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生 - xp1024.com
《鹿生》


第1章 负罪感

林鹿到晋城时正赶上梅雨天,大暴雨把她淋了个透,匆匆到下榻的酒店洗过澡就睡了,要不是肖楠楠的电话,估计能睡到隔天。

“林姐,工厂那边需要跟你确认下尺寸,我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了。”

“知道了。”

林鹿处理完,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她穿着白T热裤去酒店周边觅食。

晋城这的街边小吃挺多的,林鹿抄着兜沿小吃摊走,在一家还算干净的烧烤摊前停下。

老板见人热情的招呼,把罩着朔料袋的托盘递给她。

“老妹儿,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林鹿接过托盘,弯腰一串串往里捡。

人饿了,食欲特别好,托盘里摞成小山递给老板,又加句:“再来份炒方便面。”

老板打量她,眼神明显在说‘挺瘦小的人,还挺能吃’。

林鹿面无表情,俩大眼睛黑溜溜的与他对视,老板五十多岁,长相憨厚,笑起来有点像慢羊羊村长。

他说:“带走还是在这吃?”

“在这吃。”

老板捏着两把羊肉串在炭火上来回翻烤,“里面有凳子,坐等会儿。”

林鹿往摊位后看,里面摆着四张简易桌凳,她绕过烤炉,避开旁边两桌人,挑了最靠里的桌子,坐下了。

夏天热,塑料凳坐上去有点粘腿,她挪了几下,还是不舒服。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垫在腿和凳子之间,感觉舒服点了。

等待的功夫,林鹿拿出手机随便翻看着,余光里闯进来两条大白腿,还有黑色运动裤。

“一会儿吃完去新乐。”

新乐?林鹿也住那酒店。

“订好了?”男的开口。

女人笑声娇嗔,以作回应。

俩人坐在林鹿对面的桌子,男的与林鹿面对面,女的背对她。

“炒方便面好了,”服务员把盘子端上桌,林鹿从筷篓里抽出方便筷子,拆下包装时,习惯的含住封口往里吹气,塑料套鼓起来,捏住封口,两指夹住封口向上快速一撸,‘啪’一声响,破了。

彼时,对面也‘啪’一声响。

俩人对视一眼,对桌的男的笑下,露出狡黠的小虎牙,林鹿收回眼,放下破裂的包装。

烤好的小串陆续端上桌,林鹿闷头吃。对面桌也点了不少肉串、小炒,俩人没聊两句,女的就开荤了。

“吃这个,大补。”

她说‘大补’的时候,笑声让林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的抬头,视线要巧不巧的与男的又撞上了。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而林鹿正咬着竹签子上的小肉串,呲着牙,看到对方拿指尖点了点门牙。

她立刻明白了,赶紧低头,拿纸巾擦了擦牙缝,有块辣椒碎。

再一抬头才注意到,对桌的男的年纪不大,五官干净,长相俊俏,但不阴柔,身材不算消瘦,属于骨架很有型的款。

对方也再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他咬着铁签子上的牛板筋,林鹿觉得他好像在咬她,那种错觉让你浑身不得劲,她收回眼。

她吃她的,他看他的,而与他一桌的女人在桌下用脚背磨蹭他小腿。

林鹿皱下眉,心里算不上恶心,只是觉得可惜了。

挺好一小孩儿,干这行。

晋城这块挺萎靡,尤其到了晚上,只要你有钱,想找乐子太容易。

她吃好,叫来老板结帐,一共三十二,林鹿付了钱,抬脚就走。

路过旁边桌时,听到一声极轻的笑,玩味的,还带着点不屑,林鹿下意识的回头朝他看眼,不出所料,他也在看着她。

对方目光很静,视线缓缓从她脸上一直往下滑,从锁骨到胸口、腰际至腿根儿……

视线太过赤裸,让你有种被他剥光的错觉,林鹿狠狠跺下脚,好像这样才能把黏在身上的眼神跺掉了。

他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收回眼,剥开蚬子壳将滑嫩的蚬子肉放进嘴里,他慢慢的嚼,余光里林鹿两条大白腿越走越远,他又拿起桌上的啤酒,昂头灌下一大口。

再一看路口,人影不在。

……

林鹿走了三家超市,才找到她喜欢牌子的清酒。拎着两瓶清酒刚走进新乐酒店大厅,身后的感应门又开了。

女人的笑声从后面飘过来,林鹿听着耳熟,还不等她回头,烧烤摊遇到的俩人与她擦肩而过,直奔电梯走去。

女人根本就没看她,男的却在经过林鹿时,深深的与她对视眼。

这一眼,林鹿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那是一种青春、热血、躁动不安的气息,撩得她心慌意乱,甚至脚步迟疑了。

等她反应过来,俩人已经站在电梯前,女人挽着男的手臂,有些急切的连续按了好几下按钮。

林鹿想了想,没有跟上去,而是放慢脚步,等他们进去后,才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轿厢内的男的朝林鹿眨下右眼,林鹿眉心一拧,没给他好脸色,白他眼,口型:

‘垃圾’。

他看懂她的唇语,眸光瞬地黯淡,林鹿竟升起一丝负罪感。

“靠!”她低低的咒骂一声。

第2章 谁不干净

电梯显示在十层停下,林鹿抱着夹等电梯下来,进去后,按下十层按键,她也住在十楼。

走到客房门口,回手一摸屁兜……

“…”房卡呢?

在她翻找的时候,隔几道门的客房里突然冲出一个女人,围着浴巾朝走廊里大骂:“江生,你个小崽子,敢耍我。”

林鹿一眼就认出,是烧烤摊遇到的女人。

彼时,面前的门开了,林鹿心惊一秒,不等反应,便被硬生拽进去。

房间没开灯,林鹿进去时,直接被按在墙上。

“唔……”

对方力量很大,压得她有点疼。

黑暗并没给林鹿带来恐惧,相反她格外冷静。

“要钱,我包里有,要人,记得带套。”

林鹿明显感到压她的人身子微顿,默了三四秒,只听对方压低着嗓子说:

“我什么都不要,”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一瞬,林鹿就听出他是谁了。

“让我躲一会儿,我,”

不等下个字出口,林鹿屈膝朝他腿间撞去,力道毫不手软,对方反应也快,一把按住她膝盖。

“你挺狠啊。”他是真这么想的。

“……”她狠?“你话说反了吧。”

林鹿胸口起伏,两人僵持,谁也没占到便宜,她想挣扎,可却被他压得死死的,跟钉在墙上一样。

她头抵着墙壁,动了动脖子,含糊不清的一个字:

“疼。”

他说:“别叫。”

林鹿闷闷应声,捂着嘴的手力道松开些,但还是没有放开她,身子依然保持着被抵在墙上的姿势。

他比她高很多,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身体的热量让你很难忽视被他拢在身下,姿势暧昧,林鹿不自在。

一门之隔,外面的女人停在林鹿房间门口打电话,语气不善。

“燕妮,江生这小兔崽子你在哪弄来的……你说怎么了?”她强势反问,“他放我鸽子,你知道吗?……我不管他什么来路,人我反正是从你那认识的,他现在跑了,钱怎么算?……你就在对面吃饭?……行,你过来找人吧……应该没跑远,你把酒店门堵住就行……小崽子敢耍老娘,逮住弄废他……”

之后,又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远,然后是一声震耳的摔门声。

林鹿的手滑到开关,咔一声,房间通亮,眼前人的脸也明晃晃的清晰起来。

还是那个俊朗的少年,只是近距离看他,才发现属于他的男性特征非常明显,突起的喉结,结实的上身,还有一双不羁而黝黑的眼。

暴露在林鹿视线里的江生没急着松开人,而是盯着她眼睛,不急不徐的将房门暗锁缓缓挂上。

从刚才一进门,他就发现她并不慌乱,在她眼睛里,江生看到了近乎绝情的从容和镇定,还混着一股狠劲。

或者说,他在她眼睛里是没有威胁的存在。

只是,江生想告诉她,你错了!

“让我躲一宿。”

他说时,林鹿的思想却在开小差。

想他怎么拿到房卡的,回忆下,应该是两人在大厅擦肩而过被他顺走的。

这小子!

林鹿气恼自己的大意,也明白他为什么对她眨眼了。

她眼睑下撇,示意他先松手,江生把手松开,向后退几步,背靠着墙壁,歪着脑袋看她。

得到自由的林鹿,边揉着脸边往里走,“躲一宿?”

江生想试试她,是真不怕,还是装的。

他侧着头对她说:

“陪你睡一宿也行。”

“呵,”林鹿却笑了。

江生不喜欢她的笑声,带着讽刺和轻蔑。

“别装了,你看我的时候,心里也没多干净。”

林鹿走到电视柜前,拉开包,里面有钱夹和烟,她拿出烟盒,反手在掌心里磕了磕,抽出一支点上,回头朝江生吐口烟,眼神上下刮着他。

“咱俩谁不干净?”

淡淡的一声,江生眼底一沉,心里涌起怒火没处发泄,脸色也并未被头顶的暖光柔和,恰恰更冷。

他收起屈膝的腿站直,朝林鹿走来,带着压迫感,“你再说一遍。”

个头优势,林鹿被迫昂着头去看他,口鼻间缓缓散出烟,翻滚着吐他脸上。

林鹿没怕他,拢着夹着烟的手肘,下巴朝门口一扬,

“走吧。”

说完,收回眼,将烟掸了掸。

烟灰抖落,江生感觉他就像那截烟灰,被她嫌弃的抖掉,然后没留下一丝痕迹。

也是,萍水相逢。

可她的态度,让人不爽,江生讨厌被人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但又没办法反驳,在她眼中,他就是个无用的垃圾。

江生站在那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脸色发白又泛起一阵红。

视线里,林鹿余光看着他朝门口走,暗锁哗啦一声打开,门刚嵌开一道缝隙,走廊里凌乱的脚步声灌进来,他快速的把门又关上了。

江生窘迫的回头,朝林鹿看。

她淡淡的瞟着他,她没说什么,江生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靠在门板上,沉默的站着。

他想暂时留下,但不想低声下气的求她。

林鹿不是个好人,但她是个聪明人。世界各地的走,男人见得多,眼睛也毒的很,真要是危险,她现在也不能完好的站在这。

这时候,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她掐了烟,走到椅子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点开邮箱,第一条就是助理肖楠楠发来的邮件。

处理几项工作事宜后,林鹿把笔记本一阖,回头才想起来,门口还一人。

林鹿看下手表,过去四十分钟了。

走过去,当着江生的面把门打开,下巴一点——

滚。

江生咬牙,两侧的腮跟着鼓动,看眼门外,又看看林鹿,这女人比他想象的更狠!明明听到酒店的门都被堵了,还让他出去。

江生负气的往外走,还不等走到电梯,听到尽头又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聒噪的咒骂:

“再找遍,监控查了,人没出酒店。”

另一人说:“让他跑,找到弄残他。”

江生下意识的往回退,却看到林鹿平静地看着他,下一秒,在他惊愕的目光中,门关上了。

“江生——”走廊深处大喊。

江生顾不得其他,骂了句:“艹!”掉头往安全通道跑。

门外,乱成一团。

扭打声,垃圾桶被抽打在身上发出的撞击声,好像骨头都要被敲碎了。

林鹿按着门的手慢慢的攥起,又垂落在身侧,转身背靠着门,看着眼前的墙壁,他刚才就站在那里。

“CNM,让你跑……

咒骂和暴打依然在继续,可林鹿却没听到他喊一声求。

壁灯温柔,她眼神慢慢的碾过墙壁,少年虚幻的影子立在那,他看着她,林鹿收回眼,转身往里走。

走廊里传来酒店保安的喝止声。

人群散去,走廊里,终于静了。

只是,这一夜,她梦里都在重复江生最后看她那眼的画面,背叛后的惊愕、失望,又到急转直下的嘲讽,短短几秒的情绪,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在他的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致命而诱惑。

第3章 夜空草海

周六是福利院的开放日,社会捐赠会在当天发放,义工也会赶在这天参加周末的关爱活动。

林鹿按照约定的地址,来到枫塘区儿童福利院,去送捐赠的衣物。

这次来晋城,一是代表公司出席捐赠活动,二是处理过世姥姥留给她的房产,还有一件她不太情愿做的私事,林鹿不想提。

混在人群中的林鹿依然是特别的,简单的白T黑裤精神干练,完成捐赠仪式后,她脱离人群,沿着福利院周围随便走走。

福利院的面积不小,过去是块荒地,后被政、府出资修建儿童福利机构,距离不远的后山上,茂密的植被深处坐落一座古刹老寺——德安寺。

彼时,林深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她抬手遮着眼睛望去。

望山跑死马这理儿她是懂的,走到那也快中午了,她特别怕热,想了想,掉头朝主楼后的小径走去。

院长介绍后面有一片孩子们种的菜园,林鹿在菜园兜一圈,看到一颗熟透的西红柿掉在地上,她拿起来,用纸巾擦了擦,揣进兜里。

在这里随意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去了,路过食堂时,窗户开着,她从兜里拿出西红柿,搁在食堂的窗台上。

刚迈出月亮门,便看到一堆人涌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眼尖的赵主任截住了退路。

“林小姐,”赵主任热情的朝她走来,“刚才还找你呢,走吧,现在去活动中心看看孩子们。今天你带了那么多衣服,真是太感谢你了!由你发到孩子们手上,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林鹿不太喜欢热闹,原打算送完就走的,被赵主任这么一说,只能跟着大家往活动室走。

“没什么。”她淡淡笑下。

可刚进活动中心,林鹿一眼就看到昨晚梦里的那双眼睛。

“……”

“……”

俩人面对面,江生站在孩子们的最后一排,他个子高,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所有人的头顶,与林鹿对视。

他嘴角有块瘀青,脸颊肿着,额角贴着邦迪,穿着白T的肩膀微微垮着,看林鹿的眼神,凉薄、冷漠。

白色T恤拿在手里,递给他时,江生没接,转头走开了。

“!”林鹿一愣。

身后的赵主任赶紧上来打圆场,笑着说:“他不是。发下一个吧。”

林鹿没明白,什么叫他不是,不是站在这里干嘛?

发完剩下的衣服,福利院的方院长组织孩子们将亲手种的水果分享给大家,林鹿则坐到角落侧着头看窗外。

此时,窗户敞开,夏风带着温度往脸上黏,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有汗意,脸颊也染上一层桃花色。她目不转睛的望着院墙边的一株樱桃树,红色的樱桃接满枝丫,林鹿看得嘴里直冒酸水。

失神之际,眼前出现一碗草莓,林鹿回过神,碗里的草莓挂着水珠,新鲜水灵,又看向站在面前的小女孩。她问:

“你种的?”

小女孩有点怕生,低头摇了摇,小声说:

“江生哥哥种的,我帮他浇水。”

这是林鹿第三次听人提起江生,每次意义都不同。

“谢谢。”

林鹿接过草莓,小女孩跑开了,她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太甜,她放下了。

旁边的义工凑过来,小姑娘也就二十多岁,笑起来无害。

“干净的。”

林鹿回答的直接,“我不喜欢吃甜。”

“哦。”义工无趣的又坐回去,偷偷打量林鹿。

她全身上下看着普通,其实懂行的一眼就明白,光她手腕上的名表,价值都不菲。

林鹿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直白的回看过去,把对方看一尬。

义工对她笑,林鹿瞳色很淡,没什么表情的收回眼。她不笑的时候,面色冷,给人的感觉有些傲气。

“切,拽什么拽。”义工小声嘟囔。

临走前,搭茬的义工拉住她,“林小姐,方便留个微信吗?你看我们都挺热衷于社会公益事业的,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我们,”

不等她说完,林鹿回:“不方便。”

义工脸都白了。

林鹿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态度、想法,甚至不在意你是否存在,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快出福利院时,给她发草莓的小女孩又追来了,塞她手里一个保鲜盒就跑开了。

“哎……?”

孩子跑远了,林鹿低头打开盖子,是满满一盒樱桃。

她笑下,阖上盖子走出福利院。

在林鹿离开不久,江生也走了。

……

退了酒店的房间,林鹿拖着箱子上了出租车。

“师傅,去泉水街23号。”

司机按下计价器,启车驶离。

林鹿姥姥在这有一座老房子,传统的四合院,多少年没人住,但还是有人帮着定期搭理,并未破败。

四合院内青砖白墙红木门窗,窗户对开,门上挂着一把新鲜的蒿草,端午过了没几日,绑着的红布条颜色鲜丽。

东屋的屋檐下有一窝燕子,里面的燕仔儿叽叽喳喳,伸着脖子唤母燕。

林鹿收回眼,拖着行李穿过门屋,迈过门槛,一股扑鼻的茉莉花香令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很小就不喜欢花香和甜,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来。

提着行李直奔西屋去的,以前姥姥住主屋,母亲住东屋,她住西屋,老东少西特规矩传统。她小时候在这住过一阵,后来她妈工作调动,两人便离开这里。

虽然记忆久远,可很多事情,从没因为时间的变迁而淡忘。

西屋的门一开,干净整洁,她把手里的箱子拖到床脚搁下,挽起袖口抱着床褥到院子里晾晒。

门窗敞开,把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放进来,林鹿拿纸巾印掉额头上的汗,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点了根烟。

烟雾轻薄的飘散在空气里,林鹿漫不经心的环视整个院子,不知不觉的,被太阳晒得白得发光的被子上出现少年的影子。

江生……她默默念着名字。

林鹿把烟掐了,进屋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找了半天也没看到WIFI接口,把门一关,上街了。

从四合院到主街得走二十多分钟,宽带营业厅还在街尾,林鹿从城东走到城西,打算在这住个把月,没宽带就办不了工作。业务员告诉她宽带当天安装不了,要第二天派人去。

回去的路上,在街边的菜市场买了半把芹菜,五个土豆,还有米面油,等其他生活用品。

走进胡同时,林鹿余光向后看眼,并没发现什么。

一天时间,她重新打扫了四合院,把院中央栽的几株茉莉花挖出来,移到院墙外,从河里捡了一筐石头,把土压上,被子晾晒好,铺上新床单,抹掉额头的汗,昂头看天地间。

此时,已近暮色四合。

林鹿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放在葡萄藤下的桌上,边吃边点开微信。

竟出现一条请求信息,内容如下:

你好,我是福利院的义工王畅

林鹿按了忽略,点开肖楠楠的微信,她发了三条。一条问她到了没,一条提示她看邮件,还有一条…有没有艳遇。

她回复简单,到了,吃完就看,没有。

吃过饭,林鹿打开笔记本,连接上手机热点,有一单高级定制的宴会礼服订单,林鹿看下对方的要求和出价,回复接单。

对方的要求,夜空与草海。

林鹿拿出相机,走出四合院。

她来到河边,对岸是一片草海,此时夜空幽深,繁星细碎,林鹿对着夜空按下快门。

刹那,一个白衣少年穿行而过。

画面定格,少年侧着头,眉心拧起,眼神清冷不悦。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握住林鹿的手腕,将相机抢下,“谁让你拍的?”

林鹿本能的去抢相机,心里却在嘀咕——

真邪门了。

第4章 我叫江生

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每一次气氛都差到爆。

“放手。”林鹿去抢相机,江生没放。

“谁让你拍的?”

“谁想拍你了!”

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默了。

林鹿不太高兴的耸开对方的手,当着江生的面将照片删除。

“行了吧。”她下巴一昂,理直气壮的。

江生见她混不吝的劲儿,心里甭提有多抓狂。

他狠睨她眼,林鹿完全不怕,气得江生顶下腮后,忽然倾身靠近她,林鹿瞳仁膛大,心猛地一磕。

“干嘛?”

她警觉的上下打量他,这畏惧的反应令江生愉悦,心里不禁冒出个可笑而狡黠的想法。

他带着危险的口气说:“你说……我搁这把你……”笑下,“能怎么样?”

林鹿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在逗她。

“带套了吗?”

她声音轻轻的,就像现在的河风,拂过皮肤表面,丝丝凉凉。

江生脸一红,手卡着腰带的位置转身面对河面。

“切……”他嗤声。

林鹿瞟他眼,切什么切,也跟着面对着河。

此时,镂月裁云,河风沁凉,草海翻滚着浪,汹涌澎湃。

“哎,”林鹿叫他。

“嗯?”江生转头。

两人穿过月光对视。

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她柔软的发尖扫过锁骨,痒得让她抓了抓。

江生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她指尖下的风情,精致的锁骨,柔美的事业线。

衣领随她抓痒的动作微动,黑色内衣边缘若隐若现,江生从鼻尖哼笑出声。

林鹿察觉不对,一把按住领口,狠瞪眼江生。

“小畜生。”

“你再骂句?!”

江生口气危险,林鹿抿住唇,不敢出声了。

他一直看着她,看得林鹿心里发毛。

其实,江生已经超出了林鹿对于少年的定义,他强壮的身体一直在提醒她,他是个男人。

林鹿心虚,但面上却依旧不卑不亢,江生毕竟年纪小,对视下,先败下阵,把目光重新投入到对面的草海里。

他有些别扭的口气说:“是你叫我的。”

“我叫你看我了?”

“……”

一句话,把江生问得一噎。

“叫我干嘛?”

听他语气,林鹿就知道她占上风了,眼角眉梢都染着得意。

心里暗道,不跟他小屁孩一般见识,指着河对岸的小光点,问:

“那里是什么?”

“哪?”江生头一歪,顺着她指尖望去,下巴一昂,“你说那个光点?”

“嗯。”

“那是养蜂住的帐篷。”

林鹿问:“卖蜂蜜吗?”

“卖。”

“哦,”林鹿点点头。

江生听她这意思,“你要买?”

“不买。”

“不买你问。”

“不行吗。”

“……”

江生再次看她,却看到她嘴角飞扬,笑得很美。

视线从她嘴角缓缓上移,江生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从没对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不想在意,可你的视线总想去捕捉她。

最终,带着温度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她唇上。

“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跟你算账?”

“算账?”

他半阖着眼,“忘了?”

“……”怎么可能忘。

“忘了,我提醒你。”

“没。”

不知是他有心还是无意,这三两句话嗓音低沉,带着性感的暗哑,很好听。

林鹿感觉耳朵要怀孕了。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林鹿态度坦荡。

“你觉得我欠你?”

“没有吗?”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让林鹿好似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引得她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这感觉,很奇妙。

江生在等她回答,林鹿掩藏的很好,把相机盖子一扭,挂在肩上,淡淡的说:

“我看你最该做的,就是介绍下自己。”

说完,转身朝下游走。

“你,”一个你hold不住气场的女人,总是让人心烦的。

江生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或者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林鹿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

“我叫江生。”

他的声音打破寂静,洪亮而有气势。

林鹿脚步未停,继续走。

她走在前,他走在后,走走停停,不累时拍照、累了就抽支烟。等拿到足够的素材,林鹿掉头往回走。

一转身,看到清白的月光下,他坐在石头上,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尖的烟被河风吹的忽明忽灭。

还没走?

林鹿几乎把他忘了。

透过黑暗,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别问为什么能感觉到,目光太过炽热,也太过躁动,像忽视掉很难。

她路过他,手腕被一把握住,力量很大,林鹿被迫站住。

在这一刻,林鹿切身感觉到他的强壮。

江生视线落在被他攥住的手腕上,女人的手腕纤细、柔软,好像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林鹿低头,风一过,耳边的发被风吹乱,动了动手腕,却被箍得死死的,他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你不说,就别想走。

“林鹿。”她抬眉,“可以放手吗?”

江生另一只手拽住她胳膊,借力站起来。

林鹿被他拽的身子往前倾,人站起,腕子上的手松开,江生朝上游走,林鹿跟在后。

此时,云纱遮月,看不清脚下的路。

“跟我走。”江生说。

林鹿看着他背,跟着江生走。

河床上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路不好走,她深一脚浅一脚的。

在日后的很多个夜里,林鹿都记着这天的情景。

林鹿盯着他踩下去的位置,心里却在想,他们相处的模式有点意思,就像盲人与导盲犬。只是,对于她这个盲人而言,眼前的导盲犬并不温顺,相反,很危险,像条小狼狗。

“呵。”林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前面的人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无聊。”

又走了一段路,江生没由来的一句,“谢谢。”

林鹿没听清,“什么?”

江生放慢脚步,边走边说:“你打电话叫来的酒店保安。”

“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用不承认,我知道是你。”

林鹿继续走,前面的人会时不时回头照看下她。

走出河滩,回到柏油路上,俩人还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

到了路口麻辣烫摊时,江生朝左转,林鹿叫住他,“等等。”

江生停下来,转身面对林鹿,看着她。

林鹿问:“那晚,”

她口型打开的一瞬,江生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问完,江生打断她,“再见。”

“再什么见,我还没问,”完,“哎,你跑什么。”

林鹿就看着他,跑进夜色里,沿着蜿蜒的路灯光,直至巷子的深处……

林鹿白了他背影眼,又去一旁的小吃摊买碗麻辣烫,才回去。

四合院里,葡萄藤下亮着一盏灯,把整个小院都照亮了,虫蛾绕着灯泡乱飞,清凉的晚风徐徐而来。

林鹿进屋点盘蚊香出来,放在桌下,两腿大白腿交叠,往藤椅上坐,一缕青烟顺着她腿缝往桌沿攀升。

此时,墙头冒出个人影,林鹿余光扫到,假装没看见。江生以为自己掩藏的好,慢慢的爬上墙头,跨坐在上。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出现,有什么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鹿再看暗处时,人影不在。

“小屁孩。”她白了眼墙头,回屋了。

夜里,林鹿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河床上拍下的照片。

半夜两点,林鹿突然一个猛子坐起,走到书桌前拆下相机里的SD卡,用恢复软件将删除的照片找回。

画面放大到整个屏幕,夜空下,草海前,他穿着白衬衫微侧着脸,衣角被风扬起,头发凌乱,狭长的眸微眯,目光里是黑夜赋予他的神秘、不羁,还有狂放的自由。

林鹿拄着下巴看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拿起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线条。

窗外,月影婆娑,窗内,人影绰绰。

设计图画好后,林鹿传给肖楠楠。

第5章 阴魂不散

林鹿有晨练的习惯,头天晚上她用手机查到四合院附近有个刚建成的运动场,五点刚过,手机闹钟就响了,她换好慢跑鞋带上耳机便出门了。

早上晨雾大,能见度十多米,林鹿跑了五圈,也没见到几个人。

日头渐渐升起,剥开雾气,铁栅栏外也渐有人烟。

此时,江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运动场外的小道上经过,林鹿目光追着他,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

等人骑过去,她看到自行车的后座上装着货筐,上面印刷着‘晋山牛奶’四个字。

“……”

这是什么活儿都接?

林鹿跑累了,顶着一身汗往回走,路过一家早点铺子,林鹿停下了。

她小时候在这家吃过,豆浆是现磨的,油条炸得外焦里嫩,老板没变,他还是围着一粗布围裙炸油条,老板娘麻利的招呼客人。除了店面,人依然没变,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里,不变倒成了件稀罕事了。

林鹿想尝尝还是不是过去的味道。

一进去,早点店里人多,顾客把靠近窗口的位置都占满了,她只能坐在门口的位置。

“老板娘,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来嘞,自己找地儿坐。”

招呼完她,老板娘拿起盘子,给林鹿捡了两根新炸好的油条,豆浆也很快端上桌。

林鹿夹起一根油条,在豆浆里沾了沾,边吃边看着大街上的热闹,要巧不巧的竟发现对面的晋山奶站。

她看着招牌,细嚼慢咽。

街不算宽,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林鹿吃掉半根油条时,对面奶站停下一辆自行车,江生从车上下来,小跑着上了台阶。

林鹿隐约听到他称呼奶站门口的男人‘隋哥’。

“今儿个快啊。”

“我一会儿有事,就提早送了。”

被叫隋哥的男人把身后的帘子一撩,“进屋歇会儿。”

俩人进了奶站,林鹿收回眼,拿起勺子舀口豆浆喝。

等江生从奶站出来,一抬眼便瞧见对面的林鹿。

“!”他先是一愣。

站在原地与林鹿对视两秒,从兜里摸出烟背风点上,又回头歪着脑袋看她。

真是阴魂不散。

林鹿看出他眼睛里那点不屑,也没避讳什么,端起碗,朝他一举,先干为敬。

“……”江生别开脸,笑下。

有些相遇是注定的,躲都躲不过。

从迈出第一步开始,江生就明白这个道理。

江生睨着她,见人喝了大半碗豆浆,放下碗还对他恶趣味的吧嗒一下嘴,他咬牙狠吐口烟,把半截烟往地上一摔,鞋尖用力碾了碾,走过去。

江生坐在林鹿对面。

“珍姨,一碗豆浆,四根油条。”

林鹿看着自己盘子里小臂长的油条,四根吃得了吗?

“小生来了。”

再听这口气,老板娘与江生很熟悉。

桌上又多一碗豆浆,江生从她手边的筷篓里抽出筷子,油条上来了,他夹起一根咬口,端起碗喝口豆浆。边嚼边说:

“你跟着我干嘛?”

林鹿回答的直白:

“好奇。”

“……”江生咀嚼的腮帮子缓而慢,并不相信她。

林鹿观察他的变化,他脸色冷淡,嘴角的淤青也淡了。

江生又继续吃,林鹿也没再提话茬。

四根油条被他狼吞虎咽的吃完,起身从裤兜里掏出零钱往桌上一拍。

“珍姨,钱放桌上了。”

老板娘赶紧放下抹布,过来收钱,林鹿也站起来,把帐一起算了。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早点铺子,林鹿走在后,问:

“你是福利院的孩子?”

孩子?江生回头,“你瞅我,像孩子?”

林鹿并没有在意他的不悦,只听江生又说:“你想干嘛?”

她……“好奇。”

这回答,让江生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可真他妈的,“无聊。”

林鹿问他,“你多大?”

江生没理她。

“在福利院的话,应该没过18岁?”

江生猛地站定,冷眼睨着她,“你想说什么?”

他越是紧绷,她越是慵懒,眼神像晒太阳的猫,眯起来,弯弯的。

“你未成年可以去做那种事?”

“那种事?”他重复着,“哪种事?”

林鹿是个遇强则强的人,狐狸似得的眼尾一抬,水润的眼睛里全是你摸不透的神色。

阳光下,她的样子美极了。

不知是不是她运动后的原因,海棠色的脸颊有着少女般的光泽,她出了汗,但并不难闻,湿发已干,黏在脸上,让强迫症的人手痒的想去帮她拿开。

林鹿再次重复,“你,可以做那种工作?”

江生眼底一沉,咬着腮帮子鼓了鼓。

“没人管你?”林鹿并没打算停止。

“……”江生掉头走了。

“你应该没毕业吧?”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把江生问得心烦意乱,溃不成军。

“你是晋城一高的,还是二高的?”

走在前的人突然停下,林鹿在后面急刹车,差点撞他背上。

江生愤怒的回头,指着林鹿的鼻尖,“你是不是有病,烦不烦!”

林鹿垂眸看眼鼻尖前的手,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你说我打电话告诉方院长怎么样?”

“你……”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响,指尖都在抖,猩红的眼白让他的愤怒昭然若揭。

“你敢!”扔下一句话,江生愤然离开。

林鹿对着他背影说:“你看我敢不敢。”

按下号码的那刻,林鹿十分坚定,她往四合院的方向走,脚步轻飘飘,像优雅的猫。

“喂,方院长吗?我是林鹿……你好,是有件事想麻烦您……你们福利院里是不是有个叫江生的,我一个朋友想领养他……嗯?过了啊……他现在有上学吗?……那行,你把他资料发给我,我这朋友门路广,可以照顾下他。”

半个小时后,林鹿拿到江生的资料。

江生,18岁,父母不详,十四岁时被派出所民警从街头乞讨团伙里解救。

原来,当年江生被一个专门靠儿童偷盗、乞讨的组织拐骗,收养他的人叫曹老五,后来被派出所民警解救,但并未找到家人,随后送到晋城福利院。

林鹿眼珠一转,怪不得能拿到她的房卡。她继续往下看,视线停在最后一行字上,目前就读于晋城美术学院服装设计系。

“!”学设计的?真是没想到。

看完江生的资料,林鹿捏着手机在掌心里一下下敲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第一次遇到江生的画面。

他是个干净的少年,白T黑裤,身材修长,对你笑时,露出两颗狡黠的小虎牙,很有标志性的笑,让人过目难忘。

只是,当画面里出现那个女人时,林鹿眉心一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迈出门槛去浴室洗澡。

第6章 吃亏活该

暮色四合,晚景缱绻。

林鹿收到肖楠楠的信息,男士礼服的设计对方很满意,看着户头上的进账数目,林鹿也很满意。

DR服饰除了零售还有私人订制业务,私人订制这块由林鹿独立负责,除去平时正常换季的设计,闲下来的时间,她喜欢世界各地的走,喜欢自由自在。

吃过晚饭,林鹿接到律师打来的电话,让她七点准时到清风酒吧去等一个叫薛聪的人。

薛聪在晋城这块吃得开,林鹿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在她回国前交代,让她去晋城找一个叫赵寒的人。

林鹿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母亲告诉她,赵寒就是她父亲。

按照约定时间,林鹿走进清风酒吧,一进门,就被暗处的一双眼睛盯上了。

她来到吧台前坐下,交叠着双腿,屈指扣扣台面。

哐哐!“小哥,啤酒。”

酒保看林鹿长得好看,放下啤酒时,多看了她两眼。

林鹿迎着他目光,坦荡、直白,“好看吗?”

酒保笑下,“好看。”

林鹿举起酒,一语双关,“谢谢。”

她笑得并不轻浮,反而给人疏离感,这样的女人,十个有八个是小辣椒,酒保见的客人多,自然懂得拿捏分寸。

此时,时间刚过六点五十,酒吧里的客人还不算多。

酒保问她:“跟朋友来的?”

林鹿侧过身,看向舞台,“嗯。”

“不是本地的吧。”

林鹿有一搭无一搭的回,“是。”

“第一次见你。”酒保说。

林鹿撑着下巴,头没动,目光移过来,拿眼角瞅着酒保,嘴角分明是笑的,可眼神让人觉得有点冷。

“帅哥,你查户口的?”

酒保讪讪一笑,林鹿收回眼,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迷离的灯光下,林鹿整个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慵懒的目光看哪都是淡淡的表情。

酒保扫眼她胸,不是特别大,但跟身材的比例刚好,胸型也超正,手臂纤细,皮肤雪白,浑身一点赘肉都没有,一头乌黑的发束在脑后,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伴随着酒吧里的灯光,发丝随着她轻晃的身子泛着莹亮的光。

酒保在心里感叹,极品!

不得不说,林鹿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尤其是她那双手,骨节修长,玉指纤纤,手腕上的LV手镯,简单而又个性。别说是在这小小的酒吧,就是在时装周上,林鹿也是个出挑的女人。

“川哥,五瓶百威,”

虽然有音乐,但林鹿几乎是一瞬就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再来杯……”江生也愣住了。

他看着身边的人,林鹿也转过脸,俩人对视,江生下意识的说:

“你怎么来了?”

林鹿好笑的口气,“你家开的?我不能来?”

“!”江生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收回眼不理她,单手撑着吧台说:“再来杯玛格丽特。”

调酒师调好酒,江生端着酒离开。

林鹿目送江生的背影,心里却在嘀咕,怎么上哪都能碰见他。

看着穿行在人群中的江生,林鹿喝口啤酒,双臂缓缓向后撑着台沿,真想问问他,到底打几份工。

等江生再回来拿酒,便看到林鹿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江生认识他,这人叫薛聪,专门混酒吧一条街的,人放浪成性,经常在酒吧里找落单的女性玩419。

他看薛聪直往林鹿身边靠,沉着脸走过去,故意隔在两人中间,说:

“川哥,三瓶啤酒。”

林鹿明显感觉被江生挤了下,身子朝边上一倒,她用力一撑,才稳住身子,侧着脸看江生,江生并没有看她,林鹿收回眼,拿起鸡尾酒里的樱桃含在嘴里,慢慢的嚼。

酒保把啤酒放在桌上,江生往托盘里放,薛聪歪着头,对林鹿说:“你喜欢攀岩?那正好,我跟一家攀岩俱乐部的老板特别熟,有时间我带你去玩玩?”

“……”江生拿酒的动作一顿。

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她喜好摸透了,江生不由得佩服薛聪。

“是吗?”林鹿回。

江生看林鹿,这意思是答应了?

林鹿却连余光都没给他半分。

“哎,让开点。”薛聪拨开江生,语气不悦,“来来回回好几次了,一点眼力见没有,没看到你挡着我们说话呢。瞎怎么!”

江生被骂,林鹿依旧只看着手里的鸡尾酒,薛聪又吼江生,“你还站这干嘛,有病啊。”

江生收回眼,低下头,说:

“不好意思。”说完,便走开了。

他来是想帮她解围,可她不识好人心,真要吃亏了,也是活该!

江生在心里骂着,可看到林鹿去卫生间时,薛聪往林鹿杯子里搁东西,他本想不管,可走了两步,又没出息的掉头往卫生间去了。

林鹿洗过手,从卫生间出来,一抬眼,看到门口的江生。

她上下打量他,“等我?”

“嗯。”江生靠着墙壁,皱着眉,有点不耐烦的表情。

“干嘛?”

江生往走廊另一端看眼,光线微暗,角落里有对搂在一起的男女。他直起腰,走到林鹿面前,低头在林鹿耳边低低的说:“回去后,那酒别喝了。”

说完,江生要走。

“你学设计的?”

“!”

江生脚步一顿,猛地回身,一把将林鹿按在墙上,眼睛里愤愤的冒着火。

“你查我?你给方院长打电话了?”

他捏着她肩膀,接二连三的问。

肩膀被掐的疼,林鹿闷闷的哼出声,她忍着疼,却笑了。

“你怕了?”

江生不语。

“怕,就要有个怕的样子,”林鹿猛地反扣江生手腕,疼的他松开人。

两人对视,江生舔舔牙齿,危险的目光深睇林鹿,泄愤的口气说:

“要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你。”

闻言,林鹿笑下,“你就是不告诉我,结果也一样。”

那酒,她不会喝。而且,该说的事,也说完了,她并没打算继续呆在这里。还有一点,不管在夜店、酒吧还是私人party这些消遣的场所,只要是离开过她视线的酒,她都不会喝。

江生觉得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鹿从另一条通道离开酒吧,回到四合院,打电话把律师臭骂了一顿。这个叫薛聪的人,根本不知道赵寒是谁。

“算了,不用你,我自己找。”挂了电话,林鹿把手机一扔,拎着瓶清酒去院里乘凉。

酒下去一半,林鹿突然抄起桌上的杯子朝东墙扔去。

只听,‘哗啦’一声,墙上黑影跳下去。

林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外,堵住摔下来的江生,“现在你说说,咱俩谁不干净。”

江生咬住牙,将头别向一边,林鹿看他那样子,就像一屁大孩子在生闷气。

“有什么话,进来说。”

林鹿转身进了大门,门没关,江生拍拍屁股,站起来。他看看敞开的门,想了想,走进去。

江生进来时,林鹿又从屋里取了一个杯子出来,俩人一照面,江生不太自在的站住了。

“坐。”林鹿放下杯子,坐在藤椅上,拿起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江生在一旁看着,也不见她说什么。耐性没了后,问她:“你总跟着我干嘛?”

林鹿端起酒杯喝口,放下杯子时,淡淡的目光瞟着他。

“我跟着你?”她笑下,“你长得是很好看,但不是我的菜。”

江生胸口闷闷地,总觉得跟她说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总也使不上劲。

“这几天,我们总共见了五次面,你怎么说。”

林鹿挑眉,“还记得次数。”

被林鹿这么一说,好像是他故意制造机会见她。

“你为什么查我?”江生问。

第7章 等他上钩

江生站在门屋前,头顶是燕尾似得房檐,他人隐没在黑暗里,从林鹿的角度看,只能瞧见他脚上的白色运动鞋,鞋子有些旧,但洗刷的干净。

“好奇。”林鹿淡淡一声。

这回答跟上次一样,对江生来说,没有说服力。他警觉的看着她,问:

“你是英姐的人?”

英姐?

林鹿不用费脑细胞也十分肯定,在她的交际圈里,没有这个人。随又想俩人在酒店碰见那晚,当时冲上来的一群人中,有人好像叫客房里的女人英姐。

“你说她?”林鹿问时,脚背模仿磨蹭小腿的动作。

江生垂下眼,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咬牙盯着她两秒,对于那天的事,江生不想提。

他将头别向一旁,没回答。

看他的样子,还闹起脾气。林鹿又喝口酒,清酒入口微甘,回味淡香中又留有余辣,这口感就像面前的少年。

他是青涩的,也是桀骜的。

林鹿又问:“能说说(她)吗?”

江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选择避而不语。

“不说也行。”林鹿从兜里拿出手机,当着江生的面按下一串号码,就差最后的拨通键了。她盯着江生,一字一句,“方院长要是知道你陪个女人去开。房……”

她的意思点到即止,林鹿不相信江生听不懂,手指停在半空,等着他自己上钩。

“看来你不想说,”林鹿想逼一逼他,作势按下拨通键。

这下,暗处的人安奈不住了,突然冲出来,一把抢下林鹿的手机,大吼一声:

“我说!!!”

他居高的俯视她,他们势均力敌的对望,时间消磨得度秒如年,江生深知,他就算站得再高,在她面前也是卑微的。

江生的眼睛在灯下愈发猩红,林鹿甚至很难忽视掉,他游走在爆发边缘剧烈起伏的胸口。

“说吧。”

“……”江生攒紧拳头。

她的目光依然是固有自持的平静,这点让处于身高优势的江生,十分恼火。

他泄力的垮下肩膀,说:“我想……从她那查出我父母的下落。”

声音到最后几不可闻,林鹿却眯起眼睛,有些惊诧看着他。

这答案显然不在林鹿预料的范围内,她脑子里的猜测是,少年不知进取,游走于灰色地带,做皮肉生意。

江生把手机还给林鹿,退后几步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低头从兜里摸出支烟点上,默了默才说:

“我不太记事的年纪,被人拐出来卖给曹老五,我跟着他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学会了,”说到这时,江生捏着烟蒂,用食指弹了弹烟灰,“后来他进去了,在监狱里没几天就查出得了肝癌,临死前告诉我,我是他从一个叫刘奔的人贩子那买来的。刘奔我打听过,头几年一直跟着英姐混,后来在越城犯了事,被当地警察抓了,判了死刑。”

林鹿继续倒酒,眼睫长而卷翘,江生隔着烟雾打量她,氤氲的雾气后,女人的睫毛被光扫下一片阴影在眼底,你看不懂她眼神,却无法忘记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神秘和性感,江生不知不觉看失了神。

“你想找他们?”

第8章 白占便宜

“!”江生猛地回过神,木讷的点头。

“怎么不找派出所帮你找。”

林鹿说话时看着江生,直白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江生也跟着表情严肃起来。他说:“曹老五死的时候,就我在场,一十四五岁孩子的话没人信。”

林鹿又问:“你找到线索没?”

江生摇头。

“呵,”林鹿从鼻息间哼出一声笑,她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替他惋惜。

“敢情白让人占便宜。”

这话刺耳,江生脸色一沉,林鹿看出他生气了,却还是把话说破。

“陪吃陪喝还被卡油,不是白占便宜?”

“……”江生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目光冷,口气冷,话更冷。

“你真是哪疼往哪戳啊。”

江生垂下头,缓慢的吐出烟。

林鹿讲的是事实,所以心里并没有觉得愧疚。

她以旁观者的身份问他:“知道打拐DNA数据库吗?”

江生知道,“我被解救后,DNA就被采集了。”

林鹿问:“一直没消息?”

江生抽口烟,“……没。”

所以,他才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寻亲,林鹿也大致明白来龙去脉了。

“你上学还要打工,有时间找亲人吗?”

“有没有时间,也得找。”

江生态度很坚定,但林鹿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其实,两个人的处境差不多,都是寻亲,但林鹿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或者说,她已经过了憧憬父爱和家庭的年纪了。

林鹿性格偏冷漠,思考问题也很理性,这些特质跟她的生长环境有关,很小跟着母亲出国,异国他乡她什么都需要独立。经历了太多的不易后,林鹿对父亲的理解,仅仅限于一个称谓。

长大后,她更是对这个从没露面的父亲无感,甚至还劝母亲林静文不要再想他了。一个可以抛弃你的男人,没什么好留恋的,对林鹿而言,母亲林静文就是她的全部。

隔着院墙传来一声狗叫,林鹿的收起记忆。问:

“你确定自己是被拐的?”

“……”

林鹿的话尖锐而冷血,可江生不得不承认,也是他不能逃避的可能性。

见江生不语,林鹿识趣的起身,“我没有恶意,只是说其中的可能性。”

江生点头,林鹿转身进了西屋。

她的意思他懂,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怀疑过,自己不是被拐的而是被遗弃。每当有这种想法时,江生就强迫自己回忆曹老五临终前的话。

林鹿靠着窗,手里握着一瓶清酒,她在观察江生,看他肩膀松垮,明明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可还是不肯认,也许不认命就是江生身上最吸引林鹿的地方吧。

他虽年少,可一身气场区于同龄人,他有些阴郁,却很沉稳,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从他眼睛里看的一清二楚,也许这么多年没放弃,就是因为他不认命才能支撑下来的。

彼时,江生手机响了,他从裤兜里拿出来,放在耳边接听。

夜里,小院寂静,林鹿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嗯’,又说:

“我在外面,一会儿就回去。”

第9章 他眼中的她

江生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接电话边无意识的拿起笔,在素描本上画着。

林鹿皱眉,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尤其是工作中的,但想起刚才,她无心的一句话伤了江生,便选择由着他吧,算是她的道歉。

江生接完电话,林鹿还没出来,等林鹿再次返回时,她手里又拎着一瓶酒。

启开酒,林鹿给自己满上,边上还放着一瓶空的,江生移过眼问她:

“喝这么多,不怕醉?”

“这酒度数低。”

之后,两人无言。

江生连抽了两根烟,林鹿喝了两杯酒,月下两人,谁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各忙各的,逍遥自在。

风出来,树叶沙沙。

笔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气氛不尴尬,相反很舒服。

林鹿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一段话……

如果你遇到一个人,跟他在一起时,即使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呆着,也不会感到无聊和枯燥。那他就是与你携手一生的人。

林鹿神经突然一紧,‘携手一生’这四个字荒唐的可笑。

她悠然的挑眉看江生,眼睛里泛着微醺的醉色。

心里嘀咕:屁大孩子,携个毛线。

彼时,四方的大院里,安逸静谧,细碎的星星洒在黑色的幕布上,清凉的风吹着她额前的发,带走粘腻的汗意,杯中酒沁凉心脾,舒服极了。

之后的很多年,林鹿回忆起这个夏夜,都是难忘的。

“林鹿,”

这是江生第一次叫她名字。

他说:“别告诉方院长。”

林鹿问他:“你怕她?”

“不是怕,”江生在素面本上写下日期,阖上站起来,“她身体不好,不想让她担心。”说完,朝门口走。

林鹿冲着他背影喊:“回学校?”

他回:“回福利院。”

江生走了,林鹿把剩下的酒喝光,起身刚要去关门,看到素描本里露出的笔尖。

她撑着桌沿,捏着笔尖将素描本拨开。

纸上的她,在藤下饮酒,轮廓神韵微妙,昂头饮酒的一瞬,被他捕捉到,百媚生姿。

林鹿的指尖从纸张上抚过……

这就是他眼中的她。

林鹿抬眼往门的方向看,黑洞洞的大门,早没了江生的影子。

素描本收好,门阖上,林鹿进了西屋。

……

第二天,江生在运动场再次见到林鹿,她穿着一身灰色慢跑服,拦在他车前。

“你每天打几分工?”林鹿单手抓着车把。

江生一脚踩着车蹬,一脚撑着地面,身子倾斜,歪着脑袋看林鹿。

“干嘛?”

“打几份?”

江生觉得她有点怪,动了动车把,“你松开。”

“几份?”

林鹿非但没松开,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死死攥住。

江生看她这架势,不说是不放手了。烦躁的吐口气,回:

“周一到周五早上送牛奶,晚上,”他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再说,你懂的。

林鹿耸肩,好吧,她知道了。

江生继续说:“还有周末,要做家教。”

“几个学生?”

“不一定。”

林鹿问:“全部算下来,一个月能赚多少?”

江生的耐心不足,皱着眉说:“不一定。”

“不一定也得有个大致的数吧。”

江生看向一旁,是真烦了,口气不好,“有时候三千多,有时候五千。”

家教的课时都上满,他赚的就多,反之就少。

林鹿心下有数了。

“我给你六千,这个月我雇你。”

第10章 迷妹梁菲

江生第一个反应是——

没毛病吧你。

林鹿又说:“觉得少,你可以提。”

他提什么提,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你要干嘛?”

林鹿淡淡的,“放心,正经事,不揩你油。”

江生皱眉,还真是个不饶人的女人。

“不行。”他拒绝了,“学生的课时我都安排好了。”

“今晚放学,你来找我。”

听不见吗?“我不去。”

林鹿背对着江生,把手机在半空晃了晃。

“……”蛋疼!又拿方院长压他!

江生冲着背影喊:“除了这招你还会什么?”

林鹿又朝他比划一个‘耶’。

把江生气得狠踹一脚车蹬。

……

在美院上完一天课,江生把设计作业交给导师,便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刚拐个弯出去,身后便有人喊他。

“江生……”

声音清脆如银铃,还带着一丝少女的甜腻。

江生刹住车,撑着地面,回头看竟是同系的梁菲。

她小跑着来到近前,江生问:

“什么事?”

梁菲微微喘着气,低头从包里拿出个盒子给江生。

“给。”

江生扫了眼,问:“这什么?”

梁菲甜甜一笑,“你先拿着。”

江生没接,梁菲还保持双手奉上的姿势。

身边人来人往,有认识的同学经过,纷纷朝这看,给梁菲看得脸发热,江生也别扭。

女孩脸挂不住,赶紧催江生,“人这么多,你快点拿着。”

江生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其实,他跟谁都是这副样子,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吸引梁菲。

从她入学第一天起,就注意到了江生。她不觉得像江生这样的男生无趣,相反他的稳重自持,礼貌疏远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在梁菲心里,江生既可靠又给她安全感。

但也不否认,她是颜控,而江生很帅。

在美院的BBS上,有一封置顶帖子,是专门为江生设置的,里面各种他的偷拍,下面的跟帖也被刷了几千层楼了。

有段时间迷妹们太疯狂,把校园网都搞瘫痪了。

江生看情况,她也没什么重要事,那边还约了林鹿,他准备去把话说清楚,晚了怕林鹿不在。

对梁菲说:“没事我走了。”说完,踩着车人就溜了。

“哎……”梁菲着急了,小跑着把手里的盒子偷偷放在自行车的后车筐里。

“再见,江生。”梁菲对着他背影挥手。

江生浑然不知,连头都没回。

……

到了泉水街32号,江生把车靠好,这才发现后车筐里的盒子。

拿起来翻转看看,确定是梁菲手里的,拉开背包拉链,把盒子扔进去。

大门半虚掩着,江生推开,抬脚迈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江生站在门屋前,冲着屋里喊:

“林鹿,”

“……”

没人应。

“林鹿。”他提高嗓门。

“……”还是没人回。

西屋的门开着,他走到门口,轻咳声,说:

“我进去了。”

一进屋,看到床上敞开的行李箱,里面散乱着女人的内衣,还有随身穿的衣服。

江生赶紧别开头,脸颊不自然的发红,接着往后退出一步,脚跟还没着地,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招呼。

“来了。”

她声音冰冰凉凉的,在这夏日里,听起来格外舒服。

江生回头,看到林鹿顶着一头湿发走来,发尖滴着水,沿着黑色长T滑落,晕湿胸前一片。

第11章 易燃易炸

江生眼睛无处安放,转而看着一旁的葡萄架。

“你先坐会儿。”林鹿走过来,带着沐浴后的香气。

江生是来拒绝的,也没打算久留,“不了,我说句话就走。”

林鹿看他眼,来到窗下,身子往前一低,弓腰在阳光下拿着毛巾擦头发。

她边擦边说:“热了自己去冰箱那矿泉水。”

“不用,”江生说,“我来是,”

“那帮我拿瓶。”

“……”

他进屋拿着瓶水出来,她说:“拧开啊。”

江生拧开盖子,冰镇后的矿泉水瓶身挂着水珠,手心凉凉的。

林鹿接过,昂头喝两口,江生等她喝完,刚要开口,林鹿把毛巾披在肩头,又进了西屋。

江生:“……”

林鹿再次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梳子,她坐在石凳上,歪着头梳理。发尖上的水溅在青灰的石板上,似一朵朵绽放的梅花。

江生皱着眉,走过去站在林鹿面前,把光挡住了。

林鹿抬头,她刚洗过澡,脸上泛着淡淡的粉红,皮肤在太阳下白的发光,沾着水珠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格外明润,看得江生心跳加速。

“……”他想说什么来着?

“相机会用吗?”林鹿问。

“!”江生回过神,思路完全被她带着走,“会。”

“这两天,你带我在晋城转转,找些有特色的古建筑拍下。”

“……我,”不是来……

“会开车吗?”

江生一噎,“不会。”

“那你上课做家教都打车去?”

打个毛线车啊,那还活不活了。

江生无语两秒,“我骑自行车。”

林鹿脑子里出现他那辆古董自行车,梳头的动作一顿,似在思考什么,

“会载人吗?”

“……”

江生觉得俩人的思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头疼的说:“会。可是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会就行。”林鹿继续梳头,“明天周六,我们早点出发,天气凉爽些。”

“林鹿!”江生忍无可忍,“我不是来接受你雇佣的,我是来拒绝的。”

林鹿放下梳子,老神在在的看着江生,她分明在笑,可江生怎么看,都觉得这笑有些耐人寻味。

她点支烟,纤细的指夹着烟身,对他说:

“江生,我不是在跟你打商量,我是通知你。”

江生看她从兜里抽出手机,心里隐隐不安,林鹿按下一串号码,是他美院系主任的电话。

手机往桌上一搁,江生垂眸,一瞬间,如醍醐灌顶,他终于明白她不仅狠,还阴险。

心里的火蹭的一下窜起,怒道:

“那你弄死我啊。”

四合院回荡着江生的愤怒,林鹿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等人吼完了,从容起身拍拍江生肩膀,说:

“小朋友,火气别这么大嘛。”

江生烦躁的耸掉肩上的手,“别拿我当小孩儿。”

这话听着就像小孩闹别扭。

林鹿轻佻眉眼昂着下巴看他,“你不是小孩,是什么?”

当男人被质疑时,真的易燃易爆炸。

江生捏着她下巴,发狠道:“我警告你,别拿我当小孩儿。”

“呵,”她短促的笑下。

江生眼睛漆黑发狠,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吃了。

林鹿看在眼里,并没慌乱,通过几次接触,她把江生的脾气秉性摸得八九不离十,江生其实就一早熟缺爱的孩子,他骨子里叛逆,但有自己的规矩,不是个会乱来的人。

“林鹿,”江生头压低,两人靠的近,呼吸交缠,“再有下一次,我让你后悔!”

第12章 欲擒故纵

面对他的警告,林鹿淡定的抽口烟,朝他吐出,烟雾缭绕,女人的脸更美了,江生别开头,又转回来盯着她。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让人心里窝火,江生暗暗磨着后槽牙,再次施压。

“我真的会让你后悔。”

“好啊。”林鹿漫不经心的应。

“……”这女人就没得怕的?

两人僵持几秒,江生注意到她湿了的领口下透了明,沿着起伏的曲线描绘出饱满的胸型,他红着脸赶紧松开手。

林鹿没察觉,却在想江生刚才的话,让她后悔?别逗了!

“傻孩子,你道航还浅,咱俩之间,指不准谁后悔。”

林鹿向后靠,左手搭在右侧腰线上,夹烟的手肘拄着腰上的手腕,说:

“知道DR吗?”

江生在美院服装设计系,他的目标就是进入DR设计团队。

“我是DR的首席设计,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要放弃?”

江生犹豫了,也就在他犹豫时,林鹿玩了手欲擒故纵。

“行,”林鹿起身,“来不来,你自己决定,我明早六点出发。”

她转身往西屋走,撩起西屋的珠帘,淡淡一声,“慢走,不送。”身子隐没在帘后,象牙白色的珠帘,噼里啪啦的撞在一起。

江生看着那凌乱的珠帘,就像他刚才狂跳的心跳,深吸一口气,想着……

让他来的是她,让他走的还是她。

话都让你说了,你以为你是谁!

江生走了,坐在屋里的林鹿听到那声重重的门响,眼睑下瞥,将烟狠狠的按在烟灰缸里。

“小屁孩!”

只是林鹿没想到,最后她就是栽在这‘小屁孩’手里。

……

五点半,闹钟准时响了。

林鹿翻身坐起,看眼窗外晨曦初升的天,屋顶的瓦片被昨夜的大雨冲刷出原本的色泽,青黑粗糙,透着年代感,院内的葡萄叶嫩绿油亮,紫黑的葡萄粒上滴着水珠,清新的空气顺着窗户飘进来,干净清凉,很是舒服。

林鹿起床洗漱,今天要走很多路,她选身舒适的衣服,也换双轻便的鞋,相机放进包里,背在肩上,她看眼时间,已经六点。

四合院内静悄悄的,她推门出去时,余光里多出一人影,她嘴角几不可察的一勾,转身把门阖上,连一眼都没看那边,径直朝街口走。

江生正蹲在墙根抽烟,一看人出来,扔了烟推车跟上。

前面人大步流星的走,江生唤她一声:

“哎——”

“……”人没应。

“林鹿。”

“……”林鹿没回头。

江生推车快走几步追上人,他那车除了铃不响,剩下的零件都响,林鹿想笑,绷着嘴角忍着。

两人并肩而行,江生侧着头看她,“装听不见。”

林鹿就是要治治他的毛病,顺着不行,非呛着来。

此时的江生心里只有一句话,上赶子不是买卖,我让你装。

他双手扶把,长腿跨上自行车,骑上就走。

“……”哎?你个小兔崽子!

眼瞅着车从身边就过去了,林鹿小跑几步,抓住江生的腰,向车座上一蹦,屁股稳稳的坐住。

“不知道喊我?”她气恼质问。

江生说:“我喊了,你装没听见。”

“……”烦人。

林鹿对着天翻了个白眼,坐得不舒服,扭着身子调整坐姿。

车把被动左摇右晃,江生攥紧扶稳,后边的林鹿吓得哎哎叫了几声,“你稳当点啊。”

江生照着林鹿手背拍了下,“别乱动。”

第13章反了你了

“啧!”林鹿昂头对着江生后脑勺吼了句:“倒霉孩子,欠揍啊。”

江生猛劲蹬了几下,“真沉,你该减肥了!”

女人最忌讳的话题就是有人说你胖。

按照林鹿的身高,一米六九就算穿上衣服上称称,也才九十多斤,她沉个卵啊。

知道江生故意打击她,林鹿也没闷着,揶揄道:“小朋友,骑不动说一声,姐姐载你。”

“林鹿,我十八了,你再说我小孩,信不信我立马……”

余下的话,江生有点说不出口,平时跟旁人荤,可到她这,就拿捏起节操这种喂狗的东西了。

“把我怎么?”林鹿不屑道。

江生回头瞪眼她,林鹿噗嗤笑出声,其实在她心里,还真把江生当小孩儿看待。

她比江生整整大六岁,《易经》里关于六十四卦的诠释,不看五行相生相克,而是看阴阳和位置上的协调的状况,六爻和八字是看五行相生相克方面的状况,那么凡是差六年的地支和生肖均相冲的。

林鹿想明白了,怪不得俩人每次见面都犯冲。

“你吃早饭没?”林鹿问。

“没。”

江生骑车一阵风似得,白体恤紧裹在身上,林鹿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干燥的体温和结实的身体。

林鹿提议,“去前面的早点店吃口。”

“我不饿。”

“谁说让你吃了。”

“……”江生真想抽自己两下,让你嘴欠!

到了早点店前,江生把自行车往边上一靠,时间早,店里没多少人。

江生站在门口,说抽根烟等她,林鹿推了他肩膀下,“赶紧进去,不吃饱怎么干活。”

江生正摸兜里的烟,被她猛地一推,烟差点掉了。回头狠狠瞪她眼,林鹿知道这小子要炸毛,赶紧露出老姨妈般的微笑,“不吃早饭不长个。”

江生:“……”

林鹿让服务员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八宝粥,看到煮好的鸡蛋又拿了俩,怕江生吃不饱,让服务员又烙张牛肉馅饼。

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江生看着碗里的鸡蛋,服务员又把牛肉馅饼端上桌,林鹿顺手将盘子推到对面,江生看眼手边的盘子,又抬头看林鹿,林鹿正慢条斯理的剥蛋皮。

“没看过美女啊。”

江生笑下,说句,“谢谢。”

林鹿嘴角荡着淡淡的笑意,把鸡蛋放在碗里,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指,说:

“好歹我比你大,以后叫我林姐。”

江生含糊不清的说句,林鹿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江生端起碗,把剩下的粥喝了,碗往桌上一搁,抹把嘴睨着她,

“林鹿!”

“!”臭小子!反了你了!

江生起身就走,林鹿看他出了门,站在一棵银杏树下抽烟,肩膀垮着,手虚笼着风点烟。

这么看他,还真有点男人味儿。

林鹿出来时,江生看她嘴边有米糊,回店里要了几张纸巾出来。

胳膊伸得直直的,“给,擦擦嘴。”

林鹿拿过来,抹了两下,没擦对地方,江生皱眉,咬着烟抢过她手里的纸巾,皱着眉,捏着她下巴,不耐烦的帮她擦。

第14章 有所保留

江生动作太麻利,手劲也大,林鹿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让一男人帮她擦嘴,这也太暧昧了。

突然意识到江生被自己定义在男人的范畴,林鹿心里泛起一阵不小的波动。

她再次打量江生,剑眉星眸,眼神深邃,立体的五官不比男模差,只是年纪摆在那,一脸的胶原蛋白让人无法忽视他的青春和鲜嫩。

“好了。”江生松开手,把纸巾团成团,走到路边,顺手扔进果皮箱里。

林鹿看着江生的背影,被他捏过的下巴,还留着他的体温和力道,这感觉很奇妙,也很不可思议。

其实,她交往过男友,亲密的事也做过,但从没有江生给她的感觉这么深刻和特别。

江生把车推到路边,朝她喊:“走啊,卖什么呆呢。”

林鹿回过神,走过去坐在后座上。

这次,江生骑的很稳,她搂着江生的腰,另一只手撑着后座,身子微向前倾,风把头发吹起。

“我们去哪?

“晋芗古城。”

江生以前经常在那写生,建筑风格为晚清时期,他觉得那里应该会符合林鹿的采风要求。

看着路边的小摊,除了菜和吃的,还有些小玩意儿。

母亲提过,街尾有个卖糖画的,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多大开始学画画的?”林鹿问。

她的问题,勾起江生的回忆,十四岁前他是街边惯偷,十四岁后方院长改变了他的命运。

人生的转折如同重生,江生想,这辈子他都会感激方院长的。

“我被带到福利院那年,方院长帮我找的老师。”

“……”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方院长特别介意。

“你呢?”江生反问:“是来旅游的,还是特地来采风?”

林鹿不是个喜欢对人敞开心扉的性子,有所保留的回:

“公事。”

想起老房子,江生解惑:“房子你租的?”

林鹿扯谎信手拈来,“……一远方亲戚的。”其实也不算扯谎,只能是对他有所保留,“不过,很久没联系,空着也是空着,就让我住下了。”

江生经历过艰辛的童年,为了不挨打,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别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看进你心里。

就刚才林鹿停顿的几秒,江生确信她没说实话。只是,他没兴趣深究别人隐私,人家不想说,也就更没必要较真。

渐渐地,街上行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有叫卖声,有讨价还价的,飘过来的馒头香、炸鸡炸鱼直往林鹿鼻子里钻。

林鹿说:“这人挺多的。”

人是多,江生速度被迫慢下来,躲人也躲车。

“是啊,这条街是老城区的早市,除了菜贩子还有周边乡镇的也来这摆摊,菜新鲜又便宜。”

这话出自江生的口,林鹿有些诧异。

“真不像你这个年纪该说的。”

江生好笑的呵一声,“我这个年纪怎么了?再说,这真是早市,就是买菜卖菜的地儿。”

“NONONO,”林鹿故意避开‘小孩子’这几个字,“年轻人,你现在正是酒吧旅行谈恋爱的时候,对你来说,那才叫生活。”

生活?她把有些事的逻辑顺序整反了。

“对你来说是生活,”他眼神黯淡几分,“对我来说,生存更重要。”

林鹿昂头看他,没再接下句,只觉得话题突然沉重了。

“扶稳了。”江生喊完,快蹬几下,林鹿被他晃得差点掉下去,大叫:“你疯了。”

江生笑,露出两颗狡黠的小虎牙,屁股离开座椅,握紧车把拱着背,骑得飞快。

“啊——”

自行车如飞鱼一般,穿梭在人流间,某一刻,林鹿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再快一点……”林鹿笑着叫着。

这一幕,正巧被看管货站的小地痞看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用脚碰了碰身边蹲着抽烟的人,“哎,你去跟上穿白衣服骑车那人。”接着,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第15章 摸清底细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懒洋洋一声,“干嘛啊健子,大早上不让人清净。”

被唤作健子的人叫张健,他瞄着远去的人说:“英姐,我看到江生了。”

万英瞬间睡意全无,睁开眼,翻身下床。

只听那边人又说:“他跟个女的在一起,看着关系不一般。”

“在哪?”

英姐穿着真丝睡衣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霞漫在天边。

“刚在我货站前边过,往古城那去了,跟他在一起的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小犊子,”英姐眼神发狠,弯腰捡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你帮我摸清那婊.子的底细。”

“英姐,”张健谄媚的笑,“我可是看货站的,看人……我哪会呀。”

万英立马就明白他什么花花肠子,“放心,亏不了你。”

“英姐,你这话说的,把我健子当什么人了,我是那见钱眼开的?”张健脸皮比城墙厚,“不过,你放心,你就是没知会,我也让人盯着了。”

万英吐出口烟。

“英姐,那婊.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过不了明早,一准给你信儿。”

万英轻蔑的表情掸掸烟灰,听不出情绪的嗯一声,便挂断电话。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啪嗒一声响,把床上的人吓醒了。

被子里的男人二十多岁,长相俊朗,身材精壮,下床后去搂万英,“怎么了?谁又惹我宝贝儿生气了。”

万英白了他眼,心情奇差,甩开对方,“滚一边儿去。”说完,进了浴室。

……

到了晋芗古城,青砖石瓦,红漆撑拱,一家挨着一家的古朴小店吸引着游客,应接不暇。

林鹿举着相机,正对着一处色彩明艳的建筑按下快门,身后的江生扶着她手腕,把镜头一转,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看那。”

两人站位暧昧,贴的又近,江生温热的气息从耳后划过,落在领口下,林鹿顿觉领子里的皮肤发热、微痒。

她回头,与江生对视一眼,他目光静黑,像深潭一般。

“拍啊,”他提醒。

林鹿转回去,顺着他给出的方向透过相机镜头看,青瓦斗拱下,缀着两支红灯笼,枋和柱为丹红色,枋上的彩绘栩栩如生,正脊东西各立着尊吻獣,戧脊四面为仙人走兽,依次为仙人骑鸡,接着是水里的各种神兽,寓意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台阶上蹲着一小孩儿,穿着淡色棉麻裙子,扎着俩小辫儿,正用手里的狗尾草逗小狗仔玩。

天空湛蓝,铺路石被磨得发亮,整个画面构造下来,有着独特的年代感。

林鹿连续按了两次快门,放下相机时,江生下巴微扬,问:“怎么样?”

才不给他炫耀的机会,“凑合吧。”

林鹿继续往前走,江生看她背影,有什么不肯认的。

嘀咕句:“虚伪!”

林鹿假装没听见。

其实,不可否认,江生眼中的世界,有着属于他特质的美感,别致而本真。但这小子天性太烈,她得磨砺下他。

俩人一路走一路拍,时间很快到了晌午。

太阳正当头,林鹿怕热,前胸后背都是汗,把白色棉T都浸透了,里面的黑色胸衣若隐若现,身形饱满挺翘。

第16章 思想保守

江生走在她身后,开始还没太注意,等发现时,已经春光乍现了。

路过的男人直往她胸上看,江生心里莫名的有点烦躁,直到两个男青年拿出手机偷偷朝林鹿拍,江生皱眉,一步上前,把林鹿压在身后。

“啧!”对面穿黑色半袖的男青年不悦的咋舌,抬头看江生瞪他,尴尬的放下手机,悻悻而去。

“挡路了。”林鹿推一把江生,人被推得一个趔趄,他回头瞪眼林鹿,口气不太好的低喝:

“看看你胸。”

林鹿低头,“呵……”笑下,“好看吗?”

江生咬牙,“我没看,别人看了。”

林鹿是真没太注意这事,误以为江生因为刚才没夸他在闹别扭,也没给他好脸色。

“别人看也摸不着,你急什么!”

江生一哽,气道:“没人管你!”

人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很快人影就没了。

林鹿不疾不徐,慢慢悠悠的逛着,遇到合适的素材就拍下来,其实T恤也不是特别透,就是出汗了,带着水印,有些显身材。

在国外,林鹿穿着露腰的慢跑服晨跑夜跑的,早就习惯了。

但对于林鹿不算事的事,对江生就变成不能过去的坎,他不喜欢别人看她。

江生走到一家民俗店,挑了件孔雀蓝的外披,价钱有点让他肉疼,但还是付款买了。

林鹿走累了,也饿了,正昂着脖子看招牌,准备找家饭店。

突然,头上忽然罩下个黑影,把她视线包住。

“谁啊!”林鹿把头上的衣服烦躁的扯下来,头发凌乱,眼神愤怒。

江生站她面前,看她毛躁的像头小狮子,憋着笑说:

“我,”抬手帮她顺毛,“穿上吧。”

林鹿低头看手里的衣服,抬起眼睑,不经意的一笑,霎那芳华。

“你去给我买衣服了?”

江生皱着眉,“你快穿吧。”

“不穿,”林鹿把衣服塞他怀里,大热的天,她都要热飞了,再穿一件不把她捂出痱子。

她绕过人就走,江生没想到,回手握住她手腕,把人拎回来。

“你穿上。”

林鹿比他矮出一个多头,再加上江生并不单薄,轻而易举的把人拉回来。

此时,江生结实的手臂紧绷,五个手指跟钳子般的桎梏着人,林鹿竟甩不开他。

俩人闹出点动静,身边的路人纷纷朝他们看来,江生把人拉到路边,盯着她眼睛,冷声:“你喜欢被人看?被占便宜?”

林鹿脸瞬间冷下来,“你这么说话,不太好听吧。”

“你还知道不好听,相机都要怼你胸上了,你就没感觉?”

“没感觉。”林鹿无所谓,“我没那么多闲心关注别人。”

这磕是没发唠了,一谈就崩。

“我说你怎么不知好赖。”江生气愤,把衣服直接扔地上,“爱穿不穿,反正也不是我被占便宜。”

他掉头刚要走,身后人说:

“我特别怕热。”

特别两个字,咬的极重。

江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她,这才发现林鹿的确流了很多汗。

语气放缓,也没了之前的戾气,弯腰把衣服捡起,拍掉上面的尘土,说:“穿上吧,热了也比被人看光了强。前面有家面店,有空调,我们去那吃饭。”

林鹿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他都低声下气了,她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扯过江生手里的衣服,忍着一身汗往身上穿,边穿边说:“看不出来,你思想还挺保守的。”

第17章 百无禁忌

江生接过林鹿的背包和相机,没什么表情的说:“你以为我开放的去做先生?”

“……”这话可是你的说,我什么都没说。

江生脸颊也不知是天热的,还是想起初见时的难堪,泛着微红。

他解释,“我在酒吧也是服务生,没你想的那么龌蹉。”

就江生这脸蛋儿,搁在女人堆里就是个祸害。

林鹿见过太多人靠着捷径出头或是他们口中的“成功”,但林鹿不希望看到江生是靠走这条路成功的。

她半真半假的说:“江生,你要敢走歪门邪道,我把你脸刮花了。”

江生看着她,林鹿似笑非笑,片刻后,他点点头,“……好。”

林鹿拍拍江生肩膀,“逗你玩呢。”

人从面前过,江生感觉肩膀那,还留着她的力道,他跟上去,与她并肩。

“你很喜欢逗男人玩?”

“……”这话说得,“怎么?”她拿眼睛瞟他,“你有意见。”

就没见过这么妖的女人,江生心里别扭,看着前方说:

“没,我哪敢啊。”

这口气哪里是不敢?况且,他脸色不难分辨,阴晴圆缺写的非常明白。

林鹿:“好好说话,发什么神经。”

江生胸闷,越过人,快步朝饭店走,林鹿也热得难受,紧跟着他走。

到了饭店门口,江生拉开门,让林鹿先进去。里面冷气开放,林鹿瞬间舒服的吐口气,喟叹:

“我的命是空调给的。”

看她人享受的样子,江生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服务员走过来,招呼两人。

江生本以为林鹿这样的女人,吃穿上会挺奢侈的,结果就跟他一样,也点了碗炸酱面。

“你就吃碗面?”

林鹿把孔雀蓝外披脱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回身时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不用管我。”

“这家的面挺大一碗,够吃。”

彼时,林鹿手机响了,是肖楠楠发来的信息。

林鹿边看信息边说:“你的工资我月底25号给你结算,平时花销我出,你别有什么顾虑。”

江生算了下,加上她给的,学费没差多少钱了。

“好。”

林鹿进来通电话,江生起身离开,林鹿没注意,只顾着跟陆承说目前状况。

陆承问:“还要住多久?”

林鹿回:“我预计一个月。哎对了陆承,”

江生回到座位,正听到林鹿叫电话里的人‘陆承’,拧盖子的动作一顿,打开后将常温的矿泉水送到她手边,林鹿拿起来喝口,问江生:“没有冰的?”

江生说:“太凉伤胃。”

“没事,你给我拿凉的。”林鹿抽了几张纸巾,擦额头的汗,电话里的陆承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问:“谁啊?”

林鹿懒得解释,“没谁。”

陆承笑道:“该不是背着我在那找情人了。”

林鹿噗嗤笑下,对面江生直盯盯的看她。

关于林鹿,她六岁同母亲去的纽约,在那认识的陆承,俩家是邻居,一起上学到同年大学毕业,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因为太好,话题也百无禁忌。

“当然啊,我一个人异国他乡,寂寞难耐的,找个人陪我不正常吗。”林鹿单手打开包,从里面摸烟盒,江生看到伸手压住她的包,“这家店,不让抽。”

林鹿烟瘾是真犯了,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往卫生间走去。

第18章 你男朋友

电话里,陆承笑着说:“我现在订机票,飞晋城捉.奸。”

“来啊。”林鹿身形漂亮,纤腰盈盈。

江生看着林鹿的背影,打个电话有什么好躲的,回过头,把对面的消毒餐具拉过来,撕开包装后,用纸巾仔细的擦。

走进卫生间,里面有扇换气窗。

她站在洗手台前点烟,隔着电话线,陆承听到她细细的气息声。

“又抽烟?”

林鹿没搭话。

“最近压力大?”

她昂起头,轻轻吐出烟。

听不到回应,陆承知道怎么治她,“是不是空窗太久,内分泌失调了。”

林鹿皱眉,呛回去,“你大姨夫来了吧,这么唠叨。”

陆承在那边低低的笑,林鹿也没往心里去。

他俩从小到大都这样,陆承是被林鹿噎大的,林鹿也是被陆承杠大的,早就习以为常的谈话方式,让两人关系不僵反近。不过,要真哪天不呛了,反而不习惯。但今天的林鹿,给他感觉并不好,陆承确定林鹿遇到麻烦了。

林鹿背过身,屁股靠着洗手台,“我妈怎么样了?”

“挺好的,有我在,你放心。”陆承想起电话中的陌生男人,他说出原因,就是很在意他。

“你要是累了,就回来,晋城的事我找人帮你办。”

“不用,”林鹿一口回绝,烟也到底,她掐了烟,说:“行了,我去吃饭。”

“等等。”

“……”林鹿等他下句。

“在那吃的惯吗?”

林鹿回:“可以。”

“住的怎么样?”

“祖上的房子,我小时候就在那住。”

陆承又问:“天气热吧。”

“三十多度。”

“你怕热,房间有空调没?”

“有。”虽然老旧了点,但还能用。

陆承自然的把话题转移到江生身上,“你一个人在晋城,我不太放心,身边人都注意点。对了,刚才的人谁啊?”

林鹿说:“一小屁孩。”

“他追你?还是你追他?”

“别猜了,我俩不是那种关系。”

陆承知道林鹿是什么性子,她否认的事,不会有假。

“我这边有个电话进来,你快去吃吧。”

“知道了。”

卫生间门口,江生静静的站在那,沉着脸,转身走了。

……

林鹿回到座位,面已经端上桌,江生吃掉大半碗,林鹿坐下来,看到碗筷码放的整整齐齐。

小孩儿心还挺细。

她拿起筷子,拌匀了酱。

“古城里有卖糖画的吗?”

江生抬起头,慢慢鼓动着腮,“你想吃?”

“想看看。”林鹿挑起一缕面放嘴里,细嚼慢咽。

江生听方院长提过,林鹿是从国外回来的,猜她对这些老文化感兴趣,也就是走马灯的看看。

“你到底是来采风的,还是考古的。”

林鹿瞪眼。

江生扁了扁嘴,“西街街口那好像有个摊,但不是经常摆。”

糖画是门传统手艺,用勺子将融化的糖做成栩栩如生的动物,十分考师傅的功底。

“买糖画的老大爷年纪大,身体好就出来摆摊,不太舒服的时候在家休息。”

林鹿嘴里嚼着面,“哦。”

俩人吃完,林鹿抽了张纸巾擦嘴。

“走吧。”

一出饭店门,“……”

好家伙!跟上了笼屉似得,出门就开始冒汗。

江生说:“明天出来,记得带把伞。”

林鹿热得心情烦躁,“快走吧。”

路过一家油纸伞店,林鹿进去,江生跟在她身后,老板人热情,看到林鹿笑得眉眼弯弯的。

“美女,买伞啊。”老板娘拿起一把油纸伞,“你看这把,红色的,你长得白,用这把红的正好。”

林鹿接过伞撑开,看伞面大小,老板娘在一旁介绍:“我家的油纸伞都是纯手工做的,上面的彩绘是老师傅手绘的,伞把伞骨结实耐用,每一把的图案都不一样。”眼神往她身后递,“让你男朋友帮你瞧瞧,是不是这把好看。”

第19章 肉长哪了

江生第一反应是看林鹿,后者眸色很淡,“他不是。”江生蹭蹭鼻尖,又听林鹿问:“多少钱。”

老板娘讪讪笑下,“美女,拉你一主道,算你两百。”

江生一听两百,又见林鹿要掏钱包,上前一步,说:“两百?姐,你这主道拉的可不实在啊。”

老板娘也是左右逢源的主,“小老弟,纯手工油纸伞两百还贵?你可看清楚了,这是纯手工的,不是街面上卖的地摊货。”

江生把伞接过来,“都是当地人,你给的价钱可是卖游客的。”他颠了颠伞,“而且吧,淘宝同款才四十,你买我两百,多啰。”

“四十。”老板娘调都高八度,脸红脖子粗,“我要四十卖你,我不亏死。”

“四十不少了,你不是拉主道嘛。”江生笑嘻嘻的,把伞收阖交到林鹿手里,掏出手机说:“四十吧,能微信支付吗?”

林鹿说:“不用,我有现金。”

“四十可不行,不能卖。”老板娘还在据理力争。

江生把伞柄翻过来,指着上面的标签,‘晋城花旗伞厂出品’,“这厂子在阜南路上,可不是什么手工伞厂,别拿我们当外地人忽悠。”

老板娘见露陷了,也没慌,“这样老弟,你让姐赚点辛苦钱,一口价,最低五十。”

江生对她笑,“姐,四十。”

林鹿看江生一脸讪笑,嘴角都要抽了。

至于吗,为把伞,还赔笑脸。

老板娘直摆手,“不行,肯定不行,四十我等于白帮你带。”

“姐,你这么大门面,大家大业的,还差我这十块八块的,”江生又对着老板娘笑,笑起来还露出两颗小虎牙,特招人喜欢,“四十行啊,我这给你刷微信。”

唉……老板娘一声叹。

江生知道她应允了,往里走去扫墙上的二维码。

林鹿内心佩服,行啊,砍价小能手。

老板娘给林鹿拿包装,说:“你男朋友不光长得帅,嘴皮子也厉害。”

林鹿目光从江生身上收回,又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板娘笑得别有深意,说:“不是,也快是了,正追你呢吧。”

“没。”林鹿淡淡垂眸,不太想说了。

“小伙子人挺好,别看爱砍价,这才是过日子的人。”

“……”这都看得出来?

林鹿觉得这老板娘挺有意思,没事喜欢撮合人。

两人走出店铺,林鹿撑着伞,有一片阴凉舒服多了,江生把自行车放在路边,等回来再取。

“你们刚聊什么。”江生出来时,老板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林鹿说:“没什么。”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只在看到可口的小吃时,问问江生。

“来一碗冰粥。”林鹿站在摊子前垫着脚,调配料。

“还吃?”江生看她细竹竿似得胳膊腿,扁平的小腹,盈盈的细腰,还有第一次见面在烧烤摊遇到,她桌上就不少小串。

吃这么多,肉都长哪了?

“看什么?”林鹿狐疑的看他。

江生淡淡摇头,目光最后落在她胸上。

“……”

好吧,长在该长的地方了。

林鹿接过老板递来的冰粥,江生帮她撑伞,转身的功夫林鹿朝人群里瞟了眼。

“怎么了?”江生问她。

林鹿舀了勺冰放在嘴里,等冰融化才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第20章 我为你好

江生刚要回头,林鹿扶住他脸。

“……”

瞬间,冰凉的手令江生半边脸都麻了。

他直盯盯的看着她,林鹿踮起脚,贴着江生耳根说:“一三十多岁的男的,穿蓝色圆领体恤,留寸头,跟了我们很久,连我们吃饭他都在街对面看着。”

江生耳根泛红了,蔓延至脖颈。

从后面看,伞里面的两个人举止亲昵,似在亲吻。也只有江生自己知道,他心跳有多快。

林鹿问:“你看看认识他吗?”

她用气息说话,扑在耳蜗里痒痒的,江生的视线被她不自觉的拉低,直往她领口深处看,那里一道诱人的曲线,让他喉咙发紧。

见他半天没反应,林鹿偷偷捏他耳朵下。

‘嘶……’他疼的皱眉,林鹿把冰粥贴在他脸上,“发什么呆,看看认不认识。”

江生眼睑下瞥,把伞扬起一些,一眼就认出人群里的蓝衣男人是货站的山泽。

林鹿一看他反应,就知道认识。

“那人谁啊?”

江生把伞撑在林鹿头顶,两人朝西街街口走。

“他叫山泽,是一货站的混子,他大哥叫张健,我们都叫他健哥,酒店那天张健也在。”

“你们的事儿还没完?”

“面上是完了。”可江生知道英姐肯定还会找他麻烦,“我不会连累你,别怕。”

她怕?开玩笑嘛?

林鹿轻佻眉眼看他,语气中带着慵懒的不屑,“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怂?”

这不是怂不怂的事,江生不想林鹿出事,“原本就跟你没关系,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况且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白了,担心我?”

江生抿下唇,“……嗯。”

小屁孩儿还知道护人。

“我听听你想怎么办吧。”林鹿把吃完的冰粥盒扔垃圾箱里,从包里拿出湿巾擦手。

“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我会有办法的。”

“呵……”林鹿笑下,“再让人揍一顿?”

江生不是听不出她的嘲讽,冷眼瞥林鹿,“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想怎么解决也跟你没关。”

“跟我没关,你还给我撑伞,”林鹿故意用肩膀撞下他手臂,伞晃了晃,江生垂眸看她,“你一个女的,不安全。”

林鹿弯下唇,什么也没说。

她没跟江生提过一件事,这么多年东奔西走,没吃过亏,不是运气好,是她擒拿格斗术了得。不然,在宾馆被他按在墙上,早就不淡定了。

到了西街街口,卖糖画的大爷今天没出来摆摊,江生为了安全考虑,没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带她七拐八拐的从小胡同钻回去了。

半路把山泽甩掉,江生骑上车驮着林鹿一路狂奔。

如果山泽是帮英姐做事,那唯一不给林鹿添麻烦的办法,就是辞掉这份工作。

把人送到泉水街23号,林鹿刚推开门,被江生拉住。

她回头,江生说:“你别雇我了,今天就算我陪你晋城一日游,明天你再找个人吧。”

林鹿眼底一沉,揪住江生领口,冷笑着说:

“你以为我找导游呢?”

“……”江生沉默。

林鹿眼神发狠,“有种把刚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江生不想承认,面对林鹿的威胁他心虚了,她不再纤弱,坚韧的眼神充满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

“……我是为你好。”江生支吾一句,眼皮眨了眨。

‘为你好’这仨字快成标榜善意的代名词了。

从小到大,我们经常能从父母、老师、长辈、朋友那听到,凡是能沾上边的人,都喜欢在选择时,用‘为你好’做谢幕词,好像这样他或是他们就能心安理得的帮你决定。

只是——

“不好意思,”林鹿讥讽的口吻,“我用不着你为我好。”

第21章 人各有命

江生盯着虚空,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林鹿扔开他领子,一脚踹开门,厚重的铁门撞在青砖墙上,巨大的响声撕裂傍晚时的寂静。

她走进去,把门关上,就像酒店里江生见她最后一眼的画面,冷漠的眼神,看不进世间万物。

铁门紧闭,四合院变成一座他不可觊觎的围城。

江生站在外,叹口气离开。

林鹿晚饭没吃,握着被柠檬水从房间出来,往藤下椅子一坐,脑子被江生气得生疼。

她慢慢地揉着太阳穴,桌上放着红色油纸伞,林鹿睁开眼,撒气般的把伞狠扫在地。

夏季的夜,万物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你展示属于她独特的美感,而林鹿此时无心顾暇,在想江生的事。

她今天又把他关在门外,他的眼神与酒店那天如出一辙。

林鹿心里窝火,不是她抛弃他的,是他主动放弃,锅凭什么她背。

她不是慈善家,也不是上帝,没多余的宽容给他,也不会宽恕他犯下的错误。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算了,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剩下的半杯柠檬水喝了,杯子往桌上一搁,靠着藤椅翻开速写本,她在筹备冬季时装发布会,今天古城一行,收获颇丰。

灯下,林鹿安静,笔尖沙沙,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线条在笔下流畅的勾勒。

一旦沉浸在某件事中的林鹿,会忽略时间,等她意识到晨曦微露,已是黎明破晓。

桌上地上布满废弃的手稿,她人倦怠的抬起头,揉着酸痛的脖子,起身回西屋补觉。

人倒在床上,瞬间就睡了。

她做了个漫长而赧赧的梦,梦里她与江生纠缠,疯狂、激情,无处不在的欲与望,燃得她整个人疯狂。

‘嘀嘀……’手机在床头上震动,将她从梦中拉醒。

林鹿睁开眼,微微喘着,懒懒的翻身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抓过来,号码是陆承,他人在加拿大出差,这时候正是渥太华的零点。

夜猫子又加班了。

林鹿按下接听,放在耳边,“喂。”

“你是没睡,还是才醒?”陆承听她语气判断。

“刚醒。”林鹿下床,倒杯水喝。

“又熬夜画图了?”

“嗯。”

有了之前那通电话,陆承很担心林鹿。他说:

“你总这么拼,身体要出事的。”

林鹿把杯子放下,桌上放着江生画的素描。

蓦地,脑子里出现刚才银乱的梦境,指腹划过纸张,说:“你别光说我,你也是。”

陆承在电话里低低的笑。

“笑,”林鹿一眼看穿他,“你一刚加完班的跟我说别拼,貌似不太有说服力吧。”

闻言,陆承温声说:“我是男人,忙碌程度反应对社会的价值。”

“哈,”林鹿反讽,“让你这么说,夜店开到凌晨,里面的人都是在生产社会价值,创造剩余劳动力?”

陆承扶额,林鹿继续揶揄,“世界上有一种人,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你说可不可怕。”

“在说你?”陆承笑意浓浓。

只有在与林鹿相处中,陆承才是温和的、雅痞的、轻松的。

第22章 还怎么睡

投资圈里,谁人不知陆承杀伐果决,心狠手辣。

没办法,弱肉强食的世界,你棋差一招,很可能就是别人的盘中餐了。

“不,亲爱的陆老板,是你。”林鹿把空调调低两度,房间清爽干燥,她躺在床上身体舒展而放松,“你好好发展,等你功成名就,记得赏我口饭吃。”

“现在也可以,”陆承故意把车窗降下,任夜风吹在脸上,“只要你愿意,我的钱都是你的。”

林鹿翻了个身,笑道:“陆老板很有诚意,我会考虑。”

“这么优渥的条件,需要考虑?”

“当然,我怕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林鹿从床头柜里拿烟。

隔着电话,陆承听到打火机‘咔嚓’一声清脆的拨响,接着是她气若游丝的吐息声。

“林鹿,”

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陆承犹豫再三,还是想听听她的态度。

“我下周去沪市,办完公事飞去看看你。”

林鹿掸掸烟灰,“我没事,不用担心。”

陆承为了安抚林鹿,如是说:“公事,顺道过去。”

“别逗了,陆老板,”林鹿才不信,“有什么大案子能吸引陆老板屈尊降贵的。”

陆承毕业后去了摩根史丹利,也就是财经界俗称的大摩,是纽约一家国际性的金融服务公司。凭着睿智的头脑和敏锐的商业嗅觉,陆承很快做上了大摩的首席财务官。只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陆承的抱负是做自己的老板。

后来,他真的成功了。

陆承笑着说:“有啊,你。”

林鹿打个哈欠,把烟按灭,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彰显陆老板的诚意,麻烦请把你账户里的钱转到我名下。”

陆承试探再三,看来林鹿并没有想让他过去的意思。

他笑,“……我想起来了,还有个并购案要实地考察,看来不能去看你了。”

林鹿翻个白眼,“你个可恶的葛朗台。”

“呵呵,”

林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陆承,明天帮我订个蛋糕给我妈妈。”

“阿姨生日?”

“是啊,记得在蛋糕上写‘祝林女士万寿无疆’。”

“……”这祝福语,果然很林鹿。

林鹿哈欠连天,陆承说:“继续睡吧。”

“你也是,晚安。”

陆承道:“午安。”

此时,陆承的车经过里多运河,他的心顺着里多运河流入大西洋,穿过大平洋,飘向她的地方。

……

林鹿重新躺回去,却没了睡意,满床都是梦里的味道,她气恼的把被子一掀,低咒了句:

“这还怎么睡!”

简单收拾下,准备再去趟古城找卖糖画的摊位。

出门看到墙角立着的油纸伞,拿起出了四合院。

正如她所料,江生没有来,林鹿打车去的古城,边走边买些昨天尝过的,比较合胃口的小吃当午饭。

其实,林鹿懂江生的心思,昨天那人就是跟踪他的,江生也是好心,不想把自己拖下水,但林鹿更不想看到一个有才情的人,整天活在这晦暗无光,鸡飞狗跳的生活里。

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而更好的,她能给。

林鹿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第23章 男的女的

“萧总,我是林鹿。”

DR服侍有两大股东,陆承是其一,萧原荣便是第二大持有者,听陆承提起萧原荣的过往,他是靠服装零售起家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搞起了批发。

没错,她跟陆承即是朋友、同学,也是上下属关系。林鹿大学毕业后,陆承与人合伙并购一家服装公司,请她做首席设计。从此DR诞生,成为业界传奇。这么多年下来,陆承从没用老板身份压过她,反倒是萧原荣,林鹿一直都不太喜欢他。

那人有点……阴险。

“林大设计师,很荣幸接到你的电话。”

说话阴阳怪气的,真烦人。林鹿没什么情绪的回了句,“萧总这么忙,能接我电话,才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萧原荣大笑,“你是有事求我吧。”

林鹿进公司以来,没事从不私下给他打电话。

她也不拐弯抹角,“真有事。”

“洗耳恭听。”

“我在晋城遇到一不错的设计人才,但他生活上遇到点问题,你朋友多,路子广,能帮忙解决下吗?”

萧原荣直接忽略掉林鹿的求助,问她:“你在晋城?”

他一直在国内,林鹿有什么事,也只跟陆承打招呼,这次来晋城,萧原荣的确不知。

林鹿回:“是。”

萧原荣心里有点不高兴了,自己公司的设计师,来国内也不知道主动打电话联系他,这还真是拿他山高皇帝远,不当回事。

他问:“你刚才说的人才,我能问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鹿默了默,“男的。”

“男的啊,”萧原荣的语气里带着玩味。

林鹿听出来了,严肃道:“他在设计这块,是我们DR需要的人才。”

“是DR需要,还是你需要?”林鹿名声在外,萧原荣早有耳闻。

林鹿脸色陡然一沉,“DR。”

萧原荣从老板椅上起身,走到窗前,拨开百叶窗帘,窗外是晋城的山,绵延不绝,他看着最高的一处山峰,说:“把他信息发给我。”

“谢谢。”林鹿刚要挂电话,那边叫住她,“嗳……我说林鹿,”

林鹿预感接下来他会说条件了,果不其然。

“你这可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了。”萧原荣点根烟,眯着眼缓而慢的吐出。

林鹿看眼街口,车流来去,行人匆匆。

“萧总,等你下次回公司,我请您吃饭。”

“别下次了,”

林鹿猜到他下句。

“我现在在禄川,下午能到晋城,林大设计师有诚意的话,今晚的时间都是你的。”

“……”他语气里的暧昧让林鹿恶心,但为解决江生的问题,她淡笑下说:“一切听萧总安排。”

萧原荣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林鹿放下身段陪他吃这顿饭。

抬腕看下手表,“今晚六点,绿岛酒店301。”

“好。”

萧原荣得意的笑道:“晚上见。”

林鹿眼里一片冷,“晚上见。”

挂断电话,林鹿握着手机若有所思。她深知今晚这顿饭是萧原荣摆的鸿门宴,可躲不了,也不能躲。

陆承虽然有能力,但毕竟这是国内,他就算想帮忙,也要隔着好几层关系。比起舍近求远,不如找萧原荣帮忙。

第24章 人我保了

林鹿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把江生的信息发给萧原荣,等她找到卖糖画的老人,再考虑晚上的应酬。

她林鹿不是惹事的人,但有事也不是怕事的主。

须臾功夫,萧原荣的手机响了,按照林鹿提供的资料,半小时后他拿到江生的照片,还有他与英姐之间结梁子的信息。

“就为了这小白脸?”萧原荣拧眉弹弹江生的照片,轻蔑的笑,“原来喜欢嫩的。”

他对林鹿一直有点心思,只是碍于陆承的关系,没真下过手。但现在,萧原荣改变主意了。

他嘴里骂骂咧咧,“艹,便宜那小白脸了。”

“梁山,”萧原荣冲着门外喊。

梁山开门进来,往他面前一杵,跟堵墙似得,发达的肌肉把黑色T恤撑起,胸口印着老虎头,长着血盆大口,像他人一样生猛,他低低的嗓音叫了声:“哥。”

梁山十岁,跟着他妈改嫁到萧家,俩人虽然没骨血关系,但萧原荣对梁山不薄。

梁山从小就不爱学习,半路去跟人混,在外面提起他,没人不怕的,为啥怕?因为能打。只是后来官方开始搞打黑除恶,梁山她妈怕他出事,让他跟着萧原荣跑市场,也算是改邪归正了。

萧原荣把江生的照片摔在桌上,说:“跟英姐带个话,这人我保了,让她给留口气。”

梁山接过,“明白。”

等人出去,萧原荣哼着小曲去拉抽屉,“梅兰梅兰我爱你,你像兰花着人迷,你像梅花年年绿,看到了梅兰就想到你……”

他弯腰在里面翻了翻,找了款夜光的套揣兜里,食指转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

林鹿来到西街岔路口,沿着昨天的路线往深处走,看到卖糖画的摊时她轻吐口气,可算是没白来。

小摊前围着三个小孩儿,身后是孩子的家长,六个脑瓜齐刷刷的全集中在轮盘上。

林鹿走过去,静静的站在一侧等着。

仨孩子一人转一次,一个转到桃子,一个转了鱼,最小的孩子手气冲,转到了龙。在转糖里,能转到龙凤那是相当幸运的,林鹿记忆中,她真就一次都没转到过龙凤。

老大爷从锅里舀起一勺糖汁,在石板上自由娴熟的描绘,当造型完成后,用竹签子压在糖画上,长条型的小铲刀紧贴石板一刮,糖画被掀起。

“吶,你的大龙。”老大爷笑呵呵的把糖递给小孩儿。

孩子接过高兴坏了,直跟身旁的俩小孩儿炫耀,说她的最大,身后的妈妈怕她拿不住,赶紧接过去帮着拿。

做完三个糖画,老大爷用抹布仔细的擦石板。

林鹿往前一步,老大爷抬头看到她,笑得慈祥,问:“姑娘,试试吗?”

