解了。

这简直把在场的利玛窦等人惊呆了。《几何原本》翻译成中文后,只引起了少部分士人的兴趣,很多人根本无法接受欧几里得严密的逻辑体系。《几何原本》所代表的逻辑推理方法,再加上科学实验,是世界近代科学产生和发展的重yào

前提。换言之,《几何原本》的意义不单单是数学方面的,更主要的乃是思想方法方面的。《几何原本》由公理、公设出发给出一整套定理体系的叙述方法,和中国古代数学著作的注重实用性的叙述方法相去甚远。

利玛窦曾经在给耶稣会总部写的信中,说当时整个中国只有两个人真zhèng

理解了《几何原本》的内容:徐光启和李之藻。

现在,台湾中华联合公司的大东家、总管尹峰成了第三个。实jì

上,尹峰只是一边看葡萄牙文版《几何原本》,一边回忆中学数学学过的内容,就这样马马虎虎翻译出来的;当然,也才参考了巴拉达斯神父和一些欧洲人的意见。

利玛窦叹了一口气:“太迟了,我真的应该去台湾看看这位神mì

的船主大人的。尼可拉斯,您一定要去认识一下这位朋友。他现在控zhì

着东亚的海洋,很可能会成为大人物,您应该去和他交朋友。哦,他有一位天主教徒妻子,对吧?”

巴拉达斯点点头:“是的,这位妻子来自马尼拉,是在圣方济各修道会受洗的。”

利玛窦似乎耗尽了精力,无力地躺下了,喘了一阵粗气后,他张开眼喃喃道:“巴拉达斯神父,一定要和尹峰船主成为朋友,他真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似乎沉沉睡去了。

1610年5月9日,按照天主教习俗,利玛窦在病榻上领临终圣体,次日,领终傅圣事,5月11日(农历闰三月十九日)傍晚(约下午六七时),耶稣会中国传教会驻北京的全体人员对这位“圣人”、“中国的圣.多默”逝世表示哀悼。中国籍修士画家钟鸣仁将利玛窦的遗容画了下来——这项工作在原先的历史时空中,是尤文辉做的,只是现在尤文辉被尹峰打发到欧洲去了,这活就落到了同样具有良好绘画天分的钟鸣仁头上。

李之藻这时生病在家,他派一个当差通知教会,不要为棺材担优,他个人愿意提供一切殡费。两天后,利玛窦遗体收硷入棺。棺材抬到教堂,举行弥撒之后,又抬回寓所,放在灵台上、供大家吊唁。

此刻,台湾港的尹峰还不知dào

;耶稣会中国传教会已经把台湾传教工作当做了在中国传教的重点地区之一。龙华民接任会长一职后,第一次外出就是选择了去台湾考察。

尹峰正在重新整顿军队:他已经把军衔制的实行在中华军内部全面推广了。由下士、中士、上士三级士官军衔开始,一直到校一级,基本是尹峰照搬盗用了后世军队的军衔名称。

同时,军校开始分级,作为台湾军校的总体结构之下,分出了士官学校、军官学校、炮兵技术学校、水军学校等等。同时,新兵训liàn

体系也进行了改进,每一名士兵征募入伍后,无论是战斗兵还是通信员一类的辅助兵、后勤兵,都要经lì

一番严格的训liàn

,然后从新兵训liàn

成绩中划分档次,分别安排新兵进入部队基层。

新兵训liàn

主要包括了军事礼仪、刺刀训liàn

、指令训liàn

、野战训liàn

、内卫训liàn

、射击掷弹训liàn

、检阅、复习等8个大项,为期约两个月;然后新兵下到基层部队后,训liàn

内容侧重武器训liàn

、身体素质训liàn

、守备训liàn

、野战训liàn

4个大项。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情报,但是西班牙人对马尼拉的反攻,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235章 台湾.叶华船队

尹峰整整一年泡在了军队中,和新招收的人战士们同吃同住,忙着整编中华军.现在的中华军已经开始形成自己的完整参谋体系、军官团、军事教育体系、后勤供应体系等。赵铁的第一团、麦德的第二团、李星的第三团、赵宣明的第四团、颜思齐的第五团作为中华军步兵野战主力开始在吕**原轮流进行多兵种联合演习,最多一次集中了四个团的主力,初步开始试探把部队作战编制向师一级发展。

同时,李魁奇炮兵团、安得烈的骑兵团,鲁大海的后勤部队都开始加入到了多兵种联合军事演习的过程中。尹峰自己也是没有察觉,他的努力已经使自己的军队在技术、战术水平快速超越了欧洲列强和周围所有国家的武装力量。

水军舰队的操练也开始从支援陆军的角色向独立作战方向发展。鹿儿岛平原之战时,水手火枪队和中华军步兵的配合出现了重大纰漏,差一点使得战场形势转变。事后,尹峰在军校召开了解几次检讨会,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由于水手火枪队平日的训liàn

和作战要求和步兵完全不一样所导致,而且水手们和步兵兄弟平时缺乏互相之间配合zuò

战的练习,也是重yào

原因。

因此,尹峰参考后世海军陆战队和欧洲列强殖民地驻防分队的经验,把水手火枪队完全当作了海上机动兵力来使用:南洋地方中华公司属地经常发生的土著骚乱,以后就由海上机动能力强的水手火枪队来负责平定,让水手们在小规模激烈战斗中发挥机动性和灵活性;各地剿灭海盗的活将全由水手火枪队来完成,中华军的步兵职能将向专门进行大规模陆战阵战发展。各殖民地驻防队的任务也将全部转由水手火枪队来担任。当然,水手火枪队和舰队也要参加大规模战役,担任战略战术任务,不过,在尹峰想来,短时间内,中华军还不会发起大规模的战略性的进攻战争。

水军舰队的海战训liàn

则已经被尹峰逼着大跃进到了另一时空的纳尔逊时代。这一方面是尹峰作为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所发挥的作用,同时也是这些年中华军大炮巨舰主义表现出巨大影响力之后,水军一些将领主动思考研究后的结果。

尹峰在万历四十年(1612年)正式在水军内部发布了《作战条例》,这条例体现了尹峰对海战战术的超前理解的结果。中华军从此以后特别重视对于敌人战舰船体的攻击,目的在于摧毁敌舰的航行能力,并最终使其船体破损沉没。而当时各国海军依旧在海战中重视对于敌舰帆桅的攻击,目的在于杀伤对方舱面人员和降低其机动能力,最终通过跳帮夺取对方战舰。

尹峰特别盗版了纳尔逊的“艉射”战术。

中华军海上战舰最大装备的加农炮已经达到四十磅,专门设计来破坏船板的,威力巨大。

当时欧洲海上列强的战舰,按照大小分为一层,两层,三层,甚至四层战舰,每层两舷是走廊样的火炮甲板,安放排成长列的大炮,中间则是交通通道。战舰两侧是十至几十英寸的木质船板,双方接舷作战时很难打穿,即便打穿,实心的炮弹也只能洞穿一个窟窿,杀伤力有限。

战舰装甲最脆弱的部分则是舰首舰尾,因为排成战列的时候,舰首舰尾面对的都是友舰,无需特别的保护。遗憾的是天算不如人算,当时各国战舰的设计师没想到会有人使用“艉射”打法。所谓“艉射”,就是突pò

敌方战舰阵列,在混战中绕到敌舰尾后,用穿甲弹猛轰对方脆弱的艉楼,然后对准炸开的窟窿,向敌舰内发射满天飞花般的霰弹。由于当时军舰内部从头到尾没有隔板,这样发射的霰弹可以从舰尾一直打到舰首,在整个甲板上造成屠杀般的杀伤效果。

这也是尹峰设计用来对付西班牙舰队的人战术。西班牙帝国收复吕宋的人远征军已经出发,这个消息是叶华船队带回来的。

中华公司的第一艘主力战舰飞龙号和新兴号,带着两艘三桅福船,五艘二桅福船,满载着丝绸、陶瓷、刺绣、茶叶、布匹、铁器、书籍等货物,五年前离开台湾港驶往欧洲。经过近两年的航行,叶华船队绕过了好望角,北上大西洋东岸一带,经过西部非洲沿海,一直到达葡萄牙首都里斯本。

叶华船队是第一支正式来到欧洲的中国贸易船队,到达里斯本的这一天,里斯本全城的教堂一齐鸣钟,为中国人带来的财富和文化而表示庆贺。财富当然是满船的货物了,这些直接来自中国的货物遭到了大批欧洲商人的抢购,使得叶华船队大大赚了一笔,各国的货币和金银堆满了中国船的甲板。

文化交流的不二人选自然是尹峰的舅子曾山的事了;整个船队千把号人,只有曾山是参加了科举考试的秀才老爷,贝尔纳多等犹太商人以及尤文辉等修道士在介shào

他时,都把“博士”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本来因为仕途无望、看多了官场黑暗灰心丧气的曾山,几乎已经放qì

了在文学方面的努力,不料如今在欧洲出人意料地被当做了中国文化的代表。不仅里斯本的达官贵人连番邀请他去赴宴座谈,不久就有里斯本主教出面邀请他和中国商人代表一起去罗马梵蒂冈觐见教皇。

叶华指挥飞龙号和新兴号,满载着在里斯本没有卖完的货物,启程前往意大利罗马。

曾山在船队刚刚起航时,完全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参加远航的;但是,穿越印度洋时,他已经被世界之大震惊了;当船队绕过好望角时,船上的荷兰水手告sù

他这里已经距离中国两万里了,他心目中的中国中心主义的文化优越感已经摇摇欲坠了。当他看到雄伟的罗马城、金碧辉煌的梵蒂冈大教堂等建筑时,把欧洲人视作蛮夷的观念开始崩溃了。当他看到巍峨高耸的古罗马斗兽场、连绵百里结构复杂精巧的古罗马引水渠时,特别是得知这些建筑是相当于中国前汉时期建造并保留至今的,曾山的文化优越感基本崩溃了:这样雄伟的建筑只可能是文明人建造的,欧洲人和他心目中边疆草莽蛮夷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他自始至终对欧洲各国的政治体制没有好感,但是终久已经放qì

了坐井观天式的自我中心的文化优越感,开始以平等的眼光审视欧洲人和他们的文明世界。不过,他始终对天主教很怀疑,主要原因在于他母亲是信佛的。

曾山在罗马留下了几首中文诗,并写了一些字帖,这些作品放在中国不过是二流的东西,但是却成为了后世考古学家和收藏家的最爱。

尹峰后来感到非常可惜,如果不是曾山这样的二流文人,而是当时中国的主流文化代表人物去一趟欧洲,可能会产生的影响真的是不可预料的。可惜,这时期的中国主流文化的代表人物:官绅士人阶层基本上不会有人想到要出国考察的。

曾山拜见教皇保罗五世后,并没有成为天主教徒;随行的尤文辉等中国籍耶稣会修士则得到了教皇保罗五世的嘉奖。

曾山一行后来在贝尔纳多陪同下,还周游了欧洲各国。这时期的欧洲难得地没有大规模战争发生(北欧、东欧各国还在打仗,总得来说规模不大),因此,曾山看到的欧洲是经济文化都在快速发展的欧洲。

在返航时,中国商船队搭载了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葡萄牙等各国商人极其货物,还顺便捎带上了为尹峰收集欧洲科技书籍的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

金尼阁由于乘坐的是熟悉海路的葡萄牙商船,比叶华船队早了几个月回到欧洲。他尽心竭力为尹峰搜罗书籍,回航中国时,他和助手总共带了6000多卷书籍。叶华知dào

这些书都是尹峰船主指明要得,因此让金尼阁上了新兴号船。

但是,他们的船队再次停靠葡萄牙的里斯本时,却遭到了西班牙海军的驱逐:他们被告知,西班牙帝国不欢迎中国商船队。一些葡萄牙商人偷偷告sù

叶华:西班牙军队已经开始动员兵力,准bèi

反攻吕宋岛了。如果不是中国船队搭载了大批欧洲商人和欧洲货物,甚至也有西班牙商人的货物在内,西班牙帝国海军一定早就开始进攻叶华船队了。

叶华心急如焚,好在回航的路线已经熟门熟路,还有欧洲商人指路,所以他们很顺利地离开欧洲。在好望角附近,船队忽然遇到了强劲的暴风,两艘二桅船触礁搁浅。在船上货物被转移之后,叶华不得不放qì

了这两艘船。

这一此海难,有三名中国水手遇难;同时由于船队中的其他船都已满载,人员处在饱和状态,失事船只上的130名中国水手不得不留在了好望角,成为了这一片非洲最南方的荷兰殖民地最早的中国移民。

1612年,万历四十年八月,离开欧洲之后的第十一个月,叶华船队剩下的船只顺利进入台湾港,中国人第一次远航欧洲大体上算圆满结束了。

西班牙军队已经出发的消息,也伴随着叶华船队返航,来到了台湾港的人们耳中。

第236章 杭州危机

李丽华最近一直情绪低落.

原因有二:一则是麦婉儿怀孕了,而她的肚子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二则是亦父亦兄的李旦没有跟着叶华船队回到台湾,而是留在了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荷兰殖民地,成为了那些失去海船无法返回的船员们的头目。他给李丽华带来一封西班牙文书信,说是他要在非洲重新开创自己的天地,不愿意回到台湾后面对自己兄弟间的内讧。李旦把他留在马六甲的财产基本上给了袁进、李忠兄弟俩,原意是表示一下自己没能照顾好他俩的歉意,但是他没有料到这兄弟两用这些资产拉扯出一个华天公司,在南洋和尹峰对着干。

在由欧洲返航途中,李旦从沿途遇到的葡萄牙商人这里知dào

了南洋局势的变化,觉得自己要对此负责,不愿意再返回台湾面对尹峰和李丽华,因此选择了在非洲最南端留下了。

李丽华感到是自己所处的位置使得李旦左右为难,所以他才不得不留在万里之外的非洲。

尹峰其实没有责怪李旦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尹峰也承认,自己确实是抢了李旦在台湾的地盘,利用了李旦的财产以及李旦的人脉关系。李丽华和许心素,以及他们的关系网都是尹峰在中华公司初建时期大力借重的。象李旦这样的英雄人物,如果不是运气不好被西班牙人关进监狱,在台湾开创局面的人完全可能是他。而且,如果不是有李丽华这一层关系,李旦也完全可能指挥着袁进、李忠一伙人和尹峰作对。李旦选择自我流放,尹峰打心底里感谢他。

万历四十年(1612年)年底,华兴联号的年终股东分红大会以及股东代表会议首次选择在内地省份召开。尹峰顺便带着郁郁寡欢的李丽华来到了杭州。

他离开台湾港的时候,从南洋巴达维亚开来的荷兰商船“金羊毛号”正在进港,在“金羊毛号”的左船舷,乔装打扮的袁进正在观察着台湾港情况。在他身边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唯一一名华人副经理,李锦。

李锦打从澎湖湾之战后,还是第一次回到国内。他也十分好奇地望着台湾港,这个在九年时间内变成中国沿海第一大贸易港口的神奇地方。

荷兰船往南停靠到了新建成的南港码头,就在南炮台附近。由于来台湾港的船日益增多,中华公司港口管理部门不得不把一部分船只分流到港湾南部的新建南码头。这一带分布着安平港、南炮台和台南等新兴的居住区,特别是南炮台城堡周围已经发展得象个市镇,仓库、马房、兵营、医院、商店、米店、酒楼、裁缝店、各种作坊、军械库、兵工场,还有巡检司监狱,甚至还有一片坟地……依次排列,很多地方还堆着码放整齐的木头—从阿里山砍伐来的造船用木材,垒得象金字塔般的石头—建造台湾港城墙的建材。

南炮台的每一所建筑都造得十分牢固,而且有防御设施,堡垒四周围着高墙,墙后有壕沟,壕沟里还有大木桩。城堡的南边是正在兴建的更坚固的安平城堡。南炮台城堡内外,来往的行人不断,有各行各业的人和士兵,象赶集一样,熙熙攘攘。

炮台内还有制造武器的工场,铁锤敲打声,喧闹声,车声、马声、喇叭声和哨子声,大呼小叫的命令声,此起彼伏。

袁进是中华公司的叛徒和死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他并不敢白天下船。李锦到是好好地转悠了一圈,回到船上后绘声绘色地把岸上的这些情景告sù

了袁进。

袁进此时也已年近三十,比以前稳重了不少,但桀骜难训的枭气丝毫没有减少。他嫉妒加上少许羡慕地冷笑着说:“如此局面确实是……,我等华天公司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再造出来一个台湾港。这尹峰不过是暗地里偷人钱财、勾引女人的小人,哼哼……他好像不在台湾吧?”

李锦皱皱眉头:“你怎么知dào

?我听说尹峰船主昨日已经去了浙江,……”

袁进冷笑:“李大爷,你是给荷兰人办事的,也是我们华天公司的朋友,我也不瞒你:尹峰此去浙江,能否活着回来,就得看他的运气了!”

李锦脸色不变,以不相信的语调说道:“眼下官府还没打算对付他,难道说……你还想派人刺杀他?”

袁进把玩着一把从荷兰人这里搞来的转轮发火手枪,笑着说:“李大爷,虽然你是自己人,可有些事你是不知dào

的,呵呵,在台湾港尹峰的地盘上,我无可奈何;在福建,官府中被尹峰收买的人太多,我也没办法对付他;不过尹峰到了浙江,我就有机会对付他了。我已经派人去浙江官府请求招安,我的属下有浙江籍的兄弟,由他们私底下出面,呵呵,尹峰啊尹峰,看你怎么办!”