她问:“多少钱?”

老大爷指着旁边的牛皮纸板,上用毛笔写着,“每次五元。”

旁边还贴着一张二维码,林鹿想,连传统文化都这么与时俱进了。

她拿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大爷,你这也有微信支付。”

老大爷笑着说:“我孙子帮我弄的,说现在用这个的人多。”

第25章 好事多磨

‘哗啦’一声撒钱币的声音,林鹿听到石板下的手机传来已到账的提示。

轮盘上一圈画着水果和动物,中间写着——半转不算先交钱

林鹿小时候还真半转过,对这个有印象。

老大爷看林鹿盯着轮盘上那几行字,笑语:

“没事,你转空了,让你再转次。”

林鹿掖下垂落的发,抬眼笑,“我手气好,不能。”

老大爷笑笑。

而事实,就是这么干得漂亮,林鹿第一把转空了。

“……”

老爷子说:“再来次。”

林鹿尴尬的蹭了蹭鼻尖,呼口气。

她弯腰,食指快速一拨,轮盘上的指针飞速旋转,她在心里念着‘凤凰’。

当轮盘缓缓停下,箭头指向蝴蝶时,她抿着唇笑下,幸好没半转。

指着轮盘,“蝴蝶。”

老大爷开始给林鹿做蝴蝶,手腕用劲,以勺代笔,糖画惟妙惟肖的扑在白色的石板上。

“大爷,你做这手艺多少年了?”林鹿开始打听。

老爷子手下利索,回:“快四十年了。”

“那您今年贵庚?”

“七十有二。”

“不像。”林鹿眼神清亮,“一直在这片摆摊吗?”

大爷拿起竹签子压在糖画上,用平铲把竹签压实,“是啊,老坐地户了,靠这手艺养活一家人。”

林鹿看他眼,“我跟你打听个人,你看认识吗。”

“谁啊?”老大爷狐疑的看着她。

林鹿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时,内心很平静。

“赵寒,是个军人,以前总来你这买转糖。”

老爷子把糖画递给林鹿,嘴里念叨着赵寒这个名字,林鹿又提醒他一个时间点,“能有二十多年前吧。”

“二十多年前啊……”老爷子自言自语,眉皱成川。

林鹿帮他回忆,“以前古城后山是不是有个驻军部队。”

“有,”老大爷肯定。

林鹿眼睛更亮,“他就那部队里的。”

母亲告诉林鹿,他父亲是军人,就在古城后山脚的部队里,可昨天林鹿在古城里转悠时,听一买铁板鱿鱼的老板说部队很早就撤了,剩余的军人有的下放到地方,有的整编划到其他部队,还有的领了退伍费返乡了。总之,人员分散无从查找。

不过,林鹿听她妈说,当年没那么多小吃,也不兴送花,林鹿父亲就趁着出来采购军用物资的空隙,给林鹿母亲带古城里的转糖,回回出来都带,时间久了,跟老爷子处的好,无话不谈,都是林鹿父亲要什么他给做什么。

林静文让林鹿先来找卖糖画的大爷问问,看看他能不能知道。

她想,也许时间久远,他已经不记得赵寒这个人了。

片刻后,老大爷眉间舒展些,说:“好像……是有那么个人。”

林鹿忙问:“他去哪了,您知道吗?”

老爷子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林鹿直起身,看着乌云遮日的天,昨天明明晒死人,今天就阴潮阴潮的粘腻,黑云滚滚,大雨将至。

看来,这是好事多磨。

她转身刚走,老爷子突然叫住她,“丫头,等等。”

第26章 孩子男人

林鹿回头,只听老爷子说:“有个人应该知道部队的事。”

……

出了古镇,林鹿抬头看天,山雨欲来,怕是要明天才能去泉水巷子了。

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等她离开,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也跟着离开。

上车后,她拿出镜子擦汗,看到后面的黑色轿车。

车行驶至民主路时,遇红灯停下,林鹿拿出手机,点开自拍模式,从屏幕上再次看到黑色轿车,牌子是晋DXXXXX。

她看眼街道,说:“师傅,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下。”

司机按照林鹿的要求,将车靠边挺好。

路边就是一家商场,林鹿付完车费下车,趁着关车门的功夫,瞄了眼轿车,也靠边停下了。

从早上去古城,到她出古城,这辆轿车始终跟着。

林鹿关上车门,朝商场里走。

在一楼引导栏上找到体育用品区,她直奔那去了。

买了一双轻便跑鞋,一身速干运动套,还有根棒球棍,换好衣服的她,从侧门离开。

借着景观树的隐蔽,林鹿打量轿车。

副驾的车窗内伸出条胳膊,小臂粗壮有纹身,指尖夹着烟,驾驶室的人她看不见,只能看到他黑色T恤的袖口。

从林鹿的角度,正好能从倒车镜里看到反射的男人的脸。她认得他,昨天跟了他们一路,看来不止盯梢江生,顺带连她也被注意了。

林鹿想,江生你白费心思了。

她匆匆离开,坐上一辆摩的走了。

到四合院时,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如开了闸的山洪,把青白色的石板,染成墨色。

林鹿隔窗望雨,庆幸回来的及时,要不又得像刚到晋城那天似得,淋个透。

脑子里突然冒出江生坐在烧烤摊的画面,他坐在对面,对她笑。

林鹿给萧原荣发的信息有段时间了,依着他办事的效率,应该有消息了。

陆承说过,萧原荣这人挺邪的,脑子好使,黑白两道都沾点边。

再说,距离昨晚到现在,林鹿有一天没他消息了,心里不太踏实,进屋后,立刻打电话给萧原荣。

电话里传来绵长的提示音,五六声后对方接听。

一声低低的玩味问:

“着急了?”

林鹿双腿交叠,依靠着木椅,并没有心情跟他周旋,“有消息没。”

萧原荣咋舌,“啧,急什么。”

“……”林鹿没吭声。

萧原荣又说:“放心,你的小白脸没事。”

林鹿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

“萧总,你有什么误会吧。”

“是吗?”萧原荣别有深意的笑。

林鹿一直很介意她和江生的关系,她拿江生当孩子看时,他的表现像男人一样危险,可你把他看成男人看,他又纯洁的像孩子一样柔软。

很矛盾。

“萧总,”林鹿语气郑重,“他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萧原荣嗤笑,“年轻体力好,那点事儿谁不明白。”

“……”你明白个屁,“萧总,说笑了。”

萧原荣就知道林鹿这女人沉得住气,“我快到晋城了,你准备下,咱俩去接人。”

接人?

第27章 人没大事

林鹿一个字,“好。”

挂断电话,林鹿开始收拾东西,她把买来的棒球棍放在被子里压住。行李箱里有一根防狼高压手电,林鹿揣在包里。

等萧原荣到晋城,林鹿已经在市区的咖啡店等他,上车后,林鹿坐在后排位置。问:

“他人在哪?”

萧原荣从车后视镜看她,笑起来色眯眯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在一家磨米厂里。”说完,他启动车,“人没大事。”

“!”没大事,这话细掂量起来,意思不简单。

林鹿心里有了预估,江生肯定吃苦头了,只是到了地方,事情就不是吃点苦头那么简单。

萧原荣先给林鹿介绍,“林鹿,叫健哥。”又转而介绍,“健子,这是林鹿。”

“健哥。”

张健眼皮都懒得抬,点下头。

被叫健子的人穿着跨栏背心,牛仔裤松松的卡在胯上,胸口有浓密的体毛,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

他咬着烟卷,上下打量林鹿,“你是他什么人?”

他身子一侧,林鹿看到趴在地上的江生,脸上血肉模糊,一只胳膊变形了,林鹿心咯噔下,咬牙走到他身边。

明明是温柔如水的女人,可在这一刻,眼风如刀,声音凉薄。

林鹿蹲在江生头侧,指着他胳膊问:“谁打得。”

地上的人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嘴里支吾一声,腿动了动想起来,却被林鹿伸手压住,她低着头,贴着他耳根说:“没事,我来了。”

在她开口的一瞬,林鹿看到他眼泪滑出眼角,口鼻粗喘着气,气息掀起地上的尘土,林鹿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泪,也听出他哽咽中的委屈和不甘。

林鹿扫了圈,七八个男人都比他壮,打得过才怪!

她轻声说:“是个男人,把眼泪憋回去。”

江生嘴里含糊一声,真的,就没再哭。

林鹿缓缓直起身,笑着看坐在对面的男人,“人,你们打了,红也见了,我要把他带走。”

张健靠着桌角,轻蔑的哼笑下,“这里一群老爷们,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女人说话了。”

林鹿目光直接落在萧原荣身上,他站在一旁,刚要开口,被张健抵着刀喝止。

“萧总,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萧原荣耸肩,示意林鹿他也无能为力。

孬种!

林鹿不指望他了,问:“你想怎么办?”

张健没理她,对萧原荣说:“萧哥,这小兔崽子刚才把我一兄弟大腿咬下一块肉,你说怎么办?”

萧原荣事不关己的态度,“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问她吧。”

张健拿着匕首一下下扎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林鹿眸光垂落在江生脸上,竟看到他撕裂的嘴角露出一抹笑。

倒霉孩子,还有脸笑!她在心里默默骂他。

她说:“他咬下你兄弟一块肉,你们快把他打成残废了,也可以了。”

“可以?”张健态度嚣张,“可以什么啊,他算个屁!就算把他打死,也不够赔的。”

林鹿不喜欢听人贬低江生,脸色瞬间冷下来,萧原荣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要说他们俩没事,打死他也不信。

他在心里默念,林鹿啊林鹿,我今天就用这小白脸把你捏死了。

第28章 趁火打劫

萧原荣趁林鹿没注意,给张健使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收回眼,昂着下巴问林鹿:

“我兄弟掉块肉,他掉了?”

看来,今天的事儿不好摆了。

“那就谈谈赔,”林鹿下个字还未出口,便被张健扔来的烟灰缸打断了。

巴掌大的玻璃烟眼瞅着飞过来,带着一阵风从耳边扫过,林鹿头一歪,勉强躲开。

“嘿呦,反应还挺快的。”张健眼里兴味十足,一旁的萧原荣在心里骂道,你个傻、逼,别给打毁容,坏他晚上好事。

林鹿镇定自若,把背后的包褪下,拉开拉链,拿出一捆钱,放在桌上。

“这里是十万,给你兄弟买点营养品补补。”

地上的人闻言,单手撑着身子要起来,“林,林鹿……你别……”

“你他妈给我闭嘴!”林鹿很少爆粗口,此刻的她眼白猩红,忍无可忍。

江生疼得龇牙咧嘴,可撑了撑身子,还是没起来。

张健看着面前的一捆钱,心里乐了,这是遇到富婆了。

表面佯装不屑,冷笑下,说:

“拿钱砸谁呢。”下巴朝身后一指,“今儿个的事,钱你必须赔,人你也得给我个公道。”

‘咔’一声响,张健把锋利的匕首插在桌上,刀刃泛着寒光。

他指着地上的人,恶狠狠的说:“刀不见血,他甭想出去。”

林鹿洞悉一切,在心底盘算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也看透张健贪得无厌,跟这些人不能打时间仗,要速战速决。

进退两难之际,林鹿再次走到萧原荣面前。

萧原荣看着林鹿,无奈一笑,“别看我,人没事咱们都好说,现在把人兄弟伤了,我也不好求情。”

林鹿还摸不准萧原荣和张健到底有多大交情,要真像萧原荣说的,隔一层关系,交情也就浅薄一分,那现在,就赌萧原荣在张健那还有三分薄面。

她放低姿态,“萧总,今天的事,没你恐怕是真摆不平,你就多费些心,帮他一把,日后我肯定报答。”

“啧,”萧原荣一脸难为,“你这不是让我难办嘛。”

林鹿微侧脸,看看江生,“今天要是不管,他就算不死,也得残。”

“林鹿,”萧原荣挠挠小胡子,“其实也不是不能解决。”

林鹿眼睛一亮,萧原荣凑近她耳边,哑着嗓子说:

“外人我不好求情,要是跟我有关系的人,”

林鹿神经咔一声断了,也瞬间明白萧原荣今天低调,原来是另有目的。

萧原荣从兜里抽出一盒杜蕾斯,笑得贪婪、猥琐,“今晚的时间都是你的,面子我卖了,现在就看你了。”

“……”萧原荣的笑让林鹿恶心。

不过,这时候趁火打劫,还真跟他衣冠禽兽的样子很配。

林鹿权衡下,没有跟萧原荣撕破脸,她还要带着江生安全的出去。

不过,也没让他太得意。

她垂眸看着塞在胸口的杜蕾斯,妩媚的笑下,“萧总,”她把东西拿出来,拍在萧原荣胸口,“大家一个公司的,我和陆承又从小玩到大,你说这以后在公司,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多尴尬。”说完,林鹿朝桌子边走,“健哥,”

第29章 他的背影

张健看着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能让着。今天他不掉块肉,没完!”

“来啊……”江生低低的吼,“有种把老子杀了。”

林鹿瞥他眼,说:“出多少钱,这事儿算完?”

张健看眼萧原荣,后者眼神幽暗,他又看看江生,这小子不识抬举,英姐给他机会,就陪一个月,之前的梁子就算了了,可他偏不同意,宁可挨打也不下海。

英姐一气之下,让他把江生打残扔出去。要不是萧老板的电话,估计这会儿,江生早就成废人了。

“林小姐,”张健走到她面前,“不瞒你说,现在不是钱的事儿。”

林鹿一点就透,想起酒店里的女人,瞬间就明白了。

不差钱,差事儿。

“行,我让你有个交代。”

“怎么讲?”张健点上烟,朝林鹿吐口,林鹿没躲。

一圈人眼瞅着林鹿把桌上的匕首拔出来。

张健眼神警惕的看她,“想干嘛?来抢的?我们人可多着呢。”

林鹿面不改色,只是握着匕首的手指收紧,她把匕首一抛,反手握住,照着自己的大腿就是一下。

“唔……”林鹿咬牙忍住没叫。

在场的人被她突然的举动震得一惊。

萧原荣微张着嘴,张健叼着的烟差点掉地上,旁边有人‘卧槽’了声,还有人小声嘀咕‘太狠了’。

林鹿额头冒起豆大的汗,她指着大腿上的匕首,说:

“够交代了吗?”

血顺着大腿根很快流到脚踝,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儿。

林鹿把匕首抽出,刀尖甩出一条血点溅在地上,她把刀稳稳的放在桌上,额头上冒着汗。

“健哥,你说的,刀不见血,甭想出去。”

现在,刀上有血,人能走了。

江生看到林鹿腿上的血,眼白都红了,顾不得变形的胳膊,用头顶着地,一只手撑着身子站起,站直时前后虚晃两下,差点没重新摔回去。

萧原荣深深拧起眉,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林鹿驾起江生,把他手臂绕在肩上,江生低头看她,水雾在眼底打转。

“能走出去吗?”她问。

江生点头,“……能。”

“走。”

林鹿多一个字也不想说。

两人相互搀扶的往外走,还没走两步,被张健的人拦住。

江生直接把林鹿拽到身后,对面前的人说:“让她走,跟她没关系。”

林鹿看着江生的背影,就算他再有气概,可也只是个才刚满十八的大男孩,他的肩膀还不足够强壮,他需要肩负的,并不该是眼前这乱如麻的人生。

林鹿反手握紧江生的手,回头看向张健,“健哥。”

张健是真佩服林鹿,一女人有这气场,绝不是善茬。

他朝人摆摆手,“让他们走。”

林鹿拖着伤腿,说:“之前的债今天就结了,以后别找他麻烦。”

张健手边搁着十万,他点点头。

林鹿拉着人就走,连招呼都没跟萧原荣打,萧原荣看着两人一瘸一拐的走出磨米厂,低低的啐了口,“妈、的!”

张健拿起桌上的一捆钱,对着周围几个人说:“看见没,比爷们还爷们。”

……

走出院厂大门时,林鹿说:“快点走。”

江生噗嗤笑了,林鹿狠狠瞪他眼,“笑什么。”

他笑弧渐深,却扯动了撕裂的嘴角,笑中有苦,苦亦有甜。

“现在才知道怕?”江生走得慢,完全是迁就林鹿的腿,他要不是胳膊脱臼,就能抱着她离开。

林鹿脸憋得发红,“废话,他们人多。”不怕才不正常,“快点走,真要追上来,我肯定不管你。”

“……”江生看看她,“你不能。”

“你试试。”

“肯定不能。”

“没时间跟你贫。”林鹿拽下江生,没想到扯到他脱臼的手臂,“嘶——”江生吃痛的嘶了声。

林鹿赶紧松开,“没事吧。”

江生痞痞的笑下,“有事。”

林鹿看他脸色越来越白,心里更急,“别开玩笑,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他没开玩笑,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突然一黑,趴在林鹿肩上,含糊的说了最后一句:

“就……你了……”

第30章 病友关爱

林鹿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生残存的意识里,在回答她——

这辈子,就你了。

“江生——”林鹿看着倒在脚下的人,跪在地上抱起他的头,冲着人群喊:“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江生是第二天醒的,他睁开眼,全世界都是白色。

想撑着身子坐起,刚挪动下,浑身疼得他龇牙咧嘴,左边肩膀打着固定绷带,只能靠右手发力,坐起时嘴里憋着一口气,一转头,他愣住了。

“……”

林鹿睡在旁边的病床,头歪在枕头下,病号服有点大,领口咧开,露出半边肩膀。

她锁骨很漂亮,线条优美向上延伸,直到消失在圆润的肩头,那里藏着条黑色的肩带,细细的一条,很性。感。

门口有人经过,江生寻声望去,是路过的病人家属。

他收回眼,开始环顾四周。

这是间四人住的病房,另外两张床铺没人住,房间静悄悄的。

江生撑着床沿下去,走到林鹿床边,歪着一边肩膀,曲着膝盖,吃力的抓起她被角,将露出的肩膀和锁骨盖住。

他站在旁边静静的看她,林鹿没化妆,皮肤如婴儿般滑嫩,白得似透了明,额头的美人尖上立着毛茸茸的小头发,因为出汗,鬓角被汗打湿,紧贴耳际。

林鹿睡相好看,在江生眼睛里,只有天使才是这副睡颜。

他目光顺着往下看,最后落在缠着绷带的腿上,他弯下腰,手轻轻覆在那块,她这么白,完美的像块羊脂玉,为他落下疤,真是不该。

江生觉得,他一辈子都欠林鹿的了。

林鹿隐约听到声响,眼睛慢慢睁开,江生见她身子动了,坐在她床边,问醒来的人,“你渴吗?”

“你什么时候醒的?”林鹿抓了抓头发。

“刚醒。”

林鹿要坐起来,江生伸手扶着她背,把人推起来。

“还好只是脱臼,”林鹿边说边从枕边拿过来发圈用嘴咬着,两手把散乱的发拢起来,变戏法似得绕几圈,团成一团,发圈缠几圈固定好。

江生始终看着她,她每一个动作,他都没落下。

“给你做了全身检查,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挫伤。”

江生以为她醒来会先骂他。

“你看我干嘛?”林鹿皱着眉。

他却说:“对不起。”

“呵……”把林鹿逗笑了。

他又说:“……谢谢你。”

林鹿收了笑,“没什么。”

磨米厂的事,林鹿也后怕,萧原荣把两人送到医院,前前后后一通忙活。

他什么心理林鹿能不懂,不就是怕她,把他趁火打劫的事告诉陆承。

为了安抚林鹿,萧原荣一顿解释,非说当时只是逗她玩,林鹿要信,那她就是智障。不过,萧原荣给出的条件很好,以后绝对没人再找江生麻烦。

她,同意了。不过也有条件,不想见到他。

萧原荣打点完医院,便离开晋城。林鹿这一个月时间,不会再看见这个恶心的家伙了。

江生用一只手,给她倒水,纸杯递给她,“你喝口水吧。”

“你也是病人,别照顾我了。”林鹿接过水,喝口润润嗓子,“我一会儿请个护工。”

“也没什么大碍,我能照顾你。”

“开什么玩笑,咱俩合一块,就俩残障人士,你照顾我?”林鹿嫌弃的看他胳膊。

江生轻拍肩膀,“没事了,真的。我能照顾好你。”他走到林鹿床尾,把她床头摇起来,“你看咱俩一个病房,病友之间互相关爱多好。”

林鹿皱眉,“病友互相关爱?”她气江生之前不把实底交代,害得她挨了一刀,“我要知道你死不了,当时就捅你一刀。”

第31章 看不上你

江生嘿嘿笑两声,小虎牙格外狡黠可爱。

“你现在捅我也成。”

林鹿抓起枕头,朝他扔去,被江生用另一只手抓住,他走过来,重新帮她垫在背上,“你要不适应病友关系,也可以理解成,我追你。”

追你妹吖!

林鹿看他狡猾的笑心里就气,还能被他一毛没长齐的小子给占了上风。

揶揄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伤心,就你一没钱的穷学生,你拿什么追我。”

这话搁在以前,刺耳。

但有了替他挨刀的事后,江生就不在乎了。

林鹿继续说:“你是长得好,身材也不错,可我对你真没什么想法。”

江生看着她,“这么说,你对我外形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当……”林鹿差点被这小兔崽子也绕进去,皱着眉说:“别断章取义。”

“我有吗?”

江生的眼睛清黑明亮,看的林鹿有种错觉,要被这小子给迷住了。

为了扳回局势,林鹿凑近他,笑得风情万种,“我交过的男友,身材比你好,颜值比你高,手拉手能绕美院一圈。”

要说江生不气那是扯淡,他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心里的火还是没压住。他想让她闭嘴,又不好动粗,瞅准她嘴角挂着的水珠,忍着胸腔的疼痛,附身凑近舔了去。

其实,他很想咬她一口,让她知道疼。

突然的一下,林鹿微怔:“……”

江生直起腰,‘咳咳’闷声咳嗽两下,“你就气我吧。”

林鹿浑身汗毛颤栗,不是吓得,是触电的感觉。

“气我舒服了?”

江生一句反问,拉回林鹿视线,她顺了顺胳膊,说:

“事实。”

别人都是把自己往白了洗,就她,使劲抹黑。

行,我让你自黑无底线。

江生除了一个人,还称什么,他就一条命,还怕她!

“林鹿,”他语气郑重,“我会变成一个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男人。”

男人。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总带着一些稚气。

她昂头看面前的大男孩,“你要干嘛,以身相许?还是赖上我了?”

江生垂着眼,他的目光里有岁月沉静下的痕迹,让你避不开他的注视。

静默几秒后,他说:“我就赖上了。”

“……”呵,还耍无赖,“我看不上你。”

“那我就让你能看上我!”

“……”林鹿皱眉,她真是闲的,跟一屁大孩子在这打嘴仗。

“我累了。”林鹿翻身躺下,不再理他。





中午,林鹿坐在床上等江生买饭回来,她腿不方便走,江生手不太方便,俩人正好互补。

江生买完饭回来,林鹿把床桌撑好,饭盒从袋子里拿出,一一打开后,递给江生筷子。

“……我吃饭左撇子,麻烦递我个勺。”

林鹿撑开袋子,里面还真搁着一汤匙,递过去,“你画画用右手。”

“嗯。”江生把自己饭盒里的牛肉舀出一勺,放她饭盒里,“你多吃点,好恢复。”

林鹿也没客气,把牛肉夹起来就吃。

午休前,医生来病房察看,让两人安心养病,恢复的都很好。

等医生离开,江生说:“你家里有人的话,最好让他们来陪陪你,”他低头舔舔嘴唇,“我现在的情况,保护不了你,我……”

“打住,”林鹿歪着头看他,“你想什么呢?”

江生眉间隐忍,有了磨米厂的事,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欠她的,也更担心她。

第32章 十八年华

江生看着她受伤的腿说:“张健是替英姐出气,我没想到会连累你,还让你,”

就知道他那点小心思,林鹿打断他,“别惦记了,我没事。以后,你也没事。”

江生直视林鹿,她说:“你不信?”

他的反应,显然不太相信。林鹿说:“咱俩这一身伤,要是捅到官方,够那几个鬣狗蹲几年的。”

“你威胁他们?”

“别说的这么阴暗,”林鹿与他对视,“这不叫威胁,叫私下调解。”

“条件是什么?”

林鹿说:“不找你麻烦。”

“你那十万?”

“那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能保他平安,就是值。

江生一时无言,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

为他着想,为她挡刀。

他低着头,声音发紧,“这十万我记着,以后肯定还你。”

林鹿瞅他耷拉着脑袋,“别以后了,就现在。”

江生声音很小,“我没钱。”

七尺男儿能被钱难得矮人一等,穷途末路。

林鹿也不好再逗他,说道:

“我没想着让你还。”

江生口气坚定,“我肯定会还你。”

“随你便。”

江生想不明白一件事,问:“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林鹿耸耸肩,“无聊吧。”

她笃定这答案能让江生跳脚,可他并没有。反问林鹿,“你觉得我有意思?”

“挺有趣的。”

“……”只要她喜欢,江生无所谓,“英姐那也搞定了?”

“当然。”

江生蹭蹭鼻尖,“谢谢。”

“没什么。”

林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抽的卷到江生的恩怨里,也许是他坚定寻亲的信念,也许是他独特的才华,或者可以归咎为将他拒之门外的惭愧。

但既然已经搅和进来了,她也不会看着不管。

“我累了。”说完,林鹿把身子放平,倒在床上闭起眼。

房间陷入寂静,江生也有点累了,他躺下时,浑身都疼,但还是侧身,枕着手臂面对林鹿的方向。

她到底为什么帮他?

……

夜里,江生听到林鹿打电话,她压低嗓子,跟对方说:

“你也别光顾着忙,要注意身体,嗯……我知道。”

她的笑声很温柔,江生猜,对方肯定是个男人。

“我最近要出去玩趟,你先别来了……时间啊……大概半个月吧。”

房间里安静,手机另一端的声音隐约传来,对方说话很有磁性,听得出是个大气稳重的男人。

“出去玩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林鹿口气嫌弃,“啰嗦。”

“不早了,你休息吧。”

“晚安。”

林鹿回:“晚安。”

她挂断电话,一转头,看到江生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看什么?”

江生问:“谁啊?”

“谁关你什么事。”林鹿觉得好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谁?”江生坚持。

林鹿闭上眼,“睡觉。”

“谁?”

“睡觉。”

“到底谁。”

“再说话我可过去了。”

“……”

江生扁着嘴,看着黑影里的人,“行啊,”

他知道她就是吓唬吓唬他。

林鹿听到他床铺吱吱嘎嘎几声后,江生手拍着被子对她说:

“过来吧。”

林鹿再没吱声。

夜色阑珊,医院里渐渐有人走动。

林鹿睁开眼,病房的轮廓清晰可辨,他还没醒,呼吸均匀冗长。

她转头望着对床的人,十八岁的年华,赋予他青春鲜嫩的容颜和身体,也正因为才十八,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鲁莽,给他的青春上了一堂血泪而现实的教育课。

第33章 风静树止

林鹿两肘拄着床慢慢挪动身子,调整下姿势,让自己更轻松的看着对面的病友‘小朋友’。

俩人前前后后认识也就一个礼拜,他脸上的伤就没断过,这要是放在林女士那里,江生绝对是被划到社会不良少年的堆里。

在她心里呢?他也被划分在那堆?

林鹿犹豫了。

到底为什么总跟他牵扯不清,是喜欢吗?

有点猥琐,才十八下不去口。

可说不喜欢,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没感觉犯不着给自己来一刀,现在想起来,林鹿都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脑抽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越头疼。

最后,看得眼皮沉了,她也弄想明白,人也睡过去了。

在林鹿闭上眼后,隔壁床的病友‘小朋友’睁开眼,他转过脸,对林鹿笑下。

……

入院第四天,林鹿躺不住了,她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江生怕她伤口撕裂,去推辆轮椅回来。

林鹿指着地上的轮椅,“干嘛的?”

“坐的。”

“废话,我不知道坐的。”

江生直接走到她床边,俯身弯腰,两手从她身下穿过,林鹿一惊,“你干嘛?”

“别乱动,我固定绷带还没拆。”

“……”林鹿一动不动。

他抱起,胳膊还是有点吃力,“你搂着我点。”

林鹿说:“我不坐轮椅,你放我下来。”

江生咬牙,闷哼一声,提气把林鹿打横抱起,林鹿下意识搂住江生脖颈。

他垂眸看她,咧嘴笑下,小虎牙狡黠猖狂。

林鹿气得直磨牙,“我看你还想再脱臼一次!”

威胁并没奏效,江生抱紧她,“还是在怀里老实。”

林鹿翻了个白眼。

江生转身把人往轮椅上轻放,走到轮椅后,两手扶着往前推,脱臼的胳膊推着费劲,两边轮子不太协调,没多远就开始跑偏。

“你行不行啊?”林鹿问身后人。

“没问题。”

走廊里,一病号推着另一病号,看着有点滑稽。

俩人来到医院后面的公园,公园里有人工湖,湖心立着一座亭子。江生把轮椅停在长廊里,坐在挨着她的长凳上。

林鹿在医院里憋得快长毛了,手指轻搭在扶手上,闭着眼享受自由和清新的空气。

江生看着她,风把她头发吹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没有化妆的皮肤,细腻的似奶油。

“你多大了?”江生问。

林鹿昂着下巴闭着眼,懒洋洋的说:“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

“就想问问。”

林鹿挑唇笑下,“就不告诉你。”

突然,她感到有片阴影挡着她,睁开眼便见江生近在咫尺的脸,他对她笑,从他瞳仁里林鹿看到自己的倒影。

心脏猛烈的跳了几下,只听江生笑嘻嘻的说:“看着跟我没差多少。”

“哈,”林鹿扁嘴,“姐姐可比你大多了。”

“大多少。“

他眼睛里都是光,看的林鹿某根神经绷得发紧。

她伸手推他胸口,“说了不告诉你,起开。”

江生没动,直盯盯的看着林鹿的眼睛,俩人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好似风静树止。

“……”

“……”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不明,江生呼吸不稳,而且头越压越低……

第34章 前三约定

在唇附上的前一秒,固定绷带的肩膀被狠狠捏住。

“唔……”江生吃痛的低呼出声,疼得他抱住肩膀弓起背,“你能不能轻点。”

轻点?再轻点就亲上了。

林鹿要笑不笑的看着他,“江生,”

江生护着肩膀看她。

“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明白。”

她越是放松,江生越尴尬,脸颊也不自然的红起来。

“说吧。”

他重新坐回长凳上,把头转向另一侧,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林鹿瞧见他耳朵根都红了,心下笑笑,“我比你大,我身边的男人绝对比你心里想的要多,我说这话,你懂吧。”

“……嗯。”他闷闷一声。

“我跟谁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是激情。”林鹿探出身子,点点他发红的耳朵,“就你这纯情小奶狗,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

江生的耳廓很热,林鹿的指尖又凉,反差明显。

“所以啊,”林鹿拿出惯用伎俩,摸摸他头,“好好学习,把精力用在设计上。”

江生用手肘拨开她手,“少用长辈的口气跟我说话,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鹿收回手,“不听劝算了。”

江生看她眼,什么都不说,但眼睛里却装着很多话。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着。

林鹿猜不透他心思,江生心里也挺乱,俩人跟和尚打坐似得,大眼瞪小眼对视五分钟。

最终,‘江和尚’先开口了。

“适不适合,我心里有数。”他想给自己次机会,“十月有个全国设计大赛,我要进前三,你就答应我件事。”

林鹿斜他眼,“你比赛,关我什么事?”

“你答不答应?”

林鹿觉得这时候的江生有点无赖,还有点任性。

她说:“九月我就回纽约了,你让我为了你,再坐飞机赶回来?”

听着就可笑。

他说:“比赛有奖金,机票我给你报。”

‘哈哈哈’林鹿心里插腰大笑三声。

“你看姐像差机票钱的人?”

当然不像。

他只是不想给林鹿拒绝的借口。

“前三,”他伸出三根手指,像对她启示,“我进前三,你就答应我件事。”

林鹿拧眉,这小子怎么这么轴呢!

“没时间。”

“一天。”伸出一根手指。

别说一天,未来的两个月,她一点时间都没有。

“不行,我九月就开始筹备新款发布,很忙。”

江生思忖片刻,想想学费,又想想林鹿。咬牙说:

“……我去找你。”

“你找我算什么事?”林鹿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又不傻,能不懂他来找她什么意思。

此时,江生的眼睛清黑清黑的,里面装着掩藏至深的情感,厚重而珍贵。

林鹿有些不忍伤这孩子,便说:“你要什么?”

她声音变柔,江生心里由苦到甜,他在她身上真的很容易满足。

就像老话儿讲的,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江‘小树’迎着春光,说:“暂时没想好,”

“!”林鹿眼睛眯起来。

她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挖坑的人,江生被瞪得吸了吸鼻子,是真没想好,只想先从她那里预支一个承诺。

林鹿老神在在道:“你现在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让我去杀人放火我也得去?”

“不能。”江生连忙否认。

林鹿烟瘾犯了,从兜里拿出烟盒,江生劝她,“你少抽点。”

第35章 吻上了吧

她什么时候听过劝,纤细的指虚笼着风,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

薄薄的烟从她唇间吐出,丝丝缕缕被风抽散,江生闻到熟悉的薄荷味,直盯盯的看着她。

林鹿头向后慵懒的仰着,舒展的天鹅颈性感、柔美。

片刻后,她说:“少不了。”

“林鹿,”他轻唤她名字。

“叫姐,”她直起脖颈,转头看他,眼神自然的流露出五分销魂五分妖媚。

他问:“你多大?”

林鹿转头,眯着一条眼缝看江生,“你跟女孩儿搭讪都先问年龄?”

江生笑下,他没主动跟女孩搭讪过,除了她。

其实,林鹿挺懂江生这个年纪的男孩,他们对女性的需求和探知心理很强。

她说:“别把我想太好,我什么心,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领教了。”

是啊,一次见面,却毕生难忘。

“领教了。”

江生从没有忘记,她狠心的关门,又机智的打电话联系前台。

“领教过就别缠着我。”

“你不好,”他转过脸,“但也没多坏。”

‘呵,’林鹿轻笑下。

隔着湖水,远处的山被阳光晃得白茫茫的一片,闭上眼捏着眉心说: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等我走之前送你。”

“……”她以为他要的是件东西。

可江生要的,更加贪婪。

他起身,林鹿膛大双眸,眼看着江生压过来,林鹿心都麻了。

“你还敢……”

江生握住她手腕,低头借着她手,含住烟嘴,盯着她眼睛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这算……吻上了吧。

林鹿懵了,这一根烟俩人抽,太暧昧了。

彼时,风吹湖面,湖水碧绿,岸边垂柳荡进水里,有小鱼顽皮的啄着叶尖。

林鹿不知道,这是江生的初吻。

……

入院第五天。

两人挂完点滴,江生接过林鹿吃完的香蕉皮,心里在捉摸被救那天的事。

他有疑惑一直没解开,头几天碍于林鹿的身体,没急着问她。今天见她精神不错,便想跟她好好聊下。

江生问道:“那天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鹿躺在床上正看手机,“托朋友找的。”

“你在晋城还有朋友?”

“不能有吗?”

江生记得那天有个穿着得体的男人陪她来的,“……那男的,跟你什么关系?”

林鹿眼皮懒懒抬起,“你什么身份问我?”

江生别扭的低头,拿起床头桌上的苹果,大口咬一口。

“问你呢,什么身份?”

“……”江生又咬一口。

“行,你吃苹果,那我就抽根烟。”林鹿看他不说话到什么时候。

这层有个管事的护士,特别严厉,要是被她看到病房里有人吸烟,非被训不可。

“这是医院,不让抽。”江生嚼着苹果说。

林鹿从枕头下拿出烟盒,指着烟盒侧面,“这上面还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怎么还那么多人抽。”

江生看眼门口,门外人来人往,“被乔护士看到,肯定说你。”

“我怕她?”林鹿哼一声。

“不怕也得背着点。”

林鹿已经点上,她用罐头瓶做的临时烟灰缸,江生看着透明的玻璃瓶里薄薄的烟灰,与酒店那晚重合了,好像有一刻,江生能感觉到,她的烟灰缸里就装着他的灵魂。

烟雾缭绕,江生开了窗,林鹿下巴往门口一指,“去,替我放风。”

江生:“……”

好吧。

她前脚刚要走,一抹白色影子出现,江生回手把林鹿嘴上的烟抢下来,刚要扔地上,就被眼尖的乔护士发现了。

第36章 你个骗子

“23床,病房里不准吸烟。”乔护士端着药棉和纱布进来,放在林鹿床头桌上,“伤还没养好,就开始抽。”

乔护士开朗又随和,两人病房的点滴和换药都是她负责,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说话严厉,但绝对是满满的关怀。

她让江生赶紧把烟扔了,继续说:“身体是自己的,要对自己负责。”

在林鹿看来,乔护士绝对有知心大姐姐潜质,有爱心,还有耐心。

这边乔护士在‘谆谆教诲’,身后林鹿一声几不可察的轻笑,江生回头瞪她眼。

就怪你!

林鹿面无表情的转向窗外,嘴角的笑藏不住,浅浅荡开。

从江生的角度看,只觉得……

她,笑起来真美。

“就是你想抽,也去吸烟区抽。没看到到处都挂着禁止吸烟的标志。”

林鹿憋着笑,还添油加醋,“乔护士说的对,你也太不遵守医院规定了。”

“!”江生眯起眼睛看林鹿,你行!

林鹿面不改色,跟没事人一样。

乔护士对林鹿说:“你监督他点。”

林鹿懒洋洋的挠挠眉角,“我可管不了他。”

“你男朋友你不管,谁管。”

“哎?乔护士,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指着江生,“他不是我男朋友。”

两人同时入院,一间病房,住院费都是一起缴的,看平时相处,男的对女的可不是一般关系。

江生朝林鹿眨眼,“对,你倒管着我点,省得给乔护士添麻烦。”

林鹿嘴上还真没吃过亏,笑道:“哎我说江生,有认亲的,认物的,认钱的,到你这怎么还认上女朋友。”

江生笑笑,此时无声胜有声,在乔护士看来,就是俩年轻人在打情骂俏。

她边给林鹿换药边说:“你们俩性格都好,长得也好,在一起挺般配。”

“是吧,”江生又笑了,露出他标志性的小虎牙。

乔护士说时,肖楠楠的电话进来了,她没重要事不会打电话,林鹿接起,身边俩人说什么,她没走心,只觉得面前站的人,笑得真好看。

换好药,乔护士离开,病房里只剩两人。

林鹿一通电话打完,问江生:“乔护士刚才说什么?”

江生看着她,“说你长得好看。”

林鹿一个白眼甩过去,心里却在捉摸起另一件事。

直到吃过晚饭,林鹿对江生勾勾手指,“哎,”又勾勾。

江生侧躺着,双腿交叠,小腿上的腿毛很旺盛。

“干嘛?”

林鹿说:“你出去下。”

“?”

“我要换衣服。”

“你要出去?”

“嗯。”

“没烟了?”江生问。

林鹿顿了下,这孩子话有点多。

“嗯,没烟了。”她搪塞。

“我去给你买。”

“不用,”林鹿拒绝,打消他念头,“我去买女性用品。”

江生看她的眼神瞬间尬到极点,“哦……”

他默默起身,走出病房。

林鹿把枕边的衣服换上,对门口人说:“进来吧。”

江生推门的动作小心,进来时,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她的方向看眼。确定人穿好了,目光才大方起来。

林鹿挪着身子要下床,江生赶紧走过去扶她,穿鞋的时候一只脚不能弯曲,江生高高的个子蹲下,拿起林鹿的鞋帮她穿。

白炽灯光下,即便蹲着,他也依然高大,长长的睫毛,深邃的五官,鼻梁高挺,颜值很能打。

“我陪你去吧。”江生系好鞋带,昂头看她。

林鹿语气嫌弃,“你陪我去干吗。”

她撑着床沿下床,昨晚试着走动会儿,感觉还可以,今天就打算把要紧事赶紧去办了。

出病房,往电梯走,进去后抬腕看下时间,面前的门缓缓阖上。

等林鹿走出医院大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江生也出现在路边,看着离开的出租车,他招手拦下一辆。

看着前车副驾的人影,江生心里愤愤。

林鹿,你个骗子!

第37章 得理不饶人

出租车停在泉水巷子,林鹿对这片不太熟悉,只在手机上查晋城老城区日志时查到点关于这的资料。

没走几步,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发现深色的运动裤上,印着指甲盖大小的印记,用指腹摸了下,是血。

她没急着处理,继续走。

在巷子口的墙壁上看到一块碑文,上面介绍泉水巷子的来历。

泉水巷子其实并没有泉水,是当年有个秀才中了状元,他叫陈泉水,老百姓为了粘粘喜气,就把这条巷子叫成泉水巷子。

此时,天色已沉,余辉残留着最后一缕眷恋,沉进地平线下。

放眼向前,巷子狭长,跟迷宫似的,里面没路灯,看着有点慎人。

她点开手机照明,借着光往里走。

按照老大爷说的地址,这人住在泉水巷子74-2号,林鹿找了一圈才发现,这里的门牌号顺序很任性,居然不是挨着的,让她想起去丽江古城里的门牌,最后还是联系店主出来接的。

绕来绕去走了半个多小时,林鹿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发现74-2。

铁将军把门,林鹿拍了拍门,“里面有人吗?”

没招来人,引来四周邻居的狗叫。

林鹿踮起脚尖顺着墙头往里看,房子里黑漆漆的,看墙壁和破损的门窗,这里应该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一转头刚要走,墙角的黑影把她吓一跳。

“!”林鹿本能往后退。

光影里,黑色运动裤眼熟,对方朝她走来,林鹿警惕的注视。

等看清人脸,林鹿悬起的心落下,“你怎么在这?”

江生走近她,“买烟?”

林鹿想起出来前的说辞。

“买女性用品?”

“……”这小子是得理不饶人呐。

江生走到她身后,个子高,轻松看着墙内的房子。

“找人?”

林鹿没解释,往外走。

听到脚步声,江生追上去,拉住林鹿的手腕,“不找了?”

林鹿说:“没看到,里面没人。”

江生把她往旁边拽,走到隔壁大门前,拍几下铁门,从里面出来个人。

“谁啊?”男人的声音粗哑。

江生从门缝看到人走进,把铁门打开,“你们找谁?”

江生笑着指向旁边空落的院子,“大哥,问下这家人哪去了?”

林鹿只始终没说话,只听男人说:“你说老赵他们家啊?搬去新区了,儿子结婚,在那买了套新房,早就搬走了。”

江生转头看林鹿,眼神在问,打听的对不?

林鹿点点头,江生又问:“这小子都结婚了,我还不知道,大哥,我和赵叔的儿子是朋友,我出去好几年,今天才回来,您知道他具体住哪个小区吗?”

男人也没怀疑什么,但也记不大清楚,“好像是金水花园,具体哪栋我还真不知道。”

“那行,谢谢你大哥。”

男人把铁门关上回屋。

林鹿动了动手腕,江生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握着林鹿的手。

他不好意的松开,“天晚了,你要想找人,明天吧。”

林鹿往巷子口走,江生看她走路姿势,深一脚浅一脚的,追过去。

“疼了吧?”

“没。”林鹿觉得江生很烦。

“没疼跛成这样?”江生嘴上刁难她,走到林鹿面前,转身蹲下去,“上来。”

第38章 耍赖的她

月光下,他蹲在地上,一只手背在后,示意的颠了颠。

“上来啊。”江生催道。

林鹿看着他年轻的肩膀,宽阔的背,心里生出异样的情感。

如山可靠,如海深沉。

“林鹿你墨迹什么。”江生回头看她眼。

林鹿腿是真疼,只好别扭的往江生背上一趴。

人贴上来时,江生低头藏着笑,一只手托着她屁股,稳稳的站起。

“你劲挺大。”林鹿搂着江生脖子,下巴搭在他肩上,却听江生说:“是你轻。”

“不对吧,”林鹿还记着上次的仇呢,“你不是说我沉嘛。”

江生说她,“你可真记仇。”

“不是记仇,”林鹿累了,头枕着他肩膀,“是矫情吧。”

“呵,”江生从鼻腔里哼笑出声,还挺喜欢自黑的。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本就是个无聊的问题,林鹿也没再问。

在江生的周围,有各种各样的女生,林鹿的直白和坦荡与众不同。

巷口的路灯成了指路的航标灯,江生顺着光走去,很快走出泉水巷子。

“放我下来。”林鹿说。

江生望着萧条清冷的街道,“这儿离市区偏,不好打车。”

“那怎么回去?”

江生故意沉下一边肩膀,“也是,路这么远,你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开什么玩笑!

林鹿一把搂住他,戏精上身。

“哎呦,我腿又疼了,头还晕,四肢无力,走不动。”

明明箍住他脖颈的手劲很大,却说自己无力,要换别人,江生早给她扔地上了,可偏偏是她,耍赖的她,他也喜欢。

漫漫长夜,悠悠大街,他的背影被路灯光拉得细长。

走了二十分钟,驶来一辆出租车,林鹿赶紧招手,车停在路边。

俩人坐在后排,林鹿发现江生满头大汗,“累坏了吧。”

江生用手背蹭下额角,“没。”

“出这么多汗,还说不累。”林鹿发现无意碰到他肩膀时,他躲了下。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一把扒开他领子,肩膀肿了。

——是疼的。

江生把领子又拽上来,什么也没说,看自己一侧的车窗外。

“你是不是傻?”

“……”江生吸下鼻子。

“疼不知道说?”

“……”他看她,笑下。

“还笑。”

江生靠近她,“不然呢?我哭,你哄我吗?”

“!”太近了,她闻到了江生身上的汗意。

不难闻,却诱惑,像雄鹿的麝香作用,很吸引林鹿。

她心里晃了晃,面上平静,“你好意思哭就哭呗。”

前面的司机大哥听见,从车内视镜看两人眼,恰巧被林鹿注意到了。

林鹿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收回眼继续看江生。

车内开着电台,里面播放一档深夜谈话节目,昏暗的车厢被路灯光一瞬瞬的点亮又昏暗,两人侧着头,目光相交,呼吸喷薄在彼此的脸上。

气氛刚刚好,江生脸越来越热,甚至因为紧张吞咽口。

咕噜一声,林鹿差点笑喷了,她太明白这气氛该做什么了,可她还没把江生划在她狩猎的区域里。

“江生,”

“……”江生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到了。”

“?”

他愣神之际,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前,林鹿从兜里拿出钱包,付了车费,先下车了。

躁动的夏夜,江生跟在林鹿身后,他不甘又害羞,走得很慢。

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江生心里越来越气。

“林鹿,”他突然喊了声。

“干嘛……”

她懒洋洋的应,江生鼓足勇气没羞没臊的问:

“你刚才是不是要亲我?”

第39章 她失眠了

真被他雷到了。

林鹿轻佻着眉眼回头,胆儿大,真敢问!

“喂!别装听不见,”江生腿长,几步就追上去与她肩并肩,“我感觉到了,你想亲我。”

哎呦,这孩子能不能别这么直。

不过,林鹿还能被他给拿捏住了,站定后,似笑非笑的看他。

“我亲了吗?”

江生摇头。

“那不结了,你错觉。”

林鹿走了,这次脚步比刚才快,抻得腿上的伤口直疼。

她背影匆匆,跟逃似的,江生的眼睛比夜色更深,嘀咕句:

“不用你不承认!”

回到病房,林鹿把衣服换好,江生去喊护士过来看下。

乔护士剪开纱布眉头一皱,“你活动了?”

林鹿一脸无辜的说:“我刚才下床想去卫生间,就……”

“你倒是小心点。”乔护士开始清理淤血,再消毒,“天气热,伤口反复撕裂很容易感染,得败血症怎么办。”

林鹿反手撑着床,也不作声。

江生在旁看着,浸透脓血的纱布一片片扔进收集桶里,他都替她疼,可林鹿跟没事人似得,但她鼻尖上的汗出卖了她。

等伤口重新包扎好,江生问:“乔护士,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好的慢点。”

“哦。”他松口气。

江生送乔护士走出病房。

“让你女朋友别乱动。”乔护士在门口嘱咐江生,他点头应,“知道了,我看着她。”

病房门一关,江生走到床边,“你也听到了,不让你乱动。”

“没事。”林鹿并不在意,“明天小心点。”

明天?“你还出去?”

林鹿看江生,眼神在问不行吗?

“当然不行。”江生学着乔护士的口气,“天气热,伤口反复,很容易感染得败血症。”

“呵……”林鹿笑,“注意点就没问题,别大惊小怪。”

“不行,”江生上前一步,“你明天哪也不能去。”

“我说了,我会注意。”

“注意也不行,就是不能动。”

俩人的争执让林鹿没了耐心,她突然吼一声,“你以为你谁啊,你是我什么人,来想管我!”

“……”

江生怔愣的看了林鹿几秒,林鹿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刚要开口,江生垂下眼,转身回到自己病床,背对着林鹿躺下。

这一夜,江生再没转过来,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而林鹿,却失眠了。

她介意自己吼他,也抵触自己太在意他的感受,这是什么问题,她想想就觉得危险。

……

第二天,江生挂完点滴,出去了。

林鹿的还没输完,之前都是江生帮她看着,现在只能自己盯着了。

林鹿一眼不眨的瞪着输液袋,看得眼皮都沉了,勉强提起精神把手机拿出来,看看肖楠楠又发什么消息没。

结果一点开,空荡荡的信息栏,真是活见鬼。

平时不想看她信息,是一条接着一条,现在无聊想处理些事情,反倒没事了。

林鹿随意刷着网页,看看时尚杂志,在几个圈内好友的FACEBOOK里转转,好不容易打发掉输液的时间,她按下呼叫器,护士很快过来拔针头。

林鹿看下时间,快中午了,她动了动受伤的腿,试探着下床。

换好衣服,往门外走,前脚刚迈出病房门,余光里挨着门边的人跳进她视线里。

“……”吓死人不偿命啊。

其实,江生绕了一圈,哪都没去,回来就靠着门口没进去。

林鹿瞥他眼就走,江生一把拉住她,“我陪你去。”

“不是不跟我说话吗?”

江生把人拽回病房,商量着口气说:“等我换下衣服。”

第40章 私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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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唯一惊喜

林鹿走出住宅楼,太阳一晒,心浮气躁,头还有些晕。

借着手里的矿泉水,压着天气的热浪,也压着心里的一簇无名火。

上车后,林鹿靠着椅背闭眼,还好回来遇到空调车。

返回医院,林鹿在导诊那问到姚志国住在2号住院部,等她快走到病房时,听到一阵哭声。

“爸——”

林鹿走到1008病房门口,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的人,眉心拧得紧紧的。

要不要这样!

林鹿顿觉很无力,她转身靠着墙壁,垂下头,舔舔嘴唇,想抽烟了。

……

中午,江生买了两人的午饭回来。

进病房时,发现林鹿还没回来,把饭盒放在床头桌上,又等了十分钟。

最终,坐不住了,拿出手机,按下林鹿的号码。

铃音响了很久,就在江生以为她不会接时,却接通了,传来一丝淡淡的吐息声。

“呼……喂?”

江生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瞬,就勾勒出她抽烟的样子。

话筒内隐约还能听到哭声,他忙问:“你在哪?”

“医院。”她很平静,静得让江生不安。

江生赶紧往门外走,左右看看,没在走廊里见到人。

“你到底在哪?”

她答非所问,“我要找的人走了。”

一声‘走了’,江生瞬间明白,“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林鹿掐了烟,扔进烟灰缸。

“你在几层?”

林鹿说:“我在2号住院部。”

她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江生心里就是不安。

“那个……我买了盒饭。”

“知道了。”

‘嘟’一声,电话挂断。

江生看着通话结束四个字,咬唇呼出胸口郁结的气。

等林鹿回来,江生把床桌支好,盒饭放在上面,对她说:“你去洗洗手。”

林鹿进了盥洗室,再出来时,把一盒软包中华扔他床上。

“给我干嘛?”

她说:“我不抽这牌子。”

“不抽你还买。”

“对不起。”

“……”

突然的一声道歉,江生回头,林鹿把病房门一关,人懒散的靠着墙壁,歪着头,手搭在储物柜的门上。

“麻烦转个身,我要换衣服。”

“!”

江生眼睫轻颤,赶紧背过身。

病房安静,她脱衣服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细微的响动似一根羽毛,在江生的心尖上一下下撩拨。

霎时,脑子里冒出她在四合院里,裹着浴巾走出来的画面。雪白的胸口,修长纤细的腿,走路时,浴巾下摆晃动,好像下一秒就要掉落。

他喉咙干渴的滚了滚,对于心里异样,他明白这些都是自己龌龊的觊觎。

林鹿根本没闲心看他偷没偷看,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生死离别的场景。

要说不震撼,她现在心情不会这么差。姚志国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让她想起远在异国的林静文,她时间也不多了,可她很可能让她失望的离去。

“换好没?”他问。

“……”林鹿走神了,没听见他跟自己说话。

“换好了吗?”江生放下遮在眼睛上的手,下一秒,林鹿突然走到面前,吓得江生一跳,“啊!”

林鹿看着他,“叫什么。”

江生脸爆红,眼神躲避,“给,给你筷子。”

林鹿接过江生拆好的筷子,目光再回到他脸上,与刚才生死相隔的沉闷比,江生身上的鲜活和朝气,轻易的扫去她心底的阴霾。

走过很多城市,见过很多人,唯一算得上惊喜的,就是遇到他。

“你刚才叫什么?”她又问,眼色淡,声音更淡,看得江生心里却乱。

林鹿说:“我还没叫你叫。”她瞪他眼,走到床边坐下。

江生打死也不会说,心里对林鹿的想法。

“你换好了怎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林鹿揭开餐盒,夹菜往嘴里放。

江生看出她不对劲,给林鹿倒杯水,放她手边,关切的问:

“怎么了?”

林鹿吃着他买的盒饭,喝着他倒的水。“不生我气了?”

江生小幅度看林鹿眼,“我还担心你生气呢。”

“我不该吼你。”林鹿说。

江生咀嚼着饭,嘴角微微扬起,“没事。”

他把自己饭盒里的肉段夹起给她,林鹿抬眼,江生笑下。

林鹿爱吃肉,江生这几天观察的。

她说:“我不吃蘑菇。”

江生伸筷子,把她盒饭里的蘑菇都夹过来,肉段都给她了。

“噗嗤……”林鹿原本冷漠的脸,破涕而笑。

江生喜欢看她笑,问:“开心了?”

林鹿咬着筷头,与江生对视,后者用指腹蹭掉她唇边的油光。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两人的相处融洽而舒服。

“江生,”

“嗯?”

“如果,我带你走,你跟我走吗?”

第42章 你想得美

他懂她的‘走’是多远,遥遥海外,异国他乡。

对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学生而言,林鹿的给出的条件,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可想起他对她发过的誓,又想起未谋面的家人,江生犹豫了。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林鹿明白他想什么,所以才给他时间选择。

吃过饭,林鹿从包里拿出一袋信封,“你过来。”

江生走过去,坐在她床沿,林鹿把信封放在他手里,“你这个月的薪水。”

“……”江生把手缩回来,“不要。”

“不要?”林鹿淡淡道,“你的工资不要?”

江生垂下眼,看着她腿摇头。

“因为我,影响你的工作进度,还害你住院,”甚至,“我的住院费都是你帮垫付的。”

林鹿把他缩回去的手又拽回来,“拿着,你应得的。”

“我不能要。”江生这次向后退一步,语气郑重,“林鹿,我是没钱,也就剩这一身骨气了。”你还想让我多难看?

“……”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林鹿把信封收回。

“好吧。”

江生转身给林鹿拿水果,化解尴尬。

“吃葡萄吗?”

林鹿说:“不了,我有点累。”

“那你躺会。”江生扶着她躺好。

刚才,他去楼下查了住院缴费记录,明细长长的一串,合计金额够他一年学费了。

江生坐在林鹿手边,他说:“我后天要出院了。”

“……”林鹿睁开眼。

“出院后,我也过来照顾你。”

‘呵’林鹿笑下,“不用,我请护工。”

“别找了,我能照顾你。”

江生为住院费犯愁,美院学费也不低,奖学金被他用作发布寻人启事,打工赚的钱离学费还差一大截,现在又背着一笔高额的住院费,他真的感到杯水车薪。

林鹿能猜不透他那点小心思,“别急着出院,把伤养好,你还年轻,落下毛病不值得。”

江生淡笑,“我恢复的快,没事了。”

林鹿点破他,“住院费你不用管,一切我负担。”

“那怎么行,你为我受伤,这钱该我出。”

“江生,”林鹿侧撑着身子,“我说你懂不懂雇佣关系,你在被我雇佣的时候发生意外,费用当然由我出,天经地义。”

江生还要说什么,林鹿摆手,“别说了,我头疼,让我清净会。”

“……”江生张张嘴。

林鹿再次闭眼,胸口的烦闷被她强制压下,现在除了江生的事,林静文的身体状况更让她挂念,走的时候情况不太乐观,要是知道她没找到人,真怕她接受不了现实出状况。

她在心里默念。

赵寒,你到底在哪?

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一阵阵手机震动把林鹿吵醒了。

‘嗡……嗡……’

林鹿眯着眼转头,江生人不在,他手机就放在枕边。

“江生,”林鹿喊人。

没人应。

“江生,”加大分贝。

手机挂断,又再次震动,而且是一遍接着一遍,乐此不疲。

真是够了!

林鹿气得下床,踮着脚尖,手扶着江生床沿,把手机捞过来,上面没备注,林鹿也不知道是谁。

“喂,他不在,你过会儿再打。”

林鹿刚要挂断,里面爆吼一声:

“卧槽——女的!!!”

声大的跟发现新大陆似得,把林鹿震得手机移开些,心里暗骂,有病啊!

“喂喂喂,美女,别挂别挂。”那边人嬉笑着叫人。

林鹿耐着性子,“他不在。”

“你是嫂子吗?”

“你认错人了。”

“那你是谁?”

林鹿刚要解释,手机被抽走了,她一抬头,江生接起电话,“喂?”

“江生,那女的谁啊?”高嘉崇嘿嘿笑得意味深长。

江生眼睑下瞥,看眼还撑在他床上的人,眼神不自然的飘开了。

他声音不自然的发紧,“有事吗?”

“噫……”高嘉崇流里流气的说,“交女朋友了?”

林鹿始终看江生,他怕林鹿听见,走开两步,蹭了蹭鼻尖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卧槽,真的?”

“嗯。”

“长得漂亮不?”

江生看看林鹿,“嗯。”

“身材怎么样?”高嘉崇是真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把江生钓到。

身材嘛……他目测是不错的,那边高嘉崇着急,“你喜欢的,一定超好,对不对。”

江生又嗯一声。

林鹿也不知道他嗯嗯嗯个什么劲,总之一通电话,他没说第二个字就挂了。

“你打电话,都靠意会?”林鹿觉得怪有意思。

江生支支吾吾,“我哥们。”

“我又没问。”林鹿轻笑下,坐回自己病床,“跟我解释什么。”

江生把手机揣兜里,林鹿靠着枕头把电视打开,她没什么目的的换台,江生点开微信,与高嘉崇线下聊起来。

社会你高哥:嫂子跟你一个大学的

江生:不是

社会你高哥:有照片没,发来张看看

江生:没有

社会你高哥:小气,我就看看,省得在大街上见到,都不认识

江生说的实话,真没有。

那边不回复,高嘉崇急了,他真的特好奇,能吸引江生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又连发好几条。

社会你高哥:来一张

社会你高哥:不够哥们,还怕我跟你抢人咋地

社会你高哥:江生,你今天不发,咱俩兄弟甭做了

社会你高哥:江生!你还真装死?

微信提示音一个劲的嘀嘀,林鹿斜瞟他眼,“能调下静音吗?”

江生点开高嘉崇的详细资料,指腹移到右上角,删除、确定。

等高嘉崇再发信息,显示对方不是好友,请添加。

“卧槽,玩这么大?”高嘉崇不可置信的看着提示框,心里暗道不好了,真把人惹生气了。

高嘉崇再打江生电话,尼玛,还把他列入黑名单了。

一巴掌拍大腿上,至于吗?真是服了!

……

那边江生刚消停,林鹿手机又响了,是肖楠楠发来一封邮件。

林鹿大学时的校友,邀请她一起参加校友会,并附上两张照片,一张是毕业照,还有一张单人的,背景是大海,男人侧着头,双手抄兜,浅灰色体恤配白色沙滩裤,带着墨镜倚靠木栏杆,气质风度都快溢出屏了。

江生一眼就感觉到林鹿跟照片上的男人关系匪浅。

“谁啊?”

“!”林鹿把手机一关,抬头说:“说你也不认识。”

“……”噎得他吐血。

接下来的时间,江生什么事都跟林鹿反着干,她说吃米饭,他说吃面条,她说热,他说冷,她说关灯,他说不关。

林鹿一直压着火,也没跟一小屁孩一般见识。

这天,晚上江生打水给林鹿洗漱,林鹿问他:“水热不?”

江生这几天习惯别扭了,随口说:“不热。”

林鹿没准备,俩手直接伸盆里,‘哗啦……’一声,手从水盆里抽出来,溅得俩人身上全是,江生也意识到水热了,刚要开口,林鹿一沉,一脚把水盆给踢了。

哗一声后,水盆噼里啪啦的翻了几个个扣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你有病啊,”林鹿一股火爆起,“我看你真是活腻了,想干嘛?这两天抽什么风!”

江生也愣住了,他垂着眼皮,不发一语。

“装死就没事了?”林鹿越说越来气,语气也重,这时候,照顾不了那么没多人情绪,只能从理上讲。

“你让我不拿你当小孩儿,那你倒做出来点大人干的事儿,”她裤腿湿了,黏身上不舒服,“我说东,你非说西,我朝南,你非往北,干嘛啊?拧巴着来舒服?还是你觉得作妖就显得你像个大人?”

“……”他不是那么想的。

“大人?哼,”林鹿冷笑,“要大人都像你这样出事,地球早他妈爆炸了。”

江生抿下唇。

一句话都不说,错都不认?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

你想得美!

第43章 她太像他

林鹿拽起他湿漉的衣襟,抖两下,满眼嘲讽,“看看你这两天像什么样子。”

训斥的话毫不留情,江生想起她手机里的照片,跟他手机里的男人真的没法比,他瞬间被甩出几十条大街。

还有昨晚,林鹿趁他睡着又翻那男人的照片,江生闷在心里的气也憋不住了,立刻怼回去:

“我一穷学生,我能想什么?”

还跟她顶嘴?!!这几天在医院里憋着,不能帮林静文找人,她心里本来就有股火,现在被他一冲,可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我看你像神经病。”林鹿性子也烈,哪容得下江生在这跟她叫嚣,立马从床上跳下,光着脚站他面前,“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直说,别整天跟个没吃到糖的小孩儿闹别扭。我看着烦!”

“你烦我?”江生没抬头,揭起眼睑看她。

林鹿在气头上,“对,烦透你了!”

这话平时打打闹闹说着没啥,可这时候听着就格外扎心。

江生心里一酸,又说不出口,重重点两下头,说:

“行,我明天就出院了,没人烦你。”

林鹿没好气的穿上拖鞋,“要走现在就滚!”

说完,就往病房外走。

等病房里没人了,江生看着一地狼藉,跌坐在床。

气撒完了,可他心里一点都没舒坦,胡乱的抓了抓头发,懊恼的叫一声:

“呀——”

林鹿手机里的男人,让他胸闷、不安。

他很优秀,而他,很平凡。

晚上快十点了,也不见林鹿回来,江生拿出手机,给林鹿打去电话。

电话没人接,江生就一直等,直到自动挂断林鹿也没接。

江生知道这次真惹林鹿生气了,点开短信给她发条信息。

‘别生气了,是我的错’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江生没有等来回信,又发一条。

‘晚了,你赶紧回来,在外面不安全,你要真不想见我,你回来,我走’

依然没有回复。

江生坐不住了,去外面找林鹿。

医院里转遍了,也没见到林鹿的人影,他走出医院,沿着大街小巷找,电话也一遍接着一遍的打。

快十二点,江生实在走不动了,掉头往医院走。他刚进医院大门,一辆出租车从身边经过,江生没留意,里面的人也闭眼揉太阳穴。

等车停在住院部门口,林鹿付完车费下去,车门一开,她前脚刚沾地,就被人一把拽过去,抱住了。

“……”

满怀的拥抱让疲惫的林鹿感到无比的安抚,她枕在他胸口,闻着消毒水和他的味道,竟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去哪了?”他隐忍的声音难藏急切。

林鹿说:“殡仪馆。”

江生一愣,“去哪干嘛?”

“我很累,不想说话。”

“好。”

江生放开她,看到林鹿脸色的确不太好,拉着她的手往医院里走,边走边小声嘀咕:

“我错了。”

江生没得到她回应,按下电梯,俩人进去。

林鹿头靠着轿厢,人有些昏昏欲睡。

耳边呼来一阵湿热的气息,“我错了。”

“嗯。”林鹿懒懒的应一声。

“再也不敢了。”

“嗯。”

“你还生气吗?”

林鹿要真记起仇,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你说呢?”

“……”江生头又缩回去,站直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江生拉着她往外走,林鹿拨掉江生的手,“我自己能走。”

俩人一前一后往病房去,路过护士站时,一护士在低头忙于记录,另一个看下上兜的怀表,起来去病房给病人拔点滴。

回到病房,林鹿去洗漱,这次也不用江生打水了。

他看着洗漱台前的人,走到她身后,林鹿腰很细,屁股很翘,头发随意团一下,绕在脑后。

江生看镜子里的人,林鹿一口水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嗯嘛?”干嘛?

“没事。”

江生回,目光停在她脸上,她两腮鼓鼓,嘴边有牙膏沫,有点滑稽。

“唔去。”出去。

“你别管我,刷你的。”

林鹿白他眼,一口水吐掉。

她撕开一片面膜贴上,回床上躺着,江生紧跟着也回病床上。

“要贴多久?”江生没话找话。

林鹿比划两根手指,江生说:“二十分钟?”

“嗯。”

“你眯着吧,我帮你看着。”

她摆手,不用。

林鹿看下时间,闭上眼,估计是人太累了,她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宿。

第二天一早,林鹿惊醒,手猛地往脸上摸,面膜被拿掉了。她转头看江生。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狭长的眉眼弯成沉静的弧度,饱满的额头,干净的脸,他睡相安稳,头发被枕头压得支棱八翘的,看着软萌软萌的,只有睡着时候的江生,最乖。

让人想去摸摸他,像只小奶狗。

嘀嘀两声,林鹿手机提示信息。

隔壁床的小奶狗动了动,睁开眼时,林鹿正坐着发信息。

她人在光里,周身被金色的光描绘出轮廓,人美丽的刺眼,如高贵的女神。

江生把手臂垫在头下,看着光里的她,“林鹿。”

“嗯?”

林鹿边回信息边应。

“他是你男朋友吗?”

林鹿说:“不是。”

江生偷偷笑下,“以后会在一起?”

“不知道。”

江生有点犯愁,敌人太多,他真希望自己能快点毕业,也快些成功。

“他做什么的?”

“目前是美国环球地理杂志的主编兼摄影师。”

“……”看来要努力到一个很高的高度了,他在想。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林鹿输入的手指一顿,转头看他,“大早上聊这些有意思吗?”

江生对她笑,小虎牙一露,晃得林鹿心荡下,她忙收回眼,继续跟陆承发信息。

“别聊这些伤感情的话题。”

江生:“……”

陆承在问她能不能早点回来,林静文昨天情况有点危险,告诉她如果真没希望,就别找了,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她,多陪陪她。

林鹿昨天出去,正好碰到来医院办死亡证明的姚志国的亲属,俩人一路聊,她听到姚志国的名字后,打听到人已经在殡仪馆办理后事,抱着一丝希望,去跟姚志国的儿子谈谈,也许他能知道点他父亲的事。

打车去殡仪馆,在那见到姚志国的儿子,听他断断续续的讲些有关他父亲生前的故事。

林鹿终于知道,他这个神龙见首不见的父亲是干嘛的了。

赵寒是当年驻晋城219部队的上校,全国军事比武大会,他拿了金牌,后来有说他被送到海外的国际特种兵训练营,还有说被分到高层做国字保镖,还有说他弃军从商了。总之,那年他消失的很神秘,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而那年,就是林鹿出生时。

唉……她喟叹声,还是没消息。

不过,也不算没收获,姚鑫给她一张老照片,边角泛黄,年代久远,上面站着三排军人,林鹿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赵寒。

因为,她太像他了。

林鹿把照片给陆承发过去,让林静文辨认下,是不是中间的人。

陆承告诉她,人刚睡,不好叫醒,等她睡醒让她看。

林鹿把手机扔在床上,下床去卫生间。

明天江生就要出院了,他也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把要办理出院的手续都准备好,林鹿不想等痊愈,林静文时间不多了。

江生都想好了,等他出院,白天在这照顾林鹿,晚上这也有床,他还睡病房。

俩人吃早饭的时候,林鹿说:“明天我也出院。”

江生抬头,“不行,你还没拆线。”

“是个医院就能拆,还非得在这拆。”林鹿把筷子一放,拿纸巾擦了擦手,“明早你帮我把手续也办了。”

江生看她这架势,完全是做好出院准备了。

林鹿开始查机票,按照姚志国的儿子姚鑫所说,她要去趟建水,在那找个叫冯成山的人,他曾经在部队里做过林鹿父亲的通讯员,最有可能知道他去哪的人应该是他。

第44章 无欲无求

江生苦口婆心的劝:“你就在医院把伤养好,行吗?天这么热,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不会的。”

林鹿态度坚决,点开晋城至建水的飞机票查询,确定起飞日期,江生站起来,眼瞅着就要点预定了,他一把抢过来。

林鹿手心一空,抬头说:“给我。”

江生把手机高高举起,“问问医生,他要说没问题,你再出院。”

“昨晚问了,”只不过,医生还说了,万一有什么后果,医院概不负责。

“真的?”江生将信将疑。

“骗你干嘛。”

江生把手机还她,但并不是因为相信。

通过这几天朝夕相处,江生也摸清林鹿的脾气,她耳根子硬,是谁劝也不听的主。

夜里,江生醒了,他轻轻喊声:“林鹿……林鹿……”

隔壁床的人睡得深沉,呼吸均匀。

……

林鹿六点准时醒了,江生还沉在被子里没有醒来的意思。

离开病房前,她在机器上查了两人的住院费用,没有拖欠,又给江生的银行卡里转了六千。

出医院大门拦下一辆车,她先回的四合院,拿两套换洗的衣物,证件和财物一并收好,装进背包里,怕腿上的伤口撕裂,林鹿用绷带又缠了两圈固定。

到机场后,兑换好登机牌,便坐在F区候机等待。

坐了没多久,林鹿身边又坐下一人,她没注意,始终在手机上查建水的城区图。

忽的,余光里递来一个快餐包。

“!”林鹿一怔。

转头看去,他竟然是他。

江生穿着白T牛仔裤坐在那,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遮住额角的伤,露出俊美的侧脸,下巴上有层淡青色的胡茬。

江生转过脸,林鹿只能看到他翘起的嘴角,还有属于他狡黠的小虎牙。

林鹿问:“你怎么在这?”

“快吃吧。”江生把包放在旁边座椅上。

林鹿看到江生手里攥着登机牌,是晋城至长水的。

江生不太好意思的挠挠鼻尖,林鹿心情复杂。

其实,机场送机这种事,过去也有,但林鹿从没被感动,可就在刚刚,她看到江生的那刻,心底最柔软的方寸被他拂过。

林鹿撕开包装,咬口汉堡,“你吃了吗?”

“吃了。”沙拉酱粘在唇上,江生用纸巾帮她擦掉,“你吃东西真挺脏的。”

林鹿说:“也没用你管。”

江生摩挲着指腹,一言不发。

候机广播很快叫到林鹿所乘航班,江生顺手把她的包拿起,背在肩上,俩人一同往登机口走。

上飞机后,林鹿的座位靠窗,江生的位置在她后面。

江生看眼坐在林鹿旁边的姑娘,起身走过去。

“小妹妹,”

林鹿看着江生,旁边的乘客见到长相帅气的江生,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他说:“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姑娘微笑,“什么事?”

林鹿明显看到隔壁小姑娘眼睛发热,小鹿乱跳。

她抬眸,狠瞪眼江生,没事出来聊什么闲。

过道里,乘客陆续往里走,江生往座位里挪了半步。

他个子高,单手撑着椅背,背倾下来,笑起来干净阳光,很有亲和力。

眼瞅着小姑娘摸兜里的手机,做好要给微信的准备了,结果江生一句:

“咱俩能换下座位吗?”

姑娘脸有点绿:“……”

江生指着林鹿,“我女朋友坐飞机紧张,方便的话,我们俩换下座位,我方便照顾她。行吗?”

“……”林鹿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你坐飞机才紧张。

“哦……”姑娘笑得僵硬。

江生对她笑,“小美女,我的位置在后面靠窗,视野很好的。”

其实,这姑娘一看就比江生大,但是被一帅哥叫小妹妹,心里的小窃喜总是有的。

姑娘答应了,江生对她桀然一笑,“谢谢你,小美女。”

“没事。”姑娘黯然神伤的离开。

江生心安理得的坐下,林鹿斜眼看他,江生开始还能忍着淡定,被盯久了就绷住了。

他转过脸,林鹿眼睛一眯,“谁你唔……”

江生压住她唇,凑近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嘘……别吵吵。”

林鹿被气息吹进耳蜗,浑身跟触电一样,江生浑然不知,继续趴在她耳边说:“不这么说,能答应换座吗。”

林鹿脸颊发热,心脏咚咚狂跳,她吞咽口,推开江生,后者看她脸红了,也明白他有点冒失,江生脸也跟着红了。

飞机滑入跑道,准备起飞动作。

江生第一次坐飞机,重力加速度下,他感觉不适,心脏承受的压力增大,一把抓住林鹿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飞机跃入云层时,林鹿凑过去,在江生耳边吹气。

“小帅哥,咱俩,谁紧张?”

她在笑他,她嗔笑的样子气的江生想扑过去吻住她嘴,可下一秒,她转而对着窗外,打消了江生的念头。

“好看不?”林鹿目光望着窗外,江生靠过去。

彼时,棉絮似得云层上是一片湛蓝,阳光炽烈,他们悬浮于云端之上,感觉很奇妙。

他把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轻声说:“好看,”又看看她,“你也好看。”

林鹿斜眼睨他,“年纪不大,哄女人本事不小。”

江生从后面环住她腰,“只哄你。”

有些事,心照不宣,但江生只是想站在同等的高度上时,再迈出最后一步。

林鹿说:“以后你会碰到更多的,比我好看,比我年轻,比我身材还要好的。”

江生低头,虔诚的吻下她肩上的头发,“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

林鹿笑的很淡,淡到如镜花水月。

她侧过脸,对江生说:

“我不相信爱情,也不信天长地久。”

江生说:“你信我吗?”

她白了他眼,没再说话。

他就这么抱着她,看着阳光铺满天,身上的疼痛好似也被这暖阳治愈了。

旅途因有他变得不再枯燥,飞机稳稳的飞行,机舱里很安静,两人说着悄悄话。

“我第一次坐飞机。”

“我知道。”

江生看她,林鹿说:“你把我手都攥疼了。”

江生垂眸,翻过她手背,上面有两道掐的淤红的痕迹。

他再次握住,凑到嘴边,帮她呼了呼,又揉了揉。

“还疼吗?”

“有点。”

江生再捧起,身子也压低,轻轻亲了下,“这样呢?”

林鹿觉得自己现在特傻白,跟一情窦初开的少女,幼稚又单细胞。

江生转眸看她,林鹿抿着嘴角的笑,头转向窗口。

恋爱是什么感觉,是心跳?是甜蜜?

不。

是无欲无求。

有了他/她,你无欲无求。



从晋城没有直达建水的飞机,需要到滇南的长水机场降落,再转车去建水。

飞行时间有点长,中途还要停经重江,飞机降落时,江生靠在林鹿肩膀上睡着了,她轻轻拍他,“醒醒。”

江生睁开眼,“到了?”

“没。”林鹿拿起包,“在这要停几分钟,我们先下去。”

俩人随着人流往机舱外走,到候机楼内,林鹿问江生去不去卫生间,江生说:“去抽根烟。”

她说:“一起。”

吸烟区里零星有几个乘客,林鹿在一群男烟民中突兀显眼。

她靠在一角,点上烟,烟雾从口鼻间丝丝缕缕漫出时,浑身舒畅。

江生把背包换个肩膀,问她:

“我们去找谁?”

林鹿一直没跟江生提这茬,“你别问了。”

江生说好,林鹿诧异的看着他,“让你不问就不问?”

“嗯。”

“为什么?”

“你说的。”

“……”

林鹿收回眼,笑下,还真听话。

林鹿对江生还是有戒备的,也不否认,那句想带他走是心血来潮,但心底的东西,她不轻易视人,隐私更是。

第45章 你不难受

林鹿掸掸烟灰,“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江生见过人贩子,不是她这样的,也不是她这眼神。

“不能。”他笑得无害,小虎牙狡黠阳光。

江生的笑很有魔力,是那种你看到他笑,也会情不自禁的扬唇。

林鹿下巴一点,“看着点门口,有牌子提示登记我们就走。”

“知道了。”

江生站在玻璃门边,背靠着墙壁,一眼不眨的盯着大厅正门。

林鹿夹着烟,闲闲的目光打量江生,现在的他看着阳光,谁也不会想到长相干净帅气,笑起来温暖随和的他,童年多悲惨、叛逆。

她跟方院长打电话聊起过江生,得知很多关于他的过去的事情,印象深刻。

江生手上有道疤,她不想猜那疤痕是怎么落下的,谁身上都有一道不想视人的伤。

林鹿是想搞清楚另外一件事,到底是可怜他,还是别的。

门边的人忽而转身,对她招手,“走了。”

林鹿捏着烟蒂,在烟灰缸里戳了戳,提步离开。

飞机再次起飞,江生没有第一次的不适感,人放松的靠着椅背,调整呼吸。

“怎么样?”

江生看她笑笑,“没事。”

“适应的倒快。”

“我学什么都快。”

林鹿问:“去美院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方院长的?”

“我自己。”

江生从小就喜欢画画,但跟着曹老五那会儿,他不让他学这些,见到他拿笔在废旧纸上画,还拿皮带抽他,骂他不学手艺,竟鼓捣这些没用的东西。

那年,江生八岁,被使唤去偷个醉汉的钱包,结果被醉汉发现,抓住他手按在地上,抄起个啤酒瓶照着他手指头就敲下去,嘴里骂骂咧咧道:“让你偷,小崽子,不学好,替你爸妈管管你。”

江生差点没被打死,还是大一些的孩子去喊曹老五,才被拦下来。曹老五怕他手废了,不能帮他赚钱,才送他去的医院。

回忆不堪而破败,他究竟为什么喜欢绘画,他猜过,也许是遗传了父母。这让他更加渴望找到他们。

“算你聪明。”

林鹿这话即是说给他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江生有天赋,就算被解救成功,若没有坚持学下去,林鹿也不会看到他身上无限的可能,就更提不到帮他这步。

飞机还有三个多小时才降落长水机场,久坐让林鹿腿不舒服,酸胀发麻,江生看出她不舒服,把她腿抬起挂在自己膝盖上,手一下下轻轻的揉着,“这样能好点?”

林鹿嗯一声。

“你该换完药再走。”

林鹿说:“时间来不及。”

她回去收拾东西,再往机场跑,时间紧打紧的。

“下飞机就找个医院把药换了。”

“再说吧,”林鹿的意思,诊所也能换,药店也有药棉纱布,自己也能换。

江生手停下来,林鹿睁开眼,他语气不好,“听我一句就不行。”

林鹿睨他眼,“喊什么喊。”

旁边乘客看他俩眼,林鹿把腿拿下来,“我凭什么听你的!”

林鹿态度更恶劣,把身子一拧,头向后一靠,闭目休息。

江生被晾在一边,隔壁的乘客是个中年男人,面上事不关己,但嘴角隐藏的笑意,意味深长。

直到飞机降落,林鹿才睁开眼。

江生动了动身子,没话找话,“到了。”

林鹿嗯一声。

“还生气?”

林鹿睇他眼,什么也没说,江生吃瘪,起身去拿背包,林鹿则往出口走。

俩人在行李传送带拿旅行箱,林鹿查去建水的车票,火车和汽车都是上午,没有下午出发的。她吐口气,江生问:“怎么了?”

林鹿说:“恐怕我们要在这住一宿。”

江生看眼林鹿的手机,“一趟也没有。”

她摇头,“没有。”

手机揣进兜里,俩人拖着行李去距离火车站最近的一家上星的宾馆。

到前台一问才知道,赶上旅游旺季,房间爆满,别说他们这,就连偏僻一些的酒店也都住满了。

不过,“刚网上退订了一间豪华大床房,你们住不住?”

江生看看林鹿,林鹿皱着眉。

她什么都能将就,唯独床将就不了,睡着舒服还要柔软。再说,明个一早五点三十五的车,住太远赶车也不方便。

拿出证件,“住。”

江生把自己的身份证也拿出来,房费不便宜,壹仟贰,林鹿要刷卡,江生把自己的卡递过去,“刷我的。”

“用你花什么钱。”林鹿去拉他的手,江生手臂长,塞给前台,说:“咱俩第一次开房,不能你花钱。”

前台小姐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下。

“……”林鹿瞪江生,说什么呢,你个倒霉孩子!

江生也意识到这话容易遭人误会,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前台小姐微笑的给两人办完入住,江生故作镇定,接过房卡和证件往电梯口走。

林鹿从前台小姐眼里,把她想法看的一清二楚,但什么也没说,跟上江生的脚步离开。

电梯门开启,俩人进去,门阖上后,江生小幅度的看身边人,“她不能误会吧。”

林鹿手抄着兜,懒洋洋的,回:“肯定误会了。”

江生拧起眉头,有点懊恼,“解释也没用。”

“你还知道。”

江生看她,此时电梯门开了,林鹿率先走出去,江生跟在后。

狭长的走廊,光线昏暗,距离房间越近,林鹿心里也好像也冒出点不太纯洁的想法了。

活久见了!

江生走在后面,别扭的像个大姑娘,林鹿都到门口,一转头,江生磨磨蹭蹭的才到。

她不耐烦的叫他,“快点。一身汗,等着洗澡。”

江生一听洗澡,头皮都炸了,被林鹿抽走手里的房卡,刷开门就进去。

“也不是第一次进我房间。”

轻飘飘的一句话,江生立马就想起俩人初见那天的事,他偷了她房卡,还把她压在墙上,画面很暧昧。

房间还算宽敞,中间的大床上用浴巾摆出两只天鹅的造型,撒着红玫瑰花瓣儿。

林鹿嘴角微抽,“……”

江生:“呃……”

俩人对视眼,林鹿往窗户一指,“回避,我要洗澡。”

“噢,”江生把包放桌上,林鹿从里面拿出一套睡衣,江生提醒她,“伤口别沾水。”

“知道了。”

江生背过身,林鹿带着睡衣进浴室。

门关上,水声传来,江生盯着脚下的红地毯,竟觉得这房间有点热。

阳台拉着朦胧的白纱帘,他走过去,拉开落地窗,走出去。

林鹿放了半浴缸的水,躺进去后长长的舒口气。在医院就没法洗澡,回家又急赶着收拾东西,这几天的粘腻感,全被这一池热水融掉了。

她闭着眼,额上汗珠细密,明天到了建水,要是事情能顺利,她后天就能见到赵寒了。

现在的情况,是越早找到赵寒越好,她那个痴情的妈,要是见到他,也许病真能好起来。

林鹿出来时,房间没人,窗帘微动,她朝窗外看,江生正靠着栏杆抽烟。

她撩起纱帘,“还有烟没?”

林鹿的抽完了,江生一顿,“有,”他把烟盒递给她。

林鹿与他隔了半个人的距离,把烟盒反手在栏杆上磕了磕,低头用唇衔住一支。

江生给她点上,林鹿闭着眼,缓而慢的呼出轻薄的烟雾。

“你去洗吧。”

她说话时,风把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还有他香烟的味道,全部往他脸上卷,江生心跳加快。

“我先不洗。”江生捏着烟,余光里是她领口下雪白的皮肤。

“你不难受?”

江生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是挺难受的。”

“难受还不洗。”

“……哦。”

江生把烟掐了,转身进房间。

第46章 她不美好

林鹿回头,帘子撩起又飘下,人影若现于窗内。

等人进浴室了,林鹿进房间把手机拿出来,坐在阳台上的遮阳伞下点开导航地图。

按照姚鑫给的地址,查找冯成山的确切住处。

冯成山家住在建水古城内的大板井附近,这儿在古代是西南的一所重镇,冯成山老家就是这儿的,要想找他应该不太难。

林鹿把路线记在脑子里,江生洗完出来,把两人的随身物品整理好。

看下手表,来到阳台问林鹿,“饿不饿?”

林鹿正看地图,还将一些重点地标写在本子上,江生走到她身后,林鹿的字很漂亮,娟秀中带着韧劲。

“滇南建水?”江生低低的念着。

林鹿一抬头,“嗯。”

从江生的角度,林鹿昂着下巴,让他想干点别的事。

眼睛忙别开,指着她写的建水古城几个字,问:

“找谁?”

“冯成山。”林鹿回他。

“具体住址知道吗?”

“只知道个大概。”

江生点点头。

其他的,他没问,林鹿也没继续说下去。

林鹿图方便,找条湖蓝色的棉麻裙子穿上,拿起手包跟江生走出房间。

关门前,林鹿问:“房卡拿没?”

“拿了。”江生的卡贴身放着。

俩人进电梯时,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穿着青灰T恤黑色裤子的男人。

林鹿走在前,江生在后,男人越过他们时,江生看眼男人的手,拉住林鹿,“我想去卫生间。”

林鹿好笑,“去卫生间还得陪?”

“你等我下。”江生攥着林鹿的手,往回走。

“哎,你,”林鹿察觉到江生用力握她手下,她没说话,看江生的眼睛,她不知道什么事,但他的确在向她传达某些信息。

等身后电梯叮一声关上,江生站定。

林鹿问:“刚才那人你认识?”

江生摇头。

“不认识你躲什么?”

江生支吾,在她耳边说:“他是这个。”

林鹿看到江生的食指和中指夹在一起,一个动作她就明白了。

江生见她看明白了,缩回两指背到身后蹭了蹭。

“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生不觉得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声音很低,“干这行的,手指跟一般人的不一样。”

而且,根据江生的判断,这人绝对是个老炮级别的惯偷。

就林鹿一身行头,太容易遭人惦记,江生让她把手镯和项链摘了,放在包里,江生将包背在身前。

林鹿看他的样子,就像背着育儿袋,怪有意思的。

“这样背,财务安全。”

林鹿不置可否。

俩人进了电梯,林鹿说:“知道这什么好吃吗?”

江生抓了抓头,他也没来过,“不都说这的过桥米线正宗吗。”

“那就吃过桥米线。”

江生:“……”

到了街面才知道,过桥米线不止一家,家家都挂着正宗滇南过桥米线的招牌,搞得江生也不知道选哪家了。

林鹿随手一指,“别挑了,就这家。”

因为她开始冒汗了。

江生见过吃辣的女生,但像林鹿这么能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少放点。”江生看着都辣。

林鹿脸上的汗顺着脸颊淌,边吃边用纸巾擦汗。

江生说:“少放辣,就不能流这么多汗了。”

“辣的好吃。”林鹿嗦螺着舌头,小脸吃的红扑扑的。

等俩人吃完,林鹿喝了一大口雪碧,“啊……真爽!”

江生起身,要去结账,林鹿拉住他,“不用,我来。”

“林鹿,”江生按下她肩膀,“好歹我是个男人,我出来吃你的花你的,算什么事。”

林鹿反驳,“那我吃你的住你的又算什么事?”

江生说不出理由,他看得出林鹿条件很好,而人与人之间,早已被现实的社会划分出贫富界限。

他不想因为钱,被林鹿看低,所以一直守着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男人花钱,应该的。”说完,江生走到收银台去结账。

林鹿把江生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没上去争抢,给他足够的尊重。

走出饭店,俩人往回走,林鹿喜欢晚上喝点,边走边找超市。

她眼睛扫着路边,江生注意到,问她:“找什么?”

林鹿说:“超市。”

江生四下看,也开始帮找。

“你要买什么?”

“酒。”

“……”酒???

江生梗着脖子定住,他缓缓转过来,“今晚也喝?”

今晚?林鹿笑他,“放心,我酒品好,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她喝酒为了解乏也为了解闷。

江生别扭的嘀咕句,“我不是那意思。”

还不是那意思?林鹿都不想拿个镜子让他照照,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走两步后,江生又说:“要不,今晚别喝了。”

‘噗……’林鹿笑出声,“不至于吧,你就肯定我酒后会乱性?”

“……”他可没说。只是,以防万一。

林鹿哼笑的白了他眼,“放心,你不是我的菜。”

听这话,江生看眼林鹿,酸里酸气的说:“一女人,老在外面喝酒,也不怕出事。”

江生有意无意的喜欢约束她,这点林鹿很反感。

“不怕。”林鹿故意气他。

江生还真就吃林鹿这套,气得胸发闷,“没人管你。”

轻而易举的把他气炸,这要还看不出江生对她多上心,林鹿真就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只是,林鹿不希望江生把过多的感情重心,放在她身上。大好的年华,本是该奋力一搏的时候。

林鹿哼哼笑两声,继续找。

“你爸妈很宠你吧。”江生猜的。

看她随性的样子,江生总能想起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儿,她就像他们一样,有着天生的自在玩性和骨子里散发的桀骜不羁,他对这种天性是羡慕的。

林鹿脸色不易察觉的冷了下,以至于身侧的人没有察觉到。

“你这么漂亮,长得像妈妈,还是爸爸?”

林鹿狠抹下嘴角,她想要报复回去。

“你怎么知道的?”

“嗯?”

“你怎么知道他们很宠我?”

江生不知道已濒临雷区。

“看你的样子就像。”

“我什么样?”林鹿恬静笑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江生一直都觉得林鹿好看,尤其她笑起来时,很美,弯弯的眉眼看着你,能把你心撩拨的春心荡漾。

再一想起两人此处出行,算是完成一段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旅行,他更把这当做是上天的恩赐,给他厚待的礼物。

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出来旅行,这本身不就是最酣甜的事吗!

“就是,”他琢磨几秒,看看她嘴角依然浅淡的笑弧,说:“你笑起来,很美。”

“……”啧啧啧,情窦初开的傻子。

“哎,”林鹿唤他,江生看过来,她问:“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一问,把江生问住了。

林鹿看得出,江生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岁月静好,他心里有别人没见过的阴暗面,而他正把自己所有的美好和纯良暴露给她。这本身就很危险,而她找到如何让他疼的靶心了。

江生没回。

“初夜几岁。”

“……”江生脸爆红,“能聊点别的吗?”

林鹿瞟他眼,在路过的水吧旁停下,“老板,来杯冰柠檬水。你喝什么?”

“我不喝。”

“来杯酸梅汤。”

江生:“……”

接过老板递来的冷饮,林鹿打趣道:“喝点降降火气。”

江生接过,“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林鹿喝口柠檬水,通体透心凉,舒服的吐口气,说:

“手拉手,能绕美院一圈。”

“这不好笑。”江生口气严肃。

“看不出,你保守的让我有种自己身处封建社会的错觉。”

江生没让她占上风,“丰富的感情经历,值得你炫耀?”

“这不是炫耀,”林鹿态度比他更认真,两人同时站住,互相对视,“这是事实。”

“……”

她就是要打破他所有的梦,她不美好。

“这是我的现实,我交过很多男朋友,我初夜早就没了,你别幻想从我这品尝白月光,我能把你玩死。”

说到最后,他眼底的冰冷和戾气毫不遮掩。

而林鹿——

很好,她就是要他不舒服,要他迷茫。

她报复回去了。

第47章 科普爱情

林鹿突然刺激江生,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也许是为了守住自己,也许是为报他踩了自己雷区的仇。

可发泄后的快感,让冷静下来的林鹿,心情更差。

江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林鹿受不了他失落的眼神,收回眼,不与其对视。

江生步步紧逼,“你感情经历丰富,不更该看得透彻,我对你什么心思,你早就看出来了。是吗?!”

林鹿被捏到七寸,心里火大,她吸了一大口柠檬水咽下。

江生继续说:“我也没要求你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喜欢看到你,也喜欢陪着你。这都不行?”

呵,想跟她科普爱情吗?别逗了!

林鹿见证母亲的一生,她不相信爱情,饮食男女这个词,她觉得更符合她的内心,甚至丁克一族,林鹿都不会尝试,只要是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必然日久生情,也‘日’久生情。

不管哪一种,林鹿都不想碰,只简单的做个饮食男女,简单、快乐,很好。

“我跟上一个男人只保持了一周的关系。”林鹿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江生。

江生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林鹿握着柠檬水的包装,微微用力。

“想跟我谈感情?”

“……”

江生垂下眼,注意到林鹿走在马路外侧,他慢一步,绕到过去,把她护在里面走。

“谈感情伤钱的。”

江生看着手里的酸梅汤,是她买的,他的住院费她出的,他住的地方是她提供的,还给他卡里打了六千。

像不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江生抿下唇,苦笑。

“林鹿。”江生平静的说,“你做到了。”

林鹿现在心情也超差。

“你让我不舒服,让我难受,你做到了。”

林鹿胸发闷。

“之前的话题,到此为止。”

林鹿暗吁口气,神经也紧绷的快要断了。

江生不知道林鹿为什么突然反常,但有句话说的好,你越是珍惜的,就越想保护她。

对于林鹿,他不想过去,不念过往,只想未来能与她比肩而行。

江生把手里最后一口酸梅汤喝掉,人再次恢复理智。

他笑着说:“别喝酒了,明天还要起早,万一起不来怎么办?”