一天之后,中华公司安全部总管林晓收到了一封密信,是安全部安插在荷兰人居住区教堂内的中国籍新教教徒秘密送来的。

林晓以为是有关南洋的情报,原先应该是李丽华掌管的,现在临时由他来管理。他把密信放在一边,先处理手头一些公司内部的贪污案子。等到天色已暗,他才用蹩脚的字写完一些文件,叫来了书记官让他拿走。他长长喘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回家,忽然发xiàn

了那封荷兰新教教堂内送出的密信,赶紧拿来打开。

林晓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猛地站立起来。

“呯!”安全部总管的办公桌被林晓无意中推翻在地,门口的卫兵吓了一跳,推门而入,吃惊地看着林晓。

“快,立kè

去通知安全部所有人员开会。等等,拿着我的印信,立kè

派人去这些地方传信;公司商情部值班处,护卫队监军部曾瑞少校处,军情部值班处,让当值的主管都过来,十万火急!明白吗?”

半刻钟后,商情部副主管到了(主管是许心素,现在陪同尹峰去了浙江),紧接着军情部临时主管、监军部主管曾瑞也到了—军情部的主管是尹峰亲自掌握的,他如果外出不在总部,就由李丽华担任临时主管;如果上述两人都不在总部,临时主管就是曾瑞。年轻的曾瑞其实自小聪明好学,只是他的好学是表现在天文地理之类杂学上,对四书五经完全没兴趣。他现在已经完全放qì

了科举仕途,全身心投入到尹峰的事业中来了。

众人见林晓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正要发问,林晓把荷兰教堂密信递给大家,众人围上去一看,一齐倒抽一口凉气!

曾瑞叫道:“得赶紧让峰哥回来!”

商情部副主管是韩平兼任,他苦恼地说:“来不及了,船主大人已经走了一天一夜,除非是海魂号才能追上,问题是;海魂号去暹罗执行秘密任务去了,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林晓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恼火地说:“密信中说这事是袁进的华天公司所为,将会让官府动手,具体会怎么做,我们的卧底可能也不清楚。船主此去是直接由海路去浙江宁波靠岸,现在派船去追回已经不可能了。我的意思是:给杭州华兴联号、华兴钱庄的商情部人员飞鸽传书,让他们做好准bèi

,一旦船主大人到达杭州,就立kè

让他找地方隐蔽起来;同时,我们要立kè

派出飞龙号、飞虎号战舰,带上叶华上校的台湾舰队所有炮船赶往浙江,万一船主出事了,我们就要动手从官府手中救人。”

曾瑞焦急地说:“林大哥,既然密信中说袁进偷偷到了台湾,我们应该马上动手搜捕他啊!”

林晓严肃地环视众人,冷笑着说:“我何尝不想这么干!但是,写这份密信的人,是船主大人很久以前就埋伏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的一着暗棋,整个中华公司只有船主掌握了他的确切身份,我只是知dào

有这个人存zài

,但是我也不知dào

具体情况。按照约定,只有船主派人给他发出信号,他才能开始活动。此人这一次主动发出这封密信,已经是违反了规矩的,如果不是有着十万火急的紧急情况,他一定是不会冒险发出这份情报的。所以,我们不能对袁进动手,因为这样可能会使此人身份暴露。尹峰船主曾经说过,有关此人的任何行动,都必须由他发出指令。”

曾瑞更加着急了:“此人冒险发出密信,那么就可以证明峰哥此刻已经危险万分了!通知麦德大哥和麦大海、叶华等人,把护卫队,哦!是中华军全体动员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韩平道:“难道我们这就和朝廷开战?”

曾瑞跺跺脚,狠狠地说:“如果浙江官府缉拿了船主大人,那就是他们要和我们中华公司开战了,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他向韩平走近一步:“韩掌柜,难道你想看着船主大人遭难?”

韩平脸色难看地扭过头,不去理睬曾瑞,对林晓道:“还是先别动员军队吧,通知曾老爷子,他在官场中人脉多,可能会有办法。”

林晓摇摇头道:“老爷子在泉州,尹船主去了杭州,官府办事拖拉,缓不济急,恐怕来不及了。我看,两条路同时走,军队动员,派人通知曾老爷子,立kè

行动,你们看如何?”

众人商议一番,觉得时间紧急,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立kè

,此时驻扎在台湾的中华军第一旅,也即赵铁的第一团发展来的的中华军第一支旅级编制步兵单位紧急开始了动员。

第237章 杭州危机(中)

中华军水军经过整顿,统一了船舰的分类名称;飞字号之类的大炮巨舰成为“主力战舰”,三桅炮船之类称为“炮舰”,两桅以下轻快型战舰称为“快船”,整只舰队现在拥有“主力战舰”十艘,全军划分成三支分舰队;第一舰队辖飞狼、飞豹号战舰等战舰巡防台湾岛北方黄海、琉球海域,基地在那霸港,也称为北方舰队:第二舰队是驻扎台湾魍港的主力舰队,拥有主力战舰五艘,台北鸡笼为辅助基地,势力最强,面对的是整个中国东南沿海:第三舰队也称南洋舰队,拥有的快船最多,需yào

负责的海域也最大,主要基地在吕宋岛的马尼拉港,西婆罗洲的南崖州为辅助基地.

为了接应尹峰,中华军的头目和公司安全部等部门商量之后,由任临时总管的曾景山下令让第二舰队总动员,对外宣称是演习。

此时,对自己面临的危险毫不知情的尹峰正在新兴号自己座舱内和传教士尤文辉等人聊天。

曾棋也在一边坐着,淡淡地笑着,听着这位中国籍耶稣会修士的叙述。

林晓如果看到曾老爷子也在这里,一定会很吃惊;他派往泉州向曾棋通报情况的使者才到澎湖。曾老爷子是秘密地由金门巡检司上了新兴号的。泉州府衙衙役大半是尹峰中华公司的人,泉州卫卫所兵丁大半已经被尹峰的中华公司收买,金门巡检司的巡检和汛兵都是尹峰派出的人,因此曾老爷子偷偷离开泉州上了新兴号的事,根本无人知晓。

尹峰要去杭州亲自参加股东大会,这是公开的目的。实jì

上,尹峰此去杭州,是为了和朝廷重yào

人物会面。这是曾棋多年以来努力牵线搭桥的结果。

中华公司在沿海一带与大明王朝若即若离的关系,始终是曾棋心头的一块顽疾。曾倩死后,他全心全意为尹峰的事业奔忙,也是在为自己的家族命运努力。他不希望尹峰和朝廷最终走向对抗的地步,但也知dào

,尹峰虽然行事有点冲动,官场政治方面很稚嫩,但却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根本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做法,也不可能放qì

或改变中华公司如今运行良好的轨迹。

福建巡抚又换了人,前任陈子贞得罪了税监高寀,被调任到了云南,现任的巡抚丁继嗣是个不想多事的主,而且前面两任巡抚陈性学、陈子贞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足够他忙了,所以基本上没空算计台湾岛上的中华联合公司。税使太监高寀几次三番算计尹峰都没有成功,如今由于福建全省反税监的情绪到处蔓延,他的行事也收敛了许多。因此,这几年中华公司和福建官府方面相互之间基本处于和平状态,台湾港把每年交给福建官府的税银提高到了12万两银子,已经超过了澄海县月港的海外贸易税银。同时,尹峰还赞助官府开办学校,救济穷困士子考科举,或者就雇佣那些考了科举的穷秀才去台湾做事,因此,整个福建官绅士人阶层都很少有反对中华公司的声音了。

曾棋觉得:应该乘这个时机,和京师的朝廷高官接上关系,巩固尹峰现在的位置。

以前招安也好、交战也好,尹峰面对的始终是福建方面的官府代表,还从来没有和京师的朝廷直接接触过。

如今在内阁任太子太保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李廷机是福建晋江人;内阁首辅叶向高则是福建福清进士,检讨礼部右侍。沈一贯罢职后,万历三十五年(1607)五月,叶向高晋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成为宰辅。次年,首辅朱赓病死,他升为首辅,有人称之为“独相”。

当时,神宗已久不视朝,阁臣李廷机又因受舆论攻击,居家不理政,内阁中实jì

上仅剩叶向高一人。他前后上奏达百余次,要求增加阁臣、补充其他空缺官职和停罢矿税,但是皇帝毫无反应。在朝政日益混乱,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之时,叶本人是个依旧保留着士人良知的官僚,虽然是东林党元老,但为官多年,行事并不意气用事、力求稳妥,和浙党也能相安。因此他也几次调解朝廷内部各派纷争,但因党派之间积怨已深,调停也难见成效。

而南直隶及江浙湖广各省连年洪水,大片农田被淹没至今未退,数百万生灵转徙流离,叶向高在奏折中称为“此亦二百余年仅见之灾也。”福建这些年也是连续发生水灾风灾,流民遍地,很多去了台湾、吕宋岛逃荒谋生。叶向高对福建家乡很有些感情,看到福建灾民在尹峰和中华公司(以华兴联号之名)出钱、官府出面的救助下得救,对中华公司很有好感。

叶向高的表叔林尚炅(字丙卿)是福建富商,在北京经商十余年,是京师福建会馆的领头人之一;叶向高的表兄薛鸣岐、大姑夫薛如冈都是福州城的著名富商,和中华公司贸易往来密切,薛鸣岐还在中华公司买下了十份股份、投资了五千两白银,成了股东;薛如冈则和人合伙打造了一条海船,打着中华公司的旗帜去南洋贸易,赚了不少钱。通过这些人的关系,曾棋终于和大明朝内阁首辅叶向高牵上了关系。

“叶老的侄儿叶成皋在我们公司入股,也算是股东了。此去杭州,他也会来,到时他就会带着叶阁老的信件来。我们中华公司如果能够在泉州设立总部,也就意味着朝廷正式承认我们的势力范围了。”曾棋年逾六十,老大年纪还在海上奔波,尹峰心有不忍,低着头做沉思状,听着他说话。

“……只要朝廷默认我们公司能够在台湾操练团练,那么我们的军队也就名正言顺了……”

听着曾棋的唠叨,尹峰总觉得有点不靠谱。他竭力和朝廷搞好关系,这么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是从来没能在官府方面得到任何确切的承诺或者法律的认可,反而是背后捅刀子、下绊子的事不少。他招安之后的千户头衔顶在头上好几年了,打败了倭寇、帮zhù

朝廷剿灭了浙闽粤沿海多股海盗,却什么功劳都没捞到,官职一直没有升上去。

当然,官职是否升迁尹峰无所谓,但是朝廷官府对于中华公司地位的微妙态度就是很关键的问题了。每年,中华公司驻北京的商馆、在福建官府内部的内线都会定期把邸抄寄到台湾,提供给尹峰等公司高层用以了解朝廷动态。从邸抄的一些奏折中,叶向高其人他也有所耳闻:为官还算清廉,对商人不乏好感,甚至于为商人树碑立传,这在他同时期的高官中是极为少见的。更为重yào

的是,叶氏认为,经商与做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目的都是为了获取利益,只不过是谋利的手段不同而已。这是明未高官中少见的坦率直言。他家乡在福建,作为滨海地区的一员,了解沿海居民“民本食艰”、“以海为田”,因此,对商人有宽容的一面。但是作为首辅,叶向高不能不支持朝廷的海禁政策,主张严禁通倭贸易,打击走私海商。

因此,尹峰认为叶向高是不可能违反祖制全面开放海禁的,也不可能违反他的儒家文化背景,对明朝的经济结构来个大调整的;所以,叶向高也是没办法全面改革明未的政治体制的。而明朝走到万历未年,已经象患上重病的病人,积重难返了,除非大刀阔斧的彻底改革,否则是绝无希望的;然而这样的改革势必牵动各个利益阶层,明朝未年的病弱之躯是否能够挺过这样的猛药,也是未知之数-所以,明未的局势是不改革会死,改革了也可能会死。

尹峰自从前几年和陈性学、高寀正面交锋后,已经完全对明朝官府失去了信心。

曾棋一直说到很晚才走,他一直在教育尹峰该如何和士子、官员打交道,教他所谓“三分做事、七分做人”的道理。

这可能就是传统中国文化的特点了;每个人都得花大量精力去“做人”,然而真zhèng

做实事的时间就少了。脚踏实地、全心全意做事的西方人正在征服全球,而大明朝高层还在人际关系网中纠结,努力做人—如此下去,中国的落后那是不可避免的了。

尹峰无奈地、耐心地听完了曾棋的教诲,恭敬地把老爷子送回了自己舱房,这才揉着脑袋回到自己舱中。

李丽华笑着递上热毛巾说到:“擦把脸吧,我瞧你好像头痛?”

“还不是我这个岳父大人闹得。和叶阁老的直接接触,我觉得根本没有用。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竭力要求我去见见叶成皋,我才不会去Lang费这个时间呢!”

李丽华没有说什么,静静地坐在床边,以手托腮看着尹峰。

尹峰把桌上的一本蓝底封面西洋书籍打开看了看,对李丽华说:“这本《天体运行论》的翻译,我实在是力不从心了。你学过拉丁文,还是你来翻译吧。”

眼前这本书是第二版的《天体运行论》,后世可谓无人不晓的哥白尼科学名著。这本书是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根据与尹峰达成的协议,从欧洲刚刚带回来的,蓝布函套,犊皮封面,扉页上有与金尼阁同船来华的传教士罗雅谷的拉丁文名字。

欧洲自从1453年古登堡发明活字印刷术起,有约200年流行一种比较接近古代手抄本风格的传统——印刷厂只提供作为书籍内芯的书页,每一个购买了此书的人,都要另外找人去做书籍装帧或装订,这种装帧可以完全根据买主的个人好恶来进行。所以,那时同一版印刷的书,每一册都可以各具特色,每一册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还喜欢将不止一种的书装订在同一册中)。后世习惯的同一版印刷的每一册都统一装订的做法,要到17世纪才流行起来。所以《天体运行论》的第一版(纽伦堡,1543)和第二版(巴塞尔,1566)是后世古籍收藏界的至宝。

尹峰只是出于对鼎鼎大名的《天体运行论》感兴趣,才特意向金尼阁要来了这本书。可惜,说起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DeRevolutionibus),几乎无人不知,不过要说真zhèng

看过这本书的人——哪怕只是不求甚解地浏览一下,或者只是随便翻一翻——恐怕是非常之少的,就算是当时欧洲科学界也只有少数人看得懂,所以此书后来竟赢得一个称号——“无人读过的书”。

哥白尼当年写下的文字对于尹峰这种可怜文科大学生的水准来说,完全是巴比塔最顶端的东西,尹峰差不多是完全看不懂。李丽华当年跟着传教士系统地学习过拉丁文和一些数学知识,她偶尔还能看懂一两个字词。

李丽华两手一摊:“我也看不懂这本书在说什么。算了吧,你不是要去杭州找郭居静神父吗?他应该可以帮你。”

尹峰把这本后世价值万金的《天体运行论》第二版扔到了一边,笑眯眯地说:“你说得没错,翻译这些书太费脑子。我们还是来做点不费脑子的事吧?”他张牙舞爪地向李丽华扑去……

十天之后,凌晨时分,新兴号和护航的五艘三桅战舰在舟山群岛以西海面,忽然遇到了浙江昌国水寨的官兵水师船只。

水师船只大约有十余艘,都是单桅的平底近海快船,以前是很少会到舟山外海来巡逻的。

新兴号船长林海生三十来岁,福建泉州府疍民,是尹峰去马尼拉救人时招募的福星号水手,算是最早跟着尹峰的嫡系。

他来到尹峰的舱房,小声叫道:“船主大人,有水师官兵挡路,说是要上船检查!”

林海生心想:最近尹船主似乎有点变懒了,每日早晨和水手们一齐操练的习惯好像不见了。

尹峰一边披着衣服一边开门出来,有点不自在地说:“……怎么回事,有么有把福建水师的旗号亮给他们看?”

“他们说是奉了浙江总兵沈有容的命令行事,根本不理会我们。”

“奇怪,去把许大掌柜和曾老爷子请来,先让船队停下来,作出防御姿态,准bèi

战斗!”

第238章 杭州危机(下)

尹峰站在新兴号船头,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浙江水师船只.

“看旗号,应该是昌国备倭把总的手下。”曾棋疑惑地说:“按理说,他们是宁绍参将罗庆管辖的,这罗庆可是和我们中华公司合zuò

多年了,怎么会……”

尹峰放下望远镜,冷笑道:“罗庆可是早就被我们喂饱了的,没有我们给他资金、送给他那么多海盗脑袋,他如何能升任参将的。我不信他有胆子对我们不利,我们在海上的势力,他应该最清楚了。”

罗庆大约是最早和尹峰合zuò

搞走私生意的明朝官军中的将领了,尹峰第一次出海贸易就是走了他的路子。

水军主力舰队第一战队的指挥官是鲁石头当年的小弟,他不耐烦地叫道:“船主,让我们的炮舰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吧?让他们知dào

在这大海上,谁是老大!”

尹峰摇摇头:“没必要,他们似乎没有敌意,好像还派出使者了。林海生,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

官兵水师派出一员哨官装扮的小军官,只随身带了一名小兵,划着小艇靠上新兴号。

小军官年纪二十多岁,瘦小个子大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脸色略微有点苍白。他皮肤黝黑,明显是常年在海上日晒雨淋的结果。

他眼前这几艘三桅炮舰,每一艘都比他带领的十余艘小沙船体积总和还高大,船舷和甲板上密布的大炮,每一艘所装备的大炮都比他昌国水师全军所拥有的大炮多,而且大。

他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因为自己的官军身份。当然,他很明白此行的任务并非是和面前的强dà

对手开战。

这位军官很明显是认识尹峰的,径直走到了尹峰面前。

尹峰笑了,挥手让挡在前面的林跃让开。大家好奇地看到这位朝廷官兵的军官双手抱拳恭敬地向尹峰施礼,然后地说:“在下宁绍参将罗庆属下昌国水师营总哨官罗晓明,字水木。请问,阁下可是台湾千户所尹大人?”