林鹿还真是佩服江生,这么尬的扭转话题,也只有他了。

“放心,起得来。”

她路过街口,就朝里看,江生个子高,往远处找,指着一条街角,“那有一家。”

“个高不白长。”林鹿奔着那处脚步轻快。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笔直、修长,江生看着地上的影子说:“海拔高了,你少喝。”

林鹿笑下,“这才多高,我上次去藏区四千多海拔,跟当地人喝酒,度数比我现在喝的还高,照样没事。”

江生听着有点头晕,这要是以后跟她喝,完全没什么胜算。

“吓着了?”林鹿拿眼睛瞟他,笑得乖张,“没你想的那么恐怖,我就喝了半杯,在那不敢多喝,跟我一起走川藏线的大哥喝醉了,结果当天晚上就被送医院了。”

“人没事吧?”江生问。

林鹿指了指天,“差点天葬。”

‘噗嗤……’江生没忍住,林鹿也笑了。

这一笑,把两人刚才的剑拔弩张化解得烟消云散。

“你还笑,”林鹿用手比划碗口那么大,“在藏区有种蚊子,这么大个,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到那非把你吃了。”

江生扁嘴,表示不信。

林鹿说:“有机会你去次,就知道我骗没骗你。”

“咱俩去吧,”江生与林鹿走过人行道,“你去过,帮我指路。”

“想得美。”林鹿进了超市,奔着买酒的货架去。

结果,没有她要的牌子的清酒,随便买了瓶拎着往回走。

外面逛一圈,俩人都出了一身汗,回酒店还是林鹿先去洗。

林鹿往纸杯里倒了小半杯,靠着沙发喝,梳妆台的镜子反着浴室的光,林鹿撑着下巴,眼睛有一搭无一搭的从电视上往镜子里飘。

彼时,浴室的门开了,光被切割成规矩的形状,落在林鹿脚下。

江生穿着酒店里的浴袍出来,边走边用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他坐在沙发另一端,毛巾顶着头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就喝。

“我洗完了。”江生放下水,“我在沙发睡,你睡床。”

林鹿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再送来一床被,又嘱咐四点半叫醒她。

挂电话没多会儿功夫,客服部送来被子,江生接过,说声谢谢。

江生个子高是优势,可在这时,就变成劣势了。

沙发不够长,他怎么躺都不舒服,折腾腾的来回调整,林鹿烦躁的关灯,翻身假装没听见。

江生僵住不动,等人睡着后,他抱着被蹑手蹑脚的走到她床边,被子铺平,人慢慢躺在上面,手枕在脑后,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嘿嘿,还是这样舒服点。

……

四点半,叫醒业务准时打来,林鹿抹黑接起电话,又挂上。

迷迷糊糊的坐起,把床头灯按开,睡眼朦胧的看着沙发。

“……”人呢?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一脚踏下,柔软温暖。

低头一看,人怎么躺这了?

江生唔一声,身子动了动,睁开眼问她,“几点了?”

林鹿说:“四点半。”

江生翻个身,把头埋进手臂间,“我再睡十分钟。”

“嗯。”

林鹿挪到另一边下床,先去洗漱,等出来时,江生已经换好衣服,两人的行李也收拾妥当,他们默契的交换场地,江生去洗漱。

四点五十,两人准时出房间去楼下的餐厅吃早点。

林鹿买的五点三十六的火车票,上车后,江生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你睡会儿,到站了我喊你。”江生把手臂搭在小桌上,示意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

对面座位上是一对老夫妻,看到他们,会心一笑。

林鹿说不用,头向后靠着座椅,闭上眼。

列车启动,晃晃悠悠的,林鹿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意识飘远。

江生转头,轻手扳过林鹿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

女人见状,压低声音问:“你们是去建水玩的?”

江生回以微笑,“是,你们呢?”

女人回:“我们住在建水。”

江生问:“建水有什么特色又好吃的?”

女人的丈夫开口了,“建水的汽锅鸡,还有古城里的烧豆腐。”

江生记下了。

睡了半个小时,林鹿就醒了。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睡姿舒适,枕着的位置很软很暖。

发现躺在江生肩上,林鹿掖下头发,坐直身子。

江生问:“醒了?”

“嗯。”林鹿拧开矿泉水,喝口放下。

对面老夫妻中的丈夫,正从随身带的兜子里拿出一袋水果,红色的像荔枝那么大个,表皮带着毛毛的软刺。

女人看到林鹿正望过来,笑着从兜里拿出几颗递过去,“姑娘,尝尝。”

林鹿婉拒,“谢谢,我不吃。”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关系的。”女人将水果交给江生,“让你女朋友吃,别客气。”

江生收下对方的善意,道声谢。

林鹿看江生,怎么拿人东西,后者对她说:“吃吧。”

他开始帮她剥,林鹿问:“这是什么水果?”

女人说:“这叫红毛丹,我们叫毛荔枝。”

“哦……”

江生剥开一颗,里面的果肉白嫩嫩,滑溜溜的,送到林鹿嘴边,“喏。”

林鹿没就着他手吃,接过咬了口,女人说:“小伙子,你也尝尝。”

江生微笑,又剥开一颗,林鹿把核吐到手心里,江生拿过来,又地给她,“我不爱吃水果,给她吃。”

林鹿说你吃,江生没动,剥好的毛荔枝就举在她嘴边。

一共五颗,江生全部剥给了林鹿。

第48章 念念不忘

林鹿一直在用手机跟肖楠楠联系,坐在一旁的江生则默默的看着她。

他凑过去,跟林鹿说:“我去抽根烟。”

林鹿点下头,身边人离开。

隔了几秒,也许是江生的话,勾起对面丈夫的烟瘾,他也起身往车厢连接处走。

车厢门一关,江生从兜里拿出烟,身后的门又开了。

他一回头,把手里的烟给对方递过去,“来根,爷们。”

“我有。”男人憨憨的笑要摸兜。

“来吧,抽我的。”江生拦住他手,男人盛情难却,接过烟。

江生拨开打火机,帮他点上,男人说谢。

俩人面对面站着,背靠车厢。

男人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江生微顿两秒,满打满算都没一个月。

“没多久。”

“正是好时候。”

江生抽口烟,男人又说:“你很喜欢她吧。”

江生一愣,“看得出?”

男人笑了,“你那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江生低头,无声笑下。

“长得很漂亮,你有眼光。”

江生说:“还好。”

“追她不容易吧。”

江生想起俩人初见的场景,“还好。”

男人看着他,“遇到喜欢的不容易,多多珍惜。”

江生点头,男人聊起别的,问江生做什么的,打算在建水玩几天,还介绍给他一些周边有特色的地方。

俩人抽完烟回去。

车在玉溪需换乘另一辆列车,于十点半到达目的地建水县。

出火车站口时,江生和林鹿与老夫妻道别。

按照地图的指示,俩人乘车到达临安镇,冯成山的家住在西门大板井附近。

走在建水古城老巷间,时不时会看到浓郁古朴的建筑,还有挂着‘供应西门开水’或是‘铜壶烧西门水’招牌的茶社,如果有时间的话,林鹿会在这小住一段。

按照地址显示,冯成山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江生看她走得急,劝道:

“眼看就到了,慢点走。”

“没事,”

林鹿腿上伤还没完全愈合,江生担心她。

走进巷子,林鹿站定,回头对江生说:“你在这等我。”

江生想,有些事林鹿不想他知道,便应下:

“好。”

林鹿刚要走,江生又说:“有事你喊我。”

林鹿看看他,笑下,继续走。

打听几户人家后,得知要找的人住在27号。

林鹿寻到27号时,看门虚掩着,她在门口拍了拍,问:

“有人吗?”

“……”

屋里无人应答。

林鹿把门推开半扇,站在门内。“请问,屋里有人吗?”

“有,来了。”

应门的人有浓重的本地口音,等人从屋里出来看到林鹿时,目光狐疑,“找谁?”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件蓝色粗布汗衫,下面是条亚麻色的短裤。

林鹿说:“你好,请问您是冯成山吗?”

男人点头应:“是,你是……?”

林鹿心踏实点,“我叫林鹿,是从晋城过来的。”

冯成山一听是晋城的,转而用普通话问:“你晋城来的。”

“对,”她走进一步,“我这次过来是特地找您打听个人。”

冯成山在晋城当过兵,听是那边的人,自然心里多份亲切。

“你想打听谁?”

林鹿说:“赵寒。”

“赵少校?”

看来找对人了。

“是他,”林鹿心里松口气,“我家长辈与他是故友,因早年出国定居,两人失去联系,最近她身体不太好,想让我来晋城帮她问候下,结果我到晋城才知道,部队已经没有了。我打听了几个人,他们把你地址告诉我,说您可能知道,我就赶来了。”

闻言,冯成山问道:“能问下,你家长辈怎么称呼?”

林鹿犹豫下,“……林静文。”

“你是……?”冯成山开始上下打量她,眼里的光忽然变亮,“你是静文姐的女儿?”

林鹿被洞悉身份,恬然一笑,“是。”

“真是静文的女儿,”冯成山喜出望外,“快进屋坐。”

林鹿盛情难却,被冯成山邀请进屋。

“坐这,”冯成山慌忙的把沙发上的东西整理下,给林鹿腾出个空地,“我给你倒茶。”

“不用,谢,”话还没说完,冯成山已离开。

林鹿坐在静下来的房间里,环视一圈。

房子不久前粉刷过,装修摆设都是有些年头的,灯没开,虽是白天,靠着自然光线照明,可屋子里还是有种压抑的沉闷感,墙上的液晶电视看不出什么牌子,下面的电视柜玻璃都没了,里面堆着药瓶和杂物。

窗外,东院墙角停着一辆摩托车,后座上绑着绳子,看着像拉脚用的。

结合冯成山的穿着打扮,他生活不算富足,但在这小县城也足够逍遥。

其实,从进入到滇南开始,这的生活节奏安逸的让林鹿心都犯懒了。

一转头,方桌上方上挂着相框,里面嵌着几张老旧的照片,其中两张是部队的集体照,林鹿站起来,走过去昂头看。

虽年代久远,照片泛黄,但林鹿还是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他了。

林鹿扯了扯嘴角,林女士,怪不得你念念不忘。

彼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冯成山一进屋,便看到林鹿背手站在照片前。

他笑着说:“第一排,靠首长边上的就是他。”想起她不知道谁是首长,“年纪最大的人左手边。”

林鹿回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成山把茶杯放在桌上,“喝茶,大板井的水煮的。”

“谢谢,”林鹿坐回位置,端起桌上的茶轻嘬口。

冯成山坐她对面,“赵校这人耿直、倔、一身硬骨头。”

林鹿捉摸起这几个字,除了倔,好像她都随林静文。

她随性,冷淡,对什么都不太有兴趣,唯一能让她找到乐趣的就是设计本身。

“他也挺帅的,”冯成山憨笑着,“当年的文艺女兵,好多都喜欢他。”

“看得出来。”林鹿不想听什么情史,“他现在在哪?您知道吗?”

冯成山舒展的眉心微蹙,手捏着茶杯说:“不知道。”

林鹿皱眉,冯成山说:“我当年虽然在他身边做通讯员,可他离开时,连我也不清楚,后来上面派人来把他的内务都收走了。我们再也没见过他。”

林鹿觉得事有蹊跷,“哪来的人?”

冯成山摇头,“不知道,军衔比我们高。”

“你没问过领导?”

“问了,他们只说执行任务去了。”

“什么任务?”

“没说。”

林鹿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若有所思。

按照他的军衔,在部队里大小也算个头头,执行任务后就算立功受训,也得回原部队给个交代。

“他走之前,没跟你提过?”

“没有。”

“其他人呢?”

“没人知道,我都问了。”

这就怪了,一大活人还能无缘无故丢了不成。

“他留下什么东西没?”

林鹿还是不死心。

冯成山想了想,“……有。”

林鹿说:“可以让我看看吗?”

“行。”

冯成山起身又出去了,林鹿把剩下半杯茶一饮而尽。

手机嘀嘀响两声,林鹿看眼,是江生发来的信息。

‘怎么还没出来?’

林鹿回:你再等会

把手机收起的功夫,冯成山去而复返,他将一小铁盒放在桌上,对林鹿说:

“这是赵校离开前一天给我的。”

林鹿接过铁盒,是发子弹,用黑绳串着,弹壳上刻着部队的编号,还用刀刻着一个缩写‘Z&L’。

“他给你的时候,说什么话没?”

冯成山说:“他就让我先帮收着。”

林鹿看着‘L’的刻痕,不想探究这是林女士的缩写,还是其他含义。

她把盒子扣好,“冯叔叔,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第49章 只喜欢你

“你说。”

“这弹壳能卖给我吗?”

冯成山闻言愣了下,林鹿解释,“长辈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给她带回去点东西,也算让她有个念想。”

“不,我不是不给,”冯成山把盒子直接推到林鹿面前,“不用买,你拿走吧。”

当初交给他的时候,也说了,是帮他收着,并不是给他。其实看上面的刻字,冯成山也猜的七七八八。

林鹿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便收下了,“谢谢。”

“不用客气,”冯成山看手表,“一会儿留下晚饭,我去买菜。”

“冯叔叔,不用麻烦。”

“不麻烦的,”冯成山难得遇到故人,心里高兴,“出巷子不远就是菜市场,我很快回来。”

“真不用,”林鹿也跟着起身,“谢谢你冯叔叔,我这马上坐车就往回走,真不留下吃了。”

“这么急,今天你才到吧。”

“是。不过,还有不少事没办完。”

冯成山想起她说林静文身体不好,“静文姐很严重吗?”

林鹿淡笑下,“还好。”

她用最美的年华爱上一个男人,又用余生去恨他,积了这么多年的郁结,心血耗的差不多了。

“冯叔叔,我先回去了,你也多注意身体。”

“好,也替我跟你妈妈说声保重。”

林鹿告辞,冯成山送她出门。

“冯叔叔请留步。”

冯成山坚持送她,两人一前一后,直到看见站在巷子里的江生。

“你朋友,”

“是。”

江生看到人,加快脚步走过去,礼貌的打招呼,“你好,叔叔。”

“好。”冯成山看到俊俏的少年郎,只在心里一声赞叹。

“冯叔叔,别送了,回去吧。”

冯成山站定,看着两人离开。

即将出巷子时,林鹿回眸,对着冯成山嫣然一笑。

恍然间,她的眉眼似曾相似。

冯成山双目微怔,她……她该不会……

一样的眼睛,静如止水,一样的眉角,凌厉傲然,连她眼角下的泪痣,都跟他一模一样。

赵校……

冯成山眼睛湿润了。

……

从大板井出来,林鹿的表情异常凝重。

“怎么?不顺利?”

林鹿叹口气,“嗯。”

“需要我做什么?”

林鹿转头看他,“你能帮我什么。”

她嗤笑下,手插着兜沿街边走。

江生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林鹿接过,昂头喝口。

保温杯里装的是温水,对于现在的林鹿而言,一口水入喉,身心皆舒。

“这里的烤豆腐还有汽锅鸡很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林鹿蹭掉嘴角的水,“你怎么知道?”

“车上打听的。”

林鹿看他眼,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鹿生接过递来的杯子拧好,林鹿心情好些,他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俩人沿着古城走,江生说前面有家烤豆腐最正宗。

她却突然说:“我替我妈,来找我爸的。”

“……”江生一顿,慢慢转过来,静静的看林鹿。

“我妈怀上我后,我爸就不见了,她到处找人,音信全无,后来怕月份大,被人看出来,我姥姥也嫌丢人,让她把孩子做了,我妈就自己偷跑到外地把我生下来。”

江生看她平静的说着自己的事,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心里五味陈杂。

她真的很不同,你说她没有女人的柔软,可她却能把你魂儿都勾去。你要说她妖媚,哪有女人肯握着刀给自己一下。你要说她坚强,可现在的林鹿,让江生心疼。

“我妈长得漂亮,有能力,也有学历,在外地找到一份私立学校的工作,把我养到六岁,才跟她一起回的晋城。”她的语气没有抑扬顿挫,“我姥姥年纪大了,什么事也都想开了,比起家丑,她更希望老年时,能孩孙绕膝,享一份天伦。”

江生去拉她的手,林鹿并没拒绝,“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她是真没事,对过往的一切,林鹿没多大感触。

“你以为我会为一个没见过面的人难过,”林鹿摇摇头,“我在乎的只有我妈。”

江生攥紧她手,一言不发。

“没我妈当年的坚持,我不能来到这世上。”

江生信,林鹿的个性尖锐,棱角分明,不会去阿谀奉承,也不会随波逐流,她是个有独立想法的女人。

林鹿察觉自己竟把私事说给江生听,话锋一转,“还有多远,我饿了。”

江生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招牌,“那儿。写着‘老店’。”

人群攒动的街道,插着‘老店’招牌的小门脸前放着个烤炉,边上坐着一男人,背微微弓着,正用筷子翻着铁架上的豆腐。

“他家正宗还好吃。”

“你吃过?”

江生:“……”

“没吃过你说好吃。”

林鹿甩开他手,大步朝前走。

江生望着她背影,笑下,快走两步就追上了。

“我打听的。”他说。

“你还真爱打听。”

“有你爱打听?”

当初林鹿可没少跟方院长打听他。

林鹿:“……”

江生学着她的样子,大步朝前走。

林鹿从后面看他,小屁孩学会以牙还牙了,她气恼的喊他:

“江生……”

江生越走越快。

“你给我站住。”

他才不要。

“你站不站住?”

不。

“你,”林鹿发狠一声,“等我逮着你的。”

江生撒腿就跑,林鹿气得猛追。

大街上的人看着这对小情侣嬉闹,露出善意的笑。

林鹿穿梭于人群,速度挥去心底阴霾,江生回头看她,突然想起林鹿腿上的伤,连忙站定。

她完全忘了自己腿伤的事,看到江生一停,发力朝他扑过去抓人,“哈哈,跑啊!”

下一秒江生突然转身,张开双臂把人接住。

“!”

没有预兆的怀抱,温暖而宽阔,似海如天,将人包裹。

他低着头,眼神担忧,“没事吧?”

“什么?”

林鹿一眼不眨的盯着江生的眼睛,清黑清黑的,里面是她的倒影。

“慢点,别抻到腿上的伤。”

“……”林鹿才想起来。

她没回话,江生只感觉怀里的身子软的要命,身上的香也很好闻,他去她家的时候,看到化妆台上放着一瓶黑鸦、片淡香,瓶身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神秘、诱惑、性感。

江生喉咙发紧,身边有人经过,他红着脸把人放开,林鹿瞅他别扭的样子,翘下嘴角。

俩人来到烤豆腐摊前,江生挪过板凳,让她先坐。

结算方式挺有意思的,用玉米粒计算,客人吃一块豆腐,放小碗里一粒玉米粒。

五毛一块,林鹿前前后后吃了五块的,江生不太喜欢吃零食,被林鹿逼着吃了三块。

江生付完钱,俩人离开小摊。

林鹿看他一个劲喝水,歪着头,探身看他,“其实挺好吃的。”

江生把瓶盖拧好,勉强说:“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明明很好吃。”

她眼神执拗,江生只好回:“是……挺好吃的。”

‘噗嗤……’林鹿笑出声,“你跟女孩相处,都这么顺着她们?”

江生垂眼,继续喝水。

林鹿没在意的问题,江生却很认真,他跟在她身后,不太高兴。

走两步,江生一把拉住林鹿的手,后者回头,江生一脸严肃的说:

“我不喜欢豆腐干,也不喜欢其他女孩,我只喜欢你。”

大白天的玩告白,林鹿要苏炸了。

“松开。”她说。

江生没放手。

“给你三个数,松开。”

江生看着她。

“一。”

“……”没动。

“二,”林鹿开始活动肩膀,“我一直没告诉你件事,刚出国的时候,我总被欺负,我妈给我报了散打班。”

江生喉咙滚了滚,还在硬撑。

林鹿眼睛一眯,“三!”

她反手扣住江生手腕,顺势往回拽,另一只手照着江生的肩膀扣下。

江生半边肩膀瞬间就麻了,“你还真打?”

第50章 梦很混乱

“不打留着你。”林鹿松开人。

江生揉着肩膀,委屈道:“差点又脱臼。”

“知道手重,以后老实点。”林鹿嘴硬心软,“我看看……”

她捏了捏肩膀,“没事。”

“疼……”

“疼我在打你两下就不疼了。”

江生;“……”

“不疼了。”

林鹿嘴角忍着笑,俩人顺着古城街走。

晚饭在家老店吃的,江生点了汽锅鸡、草芽炒肉、玉合花老奶洋芋、糯米藕还有一碗苦凉菜汤。

林鹿问他:“吃得了吗?”

江生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吃得了。”

他和林鹿难得出来一次,想带她多吃点好吃的,尝些新鲜的,不管俩人以后什么结果,他希望在林鹿的记忆里,这段旅途是有回忆在里面的。

可能是南北方诧异,江生不太习惯这里的口味,从小长在国外的林鹿,倒吃的蛮合口。

吃过晚饭,穿行古城街巷间。

夜里的古城灯火阑珊,别有韵味,晚上也好不热闹。

他们住在一间民俗客栈,这次房间充裕,俩人选了二楼视野好的两间房。

白天赶路再加上找人,林鹿有点累,进房间就去洗澡了。江生接到一通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嘉崇,哥,我错了’

在医院时,林鹿接了他一电话,结果高嘉崇这人精,便一个劲打听林鹿的事,江生嫌他烦,又怕她吵到林鹿,就把人列黑名单了。

不过,高嘉崇没事,也不能变着法的找他。江生把他的号码又移除黑名单,电话没隔几秒就进来了。

“喂?”

“你可算接我电话了。”话筒另一端的高嘉崇人急的都要撞墙了,“你现在在哪?”

江生的房间有个飘窗,上面铺着垫子,他顺势坐下,手肘拄着小桌。

“外面。”

他没说哪,高嘉崇以为还在晋城。

“你又在哪个酒吧打工?”

江生跳过问题,“什么事?”

高嘉崇说:“你认识配货站的健哥吗?”

江生当然认识,现在腰上一块淤青,就是他踹的。

“他放出风声,不再找你麻烦了。”

江生淡淡的哦了声。

“你都知道了?”高嘉崇后知后觉。

江生和万英的事,高嘉崇也知情,张健能放出风声,背后肯定是英姐吐口了。

“还有别的事没?”

“没了。”

“那挂了吧。”江生说完,按断电话,电话那边的高嘉崇一愣,“我去……”

可转念又一想,拉黑他半个月,再联系二十个字都没说上,又挂了。

‘嘿嘿嘿……’高嘉崇贼兮兮的笑两声,笃定他跟电话里的女孩在一起。

撇了下嘴,“重色轻友!”

彼时,晋城。

江生放下手机,也觉得浑身粘腻,手抓到背后的T恤,向上一拉,把衣服扔在床尾,牛仔裤拉链刚拉下半分,门被敲响。

“江生,开门,”林鹿拍着门,“你房间的吹风机好使吗?”

江生奔着卫生间去,拿起来一按,风呼呼的。

“江生,”啪啪啪,又是三声门响。

江生打开门,“好使。”

她发尖滴着水,“借我用下,我浴室的吹风机坏了。”

江生去而复返,把吹风机递给她,林鹿刚要转身,他说:“晚上把门窗关好。”

“知道了。”林鹿还用他教。

回房间,林鹿把专用的防狼顶门器装好,又去浴室吹头发。

江生洗完澡出来,站在窗下,旁边就是林鹿的窗户,她房间亮着灯,隐约好像在打电话。

“我刚到客栈。”

“……”还真在打电话。

江生站在窗边,他刚洗过澡,风一吹,凉爽极了。

那边林鹿又说:“是有点累。”

江生撑着窗台,探出头往旁边窗户看眼,林鹿就靠在窗下的沙发上。

陆承听出她情绪不高,“怎么?没找到人?”

林鹿翻个身,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窗外,“人见着了,不够没有我要的消息。”

陆承看手表,他还有十分钟登机检查。

他说:“这条线问不到,换其他人,只要叔叔在晋城部队服役过,一定会留下痕迹。而且,人是群居动物,不会没有生活轨迹的。”

陆承的话,安抚了林鹿躁动的情绪。

她慵懒的弯下唇角,“但愿吧。”

“下步怎么打算?”

林鹿喟叹声,“唉……像你说的,再找其他人呗。”

机场候机楼大屏幕显示,距离登记还有七分钟。

“陆承,”

“嗯?”

“你说赵先生一个军人,能有什么事,会消无声息的离开,连东西都没拿,之后还来了一群军衔级别高的人帮他善后个人物品?”

陆承思忖小许,“军人是效忠于国家,保护人民,他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

“照你这么说,赵先生的突然消失,是保家卫国去了?”

陆承不予置评。

“他去之前就不能给我妈留句话?”

陆承眉心微拧,“也许情况紧急。”

“好吧,”林鹿有一千个疑问在心里,“假定他执行任务情况紧急,执行完任务呢?怎么不回来找林女士?”

距登机还有四分钟。

“鹿,”陆承亲昵的叫她小名,阻止她接下去种种尖锐的问题。

“ok。”林鹿知道他的意思,她不说了。

陆承语气沉稳,“帮阿姨找到她想要见的人,好吗?”

林鹿垂着眼,没什么情绪的嗯一声。

“乖。”他的目光温柔如水,笑弧宠溺。

林鹿余光看到从冯成山家拿来的盒子,她起身跪在沙发上,把盒子打开,翻身枕在扶手上,将吊坠荡在半空。

“转告林女士,我找到赵先生留给她的一个物件。”

陆承问:“是什么?”

“子弹弹壳吊坠,”

陆承挑挑眉,林鹿又说,“上面刻着Z&L。”

“阿姨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鹿真的很不屑这些,他就算留下金山,也不及陪伴二十年。

任何东西在林鹿看来,没有意义。

所以,别怪她不相信爱情,没有陪伴的爱,称不上爱。

林鹿累了,“东西我邮寄回去,先解解林女士的相思之苦,没事我也挂了。”

距离登机还有一分钟。

陆承笑着,“好,保重自己。我很想你。”

“再见,勤劳的陆先生。”

“晚安,美丽的林小姐。”

几乎是在挂电话的一瞬,陆承快速的把公文包放在安检口,疾步走上检查区进行安全检查。

一旁的人看着刚才还温文尔雅的男人,褪去温情,与他一身笔挺西装相称的是满脸的冷漠决然。

成功的男人,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张面具。

林鹿挂断电话,江生把窗帘拉上。

他不是有意听的,只是在听到林鹿撒娇时,他浑身似被定住。

她向一个叫陆承的男人撒娇,这是江生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

夜里,江生翻来覆去,梦很混乱,林鹿媚的让他发狂,在一阵尾椎酥麻后,猛地睁开眼。

他大口的喘息,心跳剧烈,一掀被子,平角裤里有些凉。

江生打开灯,下床往卫生间走。

快速抽出手纸,随着冲水马桶哗啦一声,几团被揉皱的手纸被水冲走,他拉开淋雨间的玻璃门进去,打开热水阀又洗了一遍澡。

……

第二天,林鹿和江生返回滇南长水机场,乘当天航班返回晋城。

飞机上,江生竟遇到大学同学。

“江生?”

林鹿和江生正沿着过道往座位走,听到身后喊声,江生回头,林鹿也跟着回头看。

“真是你!”对方显得很兴奋。

江生看他两秒,脑子里渐渐出现某个片段,赵天安画室的学生好像叫李易行。

“你也来滇南玩?”李易行越过前面挡着的俩人走到近前,问江生。

林鹿收回眼,继续找座位。

江生余光里一直装着林鹿,她人一走,江生也下意识的跟着她,边走边回:“是。”

“真没想到能碰到你,缘分啊。”

江生淡淡的牵下唇。

林鹿找到位置,坐进去,江生拉开行李架,把包放上去,李易行看江生站在林鹿旁边的座位前,看出点苗头。

“这是你朋友。”他试探的问,目光望向林鹿,后者直接无视对方,把头转向车窗外。

李易行觉得江生的女朋友不太好接触,虽然人漂亮,身材好,但太傲气,没他女朋友乖巧可爱。

江生点下头。

“李易行,你干嘛呢?我箱子放不上去了。”后排位置上突然传来一声娇软的女孩声。

李易行连忙应,“来了。”又对江生笑下,“我先过去下。”

“好。”江生把行李都放好,坐在林鹿旁边。

与李易行同行的是他女友,俩人的座位凑巧在江生和林鹿后面。

女孩小声问:“他是谁啊?”

李易行说:“我们画室的。”

女孩又朝江生多看眼,“……哦。”

机舱过道上人来人往,空姐空少正在帮助乘客摆放行李,算不上闹腾,但耳根子也不清净。

第51章 只在乎你

林鹿脖子上挂着护颈枕,闭着眼小歇,江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要关机时,看眼林鹿,他抿着唇点开相机,嘴角藏着笑,对准林鹿偷偷按下快门。

手机放进衣兜时,江生嘴角还挂着笑,林鹿调整姿势睁开眼,“傻笑什么?”

江生赶紧收笑,“没事。”

林鹿又闭上眼,江生靠向靠背,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

后座李易行的女友正巧看到江生偷笑的样子,女孩都喜欢帅帅的类型,恰巧江生的长相又属于很讨女孩喜欢的类型。

“哎,”女友叫李易行,“来一颗。”

李易行张嘴,含住女友喂来的口香糖,又示意他给前座的江生。

李易行起身轻拍江生肩膀,江生睁开眼回头,对方把口香糖递过来,“来一块。”

林鹿最烦人吵她休息,眉心微蹙,一脸的不耐烦,江生注意到,起身婉拒,“谢谢,我不吃。”

李易行又把口香糖对着林鹿方向,“给你女朋友。”

江生说:“她也不吃,谢谢。”

“你好,我叫白晴。”

李易行女友主动起身自我介绍。

江生看着她,处于礼貌的说句你好,后者说:“听易行说你们一个画室的?”

江生没什么表情,“是。”

“我经常去,怎么没见过你?”白晴是隔壁财大的,下课有时候会去画室等李易行。

李易行帮他回:“他可不是去学画画的,他的画寄卖在我们那。”

“是吗。”白晴很好的抓住继续聊下去的机会,“哪副是你画的?”

江生看眼林鹿紧缩的眉头,“最近没送。”他看下舱门方向,提醒两人,“飞机要起飞了。”

李易行把口香糖还给白晴,“我们快坐下,安全带系上。”

白晴的目光在江生脸上多留了两秒,才坐下。

林鹿嘴角轻不可查的翘了下,江生凑过来,“你笑什么?”

林鹿闭着眼,“没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傻子都看得出白晴对江生感兴趣,只有她男朋友还浑然不知。

“你到底笑什么。”

林鹿哼一下,“就不告诉你。”

江生龇牙,想咬林鹿一口。

飞机起飞,颠簸感让他不适,手越过去,把林鹿的手拉过来握住。

坐在后面的白晴从座位缝隙间正好看见,她伸着脖子,看看林鹿,又不太自在的坐好。

脸蛋、身材、皮肤、气质,连发质都比她好。

“人挺漂亮吧。”李易行不知死活的问了句。

白晴瞪他眼,“怎么?喜欢啊?那你去追啊。”

“咂,说什么呢。”李易行搂住人,白晴心里有气,别扭的推搡他。

“醋坛子。”李易行嗔笑道。

白晴靠着椅背,指责他,“别说话了,没看大家都休息。”

李易行只好闭嘴,去握白晴的手。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没见到江生前,她看李易行还挺顺眼的,看到江生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中午餐车供应,江生把林鹿服侍的妥妥帖帖,后面那俩就闹腾坏了。

白晴一会儿说饭硬,一会儿说菜不好吃,一会儿要喝果汁,一会儿要咖啡的,把李易行折腾的够呛。

俩人手忙脚乱的,白晴还把咖啡洒了,‘呀’一声在后面叫唤。

李易行赶紧拿纸巾擦,自己的用完了,又跟林鹿借纸巾,林鹿一包纸巾递给江生,李易行接过,撕开就帮白晴擦腿,吸裙子上的咖啡。

一番忙活下来,不光林鹿江生烦了,连李易行都受够了。

他压低着声音低喝,“你能不能消停点。”

“吼什么你,”白晴也不让嘴,“你是不是烦我了。”

“别没事找事。”

“这次跟我出来你就推三阻四的,你要是不愿意出来,当初想什么了。”

李易行别开脸,“有病!”

他声音不小,白晴脸挂不住,“你骂谁有病,你才有病。”

俩人声音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但前后座的人就得免费听一场有声电影。

越吵越没完,谁也不让谁,就在俩人不可开交时,林鹿解开安全带站起,转身看着白晴,“小姐,你已经影响到我休息,麻烦闭嘴好吗!”

林鹿生气时,谁的面都不给。

一圈人,注目礼般的昂头朝林鹿看,还真有敢说话的。

白晴没想到林鹿会这么直白,她整个人爆窘,脸憋得通红。后知后觉的反驳句:

“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鹿眼睛一睨,“不管我什么样,请你安静。”

“我又没跟你说话。”白晴也是父母宠大的,在外面没受过屈。

林鹿不怒反笑,但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小公主,看清楚,这可不是你家。”

白晴一噎,刚要说张嘴,林鹿没给她机会。

“封闭机舱,你一个人碎碎念,不考虑别人,也麻烦考虑下你男朋友的面子。”

“……”白晴脸更热。

林鹿的话说进李易行心里,他起身刚要替女友解围,白晴怒道:

“你别以为我们认识,我就不好意思骂你。”

骂她?林鹿看她的眼神更厉了,“你谁啊。”一句比一句不给她面儿,“我认识你吗?”白了眼,脸色陡然一沉,“如果你再吵,我只能报空警介入。”

白晴意识到自己坐着,好像有点影响气势,刚要起身便被旁边人按住,“坐下。”

“这时候你向着外人?”白晴没好气的狠瞪李易行。

“这不是向着谁,”林鹿烦透了白晴这类矫情的女孩,说话也从不吝惜扎心的词汇,“脑子是个好东西,走哪都记得戴上!”

“你怎么骂人呢?”白晴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在她站起的同时,江生也站起来,沉声说:“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坐下。”

白晴看向江生,胸口剧烈起伏,“你管管你女朋友不行吗?”

江生目光淡淡,“她说的对。”

她说的对?他居然说她说的对?!

白晴气的血直冲脑顶,李易行拉住白晴,“行了,别吵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江生也不是吓唬她,“一会儿空警真要来了。”

空乘小姐去而复返,看到中间位置上有两对乘客站着,走过去,礼貌询问:“几位乘客,飞机飞行途中,如果没有紧急事情,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李易行不想事闹大,“那个,她咖啡洒了。”

空乘小姐在餐车下取出纸巾递给李易行,后者忙说谢谢。

“这位乘客,”空乘小姐对着林鹿,“飞行途中请坐好系上安全带。”

林鹿始终没坐下,一双锋利的眼睛,直盯盯看着白晴,周围人小声议论,都在谴责她。

“快坐下。”李易行用力拉她,也算给白晴台阶下了,她愤愤的坐回位置,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的。

林鹿没给她好脸色,重新坐回位置。

机舱恢复安静。

用餐结束后,广播通知舱内,请乘客收起小桌板,降下遮光板,与此同时,舱内的照明也渐渐暗下来。

在所有人渐渐陷入昏沉时,江生的手被旁边人翻过来,她纤细的指尖在他掌心里写下……

s、o、r、r、y

江生嘴角一扬,在她要抽走手指的一瞬捉住。

他睁开眼,转过脸看林鹿,指尖插进她指缝,与林鹿十指环扣。

无需抱歉,我只在乎你。

林鹿其实是不想跟白晴发生冲突的,但她没完没了的抱怨、争吵,最后还说了句让她忍无可忍的话。

她在说江生,你有他那样的脸,也能找个有钱的女朋友。

在她这里,江生从不是靠颜值吃饭的。

没人见过他一大早骑自行车送牛奶,没人见过他晚上端着啤酒行走夜场,没人见过他风雨不误的奔走在家教的路上。

你没见过他的努力,就没权利否认他的人生。

她不配诋毁江生。

机上的不愉快,并未影响两人的心情,飞机降落后,白晴气哄哄的把李易行扔下先走了,李易行拖着行李看两人的眼神有些抱歉在那里面,江生只是淡笑下,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李易行不至于感到难堪。

俩人走出机场,林鹿拦下一辆出租车,“泉水街23号。”

车停在四合院门口,江生先下去,取后备箱里的行李。

林鹿下车去开门,俩人进屋后,江生把她行李往角落靠好,“我走了。”

林鹿把包扔床上,一回头,“去哪?”

“福利院。”

林鹿一直不明白件事,“你不是到年纪了,还能住在福利院?”

江生说:“有一间闲置的办公室,方院长让我无偿住那。”

美院的学费不低,他的工资支付学费外加生活费,已经捉襟见肘,再无力承担学校的住宿费。

上次她与方院长通话,得知有人会帮助江生,也表达了福利院方面的感谢,俩人又聊了些别的,就是江生生活上的问题,福利院的孩子越来越多,负责照顾的人也就跟着需要增加,江生住的办公室方院长一直没好意思跟江生提搬走,林鹿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心里也有了打算。

第52章嫂子真正

“你回去收拾下,把东西搬过来。”

江生一愣,“……”

“别想歪了,”林鹿把爆珠捏碎,清爽的薄荷香顺着她鼻息灌进肺里,“以你的年纪再住福利院不合适了,也给方院长添麻烦。这房子是我姥姥的,宅子是老了点,但设施齐备,她人已经不在,你要是不怕,就搬进来。这儿离美院和你打工的地方近,我也不收你房租。怎么样?”

江生心里温暖,却也有种窒息感,憋闷得想哭。

见他半天没个反应,林鹿看弹下烟灰,说:

“我月底回去,你正好帮我看房子。”

江生站在门口,转头看院子里。

此时,葡萄架上染着金色的光,光尾掠过石桌石凳,在墙角的阴影里还搁着一把扫帚。青石板地面落着几片枯萎的葡萄叶,门口有自行车经过,发出清脆的铃声。

只是一瞬间,江生就觉得这里亲切而安稳。他与林鹿对望,须臾后,说声:

“谢谢。”

他是真的很感激她。

其实,方院长的难处他心里懂,可他目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住在那。想着日后毕业,他会尽力报答方院长和福利院的。

“林鹿,”他说,“我不会白住的。”

林鹿淡淡的笑。

快傍晚时,江生回来了。自行车后驮着他的行李,车把两侧挂着包,背上是画板和绘画用具,行李简单。

“用我帮忙不?”林鹿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在画设计图。

“谢谢,我自己就行。”

听他说谢谢,给人的感觉很生分。

江生拎着行李从眼前经过,林鹿继续调整肩部的设计,头也没抬的说:“你睡西屋,我睡东屋。”

“好。”江生半路拐向西屋。

四方大院里,两屋的门对开着,江生来回几趟,把所有家当搬进西屋。

二十四节气大暑这天,江生搬进了泉水街23号。

……

清早,江生看到林鹿换好衣服要出去。

林鹿打算去邮寄吊坠,脚刚迈出门,又退回来,朝西屋喊:

“江生。”

“嗳,”

江生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画笔,身上罩着黑色的围裙。

“鲫鱼吃吗?”

“啊?”

“我中午想做鲫鱼炖豆腐,不知道你吃不吃?”

“……”江生脑子里瞬间冒出烤豆腐的味道。

林鹿乐了,“就吃鲫鱼炖豆腐。”

她扭着水蛇腰出去,江生看她晃来晃去的翘臀。

“妖精,迟早收了你!”

邮寄完吊坠,林鹿溜溜达达的往超市走。

她挑了四条鲜活的鲫鱼,又买了配菜和清酒,路过一家豆制品店时,看着白嫩嫩的豆腐,想起江生那张隐隐不畅的脸。

“老板,一块豆腐,其他的……”林鹿咬下唇,忍着笑,“每样都称半斤。”

林鹿满载而归,一进家门就开始嚷嚷。

“江生,出来帮我拿东西。”

“来了。”

声到人到,江生从西屋冲出来,身上的围裙还没摘,赶紧接过林鹿手里的菜。

“买这么多?”江生也没太注意,拎着菜进厨房。

林鹿说:“你杀鱼。”

“啊?”

江生看着保鲜袋里的鱼,活蹦乱跳的,跳的他肝颤。

没杀过鱼,拎着刀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林鹿在一旁催着,“你快点,我都饿了。”

江生从水盆里拎出鱼,将其放在砧板上,鱼也不听话,一个劲的翻腾,差点蹦地上,被江生一把按住。

看着鱼嘴巴一张一合的,林鹿在后面怂恿,“别傻站着了,鱼都要被你美色搞兴奋了。快上刀,拍晕它先!”

江生回头,“youcanyouup!”

nocannoBB!

林鹿白他眼,抽过他手里的刀,按住鱼,啪啪两下,干净利落,鱼嗝屁了。

菜端上桌,江生看着豆腐三代,眨眨眼看对面的林鹿。

“你……故意的吧?”

林鹿端起碗,拿着筷子,一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江生扶额喟叹。

之前倒不是不吃豆腐,就是上次的烤豆腐他吃不习惯,那股劲还在,所以看到豆腐时,他很惆怅,而林鹿觉得这样好玩。

喜欢的女孩调皮怎么办?

“快吃吧,不能浪费。”

江生端起碗,夹起一筷子豆皮儿,放进嘴里慢慢嚼。

林鹿边吃边看他,嘴角荡着笑。

“林鹿,”

林鹿嘴里嚼着饭,含糊一声,“嗯?”

江生看着她,也笑起来,“以后……”

他就说了两个字。

“以后什么?”林鹿反问。

江生又夹起一口豆腐,“没事。”

以后,你给老子等着!

吃过饭,俩人一起收拾,林鹿拿起抹布要洗碗,腰上突然一松,江生把她系的围裙摘下,翻过来系自己身上了。

“我洗。”

他握着她手,打开水龙头,冲掉指尖上的洗洁精泡沫。

林鹿也没客气,出了厨房去院子里乘凉。

夏夜风轻云淡,有虫鸣鸟叫,还有隔壁电视传来的笑声。蚊香飘来阵阵香气,绕着林鹿大腿往上攀升。

江生收拾完,从厨房出来,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看眼号码是高嘉崇的,拿起来放在耳边接听,“嘉崇。”

人进了西屋,他低沉的声音偶尔会传来一丝。

“你听谁说的?”

江生的声音有点激动,林鹿抬眼看西屋的门。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江生撩起帘子出来,看到院子中央的林鹿,对她说:“我出去趟,一会儿回来。”

“谁啊?”

她悠荡着脚上的拖鞋,懒洋洋的像只猫。

江生走过去,蹲在林鹿身侧,看着她眼睛说:“高嘉崇,我初中同学,我俩关系不错,他现在在一家酒吧上班,让我过去趟。”

林鹿坐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

“怎么?该不会是女同学,怕我去耽误事?”

“当然不是,男的。”江生强调。

人起身,进东屋了。

几分钟的功夫,林鹿换了身衣服出来,“走吧。”

江生没动,林鹿推他肩膀下,“走啊。”

俩人一起出去的,江生骑上自行车,林鹿扶着他腰轻巧一跳,坐在后座上。

狭长的巷子,每隔一段才有盏路灯,昏黄的光落在身上,两人的轮廓就像皮影戏。

林鹿盯着倒影看,又昂头看天,月儿正圆,星辰碎如钻,撒得到处都是。

她喜欢这里的生活和节奏。

路过烧烤摊时,林鹿说:“一会儿回来买串鱼豆腐。”

江生一手扶稳车把,另一只手伸过来,照着林鹿的小脸捏一下。

“嘶……”林鹿拍他背下,“疼。”

江生看着前面的路,笑起来露出小虎牙。

……

高嘉崇打工的西部酒城,在晋城算数得着的几家生意兴隆的。

将自行车靠好,江生对林鹿说:“你在这等着,我进去找他。”

“我也进去。”

刚那通电话,虽然江生掩饰的很好,但林鹿还是看出他肯定有事瞒着。林鹿不担心别的,是不太放心萧原荣,万一使个什么绊子,江生容易吃亏。

江生迟疑下,“……走吧。”

俩人进了酒城。

说实话,声色犬马的场所林鹿并不陌生,穿梭在迷魅的灯光下,林鹿却格外清醒,没有被音乐吸引,也没有被热情的人们煽动,她的眼睛里只有他的背影。

西部酒城内有个大舞台,此时台上正是暖场热舞,江生一眼都没瞧那些穿着暴露的美女,绕场找了半圈,见到正给客人送啤酒小食的高嘉崇。

“嘉崇,”江生在他背后喊。

音乐声爆棚,高嘉崇没听见,江生直接去拍拍他肩膀,高嘉崇一回头,看到江生点下头,指了指角落一位置,江生明白,转身带着林鹿往那去。

俩人刚走,高嘉崇的眼睛就落在林鹿身上了。

卧槽——

高嘉崇一把将江生拉回来,在他耳边说:“嫂子真正!”

江生身子没动过,眼神移过去,看着林鹿,林鹿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聊什么,不过就是聊她。

高嘉崇放开江生,笑着跟林鹿打招呼,“嫂子好。”

林鹿挑眉,“我不唔……”

江生捂住她嘴,对高嘉崇说:“你快去忙。”

“好嘞!”高嘉崇乐呵呵的离开。

林鹿把江生手扯下来,“干嘛。”

声音被音乐和人潮盖住,什么也听不清,江生拉着林鹿手腕往角落走。

人挤人,喊声叫好声震天,好容易走到一处稍显安静的地方,林鹿说:“你跟他怎么介绍我的?”

江生心里有鬼,嘴上还故作镇定,“就那么介绍的,”

“怎么介绍的?”

“呃……朋友。”

“朋友?”林鹿口气明显不信。

第53章 胆儿肥了

就刚才高嘉崇的反应,鬼才信江生说的。

不过,他俩现在的关系,连林鹿自己都没捋明白,反正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要说没什么,她自己都不信,但你要说有点什么,也不准确。

江生拉开椅子侧坐着,面朝着舞台方向等人。

不会儿功夫,高嘉崇端着啤酒和小零食过来,往桌上一放,笑着说:“我请客,嫂子随便吃。”

林鹿看江生,“嫂子?”

“对啊,你不是林鹿吗?”

林鹿点头,高嘉崇笑下,“那就没叫错。”

不是朋友吗?

“……”江生掩面将头转到另一边躲着。

‘呵’林鹿笑下,臭小子皮一下舒服了?

旁边桌有人叫服务生,高嘉崇屈指在桌上扣下,“嫂子我先忙,你和生哥坐会儿。”

“去吧。”林鹿下巴一点,举起啤酒说:“谢谢了。”

高嘉崇离开后,林鹿手越过桌子,拍拍江生,“这位男朋友,躲什么。”

江生一听林鹿口气,就知道她又逗他,低头就是不说话。

“这么想当我男朋友?”

“!”江生猛地抬头。

林鹿喝着啤酒,光影从她脸上掠过,她眼神勾人玩味,看得江生心里慌慌的,还有一点燥热。

啤酒被她一口气干了,又垂眸拿着叉子吃小食拼盘里的鱿鱼圈,林鹿边嚼边说:

“说说吧。”

“说什么?”

“为什么想做我男朋友?”

江生忽然觉得口渴,拿起啤酒也灌下大半瓶,放下后张嘴刚要说什么,高嘉崇去而复返,打断了他。

高嘉崇贴着江生耳边嘀咕什么,林鹿听不见。

紧接着,江生起身对林鹿说:“我去下卫生间。”

林鹿看看他又看看高嘉崇,“去吧。”

俩人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江生频频回头看林鹿的方向,确定她没跟过来,搂着高嘉崇肩膀压低声音问:

“哪个包厢?”

“206,大包。”

“人你都看准了?”

“我进去两次,确定是他。”

江生眼神清黑,绕过旁边人,上了二楼。

此时的林鹿悠闲的喝酒,鱿鱼圈她蛮喜欢的,插起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台上的表演比之前更劲爆了,台下人群沸腾得如开水锅。

不远处,有双眼睛黏在林鹿身上,贪婪、带着兴味。

今晚林鹿并没有特地打扮,只穿着身简约款的米色收腰连衣裙,针织面料柔软舒适,昏暗的光线下,依然藏不住她的美。

男人从后面靠近她,手里拿着啤酒倚在桌边,身子斜斜的,自来熟的表情跟林鹿打招呼:

“美女,这有人吗?”

林鹿眼皮懒懒的一抬,油腻男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笑下,说:“有男友,有钱,有房,有车,活儿好,长得帅,不约炮。”

“……”男人秒被夺人头,悻悻走了。

彼时,二楼某包厢。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高嘉崇问。

江生接过高嘉崇递来的白衬衫和领结,麻利的换上,衣襟扎在裤子里。

“她非要来。”

高嘉崇帮他整理衣服,“不听话你还要她?”

江生岔开话题,“点的什么?”

“一打啤酒,还有个水果船。”

穿好衣服,高嘉崇嘱咐,“别让人发现了。”

“不能。”江生在酒吧做过服务生,这些他能应付。

江生拎着啤酒,稳稳的托起水果船,高嘉崇帮他开门,俩人直奔206走去。

门顶开的一瞬,‘饿狼传说’的嘶吼冲破耳膜,江生走进去,五彩霓虹在他脸上、身上掠过,啤酒放在桌上,果盘也放好。

“客人,您的啤酒和水果船。”

大家都在乐呵,没人理会一个服务生。

余光里,沙发角落坐着一对男女,男人的手不老实,搂着女人的肩膀直往怀里带。

江生想,他应该就是高嘉崇说的刘奔。

他径直走到墙角,背靠墙壁,人隐没在阴影里。

江生仔细打量对面的人,光影闪烁间,他看清对方的脸,俩人腻歪了会儿,江生看刘奔塞给女人一张房卡。光线太暗,他没看清是哪家酒店。

此时,有人喊江生过去帮着点歌,他应句:“来了。”

等他输完歌曲,再一回头,女人不见了,刘奔还在。

他自然走到桌边,将空的果盘端走,出门后脚步加快,直奔楼梯口。

一转弯,看到包厢里的女人进了卫生间,江生紧随其后,也跟进去。

卫生间中间是公共区域,左右两边是男女。

等女人出来,江生走到洗手台前,手靠近感应器,凉水冲刷着十指,他人格外清醒。一旁边的女人拉开包,拿出粉饼口红补妆。

江生扫一眼,登喜路酒店7026。

他抽张纸巾,擦净水扔垃圾桶里,转身出去了。

楼下。

林鹿觉得以江生的年纪,这卫生间去的时间有点长,她左右看看,没看见高嘉崇,起身往通道处走。

狭窄的通道,人进进出出,林鹿站在男士卫生间门口,靠着墙点根烟。

她看下手表,拿出手机拨通江生号码。

手机通了,但没人接。

四声后,她收线。

刚要转身,肩膀被拍了下,她侧头,江生对她笑,“来找我?”

林鹿夹着烟,深吸一口后,冲着江生缓缓吐出,后者隔着烟雾看她,她眼睛里满满的挑衅,江生眼底一沉,猛地握住她手腕,将人压在墙上。

“唔……”背撞在墙上有点疼。

江生却因这娇软的声音刺激的,低头吻住她的唇。

带着薄荷味的唇,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香,江生的吻没有任何技巧,牙齿磕在她唇瓣上,很生硬。

林鹿心里一股火上来,搂住江生脖颈,身子向前顶,两三步后,把他压在墙上,她反客为主的吻让江生跟不上节奏,而这感觉,让江生头皮发麻,也想苛求更多。

他的手向下,揽住她腰,把人提起来,转身又重新把林鹿按回墙上。

林鹿狠狠咬他唇下,江生吃痛的放开人。

两人在迷离的灯光下对视,林鹿眼神愤怒,江生被看了会儿,低下头。

林鹿睨了睨眼睛,把手里的烟插在他唇间,下唇被咬破,血瞬间染上烟蒂。

她踮起脚垫,贴着他耳根说:“耍我?!”

人又慢慢退开,与江生对视,目光冷冰冰的。

“你……”她咬牙点点他,转身走了。

林鹿来找江生,就是发现蹊跷,刚才江生想一吻泯恩仇,这更激怒她,拿她当傻子耍呢!

江生醒过神,赶紧追上去。

俩人离开西部酒城,江生在她旁边心里忐忑,“你生气了?”

林鹿没理他,继续走。

“真生气了?”江生与她保持平行。

林鹿沉着脸,“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江生现在想抽自己一巴掌。

人越走越快,江生加快脚步,拦在林鹿面前。

“林鹿,”

林鹿站定,笔直的目光看他。

江生心虚,眼神不敢与她对视,说句:“对不起,我不该亲你。”

‘呵……’林鹿嗤笑下。

夜晚的晋城商圈灯火辉煌,行人车流不息,身边经过的人并没有在意这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装傻?”林鹿反问。

江生舔下嘴唇。

“……”林鹿没说话,看着他。

静默几秒后,江生深吸口气,去拉林鹿的手,声音也软软的,“我去楼上包厢见个熟人。”

她还是没说话。

“男的。”

“真的,男的。”

林鹿始终一个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冷得让江生心越来越没底。

‘呼……’他吐出口气,如实交代,“楼上包厢有个叫刘奔的,他是最早一批帮英姐倒卖孩子的贩子。”

林鹿拧起眉,“所以你想干嘛?”

江生没说话,只看着脚下的地。

“我问你话呢。”

“……”江生被吼得脸别向一旁。

“想逞英雄?抓贩子?”

“……”他还是不语。

林鹿眯起眼,靠近江生,“你到底想干嘛?”

从她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越来越重,江生轻松的笑,想搪塞过去。

“没事,也许他知道我父母下落。”

“真的?就是打听?”

“真的。”江生点头,希望可以混过关。

“那有什么好瞒着的?”

“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林鹿将信将疑,人贩子多是团伙作案,江生这不知死活的做法,她还真替他担心。

“你还知道我替你担心?”

“知道。”江生笑着说。

“你还有脸笑,”林鹿戳着他脱臼过的肩膀,“忘了吧?”

他哪敢啊,笑嘻嘻的回:“没,不敢忘。”

“你记着,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能救你一次,不代表我会犯两次傻。”

说完,林鹿掉头就走,江生跑回去取了自行车追去。

明明到了大暑,可今夜的风如仲夏般的带着清凉。

江生昂头看天,“要下雨了。”

林鹿搂着江生的腰,“你会算?”

江生回手,在她脸蛋上捏下,林鹿拍江生背,“胆儿肥了你。”

俩人一路闹着,回到四合院,江生把自行车一靠,从后面抱着林鹿的腰抓她痒。

寂静的巷子里飘着她的笑,灌满江生的心和记忆,也让大暑这晚,成了江生回忆最多的画面。

洗过澡,林鹿听到房檐窗户噼噼啪啪的响,真的下雨了。

对面西屋亮着灯,又是那件白衬衫,林鹿发现江生穿白色真适合。他的剪影映在白纱帘上,朦胧中的美感,移不开眼。

‘嗡……嗡……’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林鹿走到床边,拿起来看。

陆承发来一张照片,天蓝云白,阳光明媚,林静文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驼色毯子,手心落着两只白鸽,她垂眸,笑容温婉。

林鹿回两个字:谢谢

此时,大洋彼岸。

陆承坐在林静文病床边,给她削苹果。

“达蒙,”陆承的英文名,“你和小鹿怎么样?”

陆承剑眉微扬,笑弧儒雅,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林姨,吃苹果。”

林静文接过盘子,拿着叉子垂眸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们还年轻,感情事顺其自然。”陆承如是说。

林静文却说:“可我不年轻了。小鹿贪玩,你性子沉稳,这么多年你对她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别等了,你要想等她主动嫁你,恐怕我都葬在奥本山了。”

第54章 少女怀春

林静文一番话,把陆承真相的无话可说,他微微笑下,“好的,阿姨,我明白。”

“暂时我这病还挺得住,你有时间不用总来看我,公司也挺忙的。”

陆承接过盘子放下,又抽张纸巾帮林静文擦手,细心、耐性。“再忙也有时间来看你。”

林静文看陆承,她把他从小看到大,本以为林鹿会跟他在一起的。

可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林静文轻摇头,“别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多管着点小鹿。”

“她不用我管,”陆承笑语,“她有个性,也不喜欢被人管着。”

“那也不能由着她性子为所欲为。”

陆承想起之前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我这几天就过去看看她。”

林静文淡淡点头,陆承看她露出倦意,起身扶着人,“躺会儿吧。”

林静文闭上眼,“嗯。”

走出医院,陆承打电话给秘书,问下最近的行程后,订了明天最早一班飞晋城的航班。

……

清早,东屋的门开着,江生站在门外喊人,里面没人应。

进去后发现,林鹿的慢跑鞋和运动套不见了,他掉头出去,直奔运动场去。

果不其然,大老远的,就看见跑道上一抹黑色身影,江生沿着跑道追去。

林鹿带着耳机,完全没听到身后有人靠近,等影子斜在眼前,她回头才看见江生。

她把耳机摘下一只,“你也来晨练?”

江生拉着她放慢速度,“拆线没几天,你悠着点。”

“没事,都长好了。”林鹿语气轻松。

江生陪着她跑完,俩人一起往回走。

刚出运动场,身后传来女孩的喊声:

“江生……”

江生回头,林鹿正低头点烟,耳边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真是你。”她语气最后上扬,难掩喜悦。

林鹿点完烟,回头看眼梁菲,梁菲也把目光落在林鹿身上。

她甜甜一笑,林鹿没说话,但梁菲也没问林鹿是谁,又转而对江生说:“这不假期嘛,在家呆着都没什么意思,高国光就撺掇班上同学去旅行,新霞岛,挺好玩的,你也去吧。”

林鹿闻言,继续走。

一个主动忽视她的人,别指望她走还跟你saygoodbye!

林鹿前脚刚走,江生边说:“谢谢,我不去。”

见他也要走,梁菲赶紧拦住人,“去呗,人多热闹。”

江生微皱眉,梁菲明知故问,“她是女朋友吧?”

“……”江生沉默,梁菲不好意思的说:“你把礼物还我,是她不高兴了吧?”

“跟那没关系,我们也不是很熟。”

“……”梁菲被堵得哑口无言。

林鹿越走越远了,江生说:“没事我走了。”

“哎……等等。”梁菲情急下叫住人。

江生回头。

“要不,”梁菲笑着掩饰内心的窘迫,“把她带上吧。”

“她不会去的。”说完,江生掉头就走。

看着江生离开的背影,梁菲叹口气。

在学校,她们私下都讨论过江生到底有没有女友,平时他都是独来独往,身边一直没女孩,所以都猜还没被哪个女生追到。梁菲心里卯足了劲要追江生,可今天看到运动场里的两人,她心难受的不是滋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梁菲叫住江生。

只不过,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梁菲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看他小跑着去追前面的女生,追上后,转头对她说什么。

他在对她笑,笑起来的样子,是从没有见过的宠溺。

少女怀春,一招毙!

梁菲不甘心。

林鹿边走说:“小姑娘挺漂亮。”

“没注意。”

“性格也开朗。”

“不清楚。”

“学习怎么样?”

“不知道。”

“她喜欢你。”

“没感觉。”

“上次的手绳是她送的吧?”

“……”

江生慢慢转过脸,“你怎么知道?”

“她看你的眼神。”

“不是,我说你怎么知道手绳的?”

林鹿坦诚,“在你桌上搁着呢。”

林鹿那天去西屋拿东西,看到他桌上放着个盒子,挺精致的,林鹿喜欢上面的花纹,打开看下里面装着DIY的手绳,颜色和编织都很别致,符合江生的气质。

不过,江生不会给自己编,只能是女孩送的。

“我还她了。”江生有种被捉奸的感觉,急忙解释。

“呵呵,”林鹿笑笑,“你不用跟我解释,你有权接受任何女孩的示好。”

江生脸色陡然一沉,也不等林鹿,直接走了。

林鹿瞪着江生倔强的背影,没好气的骂句:

“臭小子!”

她回四合院没见着江生,到中午了,才听到门响,林鹿坐在东屋,从窗户看到穿过葡萄架下的人。

江生路过她屋前时,看她眼,林鹿含着烟,一手伏案,一手握笔,歪着脑袋也在看他。

俩人对视一秒,江生气呼呼的回西屋。

“呵,”林鹿不以为意的笑下,“小孩儿气性还挺大。”

江生回西屋,再没出来。

到晚上饭点了,林鹿看对面屋里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她把桌上的设计图收好,便出门了。

江生余光瞥见林鹿走了,笔未停。

距离十月设计大赛还有俩月,江生全力以赴向林鹿证明一件事,他很认真,还有……他要一个承诺。

夜里的晋城热闹繁华,街边小吃吸引着吃客们三五成群的到来,围坐一团喝酒闲聊,要的就是这个氛围。

林鹿走到一家川菜馆前停下,既然他火气这么大,吃这个正合适。

推门进去,服务员勤快的来接待,“客人几位?”

林鹿:“两人份,打包带走。”

她站在满墙的菜谱前昂头看着,服务员拿着巴掌大的便笺纸准备记录。

林鹿开始点菜,“毛血旺、水煮鱼、干锅鸭头,两份米饭。”

“就这些?”

“嗯,多钱?”

服务员在才后面快速写下价钱,大括号一划,合计152。

“152,要发票吗?”

“不要。”

“不要发票抹零还是拿饮料。”

林鹿想想家里的臭小子,“饮料。”

“冰红茶还是雪碧。”

“雪碧。”气足,多适合他。

林鹿等了会儿,发现这家餐馆生意挺兴隆的。

想起小时候一件趣事,林女士像很多家长一样,问过林鹿长大后想做什么。

林鹿清楚的记得,她的回答是开个川味饭店。

她能吃辣,跟着林女士去饭店时,对川菜情有独钟。可自从知道她的理想是当个川味饭店的小老板,林女士就不怎么带她去那家下馆子了。

林鹿没由来的笑下,问身边的服务员,“这店一年房租多少?”

“六万。”

“哦。”林鹿环一圈,服务员说,“现在生意不好做,你没看这街上三天两头的换新门面,有的开不下去就盘出去,现在还能开下去的,也就维持个正常开销。”

林鹿笑着看他,“你们家还维持开销?”下巴朝大厅里点,“都坐满了,你家肯定赚。”

服务生笑下,不置可否,“我们家老板是四川人,菜味正宗,有不少回头客。”

“我也是看你家人多,才进来的。”林鹿说。

服务生看林鹿爱说话,长得也好看,“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吧?”

“听得出?”

“有点不一样。”

“老家这的,后来搬走了。”

“来串亲戚的?”

林鹿大眼睛眨了下,“是啊。”

餐馆门再次打开,又进来几个客人,服务员去门口招呼客人。

林鹿靠着收银台,脑子里想,她要是有这么一家川菜馆,每天闻着辣椒的味道,还能赚钱,也挺好的。

突然,画面里多了一个白衣少年,林鹿抖了个神。

撩下刘海压惊,她才不要雇他。

林鹿拎着打包的饭菜往回走,还没到巷子口,手机响了。

她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看号码是江生的,直接挂了,可接着又响起,林鹿又按断,反复几次,江生不再打了。

林鹿刚要转弯,从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绕着远走,人迎面跑出来,看到林鹿就猛地站住。

“……”江生粗喘着气看她,林鹿也注意到对方是江生。

俩人站在巷子的两侧,隔着条宽阔的路对视。

林鹿没理他,拎着东西走,江生吞咽口,也跟着她脚步往回走。

俩人一前一后,影子交叠。

江生看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林鹿侧目,眼风凌厉。

他说:“我帮你拎。”

“跟我说话了?”林鹿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

江生又不说话了,握住林鹿的手腕,把她指尖上的菜接过,手顺势往下滑到她手心,修长的指插进她指缝里,用力一握,十指环扣住。

他拉着林鹿往回走,“你可以不接受现在的我,但也别把我随便推给旁人。”

这是怪她了?

“我想和谁在一起,我自己清楚。”

第55章他叫陆承

他想和谁在一起,她也清楚。

只是,你不清楚,你不能和我在一起。

林鹿一脸漠然,看着江生的背影,他边走边说:

“我觉得,你是个挺有性格的女孩,”

林鹿听着江生用女孩形容她,有点想笑。

“不该在意什么年龄差的。”

“我要是在意呢?”林鹿忽然反问。

江生转头看她眼,又默默的转回去,“我比你小点,不是挺好的。”

“哪儿好?”

“你拎不动的东西,我来,你走不动,我背你,你老了,我照顾你,就算生死分离,我不会先把你扔下,让你孤独寂寞,等你先走了,再去陪你。”

林鹿垂着眼睫,眼底的光渐渐凝注。

“林鹿,”

江生站住,与她对视。

“别怀疑我。”

林鹿眼睛里静如水,“我怀疑你什么?”

他说:“真心。”

真心?呵……她心下笑笑。

林鹿全当没听见,无所谓道:“我不能动的时候,就去养老中心。照样有人帮我拎东西,照顾我,那里人还多,也不会孤独寂寞,就算我死了,也有人给我下葬。”

江生一听就来气了,“你的理想就是老了去养老中心?”

林鹿挑眉,“你用词不准,是住最豪华的养老中心。”

江生气得肝颤,“甭想了,你这光辉伟大的理想,恐怕在我活着的时候,很难实现。”

林鹿坏笑,“你死了呢?”

江生咬牙,“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噗嗤……’林鹿笑了。

“又逗我?”江生瞪她眼,拽着人往回走。

巷子里平行着两人的影子,越过一盏又一盏路灯,江生盯着两人的影子,抿下嘴唇。

快到四合院,江生说:“明天我要去布料市场。”

“选参赛用的?”

“嗯。”

江生已经在网上传了报名表,接下来的时间,他要全力备战比赛。

“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江生说。

“什么?”

“你转我卡里的钱,我白天取出来了,放在你屋里,晚上我得去酒吧打工了。”

不等林鹿开口,江生拉住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林鹿觉得江生在钱的事儿上有点矫情,“有必要吗?”

“有,”江生很坚定,“我是男人,不能平白无故花女人钱。我打工一是为了学费,二也是酒吧老板对我不错,现在他那缺人手,我得回去帮忙。”

林鹿问他:“你学费还差多少?”

江生没说实话,“没差多少了。”

林鹿打量他,江生故作淡定。

算了,“随你吧。”

林鹿推开四合院大门,俩人进去。

外卖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开盖子的一瞬,扑鼻的麻辣油香呛得江生连打俩喷嚏。

‘阿嚏——阿嚏——’

林鹿拿着两个空碗和筷子出来,看江生揉着鼻子,她笑下。

“够味不?”

江生撇嘴瞅她眼,“你故意的吧?”

“当然,”林鹿大大方方坐下,拿起筷子夹起片鱼肉,“那么大火气,吃川菜挺合适的。”

江生端起碗,小声嘀咕句,“小气。”

“我小气?”林鹿夹起鸭头,斜眼睨他,“咱俩谁小气。”

得!“我小气,行了吧。”

林鹿收回眼,继续吃,又给江生夹个鸭头,“算你识相。”

江生不太能吃辣,就眼前这三道菜,他绝对是极限挑战。不过,目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咬一口,辣得他直抽气,林鹿却在一旁笑。

“看你吃的,”林鹿抽张纸巾,欠起身子给他擦嘴边的油,江生把鸭头放下,“快递我水。”

“嘿嘿……”林鹿贼贼笑下,“看你以后还敢不?”

“不敢了,快给我水。”江生哈着气,手在嘴前扇风。

林鹿起身要去倒水,门却响了。

进来的人脚步稳健,俩人同时朝门口看,只见陆承拎着行李箱站在台阶上。

院子里的俩人愣住了。

“……”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鹿,“陆承?”

江生看着林鹿起身绕过桌子迎上去,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一刻,林鹿走的利落,而他望着台阶上的男人,他穿着白色蓝条半袖衬衫,下身蓝色休闲长裤,一双白色休闲皮鞋半点污迹都没有,他儒雅而高贵,在这偌大的小院里,只淡淡笑下,已气场全开。

陆承含笑的眼睛看着走近的林鹿,放下手里的箱子,张开双臂搂住人,他们熟络的贴面礼,江生站在那,像个局外人。

“你怎么来了?”林鹿惊喜。

陆承放开她,自然的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往里走,“看看你。”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江生忘记了舌尖上的辣意。

林鹿问他:“吃晚饭了吗?”

陆承看眼石桌上的饭菜,“还没。”

“快坐,一起吃。”

林鹿去厨房拿碗筷,院子里只剩下江生和陆承。

两人互不相识,对视一眼,一人淡笑頜首,另一人尴尬的回应。

陆承走到桌旁,伸出手,“你好,陆承。”

江生手上沾着鸭头的辣椒油,刚要伸手,又连忙缩回来,擦了擦才伸过去。

陆承与之交握,江生没他的底气,声音有些紧,“你好,我叫江生。”

松开手,陆承径直坐在林鹿旁边的位置,等人出来,江生看到林鹿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放,“看看合胃口吗?吃不惯我再点别的。”

“你不知道我什么胃口?”

陆承笑着看林鹿,言语间自然又随意,江生越发胸口发闷,他甚至有种自己是见不得光的错觉。

眼看着这个叫陆承的男人,在林鹿的饭盒里拨了两勺米饭,问她:“超级辣还是变态辣?”

“那倒不至于,”林鹿回,“没咱俩在英国吃的辣椒冰淇淋辣。”

江生不能离席,这样不礼貌,但他坐在这里,真的很多余。

“尝尝这家的水煮鱼,”林鹿给陆承夹片鱼肉,“鱼我是看着捞的,新鲜。”又给江生夹片放他碗里,“吃啊,发什么呆呢。”

“!”江生端着碗,默然的哦一声。

陆承眼明心细,从进来那刻,看到林鹿与他笑闹,毫无戒备又松弛的状态,这些细节都让他对这个年轻人感到不安。

他深知,在林鹿心里,他是特别的存在。

“别拘谨,多吃点。”陆承也温和的寒暄句。

江生淡淡的笑下,继续低头扒碗里的饭,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对了,还没给你俩正式介绍,他叫江生,”看向陆承,“他叫陆承,我朋友。”

朋友?江生觉得这菜忽然有滋味了。

陆承从容的笑下,“我们刚才介绍了。”

“趁我去厨房的时候?”她边说边自然的给江生又夹块鸭头,“吃啊,还得我给你夹?”

江生说:“我自己来。”抽张纸巾递给林鹿,“擦手。”

林鹿放下筷子,擦擦指尖,又放下。

两人间的互动陆承看在眼里,问林鹿,“东西邮了吗?”

林鹿回:“邮了。”

“我还想着,没邮寄的话,我这次回去带走。”

“我妈怎么样?”

“她很好,前几天的照片,你也看了。”

林鹿在啃鸭头,边吃边说:“气色比我走之前好。”

“她让你别惦记她,注意身体。”陆承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林鹿倒上柠檬水,放她手边。

林鹿手上全是油,陆承抽出纸巾抓过她手腕慢慢擦着,林鹿没拒绝,江生捏着筷子只看碗里的饭。

他们俩到底是哪种程度的朋友,江生越想越心塞。

短短几分钟,江生把碗里的米粒都快数清了,直到陆承放开林鹿的手,他才深呼吸调整好自己。

“味道怎么样?”

“不错,挺正宗的。”

“水煮鱼很鲜,你爱吃鱼,多吃点。”

陆承看眼江生,应:“好。”

江生突然放下碗筷站起,对面俩人看过来,他说:“我吃好了。”

林鹿早就瞄到他在闹别扭,也没戳穿他,“吃好了,下去吧。”

陆承没有流露出介意的神情,“我跟她很熟了,你不用拘谨。”

江生说句,“你们慢慢吃。”

等他离开,陆承低声问,“喜欢你吧。”

第56章 有个习惯

林鹿也没瞒着,“目前是。”

陆承咀嚼的动作微顿,看眼林鹿笑语:“看着很认真。”

林鹿笑下,“才十八,你觉得他能喜欢我多久?”

十八?陆承表情轻松了。

此时,西屋的窗户上,映着江生的背影,他正坐在书桌前。

“他做什么的?”

林鹿回:“晋城美院设计系的,是个好苗子。”

“你只看中他是个人才?”

陆承话里有话,林鹿也听得明白,但她并不想承认。

“不然呢?”

陆承收回眼,淡笑而过。

到底是不是,大家心知肚明。

“他怎么住这?”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林鹿努嘴,“嗯……反正这宅子我也不住,先让他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怎么不住家里?”

“你别管了。”

林鹿不想多说,看来中间也发生很多事,她不愿意与他分享。

陆承放下筷子,“我也吃好了。”

林鹿擦擦手,起身说:“我收拾下房间,今晚你先将就住我旁边那屋,明早给你订酒店。”

“不用,又不是没一起住过,就这住吧。”陆承说。

俩人一个大学时,为了方便上学,合租一个公寓。

江生听到院子的动静,抬头时,正巧看到林鹿带着陆承进东屋,接着,东屋另一间房的灯亮了。

他握着笔,有些坐不住了。

林鹿从屋里抱着一床被褥越过门到对面屋里,放在床上,边铺边说:“不知道你来,被褥薄了点,明天白天我再去买床舒服的褥子给你。”

陆承放下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睡衣,“好。”

其实,他原本的行程是住两天,而且已经在市中心定好酒店。可看到江生后,他改变主意了。

林鹿铺好床,转身说:“浴室和卫生间在后面。”

“有热水吗?”

“有。”

陆承从箱子里拿出盒白巧克力给她,林鹿接过,是她爱吃的甜品店做的。

她笑了,“懂我。”

陆承说:“阿姨说了,不让给你带太多,怕你贪嘴都吃了。”

林鹿撕开包装,说:“都多大了,还管。”

陆承弯下唇,“多大你在她眼里也是孩子。”

“行了,快去洗吧,啰嗦!”

“嫌我啰嗦,行,我走还不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林鹿推着人往外走,陆承由着她推,俩人在院子里又互怼几句,陆承才去洗澡。

藤下的石桌还未收拾,林鹿把打包饭盒装进垃圾袋,西屋的人也出来帮忙,江生没让林鹿洗碗筷,他带着三人的碗筷进了厨房。

等陆承洗完澡出来,厨房的灯亮着,里面隐约传来轻语。

“西瓜甜吗?”林鹿问。

“你尝尝。”

陆承走到窗下,厨房里俩人并肩站在流理台前,江生切块西瓜,先拿给林鹿吃。

“怎么样?”江生看着林鹿的表情。

“唔……甜。”

江生在一旁笑,“我再给你切块。”

林鹿含糊不清的说:“给陆承也切块。”

江生看她眼,不太情愿的哦了声。

“哎,你什么态度。”林鹿斜睨着人。

江生很在意陆承,从他进门的那刻起,从头到脚都在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和气场,与他比起来,自己微不足道。

“林鹿,”江生一刀切下西瓜,“你们俩认识多少年了?”

林鹿拿着西瓜,说:“我六岁去的美国,到现在十七八年了。”

十七八年,足够漫长,也足够培养出一段稳定的感情了。

虽然林鹿介绍他们的关系是朋友,可江生确定,陆承可不仅仅把林鹿当朋友。

这就是男人间对情敌的敏锐洞察力。

江生一侧头,看到窗外人,叫声:“陆哥,”

陆承走到门口光线下,林鹿扭过身子对外面人说:“来啊,吃西瓜。”

陆承微笑,应句,“好。”

三人又来到藤下,江生把盘子放在石桌上,一起解暑吃西瓜。

陆承注意到,江生称呼他时带着哥,但称呼林鹿是直呼其名。

“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经陆承提问,江生才注意到,林鹿手里的西瓜只咬下一小口。

林鹿说:“吃你的吧。”

江生后知后觉,“我去给你拿水。”

“不用,”林鹿摆手,“我吃西瓜。”

陆承说:“不喜欢吃,别勉强。”

江生看着林鹿,后者佯装无事的说:“天热,吃西瓜解暑正好。”

一句话,打断了刚才的话题。

江生脑子里忽的想起福利院那天的事,林鹿只吃了一口草莓,便看向窗外的樱桃树,她并不是喜欢吃樱桃,只是对于草莓的甜,樱桃的酸更合她胃口。

夜里,四合院清幽安静,西屋亮着灯,东屋陆承的房间也亮着。

林鹿在床上刚要闭眼,手机嗡嗡的震动两下。

他点开看,是江生发来的短信。

‘加我下’就一句。

林鹿看到微信通讯录显示有添加信息,点开看是江生的好友申请。

俩人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互加过>林鹿翻个身,点下接受。

江生的头像是一片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见,隐约有轮廓,林鹿也没闲情逸趣看里面的人是谁。

名字很个性,就叫江生。

简约又简单。

对话框上立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江生:睡了吗

林鹿:睡了能通过?

江生看着手机上的字,眉心紧锁。

输入:明天早上我还陪你去晨练

很快,对方回:不用,我要睡觉了

江生叹口气,晚安

林鹿:(挥手笑脸表情)

回复完信息,林鹿把手机关了,放在床头柜上,而江生则点开林鹿的朋友圈。

陆承将公事处理好,阖上笔记本,已经凌晨两点多。

他刚要上床休息,看到对面西屋的灯还亮着。

从林鹿和江生的相处上看,他们认识应该有段时间了,可林鹿一直未对他开口提过这人。林鹿从小有个习惯,就是喜欢的东西,不愿意与人分享,她喜欢藏起来。

记得林鹿十岁,她参加小提琴比赛拿了冠军,奖杯之外还有奖金和一个八音盒,她把奖杯和奖金交给林静文,八音盒则被她放在房间里,谁都不知道这是她的奖品。

有次陆承去她房间时,林鹿忘记把八音盒放好,陆承看到便问她,结果林鹿把八音盒放在抽屉里,不让陆承看。

陆承睨着西屋的人影,眼神深暗,若有所思。

看了会儿,他将灯一关。

……

林鹿晨练回来,发现西屋的门敞开着,房间没人,她去冰箱拿水,看到角落停着的自行车没了,才想起江生昨天提过,今天要去布料市场选参赛用的布料。

陆承从屋里出来,米色睡衣睡裤,头发蓬松柔软。

“你去晨练怎么没喊我?”

林鹿笑他,“你时差还没倒好,还是把觉补足再说吧。”

陆承也注意到西屋没人,“他人呢?”

林鹿昂头喝口水,“他去布料市场了。”又问“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一家很正宗的早点。”

陆承站在阳光下,闭着眼迎向太阳,“好。”

俩人换好衣服,林鹿带陆承去早点铺子。

“我小时候就爱吃这家店的豆浆油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原汁原味。”

昨晚赶着夜色来的,街市看的不仔细,现在可以仔细打量了。

这就是林鹿小时收住过的城市,每一条街巷,都有她曾经的影子。

“那是什么?”陆承指着一家花圈店问。

林鹿看一眼,说:“寿衣店。”

“收益店?卖金融证券还是搞投资的?”

‘噗——’林鹿笑喷,啧啧道:“陆老板……你现在满脑子的资本运作加融资发行。”

陆承意识到,他理解错了。

“那是什么?”

林鹿说:“办丧事买东西的地方。”

陆承出生在芝加哥,纽约长大,是大家口中标准的ABC。

眨眼就到了早点铺子,老板娘见过几次林鹿,对她熟悉。

“来了姑娘,”老板娘热情招呼。

“是啊。”林鹿带陆承找个空桌坐下,“两碗豆浆,五根油条。”

她又点碗豆腐脑,给陆承尝尝。

东西很快上来,林鹿说:“试下,特地道。”

陆承看她吃的怪香的,也夹起一根油条。

咬一口,脆脆的,豆浆也香甜。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看眼林鹿身边的人,“这你男朋友?”

第57章 她欣赏你

陆承儒雅的勾唇,“像吗?”

林鹿瞪他眼,“别闹,”对老板娘说,“不是,他是我朋友。”

“哦……”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

俩人出了早点铺子,林鹿带着陆承在周围逛逛,太阳日渐猛烈,林鹿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滚落。

“回去吧。”

“不逛了?”

“不了,天气热。”陆承拿纸巾递给她,林鹿接过,拭掉额上的汗,说:“是挺热的,等下午凉快点,带你去古城转转,那里好吃的好玩的多。”

“行,”陆承回头看到街边的超市,“我去买瓶水。”

他径直朝超市走,结账时还买包纸巾。

返回时,把矿泉水的盖子拧开,递给林鹿,后者接过,昂头就喝。

陆承又撕开纸巾,“总出这么多汗。”

林鹿喘口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继续喝。

“你慢点,别呛着。”陆承给她擦额头脸颊的汗。

彼时,江生站在街对面,自行车正在补胎,而他抱着刚买回来的布料,站在烈日下,白衬衫被汗浸透。

林鹿喝完的水被陆承接过,他就着她刚喝过的瓶口,把剩下的水喝了。

林鹿一回头,“我喝过的。”

陆承说:“我不嫌弃你。”

林鹿翻个白眼,陆承笑着揉揉她头顶。

江生盯着陆承,捏着布料的指关节泛白。

“快走吧,热死了。”

江生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转角。

回到四合院,林鹿先去冲澡,陆承在房间把要换洗的衣服找出来,放在床尾。

大门敞开,江生推着自行车进来,后面载着一堆布料。

陆承看东西不少,走出去帮忙。

江生刚靠好自行车,身后传来声音,“我帮你拿。”

“!”

江生动作微顿,回头时眼神安静,他对陆承说:“谢谢,我自己行。”

“没关系的。”陆承解开系在后座上的绳子,一手夹一捆布料往西屋走,江生抱着剩下的布料,还有一些衣服辅料,也进了西屋。

“东西放这行吗?”陆承看着桌面,征求江生意见。

“可以,先放那吧。”

陆承把怀里的两捆布料放好,环视一圈房间。

书桌被江生改成制衣平台,旁边放着一台缝纫机,床脚放着设计用品,还有画架,上面夹着一张设计图,女装,纱裙,虽然没有上色,但已经能看出它的精致和唯美。

陆承问:“你设计的?”

江生把东西搁好,“是。”

“怪不得。”

“?”莫名的一句,江生不明所以。

“怪不得什么?”他问。

陆承狭长的眸弯成好看的弧度,笑起来儒雅谦和。他说:“怪不得她欣赏你。”

江生想用微笑礼貌的回应,可面对答案,他却笑不出来。

只淡淡的说句:“谢谢。”

“实话而已,不用谢,”他又问,“你今年大一?”

江生应:“是。”

陆承再次见目光投向画板上的设计图。

赞许的目光说:“厉害,你跟大一时的林鹿很像。”

这些话,都在向江生暗示,林鹿对他仅仅只是欣赏,没有其他。

江生鼓足勇气,“哪里像?”

陆承的手轻触在画板上,微凝着眉,表情似在回忆过去。

而他的每一次回忆,都让江生胸发闷,心很塞。

“才情和独特。”

这是陆承给他贴上的两个光鲜的标签,但江生并不喜欢。

江生捏着手里的笔,目光淡淡,“是吗?”

他的反应,比陆承想象的淡泊,他骨子里有种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陆承的手从画板上收回,转过身,深不可测的目光与江生对视。

“同一种人,才能互相吸引。”

江生隐隐觉得他还有下一句,陆承也只用一句话,便把他的淡定打回原形。

“只是,吸引是一时的,长久需要互补。”

他在暗示,他们不能长久吗?

江生眼里燃起怒意,也在克制。

陆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儒雅的风度,他的出现就好像一面镜子,时刻提醒江生看清自己,面对现实。

陆承相信江生是个聪明人,话点到即止。

“不打搅你忙了。”

他转身刚要走,却听身后人说:

“你怎么知道不互补?”

“!”

陆承撩帘子的动作一滞,缓缓转头,江生站在阳光里,白衬衫被染成烫金的颜色,眼神孤傲而沉默,他的话并没有奏效,而江生也不认可他的话。

陆承想,他们真的太像了。

江生盯着陆承的眼睛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她的互补。”

倏地,陆承唇一弯,他包容的笑很刺眼,但江生比他还沉静的眼神也给陆承压力。

“是吗。”他温声回,语气却格外肯定——

“你注定不是她的互补。

你们,太像。”

话落,江生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直到珠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江生才愤怒的看着已经空荡的院子。

林鹿从浴室出来,正巧西屋的帘子晃动。

她擦着头发往那去,靠着窗台看屋里的人,江生背对着她站在画板前,一动不动。

“干嘛呢?”

江生回头,“没事。”

他突然沉默,不太像他的性格,林鹿撩帘子进去。

“准备的怎么样?”她瞟了眼江生脸色,有点白。

“刚画完两套。”

江生说完,把桌上的设计图整理好,放在桌角。

“切,”林鹿嗤声,“别怕,我不会剽窃你的作品。”

江生闷闷的说一句:“不是那意思。”

她当然知道不是,只不过逗逗他,想试试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昨晚几点睡的?”

具体时间江生记不住了,“好像三点多吧。”

林鹿晚上起来喝水,西屋的灯亮着,她顺便看眼手机,三点半。

“别睡太晚。”林鹿拿起江生的烟,抽出来根含住。

身后打火机咔一声响,江生应:“……噢。”

他反射弧今天有点长,林鹿断定他没休息好,打趣道:“正长身体的时候,睡晚了不长个。”

“……”

江生转过脸,“一八七了,还嫌矮?”

其实不矮,搁在男模堆里,江生也够用,她就是为了逗他。

林鹿修长的双腿交叠,夹着烟手肘拄着膝盖,嘴角荡着淡淡的笑意。

江生看出来了,“又逗我。”

脸上闹着小情绪,往椅子上一坐,抽出张设计图,开始修改。

这下,林鹿确定,江生的确在跟她闹别扭。

“怎么了?”她淡淡的问。

“没事。”江生擦掉腰际上的线条。

“是吗?”

“嗯。”

声音都闷成这样了,当她傻呢。

林鹿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桌旁,用夹过烟的手指扳起他下巴。

她垂眸,他看着她。

“遇到什么事了?”

江生挣脱掉她的手,“没事。”

他不想说,林鹿也不勉强。

“没事就好。”

林鹿把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转身出了西屋,江生瞥眼晃动的珠帘,又收回,继续低头修改设计图。

回到房间,陆承正借用东屋的桌子办公,笔记本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听到林鹿回来,陆承头也没抬的问:“洗完了?”

“嗯。”

林鹿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原来是林静文用的,拉开抽屉,拿出把牛角木梳梳头。

“你来这有生意?”

陆承正在评估一家公司,“最近国际金融大环境差,国内有两个案子很有前景。”

林鹿从镜子里看他,“连我们陆总都说差,看来经济是萧条了。”

“DR的股价很稳定,放心,我还雇得起你。”

“呵,”林鹿笑下。

梳好头发,走到桌边,拉开巧克力盒子,拿出一块白巧克力放进嘴里。

“唔……”林鹿很喜欢白巧克力的味道。

“忙过这段,我有一周的休假,阿姨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带她去度假吧。”陆承看到关键数据,眼睛仔细的扫过每个业绩数额。

“……”林鹿迟疑思考。

陆承说:“阿姨前几天跟我说起,带你去海边玩,她很久没看到海了。”

林鹿想起某个夏季,林静文带她去海边露营,夜晚美好,海风清凉,妈妈给她讲星座的故事。

为她完成愿望,这就是林鹿目前最该做的。

她回:“好,她身体情况稳定,我们就去。”

“嗯。”

陆承标注好几个涉嫌造假的数据,将反馈信息发给对方。

阖上笔记本,陆承靠着椅背,看林鹿。

“秋冬发布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涉及到公司业务时,陆承的表情严谨专注,林鹿也是如此。

“我正在搜集素材,不会耽误的。”

“两个月,时间不太充裕,你要快点准备,制作成衣也需要时间。”

“我明白,会尽快的。”

“模特你准备怎么选?”陆承给自己倒杯水,“还用乔治公司的模特?”

DR跟他们合作多年,模特很了解DR的理念和风格。

“可以。”

陆承轻一頜首,“让肖楠楠联系乔治,赶上秋冬会展高峰,好模特也抢手。”

“我这给她发信息。”林鹿拿起手机,编辑好信息,给肖楠楠留言。

陆承带着笔记本准备回房间,路过林鹿身边时,闻到一股不熟悉的烟草味,他在江生的房间闻到过。

突然弯腰凑近林鹿颈间,后者斜睨着眸子看他,对方闻了闻,林鹿问:

“你干嘛?”

他说:“少抽烟。”

“啰嗦。”林鹿不耐烦。

这一幕,凑巧被院子里的江生看到,而林鹿也不经意的往院子里看眼。

两人对视,江生眼神很冷,转身走出四合院。

臭小子!大晚上的,去哪!

第59章 我还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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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还疼呢

两人被黑暗裹挟,江生身上涌动着危险的气息,他的肌肉也许是因为愤怒紧绷绷的,贴在林鹿小腹上,感觉微妙。

他急促的呼吸吹进耳廓里,痒痒的,林鹿抖了个神。

看着他嵌在暗影里的轮廓,林鹿在想……

明明乖顺的像只小奶狗,现在却危险的像头豹子,想推开他,又被江生握住手腕按在头顶。

“唔……”她闷闷一声,没挣脱。

两人力量制衡下,林鹿处于下风,这不科学。

得到控制权的江生,更加肆意的嘶磨她的唇。

“江……江生……”林鹿一开口,唇被他牙齿磕破,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她疼得挣扎,“江……唔……”下巴被突然提起,林鹿脚尖随之踮起,他太高大,她被迫去接受。

粗暴的吻使得两人气息不匀,而林鹿的身体,并不真的排斥这个吻。

渴望的反应强烈,催化人的兴奋点,林鹿痛恨自己不争气,但生理上的事儿,真的很难逃避。

她沉迷、沦陷,心里在想,算了,死就死了!

闭上眼享受他的唇。

忽的,江生突然抽离,林鹿大脑空白一秒后,睁开眼。

“……”搞什么。

“……”江生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真怕林鹿一巴掌扇过来,两手死死的按住她的手腕。

两人唇抵着唇,气息纠缠,都需要时间缓冲下。

林鹿微喘着气,“又发什么疯?”

江生狠狠吞咽口,没说话。

浴室安静,花洒滴着水,砸在地砖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声。

“说啊,”

江生听出她语气中的愠怒,更不敢开口了。

他承认看到两人在街上的画面,嫉妒、不甘,可又没资格冲过去拉开林鹿,他气自己太年轻,也恼时光走太慢。

“哑巴了?”林鹿低喝。

江生垮下肩,声音有些无力,“林鹿,我怕努力的时间太长,你没有等我。”

等他?林鹿反问:“我有跟你承诺过?”

江生摇头,没有。

“我让你给我承诺过?”

也没有。

“你努力是为你自己,不是为我。”

“我知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林鹿语气严厉,“你有才华,有想法,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要做的是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不是婆婆妈妈的把花心思在女人身上。”

江生羞愧的低下头,是啊,他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

“你好好反省下。”

林鹿怒其不争的推开他,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江生看向窗外,夜静如水。

他,也清醒了。

林鹿说的没错,他是该反省,而林鹿也在心底告诫自己,你也该反省下。

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地上平行着他们的倒影。

“林鹿,”江生轻摇她手臂,林鹿心里莫名一软,“干嘛?”

“我会努力的。”

哄人倒是厉害,林鹿眉心动了动,心里的怒气瞬间散去七七八八。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看我以后表现。”他歪着脑袋看林鹿眼睛,月光落在她脸上,林鹿的眼睛清黑清黑的。

“突然犯浑为什么?”

江生支吾了下,“我看到你和他走在街上。”

哈??!!

“走在街上不正常?”林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说我们该出现在哪?床上?那样正常??”

“……不要,就是你们……”江生眉心皱巴巴的。

她不理解他,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不是不正常,而是很般配。

林鹿捏起江生下巴,“我刚才的话,真是白说了。”

“没没没,”江生急忙辩解,“我知道了,我不瞎想了,行吧。”

林鹿放开他,对面人却攥住她手腕,重新贴在唇上,在她手心里说:“我嘴疼。”

‘噗——’

他软糯糯的声音,差点让林鹿破攻。

指腹下的唇有些肿,微微发热,林鹿故意扳着脸,“我还疼呢。”

“你也破了?”他心虚的问。

“废话,就你那种亲法,不破才怪。”

江生抬起她下巴,“我看看。”刚要开灯,被林鹿拦住,“别。”

“你怕他看到?”

“我怕他什么。”

林鹿是烦陆承要知道她被一毛头小子给亲破嘴,又好拿这糗事儿笑她了。

“不怕,我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简直丢死人了,林鹿推开他,“我要洗澡你快出去。”

彼时,东屋。

陆承处理完临时事务后,把笔记本阖上,带回房间。

迈出门的一瞬,他朝西屋看眼,又回头看看林鹿的房门。

四合院里静悄悄的,陆承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放下笔记本,大步朝后院浴室走,刚走到浴室门口,江生从里面出来,身上挂着湿漉的水珠,两人擦肩而过,陆承问:“林鹿呢?”

江生心里还憋着一股气,站定后,头也没回的说:

“浴室里。”

陆承看着浴室的门,林鹿在里面暗骂一句,小兔崽子!

得了,也别装没人了!

林鹿打开灯,磨砂玻璃上有人影走过,拉上浴帘,关上浴箱的门。江生背对着光亮走,绕过墙角,捂住肋下。

淋雨声传来,陆承掉头往回走,他没回屋,而是坐在院子里低头看手机。

林鹿站在花洒下,单手撑着墙壁,刚才的吻起了连锁反应,此时她欲求不满,这感觉真的很操蛋!

江生回到西屋,龇牙咧嘴的揉肋下,林鹿刚才那拳,他感觉肋骨要断了,幸亏忍着没叫,不然被外面的人听见,那才叫糗。

林鹿洗过澡出来,看到陆承坐在院子里,她用毛巾遮着唇,说话:

“你干嘛呢?”

陆承收了手机,“没事,坐会儿。”

“外面蚊子多。”

“凉快。”

林鹿进东屋,又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蚊香,放在桌下。

两人并排坐着,陆承递过去一瓶水,林鹿拧开就喝。

“这里挺静的。”陆承说。

林鹿昂头看天,“我也这么觉得。”

透过葡萄藤的缝隙,天黑如墨染,繁星点点,夏夜舒服而安然。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陆承问。

林鹿说:“具体时间没定,不出意外月底吧。”

江生在她说出月底时,手里的笔顿下,“……”

“该回去看看了。”陆承盘算着日子,也盘算着他的行程,看看能在这多呆几天不。

“以前我总是忙,没时间陪她,她就打电话让我回去。现在想陪她,她又把我支开,替她找什么前男友。”林鹿拿起烟盒,点根烟,“你说她怎么想的?”

陆承转头,垂眸看她,“帮她完成心愿,其他的别考虑。”

“知道了。”林鹿语气不耐烦,这话她听得耳根子都要起茧子了。

“宅子真不打算卖了?”

“……”林鹿眼珠一转,“我姥姥留下来的,怎么说也是祖上的宅基地,要是以后动迁了,比现在值钱。”

“没看出来,你对地产还感兴趣。”

林鹿轻轻吐出烟,没回他问题。

“阿姨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陆承巧妙把话题转移。

提起找人,林鹿就头大,“我去滇南找到赵先生之前的通讯员,他让我找曾经的军区政委,也是赵先生的上级领导,看他能不能有消息。”

“人在哪?”陆承问。

“也是晋城的,不过我还没找到他的地址。”

“名字给我。”陆承从兜里拿出手机,林鹿瞟眼,看到他点开萧原荣的消息窗口,说:“付宪伟。”

陆承快速输入,“这几个字对吗?”

她声音很淡,“嗯。”

陆承以为林鹿是对赵先生抗拒,其实她是不想再见萧原荣。

林鹿问:“你来萧总知道吗?”

“知道。”

林鹿挑下眉,陆承又说:“不过,他现在不在晋城,去缅北了。”

“去那干嘛?”

“不知道。”

陆承虽然跟萧原荣是合作关系,私下也有交情,但他不会去过问对方的隐私。

“很晚了,睡吧。”陆承站起身,林鹿把烟掐灭。

江生看着俩人一起进东屋,低头继续画参赛设计图。

有了浴室那番谈话,江生心无杂念,只等设计大赛开始,他带着作品和一件礼物给林鹿惊喜。

……

翌日

陆承接到萧原荣发来的信息,上面是个地址。

他朝林鹿房间走,“有消息了。”

“!”林鹿猛地抬头,眼神晶亮,陆承问她:“什么时候去?”

林鹿边收拾边说:“现在。”

第60章 第2993号

林鹿离开前,来到江生房间。

“我出去趟,中午不用等我们吃饭。”

江生隔窗看眼院子里的人,又看向林鹿,“晚饭呢?”

“说不准。”

江生这次并没有闹小脾气,而是乖乖的噢一声。

“……”

林鹿挑眉,江生问她:“怎么了?”

“没事。”

林鹿放下帘子打算走,又忽的折身进屋,走到书桌前垂眸看江生。

江生昂着头,“还有事?”

林鹿问:“不酸了?”

江生转着手里的笔,“有点。”

林鹿嘴角藏着浅浅的笑意,抱着手臂斜靠着桌沿,“在家乖乖的,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切,”江生扁嘴,“我又不是小孩儿。”

林鹿在他头上胡乱的拨弄把,“我走了。”

江生顶着一头支楞巴翘的乱发,目送林鹿走出四合院。

再收回眼,小院里归于平静。

阳光落在桌角放着的一摞设计图上,他从里面抽出张,小心展平。

这是他参赛设计的主打款,银灰色的纱裙飘逸唯美,领口由原来的细吊带调整为简约的抹胸,这是上次浴室里发现的,林鹿的锁骨很漂亮。

脑子里又出现林鹿圆润的肩膀,白皙的皮肤,还有她身上散发的淡香。

江生挠挠鼻尖,脸颊在晨光下微微泛红。

他将胸口添上一层薄薄的纱,在胸下接缝处及裙摆上点缀细碎的钻,仙气又高冷,很像她给人的感觉。

这条裙子需要很多水钻,江生在网上找到一家价钱和品质不错的店,付款后,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就等东西到,他可以制版了。

同一城市,林鹿和陆承来到关北区16号。

这是一间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四周的院墙由青砖垒砌,大门门楼古朴雅致,门楣上方牌匾写着‘骊山春晓’四个字,左右的竖匾上刻苍劲的上下对,门墩是两头石狮子,整间别院威严肃然。

靠北的院墙里爬出一丛绿色,林鹿走进看是爬墙虎,里面还夹杂一株喇叭花,鲜嫩优雅的紫色穿插期间,阴面的墙角有苔藓,早上有露水,此时的苔藓上缀着点点露珠。

陆承透过门缝看进去,里面的小花园伺候的不错,各种花草摆放在花架上,错落有致,别有风格。

彼时,屋里有人出来,身形高大,魁梧而不臃肿。他上身穿着军绿色的跨栏背心,下面是条深绿色的长裤,手里拎着喷壶直奔花架走去。

林鹿刚要开口叫门,陆承拦住她,“我来。”

她自动退到身后,陆承按下门铃,里面的人闻声回头望向门口。

“谁啊?”声音洪亮,带着军人浑厚的底气。

“请问是付宪伟家吗?”陆承恭声问。

老爷子一听,把手里的喷壶放在脚边,从容的往门口走。

门打开,付宪伟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不禁打量道:“我就是,你们是谁?”

陆承自我介绍,“你好付老先生,我叫陆承,这位是我朋友林鹿。”

付宪伟有着军人的严肃,眼神不减当年勇,锐利深邃。

“不认识。”

陆承淡笑下,继续说:“我们冒昧的来打搅,是想跟您打听个过去在您部队里的下属,他叫赵寒。”

“……”付宪伟眉心一拧。

“我朋友的母亲与这位赵寒先生当年相识,现在她身体不太好,想找到这位故友叙叙旧。”

付宪伟唇紧抿,眉间不舒反更凝重。说道:“我记得他,但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

陆承问:“您知道他当年去哪了吗?”

“不清楚。”付宪伟果断否定,“恐怕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我不知道他去哪。”说罢,他两手一阖,欲关门。

“我是赵寒的女儿。”

突然一声,让付宪伟震惊。

他膛大双眸打量林鹿,林鹿走到陆承身前,说:“我妈是林静文,当年在部队里是文艺兵。就是她想找他的。”

“你爸爸真是赵寒?”付宪伟再次确认,有些激动。

林鹿虽然不屑承认,但为了找到他,只能应承下来。

“是。”

付宪伟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长相俏丽,水眸清澈,眼角眉梢能看出七分神似赵寒,但看你的眼神淡淡的,很像当年的林静文。

真是赵寒的孩子!

付宪伟让出过道,请两人进屋,“快,快进来坐。”

林鹿小幅度看眼陆承,陆承轻点下头,两人走进付宅。

付宪伟边走边朝着屋里喊:“玉芬,来客人了,快泡茶。”

“谁来了?”李玉芬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拎着半把蒜薹。

“战友的孩子,你快去泡茶,对了,中午再多做几个好菜。”

林鹿忙拦下,“付老,不麻烦了,我们说句话就走。”

“那怎么行。”付宪伟请两人进了客厅。

李玉芬拎着茶壶进来,陆承起身,接过说:“谢谢,我们自己来。”

“我来吧,”李玉芬温婉的笑,看眼付宪伟说:“难得还有人来看他,自从退伍后,已经很少见部队上的人了。”

陆承起身,双手举着茶杯,“谢谢。”

“别客气。”李玉芬给陆承倒完茶,又给林鹿倒,林鹿也起身感谢句。

付宪伟一直盯着她,眼圈有些泛红,这让林鹿不太自在。

李玉芬离开去厨房备菜,客厅里只剩三人。

“付老,”林鹿也不想拐外抹角了,“您知道”她刚要说赵,立马改口“我父亲的下落吗?”

付宪伟淡淡点头,林鹿心喜,可算没白来。可在听到他下句话时,林鹿人怔住了。

“赵寒,牺牲了。”

陆承转眸看林鹿,她捏着茶杯,一眼不眨的看付宪伟。

付宪伟惋惜的说:“赵寒能吃苦,身体素质过硬,头脑也好,是部队里重点培养的好苗子,全军军事比武中,他拿了金牌,也就是那天,上级发来一封密函,调他去参与一项涉密任务。”

手心里的茶杯明明是热的,可她为什么不觉得暖,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年,滇南地区靠近缅甸的重镇毒、品横行,枪、支泛滥,他被任命去清理毒贩和涉黑人员。当时给他的身份是经过缜密布控的,他按计划打入团伙内部,任务一直很顺利,可就在清缴那天,他为了救一个被囚禁的女孩,被对方扔来的炸弹偷袭,牺牲了。”

林鹿半天没动,陆承察言观色,轻拍她手背下,林鹿眼波微动,看眼陆承,端起茶杯慢慢喝口。

“孩子,你爸爸是个英雄。”

林鹿看向付宪伟,她不知道怎么回他,“对外怎么不公布这个消息?”

“不能公布,”付宪伟说,“怕家里人被报复。”

林鹿又问:“他家人呢?”

“赵寒牺牲后,由上级安排,把他父母送到外地,改名换姓重新生活了。”

“!”怪不得没有任何消息,又问:“他们在哪?”

付宪伟说:“听说在中州了,不过赵寒牺牲后,老两口思子心切,先后也跟着去了。”

林鹿很平静,像听陌生人的故事。

“孩子,你很像你父亲。”

“!”林鹿回过神,“是吗?”

她怎么不觉得?

“你的眼睛还有眼角的泪痣,跟他一模一样。”付宪伟的声音已经颤抖。

林鹿抬手摸了摸,也就这里像吧。

如果她是他,才不会去送死。

“他葬在哪,能告诉我吗?”

付宪伟给她一个地址,上写:烈士陵园第2993号墓无名碑

“谢谢。”林鹿咽下最后一口茶。

之后,付宪伟又给她讲了些有关赵寒在部队里的事,还有他执行任务中发生的事迹。

林鹿不否认他的气节,但她不认同他的做法,他辜负一个女人的一生,让她带着恨和怨走过下半辈子。

他的使命是肩扛着,用命换的,那他的爱人呢?谁来呵护?谁来陪伴?活该痛苦一生?

赵寒,我不认同你!

你该做的更好,不该让妈妈难过。

吃过午饭,两人离开付宅。

临走前,付宪伟给她一枚功勋章,是部队颁发给赵寒的。

林鹿接过,“谢谢。”

陆承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他报地址:“泉水街23号。”

“不,”林鹿打断他,“去烈士陵园。”

司机从后视镜看眼两人,林鹿目光淡淡,陆承说:“去烈士陵园。”

第61章 发泄愤怒

路上经过一家花店,陆承喊司机等待片刻。

“我下去买束花。”

林鹿把头别向车外,“不用。”

“唉。”陆承叹口气,推门下车进了花店。

须臾功夫,怀抱一束白菊上车,“开车吧。”

随着车辆远离市区,沿途风景越来越偏静,到烈士陵园时,漫山遍野的绿,还有墓园里的白,无不细说着这里的悲怆、凄凉。

林鹿站在墓园门口,陆承跟司机交代,让他在这等着。

“进去吧。”陆承走过来。

林鹿面无表情,目光冷冷,深睇眼绵延向上的台阶。

这就是你要的归途?

迈上台阶,风乍起,云海缱绻。

林鹿昂头望天,天蓝如水洗清湛,阳光似流火刺眼,她心生异样,却说不明由来。

“前面就是了。”陆承说声。

林鹿心思游离回来,跟着陆承走。

按照序号,两人来到2993号墓碑前。林鹿静静的站定,正如付老先生说的,是个无名碑。墓碑因岁月磨砺,已显陈旧之色,但周围绿树环绕,墓前青松翠绿挺拔。

陆承把怀里的花递给她,林鹿没有接,垂着眼,说:

“我不给他送花,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我不是来祭拜他的。”

“鹿,”陆承喝止她,语气中有丝丝愠怒。

“我说错了?”林鹿胸口起伏,“凭什么他不声不响的死,不知道有人等他?”

陆承静静的看着林鹿,他明白从刚才知道消息后,林鹿一直在隐忍,她需要个发泄的途径。

“他做英雄了,我妈怎么办?”林鹿嘴唇颤抖,指着无名碑,“你不是一个人,太不负责任了,我妈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陆承抱着花,弯腰单膝跪地,将墓前的落叶杂草清理,花束放在碑前,站起对着墓碑鞠躬。

余光里,陆承两起两落。

林鹿心里憋着火,那种愤怒欲冲破胸腔,想对着里面的人咆哮。她一把拉住陆承,后者垂眸看着她,两人僵持一秒,林鹿松开手,陆承三次鞠躬。

林鹿咬下唇,“……我来,只是替林静文看你。”

说完,林鹿转身就走,可没走两步,她又站住了。

陆承看着林鹿掉头,气呼呼的回去。

她站在墓碑前,眼神愤愤,“我不会原谅你!就算你做的是对的,我也不!”

这次林鹿再也没回头。

陆承一脸崇敬的面对墓碑,“叔叔,下次再来看你。”

……

回到四合院,林鹿一进门与出来的江生碰个正着。

“回来了。”江生笑呵呵的打招呼。

可擦肩而过的人连声都没吱,匆匆进了东屋,门一关,窗帘拉上,江生转而看陆承,问道:

“她怎么了?”

陆承三缄其口,“没事,不用担心。”

江生想起两人去找人,再看林鹿的情况,想来是又没找到。

他晚上要去酒吧上班,走到林鹿窗下,轻敲下玻璃,隔着纱窗对里面的人说:

“林鹿,我去上班了,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

屋里很静,她没回应。

“我走了。”

“……”她还是没答。

陆承走过来,江生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说:“你多劝劝她吧,人总是会找到的,别轻易放弃希望。”

看来林鹿什么都跟她说了,陆承说:“人不在了。”

“……”江生僵住几秒,“确定了?”

陆承点头。

江生回头看眼林鹿的窗户,紧闭的窗帘后,她一定很难过。

上班时间快到了,江生犹豫下,陆承说:“没事,有我呢,你去忙吧。”

换做平时,江生铁定不去了,可今天老板特地打来电话,有个服务生请病假,今晚客人又多,让他早点过去。

他眼神担忧,“好,我先走了。”

江生迈出门时,心里不是滋味,总感觉有什么抓着他心。

陆承处理完公事,看眼手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林鹿晚上没吃饭,他去厨房给林鹿煮碗馄饨,送到门口。

“林鹿,你晚上没吃,出来吃点东西。”陆承端着碗,站在她门口。

门内寂静无声。

“林鹿,我能进去吗?”

他又说:“我进去了。”

陆承试探的推了推,门没上栓。

进屋后,发现林鹿坐在桌前画设计图。

陆承把碗放下,“在画设计图?”

“不然呢,”林鹿没抬头,“以为我在哭?”

陆承温和的目光看她,“刚煮的,趁热吃。”

林鹿笔没停,看眼碗,“那可是我最后的口粮了,留着宵夜的。”

“我一会儿去采购,把你口粮备足。”

林鹿说:“不饿。”

“不饿也的吃,三餐要按时。”

“你好烦。”

林鹿手里的笔被抽走,碗放在面前,他说:“吃完再画。”

林鹿拿起勺子,舀起颗馄饨慢慢吹着。

陆承坐在一旁,“你三餐总这么不稳定,不怕得病?”

“不怕。”

馄饨很鲜,是香菇猪肉的。

“好吃吗?”陆承问。

“我买的,你说呢。”

“呵……”陆承低低的笑,“林鹿。”

“嗯?”林鹿嚼着馄饨。

“我后天飞机回去,你跟我走吧。”

“!”咀嚼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吃。

陆承说:“叔叔的事,我们回去跟阿姨交代下。”

林鹿喝口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陆承看出她心思,“不想告诉她?”

沉默即态度,这么多年,陆承对林鹿还是了解些的。

“怕她接受不了?”

林鹿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我妈的情况,也就吊着一口气等赵先生,要让她知道赵先生不在,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陆承淡淡阖首,“不过,她执念一辈子了,你不说,她始终会挂在心里是块心病。”

说,怕她接受不了;不说,她又无法释怀。

林鹿捏了捏发疼的眉心,“让我再想想。”

陆承淡淡一声,“好。”

吃过东西,林鹿打算出去走走。

换衣服时,看到柜子夹层里的盒子,拿过来打开看。

‘个人一等功’

这五个字,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鹿心上,他付出了生命,就换来几个字,值吗?

这话,林鹿也问了陆承。

两人沿着河床走,月光清明,洒在河滩上,把脚下的石头照得泛白,河水潺潺,流向远方。

“这不是值不值得。”陆承的声音低沉温和,听着很舒服,“这是他的使命,他的信仰,军人首先效忠的是国家,而信仰,不是每个人都能坚守的。他是个值得我们尊敬,也值得这个国家去铭记的人。”

“……”林鹿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河里扔。

‘噗咚……’一声,水花四溅。

陆承站在她身侧,知道她还没想开。

垂眸看月下的林鹿,风将她长发拂起,白净的脸上淡薄无情。

唉,心里喟叹,把话题一转,“今年我们去滑雪吧。”

林鹿直起腰,“怎么突然又想去滑雪了?”

陆承说:“上个月在瑞士谈项目,买了个小屋,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风景。”

林鹿看着远处那盏忽明忽暗的灯,“离阿尔卑斯山近吗?”

“就在山脚下,从窗户能看到阿尔卑斯山。”陆承也捡起一块石头。

石头成扁平状,椭圆形,陆承微微倾着身子,手臂扬起快速的朝河面甩去,只见河面上快速闪过七八个水影,最后消失不见。

“厉害啊。”林鹿歪着头看他。

陆承得意的笑笑,“最多十三个。”

“切。”林鹿也捡起块石头,她扔了几次,都没超过三。

最后陆承帮她挑块石头,从身后调整她姿势,握住她手告诉她如何发力。

“扔。”

陆承一声提醒,林鹿卯足了劲把石头甩进河面,石头擦着河面接连跳动了五下,落在河里。

林鹿站直,脸上带着笑意。陆承说:“你看,很简单。”

“那是你聪明,你觉得简单。”林鹿继续沿着河边走。

陆承拉过她手臂,“别沾湿了鞋。”

“湿了光脚走。”林鹿不以为然。

陆承笑语,“不是想我背你走吧?我今晚的衬衫,可是刚换的。”

“……”林鹿瞪陆承,“你个洁癖狂。”

陆承双手插着裤兜,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林鹿,你知道我洁癖,有没有想过,我只吃你餐盒里拨来的米饭,你沾满油污的手是我帮你擦净的。

“吖——”林鹿吃痛的叫一声,陆承一把拉住人,“没事吧?”

林鹿疼得眉心拧起,“别动,别动,让我坐会儿。”

陆承扶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林鹿脱下鞋子,动了动脚,“脚踝有点扭到了,不过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陆承蹲下,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边揉边说:“怎么样?好点没?”

林鹿‘嘶’一声,“……慢点,轻点。”

第62章 各怀心事

回去的路上,陆承背着林鹿边走边说:“阿姨说的没错,我是该管管你了。”

陆承突然冒出一句话,林鹿也没他想,说道:“她管我还不够,还想找个人管我?”

陆承自然而然的说句,“她说你性子贪玩,让我管着点你。我管着你,不好吗?什么事情都会有我帮你想着。”

“算了。”林鹿往陆承肩膀上一趴,“饶了我吧。”

她悠荡着一只脚,陆承往后扫了眼。

“怎么?我不够好?”

“不是你够好,是你太好了。”林鹿说话时,湿热的气息扑在他耳后,“你太龟毛,还洁癖,我可不想每天听你碎碎念。”

“我有吗?”

“没有嘛?”

背后的人往下滑,陆承两手用力,将人向上颠了颠,重新背稳后,继续走。

心里不禁琢磨,他有吗?

仔细回忆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吧,他改改吧。

俩人回到四合院,陆承把林鹿放在椅子上,“有管扭伤的药没?”

林鹿皱眉,“我不知道,你翻翻。”

“算了,我出去买。”这老宅子,就算找到药,估计也过期了。

“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林鹿拉着人。

“你自己看看,”陆承指着她脚踝,“已经青紫了。”

他转身出去,林鹿坐在床尾把脚挪上来,伸手碰了碰,有点热,还红肿,用力捏一下,挺疼的。

林鹿肩膀一垮,只能等陆承回来了。

彼时,兜里的手机震动,林鹿拿出来一看,是江生的号码。

“喂?”里面隐约传来音乐声。

江生一愣,没想到林鹿会这么快接电话,“你,”他在酒吧后门给林鹿打得电话,“你干嘛呢?”

林鹿看看肿着的脚,“没事。”

江生舔下嘴唇,“你晚上吃了吗?”

“吃了。”

林鹿转身趴在床上,爬到床头柜旁,把烟捞过来,那边江生又问:“吃的什么?”

“馄饨。”

“吃饱没?”

“没吃饱,你现在给买?”

“……”

那边沉默几秒,“你想吃什么?”

“你不上班?”

“正在上。”

“上班还这么闲,快去上班。”林鹿把电话直接挂断。

江生听着里面的嘟嘟声,收了手机,跑去对面的菜馆点了三道菜,付完钱后,他给老板留下地址,让他找个快递送去。

半支烟的功夫,陆承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盒药。

“买这么多药干嘛?”林鹿看陆承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两罐喷雾。

他说:“有外用的,还有内服的。”

冰凉的雾气喷在患处,皮肤凉丝丝的,挺舒服。

“这是吃得,活血化瘀,一天三次一次两片。”陆承去给林鹿倒水,“药放我这,我提醒你吃。”

林鹿就着水,把药咽下,陆承想起一件事,问:

“一会儿洗澡怎么办?”

“没事,能走。”就是慢一点,脚不敢太用力。

陆承眼神担忧,林鹿一脸轻松,“别小题大做,真没事。”

陆承回房间,手里拿着笔记本,“我需要借用下你的书桌。”

林鹿耸下肩,一副请便的态度,“麻烦把我的设计图放在书架上。”

陆承放好,笔记本搁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林鹿等着脚踝上的药吸收,往床上一趟,侧着身点开手机。

微信显示有条未读,林鹿点开江生的对话框。

‘辣子鸡,小炒,素烩汤’

林鹿瞪大眼睛,大晚上报菜名玩?她回:

‘神经!’

没多会儿功夫,四合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扣响,陆承去开的门。

“这是?”陆承看到穿着骑手制服的人,把打包袋子递给他,“祝您用餐愉快。”

“……”

陆承问:“等等,这是谁订的?”

骑手说:“你不是林鹿?”

这个名字没错,陆承还是接过,“谢谢。”

陆承关上门,心里清明这餐是谁订的了。

刚进东屋的门,屋里传来询问:“谁啊?”

陆承说:“送外卖的。”

“!”林鹿立刻想到江生的信息,陆承把餐盒放在小桌上,“他挺细心的。”

林鹿撑着床坐起,什么也没说,陆承走过来扶她,林鹿坐在椅子上。问:

“都什么菜?”

陆承将餐盒一个个打开,正是微信里那三样,米饭两份,筷子两双,餐巾两份。

陆承笑语,“还带了我的份。”

林鹿拿起筷子,“吃吧。”

陆承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道,十八岁吗?

各怀心事,各有所想。

酒吧凌晨下班的,江生的自行车刚停在四合院门口,床上的林鹿睁开眼。

不知不觉,她对他的一切都敏感,脚步声、说话声、连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发出的叮叮当当她都能辨认。

这是不是个可怕的敏感。

江生压低着脚步声进了西屋,衣服脱掉,倒在床上就睡了。

有人夜已眠,有人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鹿看眼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有层淡淡的青色,指腹摸着眼睑,擦着最贵的保养品,熬着最漫长的夜,真是够了!

吃早饭时,江生把白粥端上桌,盯着她脸看,“你昨晚没睡好?”

陆承看眼林鹿,后者淡定,“熬夜画设计图了。”

她没提脚伤的事。

江生又端着两道小菜回来,“陆哥,吃吧。”

“你也是。”陆承拿起筷子,他经常去林鹿家吃饭,林静文喜欢中餐,他跟着筷子用的也顺手了。

江生刚端起碗,鼻子闻了闻,“什么味?”

林鹿下意识的把脚往回缩了缩,“能什么味,赶紧吃。”

江生被林鹿无端训了句,也不敢造次,端起碗吃饭。

可他真闻到一股怪味儿,不动声色的挪位置,有点像……

“云南白药?”江生脱口而出。

林鹿:“……”

陆承低低的笑。“她脚昨晚扭伤了。”

闻言,江生把碗筷一放,“怎么搞的?”

“陆承你真多事。”这边还在气恼陆承,江生已经蹲在身侧,去看她脚踝,“是这吗?”

江生指着她脚踝,“都肿了,你怎么不说?”

林鹿转过头,“说什么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承说:“没伤到骨头。”

江生隔着桌子看向陆承,“不用去拍个片子?”

陆承淡笑,“不用,我检查过了。”

“快起来吃饭。”林鹿提江生肩膀的衣服,江生站起来,“在哪扭的?”

林鹿夹一筷子菜,“你话真多。”

“问问不行?”

“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

江生端起碗,低头扒饭。

两人间的感觉让陆承无法忽视,他们的相处已经让他到了介意的地步了。林鹿之前也谈过男友,但总感觉不上心,也没一个男友让他有过危机感,直到江生的出现。

这个只有十八的大男孩。

吃过饭,江生又仔细看林鹿的脚踝,确定真没伤到骨头,林鹿接过陆承递来的水和药。

他问陆承,“吃这些药就行?”

“我问了门诊大夫,他给开的,活血化瘀,消炎镇痛。”

对症就行。

江生给林鹿洗了一盘水果,都是他挑的偏酸的水果。

“你休息吧。”

他走出东屋,回到自己房间,又开始忙碌服装设计大赛的设计图。

陆承的手指快速操作键盘,很想安心工作,可早上的一幕,他就是很难平静。

保存好工作文档,点开订机票的网页,问林鹿:“明天回去吗?我先把机票订了。”

林鹿沉思,想起赵寒的事总要面对林静文的,他们谁都逃不掉面对本身。

身后人一直没回应,陆承盯着屏幕上的日期界面,指腹摩挲着鼠标。

“……先等等。”

陆承眼神暗了几分。说:“明天九点半有班飞纽约的航班。”

“哦。”

只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陆承知道林鹿还不想走,“你想什么时候走,我再订机票。”

这次她干脆的回:“好。”

陆承不否认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些自私,但面对林鹿,他不会退让,哪怕不择手段。

他只想尽快将林鹿带离这里,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他。

第63章 死心塌地

听到林鹿要回去,江生坐不住了,放下笔又返回东屋。

“你要走?”上次明明说月底的,“怎么说变就变。”

机票还没定,林鹿靠在躺椅里抽烟,脸上没太多情绪,“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江生明白自己没立场拦人,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她没想过。

“不知道。”

话音刚落,江生的手机嘀嘀想起两声提示音。

“真走吗?”

“嗯。”

江生走到躺椅前,他高高的个子,林鹿被迫昂着头看他,阳光从他背后落下,刺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林鹿收敛眸子,掸掸烟灰,“帮我看好宅子,打扫干净。”

“我会的。”

“这只是借住给你,别带陌生人来。”

“不会的。”

林鹿眼波微动,“我不是反对你交女友。”

“……”江生瞪着她。

“别拿那眼神看我,想挨揍吗?”

江生别开头,小声嘟囔句,“你能站得起来?”

“你说什么?”林鹿眼睛一厉。

江生立马蔫了,“没什么。”扁着嘴,“还有什么交代的?”

“没了,你去忙吧。”

江生轻嗯一声,抬脚刚要往西屋走,又折回来,高大的身子顺势压过来,双臂撑在躺椅两侧,俩人脸突然靠近了。

他们四目相对,林鹿心露跳一拍。

“在我比赛结束前,你不准交男朋友。”

哈哈哈!“你管不,”声音戛然而止,江生吻在她唇上,他们离得更近了。

林鹿膛大双目,江生嘴唇轻轻一抿,在她下唇上嘶磨下,便退开了。

他嘴角一翘,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盖章了,你不能反悔。”

林鹿翻个白眼,“小孩子把戏。”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还耍上无赖了。

“林鹿,”江生提起她下巴,指腹在她唇瓣上划过,“答应我。”

“……”心动吗?不是,但就是被他扯动心里最深的那根弦了。

江生直起身,转身拿出手机看眼,回头说:“我去下画室。”

林鹿心有杂念,没注意江生说话时,眼睛里藏着事情。

“去吧。”

江生回西屋收拾下,背着个黑包推着自行车就出去了。

小院再次安静,林鹿才看到烟已经燃了半截,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她轻轻一掸,又狠狠抽一口。

林鹿,你要玩大了。



江生来到凤翔路华昊公寓,高嘉崇在这跟人合租的,里面住着十个人。

他叩响门,里面传来拖鞋的拖沓声。

门开了,是高嘉崇的室友,江生说:“我找高嘉崇。”

“嘉崇,”室友朝里面喊,“有人找。”

江生走进去,回手把门关上。

高嘉崇从卫生间出来,提着裤子拉拉链,头发凌乱,一脸倦意。

“你等我收拾下。”

江生跟着他进了小隔间,公寓原来是筒子楼,被房主改建成独立的小隔间,隔间里只够摆一张床,俩人进去并排站着,连转身都费劲,江生坐在床尾,床上的被子胡乱的卷着,靠床头一侧的支架上驾着平板,里面还播着岛国爱情动作片。

江生听得耳根子发红,手臂向后一撑,点下停止。

‘呵……’高嘉崇笑下,“德行!搞得跟没开过荤一样。”

江生没好气的回他句,“给你闲的吧。”

看他急头白脸的样,高嘉崇立马明白了。“卧槽,你跟她还没啊?”

江生想起林鹿那张脸,还有她白皙的肩膀和锁骨,喉咙不禁滚了滚,心跳加速。

催高嘉崇,“你快点穿。”

高嘉崇眼神放浪,“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个姐姐,你赶紧实践好,保证让林鹿对你欲罢不能,死心塌地。”

听到欲罢不能几个字时,江生心脏咚咚咚的快跳出来了,可让他真正动心的是高嘉崇说的最后四个字——死心塌地。

“能吗?”

“废话,”高嘉崇套上T恤,“女孩没做之前,对你也就三分情,做了之后,那就是十分愿意。你要是技术好点,得,”他笑得不怀好意,挑起他眉毛时带着点讥诮,“没听过阴、道是通往女人心里的路。”

江生直接面对墙,“你赶紧换吧。”

高嘉崇看他耳根子都红了,笑笑弯腰拿起地上的盆,里面放着洗漱用具。

“我去洗脸。”

高嘉崇推门出去,江生一个人坐了会儿,回头又看向平板。

拄在床沿的手用力攥了下被角,一秒,两秒,他快速回身,点下继续播放。

女人低喘的声音一出,江生的脸蹭的就热了,不行,听不了这声,他又点下暂停。

俩人走出公寓楼,高嘉崇点根烟,把烟盒递给江生,他说:“刚扔。不抽了。”

“你看他们真有行动?”江生问。

“刘奔包的女人总去我们那玩,她喝多了跟我们店里的公主唠的。”也正巧西城里的公主,跟高嘉崇关系好,高嘉崇把话套出来的。

“不能被发现?”江生担心高嘉崇。

“不能,”高嘉崇自信的勾了勾唇角,“我脑子白给的?”

“跟脑子没关,刘奔这样的,心狠,什么事干不出。”

高嘉崇也明白江生是担心他,“我心里有数。”

俩人下楼,高嘉崇有辆摩托车,俩人坐上去,江生问:“油加满没?”

“满了。”

高嘉崇一脚下去,拧动油门,摩托车驶出小区。

路上,高嘉崇问江生。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弃?”

江生沉默几秒,“……把他们都抓了。”

“唉……”高嘉崇叹一声,“生哥,你比我强,你考上大学,又学的不差,以后肯定前途光明,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再说,这事儿也不是你个穷学生能管得了的。”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高嘉崇回下头,风把他前额的发吹得凌乱,对着后面人说:“一个福利院长大的,你说我不懂?”

高嘉崇与江生同年被解救,同年入福利院,都没有找到亲生父母。

摩托车驰骋在平坦的公路上,将周围的一切抛在后。

高嘉崇说:“英姐的事你没折里头,算你运气好,要是让刘奔知道你查他,我怕给你收尸。”

耳边风呼啸,阳光炽烈,江生眯起眼。说:

“我没那么容易死。”

以前他心特别坚定,就是把英姐扳倒,让这些人贩子没好下场,可遇到林鹿后,他真有点怕死了。

“你跟我说实话,林鹿知道你这些事不?”高嘉崇问。

江生盯着远处山头,“不知道。”

“也是,”高嘉崇心里猜到,也赞同他的做法,“别告诉她了,看她那样也是娇惯坏的姑娘,要让他知道你这些事,还不吓哭了跟你分手。”

江生沉默,眼前出现磨米厂那天的情景。

林鹿抽出刀,向空中一抛,反手接住刺向自己大腿。

这画面,一辈子难忘,也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他说:“她不会。”

“不会什么?”高嘉崇还真不信,“不会吓哭,还是不会分手。”

江生没回他,但心里肯定,她都不会。

“林鹿家条件不错吧。”

江生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高嘉崇扯了扯嘴角,“她手上的表,手镯,还有项链,都是驴牌的。”

高嘉崇管LV叫驴牌。

“……”江生从没考虑过这些身外物,他喜欢林鹿是很纯粹的喜欢,不管她带着什么牌子的腕表,也没在意过她昂贵的项链。

虽然他现在给不了,但未来,他都能给她。

此时,摩托车驶入一段正翻修的路,有些颠簸。

“卧槽,要颠散架了。”

江生提醒他,“开稳了,别急。”

谈话就此打断。

驶过这段,柏油路平坦笔直,两侧也有了树木遮阴,舒服多了。

高嘉崇是个话匣子,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

“生哥,就你这长相,迷住小姑娘不成问题,把握机会,找个有钱的老丈人,你可少奋斗十年,不用为房子愁,也不用为车子愁,女方家都备足了,你就把她哄住就行,做个上门女婿挺好的。”

江生完全没听高嘉崇说什么,他眼前、脑海里都是林鹿的影子。

嘴角划出一抹浅笑,干净而温暖。

见人没应,高嘉崇回头正巧看到,恨铁不成钢的摇头,道:

“谈恋爱都谈傻了。”

江生收了笑,没好气的说:“开你的车吧。”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丰吉镇。

高嘉崇将车停在路口,俩人往镇中心走,镇中心的商业街呈十字交叉,两侧店铺林立,看着不算繁华,但也足够热闹。

“顺发旅社是吗?”江生问。

第64章 重色轻友

高嘉崇往四处看看,“对,”

江生拿出手机查下旅社的位置,并没有,他走到一家卖炒货的小摊前,打听完朝东走。

他们顺着人流,快出商业街了,也没见着这家店。

高嘉崇问:“你不会听错吧?”

“没。”江生把帽檐压低了些,“他们干的事,你觉得会挑家闹市区的店?”

也是。

他们七拐八拐的进了胡同,又走了二十多分钟,看到前面的土路上出现一排民房,这是处废旧的省道线路,之前高速没修好,大车都从这儿过,现在没几辆车了,基本都是过路的旅者站下歇脚的地方。

远远地,旅店上方挂着牌子,‘页又旅社’前俩字各缺了半边,看着有点滑稽,隔壁家写着‘来钱小卖店’,江生轻扯下嘴角,这俩家老板店名起的还挺搭。

摩托车被江生藏好,俩人背着旅行包直奔旅社去。看起来像路过的背包客,他们来到旅社,里面墙壁泛黄,地面是水泥抹的,墙角有个土炉子,边上还有个玻璃柜台,玻璃蒙着一层灰尘,以前应该是摆货用的架子,现在荒废了。

柜台后,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嗑瓜子。看到江生和高嘉崇,眼皮抬一下,见穿着打扮,她没起来问:“住店还是吃饭?”

江生走过去,“住店。”

女人把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用抓夹抓着,暗红色的半袖把她肤色衬得红黑红黑的,让江生想起烤糊的地瓜皮儿,就那个色。

女人吐口瓜子皮,说:“单间一人一百,双人间八十。”

江生说:“双人。”

女人把手里的瓜子往簸箕里一扔,“先交钱。”

高嘉崇笑下,“我们房间还没看,你就让先交钱?”

“……”女人瞥眼高嘉崇,有点嫌他小子多事,“这条路上,前后几十公里,就我这一家店,要都像你这样看看,我一天还不累死。”

累死?连人都没有,夸张了吧。

女人口气不耐烦,“住不住,不住拉倒。”

“姐,我们住。”江生笑着从兜里拿出一百,放在柜台上。

女人看江生的眼神瞬间一弯,起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把钥匙。

“走吧。”

高嘉崇摆臭脸,被江生瞪了眼,他蹭蹭鼻尖,晃晃荡荡的跟在江生身后,一起往后院走。

旅社前面是一间房,穿过门,后面是个大院子,往里有两趟房子,江生发现后院还有个大门,院子西北角停着一辆丰田酷路泽,江生记得刘奔之前开的是辆黑色奥迪。

北趟房子靠大门一侧有两个房间挂着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女人把他们领到距离最近的南趟房子靠东的两间。

钥匙递给江生,“你们住这。”

江生接过钥匙,“谢谢姐。”

女人跟江生笑下,“小兄弟嘴甜。”

高嘉崇眼珠子在两人间游移,呕……

江生开门进去,余光往西北角瞅眼,又利落的收回。

房间不大,倒还干净,许是不太经常住人,里面有股潮味儿。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用热水去前面打。”

高嘉崇问:“洗澡在哪?”

女人眼睛往东北角那边一指,“那。”

高嘉崇看过去,露天的浴室,大门上用红油漆写着男、女,用太阳能管子接过去的热水。他把包递给江生,“我去方便下。”

江生进屋后,把背包往床上一放,林鹿>‘中午画室吃还是回来’

江生坐在床上,回:‘画室’

‘嗯’

江生给她回个大大的笑脸。手自然的点开林鹿的朋友圈,看她过去的照片。

有一张是林鹿拿着冰淇淋,鼻尖上还沾到了粉色的冰淇淋,对着镜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起来乖张可爱。

照片不是自拍,而是大家口中的男友视角。

江生的手在她微笑的嘴角上停下。

彼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江生退出照片,信息也退出去。

高嘉崇开门进来,把门一关,“干嘛呢?”

江生手机揣兜里,“没事。”

“你包里有香肠没?”

江生拉开拉链,拿出两根,还给他扔去一个面包。

高嘉崇撕开包装嚼,“你说他们在这是交易,还是等货?”

江生摇头,“不知道。”

挂窗帘的门开了,江生眼睛一直盯着那看,出来这人挺贼的,只开了一道缝,他人出来又立马关上,江生什么都没看到。

出来的人不是刘奔,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扮普通,奔着旅社前屋去的。

江生说:“你猜她去干嘛?”

“我哪知道。”

“不你说的,你的脑袋不是白给的。这也想不出?”

高嘉崇被堵得一噎,江生把窗帘拉上,透过缝隙,观察对面的动静。

江生住的房间看对面房间费劲,估计对方也是为了走时方便,车停的位置靠大门,连车头都朝外,这伙儿人遇到突发事情,跑得准快。

“先盯着吧。”江生说完,拎着凳子放在窗口,他坐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紧闭的门窗。

高嘉崇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开始闲聊。

刚才出来的女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个东西,看不清,但她攥得紧紧的。

进屋后,女人没再出来,倒是看到刘奔从另一间房出来,身后还跟个女人,打扮得时髦性感,刘奔带着女人上车,俩人开车出去。

虽然江生没进去,但他确定,另一间房里,最少俩人,刚才那间房的窗帘揭起下,露出一张大黑脸,女人的脸比他白。

夜色渐近,江生给林鹿打去电话。

“喂,”

林鹿正在画设计图,“干嘛?”

“我今晚不回去了,在画室赶副画。”

“知道了。”

林鹿把电话挂了,继续画图。

另一张床的人猛地坐起,“卧槽,你俩住一起了?”

江生看他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住一起。”

“你少来,当我傻呢。”高嘉崇凑过来,坏坏的笑,“敢情都睡一起,还不告诉我。”

“没睡一起。”江生皱眉,脸色不太好。

高嘉崇入社会早,也没念过几天书,“她是不是?”

江生开始还没懂,高嘉崇又问,“她是不是处?”

江生脸色陡然一沉,“你有病吧。”

“我嘴贱,不问了。”高嘉崇看他翻脸,心里猜估计不是,要不怎么生气了。

他点上一根烟,“都什么社会了,是不是别在意,大家就是玩玩,谁认真谁傻逼。”

“高嘉崇,”江生站起来,“我没发现,你废话挺多。”

真生气了,高嘉崇不敢造次,求饶道:“哥,我不敢了,再也不说了。”

江生黑眸阴沉,盯了高嘉崇几秒,转身又坐回凳子上。

他从兜里拿出烟,抽出一支衔住,廉价打火机拨弄几下也没着,高嘉崇连忙拿出自己的打火机凑过去,江生没让他点,拿着打火机用力甩了甩,才点着。

高嘉崇悻悻退回去,有点委屈的说:“咱俩多少年兄弟了,你为个女人跟我翻脸。”

江生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他整个人都融在这团烟雾里。

“嘉崇,”江生淡淡说,“你说我怎么都行,不能说她半个不是。”

“重色轻友。”高嘉崇小声嘀咕。

江生垮着肩膀,夹烟的手搭在膝盖上,“就当我是吧。”

高嘉崇看他眼,“什么当你是,你就是。”

他的小埋怨江生理解,从俩人认识到现在,真没正经红过脸,今天是第一次。

突然,江生坐直了,眼神锋利,床上的高嘉崇看出异样,溜得从床上蹦下来,顺着窗帘缝隙往外看。

惊讶也庆幸,“真是贩子!”

第65章 服务周到

此时,后门外停着一辆面包车,借着车灯光,刚刚露面的女人怀抱一个婴儿,匆匆往大门外走,不等到车前,车门被从里面拉开,女人麻利的弓身上车。

车门刷拉一关,面包车快速驶离。

江生记下车号,“嘉崇。”

只一声,高嘉崇立刻明白,回身把江生的包塞他手里,江生快速出房间,避开对面的视线,从院墙跳出去,旅社各个出口的位置,江生进来就摸清了,他骑上摩托跟上离开的面包车。

高嘉崇始终盯着对面的门,没多会儿功夫,门开了,屋里的灯光照亮他脸,高嘉崇立刻按下手机拍摄,走出的男人个体态消瘦,面相清寡,皮肤黝黑,年纪与女人相仿,穿着蓝黑色T恤深色裤子。

他回身赶紧把床上的东西胡乱的塞进包里,背在身上准备出发。

人前脚迈进旅社,高嘉崇后脚跟出去。

十五分钟后,江生接到高嘉崇的定位信息,男人在镇内的一家棋牌社打牌,而江生已经跟着面包车出了镇子。

面包车一路往西,江生不敢跟太近,又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面包车拐进一不起眼的小村子。

他赶紧停下车,将摩托车藏在路基下,徒步往村里走。

村口立着块石碑,写着大房村。

趁黑进村,安全些,要是大白天的,就江生这张陌生脸,很容易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村子房屋陈旧,道路坑洼不平,前几天还下过雨,江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踩了好几个水坑。

他找了大半个村子,在一条胡同里发现面包车。

江生担心车里还有人,没直接过去,绕到胡同背后,站在停车的人家房屋后窗处。

窗户原本敞开,现在紧闭,里面开着灯,窗帘紧闭,隐约听见里面有小孩儿的哭声,他立刻拿出手机,给高嘉崇发去一个定位。

找到位置,江生把拍到的证据照片一并发给高嘉崇,他跨上摩托,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

余下的,就交给高嘉崇,等他报警解救小孩儿。

这边,接到信息的高嘉崇立刻打电话给晋城市分局刑警大队的王队长。

“王队长,报案。有人贩卖小孩儿,照片和位置我发你>王队今天值夜班,“你们俩怎么又……”

“嘿嘿,”高嘉崇憨笑两声,“放心我们激灵着,没被贩子发现,你们快去救小孩儿,刚送到那还没转手。”

“行,等我把人救了,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王队长立刻组织人,前往被贩卖孩子的地点。

大约过了半小时,面包车驶出村口,江生着急,还没看到赶来的救援,踩一脚油门,也没敢开前灯,跟上面包车。

等王队赶到大房村时,买主的老婆正抱着孩子喂奶粉,一见警察来要孩子,冲到院子里,开始大喊‘有人抢孩子’,女人大声哭喊,怀里的婴儿也吓得大哭。

一时间院内大乱,声音很快把周围邻居招惹来。

村子里都是剔了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一家有事,其他家全跟着出来护着,瞅着警察抱着孩子要走,几十号村民把五个警察团团围住不让走。连停在村口的警车,都被他们砸了。

眼瞅情势危急,王队长联系村外的增援,让他们立刻进村。

……

彼时,江生跟着面包车重新返回小镇,车停在一家物流公司门口,司机和女人从车上下来,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走。

江生分身乏术,只能跟着女人走。

丰吉这地方白天看着挺普通的,到了晚上才看出它的不同。

桑拿洗浴的牌子全亮起来,一家挨着一家,店面不大,里面光线媚红。

穿行其中,江生总被门口的女人拉着进屋,他把帽檐压得更低,甩开对方的手继续走。来来往往不少男人,或熟或生的被女人拉进去,不用想都知道干嘛。

女人走在前,脚步越来越急,江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在她回头时,江生直接走进一家洗头房,女人站在暗处,盯着江生的方向看。

这次江生确定,女人有所察觉了。

洗头房里围坐一圈穿着单薄的女人,看到生意上门,其中一人起身笑着问:“老板是洗头还是按摩?”

江生回头往外看眼,女人还没走,他说:“洗头。”

洗头妹见江生有些拘谨,会心一笑,去拿挂在墙上的钥匙,“老板,第一次出来玩啊,别紧张,我的服务很周到的。”

江生被洗头妹挽着胳膊往里带,对面的女人见人进去,还没走。

洗头房后门打开,里面是一条狭长逼仄的通道,左右都是门,洗头妹打开一间房先进去,江生站在门口犹犹豫豫,洗头妹主动给他拉进去。

门一关,洗头妹开始脱衣服,江生别开头,看着门的方向。

“老板,你是要全套的,还是……”洗头妹开始介绍生意。

江生淡定的拿出几张百元,放在床脚,说:“叫,越大声越好。”

洗头妹什么样的都见过,特殊癖好的也有,媚笑两声,去床脚拿了钱,便开始喘起来。

江生把门落锁,背靠着墙点了根烟。

洗头妹在叫,他一脸冷漠,一根烟抽完,江生把烟掐了,打开门出去了。

从始至终,洗头妹也没看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下颚线条很漂亮,一定是个帅哥。

江生从后门出去的,打电话联系高嘉崇。

“王队救到人没?”

“救到了,不过好几个警官挂了彩,那群村民太蛮,不让带孩子走。对了,你在哪?”

江生说:“不知道,我差点被发现,女人也跟丢了。”

“没事,孩子救到比什么都强,你回来吧。”高嘉崇担心道。

“给我发个点位,我去接你。”江生挂了电话,走出丰吉镇,骑上摩托车去找高嘉崇。

俩人回到晋城,已经半夜了。

江生要把高嘉崇送回公寓,自己再打车回来,高嘉崇说:“你拉倒吧,我好歹还有个摩托,还是我送你吧。”

江生也是真累了,让高嘉崇把车停在巷子口,他下车后往他兜里塞了三百块钱。

“你给我钱干嘛?”高嘉崇不要。

“拿着,油钱。”江生按住他手,“这两次跑了不少路,你挣的也不多,就别推了。”

好歹江生住不花钱,高嘉崇每个月要支付房租水电费的。

“谢了,”高嘉崇心里也过不去,江生却理解他,“大家都不容易,说什么谢。再说,要说感谢,也得我谢你,你现在做的,都是在帮我。”

“是兄弟啥也别说了。”

“好了,快走吧。”江生拍下高嘉崇肩膀,后者踩脚油门,摩托车发动,“走了。”

江生摆手,摩托车蹿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天时间下来,紧张、刺激、惊险、劳累,还有高度集中的神经,在这条归途卸下装备,他人疲惫不已,很想洗个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当他站在四合院大门前,手搭在门环上,才想起跟林鹿打过招呼,今晚不回来了。

‘呼……’吐了口气,手缩回来。

他靠着门垛坐下,从兜里拿出烟盒,抖出一根衔住。

点上一支烟,人身体的乏累感似被烟雾带走,他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脚上的鞋去大房村时踩进泥水里,脚和袜子都湿了。

困意袭来,江生耷拉着脑袋,眼皮越来越沉,指间的烟被风吹得忽明忽灭……



清早,林鹿开门去晨练,门一拉开,看到门口睡着的江生。

她惊得急忙蹲下,“江生?”推人,“江生!”

江生动了动,林鹿悬起的心落下,视线下移,看到他沾满泥污的鞋。

“江生,你给我醒醒。”林鹿用力推他,江生睁开眼,睡眼惺忪的打个哈欠,“几点了?”

林鹿被他问得一愣,“五点半。”

第66章 躁动不安

江生撑着地站起来,林鹿看他颓废的不成样,胡茬都出来,扯着他肩膀的衣服,问:

“你这一宿都干嘛去了?”

江生打个哈欠说:“在画室画了一夜。”

“不是在那睡吗?”

林鹿跟着人进去,江生回西屋就开始脱衣服,林鹿指着地上的鞋和裤子,“你是去画室,还是工地了?”

江生猛地抖了个神,“你怎么进来了?”

林鹿开始倒没觉得什么,被他一说,才发现江生只穿着条四角裤站在她面前。

“怕什么?”后台男模换衣服都是裸的,也没见着他们不好意思。

江生别扭的转身,从柜子里拿出T恤和运动裤,“你不是要锻炼吗,快去吧,我洗澡。”

他人往外走,被林鹿一把拽回来,手里的衣服抽走,掌心顶着他胸口。

“说,怎么回事。”她下巴点着地上的脏衣服。

江生说:“半夜画完我就去睡觉,不巧画室里空调坏了,太热我想回来,结果没留神踩路边的坑里了。

“那怎么没进门?”林鹿盯着他眼睛反问。

“太晚了,我怕吵醒你。”江生把胸口的手拿下去,“别摸了,一身臭汗。”

还有心情开她玩笑,林鹿眼珠子一瞪,眼睫下瞥,往他平角裤上落一眼,“臭不臭也没什么好摸的。”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江生抹了把脸,脑子嗡嗡的,草草的冲了个澡,就回来睡觉了。

林鹿沿着运动场跑,却心不在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完成规定运动量一半的任务,就出来了。

推开门,陆承从东屋出来,看到林鹿后,他打声招呼,“早。”

“早。”林鹿拐进西屋,几步来到床边,把盖在江生身上的薄被一掀,“你给我起来。”

“!”江生猛地惊醒。

院子里的陆承也紧跟着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也愣了。

走过去问:“林鹿,发生什么了?”

“你别管。”林鹿脸色冷,语气更冷。

江生心里明白林鹿生气,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他睡眼惺忪的看着林鹿问:

“好困啊,干嘛?”

“还跟我装?”林鹿单膝跪在床边,伸手去抓他领子。

“我怎么了?”江生一脸无辜。

陆承上去把人拉下来,“有话好好说,怎么了?”

林鹿控制着情绪,压着欲爆发的怒意说:“你别管,先出去。”

陆承将目光落在江生身上,“能说说吗?”

江生彻底精神了,知道林鹿可能知道骗她了。

从床上下来,站在林鹿面前,从认识她到现在,一个月了,甜蜜多,秘密也有,但发生现在的状况,江生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没人理解他。

林鹿厉着眸子看江生,“你鞋子裤脚上的泥印真是在画室沾到的?”

江生垂眸看她,林鹿说:“我去你画室了,他们说,”

不等林鹿说完,江生淡淡的一句:“林鹿,我累了。”

林鹿微怔。

“你总这样,我很累。”江生说完,皱着眉抓了把头发,捡起床上的衣服便出去了。

陆承面无表情,等人出去,他看向林鹿,她眼圈泛红,攥着的手用力发抖。

‘唉……’叹口气,来到林鹿面前,“你们不合适。”

林鹿平静下来,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撩起帘子时,说:

“订机票吧。”

陆承眼睫一抬。

人已迈出去,帘子落下。



机票订在第二天。

当晚,天黑了,江生也没回来。

林鹿坐在院子中央跟陆承吃晚饭,陆承给她夹菜,“不叫他回来吃饭?”

“不用。”林鹿表情很淡。

她表现的越冷漠,陆承心情越复杂,这只能说明林鹿在乎江生。

“东西收拾好了?”陆承夹口菜。

“收拾好了。”

“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没有。”

还没吃几口,林鹿把碗筷一放,“我吃饱了。”

陆承比谁都清楚,林鹿这次真掉进去了。

他在林鹿的手机里,找到江生号码,把电话打过去后,响了七八声才接。

里面有音乐声,震耳欲聋,江生喂了几声,陆承说:“是我,陆承。”

江生一顿,没想到他打来电话。

“陆哥,你等下。”

陆承听到里面的音乐声越来越远,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江生站在后门的巷子里,“陆哥,在吗?”

陆承说:“我们明天的飞机回纽约。”

“……”江生僵在原地。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回来跟她把话说清楚,让她走的静心。”

陆承的沉稳大气,让江生自愧不如,“我,……”

他该说什么?他回去能跟她解释清楚吗?林鹿还能原谅他?

“你们的确不适合,你喜欢她,我很理解,”陆承沿着四合院的围墙慢慢走着,“她骨子里性格很吸引人,她自由的像鹰,也有可爱的时候,更多的是她给人放肆的感觉,很诱惑人。”

江生静静的听着。

“她喜欢自由,不打算结婚,我很早就知道。”

“……”看来他对林鹿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我给她自由,放任她做喜欢的事。只要是她希望的,我都会支持。”陆承没有打妄语,他就是喜欢看她狂傲放肆的样子,自由的让人羡慕的个性。

“这么多年,在她身边的异性,除了我,没有人维持超过三个月。”陆承停下脚步,“我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呢?”

突来的反问,让江生哑然。

“你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你能给她什么样的支持,还有理解。”陆承每一句话都点在江生痛处,“她表面看着不好接触,性格冷淡,你要真了解她,该知道林鹿的心有多热,她会为你掏心掏肺,也可以为你抗拒一切的不善意。”

江生静静的听着,第一次觉得陆承上次的话,并不是威胁或是打压,而是在告诉他真相。

“林鹿很真实,对身边的人也很直白,她只是关心你。”

江生心里不是滋味,声音有些哑,“我知道。”

“你很聪明,没有十八岁的浮躁,我不去评判你的做法,我想你都会想明白的,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江生抿下嘴唇,“谢谢你,陆哥。”

话筒那段传来他低低的一声,

“没事。”

“陆哥,我现在上班,等我回去跟林鹿道歉。”

“嗯。”

挂断电话,江生攥着手机静了几秒,才返回酒吧。

他身在酒吧,可心早就飞回四合院了,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每一分钟都深深刻在他心里,甚至在他闭上眼睛时,脑海中出现的都是林鹿的样子。

中途江生想回来,可今晚的客人太多,服务生照顾不过来,他走不开。

等凌晨打烊了,江生回到四合院,大门给他留栓,他猜是陆承留的。

江生走到林鹿窗下,她还没睡,屋里亮着灯,他轻轻喊一声,“林鹿。”

林鹿眼波动了动,没应。

“我能跟你……说句话吗?”他有些心虚。

‘咔’一声,东屋的灯灭了。

江生被拒绝,他走到林鹿房门前,敲了敲,又拉一下,里面被反锁。

他重新回到窗口,“我知道你没睡,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屋里静悄悄的。

江生叹口气,林鹿真不会原谅他了。

挨着窗口蹲下,江生点了支烟,他慢慢的抽着,月光照在石板地上,泛着润润的光泽。

突然,江生把烟摔在地上,火星四溅,他起身拉开纱窗,单手撑着窗台,一跃翻进窗户。

人轻松落地,屋里的人怔怔的看着他。

林鹿还坐在桌后,看到江生她起身要喊,却被江生一把搂住,低头吻住她唇。

“唔……”林鹿气恼的挣扎,江生也不知哪来的蛮力,把人抱起来往床边走。

人直接被他按在床上,他凶狠的吻着,把她所有的气息带走,林鹿开始还反抗,后来便是回应。

这是个躁动不安的夏季,也是一个躁动不安的夜晚。

第67章 鹿遇良生

身下的人越来越软,江生不想不明不白的,也不想发生在现在。

他撑起身子,结束这个几近失控的吻,双臂撑在她身侧,居高的俯视她。

月光被淡色窗帘模糊了亮度,但还是能看到她潮红的脸颊,湿漉的眼睫,迷离的眼神望着你,把江生心都看化了。

林鹿微微喘着,她穿着对襟系带的睡衣,刚才那么折腾下来,胸口呼之欲出,饱满而雪白,江生把她领子阖上,说:“对不起。”

“……”呵,这时候说对不起?

林鹿撑着身子要坐起,又被江生按住,“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错了。”

“……”

“我没感觉累,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林鹿抓掉嘴角的碎发,“现在解释吧。”

江生喉咙滚了滚,“我恨人贩子,但英姐这么多年,一直没事,警方找不着她把柄,我和高嘉崇就私下找她证据,想把人送进去。”

“你们俩找死呢吧!”林鹿眼神变了,冷冷的。

江生低头亲她口,林鹿微怔,去推身上人,不得不说男人在情事上很有天赋,他轻而易举的让林鹿又失神了。

林鹿自然的搂住江生脖颈,腿也攀住他的腰,江生感觉下身一紧,把人又松开了。

“等等等等等等!”江生接二连三说了好几个等,气息粗重,从林鹿身上退下来,“林鹿,你让我缓缓。”

他四下看,桌上放着林鹿的杯子,里面还有半杯水,他拿起来就喝,觉得不解渴,又倒了杯喝下。

林鹿翻了身,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头,笑眼看江生。

“还以为你多能耐。”

江生一杯水喝完,回头对她说:“我也觉得我挺难耐的。”

“切,”林鹿白了他眼。

江生走回来,这次没上床,拉过来把椅子,坐在林鹿身边。

“你明天走是吗?”

林鹿嗯一声。

“这次是真走?”

“是啊。”

“回来吗?”

“不。”

江生眉心紧锁,背微倾着,两肘拄在大腿上。

他隔着昏暗的光线看她,眼神又深又沉,“你等我,我去找你。”

比赛奖金有二十万,还能拿到一份推广合同。

“江生,跟我玩玩还行,我不会认真的。”

江生想起陆承的话,“我不会跟你玩。”

林鹿轻眨下睫毛,顿了顿,笑下,“呵呵……我跟谁都没认真过。”

“林鹿,你真弱!”

“!”

林鹿撑着床坐起来,“你说什么?”

她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威胁,江生才不怕了,他说:“我说你真弱!”

“江生你不想活了吧?”

“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也不在意的人,不累吗?”江生挑衅的看着她,“越怕才刺越多,你不敢跟我赌吗?你懦弱的不敢把宝压在我身上?就因为我才十八,在我最无能的年纪,你怕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林鹿怔怔的看着他。

“你不信我能成功?”

“……”

“不信我会对你一心一意。”

“……”

“还是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林鹿眯起眼,江生彻底把她惹毛了。

“你再说一遍?!”

江生站起来,握住林鹿的肩膀,把人顺势提起,他一字一句盯着她眼睛问:

“林鹿,你敢不敢等我?”

她有什么不敢的!“敢!”

时间仿若静止,两人四目相对。

朦胧的月光下,他嘴角一翘,露出狡黠的小虎牙。

“十月。”他给她日期。

林鹿心终于在这刻沉淀了,卧槽,被这小子耍了!

两人离得太近,江生克制的很痛苦,他把人又推回到床上,自己坐回椅子。

问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林鹿回:“收拾完了。”

江生从兜里拿出个手镯,他在朋友的工作室里融掉一块银给林鹿做的。

简单的环,刻着四字铭文:鹿遇良生

他给她戴上,林鹿垂眸看着,“我没给你准备临别礼物。”

江生托起她手,在手背上亲吻下,“你就是我的礼物。”

“……”小男友就是会哄人!

一天的兵荒马乱到此刻算是终结,俩人突然靠得进,又尴尬的没有话,江生想起刚才的吻,脸颊越来越热。

他吞咽口,说:“……那什么,我,我先回屋了,你也早点休息。”

林鹿噗嗤笑出声,“刚才还挺能耐的,现在怎么怂了。”

“我没怂。”江生狡辩。

林鹿双手捧着他脸,“烫手啊……”

江生赶紧拿下她手,“你明天还赶飞机,快睡吧。”

“睡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江生问:“还什么事?”

“抓人贩子这事儿不是你该做的,危险不危险,你比我更清楚。”

江生没辩驳。

“你立的十月之约,你就要负得起这个责任,在你比赛结束前,不能再冒危险去跟踪人贩子,你要跟我保证。”

江生抿下嘴唇,林鹿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十月之约就算了。”

“……我答应。”

这样,林鹿才能走得安心。

江生抱着她,下巴拄在她肩上,林鹿两手顺势挂在他脖颈上,身子往前一靠,“小弟弟,晚上一个人睡不怕吗?要不要姐姐陪你啊?”

江生脸蹭的一下更热了。赶紧把人拉开,“别闹了,我真的回去了。”

他转身朝窗口走,林鹿喊他:“走门啊。”

“噢。”江生又朝门走。

林鹿看他害羞木讷的样子,心里就憋不住的笑。

等人出去,站在门外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林鹿抱着手臂靠着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江生捧过她脸,又狠狠亲口,吧唧吧唧的,脸颊上都是他口水,人掉头就跑回西屋。

林鹿蹭下脸颊,“精华液都白擦了。”

门一关,四合院再次恢复平静。

……

机场候机楼内

林鹿与陆承站在安检通道处,江生没什么甜言蜜语,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粘人的状态,他安静的陪在林鹿身后,反而林鹿话有点多。

“你回去吧。”

江生微笑,“看你登机我再走。”

一早醒来,陆承就发现两人间微妙的变化。

“没事,有我照顾她呢。”陆承说。

江生主动向陆承伸出手,陆承垂眸,手从裤兜里抽出,与他交握。

两人互相点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生感谢陆承的点拨,陆承的想法是如果你不能给她想要的爱,请早点退出,既然他留下了,陆承希望他给林鹿最真实、纯粹的爱。

大爱无疆,这就是陆承爱林鹿的方式。

飞机起飞,江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昂着头,看着飞机飞入云端,直到变成一个光点,再也看不见。

十月之约,林鹿,你等我。

……

林鹿把四合院的钥匙留给他,江生白天画设计图,晚上去酒吧打工,生活至此便归于平静。

在大洋彼岸的林鹿此时正坐在林静文病床前,“妈,你吃块凤梨。”

林静文张嘴,林鹿把小块凤梨喂给她,看到她脖颈上带着的吊坠。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笑着说:

“妈,你今天气色真好。”

“是吗?”

“还吃吗?”

林静文淡淡摇头。

林鹿把果盘放在床头桌上,林静文靠着床头,背上垫着枕头。

“没有找到他?”

林鹿回来三天了,一直不提这事儿,林静文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如果她不主动问,她是不会说的。

“小鹿,不想跟我说?”

林鹿始终垂着眼,“……妈。”

“嗯?”

“你爱他吗?”

林静文温婉的笑下,“你觉得到妈这个年纪,还谈得上爱?”

“对大部分人来说,没有,但你……”

两母女对视,很多话无需多言,心里了然。

不爱会找他?不爱会想在弥留之际只想见他。

“他是不是不在了?”林静文问她。

林鹿眼神躲闪下,“在,我没找到他。”

她还是选择不告诉她真相,人一旦抱有希望,还有活下去的坚持,一旦没了希望和念想,容易放弃。

“是吗,呵。”林静文轻笑下。

“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林鹿问。

“达蒙一会儿送来。”

“妈,别老麻烦人。”林鹿拿出手机给陆承打电话,“喂,陆承,你忙吗?”

陆承正开车往医院来,“我快到医院了,午饭马上送到,你们饿了吧?”

“没,”林鹿不好意思的看眼林静文,“太麻烦你了,刚我还和我妈说,你怪忙的,别麻烦你送饭。”

“我也是午休,顺便多卖两份,不麻烦的。”

“好吧,一会儿见。”

“再见。”

挂断电话,林静文说:“小鹿,达蒙是个不错的男人,值得你依靠。”

第68章 谁能憋住

林鹿无奈扶额,看起来并不想谈这件事。

林静文叹道:“每次说你们俩的事,你都这态度,就不能让我安心的走。”

“妈,”林鹿看着林静文,“别老把走走的挂嘴边,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早点好起来。”

林鹿心里有气,可又不能对她发火,把枕头帮林静文垫好,“你不是想去看海吗?这次化验要是你指标达标,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我和陆承带你去。”

“你可算开点窍了。”林静文虚弱的笑下,看着身边的女儿,“小鹿,”他……

“嗯?”

林静文微张着嘴,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没事,扶我躺下吧,我有点累了。”

“噢。”把人放平,林鹿又掖好被角,“妈,《知更鸟女孩》读到哪了?”

林静文闭着眼,“二百四十六页,倒数第二段,‘光头佬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看起来就像涂了口红的骷髅头。’”

林鹿笑看林静文眼,记性不错。

她捧着书坐在沙发上,翻到246页,垂眸温声读起来:

“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刀把瘾君子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安静的病房,淡橘色的窗帘被微风拂起,满屋的花香飘在鼻息间,病床上的人闭着眼,朗朗读书声,却难削思念故人的惆怅。

看起来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林鹿知道,林静文已经忍不住了。

她还是想见他。只是,他已不在,你的心还会在吗?

念了一个小时,林鹿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手将书一阖,放于书架,来到床边望着林静文安然的睡颜,她手攥着吊坠,紧紧地。

林女士,你太聪明了,是好事,也不好。

林鹿走出病房,来到外面的草坪。她双臂向后撑,闭着眼昂头坐在草地上,太阳正暖,晒得舒服。空气清新,淡淡的青草香,心旷神怡。

阳光、草香,这些干净的味道让林鹿想起一个人。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林鹿睁开眼,手遮在眼前,光从指缝中透过,她眯起眼。

“臭小子,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彼时,晋城。

‘阿嚏——’江生打个喷嚏,托盘里的啤酒差点摔了。

江生赶紧扶稳,轻吁口气,又继续忙碌。

凌晨两点,江生下班回四合院。推开门,把自行车靠在院子角落,越过门屋进院子,他下意识的朝东屋的窗户看眼。

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江生收回眼,进了西屋,他打开灯,往书桌前一坐。

桌上的烟还是林鹿走那天她碰过的,江生欠下身子,伸手把烟盒捞过来,他在手心里把玩,指腹顶开烟盒盖子,抖了下,衔住一支。

打火机燃起,火苗凑近烟,红红的火苗里满是她梦里妖娆的样子。

江生无声的弯了弯唇,把烟点上。

漫漫长夜,要怎么熬。

抽完一支烟,江生拿出手机,点开林鹿的>居然不给他发信息。

江生点开她朋友圈,最后一条信息是两个月前发的。她参加DR的时尚酒会,穿着冷艳的紫兰色长裙,裙型修身,她妆面干净,斩男色的口红印在薄薄的唇上,气场十足。

江生盯着她唇,指腹不自觉得触上,软软的,含在嘴里像蜜似得甜。

想着想着,就念起浴室那晚的事儿,后来他有点后悔,反正也挨打了,不如多亲会儿。

“林鹿!”他用指尖点下她鼻尖,“再敢打我,就对你不客气。”

他笑下,把林鹿朋友圈的照片又看个遍。

林鹿真是那种乍一看觉得好看,越打量越有味道的女人,她皮肤很白,五官玲珑,眼型妖媚,眼睛却清澈纯净,勾人也拒人于千里之外,视线缓缓向下,乳沟深陷,胸型饱满,江生看了两秒赶紧换下张了。

真不能多看,看多他口渴。

手机一扣,他去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林鹿看着手机发呆。

“小崽子,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没影了。”

林鹿收了手机,看咱俩谁能憋住!

江生洗过澡出来,躺在床上又看眼手机,还是没信息。

林鹿走前说起,母亲身体不好,她要回去照看,担心林鹿回去忙,他一直没敢打搅。现在看来,是挺忙的。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林鹿音信全无,江生白天赶十月的设计大赛,晚上去酒吧打工,两人的时差完全颠倒,就跟牛郎和织女。

林鹿在家里有个设计室,去医院看望完林静文回来,她便钻进设计室开始绘制秋冬新款。

时间更迭,转眼已到傍晚。

林鹿手机响起,她扫眼号码,是个叫珍的亚裔模特,面容童颜身材比例修长,两人在秀场有过多次合作,珍的性格又很外向开朗,与林鹿私下接触,聊得非常投缘。

她按下免提,笔未停。“嗨,亲爱的。”

“甜心,你去哪了?好久都不见你。”珍说。

话筒内有点小吵,林鹿问:“在哪玩呢?”

话题一转,珍回:“老地方,你要不要来?”

林鹿看眼满桌子的设计图,刚要拒绝,嘴角翘起,“好啊。”

话筒那段传来珍的声音,“哇偶,今晚林来。”

一群人欢呼叫喊。

林鹿把笔往头上团起的丸子头上一插,起身去梳洗。

“待会见。”

“等你。”

挂断电话,林鹿把手机扔在床上,洗过澡把头发吹干,站在衣帽间里。

眼睛左瞅瞅右瞟瞟,手顺着衣肩划过,最后停在一件酒红色短裙上。

她抿着嘴角笑,把裙子拿出来,又挑了黑色的内衣,小罩杯,但很聚拢胸型,下面的小裤轻薄的一片遮在重要部位,在鞋架上选了双黑色细带高跟鞋,放在软榻上。

镜子里,林鹿身材窈窕,肤若凝脂,酒红色的短裙穿在身上,高跟鞋的带子系着十字交叉缠绕在小腿处,更显她腿部线条纤细匀称。

换好衣服,林鹿坐在梳妆台前,画了个淡妆,本想就这么走,可突然又折回来。

单手撑着梳妆台边缘,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视线落下,拿起一支阿玛尼红管401,饱满的橘红让妆容更加妩媚,林鹿眼角下有个泪痣,配上这张扬的口红色,整个人媚的似妖精。

林鹿走出公寓,手里拿着简单小巧的手包,拉开车门坐进去。

启动车时,林鹿看着车内视镜的自己,心里嘀咕句:臭小子!

轰的一声,车快速驶离,消失在街口转角。

这边,江生今晚突然失眠,明明困意浓浓,可就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把手机点开,朋友圈显示有新消息。

他微信好友不多,也不是个有强迫症的人,但今晚他鬼使神差的刷新朋友圈。不看还好,一看更睡不着了。

只见林鹿分享一张最新照片。

圆形桌旁围着一圈男女,每人举着酒杯碰在一起,玩得疯狂热闹,其中林鹿被围在中间,举杯时,目光盯着镜头,那双眼睛隔着镜头都能把你魂儿勾去。

“林鹿!”江生猛地坐起,点开林鹿的对话框,输入:

‘林鹿你在干嘛’

觉得不过气势,删除又输入,

‘你给老子滚出来’

手在发送键上迟迟未按,心里在想,这么发,估计要被她打死吧。

删掉,回到她朋友圈,默默的给照片点了个赞,并留言:

‘在我眼中,你最美!’

林鹿这边正喝完一杯深水炸弹,酒杯一放,看到微信有提示未读消息,点开看,嘴角的笑慢慢扯平了。

“美你大爷美!”

珍凑过来,搂着林鹿的肩膀,“别看了,喝酒。”

林鹿把手机一关,放进包里,拿起一杯深水炸弹与珍碰下。

“干杯,为了小崽子!”

珍没明白她的意思,“为了什么?”

林鹿眯起眼睛妩媚的笑,“管他为了什么,干杯!”

珍与林鹿碰杯畅饮。

劲爆的音乐,五彩的霓虹,还有热情而疯狂的人,在场的人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沸腾,林鹿被珍拉着进了舞池。

江生等半天也没见林鹿回复,把照片放大仔细看里面的人,竟让他发现有个金发帅哥正搂着林鹿的腰,还紧贴在林鹿身后,乐成个傻逼。

“擦!”江生爆骂一声,“把你的爪子给老子拿开!”

第69章 感谢友谊

林鹿跳了会儿,却兴致缺缺,看珍还热情不减,也没扫她兴,穿过人群回到座位上,点杯冷饮。

冰柠檬水入喉,沁爽清凉。

林鹿打开包拿烟,手机的提示灯闪烁,拿出来看到>

手刚触在微信上,旁边坐下一人,林鹿转头,与lucky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对上,她目光很冷,他很热情。

Lucky颜高身材好,成名也早,十六岁开始拍封面,后来开始走秀,现如今已经成为时尚男装的新宠。在新生男模圈里,非常有前途。去年DR的春夏新品,他参与了,两个人也就这么认识的。

“你怎么不去跳舞?”lucky问。

林鹿把手机扣在桌上,“有点累。”

Lucky灿烂的笑,一双眼睛专注看着你时,会让人怦然心动。

他的手自然的搭在林鹿身后的靠背,“累了我们上去休息下。”

林鹿眼睛向后瞟眼,我们上去休息?

这昭然若揭的邀请,林鹿怎么会听不出。

淡笑下,说:“不了。”

被拒绝Lucky早有准备,但他没放弃,“你平时都来这玩吗?”

林鹿说:“不。”

“周末我开个parrty,珍也来,你有兴趣吗?”

林鹿回:“周末我有约了,谢谢。”

Lucky立刻明白林鹿的意思,礼貌的笑下,“你坐会儿,我去了。”他下巴朝舞池一指,林鹿举起杯,“玩的开心。”

此时,所有的人都热情的发狂,音乐与灯光燃爆整场,只有角落里的林鹿,她安静的坐在那,把手机翻过来,重新点开>江生三条消息。

‘好久不见’

‘看到你分享的照片,过得很开心吧’

最后一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噗嗤……’林鹿忍着笑,她脑子里瞬间出现,江生暴躁的表情。

看着手机,嘴角翘起来,比狐狸狡猾,比妖精妩媚。

她没急着回消息,又喝口水,看眼时间,晋城此时凌晨四点多。

输入:‘你还没睡’

‘没’

林鹿问他,‘不睡觉干嘛’

江生咬着牙回,‘你干嘛呢’

这口气,啧啧啧。

‘约朋友’

‘男朋友?’

林鹿看着屏幕,拿起桌上的酒,又昂头灌下一杯。

江生那边没等到消息,心里忐忑,又急切的发一条:

‘你真找男朋友了?是不是搂你腰的阿凡达??’

‘阿你妹啊,他可是GUCCI宠儿’

‘你走时候怎么答应我的???’

他信息里的问号越来越多,林鹿要笑不笑的回:

‘你还记着我走了’

江生:“……”

等等,她这话什么意思?

“呃……”江生立马明白了,林鹿这是生气她回去后,一直没找她。

江生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个身,输入:

‘我想你了’

林鹿挑眉,还算机灵。

‘你呢?’

林鹿回:‘孩子,洗洗睡吧’

‘问你呢’

‘你猜’

江生:……

这让他上哪猜。

林鹿也不逗他了,回:‘跟朋友聚一聚就回去’

江生放心了。

‘噢’

林鹿心里得意,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可她心情大好,问:

‘你最近怎么样’

江生想了想,回林鹿:

‘一切顺利’

没什么比顺利更好的消息了,林鹿看时间太晚,那边天都俩要亮了,让他赶紧睡。

退出消息窗口,林鹿给珍留言,便走了。

她喝了不少酒,找代驾送她回去。

刚上车,接到陆承打来的电话。

“在忙吗?”

林鹿把车窗降下,风吹着很舒服,“没有。”

听到汽车鸣笛,问:“在外面?”

“嗯,跟珍和几个朋友聚了会儿。”

“珍?”

“Dior邂逅香水的平面模特。”

陆承想起来了,拍摄服装是由林鹿设计的,林鹿问他:“有事吗?”

“阿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吧。”

林鹿回,“今天出来的,还不错。”

“她不是想看海嘛,我们俩带她去。”不等林鹿开口,陆承继续道:“明天我没行程,你呢?”

他都有时间,林鹿这个做女儿的要是没时间就说不过去了。

陆承接着说:“我给阿姨的主治医生打电话,说带她散散心也好。”

眼前车流汇聚,一声刺耳的鸣笛后,林鹿回:

“好。”

“你把阿姨和你的东西收拾下,明天我去医院接她。”

“一起去吧。”

“也好,明早我先去接你。”

“嗯。”

突然两人都没了话,听筒里只有车水马龙、汽车鸣笛。

“没事了吧。”林鹿要挂电话。

“林鹿,”

“嗯?”

“今天我生日。”

“呃……”林鹿拍下头,“对不起,我忙忘了。”

陆承低低的笑,“没关系,老规矩,我家还是你家?”

林鹿说:“我家吧。”

陆承看下手表,“我带红酒去。”

林鹿笑着咬下下唇,“我想喝你酒柜里藏的白兰地。”

陆承把西装拎起往手臂上一搭,“想得美。”

他走出公司,后排座位上放着包裹好的白兰地。

林鹿让司机拐弯,绕去超市买食材,等她到家时,看到门口鞋柜里的皮鞋,客厅里放着JohnLennon的《ohMyLove》唱片。

她拎着两包食材和生日蛋糕往厨房走,“陆承,陆承,帮我拿下……”她直接进厨房,东西往流理台上一放,轻松的呼口气,“呼……”

林鹿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看到陆承仰面躺在沙发上,手臂搭在脸上,呼吸绵长均匀。

“呵……”她笑下,就这么睡着了?

林鹿从卧室取条毯子回来,帮他盖好,又返回厨房。

陆承其实很忙,投行公司刚成立时,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歇过,世界各地的飞,连圣诞节都是在飞机上过的,林鹿都替他累。

现在投行步入正轨,DR发展也稳定,但林鹿知道陆承不是个喜欢停下脚步的人,他总是给自己订立一个又一个目标,像个永远都不知疲惫的战士,为了理想和胜利拼搏、奋斗。好像只有这样,他的人生价值才能体现。

林鹿煎好牛排,做了精致的摆盘,去喊睡着的人。

“陆承,”她轻推他肩膀,“醒醒。”

“……”陆承胸口起伏平缓。

“陆承,”林鹿拿下他手臂,他闭着眼,睫毛很长,其实陆承长得相当帅气,不过也许是从小看到大的缘故,林鹿承认他颜值能打,但却免疫了。

“醒一醒。”

‘唔……’一声,陆承动了动,睁开眼看林鹿,她发现陆承眼底血丝,问道:“你又熬夜了?”

陆承坐起来,捏了捏发疼的眉心,“有个并购案比较着急。”

“急也别把自己熬坏了。”问他:“饿没饿?”

林鹿递给他水,陆承喝口,放下杯子说:“有点。”

“走吧。”林鹿往餐厅走,陆承起身,“好久没享受过你的手艺。”

“你的酒呢?”林鹿挑眉,娇俏的朝他笑。

陆承指尖虚空点了下,微笑道:“一切皆有,怎么能少美酒。”

“呵呵,”

陆承去而复返,林鹿托腮盯着他手里的酒,“你知道,你什么时候即帅又迷人吗?”

陆承看着她,林鹿身子慵懒的靠着桌沿,歪着脑袋瓜对你笑时,像个迷人的妖精,他摇头。

“就是你开酒的时候。”

陆承嘴角弯弯,笑意难掩,“想哄我那瓶雪利酒?”

“没情趣。”林鹿回身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在他桌前,“喏。”

“谢谢。”陆承接过,给两人倒上酒,没先拆礼物。

他举起酒杯,林鹿也如此,两人面对面,烛光、音乐、一切如常。

他说:“谢谢你能陪我过生日。”

她说:“谢谢你的酒和我们十八年的友谊。”

两人齐声,“干杯。”

林鹿喝完,细细品味,她闭着眼,眼角眉梢微扬,陆承将餐巾铺好,问:“满意了?”

“嗯。”林鹿笑着点头,睁开眼,把酒杯又伸过去,“再倒。”

陆承宠溺的目光给她倒上,“少喝点。”

“怕什么,我酒品你还不知道。”

林鹿没忍住,又喝一小口,握着杯子手肘拄着桌沿,一脸妙不可言的表情,把陆承看得笑容无奈。

“我尝尝你的牛排。”

林鹿杯子贴着脸,“放心,手艺还是在线的。”

第70章 落日入心

“是吗,”陆承挑眉,优雅的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林鹿看他慢慢的咀嚼,“怎么样?”

咽下后,“还不错。”

林鹿眉眼细长,眼睛水润,盯着你看的时候,眼神很具杀伤力,能把你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尤为再对你妩媚一笑间,风情万种。

彼时,林鹿在对他笑,陆承心弦拨动,他半笑半假道:

“你一笑,我的餐叉要拿不住了。”

林鹿笑得肩膀跟着颤,“陆承,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追到克里斯汀的了。”

陆承垂眼切牛排,林鹿在对面回忆,“当年的啦啦队队长,全校帅哥都没撼动她的心,却成了你舞会的舞伴。”

陆承切牛排的动作变慢,“我们不是,”

“嗯?”林鹿没听清,“什么?”

陆承抬起头,与她对视,表情很认真。

“我跟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少骗我,”林鹿才不信,“我们俩一个公寓住着,有天早上我可看到她从你房间出来的,还穿着你的T恤,别告诉我你给她讲了一夜格林童话。”

这天大的误会!

陆承反问:“你有看到我吗?”

“……”被陆承这么一提,林鹿回忆了下,当天她急着赶去一个教授的课,还真没看到陆承。

陆承说:“她跟家人闹别扭,晚上来找我,她住我房间,我只能回家住了。”

“真的?”

陆承无奈的点头。

“好吧。”林鹿耸肩,“牛排凉了不好吃。”

话题翻片儿,林鹿放下酒杯,与他聊起来。

“陆叔叔回来了吗?”

陆承说:“没有,地质勘测比较花时间。”

陆承的父母离异,母亲搬去佛罗里达,已经重组家庭,之前两人总吵,分开后反而成了朋友。

吃过晚饭,林鹿去收拾餐具,陆承坐在沙发上,将盒子的缎带拉开。

是对铂金袖口,银色低调,镶钻包边,奢华又大气。

他收好,放在西装上袋里,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门,水池前林鹿还在收拾,陆承回头看她眼,“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陆老板喜欢就好。”

陆承单指起开啤酒,听到声音,林鹿回头。“给我喝一口,渴了。”

陆承走过去,自然的把罐口送到她嘴边,林鹿喝完,用手背蹭下嘴角。

陆承靠着冰箱门,就着刚才的瓶口喝,“国内的设计大赛邀请你去做评审,邀请函送到我办公室了。”

DR作为国内本土品牌,发展到海外,到目前在世界时装平台上占有一席之地,能请到DR的设计师,大会组织者自然很高兴,也能提升本次比赛的知名度和关注度。

他认为林鹿会去,因为江生参加那比赛了。

林鹿却说:“不去。”

“……”

有点到出乎陆承预料,“不去看看他?”

“不去。”林鹿眼睫微抬,她可记着这臭小子放下的豪言,他来找她。

想起他,林鹿笑下。

陆承靠过来,两人并肩而立,他转头看她,“十八岁,能进前五?”

林鹿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好,抽张纸巾擦擦手,转过身,满脸郑重看陆承,两人对视几秒,陆承从她眼睛里看到无所畏惧的自信。

她说:“能!”

陆承不予置评,林鹿却突然靠过来,陆承喝了酒,反射弧有点长,当注意到她唇贴着自己耳边时,他心跳加快。

她呼着温热的气息,“他进前三,你拍下的雪利酒归我。”

林鹿退回去,顺手还抽走陆承的啤酒,他静止片刻,待心跳归于平静,打开冰箱门,又拿出一罐。

身子微微向后倾,冲门外喊:“你不会自己再拿一罐?”

林鹿往沙发上一坐,“你喝的可是我的啤酒。”

陆承走出厨房坐过来,俩人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林鹿打开电视,里面播着老友记。

“今晚不回去了?”她问。

“嗯。”

“一会儿给你换床单。”

陆承解开两粒衬衫纽扣,“我睡衣还在柜子里?”

“洗过了,在我衣橱了。”

“就不能放在客房衣橱里?”

“洗完随手放进去的,我又不嫌弃你。”

陆承:“……”

林鹿转过脸,“你嫌弃我?”

陆承起身,“都是你的香水味。”

“我的香水怎么了?”林鹿看着他背影,进了自己卧室,里面传来陆承的声音,“我不喜欢黑鸦、片。”

“陆老板,我喷什么香水你也管?”

陆承没接话,拉开衣橱,在一排衣服里,找到他的睡衣,拿起过来,一股黑鸦、片的香气飘进鼻息。

他说谎了,不是不喜欢,而是很着迷。

林鹿问他:“找到没?”

“找到了。”陆承从卧室出来,去了客房。

看了会儿电视,林鹿去绘制设计图,等陆承出来,客厅电视开着,她设计室的门虚掩着一道缝,从里面透出暖光。

陆承也拿出笔记本,放在腿上。给国内的设计大赛回函,会委派一名DR的高层参加,但并没有指定是林鹿。

陆承处理完邮件,看时间快午夜,他阖上笔记本去设计室,敲开门对里面的人说:

“该睡了,早上要去接阿姨。”

林鹿打个哈欠,“好,我这就睡。”

陆承先回客房,没几分钟,隔壁房间传来声音,林鹿也休息了。

窗户开着,窗帘被夜风撩起,星月被阻隔在外,窗帘浮动间,若隐若现。

陆承手臂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劝人,自己却毫无睡意。

谁能体会,她的每一次风情,都与他无关;每一种感动,也仅仅谈笑风生不动情。

第二天,两人如期带着林静文去海边度假。

江生看到林鹿发的朋友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鹿的妈妈,用一个词形容她,便是美人。

林鹿的妈妈很美,岁月也很眷顾她,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照片里,背景是落日余晖,烧红了整片天,海呈青蓝色绵延远处没入地平线。

林鹿母亲坐在沙滩上,手臂向后伸展撑着沙滩,林鹿俯躺在她身边,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对镜头笑。两人美人,一个笑得岁月静好,一个笑得妩媚动人。

江生在照片下留言:

睁开眼,你与朝阳同在,闭上眼,你与落日入心

林鹿回:我等你

……

接下来的时间,林鹿和江生双双进入紧张的工作中,两人联系的时间甚少,到最后几乎没消息。

转眼,十月来临。

设计大赛如期举行,晋城美院得知江生参赛,为了提高学校知名度,给与他全力的支持。

开学这天,江生刚迈进校门,就被几个同系的女同学围住了,有叫他‘江生’的,有又两个喊他‘学弟’。

此时,梁菲与同班的张潇潇正巧路口,看到眼前一幕,张潇潇用手肘碰碰梁菲,“哎,你男神,快上去打招呼。”

“别瞎说,快走。”梁菲把张潇潇拽着往前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他有女朋友。”

“啊?”张潇潇不可置信,回头又看眼江生。

自顾自道:“长这么帅,别说有女朋友,就是有男朋友都不奇怪。”

梁菲不乐意的口气,“说什么呢!”

张潇潇赶紧哄人,“好好好,你男神,我不乱说话了。”

两人隔着人群看江生。

他目光在几个女生脸上划过,“你们是……?”

“江生加油,我们都是你的死忠粉,期待你设计大赛夺冠!加油加油加油!”

江生:“……”

“能跟你拍个照吗?”一个女生笑着问。

江生挠下额,“我今天没洗头,下次吧。”

谁知那女生说:“没洗头也帅。”

另一个帮腔,“是啊,我们不介意的。”

江生看到有女生拿出手机,脸先红了,说:“系主任让我去找他,对不起。”

说完,江生快速穿过人群,径直朝教学楼走,女生们望着他背影,快门声随之响起,江生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一进教室,有同学跟他打招呼,“江生,你厉害啊,才大一就参赛,还进了全国三十六强。”

第71章 我想回国

江生把运动背包放下,“运气好。”

“别谦虚,”说话这位就是之前组织旅游的高国光。

江生从全国预选赛脱颖而出,进入三十六强,大家都是学设计的,是不是运气,谁看不出来。

接下来,三十六进十二,十二进八,八进五。

江生忙碌于比赛与学校间,学业和比赛两不耽误,林鹿虽然没打过电话给他,但每场比赛她都有关注。

比赛每场的命题不同,但江生在百变的风格中,游刃有余,将设计作品发挥到极致,林鹿从这比赛中看到江生的成长。直到他进入全国前五,她把视频一关,在便签上画了一个皇冠,贴在屏幕上。

肖楠楠挺着孕肚看林鹿走出来,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林鹿垂眸笑看她肚子,“小家伙,我赌赢了!”

肖楠楠把肚子护住,“说什么呢?”

“没什么。”林鹿笑着把手包甩在肩上,推开设计室的门就出去了。

肖楠楠望着她背影,“是不是谈恋爱了?”

……

总决赛当天

江生出现在学校里,唐婉堵了江生好几天,终于让她碰见人了。

“江生,”她兴高采烈的朝他挥手。

江生脚步一顿,转身从另一条路走,唐婉见状追上去。

“江生,你躲着我干嘛?”

江生低头走,闷声不语。

唐婉叽叽喳喳的问:“晚上总决赛,还来学校?”

江生回:“系主任让我过来趟。”

唐婉眼睛眯缝起来,“老杜这是想借你给咱们学校打广告?”

江生没回,脚下步子更快。

“哎,你慢点走,我跟不上了。”

江生脚步猛地顿住,转过脸看向唐婉,“别跟着我。”

唐婉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江生,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江生看她两秒,显然没预料唐婉说的这么直接,他收回眼,说:

“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

说完,江生绕过人大步走。

唐婉跟在后,“江生,我觉得你跟那些男生不一样,你的心智更成熟些,该明白一件事,以后在一起的两个人,合适才最重要。”

江生越过榆树墙,转过弯前面就快到教师楼了。

“我了解过你的情况,”

“!”江生眼睛往旁边扫了眼。

唐婉带着自信说:“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而且毕业后,我父亲会安排我出国留学,当然,如果你也想去,他会送我们俩去。”

‘噗嗤……’江生笑了。

“你笑什么?”唐婉看他。

江生摇摇头,眼神轻蔑。

“你不相信我能带你去留学?”

江生站住,看着前方舌尖顶腮,“唐婉,”

唐婉期待的眼神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嗯?”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他语气是那么淡,淡到能听出里面的厌恶。

“我跟她在一起,不是合适,就是喜欢,也只有喜欢。”江生说完,没给唐婉任何反驳的机会,“既然你父亲这么看重你,别让他失望,把心思用在学业上,我们俩不可能的。再见!”

江生走了。

唐婉被他拒绝过很多次,可这次,她清楚的知道,她是真的没机会了。

江生来到系主任办公室前,敲开门。

系主任杜明成一抬头,“江生,快进来。”

江生走进去,回手把门关上。

“杜主任。”

“坐下说。”

俩人隔着办公桌面对面。杜明成一脸和蔼的笑,“晚上总决赛紧张吗?”

江生实话实说,“紧张。”

“呵呵。”杜明成安慰道,“别紧张,自由发挥,我们院几位导师对你很有信心。”

江生深吸一口气,“谢谢老师们的信任。”

“这只是你人生中的一次比赛,别看的太重,放轻松,学校这边也不会给你压力,你能进入全国前五已经很不错了。”

江生点点头。

“我这次叫你过来,是校领导的意思。”

江生脊背自然的挺直,“什么事?”

杜明成说:“学校对外有些合作的服装公司,一家叫亚瑟的服装品牌,很看重你,希望大赛结束前,能跟你签约。”

江生默了默,“……”

杜明成看出他的迟疑,问道:“你有别的打算?”

江生抿下唇,说:“我的目标是DR,抱歉,杜主任。”

亚瑟与国际化的DR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

杜明成眼睛一亮,“看不出啊江生,还挺有想法的。”

江生淡笑下,“能不能成,我都想努力试下。”

“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这几年好好学,去DR也不是不可能的。”

杜明成面上鼓励下,可心里却不太相信江生能做到。

“亚瑟真不考虑了?”杜明成问。

江生歉意的摇摇头。

杜明成说:“比赛后,还会有其他公司接触你的。”

江生明白他的意思,杜明成以为他是坐地起价,择优而选,“杜主任,我哪家公司也不会签。”

杜明成收回眼,“那没什么事了,好好比赛,加油。”

江生站起身,“再见杜主任。”

走出系主任的办公室,江生看下时间,直接回四合院拿今晚比赛的服装。

总决赛由官方电视平台直播,同时网络直播也在进行中。

这次比赛,火了几个设计师,而江生的呼声最高,颜值也高,吸纳了不少女粉儿,连江生所在的晋城美院也成立了江生后援会,就等今晚直播,开启网络支持声援。

此时的林鹿,人已经忙飞了,成衣赶制在进行,林静文前天又病情恶化,抢救后今天度过危险期。

人刚好转,她又赶回设计室,成品效果需要模特试穿,一些细节她要微调和修改,连晚上都是睡在设计室。江生总决赛这茬,她便忘了。

林鹿调整完最后一套时装,喝着咖啡在休息,手机嘀嘀响两声,是DR公司的市场总监凯文发来的消息,他代表DR去参加国内设计大赛担任评委。

那是一张灰色纱裙的作品,凯文附言:金奖作品,恋人

林鹿看着裙子,对作品有种别样的感觉。她没有问得奖的是谁,给出客观的评价后,退出聊天窗口,拿起车钥匙去医院。

到医院后,林静文正捧着书看,林鹿接过,“我读吧。”

“没事,看看书打发时间。”

“人刚有点精神,别太累。”林鹿窝在沙发里开始朗读。

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读着读着林鹿眼皮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林静文睁开眼,看到林鹿歪着头,手捧书睡着了。

她淡静的笑下,起来把她手里的书抽走,身上的毯子给她盖上,走出阳台,坐在椅子上翻看。

陆承进来时,怀里抱着鲜花,他刚要叫人,看到睡着的林鹿,脚步声放低,把花插在花瓶里,打开阳台的门出去。

听到声音,林静文回头看到陆承,笑着招呼人,“达蒙,坐。”

陆承走过来,把林静文肩上的衣服拉了拉,“这风大,别着凉了。”

林静文莞尔,“哪有这么弱,晒晒太阳很舒服。”

他坐在林静文对面的椅子上,看她把书阖上,放在一旁的小几。

“林鹿最近很忙吧?”

陆承点头,带着歉意的说:“秋冬季的订制开始了,她这两个月一直在忙新品。我会给她放假好好休息下。”

林静文说:“在其位,谋其职,这是她的工作,不用额外照顾。”

“也不是我私人照顾她,设计师完成工作后,都会有个小休假。”

“是这样啊。”

陆承打量林静文气色,她的心衰已经很严重了,唇色比上次来要更紫些,“这几天心脏怎么样?”

“还会是经常疼,不过可以忍。”

“我联系到一个英国专家,她下周来纽约,让她帮你看下。”

“费心了。”

“林姨,你这么客气是把我当外人了。”

林静文微笑,“你和小鹿怎么样?”

陆承微顿,回头透过玻璃看眼病房里的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林鹿的腿。

他转回来,说:“随缘吧。”

“唉……”林静文叹口气,问题从来都不是出在陆承这边,“我会跟小鹿谈的。”

“阿姨,”陆承说,“对我和小鹿,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林静文明白他的心思,“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也太随和,小鹿生性又没个拘束,不懂珍惜你。”

“林姨,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我眼不拙,你好不好,这么多年下来,我能看不到?”

两人又坐会儿,陆承见林静文欲言又止,问道:“林姨,你有事尽管说。”

林静文眉间藏着愁容,思量来,还是把她的决定说了。

“……我想回国。”

第72章 系花唐婉

陆承一顿,回国意味着林鹿也要一同离开,不禁面色凝重,“小鹿知道你的决定?”

林静文摇头,陆承坦诚说:“林姨,这的医疗条件更适合你的病情,再说林鹿的工作重心也在这,你们这时候回国,对你对林鹿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小鹿留下,我一个人回去。”

这怎么可能。“林姨,小鹿能让你一个人去?”

“……”林静文沉默了。

“回去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跟她也商量下。毕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嗯。”林静文清点下头。

林鹿睡醒时,林静文坐在床边,她看到鲜花,问:

“陆承来了?”

“嗯。”

“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多久。”

林鹿拿出手机给陆承打去电话,接通后她问:“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都流口水了,叫你干嘛?”