尹峰笑了起来:“你是罗庆的侄儿,对吧?当年就是你护送我的第一批丝绢出海的。我还认得你,那时你才十六岁,是罗将军的亲兵,对吧?一晃十年了,……”

罗晓明单膝跪地,恭敬地向尹峰施礼:“我家罗将军托我在此问候尹千户尹大人。”

尹峰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笑着说:“你我的官职相仿,何必行此大礼。”

罗晓明低头恭敬地说:“来时,我叔父有言在先;见了尹船主,必须礼数周全,小子不敢有违。”

他抬起头道:“船主阁下是爽快人,我就不说废话了;我叔父是中华公司股东,一个月前就知dào

尹船主尹大东家会来浙江,所以早就命我在此迎候。不过,半月前我来这里是为了迎接大东家去杭州,而今,我是奉命来阻止您去杭州的。”

在场的许心素、曾棋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罗晓明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递交给尹峰说:“船主大人看了这份文书就知dào

了。”

尹峰展开一看,发xiàn

是一份浙江布政使衙门和浙江总兵沈有容联名发布的命令:要求浙江定海、临观、昌国、松海、金盘及海宁等备倭把总水师营,严查沿海各地通倭海盗,特别注意打着蓝底中字大旗的海船。

“怎么回事?”尹峰一边问,一边把文件交与曾棋。

多年官宦生涯使曾棋立kè

分辨出这是正式的公文,他向尹峰点点头。

“这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万历四十年,1612年)十月十二日,浙江定海水师官兵在舟山群岛洋面,擒获从日本五岛贸易返航归来的闽浙商人林清、张明、王厚、张玉宇等69人,缴获白银3900余两以及贸易往来账目,其中大多涉及与华兴联号即中华联合公司的贸易往来项目。”罗晓明说道:“尹大人应该知dào

,您的公司给那些零散客商发放航海许可证和中字旗,每年仅收300两白银费用,因此,很多零散的港脚商人就伪造您的旗号和许可证出海,一般我们水师官兵也不会太为难他们。这一回事出意wài

,官府突然要查通倭大案,而且非常明确地指出要在何处、在何时抓捕通倭船只。因此,我叔父也没有办法,况且定海水师的把总是总兵沈有容提拔的人,根本不买帐……因此,这浙商通倭大案已经被浙江布政使上报朝廷了。现在的情况是;中华公司直接涉案的证据还不足,但是,有些人对尹大人控zhì

沿海海路不满,想要把事情闹大,已经通过一些御史上达天听;同时,南京镇守太监也连同浙江税使太监等人发文,要求严加查处通倭大案。”

尹峰和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曾棋立kè

说道:“这被抓的几人中,张玉宇是福建泉州府人,是我们曾家的老客户!这是针对着我们来的!这杭州不能去了!”

尹峰则立kè

站了起来:“不好,现如今全国的股东大多已经云集杭州,这场通倭大案万一兴起大狱,我们的股东可就有不少药倒霉了!不成,必须立kè

通知杭州华兴联号商馆,停止一切活动,把所有资金都抽调回来!让所有股东立kè

分散回家,有可能直接涉案的股东,立kè

让他们转移到台湾去!许心素,现在有办法立kè

通知杭州商馆吗?”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诸多参加大会股东的安危,这倒是使哨官罗晓明心底暗暗感叹了一番:尹船主不愧是有仁义之名啊!

许心素以前是负责国内贸易的,现在负责与日本的贸易,可谓是“通倭”要犯。他想了想道:“我们在浙江沿海没有驻守兵力,只能等船靠了岸才能派人去杭州……”

“你们不能靠岸了!浙江总兵沈有容已经发布命令,浙北沿海一带已经加强警戒。凭你们的巨船大炮,在海上是没有人能拦住你们的,可是到了岸上可就难说了,总不成你们带兵上岸吧?”罗晓明吓了一跳,赶紧跳出来说:“我可以帮你们传信,这里是舟山外海嵊泗群岛,离这里最近的港口有昌国、定海、宁波,那里有你们的人?我可以帮你们带信给他们!”

尹峰和曾棋、许心素相视一番后,转头对罗晓明说:“事情紧急,万一股东名单落入那些有心闹事的人手中,你的叔父罗庆将军势必也会被牵连。”

罗晓明脸色刷一下白了:“什么?名单?”

“当然,股东大会上是有各地股东名单的。”尹峰点点头:“你一定要把信送到公司的人员手中,然后立kè

派人去杭州,让那边停止一切筹备大会的活动,迅速撤离!”

尹峰的话虚虚实实,有点忽悠罗晓明的意思:股东名单确实存zài

,但是象罗庆、福建总兵朱文达这样以权力入股的秘密股东,一般是不会在股东大会上公开出现的。罗晓明可是信以为真,匆忙拿到了尹峰的信,急急忙忙划着小艇离开了新兴号。他带着本部水师船只离开后直奔宁波港,在两天后把信交给了华兴钱庄驻宁波的分号。驻宁波分号的公司商情部、安全部特工一开始很怀疑这个水师军官的身份,在验明了尹峰亲笔信的暗记后,纷纷行动起来,赶紧向杭州方面送信。

从宁波港由陆路到杭州,最快需yào

两天时间。当两天后,快马加鞭的安全部特工跑死了一匹马,急急忙忙赶到钱塘江边时,已经迟了一步了:总兵沈有容奉浙江布政司、南京镇守太监的命令,已经调兵进入杭州城,很快就要开始大搜捕了。

在罗晓明离开之后不久,新兴号和其他船只不得不掉头向台湾返航。

水军主力舰队-第二舰队第一战队指挥官指挥本队旗舰离开船队,单独向北行驶,打算沿着杭州湾北岸向杭州方向前进。尹峰对罗晓明送信还是不太放心,派出自己的人试探着直接向杭州送信,同时也让他们勘探一下杭州湾水道情况,侦查一下浙江北部沿海。

许心素在罗晓明走后不久,立kè

对尹峰等人说道:“船主大人、曾老爷,这件事有蹊跷啊!船主要去杭州召开股东会,这件事没有保密,在台湾港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dào

。但是,张玉宇等人去倭国贸易的航路、经行时间等,一般都是保密的,除了我们公司商情部、海外贸易部等内部人员以外,其他人不可能知dào

。”

“这个张玉宇是公司股东吗?”尹峰问。

曾棋摇头:“他不是,张玉宇是科举不第、弃文从商,最早是我们曾家的绸缎供货商,我们中华公司兴起之后,他雇公司船只出海经商,货物是他的,船是公司的。”

尹峰立kè

敏锐地发觉了问题:“许先生,岳父大人,如此说来有两种可能性了:第一,那就是许掌柜的意见,我们公司内部有人勾结官府,出卖了我们通倭客户的秘密;第二种可能性就是问题出在张玉宇身上。”

第239章 重开海禁

“问题出在张玉宇身上?”

曾棋还没有反应过来,许心素已经明白了,疑惑地摇摇头说:“着张先生是我们的老客户,没理由出卖我们,况且这对他来说丝毫好处都没有……”

尹峰摇摇头:“不,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一则是出卖我们商船的机密对他么有好处,二则是浙江官府方面的文件可证明,他也被抓起来了,那么这事应该不是他出卖的.如果不是我们内部有内鬼,那么就是张玉宇身边人或者他的合伙人、一齐出海的同伴中有人出卖了他。许老弟,你对大陆各省份情况较熟,对福建各家商户也熟悉,你还是重新接管内地贸易吧,把日本方面的贸易移交给琉球的陈衷纪来管理。回去后,立kè

把被浙江水师抓获的船只情况调查清楚:有哪些商人搭乘、船长、水手情况等等……”

尹峰的直觉是穿越前记者生涯培养出来的分析能力所赐,也是由于他比较擅长把握全局观。他的直觉很快得到了证实。

尹峰的新兴号不得不在浙江沿海掉头时,李丽华满眼惆怅地址望着碧绿的人浙江海岸线。尹峰叹口气,愧疚地说:“阿丽,让你失望了,本来想带你看看我的老家杭州和那美丽西湖,现在看来,这一年半载我们是去不了杭州了。”

新兴号在返航途中在浙江南部沿海遇到了第二舰队的主力战舰飞狼号等大队人马。舰队指挥上校麦大海几乎把舰队八成的力量全带了出来。随行的有林跃和罗阿泉的特种营部队,打算万一尹峰出事就动用武力。

当尹峰回到台湾港时,各地的消息迅速反馈回来了。由于林跃等人及时用飞鸽传信通知了杭州华兴联号的人员,股东大会的筹办立kè

停止了,大部分参与会议的股东及时得到通知,在沈有容派兵封锁杭州城之前离开或者潜伏起来了。不过,几个比较高调的股东被官府抓住了,包括了尹峰最早的生意伙伴,第一批成为股东的商人之一福建商人杨才蒲;还有就是留恋在西子湖边烟花柳巷,没有及时离开杭州的叶成皋,内阁首辅叶向高的侄儿,与几名北方商人同时被抓。

浙江各地同时开始了针对中华公司的抓捕,除杭州外,宁波、台州、温州等地都有中华公司的职员和合伙商人以通倭的名义被抓。

通过林跃商情部和许心素发动人脉努力调查,很快事情的起因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向官府举报的告密者应该就是余姚谢家的人。他们本来是张玉宇的合伙人,对张玉宇的船只航行线路、经过日期了如指掌。

实jì

上有泉州湾到倭国的航路早就有船在跑了,官兵水师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这些线路上的船和货,很多都有浙江沿海官军内部人士的份额,因此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时没人会认真去查缉这些商船。

但是,华天公司的一名头目是余姚谢家的养子,原先专跑南洋贸易的;袁进、李忠通过谢家养子和谢家勾搭上关系,而这谢家对尹峰和中华公司垄断海路早就不满了,因此就把张玉宇告发了。

余姚谢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商家,相传谢氏原是东晋宰相谢安的后人,有明一代余姚谢家更是一连出了三位内阁首辅,其中包括谢迁这类名动朝野的实权人物。凭借着朝中势力,谢氏很快成为了浙闽地区较大的中间商之一,他们在交yì

中经常压低价格,并且长期拖欠货款。关键在于谢家所处的人地位和我权势,使得官府和我普通商人根本无法追究他们的人责任。

嘉靖年间,葡萄牙人以及中国的海商集团多次上谢家催要货款都遭到了他们的回绝,甚至以报官相要挟。如果换成是内地商帮、亦或是某个地方小吏也许只能自认倒霉了,但是眼前那些航行在海上的中外国际商人对于这种以权凌弱的行为并不接受,同时大明王朝zf不会保护这种“走私贸易”,因此中外海商们习惯性以他们自己的解决方式——私了,所以就上岸血洗了谢庄,并且在杀人劫财之后扬长而去。余姚地方官震惊之余,也不敢向上峰报gào

实情,笼统地衣倭寇来袭报知朝廷,朝廷因此下达严格的海禁政策,殃及了大批靠海为生的私商,造成了此后绵延万里海疆、旷日持久的嘉靖年间“倭寇”大骚动。

实jì

上,嘉靖大倭寇风波也可以说就是这些官商权宦勾结闹出来的。

如今谢家元气刚刚恢复不久,又参与到了海外贸易中来。他们对尹峰的垄断海路行为非常不满,因此和华天公司勾结在一起,一口气举报了杭州、台州、温州、福州、泉州、漳州、潮州、广州等多处海港的商人通倭行为。

谢家参与张玉宇的通倭贸易已经三年了,和中华公司合zuò

贸易也已经两年了,对中华公司的的海外贸易情况知dào

得不少。尹峰创建中华联合公司初期,就是敞开大门吸引各家商人参与的,并没有拒绝谢家或者福建总兵朱文达、浙江宁绍参将罗庆这样的官方背景的人参与,虽然有借助他们的权力作保护伞的意识,但是一切贸易往来必须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特别是钱庄票号创建后,改变了大明商人之间贸易往来支付款的人习惯,那些官商想拖欠货款或者赖账都有明文可查了。

尹峰坚持要垄断海路,实jì

上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官商们乱来,万一发生经济纠纷,可以用掐断这些人的贸易线路来逼迫他们遵守规矩。

然而,谢家也好、朱文达也好,海外贸易仅仅是会下金蛋的鸡,而且是手头很多只鸡之一;他们仅靠收受贿赂和保护费就可以发财了,海外贸易不过是锦上添花,更何况还有广阔的人国内市场可以赚钱。

因此,在华天公司的答yīng

到时可以出让一部分海外商路的人怂恿下,余姚谢家首先发难了,不惜搭上自己家的一部分货物,硬是举报了解张玉宇等人的商船。对于谢家来说,搭上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养子和一些货物,根本不伤元气。他们想着万一能由此打破中华公司的航路垄断,不再受中华公司的诸多规矩约束,谢家凭借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至少可以成为浙江、南京等地最大的中间商,为所欲为了。

本代谢家家主谢元本身不过是秀才出身,不过他的家族之中在京师为官的有十几人,在各地为地方官的也有十几人,朝廷上下姻亲同学亲戚连绵不断,蔓延全国各地。可谓手眼通天。

浙江通倭大案还涉及了叶向高,作为东林一份子,他立kè

遭到浙党、楚党等级诸多官僚派别攻击-这其中就有余姚谢家的人。

叶向高很尴尬:当时,一些走私海商为了逃避检查,也有冒充叶家人的,然而这次在杭州被抓的叶成皋是货真价实的叶家人。

还好,中华公司并没有把股东名单泄露出去,叶成皋本身也没有把柄落在官府手中,在福建巡抚衙门出面作保后被释fàng

了。福建巡抚丁继嗣是内阁首辅叶向高一手提拔的,此番出面保护叶成皋,也在情理之中。

叶向高为此专门写信给福建巡抚丁继嗣,要求地方当局严查,“通倭一事前已备陈,且闻有冒弟家名色者,故弟不得不言,昨浙中两台亦有捕获条陈,其意殊望邻邦共为协力,今亦下部,必当覆行也!”

这封信作为公文刊登在京师邸报,这是叶向高有意所为,表示自己和通倭事件划清界线,毫无关系。为了平息敌对派别的舆论攻击,叶向高只有表现出比攻击者更加激进的态度来,才能表明自己的人清白。

正当尹峰连续几日聚集公司大股东召开董事会,商议如何营救那些被官府抓获的股东时,京师传来了解更加惊人的消息。

许心素的手下和林跃商情部搞来的最新邸报抄本上,大明内阁首辅叶向高鉴于“嘉靖倭乱”的惨痛教xùn

,对日益繁荣的通倭走私贸易非常担忧,已经指示福建当局要厉行禁止,他在给福建当局的信中说:“惟是通倭一事,利害最大,初间犹是奸氓射利罔,今良民亦为之积渐不止,非但倭能祸闽,即闽人皆倭矣。为今之际,唯有严厉海禁,方有转机……”

“闽人皆倭!这简直是诛心之论啊!”尹峰冷笑地看着这份邸报,有意无意地抬眼看了曾棋一眼,不久前还主张和叶向高直接接触的老爷子颇为尴尬地看着屋顶。尹峰无奈地把邸报传给李丽华说:“大家都是看看吧。很明显,朝廷不仅仅是要掀起通倭大狱了,这是要开始严厉执行海禁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尹峰正在内心中感叹:最终自己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王直等前辈都是死在这条路上的。

虽然中华公司盈利点包括了钱庄票号、国内丝绸贸易、台湾岛农产品贸易等,但是主要赚钱的项目就是海外贸易。海禁政策如果严厉执行起来,中华公司就是死路一条了,除非立kè

和朝廷翻脸,扯起造反大旗。

可是,大明朝虽然已经摇摇欲坠,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明朝的统治基础尚未动摇,国内还没有大乱,外部也没有强敌(努尔哈赤还没造反呢)。以明朝举国之力,虽然灭不了掌握了制海权的中华公司,但是拖也能拖死尹峰了。只要中华公司不能顺利拿到大陆上的货物,无法顺利做成贸易,不能把海外白银运入内地,那么资金周转问题迟早会发生,也就无法维持膨大的“超现代化”军队,迟早会被西洋人、倭人、朝廷围攻,彻底完蛋。

尹峰苦恼地说:“余姚谢家那些官商可以不靠海外贸易发财,可我们公司、浙闽粤等地沿海商人不行,我们都不能停止海外贸易;杭嘉湖那些丝绸商人失去我们这个海外市场,可以去内地寻找客户,可是我们必须要求去他们这里拿货。……总之,万一海禁政策严厉起来,我们中华公司就是面临着生死抉择。”

曾棋苦涩地说:“要不就是和王直、李光头那样去陆地上抢货物,公开和朝廷对抗;要不就是维持现状,慢慢等死……”

尹峰苦笑:“岳父大人,你算是明白过来了;我们和朝廷之间,是有着根本性冲突的。”

第240章 布局

中华公司原始股东主要是吕宋岛逃难华商,还有罗旭日、黄逞这样的福建大海商,他们靠海外贸易起家,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了中华公司身上.因此,董事会上没有人想要向朝廷表示屈服,基本都是在讨论如何在海禁政策下继xù

进行贸易。

不过,在座的**多数都是非法私人海外贸易起家的,鲁石头、李旦系统的人根本就是海盗起家的,如何在朝廷海禁政策缉查下继xù

海外贸易,这个问题完全不成为问题。

但是,海禁政策给中华公司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上成本和风险的提高,还有诸多的政治问题。招安后的台湾千户所,台湾巡检司衙门,以及在尹峰控zhì

下的金门巡检司、海澄县月港等地该如何面对朝廷的海禁命令?