林鹿摸下嘴角,并没有,“下周五新款发布,你有时间出席吗?”

陆承翻下日程表,有个要约,却回:“有时间。”

“萧总呢?”

“他在缅甸还没回来。”

“不参加了?”

“有可能。”

最好别来。“是吗,那真可惜。”

林静文在一旁看着早已娉婷的女儿,尤其她笑时,眼角上扬,眼尾的泪痣,总能让她想起一个人。

目光自然的转向窗外,她越来越像你了。

情未淡,心远难归。

……

一周后,DR时装秋冬发布会召开,吸引了时尚圈众多名媛、明星,媒体也争相报道。

林鹿当晚一直忙于后台,陆承西装革履的坐在第一排助阵,他身侧的两个美女时不时找陆承攀谈,他礼貌应对。

灯光渐暗,音乐响起,时装发布会正式举行。

后台负责协调的总监开始指挥模特们上台,林鹿抱着手臂,盯着台上模特。

从第一套衣服上场,台下观众报以惊艳的目光,和赞许的掌声。

林鹿知道,他们很喜欢。

后台节奏紧张,模特换衣服,换发型,换妆容,忙忙碌碌,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不停歇。整场秀下来,很顺利。

快到最后一套压轴时装了,林鹿需要与模特一起登台。她刚走到台阶下,手被人攥住,林鹿回头,“陆承?”

“跟我来。”

“嗳……”

陆承拉着她进入更衣室,把手里的服装礼盒放在化妆台上,“一会儿穿这件上台。”

“我今天的衣服不好看?”林鹿问陆承,后者笑下,把礼盒掀开,上面盖着一层淡紫色的保护纸,林鹿看到那件纱裙后,静了两秒,又转眸向四周看,最后盯着门口。

陆承知道她热切的眼神在期盼什么,推着她肩膀,“先换衣服。”

林鹿笑下,走进帘子后。

上台前,林鹿静静的站在化妆镜前,她不怀疑江生的设计天赋,也认可他对时尚和品位的把控,她匪夷所思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三围的。

抹胸的线条服帖流畅,腰线也恰到好处的卡在黄金比例上,灰色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嫩剔透,林鹿解开头上的发圈,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披在肩膀,穿上高跟鞋,丝带系于脚踝处。

陆承从后面走上来,将项链帮她戴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林鹿,“你真美。”

林鹿与陆承的目光对上,后者问:“你都不问问这裙子哪来的?”

“……”林鹿心猛地跳两下。

“呵呵,”陆承桀然一笑,“看来你知道。”

林鹿转过来,昂着头看陆承,她眼睛里清亮清亮的,问:“他在哪?”

陆承倾身压过来,手越过林鹿,拿起化妆台上的口红,捏起林鹿的下巴,“这个颜色,更配这条裙子。”

“陆……”

“嘘……”陆承制住她,“别说话,会涂到外面。”

林鹿微张着嘴巴,口红在唇上轻轻摩挲,陆承垂眸,眼底深如海洋,看着指腹下的唇,陆承喉咙滚了滚。

陆承松开手,把口红放下,盯着林鹿的眼神,说:“好了。”

“他在哪?”林鹿紧抓着陆承的手臂,他拉开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臂上,让林鹿挽着自己走出化妆室,男才女貌,不输模特。

后台有DR的宣传摄影师在,看着走出的一对璧人,举起相机定格瞬间。

陆承带着她站在台下,最后一位模特即将登台,穿着林鹿设计的秋冬主打款。

“他是不是在下面?”林鹿眼睛里神采飞扬,好似这段时间的疲惫,被瞬间涤荡干净。

“他没有来。”

“……”没来?

林鹿眉心一皱,陆承说:“裙子他托我转交给你,还让我替他对你说句抱歉,他目前离不开。”

林鹿拨下额前刘海,脸色恢复淡然,“没事。”

发布会总监示意林鹿和模特上台,陆承托起林鹿的手,送她一步步迈上台阶,模特走着台步穿行T台,林鹿出现后,台下掌声响起,聚光灯下,她美得不可方物。

林鹿微笑着面对台下观众,对几个方向的来宾鞠躬,感谢大家的到来。

‘嘭——’的一声,满天飘下雪白的花瓣,林鹿和模特立在花瓣雨中,她想起市场总监发来的作品名称——

恋人

林鹿笑着笑着,眼圈泛红,她赶紧低下头,用手捋下耳边的发,再次抬起,一脸的明媚,眼神晶亮如星,镜头对准她,林鹿相信镜头后他也能看到。

她盯着镜头,眼眸深深,莞尔一笑。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一瞬,定格美好。

第二天,这张照片出现在网络,很多看到照片的网友在下面评论。

林鹿太美了,仙女姐姐。

设计圈的颜值担当。

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爱情。

林鹿是我女神,抱走抱走。

我女朋友太正了!

一张照片舔屏一年。

……



江生刚下课,拿出手机翻看昨天DR发布会的新闻,滑到林鹿最后谢幕时的照片,停住了。

她穿着他参赛得奖的裙子,也是从她身上获得灵感的裙子,美得他移不开眼。

江生弯唇笑着,可下一秒,扫到下面的留言,弯起的嘴角渐渐绷直。

网友今宵:这是我女票,我女票!

江生果断给对方回复:男友本尊在此!!尔等退让!!!

结果,那边秒回,你是本尊,我是本命!

江生嘴角微抽,行,还遇到杠精了。

懒得理他们!

等他护照下来,看谁是本命!

江生参加完比赛后,被主办方邀请参加活动,耽误了办理护照的时间。

这次比赛除了奖金丰厚外,还得到一家国内服装公司的推广合同,江生需要为该品牌设计一个秋装系列。

“江生,门口有人找。”同班的周尧手掌撑在他桌上,别有深意的笑道,“隔壁国画系的系花唐婉。”

江生抬起头,往门口看。

不愧是国画系的,长发飘逸,长相恬静,白色荷叶边半身裙,温婉乖顺。

“江生去啊,”

“快去江生,系花找啊。”

有几个平时跟江生关系不错的,在一旁撺掇怂恿他。

江生没动,唐婉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撑着桌沿站起,往教室门口走。

唐婉见人朝她走来,欣喜的微笑,直到江生站在她面前,唐婉自我介绍,“你好江生,我叫唐婉,18级国画系的。”

江生出于礼貌,回:“你好,找我有事吗?”

唐婉甜甜一笑,眼含秋水的望着江生,“我们国画系有个社团活动,希望邀请你参加。”

江生始终目光淡淡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跟面瘫似得。回:

“对不起,没时间。”

“是吗,”唐婉没想到江生会拒绝的这么果断,有些尴尬的抿下嘴唇,“其实,也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去坐一会儿就好。”

江生:“真没时间。”

唐婉鼓起勇气,“那方便留个微信吗?哪天有时间我们再交流下?”

江生看到唐婉拿出手机,他跳过问题,问她:“你们社团几号活动?”

唐婉心里一喜,“十月十三号,正好周六。”

江生了然的点头,“那天我正好有事。”

唐婉:“……”

这人是不是呆啊!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还不懂。

第73章 他运气好

唐婉笑下,“那真可惜了。”

“要上课了。”江生转身回教室,把唐婉晾在门口,人尴尬的要死,只能掉头走了。

回到座位,后面的周尧起身拍拍他肩膀,“哎,系花跟你说什么了?聊这么久?是不是要约你吃饭?”

江生回头,“没有,跟我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

“卧槽!”周尧满脸惊愕,“真的假的?”

江生十分镇定的回:“真的,你要把握机会。我看好你!”

他转回去,导师抱着书走进教室。

下午第三节没课,江生收拾下,准备回去。

刚走过操场篮球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生,等等,等下,江生……”

这声音,他白天听过。

站定后,唐婉微喘着气跑到江生面前,手平着胸口,“江生,呼呼……”

江生垂眸看她,唐婉跑得急,脸颊泛红。

“你没课了?”

江生:“嗯。”

“太巧了,我也没有,一起走吧。”

江生拧眉,他又不傻,能不明白唐婉什么意思。

其实,唐婉长相很出众,在整个美院也是出名的美女,这事儿要换任何一个人,也许今儿个这>江生继续走,唐婉紧随其后。

“你们课程多吗?”唐婉自然的聊着学校的事。

“多。”

“我们班导师经常夸奖你,说你是新生里难得的几个好苗子。”

江生没什么表情,脚下的步子加快,唐婉跟着碎步更急。

“你们设计系平时活动挺多的吧。”

“不知道。”

“你不知道?”唐婉惊讶。

江生注意到步行道变得狭窄,把左肩的背包换到右肩上,唐婉被迫只能走在草坪上,凌晨下过雨,现在草坪湿漉漉的,没走几步,凉鞋里沾了水,她慢下来,跟在后面。

“我很少参加。”

“你不参加集体活动?”唐婉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人帅,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背影都帅得冒泡,她追问,“那闲暇的时间都喜欢做什么?”

唐婉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的问题,等着江生回答,他看眼前面的车棚,说:“我骑自行车回去了。”

唐婉问:“你家住哪?”

“你家呢?”江生看着她,唐婉心里怦怦跳,“北海路上。”

江生说:“不顺路。”

他把自行车一横,骑上就走。

“哎,江生……”唐婉眼看着江生骑得飞快,消失在转角。

身后,梁菲走过来,两人对视眼,唐婉对她有印象,是江生班的,二人笑下,算是打招呼了。

越过人后,梁菲心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原来不止她受过这待遇。

她看到唐婉来找江生,心里嫉妒的要死,可跟过来一看,系花也没逃过被拒绝的命,心里突然就痛快了。

江生骑着自行车回到四合院,去厨房给自己煮碗鸡蛋面。

微信来消息,江生端着碗放在餐桌上,拿出手机点开看,是高嘉崇。

‘刘奔回来了’

江生挑起一捋面条,又放下,回高嘉崇:

‘知道住哪吗’

‘不清楚,他昨晚来酒吧了,说今晚还来’

‘知道了’

回完信息,江生把手机放在桌上,刚要吃,看到屏保上林鹿的照片。

他答应她比赛期间不追查这事儿,可现在比赛结束,他不算食言。

面吃完,江生收拾下,换身衣服先到打工的酒吧。

晚上十点,高嘉崇那边来消息,刘奔到了。他去跟酒吧经理请假,提前走会儿。

江生赶到西部酒城,高嘉崇看到他,朝人招了招手,“这儿。”

江生穿过人群走到高嘉崇面前,俩人来到角落。一个坐着,另一个把饮料放桌上,江生拿起来喝口,“在哪?”

高嘉崇下巴往对面一指,顺着他视线望去,刘奔和个女人坐在暗处的圆桌,俩人有说有笑。

刘奔这人喜欢花天酒地,身边的女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江生盯着人,喝口饮料,放下说:

“他每次回来,都有事。”

江生话里话外意思,刘奔这次还是回来做‘生意’的。

“昨晚跟谁见面没?”

高嘉崇回:“没,就他俩。”

他眯起眼睛,隔着灯红酒绿一眼不眨的打量刘奔,他只跟女人喝酒说笑,好像就是来消遣的。但江生肯定,没这么简单。

快十二点时,刘奔带着女人离开,江生紧跟着出去,二人拦下一辆出租车走的。江生紧接着也坐上出租车,让司机跟着前面的车。

等前车停在某小区前,江生让司机靠路边,他付完车费,看到两人走进小区大门。

江生把帽檐压了压,快速穿过街道。

春河里是晋城北区的一座老旧小区,刘奔和女人沿着小路走,进了最北边的一幢居民楼里。楼道连灯都没有,江生站在下面,昂头看走廊的气窗,一直到顶层才看到光亮,一声门响后,楼道漆黑。

他们住顶层。

看来刘奔现在的落脚点在这,江生给高嘉崇发去定位,又在楼下等了半宿。

天热,公园里都是蚊子,江生庆幸自己穿的长衣长裤,可露出来的地方还是被咬了好几个包。他蹲到两点的时候人犯困,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挺到天灰蒙蒙的亮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楼下。

江生立马精神了,警觉地盯着那辆车。

晨起,小区的路上空荡荡的,楼道里的脚步声凌乱急促,打破宁静。

江生看着刘奔从楼内出来,开门坐上轿车。他记下车牌号,将照片拍下来。

他一路小跑的到了小区门口,可时间太早,街上没有遇到出租车,等他拦下一辆,奔着白色轿车离开的方向追,追到四环也没见着那车,江生无功而返,回到四合院倒头就睡。

江生做了一个很长还混乱的梦,梦里林鹿气他又去盯人,还威胁他两人永远不可能了,急的江生抱着人不放,可林鹿还是不依不饶,江生沮丧的对她说,这回咱们彻底分吧,结果下一秒林鹿手里攥着匕首,就是上次救他时候那把,她眼神发狠的拿刀尖对着他喉咙,咬牙切齿的说:“你去死吧!”刀尖狠准的刺进他喉咙,血顺着口鼻流出,溅得她一脸。

她笑着再次举起刀,“去下面跟你爸妈团聚吧!”又捅了他心口几刀,江生吓醒了,睁开眼胸口起伏,嘴里嘀咕句:

“真他妈狠!”

床头柜上的手机闪着提示灯,江生拿过来,里面有三个未接,还有两条>

他去洗把脸精神精神,再给高嘉崇回电话。

“嘉崇,”

高嘉崇听他声音,“你才醒?”

“昨晚在刘奔楼下蹲了半宿。”

“真有你的。”

“今早天没亮他就走了,我猜去看人了。”江生点了支烟,靠在椅背上,哈欠连天。

“上次没逮住他,算他运气好,这次一定抓住他。”高嘉崇那边气恼。

“没那么容易,刘奔这么多年都没掉进去,说明什么。”

高嘉崇不服气,“能说明什么,他运气好。”

并不是,“他狡猾。你想,能在英姐身边带这么久的人,肯定跟英姐学的老奸巨猾。”

说起英姐,高嘉崇叹口气,“英姐这些年太小心了,根本抓不住她把柄。”

“别心急,总会有机会的。”江生搓了搓脸,人彻底醒透了,“我们就看死刘奔。”

“也只能这样。”突然想起好久没见江生提林鹿,问了句,“林鹿呢?”

江生说:“她有事,忙着呢。”

到现在,江生也没高嘉崇说林鹿身份,这要让高嘉崇知道,还不墨迹死他。还有一点,他不希望高嘉崇觉得自己是奔着林鹿钱或是有利可图找她的。

话筒另一端有人喊高嘉崇,那边说句挂了。

第74章 说不出口

江生有了比赛拿到的奖金,大学几年的学费不愁了,也把之前的助学贷款还上了。

桌上放着比赛签约需要画的设计图,这家国内公司的产品定位在青少年,秋款系列他以中国魂作为设计理念,将国人的精神融汇在这个系列里,希望更多的年轻人能意识到这点——少年强,则中国强。

衣服上的水印图案,由国画笔墨将一些包含中国精神的文字点缀。整个系列下来,需要设计近三十套。

由于时间紧,服装公司又是第一次尝试签新人,江生每画好五套,需要带着设计图去公司审核,通过后上线生产,投入市场。

威行服装的设计师叫陈桥远,四十多岁,有着艺术家的气质,穿着森男系的亚麻长衫,鬓角修理的整齐干净,带着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看你时的目光深沉而淡泊,江生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总觉得他像个道家学者。

同样,设计大赛也让陈桥远记住了江生。

他慧眼识珠,在赛事过半时与威行的高层谈过,不管江生拿不拿奖,他都想签下这个新人。然,比赛结果并没有让陈桥远失望,也向威行的管理层佐证了他的判断,未来的江生是个有前景的设计师。

到三十层,电梯开启。

江生带着第三批设计图来到陈桥远的设计室,助手送来两杯咖啡。

“你进度很快,”陈桥远接过江生递来的设计图,他坐在办公桌后,一幅幅看着。

江生回:“最早一批秋装已经上市,我想还是快点设计完,免得耽误公司销售。”

陈桥远目光从设计图上抬起,看眼江生,淡笑下点头。

一个处事积极向上,又肯于努力的年轻人,他怎么不欣赏。

其实,威行服饰最开始赞助设计大赛的主要目的,就是推广品牌知名度,至于推广合同,陈桥远是保留态度的,设计和市场有时候,未必能达到共赢。

一些优秀的设计师,他们只活在展台上,一旦拿到生活中,你会发现他们徒有其表,格格不入。

江生的设计除了美感,也很符合市场需求,这说明他不单单具有商业价值,还懂人文,懂生活,了解人的需求和渴望。能够掌握消费群体的购买意向,这很难得。

一杯咖啡喝完,设计图放在桌上,陈桥远抬起头,有些惊讶,“你设计了十套?”

江生回:“是的。”

陈桥远看他脸色,“最近几天熬夜了吧。”

江生低头笑笑,“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说话间,门被敲响,助手带过来一些面料样板,“这是采购部按照您的要求选的面料。”

陈桥远翻了翻,又递给江生,“你看下,那种比较好。”

江生对面料接触的还不算多,仔细看了看,选出几个样板,“我个人觉得这些从色彩、面料材质、舒适度、耐劳度、还有厚度上比较,适合做新款的面料。不过,不知道公司的成本计算,最终选料还是要公司决定。”

陈桥远扫过一眼,江生选的面料就是他看中的。他虚空点点江生,笑道:“小伙子,眼睛很毒。”

江生腼腆的笑下,助手艾童过来添咖啡,江生起身双手接过,艾童对他微笑,“来这么多次,还客气。”

江生说:“应该的。”

陈桥远的助手是他带的学生,也是威行设计团队的成员,私下里与陈桥远是恋人。

“阿远,你可别让他客气了,搞得我都拘谨。”

陈桥远笑下,对江生说:“来我这里,随意些。”

江生嘴上应好,可下次来这里,还是规矩礼貌。这也是陈桥远接触下来,更喜欢江生的原因。他不是个好高骛远,有点小成绩就膨胀。

在年轻设计师里,像江生这种内心沉淀,又谦虚好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童童,把这些设计图送去制衣厂,面料就选刚才那些。”

艾童接过,“上次两批的秋装,市场部反馈过来,销售不错,个别地区有几款已经脱销。”

陈桥远端起咖啡,面露喜色,对江生说:“听到没,你设计的服装市场销售很好。”

闻言,江生心里也高兴,笑起来两颗小虎牙格外可爱。

艾童离开,设计室里只剩两人。

江生刚要起身,被陈桥远叫住了,“江生,”

“……”江生坐下。

“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的打算。”

他能不懂陈桥远的意思,说道:“我才大一,到毕业还得几年,暂时还没考虑到那。”

陈桥远明白江生意思了,他没把话说死,也给自己无限的可能和机会。

“我个人很看好你,也希望……”他顿了顿,“如果有可能,威行最好是你的首选。”

江生说句:“谢谢您的厚爱。”

彼时,陈桥远有客人,江生借故离开。

走出威行服饰大门,江生抬头望眼天际,纯净的蓝与白,他的心在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她,有梦想,有未来。

他走到路边,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林鹿微信,朋友圈记录着她繁忙的行程,林鹿出席于各种发布会和活动间,每张照片里,她的表情都是一副高冷漠然,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江生看下时间,现在下午四点,纽约那是凌晨,林鹿还没醒。

他给林鹿发了一张照片,背景就是蓝天白云,他手比心。

林鹿收到江生信息时,是五个小时后。前一晚参加时尚酒后,林鹿被几个模特拉着多喝几杯,回公寓时,头昏脑涨的。

看到照片,林鹿看着他干净的手,指甲形状很好看。嘴里嘀咕句幼稚,可还是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放在Facebook里,留下一段话。

加油,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照片发布后,留言暴增。

林鹿没有给江生回复,她记得机场临别时他说的,‘你等我。’

简单收拾下,林鹿出门了。

新款发布会后,她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白天基本都去医院陪林静文,晚上等她睡下再回来。

路过花店,林鹿进去买束鲜花,放在后座上。上车后,接到陆承电话。

“在忙吗?”

林鹿启动车,“去医院的路上。”

陆承微笑着,“正好我也去,医院见。”

“好的,拜。”

“待会见。”

林鹿的车刚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位上,陆承的车也到了。

她弯腰从后座上拿花,余光里有人影靠近,腰上突然被硬物顶住,她立马双手举过头顶。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阴鸷的威胁,“不要乱动,把钱包拿来,否则我会开枪。”

林鹿小心翼翼的说:“OK。”

她缓而慢的将手包递给身后人,被对方一把抢过去,枪口还指着她,林鹿被迫弯着腰,枪口施加力道,她最后只能紧贴在后座上,对方警告她,“不要动,动就打死你。”

包被拉开,他把钱拿走,扔了包人却不走,手在她臀上摸了下,林鹿瞬间明白,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同样的事,几个月前在晋城也发生过,当时她怎么回的。

‘要钱包里有,要人记得戴套。’

可现在,林鹿竟然说不出口了。

林鹿从车玻璃上看到对方的倒影,他身材很高大,而且有很重的体味,他的手粗糙,一边用枪威胁她,一边挑开她衣摆,掐着她腰往里伸……

陆承掐算着时间,两人应该差不多时间到,拿出手机给林鹿打去电话,还不等通,就听一声震耳的响动。

‘呯——’没隔两秒又是两声急促的‘呯——呯——’

陆承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那是枪声。

第75章 她很虔诚

手机没挂断,安静的停车场里,林鹿的手机铃音格外清晰,与枪声传来的方向一致。

陆承猛地转头,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顾不得其他,冲过去。

等陆承看到林鹿的车时,发现车门敞开着,地上有滩血,林鹿不见踪影,他大喊:“林鹿——林鹿——”

此时,林鹿咬着牙,身上的男人带着头套,他竭力把枪口对准林鹿的脑袋,而林鹿用尽力气将枪口移开,两人僵持着。

听到喊声,林鹿甚至无法呼救,泄力的瞬间,他的力量会占据主导权,而下一秒,她的头会被打爆。

“唔……啊……”林鹿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

陆承还在大喊,并拨通了911电话,男人听到陆承在报警,心里一急,手下力道失去三分,林鹿抓住机会,把枪口斜到一旁,拇指勾住扳机,连续按下,‘呯呯呯——’又打掉三发子弹。

狭窄的空间,子弹的回响震得耳膜轰鸣,两人都承受极限,谁也不好受。

听到声音的陆承,朝不远处的通道口看去,他拎起墙上的灭火器,冲着那跑。

抢匪听到脚步声,一拳打在林鹿下巴上,剧烈的震痛让她大脑有几秒意识空白,男人刚要继续第二拳时,陆承举起手里的消防栓朝他背狠狠砸下。

但抢匪反应快,回手举枪便要朝陆承扣动扳机,林鹿膛大双目,失声喊道:“陆承——”

‘呯——’

最后一枪,林鹿看到了血,陆承也倒下了。

她疯了般,拳头狠狠的砸在对方脸上,一脚踹翻男人,冲上去骑在男人身上,揪起他脖领子,抡起拳头又狠又快的打在他面门上。

抢匪没几下就不动了,林鹿手都打破了,血肉横飞,浸透了头套。

她再次挥拳,手臂被大掌握住,林鹿回头,看到陆承脸色有点白,汗珠豆大的从额前滚落,他胳膊受伤了,血染红了西装。

“可以了,”陆承把地上的枪踢到一旁,将人拉起来,又揭开对方的面罩,人被打昏过去了。

林鹿红着眼圈,一眼不眨的看着陆承把一切做完,走过去抱住他。

“谢天谢地。”

陆承的脸上是虚弱的笑,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拍她背,“我没事。”

“感谢上帝。”

她并没有任何信仰,但现在她很虔诚。

“没事了。”陆承说。

林鹿后怕,心脏狂跳不止,“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拌嘴了。”

陆承低头,在她发顶磨蹭下,“没事了。”

他们都明白,刚才的事,有多危险。

林鹿从没有这种感觉,那一枪,林鹿以为陆承要死了。

她人纤瘦,可现在的怀抱却强而有力,把他紧紧的箍住。

警笛声传来,陆承脱下西装给林鹿披上,她胸前的衣服被劫匪撕碎。又拿出手机给律师打去电话,并报了地址,让他立刻赶来。

陆承受枪伤先被送医处置,林鹿也接受治疗,陆承的律师二十分钟后赶到医院,代理林鹿和陆承与警方交涉,抢匪被押送到警署,进行进一步调查讯问。

接下来的事情,全权由律师出面,警方调取停车场监控,证实抢匪抢劫、强奸未遂,并准备起诉。

三天后,林鹿出院。

她伤势轻一些,脸颊还有些肿,林静文看到林鹿的样子吓得险些抢救,被林鹿安抚住,才避重就轻的简单解释下过程,她没说陆承受伤,如果让林静文知道,恐怕又得吓得不轻。

白天,林鹿穿梭在林静文和陆承的病房间,林静文有时也问起陆承,说他快一周没来了,以前都是三两天就过来一趟的。

林鹿晚上来到陆承病房,把勺子递给他,“林女士今天又问起你了。”

“你怎么回的?”

“说你出差了。”

陆承肩膀吊着绷带,一只手吃西餐,有点不方便,林鹿在一旁帮他。

“晚上我去看看她。”

“你别去,我上次脸肿了,差点都把她吓得抢救,要是让她看到你胳膊,恐怕真要进急救了。”

陆承嘴上应下,等林鹿回去后,他将绷带拆了,换上便装,买束花来到林静文房间。

敲开门,林静文在闭目小歇。

“林姨。”

闻声,林静文睁开眼,“陆承?”

见人欲起来,陆承几步走到病床边,扶着人,“慢点,我扶您。”

“去哪了?两个星期没见着你。”

“德国,有个项目很麻烦,在那耽搁了。”

陆承把鲜花放在桌上,拿起花瓶把枯萎的花扔掉,撕开包装时,他受伤的手有些吃力,把花插好后,放在床头柜上,坐在林静文床边,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林静文见到陆承后,精神焕然,打量他几眼后,说:“你瘦了,脸色也不太好。”

陆承淡笑,“工作忙,休息不够。”

“工作永远做不完,别太累了。你看阿姨就知道了,年轻无节制的损耗,现在落得一身病。”

“我记下了。”陆承给她身上的毯子拽了拽,“你也是,要好好养身体,医生允许的话,过几天我和小鹿带你去瑞士看雪。”

她笑:“好。”

说起雪,林静文想起赵寒了。他们相识在一场暴风雪中,想回去的念头也始终没打消。

“陆承,”林静文张了张嘴,陆承看到她欲言又止,“您请说。”

“小鹿爸爸……”一直难以问出口的话,终是问了,“是不是不在了?”

陆承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林姨,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林静文眉心紧锁,林鹿回来后,只把军功章交给她,其他的含糊的一句‘没找到’就过去了。

她淡淡摇头,“没什么。”

陆承说:“别想太多,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见她开口还要追问,陆承把话题转移,“原打算我回来就带你和林鹿去瑞士的,明早我去问下大夫,如果没问题,我们这几天出发。”

她点点头。

“我在阿尔卑斯山下买了一座小屋,我们三个人住也宽敞。”

“好。”她淡笑。

陆承陪林静文又聊会儿,怕她太累,让她休息了。

走出病房,陆承护了护受伤的肩膀,隐隐作痛。



“什么?”林鹿惊讶,“你昨晚去看林女士了?”

陆承正在吃早餐,放下餐叉,说:“她问我叔叔是不是不在了。”

林鹿坐在床边,“你怎么说的?”

“我没正面回答,把话题绕开了。”

林鹿沉默,陆承聪明,这话他肯定不会说,一旁的人挪下身子,扳过林鹿肩膀,“鹿,这话我不能说。”

“我知道。”该她告诉她的。

“我昨晚跟她聊了会儿,以我的观察,她可以接受。”

“我不想冒风险,我就剩一个妈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陆承耐心劝导,“林姨风雨半辈子,没什么扛不住的,她可以接受现实,但你让她每天都生活在怀疑,猜测里,对她未必是好,其实是煎熬。”

“……”林鹿沉默。

“你的个性与阿姨一样,你了解自己,也该明白,她可以接受叔叔离开的消息。”

林鹿心思活络了,陆承说的对,事情如果换做是她,宁可最早得知真相,也不要整天猜来猜去。

“我找个时间跟她说。”

“嗯。”陆承继续吃早饭。

从陆承病房回来,林鹿坐在公园里。

草地上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与她妈妈在玩球。

林鹿认识他,是个白血病患儿,带着蓝色帽子,白净的小脸毫无血色,笑起来很漂亮,阳光染在他身上,像个小天使。

突然,球滚到她脚下,林鹿拿起来,小男孩也跑过来,对她笑:

“给你。”

“谢谢。”

男孩刚要转身,又停住,盯着林鹿说:“祝你好运。”

一瞬间,林鹿心里豁然。

其实,这个世界没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是很糟。

第76章 我女朋友

上午课时结束,江生走出画室,准备去学校食堂吃午饭。

刚一出门口,唐婉一步跳到江生面前,“嗨。”

“……”江生一脸漠然,丝毫不惊讶。

“江生,你得谢谢我。”

画室里的学生陆续出来,看到门口两人露出会心的笑,梁菲出来,见到唐婉时,心里烦的不行。

“江生,帮我收下画架。”

梁菲是这节课的课代表,江生回头,看她眼,从两人中间穿过去走了。

梁菲:“……”

唐婉:“……”

剩下的俩个女孩对视,唐婉始终保持微笑,倒是梁菲脸色难看的很。

唐婉说:“江生挺有意思的。”

说完,人转身走了,把梁菲气得,咬牙切齿。

唐婉追上江生,与他并肩而行,“你去食堂吃饭?”

江生嗯一声。

“我也是,一起去吧。”

江生突然站住,唐婉笑呵呵大步走,余光里突然少个人,她回头,江生掉头往校门外走了。

“你去哪?”

江生没回答。

唐婉又追过去,“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事要出去。”

“……”江生看她眼。

唐婉对他笑,“嘿嘿嘿。”

她是那种笑起来可爱,让你没办法朝她发火的脸,可江生并不喜欢可爱的女生,或者说,除了她,江生谁也喜欢不起来。

江生左右看看,狭长的柏油路从校门口蜿蜒至教学楼区后,学生刚下完课,都往食堂方向走。

他退到台阶上,唐婉也跟着上去。

江生说:“我有女朋友。”

唐婉大大的眼睛微怔,但她藏的很好,嘴角依然甜甜的扬着。“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江生转身走。

没几步,又听到她的脚步声,江生转头,“知道干嘛还跟着我?”

唐婉笑着说:“我做你朋友还不行?”

江生收回眼,“我不交女性朋友。”

“别说的这么死板,可以例外嘛。”唐婉从包里拿出一片口香糖递给江生,“给。”

江生没接,“不用,谢谢。”又说:“没有例外,她不喜欢。”

“是吗。”唐婉有点失落的口气,“你女朋友好小气。”

“没觉得。”江生感觉这个唐婉比梁菲还粘人,“同学,我们也不太熟,还是分开走好。”

“为什么?这路也不是你家的,我不能走?”

江生一噎。

唐婉心里得意,手背后,歪着头看江生,“你生气了?”

“……”

“你生气也好帅。”

江生:“……”

说话间,两人来到学校门,两侧排开各种门市。

江生看着对面一家黄焖鸡米饭的牌子,穿过路口往那走,唐婉跟得紧,一步不差。

到饭店门口,江生手搭在门把上,转头脸色淡淡,问她:

“你也吃这家?”

看他的架势,应该是要进这家店。唐婉眨眨眼,“嗯。”

江生把门拉开,下巴一点,示意唐婉进去,唐婉笑呵呵的走进去,下一秒,江生把门一关。

“哎?”唐婉瞠目结舌。

眼瞅着江生用门把上的铁链子挂在另一个门把上,他人掉头就跑。

“江生……”她在里面大喊,推门时,铁链子抻开,有两手宽的缝隙,人钻不出去,手可以。

唐婉把铁链子拿下来,再出去找人,早就没江生的人影了。

俩人这一出,给饭店里的人看的一楞楞的。

“江生!”

唐婉心里不甘,可又觉得江生这人更有趣了。

有同系的同学看到唐婉,“你怎么在这?”

唐婉问对方,“你也出来吃?”

“我们想吃麻辣烫,学校里的不正宗。”

唐婉说:“一起吧。”

五个女生结队走了。

此时,江生正坐在街角一家小饭馆里,吃素炒面。

拿出手机点开看,高嘉崇来信息。

‘今晚七点,刘奔在醉旺楼503庆生’

江生回:知道了

下午的课程是立体裁剪,负责此门的导师叫李均,人很帅气,快四十的人了,但看起来跟三十刚出头一样,他课堂的出勤率是最高的,尤其是女生。

李均从教室外进来,将今天的学习日程写在黑板上,并打开投影仪,先理论教程今天的课程题目,礼服的立体裁剪工艺。

前面清一水的女生,后部为男生领地,不管哪堂课江生都坐在最后一排。

李均扫眼教室,“请一位同学上台,演示下立体裁剪。”

台下女生纷纷举起手参与,李均点了两个靠边的女学生,“你,还有你。”

俩女生欢喜上台,李均从立体裁剪的造型优点开始说起,边说边让另一个女生操作,同学对立体裁剪更直观的感受。

最后就是实践,李均的目光再次看向台下,“再请两名同学上来,给大家展示下立体裁剪的步骤。”

梁菲举手,李均把她叫上来,看到最后一排有个同学正低头。

这节课的内容江生早就预习了,高嘉崇正好来消息,他在下面跟他发>“最后一排,穿白T恤的同学。”

旁边人碰碰江生胳膊,“江生,李老师喊你呢。”

“!”江生抬起头,把手机放兜里,起身走上台。

李均平时很随和,但课上严厉,扫眼江生的裤兜,“虽然你比赛拿奖了,但还是我的学生。上课就要有上课的态度。”

江生低头,“对不起导师。”

见认错态度诚恳,李均说:“好好学,这堂很重要。”

江生点头,“嗯。”

李均说:“你和梁菲演示,开始吧。”

梁菲手里拿着皮尺,靠近江生,后者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量好尺寸,梁菲剪下相应大小的布块,然后用拽拉整烫的方法,把步丝纱向找正,并用铅笔在需要的位置画出立体裁剪的辅助线,一整套完成后,课上的时间也将耗尽。

下课铃响起,李均走出教室,江生起身往外走,梁菲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将人台上的白坯布拆下带走。

江生被几个同学叫去打球,他的包放在教室里,回来时,发现包里多了一盒巧克力还有一张卡片。

旁边的男同学起哄,“我去,巧克力还有情书,感觉好像回到高中了。”

“江生,拿出来看看,谁送的。”

“对啊,我猜是系花唐婉。”

“不一定,爱慕我们江生的女生多了去了。”

江生连看都没看,拿出来扔在垃圾桶里。

“你这拒绝的可真彻底,”江生前桌的男生回头,“直接把人的爱扔垃圾桶了。”

江生没说话,把下节课的书拿出来放在桌上,导师进教室,所有人静下来。

课程结束,江生走出教室。不等他到车棚,就看到那站着一个女生,穿着浅蓝色的长裙,长发飘逸,见到江生时,朝人挥手。

江生脚步顿下,又继续走。走到自行车旁,他没跟对方打招呼,扶着自行车往校外走。

以前江生骑着这辆破自行车,看着挺窘迫,可人家几十万奖金都到手了,还骑着这破车,在同学们眼里,也变成两轮宝马,成情怀了。

“江生,”唐婉递给他一瓶水,“天热,给。”

江生没接,唐婉放他车筐里,刚从冰箱里取出的水,冷热温差,瓶身挂的水珠顺着车筐底流。

“我不喝,你拿走吧。”

“一瓶水而已,你不是嫌我买的水不好吧?”

“不是。”江生回。

“那你喝啊。”

“我不渴。”

“天这么热,怎么不渴。”

江生长臂一伸,把车筐里的水还给唐婉,“我真不喝。”

唐婉手里冰凉,手心里湿漉漉的。

“我知道你有女友,也用不着看到我跟见鬼似得躲吧,大家做不成情侣,做个朋友总可以嘛。”

江生跨上自行车,“不可以。”

“你怎么这样?”

江生没理她,骑车就走,后座却被一股力量拽住,连同车一顿,江生脚扎着地面,回头:

“松开。”

“你该不会真像他们传的,喜欢男的吧?”

江生:“……”

他脸陡然一沉,“我是直的。”

唐婉噗嗤笑了,江生脸色并没有一丝变化,也不觉得好笑。

每天被唐婉黏,江生很烦,他拿出手机,点开林鹿的照片,“我女朋友。”

第77章 还有一周

唐婉盯着照片愣一秒,还没等看清,江生已经把手机揣兜里了。

“切,”唐婉噘嘴,“人都没看清,谁知道是不是网上搜的图。”

江生懒得理她,“没必要跟你耍那心眼。”

唐婉把手松开,看着江生骑车离开。她盯着他背影,“就不信你们不黄!”

大学恋爱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爱神眷顾,有始有终。尤其像江生这样的,唐婉想。

唐婉笑眼弯弯,又深深看眼江生离开的方向,掉头往回走。

“江生!”

梁菲在校门口等江生半天了,往他身后看眼,没见着唐婉。才说:

“唐婉追你是吗?”

‘哧……’江生哼笑下,他骑上车并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见他要走,唐婉又跑到他面前,握住车把,“别走。”

江生垂眸看着车把上的手,这画面似曾相似,林鹿也拦过他的车。脑子里出现她的样子时,江生嘴角渐渐露出笑意,梁菲奇怪的眼神看他,“你笑什么?”

“!”

江生回过神,“放手。”

梁菲把手松开,“江生,如果你不想她再来烦你,把你女朋友带来学校。”她别扭的掖下刘海,“我也是为你好。”

江生收回眼,除了林鹿,都好烦。

“有时间操这份闲心,还是把专业课学好吧。”

江生绕过梁菲走了,这次他骑得飞快,心里却在回忆更多与林鹿在一起的画面。

此时,林鹿正坐在飞往瑞士的飞机上。

“妈,喝水吗?”

林静文点下头,林鹿把水递给她,陆承过来,“该吃药了。”

陆承把药放在林鹿手心里,林静文吃下药,又闭上眼休息了。

“林姨没事吧?”陆承压低声音问。

林鹿说:“没事,睡一下就好。”

“你也睡会儿吧。”陆承给她的毯子拉了拉,林鹿说:“你也盖好。”

陆承微笑,拍拍自己肩膀,示意她枕着睡会儿。

“不行,”她要说你肩膀伤还没好,陆承食指放在唇前,无声‘嘘’。

被提醒后,林鹿赶紧噤声,对他摇头。

林鹿闭上眼小歇,陆承侧着头看她会儿,也闭上眼。

……

吃过晚饭,江生按照高嘉崇给的时间和地址,提早赶到醉旺楼,酒吧的工作辞了,跟踪刘奔的时间更充裕。

他在刘奔对面订的包厢,看那边来了不少人,唯独没见着英姐。

江生对其中一个男人有印象,他是给刘奔开车的王旭,王旭四十多岁,身材矮胖,剃着平头,脸上一堆横肉,笑起来满脸褶子。

就在江生欲关门时,走廊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江生几乎是一瞬听出是英姐,赶紧把门关靠。

“今晚不去了,有应酬。”万英正在打电话,“算我赢我也去不,今晚不行,你们姐儿几个玩吧。”

挂断电话,万英推开对面包厢的门进去。

包厢里好不热闹,有人开始起哄,有人跟英姐套近乎的,而万英游刃于男人间,对这种场合左右逢源。

门一关,嘈杂声也被一同阻隔。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万英和刘奔先后离开,江生跟着刘奔来到陌生的小区,代驾把车停好,江生站在暗处,看着刘奔进楼道,在楼下蹲了半宿,也没见刘奔出来。

江生盯了刘奔大半年,终于找到他真正的栖身所了。

回到四合院凌晨两点,江生带着换洗的衣服去浴室,迈进去时手摸在开关上,迟迟没按下。

他想起那晚,他把她推到墙上时压着她画面,林鹿身上很香,嘴唇也软,眼神冷艳,越是这样的她,越吸引江生。

深吸口气,打开灯,走到花洒下。

水淋在脸上,江生闭着眼,告诉自己还有一周。

临睡前,江生还点开订票系统,看晋城飞纽约的航班,这成了他每晚睡前的催眠剂。

第二天一早,江生被电话叫醒,他看眼号码,是威行服侍的艾童,也就是陈桥远的助理。

“江生,我是艾童。”

“童姐,”江生坐起来,“有事吗?”

“公司催你交最后五套的设计图,你设计好了吗?”

江生说:“这就送去。”

“好,等你。”

江生来到威行,接待她的艾童并没有把人领到陈桥远的设计室,而是把人带到一间陌生的小会议室里。

从玻璃墙能看到外面忙碌的工作间,尽头是威行总经理的办公室,艾童给江生倒杯咖啡,“我去叫王经理,你等会儿。”

艾童刚要走,被江生叫住了,“童姐,你带我来这干嘛?”

艾童微笑,“新款销售不错,王经理想当面感谢你。”

江生端起咖啡,“……哦。”

艾童出去后,没多会功夫王经理推门进来了。见到江生后,王经理与他先握手,“江设计师,久等了。”

“不敢当,”江生自觉还不是一名真正的设计师,“你好,王经理,叫我江生就行。”

“请坐。”

俩人落座,王经理把文件放在一旁,开始与江生寒暄。

“这段时间赶设计图辛苦了。”

“王经理才辛苦,要协调新款生产和推广。”

这时候不要直接回答对方,你谦虚说不累,或是大吐苦水,都是不明智的。

闻言,王经理目光赞许的看着江生,“怪不得陈设计师很看重你。”

江生眼神疑惑,看来王经理这次找他,也是陈桥远授意。

“江设计师,”

“叫我江生就行。”

江生给王经理的印象很随和,说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公司与你合作的这季秋装新品在市场上的销售很好,尤其华东、华北和东北地区的门店,更是业绩直冲三年新高,几位威行的董事商议下,希望与您再签署一份冬季的设计系列。价钱方面,你可以随便开。”把手边的文件递过去,“这是合同,你可以看看。”

“……”原来是这事。

江生接过,翻开看下,设计款式包含冬装几大类,由原来的三十套,增加到七十套。他注意到这份文件签的是设计,并非签人,看来真是陈桥远把他推荐给高层的,设计费用处空白,是留给他填的。

威行的这份合同可以说是拿出绝对的诚意了。

他放下,郑重的看向王经理,“我可以考虑下吗?”

王经理微笑,上面几个董事可说话了,一定要把冬款的设计合约拿下,业界已经从各种渠道了解,威行秋款热销的新闻,就怕其他家公司抢先签下江生,这无疑是抢占自己的市场份额,也树了一个劲敌。

“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谈。”

江生思忖片刻,王经理给他一剂定心丸,“江生,我们威行很有诚意,不然也不会拿给一份空白酬劳的合同给你,价钱上你尽管开,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满意。”

江生淡淡摇头,“不是酬劳的问题。”

“那是……”

“我时间有限,怕冬季新款设计不到七十套。”

原来是怕完不成。这就好说。

王经理了然的点头。江生说:“术业有专攻,我毕竟还只是个学生,要以学业为重,把过多的时间用在设计上,不专心学业,怕到最后我交出的设计图,未必让威行满意。”

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开始坐地起价了,但江生不同,他谦逊,给足威行的面子和台阶。

王经理发觉江生虽然年轻,可并不是个激进的年轻人,懂得进退有度。

“也是,那你觉得多少套的量是你能接受的,也不会影响你学业?”

江生看到合同时心里就有个打算了,“只能比秋款多十套。”

“四十?”

王经理有些难办的拧起眉,“要不这样,五十套吧,我跟上面的各位董事也有个交代。”

第78章 我的女孩

江生再次翻开合同,看眼期限,“五十套的话,这个时间要多一周,我不想因为赶设计稿,交出不满意的作品,也会影响你们的业绩。”

王经理有些为难,“我跟上面沟通下。”

江生说:“好。”

十分钟后,王经理去而复返。坐下后说:“可以。”

合同重新修正后签完,威行备档一份,江生带走一份。

“王经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去陈设计师那了。”

“没了,”王经理起身,“我送你。”

“不用。”江生说,“您也挺忙的,留步。”



江生来到陈桥远的设计室,将设计图交到他手里。

“谢谢您。”

“谢什么。”

陈桥远看他眼,又低头专注看着设计图。

江生没打搅他,安静的坐着。

看完所有的设计稿,陈桥远客观的说:“以你现在的商业价值,还愿意为我们威行再设计一季,该我们感谢你。”

江生说:“您言重了。”

陈桥远按下内线让艾童进来,把设计图给她,“下生产线吧。”

艾童带着设计图离开,将门关上。

陈桥远向后靠着椅背,问江生,“还在酒吧打工吗?”

“不去了。”

陈桥远淡淡点头,“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就别去了,把时间用在设计上。”

“嗯。”当初打工也是为了生计,现在生计不愁,他要做的是更大的目标。

“你跟我说实话,威行之前,有没有其他服装公司找你?”

“……”江生微顿,坦诚回:“有。”

‘呵……’陈桥远笑着点点他,“你太诚实。”

“不好吗?”江生看着陈桥远,后者十指交叉抵着唇,说:“江生,我给你个忠告,有时候不要太坦诚。”

江生弯起唇,一笑而过。

陈桥远是真欣赏江生,也因为他,想起自己的过去,“我走过的路,都是以前吃过的亏铺出来的。”

“好,我会记下的。”

陈桥远说:“威行还是很适合你发展的,如果你在国内发展,希望优先考虑我们。”

江生没把话说死,他明白陈桥远担心自己签了其他公司。

“陈哥,毕业之前,我不会签任何公司。”

陈桥远微微頜首,江生看下手表,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陈哥,这是我做的胸针。”

“给我的?”

江生点头,陈桥远拿过来,打开看。

是个T字型胸针,榄尖钻给你展翅的中央力量,长梯钻为你边境设防,整体看似一枚英勇威武的勋章,展现试戴者高贵野性之光,按钮控制时计取合,利落的中央掌控,水钻闪耀间,如星辰大海,下面一条精致的链子如时间隐秘的链接线,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

很独特的设计。

陈桥远眼睛发亮,“谢谢,我很喜欢。”

江生说:“其实,不是特别贵重的金属,银和锆石,您不嫌弃就好。”

“哎……”陈桥远摆手,“这可不是钱能买到的,是你的一份心意。”

“从我第一次交设计图,您没看不起一个刚学设计的学生,还教我很多东西,与您教会我的东西相比,这份礼物微不足道。”江生打心底感谢陈桥远,原本以为完成合同就没机会见面了,才连着几天赶出来的。

陈桥远深深看眼江生,意味深长的拍拍他肩膀。

江生说:“我走了,不耽误您忙。”

陈桥远送江生到门口,“期待你的冬款。”

“我会努力的。”

看着他走进电梯,陈桥远关上门。

艾童正好经过,“笑什么?”

陈桥远把手中的盒子打开。

“呀”一声,“谁给你的?”

“江生。”

“不得了。”艾童拿过来仔细看,“这小子,以后真能成大器。”

陈桥远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

威行楼下有条公交线,正好路过办理护照的出入境管理中心。江生走上公交车,从兜里翻出两个硬币扔进去。

江生刚上车,一个女生也紧跟着跑上来。

车上人多,江生个子高,往里挪了挪,站在车中后部,身后总感觉有个小脑袋瓜蹭他,江生一回头,唐婉一双含笑的眼睛与他对上。

“这么巧?”

江生面无表情。

“你家住这?”

江生摇头。

“你家住哪?”

江生往后面又看眼,此时车转弯,车里的人左摇右晃,一个急刹后,整车人前后晃了晃。

唐婉吖一声,没扶住扶手,人朝江生怀里扑。后者两手抓着上面的横杆,低头皱下眉。

“呃……”唐婉吐下舌头,往后退两步。

江生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你扶这吧。”

唐婉握住他身后的竖杆,“谢谢。”

江生越过人,走到车门的位置,俩人中间隔了好远。

唐婉失落的叹口气,望着下车口的江生,心里嘀咕句,今天一定要知道他住哪。

江生在人民路站下车,唐婉也跟着人流下去。一路躲躲藏藏,竟发现江生进了出入境管理中心。

第一反应是:他要出国?

江生来到窗口,询问下护照回来没有,窗口办事员查询下,告诉他还没有。

人往外走,余光里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左右看了看,唐婉躲在一个立柱后,裙角露出一边,江生朝人走过去。

“不是吧。”唐婉紧贴着立柱,大气都不敢喘。

江生绕到柱子后,“你干嘛跟着我?”

唐婉嘴硬狡辩,“我没有啊,我也来办事的。”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往窗口走。

江生站在原地,目光淡淡的看着她,唐婉走的磨磨蹭蹭,直到站在港澳台窗口处,江生掉头走了。

唐婉回头,“江生……”

江生疾步走出办事大厅,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等人追到路边,出租车已经开出街口。

唐婉气得跳脚,又没跟住。

江生坐在出租车上,点开微信,他发了一张林鹿去滇南建水县时的照片。

她站在十七孔桥上,双臂后撑,手肘拄着护栏,身子微微倾斜,昂头闭着眼,嘴角含笑。

天如水洗般的蓝,桥及中央的亭子被晚霞染上金光,她人明艳、自由。

配文:我的女孩

朋友圈刚发出去消息,便有人点赞,还有留言。江生没有看,这时候林鹿还没醒。

没几分钟,江生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嘉崇。”

“你快点来王家胡同。”

“干嘛?”

“刘奔的人来这接孩子,你快来。”

“知道了。”

江生立马告诉司机掉头。

车停在王家胡同,江生来到一家叫冰冰凉的水吧,高嘉崇坐在靠窗的位置,江生推开门,便见到高嘉崇对他招下手。

“怎么回事?”江生坐在高嘉崇对面的位置,后者盯着对面的胡同口,说:“记得刘奔之前养的女人吗?”

江生有点印象,“嗯。”

“她朋友有个未婚先孕的,男的不要,女的又没能力,没结婚又怕回去丢人,就打算把孩子卖了。”

江生精神紧绷,“卖给刘奔?”

高嘉崇点点头。

江生顺着他视线望向对面,高嘉崇说:“那女的昨晚生的,今天就出院,人就站在这胡同里。”

俩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里看,江生问:“谁过来谈?”

“还不知道。”

等了没多会儿功夫,一辆出租车停在胡同口,引起两人注意。

车下车的是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脸,从身形上看,个子不高,偏瘦。

他往胡同里走,江生说:“八成就他。”

“你怎么知道。”

江生已经从座位上起来,往门外走,高嘉崇也紧跟着跑出去。

俩人穿过马路,江生说:“没见他进去前先看街号,还东张西望的,他对这里不熟,是来找人的。”

高嘉崇送他个你行的眼神。

男人许是对这里真不熟,找门牌号就花些时间,等来到约定地点,他敲门,回头还朝来的方向看眼,江生和高嘉崇赶紧躲进旁边楼道,紧贴着墙壁。

第79章 算你识趣

开门声传到巷子深处,门内人小心打量外面的男人,问:

“找谁?”

男人回:“萱萱让我来的。”

“快进来。”门内除了女人的声音,还有小孩儿哭。

门关上后,江生与高嘉崇对视眼,萱萱就是高嘉崇在酒城的同事,看来就是他了!

人在里面呆了能有半小时,出来时,怀里抱着个孩子,急匆匆的往胡同外走。

江生接过高嘉崇的摩托车钥匙,先跟上去,男人站在路边拦车,高嘉崇隔会儿从胡同里出来,对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看,高嘉崇把头上的帽檐一压,耷拉着肩膀与他错身而过。

出租车驶离,高嘉崇快速跑到马路对面,跨上摩托车后座,江生拧动油门,俩人骑上摩托车追了去。

这一路,江生谨慎的跟着,不敢跟太近,怕对方发现。

行驶约二十分钟,出租车停在城郊一家旅店门口,男人抱着孩子下车,匆匆进去。

江生拿出手机,给刑警队王队长打去电话。

“王队长,我们发现疑似贩卖儿童,在闇家口一家叫好客来的旅店,男人四十多岁,穿黑蓝色格衬衫,下身深灰色长裤,他手里有个婴儿,昨天才生的。”

王队长说:“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我和嘉崇一直盯着。”

“你们俩注意安全。”

“知道,你们快来吧。”

挂断电话,王队长带领组员出警,赶往闇家口。

从刑警大队到城边需要半个小时,高嘉崇守在对面的商店里,江生穿过街,去旅店周围转转。旅店后就是一条河,没后门,江生往回走。

此时,从里面走出个女人,体态丰盈,装扮普通,她手里拎着个旅行包,看着有点沉,中间陷下,上面中空,一走一过的功夫,江生余光还扫了眼她的包,没太留心,可走几步,他猛地回头又打量旅行包两眼。

虽然不明显,但包在动。

江生从容的走到摩托车旁,把钥匙一插,跨在上面点支烟,拿手机给超市里的人打去电话。

高嘉崇全程都注意,明白江生一定发现什么了,拿起来接:“怎么回事?”

江生咬着烟卷说:“孩子转手了,我跟着女人,你把男的看住了。”

“好。”

江生把手机揣兜里,女人已经拦下一辆车坐进去,江生转动钥匙门。

像这种倒卖婴儿的团伙,他们有明确的分工,也有稳定的网络线,出手很快,基本小半天的功夫,人已经被送出城到其他县市了。

王队长等人进入旅店后,以临检为由,对全部住店旅客进行盘查,找到男人后,在他房间里并未发现婴儿。

江生跟着女人很快出了晋城,车往高速上开,江生打电话给王队长,对方接起问他:“你在哪?”

江生说:“车要上高速,车牌号晋D52XXXX,晋城飞腾客运公司。”

“知道了,我协调高速大队帮助拦截。”

车开进高速入口,江生的摩托车从另一个小路驶下折返。

王队长把两人叫到车上,拍拍江生肩膀,“你们俩可真行。”

江生说:“这次功劳全是嘉崇的,他知道的线索,才能找的这么准。”

“不过,你们俩一定要小心,千万要保证人身安全。”

“哎呦,王队长,我们又不是小孩儿。”高嘉崇满不在乎的笑笑。

“别小看他们,人贩子很危险。”王队长眉心拧起,一脸严肃。

江生看眼高嘉崇,碰他手臂下,“别笑了。”

高嘉崇收了笑,抓了抓后颈说:“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

江生此时却在想另一件事,脸上没轻松的表情。

“人能找到吧。”

王队长看向江生,说:“已经通知全省及周边几省高速大队拦截车辆,放心。”

江生舒口气,“那就好。”可是……“这次刘奔还是没出面,英姐也牵扯不到。”

王队长说:“英姐我们已经观察她半年了,这人很狡猾,从不直接与刘奔接触,我们也再查他们到底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如果把英姐这条贩卖妇女儿童的线查清,会清理掉一个巨大的贩卖人口网络。”

江生点点头,“王队长,如果逮住他们的话……”

“我们会尽力帮助你找亲生父母。”

“谢谢,”江生说,又问:“最近一次比对有消息没?”

王队长无奈摇头,江生低下头,默了默,“……哦。”

看他失落的样子,王队长也于心不忍。他挺可怜这俩孩子的,认识他们时,江生十四,高嘉崇十三,俩孩子跟他儿子一般大,王队长拿两人当自己孩子看待。

他握了握江生肩膀,以示鼓励,“别气馁,会找到的。”

江生浅浅弯下唇,不想给任何人看到他的失落和脆弱。

“没事的话,我和嘉崇走了。”

“走吧。”王队长嘱咐二人,“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了。”江生骑上摩托,高嘉崇坐在后,一脚油门,摩托车时尚公路。

风呼啸在耳边,江生面无表情。身后高嘉崇问:

“咱们去哪?”

江生想起件事,“店装修的怎么样了?”

江生拿下比赛,又让威行抢到秋季市场的销售冠军,威行奖励他的钱,江生拿出来一部分给高嘉崇盘下美院对面的一家川菜店。

高嘉崇说:“今天刷墙面。”

江生拍他后背,“走,去看看。”

两人离开后不久,英姐接到刘奔打来的电话。

“英姐,不好了。”

万英正在打麻将,手气不好输了几把,听到刘奔上来就一句‘不好了’,气得她骂了句,“你他妈才不好,丧谁呢你!”

刘奔急忙改口,“英姐我嘴臭。不过,真出事了。”

万英把牌一推,几个牌友见状,也不敢吭声,她起身走到窗边,问:“怎么了?”

刘奔把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万英,电话另一端,万英的脸色越来越差,“你怎么办事的。”

“英姐,我错了。”

“光认错有什么用,算上今天的,这个月你都出几次事了。”

刘奔硬着头皮低声下气的说:“都是我粗心大意,都怪我。”

“怪你有什么用,事儿出的这么蹊跷,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有人算计你,还不查?”

“已经让人查了。”刘奔赶紧应。

万英眉心拧起,眼神发狠的盯着窗外,“从你身边人查,做得这么隐蔽还被人点了,肯定有内鬼。我告诉你刘奔,找不出这个人,下个进去的就是你。还有句话,我可说在前头,万一你出什么事……”

刘奔立马明白她意思,“英姐放心,我嘴严实着。我要是敢说你半个字,让我不得好死。”

“算你识趣。”

万英把电话一挂,“真是晦气!不打了!”

几个牌搭子眼瞅着她拿起包离开,只能大眼瞪小眼。

……

回到晋城,江生从遮着苫布的饭店里出来,肩膀上落着一层灰尘,他掸了掸,对高嘉崇说:“照这个进度,还得一周才能完工。”

这个饭店,毕竟是江生第一次投资,各方面是能节俭就节俭,连饭店内部的设计都是江生亲力亲为的,装修和装饰材料很多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省去不少装修费。

至于营业后,江生白天要上课,只能找个可靠的人来管理。高嘉崇这些年在各种餐饮场所没少磨炼,他人机灵,也有头脑,虽然念书少,但是账算得可是顶呱呱的,人也知根知底,他帮江生搭理这家店,最信服不过了。

“一周,”高嘉崇站在门口双手卡着腰抬头看,琢磨会儿点头,“差不多。”

第80章 钟情的人

这个店,江生出钱,高嘉崇出人,赚了两人对半分。

高嘉崇从兜里拿出烟先给江生,“喏,”后者接过,含住一根,高嘉崇给他点上。

“林鹿什么时候回来?”

江生抽着烟,“我去找她。”

高嘉崇点烟的动作一顿,“……不回来了?”

“她工作忙,走不开,只能我去找她。”

“她家到底哪的?”高嘉崇一直没从江生那套来话。

江生衔着烟,目光淡淡的穿过烟雾看他,“干嘛?”

说话时,烟跟着上下动。

“问问还不行?”

江生往街对面看,并没回他。

“切。”高嘉崇掸掸烟灰,“小气!我还能跟你抢不成。”

江生靠着路边蹲下,双手向前伸,搭在膝盖上,烟在指间燃着,高嘉崇站他旁边,眼睑下瞥,“你和她到底是不是来真的?”

江生抽口烟,缓缓吐出,“你看呢?”

高嘉崇眉头稍显几分老成的皱了皱,“我哪知道。不过,这事儿要是搁我身上,”

江生斜眼看他,高嘉崇连忙改口,“搁在别人身上,都不会太真。毕竟,我们还年轻,未来有太多种选择和可能,现在也不流行处一个就一辈子的事,我觉得也不算欺骗感情,就是时间久了,俩人感情容易淡,说白了就是腻了,这样分开,也挺正常的。”

“……”

“但话说回来,换做你,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跟我不一样,我总觉得你是那种特钟情的人,爱上一个就轴的出不来的性格。”

江生噗嗤笑下,高嘉崇就是个人精,知道说江生心里了,挨着他蹲下,问:

“欸,被我说中了是吗?”

江生没回他,把最后半口烟抽完,往沙子里一戳。

“走。”江生撑着膝盖起身,高嘉崇也跟着站起来,“去哪?”

“下午没课,送我回去。”

“卧槽,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林鹿也不在,你就不能出去泡个妹子,我也不能跟她告状,哎呦,你踢我干嘛……我还不是为你好。男人憋久了不好!”

俩人还跟小时候似得,你推我搡的闹一通才上车。

江生回到四合院,埋头画了一下午设计图。等他再次望向窗外,落日沉沉,橙红色的残阳染红了云,斜在对面房顶的瓦片上,瓦片似烧红的孔雀翎子,散着绚丽的光。

江生起身往厨房走,从冰箱里拿出尖椒和鸡蛋。

自打林鹿走后,他开始尝试吃偏辣口味的菜,可每次都被辣的鼻尖冒汗,大口灌水。高嘉崇就说他神经,没事找虐。

今晚的尖椒辣得他喉咙冒火,站在镜子前一看,不光胃不舒服,脸上也冒出几颗痘痘了。

‘唉……’幸亏林鹿现在看不见,不然非笑他不可。

晚上去夜跑,江生去林鹿经常去的运动场,沿着跑道一圈圈下来,心里总有个小期盼,也许再跑一圈,就能看到林鹿了。每晚如此。

来这运动的人挺多的,江生经常会遇见一对老夫妇,他们一起绕着运动场跑,累了就慢走,丈夫帮妻子递水,妻子帮他擦汗。他想,以后他和林鹿也会这样吧。

时间长了,大家混个脸熟,也算互相认识了,碰到的时候,点下头,特别亲切。

江生跑完沿着运动场慢走,一身的汗把背后的T恤印上一片汗迹,夏风吹来,带走汗意,很凉爽。

看下手表,江生往回走。

到胡同口时,钻进超市里买瓶矿泉水喝。

超市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平时喜欢搞直播,每次江生来买东西,他都把镜头对着他,就有粉丝给他刷礼物。

今晚看到江生撩门帘进来,老板赶紧将镜头对准江生。

江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回身放在柜台上,看到镜头时,他大方的微笑下。

老板说:“只要你来,他们就刷礼物。”

江生拧开盖子,“是吗?”从兜里摸手机,“再来一包烟,多钱。”

他点开扫一扫,付完款,对手机摆摆手。

老板还说:“明天再来啊。”

江生笑下,出门站在台阶上昂头灌下一大口,冰镇的水入喉,透心凉,很舒服。

往巷子远处望,一排路灯像哨兵,整齐排开,等下有一对小情侣手拉手往这来。

江生的脑子里,忽的想起他和林鹿牵手走在巷子里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昂头看夜空,月色正浓,夏夜很美。

还有四天,就能拿到护照了。

江生在心里掐算日子,还给林鹿和她妈妈买了礼物,就等这次去好好表现下。

快到四合院时,江生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看眼,是高嘉崇的号码。接起来叫声‘嘉崇’。

“你,你好,你是高嘉崇的朋友吧。”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女孩,江生嗯一声,“你是?”又问:“嘉崇呢?”

“我跟高嘉崇一个酒吧工作,他不干了,我们几个出来请他吃饭,结果他喝多了,你能过来接他吗。”

江生脚步放缓,高嘉崇在西部酒城工作有两年了,跟里面的服务生处的挺好,他辞职有之前的同事请吃饭很正常,江生也就没多想。

问道:“你们在哪?”

对方说:“在一个私人会所,就秀水街这,旁边有个星海公园。”

江生对那片不太熟,离市区有点远,“行,你发个定位给我。”

女孩连忙回:“好。”

刚要挂电话,江生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迟疑下,“……我叫萱萱。”

“萱萱,你先帮我照看着他点,我这就打车过去。”

“没事,你快来吧。”

挂断电话,江生眼底一沉,如果没记错,这个萱萱就是告诉高嘉崇消息的公主。

手机嘀嘀又响两声,对方将定位发来了。

江生回:谢谢,这就去。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位置,出租车驶离。

几乎穿过大半个城区,车越走越偏,最后来到聚会的地址停下。

江生付钱下车,左右看看,东边是条河,西边有个招牌,写着宾至山庄。

路上几乎没人,隔一段路有盏路灯,汽车也是零星驶过。

江生沿着下坡往山庄里走,院里停着几辆轿车,山庄坐北朝南,三层建筑。

一层的灯亮着,江生走进去,大厅里没有人,江生看到通向左侧的走廊尽头亮着灯,他朝着光亮走去。许是太静了,脚步声回荡,让这里无形中给人一种阴森感。

面前的门紧闭,江生用力一推,开了。

偌大的餐厅里围坐一圈人,其中就有刘奔,江生快速扫了眼,发现高嘉崇在角落,听到开门声,他原本耷拉的脑袋抬起,看到江生的一瞬,眼神激动,接着就喊:“你傻啊,真来了。唔……”

高嘉崇被旁边人踹脚,疼得半天没出声

江生走过去,推开人,“你干嘛!”

对方身强力壮,被江生一股蛮力推搡下,竟倒退了两三步才站稳,他又要冲过去教训人,刘奔开口了,

“阿城。”

被唤作阿城的人看眼刘奔,慢慢退回去,但看江生的眼神凶神恶煞,并不善意。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江生,他挡在高嘉崇身前,与刘奔对视。

“刘,刘哥,我能走了吗?”

刚才打电话的女孩战战兢兢的问,江生深睇她眼,女孩不敢与江生对视。

刘奔下巴一点,“滚。”

女孩仓惶的朝门口小跑,不等开门,刘奔又说:“我知道你住哪,也知道你老家,出去要敢多嘴。”

女孩转身缩着肩膀保证,“我肯定不多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门打开,女孩跑了出去。

第81章 你怕不怕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江生看着一屋子人,攥着的拳头用力紧了紧。

刘奔桌前放着茶具,他给自己倒了杯,慢悠悠的喝着。

江生回头看眼高嘉崇,与他眼睛对上,“怎么样?”

这时候,兄弟多年的默契让高嘉崇立刻明白江生的意思,他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我没事。”

江生朝他重重点下头,明白了。

转回身,问:“刘哥,嘉崇是怎么得罪你了,把他打成这样。如果真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您说句话,我替他跟你赔不是。你也大人不记小人过,甭跟我们这些没经事儿的愣头青计较。”

刘奔冷睇眼江生,“还挺镇定。”

江生一脸从容,“我哪镇定啊,进来看到这么多人,谁还镇定得了。”

刘奔脸色一沉,“少他妈跟我装糊涂!”

江生暗道,刘奔是知道他们干的那点事了。但现在绝对不能认。

他从小跟着曹老五除了练就一手偷天换日,还有一手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今天算是用上了。

“刘哥,”他笑嘻嘻的过去,“到底怎么回事,有话您就直说吧。我和嘉崇也算明白自己哪做错了,好给你赔不是。”

刘奔喝着茶,眼睛盯着江生,把茶杯一放。说:“你们俩前几天去过顺发旅社吧。”

江生心狠狠跳两下,但面色如常,先是拧眉回忆,然后对着他点头,“有那么回事,是去过。”

“那不就结了。”刘奔眼神凶狠,喝口茶,直视他。

江生一脸无害的表情,继续说:“我去顺发旅社是在那写生,学校有个作业要交,我一个人去没意思,就找嘉崇陪我一块去丰吉那写生了。”

“写生?”刘奔显然不信。

“是啊,”江生诚恳的眼神,看着不像说谎。

刘奔有点吃不准江生的话了,开始上下打量他,江生镇定自若,眼神透着无辜,刘奔是越来越不确定了。

不管怎么样,先吓唬下看看。

“你当我刘奔是什么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跟我面前耍心眼,你还嫩点。”

江生示弱,“我可不敢,刘哥,我真是去写生了。”

高嘉崇在那边也突然冒出一句,“就他妈愿你,没事非要我陪你去写生,要不我能被人揍一顿。”

“怪我?”江生回头怼句,“还不是我们导师闲的,非要画一幅原生态,不然谁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高嘉崇眼珠子一转,连忙附和,“我当初就劝你随便糊弄画一幅,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刘哥生意被搅和,人家都算在咱俩头上,你说我冤不冤!”

这边高嘉崇委屈喊冤,那边江生愕然惊诧,“你说什么?刘哥生意被搅和了?什么生意?”他转而看向刘奔,“刘哥,到底什么事啊?”

刘奔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游移,看着他们还真像不知情的样子。

他提起茶壶,翠绿的茶水流进杯中,不疾不徐的倒了半杯茶,放下看着江生,“你们俩还真能演。”

刘奔决定在试探下看看。

“我没演,”江生边说边往高嘉崇椅子后站,手下按着高嘉崇的肩膀,从对面看,像害怕了躲人身后。

刘奔嗤笑下,就这么个窝囊废,有脑子算计他?

也许真查错人了。

“看你的怂样。”刘奔轻蔑的眼神睇眼江生,后者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手下紧抓高嘉崇的背后。

“刘哥,”江生缩着肩膀,怯生生的,“我真不知道耽误你什么生意了,要真像嘉崇说的,我在这当面跟你道歉,对不住了,我也是无心冒犯,不知者不怪,您看在我们年轻不懂事,放过我们吧。”

闻言,刘奔玩味的打量起对面的人,“江生,”

江生点头哈腰的应一句,“嗳,刘哥。”

“你真不知道我什么生意?”

他笑容和善,让你半分看不出他下步想做什么,甚至忘掉眼前的危机。但江生没有被假象蒙蔽,刘奔就是个笑面虎。

江生连连摇头,“真不知道。”

刘奔眯着眼睛看他半刻,“你说得对,不知者不怪。”

江生觉得下句话,没那么简单。

下一秒,刘奔把手里的茶杯扔在地上,茶杯碎裂,四散飞溅。

“这几天老子被折腾的够呛,你说我心里这口恶气,总得出一出吧。”

江生看着他,只听刘奔说:“你把这杯子吃了,要么让他们把他腿打折。”

“咳咳……”高嘉崇一咳嗽,嘴里直往外吐血,“冲我来!”

江生收起纨绔的笑,眼睑下瞥。刘奔问:

“怎么着,不敢啊?”

“……”

江生揭起眼睑,与他对视,只见刘奔手一挥,身后过来俩人,拎着铁棍朝高嘉崇走去。

“慢着。”

刘奔手往后摆了摆,俩人又退回去了。

江生脚步一提,高嘉崇便喊:“生哥,别犯傻,会死人的。”

刘奔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江生也知道,刘奔这是在最后试探。

他走过去,缓缓蹲下,高嘉崇一只眼睛已经肿的看不见人,眯缝着另一只眼冲他喊:“生哥,你别傻了。不能吃!”

刘奔指着高嘉崇,“让他闭嘴。”

距离高嘉崇最近的人,一拳打在他脸上,高嘉崇痛的半个字也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生捡起一块碎片。

“生……”

江生含进嘴里,盯着刘奔的眼睛,后者眼神发狠,嘴角带着阴佞的笑,逼他:

“咽下去。”

江生喉咙滚了滚,眼睛一闭,吞下去。

“生哥……”高嘉崇含糊不清的喊了声。

刘奔下巴一点,“继续。”

江生表情隐忍,又捡起一块。

地上的碎片,被江生一片片吞下,茶杯小,碎片可见的部分都吃完了,他站起来,脸色泛白,额头有汗。他问:“现在能让我们走吗?”

刘奔刚要开口,身后人在他耳旁嘀咕几句,刘奔眼睛一亮,贪婪的笑了。

他添上杯新茶,对江生说:“刚才只是消气,现在得说说生意的事了。”

“生意?”江生说话明显比刚才气息要弱,“到底什么生意,我现在都不知道。”

刘奔笑了笑,答非所问,“听说你比赛拿了大奖,奖金有二十万?”

“……”江生心一磕。

“正巧我这生意损失的也就这个数。”

江生几不可察的看下手表。

刘奔:“怎么?不想赔?”

江生胃里不舒服,硬撑着说:“赔可以,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赚钱的买卖吧,你空口无凭的就要让我赔二十万,这分明是抢。”

“哼,”刘奔冷哼声,“刚才走的那娘们跟高嘉崇说过什么,你问问他。”

高嘉崇大口喘着粗气,疼得话都说不出了,可还是硬挤出几个字,“她说告诉我,就是我去举报的?我,我哪里那么闲。你们卖孩子,关我屁事。”

江生深看眼高嘉崇,又转过来面对刘奔,他坐在那稳如泰山,眼神轻蔑的瞟着他。

“听见了?”刘奔阴恻恻的反问,“这回知道我做什么生意吧。”

江生闭而不语,刘奔继续说:“我手里折了两条线,你知道我这两条线得卖多少孩子才能补上损失?”

江生咳嗽下,捂着嘴缓了缓,声音在偌大的包厢里清晰洪亮。

“刘哥,你这生意可有点见不得光啊。”

刘奔在笑,江生捂着胃,虚弱的往高嘉崇身边靠,扶着他椅背说:“你是人贩子。”

“对,”刘奔眼睛一厉,“老子就是他妈的人贩子,你怕不怕!”

江生看着他,就说了一个字:“怕。”

可他说‘怕’时,刘奔有种错觉,他的眼神里没半分怕意。

彼时,刘奔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眼号码,起身朝窗口走,背微微弯着,声音也没刚才的威厉,江生一眼不眨的看他,断定这通电话的主人,一定对刘奔非常重要。

刘奔说话时,点头哈腰的,“闫哥……不忙,您最近怎么样?……哈哈我还好,遇到点麻烦……不不不,不会影响,没问题……有货,你想要单还是双……”

单,双,在刘奔这代表男娃还是女娃。

人走太远,江生听不清后面的话了。

等刘奔一通电话打下来,重新坐回位置,冷眼扫了下江生。

“就你这窝囊样,英姐看上你什么?”

江生抿唇不语。

“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江生漠着脸,任刘奔说什么,他也不接茬。

“你,”他指着江生,“二十万转来,你俩立马走人。”

江生又扫眼墙上的钟,“我银行卡没绑定,转不了。”

“!”刘奔冷脸,“没关系,让我的人跟你去取。”

他朝江生点下,过去两人准备绑江生,他挣扎不让,旁边人一棍子下去,抽在江生脖颈后,他感觉后背一麻,大脑有几秒空白,紧接着意识恢复,江生突然发力推开人,抄起身后的椅子朝眼前的砸去,又一脚踹在另一个人心口窝,俩人放倒,他麻利的去解高嘉崇背后的绳子。

一时间包厢里大乱,江生被人踹开,连同高嘉崇也一同摔在地上。

几个人打做一团,其中有人抱住江生,另两个人借机对江生一通拳脚,他只能招架。

高嘉崇急的两只手在后面加快速度,趁机把身后绳子解开,爬起来抄起一把椅子砸向抱住江生腰的人。

刘奔开始还坐的稳,后来看情势有点控制不住,让身后的俩人也过去帮忙。

六个人打俩,高嘉崇受伤,战斗力明显减弱,江生吞了碎片,也是忍着疼跟对方拼。但现在什么时候,人逼急了,什么都顾不上。

突然,窗外警灯闪烁。

刘奔猛一回头,“操你祖宗江生,敢报警!”

眼瞅着刘奔要跑,江生使出浑身力气,一拳打在眼前人面门,又一脚踹开桎梏他的人,冲向门口去拖住刘奔。

刘奔去拉门,被江生一脚踹上。

“你他妈松开。”刘奔去掰腰上的手,江生死死缠住他,后面人上来去踹江生,高嘉崇也打红眼,不管什么顺手拿起个花盆砸在一人脑袋上。

包厢门是打开又被江生按住,几番拉扯下,眼看警车里的警员冲进来,刘奔情急下,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照着江生胸口就刺。

那一秒,江生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许是人类自我意识的反应,他双手握住匕首的刃,紧接着手一凉,又感觉一热,刘奔也没想到江生徒手接刀,吓得怔然几秒,也就是这个空档,江生瞅准他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刘奔瞬间鼻孔喷血,人一歪倒在地上。江生回手抓住身后人的领子,一脚重重踹他肚子上,人被踹出老远,江生谁也不管,他眼睛里只有刘奔,掉头返回压在刘奔身上,刘奔反抗,江生一拳比一拳凶悍。

身后门被警察冲开,王队长第一个冲进来的,看到江生时,他人骑在刘奔身上,提着他领子一拳又一拳的往他脸上招呼,而刘奔满脸是血,已丧失意识。

“警察!都别打了!”王队长拉住江生胳膊,“江生,再打人要打死了!”

江生顿住,缓缓回头。

王队长说:“别打了,人死了还怎么审。”

江生身子抖了下,表情痛苦,唔一声,“噗——”

一口血吐出去,人瘫软倒地。

高嘉崇见状,惊呼:“江生——”

第82章 不愿意啊

刘奔一伙人被捕,消息封锁,刑警队王队长亲自带队连夜突审。

此时,医院内。

江生从抢救室推出来,福利院的方院长守在门口,看到江生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担忧的问:“他怎么样?”

负责手术的大夫摘下口罩,说:“胃内异物取出,手上的伤口还好没伤到筋骨神经,缝合后不会影响以后的功能,年轻人身体恢复快,不用担心。”

方院长舒口气,连连感谢,“辛苦了,医生。”

由于江生没亲属,王队长只能通知福利院的方院长代为照看下。

高嘉崇虽然也受伤了,但大体都在皮外,清创后,挂着点滴。

两人被安排在一间病房,等江生被推进来,高嘉崇忍着疼坐起,护着胸口下床,去看江生,“方院长,”他说话震到胸腔,疼的倒吸冷气,“江,江生没事吧。”

方院长看他鼻青脸肿的,“他没事,你也受伤了,赶紧躺下。”

“我没事,”高嘉崇硬撑着。

医护人员把人移到病床后离开,病房里剩下三人。

江生还没有苏醒的意识,高嘉崇不放心,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方院长得空问了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江生和高嘉崇私下查人贩子这事,谁也没告诉,现在也不想给方院长添麻烦,更加不想让她担心。

他眼珠子一转,来了道道,“我和江生做点小生意,被人算计了,就这么点事,您别担心。”

“是吗?”方院长将信将疑。

“这还能骗你。”高嘉崇看下时间,“都这个点了,您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

“知道你们住院,我能安心走吗?”方院长是看着两人长大的,很有感情。

“没事,有我照顾他,你放心吧。”高嘉崇又说,“我俩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您回去吧。”

“不行,”方院长坚持,“你也躺下,都受着伤,别硬撑。”

高嘉崇最终也没犟过方院长,只能乖乖躺在病床上。

经过这番折腾,谁都挺累的,高嘉崇躺了没多会,人就睡沉了。等再次睁开眼,已经第二天中午,走廊里有声音,把他吵醒。

高嘉崇一转头,看到江生坐在床上,两只手抱着个杯子喝水。

“卧槽,”他惊讶,“你醒了。”

江生瞟他眼,把水杯放下,不咸不淡的一句,“你睡觉磨牙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呃……”高嘉崇睡觉属实有这毛病。

江生脸色还不太好,靠着床头闭着眼,胃里烧得难受,他眉心皱着清晰的川字。

“方院长呢?”高嘉崇问。

“回去了。”江生气息明显不足,“桌上是她买的早点,有你爱吃的黑米粥和包子。”

高嘉崇翻个身,靠着小桌子打开黑米粥的盖子。

闻一下,“可真香。”

江生看他吃着,问:“昨晚的事你没跟方院长说实话吧?”

“没有,”高嘉崇咽下口粥,“她问你了?”

“嗯。”

“你怎么说的?”

“做生意遇到地痞无赖。”

‘噗——’高嘉崇一口粥差点没喷出去,握着勺子的手竖起拇指,“默契!咱俩果然是兄弟。”

江生笑睇他眼,“吃你的吧,打得跟猪头一样。”

“你还笑我?”高嘉崇舀起一勺粥,“我这脸充其量一个礼拜就好了,就你那手,没俩月都不成事。”

提起这手,江生低头看了看,包的跟俩猪蹄儿似得,抽烟都夹不住。

‘唉——’他叹口气。

原本打算这个礼拜去看她,现在是要泡汤了。

彼时,瑞士。

陆承到瑞士第二天伤寒感冒,人高烧四十度,林鹿半夜送他去挂急诊,在医院陪护了半宿,烧才退下。

天亮了,陆承睁开眼,看到手边睡着的人。

他眼底一柔,指尖轻轻拨起她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

林鹿睡着的样子像只猫,乖顺乖顺的,陆承就这么看着她,一直到林鹿醒。

“唔……”林鹿动了动,手臂枕麻了,一睁眼,对上陆承的眼睛,“你醒了?”

陆承温温然的笑,“辛苦你了。”

“没事,”林鹿伸手去贴他额头,“体温降了。”

她人懒懒的打个哈欠,站起来活动筋骨。“医生说了,你不止伤风,最主要是太疲劳。我妈昨晚担心你,半夜还给我打电话问你情况。”

“抱歉,让她担心了。”

林鹿起身去给他倒水,“她肯定担心你,现在你在我家,算是我妈半个儿子,她对你有时候比对我都好。真不知道咱俩谁是她亲生的。”

“呵呵……”陆承笑了。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林鹿转身把水杯递给他,陆承喝口,说:“没什么胃口。”

林静文的电话过来了,林鹿接起,“喂,林女士,有什么吩咐?”

陆承笑眸看她,话筒里林静文说句什么,林鹿看向陆承,“你别来,我回去。”

挂断电话,陆承问她:“林姨怎么了?”

林鹿去洗漱间掬捧水精神下,“我妈给你做了早饭,她要送来,我说我回去取。”

说话间,陆承下床,站在洗漱间门口靠着,林鹿从镜子里看他,陆承说:“我们一起走。”

“你还没好呢,”

陆承转身去换衣服,“在这住不惯,退烧了回去吃点药就行。”

“还是再住几天吧。”

“不用,走吧。”陆承穿上外套,站在门口等林鹿。

“你慢点,”林鹿主动去扶陆承,他刚退烧,脚下有些虚飘,林鹿手臂从他背后环住,另一只胳膊拉起来,搭在她肩膀上。

俩人慢慢朝医院外走,“你真重。”

陆承说:“我可是男人。”

“那也重!”

陆承索性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林鹿身上,“现在呢?”

“额……”林鹿吃劲,“你故意的吧。”

陆承笑着把人往怀里搂紧,“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陆承你好意思吗!”

“你小时候病了,我可没少背你。”

“所以你让我现在背着你满大街走?”

“不愿意啊?”

林鹿好笑的说:“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是能不能背动。”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怼来怼去的走到停车场。

林鹿拉开副驾的门,让陆承先坐进去,她绕道驾驶室去开车。

“真没事?”开车前林鹿再次征询陆承的身体状况。

他有些无力,但真不想好容易的度假,是在医院度过的。

“没问题,开车吧。”

说完,陆承闭上眼,林鹿侧过身又探下他额头,“你还是有些低烧。”

“没事,走吧。”

林鹿启动车,车开得稳稳的,到小屋后,林静文看到车停在车库前,两人从车上下来。她忙走出来问:“怎么回来了?”

陆承微笑回,“小病不用住院。”他把口罩戴上,“我别传染您了。”

“不会的。”林静文打开身后的门,林鹿扶着陆承进屋,他要先去楼上睡会儿,林静文去厨房把早饭端出来,“你们还没吃吧,先吃点东西,陆承吃完饭再休息。”

陆承:“好。”

吃过早饭,陆承躺在床上,林鹿又给他测量体温,三十八度三,好像比离开医院时又烧了点。

林鹿出来,林静文问:“怎么样?”

林鹿回:“又烧了。”

“医院里开药没?”

“开了。”

“让他吃了再睡。”

“嗯。”林鹿去倒水。

林静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她一抬头,从窗户看到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阳光落在书页上,每一个字都被圣洁的光沐浴洗礼。

“把药吃了再睡。”

林静文抬眸看眼对面的房间,林鹿正在照顾陆承,她唇微微弯下。

第83章 唯一亲人

“慢点喝。”林鹿扶着陆承的背,等他吃完药,又将人放平。

陆承说:“你也累一夜了,去休息吧。”

林鹿把他被子拽了拽,“你要怕我累,就早点好起来。不然我妈又好在我面前念叨了。”

陆承翻个身,面对着床外侧,这样方便看她。

“林姨怎么样?”

“挺好的,我原本还以为她会身体不适。”

陆承倦怠的闭上眼,“那就好。”

“你睡会儿,我不走。”

陆承轻轻的嗯了声。

小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窗外圣洁的阿尔卑斯山静静矗立,床上的人酣然睡去,林鹿靠着躺椅,将设计图放在膝盖上,笔尖在纸上勾勒线条。

林静文手里端着热好的羊奶,看房间里的两人,老天好像在眷顾她,让她多一些时间享受生活。只是……

她转头看向窗外,你在哪?

……

在瑞士的第四天,陆承的病痊愈了。

林静文想去少女峰看看,陆承和林鹿换好衣服,三人启程。

陆承开车,林鹿坐在副驾,后排的林静文一直望着车窗外,看起来心情不错。

以前,林静文不太喜欢出游,可最近她好像变了个人,林鹿心里高兴,可也有些忐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将发生。

到达少女峰脚下,这里有欧洲著名的海拔最高的火车站。他们乘坐的小火车为三轨窄轨火车,就是在两条窄轨中间还有一道齿轨,火车几乎垂直向上,沿途的风景心旷神怡。

林鹿拿出手机,与母亲拍了几张照片,喊对面的人,“陆承。”

陆承起身过来,搂着两人的肩膀,上身微微向下倾,林鹿笑着数:

“一、二、三,”林鹿往母亲的方向歪头,陆承身子小幅度的贴向林鹿,“茄子!”

咔嚓!

画面定格,三人一起拍的合照。

照片上,林鹿笑容干净,林静文温婉,陆承眼神深邃,看起来气氛和睦而温馨。

陆承把照片分享在自己的Facebook上,附言:

我的,家人。

陆承垂眸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嘴角轻轻莞尔。

“妈,陆承,你看。”

陆承抬起头,顺着林鹿手指的方向,她有些小兴奋,

“少女峰。”

三人的目光充满希翼,看着遥遥远处的顶峰,皑皑白雪,圣洁无比。

其实,少女峰最美的时候是冬季,冰雪与山峰、阳光与浮云,依偎在最高峰少女峰两侧的,一边是绵延至孚日山脉的瑞士高原美景,一边是与4,000米山峰接壤的阿莱奇冰川,完美的诠释了美好与神圣。

阳光照在雪上,反射的光有些刺眼,林鹿带上墨镜,再回头看母亲,林静文看着远方,镜片上反射着高山雪景,素净的脸上被光晃得如莹润的玉般细腻,唇也有了鲜活的色泽。她搂着母亲的肩膀,笑着说:“妈,这里美吧。”

“嗯。”林静文点点头。

陆承温声说:“要是感觉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好。”林静文微笑。

瑞士之旅收获最多的就是林静文的气色,她比在纽约时要好很多,林鹿甚至有在这常住的打算了。

他们到达海拔最高的餐厅,三人吃了烤鸡,然后去参观山顶和冰洞。

“妈,你感觉怎么样?”林鹿蹲在林静文脚下,昂头看她。

海拔高,空气稀薄,但林静文状态很好。

“没问题。”

陆承始终观察着林静文,生怕一个疏忽出了岔子。

“没问题的话,咱们继续走。”林鹿说。

“走。”林静文步伐比林鹿快,两人跟在林静文身后,对视眼,又同时笑了。

一天下来,玩得很开心,乘火车下山时,林静文靠着林鹿肩膀,闭着眼小歇。

“妈,你累了吧。”

林静文嗯一声。

“一会儿在车上你睡一觉。”

“……”

陆承的秘书给他发来一份文件,需要他过目,低头看文件的几分钟功夫,听到对面林鹿连连喊了几声,

“妈,妈……”

陆承察觉不对,抬头时见林鹿焦急的扶着林静文的肩膀,轻轻晃,“妈,妈,你怎么了?”

陆承关了手机赶紧来察看,他将林静文放平,周围的人也围过来。

林鹿解开她领口的扣子,给她做心肺复苏,陆承打电话叫救护车。

林鹿一边按压她胸腔,一边喊她:

“妈,醒醒,妈别睡,妈,求你别睡……”

陆承也在呼喊,“林姨,林姨,醒醒。”

一直到下山,林静文被抬上救护车,林鹿跟着救护车离开,陆承开车紧随其后。他单肘撑着车窗,虚握着拳头抵住嘴唇,救护车的灯闪烁,他心情自责又沉重。

如果林静文出事了,他会内疚一辈子,是他没有劝阻,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来瑞士前,林静文跟他说,想与林鹿去看雪,他当时没应允,就是担心她身体。可耐不住林静文的恳求,便由他向林鹿提议,带林静文出来散心。

此刻,他心情忐忑,直到救护车停在医院,担架床上的人被推进去,他的眉心依然拧得紧紧的。

林鹿和陆承在抢救室门口守了四个小时,林鹿蹲在抢救室门口,一言不发,陆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林鹿,”陆承唤她,“去坐着等吧。”

林鹿摇摇头,牙齿咬着手背,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牙印。

她很害怕失去林静文,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能没有她。”林鹿红着眼圈,小声说。

陆承搂着她肩膀,轻轻拍,“不会的。”

深夜的医院走廊,人迹寥寥,他们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当林静文被推出来时,林鹿撑着地要站起,可还没站稳,眼前一阵白茫,身子前后趔趄差点摔了,被身旁的陆承扶住,“别急。”

陆承撑起她,两人走过去看昏迷未醒的林静文。

林鹿看着母亲泛白的脸,呼吸罩内蒙着一层淡薄的白雾,医生说病人的心衰很严重,后续要调养和科学的护理,让他们别再大意。

林鹿感谢完医生,同陆承去病房看母亲。

推开病房的门,林鹿走到床边搂住人,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吻。

“妈妈,”她叫完,又贴了贴她额头。

陆承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陈杂,林鹿坐在床边,对陆承说:“你回去吧,我在这陪她。”

陆承靠过来,握住林静文微凉的手,说:“一起,我也不放心。”

林鹿点点头,没再推阻。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鹿一直在医院陪护,陆承往返于医院间,工作也全部由视频会议或网传解决。一些紧急的文件,由秘书带过来,再飞回去。

在瑞士住的第二十八天,林静文出院了。

这次突发事件,让林鹿更加珍视母亲,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林静文,她喜欢听她读书,林鹿让陆承买了几本书,她每天都给她读,母女俩在瑞士的近一个月的时间,成为林鹿日后最怀念的一段时光。

病情稳定后,决定启程回纽约。

坐上飞纽约的飞机时,林鹿发誓,再也不让母亲到处走了。

飞机落地,陆承的秘书开车来接机。先将林鹿母女送到家后,陆承直接去的公司。

一个月没回来,房间里积了灰尘,林鹿开始打扫,林静文要帮忙,她赶紧阻止。

“妈,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她拿掉她手里的抹布,把人扶到沙发上,“你就在这坐着,有什么活儿都别干。”

林静文爱干净,每天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林鹿工作忙,经常照顾不到,看着她收拾,林静文在一旁指挥着。

“茶几角没擦到。”

林鹿蹲下,擦了擦。

“电视柜的夹层里有灰尘。”

林鹿又去擦。

“把这个垫子刷一下。”

“好。”

“房间的床单被罩都需要清洗。”

“这就洗。”

一番大清扫后,林鹿感觉自己要累散架了,林静文温婉的笑,递给她一杯水,“记住现在怎么做的,以后你自己住的时候,也知道怎么打扫。”

林鹿刚要喝水,闻言停顿下,昂起头,“妈,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手吗?”

林静文看着林鹿把两只手举起来,问:

“什么手?”

“我这可是奉献给艺术的手,你让我每天打扫卫生?洗抹布擦地刷碗洗衣服?”林鹿扁着嘴,“还是算了。你快养好病,我还想在你身边做米虫呢。”

话是这么说的,林鹿经常把做米虫挂在嘴边,可从她生病后,没让她做过一点家务。

林静文接过水杯,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要还是小时候的那么丁点多好。”

林鹿说:“有什么好的,爱生病,总让你抱着我大半夜跑医院,多麻烦。”

“怎么能是麻烦。”林静文顺着林鹿的头发,“小时候还能听话,现在还不如小时候。”

“我哪不听话?”林鹿站起来,开始擦地。

林静文慈爱的目光看着林鹿,说:

“我让你和陆承结婚,怎么样?”

“!”林鹿擦地的动作一顿。

第84章 她梦到他

“不行。”林鹿回绝的很直接。

“为什么他不行?”

林鹿直起身,脸上的表情平静且认真,与林静文对视几秒后,说: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我的家人,你让跟他结婚,这样很怪。就像……”林鹿没说出像乱、伦,但林静文听出这个意思了。

“妈妈,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

“你可以试着爱上他。”林静文觉得陆承真的很不错。

“爱上他?”林鹿越发觉得这种可能荒唐了,“他是我的家人,你让我爱上我的家人,这不是犯罪吗?”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林鹿无比严肃,林静文心里叹息,轻摇头说:

“可他不是。”

“他是不是,但改变不了我们一起长大的事实。”顾念着林静文的身体,她把声音压低放缓,“在一起长大的,不来电呐。”

林静文苦口婆心道:“一起长大才更知道谁对你最好。”

面对林静文的反驳,林鹿无话可说。可好并不代表爱。

“小鹿,”林静文语重心长,“我只有你一个女儿,能让我走的安心吗?”

每次一说生的问题,她就提死,反反复复她心里压力很大。

林鹿把抹布一摔,“能别这样吗?”

林静文怔愣的看她,林鹿说:“安心走,安心走,你每天脑子里就想着离开我?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很自私,很不负责任吗?”

“……”林静文垂下眼眸,攥紧手。心中酸楚,独自咽下。

林鹿出去了,拿走桌上的烟盒,靠着阳台护栏点燃。

面朝繁华的城市,林鹿心里烦闷的很,烟被她狠狠卷进肺里,又使劲呼出去,可丁点作用也没有,她还是烦的很。

抽了两根烟,人也平静多了。她回头往屋里看,林静文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她叹口气:“唉……”转身回屋。

听到门响,林静文小幅度的别开头,看起来是不想理她。林鹿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握住她的手,她手指有些凉,也在生气。林鹿摇摇她手,轻喊:

“林女士。”

“……”林静文没应,却看向她。

“我跟达蒙没有感觉。”

天下有哪个当妈的会不明白自己孩子的心思,可感觉不会陪伴你度过寂寞,也不会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支撑你。你需要的是一份长情的陪伴,这比孤独更有力量,也更真实。

林静文抚上林鹿的脸,一下下温柔的摸着,“找个你喜欢的人谈恋爱,找个爱你的人结婚,这是妈妈给你的忠告。”

林鹿将头埋在她手心里,“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回答显然让林静文意外,“什么时候的事?真的吗?”

她说的是那么平静,那么安心,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

林鹿继续说:“我跟达蒙没有跨越男女间的感觉,我可以像爱家人一样爱他,但我不能像恋人一样与他相爱。”

林静文十分惋惜,“你只把他当家人?”

不然呢?林鹿眼神郑重,不置可否。

好吧。“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比达蒙还优秀。”

林鹿抬起头,眼睛里是光。“等有机会的,我把他介绍给你。”

林静文不禁狐疑,“你真有喜欢的人?”

“真的。”

林鹿嘴角隐藏着笑意,林静文看在眼里,从小到大,林鹿都会掩藏真实的喜好,当她有珍惜的东西时,会掩盖情绪,并把它藏起来。看来,真有喜欢的人了。

即有归宿,她便无憾。“好吧,有时间带回来,见个面。”

只是,林静文做梦也没想到,林鹿的选择比她当年还疯狂。

“达蒙知道吗?”

林鹿点点头。

“他也认识?”