在朝廷具体的加强海禁政策出台前,尹峰认为最主要的是营救那些被关入了大牢的股东和中华公司职员们。同时,既然华天公司的手已经伸入国内,而且已经算是全面和中华公司开战了,那么中华公司必须应战,否则近十年积聚起来的人气将会散乱。

当下,第二舰队将驻扎金门的第三炮舰队大半撤离到了澎湖,尽量避免和官府冲突。同时,抽调第二舰队的主力战舰中的两艘,调拨到了南洋第三舰队,同时将二十艘三桅炮舰调往南洋各地,加强中华公司在南洋的海上力量。

半个月后,曾棋带着曾家老老小小十几口子返回了台湾港,这是曾家第二次举家迁往台湾了。曾棋沮丧地告sù

尹峰:福州城的富商—首辅大人叶向高的表兄薛鸣岐、大姑夫薛如冈等已经对曾家的人闭门谢客了。曾棋在福州知府衙门、福建布政使司衙门等地方都吃了闭门羹,而一个月之前,曾棋还是能在这些地方自由出入的。

朝廷风向大变,福建全省人心惶惶,情况非常不妙。

好在时间已到年尾,上半年出海的商船都已经返航,正在装载货物准bèi

明年的贸易,大部分货物是从几个月前开始陆陆续续运来的,如此一来,即使朝廷海禁令马上开始实行,至少明年上半年的对南洋、西洋的贸易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现在,除了派出大批人手打探消息,中华联合公司的诸人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尹峰开始召集参谋部策划对华天公司的反击,同时,将自己今年预定可以分红的那一份钱全投到佛山去购买铁器。陈衷纪把从萨摩藩搞来的几十万斤上好硫磺运到了台湾,台湾港、安平港、台北水军军营等地的兵工厂日夜加班加点,赶制各种武器弹药。

海魂号和它的姐妹舰海星号从东北地方返回了,带来了大批的人参、貂皮、鹿皮等东西。尹峰迫不及待地将两艘飞剪船派往南方,一艘停靠马尼拉港待命,另一艘派往关岛—一旦西班牙远征军出现在关岛洋面,飞剪船将作为通信船立kè

回报吕宋。

海魂号停靠到台湾港时,还带回来几名女真族商人。这几个头上留着辫子的、穿着上好毛皮大衣的商人在尹峰眼中非常扎眼。尹峰正好在码头巡视,看见这几个女真商人非常好奇,命令身边的林跃把这几人给招来。

这几名女真商人全都能说流利的汉话,自称是建州女真部的商人,年长者自称为“塔哈不”。尹峰仔细询问之下,发觉其中最年轻的一人眉目间隐隐有豪迈之气,似乎也夹杂着一丝凶悍。

这些女真人知晓汉人的礼节,年长的女真商人塔哈不作为翻译,用流利的汉话和尹峰对话:“我等在江南地方所见,当地的官宦缙绅,甚至拥工贱役,也概以佩戴貂鼠、骚鼠、狐皮缨帽等物为乐,几乎不分等级一体乱戴。你们如果能给我建州带来更多铁器,我们倒是可以给你们更多的貂皮和人参。”

尹峰一直在观察中间那位年轻的女真人,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他也是听得懂汉话的,直截了当地问:“龙虎将军正在剿灭海西女真乌拉部吧?”

三名女真商人面面相觑,明显对这个问题毫无准bèi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了解:为什么万里外海岛上的这名海商头目会对辽东局势感兴趣。左右二人下意识地向中间那名年轻人看去,这一下尹峰就可以断定这年轻的女真人身份非同小可。其余两人都会流利的汉语,说不定就是东北边疆地区流落到女真部落里的汉人。

晚间,搭乘海魂号去了一趟东北的罗翼来到了尹峰处。罗翼大约三十多数年纪,是海澄富商罗旭日的远房侄儿,很久以前就去过东北地方贸易,所以这次尹峰开拓东北贸易的行动由他负责。

尹峰亲自为罗翼递茶,罗翼赶紧起立道:“船主客气了,……”

尹峰按着他坐下道:“罗兄弟此去东北,少说为我们公司赚了十万两白银,我会在董事会上提出给你奖励的:年终股份分红加三成。”

罗翼又赶紧起立拱手道:“多谢船主大人……”

“闲话少说,我请你来使想问一下:这三名女真商人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罗翼回答道:“此去东北,我们是有鸭绿江北上,在长白山边和女真人交yì

貂皮的。这三人似乎掌管了当地大部分的贸易,所有的貂皮都是他们的货。我听他们之间谈话,称那位贵人叫塔拜,……”

“贵人?是那位站在中间的年轻人吧?”

罗翼点点头道:“是的,他们似乎急需铁器,对我们带去的铁锅什么的很感兴趣。”他发觉尹峰似乎脸色深沉,不知在思考什么。

此时在东北地区,明朝中央zf是不允许汉人商家把铁器运到女真人部落去的。不过,明朝官府已经上上下下腐败透顶,对于民间贸易的控zhì

能力极低,沿边一带官兵和商人互相勾结,别说铁器了,那些明朝官军的兵器也有倒卖到女真部落里去的。

所以,尹峰并不认为给努尔哈赤提供铁器会有什么不妥,他想了想对罗翼说:“我有个打算:公司需yào

在辽东都司辖区布下情报网,而现在就是个机会,但是,得由你来操作。”

罗翼一惊:他是公司董事会成员罗旭日的侄儿,可是知dào

林晓的商情部、尹峰直辖的军情部的厉害。这些尹峰亲自培训出来的密探都是尹峰最忠心的部下:马尼拉逃亡者,或者是他们的亲友子侄。这些密探在全国各地无孔不入,而且行事诡秘阴险。

尹峰见到他的神色,笑了笑:“我让林晓亲自督办此事,你只需yào

牵线搭桥就行,结识那些女真贵人,也和那些辽东都司的官兵们打好交道,这就是你需yào

做的事,和你以前去做生意的时候一样行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林晓辉派人去做的。”

罗翼想了想:他虽然不明白船主大人为什么会对辽东那个穷困地方感兴趣,也不明白为什么需yào

在那里安插情报密探,但是他明白这件事必定是机密,他罗翼一旦参与此事,也就成了尹峰的心腹了,这对他在中华公司的前程而言是有利无害的。他想明白后,立kè

答yīng

下来。

尹峰送他出门时,嘴里还在念叨:“这个贵人叫塔拜,怎么没听说过此人呢?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罗翼回答道:“小的去辽东待过几年,女真话略懂一些;另外两人谈话中,称呼塔拜为大汗之子的。”

尹峰点点头:“是吗?难道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好吧,罗兄弟,这几天,派去辽东地方的特工人员要跟着你学习女真话的,请注意保密,这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dào

。”

回到房内,尹峰还在想着“塔拜”到底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他只好来到怀孕的麦婉儿房中,拿出婉儿保管的秘密手稿进行查询,但是也一无所获。“也许,这个塔拜确实是无名小卒……”入睡前,尹峰只好这样自我安慰了。

……

1613年,农历癸丑年,生肖牛年,万历四十一年。这一年,俄国沙皇罗曼诺夫王朝正式建立,海西女真乌拉部在二月里被努尔哈赤所灭。

一月,福建海道副使韩仲雍、福建都指挥鲁晓以御倭不力、纵容海盗之罪被撤职。二月,新任海道副使谢俊上任,福建总兵也换成了纪元宪,朱文达致仕,税使太监高寀撤职回京。

官府一连串的人事变动,中华公司密切注意着。很快,新任海道副使谢俊,福建总兵纪元宪的资料放到了尹峰的案头。

屋内只有曾棋和尹峰翁婿两人。

“不出所料,谢俊是余姚谢家的子弟,原为京师的一名御史,一定是靠了谢家的势力才能到福建任职的。”曾棋慢悠悠地说道:“这纪元宪是安徽贵池人,于万历三十二年甲辰年中武进士,如今已是福建总兵,朝中一定有贵人相助,否则不可能升官如此之速。”

尹峰拿过一张邸报,轻声念叨:“此处有首辅叶大人的奏章:贩倭事一时或以为小民射利,未必有勾引之谋,不知射利不止,必至于勾引失今,不图后且悔之。琉球既折而入于倭,倭之借寇以通贡,亦必然之势,如此则滨海之祸将不可言,来教所云严查而拒绝之,其策亦无以易此也。”

曾棋如今已经对朝廷失望之极,苦笑道:“严查而拒绝之?这就是说,海禁是确定无疑了。”

第241章 布局(二)

曾棋毕竟做过明朝的官,儒家的忠君观念是他们这些参加过科举的儒生所无法摆脱的.他不希望中华公司走上和明朝朝廷彻底决裂的道路,但是现如今似乎中华公司已经面临着嘉靖年间王直等海商的老路了。

尹峰并不指望曾棋能够给自己出什么好主意:“为今之计,我们确实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待机而动。不过,福建官府方面牵涉到海外贸易中去的人太多了,我不相信谢俊这么个外人能有什么作为。我们可以坐等官府内不生变,到时候我们可以坐享渔人之利。”

曾棋怀疑地看着他,摇摇头表示不信。

尹峰在第二天以台湾巡检司的名义给福建巡抚去了一道公文,说是倭寇重新出现鸡笼一带,需yào

整顿兵力防倭。同时,他发布了一道命令,让台湾港、安平港、打狗港(后世的高雄)以及水军军港魍港、台北的鸡笼淡水、吕宋岛甲米地、宿务等地的造船厂同时开工建造大批船只;包括军民两用的运输帆船(以中国式福船型为主)、炮舰等军用船(中西结合式帆船)、快速帆船,特别是是准飞剪船-快船同时开工了五条之多。在中华公司辖区内,同时有近100艘各种船舰开始建造。

六月间,小夫人麦婉儿生了一个儿子,这使得以水军将领为首的军官团上下兴奋不已,而曾家为首的商人文官方面感到了不安。尹峰并不知dào

,此时曾家上下正在打算:再把一个曾家的女儿嫁给他为正妻。尹峰此时已经离开台湾去了吕宋岛的马尼拉,在为对西班牙远征军的作战操心,主持台湾政务的是曾棋老爷子。

这时,大陆方面传来消息:一则是浙江福建同时开始审问通倭大案的案犯,一则是福建海道副使谢俊即将巡查台湾港,另一则消息则让人无可奈何:被叶向高赶走的税使太监高寀又回到福州了。税使太监是皇帝直属的,首辅叶向高是无权撤职的,四个月前高寀被赶走是叶向高以高寀通倭的名义赶走他的。万历皇帝虽然已经长时期不理朝政,多年不见朝臣,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对宫廷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相反他通过太监们对朝臣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万历皇帝不能容忍文官系统如此对付他的奴仆,一句话一张内廷递出来的圣旨,高寀就又回到了福州。

曾棋想到了尹峰曾经说过的话:官府内部不和,如有生变中华公司可以坐享渔人之利。他不愧为官场老手,敏锐地发觉了机会,打算主动利用这个机会挑动官府内部的争斗。

他立kè

疏通关系,和高寀接上了头,用大笔金钱贿赂高寀,让他在福建闹事,牵制福建官府执行海禁政策的力度。海禁政策无疑也是断了高寀的财路,如果不能从海商身上搜刮到金银,那么税使太监的目标就会转移到福建布政使辖区内的任何一个人。

中华公司原先和高寀是死敌,在澎湖战事及尹峰招安后,中华公司每年定期定额给高寀一笔金银买个平安,高太监也知dào

中华公司不是普通百姓不好惹,因此双方这几年基本相安无事。现在,在海禁政策即将威胁到双方的利益时,中华公司和高寀又站到一条战线上去了。

只是高寀太监的动作实在太猛,猛得出乎曾棋和福建官府全体的想象。

福建税监高寀得到中华公司的资助,擅自在闽江打造船只,私造通倭双桅海船,置办通倭货物数十万金。他公然准bèi

出海通倭还在其次,他置办货物全靠掠夺,一切价值分毫不与小民,结果商民怨愤激变,在布政使衙门口和高寀居处闹事。

福建巡抚丁继嗣派出衙役驱赶请愿闹事民众,海道副使谢俊同时也派人查封了高寀准bèi

出海的商船。

高寀大怒不已,他年初被文官赶走流落南京,已经对福建官府积怨很深了,如今暴怒之际,完全已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利用自己的权力调动卫所兵丁,以及自己的卫队、雇佣的本地地痞流氓,冲上福州街头持刀乱砍,杀伤讨债的民众多名;由于福建官府还查封了他的船,他就把矛头也指向了巡抚衙门。

高寀鼓动起士兵举放火箭,烧毁民房,并且突入巡抚衙门,露刃胁制巡抚丁继嗣。丁继嗣没想到高寀会如此胡来,六神无主之际就把责任全推到了海道副使谢俊的头上。谢俊正在闽江边稽查通倭船只,高寀不管不顾地劫持衙门内道府都司等官为人质,凶悖猖狂地要求官府把自己的商船全部还给他。

这种几近土匪强盗的行为是皇帝陛下的税使太监搞出来的,所有的文官武将偏偏就是毫无办法对付。福州卫所官兵受到高寀的鼓动和利诱,全都跟着高寀干,两天之内就把福州城内外搞得烟雾障天,死伤遍地,造成的损失几乎比当年倭寇袭击福州城时还大。

海道副使谢俊手下的兵丁也有不少跟着高太监干了。高寀可是当场甩下了大笔白花花的银子的,那些欠饷多日的官兵如何不眼红?当然,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是中华公司暗地里给高寀的。

到了第三日,福州城周围已经如同发生了兵变,到处是兵丁横行。闽江边的商船被高寀的人抢了回来,谢俊狼狈逃亡到了泉州府。至此,高寀才放了巡抚衙门内被扣为人质的官员们。

中华公司-华兴联号的商馆也遭到池鱼之殃,大门被乱兵烧毁,一群乱兵冲入商馆,企图抢劫。秘密操办与高寀联络事宜的许心素正在馆内,派给他的亲卫亮出了中华公司的蓝底中字旗,并且用十几杆火绳枪对准了乱兵。这时,一名福宁卫的哨官站了出来,拦住了蠢蠢欲动的乱兵大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没看到这是台湾来的朋友吗?咱们今后吃饭还得靠他们,别闹了,去南城薛家,他们家中金银都堆成山了!”

大部分福宁卫士兵都参与过澎湖岛之战,知dào

中华公司的厉害,此刻脑子都清醒过来,面面相觑一番后,转身走了。那名小哨官出门之前,回头对许心素等人笑了笑额,轻声道:“我和林晓总管是老相识,替我带给口信,就说我福宁卫姜平恭候他的大驾。”

许心素长长出了一口气,身边一名亲卫疑惑地问他:“许总管,这人是什么意思?”

“是自己人,大约是林晓商情部的暗桩。”许心素随即又冷笑道:“没想到这高太监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居然把巡抚衙门官员一股脑全绑了票,这一手可比我们当年在海上打劫厉害的太多了。”他回头对惊魂未定的商馆掌柜说道:“这事迟早会牵扯到我们公司,你立kè

把福州商馆的资金和人员全都转移到泉州府去。”

乱兵在当晚袭击了福州富商薛鸣岐、薛如冈的宅邸,烧毁了他们的豪宅,抢掠了大批金银财宝,杀死了薛家的管家。这两位曾经对曾棋来访闭门不纳,分别就是首辅大人叶向高的表兄和大姑夫。

这件事很快全国皆知了,大学士叶向高、方从哲及给事中姚永济、郭尚宾先后参劾高寀,奏章递交上去后只有一个结果:“不报”,也就是说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了。

同时朝廷上下的党争又开始了,无数官员攻击叶向高不能用人导致福州大乱,叶向高和支持他的官员则指责海道副使谢俊不能办事以致生变。

这事闹到这一年十月,巡抚丁继嗣被撤职,海道副使谢俊也被撤职,党争的双方各撤职一人,风波方才逐渐平息,然而引起风波的主角高寀却依然在福州城内作威作福。

新任巡抚袁一骥,按察使徐鉴上任后,根本没心思执行海禁政策,全副心思忙着对付高寀。而海禁政策在福建境内还没开始加强执行,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福建布政司辖区内也有想认真执行海禁的,那就是福建兴泉道王在晋。此人在原先的历史上曾经名噪一时,曾当过袁崇焕上司,出任大明辽东经略。

不过泉州府周围地区完全是中华公司的天下,府衙衙役、卫所兵丁、水寨水师官兵全都是拿两份饷银的;一份是由中华公司发放的,每月十足十的发到手。另一份是官府发的,从来没有足额过,也从来没有及时发过。而且,泉州附近的水师官兵干脆就是中华公司水军暗地里管辖的,所以他无法调动任何人力或兵力来执行任务。

这段时间尹峰都在吕宋岛,因此台湾的政务是曾棋在负责。他的计划基本上算是成功了,福建官方在短时期内根本无法操作什么禁海措施了。

但是,中华公司在浙江、广东就没有象在福建那样拥有如此强dà

的影响力和政治资源了。所以,除福建以外,沿海各地还是开始比较认真地执行海禁政策了。杭州、台州、广州、肇庆等地的中华公司-华兴联号商馆都被查封了。总算华兴钱庄、票号牵涉到了太多官府内部人员的资金,所以并未受到影响。

按照尹峰事先的安排,对于那些乘机想打破中华公司海路垄断权的官商,中华公司水军采取了坚决的措施。

第242章 布局(三)

中华军水军第一舰队辖飞狼、飞豹号主力战舰-相当于同时期英国等海上列强战列舰;另外还有二十艘三桅炮舰,五十余艘两桅快速战船,还有大量在琉球群岛周围巡逻的小型渔船.今年五月间,尹峰去吕宋对付西班牙人之前,给中华公司琉球总管陈衷纪去了封信。随后,飞狼号带着五艘三桅炮舰,搭载1000名水手火枪队北上攻占了济州岛。

此时的济州岛是朝鲜李氏王朝济州牧管辖,内设置大静及旌义二县。几百年来此地就是朝鲜国政治犯流放地以及养马场所。历史上这个岛上有过独立的耽罗国,1105年王氏高丽废止耽罗国国号,设耽罗郡。元朝把此地作为对日本进攻的前哨基地,1275年高丽忠烈王时期恢复耽罗国,设蒙古总管府,是直属元朝中央zf管辖的领土。1294年,经元朝zf批准的由高丽派来的人代为管辖,但仍然直属元朝zf,高丽王室无权管理。朝鲜李氏王朝初期称之为济州牧,是由于元朝被明朝推翻后,蒙古总管府的官员向朝鲜投降,济州岛才变为朝鲜土地。而大明朝建立后,压根就把这个孤悬海外的岛屿给忘了,从来没有去向朝鲜zf讨要这块领土。

经lì

了壬辰战争后,济州岛上总共只有不到八千人口,大多是流放犯和看守他们的兵丁及家属,还有朝鲜王室养马场的一些管理人员。

陈衷纪、范涛带领的中华军舰队出现在济州岛外海时,扯下了蓝底中字大旗,统一悬挂起了萨摩岛津家的丸十字纹旗帜。他们首先是环岛航行一圈,把所发xiàn

一切朝鲜船只统统付之一炬。

济州岛上的朝鲜守军不过几百号流放犯看守,在忽然出现的巨舰大炮面前,一时之间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直等到中华军水手火枪队开始登陆时,才有所反映:朝鲜人乱喊乱叫地四处乱跑,水手火枪队丝毫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地上了岸,在一天之内就控zhì

了整个济州岛,不但俘虏了数百朝鲜守军,还夺得了近6000匹马。

陈衷纪将俘获的朝鲜官员、衙役、军官等集中起来,熟门熟路地将他们送上船,说是要送他们回朝鲜。然后,军情部的特工在大海上炸沉了他们的船,所有官员和军官一齐葬身大海。

其余的济州岛居民,统统被强行带上了船,押往台湾岛去做苦工。其实,这时那些稍微有些文化的朝鲜人已经发觉了:这伙自称萨摩岛津家的海盗,其实都是中国人。济州岛在朝鲜国来说是属于被遗忘的边远小岛,每年也就几艘官府的船只在半岛和济州岛之间来往一趟,往岛上送来一些在朝鲜王国内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倒霉蛋。济州岛的居民无法指望本国zf会来救助他们,只好顺从地被中华军分两批带回了台湾岛,被送到了新开发的原大肚番国的土地上,在那些有庄丁队看守的甘蔗园、香蕉园、种植农庄做苦力。

济州岛号称女人多,因此被掠到台湾的济州岛居民中,女性占了大半。台湾岛上汉人移民最缺的就是女人了,因此为数一千五百名左右的济州岛年轻女性居民很快被分配给了各个农庄、种植园、工场,让如饥似渴的男性挑选带回家做老婆。

这也是尹峰无奈中想出的损招:台湾汉人移民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周边土著村社不时因为汉人强抢土著女性而发生骚乱。中华公司又不能去大陆抢人,为了台湾的稳定和人口稳定增长,大规模引进外籍女性势在必行。

陈衷纪在济州岛驻扎了五百名水手火枪队,并且留下了二十艘快船和十艘三桅炮舰。这样一来,琉球以西的海面,北到朝鲜半岛,西到山东辽东,基本被中华军控zhì

了。

这样一来的直接结果,是这一年内浙江余姚谢家的通倭船只,一艘都没有能够返回大陆。谢家和浙江其他一些有官府背景的走私船,由宁波一带出海,从琉球岛以西海面穿过,本来打算躲过被中华军控zhì

的琉球群岛直接去日本的长崎、平户做买卖,但是,由于济州岛和琉球之间海路已经被中华军控zhì

,结果这些商船大多落到了中华军水军手中。偶尔也有一两艘漏网之鱼,运气比较好地来到了长崎。在交yì

完成后,谢家的商船忽然发xiàn

由于海流和风向关系,他们必须经过琉球近海海面。同时,长崎的中国商馆是完全被中华公司控zhì

了的,非常及时地把谢家商船由长崎返航的日期、船只数量报gào

给了中华军北方舰队。于是,他们还是悲剧性地被中华军水军俘获了,无一漏网。

浙江布政司辖区内,这一年没有一艘非中华公司系统的商船能够顺利完成交yì

返航的。而同时中华公司平白赚到了百万两以上的银子,商船队中多了几十条船。

同一年,广东沿海也是海盗活动陡然猖獗起来,有着官商背景的商船多数在出海的几天之内失去了踪影。少数幸运的船只在远航南洋、吕宋、倭国的航程中,或者完成交yì

返航的途中,也陆陆续续地莫名其妙失踪了。总之,这一年内,企图乘机打破中华公司海路垄断权的商船几乎全军覆灭。

而来到澳门、广州交yì

的佛郎机人、红毛夷、暹罗、安南、北大年的外国商船增加了一倍。明眼人很快发xiàn

,这些打着各式各样外国旗帜的商船上,忙碌着的水手和货主,基本都是说着汉话的中国人。

……

西婆罗洲,南洋军情部总管麦小六在南崖州城堡内写着一份报gào

。这份报gào

将递交给正在吕宋作战的尹峰,内容就是与正在城堡内“培训”的诸马来人小国酋长有关。这些酋长被中华公司黄金开发分公司的卫队灭了国,扣押了他们的妻儿老小,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他们被迫接受了“培训”,培训内容就是让他们学会如何以朝贡国使者身份,在中华公司派出的通事、护卫监督下,如何和广州官府打交道。

同样的“培训班”也在吕宋岛开办,一些他加禄人酋长被冠以吕宋各国的名义,坐中华公司的船去广州。然后,在朝贡国船只名义掩护下,中华公司大肆与内地商家做生意。

同时,中华公司加紧在马六甲、北大年、暹罗、柬埔寨等地打击日本人势力,抢夺各地的海外贸易权。在多种掩护措施实施下,中华公司这一年的海外贸易额基本上和前年海禁政策松懈时期的额度差不多。

麦小六吃力地写完报gào

,站立在城堡最高处的窗口,看着港口方向,长长吐了口气:他已经在南洋地方待了六年了,如今西班牙军队已经开始反攻吕宋,他还是得待在这里,搜集整个南洋地方的情报。

他的助手是一名崖州来的疍民子弟,年仅15岁,正忙着给他磨墨。眼见总管大人似乎心情不佳,就小心地说:“六哥,我听说李丽华李大小姐即将南下。你见过她吧?到时,我们该怎么称呼她?叫夫人还是叫小姐?”

麦小六一愣,苦笑着说:“你在台湾启蒙学校上课时,没有见过她吗?”

“那时是征讨倭国萨摩藩的时候,李大小姐一直在台北,我们这一批崖州疍家子弟都没见过她。不过我们都去船主家小夫人处,她请我们吃饭来着。小夫人可是个好人啊,听说她为船主大人生了儿子……”

麦小六挥挥手:“小孩子家少罗嗦,怎么和那些婆娘似得尽说这些废话,快点去干活!”

转回身,麦小六苦恼地想着:李丽华大小姐来到南洋,一定是来对付华天公司的。虽然,这一年内,华天公司在亚齐、马六甲都受到了中华公司的沉重打击,但是,在华天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袁进李忠的势力依旧很强dà

,明显有着荷兰人暗地里帮忙。李丽华此行,大约就是要对巴达维亚采取行动了吧?

八月间,李丽华带着自己的卫队来到了西婆罗洲。

……

1613年年底,随着强劲的太平洋东南季风,西班牙远征军来到了亚洲太平洋海域。即使在吕宋战役最激烈的时刻,尹峰年初布置的对付海禁的措施依旧没有停止实施。

这一年,除了吕宋岛上和西班牙人的战争外,中华公司最大的海外军事行动发生在暹罗和亚齐。

山田长政仁右卫门自从那一年离开台湾后,跟随由德川家派出的“朱印船”赴暹罗;行至大城(今泰国清迈府阿瑜陀耶)时染上热病,从此滞留在大城。当时大约有1000多名信奉天主教的日本武士因为德川幕府的反天主教行动而流亡大城府,山田长政因为文化水平较高而被推举为首领。长政将武士中的精锐者编制成军,以效忠暹罗王帕拉素.东,并从澳门、马六甲和巴达维亚(雅加达)购入了大量的西式枪炮,使得这支日本雇佣军成为了暹罗王的御林军。

中华公司打败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岛后,大批华人来到暹罗做生意、行医、开店铺,在大城府的日本町、葡萄牙人聚居区的对面,形成了规模最大的外国人聚居区-唐人街。

中华商馆也组织了华人卫队,在缅甸军侵入暹罗国的战役中为暹罗国王出力,因此也得到了暹罗国王的器重。于是,暹罗国同时拥有了三支外国雇佣军部队在为国王效力:最早来到大城府的葡萄牙人卫队,人数约300人;山田长政为首领的日本武士雇佣军,人数约800人到1000人;几年前才正式被暹罗国王招揽的华人卫队,人数约700人,装备最好,拥有大量燧发火枪和三门青铜六磅炮。

第243章 布局(四)

中华商馆也组织了华人卫队,在缅甸军侵入暹罗国的战役中为暹罗国王出力,因此也得到了暹罗国王的器重.于是,暹罗国同时拥有了三支外国雇佣军部队在为国王效力:最早来到大城府的葡萄牙人卫队,人数约300人;山田长政为首领的日本武士雇佣军,人数约800人到1000人;几年前才正式被暹罗国王招揽的华人卫队,人数约700人,装备最好,拥有大量燧发火枪和三门青铜六磅炮。

1603年是暹罗使用的佛历2156年,前一代暹罗王在这一年六月死去后,国内局势动荡。

山田长政到来之前,日本雇佣兵头目是伊势久左卫门,山田长政到达大城后,进入该卫队担任笔头一职,由于受到国王的赏识,山田崭露头角,作战勇敢,被推举为首领,掌管整个日本人定居区,并几乎垄断了暹罗与日本之间的贸易。中华公司崛起之后,凭借对海路的垄断,夺走了大部分暹罗散商、私商与日本的贸易往来。不过,暹罗海外通商的的大头是王家垄断的,因此对于挂着暹罗王室旗号的船,中华公司除非想和暹罗国开战,大部分时候不得不放行;当然,由于一些暹罗王家商船实jì

上是华人承包的,中华公司甚至也插了一手,所以,暹罗的海外贸易实jì

上也大部掌握在中华公司手中。但是山田长政和日本雇佣兵在暹罗的存zài

,还是占去了不少王室贸易权,这对中华公司来说一直就是个大问题。

然而,老国王之死,却是使中华公司有了一个机会,可以乘机夺取日本人对王室贸易的垄断权。

这个机会是日本雇佣兵们自己造成的。暹逻统治阶层是一群军功贵族,这一群武士们从老王死后就一直参与到争夺王室继承权的混乱中。几位王子都有着支持者,一部分日本雇佣军反对新登基的颂昙王,支持三王子上位。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280名日本武士强攻王宫,强行驱逐颂昙王,并且当场残杀了四位文官,以为先前遭到暗杀的曾优待过自己的暹罗大臣报仇。日本人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传统的暹罗军功贵族阶层非常不满这帮外来户插手内讧。几个王位竞争对手的拥护者们团结了起来,一齐攻打王宫。

在东南亚一带,倭人的大胆行径已经臭名昭著。1605年,日本雇佣兵在北大年海域袭击了一艘英国船,领头者就是原日本武士首领伊势久左卫门,其杀人越货已经恶贯满盈。这些事变给暹逻人留下了“日本人是非常残暴”的印象。暹逻大臣OkyaPhraklang在送往江户德川幕府一封信中,暹逻要求江户幕府只允许对暹逻法律信赖与尊重的日本人渡航到阿瑜陀耶。

现在日本雇佣兵对王室构成了威胁,这使很多暹罗人回想起了日本人的恶行。王位竞争者们联手向王宫发起攻击,但是日本人也有援军;三王子带领的军队也赶来了。

大城府王宫周围爆fā

了一连三天的大混战。

葡萄牙雇佣兵和中国雇佣兵暂时没有加入混战,都在忙着守卫各自侨民的聚居区。

第四天,被日本人驱逐的颂昙王带着自己的军队由南方打了回来。

立kè

,葡萄牙人和中国人就打着支持正统王室的旗号,加入到了颂昙王的部队中。葡萄人用大炮轰开了王宫大门,中国人则打退围攻王宫的其他争位者的军队,直逼日本町。

年轻的山田长政带着自己部下,在前三天一直没有参与到混战中去。

在中华商馆掌柜林松涛的带领下,700名中华商馆卫队推着三门炮兵临日本町。这时,山田长政不得不作出选择了。他带着部队打着颂昙王的旗号走了出来,在督战的颂昙王钦差面前跪下,表示要为颂昙王作战。

林松涛眼看自己多年的商业竞争对手居然投降了,急了,凑到钦差大臣面前低声道:“倭人心狠手辣,不可信任!他们说要为尊敬的国王作战,那么,我们应该让他们去对付自己的同胞,这样就能看出他们是否是真心投降了。”

王宫东门已被颂昙王的军队团团包围。中国雇佣兵用大炮轰毁了宫门,山田长政的日本兵被驱使着冲入了宫内。

已经走投无路的三王子和他的卫队100多号人在王宫西区和其他部队还在混战,东门这一带只有日本雇佣兵和中国雇佣兵,以及为数不多的颂昙王督战队。

林松涛命令自己的部队上好子弹、炮弹,严正以待,防止日本人冲出来。

他没想到的是:山田长政的部队冲入宫后,挥舞着倭刀毫不留情地砍杀起自己同胞来,动作之快、之狠,林松涛甚至都没来得及作出说明反应,东门附近的200余名叛乱的日本兵就已经全被自己人所杀死了。

暹罗国的内乱结束了,颂昙王正式登基,几个王子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山田长政最后那一手,给自己的雇佣兵队伍及日本町挽回了局面,颂昙王依旧允许日本雇佣兵卫队的存zài



中华公司得到了一些好处,山田长政不得不把每年一半以上的暹罗对日贸易权拱手出让给林松涛。

消息传到刚登陆吕宋的尹峰处,他扼腕叹息不已:山田长政是个枭雄人物,这一次没能把日本町和山田长政雇佣兵连根拔掉,中华公司以后在暹罗还是得和日本人斗智斗勇。

……

1613年的七月,西班牙人即将反攻吕宋的消息已经传遍东南亚各欧洲人殖民地。

1609年西班牙人已经和英国人、荷兰人签了12年期的休战条约,西班牙本来希望可以平息与英荷两国的争端,因为这两国对它的海外属地最为危险。但与荷兰的休战,只是附属在对英国停战条约下协议,并没有以和约文本明确确定。因此,在欧洲以外的地区,荷兰和西班牙关于休战的协议根本无法遵守。荷兰继xù

在香料群岛扩张权力和影响,结果,西班牙与荷兰的敌对状态就不断加剧。

就在这一年,荷兰派出一支由六艘船组成的舰队,在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的指挥下,由美洲到东印度群岛去通商。这支舰队取道麦哲伦海峡,于1613年7月到达了“盗贼群岛”——关岛。

荷兰人并不知dào

,关岛及周围岛屿在前一年已经落入了中国人手中。

他们横渡太平洋,打算在关岛停留两天,与群岛上的居民交换一些水果、家禽和鱼类等食品。荷兰人刚刚进港时,就被港内十多艘大型三桅福船吓了一跳。

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问笔挺站立在身边的大副莱顿道:“这里难道已经不是西班牙人的领地了?”

大副莱顿是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卫戍副司令莱顿,也就是中华公司第一批外籍雇佣兵的头目范.莱顿的弟弟,雅克.莱顿。

年轻的大副看了一下港口方向,淡淡地说:“没错,这里已经是中华联合公司的领地了。”

乔里斯.斯皮尔伯根拿着望远镜继xù

瞭望了一会说:“这么说,中国人已经占了关岛,好像驻守的部队还不少啊!上帝,他们的动作很快啊,莱顿大副,你看:他们在阿加尼亚西边已经建成了一座炮台堡垒。我记得西班牙人好像没有在这里建筑过什么城堡吧?”