“嗯。”

“看来是位优秀的男士。”

说到男士时,林鹿想起江生的脸,年轻、干净,有着鲜活的朝气,还算不上男士。不过,管他的,只要是她喜欢的,她期待的就好。

“好了妈,以后别提这些了。你安心养病,为我健健康康的。”

林静文微笑答应。

晚饭林鹿做的,她中餐做的不拿手,卖相不好,但味道不错。

吃过饭,林鹿去洗澡,出来时围着浴巾,林静文饭后有喝少许红茶的习惯,她端着茶杯,轻轻吹着,不经意一眼,看到林鹿腿上的疤痕,“林鹿,你过来。”

林鹿回头。“怎么了?”

她走过来。

林静文心跳加快,把茶杯放下时,手微微抖着。“这怎么弄的?”她指着她腿。

林鹿低头,皱下眉毛,原本没打算告诉林静文的,现在是彻底露陷了。

再抬头时,她笑得轻松,“不小心弄伤的,没事。”

“靠近点,我看看。”林静文拉着她手臂,把人拎到眼前,指尖轻触在疤痕处,她年轻时在部队呆过,这绝对不是不小心弄伤的事,抬起头,眼神愠怒,“说实话,别想骗我。”

“真是……”

“这是刀伤。”

“!”呃,被看出来了。

瞒不住了,只能鬼扯。“不是刀伤,我去制衣厂,在那被机器伤的。”

“真的?”林静文心疼的摸着疤痕,她抚养林鹿十分精心,从小到大没让她伤过留下疤痕。

“真的。”林鹿语气肯定。

“我这还算工伤。”林鹿说得有板有眼,淡定的回房间,“我去穿衣服,有点冷。”

“快去,别感冒了。”

林鹿进房间,轻吁口气。

门外,林静文还在念叨,“工作的时候要认真,别一心二用,对工作负责,也是对你自己负责,这是伤到腿,要是伤到脸怎么办?”

“知道了,以后肯定注意。”

夜里,林鹿靠着窗台抽烟,旁边放着手机,算算日子,她和江生两个多月没联系了,眼看着要过圣诞节了,现在的街上节日气氛浓烈,想必国内也该热闹吧。

大赛结束后,林鹿听陆承说,江生为国内一家品牌设计秋款,她自己就是做这行的,分心对一个设计师无意是很影响设计效果的。以他一个在校学生的时间,他应该忙疯了,她理解,故而也没主动去找他。

不过,他拿了大奖,林鹿还没祝贺。

她点开江生的微信,给他发去一条迟来的祝贺。

彼时,江生正坐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

林鹿没等到回复,把烟按灭,对着黑夜吐出最后一口烟。

她转身躺在床上,闭着眼,柔软的床铺,她觉得寂寞而空虚。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林鹿拉开床头灯,光线昏黄,照亮的只有面前的区域。她坐起来,看下时间,掀开被子下床。

林静文睡眠轻,她蹑手蹑脚往设计室走,进去后,轻手关门。

在这里,她整个人都不一样,充实而无杂念。

坐在画台后,林鹿看着对面墙上的画,那是去晋城时,她独自坐在四合院的葡萄藤下喝酒的剪影,也是江生给她的意外惊喜。

林鹿随手拿来一张绘图纸,闭上眼,想着江生的样子,再次睁开眼,眼睛里盛满厚重的情感,笔在纸上勾勒他的轮廓线条。

快天亮时,林鹿蜷缩在设计室的沙发里,盖着毯子睡着了。

她梦到他,梦很美。

……

林静文起床后,看到隔壁房间的门开着,被子翻开,床铺没有温度,走到设计室前,门轻轻一推反锁着,里面静悄悄,估计忙完就睡在里面了。

早餐做的简单,吃过后,她来喊林鹿,‘叩叩’敲敲门,“小鹿,起来吃早餐。”

“……”

没人应,林静文又敲敲,“吃过早餐再睡。”

林鹿睁开眼,对着门应,“来了。”

林静文把奶热好,放在桌上,设计室的门开了,林鹿睡眼惺忪的出来,刚要往餐桌前坐,被林静文止道:“先去洗脸刷牙。”

她晃晃悠悠的去卫生间,再次出来,人精神多了。

林鹿拿起三明治,刚咬一口,林静文说:“马上圣诞节了,一会儿送我去趟教堂,再去教会送些礼物给孩子们。”

“嗯。”

早餐吃过,林鹿换上外套去门口拿车钥匙,反复确认林静文身体无事两人才出门。

打开副驾的车门,林鹿扶着人坐进去,关门时,隔壁的房子房门紧闭,那是陆承父亲的家,他常年在外勘探地质,房子空的时间多,陆承也不经常回来,他基本不是不住在公司,就是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

此时,陆父的房子空荡荡的。

林静文看着紧闭的门,说:“该回来了。”

第85章 好久不见

去教堂的路上,两人先去商场买了糖果和冬衣,快到教堂时,林鹿说:“送你到教堂,我就不进去了,我给孩子们送圣诞礼物。”

“一起吧。”

林鹿从车内视镜看眼林静文,“……嗯。”

她没什么信仰,但也没质疑任何宗教,只是不想受约束,也不想背负什么。自觉对宗教信仰理解的还不够透彻,就像她不理解赵寒的信仰。故而,无所信仰,但却尊重。

两人到教堂后,林静文去忏悔,林鹿坐在角落,其他座位零星坐着虔诚的信徒,也许他们在祈祷,也许只是来寻求宽恕,林鹿此时的状态却是放空的。

她什么也没想,听着唱诗班的歌声,回荡在整座教堂,空灵感让这里更加神圣。

林鹿昂起头,凝望耶稣,这是耶稣受难像,林鹿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身负罪恶的人,却向饱受折磨的耶稣去请求宽恕,他已经在承受苦难了,而罪孽本身都该由制造者去承受,你做错了,就要寻求改正的办法改正,而不是让上帝宽恕你的错。

也许,这就是林鹿一直没有信仰的缘故,她做错了,只会想办法改正和承担,而不是寻求心里安慰,让上帝宽恕。

须臾功夫,林静文出来了,两人静静的走出教堂。

通往出口是一段林荫小路,林鹿走在林静文身侧,后者问她:“你有跟上帝说什么?”

“没有。”林鹿答得很干脆。

“有信仰会让你强大、自律、宽容。”

林鹿不予置评,看着脚下的石阶,“你都跟上帝忏悔什么?”

“……”林静文转头看她,林鹿平静的目光与她对视,她淡淡摇头,什么也没说。

“天越来越凉了,”途经的小路上铺满枯黄的叶子,踩在上面发出干燥的脆响,“天气预报明天下雪,我们买的冬衣,再送一些给儿童饥饿基金会。”

儿童饥饿基金会是一个慈善组织。

“还是捐钱吧。”林鹿说完,林静文思量后,点头,“好。”

从慈善组织回来,刚好中午,车停在车库前,陆承的电话进来了。

“鹿,你和阿姨在家吗?”

“跟林女士出去刚回来,有事?”

后天是圣诞节,陆承之前一直在加班,将一些棘手的案子解决,也好轻松的过个圣诞节。父亲那边也没来消息,恐怕今年又是他与林鹿母女过圣诞节了。

他在电话里说:“我准备了一些圣诞节用的东西,这就送过去。”

“你不忙了?”

“着急的工作都赶完了。”

林鹿真佩服这个工作狂。“怪不得几天不见你,过来吧。”

“待会见。”

“嗯。”

挂断电话,林鹿说:“陆承来送圣诞节用的东西。”

“又让他破费了。”

“他破费点行,平时没少剥削我,十足的资本家。”

林静文笑着看她眼,“你这么评价陆承不客观。”

“妈你怎么老向着他,我才是你亲人,你女儿。”林鹿抱怨道,俩人进屋后,林鹿将车钥匙挂在架子上。“我去做饭。”

林静文上楼脱外套,站在窗口,对面就是陆承父亲的家,此时,房间的窗帘拉开了。

林静文仔细看眼,二楼的窗户内有人影经过,她连忙下楼,来到厨房里。

“小鹿,你去对面看看,是不是你陆叔叔回来了。”

“陆承没说陆叔叔回来。”林鹿说时,擦了擦手,往外走。

林静文说:“我看到他家的窗帘拉开了。”

“是不是陆承?”

“你去看下。”

林鹿到门口,披上件外套就出去了。

走到陆父的房子前,门虚掩着,没有上栓。她轻轻一推,走进去。

“陆叔叔?”林鹿叫门。

房间里有人从楼梯下来,林鹿听到脚步声朝门口走来,等门一开,林鹿看见里面的人便笑了。

“陆叔叔,还真是你,”林鹿迈上台阶,“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衍行看到林鹿,眉宇含笑起来,“小鹿,快进来坐。”

林鹿走进去,陆衍行说:“刚回来。”又问她,“咖啡还是茶?”

“咖啡,谢谢。”

陆衍行按下咖啡机,林鹿走到沙发旁坐下,“陆承知道你回来吗?”

“还没来得急通知他,我想着收拾完的再给他打电话。”

林鹿看到罩在家具上的遮尘布放在桌上,旁边还隔着一些圣诞节的装饰品。

陆衍行想起什么,“他从法国回来了?”

“嗯,也是今天回来的。”

陆衍行搞地质勘探,工作性质特殊,常年不在家,回来也只是住几天就走,陆承忙的又分不开身,父子俩天海相隔,经常碰不见。久了陆衍行也就不为了一两天时间,耽误陆承行程了。

陆衍行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坐在林鹿对面,林鹿端起咖啡,问:“这次回来住几天?”

“后天走。”

“就两天?”时间也太仓促了,林鹿说:“陆承往这来呢,以为你不在家,我妈准备了饭,陆叔叔你也过去吃吧,你和陆承也好几个月没见了,见面多聊聊。”

陆衍行一晃儿快四个月没见着陆承了,起身刚要说好,可看到客厅的一地狼藉,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收拾下再过去。”

林鹿把人拉起来,“你别收拾了,我来。”

她把人推到门口,回身开始收拾有些凌乱的客厅。

林静文站在门廊上,远远看到陆衍行走过来,她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待人走近,陆衍行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气色不错。”

林静文让开过道,“谢谢,快进去坐,陆承马上到了。”

俩人走进客厅,林静文给他倒杯咖啡放在桌上。

“你这次走了三四个月吧。”林静文说。

陆衍行回:“差两天四个月。”

“有没有想过退休?”林静文看着陆衍行,后者握着咖啡杯,淡淡摇头,“喜欢这行,丢不下。”

林静文理解他这份心情。

陆衍行想起来林鹿,说:“家里挺久没人住了,小鹿正在帮我收拾,不好意思,麻烦她了。”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们邻居几十年了,再说我刚到这的时候,没少得你们帮衬。”

陆衍行长时间各地勘探工作,与稀有矿藏打交道,都是些不会说话的物质,心内就跟那些矿藏一样真实、直白,“我是想说,谢谢她,还有你。”

林静文垂下眸子,慢慢搅动手里的咖啡,“老陆。”

陆衍行看出林静文有话要说,把咖啡杯放下,郑重的目光看着林静文。

“怎么了?”

“老陆,如果我不在了,麻烦你和陆承帮我照顾好林鹿。”

“怎么突然说这些。”陆衍行眼神担忧,“医学很发达,你不要总抱着负面情绪,要积极面对生活。”

林静文有气无力的说:“我想回国了,林鹿工作在这,发展也在这,我不能束缚她。”

“你要一个人回去?”陆衍行惊讶。

“嗯。”林静文手自然的护在颈下的吊坠处,“我去找林鹿的爸爸,这次找不找得到,恐怕也是我最后一程了。”

这是陆衍行仅有的几次听林静文谈起林鹿父亲的事。

“他在哪,知道吗?”

林静文淡淡摇头,“小鹿两月前回晋城一趟,没有找到。”

陆衍行也担心她,“你身体一直不好,我看就别回了,而且还是一个人,你让孩子怎么放心。一会儿我问问陆承,让他帮你找吧。”

林静文婉拒,也是铁了心想回去,陆衍行又劝说几句,可是无用。

彼时,陆承的车从家门经过,看到客厅里亮着灯,赶紧将车停靠路边,走进去。

推开门,他惊喜的喊声:“爸,你回来了?”

却见林鹿正在整理沙发靠垫,林鹿抱着靠垫怔愣一秒,忽的就笑了。

“哈哈哈……叫谁爸爸呢?”

陆承朝她狠狠睨了眼,大步流星的进去,把人按在沙发上抓痒。

“哈哈哈哈……陆承……哈哈哈……陆……你……哈哈哈……”

林鹿最怕抓痒,一脚没深浅的踹在他腿上,结果人直接栽下来,林鹿没来得及反应,被陆承压得严严实实,陆承脸颊贴在她额头上,绒绒的头发撩过下巴,他身体一僵。

“哎,压死我了。”林鹿把人撑起来,陆承扶着沙发扶手站直,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在这?”

林鹿坐起,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说:“陆叔叔回来了,我帮他收拾下,你快过去吧,他在那呢。”

陆承看眼对面的房子,又看看角落里的一堆圣诞节装饰物,边解西装扣子脱下,边弯腰捡起圣诞挂件,“一起吧。”

林鹿回头看眼,陆承将一只圣诞节袜挂上,他动作很轻,挂的时候生怕碰坏了圣诞树。

其实,陆承表面看着滴水不漏,但真正的他内心是很渴望家庭的温暖,也很需要家人的关爱,他经常来看林静文,就是拿她当做自己的家人,而他也是她最至亲的家人。

“陆承,”

“嗯?”

“今年你有什么愿望。”

陆承单膝跪着,将彩灯小心的缠绕着圣诞树。“投行上市,dr股价升值。”

“……”林鹿对着天花板翻了个鄙视的白眼。

“你呢?有什么愿望?”

林鹿想都没想,“林女士健康长寿。”

陆承挂好彩灯,接通电源,灯亮了,照得房间五彩斑斓。

林鹿看着雪花状的灯笑了,陆承站起来,看着她微笑的脸,说:

“会的。”

林鹿歪着头,“陆承,今年年终公司分红……”

“我去看看我爸爸。”陆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朝门外走。

“哎,还没聊完呢,”林鹿瞪他背影眼,“一说正紧事就溜!”

俩人关上门,林鹿一转身,“你衬衫脏了。”

陆承看眼袖口,“没事。”

林鹿想起来,“我车后备箱里好像有套你上次换洗的西装,还没拿回我家。”

“正好。”陆承开车拐个弯开到对面房子的车库前。

林鹿从副驾下来,按开车库门进去,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里面还真放着一套陆承的西装,里面还有衬衫。

“喏,”林鹿把衬衫拎出来,陆承手里提着两袋食材。

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林鹿怨声载道:“你怎么不说,拿我当保姆。”

第86章 这么陌生

进屋后,林鹿对着客厅里招呼,“陆叔叔,陆承回来了。”

客厅里坐着的俩人回头,往门口看,林鹿拎着西装上楼,陆承把食材先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折身回到客厅。

“爸、林姨。”

陆衍行頜首,“以为你还在法国,没打电话告诉你我今天回来。”

陆承说:“原本订的是下周回来,对方公司内部出问题,我提前回来了。”

林静文给陆承倒杯咖啡,“坐下说。”

陆承坐下,陪着两人说话。

楼梯传来脚步声,林鹿坐过来,“陆叔叔,你瘦了。”

“刚我还说,不仅瘦还黑了。”林静文看陆承,“劝劝你爸爸,别让他到处跑了,上年纪了,还是安心在家吧。”

陆承看向陆衍行,眼神担忧,“我劝过他很多次,但这可能是他唯一的爱好了。”

对于儿子的理解,陆衍行微笑下,眼神里的感情陆承都看得懂。

自从父母离婚后,陆衍行好像只有在工作时,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就像陆承,他也是从工作里实现自身价值。

在这一点上,父子俩好像出奇的相似。

林鹿说:“我去做饭。”

陆承也跟着起身,“我来帮忙,刚买的牛排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超市。”

林鹿拉开冰箱门,“够,我白天去超市的时候也买了牛排。”

两人进厨房,站在流理台前收拾食材。

“陆叔叔瘦了好多。”

“嗯。”

陆承回头深深望一眼陆衍行,在不知不觉中,父亲已经老去,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呆在身边,安养天年。

“今晚你再劝劝,”林鹿从水盆里拿出一颗红红的甜椒,切开备用。

陆承看到,伸手去接她手里的刀,“我来吧,你别切到手。”

“不会的。”

“万一切到呢。”

林鹿歪着头笑睇他眼,陆承目光宠溺。

两人对视时,被陆衍行看到了,他憨憨的牵了牵嘴角。

“老陆,”

“!”陆承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下。

陆衍行性格内向,话不多,常年与石头打交道,人也跟着有些不善交流。

“静文,”陆衍行张张嘴,林静文心思要活络很多,立刻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老陆,如果有一天,陪林鹿走过余生的人是陆承,我是最开心的那个。”

陆衍行眉心舒展,笑了。

周围的邻居都觉得陆衍行是个性格孤僻古怪的人,所以当林静文带着林鹿搬来,看到同样的黄皮肤黑眼睛的林静文母女,小孩儿又年纪相仿,久而久之,两家人的关系便越来越亲近。

“不过,”

随着林静文一声转折,陆衍行表情也跟着严肃。

“他们这么多年没进展,唉!”

一声叹息,就算陆衍行再木讷也明白里面的意思。

他点点头,“随缘吧。”

林静文也跟着说:“是啊,随缘了。”

吃过晚饭,陆承晚上留在父亲家住,父子俩好几个月没见,推心置腹的聊聊。

明天圣诞节,林鹿要陪着母亲过。

夜里,林静文洗过澡就睡下了,书房的门下露出一道光,她走过去,推开门,“小鹿,别睡太晚。”

林鹿坐在画架前,歪过头,“知道了,妈。”

门再次关上,林鹿一手托着调色盘,另一只手握着画笔在纸上描绘。

快十点时,林鹿手机响了,她放下调色盘,起身去接。

号码是公用电话,她接起来,“你好。”

“……”

话筒里静默两秒,但能听到呼吸声。林鹿不耐烦,“不说话挂了。”

“林鹿,”

“……”林鹿怔住了。

又立刻反应过来,看看手机上的号码,是纽约本地的。她又惊又喜,“你在哪?”

江生说:“机场。”

“你等我。”

挂断电话,林鹿走出书房,母亲已经睡下,她拿了车钥匙便下楼。

走得急,连外套都没穿,只一件过臀的白色毛衣便出门了。

从没有过这样期待,也恨不得一下飞到机场,启动车时,林鹿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开车一路飞奔至肯尼迪机场,在候机楼大厅内,眼睛从一排排座椅上扫过,没有看到他,又快速穿梭在各个通道间,寻找熟悉的身影。

前面的通道有人涌出,林鹿直奔那走去。

她像条逆流而上的鳟鱼,眼睛从一个个陌生的脸上收回,又去寻找下一个。

突然,手腕被人拉住,一个有力的拥抱,将她从后拢住。

林鹿没回头,但熟悉的感觉,难忘的味道,无一不在提醒,身后人就是江生。

他的气息在耳边轻吐,“往哪跑呢,我在这。”

“……”听到他含笑的口气,林鹿心狂喜不已。

她弯起唇,回头对上他的眼睛。两道目光碰撞的一瞬,思念如潮,想念如海,把他们瞬间吞没了。

江生扳过她肩膀,把人转过来,他带着黑色口罩,黑色帽子,黑框眼镜后的目光斯文而干净。

她摘下他的口罩,江生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下去。

她没拒绝,闭上眼,昂起头。

任他浅尝,由他嘶磨。

他们都需要这个吻来慰籍发泄几个月的分隔,身体在强烈的发出信号,他们需要彼此。

吻着吻着,林鹿勾住江生的脖子,她回应他,让吻变成火。

两人分开时,林鹿眼睫湿润,江生气息不匀。

“……”

“……”

林鹿去拉他的手,两人十指环扣,江生刚要跟着她走,又站住了。

“你怎么穿这么少?”

林鹿看着他眼睛,“着急见你啊。”

江生笑而不语,将身上的藏蓝色长款羽绒服拉开,脱下后披在林鹿身上,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不冷?”

江生说:“不冷。”

“骗人。”林鹿白他眼,把身上的衣服硬脱下来,非让江生穿上,然后钻进他怀里,江生拢着宽大的羽服,搂着林鹿往出口走。

刚出大厅,朔风凛冽,林鹿身子哆嗦下,江生把人搂得更紧。

林鹿的小手从他背后摸进毛衣里,把江生冰的抖了个神,可她在闹,他却在笑。

“车在前面停车场。”林鹿下巴往不远处点。

到停车场,林鹿按下车控所,将江生的包放在后座上,江生拉开副驾的门,林鹿绕过车头坐进去。

江生系好安全带,林鹿刚要启动车,突然一转头——

黑夜下,她眼睛瞳色深得似潭水,下一秒,林鹿扑过去,江生也好像预感到她的动作,双手自然的接住她,林鹿侧着身,半跪在座位上,她吻着他,疯狂至极。

江生控制不住,手朝她衣襟下伸,林鹿嘴里哼哼唧唧的,也要去拨他的外套。

可经过的轿车车灯照亮车厢,两人停下了。

他们喘息着对视,林鹿平复下说:“先回去。”

江生也不好受,点点头说:“好。”

车开出停车场,林鹿问他:“你饿没饿?”

说实话,饿,可看到她,“不饿。”

车驶上公路,江生看着陌生的城市,这是他第一次出国,离开熟悉的环境这么远,但他并不怕,因为有她。

“我们去哪?”江生问。

“你想住哪?”林鹿反问。

这把江生问的一噎,“……”

林鹿征求他意见,“酒店,或是我家。”

说‘家’的时候,江生心里微动,“方便吗?”

“我家吗?”

“嗯,”

“我妈在她自己家,我说的是我住的房子。”

“方便吗?”

他又问一遍,林鹿看他眼,“不方便,有男人。”

江生咋舌,刚要去捏她脸,想起她在开车,手又揣回兜里了。

林鹿明白了,直接开去自己的住处。

为了方便上班,林鹿在距离公司不远的街区买了一幢房子。车驶入车库,江生抿下唇,这就是林鹿的家了。

林鹿拉开车门,回头,“下车啊。”

江生回手将座位上的包拎过来,拉开副驾的门下车。

林鹿的家很大,上下两层,整个二层的阳台延伸出去,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院内还有个小型泳池,江生呼出一口气,看来征途任重而道远。

进门后,林鹿打开灯,房间瞬间通亮,里面的装修就像林鹿给人的感觉一样,精致、高冷。

江生站在门口,人有些拘谨,林鹿往里走,没听到脚步声,一回头,“进来啊,傻站着干嘛。”

“哦。”江生走进去,林鹿带着他直接上二楼,二层没开灯时,能从巨大的玻璃墙看到天上的星河和城市的灯海。开了灯,又是另一番别致。

林鹿打开走廊第三间房门,侧过身,握着门把手,“你住这间。”

江生走进去,把包放在桌上。

林鹿说:“那是浴室,你洗个澡。”

江生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捏着背包的带子没松开。

“家里没什么吃的,不过好像还有袋意面,我去给你做。”林鹿转身要走,江生说:

“打搅了。”

“……”打搅了?干嘛这么陌生。

林鹿缓缓回头,她眼神直白,清亮的让你有种错觉,好像望进一湖月牙泉。

她重新站在江生面前,后者搓了搓脖颈,他来找林鹿前并不知道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仅仅是心里对她的执念和欲罢不能。

可看到了她的车,还有她住的房子,江生自愧,他是不是真的有资格来找她。

“你怎么了?”林鹿察觉他的不对劲。

第87章 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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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可以再来

林鹿在浴室冲洗完,去楼下倒杯酒喝。

江生下来时,看到她坐在高脚椅上,双腿交叠,浴袍的带子虚虚的系着一扣,领口微咧,饱满而雪白的皮肤就那么明晃晃的暴露着。

她指间夹着烟,端起酒杯喝口又放下。

林鹿的烟刚碰在唇上,被江生抽走,她眼睫一抬,看江生坐她对面,垂着眼一口口的抽着。

两人谁也没说话,江生脸颊耳朵通红,始终不敢看她。

林鹿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

“你没碰过女人?”

江生抽烟的动作一顿,“……嗯。”

“……”怪不得!

林鹿看他的眼神有点直了,江生表情生无可恋,林鹿想笑又不能笑,只好一本正经的说:

“没事,我不介意。”

“!”你——

江生烟差点气得抖掉了,狠狠剜了林鹿眼,置气道:“你敢跟人说,我跟你没完!”

“我能跟谁说。”林鹿嘴角动了动,强制自己不能笑。

“你是不是要笑?”江生看着她抽动的嘴角,“今天你敢笑出来,我弄死你!”

威胁她?我哈!

“你弄死我?”林鹿要笑不笑的说,江生看她嘴角都要忍抽了,气得把烟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抓起林鹿的手腕往楼上扯,“再来!”

“噗嗤……”林鹿终是没憋住,“你还来得了吗?”

“你,”江生简直要被她气疯了,“你气死我了!”

这是有损男人尊严的事,江生绝对不能任之发生。

他回身,猛地弯腰把人抗在肩上,林鹿大叫一声,倒挂在江生肩上,被扛着朝楼上走。

她笑声如银铃,一路从客厅荡到卧室。

人被抛到柔软的大床上,他覆身压下去……

在黑夜里,她带着满身月色,他坚硬的就像块石头,哪里都硬,她的手摸在他撑起的手臂上,筋脉随着攥实的拳头凸起,肌理线条流畅而贲张,他浑身滚烫,温暖她的身心,她柔软似水,淹没他的灵魂和锋芒。

很多人说见过爱情,林鹿却只看到性,食色、性也。并非情色也非人之大欲,而是人之本性。

你喜爱他,才会发于情,而止于礼。

她曾经不相信爱情,却在此刻明白了,她对江生有了最原始的欲望,也因他尽情,除了身体满足,心也终于找到一份归属,她喜欢这份珍贵的感觉。让她着迷,令她上瘾。

人之本性,并非皆性,是克制和尊重,克制到心里只容得下他,尊重这份来之不易的得到。

这是个充满汗腻与享受的夜晚,从开始的生涩到娴熟,男人在床上天生就是个猎手,他会捕获女人心,也善于拿捏女人本身。

江生的手修长、骨节分明,从她潮湿的发间穿过,停在她脖颈处,林鹿微喘着气,他指腹下的脉搏强烈的跳动,她身上的汗水与他手心里的混合,这感觉美妙极了。

江生睁着眼,看着昏暗房间一处浸墨的角落,眼神直勾勾的,大脑放空虚无,林鹿则闭着眼,她需要时间平复心跳,不然她真的会堕落在这件情事上。

脑子里不停的出现梦一般的画面,他额上的汗,还有她蜷起的脚趾,他们在一起的影子,无一不在提醒此刻的真实。

林鹿撑起身子,江生环住她腰,不让她动。

她说:“我抽根烟。”

江生放开人,林鹿靠着床头,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

咔一声,火光明灭,林鹿的脸随着燃起的火苗被照亮几秒,沾着薄汗的脸美艳、性感,关掉打火机,一切又归于平静。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空气记着奢靡的味道。

江生趴在她腿上,双臂搂着她小腿。

她抽烟,他枕着她腿。

事后烟成为终场的加冕仪式,她餍足的昂起头,缓缓吐出烟,江生的手臂上下划去,轻而易举的圈住她身子,指腹下是柔润的身体,他很贪恋这份手感。

“林鹿,我不差吧。”

“呵……”林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没有不屑,是满足,“幼稚。”

“你说谁幼稚?”江生似乎很执着于在她面前是个成熟大气的男人,他不想被看成小孩。

“不幼稚你还问我?”她低头,看着他满背的月光,起伏的脊背深凹的腰线,她的手自然的触在上面抚摸,“你感觉不到?”

“唔,”江生支吾一声,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林鹿没听清。

江生又说一边,“你把床单弄湿了。”

林鹿咬唇,捏他背肌下,“那还问我。”

江生不好意思,把被子拽过来,盖住自己的头。被子里被他呼出的气,蒸的闷热,林鹿腿上又湿又痒,感觉一点点向上,她夹着烟的手不受控制的抖,随着奇妙渐渐明确,林鹿昂起头,深呼吸,胸口因起伏饱胀,她后脑抵着床头,“唔……嗯……”

丝丝轻喘溢出唇间,那未抽的半根烟被她反手拧灭在烟灰缸里。

眼下的被子起伏,林鹿的呼吸细碎。

最终,她闭上了眼。

年轻就是好,可以再来!也可以三、四……

而林鹿,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被江生抱着睡着了。

……

清早起来,林鹿下床时只觉得腿根酸疼,站直了,一股暖流从深处滑下。

她低头看眼地板,闭下眼,追悔莫及。

要死了要死了!

小跑着去浴室,门一关,江生听到响动睁开眼,水声入耳,他看看四周,这才想起已经身在异国,在她的房间,她的床上。又想起昨晚的疯狂,他将脸沉在被子里,笑也藏在被子里。

林鹿洗过澡出来,看到江生下床要拿衣服,结果看到她后,抓起被子挡在身上,脸上的表情无比尴尬,“你,你醒了。”

林鹿反而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两手圈在他脖颈上,微昂着小下巴,与他对视两秒,嘴角一翘。

“你不想亲吻我吗?”

“……”

江生脸一红,想说想,可身体已经先一步回应她。

他低头,虔诚的吻了她唇下。“林鹿,”

“嗯。”她歪着头,眼睛清亮清亮的,里面像藏着星星。

“我就想叫你名字。”

林鹿笑。

“江生,”

“嗯?”

“我也只是想叫你名字。”

江生低头,咬她嘴唇下,后者嘶了声,江生赶紧退开,看着她表情,眼神在询问很疼?

林鹿娇俏的舔下嘴唇,“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唇,”

她踮起脚尖,又回他一个炙热的吻,又说:“还有你的吻。”

晨曦初露,暖橙色的光染红他的脸,他看她的眼神很黏,很腻,也很真。

她是他第一个女人,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早上,江生双臂收紧,抱住人。

“林鹿,早上好。”

“江生,早上好。”

他的笑是温暖的,怀抱也是,这一刻,林鹿忽然就懂林静文了。

懂她余生不嫁,懂她守望一人。

原来并不是没有遇到适合的对象,而是只有适合是住不进心里的。

你品尝过浓烈的爱情,其他的就似一碗淡而无味道的水。

“快去洗澡,我下去做早餐。”林鹿让肖楠楠找人送来点应急食材。

林鹿拍拍她背,江生松开人,一个下楼,一个去浴室。

她烤了面包片,又煎了鸡蛋,牛奶加热,一顿简单的早餐。

江生下楼坐在椅子上,林鹿说:“一会儿我们先去看林女士。”

“!”江生顿了下,“……好。”

“呵呵,”林鹿笑了,撕下一小块面包放嘴里慢慢嚼着,笑弧隐在嘴角。她说:“不好意思见她?”

“……”江生刚要回,林鹿又说:“睡了她女儿,还不好意思见她?”

江生一口牛奶呛到,“咳咳咳咳……”

林鹿抽几张纸巾递给他,江生脸呛得通红,边擦边说:“你真不可爱。”

林鹿不以为意的哼一声,“原来你喜欢可爱的。”

“没有,我喜欢你。”江生几乎是脱口出的,没有经过任何思索。

林鹿就是喜欢他的直白和真实。

第89章 登门拜访

江生第一次见林鹿妈妈特地打扮下。

为了让视觉上的年纪看起来大一点,江生选了黑色V领毛衣里面搭配浅色衬衫,黑色休闲裤小牛皮鞋,外面一件驼色羊绒大衣,让他看起来气质卓然,风度不凡。

他带上一副金丝边眼镜,又套上皮质手套,一转头,目光淡淡的看着林鹿。

林鹿挑眉,还别说,真有一种矜持贵气的大佬风范。

“怎么样?”江生昂了昂下巴问。

林鹿捏着江生下巴,凑近了看着他,”小伙子是挺帅的。”

江生唇角一弯,笑容沉稳。

林鹿抽回手,“装吧你。”

江生问她,“说正经的,看起来是不是特稳重。”

林鹿低头换鞋,手扶着墙,说:“再稳重也是十八。”

“过完年我就十九了。”江生一句话秒破功,林鹿换好鞋转身打量他,说:“你穿这样干嘛?”

平时江生的着装都是很随意的,不像现在这么隆重。

“哪有,我平时也这么穿。”江生又正了正衣襟,问林鹿,“还可以吧?”

林鹿努着嘴点头,“挺好的,很帅。”

江生嘴角隐着笑,试探的问:“你妈妈能喜欢我吧。”

“我妈啊,”林鹿笑眼看江生,“她喜欢赵先生。”

江生:“……”

林鹿注意到他手里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第一次见你妈妈,我总不能空着手吧。”

“那有什么,”林鹿满不在意,“她什么都不缺,你不用准备。”

两人往门外走,江生帮林鹿开门,“她有是她的,我尽心意是我该做的。”

“看不出,你还挺想事儿的。”

江生被林鹿夸两句,心里美滋滋的,可面上还故作深沉。

“男人嘛,应该的。”

男人?林鹿嗔他眼,你以为啪过就是男人咯。

林鹿下楼梯时顿了下,拧眉嘴里还发出一声痛呼,“嘶……”

江生赶紧搀住她,“怎么了?”

林鹿说:“没事。”

她继续往下走,可走路姿势有点僵硬,江生说:“你到底怎么了?”

林鹿看着他,半晌没说话,俩人就站在台阶上大眼瞪小眼。

“你真不知道?”

江生摇头。

林鹿勾住他脖颈把人肩膀拉低,在他耳边故意撒娇说:“你弄疼我了。”

“……”

江生感觉头顶有座火山爆发了。

就知道他又不好意思,林鹿站直,“现在知道了?”

江生红着脸摸了摸鼻尖,点点头,“……嗯。”

“扶着我点。”林鹿从江生背后穿过,搂住他腰,江生也揽上她的背,施了力道托起她,林鹿的重量一半落在他身上,感觉好多了。

林鹿上车后,江生坐在副驾,车驶出车库时,江生看着外面的街景,这就是林鹿住的街区,一座座别致的房子错落有序,街道整洁,好像每家的房子又都差不多样子,看一会儿,江生就有点记不住路了。

他们起得早,此时街道上还没什么人,车一路穿过大半个城区,来到林静文住的房子前。

车停下时,江生又觉得开的太快了,望着车外心里忐忑。

“到了?”

“嗯。”

林鹿拿起车钥匙准备下车,被江生一把握住手,“等等。”

林鹿回头看他,“怎么了?”

江生手心有点出汗,搓了搓,说:“让我缓缓。”

“缓缓?有什么好缓的。”

自从认识江生后,她就有点不忍直视‘缓缓’俩字了。

昨晚做到第三次的时候,他趴在她身上就说‘让他缓缓’,可缓了十分钟后,他又开始了。

林鹿往椅背上一靠,看在你体力不错的份上就让你缓缓。

身旁的人在车里深呼吸,林鹿看他攥紧的手,越过座位握住他的,他手心发凉,微微冒汗,看来说人精神紧张时会手脚冰凉是真的。

“别紧张,”林鹿笑着说,“我妈又不会把你吃了。”

江生轻咳下,“咳咳……再给我五分钟。”

“还缓?”

林鹿又等五分钟,五分钟后,她问,“这下可以了吧?”

“再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林鹿脸有点冷了,“好了吗?”

江生刚要开口说再给他五分钟,就看到林鹿开车门下去了,江生知道她生气,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林静文从窗户看到林鹿的车停在门口,还纳闷她大早上去哪了,结果看到她身后的男人,心里不禁想起那番话。

‘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静文隔着玻璃,开始打量起林鹿身边的男人。

两人进屋后,林静文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林鹿看向客厅里走来的人,“妈,我带个朋友过来看你。”

林静文朝他身后看,江生走进后,文礼貌的朝人鞠一躬。

“阿姨好。”

林静文微笑,“你好,请坐。”

“谢谢,阿姨。”

江生拘谨而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林静文坐在对面,看江生的眼神温和带着笑意。

林鹿倒了两杯茶过来,一杯放在林鹿面前,一杯给了江生,后者站起来,双手接过,“谢谢。”

“……”林鹿瞥了江生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

江生坐下,握着杯子心里忐忑,他真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该怎么介绍自己。

林鹿说:“妈,他叫江生,我朋友。江生,这是我妈妈,林女士,很年轻吧。”

林静文责怪的睇眼林鹿,江生说:“不光年轻还很漂亮。”

“你看,我没说错吧。”

林静文优雅的端起茶杯,“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在这哄我开心呢。”

眼神在两人脸上游移,嘴角的笑温婉娴静。

“没有,”江生说:“是真心的。您真的很优雅,也很漂亮。”

林鹿再一旁心里笑,知道哄林女士,还不算笨。

“小鹿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江生看向林鹿,“她很好相处。”

林静文淡笑下,“不用替她隐瞒,她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

放下精美的茶杯,林静文看着江生,她身上的淡雅,让江生没了之前的紧张,也觉得林鹿的妈妈很好相处。

“没有,我是真觉得林鹿很好相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非常舒服,也很轻松。”

林静文看向林鹿,后者挑眉,嘴角要笑不笑的弯起。

突然静下来,江生又拘谨了。手突然碰到礼盒,想起礼物还没送,赶紧把身后的袋子双手送给对方,“阿姨,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之前听说您住院了,不过我护照一直没下来,所以现在才过来探望您,抱歉。”

林静文说:“你太客气了,谢谢你。不过礼物我不能收。”

“阿姨,这是我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专门给您选的。”江生站起来,把礼物放在桌上,又坐下,林鹿打开盒子看。

江生给林静文准备了两份礼物,一款是高档女士手表,用了他剩下奖金的一半,还有一个是他自己做的手镯,用贵金属黄金,做成一个光面的环,内圈里有四个字,平安、健康。虽然黄金听起来俗,但江生把它打造成最简单的款式,没了那份俗气,多了些高雅。

林鹿一眼看出手镯是手工定制,把手镯递给林静文,后者看打磨得光滑的边缘,“不像首饰店买的?”

林鹿替他说的:“当然不是买的,这是江生给你做的。”

“你会做首饰?”林静文抬起眼看他,江生回:“会一点,不过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所以做出来有点粗糙,还请您不嫌弃。”

林静文微笑,“怎么会嫌弃,你做的很精致。”

江生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下,“您喜欢就好。”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林静文问。

林鹿身边学艺术类的人很多,她的圈子就是如此,林静文也习以为常了。

江生回:“服装设计。”

“是你们公司的?”

林鹿说:“不是,他还在读。”

“哪所大学的?”

“晋城美院。”

“晋城……?”林静文看向林鹿,后者镇定,眼神不躲不闪。

她从没带异性回来过,就算在外面交了男朋友,也没让他们见过面。除了陆承。

而林鹿去晋城不过一个月,就带个晋城的朋友来见她。

林静文问:“你多大?”

江生挺了挺背,沉声回:“过完年十九。”

才十八?!

林静文目光移到林鹿脸上,她倒是坦荡荡,可这也太离谱了。

“茶凉了,你去给他换一杯。”

林静文心明但面上不露,依然平和的笑,对林鹿说。

江生忙说不用,林静文柔中却不弱,“要的,凉茶多怠慢客人。”

客人。

林鹿看眼林静文,目光渐冷,林静文笑说:“去啊,我的也凉了。”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林鹿收了桌上的两个茶杯,起身往厨房走。

到厨房门口时,回头朝客厅里看眼,江生对她微笑下,示意没事。

煮茶水时,客厅里依然隐约传来两人的谈话声,貌似很融洽,她便没太担心。

林静文余光扫了眼厨房,又淡淡收回,继续问:

“大一还是大二?”

江生回:“大二了。”

“你和小鹿在晋城认识的?”

江生有问必答,“是。”

林静文又问他:“你家哪里的?”

“就在晋城。”

“哦,”林静文了然点头,“父母呢?做什么的?”

江生顿住,默了默,回:“……我是孤儿。”

第90章 我能保证

林静文微怔下,这答案有些意外,她歉意道:

“抱歉,我唐突了。”

“没关系的,”江生还是得体的微笑下,“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不过,我没放弃找他们。”

说这些话时,他声音很轻,但并不轻视,从他眼中林静文看到了沉寂于岁月下的隐忍和倔强,他有想法,也有决心去实现,冲着这份坚韧的劲,也值得人尊重和欣赏。

“你是个有想法有毅力的年轻人。”

江生不好意思的低头,弯了弯唇。

在他身上,林静文没看到悲天悯人,博取同情,他不骄躁,也很踏实。正是这些细节,让林静文对江生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

林静文问句:“你和小鹿是在谈朋友吧。”

江生瞬地抬起眼,脊背拔得直直的,想郑重的回答,又有点担心。

“您看出来了?”

林静文微笑,“从你下车我就猜到了。只是听到你的年纪,有点意外。”

江生明白她的意思,“阿姨,我年纪是小了点。”

在林静文心里,可不是小了点,而是小太多,这是个致命伤。

“我是真心喜欢林鹿,我会为她努力,会倾尽全力的对她好。”

“你现在很喜欢她,”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岁月漫长,很多事情被岁月一磨,就变成了一捧沙,“可以后呢?”

江生简直都想在林鹿妈妈面前发誓了,“以后我也会对她好。”

“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林静文用半生去体会这句话,当初赵寒就说过,以后会对她好,结果人到现在没出现。

“请您相信我。”江生说。

“不是我不信你,你们之间相差六岁,生活环境,人际关系,人生观、价值观,思想境界,很多方面都不太了解对方。我不否认,我很欣赏你这个年轻人。但小鹿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照顾她,让她依靠,不徒增烦恼的伴侣,这样她才能专心做她喜欢的事。”

话外音,江生给不了她这些。

“阿姨,您说的我明白,”他郑重无比,“我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只是他需要时间。

林静文淡淡摇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你怎么照顾她。”

“我不是在温室家庭长大的,我懂怎么照顾自己,也知道如何照顾人,我会对她好。”江生目光坚定认真,林静文却说:“别害小鹿了,她跟你不同,她耗不起的。”

看来年龄差是横亘在两人间一座无法逾越的障碍。

江生知道林鹿母亲身体不好,不敢太过争辩,可心里又急。

“我是她妈妈,我知道她什么个性,她能把你带回来,说明很看重你。”

江生面露忧虑,但没打断她。林静文继续说:“可你能为她考虑吗?或是,你能理解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一个人把她带大,很不容易。我不想把女儿交给一个孩子,让她日后的生活只有奔波忙碌家中琐事,而是去自我。”

“阿姨,您言重了,我不会那么对林鹿的。”

“你不会,我也不会。”林静文态度很坚决,“你能找上林鹿,正说明你很聪明。”

“!”这是在怀疑他的初心。

林鹿端着茶盘出来时,也正巧听到这句扎心的话。

“茶好了。”

林鹿沉着脸将茶盘放在桌上,坐在江生身边,直视林静文,“妈,我跟谁谈恋爱是我的私事,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带他来见您,是尊重你,我觉得你会理解我,也同样的尊重我们,可刚才的话,您有失身份,也太过分了。”

林静文面色淡静,风波不动。可把一旁的江生听得心悬起来,用胳膊碰碰林鹿,后者转过脸,江生眼神示意,别说了。

林鹿收回眼,不为所动,“他十八岁,在您眼里是稚嫩,但在我心里,他很高大,也很吸引我,是个令我着迷,值得我倾慕的男人。我还没有告诉你件事,在晋城的时候,他一直照顾我,我比你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鹿的袖子被拽了下,身旁的江生劝道:“阿姨身体不好,别说了。”

发现林静文脸色微白,林鹿话间锋芒收敛几分,“妈,你年轻时经历那么多,该明白我的心情,我真心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话落,林鹿垂下眼,闷不做声,似在用沉默与之抗争。

江生不想看到两人因他争执,温声道:

“阿姨,我理解你不相信我,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会如此。我虽然年轻,可我经历的并不少,我知道生存不易,也明白我不奋斗,什么都不会拥有。我会用实际行动向您证明,我是真心对林鹿的。请给我些时间,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后,您看我值不值得您把女儿托付给我。”

“三年,”林静文看着江生,“三年你也只有二十一岁,小鹿二十七岁了。”

“妈,”

林静文眼神严厉,“你闭嘴。”

林鹿刚要开口,江生从后面握住她手腕,代她说:“阿姨,别生气,注意身体。至于我和林鹿的事,我和她都会尊重你的意见,您要实在不喜欢我,告诉我哪里有问题,我改,我保证把身上的毛病都改的丁点没有,让您瞅着我就高兴,那时候我再和林鹿在一起,你觉得行吗?”

“……”这小子说话,看着是哄你,可你品下来,主旨意思还是想让她同意两人在一起。

林静文淡声说:“等你改完,我女儿多大了。”

林鹿会接茬,“那你就别耽误我了,省得我变成大龄剩女。”

林静文愠怒的瞪眼林鹿,“除了他,谁都行。”

林鹿突然靠在林静文身上,搂着她胳膊略带撒娇的口气说:

“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你这孩子,”林静文脸色有丝松怠,江生也跟着附和,“阿姨,我也是,除了林鹿,我谁都不要。”

林静文看着两人,脑海里却出现她和赵寒年轻时的过往。

江生说:“我不想太早承诺,也不会允诺太多我目前还达不到的目标,未来几年,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今天的话。”

林鹿瞟眼江生,行啊小子,挺会说的。

不过,你太小看林女士了。

“机会是对等的,你们之间年龄差距大,单单这一点,就不公平。”林静文明白女人一旦坠入感情里,会奋不顾身,尤其林鹿又像极了她的个性,不想林鹿走自己的老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随着你进入社会,你会发现身边会出现很多比林鹿出色比她年轻的女孩,你还能看得上她?而且,别说是异国恋,现在就是异地恋两个人大多都不能善始善终。还有林鹿,你在工作中也会接触很多优秀的男士,你能保证不会中途喜欢上别人?你们俩谁能保证,两三年内感情稳固不变?”

话落,两人同时应声:

“我能保证!”

“我能保证!”

一时间林静文哑然。

他们对视,又一起笑了。

林静文从林鹿眼睛里看到熟悉的眼神,当年她就是这样看林鹿爸爸的。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林静文并不固执死板,只是客观衡量下,现在的江生真没有陆承适合林鹿,也没有他优秀,但女儿愿意,她只能支持。

“林鹿,”

林鹿等着母亲下句话。

“我不阻拦你们,但江生,你要言而有信,既然跟我夸下海口,大学四年后,就要实现今天的豪言。”

“我保证兑现,阿姨。”

林静文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未来三年,时间漫漫,你们能不能真的做到,都还是未知。”

两人谁也没辩驳,让时间证明。

说了这么多,林静文有些疲乏,“我有点累了。”

江生赶紧站起来,扶着林静文胳膊,“您休息会儿吧。”

林静文看眼江生,后者微笑,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她没回应,淡淡收回眼,江生收了笑,心里却更喜。

“我来吧。”林鹿陪林静文上楼,再下来时,看到江生站在窗口深呼吸。

‘呵。’她笑下,走到江生身侧,“刚才不挺镇定的,怎么我妈一上楼,你就成泄了气的皮球了。”

一下来就取笑他,江生拉起林鹿的手,“阿姨什么病?”

“心脏。”

他进门就注意到林静文嘴唇泛紫,猜测也是如此。

林鹿往江生怀里一靠,下巴拄在他肩膀上,“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妈是恨我爸恨的,才弄得一身病,现在我好像明白点了,”她转而看着江生,“她是想他想的。”

这份后知后觉让林鹿有些惭愧,她最亲近的人,没有理解她最深的想念。

“你爸爸不是……”江生看到林鹿对他摇头,示意不要讲,他闭唇不语,“人睡没?”

林鹿说:“刚吃了药,要过会儿才睡。”

江生不经意看眼对面,膛大眸子,“陆哥?”

林鹿顺着窗口看去,陆承从对面房子出来,也在看着他们的方向。

“他也住这?”江生问。

林鹿说:“这是他父亲家。”

“你们还真是邻居?”江生不可思议。

“你什么口气,以为我骗你,”林鹿照着江生胸口垂下,后者疼得闷哼两声,“轻点,这昨晚让你抓破了。”

第91章 你小声点

陆承起早送父亲去机场,刚把行李拎到后备箱,身后传来林鹿一声:

“陆承。”

他回头,却看到江生与她一同走来,陆衍行也拎着包从院子出来,同样注意到林鹿身后的人。

陆承与江生招呼声,给父亲介绍:“爸,这是林鹿的,”

林鹿说:“男朋友。”

陆衍行膛目一秒,江生说:“您好,陆叔叔,我叫江生。”

“你好。”陆衍行点点头,看眼陆承,后者依旧平静淡然。

林鹿问:“陆叔叔,这是要走吗?”

“是啊,今天的飞机。”

“这次去哪?”

陆衍行说:“阿拉斯加州南段的岛屿博坎山。”

“要去多久?”

“几个月,不一定,要看具体情况。”

这边两人聊着,陆承将目光投向江生,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生回:“昨天。”

陆承点点头,“放假了?”

“没有,请假来的。”

“哦。”陆承了然。

林鹿搬来纽约后,陆承一家对他们母女非常照顾,尤其像林鹿从小没有父爱,从陆衍行那得到许多关怀,这让她一直对陆衍行多了份特别的敬重。

林鹿嘱咐着,“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身体,不舒服的话,打电话给我们,我和陆承去接你。”

陆衍行微笑,“好。”

时间不等人,要赶去机场,林鹿也就不在多言,送陆承父子上车。

“慢点开。”

“嗯,”又问江生,“能住几天?”

江生说:“两三天就走。”

陆承思忖两秒,“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林鹿说:“别出去吃了,我买了菜,来家里吃。”

“也好。”陆承应完,踩下油门。

看着行驶远去的轿车,林鹿转过脸,“你只住两三天?”

江生看她失望的表情,捏了捏她脸蛋,“只跟学校请了四天假,抱歉。”

他还要上学,林鹿理解。

“回去吧。”

两人往回走,垂在身侧的指尖碰触几次后,江生握住林鹿的手,两人看着前方,悠荡着环扣在一起的手,笑着进了院门。

行驶的车内,陆承从后视镜看眼两人的背影,陆衍行无声叹口气。

“你和小鹿认识太早,相处又久,亲情更多。”

陆承收回眼,继续开车。

白天,两人一直在陪林静文,午饭是林鹿做的,吃过饭江生在厨房刷碗,林鹿陪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

林静文活了半辈子,能看不出来江生是真是假,他没谄媚的讨好,一切都很真实。

看眼厨房的窗,林静文说:“毕竟是客人,让他刷碗不好。”

“没关系。”林鹿帮林静文拢了拢披肩,“我在晋城的时候,饭就是他做,房间也是他收拾。”

“你们在晋城的时候,就住一起?”

林鹿也没打算瞒着她,照实说:“姥姥的四合院我原本就没打算卖,这是祖辈们留下来的唯一念想,你又是个念旧的人,我去之前就想好了,不卖。”

林静文垂下眼,“怀旧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林鹿脚步放慢,“你可在那生活了二十多年,就没一点不舍?”

“……”林静文静默不语,算是承认了。

“人又不是机器,怀旧会随着你年龄的增长变得更深厚,这份感情不是钱能买到的。”

“是你让他住那的,还是他自己提的?”林静文问。

“我,”林鹿语气肯定,“刚开始我是顾他帮我打理日常,顺便带我转转晋城,后来从福利院那得知,院里房间紧张,我就让他搬进四合院了。”

“你让他搬就搬了?”

林鹿笑着转过脸,“你信不信,我让他去死,他都能去死。”

“没正形。”林静文嗔怪的瞪她眼。

话题也就在林鹿的插科打诨里结束了。

回去后,林静文去楼上午睡,江生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鹿。

“过来。”林鹿朝他招招手,江生往她身边一坐,林鹿顺势身子一歪,靠在他怀里。

电视里播放着肥皂剧,其实谁也没看进去,仅仅是喜欢彼此依偎在一起,享受这份悠然的时光。

江生后天走,林鹿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林鹿。”

“嗯?”

“家里的菜我看了下不够。”

林鹿转过头昂起,“一会儿去超市买。”

“现在去。”

“不想动,”她往江生怀里拱了拱,江生亲亲她脸颊,“就想我抱着你?”

林鹿闭着眼笑下,翻个身,面朝着头顶的人,手顺着他胸口摸到喉结处,把江生摸得有点痒,他攥住她的手,低低一声,“痒。”

“江生,”

江生低头,看进她湿润明亮的眼睛里。“干嘛?”

“你说我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江生眼角眉梢都扬起来,林鹿勾住他后颈,“笑什么?”

“我没想过这些。”他说完,低头吻下她的唇。

他刚要退开,林鹿双手圈住他脖子,将人拉低,吻是个奇妙的东西,是一把打开欲望之门的钥匙。

猫儿尝过鱼后,就嘴馋了。

他亲吻林鹿,从开始的浅尝,到沉迷的无法自拔。

顾念着楼上的人,江生忍得十分难受,缓缓放开人。

林鹿因吻脸颊绯红,胸口的领子也咧开了,露出里面淡紫色的文胸,看得江生眼睛一热。

“我缓缓。”江生小声说,生怕打搅楼上熟睡的人,还因他觉得在长辈家里这么做,有点不妥。

林鹿白他眼,“就知道缓缓。”

之后,林鹿总是若有似无的勾引他,而江生憋得额头青筋爆起。却也只能一个劲喝水缓解。

时间差不多了,俩人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蔬菜和肉,结账时,收银台处放着各种尺寸的套,江生没注意,一样样从购物车里把东西放在清算台上。

林鹿明晃晃站在售卖货架前,目光一排排扫着,最终手指停在某个盒子上,拿下来翻看下,随手一丢,扔进购物车里。

江生拿起来,开始还以为是口香糖,等看清楚了,脸爆红。

抬头朝四周看,林鹿看他跟做贼似得,推他下,“干嘛呢。“

江生摇头,可已经臊得从脸红到耳朵根了,慌乱把盒子塞进一堆东西中间,林鹿笑他掩耳盗铃。还故意贴着他低声耳语:

“你的size我知道。”

“……”

她说‘我知道’时,江生脸滚热滚热的,“你小声点。”

“怕什么。”林鹿拿出卡,让收银员刷。

江生拎着两大包东西往出口走,一直到上车了,脸还红红的。

林鹿系好安全带,垂眸时不经意扫到他手心,一把拉过来,“这怎么了?”

江生下意识的往回缩,“没事,不小心刮到的。”

林鹿翻过他掌心,触目惊心的两条红色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趴在上面。

“你当我智障?”

“……”江生不说话了。

林鹿突然意识到什么,带着低气压问他:“你是不是又跟踪人贩子了?”

江生瞳仁膛大又赶紧掩饰,“没,真是不小心弄伤的?”

一听就没说实话,林鹿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她不急着开车,拿出烟点上,吐出一口问:“缝了多少针?”

江生回答前,先看林鹿眼,看脸色没什么变化,才小声嘀咕句,“……没几针。”

果然是又去跟踪人贩子了!

林鹿夹着烟,低眉不语,摸着那些狰狞的疤痕,指尖轻颤,心疼的很。

“不疼了,都好利索了。”江生往回抽手,被林鹿攥紧。

他又盯盯看她眼。

车厢内忽的鸦雀无声,有车辆经过,轮胎碾压地面发出的声音清晰可辨。

江生看不透林鹿的表情,但她眼睛很黑,江生心悬起来。

第92章 不重要了

“林鹿,”他试探着,“……咱们该回去了。”

林鹿握住他手腕高举,声音很轻。

“知道这双手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江生看看她,默默地点头。

“知道。”

“你不知道!”

林鹿突然声色俱厉,江生被吼得一时哑然。

“没有这双手,你所有的未来都是空谈。”

江生无法辩驳,“真的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呵,林鹿心下笑了。“这次意外,你缝几针。下次意外呢,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收尸?”

“不,不会的……”

林鹿发狠的揪起江生领子,说话时浑身因为愤怒在颤抖。

“我妈等我爸等了一生,你想让我等你?”

她咬牙切齿,眼神近乎绝情,看的江生心里发冷。

刚要张嘴说什么,被林鹿堵回去,“你别做梦了,我没她那么傻,你以为你死了我会为你守着,”她倾身靠过去,轻拍了江生脸下,“比你脸蛋好看,比你身材好的男人多的是,你要真出什么事了,我立马找个比你好的。”

“你敢!”江生脱口而出,眼睛黑而沉。

林鹿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没你之前我怎么过得,你说我敢不敢?”

她眼睛里迸发着怒意,江生明知是气话,可还是嫉妒的要死,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她,想想那画面,都让他失控。

他反过来威胁她,“林鹿,你敢!”

这时的江生没了十八岁的气质,阴狠、强势。

“……”

“……”

两人都不说话,盯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让步。

林鹿真是遇强则强,江生没撑过两分钟便撑不住了。

他眼睫轻颤下,气势也弱了,手从她手心里抽回,靠过去抱住人。

“当时我一点没感觉疼,就觉得手里黏糊糊的,还有点热,”

林鹿心里瞬间塞进一车棉花,施不上力道。

她问:“当时就没怕?”

江生说:“之后才怕的。”

“你还知道怕?”林鹿脑子里都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一个服装设计师,没了手,意味什么!

他将心底的感受掏出来给她,“怕,我特别怕,怕手废了,以后什么也做不了。”

林鹿狠狠捶了他下,“不怕我不要你?”

江生将头沉在她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说:“要真那样,我不会来找你。哎呦——”

林鹿照着江生的肩头狠狠咬一口,疼的人龇牙咧嘴。

回去的路上,林鹿脸冷冰冰的,江生坐在副驾声都不敢吭。

车停下,林鹿下车去后座取购物袋,江生绕到她身后,“我拿吧。”

林鹿没理他,提着两袋迈上台阶,江生关上车门,紧跟着追过去,在开门前,把两袋东西接过。

“别生气了,都到家了,让阿姨看见不好。”

他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屋里的人听见。林鹿手握在门把上,回头瞪他眼,江生低头在她小嘴上亲口。

“我就在这呆两天,你还跟我生气。”

被他这么一说,林鹿心里软了。

俩人在厨房收拾买来的食材,林静文从门外进来,听到脚步声,林鹿冲着外面的人说:“醒了。”

说话间,人走到厨房门口,林静文看着流理台上的东西,“买这么多菜。”

林鹿说:“早上陆承看见江生,说请他吃饭,我说就在家吃吧。”

“嗯。”林静文也要帮忙收拾,被江生拦下,“阿姨,我们收拾,您歇着。”

江生把鸡蛋放进冰箱盒里,林静文看向江生,“你过来帮我修下楼上的灯。”

“好。”江生把冰箱门一关,跟着林静文上楼。

来到二层的杂物间,江生按下开关,灯没亮。

他将杂物间里的梯子立好爬上去,用螺丝刀卸下灯罩,检查后发现是灯泡坏了。

“阿姨,还有备用的灯泡吗?”

“有。”

林静文取来,江生接过递来的灯泡拧上,林静文按下开关,灯亮了。

江生爬下梯子,林静文说:“慢点,注意安全。”

“还有要修的吗?”

“没了。”

江生收拾工具箱,又来收梯子。

林静文说:“小鹿脾气很怪。”

江生一顿,缓缓回头,“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林静文浅弯下嘴角,“我刚才在窗口都看见了。”

江生尴尬的笑笑,“我惹她生气了。”

虽然才认识江生,但林静文了解林鹿,“她性格耿直,你要多担待。”

“她真挺好的,”江生把梯子靠在门口,一转身,“其实,我很喜欢她的性格,要是变了,就不是她了。”

他说起林鹿时,眼睛里散着光,让林静文想起赵寒。

爱一个人,眼神骗不了。

“晋城是个不错的地方。”

突来的一句,江生纳闷回头,看到林静文在对他笑,温婉恬然的笑,眼睛里容纳了很多情绪,太过深沉厚重,江生还读不太懂。

两人一同下楼。

陆承快七点到的,带了红酒。林鹿给林静文倒了少许,四个人举起杯子碰了下,其乐融融。

这是一顿愉快的晚餐,陆承跟江生聊了很多,吃过饭俩人还去阳台外小坐,林鹿从厨房端着果盘出来,放在茶几上喊阳台上的两人,“陆承、江生,过来吃水果。”

两人同时回头,陆承扬下手中的烟,示意她抽完进去。

江生反身靠着护栏,双肘撑在栏杆上,侧着头回答陆承刚才的问题,“比赛后的确有服装公司来找我,我一个都没签。”

“为什么?”

江生说:“我的目标是DR。”

“因为林鹿?”

江生摇头,“没认识她之前,就是我的目标。”

很好。

陆承主动向江生伸出手,“期待与你合作。”

“你是……?”

早就听说DR有个幕后大老板,但为人低调,不接受任何采访,连网上资料都少得可怜。

江生看着他的手,豁然道:“原来你是,”只听陆承隽永的声音说:“DR的执行董事。”

这样江生抬意外了,之前只听林鹿提起陆承是搞投行的,没想到DR也是他幕后经营。

“DR需要新鲜有想法的血液。”

“谢谢。”江生与之交握。

林鹿抬眼,正好看到两人握住的手松开,搞什么呢。

“小鹿。”

“嗯?”林鹿把目光收回。

“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下。”

林鹿咬口车厘子,水灵灵的甜,“说吧。”

林静文放下茶杯,“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找到他?”

“……”

林鹿咀嚼的动作变慢,林静文的眼神比之前在医院里犀利,这次怕是蒙混不过去了。也想起陆承之前的话,点头,“找到了。”

“他怎么样了?”

林鹿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坐姿也端正面对她,“妈,我说什么你都能接受吧。”

林静文点头。

既然她想知道,她也不瞒着了。

“他不在了。”

“……”

林静文比林鹿想象的要平静,她沉默须臾,又如释重负般的说:

“我就知道。”

林鹿握住母亲的手,“妈,我之前没告诉你,是担心你身体不好,接受不了。”

“我明白。”又问:“他是怎么死的?”

林鹿将事情的原委一字不落的讲给她听,本以为会有无比的伤感,但林静文好像在知道消息后,整个人的精神轻松了。

她一直沉浸在被抛弃的事实里,当知道他是因公牺牲,手护在吊坠上,平静的说:

“他没有骗我。”

“妈,他在国家那是荣誉,可在你这,我不原谅他。”

林静文释然的笑了,“小鹿,不重要了。”

知道不是被抛弃,他没有背弃对她的承诺,这就足够了。

手机响了,林鹿拿起来接听。

“肖楠,”私下里,林鹿简单的称呼她。

肖楠楠说:“设计师协会发来一封邀请函,本月27号上午九点,在协会举行一次艺术交流节,邀请你参加。”

27号正是江生离开纽约的日子,飞机是早上七点十五分。

时间来得及,林鹿应下,“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阳台外的两人走进来,围坐在茶几旁的沙发吃水果。

谁也没发现林静文的异样,直到林鹿从浴室出来,看到主卧的门缝处亮出一丝光亮,她敲敲门,隔着门板传来应门声。

“小鹿进来吧。”

林鹿推开门,“妈,怎么还没睡。”

按照平时的休息时间,林静文早就该睡下了。

她将门关靠,走到床边坐下,林鹿看到床头柜上的文件,“这是干嘛?”

林静文说:“小鹿,妈想回国。”

“……”林鹿很意外。

“我其实早就想回去了,”林静文将桌上的文件拿过来,“这是房子的契约书,你想卖就卖吧,”她又拿出几份文书,“我把房子转到你名下了,还有股票和存款,都留给你。”

“妈,你这是干嘛。”林鹿把东西推回去,搞得跟交代后事一样。

“我不会回来了,”林静文心意已决,“我在外面飘了太久,你爸爸想我了,我得回去。”

林鹿平复下情绪,“妈,你的病随时随刻都有危险,你过去,谁照顾你?你别让我担心行吗?”

“妈什么都想开了,这些年一直在医院里,我也厌倦了。我不想把剩下的时间留在医院,我想去陪陪你爸,我们好些年没见了,他一定很想我。”

林鹿皱着眉,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妈,别胡思乱想了,你哪也别去,就在这好好养病,医学发达,没什么治不好的。”

“小鹿,”林静文打断她,“妈得的是心病。”

这话陆承也跟她说过。

林鹿沉默,看着母亲渴望的眼神,她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非走不可吗?”林鹿再次确认。

林静文坚定的点头。

林鹿静了两秒,“你让我考虑下。”

林静文说:“江生不是后天回去嘛,我跟他坐一班飞机吧。”

林鹿看着母亲,“妈,你这是做好决定了,根本不是问我商量。”

晚饭后,林静文的话被进来的两人打断,这才是她要说的商量的事。

林鹿从母亲的房间出来,心情复杂,她回到房间,江生还在浴室里洗澡,林鹿坐在床尾点了支烟。

因为母亲的原因,她很少在家里抽,在她面前也几乎不碰烟,而林静文知道她抽,她的包里,车里都有烟。

浴室水声戛然而止,江生开门出来,看到林鹿盘腿坐在床尾背对着他,面向窗,指间的烟随着风袅袅升腾虚散。

“怎么了?”江生从她背影读出有心事。

林鹿抽口烟,缓缓吐出,“……我妈想回国。”

江生绕过人,坐在她对面,“真的?”

林鹿又抽口烟,江生看她表情不像玩笑。

“怎么突然想回国?”

‘呵’林鹿笑下,掸掸烟灰。“说赵先生想她,她要回去陪他。”

“!”江生细琢磨起这句话,神色微变。

忽然就明白,林静文说的那句‘晋城是个不错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念那里,想念那里的人。

“你同意吗?”江生问。

“我的意见重要吗?”林鹿无奈的笑了,“我妈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第93章 真会哄人

江生沉默半刻,对林鹿说:“要不这样,阿姨回国后,我来照顾她。”

林鹿没想到江生会主动提出来,直盯盯的看着他,把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颈。再抬眼,林鹿还是那个表情。

“怎么了?”江生反问,林鹿眼睫轻眨两下,“江生,”

他们对望着,江生‘嗯’一声。

她很感动,但林鹿说不出口,“没什么。”

江生接过她即将燃尽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两手握住林鹿的手,在手心里把玩,两人面对面,他说:

“阿姨要是回去住的话,四合院我每天都有收拾,东屋的被子我也晒过,很干净,早上我给她做完饭再去学校,中午我也能回去,其实学校离四合院也不算远,下午没课的时候,我在家陪她,她身体允许的话,我带她逛逛晋城。”

江生的话,让林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只是,”江生眉间突的皱了皱,也说出自己的担忧,“晋城的医疗水平,我比较担心。”

林鹿也担心医疗的问题。江生想起桌上放的那些药,问:“阿姨一直吃西药吧?”

“嗯。”

江生有个主意,“也许可以试试中药,方院长的病就是找老中医帮着看的,中药虽然治愈慢,但治本,我回去带她看看中医,怎么样?”

“你不嫌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

他眼神真诚,口气也不是装的。是真心想照顾林静文,也愿意照顾她。相比其他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江生考虑的很周到。

“真愿意照顾她?”林鹿看着江生眼睛问。

“我看着像装的?”江生有点不高兴了,脸别向一旁。

还生气了,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林鹿嘴角弯着浅笑,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腿,江生没动,又捅捅他腰侧,他有点怕痒,稍稍扭了扭,林鹿的手指滑到他胸口,故意在被她胸抓破的位置挠了挠。

‘嘶……’江生别扭的看他,“疼~~”

‘噗嗤——’林鹿没忍住笑出声,江生看看她,小声说:“她是你妈妈,就是我妈妈,我会对你好,更会对她好,我会照顾你,更要照顾她。你不能怀疑我,要相信我。”

林鹿信,她真的信江生,他也真的会做到。

她点他额头下,江生的脑袋向后昂了昂,听林鹿说:“嘴滑的一只。”

江生腼腆的笑下,林鹿剜他眼,“谁跟你一家人。”

江生凑过去,亲亲她小嘴儿,“你,还有你妈妈。”

小男朋友真会哄人!

“照顾病人不是想的那么简单。”林鹿并没有被甜言蜜语冲昏头,她依然保持客观,“时间久了,很多事不好说。”

“我愿意的,你别想那些了。”

林鹿反握江生的手,“我劝过她,等我忙完这阵子,再陪她回国,可她不干,非要现在走。”

江生不想表白太多,“要不这样,我先照顾着,如果她不喜欢或是忙不过来,我再想办法。”

林鹿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问题聊完,俩人面对面谁也不说话了。

窗外是幽静的街区,房间里亮着昏黄的床头灯,刚洗过澡,身上是相同的味道,气氛也随着混合在一起的沐浴香刚刚好。

江生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清黑,像天然的黑曜石,他炙热的目光落在林鹿唇上,身子一点点往前倾,碰触下,林鹿嘴唇柔软,微微轻启,江生含住她的唇瓣,细致的描绘,膜拜。

林鹿手自然的环住江生,她闭上眼,感受着他修长的手穿过发间,林鹿的头发很软,指腹下的触感让江生贪恋,他扣住她后脑时,林鹿头皮发麻,跟触电似得。

他们忘情的吻着,她被放平在??上时,软成一汪水,他身体似一张网盖下,力感强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兴奋。

她们有着契合的灵魂,严丝合缝的嵌入时,林鹿舒畅的抖了个神,嘴里发出一声低喃,落在江生耳朵里让他精神敏感,反应更加强烈。

夜,漫长而狂热。

年轻的身体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耗不竭的热情,他热衷于她的身体,沉浸在失控中,无法控制力道,他们彼此慰籍孤独的灵魂。

早饭时,江生精神满满,林鹿则腰腿酸软。

不得不承认,面对十八的江生,二十四的林鹿也觉得自己老了。

“江生,”

江生赶紧放下碗筷,坐的端正,“阿姨。”

“不用紧张,”林静文温和的笑,“听小鹿说你明天回去?”

“是的,阿姨。”

“我明天也回晋城,一起走吧,路上可能要麻烦你照应下。”

“不麻烦,应该的。”

“我要一个人住,小鹿可能也不放心,有你在的话,她能安心工作。”林静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推到江生面前。

“阿姨,您这……”

林静文说:“我刚回去,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帮我打理下。”

江生知道信封里装着什么,但他不能接,推回去,说:“阿姨,这我不能要,虽然我是个学生,但现在也有能力生存,至于生活上的问题,我能应付,请您不用操心。”

江生目前的收入状况,在同龄人里绝对是丰厚的,负担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也许吃力,但在晋城的日常花销,绝对是绰绰有余。

林鹿嚼着饭,斜眼看江生,行啊,连我妈都想养,挺会讨人喜欢的。

不过,她这个妈可不是一般的倔。

“那怎么行。”林静文又推过去,“我这么大人,让你照顾着就已经很麻烦了,怎么还能让你负担生活上的费用。”

江生也有自己的坚持,“阿姨,这钱我肯定不能要,您也别难为我。”

“这不是难为,是我应该付的。”

江生突然问句:“您把我当保姆?”

“当然不是。”

“那不得了,您要把我当家人这钱就收回去,这么多年没回晋城,等到了那,我带您好好转转。”

林鹿看出林静文还在坚持,她都快被俩人推来推去的给推晕了,“妈,钱你拿回去,他不能收。”

桌下,江生捏了捏林鹿的腿,嘴角对她赞许的弯了弯。

不等林静文反驳,林鹿继续说:“这事儿我做主,生活上你就让江生照顾着,至于费用,我跟他算。”

“……”昨晚俩人就聊到这了,林鹿早就给他打预防针了,说林静文肯定会拿生活费给他,江生当即就表示不会要,林鹿让他收着,毕竟还是个学生,可江生说,拿了这算什么事。

后来江生一边疼着她一边说——

人情债,就肉偿。

林鹿被他一下送上去,等林鹿缓过来,反扑把江生压了。

桌上两人。

他嘴角隐着笑,好似再问她,肉偿吗?

林鹿咬着筷子,对他眨下右眼,肉偿呗。

俩人目光分开,低下头笑着继续吃。

林静文再坚持就没意思了,这事儿就此阁下。

因为明天要回国,林鹿吃过早饭开始帮林静文准备必备品,还要去医院给她开药带走。

等忙碌完,已经傍晚。

林鹿窝在沙发里,人有些累,江生扶起她肩膀,把人搂在怀里,低着头看她,“累了?”

“嗯。”林鹿闭着眼应,又说:“你好容易来一次,也没带你出去转转。”

江生说:“我来就是找你的。”

林鹿睁开眼对上江生的,“小男朋友嘴甜。”

江生却皱下眉,“‘小’男朋友?我哪小?”

林鹿笑得不怀好意,手指戳了戳他腹肌,“你猜我说你哪小?”

江生:“……”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年龄呗。”

“你脸红什么。”林鹿明知故问。

第94章 女人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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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盯着她,眼神警告,林鹿眉眼含笑,故意挑衅,可看着看着,江生捏起她下巴,吻她的唇。

“你就爱逗我。”

林鹿窝在他怀里笑,“你要不愿意,我去逗别的男人。”

“你敢!”

“我还真敢。”

江生盯着她不说话了,林鹿忍着笑,反手勾住江生脖子,把人轻易的拉低,他们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林鹿说:

“明天就走了,还跟我生气?”

江生别扭的口气,“你还知道我明天走?”

林鹿调整下姿势,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她紧贴他心脏,听着强有力的心跳,“不想让你走。”

江生心跳加快,林鹿听得真切。

“江生,”

“嗯?”

“你很喜欢我吧?”

‘扑通扑通扑通……’比刚才跳的更快。

他没回答,低头吻住她。

我好喜欢你,林鹿。

沙发上的两人互相汲取着对方的唇,似要吻一个世纪,才能慰藉彼此的心灵。

他修长的手顺着衣襟探入,林鹿脑子里瞬间出现几道狰狞的疤痕,可也正因为那些充满男性的粗糙感,让被触及的皮肤,引起瑟瑟颤栗。

他力道发狠的捏了她背下,林鹿身子弹起,搂住江生的手也往他衣服里伸,抚摸这具年轻的身体,似一杯上瘾的毒。

两人的气息越发凌乱,林鹿察觉背后的异样,睁开眼时,眼睛湿润朦胧,脸颊绯红,她轻喘着说:“上楼。”

江生看眼楼梯的方向,“阿姨还没睡呢。”

林鹿噘嘴,江生忍得也难受,她使坏的把手伸下去握住,江生瞳仁膛大,隐忍着:

“林鹿,”

“嘘……”林鹿冲他耳蜗内吹口气,“我妈还没睡呢。”

知道你还这样!

林鹿抿着嘴唇坏笑。

自从与林鹿在一起后,江生似乎对这种事很上瘾,他喜欢亲吻她,抚摸她,埋进她身体最深而湿润的地带碾磨,而她就是他的X瘾,他的毒药。

林鹿手湿了,一脸坏笑的上楼,江生额上一层汗,平复下气息后,才上楼。

等江生推开门进去,林鹿坐在飘窗上抽烟,她一转头,朝他笑下,江生走过去,借着她的手,抽口烟。

林鹿低眸看他,江生的侧脸立体深邃,鼻梁挺拔,眉峰英武。他吐出烟,说:“女人的烟,太淡。”

林鹿笑下,“抽了我的烟,还嫌弃?”

江生转过脸,“可我却上瘾了。”

林鹿捏了下江生的脸,“是烟上瘾还是人?”

“……都有。”

江生还没去洗澡,身上带着味道,林鹿深吸口气,这味道像麝香一样,有催情的作用。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特别明亮,江生看着她用力戳灭烟,双臂朝江生伸过去,他轻而易举的把她抱起,纤细的腿攀住人。她低头与他对视,眼睛里燃着火,焦灼着扯不开。

江生托着她一转身,俩人跌进柔软的被子上。

他的唇今晚格外勤奋,从眉间到下巴,一路向下,纠缠反复,奇妙而美好。堆砌起来的风雨,让林鹿畅快的享受其中。

终在忘情时,她昂起头,浑身紧绷的弓起,又泄力的跌回去。背上的人心跳特别快,咚咚咚的似敲鼓一般,肩头被他握住,温柔的抚着。

忽的,再次疯狂。

这一夜,漫长而疲惫。

在浴室里,江生完全失控,他搂紧人,脸沉在她肩膀上,僵了数秒。

林鹿昂起头,反手搂着江生后脑,她闭着眼,问:

“没戴?”

江生皱着眉,还没缓过劲,“……嗯。”

气息声被花洒声盖住,两个紧缠在一起的身体静待平复。

洗过澡,林鹿疲惫的躺在床上睡了,江生却睡不着了。

他虽然才经情事,但也知道连着两天都……,他闭着眼,手沿着她纤瘦流畅的脊柱线条轻轻抚。

如果……他会怎么办?她呢?又会怎么做?

想想林鹿的个性,估计很会做的很果断吧。

“林鹿,”

“……”

“你睡着没。”

“唔。”林鹿含糊一声应。

因为忘情也纵情了,放在卧室的套没来得及拿。“我刚才失控了。”

“嗯。”

对方显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连着两天了,你怕不怕,”江生有点不好意思说。

“……”

江生在她背后轻轻亲吻下她美背,“怕不怕?”

她说:“我好困,有话明天说。”

江生有些慌,但心里的忐忑搅得他还是睡不着。

“林鹿,”他晃晃她,“你怕……怀,怀孕吗?”

怀里的人气息均匀舒缓,片刻后,才说:“……不怕。”

“!”江生睁开眼,她脊背纤瘦,人小小的,可一句不怕,还是让江生更清醒了。

“你,”江生支吾一声,林鹿很困,不想跟他废话,“有就生,我妈都能一个人带大我,我怎么就不能。”

“……”江生不知怎么回了。

须臾后,他又唤她:“林鹿,林鹿?”

人已经睡了,江生觉得她刚才的话就是梦话,说不定明天一早你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生想,但愿没有。

……

翌日,清晨。

江生拎着两个包下楼,“阿姨,还有要带的吗?”

林静文说:“没了。”

林鹿关上后备箱,三人上车,江生给林静文开后车门扶着人上去。

陆承知道林静文回国,也过来送人,走到驾驶室旁,敲敲车窗,林鹿降下车窗。

他问:“东西都带全了?”

“全了。”

“证件呢?”

“带了。”

陆承还要说什么,林鹿说:“你好啰嗦。”

他拍下车顶,车窗升起。

两台车一前一后的往飞机场开,江生坐在副驾眼睛没朝车外看看纽约的风景,而是盯着林鹿。

坐在后排的林静文接到陆衍行的短信,她看眼,是一句祝福。

‘一路平安’

‘谢谢,你也保重’

到机场时,林鹿要去换登机牌,陆承说:“我来吧。”

江生抢先一步,“还是我来吧。”

他带着两人的证件去换,留下三人道别。

看着江生离开的背影,林静文微微笑下,陆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来已经接纳他了。

“妈,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你也是,我不在的时候,作息要注意,少熬夜。”

“知道,”林鹿给母亲理了理披肩,“在家就嘱咐几遍了,听得耳根都起茧子。”又说,“需要什么你让江生去买。”

“总麻烦人不好。”

林鹿说:“你要这态度,今天别走了。”

林静文笑了,“好,我有什么需要就找他帮忙。”

“你别怕他麻烦,有他照顾,我才放心你回去。”林鹿最担心的是她的身体,“不舒服要立刻去医院,药也按时吃。”

“好。”

“我这段时间忙完,去看你。”

陆承把话也接过来,“有时间我也会去的。”

“你那么忙,就别为我跑大半个地球了,”林静文看着陆承,目光和蔼,“这些年你总在身边,要走了,还真舍不得你。”

“嗳,妈,你不该舍不得我嘛?”

林静文笑睇她眼,“你不听话。”

“我还不听话,从小到大我可都听你的。”林鹿冤枉。

“是吗?你全都听了?”林静文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陆承,我最希望你听的,你听了?

林鹿没接茬,把话题转开了,“怎么还不回来。”

陆承都看在眼里,也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回来了。”林鹿看着江生回来的方向,朝他挥了挥手。

江生脚下步子加快,把证件和登机牌交给林鹿,说:“刚才机场通知,突遇雷暴天气,可能要延误起飞时间,让阿姨去休息区等吧。”

闻言,一行人走向休息区。

江生看下手表,拿出保温杯和药,“阿姨该吃药了。”

林静文接过,温水送服,林鹿看江生笑下,陆承轻点头,也算能放心些了。

昨夜,气温骤降。此时的窗外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江生从包里拿出一条薄毯盖在林静文腿上。

他的每个小举动林鹿都看在眼里,开始的不放心,全被这些温暖的小举动感动。他真的可以照顾好林女士。

“江生,我们去买咖啡。”林鹿把江生叫着一起走。

剩下的两人,陆承转过来,见林静文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是慈爱的温暖的。

“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林静文收回眼,“是啊。像这么大的年轻人,能这么细致的难得。”

陆承继续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照顾不到你,生活上的事情如果不方便的话,再请个阿姨。”

第95章 深情给他

等咖啡的间歇,林鹿余光觉察到江生的目光,她转过脸。

“干嘛?”

“看你。”

“好看吗?”

“好看。”

江生的手自然的勾住她肩,把人带进怀里,眼睛还一眼不眨的盯着她。

“还没看够。”

她说话都是这个调调,不冷不淡的。只有他们疯狂时,她的嗓音是妩媚的,热情的,不带任何遮掩的直白袒露,他为那样的她着迷。

江生说:“看不够。”他想,怕是要一辈子都看不够了。

林鹿娇嗔的白他眼,笑起来梨涡浅浅,很是动人。

‘叮’一声,咖啡好了。服务生将三杯外带的咖啡放在取餐台上。

十二月底,天寒气温低。热饮咖啡是最好的暖身佳品,林鹿拿起一杯捧在手里,热量透过掌心传来,浑身舒服,江生一手一杯跟着林鹿往回走。

通道里旅客行色匆匆,江生边走边看着身边的林鹿。她转过脸,“再看我,我可要忍不住了。”

“……”

江生低头腼腆的笑了笑,耳根泛红。

“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林鹿碰他肩膀下,江生只会低头笑。

“想我的时候发信息给我,也可以视频。”

江生想了想,“平时发信息,特别想的时候……视频吧。”

林鹿吸腮笑了笑,用肩膀又撞下他,“那什么时候特别想。”

他小声嘀咕,“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他咬下唇,露出小虎牙,林鹿看着他若隐若现的虎牙眯了下眼。

“肖楠问过我一句话,人什么时候最寂寞,你猜我当时怎么回的?”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自己说。

江生思忖下,回:“困境吧。”

林鹿哧一笑声,“是夜晚,而且是冰冷的夜晚。人在夜里特别容易孤独。这时候最需要一个炽热温暖的身体,紧紧拥抱你。现在纽约这么冷,我一个人的夜里应该也会很寂寞的。”

江生磨着后槽牙,“所以呢?”

她都瞧见他咬牙切齿了,可心里偷笑,“这还不简单,找个温暖的身体抱着我睡呗。”

“林鹿!”江生气得皱眉,嗓门有点大,把旁边人惊到了,纷纷朝他看。

江生四下看看,一脸抱歉,凑到林鹿耳边,“你敢,你让我知道你对不起我,看我不飞来弄死你。”

林鹿眯起眼睛,转过脸时俩人贴的那么近,唇几乎若有似无的触碰在一起。她问:“那你晚上会想我吗?”

江生憋了半秒,“想。”

早说还用费这么多话。

“你都想我什么?”她下巴微微昂起,似在求吻,江生低着头,闻到她身上的黑鸦、片。

他说:“想抚摸你,想亲吻你,想跟你……”

“噗嗤……”她没忍住,笑了。

江生脸红红的,直起身,不理人!

他算是发现了,林鹿就是一妖精,专门诱惑人犯错误的妖精。

眼看着就到休息区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问。

“记得。”毕生难忘。

“我一直想问你,当时对我笑什么?”

江生默了默,“告诉你,不能笑我。”

“我笑你干嘛。快说。”

“我,”江生犹豫不决,“我发现,自己喜欢上第一次见面的女孩。”

林鹿踮起脚尖,在他脸蛋上亲一口。

陆承一抬眼,正巧看见这幕。

林鹿又问:“后来我走了,你有没有失望?”

“没。”

“为什么?”

“我知道还会见面。”

“就那时候你拿了我房卡?”

江生笑下,默认了。

林鹿惊讶,“我还以为是在酒店大厅拿的。”又转过脸盯着江生,“所以你很早就计划躲我房间里?”

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嗯。”

“要是你没遇到我,遇到别的女人,也躲人房里?”林鹿反问时,语气带着点恼意。

可又一想,都过去式了,计较个什么劲。

“哎呀,不说这些了。”

江生也怕这话题深入聊下去,容易闹不愉快,问道:

“回学校专心学业,打工的酒吧还去吗?”

“早就不去了。”

林鹿点点头,“上次签约的公司,设计图都画完了吧。”

江生忘了跟她说后续的签约,“没。还有点收尾的工作,回去的话就要赶进度。”

“你还没画完?”

“第一批画完了。我又跟威行签了一份冬款设计图,现在还差二十套,这次来耽误了时间,回去得熬夜赶。”

林鹿眉心一皱,“你什么时候签的?”

江生把事情经过说一边,林鹿听到酬劳的数字后,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差点骂人。

“江生,”林鹿忽的站住,语气郑重,惹得江生也表情严肃起来,他问:“怎么了?”

“你是设计师,你的设计图就是你的孩子,这个价钱虽然是你开的,但威行的人我只能说非常不地道,拿着卖白菜的价钱,让你操着卖白、粉的心。”

江生还以为她气什么,“价钱是我开的,我自愿的。”

“你是自愿,但他们明知道你的身价不是这个,还找个小经理跟你谈,明摆着是没瞧得起你,当你什么!”林鹿越想越气,“就拿你当廉价劳动力,当你给他们赚钱的机器。”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这都要回去了,就这么点时间,别聊其他的,我只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多说说话。”

林鹿:“……”

她惋惜的叹口气,江生的才华居然被那些只知道商业利益的人利用,她真是越想越窝火。

“其实对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而言,这数目不小了。够我四年学费和生活费,我还拿出来一部分兑了个餐馆。”

“……”

林鹿一脸拧巴的看江生,“没看出来啊,小兄弟,你兴趣还挺广。”

她口气不善,明显觉得他不务正业,“你就不想知道我开的什么餐馆?”

林鹿胸口闷,喝口咖啡顺顺气。

她不说话,江生主动交代,“川菜馆,还是你爱吃的川味楼。”

林鹿盯着脚下的地面,眼波微动,一旁江生继续说:“等你回去了,你喜欢吃可以天天吃。”

他给她亲手缝制了礼服,为她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为她把合口的餐厅兑下来,为她照顾回国的母亲,江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做很多事,虽小但却暖心。

“走吧,他们要等急了。”江生手臂轻揽她背,林鹿看他眼,跟着走。

到休息区,江生把咖啡递给陆承,后者说谢谢,四人并排坐在长椅上等候。

大屏幕上实时滚动起飞情况,地勤处聚集一堆误机的人,有些旅客情绪激动与机场工作人员理论,喧闹声引来了机场警察,带走几个闹事的人后,便安静了。

“妈,药带在身上没?”林鹿问句。

“在我这。”江生拍了拍自己的衣兜。

“登机后,多照看着点。”

“我会的。”

昨晚将两人的座位订在一起,方便江生照顾。

彼时,广播里传来飞往中国晋城的登机提醒,大屏幕上也开始滚动提示。陆承收回眼,说:“安检了。”

四个人同时起身,江生拿起背包背上,又拎着林静文随身拿的旅行包跟在后往安检口走。

陆承搀扶着林静文,嘱咐着:“您一定要注意身体,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林静文微笑点头,“知道了。”

林鹿挽着林静文另一只胳膊,不舍的说:“等我忙完就飞过去看你。”

“安心工作,把你分内的做好。”

林静文对待工作的态度十分严谨,同样在也影响着林鹿,“我知道了。”

眼看分别在即,林鹿却搂着母亲不肯放手,队伍越来越短,终于轮到林静文了。

“妈,照顾好自己,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林静文柔善的笑下,“到我了。”

林鹿松开手,看着母亲走上检查区,江生走过来,林鹿转眸看他,江生一眼不眨的也在看着她。

他们的分别没有眼泪,只有对望,是深而沉的互看彼此,好像要将对方看进自己的眼睛里。

江生垂下眼,腾出手捏起林鹿下巴,他附身低头亲吻她眉心,虔诚的一个吻,没有情色却深情无比。

江生刚要说再见,林鹿却说:“别说再见,不要告别。”

“呵呵……”江生笑了,“好。”又将目光投向陆承,“我回去了。”

陆承?首,“放心,林鹿有我照顾。”

江生点点头。

林静文通过安检,江生走进去,林鹿与陆承目送着两人走进通道,直到消失在转角。

飞机起飞,林鹿站在窗口,陆承看下手表,提醒道:

“还有一小时。”

设计师协会的会议快到时间了。

林鹿收回眼,已一脸平静,“走吧。”

陆承云淡风轻,心里却五味陈杂,在江生面前的林鹿是妩媚而深情的,而面对其他人时,她淡泊而冷漠。

她把深情只留给他。

第96章 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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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江生先给林鹿去了消息,她很快回复。

‘我妈怎么样?’

江生回:‘很好,我先带她去吃饭’

‘少让她吃辣的,多吃温性的’

江生:‘再没别的想跟我说’

林鹿看着屏幕笑下,回:

‘没有’

江生看眼坐在后排位置的人,不好一个劲低头玩手机。

‘我一直在想你’

林鹿看着那一行字,笑笑。

出租车直接开到四合院门口,江生搀扶着人下车,又将后备箱的行李拎下来。

林静文打量四合院的大门,一切都没变,江生拿出钥匙打开门,让林静文先进去。

他拖着行李箱跟在后,说:“东屋我收拾好了,走前把被子也晒过,一会儿我换下床单。”

林静文时隔多年回到这里,东屋的陈设依旧,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身上很舒服。

“阿姨,东西我放这,先出去吃饭吧。”江生把林静文的箱子放好,一回头看到林静文走到墙角的书桌旁,她缓缓解开脖颈上的围巾,昂头看墙上挂着的一张老照片,那是她年轻时拍的,穿着军装,齐耳短发,清爽干净,笑起来透着灵气。

“阿姨,”江生连续叫了两声,林静文才回过神,“嗯?”

“您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好。”

江生给高嘉崇打去电话,让他赶紧嘱咐后厨准备菜,他马上到。

眼看就到元旦了,晋城这昨天下的雨夹雪,此时地面湿滑,冷风刺骨,江生给林静文找件厚羽绒服穿上。

“天冷,多穿点别感冒。”

他耐心地帮她拉上拉链,林静文说:“我自己可以。”

“没事,我来。”江生说,“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现在看到您,就像我妈妈一样。”

林静文开始对江生有点误解,但现在很喜欢这个孩子。

江生直起身,“我们先去外面吃,如果菜合胃口就让店里送,要是您不喜欢,我去买菜,以后咱们在家里吃也行。”

“你考虑的很周到。”林静文说。

“应该的。”

两人走出四合院,在巷口外拦下一辆车,他报了个地址,“川蜀风味楼。”

街景变得陌生而久远,林静文的注意力始终在车窗外,她在寻找任何一个可以回忆起来的画面,但显然,并没有她熟悉的。

城市的变化太大了。

“这里过去是不是有口井?”林静文似自言自语道。

江生回头,说:“的确有,不过早几年城区改造,把井填上了。上面修了路。”

“……哦。”林静文淡淡点头。

很快到了饭店,江生付完车费扶着林静文下车,门口有人从屋里出来,脚步热络而急促。

“江生,回来了。”又看向他身边的人,礼貌的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江生的朋友,您叫我嘉崇就行。”

林静文打量下高嘉崇,看起来年纪跟江生差不多,长相也蛮帅气的,笑起来带着男孩子的率性,很讨人喜欢。

“你好。”林静文温婉的微笑。

“饭菜准备好没?”江生托着林静文的手上楼,“注意脚下,有点滑。”

高嘉崇折回去开门,让两人进去,“你打完电话我就让后厨准备了。”

饭馆供三层,一层大厅,二层包厢,三楼是高嘉崇和几个外地的员工住。

现在正赶上饭点,一楼的大厅里人满为患,九宫格的火锅翻滚着热气,大家边吃边聊,空气中都飘着麻油辣椒的热辣气味,很带感。

“二楼9号包厢。”高嘉崇接过江生递来的外套,引导两人上楼。

9号包厢是二楼里最大的,也是设计最别致的。

推开门,林静文扫一眼,“就我们俩个吃,用不着这么大包厢。”

“专门招待你留的,快进去吧。”高嘉崇热情的招呼人落座,“没想到您怎么年轻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江生的姐呢。”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吩咐楼下上菜,还把林静文逗得特别开心。

江生在一旁看着,这很抢戏啊有木有。

“楼下不忙了?”他问了句。

高嘉崇微顿,“……郭媛在楼下了,有她,”不等高嘉崇说完,江生又说:“这时候人多,你下去帮着忙活点。”

高嘉崇察言观色,“哦。”对林静文笑着,“林姨,不好意思,楼下需要人照应,我就不陪您说话了,一会儿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后厨给你做,我下去了。”

林静文说:“你忙。”

江生暗推他背把,赶紧滚吧!

关上门,包厢外的嘈杂被阻隔,江生感觉温度有点低,走到空调前调高两度。

返回时,看到林静文的茶杯空了,站起来给她添上茶。

林鹿告诉他,林静文喜欢喝红茶,他特地让高嘉崇去茶庄买了上品红茶。

林静文轻轻吹下茶水,轻嘬口说:“这茶不错。”

江生说:“知道您爱喝,让嘉崇特地买的。”

“费心了。”

“应该的。”

没等多少工夫,包厢门被敲开,服务生端着菜进来。

林静文能吃辣,但临走前被林鹿嘱咐,少让她吃。江生点了几道川味特色菜,其他的以清淡软糯,暖身暖胃为主。

江生给林静文盛碗菌汤,轻手放她手边,“阿姨,喝汤。”

林静文放下筷子,她吃的很少,端起汤碗用勺子舀口汤吹了吹喝下。

“味道不错。”林静文夸赞,江生笑着应,“还合您胃口。”

“很好喝。”林静文喝下小半碗,“刚才的小伙子是这的老板?”

“嗯。”江生点头,“我和他合开的,我没什么时间打理,平时都是他在照看着。”

“人不错,你很有眼光。”

江生腼腆的笑下,“我和他是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彼此了解。”

林静文淡淡点头。

饭吃到一半,高嘉崇端着盘哈密瓜进来,“阿姨,吃点水果,这哈密瓜我看着新鲜,刚买的。”

“谢谢啊,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高嘉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都是一家人,他朋友就是我朋友,说麻烦就见外了。”

江生,“……”谁跟你一家人。

林静文先是一愣,又笑了。

高嘉崇也意识到自己话欠妥,忙解释,“我跟江生多少年的感情,他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

江生端起茶杯喝口,算你脑子灵光。

高嘉崇问:“林鹿没回来吗?”

江生说:“她忙,暂时回不来。”

“哦,”高嘉崇点点头,“你们继续吃。”

江生一摆手,高嘉崇又下去忙了。

门一开一合的功夫,外面还熙熙攘攘,林静文说:“生意不错。”

“还好,有点回头客。”江生看下菜,“您吃点什么主食?”