雅克.莱顿点点头,懒洋洋地说:“我哥哥在他们公司做过事,他认为中华公司有着超过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势力。他们占领关岛,我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这个炮台堡垒呢?设计风格非常类似现代法国的堡垒设施。”

“按照我哥哥的说法,中华公司的创始人尹峰是个奇怪的天才,这种堡垒设计原则是他那颗脑袋凭空想出来的;要知dào

,在亚洲其他地方,还没有出现过这种基于火器作战原则而建筑的堡垒。”

海军上将点点头:“看来,我低估了这些中国人了,不过,我们此行本来就不是为了打仗而来。瞧,他们的船来了。”

驻守关岛的是张海,由琉球调来的守城专业户。

不过,在这里他既是驻军最高领导,也是整个关岛地区的土皇帝。

阿加尼亚西炮台能在短短半年内竣工,全靠了几千名倭人劳工。这些人是尹峰离开日本之前抓来的萨摩藩境内居民。本地居民查摩罗人讨厌西班牙人,因为西班牙人带来了天主教,硬是要改变查摩罗人文明传统。

而中国人向来对传播宗教信仰不太有兴趣,因此中华公司在关岛和本地土著基本相安无事无事,暂时放任查摩罗土著自治。既然无法得到本地劳动力的相助,张海一到关岛,就拼命发文向公司总部要求增加人手。

于是,3000名日本劳工、300名中国工匠就这样来到了关岛。炮台迅速建好后,大部分日本劳工就留在关岛种地开荒。张海手下已经有十门36磅大炮、十门24磅青铜榴弹炮,另外还有小型野战炮十门,600名驻步兵驻防队战士;同时,海港周围还有十五艘三桅炮舰,一艘快速帆船-准飞剪船海魂号,1500名水手。

中华公司的东方前哨已经严阵以待。

第243章 布局(四)

中华商馆也组织了华人卫队,在缅甸军侵入暹罗国的战役中为暹罗国王出力,因此也得到了暹罗国王的器重.于是,暹罗国同时拥有了三支外国雇佣军部队在为国王效力:最早来到大城府的葡萄牙人卫队,人数约300人;山田长政为首领的日本武士雇佣军,人数约800人到1000人;几年前才正式被暹罗国王招揽的华人卫队,人数约700人,装备最好,拥有大量燧发火枪和三门青铜六磅炮。

1603年是暹罗使用的佛历2156年,前一代暹罗王在这一年六月死去后,国内局势动荡。

山田长政到来之前,日本雇佣兵头目是伊势久左卫门,山田长政到达大城后,进入该卫队担任笔头一职,由于受到国王的赏识,山田崭露头角,作战勇敢,被推举为首领,掌管整个日本人定居区,并几乎垄断了暹罗与日本之间的贸易。中华公司崛起之后,凭借对海路的垄断,夺走了大部分暹罗散商、私商与日本的贸易往来。不过,暹罗海外通商的的大头是王家垄断的,因此对于挂着暹罗王室旗号的船,中华公司除非想和暹罗国开战,大部分时候不得不放行;当然,由于一些暹罗王家商船实jì

上是华人承包的,中华公司甚至也插了一手,所以,暹罗的海外贸易实jì

上也大部掌握在中华公司手中。但是山田长政和日本雇佣兵在暹罗的存zài

,还是占去了不少王室贸易权,这对中华公司来说一直就是个大问题。

然而,老国王之死,却是使中华公司有了一个机会,可以乘机夺取日本人对王室贸易的垄断权。

这个机会是日本雇佣兵们自己造成的。暹逻统治阶层是一群军功贵族,这一群武士们从老王死后就一直参与到争夺王室继承权的混乱中。几位王子都有着支持者,一部分日本雇佣军反对新登基的颂昙王,支持三王子上位。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280名日本武士强攻王宫,强行驱逐颂昙王,并且当场残杀了四位文官,以为先前遭到暗杀的曾优待过自己的暹罗大臣报仇。日本人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传统的暹罗军功贵族阶层非常不满这帮外来户插手内讧。几个王位竞争对手的拥护者们团结了起来,一齐攻打王宫。

在东南亚一带,倭人的大胆行径已经臭名昭著。1605年,日本雇佣兵在北大年海域袭击了一艘英国船,领头者就是原日本武士首领伊势久左卫门,其杀人越货已经恶贯满盈。这些事变给暹逻人留下了“日本人是非常残暴”的印象。暹逻大臣OkyaPhraklang在送往江户德川幕府一封信中,暹逻要求江户幕府只允许对暹逻法律信赖与尊重的日本人渡航到阿瑜陀耶。

现在日本雇佣兵对王室构成了威胁,这使很多暹罗人回想起了日本人的恶行。王位竞争者们联手向王宫发起攻击,但是日本人也有援军;三王子带领的军队也赶来了。

大城府王宫周围爆fā

了一连三天的大混战。

葡萄牙雇佣兵和中国雇佣兵暂时没有加入混战,都在忙着守卫各自侨民的聚居区。

第四天,被日本人驱逐的颂昙王带着自己的军队由南方打了回来。

立kè

,葡萄牙人和中国人就打着支持正统王室的旗号,加入到了颂昙王的部队中。葡萄人用大炮轰开了王宫大门,中国人则打退围攻王宫的其他争位者的军队,直逼日本町。

年轻的山田长政带着自己部下,在前三天一直没有参与到混战中去。

在中华商馆掌柜林松涛的带领下,700名中华商馆卫队推着三门炮兵临日本町。这时,山田长政不得不作出选择了。他带着部队打着颂昙王的旗号走了出来,在督战的颂昙王钦差面前跪下,表示要为颂昙王作战。

林松涛眼看自己多年的商业竞争对手居然投降了,急了,凑到钦差大臣面前低声道:“倭人心狠手辣,不可信任!他们说要为尊敬的国王作战,那么,我们应该让他们去对付自己的同胞,这样就能看出他们是否是真心投降了。”

王宫东门已被颂昙王的军队团团包围。中国雇佣兵用大炮轰毁了宫门,山田长政的日本兵被驱使着冲入了宫内。

已经走投无路的三王子和他的卫队100多号人在王宫西区和其他部队还在混战,东门这一带只有日本雇佣兵和中国雇佣兵,以及为数不多的颂昙王督战队。

林松涛命令自己的部队上好子弹、炮弹,严正以待,防止日本人冲出来。

他没想到的是:山田长政的部队冲入宫后,挥舞着倭刀毫不留情地砍杀起自己同胞来,动作之快、之狠,林松涛甚至都没来得及作出说明反应,东门附近的200余名叛乱的日本兵就已经全被自己人所杀死了。

暹罗国的内乱结束了,颂昙王正式登基,几个王子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山田长政最后那一手,给自己的雇佣兵队伍及日本町挽回了局面,颂昙王依旧允许日本雇佣兵卫队的存zài



中华公司得到了一些好处,山田长政不得不把每年一半以上的暹罗对日贸易权拱手出让给林松涛。

消息传到刚登陆吕宋的尹峰处,他扼腕叹息不已:山田长政是个枭雄人物,这一次没能把日本町和山田长政雇佣兵连根拔掉,中华公司以后在暹罗还是得和日本人斗智斗勇。

……

1613年的七月,西班牙人即将反攻吕宋的消息已经传遍东南亚各欧洲人殖民地。

1609年西班牙人已经和英国人、荷兰人签了12年期的休战条约,西班牙本来希望可以平息与英荷两国的争端,因为这两国对它的海外属地最为危险。但与荷兰的休战,只是附属在对英国停战条约下协议,并没有以和约文本明确确定。因此,在欧洲以外的地区,荷兰和西班牙关于休战的协议根本无法遵守。荷兰继xù

在香料群岛扩张权力和影响,结果,西班牙与荷兰的敌对状态就不断加剧。

就在这一年,荷兰派出一支由六艘船组成的舰队,在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的指挥下,由美洲到东印度群岛去通商。这支舰队取道麦哲伦海峡,于1613年7月到达了“盗贼群岛”——关岛。

荷兰人并不知dào

,关岛及周围岛屿在前一年已经落入了中国人手中。

他们横渡太平洋,打算在关岛停留两天,与群岛上的居民交换一些水果、家禽和鱼类等食品。荷兰人刚刚进港时,就被港内十多艘大型三桅福船吓了一跳。

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问笔挺站立在身边的大副莱顿道:“这里难道已经不是西班牙人的领地了?”

大副莱顿是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卫戍副司令莱顿,也就是中华公司第一批外籍雇佣兵的头目范.莱顿的弟弟,雅克.莱顿。

年轻的大副看了一下港口方向,淡淡地说:“没错,这里已经是中华联合公司的领地了。”

乔里斯.斯皮尔伯根拿着望远镜继xù

瞭望了一会说:“这么说,中国人已经占了关岛,好像驻守的部队还不少啊!上帝,他们的动作很快啊,莱顿大副,你看:他们在阿加尼亚西边已经建成了一座炮台堡垒。我记得西班牙人好像没有在这里建筑过什么城堡吧?”

雅克.莱顿点点头,懒洋洋地说:“我哥哥在他们公司做过事,他认为中华公司有着超过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势力。他们占领关岛,我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这个炮台堡垒呢?设计风格非常类似现代法国的堡垒设施。”

“按照我哥哥的说法,中华公司的创始人尹峰是个奇怪的天才,这种堡垒设计原则是他那颗脑袋凭空想出来的;要知dào

,在亚洲其他地方,还没有出现过这种基于火器作战原则而建筑的堡垒。”

海军上将点点头:“看来,我低估了这些中国人了,不过,我们此行本来就不是为了打仗而来。瞧,他们的船来了。”

驻守关岛的是张海,由琉球调来的守城专业户。

不过,在这里他既是驻军最高领导,也是整个关岛地区的土皇帝。

阿加尼亚西炮台能在短短半年内竣工,全靠了几千名倭人劳工。这些人是尹峰离开日本之前抓来的萨摩藩境内居民。本地居民查摩罗人讨厌西班牙人,因为西班牙人带来了天主教,硬是要改变查摩罗人文明传统。

而中国人向来对传播宗教信仰不太有兴趣,因此中华公司在关岛和本地土著基本相安无事无事,暂时放任查摩罗土著自治。既然无法得到本地劳动力的相助,张海一到关岛,就拼命发文向公司总部要求增加人手。

于是,3000名日本劳工、300名中国工匠就这样来到了关岛。炮台迅速建好后,大部分日本劳工就留在关岛种地开荒。张海手下已经有十门36磅大炮、十门24磅青铜榴弹炮,另外还有小型野战炮十门,600名驻步兵驻防队战士;同时,海港周围还有十五艘三桅炮舰,一艘快速帆船-准飞剪船海魂号,1500名水手。

中华公司的东方前哨已经严阵以待。

第244章 荷兰人的野心

在荷兰舰队接受补给的期间,中华公司的关岛分舰队一直监视着他们.阿加尼亚西炮台上的大炮,也一直警惕地瞄准着荷兰人。

当然,荷兰人水手和本地新的统治者表面上还是和和谐的。双方在阿加尼亚集市上做了不少交yì

,大批的鸡鸭禽鸟经过中国人加工后卖给荷兰人,荷兰人用他们从美洲打劫西班牙大帆船得来的金银珠宝交yì

本地土著的大量橘子和水果;长途航海使不少荷兰人已经得了坏血病。

张海少校和监军部派来的监军官罗翼少尉匆忙来到海魂号上,找到了船长黄星。

新的军衔制已经在全军实行,张海还不习惯佩带自己的少校标志,照旧和早先在澎湖岛上一样,随意穿着一身黑色士兵制服,只不过腰间挂着的倭刀透露了他的身份。尹峰在萨摩藩扫荡一番后,抢到和在战场上缴获了近10000把各种倭刀,质地上好的也有近千把,全都分发到了中华军各级军官手中。这种在明朝需yào

百金购买的倭刀,中华军连一个小小的少尉队长都能够佩戴。由于中华军是支火器部队,一线指挥员难得有机会上阵砍人,因此倭刀就成了中华军制式指挥刀。

“黄船长,海魂号能立kè

出发去一趟吕宋吗?”张海问道。

“哦,张少校,我有大统领下达的直接书面命令;我是在等西班牙人出现,只有西班牙人出现了我才能离开关岛。”

张海扰扰头,知dào

这位黄船长是公司大股东、董事会成员黄逞的侄儿,而且也是尹峰亲信,常年为尹峰在海上奔波执行各种秘密任务,因此有点傲气,油盐不进。

黄船长缓和一下口气问道:“荷兰人舰队是去巴达维亚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张海点点头:“我来关岛之前,我们这些海外殖民地驻防队主官在军校培训时,尹船主说过他今年将对南洋有所动作,我担心地是荷兰人会对公司的南洋计划不利。”

黄船长想了想道:“那么这样吧,军情部不是给每个殖民地驻防队都发放了信鸽吗?你可以用信鸽报信。”

张海为难地说:“可是,我们的信鸽也是为了西班牙人而准bèi

的……”

思虑再三,两人决定还是把关岛殖民地的两只信鸽放飞会吕宋报信。

信鸽有关岛到吕宋岛马尼拉城,需yào

飞5000多里路,需yào

八到十天时间;而海魂号顺风最快也需yào

二十多天。

中华军把信鸽编入了特设的军情部通信司,这些鸽子都是由尼德兰南部(比利时)培养出来的世界最顶级信鸽,由岩波鸽同波斯传信鸽、翻飞鸽及史密特鸽杂交培育成的优等品种,是后世赛鸽的鼻祖。不过,5000里路对信鸽来说也属于超长程飞行,关岛的这两只信鸽是迄今为止军情部通信司培养出的最好的鸽子,但是这5000里路程对于这种信鸽来说也属于极限挑zhàn

了。

黄星指挥着海魂号连夜向西出发,五天后才放飞信鸽,然后返回关岛。

三日后的下午,荷兰舰队由盗贼群岛出发,向菲律宾以南的印尼群岛前进。

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的舰队在一个月后,与海军中将维泰尔特(F.deWittert)的舰队在巴达维亚汇合,维泰尔特是从地球另一个方向:欧洲-好望角-印度洋方向前来的,比斯皮尔伯根的舰队早一个月来到巴达维亚。

现在,包括原先的巴达维亚舰队在内,荷兰人在亚洲集结了东印度公司成立以来最强dà

的舰队:有五艘主力战列舰,全是三桅大舰,每艘船装备大炮四十门以上。另外还有十一艘快船,八艘辅助船,水手和士兵3000人左右,还有当地爪哇土著辅助兵数百名。

同一时期,西班牙殖民地墨西哥的太平洋沿岸港口阿卡普尔科港,已经云集了四十多艘各种船只,聚集了西班牙驻墨西哥的“副王”希罗所能征集到的所有部队。他们正在准bèi

上船,然后用四到六个月时间穿越太平洋,进攻菲律宾群岛的吕宋岛。

虽然西班牙在欧洲已经暂时性和其他强国停战了,但是连续几十年战争导致的zf财政危机,使得墨西哥“副王”竭尽全力也只能召集到了5000人的部队。而且,这5000人中包括了3000名本土西班牙正规军士兵,从欧洲招募来的各种雇佣兵:瑞士长矛手300名,神圣罗马帝国的日耳曼雇佣兵500名;在中美洲招募的由各种国籍海盗水手等各色欧洲亡命徒等组成杂牌水手500名,正规的西班牙帝国海军人员就只有三艘主力战舰上的700多人。

由于部队人员来源太复杂,不少要从欧洲赶来墨西哥加入队列,因此部队的整合工作实在太麻烦,因此原定六月初要出发的西班牙帝国“亚洲远征舰队”不得不一次次推迟出航日期。

阿卡普尔科港是西班牙横渡太平洋的“大帆船贸易”的主要港口,因此,此地必不可缺少的意一种人就是商人—特别是犹太人,“新基督徒”。

在尹峰反攻吕宋之前,帮zhù

过中华军特工人员的犹太人富商,马尼拉的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现在是马尼拉商会的副会长,担任了中华公司吕宋分公司的海外贸易部总管一职。他的弟弟杜阿尔特.德.蒙托亚则在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在大帆船贸易中断的这五年内,通过走私贸易避开西班牙帝国zf对太平洋航线的控zhì

。杜阿尔特.德.蒙托亚和澳门的贝尔纳多.卡德拉斯家族也有生意来往,而此刻他就在阿卡普尔科港,观察着西班牙帝国的亚洲远征军正在乱哄哄地训liàn



片刻后,他出现在阿卡普尔科港南面海角下,走私船聚集的地方。他花了一大笔钱雇下了一艘两桅的荷兰海盗船,赶在了西班牙军队出发前一个月,行驶到了赤道以南的太平洋上,日夜兼程向马尼拉赶去报信。

在犹太人全球关系网发挥作用的同时,一份关于荷兰人的情报通过短短半个月的信鸽接力传递,终于来到吕宋岛马尼拉城的尹峰处。

尹峰正在为吕宋岛的备战问题伤脑筋,不过看了这份情报后,联想起张海让信鸽发来的密信,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他召集了第一旅所有中高级军官,吕宋镇守府主管曾景山等人也来了,所有人齐聚到了尹峰住所的大堂;原先西班牙帝国的菲律宾总督的豪宅。颜思齐也被召来,他疑惑地走进大堂,发xiàn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除曾景山等民政方面主管外,他是在场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上尉。

颜思齐的第五团成立没多久,就被拆分为各殖民地驻防队,分派到了关岛、莱特岛、西婆罗洲金矿开采地区如坤甸(Pontinak)和三发(Sambas),苏门答腊的亚齐以及加里曼丹南部的苏卡塔纳、望加锡、贾亚克尔塔等地。

颜思齐成了光杆司令,整天无所事事。

这其实是他自己惹得事:颜思齐的团队成立几年来,已经在台湾、南洋等地参战多次,每一次总要和当地行政主管或者军事主管发生冲突。去年年底,颜思齐在关岛肆无忌惮和土著查摩罗人发生冲突,抢掠了阿加尼亚北部的土著村庄,杀死了不少土著,差一点引起整个岛的查摩罗人造反;然后他被调回台湾后,在年初作为支援琉球的部队北上琉球,结果在攻占朝鲜济州岛时,颜思齐的部队杀戮了大部分的朝鲜官员和流放者,还好陈衷纪为他遮掩,宣称是自己的主意……

颜思齐起了带头作用,他的第五团是中华军军纪最差的部队,杀气却最重,聚集了大量收编的海盗,煞星一般在各地制造流血事件:对于任何不服管的土著,颜思齐就一个字:“杀!”

尹峰不得不把颜思齐的部队分散安排,划分为数百人一个哨队的殖民地驻防队。对于颜思齐越来越冲动好杀,尹峰十分头痛。他太想培养自己部队的将才了,现在不由沮丧地对李丽华说:“我大约是拔苗助长了,颜思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应该怪我!”

在来吕宋之前,颜思齐就处于冷冻状态了。他编制转入了监军部下辖的亲卫司,实jì

就是尹峰的亲卫队,作为亲卫主管他还算是称职的。来到马尼拉后,颜思齐因为在执行保卫任务时无故打了一名法国商人,再次被撤职。

如今,在这一次重yào

的军事会议上,颜思齐这名小小上尉的出现,确实非常刺眼。

颜思齐略微脸红了一下,一声不吭在人群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尹峰在书桌前立着,翻着桌上的几份文件。

“大伙注意,代号大爷的天字第一号间谍发来报gào

:荷兰人经有所动作了。现在的问题是,西班牙人可能已经在太平洋海上,而大明朝廷正在搞什么海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尹峰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天字第一号”的“大爷”,就是那个发出“尹峰去杭州危险”信息的潜伏间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除了尹峰,几乎无人知dào



“如今,我们的荷兰人朋友打算桌山观虎斗,等我们和西班牙人打成胶着时,再给我们背后来上一下,乘火打劫!”