林静文说吃饱了,江生看出她脸上有些倦意,起身收拾下,两人就下楼了。

俩人回到四合院,林静文去洗个澡换身便服坐在床尾,江生给她拿药,吃过药,林静文便睡下了。

回到西屋,江生给林鹿发信息,将今天的照片也一并发给她,都是林静文的。

林鹿看着母亲优雅的吃饭,桌上的菜荤素搭配,大部分都是易消化温补的,有两道川味的特色菜,给她调剂口味。

林鹿点开视频,江生立马按确定,屏幕亮起的一瞬,江生看着里面的人嘴角就咧开了。

“傻笑什么。”林鹿对着画面里的人说。

江生嘿嘿两声,小虎牙格外可爱狡黠,“看到你高兴。”

她隔着屏幕瞪他眼,“今天累不累?”

“我还好,阿姨有点累了。”

“她需要倒下时差,让她多休息。”

“嗯,我刚给她吃完药,人现在睡下了。”江生注意到她身后的背景,“你……在工作吗?”

林鹿说:“一家工作室,见几个朋友,聊点设计上的事。”

“我不打搅你吧?”江生把声音压低,可话还没问完,便听那边一口地道的伦敦腔男声问:“林,过来。”

林鹿笑着将目光投向手机后,她与走来的人用英语说:

“来了。”

对方过来从架子上抽走一本杂志,江生在画面里看到他身形高大,外表成熟性感,穿着也很有品味,转头看着镜头里,露出一丝惊讶,问道:

“这是谁?”

林鹿昂着头与男人对话,就那么不经意间,他被介绍给她的朋友们了。

“我男朋友。”

“哇偶,”对方惊喜的与他打招呼,“嗨,你好,我叫杰森。”

江生嘴角刚要扬起来,微笑回应,“你好,我叫江生。”

第97章 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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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与林鹿聊了几句先一步离开,让她也尽快过去。

“你在谈事情怎么出来了?”江生问。

林鹿从旁边烟灰缸里,拿起烟蒂给他看,江生说:“你少抽点烟。”

林鹿淡淡瞥他眼,“你有嘴说我?”

每次做完,都是他先点烟,而她半支烟还没燃尽,他又扑过来,压着她又做。

江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为你好。”

“知道了。”林鹿看向对面,“我先忙了。”

“去吧。”

关掉视频,江生重新躺在床上,他枕着手臂,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似乎依然无法恢复平静。

他还是很想她。

此时,完成设计师协会的活动后,林鹿与几个关系不错的设计师私下聊起,想筹备一次慈善sho活动,将活动获得的善款,捐赠给国内的儿童福利机构。

杰森与林鹿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同为设计师,他在一家奢侈品牌担任市场总监,时尚圈里混着,杰森与林鹿的关系依然如大学时友好。

“模特从哪里招募?”杰森问。

林鹿想了想,“我让助手给几个模特公司发去邀请函,如果对这个慈善活动感兴趣,他们会回函。”

杰森旁边的艾伦有些担忧,他蹙着眉说:“公益性无报酬的活动,我怕他们不会感兴趣。”

林鹿十指交叉,抵着唇边,思忖两秒后,说:

“这要看举办活动的承办方是谁,如果是DR和香奈儿还有LV呢?”

艾伦眼睛一亮,“如果真能这样,这次活动将很值得人期待。”

林鹿说:“杰森,LV那边需要你去谈下。”

“可以。那香奈儿方面呢?”

林鹿拿出手机,点开陆承的号码,狡黠一笑,“找个老朋友,他会帮忙的。”

陆承曾经帮香奈儿收购过一家皮革工厂,就这样关系相处的不错。

一通电话,陆承应允,现在主办方解决,余下的就是场地和服装了。

几个人开始分工,各忙各的执行。

林鹿刚下楼准备上车,肖楠楠的电话打过来。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肖楠。”

肖楠楠问她:“今天你还来公司吗?”

林鹿还有事情要忙,“这就回去。”

“好,我等你。”

听这话,肖楠楠找她有事要谈,“待会见。”

达到公司后,林鹿走到肖楠楠的办公桌前,看着她直挺挺的靠着椅背,大肚如筐。

“回来了。”

林鹿见她要起来,忙按住她,“不用起来,就在你这说吧。”

肖楠楠说:“明天开始我要休产假了,业务上的工作我已经交接给埃琳娜,她会负责你工作上的一切需要。”

林鹿盯着他肚子,佯怒道:“就怪你,小家伙,夺走我可爱的肖楠。”

肖楠楠笑了,“林姐,其实有了他,我对生命的意义更清晰深刻了,也有了更多想法,我希望看着他长大,陪伴他生命里每一次重要的转折,想看他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行,他叫我妈妈时的样子,他朝我跑来时的样子,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其实婚姻并没有多可怕,也不会每个人的爱情都像你妈妈那样,有个男人等待你,在你下班时与你分担疲惫,也很好的。”

林鹿没什么表情,拨了拨额前的刘海。

“你让我回来是交代工作,还是来说服我放弃丁克的想法?”

肖楠楠的手轻柔的覆在肚子上,盯着林鹿的眼睛,微笑回:“我只是想告诉你,与爱的人在一起生活,组成家庭是件幸福的事。”

林鹿撑着额头,“一个意思。”

她放下手,“行了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等生了记得给我信息。”

肖楠楠撑着桌沿站起,与林鹿拥抱下,“好的,我走了。”

“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林鹿拍拍肖楠楠的背,后者也在轻拍她,“祝你好运。”

肖楠楠离开后,林鹿回到设计室,她将门一关,独自坐在桌前,桌面上铺着凌乱的绘图纸,地上也散落几张废弃的稿纸,一旁的人台上粘着几片手工裁剪的白胚布,用珠针固定着。

林鹿在设计室里呆了一下午,中途埃琳娜来送过几次咖啡,快到傍晚时,埃琳娜问她什么时候离开,林鹿这才抬起头,看眼窗外,夜色降临,灯火中的城市更显繁华。

“你先走吧,我过会儿走。”

埃琳娜道别后,关上设计室的门。

林鹿笔未停,尽快将活动需要的服装赶出来,以免耽误进度。

凌晨时分,设计室内灯光昏黄,灯下人影绰绰。

林鹿呼出口气,终于疲惫的放下软尺,将珠针搁在桌上,走到茶几上端起咖啡壶,里面空了。

她活动下肩膀,又扭了扭脖子,看下时间,拿着车钥匙离开。

夜晚果然容易寂寞,林鹿单肘撑着车窗手背抵在嘴边,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往家开。

她看下操作台上的时间,这时候江生应该在上课,她舔下嘴唇,莫名的就想念他的唇了。

车疾驰在公路上,林鹿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变得绵长了。

到家后,林鹿开门进去,将脱下的鞋子放进鞋柜里,身子一顿,里面还有双男士皮鞋。

她直起身往里走,“陆承?”

没人应她,她往客房走。

打开客房的门,空气里有淡淡的酒气,林鹿走到床边,看到陆承脸颊驼红,睡得很沉。

林鹿把窗帘落下,一转身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西装和衬衫,这人真是够龟毛的,连宿醉的时候,也会一板一眼的挂好西装。

她走出客房,将门轻手关上,回到卧室后,林鹿先洗个澡,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陆承醒来时听到厨房里有响动。他穿着睡衣下去,林鹿将早餐放在桌上,瞥他眼,“昨晚怎么喝醉了?”

陆承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坐在餐椅上说:“萧原荣来了。”

“!”林鹿手里动作一顿,“他来干嘛?”

陆承舀起一勺软糯的南瓜粥,说:“几个月没过来了,说过来看看我。”

“哦,”林鹿收回眼,又盛了碗粥端到桌上,俩人对坐安静的吃着。

陆承总觉得林鹿对萧原荣的反应有点怪。

他抬眼看她,仔细打量,林鹿注意到了,但假装没看见。

“林鹿,”

“嗯?”她低头喝粥。

“萧原荣是不是得罪你了?”

林鹿夹口菜,继续吃,“没有啊。”

陆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来,绕过桌子拉开她身边的餐椅坐下。

“林鹿,你有事瞒着我?”

林鹿始终不看陆承的眼睛,“没有。”

“那你看我眼睛。”

“!”林鹿垂着眼,把筷子一放,转过脸面对陆承。

两人对视几秒,林鹿眼神坚定,陆承目光深邃,两个人都是滴水不漏的性格,看了会儿,他说:“没事就好。”

“可以继续吃了吗?”

“吃吧。”

陆承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我下午要去布鲁塞尔,如果你方便的话,招待下萧总。”

林鹿没拒绝,“可以。”又问他,“东西收拾了吗?”

“在你这有几件衣服,应该够了。”

林鹿说:“我上次去商场给你卖了两件衬衫,一会儿也带着吧。”

陆承嘴角清浅一弯,“谢谢。”

林鹿睇他眼,“跟我还谢。”

陆承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他夹起一口小菜,调笑的口气说:“你说不了解我们的人,看到我们俩朝夕相处,早上你给我做早餐,晚上我们回到一个公寓,会怎么想?”

林鹿‘哧’一声笑了,“管他们怎么想。”

这就是林鹿。

陆承点点头,也跟着笑了,“你这样的性格,挺讨人喜欢的。”

林鹿看眼他放下筷子,“别以为夸我几句,就不用收拾了。”

“你需要我帮忙?”陆承看着林鹿说的。

“对啊,吃我的,住我的,还不帮我收拾下?”

“行,”陆承站起来,端起桌上的碗盘,走到水槽前放进去,回头问她:“需要我洗吗?”

“你觉得呢?”

林鹿伸出两只漂亮的手,说:“刚做的指甲,而且我要帮你收拾行李。”

“唉……”陆承叹一声。

林鹿白他眼,“江生就不像你。”

陆承举起一个盘子,“江生是你男朋友。”

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比他做的更好。

第98章 不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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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一进房间,看到林鹿站在床边往行李箱里放衣服。

他身子倾斜,环抱着手臂,肩膀抵着门,静静的欣赏这副画面。

林鹿把衣服整理好,阖上行李箱,一回头,“上来了不自己收拾。”

陆承笑下,站直了往里走,拎起箱子说:

“谢谢了。”

林鹿问:“去机场要我送吗?”

“不用,史蒂夫送我。”

史蒂夫是陆承的私人秘书,帮他打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物,尽职尽责。

他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衬衫穿上,边系扣子边说:“你让我办的事办完了。”

“谢谢。”林鹿走到窗边,点上烟,轻轻一捏,爆珠碎裂,淡淡的薄荷香瞬间弥漫房间。

陆承装上袖口,“慈善sho我让史蒂夫代表投行去,以投行的名义捐款。”

林鹿吐出烟,“谢谢陆老板的慷慨。”

陆承回头看她眼,“麻烦出去下,我要换裤子。”

林鹿觉得他真鸡贼,“切,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陆承脸黑了。

六岁时,陆承和林鹿去海边游泳,陆承的泳裤被海水冲走了,林鹿堂而皇之的把他看个精光。

因为这事,陆承耿耿于怀好几年,还说不想再跟她去海边。

他拿起西裤,“既然看过,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林鹿嘴一撇,“你也看过我,好伐。”

陆承妈妈在院里放个小型充气泳池,陆承为了报仇,把她泳衣藏起来,害得她也光着跑回家的。

“所以,这算扯平了。”

“不然怎样?”林鹿眼尾微挑,上下瞟他,“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看的。”

陆承把裤子穿上,拉上拉链,“你这么回,我很受伤的。”

“有吗?一点没看出来你受伤。”

皮带穿过裤袢,金属带扣闪着质感的光泽,他听到脚步声离开,回头看着走下去的人。

“林鹿,”

“干嘛?”

“非要我抱着你哭,才是受伤?”

下楼梯的人哈哈没心没肺的笑两声,“陆承,我去给你拿纸巾。”

陆承无奈笑笑。

史蒂夫来公寓接陆承时,陆承在楼下等十分钟了,出去时,脸色有点冷,“你晚了十分钟。”

“抱歉,陆先生。”史蒂夫解释,“路上遇到事故,塞车了。”

“别找理由,结果是你晚了。”

史蒂夫低头,一脸愧疚。

林鹿在一旁看不下去,但她没给史蒂夫开脱借口,“史蒂夫,陆先生的行李在楼上。”

“好的。”史蒂夫看向陆承,见他静默不语,绕过两人上楼了。

脚步声不在,林鹿压低声音说:“史蒂夫可以了,你别太刻薄。”

林鹿没有当着史蒂夫的面质疑他。

陆承一脸深沉、严肃,“往往重大的错误,都是因为细小的偏差造成的。”

“好吧,”林鹿耸肩,“你说的对。”

在商业决策运作上,林鹿相信他的能力。

须臾功夫,史蒂夫拎着陆承的行李下来,放进后备箱里,站在后门侧等着人。

陆承迈下台阶,林鹿问:“什么时候回来?”

“三周吧。”

三周那么久。“慈善秀结束后,我要去晋城找我妈。”

陆承看透一切,笑下。林鹿垂下眼,“祝我好运吧。”

“祝福你,”他抱了抱林鹿,“祝我的女孩好运。”

她说:“你要注意身体。”

“你也是。”

看着轿车远去,林鹿朝着远方挥手。

……

元月一号,林静文在晋城的第五天去看了赵寒。

一清早,四合院门口停着一辆二手的皮卡,车是高嘉崇要买的。餐馆生意做的出奇的好,高嘉崇在江生面前吹嘘,说他自己就是招财猫,有他往柜台后一坐,那就是赚。

不过,生意好了,需要跑的地方也多,高嘉崇跟江生说了自己的想法,便去驾校学了车票,本下来的第二天,他就去二手车市场买了这辆皮卡,起早买菜的货儿,还有其他零碎杂活都他接过去了,也帮店里省了部分开支。

高嘉崇推门进来,喊江生,“生哥,准备好没?”

江生人立在东屋门口,“别喊了。”

他还穿着那件藏蓝色羽绒服,揣着手在林静文门前等着,没催没嚷,安安静静。

“路上滑吗?”

“还行。”

天没亮晋城下了雪,到现在也没要停的意思,天灰蒙蒙的,寒风阵阵,雪片如鹅毛纷飞。

江生看看天,他有点担心。天寒地冻的气候,对心脑血管病人有影响,可昨晚劝了,林静文还是要去看看。

他拗不过她,只能通知高嘉崇今早来接人。

林静文出来后,江生就像个木头人似得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头顶的帽檐、肩膀还有手臂上积了一层雪,看着有点滑稽。

她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江生先看林静文的脸色,“您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刚在屋里把药吃了。”

江生犹豫,“要不,过几天再去?”

林静文淡淡摇头,“我都回来好几天了,不去看他,就他那臭脾气,要生气的。”

江生张了张嘴,“……好吧。”他撑开一把黑伞,遮在林静文头上,“嘉崇的车在外面了。”

“嗯。”

三人往四合院外走。

门一开,高嘉崇急忙去开后车门,林静文一眼就看到后座上的白菊花。

“林姨,慢点,地滑。”

高嘉崇搀着林静文的胳膊把人扶进去,江生的伞一直遮着车顶,手挡在车门上方。

林静文坐进去,高嘉崇把门一关,江生坐在副驾问:“酒和烟拿没?”

“拿了。”

“垫子呢?”

“……”要毛的垫子???

江生说:“你个大尾巴狼。”

“卧槽,你早上就骂我,”高嘉崇看着江生又回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垫子。

“拿这干嘛?”

江生推他肩膀下,“开你的车吧。”

皮卡终于启动,缓缓驶上路。

雪天路滑,路上的车开的都慢,林静文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这么大雪还麻烦你。”

高嘉崇从后视镜里对林静文笑,“这话您可说远了,您用我应该的,自家人不说麻烦。”

林静文微笑下。

江生帮她把腿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掖好边角。车封闭不太好,江生对高嘉崇说:“暖风再大点。”

“嗳,”高嘉崇痛快答应,调节档位,车里的暖风呼呼的响。

这车的CD不太好使,高嘉崇随便按个电台,里面正放着首红歌《十送红军》。

前奏起的那刻,林静文便泪目了。

也许这就是缘。

当年她以女文艺兵的身份到赵寒所在的部队文艺汇演,当时唱的就是这首歌。

怕两个孩子担心,林静文偷偷抹掉眼泪。

开到烈士陵园时他们只看到漫山遍野的白,江生下车抬头望眼几百级的台阶,眉心蹙了蹙。

高嘉崇低低说句:“能行吗?”

林静文已从车下来,江生忙把伞撑在她头顶,一只手有力的握住她手臂,把人稳稳扶住。

高嘉崇小跑着回车上把花篮垫子、烟酒还有事先准备好的新扫帚拿下车。

车门一关,迈上台阶,“走吧。”

高嘉崇打头阵,江生搀着林静文走在后。

三人一步步蹬上几百级台阶,周围除了风声,就是脚下的踩雪声。

‘嘎吱嘎吱’的响,突显这的寂寥。

“冷吧。”江生扶着人,注意她脚下,林静文的气息从围巾里呼出,白白一团雾散在面前,眼睫上渐凝起白霜。

“还好。”她回。

一直走到2993号墓碑前,江生让高嘉崇打着伞,他接过新买的扫帚把墓碑上的积雪都扫了,雪挺大的,江生边扫雪边落下,但比周围的墓碑要突兀的开辟出一块黑色的土地。

江生站起来,林静文捧着花送到墓前,她蹲下身,摘了手套,红红的指尖触在冰冷的石碑上,眼睛瞬间湿润了。

“赵寒,我来看你了。”

她一开口,风忽的吹来,把这轻弱的一声卷进风雪里,一并带去山谷深处。

眼泪不自持的流下,江生把准备好的厚垫子放在她腿前,“地凉,垫着点。”

林静文跪在碑前抱着冰冷的石碑,额头抵着碑文上一行编号,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地流泪。

二十四年,她等他用了半生。

江生起开白酒,摆了三酒盅,往里面倒酒,雪花也飘进酒里,瞬间就融掉了。

他背风又点了支烟,放在酒盅边。

江生朝着墓碑三鞠躬,高嘉崇也照做。

两人静静的在旁边等着,林静文贴着石碑小声说着,江生想,二十几年没见了,怕是有很多话要讲的。碰碰高嘉崇手臂,俩人往远处走走。

脚步声走远,林静文嘴唇颤抖,“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这,冷清吧。”

北风呼啸。

“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我回来了。”

“要知道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么多年,我早回来了。可你没告诉我,这事儿就怪你自己了。”

“怪你。”她又强调下。

“你心真狠,你舍得我吗?你就先走了。”

“把我撇下你能安心?”她抹下眼角,“我才不信呢。”

眼前已经模糊,搂住石碑的手收紧,抱住他的墓碑好像就抱着他人一样。

“赵寒,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

她低声抽泣着,江生一直注意着,他看下手表,说:“再过十分钟离开,天太冷了,林姨身子受不了。”

高嘉崇都要被冻实心了,脸颊鼻尖都红红的,点头应:“好。”

“我们有个女儿叫林鹿,她应该来看过你了。怎么样,你女儿很优秀吧,长得像你,脾气也像,虽然我经常跟她面前说想我,可真摸进骨子里,她像你。这孩子没让我操过心,也像你,”她置气的捶下墓碑,带着哭腔说:“你个狠心的,连死都没用我送行。”

雪越来越大。

“别人家孩子青春期的时候都叛逆,小鹿懂事,她没跟我顶过嘴。”想起什么,林静文笑下,“但现在不听话了,找了个男朋友,比她小六岁,”

江生一脚顿住,摸摸鼻尖。

一旁的高嘉崇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没忍住笑了,被江生狠睨眼给生生瞪回去了。

“不过,这孩子很好,懂事也周道,会照顾人,我挺喜欢的。”

江生低头,嘴角隐忍的扬了扬,一旁的高嘉崇瞥了他眼,心里暗道:给你嘚瑟的!

之后,林静文又轻声细语的跟赵寒说了几句,气息有些孱弱,江生走过来,

“阿姨,雪太大了,天也冷,我们回去吧,你要想叔叔,我们下次选个天好的日子再来看他。”

林静文点点头,不舍的对墓碑里的人说:

“我走了,会再来看你的。”

回应她的是风声和大雪。

江生搀扶起人,三人沿着原路回去。

来时踩的脚印已经被雪重新覆盖,江生扶稳人,一步步下台阶。

坐进车里,林静文靠着椅背,眼睛半阖着,江生注意她唇色不好,赶紧从兜里拿出药让她含服。

“嘉崇,开稳点。”

高嘉崇回头,担忧的看眼林静文,方向盘扶得稳稳的。

第99章 我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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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临走前让她招待萧原荣,白天她在赶设计图,下午才给萧原荣致电。

“晚上好,萧总。”林鹿声音不冷不淡,听不出情绪。

“呦,林大设计师。”

林鹿耐着性子回:“萧总来也没人通知我,要不是今早陆承跟我说起,怕是要怠慢了。”

萧原荣低低笑一声。“你还知道怕?”

“当然怕了,”林鹿说怕,可口气不卑不亢,哪里有怕的意思,“今晚萧总可否赏脸吃顿饭。”

萧原荣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能跟我们林大设计师共进晚餐,荣幸之至。”

“萧总言重了,”林鹿是真懒得跟萧原荣周旋于表面的平静,看下时间说:“我半小时后过去接您,餐厅已经订好了。”

萧原荣没想到林鹿还真来见他,“那就麻烦我们的大设计师了。”

林鹿绵声细语,但脸色厌恶无比。

“待会见哦。”

萧原荣笑回:“待会见。”

挂断电话,林鹿握着手机眼睛眯了眯,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发狠的、狡黠的。

半小时后,林鹿带着秘书埃琳娜和设计室的司机戴夫敲开萧原荣客房的门。

“……”开门的人愣了下。

萧原荣站在门内,看眼她身后的两人,林鹿先一步开口。

“萧总收拾完没?可以走了吗?”

萧原荣淡淡瞥眼她,“等我穿下外套。”

“好。”林鹿公关性的笑下。

客房的门关上,埃琳娜和戴夫互看眼,林鹿却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表情,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五分钟后,客房门重新打开,萧原荣一身名牌加身走出来。

“萧总请。”林鹿做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往电梯方向走。

“陆承什么时候回来。”萧原荣问。

林鹿说:“具体时间没定,我想不会走很久,他没带太多换洗的衣服。”

萧原荣斜看她眼,林鹿伪善的眼神与他对视,萧原荣心里有气,恨不得掐死她,可面上人家又没冒犯你,你不能无故的发火。

到停车场,林鹿开车,埃琳娜打开后车门,请萧原荣坐进去,埃琳娜坐进副驾。

你坐上来干嘛。

萧原荣脸色微沉,瞥眼副驾的人,后面不还有一辆车,你来凑什么热闹。

两台车一前一后出了停车场,驶向预订餐厅。

这次来,萧原荣是打算跟陆承探探虚实,他和林鹿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就刚才简短的几句话,他判断俩人私下肯定有关系。

晚餐萧原荣话很少,不是他不说,而是有埃琳娜和戴夫在,有些话没办法说。

萧原荣原计划在纽约住三四天,知道陆承要临时出差,给他高兴坏了,本以为找到机会去搞定林鹿。结果全被这俩人破坏了!

即将结束用餐时,他象征性的跟她说第二天准备走,结果林鹿留都没留,立马让埃琳娜给他定了机票。

操蛋的!这是有多想让他滚!

回到家,林鹿把外套脱下,往沙发上一躺。

老东西,我憋死你!

……

从烈士陵回来后,林静文便发烧了,江生很自责,于是每天守在林静文旁边,悉心伺候着。

“阿姨,吃药了。”江生轻声唤人。

林静文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几点了?”

江生说:“十一点。”

“你没去学校?”

“没,您还病着,我走了不放心。”

林静文生病怨不得人,她自责道:“都怪我,还耽误你学业了。”

“别想这些,先吃药。”

江生扶着人坐起,把药吃完,又扶她躺下。

“你去上学吧,别耽误课程。”林静文劝他走。

江生说:“我请完假了,您别担心。”他起身,“我熬了粥,这去炒菜,你再躺会儿,饭好了我端来。”

人刚迈出两步,身后人喊:“江生。”

“怎么了阿姨?”他退回来。

“下午你赶紧去上课,你要再这么旷课,我只能给林鹿打电话了。”

林鹿就是江生的死穴,“好,我下去学校。”

林静文闭上眼。

吃过午饭,林静文脸色好转许多,但还在烧着。

江生不放心,“要不这样,我找个人来,这样我也放心去学校。”

“没事了,不用找人。”林静文坚持,“你快上学吧。”

江生被推着出了房间。

此时,外面飘着雪花,江生把外套的帽子一扣,回头对林静文说:“快回屋,外面冷。”

“嗯。”

江生把东屋的门一关,走进大雪里。

他出了四合院,打电话给高嘉崇,“嘉崇,后厨的潇姐忙不?”

高嘉崇正在前台给客人结账,夹着手机看眼座无虚席的大厅,“有点。”

潇姐是附近的住户,一个人住,也没劳保,儿子在外地打工,她便在周围找些零工做做,现在在店里的后厨帮忙切菜备菜。

“什么事?”高嘉崇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想让潇姐现在过来陪林姨。”

高嘉崇心里灵光,“行,我让她过去。”

“后厨怎么办,”

“找服务员顶一下,忙的开。”

“那成吧。”

俩人挂了电话,高嘉崇给客人算完帐就去后厨了。

“潇姐,你来下。”

潇姐正刷盘子,闻声起来擦了擦手出来。“什么事?”

“潇姐,”高嘉崇塞她手里一百块钱,“你打车去江生家,帮着看下江生的阿姨,她发烧了。”

“那店里的活?”

“没事,今天工钱照算,你去帮个忙。”

“打车用不了这么多,”潇姐把钱推回去,高嘉崇说:“你拿着,下雪天,打车估计得涨价。”

其实,从店里到四合院打车最多十块。但高嘉崇这么做,也是让潇姐尽心看着点人。潇姐心里明镜,把钱收下了。

“那我去穿个外套。”

“去吧。”

潇姐去后厨换了衣服,穿上羽绒服系个围脖就走了。

出租车停在四合院前,江生站在门口等着。看到潇姐后,他交代几句就让人进去了。

潇姐人温柔憨厚,先去给煮的驱寒的汤,端进屋时笑着说:“林姐,是我。”

“小潇?”林静文撑着坐起,“这孩子还真让你来了。”

潇姐端来红糖姜汤,林静文接过,入喉甘甜微辣,很快出了一身汗。有潇姐在,林静文也有了精神,看着潇姐在那织毛衣,画面很怀旧。

“现在年轻人很少穿手工织的毛衣了。”

潇姐说:“是啊,我儿子今年本命年,我去商场看了,好一些的羊绒衫太贵了,我算下来还是买好毛线给他织一件划算。”

林静文看她娴熟的打着毛衣扣,“这要比买的毛衣珍贵。”

俩人聊着,时间也好似不难熬了。

彼时,晋城美院。

江生穿着黑色羽绒服穿行校园,在白皑皑的雪里,他挺拔的身姿格外鲜明。

“哎,那是江生吗?”

某间教室内,一个女生问另一个人。

唐婉刚好路过,听见了两人对话,走过来靠着窗朝操场看。

雪地里身影熟悉的让她欢喜,不是他是谁。

“是他。”

唐婉接过话,把手里的笔放下,匆忙往教室外走。

她前脚刚走,两个同学收回眼,笑的意味深长。

“看看,又追去了。”

“她也不嫌烦。”

“脸皮够厚的。”

“谁说不是。”

走廊里,江生刚迈上一楼台阶,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余光看到一抹粉白往他身边凑。江生大步横跨上三级台阶,让身后人追不上。

“江生,”唐婉追上来,小跑着跟着,“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

江生一边肩膀挎着包,头顶的黑色线帽沾着晶莹的雪花。

“嗯。”

“我问你怎么没来上学。”

江生还是那声,“嗯。”

唐婉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像这冬日里的格桑花。

江生往四楼走,唐婉还跟着。

第100章 来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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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的,江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目光淡而冷,“要上课了。”

“是啊。”唐婉点点头。

江生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你现在跑回去,还赶趟。”

“!”唐婉眼睛膛大,“哎呀,被你提醒想起来,今天是老胡的课。”

老胡最讨厌学生上课迟到,会被扣学分的。

她皱着眉,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仓惶的往楼下跑。

江生继续走,唐婉站在三四楼中间的台阶上,昂头撑着扶手,探出身子朝楼上喊:“江生,你不来,我感觉学校都没意思了。”

江生:“……”

周围的学生看向江生,他面无表情,淡淡的揭起眼皮迈上台阶。

到教室时,江生坐在最后一排位置,授课导师推门进来了。

这节课是设计理论,课本上的知识他早就熟念于心,之所以来学校,不过是不想林静文担心他。

江生偷偷拿出手机,点开林鹿的对话框。

昨晚她发来一张照片,是一个忙碌而凌乱的会场,江生问她这是哪,林鹿回他做时装秀的场地。

‘在忙吗?’

信息过去后,等了很久才接到她回的信息。

‘刚醒,你上课呢’

‘嗯,不过我想你了’后面还加一个亲亲的表情。

林鹿躺在设计室的沙发里,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地上散乱着废弃的设计图纸,还有白胚布的边角料。

‘想我还是想做?’

江生看着那一行字,脸瞬间红了。不等他脸上的热度褪下,林鹿又发来一条信息。

‘我昨晚梦见你了’

江生犹豫要不要问她梦见什么,那边信息过来了。

‘你不好奇我梦见什么’

江生回。‘梦见什么?’

屏幕就俩字,江生喉咙滚了滚,把外套的拉链拉下一截,好像没那么热了。

‘林鹿,我很想你,等我寒假过去看你’

林鹿笑下,‘不用等寒假’

‘?’

‘我忙完这场秀去晋城’

‘做什么?’

林鹿故意逗他,‘探望林女士’

‘我呢?’

她回:‘顺便看看’

‘哦’

林鹿看到一个字,要笑不笑的问他:‘生气了?’

‘没有。’

林鹿不等回信息,来电话了,她接完电话一看江生五分钟前发来一条信息。

‘我生气了,你来哄我吗?’

林鹿弯起唇笑了。

一生中,你会遇到成千上万的人,只有一个人会触动你的人生,然后你遇见的这个人,会改变你的生活,并永远改变。

“江生,”

突然被点名的江生站起来,手顺势把手机塞裤兜里,导师一脸严肃,“你来回答下问题。”

江生不知道老师提问什么,旁边的同学马嘉瑞小声提示,“洛可可时期女装的特点有几个阶段。”

全班人朝最后一排看,这是导师刚讲得问题,大家听得云里雾里的,都没记住。

江生扫了眼静默无声的教室,声音温沉的回答:

“分三个阶段,一奥尔良公爵摄政时代;二路易十五时代;三路易十六时代。”

居然回答上来了,导师盯着他看两秒,清了清嗓子,手一摆。

“坐下,上课认真听。”

江生坐下,马嘉瑞胳膊蹭过来,压低声音对江生说:“你都记住了?”

江生重新拿出手机,“嗯。”

“你都没听,还记住了?”

江生一边解锁手机,一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整本教材都在这了。”

“卧……槽!!!”马嘉瑞爆艹一声,被前面的导师听见了,边拍讲台边呵斥,“马嘉瑞现在是上课时间,不是菜市场给你骂街用的。”

“额……老师我错了。”马嘉瑞老实了,闷闷低下头。

下课后,江生收到林鹿发来的一张订票信息,起飞时间是1月21日,降落时间是凌晨两点。

江生在日历上标记了21日,信息写着:她回国

下午第四节没课,江生收拾下准备去超市买菜。

刚走出教室,看到唐婉背着包站在门口等他。

江生目不斜视的往楼梯走,唐婉小碎步跟上去。

“江生,”

江生看看周围的同学,他们脸上露出八卦的笑,看向他们的目光晦暗、暧昧,好像他们背地里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的确,唐婉来找他的次数太多了。

梁菲最后一个从教室出来,看到唐婉后,对江生说:“江生,麻烦你帮我问下你女朋友用的什么色号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江生垂着眼,淡淡一声,“好。”

唐婉笑着笑着嘴角绷直,看看梁菲,又看看江生,说:

“周末有陈陶渊老师的画展,我想问你去不去?”

江生说:“去不了,我家人病了,周末要照顾她。”

梁菲眼睛直盯盯的看向江生,他是孤儿院长大的,哪来的家人。

想到此,梁菲认为这是江生的说辞。

“好吧,家人更重要,祝他早日康复。”唐婉攥紧背包的带子,又说:“陈陶渊老师五年才办一次画展,我觉得机会难得,才来问问你的。”

江生微一頜首,“谢谢。”

他还是没答应,唐婉摆摆手,弯下唇说:“拜拜。”

江生点下头。

等唐婉走了,梁菲走到江生面前,“她不知道你的,”梁菲犹豫了下,小声说:“你的个人情况?”

江生目光很淡,收回眼,下楼了。

“江生,”梁菲气恼的喊。

脚步声急促,很快消失在楼门外。

雪地里印着一排排纵横交错的足迹,江生把线帽带上,遮着耳朵,跑到校门口拦下一辆车,去超市买菜。

江生买了牛肉和猪排,芹菜、白萝卜、西红柿、西蓝花,又挑了一把新鲜的蒜薹。推着车来到称量台称好后,去结账。

回到四合院,天已黑沉,气温将至零下十度。

路上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让潇姐把饭先做好,他回去炒菜。

等江生下车,拎着一堆菜进四合院后,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一个人。

“潇姐,我回来了。”

江生穿过院子时,朝东屋的里喊一声,“我回来了。”

屋里的俩人闻声朝外面看,潇姐说:“我去,你躺着。”

虽然下午烧退了,但林静文现在还是觉得乏累。

潇姐跟着江生来到厨房,江生说:“潇姐,白天辛苦了,晚上留下一起吃顿饭。”

“不了,我回家吃。”

“这个点你回去也是现做,我多买了菜,就是要留你吃饭。”

潇姐回去也是一个人,看江生执意留她,便没再推诿。

“那我来炒吧。”潇姐在后厨就是改刀打杂的,这些活儿她做得得心应手,“买的太多了,吃不了要浪费。”

江生说:“难得家里来客人,人多吃饭热闹。”

潇姐的儿子比江生还大一岁,却得他不少照应,她之前也来这陪过林静文一次,所以再来这,熟悉了不少。

“你林姨烧退了。”潇姐边洗菜边说。

“是吗,太好了。”江生洗完手,把牛肉放在砧板上。

“要做什么。”潇姐问。

江生说:“红烧牛肉,西红柿炒蛋,蒜薹炒肉,小白菜排骨汤。”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江生被潇姐硬推出来,他说句辛苦,便去东屋了。

一进门,江生站在门口,“林姨,怎么样,好点没?”

林静文看他一动不动的,“进来啊,站门口干嘛?”

江生笑,“我身上全是寒气,等散一散在过去。”

“没事。”林静文对他招下手,“天怪冷的,坐这边暖和暖和。”

江生两手在嘴边搓了搓,哈着热气,手指缓过知觉,把外套脱下搭在门边的衣挂上,走过去。

床边放着一个电暖气,江生弯下腰,两手在上面取暖。

第101章 推荐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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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了。”

“应该的。”他笑着回。

林静文看他冻得红红的鼻尖和脸颊,问:“天很冷吧。”

“还行。”他回道。

床头柜上放着水果罐头,他拿起来问:“再吃点?”

“太甜,吃不惯。”

江生想起来,“林鹿也不爱吃甜。”

“她啊,就这个随我了。”林静文无奈笑笑。

“桃罐头甜,明天给你买山楂的?”

“不用。”

“山楂的开胃,您肯定喜欢。”

“别总给我买东西,你一个学生,还没正式工作,花销的地方多。”林静文给他钱,他也不要,只能让他别买。

“我心里有数。”江生把罐头放好。

回国也有一周多了,与江生相处下来,比林静文想象的融洽。

“小潇在做饭?”林静文问。

“我留潇姐吃饭,原打算我做的,她非不让,说她做。”

林静文说:“她挺爱说话的,人也随和,这一下午她在这感觉时间都过的快了。”

“是吗,”江生察言观色,发现林静文并不排斥潇姐,打着商量问:“以后也让她白天来这照顾你,行吗?”

江生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帮他白天照顾林静文,自打第一次让潇姐过来帮忙,他就觉得潇姐是个合适的人选。她人高力气也大,心细性格还温和,各方面都称心。

“不好老麻烦人,”林静文说,“我这病一好,白天就不需要人照顾了。”

江生笑笑,心下有数,就她了。

“对了,林鹿说忙完下周的秀要来看您。”

“看我?”

林静文看江生,“是看我还是看你?”

江生挠挠后颈,腼腆的笑了笑。

若年轻没经历过那场刻骨铭心,又未得善终的爱情,恐怕也难理解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在读的大学生。年龄不是问题,只要女儿喜欢,她便支持。

“哪天来说没?”

“21号的飞机,晚上两点降落,我去接她。”

“那么晚?”

“还好。”

林静文抬眉看他眼,“你啊,这么由着她,迟早被她吃得死死的。”

江生将削好的梨递给林静文,“有人管着挺好的。”

“……”林静文真是无可奈何。

别人家都是担心自己女儿受委屈,轮到她这正好反了,担心自己女儿欺负这个小男友。

“林姨,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林静文把手里的梨放下,“你说。”

“我打算买个房子,距离现在的四合院不远,就在对面的星湖小区,等房子装修好,我想接你去那住,林鹿回来也可以住那。”

“……”

林静文看着他。

“你有钱吗?”

“有。”江生实话实说,“原本没想过买这么早,我给一家公司出了冬季的设计赚的。”

酬劳是七位数。而星湖这片不算繁华地带,楼价也比一环里要便宜多了。他拿到的报酬正好全款后还能剩下一部分装修。

“你这个孩子不简单啊。”林静文深看眼江生。

江生在福利院长大,最想拥有的就是自己的家。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颈,“有个住处,也踏实点。”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

江生明白她口中的需要是什么意思,委婉的谢过,“谢谢,我能行。”

看到眼前的江生,林静文回忆起过去。

当初她也很希望与赵寒组成一个家庭,她幻想过他们的婚礼该如何,也想过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是什么样的画面,结果一切都在她的期望里幻灭。

“买就买,”她不会干涉一个人的决定,这点不因他是否与她有血缘关系,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林鹿身上,她的回答也是一样,“买房子这种事,毕竟不是小的花销,各方面你都考虑,觉得都适合,你就买吧。”

江生微微一笑,“好。”

“菜好了,过来吃饭。”院子里传来潇姐的声音,江生应:“知道了。”

吃过晚饭,江生把潇姐送走,回来后把门阖上。

洗漱完,江生回到西屋,人刚躺在床上,听到手机嘀嘀响两声。

他拿起来一看,是高嘉崇发来的消息。

‘你打算让潇姐去照顾林姨?’

高嘉崇就是个人精,江生笑下,把电话打过去。

“休息没?”电话里是嘈杂的声音,江生看下手表,八点半了,川菜馆还有客人。

“没呢。”高嘉崇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里,看着店门口的方向。

“还有客人?”

“刚才又上来两桌,楼上包厢呢。”

“你还真是只招财猫。”

高嘉崇笑得肩膀都跟着颤,“那是。”

江生不扯咸淡的,说正事,“潇姐的脾气性格我觉得挺适合照顾林鹿妈妈的,俩人相处下来,也融洽。”

“那行,我把后厨的得力干将给你了。”高嘉崇捞过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含住。

江生听见一声打火机拨动的声音,接着是轻吐气息,“在店里,少抽烟。”

“忙一天了,我现在才歇脚,让我缓乏抽一根也不行。”

闻言,江生没再言语。

“一会儿我给潇姐打个电话,明天就让她直接过去了。”

“行。”

“工资你怎么定?”

江生说:“按照市价多给三百。”

“艹,江老板,您能别这么大方吗?”

“就这么定了。”

高嘉崇唉声叹气,“你呀,我算看明白了,以后得被林鹿管死!”

按照江生的意思,潇姐第二天直接到四合院去照顾林静文。

一推门,看见从东屋出来的江生,后者见到人微笑招呼:

“潇姐。”

“嗳,”人应一声,又问,“人醒着没?”

江生说:“醒了。”

“昨晚没烧吧?”

“没有,还是你照料的好。”

潇姐笑下,江生站在院子中间,跟潇姐交代几句,“工资嘉崇跟你说吧。”

“说了。”

又拿出壹仟塞她手里,“日常花销用这个,林姨有什么需要的,就麻烦你了。”

潇姐说好,拎起一袋豆花,说:“我路过老店买的,让她尝尝。”

“谢谢了,我去上学了。”

“快去吧,中午回来吃不?”

江生说:“回来。”

人去西屋取了背包,林静文也从东屋出来,与潇姐站在院当中说话。

江生出来,林静文看过去,江生说:“林姨,我去学校了。”

“去吧,路上看着车。”

“知道了。”

江生推着他那辆古董自行车出门,奔着美院的方向骑。

一月份的晋城风寒料峭,风吹在脸上都带着股狠劲,路过川味店时,他往店里扫了眼,早上店里清净,员工在打扫卫生,收银台前站着一细高的背影,高嘉崇正在打电话。

好像一切都变得简单而平淡,几个月前的那次惊心动魄的抓捕,好似过眼云烟,随风就淡忘了。

他手心里现在还留着一道深刻的疤痕,每逢变天前总会痒。

王队长一再强调,两人不准再做危险的事,如果再有下次,他绝对不客气。

其实,说是威胁,更多的是关心和担忧。

他相信王队长会帮他找到家人的。

而现在……

算着林鹿回来的日子,成了他心里又一份期盼。

到学校后,江生被系主任杜成明叫到办公室。

人往办公桌后一坐,杜成明拧开保温杯的盖子,轻淡的茶香飘过来,江生坐得端正。

他喝口茶,润润嗓子说:“这周末陈陶渊教授在晋城举办一次画展,作为我们院的名誉教授,院里会派出三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去做志愿者,工作就是帮着维持秩序,遇到有疑问的观赏者帮忙讲解下。”

江生刚要开口拒绝,杜成明又说:“你们导师尚远可是第一个把你写在推荐名单上,看得出,尚远很看重你,不过,不得不承认,你在近几届的学生里,的确很出色。”

老尚竟然推荐他!

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周末几点?”江生问。

“周六你们就去展室熟悉下,”杜成明把一堆资料放在桌上,“这是画展所要展室的作品,上面有介绍,趁着这几天熟悉熟悉。”

江生起身接过,“我会认真看的。”

第102章 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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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系主任办公室,江生带着厚厚的资料回到教室,第一堂课是电脑服装效果图,他把资料放进背包里准备带回去看。

梁菲从身边经过,瞟眼背包里,“尚导推荐你了?”

江生抬眸看她眼,包一阖拉上拉链。

“嗯。”

“恭喜。”

“谢谢。”

江生坐下后,梁菲坐在他隔一条过道的位置,任课老师进来站在讲台前翻开教材开始授课。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江生白天上课,晚上回来看画展的介绍,陈陶源的国画技艺令人艳羡,没想到油画也这么出色,江生抱着学习的态度将所有介绍资料熟记后,准备明天一早去画展内真切的感受下这些画作的灵魂。

江生拿着换洗的衣服刚准备去洗澡,看到东屋的灯亮着,他把衣服放在床尾去了东屋。

“林姨,”江生敲了敲门,隔着门板林静文应句,“进来吧。”

进屋后,江生看到林静文捧着本书在看,这是前天让他去市图书馆买的书。

“很晚了,看时间长伤眼睛,也伤颈椎。”

林静文阖上书页,微笑着看向江生,“明天画展你准备的怎么样?”

江生说:“很充足。”

“那就好。”

江生想了想,“您……想去看看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生欢喜的回屋,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张票拿出来,“明天一早我先去展室,画展九点开始,刚开始画展人肯定多,让潇姐晚点带你过去。”

林静文接过票,“好。”

“我去洗澡了。”

“去吧。”

江生退出东屋,带着换洗的衣服去洗澡,出来时手机过来一条消息。

‘来喝酒’

江生回:‘突然喝什么酒’

‘咱俩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这幽怨的口气,江生看下时间,回仨字:‘等我吧’

穿好衣服,江生走到东屋门口,“林姨,我去嘉崇那,十点前回来。”

屋里已经关了灯,“晚上别骑车了,路滑打车去。”

“嗳,知道了。”

江生微一勾唇,心里温暖。

出租车停在饭店前,江生付完车费下去,一进门看到高嘉崇靠着收银台歪着头拿手直点他。

“你啊,不够意思。”

江生把门一关,寒风也避在外,“怎么了?”

“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高嘉崇侧着身,单臂伸到收银台下拿起烟和打火机,给江生递过去一支后者摆手,“不抽了。”

“干嘛?戒烟?”

“嗯。”

“戒烟干嘛?”

江生说:“林姨身体不好,一身烟味在她身边转悠啥。”

“就因为这,”高嘉崇不可思议,“戒了?”

江生绕到收银台里,拿起茶壶倒杯水喝,“到底什么事?”

高嘉崇自己点上支烟,往旁边的餐椅上一坐,手臂搭在椅背上,看着他说:“我今天生日。”

“……”江生先拧下眉,又荒唐的笑下,“对不起,我最近太忙,给忘了。”

“切。”高嘉崇抽口烟,夹烟的手指着他,“你个重色轻友的,有了女人兄弟是被你彻底忘干净了。”

江生起来,往外走,高嘉崇问他干嘛,他摆下手人就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江生拎着一蛋糕回来,高嘉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

“别整这些没用的。”

江生把蛋糕往收银台一放,喊后厨炒了四个菜。俩人坐在靠近收银台的那桌,啤酒启开倒满,菜陆续上来。

江生举起杯子,“祝你生日快乐。”

其实生日都是每个孩子被解救的日子,说是生日,不过是解脱之日。

“祝我快乐,不如祝我多赚钱。”

江生笑下,俩人一碰杯,啤酒悉数入腹,杯口朝下,干干净净。

两人相视而笑,边吃边唠。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九点四十,江生把蛋糕拎过来,插上蜡烛。

“等会吃。”高嘉崇说。

“现在。”江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蜡烛,高嘉崇眯着眼看他,琢磨片刻后,说:“吃完蛋糕你要回去?”

江生点完最后一支蜡烛,“我告诉林姨,十点前回去。”

“艹啊!”高嘉崇拍桌子,“让我说你什么好。”

江生把蛋糕推过去,“许愿吧。”

一层大厅还有客人在吃饭,看到他们这桌俩男人中间放着生日蛋糕,笑了笑又收回眼继续推杯换盏。

高嘉崇把烟搁在烟灰缸上,皱着眉心不耐烦的说:“祝我兄弟江生早生贵子!”

江生:“……”

抬手越过蛋糕去拍他脑袋,高嘉崇嘿嘿笑两声,一歪头躲开了。

俩人的动作将蛋糕上的火苗扇得晃动。

“好好许个愿。”江生说。

高嘉崇直接鼓足腮帮子把蜡烛都吹灭,然后嘚瑟的冲对面人笑,“你说我这愿要是灵了,你怎么办?”

江生想过,如果真遇到这情况,“结婚。”

“结你妹啊,”高嘉崇把即将燃尽的烟拿起来,抽一口按灭,“你才多大,法定结婚男二十二。”

江生沉思几秒,“只能问她愿不愿意先生再结婚了。”

“我了个苍天啊……”高嘉崇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我算看透了,你这辈子跳不出林鹿这个大坑了。”

十点四十五分,江生把东西收拾下,点开微信给高嘉崇发个红包,上面写生日快乐。

高嘉崇也没客气,直接点接受,扬下手机。“谢谢江老板。”

“我走了。”

高嘉崇说:“我开车送你。”

“送什么,你喝酒了。”

“……”

江生拦下一辆车,报了四合院的地址,车灯亮起,驶上马路。

第二天一早,潇姐来到四合院,江生把时间地点交代下,便出门了。

到瑞高大厦时,门口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展室正门紧闭,还没有开放,江生从后门进入会展大厅内。

他是三个志愿生里最早到的,负责安保的经理让江生去更衣室换统一着装,他按照提示牌找到更衣室,里面放着三套黑色工装,两套男款,一套女款,江生不知道对方是谁,在系主任那他也没多嘴问。

换好衣服,江生把随身衣物锁好出来了。

安保经理上下打量江生,他个子高,相貌出众,这样的人放在一层入口恐怕要影响秩序。

“你叫江生?”安保经理看眼他的工作牌。

“是。”

“你上二楼。”

江生点下头,“好。”

他转身往楼上走,脚步刚迈上二楼的台阶,一个穿着驼色呢子大衣的长发女生走进更衣室。

……

九点,画展准时开放。

江生听到楼下陆续有脚步声,他将白手套戴好,来到二楼入口处,旁边放着介绍作品的宣传册。

一层为国画,二层是油画。

江生早将展览的画作看过了,最喜欢一副叫鹿生的油画,茂密的森林间,一只白色麋鹿昂着头,阳光透着树叶的缝隙落在它身上,江生瞬间想起林鹿。

这次画展不光吸引了喜欢陈陶渊作品的年轻人,还吸引了一些喜欢收藏字画的收藏家。参观者游走于长廊间,遇到喜欢的作品会低声耳语讨论。

江生注意到一名穿着考究的男人停在鹿生前,手抵在唇边,眼神专注深沉。

男人一转头,朝他的方向招下手,江生把宣传册拿着,“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男人说:“这幅画的介绍手册给我下。”

江生顿下,还是从一堆宣传册里翻出鹿生的,递给对方。

“谢谢。”

江生微一頜首。

看来,这幅画要被人买走了。

十点半左右,江生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来看,是林静文的手机号,快步走到一处角落接起。

“林姨,你到了?

第103章 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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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大厦门口拥堵的很严重,潇姐往人堆里看眼,“这知道的是搞画展,不知道的还以为超市促销呢。”

林静文笑下,回江生,“是啊,刚下车。你在几楼。”

江生回:“二楼,我这下去接您。”

挂断电话,江生往楼下走。

刚下楼梯,看到唐婉正帮一名外籍参观者介绍一副山水画,英语流利,口音纯正。对方满意的对她表示感谢,并索要了该幅作品的介绍手册。

唐婉一转身,正巧看到江生下来,她朝着人甜甜弯唇,走过去,“惊喜吗?”

江生垂眸看她,目光很淡。

唐婉上下打量江生,“你穿西装真帅。”

江生绕过人走了。

唐婉对他的冷淡并不在意,转身跟过去,看到江生去门口接了两个人进来,看年纪不小了,一位打扮典雅,另一位要普通许多。

等江生扶着人进来,唐婉水亮的眼睛盯着女人看,主动上前打招呼,“您好阿姨。”

林静文看眼面前漂亮的小姑娘,将目光看向江生。

江生说:“我们学校派了三名同学做志愿者。”又对唐婉说,“这位是我女朋友的妈妈。”

“……”女朋友的妈妈?不是他妈妈?

唐婉原以为是江生的母亲,她主动过去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结果闹出乌龙,丢了脸。

林静文朝对方微笑下,唐婉的笑则有些不自然了。

一眼看穿唐婉的心思,林静文依旧温婉的态度。“你同学很漂亮。”

唐婉笑着回:“阿姨您也漂亮。”

“不打搅你们工作,我自己随便看看。”林静文对江生说,他把手里的宣传册给潇姐,“我在楼上。”

潇姐问:“我们上去就能看见你吗?”

“我的位置,正对楼梯。”

“哦,那就好。这里蛮大的,我怕找不到你。”

“不会的。”江生微笑。

林静文临走前,对着唐婉优雅的点下头,带着潇姐走开。

江生也掉头往楼上走,唐婉一个人晾在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用力攥下。

潇姐回头看眼唐婉,小声在林静文耳边说:“刚才那小丫头片子喜欢小江吧。”

林静文眼睑微垂,往旁边看眼,淡淡笑下。

“你没看出来?”潇姐撇了下嘴。

她不是没看出来,江生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更没必要。

林静文将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嘘声,潇姐不再说话了。

她们一幅幅看下去,林静文能看懂其中的寓意,而一旁的潇姐完全是云山雾罩。

上楼梯前,唐婉又偷偷看眼林静文的背影,直到两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她才收回。

唐婉家境不错,身边也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像刚才这位女士的端庄和优雅,是唐婉不曾见过的。

试想,母亲都如此气质,女儿更是不会差了。

唐婉回忆江生手机上的照片,那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江生看到林静文上来,提步走过去,轻声问句,“怎么样?”

林静文小幅度点下头,“非常好。”

江生往后让了让,给两人让出通道,请的手势给林静文指引,林静文说:“你忙吧。”

“好,有事再叫我。”

潇姐陪着人往里走,有点难为的说:“林姐,看两眼得了。”

林静文对她笑下,潇姐小声的说:“楼下还能明白点,画个猫啊,画个虎的,最多也就画个大山大江的。可这一层……”

陈陶渊的国画风雅神形兼备,但油画画风就要狂放桀骜了,很多都是抽象派的表现,难怪有些人看不懂。

来到《鹿生》这副油画时,林静文停住了。

潇姐歪着脑袋看看,“这还差不多,能看出来一片树还有只鹿,可这鹿怎么是白色的?”

林静文专注的看了油画几分钟,最后落眼油画的编号,“走吧。”

可算看完了。

潇姐扶着人往楼梯走,江生走过来,“要回去了吗?”

“嗯。”林静文淡淡点头,“晚上几点闭馆?”

江生说:“五点。”

“中午回来吃吗?”

“不了,这里管饭。”

“好,我走了。”

江生搀着人另一只手臂,扶着林静文走出展馆。

她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看着车驶离,才返回。

一进门,唐婉与江生看个正着,她对他弯起嘴角笑,江生收回眼,提步上楼。

原本以为中午人会少些,结果快十一点了,展馆突然又涌进来一票人。展馆破例中午不休息,继续接待客人,而江生与其他工作人员则自行轮替的去吃饭。

唐婉先跑到楼上找到江生。

“江生,温经理说中午不休息,让咱们仨自己安排下谁先去吃饭。”

江生说:“你先去吧,再换刘安鹏,等他吃完,让他上来替我。”

“别啊,”唐婉说:“你先去吃,我顶你。”

江生纹丝未动,唐婉就往他身边一站,俩人跟一对金童玉女似得杵在那站岗。

一分钟后,江生下楼。

唐婉朝着他背影笑,结果没半分钟,刘安鹏跑上来,“你去吃吧。”

“江生呢?”唐婉往他身后看。

“他在楼下了,人多你赶紧去吃,吃完好换我们。”刘安鹏说。

唐婉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闻言只能憋着小嘴下楼了,她来到一楼大厅时,江生正在为参观者介绍一幅展画,她收回眼走了。

吃完饭,唐婉想去换江生,结果他身边又围着一群等待讲解的参观者,心里嘀咕着,有什么看不懂的,非让他讲。

唐婉不情愿的上楼,替换下刘安鹏,后者吃过饭轮到江生。

一天下来,展会的工作人员都累的够呛,江生等闭馆后,换衣服也准备离开。

“江生,”

唐婉站在更衣室门口,等他好久。

“干嘛?”他没什么表情。

“一起走吧。”

江生把包往肩上一背,“不顺路。”

“外面天都黑了,这也不好打车。”唐婉在他身边跟着,边走边嘀咕。

结果一开门,北方冬天四点多就黑了,现在五点十分,天黑透了。

“你看,乌漆嘛黑的,我一个女生走夜路,多不安全。”唐婉委屈的说。

江生转过脸,垂眸看她,“……”

唐婉甜甜一笑,“一起走吧。”

她走在前,江生默了默,走在后。

步行道上行人寂寂,整齐的景观树一字排开,穿行在树下能听见风吹树枝的声响。鼻尖一凉,江生拢了拢领口昂头望天,只听前面的人欢喜道:

“江生,你看,雪。”眼前的人伸出手,“下雪了。”

江生收回眼,漠然的继续走。

唐婉笑着看江生从身前走过,背影因路灯拉出一条笔直斜长的线条,此刻正落在他身上。

她笑弧藏在这雪里,留在他背后。

身后小碎步跟上来,唐婉继续叽叽喳喳,“你喜欢雪天吗?”

“不。”

“我喜欢欸。”又问,“你喜欢白天还是夜晚。”

“……”他没回答。

唐婉似乎已经习惯了江生的沉默,自顾自的说:“我喜欢夜晚。”

他还是没反应。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他们此刻走在一起,这最重要。

“你怕鬼吗?”

江生觉得唐婉的脑回路有点怪,话题东拉西扯的。

唐婉继续说:“很多人怕黑夜,是因为怕鬼。”

江生淡淡的,“为什么要怕鬼,害你的都是人。”

唐婉眼睛狂喜,终于有回应了,“你说的好有道理。”

江生嫌她吵,耳根子不清净,抬眼往远处的路口看下,一辆带着顶灯的出租车驶来。

她还在说,“我室友姜鑫就怕鬼,可晚上熄灯后还听鬼故事,吓得连厕所都不敢去,我就调侃她,我说你以为鬼都像你妈一样,大冷天的还站在厕所里等你呢。哈哈哈……”

第104章 救赎滋味

唐婉说完,把自己逗的前仰后合,再看旁边的江生一脸面瘫相的看着远处。她说:“你真不是个好听众,也不笑笑。”

江生刚招过来一辆出租车,手抄进羽绒服兜里,车停在路边,江生拉开后座的门,下巴朝里一点。

“上车。”

唐婉往前走一步,与他平行时昂头看眼江生,后者目光平静无波。

她笑下,躬身坐进去,还往里挪了挪座位,再一回头,身后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江生拍拍车顶,“走吧。”

“哎——”唐婉不等喊完,车已经启动驶离。

她只能回头从后车窗看着路灯下的人,昏黄的一束光打在他身上,他孤傲的像王家卫电影里的剑客,孤寂、高冷。

而坐在车内的人,扪心自问。

江生,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做梦都不行,非要我难过。

江生走进黑夜里,逆光穿行。

……

回到四合院,潇姐听到门响赶紧迎出来,“才回来,饿坏了吧。”

江生关上大门,越过门屋说:“第一天展馆人多,负责人推迟了闭馆时间。”

“我去给你热菜。”

“麻烦了。”

潇姐笑下,往厨房去了。

江生奔着东屋走,临进门前掸掸身上的雪,一开门里面的人说:“外面冷吧。”

江生回:“不冷,我穿得厚。”

昨晚林静文嘱咐他,明天有雪,出去时记得穿加厚的羽绒服。

“今天顺利吧。”

“挺顺利的。”

江生把身上的背包放在椅子上坐下。

“小潇做了牛肉汤,一会儿你多喝点,驱驱寒。”

“好。”

江生的手撑在大腿上攥了攥,“……今天的同学,”

话没说完,林静文却笑了,“你都没在意她,我怎么会在意。”

江生愣了两秒,“……您看得真透。”

‘呵’林静文笑下,“行了,快去吃饭吧。”

“嗳。”江生拎起背包,心里没那么压抑了,这要是被误会,林鹿还不打死他。

一转身,余光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些资料还有笔,旁边的笔记本也打开着。

林静文说:“闲来无事,帮一个杂志编辑些文章。”

“别太累了。”江生担心她。

“不会的。”

江生点点头,出去了。

吃过饭,江生打开笔记本,开始白天的电脑绘图课程,这些基本功江生空下时间会经常操作,为以后的设计奠定坚实的基础。

快十点,江生拿出手机,给林鹿发去一个微笑的表情,很快林鹿回:没睡?

江生输入:你忙吗

林鹿:干嘛

江生:想看看你

林鹿:我在洗澡

江生脸一红,刚要输入‘我等你’,结果视频请求就过来了。

他心呯呯直跳,点开视频时,想看还不好意思看,不想看心里还有点痒痒。他眯着眼看屏幕,却听到林鹿在里面咯咯直笑,“你还真敢接。”

又被耍了!!!

江生心里恼,眼神坚硬发狠,“等你来的。”

林鹿往后靠着沙发,眼尾一扬,“等我去干嘛?”

江生突然靠近,屏幕里只剩他深邃立体的五官,清黑分明的星眸带着若有似无的凶悍,好像这一刻,他越过山海万千,压着你,任你挣扎,却也不放过你。

“你说呢。”一句戏谑口气的话,听得林鹿暗暗深吸一口气,她想念江生的身体了。

“我猜不出。”她的目光赤裸直白,盯着他领口处的锁骨看。

男人的锁骨也可以很性感。

江生别开脸,吸了下鼻子,又转过来,痞痞的笑下。说:“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这次换林鹿别开头笑了。

江生说:“今天下雪了。”

林鹿问:“天冷吧。”

他回:“还好。”

“你喜欢下雪天吗?”

江生反问她:“你喜欢吗?”

“我?”她顿一秒,想起阿尔卑斯山上的雪,“喜欢。”

他不暇思索答:“那我也喜欢。”

林鹿觉得好笑,“我要说不喜欢呢?”

他跟着回:“我也不喜欢。”

啧啧啧,林鹿嫌弃的皱眉,“你真随波逐流。”

“是吗?”江生看她眼睛说:“可我认识的林鹿是特别的。”

“……”小鬼啊,你不得了嘞。这话意思是说,我遵循你的喜好,怎么能是随波逐流。

江生烟瘾上来了,拿出一根在鼻翼下闻,却迟迟没点上。

林鹿注意到他骨戒分明的手,又想起他掌心里的疤,结疤时抚摸在她皮肤上质感粗粝,留下一阵阵瘙痒、敏感。

忽的,林鹿就很想江生了。

她咬着曲着的食指,松开问:

“江生,”

“嗯?”

“你想做吗?”

“……”太突然了!

林鹿看着屏幕里的大红萝卜,站起来,“没事了,”边走边说,“我要去设计室,等有空再聊。”

江生脸红红的,一口怨妇腔,“你好意思关吗?”

林鹿不以为意的口气,“我怎么了?”

江生把镜头切换到窗外,林鹿那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江生说:“我现在这是晚上,你跟我说做不做的,你让我怎么睡?”

哈!我管你怎么睡,“你可以约个妹纸。”

“林鹿!!!”江生气得跟只斗鸡。

“我真要忙了。”林鹿对着镜头,给江生飞吻,“拜拜亲爱的。”

江生吼,“你过分了啊!”

咚的一声,视频中断。

日啊!江生指尖用力,烟被从中间掰折了。

林鹿,等你来的,我弄死你!

切断视频的林鹿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

平安夜那天她在教堂问过耶稣,“你会救赎我吗?”

耶稣没有回应她。

晚上,江生来了。

她品尝了一夜被救赎的滋味。

林鹿深吸口气。

走进衣帽间。

距离21号慈善秀还有三天,场地模特服侍等都筹备完毕,负责秀场的总监带着模特走位卡点熟悉环境。

即是慈善活动,意味着模特是没有薪金酬劳的,但每天供应的餐饮是林鹿出资提供的。

到设计室后,埃琳娜将一份慈善秀场的餐饮消费清单给林鹿,让她签字。

林鹿扫一眼尾数,拿笔在落款签下。

“埃琳娜,21号的机票订好了吗?”

“订好了,头等舱。”

林鹿把单子还给她,笑得妩媚,“埃琳娜,你就是天使。”

到晋城可是长途飞行,真的很需要个舒适的座位。

埃琳娜笑笑,“咖啡还是柠檬茶?”

“咖啡,谢谢。”

林鹿回到设计室,往椅子上一坐,打开电脑看慈善秀的平面照片。这是摄影师昂纳德拍的一组宣传硬照,将发布在最新一期的ELLE杂志。很多新生模特也是冲着这个机会来参加慈善sho的。

随着按键切换照片,艾琳娜敲开门,将咖啡放在桌上,林鹿拿起边看边喝。

手机响了,林鹿放下咖啡杯,接听电话。

“什么事?”

来电话的是慈善秀场的总监约瑟夫,他语气急切:“林,出事了。”

埃琳娜刚要离开,看到林鹿一脸凝重,话筒里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林鹿脸色越来越沉。

挂断电话,林鹿拿起车钥匙焦急往外走,埃琳娜预感有事发生,“怎么了?”

“秀场T台坍塌,一个模特摔伤了。”

“你的外套。”埃琳娜忙去衣架上取下递给林鹿,后者抓过来,推门出去了。

她行色如风,一路狂飙赶到秀场,进门时舞台中央围着一圈人,闹哄哄的。

约瑟夫看到人群外的林鹿,赶紧拨开人走过去,林鹿问她:“人怎么样?”

“雪莉的腿划伤了,她站不起来,不知道腿骨折没。”

两人边说边走进人群,模特们自动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打电话叫救护车没?”

“打过了,”约瑟夫看下手表,“估计快到了。”

林鹿蹲下身,雪莉情绪还好,没大哭大闹,但表情很痛苦,“雪莉,别怕,救护车很快就到。”

雪莉点点头。

很快救护车来了,在众人的簇拥下,雪梨被抬上救护车,而林鹿逆着人流走到雪莉掉下去的位置查看,忽的头顶一声异响,林鹿下意识的抬头朝上看——

“!”

瞳仁紧缩,巨大的吊灯砸下来,只听轰的一声。

台下有人大喊:“林——”

第105章 你想多了

两天后,林鹿睁开眼,病房安静,窗帘遮着半扇窗户。她环视一圈,看到陆承抱着夹坐在沙发里低头小歇。

“陆承……”她气息微弱,动下身子,头皮钻心的疼,“嘶……”

陆承闻声睁开眼,看到林鹿醒了,他急忙站起来走到床边,双手压着床沿,低声问她: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鹿有气无力的眨下眼,陆承屈指刮了下她的脸颊,“我叫医生。”

他离开后,林鹿闭上眼,不会儿功夫,医生走进病房。

林鹿很累,无心仔细听他们说什么,只在意识飘远前听到医生说‘需要休息’就又睡着了。

陆承接到秀场总监打来的电话就赶回了,在医院看到受伤的林鹿,他脊背冒起一股寒意,按照主治医生介绍,再偏一厘米吊灯的碎片就插进她动脉血管了。

直到夜里,林鹿算是睡个饱,睁开眼时眼睛亮亮的。

陆承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办公,他尽量保持很小的噪音,不影响她睡眠。

林鹿撑着床坐起,陆承抬头把笔记本阖上放在一旁,走过来,“吵醒你了?”

“没,我想喝水。”一开口喉咙干涩沙哑。

陆承转身去倒水,端过来她就着他手喝。

“我睡了几天?”林鹿问。

陆承将杯子放回桌上,“两整天了。”

“那么久。”

“我也觉得久,你真是吓死我了。”

陆承帮她垫好背后的枕头,调整到比较舒服的坐姿。林鹿现在不想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下都会扯到伤口,很疼。

“我没事。’林鹿想起来,“你不是有个很重要的生意在谈,怎么回来了?”

“如果在生意跟你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这个答案如果角色互换,她的选择也是一样的。

林鹿笑下,陆承问她,“头还疼吗?”

林鹿闭了闭眼,“有点,还能忍住。我缝针了?”她感觉颈后和背上有牵制扯着她。

“后颈和背上有。”

“多少针?”

陆承犹豫下,告诉她一个数字,林鹿听完下意识的用手去摸,被陆承拉住手。

“别摸,伤口还在愈合。”

林鹿放下手,“没告诉林女士吧?”

提起这茬,陆承有些无奈,“你昏迷前嘱咐总监的话都忘了?”

林鹿是真不记得了。“我说什么了?”

“你告诉他不要通知你妈妈。”

“是吗。”林鹿撑下额头,轻笑下,“还真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换林鹿反问他。

陆承说:“这么大的秀,模特和设计师都出事了,总监他担得起吗?”肯定是要上报管理层的。

“抱歉,耽误你行程了。”

陆承刚要说别在意,林鹿继续道:“慈善秀是我私人行为,我该向你道歉。”

陆承轻握下她肩膀,“别想这些了,你把伤养好最重要。”

“慈善秀那边……”

“放心,我安排史蒂夫去处理,慈善秀一切照旧。”

“谢谢。”

陆承弯下唇。

“我手机呢?”林鹿左右找了找,陆承帮她拿过来,林鹿说:“我21号是去不了晋城了,要跟江生说下。”

“你昏迷时他有发消息过来。”

林鹿点开对话框,两条未读。

‘还有两天21号了’

‘明天就21号了’

字里行间都是对方的热切。

林鹿输入:‘我临时有重要的事处理,去晋城的日子延期,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我妈妈怎么样?’

此时,江生正在上课,手机调制静音。

下课后,江生带着书到下堂课教室,拿出手机看眼,林鹿的对话框显示一条未读,他弯着嘴角点开未读,看到消息后,笑容慢慢扯平了。

‘好吧。林姨很好,昨天下雪,她想去看冰灯,我和嘉崇带她去的,勿念。’

点完发送,江生把手机收好,大步朝前走。

回完信息,林鹿把手机放在一旁,喊陆承帮她把床头降低,有些累了。

等林鹿睡着,陆承带着笔记本去门口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屏幕上是这次慈善秀的安全事故初查报告,他注意到事故现场的照片上,找到坠落吊灯的电线,断开的切口光滑平整,不像老化造成的意外事故。

所以,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

陆承给对方回复完,表达对幕后责任人的强烈愤慨,剩下的事交给警方,等他们调查出事实真相。

返回病房,床上的人脸色孱弱而苍白,陆承垂下眼,眼底一片幽深,这时的他冷血而残酷。在心里暗自笃定,不管是谁,只要找到幕后主使,他绝不轻饶。

21日,慈善秀如期举行,并十分顺利。筹得的善款全部明示在一个独立的账户里,该笔善款将在林鹿康复出院后,由她代表捐赠给福利机构。

对于秀场发生的意外,最初警方认定为意外事故,可经过陆承积极的协调,并向警方提交证据资料,对该事故进行了二次审查。一周后,重新拿到判定结论,系为蓄意伤害。

拿到结果的陆承总算松口气,要不是林鹿反应快,那么大的吊灯设备砸在人头上,必死无疑。

涉案嫌疑人被捕,陆承有些意外,竟然是当天负责送外卖的快递员,他坦白承认是受人雇佣来破坏这场秀。至于雇主的身份为拉贝服饰的一个部门经理。陆承不傻,这是弃车保帅。

拉贝服饰在生意上与DR有着利益竞争,搞垮一场秀,对DR的影响自然不小。

陆承没把事实告诉林鹿,只是在得知消息后,打电话给史蒂夫。

“你把芬兰布料加工厂的详细资料整理一份,传到我邮箱里。”

“好的,陆先生。”

终断车载电话,陆承继续开车,路过花店时,进去选束最称心的花。

玫瑰、洋桔梗、金黄兵乓菊还有勿忘我,搭配在一起,颜色漂亮寓意也美好。

来到病房时,林鹿靠着床头正在低头看新闻。闻声抬头看向门口,“来了。”

陆承把鲜花插在花瓶里,“什么时候醒的?”

林鹿继续翻阅网页,淡淡一声,“早醒了。”

陆承回头,看她眼底有些凉意,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鹿关了手机,“没什么。”

她绝对不是没什么,而是心里藏着事。“不能说?”

林鹿让他把床再摇高一点,陆承照做,林鹿看着陆承的眼睛说:

“我受伤不是意外。”

他顿了顿,“……嗯。”

林鹿语气淡淡,“这事儿算了吧。”

陆承一脸温和的笑走过来,拿起一个蛇果用纸巾慢慢擦。

她看着他:“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陆承的反应印证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也确定了他不会善罢甘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承,你比我清楚这个道理。”

拉贝服饰比DR成立早十年,在国内是服装界的老品牌,地位也举足轻重。而DR成立后,对其发展、营销、市场占有率都做出了很大的影响。让拉贝连续两年销售业绩下滑骤减。

“你为什么不说话?”林鹿看着他,陆承还在低头削果皮。

“你动手了是吗?”

陆承把削好的水果递给她,儒雅的笑着,“削好了,吃吧。”

林鹿看看他指尖的蛇果,白嫩嫩的果肉,水灵灵的,又看向陆承的眼睛。

两人对视两秒,陆承微微笑下。

“你想多了。”

“是吗?”

“真的。”陆承轻松道。

林鹿姑且信他。

但愿如她所愿,只是多想。只是……

陆承从不外露情绪,不管是喜是怒还是悲,他始终是一个表情,谦和有礼,带着优雅的哲人气质。

可林鹿知道,商人身份的陆承,在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睚眦必报的心。

第106章 怕你孤单

林鹿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的不错,伤口也拆线了。

“帮我问下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陆承削水果的动作一顿,“急什么,多住几天。”

林鹿脸上不太耐烦的表情,“再在这住下去,我要憋疯了。”

“我明天问问你的主治医生,他今天休息。”

林鹿不好再催。“嗯。”

陆承在医院陪她吃完午饭,便走了。现在还能抽出两个小时陪她已经是奢侈的,这阵子林鹿明显感觉陆承特别忙。

更因为此,林鹿感谢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并陪伴。让悠远的人生路上,不无聊也不孤独。

医生的建议是最早一周后出院,林鹿还要在这里憋七天,想想有点抓狂。

二月的第一个星期,林鹿看到电视上的新闻,DR服饰正是宣布收购芬兰纺织品牌Marimekko,该品牌的纺织品代理权及销售权全部由DR接管。作为一家高级成衣定制的主面料供应商,Marimekko的收购在业内造成不小的影响,很多国际品牌纷纷确认下一季的订购合同,担心面料的进货成本提高,从而造成基础成本的提升。

林鹿正在喝水,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神停顿半秒,放下杯子时嘴角翘了翘。

就知道你不能善罢甘休。

她拿出手机,给陆承发去一条信息。

‘陆先生,我多想了?’

信息过去后石沉大海,等快晚饭时,林鹿的手机来电。她拿起来放在耳边接听。

“忙完了?”

陆承靠着椅子,闭着眼捏眉心,“一直在开会。”

“收购了Marimekko你忙得过来?”

陆承桌上放着一堆Marimekko急需处理的文件,新公司交接需要一个稳定的过程,陆承这两天只睡了不到四小时,人现在很疲倦。

“忙得过来。”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林鹿还是听出他身体状态不好。

“我不想你太累。”她说。

隔着听筒,林鹿听到他低低的伴着磁性的笑,“知道了。”

“我明天出院。”林鹿说。

“还没痊愈,别急着出院。”

“医生上次说的,一周后可以出院。”

“是吗?”陆承扶额,“我都忙忘了。”

林鹿说:“没关系。”

陆承端起咖啡喝口提神,“他是说最早也要一周时间,最好在住半个月。”

林鹿对着话筒佯装听不见,喂了声后说:“你说什么,信号不好,我听不见。”

陆承无奈的一声,“好吧,明天出院。”

“信号恢复了。”

陆承笑了,“后颈上会留疤,要不要给你请个医生把疤痕去掉。”

“不用。”林鹿笑着说,“等我好了,用纹身盖住。”

陆承:……

他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可等痊愈后,林鹿真在后颈上刺个纹身。

给林鹿纹身的师傅后来与她还成为不错的朋友,刚巧纹身师也是一名中国人,他叫秦屹,听林鹿说是陪她妻子在美国攻读药理学硕士,两人的感情很好,在美国生下他们第二个孩子,有个饱含深意的名字秦想妍。

晚些时候,陆承带着花和水果来病房。

林鹿见到人撑着床坐起,“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好好休息。”

陆承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花被林鹿抱着,他去给花瓶灌水,林鹿低头闻了闻,“好香。”

陆承笑着回来,接过她手里的花说:“来看不听话的病人。”

林鹿弯了下唇,拉开抽屉准备拿烟,被陆承拦住了。

“医生不准你抽烟。”

“医生现在不是不在嘛。”

“不行。”陆承把烟和打火机收好,林鹿在一旁说:“我就抽半根。”

陆承没接话,林鹿伸出两根手指,“抽两口。”

还是没答应她,林鹿瞄着陆承的衣兜,蹑手蹑脚的把小爪子伸过去,陆承余光瞥见,把花插好,回手握住她手腕,“医院里禁止吸烟。”

林鹿没趣的坐回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两人坐着呆了会儿,林鹿发现陆承靠着沙发眼皮越来越沉,刚要叫他回家睡,他头一歪,抱着夹就睡着了。

她没叫醒他,陆承说一会儿还要开个视频会,拿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半小时后,他就跟上了定时的闹钟似得睁开眼。

林鹿递给他一杯水,“你这样身体吃不消。”

陆承接过水喝下,又按了按太阳穴,“没事,你休息吧。我去公司。”

“劝你也没用,自己注意点。”林鹿送陆承到门口,后者转过来,抱了抱她,“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不用。”林鹿说,“我让埃琳娜来接一样的。”

他不容置喙的口气说:“我接你。”

“好,等你接我。”

陆承走了,林鹿站在门口,一直盯着他背影消失在电梯内,才折回病房。

第二天十点,陆承将林鹿接回家中,阿姨凯琳昨天被陆承叫回来,此时已经做好午饭等两人。

坐车时,林鹿在回江生的信息。他说想她了,让她来张自拍。林鹿回头找了黑色的帽子戴着,靠着椅背给自己拍了张,又将陆承放进镜头里,她眼尾轻轻一扬,妩媚而知性,再配上她冷感的眼神,隔着屏幕江生都想亲亲她。

江生问她,‘和陆承出去了?’

‘见个老朋友’林鹿一直没告诉江生她受伤了。

‘你那现在是中午,吃饭了吗’

‘凯琳回来了,我和陆承回去吃’

‘确定什么时候来?’

林鹿想了想,疤已经结痂,还不能确定具体日期,江生紧跟着又发条信息过来。

‘2月26是除夕,能来吗?’

林鹿看下日期,现在是2月18号,母亲回国后的第一个春节。

她回:能

林鹿把手机放下,陆承看她眼,“怎么了?”

“我25号回国。”

陆承看着前方,“……24号我要去芬兰出差。”

林鹿去摸陆承车里的烟,她在医院憋了太久,现在看到烟,瘾又上来了。

“我一个人能回去,”她点燃烟,将车窗落下一道缝隙,“我担心另一件事,”

陆承看到红灯,踩稳刹车。

“什么?”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抽走她唇上的烟,“医生让你把烟戒了。”

林鹿眼睛都直了,看着陆承把那半根烟衔住,抽口将下车窗说:

“我要在芬兰呆三天,要不你等我回来的,一起去看看林姨。”

林鹿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我想的不是这件事。”

“什么?”

“留你一个人在这,怕你孤单。”

陆承衔着烟,手伸过去,在她头顶轻轻抚了抚,“有什么好孤单的,有那么多工作等着我做,哪里有时间孤单。”

外面冷,风灌进车里吹得眼睛酸,她把车窗升起,红灯也即将转绿,陆承把烟按灭,启动车汇入车流。

回到林鹿的房子,凯琳接过陆承递来的包,“林,病好了?”

林鹿带着黑色线帽,长发遮着,看不到颈后的伤疤,“好了。”

她扶着墙刚要弯腰去拿拖鞋,陆承先给她的拖鞋放在脚下,她脱了鞋穿上,陆承也换好了,两人径直往里走,陆承问凯琳,“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很香。”

凯琳是陆承给她找的阿姨,两个人之前就熟悉,是陆承投行里原来负责打杂的阿姨。因为做饭好吃,他让她来林鹿这里帮她搭理家务。

“我做了奶油鸡肉蘑菇浓汤,还有西班牙海鲜饭,早上还烤了蓝莓酱华夫饼。”

林鹿洗完手去厨房拿起一块华夫饼吃,酸酸的果酱盖住华夫饼的甜香,陆承走过来,抹掉她嘴角的蓝莓酱,“你吃东西的时候能优雅点吗?”

“陆老板,这是我家欸。”你管的太宽了!

“我看到了。”所以就要管。

林鹿舔掉指尖上的酱汁,“你的洁癖什么时候能改改。”

“有生之年恐怕难。”

“……”林鹿摆下手,走开了。“我去换衣服。”

凯琳回头,看到陆承将西装脱下,挂在衣架上。

“陆,你跟林说话该换种方式。”凯琳说。

陆承到厨房帮凯琳,他轻车熟路的找到橱柜里的餐盘刀叉,“换方式就不是我们俩了。”

第107章 男友力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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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林鹿靠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在医院里已经懒散惯了,现在真是吃饱就困,非常奏效。

陆承拿着药和水过来,轻轻碰碰下林鹿手臂,“吃完药再睡。”

“唔……”林鹿强打起精神把药吃下,又一头栽进沙发里,陆承刚要说‘回房睡’,林鹿嘴里喃喃一句:“谁也别打搅我,我困成狗。”

他无奈摇摇头,凯琳去房间取了毯子给她盖上,陆承走到门口,拿下衣挂上的西装穿好,凯琳走过来,“要上班?”

“嗯,”陆承看眼沙发上的人,“让她睡,别吵醒了。”

凯琳在门口送人,“晚上回来吃饭吗?”

陆承想想手头上的工作,“别等我,你们先吃。”

这话的意思是,晚上他还来。

“时间早我帮你热菜,要是太晚,我把菜放在冰箱,你自己热下再吃。”

“好。”

陆承推门出去了。

一下午时间林鹿都在睡觉,快四点才醒。起来时看看周围才想起来,她已经出院了。

“凯琳,”林鹿叫人。

“什么事,林,”凯琳从楼上下来,她刚去上面把客卧的床单洗了,换了一套新的。

陆承晚上要住在这。

“陆承走了?”

“吃过午饭就走了。”

“哦。”林鹿站起来,活动下筋骨去厨房倒杯水喝。

“陆先生说晚上让你别等他吃饭。”

林鹿放下被子,“这个工作狂。”

凯琳看眼林鹿,微微笑下,“你劝劝他,他肯定听。”

“我?”林鹿好笑的表情,“他不会听的,有些人天生就是为工作而生的,就像陆承。”

凯琳笑得有点言不由衷,“是吗。那很可悲。”

“不,凯琳,”林鹿纠正她的措辞,“那叫可敬。”

她眼里的陆承是在工作中奋勇无敌,杀伐果决的强者。

林鹿上楼进了工作室,上次的画她画到一半停下了,现在有时间可以继续。

时间如梭,飞转流逝。

24号林鹿去机场送陆承,两人并排坐在休息区,陆承还在低头操作笔记本电脑,林鹿帮他看着安检信息。

上次收购的芬兰布料厂中断了拉夏的订单,现在正由新任的经理与陆承交涉,希望能继续供应布料给拉夏。

对方为什么这么积极且一门心思要跟Marimekko的合作,原因全在拉夏定位在高级成衣上,而所选用的面料只有Marimekko才能订制。

陆承捏着拉夏七寸,这让原本就业绩下滑的拉夏迎来了又一场商业寒流。

“陆承,安检了。”

陆承阖上笔记本,看向大屏幕,广播里也在播放登记提示消息。

他站起来,拉着拉杆箱往安检口走,林鹿在旁。

“明天让史蒂夫送你登机。”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也没什么特别重的行李。”

陆承看着她,林鹿:“好吧,让史蒂夫送。”

没有悬念的争辩,就在一个眼神中结束。

队伍排的绵长而有序,陆承看眼候机楼外的雪,又不舍的看着她,说:

“这么大的雪,化了要结冰,路上你慢点开。”

林鹿却笑了,“雪化了,是春天要到了。”

陆承松开行李箱,拥抱下林鹿,她总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陆承,”

“嗯。”

“如果可以,不要太忙,给自己放个假吧。”

“好。”

他们分开,陆承拎着行李进了安全通道,林鹿一直到他的人影看不见才走出候机楼。

回晋城的机票是25号最早一班的飞机,头一晚凯琳帮她收拾好行李,又拿了一个包裹给她,是快递送来的。

林鹿看下署名,是陆承让人送来的。包裹里是一件柔软舒适的羊绒大衣,浅蓝色的,是给林静文的春节礼物。

这个心细如发又体贴的男人。

早上六点半,史蒂夫准时来接林鹿,到达飞机航站楼的时间刚好。

飞机一跃入云端……

晋城,我来了。

中途遭遇强对流天气,飞机转机,折腾了二十多个小时,林鹿所搭乘的飞机终于降落在晋城机场。

当林鹿从出口走出时,江生一眼就看到林鹿,他疾步迎上去,一脸欣喜。

林鹿推着行李车,看到江生跟个欢实的小奶狗朝她飞奔来,放开行李,张开双臂,他冲劲足,扑过来时被江生稳稳接住,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林鹿又笑又拍他,“晕了晕了,快放我下来。”

她笑声似银铃,荡在耳边,也荡进了心里。

江生把人轻手放下,捧起她脸,低头狠狠亲一口。

“唔……”林鹿闭上了眼,享受久别的吻。

他的唇带着寒日的冰冷,舌尖也凉凉的,她被他带走了温度,不知是冷的还是情难自控,她揪着江生胸前衣襟的手指瑟瑟颤栗。

这是个冗长的吻,让两人都差点窒息。

江生一点点放开她,“走,回家。”

他去推行李车,林鹿在旁跟着。

“林女士没睡吧?”林鹿问。

“你怎么知道?”江生惊讶。

林鹿笑而不语,一副我就是知道的表情。

“她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找了老中医给她看病,现在喝中药,她气色比之前好,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生说话时,眼睛里是暖光,对林静文身体状况的改观,他也很欣喜。

林鹿挽住他胳膊,却被人挣脱了,林鹿斜眼瞪他,江生把抽出来的胳膊绕在林鹿肩膀后,把人往怀里一搂,用臂膀把人夹得紧紧的。

江生对她咧嘴笑,小虎牙调皮又可爱,单手推着行李车男友力MAX爆表,林鹿心里笑,小男朋友就是年轻体力好,明知道耍帅也招人看。

“傻样儿!”林鹿嗔笑他,江生点点头。

只要你回来,说我什么都应。

“德行。”

江生嘿嘿两声。

他个子高,把你护在怀里的时候,特别有安全感。

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坐进去,报了四合院的地址后,出租车驶离。

要过年了,晋城的大街小巷充满着节日气氛,时不时传来一声爆竹响,夜空绽开一朵奇异的花。

“这里的雪也好大。”林鹿说。

“纽约也下雪了?”

林鹿嗯一声,“前天下的,把街面都盖住了。”

分别的日子不算短,再见面时江生有些小羞涩,他拉起林鹿手攥了攥。

“你,”他顿了顿,凑到林鹿耳边小声的问:“想我没?”

林鹿眼尾一扬,斜睨着江生把他看得不自在的挠挠鼻尖。

她对江生勾勾手指,江生把耳朵凑过去,林鹿呼着温热的气息,轻声说:

“晚上你就知道了。”

“……”他脸一红,低头又蹭蹭鼻尖。

俩人一本正经的坐着,直到出租车停在四合院前,江生下车去拎后备箱里的行李。

推开四合院的门,里面静悄悄的。林鹿看眼东屋亮着灯,“妈,”叫了声。

“……”

“妈,”林鹿又叫一声。

江生把门阖上,往里走。

林鹿进了东屋里面没人,又出来,江生把行李拎到西屋的里,听到林鹿叫了几声都没人应,他走出来,说:“在厨房吧。”

林鹿又笑着往厨房走,可厨房里也没人,炉灶上闷着一砂锅的清炖牛肉,案板上是切碎的香菜花,菜刀搁在旁边,还有几道备炒的菜也搁在流理台上。

她用手探下砂锅盖,温度尚在,人应该没走多久。

“林姨。”江生紧跟着进来,没见着人,又扫眼厨房。

林鹿问他,“你走的时候,我妈干嘛呢?”

江生回:“她说你来了,要给你做饭,让我去接机。”

林鹿提步出厨房,在院子里大喊:“妈,妈……”

夜里格外静,雪净化了空气,寒意沁凉逼人。

时明时灭的星火下,两人将整座小院找个遍,可依然没找到人。

林鹿脸色越来越白,江生也急的够呛,他从西屋拿出手电筒,“我去外面找找。”

“我也去。”

俩人直接出了四合院,江生说:“你沿着万泉街找,我往河岸去。”

河岸比较偏僻,人烟稀少。

林鹿奔着巷口开跑,边跑边喊:“妈,妈……”

江生往巷子里疾步,边走边喊:“林姨,林姨……”

寒冬的天,呼出的气瞬间就被凉意吹散,林鹿鼻尖红红,脸颊有点疼,地上有冰,林鹿不能只顾看着脚下,她的注意力在人,结果脚下一滑,人就摔了。

“唔。”她吃痛的叫。

膝盖和屁股上沾了雪,手腕也因刚才摔倒扭伤了。

“妈,妈……”林鹿坐在地上大喊:“林女士……林静文……”

她一遍遍喊着,想找个路人都看不见,可大街小巷都没有林静文的身影。望着空寂的街道,她急地太阳穴突突的跳,脚早已被冻得失去知觉。

她站在十字路口,背过风用颤抖的手点支烟,深吸一口,头嗡一下的似中毒般的疼。

尼古丁好久没有光顾她的身体,烟有点冲,顶的脑仁刀剜一样。

林鹿吸了吸鼻子,夹着烟的手在抖,望了望远处,她用指腹按了按眼角。

“妈,”她冲着大街远处喊,“林女士……”

第108章 你去哪了

此时,江生正坐着一辆出租车奔着烈士陵园的路去,一路走一路找。

而林鹿沿着街边走边喊,脑子里出现很多不敢想象的画面,血腥而绝望。她拿出手机,刚要给江生打去电话,他的号码便显示在屏幕上。

她心露跳一拍,手冻得发抖,拿起来放在耳边接听,“怎么样?”

寒冷和恐惧让她声音颤抖,但下句话,让她隔着话筒,发出一声安心的喟叹。

“找到了。”

“……”

林鹿狠狠闭下眼,抖着手抽口烟。

江生说:“你回家等着,我带着阿姨这就回去。”

林鹿没有任何语气的问:“你们在哪?”

电话里顿一秒,“……广安路派出所。”

林鹿又深吸口烟,江生说:“回去说。”

她回:“嗯。”

挂了电话,林鹿拦下一辆车,找人的时候不知道,等真正坐上车时才发现已经走了这么远。手脚冰凉,后颈上的伤口也有些不舒服。

林鹿先回到四合院的,她没进屋,一直在四合院门口等人。靠着墙根站了十五分钟,巷口驶入一辆出租车,车灯将巷子里打通一道光带,江生远远地就瞧见林鹿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靠着墙,侧脸看过来。

等车停下,林鹿人也没动,车里的人付完车费推开车门下来。

林静文身上披着江生的羽绒服,精神有些恍惚,头发凌乱,脸颊冻得泛红,江生搀扶着人下来,出租车驶离。

红色的尾灯渐渐远去,江生和林静文走近,他对林鹿说:“你怎么没进去?”

林鹿这才抬眼看看林静文,她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妈,你去哪了?”

“……”林静文没回她,而是看向旁边的江生。

江生说:“林姨,她是你女儿,林鹿。”

林鹿看江生,他解释,“阿姨可能有点糊涂,”

啪一声,声音戛然而止,江生的脸偏向一旁。

林鹿的眼神愤怒,手抽的发麻,江生耳朵轰鸣数秒后,才安静下来。

他说:“进去说吧,阿姨在外面走了两个小时,人又累又冷的。”

林鹿一把拉过林静文,后者见她气势汹汹,直转着手腕挣扎,不想让她拉。

“放手,你放开我。”

“!”林鹿定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静文。

江生看看两人,先开了门,又转回身轻声说:“林姨,进屋,外面太冷了。你会感冒的。”

林静文似乎很听江生的话,迈进门屋,朝里面走。

林鹿没动,江生去拉她手,“进屋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四合院的门阖上,江生落了实锁。

林鹿帮林静文清洗下,又换身衣服,她人就睡了,剩下的菜江生炒的,林鹿全程没说话,吃完江生收拾好,拉着林鹿去西屋说话。

林鹿坐在床尾,今晚她烟不离手,江生坐过来,“警察夜巡的时候在路边发现她的,见她穿着单薄,就过去问下,阿姨跟警察说要找他丈夫,问她丈夫在哪,阿姨说……”

江生看眼林鹿,她问:“说什么?”

“2993。”

那是赵寒墓碑的编号。

林鹿现在平静多了,只是抽烟的手因寒冷后回暖,指尖痒痒的,她时不时碾动指尖。

“明天,”林鹿掸掸烟灰,“带她去医院看看。”

江生眉心拧着一道深深的纹路,“好。”

从见到林静文第一眼,林鹿就看出她不对劲了,那不是林女士该有的眼神和气质,茫然又呆滞,让人看着心里就疼。所以才让她没忍住,甩出那巴掌的。

原本该是一场喜悦的重逢,可因林静文的突发事件,两人都变得沉默了。

林鹿看眼窗外。

“你早点休息吧。”

江生抬头追着她背影,“……好,你也是。”

林鹿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往回看眼,江生站在房间中间,右边脸颊红肿,隐约可见指痕,他眼神中自责懊悔,看林鹿的目光有些虚。

她说:“对不起。”

江生微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林鹿出去了,西屋的门关上。

林静文的房间漆黑,林鹿走到她对面的门,推开后,走进去。

陆承之前来的时候住这里,现在她住在这。

锅炉的温度烘得屋子里暖融融,林鹿几乎整夜没睡着,起来喝了两次水。

第二天一早,林鹿听到对面屋传来细微的响动,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穿上鞋就过去了。

“妈,”林鹿推开门叫人,林静文正在叠被,一回头,“干嘛叫这么大声,我又不聋。”她边叠边问:“昨晚几点到的?”

林鹿:……

林静文转过身,“饿了吧,我去做早饭。”

她擦肩而过时,被林鹿突然抱住了,林静文看她眼,笑下,“都多大了,还撒娇。”

林鹿只是把人抱得更紧,然后松开,她转过脸,躲着林静文,“你歇着,我做。”

她比林静文先一步走出西屋,出来时,江生也匆匆从门内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江生刚要张嘴,林鹿说:“你看着她,我去做饭。”

说完,她快步去了厨房。

江生望眼林鹿的背影,进西屋后,见林静文神色如常,没了昨晚的惶恐和茫然。

“昨晚睡好没?”江生问。

“睡得很好。”又说:“小鹿几点到的,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我昨晚睡太早了。”

江生:……

他笑了下,“是啊,你昨晚休息太早。”

“她刚进来,还吓我一跳。”

“是吗。”

江生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林静文去洗漱,江生也没跟她说昨晚的事。等三人吃过早饭,林鹿说:“妈,一会儿咱们去趟医院。”

“大过年的去医院干嘛?”

江生看林鹿,她一脸淡定的说:“我回来呆不了几天,临走前带你检查下心脏,回去让你美国的主治医生看看情况。”

“这样啊。”林静文一点没怀疑,“今天过节,医院能有医生吗?”

“有。”林鹿已经打电话联系医院了,也找了当地最好的专家。

高嘉崇将车停在门口,江生早上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人。上车后,高嘉崇先跟林静文打招呼,又看向林鹿,“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鹿说:“凌晨。”

江生坐在副驾,“开车吧。”

高嘉崇收回眼,总觉得俩人怪怪的,他启动车。

“林姨哪里不舒服?”高嘉崇无心一句,江生的第一反应是从车内视镜看向林鹿,后者说:“常规检查。”

“大过年的还检查。”

江生真想一巴掌拍他头上,话这么多呢!

林鹿说:“嘉崇,打火机有吗?”

高嘉崇摸兜,从羽绒服兜里拿出打火机递给后面的人,林鹿接过,林静文说:“车里就别抽了。”

林鹿把烟盒一并收回,揣进兜里,“我一会儿下车抽。”

话题被打断,车内陷入安静。

大过年的,商业街里还有最后一批摆着对联的小摊位,期待着年关岁尾的最后一场生意。

看着红红的灯笼,林鹿收回眼,林静文说:“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过一个小灯笼吗?比这个要小好几圈,有半个西瓜那么大。”

林鹿回忆着,六岁前的记忆不是特别清晰,好像有这么回事。

“你忘了?”林静文问她。

林鹿说:“记得。”

“灯笼是什么样的?”