第244章 荷兰人的野心

在荷兰舰队接受补给的期间,中华公司的关岛分舰队一直监视着他们.阿加尼亚西炮台上的大炮,也一直警惕地瞄准着荷兰人。

当然,荷兰人水手和本地新的统治者表面上还是和和谐的。双方在阿加尼亚集市上做了不少交yì

,大批的鸡鸭禽鸟经过中国人加工后卖给荷兰人,荷兰人用他们从美洲打劫西班牙大帆船得来的金银珠宝交yì

本地土著的大量橘子和水果;长途航海使不少荷兰人已经得了坏血病。

张海少校和监军部派来的监军官罗翼少尉匆忙来到海魂号上,找到了船长黄星。

新的军衔制已经在全军实行,张海还不习惯佩带自己的少校标志,照旧和早先在澎湖岛上一样,随意穿着一身黑色士兵制服,只不过腰间挂着的倭刀透露了他的身份。尹峰在萨摩藩扫荡一番后,抢到和在战场上缴获了近10000把各种倭刀,质地上好的也有近千把,全都分发到了中华军各级军官手中。这种在明朝需yào

百金购买的倭刀,中华军连一个小小的少尉队长都能够佩戴。由于中华军是支火器部队,一线指挥员难得有机会上阵砍人,因此倭刀就成了中华军制式指挥刀。

“黄船长,海魂号能立kè

出发去一趟吕宋吗?”张海问道。

“哦,张少校,我有大统领下达的直接书面命令;我是在等西班牙人出现,只有西班牙人出现了我才能离开关岛。”

张海扰扰头,知dào

这位黄船长是公司大股东、董事会成员黄逞的侄儿,而且也是尹峰亲信,常年为尹峰在海上奔波执行各种秘密任务,因此有点傲气,油盐不进。

黄船长缓和一下口气问道:“荷兰人舰队是去巴达维亚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张海点点头:“我来关岛之前,我们这些海外殖民地驻防队主官在军校培训时,尹船主说过他今年将对南洋有所动作,我担心地是荷兰人会对公司的南洋计划不利。”

黄船长想了想道:“那么这样吧,军情部不是给每个殖民地驻防队都发放了信鸽吗?你可以用信鸽报信。”

张海为难地说:“可是,我们的信鸽也是为了西班牙人而准bèi

的……”

思虑再三,两人决定还是把关岛殖民地的两只信鸽放飞会吕宋报信。

信鸽有关岛到吕宋岛马尼拉城,需yào

飞5000多里路,需yào

八到十天时间;而海魂号顺风最快也需yào

二十多天。

中华军把信鸽编入了特设的军情部通信司,这些鸽子都是由尼德兰南部(比利时)培养出来的世界最顶级信鸽,由岩波鸽同波斯传信鸽、翻飞鸽及史密特鸽杂交培育成的优等品种,是后世赛鸽的鼻祖。不过,5000里路对信鸽来说也属于超长程飞行,关岛的这两只信鸽是迄今为止军情部通信司培养出的最好的鸽子,但是这5000里路程对于这种信鸽来说也属于极限挑zhàn

了。

黄星指挥着海魂号连夜向西出发,五天后才放飞信鸽,然后返回关岛。

三日后的下午,荷兰舰队由盗贼群岛出发,向菲律宾以南的印尼群岛前进。

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的舰队在一个月后,与海军中将维泰尔特(F.deWittert)的舰队在巴达维亚汇合,维泰尔特是从地球另一个方向:欧洲-好望角-印度洋方向前来的,比斯皮尔伯根的舰队早一个月来到巴达维亚。

现在,包括原先的巴达维亚舰队在内,荷兰人在亚洲集结了东印度公司成立以来最强dà

的舰队:有五艘主力战列舰,全是三桅大舰,每艘船装备大炮四十门以上。另外还有十一艘快船,八艘辅助船,水手和士兵3000人左右,还有当地爪哇土著辅助兵数百名。

同一时期,西班牙殖民地墨西哥的太平洋沿岸港口阿卡普尔科港,已经云集了四十多艘各种船只,聚集了西班牙驻墨西哥的“副王”希罗所能征集到的所有部队。他们正在准bèi

上船,然后用四到六个月时间穿越太平洋,进攻菲律宾群岛的吕宋岛。

虽然西班牙在欧洲已经暂时性和其他强国停战了,但是连续几十年战争导致的zf财政危机,使得墨西哥“副王”竭尽全力也只能召集到了5000人的部队。而且,这5000人中包括了3000名本土西班牙正规军士兵,从欧洲招募来的各种雇佣兵:瑞士长矛手300名,神圣罗马帝国的日耳曼雇佣兵500名;在中美洲招募的由各种国籍海盗水手等各色欧洲亡命徒等组成杂牌水手500名,正规的西班牙帝国海军人员就只有三艘主力战舰上的700多人。

由于部队人员来源太复杂,不少要从欧洲赶来墨西哥加入队列,因此部队的整合工作实在太麻烦,因此原定六月初要出发的西班牙帝国“亚洲远征舰队”不得不一次次推迟出航日期。

阿卡普尔科港是西班牙横渡太平洋的“大帆船贸易”的主要港口,因此,此地必不可缺少的意一种人就是商人—特别是犹太人,“新基督徒”。

在尹峰反攻吕宋之前,帮zhù

过中华军特工人员的犹太人富商,马尼拉的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现在是马尼拉商会的副会长,担任了中华公司吕宋分公司的海外贸易部总管一职。他的弟弟杜阿尔特.德.蒙托亚则在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在大帆船贸易中断的这五年内,通过走私贸易避开西班牙帝国zf对太平洋航线的控zhì

。杜阿尔特.德.蒙托亚和澳门的贝尔纳多.卡德拉斯家族也有生意来往,而此刻他就在阿卡普尔科港,观察着西班牙帝国的亚洲远征军正在乱哄哄地训liàn



片刻后,他出现在阿卡普尔科港南面海角下,走私船聚集的地方。他花了一大笔钱雇下了一艘两桅的荷兰海盗船,赶在了西班牙军队出发前一个月,行驶到了赤道以南的太平洋上,日夜兼程向马尼拉赶去报信。

在犹太人全球关系网发挥作用的同时,一份关于荷兰人的情报通过短短半个月的信鸽接力传递,终于来到吕宋岛马尼拉城的尹峰处。

尹峰正在为吕宋岛的备战问题伤脑筋,不过看了这份情报后,联想起张海让信鸽发来的密信,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他召集了第一旅所有中高级军官,吕宋镇守府主管曾景山等人也来了,所有人齐聚到了尹峰住所的大堂;原先西班牙帝国的菲律宾总督的豪宅。颜思齐也被召来,他疑惑地走进大堂,发xiàn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除曾景山等民政方面主管外,他是在场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上尉。

颜思齐的第五团成立没多久,就被拆分为各殖民地驻防队,分派到了关岛、莱特岛、西婆罗洲金矿开采地区如坤甸(Pontinak)和三发(Sambas),苏门答腊的亚齐以及加里曼丹南部的苏卡塔纳、望加锡、贾亚克尔塔等地。

颜思齐成了光杆司令,整天无所事事。

这其实是他自己惹得事:颜思齐的团队成立几年来,已经在台湾、南洋等地参战多次,每一次总要和当地行政主管或者军事主管发生冲突。去年年底,颜思齐在关岛肆无忌惮和土著查摩罗人发生冲突,抢掠了阿加尼亚北部的土著村庄,杀死了不少土著,差一点引起整个岛的查摩罗人造反;然后他被调回台湾后,在年初作为支援琉球的部队北上琉球,结果在攻占朝鲜济州岛时,颜思齐的部队杀戮了大部分的朝鲜官员和流放者,还好陈衷纪为他遮掩,宣称是自己的主意……

颜思齐起了带头作用,他的第五团是中华军军纪最差的部队,杀气却最重,聚集了大量收编的海盗,煞星一般在各地制造流血事件:对于任何不服管的土著,颜思齐就一个字:“杀!”

尹峰不得不把颜思齐的部队分散安排,划分为数百人一个哨队的殖民地驻防队。对于颜思齐越来越冲动好杀,尹峰十分头痛。他太想培养自己部队的将才了,现在不由沮丧地对李丽华说:“我大约是拔苗助长了,颜思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应该怪我!”

在来吕宋之前,颜思齐就处于冷冻状态了。他编制转入了监军部下辖的亲卫司,实jì

就是尹峰的亲卫队,作为亲卫主管他还算是称职的。来到马尼拉后,颜思齐因为在执行保卫任务时无故打了一名法国商人,再次被撤职。

如今,在这一次重yào

的军事会议上,颜思齐这名小小上尉的出现,确实非常刺眼。

颜思齐略微脸红了一下,一声不吭在人群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尹峰在书桌前立着,翻着桌上的几份文件。

“大伙注意,代号大爷的天字第一号间谍发来报gào

:荷兰人经有所动作了。现在的问题是,西班牙人可能已经在太平洋海上,而大明朝廷正在搞什么海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尹峰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天字第一号”的“大爷”,就是那个发出“尹峰去杭州危险”信息的潜伏间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除了尹峰,几乎无人知dào



“如今,我们的荷兰人朋友打算桌山观虎斗,等我们和西班牙人打成胶着时,再给我们背后来上一下,乘火打劫!”

第245章 荷兰人的野心(下)

新成立的中华军第一旅由赵铁的第一团、麦德的第二团,原颜思齐第五团撤消后以驻防队为名驻扎在马尼拉的1000人,还有若干营的炮兵、辎重兵,台湾土著营,还包括了乙娥罗-华人混血青年大安统率的吕宋山地部族、邦邦牙、他加禄等土著辅助兵,总兵力达到了7000人.另外,吕宋宿务驻防队有800人、马尼拉周围屯田农庄庄丁队等民兵部队有1000人。聚集在马尼拉港口的水军舰队包括了五艘飞字号主力战舰,用西班牙人留下的木材建造的马尼拉号主力战舰,总计六艘主力战舰,还有三十五艘三桅炮舰,双桅快船、辅助舰船40多艘,水手火枪队可以投入战场的也有30多个哨队,3000余人。

在场的军官们听了尹峰的话,不由地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小声说:“船主,我们可以同时对付干系腊人和红毛夷的,只要再把赵团长的第四团调来。”

坐在会场最前方的赵铁摸摸自己上校军衔的三星肩章,冷声道:“说什么呢,第四团不能抽调,那样台湾基地会十分空虚。朝廷正在搞海禁,没准什么时候又会发兵打来,赵宣明团不能动。”

“那么,琉球团的部队呢?他们短时期内没仗可打,……”水手火枪队副统领海口疍家子弟林水生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占据吕宋岛,完全可以守、守、守什么……哦,守株待兔,等着红毛和干系腊人两家一起来……”

在场资格最老、军阶最高的军官赵铁呵呵冷笑,冷冷地说:“林兄弟,军校培训时船主大人说过什么?战争主动权问题难道你忘了?再说了,纪仔那边要对付倭国和朝鲜两个国家,兵力本就不足,绝不能再抽调了。眼下唯一可以抽调的是分散在南洋的李星团……”

尹峰的军事会议向来是放手让大家畅所欲言的,因此他一直在环手而立,看着众人争论。不过他发觉了一个现象,中华军内部各级军官由于优厚的经济待遇、高人一等的政治地位,现在渐渐地形成了军官团,其中隐隐约约分成以赵铁为首的主要由步兵军官组成的福建派,麦德和麦大海的水军将领组成的疍民派。

他正在想着要如何整顿中华军军官团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喊了起来:“与其坐等敌人上门,还不如我们打上门去!我提议:先灭了红毛,再回师与干希腊人决战!”

说话者是颜思齐,尹峰听了此话眼睛一亮,直起身道:“振泉,在吕宋和爪哇两地来回,需yào

两个月。如此,我们舰队在巴达维亚和红毛的作战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内无法取得决定性战果,我们的舰队必须返回吕宋,否则就可能错过对付干希腊人的时机。”

在座众人一听,全都明白了:尹峰心中早有决策了!

赵铁有点疑惑地问:“船主,提供情报者可靠吗?”

尹峰没有说话,转向军情部的曾瑞。曾瑞会意,大声道:“此人是船主十年前就埋伏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华天公司和官府勾结,企图在杭州暗算船主大人的消息能够及时通知我们,就是此人的功劳。”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表示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麦德一直没说话,此时大声道:“颜兄弟说得不错,我们坐守马尼拉,实在太被动了。但是,先发制人解决红毛夷,首先得搞清荷兰人的实力和计划,还有最关键的问题:西班牙军队何时到达吕宋岛?”

尹峰赞许地冲麦德点点头:“麦团长说得不错,如果不能确切知dào

干系腊人-西班牙军队的准确行程,我们没法及时从南洋赶回马尼拉,那么抗击西班牙人的战斗就得由步兵独立进行。”

曾瑞在尹峰示意下,展开一卷皱巴巴的纸念道:“东印度公司当局决定,待年底西班牙人与中国人开战后,以舰队主力直驱吕宋岛南部的和乐岛,相机夺取宿务及吕宋南部地区。分舰队将袭击香料群岛的德那第和蒂多雷,将西班牙人残余部队赶走,一边控zhì

整个香料群岛。”

尹峰冷笑道:“我们的荷兰朋友还有一项计划和我们有关,瑞哥儿,接着念……”

“……为控zhì

整个爪哇和巴达维亚,有必要驱逐中华公司的势力。东印度公司决定,在中华公司与西班牙人处在战争状态时,发起对爪哇岛上中华公司势力的驱赶行动,将所有支持中华公司的本地势力全部铲除。行动中将借助华天公司、巴达维亚日本町的日本人、马库拉土邦国的力量。”

中华军一干将领议论纷纷,很多**声喊着:“出兵!出兵!灭了这帮红毛夷,再和干系腊人战斗!”

尹峰沉稳地说:“诸位兄弟,巴达维亚是我公司经营多年的地方,周边香蕉园、甘蔗园有几十处,还有每年的大量海外贸易。如果失去对巴达维亚的影响力,我公司就不能操控输往欧洲商品价格,就得在贸易中任人宰割了。而且,那巴达维亚城本来就是在我华人支持下,荷兰人才能攻占的,我们有权利留在那里。如此,与荷兰人的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好了,我决定,以五艘主力舰为水军主力,出击巴达维亚,两日后就走。后续的步兵部队由颜思齐带领的南洋特遣队组成,外加水手火枪队30个哨队。”

颜思齐立正敬礼:“是!船主!”

“颜思齐留下,其他人领取作战任务后先走吧。”

……

马尼拉在万历三十五年成为了中华公司属地后,已经迅速变成了一座以华人移民为主的城市。城墙保持着旧西班牙殖民地时期的样子,但是城区规模已经扩大了两倍有余。众多的华人-主要是福建、广东、浙江的沿海移民来到了此地,每年还有大量的南洋各地华人商家来此做生意,常住华人迅速达到了近十万人。以庞大的中国内地人口为基础,中华公司因此把马尼拉迅速转变成了一座中国城市。西班牙人留下的吊楼式洋房、巴洛克式教堂等,很快被这六年内雨后春笋般建造起来的中国式建筑淹没了。无数的妈祖庙、佛寺或者华人穆斯林-回族商人建造的清真寺包围了那些原本地位崇高的天主教堂。

大街上按照尹峰的命令,全部用中文路牌标明地址,市中心原先的圣母广场现在叫做船主广场。尹峰带着颜思齐走在人流来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身边是林跃带领的亲卫队-马加罗的黑人卫队和李丽华一齐去了马六甲。

尹峰看着满街来往的人流,繁荣的市面,漫步随意地走着,不时有周边的民众认出他来,或者拱手鞠躬、或者下跪施礼,他都一一还礼。

大街上也有着不少各国商人水手往来,还有耶稣会传教士或者他加禄族人的身影;虽然马尼拉越来越像中国城市,但是人口中还有着五分之一的非华人血统居民,来自世界各国和菲律宾各地。

十字路口有着岗亭,经常有穿着黑衣的马尼拉驻防队的人员在岗亭内,拿着棍棒注视着街头。他们相当于维护治安的警察部队,尹峰曾经向曾景山询问:城市内的负责治安管理的准军事部队应该取个什么名字?

曾景山脱口而出:“就叫城管吧?城市管理官啊?”

尹峰顿时一头的冷汗,立马否定了这个建议;因此,马尼拉城治安当局依旧沿用了台湾使用的“驻防队”这一称呼。

“颜思齐,我们中华公司护卫队还没有正式名称,你看该取格式么名?”

尹峰忽然转头问心不在焉的颜思齐。

颜思齐丝毫没有考lǜ

,也是脱口而出道:“您老总说我们护卫队是自卫反击的海外华人的力量,那就叫自卫队吧?”

“咚!”尹峰一时失神,脑袋撞到了路边拐角的灯杆上了。他捂着脑袋大骂道:“放屁!叫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叫什么‘**队’!”

尹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拍拍颜思齐的肩膀道:“振泉,你难道甘心在我这里做一辈子的大兵吗?”

颜思齐正色道:“船主,您这是什么话?我颜思齐本来就是流Lang海上的弃儿,在岸上被所有人看不起,只有在这里、在您的身边,我才活得像个人,挺直身板可以去面对任何人。”

尹峰点点头,向周围一挥手道:“这里的一切,是我根据自己的理想建立起来的世界,但又是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不明白?这么说吧,我一个人是无法对抗整个世界的,我得通过培养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然后一代代传承下去,慢慢地才可能改变一下这个历史发展轨迹。”

颜思齐梗咽地说:“船主,我……”

尹峰制止了他,摇头苦笑道:“我知dào

你的意思,这几年你过得很不顺心。我知dào

原因:你迷失方向了,不知dào

我做得对不对,不知dào

应该怎么做……好了,振泉老弟,过去的事情不可挽回。你此去南洋,只能在原先的部队精选一批人去,舰队可以支持你作战,但是时间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无论情况如何,主力舰队必须返航马尼拉。”

尹峰带着颜思齐走上加密里炮台原址;如今炮台前方已经是新开辟的住宅区了,还有大片的地方正在破土动工。

尹峰指着前方对颜思齐说:“瞧瞧这里,我们中国人只用了六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把马尼拉城扩大了两倍了。我们中国人不应该窝在自己家里争来争去,这世界上等着我们开发的土地有的是。我的梦想就是让这世界上太阳所能照到的地方,都能听到我们中国人的说话声。在这过程中,很多事情我们不得不去做,即使是违背了自己良心的事,也不得不去做。我知dào

,这事说起来很虚伪,……算了,我想你能想明白的。你去准bèi

吧,去南洋之后,你就是一方主管了,那里的天地就是靠你开创了。注意,不要意气用事,凡事要冷静!”

颜思齐深深吸了一口气:“船主,你永远是我的船主!你放心,我会让中华公司在巴达维亚深深扎根下去,那片土地最终将是我们的!”

第246章 南洋乱

颜思齐并不明白尹峰话中的深意,但是他听出来尹峰是在为自己着想.确实,这些年颜思齐随着年纪、阅历和知识面、眼界渐渐开阔,已经对尹峰的事业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最近也开始认真在中华军军校上课学习,特别喜欢上西洋传教士上的世界地理课。

他反复想着中华联合公司崛起的经lì

,总觉得尹峰似乎越来越琢磨不透。

一开始,他觉得这样一个有时心软、有时冲动,政治经验全无的人,根本不应该拥有如此强dà

的势力。渐渐地,在广泛了解了世界大势,特别是叶华使欧舰队返航后说带来的见闻,使得颜思齐明白了:尹峰是抓住时机,一个即将发生大变动的时代。

现在,颜思齐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不切实jì

的想法都得抛开,眼前的世界是需yào

他这样的年轻人去创造的。

两天后,颜思齐就已经从自己旧部中选好了出征南洋的人手:600名精干彪悍的汉子。此去远征南洋,中华公司武装力量将以水军舰队为主,力图在两个月内解决掉荷兰人的舰队。颜思齐将带领自己的部下登陆爪哇岛,以极其有限的人手来开辟局面。在前两个月内,他还可以得到3000名水手火枪队员的支持;而等水军舰队返航马尼拉后,他将独立支撑大局。

颜思齐的远征爪哇先遣部队刚刚上了飞剪船海星号,马尼拉港码头一阵骚动:尹峰出现在了码头,似乎要上船。他周围有曾景山、麦德等人在劝说着什么。颜思齐大惑不解,正要下船去问个究竟,却见特种营的几十名战士上了他的船,同行的还有军情部吕宋主管安小四。

“四哥,咋回事?船主也要去南洋吗?特种营的人上船做什么?”

安小四苦笑着摇摇头:“李大小姐出事了,船主大人嚷嚷着要亲自去救人呢。特种营的这20名捉生手归你指挥了……”

“怎么回事?”颜思齐对信洋教的李大小姐无太多好感,不过他做过尹峰的亲卫,知dào

李丽华在尹峰心目中的位置。

“李大小姐接受了爪哇泗水的林家的邀请,去了泗水,说是去调停华天公司和我们中华两家的恩怨去了。”

颜思齐跳着脚道:“华天公司的人不一定会伤害大小姐,可荷兰人就不一定了!糟了!这泗水林家是什么人?”

安小四苦笑着说:“泗水林家是前几年主动前来和我们公司结交的,据说就是林凤船主的后代。”

“林凤!”颜思齐差一点惊叫起来。在闽粤沿海,曾经攻打过马尼拉的林凤可算是家喻户晓的海盗前辈人物。

“是的,当年林凤在马尼拉被干系腊人打败后,复返潮州,出没于拓林、靖海、揭石之间,后因林凤属下的二澳主马志善、七澳主李成怀念乡土,不愿远适异国,在福建参政金渐诱骗之下,部下首领蔡德、陈植、李瑞奇至潮阳受抚。林凤年纪虽老,仍不愿向朝廷屈服,因此走西番不知所终。这泗水林家,据说就是当年林凤的直系传人。他们在当地颇有威望,和我们公司及华天公司都有来往,所以想在我们两家之间做和事老……船主来了。”

一名黑衣亲卫跑来道:“二位,船主请你们过去。”

颜思齐和安小四赶紧向船头跑去,却见尹峰在船头背手而立,望着南边的大海出神。

颜思齐抓抓头皮,叹口气道:“船主放心,李大小姐和袁进、李忠他们有渊源,一定不会有事……”

安小四也说道:“泗水林家绝不会让大小姐出事的,这干系腊人即将进犯我吕宋岛,您不能……”

尹峰忽然道:“我不去南洋了。”

尹峰毕竟不是十年前的冲动小伙子了,所以他对方才的不冷静表现有点惭愧,避而不谈:“振泉,安四哥此行与你同去。他和南洋一带唐人联络多年,熟悉当地人脉,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

迟疑片刻,尹峰还是没把话说完,拍拍颜思齐的肩膀,点点头道:“就看你的了,一路顺风……”

“船主!”颜思齐叹了口气。尹峰对李丽华的事一字未提,在颜思齐看来是对他的一种不需用语言表达的信任,实jì

上给颜思齐的压力更大。

南洋先遣队出发的同时,有叶华指挥的南洋远征舰队也出发了。

尹峰在圣地亚哥堡炮台上看着舰队向东南方向而去,淡淡地对刚刚赶来的林晓说道:“有关荷兰人的情报,以后就直接交到我这里吧。”

尹峰没有料到的是:爪哇岛局势在颜思齐先遣队到达之前,已经急转直下。

实jì

上,连荷兰人和华天公司的人也没有预料到局势的突变。

这一切是从巴达维亚红河边的中华商馆事件开始的。

李丽华在马六甲和华天公司没有直接打上交道,因为在葡萄牙人的帮zhù

下,华天公司在马六甲的分馆以“参与海盗行为”为名,被葡萄牙殖民当局查封了。

泗水林家倒是认真地想调停华天和中华两大华人公司之间的冲突。而李丽华确实想为尹峰做更多的事,也对童年伙伴李忠、袁进抱着一丝和解的希望。

她来到泗水后,虽然知dào

荷兰人如今和中华公司关系紧张,依旧秘密地去了巴达维亚中华商馆。

袁进、李忠也不得不给林家一点面子,因此也没有对此声张。袁进不愿见李丽华,李忠只好一个人去和李丽华谈判。

谈判地点是中华公司在巴达维亚城外红河边的商馆。

荷兰人在前年发布命令,所有华人必须迁出巴达维亚城墙之外居住,这道命令使人想起了当年马尼拉西班牙人驱赶华人出城的举动。中华公司为此和荷兰人交涉,但是华天公司却主动迁出城内。华人社团间的不团结给了荷兰人各个击破的机会,其他那些在此定居的华人最后都迁出了城,最后中华公司也不得不出了城,在红河边建造了这一座半堡垒半仓库性质的商馆。

李忠带着华天公司的几十名卫士才进入到中华商馆,由巴达维亚城内冲出100多名荷兰士兵,封锁了商馆大门。

中华公司驻巴达维亚商馆的掌柜是久居此地的华裔商人,他匆忙去门口询问,回到议事厅时神情紧张地对众人说:“红毛官员说我们商馆内有非法入境的人员,要求进来搜查。”

众人齐刷刷向李丽华看去,然后又一起看着李忠。

李忠退后几步,举手道:“此事与我无关!我没有和红毛夷透露过李小姐的消息。”

黑人卫队长马加罗“呛”一声拔出倭刀,大声命令道:“保护大小姐,不许放一个荷兰人进来!”

李忠退回到自己卫士身后,连声道:“小姐,这事不是我干的!”

李丽华冷冷地说:“你能保证你的所有手下都不会出卖我吗?你们和荷兰人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李忠无语,只是紧张地四处张望,打算夺门而出。

这时,外头的红毛士兵已经动手了。这伙红毛兵士刚刚从欧洲调来的,搭乘海军中将维泰尔特舰队的船只来到巴达维亚才十几天功夫。他们习惯了在殖民地土著面前作威作福,也没觉得中华公司有什么了不起,因此毫无耐心地动手砸门了。

中华公司巴达维亚商馆的大门被几下砸翻了,但是迎接荷兰人的是黑人卫队的排枪射击。商馆内组织的护卫人员也冲出门外,一举将荷兰人打散了,一直追击到了巴达维亚城下。李忠乘乱从中华商馆内逃跑了。

第二天,荷兰人调集了三百名水兵、100名土著辅助兵前来围攻中华商馆。李丽华已经连夜出走到泗水去了,商馆内的驻守人员和荷兰人交涉,结果那些欧洲新来的荷兰兵立kè

和中华公司的人交上了手。商馆附近的中国人庄园立kè

组织庄丁队前来救援自己人,和支持荷兰人的当地土邦国军队对峙起来!但是,荷兰人调动了华天公司的人手来围攻商馆,还把日本町的日本人动员了起来。晚间,荷兰人用大炮轰开了商馆大门,将商馆内120多华人、十余名土著统统杀害了!

巴达维亚中华商馆事件激起爪哇各地华侨的义愤。一个月内,扎帕拉、帕蒂、南旺、淡目等地的华侨纷纷拿起武器,集中在中华商馆所属的各地庄园内,频繁袭击当地的荷兰殖民者。北部沿海地区的爪哇土著国家马达兰官员支持华侨的反荷斗争。这时,马达兰国和爪哇岛上另一个邦国马都拉正在交战,结果荷兰人宣bù

支持马达兰人,马达兰国王帕库布沃诺一世为维护他的王位,一方面公开支持荷兰殖民者,另一方面又企图利用华侨起事队伍抗击荷军。他向华人武装许诺,如果华华人武装能够赶走荷兰人,他将把沿海地区让给华侨管辖。因此,奉荷兰东印度公司之命派往三宝垄支援荷军的马打兰军队2万人,暗中加入了华侨队沉对三宝垄的包围战。7月,马打兰首都卡尔塔苏拉的爪哇军队与华侨起义者联合进攻荷兰驻军,将所有荷兰军官杀死,并强制荷兰士兵饭依伊斯兰教。井里汶和勃良安地区的居民和土著官员也加人了反荷战争。

同时,马都拉军队全面进攻马达兰,荷兰人也参与了进攻。战火在十天内迅速烧遍了爪哇岛。

第247章 南洋乱(下)

爪哇岛忽然之间烽火遍地.

华人和马达兰人与荷兰人、马都拉军队作战,华人之间还有中华公司与华天公司的冲突;马达兰人和马都拉人则和华天公司不合……爪哇岛上从来没有过的战火燃烧起来了,六个参与者互相之间杀做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荷兰人占据了大部分港口,中国人在各地有据点,各个土邦国都是地头蛇,势力范围犬牙交错。

这一场大混战突然之间遍及了全爪哇,而且涉及到了南洋所有有荷兰人和中国人混居的地方。

加里曼丹南部的苏卡塔纳、望加锡、贾亚克尔塔,以及苏门答腊的亚齐、旧港、帕里亚曼和占碑等地,荷兰移民和中国移民之间都发生了冲突。英国、葡萄牙人也乘火打劫,同时对荷兰人控zhì

的马鲁古群岛、安汶岛、班达群岛等地动手。甚至法国人也来插一脚,在马六甲对葡萄牙人开战。

混乱的局势在两个月内就影响到了南洋地区大部分地区。

葡萄牙商船“皇后号”搭乘了1000多人乘客和船员的船队,在欢送的礼炮、祈祷、高唱赞美歌的队伍和嘉年华化装队伍的欢送下,浩浩荡荡离开里斯本的港口,但航行中由于败血症和痢疾蔓延,很多人身体变得极度衰弱,6个月之后,船队终于到达果阿时,活下来的已经不足200人。这其中包括了犹太商人本.卡德拉斯,贝尔纳多家族的在欧洲的成员之一。

当时,英国船和荷兰船比较干净,而西班牙船和葡萄牙船却脏得令人窒息,到处都是垃圾,疾病很容易就蔓延开来,这应该是每次航程要死掉很多人的原因之一。

这些船实在是太脏了,发出一股恶夹味,死亡率也特别的高,有时一艘船在到达果阿之前,要死掉好几百人,这些都已经不足为奇了。

皇后号继xù

向东航行,在1613年8月来到了马六甲。

犹太商人本.卡德拉斯打算在马六甲会见自己家族的后起之秀贝尔纳多-这位中华公司的第一位外籍大股东已经是马六甲中华商馆的掌柜了,整个犹太人卡德拉斯家族和他们的亲戚,都在陆陆续续投奔到东方,希望能见到传说中伟大的尹船长,以及他建立的富饶强dà

的中华公司。

而且,本.卡德拉斯还为中华公司带来了一条重yào

消息。贝尔纳多前年跟着叶华船队返回东方之前,曾经向遍布世界各地的本家族成员统统发出了一封内容相同的信件:要求家族成员们随时打探西班牙人的消息,然后及时想办法传递给地球另一边的贝尔纳多。“向西班牙人复仇的时候到了!”他在信件最后的结尾,用本家族已经很少使用的希伯来文字写下了这句话。

本.卡德拉斯本来打算以这则消息作为自己的敲门砖,从而可以加入到贝尔纳多的事业中去。但是他来的不是时候:马六甲正处在战争中,而且马六甲掌柜贝尔纳多在吕宋。

法国舰队和荷兰舰队联手袭击了葡萄牙人占据的马六甲城,中国人和土著帮zhù

葡萄牙人守卫马六甲。这场战争刚刚在一个月前开始大打出手,双方正在打得不可开交。

由于港口无法停泊了,皇后号在中华军一艘双桅炮舰保护下,闯过了马六甲海峡,直接向台湾驶去。中华公司驻马六甲的人员并不知dào

船上有一位重yào

信使,这样一来,本.卡德拉斯带来的消息就无法通过中华公司遍布东亚海域的快速信鸽接力传送网,及时快速传递到尹峰手中了。

本.卡德拉斯是在意大利半岛的西班牙属地和西班牙商人做生意的,他通过自己的关系网,认识了这一次反攻马尼拉的西班牙帝国亚洲远征军司令阿隆索.丰塞卡。偶然之间,他从阿隆索.丰塞卡的仆人嘴里,打听到了西班牙远征军的兵力情况。

一个月后,就在南洋各地的混战达到高潮的时候,本.卡德拉斯来到了马尼拉。

由墨西哥阿卡普尔科港出发的犹太人杜阿尔特.德.蒙托亚还在太平洋上漂流,本.卡得拉斯已经把西班牙远征军的情报带到了吕宋,这时,远征南洋的中华军舰队已经离开马尼拉一个月了。虽然,已经来不及调整去南洋的兵力了,但是,吕宋岛针对西班牙人的战备情况将因此将更加完善。因此,尹峰重奖了本.卡德拉斯,并让他象征性出了点钱,让本.卡德拉斯成了中华公司的股东,并派给贝尔纳多做他的副手。

……

热带地方常见的傍晚前的急雨哗啦啦地下着,爪哇岛东北部热带丛林中,几千华人正在艰难地冒雨跋涉。

仅仅一个月,爪哇岛战局大变。在中爪哇的三宝垄城,松散组合的华人武装和马达兰国军队围攻荷兰人的据点,结果被及时赶来的荷兰人舰队打得打败。虽然中华公司也派人参加了战斗,但是三宝垄华人武装的主要力量是游离在中华、华天两大华人公司之外的松散的华人家族联盟,号令不统一,装备很差,因此根本无法和全副武装的荷兰人水兵较量。荷兰海军上将乔里斯.斯皮尔伯根与海军中将维泰尔特指挥的荷兰舰队炮击了三宝垄港口,击溃了马达兰土邦国的军队,登陆之后,在陆战中打败了华人武装。三宝垄之战后,马达兰国的军队分裂成两派,一派支持现任国王帕库布沃诺,另一派支持国王的弟弟。马都拉军队乘机包围了马达兰国的首府,并和荷兰人联手攻打华人武装控zhì

的泗水。

这些正在向泗水转移的华人武装,是三宝垄、巴达维亚等地被打散的华人武装,人数有三千,实jì

上能够作战的不过一半,其余的都是跟着逃难的老弱妇孺。李丽华也在队伍之中,马加罗带着100多名黑人亲卫队保护着她。多亏了马加罗的黑人战士和中华公司的几百名驻爪哇人员,没有他们拼死奋战,这几千号人可能早就在沿海丛林地带被荷兰人打得溃散了。

大雨转瞬间停止了,浑身湿透了的逃难者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艰难地跋涉前行。不时有人倒下,同伴们将他拉起来:“走啊,不能停,红毛和土人就在身后啊!”

逃难队伍中在林子中拖拉出几里地,潮湿闷热的空气中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伤员的惨叫和呻咛声,女人的哭泣声。

李丽华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吕宋岛:无数难民在逃往八达雁途中死在路上,前有土著兵拦路,后有西班牙人追杀。

如今追杀者变成了红毛夷荷兰人,到处骚扰袭击华人队伍的是爪哇土著。

她的衣衫已经被树枝扯破,满脸泥水,一头乱发,几乎没人知dào

她就是东亚海上霸主尹峰的女人。马加罗和黑人卫队的成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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