这下把林鹿问住了,她没回,林静文说:“是个小兔子,下面缀着金光色的穗子。手柄有开关,按一下灯就亮了。”

“林姨,你都记着呢?”江生笑着。

“当然了,不光记着这些,她小时候还总生病,我就抱着她大半夜往医院跑。”

林鹿听着,面无表情,可眼睛里却目光复杂,记忆随着她平实的描述变得清晰。

车缓缓驶入医院正门,四个人下车,走进医院。

林鹿找到之前联系好的医生,先给林静文做了一个简易精神量表(MME)和使用日常生活能力评估(ADL)量表,这是目前临床上测查老年痴呆损害程度最常见的量表,虽然不能作为诊断,但可以作为参考。接下来又做了一些常规检查,安排她去做了脑电图和颅脑CT。

最后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

第109章 怕她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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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林鹿异常沉默,江生在旁陪着林静文聊天。看她现在一切如常的样子,与昨晚走失时判若两人。

一直到车停在四合院,江生下车转身过来扶林静文,“慢点,地上有冰。”

林鹿把检查结果拿在手里,林静文对高嘉崇说:“嘉崇,一会儿回哪?”

高嘉崇说:“店里。年夜饭店里订出去五桌。”

“晚上没有桌吧?”

他回:“没有。”

“晚上过来吃,在这过年。”

高嘉崇惶恐,他多少年没过过一次像样正经的年了,他想答应,可想起林鹿也回来了,眼睛瞟向林鹿,后者看着他,眼神很淡,“……让你来就过来。”

高嘉崇乐了,“欸,我忙完店里的几桌就过来。对了,我还让厨师准备了菜,到时候我打包带回来。”

林鹿心里装着林静文的病,带着林静文往屋里走。

高嘉崇见状,问江生,“不是不乐意了吧?”

江生笑着,“没,她是担心林姨的身体。”

“这样啊。”高嘉崇点点头,“林姨不就心脏病吗?”

告知检查结果的时候他在吸烟区抽烟,没听到。

江生回头,看眼院里空荡荡,压低声音说:“林姨得了老年痴呆症,别跟她提。”

“啊,”高嘉崇拧起眉,“不能吧。”

高嘉崇被江生推上车,“快去店里照看着。”

看着离开的车,江生转身进了四合院。

巷子里,铺着放完的鞭炮,红红的碎屑铺满路,一直延伸至巷子尽头,与青砖白雪搭配,带着冬天的特色的质感。

开着开着,高嘉崇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林静文搬回来后,他经常被叫去四合院吃饭,上个月这边来了一股邪风,也不知道谁说的,今年儿子不好过,当妈的给儿子买红衬衣就能躲过去这次灾,林静文听潇姐说起这事儿后,给潇姐拿了钱,让她去商场给江生和高嘉崇各买了一套红衬衣,当潇姐给他送店里时,他拎着购物袋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

暖暖的,温热的,高嘉崇眼睛有点红,吸了吸鼻子,让潇姨先别走,去厨房打包了份牛肉和水煮鱼让他带回去。

高嘉崇比江生的命运没好多少,他从没感受过家庭温暖,更没体会过母爱,林静文平时的照顾,和今天的事,都让高嘉崇感概万千。有时候他都嫉妒江生,找个女人漂亮,虽然脾气怪点,可胸大腿长还是个设计师,准丈母娘还喜欢他,对他像亲生儿子似得。

昨晚的事,高嘉崇听江生提了,可一想林静文以后要不认识自己,他鼻子里就发酸。

他用袖口蹭下脸,袖子边湿润了一块。

午后,林鹿坐在床尾,给躺在床上的林静文读书。

她边读边看林静文,她的脸色的确比在纽约好,唇色也没那么紫。可那病,让林鹿心里泛起一阵阵酸。

医生说了,这种事以后出现的频率和时间会越来越长,最终的结果是谁也不认识,家属要多拿出时间照顾老人。

床上的人已沉沉睡去,林鹿把书阖上,放在书架上走出房间。江生看到人出来,把林鹿拉到西屋。

俩人对坐着,江生看着她,“你别担心,其实也没医生说的那么吓人,你看现在人不好好的。”

林鹿现在心很烦,她接受不了以前温柔优雅的林女士变成一个目不识丁,毫无认知能力的障碍者,她面对不了那样的她。

“我定了一个手环,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年龄还有住址及电话,电话号码留我和嘉宏的。这样方便联系。”

见她不说话,江生坐过来,拉起林鹿的手,“没事的。”

“没事?”林鹿转过脸,脸色不好,“不是你妈,你当然说没事。”

“!”江生没想到林鹿突然浑身是刺,让他措手不及。

静默的两秒,一个后悔,一个叹息。

他先开口说:“林姨不是我妈妈,但我是真把自己当成她孩子,我也不希望她生病,更不愿意她忘记我,甚至会担心她突然走失了怎么办。我很惶恐这个可能性。林鹿,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别说刚才那样的话,我很委屈。”

林鹿眼波动了动,江生把她心里的话都倒出来,好像没那么压抑了。

她撑着额头,让自己静下来,往江生怀里一靠,他顺手搂住她。

年轻的身体真好,靠着温暖,强壮而有力。

“我特别怕她不记得我。”

头顶的声音低沉隽永,带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深沉。

“不会的。”

“真的?”

“我骗过你?”

林鹿说:“骗过。”

“……”额,好吧,跳过这个问题,“你要相信她。”

林鹿闭上眼,嗅着他的味道,满心满肺都安稳了。

除夕夜,高嘉崇带着从店里打包来的菜,桌子摆得满满的。

饺子是江生和林鹿包的,高嘉崇一直在陪林静文说话,电视里播着春节晚会,不管好不好笑,高嘉崇的嘴角总是翘着的,还时不时逗林静文。

“没想到你会包饺子。”江生包好一个放在盖帘上。

林鹿把手里的饺子包好放下,靠着桌沿说:“林女士喜欢中餐。倒是你,也会包。”

江生垂眸笑着,“福利院过年跟老师学的。”

“你们都是自己包饺子吃?”

“不然呢,”江生又拿起一面皮儿,往里填馅儿,“老师都是牺牲自己和家人的时间陪我们,我们也该帮他们分担些。”

高嘉崇给林静文剥个橘子,“阿姨这橘子很甜,你尝尝。”

林静文直勾勾的盯着高嘉崇,接过后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她皱起眉。

“不好吃。”她把剩下的橘子瓣放回水果盘里。

高嘉崇膛目,“很甜的,好吃啊。”

他又拿个梨给她吃,“尝尝梨。”

林静文咬一口,酸酸的,“好吃。”

“我去看看饺子煮好没。”高嘉崇起身去厨房。

林静文木讷的望着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周围,目光陌生而茫然。

这……是哪?

等江生和高嘉崇把饺子端上桌,林静文看着桌上的饺子很安静。

林鹿还在厨房煮,让他们先去吃。

等三人都忙完林鹿发现一盘饺子没了,她笑绕过桌子,刚要说话,却发现桌下她手里攥着一个饺子。

“妈,你干嘛。”林鹿拉林静文的手腕,要把饺子拿走,却被林静文推开。

她嘴里支支吾吾,发出呓语,又小心翼翼的把饺子揣进兜里,林鹿发现她毛衣的口袋里还装着几个饺子。

“妈,”林鹿预感不好。

林静文始终不理她,看着桌上的饺子低喃自语,“我家小鹿最喜欢吃饺子了,要留给她。”

“!”林鹿一怔,江生和高嘉崇站在旁惊愕的看着坐在那自暇往兜里装饺子的人。

下午,她还问江生,最怕林静文忘记自己,可现在看,她即使忘记所有,也没有忘记她。

“妈,”林鹿蹲下身,林静文用陌生的目光看她,“嘘,别吵吵,不能让人发现。”

林静文偷偷摸摸的把饺子揣兜里,林鹿眼圈红红,“妈,你别这样,你看看我,我是林鹿啊。”

“你也叫林鹿?”林静文盯着她看两秒,“我女儿也叫林鹿,才五岁。”

林鹿低头把眼泪逼回去,将她兜里的饺子一个个拿出来,“别放兜里,我给你拿个饭盒装。”

林静文笑了,林鹿看江生,后者点下头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林鹿把一盘子饺子夹进去,盒盖扣好,放在她手边,“装好了,你快吃吧。”

林静文慈爱的目光看着林鹿,“谢谢了,姑娘。”

江生走过来,把一盘饺子放她面前,“林姨,吃吧。”

林静文目光移过来,显然在问‘你是谁’。

江生温和的说:“我叫江生,江河的江,学生的生。”

“林姨,再吃片酱牛肉。”高嘉崇夹她碟子里。

林静文看向高嘉崇,她的目光陌生却透着一丝温暖的柔软,他说:“我叫高嘉崇,你叫嘉崇就行。”

林静文忽然又打量起周围,问:“这里是哪?”

江生说:“这是你家。”

高嘉崇没忍住,掉头出了东屋,蹲在窗根下点了支烟。抽着抽着他脸上一凉,有东西砸进雪地里,溅出两个细小的雪窝。

他吸了下鼻子,夹烟的手收紧,烟蒂被捏得变形。

第110章 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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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功夫,江生也出来了,高嘉崇忙低头用膝盖蹭掉脸颊上的痕迹。

“这么严重?”高嘉崇问句。

“嗯。”江生拿着烟在手里把玩,却迟迟没点。

“这样不行,得有个常人照料着。”高嘉崇又抽口烟,地上有小堆雪,高嘉崇把烟插在雪里灭掉,“明天把大门换了吧,不能让林姨随便出去,真要是走丢了,我们哭都没地方找去。”

江生嗯一声,“潇姐没来前,我也不能走。”

“人是真得看着点,现在不认识我们,等以后就不认识路,不认识家。”

江生比谁都清楚多严重,从医生下诊断的那刻,他就用手机查了有关阿尔茨海默症的相关资料。

外面爆竹声震天,礼花把天空照亮,电视里主持人正在倒计时跨年,江生碰了碰高嘉崇,“进去,跨年了。”

高嘉崇麻溜跟着江生进屋,四个人围在电视前,林鹿握着母亲的手,对她边笑边数,江生和高嘉崇一边一个,当最后数到‘一’时,江生偷偷的拉住林鹿的小手指,林鹿感觉到,转头对他笑笑。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无奈都被淡化,让人渴望美好与新生。

江生也弯起唇,露出小虎牙。

电视里满场纷飞着彩带,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他们大声向电视机前的观众问候:

“过年好……”

林鹿今晚睡在林静文的房间,母女俩很久没睡在一张床上了。林鹿侧着身,盯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妈妈,”

“嗯?”林静文应。

她握住母亲的手,“妈妈,你给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林静文动了动身子,调整姿势,“怎么突然想听过去的事了?”

“嗯,”林鹿枕着胳膊,“就突然很想听。”

林静文的语气带着笑意,“那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讲?”

她声音亦如往常般的轻柔恬淡,语调也没巨大的起伏,听着很舒服,会让人做个安静的聆听着。

“从知道我存在的那天吧。”

“怀你的时候就特别不饶人,有你就开始孕吐,一直吐到你下生,人家怀孕体重都长,到我这不增反掉,快三个月了,营养跟不上,医生建议我注射营养液,不然这孩子要保不住。

生你那天,正赶上梅雨季,又闷又热又潮又湿,我当时刚出学校大门,羊水就破了。还是校门卫的保安给我叫的救护车,你生下来不足月,瘦瘦的小小的,放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月。退黄疸也比别的孩子慢,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就跟扔进雄黄粉里泡过似得……后来你上幼儿园了,只要有小朋友伤风感冒,你一准也跟着病,幼儿园的阿姨都说,你这孩子碰瓷的本事大着呢……”

“呵呵。”林鹿小声笑。

安静的小院里,只有风声和簌簌而落的雪,林鹿听着母亲细数过去的点滴,一幕幕都好似走马灯般的在她眼前经过,“妈妈,”

“嗯?”林静文停下。

“你要记得这些,千万别把我忘了。”

呵……林静文笑了,拨开她额上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你是我最爱的女儿。”

林鹿闭上眼,眼眶发酸,她平静下,说:“妈妈,我第一次拿到服装设计大赛时,你高兴吗?”

静了两秒,她听到她说:“我为你骄傲。”

林鹿眼角湿润了,她往林静文怀里钻了钻,搂着人说:“妈妈,我下辈子还做你女儿。”

林静文轻顺着她头发,“不嫌我管得严厉?”

她声音发闷,“不。”

“那下辈子,我管得更严,你不听话我就罚你。”

林鹿咯咯笑两声,“你舍不得。”

“我舍得,”林静文笑语。

林鹿帮母亲拽了拽被角,“睡吧,妈妈。”

“嗯。”

彼时,西屋的俩人也没睡。

“你睡着没?”高嘉崇盯着漆黑的天花板问。

江生背对着他,屈肘枕着胳膊侧躺着,“没有。”

俩人穿着红衬衣在乌漆墨黑的房间里有种诡异的即视感。

高嘉崇翻了个身,“林姨以后要不认识我了,”说说人还憋了巴屈的泪目了,从后面搂着江生腰,“呜……”

滋溜一声,蹭了江生一后背鼻涕。

“尼玛——”江生弹坐起来,一脚把高嘉崇踹床底下,回手摸下后背,湿漉漉黏糊糊的,嫌弃道:“你真恶心!”

“卧槽,你真踢我……江生我跟你拼了。”高嘉崇跳上床,跟江生打闹起来。

“你大爷的,往哪踹!”江生爆骂句。

“我去,你的……这么大!哎我服了,我的腰……”高嘉崇求饶。

俩人的嬉闹声传到东屋,林静文睡着了,林鹿睁开眼,撑着上半身往东屋的窗户看眼,咬着牙口型骂——

小崽子大晚上不消停!

这一夜,林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高嘉崇惊呼的那句,‘这!么!大!’

……

高嘉崇给店里放假两天,初三开业。潇姐也跟儿子过年,四合院里组成了一个特殊的临时家庭。

江生和高嘉崇一早换上新衣服,来到东屋,见到人后,齐齐的向他鞠躬——

“林姨,过年好。”

林鹿杵在那,林静文也微怔两秒,霍得,她就笑了。

“好,好。”林静文转过去招呼林鹿,“小鹿,快把我包拿来。”

林鹿明白她意思,从包里拿出叠钱,一个人面前一叠,“来,给姐姐拜年,有压岁钱。”

高嘉崇嘿嘿两声:“姐,过年好。”

“真乖。”林鹿看向江生,眼尾挑挑,“拜年啊,弟弟。”

江生脸一沉,嘴一咧,林鹿看到他磨小虎牙。

她抖了个神,想起每次最后一刻,他都喜欢用小虎牙咬着她不放,那感觉又疼又刺激。

压岁钱俩人都推回去,谁也没要。

早饭江生做的,高嘉崇去院子里扫雪,林静文站在窗前,说:“这俩孩子真挺好的。”

林鹿看眼窗外,又将视线落在腿上的画本,淡淡道:

“在世俗的眼睛里,好与坏都被加了特定的标准。”

林静文转过身,身后是窗外白皑皑的雪。

林鹿坐在沙发上,边画着边说:“学业、事业、金钱、地位、名利。”

“你在意吗?”林静文看着她,“如果江生以后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成,你还会喜欢他?还会爱他?还想跟他在一起?”

彼时,门外站着江生,他手里端着碗鸡蛋面。

院子里扫帚划过雪,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鹿说,“我……”

“你干嘛呢,进去啊。”

关键时刻,高嘉崇一嗓子不仅吼住门外人,也惊动了门内人。

江生转过脸,看眼高嘉崇,我……弄死你算了!

高嘉崇:额……

好像特么的闯祸了。

“我,我继续扫雪。”高嘉崇拿着扫帚又溜了。

“小江啊,”屋里的人唤她,江生忙应,“欸。”

他拉开门进去,有点不自然,他端着碗走到桌边,“阿姨,吃面。”

林鹿还是刚才的姿势,目光专注于设计图。

“你煮的?”林静文笑着看江生。

“嗯,”他不敢回头,“那什么,我出去了。”

林静文拿起筷子,“你们也吃吧。”

“我这就盛。”

说完,江生耳根子越来越热,灰头土脸的就出去了。

谁让他听门缝被抓包,丢人死了!

林鹿瞟他背影眼,门关上的一瞬,她轻笑下。

傻小子!

江生出来直接去院子里逮高嘉崇。

“哎?哎?卧槽你干嘛,啊……林姨,救我,江生打我……卧槽,凉凉凉……”

林静文看着两个大男孩滚在雪堆里,她无奈的笑笑。



大年初二,江生和高嘉崇要去看福利院的方院长,顺带着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带些穿的和学习用品。

林静文知道后,也要跟着一起过去,林鹿扶着母亲上车,皮卡的后备箱里装满了慰问品。

“稳点开。”江生对高嘉崇说。

到达福利院的路有些坑洼,江生听到远山深处传来的钟声。

林静文往半山腰看眼,“那是德安寺?”

江生回过神,“是,您要去吗?”

林静文的目光带着深沉的希翼,有心问了句:

“时间来得及吗?”

高嘉崇连忙说:“来得及。”

林鹿无语,“妈,在纽约你去教堂,回国了你又要去寺院。您还真是信仰无国界,到哪都拜神。”

第111章 真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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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碰她手肘下,林鹿看眼江生,别说,阿姨要不高兴了。

林鹿瞥他眼,就你知道。

林静文盯着半山头上的寺院钟楼,说:“拜拜神,总没坏处的。”

林鹿没在接茬。

上次的慈善秀筹款,一部分捐赠给福利院,其他的捐给另外十家偏远山区的学校,用来修缮校舍和翻盖教学楼。等皮卡停在福利院内时,方院长早已带着人在门口接人了。

“方院长,过年好。”从副驾下车的江生先招呼,方院长从台阶上下来,“过年好。”

高嘉崇也下来了,拉开后车门扶着林静文下车,林鹿从另一侧下来,方院长和赵主任都记得她。

“林小姐,是你。”

林鹿莞尔,几个人应景的互相问候句。

江生把林静文介绍给方院长,“这是林鹿的妈妈。”

方院长与她握下手,请两人先进去,江生和高嘉崇及几个福利院的员工一起把车上的物资抬进屋。

因为林鹿的善款,福利院有几处危裂的墙面修缮,还给外墙重新做了保暖和上色。

“请喝茶。”方院长倒了两杯茶过来放在桌上。

林静文道声谢,方院长却笑着说:“该我们谢谢林小姐才对,这里能有今天的新貌多亏她。”

“多行善事,于她也是福报。”

林静文做善事已经习以为常,方院长也看得出来,母女两人都是喜欢做善事的人。

“她的善心,肯定会得到善果。”方院长说。

林鹿根本不相信什么善因善果,她做慈善仅仅是单纯的想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不求其他。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林鹿一抬头,看到江生和高嘉崇敲门进来。他第一眼就落在林鹿身上,对她笑时小虎牙撩得林鹿想冲过去吻他。

林鹿端起茶杯,喝口水。

身后的高嘉崇乐呵呵往林静文身边一坐,江生自然的坐在林鹿左手边,方院长看眼,看得出四个人的关系很亲近。

“这俩孩子跟你的关系不错吧。”

高嘉崇嘴快,“江生和林,”

江生接过话,“我现在借住在林姨家里。”

“这样啊,”方院长了然点点头,将视线从新落在林鹿身上,“林小姐这次来是探亲?”

林鹿看眼江生,“我妈回国了,我来看看她。”

方院长说:“上了年纪就想着落叶归根,能理解。”

“是啊,”林静文垂下眼,看着茶杯里漂浮的一片茶叶。“走了一圈,发现还是这最好。”

几个人聊了会儿,赵主任过来留林鹿他们吃午饭,江生先看眼林静文眼神询问‘在这吃吗?’

林静文委婉的笑了笑,江生明白了。

“赵主任,这要过年了,你们也忙着陪孩子,我们就不留下打搅了。”

林静文说:“谢谢你们的邀请,一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办。”

方院长没再强留,送几个人上车。

“小生、嘉崇,有时间回来看看。小山和桃桃经常问我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来。”

小山是小儿麻痹症患者,他出生就被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至于桃桃估计是父母想要个儿子,没想到生到她还是个女儿,怕增添家里负担,在一个大雪天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外。当时身上穿着小花袄,还留了字条。这俩娃很黏江生和高嘉崇,追着屁股后面叫哥哥,他们对这俩小孩儿也格外照顾。

江生回:“好,我下次来陪他们玩。”

赵主任看着驾驶室内的高嘉崇,“行啊嘉崇,还开上车了。”

高嘉崇抓了抓后颈,不好意思的笑了。

“路滑慢点开。”赵主任嘱咐句。

“知道了,天挺冷的,方院长、赵主任你们回去吧。”高嘉崇启动车,但没踩油门。

发动机的声音回荡在这寒冬腊月里,天气太冷,尾气排出一团白烟。

“走吧。”方院长冲着江生说,又看向后排俩人,“林妈妈欢迎你再来。还有林小姐,我代表福利院的孩子谢谢你。”

林静文说会的,林鹿淡笑下。

看着远去的车,方院长有点纳闷的皱了下,一旁的赵主任问她:“怎么了?”

她回头又看眼车离开的方向,总觉得江生看林小姐的眼神不对,可后来她发现林小姐看江生的目光也不对劲,俩人瞅着像热恋的小情侣,但又想回来,摇摇头,不应该吧。

“没事。”

车驶上公路,直奔德安寺的山头去。

“路上有不少车。”江生看着外面。

高嘉崇说:“过年了都去求求平安保佑家人,给些香火钱。听说这寺庙的头香三十一过零点就有人上了。”

“你听谁说的?”江生把背包里的保温水杯拿出来,拧开盖子自然的递到后座,“林姨,喝点水。”

林静文接过,喝一口,将上车前的寒气驱走了。

接回杯子,江生看眼林鹿,她这两天总走神,现在不知道又再想什么。

“我听隔壁驴肉馆的小老板娘说的。”

江生格外敏感的察觉出一点异样,“小老板娘?”

高嘉崇说:“是啊,才21就出来做生意。”

“长得好看吗?”

“可好看了。”

说起那小老板娘,高嘉崇撑在车窗上的手抵在唇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生瞥他眼,看来是真有猫腻。

顾忌着后座的人,他没再深问。

“车多路窄又滑,你慢点开。”江生提醒着,高嘉崇嗯一声后,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的路况。

从福利院到德安寺山脚用了四十分钟,路没一直通到顶,还需要人徒步走上去。

林鹿从窗户往上看眼,“妈,还得走上去。”话里话外,这么远,你走得动吗。

林静文说:“来都来了,不去可惜。”

“……”她回头看林静文眼,这有什么可惜的。

被林静文看出心思,她深看她眼,“要对佛祖菩萨有敬畏之心。”

“……”行,你说什么都对。

江生回头,“林姨把手套戴上。”

林鹿接过她递来的手套,帮母亲戴好,下车时又给她拢了拢领子,戴好帽子。

说是登山,不过是要走几千及台阶。

三人轮番着搀扶林静文走,等换到高嘉崇时,江生有意将脚步减慢,与林鹿并肩而行,怕她滑倒,手拦在她背后托着人。

“你信吗?”林鹿看着脚下的台阶问。

江生看她眼,目光往上看眼寺院,“你指佛?”

“嗯。”

江生没急着回答,看看前面的人,才小声说:“都走到这了,就别讨论信不信了,信不信咱们也来了,就索性心诚一次。”

看来也是不信的。

“你想求什么?”林鹿问他。

江生想了想,“平安吧。”

“哦。”

“你呢?”江生问。

林鹿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回:“求财。”

江生:“……”要不要这么诚实。

“不然呢,”林鹿看他一副雷劈的表情,“求姻缘?”

江生瞪她,林鹿又说:“求子?”

江生脸红了,别开头不再看她。

林鹿又走几步,看看母亲和高嘉崇,一把拉过江生的手,“要扶就好好扶。”

俩人手紧紧握住,江生嘴角难掩笑意,他看她眼,特别满足的又握紧了些。

“上次打你是我不对。”林鹿语气看似平淡,实则是下了决心才道歉的。这几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她走这茫茫山林,幽刹的古寺,心好似被这里涤荡干净。人也更坦诚了。

“还疼吗?”

江生抿下唇,“不疼了。”

“恨我吗?”

脚下是前人留下的足印,深深的积雪都被踩实了。

“没有。”

林静文突然失踪,他当时也自责,别说林鹿,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下。

“怨过没?”毕竟这是她的母亲,她没有陪伴,还要责怪一个帮她照顾母亲的人。

“没。”

林鹿脚步一顿,有点气的转过脸,“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江生一本正经的与她对视几秒,“有可能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在还债。”

“切。”林鹿甩开他手,“谁用你还。”

第112章 五十五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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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皑白雪,拾级而上,在曲径通幽的山脊间德安寺被群山环抱,稳稳坐拥。

山上寒气重,好在香客多,看着不荒凉。

四人迈过过膝的门槛,往德安寺里走,香客们面色虔诚,在殿內焚香跪拜。

林静文在路过的殿內诚心跪拜,高嘉崇也跟着依葫芦画瓢,在求财的时候拜的最虔诚,搞得江生有点怀疑他真是佛教徒,竟然行的大礼。

林鹿陪着母亲上香,看着她虔诚的闭上眼嘴里无声的念着什么,而后跪拜。她也毕恭毕敬的深深一拜。

殿外有僧人帮香客解签。几个人都抽了签,江生抽到保生大帝灵签第五十四签,签文是:沐出云霓照色新,老君抱送玉麒麟;仙女送花龙吐水,牟妮项上一珍珠。

他将抽好的挂签递给僧人,后者看他眼,微微的笑下。

“施主,您这是上上签,老君保送玉麒麟,此意为看似求子,事实上是只上天送来优质的人。玉麒麟是祥瑞的神兽,也可以理解为男孩,麒麟送老也就是你有儿子养老送终。仙女送花和牟妮项上一珍珠,指点缀骑上,光彩夺目,此挂锦上添花之象,大吉大利。你遇到优质的人后,气象万千,求子得子,婚姻必得,行人必归。讼宜早解,宅勿急迁。百事守旧,可保安全。如龙吐水,水到渠成。遂平生志,福禄其赠。”

求到上上签自是好事,江生双手合十感谢,“谢谢师父。”

高嘉崇抽到第五十五签,签文是神仙指出神仙宅,世上烦人皆不识,青龙守护百余年,先到之人方可得。虽然与江生的只差一签,但签文运势却大相径庭。

“师父,您帮我看看,我求财,我财运怎么样?”高嘉崇兴致勃勃的。

僧人看了看,面色超然,看不出端倪,只抬起眼说:“此挂象看你有贵人相助,但你求财必定劳心又劳力,财神爷真不好商量,春天会好转。只是,”僧人顿下,“你虽处于红运之时,但事事、处处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不要因小失大,尤其要注意身体健康。”

高嘉崇笑了,“我这体格棒棒的,大雪天光屁股在雪地里跑都不感冒。”

僧人:“……”

江生碰他胳膊下,高嘉崇立刻明白了,干笑两声后,双手合十对着僧人道歉,“抱歉,失礼失礼。”

林静文和林鹿在另一处帮赵寒超度,等她们出来,高嘉崇非让两人也去抽签,林静文的挂签是中上签,一句镜花水月道出她未来,而林鹿的则抽到凶签。

僧人解签,“凶人终日不为善,心狠凶恶之人,整天不做好事,为恶不做;他是兽心面人面,面是人之面,心却心狠毒辣,人面兽心杀人不眨眼;不知天道甚恢恢,有朝一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必将他绳之以法大快人心;劝君早机回头转,回头是岸,切勿为非作歹。女施主,这挂象虽凶,但却是浪子回头之象,你想问哪方面?”

林鹿想了想,“事业。”

“冬天不利。”

“身体?”

“冬天平安。”

林鹿皱了下眉,现在是冬天,她背上可背着几十针呢。

她不信了,随口一句,“姻缘。”

僧人看破尘世,更看得懂人心,“心诚则灵,姻缘需要好事多磨。”

说完,僧人走了,林静文看她眼,“你不信也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看把师父都气走了。”

林鹿看着僧人离开的方向,“他会生气?”

四个人往外走,林鹿摇摇头,“那还是他修行不够啊。”

“你还说。”林静文嗔怪她句。

“好了,我不说了。”林鹿转身对着佛祖双手合十,闭眼拜了拜。

她睁开眼,昂头望着释迦牟尼佛。

做人要诚实,做佛肯定比人更诚实,对吧。

她站起,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高嘉崇说:“别回四合院吃饭了,去店里吃吧。有个小厨子今年没回老家,让他做几个菜。”

林鹿想起了水煮鱼、麻辣鸭头、水煮肉片。

“先谢谢高老板款待了。”

高嘉崇从车内饰镜看眼林鹿,笑下,“小意思。”继续开车。

还是上次的包厢,四个人坐在大包里,还是有点空荡,高嘉崇把电视打开,放着春节的节目,里面热热闹闹,被笑声填满的包厢瞬间不那么清冷了。

菜很快上齐,吃饭时的气氛一直很好,可中途林静文去洗手间又突然辨不清方向,泛起糊涂了。

最先察觉不对的是林鹿,她看下手表,快十分钟还没回来,她起身的瞬间,江生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去女士卫生间找人,结果人没在,江生又找了男士卫生间,里面也没人。

林鹿掉头往楼下跑,江生也紧跟着下去。在一层林鹿抓过来一个服务生,问她:“你看到我妈没?”

服务生一直忙着上菜,“没注意啊。”

江生绕到吧台,点开监控录像,五分钟前林静文从楼上下来,出门了。

“出去了。”他说完,林鹿直接冲出门。

俩人都没来得及穿外套,在大街上左右分开去找人。

江生先找到的,看见林静文时,她正站在公交站处等车。

“林姨,你在这干嘛?”

林静文陌生的目光看江生,后者说:“林姨,我是江生。”

旁边有等待的乘客,看看两人都穿得单薄,江生解释,“她是我妈,有时候记不清人。”

“你是我儿子?”林静文呆呆的望着他,似在回忆,又似在琢磨着什么。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带回去,天太冷,他怕冻着她。

“是。”

江生搀扶着人往回走,幸亏走的不远,但回到饭店时,林静文脸颊鼻尖冻得通红,手也冰冰凉的。

林鹿一边给她披外套,一边帮她暖手,“妈,冷不冷?”

林静文垂眸看她,“你也叫我妈?”她又看向江生,“他也叫我妈。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林鹿看眼江生,他说:“当时在公交站,人挺多的,怕他们多想。”

林鹿收回眼,“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高嘉崇从后厨端着碗红枣姜汤出来,往桌上一搁,“林姨,喝点热乎的暖暖。”

“你是?”林静文看向高嘉崇。

“我是嘉崇,高嘉崇。”

“嘉崇,高嘉崇,”林静文自言自语的念叨,视线移到林鹿脸上,“你叫林鹿,”又看向江生,“你叫江生。”

“是,妈。”

“对。”

“你们俩为什么不一个姓,不是我的孩子吗。”

江生微囧,林鹿拉起她的手,昂头看着她眼睛说:“我是你女儿,他是我男朋友。”

江生不好意思的蹭蹭鼻尖。

“你什么时候谈的朋友?”林静文一脸茫然的问。

林鹿不想让她在继续问下去分神,便应:“很早就谈了。”

“很早是多早?”林静文糊涂的时候,可比清醒的时候问题多多了。

林鹿有些怀念那个清醒时,眼明心净的林静文了。

“两年。”跨了年,也算一年。

“哦,”林静文有些迟缓的点点头,看向江生,“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妈。”

江生:“……”

“怎么了?”林静文无辜的眼神看林鹿,显然对她刚才突然的喝止吓到了。

江生赶紧把林鹿拉开,温声说:“你也去暖和下,我陪阿姨说说话。”他喊,“嘉崇,去给林鹿也盛碗汤。”

“嗳。”人转身进了厨房。

林鹿走到衣架前,从衣服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拉开一道窗缝,她站在那处点燃香烟。身后是江生轻声慢语的跟林静文解释一个又一个问题,不厌其烦。

林鹿抽着烟,胸腔内像压着块大石头。她透过窗缝看不远处的一座建筑,屋顶铺满雪,路上行人匆匆,车流缓慢。

她想……把林静文一个人放在晋城不行的。真不行。

江生安顿好林静文,她开始安静的喝汤,他走到林鹿身后,从后面抱住她。

江生低头在她颈后刚要吻下,看到漏出的一小节医用胶带,拨开头发,问:

“这怎么了?”

第113章 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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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也没掖着藏着,转过身实话实说:“慈善秀出了点事故,小伤而已。”

她不想让他担心。

江生怎会不紧张,“什么样的事故,我看看?”

他扳过林鹿肩膀要看个仔细,林鹿一扭身子,没让他看。

“没多大事。”

碍着高嘉崇在,江生也就没来硬的,松了手说:“晚上大门要反锁。”

林鹿也有这打算。“好。”

高嘉崇把林静文喝完的汤碗送去厨房洗,半天也没回来,俩人都快把他给忘了,林鹿去厨房准备饭,结果左脚刚迈进门槛,厨房里的人闻声忙转过身,偷抹下眼角。

哭了??

林鹿走进去,推推高嘉崇,“哎,你干嘛呢。”

高嘉崇躲着林鹿不让她看,“没事。”

一听这声都变了,带着哭腔,林鹿斜乜他眼,“给你出息的。”搞得好像他妈病了似得,“我说嘉崇,看不出来你对林女士还挺上心。”

高嘉崇回头怨愤的睨她眼,“你还是不是林姨亲生?”

“是啊,”林鹿淘米洗米,打开水龙头冲洗,“她生病这是事实,我哭有什么用。”

“你就不怕林姨哪天走丢了?”高嘉崇觉得林鹿有时候真冷血,那可是她亲妈,就一点不动心。

“……”林鹿没接话。

仔细清洗大米,纤细的手在冰冷的水里拨着。

她怕啊,回国那天她就尝到滋味了,怕的她差点失控暴揍江生。

可怕有什么用,与其怕,不如陪伴,别给她走丢的机会。

她不回答,高嘉崇当她无力反驳,气得跨出厨房说:“你眼里谁也没有。”

“哎你个小兔崽子……”林鹿回头,人已经绕过墙角看不见了。

她收回眼,把饭闷上。

高嘉崇进屋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江生抬眸看眼,“怎么了?”

他看眼林静文,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没事。”站起来说,“你好好看着林姨,我回店了。”

“嗯。”江生应。

林鹿在厨房准备菜,听到四合院大门一开一阖关上了,不用猜都知道谁走了。

一下午时间,林鹿一直陪着林静文,给她读书陪她看电视。只是,这次糊涂的时间有点长,快晚上了,才突然醒神。

“小鹿,”

“!”林鹿瞬间觉察到她的变化,“妈?”

林静文说:“你回屋看电视吧,我写点东西,你看电视太吵。”

林鹿把电视一关,“好。”

她往门口走,看到林静文打开笔记本,端端正正的一坐,手自然的操作鼠标键盘。

林鹿停下脚步,“妈,写完这期就别接了。”

“我也没事,接点稿子做,打发下时间。”林静文戴上眼镜,边操作边说。

林鹿手扶着门框,想说‘不想你太累’,但她肯定回不累,便称:“过几天要带你转转,玩起来的话,怕耽误你交稿。”

林静文思忖下,“……好。”

房门阖上。

江生正好洗完澡出来,毛巾蒙在头上,林鹿看他眼,头顶冒着热气,刚要说话,人疾步往西屋走。

“江,”这小兔崽子跑什么。

她越说他脚步越急,俩人前后脚进了西屋,林鹿用后脚跟把门勾上,防着寒气进来。厉声:

“你还想家里添个病号?”

江生低头笑下,其实是故意把林鹿引进来的,回身将人抱住。说:

“我冷,让我抱会儿。”

如果是别人这样,林鹿铁定不适应,可偏偏江生就是能勾得她拒绝不了。

林鹿拍他背下,“冷还顶着湿头发出来。”

谁知他却说;“不跑你能跟进来?”

“……”

林鹿瞪他,江生也没示弱,迎着她清冷的目光,俩人对视须臾。

他视线里的威胁,对林鹿一点效果都没有。

除了,他第一次潜进林鹿房间,他的威胁在林鹿这里没奏效过。

林鹿把他头上的毛巾拽下来,露出清爽的脸庞,她昂着下巴看他,俩人目光黏在一起,身体紧贴,腹部传来奇妙的空虚感,林鹿把手直接伸进他衣服里,冰的人打个寒颤。

“你故意的。”她盯着他眼睛说。

江生脸有点红,他洗完澡就想着怎么去叫她出来,听见门响他就匆匆跑出来,故意把毛巾顶在头上,引她注意。

“我就是想跟你单独呆一会儿。”江生说。

毕竟年纪不大,俩人还刚在一起没多久,新鲜感这东西很扯着人的心智。

“只是想跟我呆会儿?”林鹿眼神带着针,一下就刺进他心里,江生压低肩膀去亲她,林鹿也没拒绝,都是恋人了,干嘛克制那么多。

她踮起脚尖,勾住江生脖颈,俩人的吻热切、渴望,他带着沐浴后的掌心从她身后往上滑……轻抚……

林鹿摸到他身上一层汗,细腻的,高于体温,她双手顺进他套头衫下摆,往上一推,衣服从头褪掉扔在一旁。

俩人边吻边朝里走,倒在被子上时,江生把床头灯关了。

月攀檐上,满城被大雪晃得泛着莹白。

床上的两人筋疲力竭,林鹿闭着眼,浑身香汗涔涔,躺在江生背上低低喘着。

江生一翻身,把人搂进怀里,上臂一伸,捞过来床头的水杯搂着她肩膀喂林鹿喝。她真的渴了,大半杯水喝得精光,江生问她:“还喝吗?”

林鹿闭着眼,点点头。

江生又给她倒杯,她喝水,他问:“洗不洗澡?”

林鹿放下水杯,用手背蹭掉嘴角的水印,有气无力的说:“洗……”

江生用自己的长羽绒服把人包好,抱着往浴室走。

夜里静得出奇,雪从房檐被吹落,发出细细的沙响。

一进浴室,江生冻得抖个神,“房子得过了年才能复工,在忍俩月。”

“你说什么?”

江生把羽绒服放在一旁,“我买了一套房,装修一半了。”

林鹿没有干涉的意思,只是没听提过。

“我想给你个惊喜,等着装好了带你去看看。”江生说,“现在只想着赶紧装好,以后洗澡不用这么冷。”

林鹿累的全瘫在他身上,也没吱声,江生搂着人打开花洒,“之前,我告诉阿姨了,我说装好了带她上去住,这样方便照顾。”

林鹿睁开眼,她隔着水雾看江生,后者往手心里倒沐浴露也没注意,“房间是三室的,我们都够住,地点离市中心偏点,但离四合院不远。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在这买。”

不是,林鹿吃惊的不是他的能力,她意外的是江生的人生规划里,连她的妈妈都算进去了。

他对上林鹿的眼睛,“怎么了?”

林鹿别开脸,“没什么。”

在浴室里,两人又做了一次。只是这次,她格外主动,他有点招架不住。

洗过澡,林鹿站在东屋台阶上。“我进去了。”

江生个子高,她站在台阶上,依然昂着头看他。江生身子一低,在她唇上亲了口,“晚安。”

林鹿说:“你也快睡吧。”

他看着她进了东屋,才转身往西屋走。

林鹿趁黑摸进林静文房间,躺在母亲身侧。用婴儿的姿势蜷着腿,紧贴她背后。

当你随着年龄的成长,你会越发恋家,顾念亲人。

明明在记忆里,身体硬朗的他们,不知何时已慢慢变老,需要我们去照顾,也更担心他们生病。

林鹿的手轻轻的环在母亲腰上,她心里确定,林女士已经离不开她了。

看下时间,林鹿拿出手机,给陆承发去一条信息——

陆承,林女士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我可能不回纽约了。

彼时,陆承正在开会,手机提示灯闪烁,他扫了眼屏幕,翻过来继续开会。

三小时后,陆承走出会议室,第一时间点开信息,看到上面的字,眉心皱起来……

第114章 妖精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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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做好决定后,让助理埃琳娜把纽约设计室的东西全部打包空运过来,而江生在得知林鹿会留下后,高兴的把人抱起来亲了又亲。

林鹿说:“别得意,不是为了你。”

江生腼腆的笑下,“只要你留下就好。”又问:“阿姨知道吗?”

林鹿说:“晚上我跟她谈下。”

陆承的电话是第二天夜里打来了的。他语气一如往常的清隽,经过山海万千,有种优雅的深沉。

“确诊了?”他问。

“嗯。”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要不再回来检查下。”

“陆承,这个病不算疑难杂症,你要相信这里的医院。”

他低低的一声,“嗯。”

“我让埃琳娜把我设计室里的东西打包邮寄来了,明年的春夏款我会按时发给加工厂,不会耽误公司的事情。”

陆承思忖两秒,“……要不这样,设计室就设在国内吧,这样也方便你工作,也能照顾林姨。”

没多年感情摆在那,估计没哪个老板会这么决策的。林鹿心里感激,“谢谢你,陆承。”

“呵,谢什么,我也是为公司考虑。”他说,“去年的战略会议上,已经有意向将服装加工厂设在国内,一是劳动力上国内的人员更充沛,二在用工成本上也更优惠一些,现在你这个设计师都回国了,也许注定我们DR未来的发展方向就是要朝着国内倾斜。”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我都很感谢你。”林鹿发自内心的说。

“原来的设计团队,你打算怎么办?”陆承问。

林鹿有打算,“之前工作室的状态也是自由式的,大家多把工作带回家做,需要的情况下,会开视频会议研究,所以工作室的人员不是问题,我倒是想在晋城这边在重新组建个设计团队,为DR再创立一个分支品牌,专门迎合国内市场。”

陆承一时没接话,林鹿说:“你可以考虑下,如果觉得不可行,这事儿就撂下。”

“我需要调研市场。”

陆承不会轻易下投资,必然是对市场前景了如指掌,林鹿说:“也好。”

林鹿回国的事就这么定下了,至于在国内成立工作室的事,林鹿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江生。

……

中国人的老令,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算过完了。十五这天,林鹿和江生带林静文去逛庙会,晋城每逢正月十五会在晋芗古城里举办花灯展猜灯谜。

晚上换好保暖的衣服,江生去巷口先拦下出租车,三人打车去的庙会。

“妈,”林鹿叮嘱林静文,“你千万要跟紧我,别松手。”

“知道了。”

初十那天,林鹿跟林静文算是彻底摊牌了,将她病的时一五一十的说了,把检查报告也给她看了,林静文倒是平静,看着手里的检查结果半开玩笑的说,以后要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要真是哪天找不着,就甭找了,也许是去陪你爸了。

这话她说的轻松,但林鹿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谁家丢了人不找,更何况还是个妈。

自那天后,林静文会有意无意的注意自己的状态,时不时让林鹿考她过去的事。

江生也给她定制了带定位功能的手环,戴上那天,林静文还开玩笑,想起好莱坞电影《国家公敌》的男主角威尔史密斯。“我戴的这个,也跟他身上的监视器差不多吧。”

江生目光移到林鹿身上,后者撑着脑袋歪着头,“妈,你当年怎么没去好莱坞,也许我现在就是星二代。也借着你的光,拍几部大片,再拿个奥斯卡小金人,我至于累死累活的搞设计。”

“有道理。”林静文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江生差点误以为林静文又糊涂了,直到她笑了,才知道母女俩在逗闷子玩。

“姨,手环吊牌上有您的个人信息和地址电话,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能联系到我们。”

“知道了。”林静文抬起胳膊看了看。

其实,有点像宠物用的,但孩子们的心意,林静文也没驳了。毕竟,都是为了她好。

逛灯会时,林鹿挽着母亲的手臂,另一只手被江生牵着,刚开始古城里人还算走的顺畅,三人并肩也不碍着谁方便,可走得深了,就一个劲的撞肩膀,与对面逆着人流走的人头顶头的碰,林鹿便松开江生的手,他人跟在两人身后。

灯会自然少不了猜灯谜,沿着红灯笼下不少人昂着脖子看上面的谜面,有的惊喜一眼,把灯笼摘了去老板那破谜底,猜对了谜底给小礼物,错了再把灯挂上去。

“妈,你猜个?”

林静文淡淡摇头,江生凑过来,搂着林鹿的腰,低头看她,“要不你猜个?”

“哪说话哪有你。”把人一眼给瞥回去了。

林静文无奈的看眼林鹿,摇头,“你跟小江和气点。”

“已经是和气的了。”

“没事林姨。”

林静文也懒得管了,这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路过一家小吃店,门口有油炸元宵,江生问林静文,“吃吗?”

林静文看了看,“有点油。”

“你呢?”江生问林鹿,她说:“去买一碗。”

江生挤过人群,来到小摊前,“老板,来一碗。”

元宵事先被伙计用牙签扎了眼,不然入油锅容易炸,滚烫的油要溅在人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纸碗里放着六个炸的金黄的元宵,竹签子插着一颗,江生又挤回来,递给林鹿,“喏,慢点吃,烫。”

林鹿接过碗,江生自然的去接人,他挽着林静文走,另一只手伸在后,拉着林鹿。

古城原本人就多,再加上今晚又添了灯会,人就更是下饺子似得了。说是看灯,不如说是看人,满大街的脑袋瓜,林鹿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元宵馅儿是传统的青丝玫瑰,有点甜,林鹿吃了颗就咽不下去了。她低头,用指尖挠挠他手心,江生回头便瞧见林鹿插着一颗元宵给他。

江生张嘴咬下,一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回头,不爱吃了给我。

林鹿笑得狡黠,那你吃不吃?

江生看她又叉了一颗过来,张嘴咬住。

剩下的五颗,全喂给了江生。

林鹿虽然生活富足,经济上也完全是个独立女性,但跟着林静文生活这些年,并没铺张浪费的习惯,这碗元宵没几块钱,要是搁在平时,她就是忍也得给吃了,可有了他,林鹿就不担心了。

俩人的小动作林静文看的一清二楚,等俩人交换位置,林静文对身边的林鹿说:

“你收敛点。”

“我怎么了?”

“明知故问。”

林鹿回头看眼江生,后者眼睛湛清,对她笑。她把手往后一背,江生顺势就握住了。她用指尖又扣扣他掌心,江生攥了下,让她老实点。

前面有个卖面具的摊,一走一过,林鹿看见了,停下脚步,“妈,我给你挑个。”

林静文看看面具摊位上的脸谱,有神形似京剧脸谱的,也有可爱的卡通脸谱,还有欧式唯美风格的。林鹿扫了一圈,摘下一个欧式宫廷风的脸谱,上面镶着银色的亮片,“妈,你带这个。”

林静文没动,让她给自己戴上,林静文的眉眼透过脸谱的眼洞看过来,典雅又高贵,眼睛里有种独特的韵味。林鹿说:“就这个。”

江生问:“你戴吗?”

林鹿下巴一点,“你给我选个。”

江生伸手直接摘下个红色的面具,上面画着妖媚的脸谱,林鹿站在他面前,江生帮她戴上。

林鹿隔着面具问他:“早就选好了?”

“嗯。”

“我就这么妖?”

江生借着帮她调整带子松紧时,贴着她耳根说:“比这个还妖。”

在江生心里,林鹿就是个妖精。

林鹿转身摘了面具摊上一副白脸,素净的脸谱上什么也没有,“低头。”

江生弓下身,只听对面人说:“书生,要是你见不到我,你会哭吗?”

江生:“……”

倩女幽魂你看多了吧。

第115章 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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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逛灯会的人不少,乍一看还以为三界大门开了,妖魔鬼怪都出来人间游玩。

走到古城的城楼下,林鹿望着城楼上最大的灯笼,那是一只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龙灯,城墙根儿上站着一堆卖孔明灯的小贩儿。嘴里不停的吆喝着——

“放飞天灯,放飞梦想,放飞爱情,求升学求健康求上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求不到,全款六元,月供五毛,保你全年平安顺利,您还等什么,简直是求仁得仁,有求必应的最佳祈愿神器。”后面还吧啦吧啦的说一大堆。

林鹿:“……”

广告语挺带劲啊,请团队设计的吧。

江生说:“你要不要放一个?”

林鹿妩媚的眼透过面具的黑洞看他,“全款六元的东西你也信?”

她看到白面书生面具里的眼睛是弯弯的,只听江生说:“月供五毛欸,每个月都能保佑,还挺划算的。”

‘噗嗤……’林鹿笑出声,“你还信这个?”

他压低着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就想跟你放一次。”

林鹿说:“服了你,买吧。”

江生屁颠屁颠的去花六元请了一神器回来。“好了。”

林静文嫌带着面具走路不方便,摘下来拿在手里。“放灯要去宽敞的地方吧。”

江生往不远处指,“古城尽头就是滩涂,大家买了都在那放。”

三人往古城街尾走,周围人基本手里都拿着一盏灯,看来都是去放灯许愿的。

来到河滩下,江生把灯点亮,孔明灯慢慢因热气展开,江生拿着笔让林静文先写,“姨,写个愿望吧。”

林静文接过笔,俩人谁也没看,让她安安静静的写。林鹿接过笔在纸上写个‘生’,江生凑过来一看,与林鹿对上眼,“我?”

林鹿笔递给他,“写你的吧。”

江生嘴角弯着笑,写了四个字:全家平安

三个人一起抬起灯,又同时松开手,昂着头看灯飞向夜空深处。

林鹿的肩膀被轻轻碰下,耳边是江生低低的气息,“你的愿望是我吧?”

她转过脸,盯着他眼睛,“明知故问。”

江生笑开了,小虎牙格外狡黠。

孔明灯越飞越高,林鹿望着它,小指勾住他的小指——

愿你像这灯,飞到人生最高处。

放完灯,天气越发寒凉。江生怕林静文吃不消,说:

“回去吧。”

三人往河岸上走,避开人流高峰的主街,从小条路上拦了车回四合院。

……

出了新年,林鹿的包裹陆续从纽约空运过来,江生学业也变得越发紧张,俩人抽空还去了江生新买的房子看眼,装修催了几次,进度提高不少。面积比不上林鹿在纽约的家,不过三个人住是足够的,但要做工作室的话,显然空间不足。

林鹿决定在小区找个适合的店面,看上一个两层的门市,她记下电话打算租下来。

江生善于砍价,林鹿把租店的事交给他做。

原本十五万一年的店铺,江生愣是给砍到十二万,多余出来的钱,他找到给川菜馆装修的装修队,付了装修首款费,余下的按照工程进度陆续结算。

既然打算常住,林鹿也需要代步工具,她约了江生午休去车行转转,最终全款买下一台黑色奔驰吉普。由于国籍关系,车落在了江生名下。

俩人从4S店出来,林鹿说:“你有时间考个驾照,这样也方便点。”

江生答应了。

车朝江生学校的方向开,林鹿问:“中午去哪吃?”

俩人先看的车,都没吃饭。

江生看下时间,“前面有家黄焖鸡米饭挺好吃的。”

林鹿在吃上一直没特别讲究,高档餐厅她吃得了,街边小店也吃得下,她和江生在一起时,也没摆过高姿态,俩人的相处很随意合拍。

“行。”林鹿换个车道,靠着路边慢慢开,“哪家?到了提醒我。”

江生看着前面一个牌子说:“看到没,那个红牌子,写着黄焖鸡米饭。”

林鹿开始找车位,赶上午饭时间,饭店门口的泊车位比较紧张。转了小半条街,才在一家银行的门口找到车位,车停好,俩人下车要往回走一段。

江生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林鹿围上。

“你别给我戴,你戴着。”

“别动。”江生把围巾一系。

俩人并肩而行,林鹿自然的挽住江生胳膊,后者把手抽出来,人夹在腋下搂着走。

穿过人行道时,小跑着过去的,江生转过脸低头听林鹿说话,没注意到错身而过的人。但对方却急的停下,一回头,看到江生用脸颊蹭了蹭怀里女人的额头,特别亲密。

突然一声汽车鸣笛,将斑马线上的人拉回视线,她赶紧小跑着过了街。站在步行道上,隔着车水马龙看两人亲密的走进一家饭店。

她记得那张脸,是江生朋友圈里出现过的女人。之前她一直不信江生真有女朋友,因为她从没出现过,照片也许是网上随便找的。可今天眼见为实,她不得不信。

俩人吃晚饭,林鹿送江生去学校,车停在门口,江生从副驾下来,林鹿问:“几点下课?”

江生说:“今天课程满,别接了,我坐公车回去。”

“我去工作室看进度,也没什么事。”

“五点半吧。”

“知道了。”

江生关车门前,说:“慢点开。”

看着林鹿的车消失在转角,江生才转身往学校里走。

等人前脚进校门,刚才在街口遇到的人从路边走出来,愤愤地目光看向路的尽头,奔驰的车尾灯红得刺目,像嘲讽的红牌,将她罚下场。

‘呵……’轻蔑的哼出一声笑,沾着怒意的眼神又落在校门内的背影上。

——你不过如此。

江生刚坐下,旁边梁菲从书本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堆名字。

“江生,”

“……”江生转过脸。

“今晚大家去聚餐,你去吗?”她扬了扬手里的名单,江生摇头,“不去。”

“嗯。”梁菲见惯不惯的口气。

两人间的谈话气氛一直冷冷的,梁菲是班长,班级集体活动她出面统计再正常不过。

本以为人转过去就没事了,可那边又侧着脸说:“尚导组织大家去的,让我特地找你。上几次集体活动你就没去,尚导说了,这次不去,让你亲自到他办公室解释。”

居然是尚导组织的?这点出乎江生预料。

想起上次尚导推荐他去陈陶渊的画展,平时对他也蛮照顾的,江生说:

“算我一个。”

梁菲淡淡的哦一声,转过脸,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把江生的名字写在纸上。

既然晚上不回去吃饭,江生拿出手机先给林鹿发去消息。

‘今晚班级有集体活动,导员请同学聚餐,晚上不用来接我了’

林鹿正站在灰土暴尘的工作间里,负责瓦匠的师傅正在贴砖,她听到微信提示音拿出来看眼。回复:

‘吃完我去接你’

江生:‘还不知道几点,我打车回去’

自从林静文走失那次事后,俩人谁也不敢把她一个人留下。

她回:好

晚饭在学校旁边的自助餐吃的,店里整个二层都被江生的班级包场了,大家把桌子拼成三趟,同学们围坐一圈。

没了课堂上的约束,私下里尚老师很是亲民,与学生们打成一片,女生也不含糊,端起酒杯豪气的敬老师,大家越喝越高兴,也越聊越欢实。

最后,有人冒出一句,“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都喝得有点多,一呼百应,有的叫好,有的起哄,江生作为尚老师的得意门生,坐在他手边却一直沉默,有人喊他,“江生,你玩不玩?”

江生的酒杯刚到嘴边,旁边尚老师说:“我这些学生里,数你最闷,别把十几岁的年纪,活得像五十多岁的心态,跟大家放开了玩。”

江生点头,“行。”

顿时,同学们拍桌子,嘴里发出嗷嗷的嚎叫,江生看他们,这老土游戏也能兴致勃勃,真是二B青年欢乐多。

真心话规则简单,一个人开问,然后指定人回答,回答完的人,提出问题,指定下一个人,如此循环。

“要是不想回答呢?”江生难得的插了今晚第一句嘴。

梁菲说:“那就由提问者惩罚对方大冒险。”

江生看她眼,不冷不淡。

第116章 你的秘密

谁起头这事毫无悬念,同学们都推举尚老师开始。

尚老师站起来,扫一圈同学们的脸,大家都有些微醺,他也如此,但问题还是很有分寸的。

“你为什么学设计?”他最终将目光落在班级里翘课最多的一个同学,“杨柯你回答。”

“吼……”同学们哄堂大笑。

杨柯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颈,说:“我爸有个服装厂,是他让我学的。”

同学们一起嘘声,一因为话题性不够,二也因为杨柯的回答。

杨柯到不在意,平时就吊儿郎当惯了,他讪讪笑,“该我提问了吧?你的初吻是几岁?”

“哈哈哈,这个问题好。”有人起哄。

杨柯开始瞄周围的人,大家喝得都挺兴奋的,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都昂着小脑袋瓜等翻牌子。

最终,杨柯一指,“你,方怡。”

大家都知道杨柯喜欢方怡,但方怡有男朋友了,是隔壁摄影系的。

她站起来,不好意思的回:“十六。”

“哇……”同学们一片惊讶,“方怡你早熟啊。”

把方怡羞得脸通红,她继续问:“谭梓钧你来答,”被点名的人站起来,方怡说:“上次我书桌里的三明治是不是你偷吃了。”

“噗嗤……”谭梓钧没憋住,笑喷了,眼睛只瞟着杨柯说:“真不是我,是杨柯。”

方怡瞪着杨柯,后者歪着脖子往窗外看。

三明治是方怡说给男朋友买的,结果被杨柯听见了,把那三明治给吃了。

谭梓钧说:“该我问了吧?”他扫一圈人,嘴角笑得蔫坏,问题到他这也就开始走形了,“你的初夜还在不?”他指着对面的巴森旭,俩人一个寝室的,平时就爱开玩笑,明知道他没破C,就是为了逗他乐,“巴森旭你回答。”

“艹你大爷的!”巴森旭骂了句,“哪壶不开提哪壶!”

同学们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巴森旭也在大家的笑声中站起来,牛逼闪闪的回:“老子还是处男,怎么了?我凭本事单的身,碍着你事了?”

谭梓钧竖起拇指,“行行行,你是处男,你牛逼!”

巴森旭被刺激的够呛,也没打算放过下个人,眼尾一挑,同学都觉得后背冷嗖嗖,“我问了啊!”

“……”

所有人觉得他接下来的问题,绝对够劲爆。

“你最近一次跟人发生关系在哪天?”巴森旭直接指向江生,“江生,就你了!”

其他人都是一阵起哄声,到江生这,瞬间鸦雀无声,连尚老师都差点一口酒呛到。

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在江生身上,都看过江生的朋友圈,也知道她有女友,但谁都没见过,私下里很多人猜,他就是拿照片做挡箭牌,其实他就是个gay!

江生站起来,酒后他白皙的脸上有淡淡的驼红,清黑明亮的眼睛里静得如月下的深潭,他身上有一股寻常人没有的气场,沉寂的让你无法忽视,阴郁、冷漠。

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冲着巴森旭发火时,他却开口了,“我选大冒险。”

“切……”所有人无趣的一声嘘。

巴森旭誓要找个人给他垫底,大冒险也没打算放过江生,说:“行,你就在咱们这群同学里,选一个异性给我们打个啵儿,时长一分钟。”

不光亲,还有时间限制。这可吊足了大家胃口,完全是一出好戏。

梁菲看眼巴森旭,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下,她挺了挺胸,拿起桌上的饮料喝口。放下时,玻璃杯与桌面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江生余光瞥她眼,梁菲故作镇定,假装没看见。

有人突然喊:“江生就近选一个。”

“梁菲!”

其他人也跟着喊:“梁菲,梁菲。”

越来越多人起哄,边拍桌子边喊梁菲。

江生默了默,说:“昨晚。”

在场的同学全部一个表情,瞠目结舌的看着江生,这是退而求其次,又选回去刚才的真心话游戏。

真是佩服他的勇气,可这话题性也太劲爆了。

巴森旭显然有点不信,“你说昨晚就昨晚啊,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江生完全没理睬他的意思,已经发问:“你有没有做过让父母特别伤心的事?”他选了人,是经常坐在他旁边的,“马嘉瑞,你回答。”

马嘉瑞站起来,江生坐下,那些不想放过江生上个问题的同学,只能闭嘴。

马嘉瑞喝得有点多,站起来时身子微晃,“做过,”顿下,继续说:“我高中时不爱学习,经常逃学,给我家里惹了不少乱子,后来学校要开除我,我爸我妈去学校求情,我在外面眼看着我妈给校长跪下了,他最后同意没让我退学。可回家后,我就冲他们吼,说他们丢人,都跪到学校去了,就辍个学,有什么了不起的。当时我爸抽了我一巴掌,我不服,上去把他推倒了,他人撞在桌角一下没起来,我当时不知道,以为他装的,等后来我才知道那次他把腰椎撞伤了,腰经常疼。自那之后,我没对他们说过对不起,但我知道他们俩都很伤心。”

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所有人也没了刚才的轻松。沉默了会儿,马嘉瑞蹭了蹭鼻子,强笑的说:“该我问了,”

同学们把目光重新凝聚在他身上。

他说:“你害怕的事情说三件。闵师洋。”

闵师洋站起来,掰着手指头说:“鬼,没钱,被绿。”

“噗嗤……哈哈哈……”气氛又再次缓和。

闵师洋问:“你介不介意做第三者?梁菲。”

“!”梁菲正在喝饮料,闻言,站起来。

有酒劲冲着头,平时班长的高姿态也忽略不计了,同学们开始催促,‘快点,快点,说啊。’

梁菲先是看眼江生,说:“不介意。”

“哇……”这回答有点出乎意料。

梁菲说:“如果我特别爱一个男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不介意用什么身份。”

“喂,班长,你这三观可不正啊。”有人说。

梁菲扯了扯嘴角,无所谓的笑下,“我们都应该经历一场疯狂的爱情,不是吗!”

“说得好!”有人鼓掌,也有人举起酒杯。

“来,为疯狂的爱情干杯……”

接下来的问题,还在继续,江生中途起身,跟尚老师说句‘去下卫生间’,人就离开座位了。

他走路有点飘,脚下不稳,到洗手间时撑着洗手台掬捧水洗脸。身后又传来门响,有人进来,站在他旁边,拧开水龙头在洗手。

“江生,”

江生弯着腰,继续洗脸,关了水阀直起身。

梁菲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江生没接,自己抽了张擦擦脸,他刚要走,梁菲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江生脚步顿住。

梁菲心里得意,走过来心里有窃喜,“你跟朋友圈里女人的关系,我谁也没说。”

江生手里还捏着那团纸巾,他转过脸,把纸巾一抛,丢进垃圾桶里。

他垂着眼,目光不屑,“你想说什么?”

梁菲笑下,“她是林鹿,DR的首席设计,我第一眼看你给我的照片就觉得眼熟。”

江生静默不语,等她接下去的话。

“我不介意你们俩的关系,”她伸手去拉江生的手,被后者躲开了。

梁菲继续说:“她包了你吧?”

江生脸色陡然一沉,“神经!”

他掉头就走,被梁菲先一步靠住门,挡在卫生间里。

江生语气不善,“让开。”

梁菲下巴一昂,“我们的关系,可以不让她发现,我什么也不会说。”

江生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梁菲,你电视剧看多了,她是我女朋友,听见没!”

“呵,”梁菲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荒诞的笑,显然不信他,“骗谁呢?!”

“爱信不信,让开。”江生去拉人,梁菲身子一拧,江生把手又缩回去了。

“她是DR的首席设计,私生活也精彩的很,你这样的,她至多玩一月就腻了。”梁菲盯着他眼睛,“你不如考虑跟我在一起。我们才是一条路上的人。”

嗡——彼时,江生的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接起,“喂。”

梁菲看着他。

洗手间里很静,手机里的声音不算清晰,但也让对面的梁菲听得七七八八。

林鹿说:“回来帮我带包烟。”

“知道了。”

他把电话一挂,对梁菲说:“咱们真不是一路人。”

第117章 不腻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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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出来后,跟尚老师请假说家里有事,要提前走会儿,临走前向同学们敬了一杯酒。

“家里临时有事,陪不了同学们到最后,今晚的聚餐我请客。”

尚老师刚要说话,江生说:“尚老师,账我刚才结完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再见同学们。”

江生前段时间请过假,原因就是家里人生病需要照顾,今晚提出提前走,大家都能理解。与同学们告别后,江生匆匆下楼拦辆出租车离开。

梁菲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车灯,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羞愤难当。

……

回到四合院,江生看林鹿屋的灯亮着,他敲开门进去,把烟往她桌上一放。

“再画什么?”江生绕过椅子,站在林鹿身后,两臂自然的撑在桌沿,把人圈在怀里。

林鹿说:“DR的春款。”

江生看着她的设计图,林鹿放下笔去拿烟,低头点上一支,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次回来,好像没见江生抽烟。

“你戒烟了?”

江生没在意的嗯一声,视线一直看着设计图,林鹿的设计无论从风格、款式还是颜色,有着她独特的审美和味道。很特殊,与众不同到让你过目难忘。

“为什么?”林鹿问。

江生收回眼,看着她说:“林姨不喜欢烟味。”

“所以你就不抽了?”

“嗯。”

“……”真是感天动地的戒烟理由。估计放在一般姑娘那,都要痛哭流涕了。

林鹿反问句:“那我抽烟……”

江生眼睛笑弯弯的,“你抽烟的样子特酷!”

“噗……咳咳……”林鹿除了第一次抽烟咳嗽,这是第二次。

她眯起眼睛,咬着烟,单指勾着江生的下巴,江生清黑的眼睛也在看着她。

两人对视几秒,感觉就来了。

林鹿拿下烟,江生身子压低,唇瓣触碰在一起,又慢慢嘶磨下。

她把自己嘴里的烟渡给他,分开时,两人同时吐出一缕烟。

“江生,”

“嗯?”

“你是不是特喜欢我?”

“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是假话。

真特么诚实!

林鹿低头,嘴角绷着笑。

“你喝了多少酒?”从他进屋,林鹿就闻到一股酒气。

江生起身坐在床尾,双臂向后撑着,“七瓶吧。”

喝这么多,看来“跟同学玩的不错?”

江生想起真心话大冒险和卫生间里的事,“……挺好的。”

他停顿的一秒,林鹿一眼看穿。

“不开心?”

“没,玩的挺好。”

林鹿淡淡瞥他眼,他不想说,她也不强求。拿起笔,继续在纸上勾勒线条。而一旁的江生原本是坐着,后来酒劲上头,开始犯困,身子一歪,倒在林鹿床上就睡着了。

等画完一副设计图的林鹿放下笔,一回头,床上横着一只大家伙。

她站起来,走到床边,点点他脑门,“哎,醒醒。”

“呼呼……”

“江生,”林鹿推推他手臂,“起来,回你房间睡。”

江生呼着酒气,完全睡死了。

林鹿把被子卷过来,帮他盖上,去了林静文的房间。

……

日复一日,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工作室的装修进度已初具成型,林鹿找的搬家公司来四合院把纽约邮寄来的包裹搬过去。林鹿从意大利定制的家具、床和橱柜也陆续运到江生的新房子,江生要给林鹿钱的,林鹿就说一句——给钱就分。

江生立马老实了。

其实,俩人在一起有段日子了,林鹿没把钱看重,你的我的也没想过太多,她喜欢江生,买点东西没什么,更何况这房子以后她也住。但江生想得却是,不能让女人花钱。

四月底,房子正式装修完毕,监理打电话让江生去收房。

江生刚下课,把书收进包里,边往外走边给林鹿打电话。

“在家吗?”

林鹿用肩膀夹着手机,“没有,在工作室了,整理下人台这些东西。”

“李师傅通知我去收房,我这往那去。”江生沿着楼梯走。

唐婉突然从旁边窜出来,跳到江生面前,“嗨——!”

林鹿听到话筒里女孩的声音,“……”

江生绕过人,唐婉在身后追着走,“江生,你慢点,江生周末我们社团有活动,你参加吗?”

江生说:“不去。”

林鹿听他那边怪热闹的,说:“我在设计室等你。”

江生应句好,把电话挂了。

“唐婉,”他无语的看着她,“我在给我女朋友打电话呢。”

唐婉扁嘴,又笑了,“会不会闹误会分手啊?”

江生给她个大白眼,唐婉眉眼弯弯咯咯笑。

看着江生背影渐远,唐婉扶着楼梯往下走,身后梁菲经过。

“你都不腻得慌。”

口气是冷嘲热讽,但唐婉也没给她占了便宜,“你不是?”

梁菲冷笑下继续走,唐婉说:“我跟他说句话,他最起码还有个反应,他上次跟你说话是多久的事,你还记着吗?”

梁菲脸色一白,脚下步子更快,直接跑出了教学楼。

虽然俩人都暗恋江生,但唐婉就是顶瞧不上梁菲的。

因为,她装!

江生打车来到星湖小区,远远地看到林鹿抱着手站在一楼的门市里。

他付了车费,小跑着进去。

“等急了吧?”问林鹿。

“没。”

俩人走出工作室,江生给门上好锁,林鹿按下电动卷帘门,往小区里走。

“刚的是唐婉吧?”林鹿问。

江生嗯一声。

唐婉追她的事江生很早就坦白了,而且人林静文也见过。

“她还真有恒心,这都多久了,热乎劲还没过。”

江生握住她手,“听你这意思,是想给她鼓劲还是替她惋惜?”

林鹿眼神很直白,昂着下巴看他,“那要看你怎么想。”

江生就仨字:“没想法。”

“那不结了。”林鹿搂住江生胳膊,“在男女问题上我的观点素来一清二白,没有似是而非,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你要是对人姑娘有意思,哪怕丁点想法,我林鹿都不会给你劈腿的机会,不存在谁甩谁,就是没共享的习惯。”

江生把人换个姿势搂着,“我也没博爱的毛病。”

进电梯前,林鹿手机嘀嘀响两声。

她点开看,说:“陆承明天来。”

江生问几点到机场,林鹿回:“到这的话,晚上七点半。”

“七点半,”他琢磨下,“那明晚带上阿姨一起去接他,我们四个在外面吃。”

“你明晚不去画室?”

江生这几天经常跑画室,他之前答应下来的一幅画在收尾。

“不差这一天。”江生说。

林鹿回复完陆承,“告诉他了。”

俩人进了电梯。

到新房后,装修风格林鹿很喜欢,有着独特的江式情怀,两人初见时相遇在烧烤摊,江生在进门的位置画了一幅壁画,就是她那晚的样子,穿着T恤短裤的背影。

林鹿看他眼,江生低头问她,“谁啊。”

她掐他腰下,江生嘿嘿笑,拉着她手往里走。

“我想着四月底房子装修完,再晾一个月,五一咱们搬新家。”

林鹿没意见。

……

翌日

暮色如墨,机场前的车流川流不息。

林鹿将车停在机场泊车位上,江生下车给林静文开车门。

“慢点。”他扶着人下来,林鹿锁好车,三人往里走。

陆承从出口走出时,光鲜的像明星,他身材高挺,衣着绅士雍贵,皮手套裹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拖着拉杆箱直奔三人走去。

深棕色的大羊绒大衣在他疾步下衣诀扬起,到近前时,陆承先是拥抱下林静文,又与林鹿和江生互相问候。

江生帮陆承拖着箱子,“走吧,路上说。”

四个人往机场外走,陆承自动的搀着林静文,低头问:“您气色不错。”

林静文微微笑下,“我挺好的,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照应,我才担心。”

陆承低头看林静文,眼底的光温暖柔软。他说:

“我能照顾好自己。”

林静文拍拍他手,点下头。

出机场,陆承看到一辆私家车,他不易觉察的收回眼,林鹿在纽约的车也是这个牌子的。

第118章 不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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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选在一家高级中餐厅,席间几人温声慢语,聊得多是林静文回国后的生活,陆承抽丝剥茧知道她生活的舒心,也就放心了。

话题慢慢转到了江生身上,陆承问:“有没有想过提前签约公司?”

“……”

江生筷子一顿,看向陆承,“提前?”

林鹿收回眼,给母亲夹菜,看来陆承这次来就是想考察下国内市场。

“你别光给我夹,你也吃。”林静文说。

江生先是看向林鹿,后者垂眸挑鱼刺,似乎并不想给他意见,这是让他自己考虑。

陆承最近胃不太舒服,让服务生倒的温水,他喝口水将杯子放下。说:

“我这次来,看林姨是主,趁着间隙也准备考察下国内市场。如果各方面条件成熟,打算在国内开发一个新品牌,林鹿的工作室正好也设在国内,新品的开发团队她推荐了你。”

江生闻言,再次将目光投向林鹿。后者还是没给他多余的眼神。

机遇她给了,至于能不能抓住,就要看江生自己的本事了。

“怎么?”陆承说:“怕了?”

“没怕。”江生几乎脱口而出。

“没怕不敢接受?”

江生有他的考虑,“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现在,”他看向林鹿,“我们俩的关系落在旁人眼里,我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我无所谓,我不想林鹿被人非议。”

陆承却笑了,“你过度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能说明你不够强大。如果不想旁人非议林鹿,就拿出好设计堵住他们的嘴。”

一语点透,江生立刻明白陆承的意思。“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

两人碰下杯子。

吃过饭,陆承说早已订好酒店,就不回四合院了,林鹿开车送陆承到下榻的酒店后离开。

她的车前脚离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酒店楼下,萧原荣从后座下来,看眼远去的车,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陆承席间接到萧原荣的电话,两人约定好饭后见面。

到客房后,陆承刚脱下外套准备去洗澡,门铃响了。打开门,萧原荣笑着进来,“我在楼下好像看到林设计师了。”

陆承关上门,“她送我回来的。”

“她开着一辆本地车。”

陆承问他,“咖啡还是茶。”

“随便,茶吧。”

陆承拿出茶包,按下电水壶的加热。萧原荣又问:“她车上好像还有朋友。”

“嗯,”陆承应一声后没了下文。

萧原荣坐在沙发上,手臂向后舒展搭在靠背上,意味深长的笑看陆承。问:

“其实我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陆承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你和林鹿……”欲言又止,但意味深长,陆承这么聪明他能听不出来。

萧原荣看陆承的眼神越发兴趣浓厚,对方却反问,“你为什么好奇。”

“……”玩太极呢。

萧原荣的回答方式也没多严苛,半开玩笑的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这不才找你确定下消息到底可不可靠。说真的,你们俩到底是不是……?”

陆承自然听得出他想抛砖引玉,只是,他太小看他了。这么多年的商场混迹,陆承明白一点,你越是表现的轻松,实则越是刻意,而你刻意的去做一件事,背后必定有原因。

“听说什么?”陆承又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目光从容淡定。

萧原荣先是露出难色,又尴尬不失礼貌笑了,“还是不说了。”

这话搁在任何人身上,都足够勾起人的好奇心了,可偏偏陆承不是。他旋即回:“不勉强你。”

“!”萧原荣一噎,不勉强,你倒是问啊。

陆承起身,“水好了。”他去泡茶,回来时手里的茶杯放在他面前,“喝茶。”

萧原荣欠起身子接过,换个话题,“当初我那么劝你来国内发展,你不做,怎么突然想做国内市场了?”

陆承慢慢搅动咖啡,“哪里有钱赚,就去哪发展。”

“得,”萧原荣点点头,笑着说:“算我白问。”

陆承喝口咖啡说:“国内的调研上个星期做好的,我看了分析数据,与几个董事私下谈了下,未来发展的重心将放在国内,这里不仅有巨大的商业潜力,更有足够广泛的消费群体。”

在公司运营上,萧原荣并不是十分懂,他充其量就是个挂名的董事。

“你们觉得没问题,我也没意见,年终分红别少了我就行。”

陆承说:“不会。”

萧原荣接了通电话,准备离开。

“你休息吧,我去见个朋友。”

“嗯。”

陆承送萧原荣到门口,两人道别。

等人离开后,陆承给林鹿发去条信息:

萧总有没有找你麻烦?

信息过去后,没有立刻恢复。

彼时,四合院内。

林鹿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凌乱,面色带着欢爱后的潮红,江生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压着人又亲了会儿才放开。

林鹿点了一支烟,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江生下床去倒水,“喝吗?”他将杯子递过去,林鹿就着他手喝了半杯水,江生看到陆承发来的信息,也随口问句,“萧总是谁?”

回复完陆承,林鹿侧身手撑着头看向江生,“他是公司的副总,具体业务就是什么也不做,每年还拿着公司的分红。”

江生把水杯放下,一回头,“陆承这也同意?”

“干嘛不同意。”林鹿抽口烟,“DR开始时只是一间很小的制衣公司,萧原荣肯投资,陆承自然要允诺给他好处。”

江生点点头,了然于心。

他走到床边坐下,两手撑在她身侧,把人搂在怀里亲亲她发顶,“林鹿,”

“嗯?”林鹿衔着烟,从鼻腔里哼出声。

“刚才翻桌上的事,你怎么想?”

陆承邀他参加新品牌的开发,江生心里并不畏惧,但他就是想听听林鹿的意见。

“我想?”林鹿反问。

江生嗯一声。

“你为什么要在意我想什么?”林鹿眉心微微拧起一道涟漪。

江生说:“你是DR的首席设计,我是你男朋友,我做新品的设计师,在旁人眼里会误会你。”

‘呵,’林鹿短促而嘲讽的笑下,“别人想什么关我什么事?我自己开心就好。”

江生用下巴磨蹭着她,“可我不想别人说你。”

“!”林鹿的眼神忽然锋利了,翻身盯着江生,被他吻得红润的唇间吐出一缕薄烟,他隔着烟雾看到她冷艳的眉眼,心里凉嗖嗖的,林鹿说:“你不需要在意我想什么,也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她肩膀上的被子滑落,光轻抚过她清瘦的肩头,颈窝处的锁骨漂亮坚韧,“就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去走你认为对的路。”

从小到大,江生都在看别人脸色生活,没尝过家庭温暖,没得到过善意包容,偷不到东西非打即骂,那时候他的心里是阴暗的。后来被解救,在福利院里他学着体谅别人,为他人着想。要照顾比自己小的孤儿,那里成了他人生意义上第一个家。

而现在的林鹿却告诉江生,做他自己,做他想做的。

这好比被囚困的枭隼,突然遇到一个不羁的驯养人。他解开他脚上的锁链,放其飞翔。

“林鹿,”

“嗯?”

“谢谢你。”

林鹿纤细的手覆在他下巴上,指尖轻轻摩挲,眼神也柔软了。她说:“你不会总孤独的,但有些路你得自己走。”

江生抽走她指间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头沉下去,吻住人……

这次,他缓慢而细致的膜拜她的身体,由身到心,虔诚无比。

第119章 随心所欲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江生找的搬家公司将三人的物品搬上楼。江生把最大的一间卧室留给林静文,他和林鹿的卧室离主卧稍远些。

设计室上周投入使用,招了两名助手还有一名前台。

林鹿需要独立的空间工作,她的办公间在二层最里面,玻璃门用百叶阻隔,不工作的时候拉上采光,工作的时候放下,隔绝外界干扰。

两名助手在设计大厅有自己的工作区,楼下是休息区和接待室,进入二层需要刷脸,这是林鹿执意要安装的,设计区不允许外人进入,前台负责接待和做些零散的杂活。整个工作间其实没什么繁重的活儿,大家工作也都很轻松。

只是,林鹿平时看着冷傲,三个员工几天接触下来,还是有些拘谨。

前台小妹叫印希,端着托盘上来,“卢粟你的柠檬水,”又看向身后的空位,“晓晓呢?”

卢粟说:“去门口取快递了。”

“我把奶茶放她桌上。”

“好。”卢粟头也没抬的回。

印希端着咖啡走到林鹿工作间门前,轻轻敲两下,“鹿姐,”

“进来。”

印希端着咖啡走到桌旁,桌上散乱着废弃的设计稿,她轻手将咖啡放在桌上,一页页捡起来整理好叠摞在一旁的桌上。

林鹿低着头,说句:“谢谢。”

印希莞尔一笑,其实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

“我出去了,鹿姐。”

林鹿淡淡一声,“嗯。”

印希走出设计室,轻手关上门。

柴诗晓从楼梯上来,印希看她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过去,“我帮你。”

“谢谢啊。”柴诗晓道谢。

俩姑娘把箱子放在桌旁,印希呼出一口气,“这什么啊,挺沉的。”

柴诗晓说:“设计用的东西。”

“哦。”没她什么事,印希就下去了。

其实,她这工作挺闲的,平时就是打扫卫生,给三人端茶倒水,订订外卖,还有接收传真之类的。

下午江生没课,先去的画室把画完的油画交给赵天安,报酬是之前订好的,拿到酬劳后,江生骑着他那辆情怀自行车往星湖小区去。

设计师的牌子简单,木质原色,只在上面刻着两个字母——DR。

外人看牌子,完全搞不懂是做什么的,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装修独特的大厅,还有精心培养的绿植。

远远地,江生看到林鹿的车停在设计室前,他将自行车靠边放好,背着单肩包就进去了。

他个子高,走路时有点慵懒的驼背,鸭舌帽遮着半张脸,一推门,印希笑着打招呼,“生哥,下午没课?”

“只有一节。”江生下巴往楼上扬,“在忙吗?”

印希回:“化设计图呢,我刚上去给她送咖啡,桌上地上全是画废的纸。”

江生收回眼,提步上楼。

身后印希唤人,“生哥,你喝什么?”

江生说:“不用。”

印希是江生介绍来的,跟他一个福利院的,中专毕业后印希去了一家小企业做打杂小妹,工资不高老板还特别苛刻,工友也不是很友善,有时候趁人不备还沾印希便宜,正好林鹿这缺人,江生就让她过来应聘下。印希勤快还激灵,最重要的是她说话有分寸,林鹿便把她留下了,工资三个月试用期内两千二,试用期满后三千五。

这对于印希来说,是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江生刷开门进来,卢粟看到江生打下招呼,“来了。”

“嗯,忙着呢,”江生应句,一旁的柴诗晓看到江生,“今天下课够早的。”

江生说:“就一节课。”

站在门前,江生敲了敲,林鹿在里面听早就听到江生的声音,“进来吧。”

江生推门而入,把门一关,百叶窗帘随着轻微晃动下。

他走到林鹿身后,手臂自然的打在她肩上,林鹿昂头两人亲下。林鹿说:“你没去画室?”

昨晚江生提了句,今天要去画室结账。

江生把她手边的稿子整理下,放在一旁,“去过了,帐也给我结完了。”

林鹿放下笔,将椅子转过来,江生坐在沙发上,“结算的钱正好够下个月的日常开支。”

林鹿欠身拿起咖啡喝口,“二十岁不到就开始养家,累不累?”

江生实话实说,“对我来说,十四岁之前的生活才叫累。”

林鹿将咖啡杯放下,眯起眼看他,“男人都是从‘我养你’开始承诺,等日子久了,这话都变成了‘是我养你的’,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腐酸味。”

江生低头摸摸鼻尖,笑时露出小虎牙。

“你笑什么?”林鹿起身走过去,被江生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江生低垂着眼与林鹿对视,“你说的这些,是婚后。”

林鹿挑眉,“也对。”

江生捏着林鹿右手的指骨把玩,她手修长、纤细,指甲形状漂亮,柔嫩粉润的掌心轻轻捏一下泛白。

“陆承的秘书今天联系我,说合约发到我邮箱里了。”

林鹿画了一天设计稿,人累手也酸,靠在江生怀里闭着眼,“嗯。”

“没精神呢。”江生提起她下巴,林鹿半阖着,“累。”

江生笑着说:“等以后我养你,你什么也不用干,就不累了。”

“算了吧,”林鹿拍掉江生的手,“我要真什么也不干,在你这还有地位?”

“为什么没有。”江生看着她。

林鹿两手圈住江生的脖颈,眼神也郑重起来,“女人无论在社会,还是在家庭,你的地位归根结底就是经济基础,没有绝对的实力,无论站在哪个平台,都是弱者。而弱者往往没有尊严,所以任何一种尊严的基石,都是靠自己努力挣回来的。”

江生挑眉,“所以,你赚钱的目的,是想有一份有尊严的人生?”

林鹿嘴角一翘,笑得娇俏又狡猾,“是想随心所欲的过一份有尊严的十八禁人生。”

江生皱眉睨她,思忖后露出豁然的表情,“我还是把你喂成个二百斤的胖子吧,不然真怕你随心所欲的把我忘了。”

“两百斤也不耽误我放荡人生。”

“你敢!”

江生气得把人压在沙发上抓她痒,林鹿忍不住咯咯笑。

玻璃墙外,俩人对视眼,玩的挺嗨啊。

下班时间,林鹿和江生最后走的。

放下卷帘门,林鹿开车送到地下停车场,江生推着他的小情怀往住宅楼走。

潇姐将晚饭做好,房门便开了,她端着菜放在桌上,看到两人说:“你去接的小江?”

林鹿撑着墙换鞋,“没有,他今天下课早。”

林静文从厨房端着汤碗出来,“快去洗手,吃饭了。”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阿尔海茨默证后,林静文已经不接杂志编辑的工作了,闲来无事跟潇姐研究其厨艺,每天都变换不同的菜色。

闻着饭菜的香味,江生说:“真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潇姐端着菜出来,笑着说:“小炒牛肉、榨菜肉末蒸豆腐、醋骨萝卜汤,凉拌海带丝。”

林鹿洗完手回来,去厨房帮忙捡碗筷,“妈,你去吃吧,我拿碗。”

“……”

人没应,林鹿拿出四个碗,一回头看她站在厨房里不动了,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林鹿已经知道如何应对了。

走过去轻轻唤人,“妈,”

林静文木讷的看她,“你是……”

“妈,我是小鹿。”

林静文上下打量她,“不对,你不是小鹿,小鹿还没放学。”

江生闻声进来,林鹿把碗筷给他,匆匆去卧室换身校服出来,“妈,”她拉起林静文的手,“我放学回来了。”

林静文把人从头到脚看个遍,校服是林鹿按照小时候的校服一比一做的,校徽是托埃琳娜去学校拿的,再邮寄过来。

“吃饭吧。”林鹿拉着人坐在餐椅上,林静文看看江生,眼神陌生,江生说:“女士您好,我是林鹿的老师,来做家访。”

“哦。”她点点头。

潇姐也习惯了随时进入状态,“我是你顾得保姆。”

“哦。”林静文似在回忆。

林鹿把筷子放她手里,“妈别想了,先吃饭,一会儿江老师还要跟你谈我在学校的表现。”

闻言,林静文端起碗吃饭。

第120章 校园BBS贴

夜里,林鹿从主卧出来,轻手关上门。

江生坐在客厅,见人出来起身走过去,“睡了?”

“嗯。”林鹿脱下校服,江生顺手接过,“去洗澡吧。”

林鹿往浴室走,江生关了灯。

洗过澡回来,林鹿身上带着淡香往化妆台前一坐,精华水往脸上轻轻拍着。

江生从外面进来,房间开着暖光的小夜灯,林鹿说:“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我坐公车去。”

林鹿两手贴着脸,从镜子里看人,“主动送你还不愿意?”

江生走过来两手往化妆台沿一撑,低头看她,“想让你多睡会儿。”

她翘着唇,闭上眼,两手顺着他的脸颊摸到他后颈,唇舌纠缠。

“唔……嗯……”

黑暗中,床伞晃动,人影缱绻。

灵魂被抽离的那刻,林鹿昂起头浑身颤栗……

“林鹿,”江生圈着怀里的人,“我画了几幅新品牌的设计图。你想看看吗?”

林鹿双肘撑着床,“在哪?”

江生见她有兴趣,拿过手机点开相册,“看。”

林鹿躺在他臂弯里,看着屏幕里拍的设计图,她一句话也不说,时而放大细节,又翻到下一张。

江生问了句:“怎么样?”

林鹿又重新翻看遍,江生心里越发忐忑,心都虚了。“……到底怎么样啊?”

怀里的人突然翻身,捧着江生的脸狠狠亲口,“江生,”她说话时眼里都是光,江生颤巍巍答应,“嗳。”

“你就是块金子。”

江生笑了。“真的吗?”

林鹿眼神真挚,坦诚,“陆承赚了。”

江生摸摸鼻尖,“我哪有那么厉害。”

“你不相信我的眼光?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江生脖子动了动,“……我肯定相信。”

“那还问。”林鹿把江生的设计图转发到自己手机里,看下时间传给陆承,江生看着她输入一段话:

陆老板,新品牌赚了,记得给我们江设计师分红哦(奸诈的笑表情)

“哎,别发,分什么红。”江生阻拦不急,信息过去了。

林鹿抱着手机笑,“放心吧。陆承心里有数。他不亏待有用的下属。”

江生说:“其实,能见证一个新品牌的诞生,我更看重这个。”

林鹿当然明白,她搂着江生的背,贴着他心口说:“江生,你以后会大火的,比我还要出色。”

江生抱紧她,“我不想跟你比。”

“怕跟我比?”

“不怕。”

林鹿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要是哪天我们站在一个平台,你可千万别放水,我也不会客气的。”

江生弯起唇,无声的笑,“好。”

……

清晨,潇姐做好早饭,喊几个人来吃饭。

林鹿洗漱出来,江生给林静文盛好饭放她桌前,“拿着筷子吃。”

林静文这次糊涂的时间有点长,现在还不太明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林鹿看她拿筷子都有些吃力,坐在她身边,端起面前的碗用勺子喂她。

潇姐走过来,“小鹿,”她也跟着林静文这么称呼她,“我来吧,你们赶紧吃,一会儿还要上班上学的。”

林鹿说:“时间来得及。”又吹吹勺子里的粥,送到林静文嘴边,“啊……张嘴。”

潇姐看着她,“像你这么耐心的孩子,真不多了。”

林鹿淡笑下,“我小的时候可比她现在难照顾,我妈都没嫌我烦,我能嫌她嘛。”

江生看眼林鹿,她坦率、直白、也真实、真情。

这就是他喜欢的女人。

吃过早饭,林鹿下楼取车,江生坐在副驾系上安全带。车一路开出地下停车场。

“中午回来吗?”林鹿问。

江生说:“中午就别接了,旁边的小学放学,总堵车。”

“坐车回来?”

江生回,“214正好到小区门口,挺方便的。”

“行吧。”林鹿注意后方车辆,看眼倒车镜。

车很快开到美院门口,她靠边停车,江生解开安全带,回身拿起后座上的背包下车。

“慢点开,注意安全。”

林鹿嗔怪看他眼,“没多远的路,嘱咐个没完。”

江生对她笑,林鹿对江生勾勾手指,他单手撑着座椅探进半个身子,林鹿凑过去,亲他口。

“再见。”

“中午我去工作室找你。”

“嗯。”

俩人分开,江生目送车走远才进校门。

可一进大门,江生发现很多同学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那是嫌弃、探究、鄙视又充满嘲讽的目光,有的人看到他后,尴尬的笑下,匆匆避开了。

江生没在意,继续走。

经过学院图书馆时,从旁边跑过来一人,江生用余光都猜得出是谁。

“江生,等等。”唐婉蹦出来,拉着他背包把人往路边扯。

江生绕下肩膀,“你干嘛?”

“嘘……别吵吵。”唐婉神秘兮兮的四处张望,把人拉进没人的角落,江生看她跟做贼一样,“我没时间跟你玩,要上课了。”

“你还有心情上课呢!?”唐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

江生不明所以,“我怎么没心情上课?”

“你都不在乎吗?”唐婉嗔怪的瞥他眼。

江生没时间陪她捉迷藏,绕过人就要走,唐婉急了,拉住江生背包,“别走啊。”

后拉力让江生身子被?O了下,回头拧起眉,“你要么说,要么松手。”

“我说,”唐婉放开人,拿出手机点开一条连接,“喏,你看看。”

江生刚开始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这是一条校园BBS连接,题目是:美院校草被富姐豪车洋房豢养!!!(有图为证)

看到下面的照片他就明白了,这帖子里说的人原来是他。

该生系美院大二学生,外形样貌出众,曾获得去年十月份全国服装设计大赛金奖,后被该次活动的评审品牌DR服饰设计师林鹿看中,现豪车洋房在其名下,连装修用的家具都是富姐出资购买。

有图为证!

以下是一连串的照片,有他和林鹿的,还有他上林鹿车,林鹿邮购的家具放在楼下的照片,邮寄信息被单独拍出来,运货始发地是意大利,收货人是林鹿,而地址是江生购买的房子的地址。还有四合院的照片,他搀扶林静文进门。其中还写了林鹿这些年的情史,并附上林鹿与多位男士的亲密合照。附言:

时尚圈的国际鸡!

真是有钱就是娘,给了钱不光陪吃陪、睡还给照顾妈,奴性!人的奴性啊!彻底在我们美院这位校草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烦请校方多加劝阻,给我们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别让此等伤风败俗之气污秽同学们的眼。等待校方意见!大家转起来,披露黄赌毒,打击不道德行为!还我们一个清明的校园!!!

零点发布的信息,浏览已经超过十万,跟帖八千。粗略扫一下,都是骂他的,还有一些是侮辱林鹿的。

江生脸越来越沉,他生气的不是自己被抨击,而是上面放了林鹿和林静文的正面照,及那些谩骂林鹿的帖子。

“把链接发给我。”江生将手机还给唐婉,人直奔教学楼走。

“哎!你干嘛啊!别去学校了,这时候躲一躲啊。”唐婉喊两声无济于事,人高腿长的很快走出唐婉的视线。

她低着头,把链接转给江生,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谢谢我。”

但还是驶入一段话:江生,不管这事真还是假,我希望你都能走出来,别被打垮。

江生手机嘀嘀响了两声,他没看也知道是唐婉发的消息。

进教室的这段路上,江生被同学行了一路注目礼,直到他走进教室,同学们刚刚还议论纷纷的,看见他后瞬间鸦雀无声。

江生淡定的穿过过道,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旁边的梁菲看他眼,又淡淡收回。

第121章 弃车保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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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老师来到教室,整个人看着严肃又深沉,目光直接落在江生身上,把人叫出去。

“江生,跟我去趟办公室。”

江生站起来,同学们的目光追着他,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口,大家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们说能是真的吗?”刘飞宇说。

有同学回:“照片都贴出来了,铁证如山。”

角落里的王群说:“是又能怎么地,人家也没偷没抢,长得好看被女人看中,人家愿意给他花钱,怎么了?要是有个女人给我花钱,我也陪她睡。”

“切。你别恶心了!”邱芳菲白了他眼。

方怡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咦了声,“你们说这照片会不会是P的?”

大家都看她,方怡说:“中午让我男朋友鉴定下,要是P的,我们就上BBS去撕逼!”

杨柯不爱听,“别一口一个你男朋友,搞得好像咱班没男的一样,当我们是摆设呢,是不是P的你看不出?真要是P的,我早上去撕逼了!”

一句话,大家鸦雀无声。

巴森旭说:“别的班怎么说我不管,但咱们班不能内斗,当着江生的面谁也不准提这事。谁提我跟谁急。”

闵师洋开腔了,“你急什么?跟你毛关系。”

巴森旭昂着下巴,“什么叫团结懂不?”

闵师洋扁嘴,表情嫌弃,“江生这事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做的,大晚上发帖,不就是让我们发酵一晚上,第二天搞得爆炸性新闻。要我说,他得罪哪路神仙了。”

闵师洋的话周围的几个同学点头,

马嘉瑞站出来,“我就问你们,如果这事是真的,你们跟江生还是不是朋友?”

有沉默的,有张张嘴但还是闭上的,零星的有几个人小声说:“大家都是同学嘛……”

马嘉瑞嘲讽的哼笑下,杨柯举起手,“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江生都是我好哥们!”

马嘉瑞朝杨柯竖起拇指,“杨柯,我特么从开学到现在,今天看你最顺眼!”

“艹!”杨柯笑骂,“合着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来着。”

马嘉瑞眼神扫过教室内所有人,“江生,也是我马嘉瑞的哥们!朋友!”

巴森图点点头,“这才是情怀!兄弟情怀!我,也不会抛弃江生的!”

“别这么恶性,还抛弃,”马嘉瑞笑他,“搞得你俩基情满满似得。”

巴森图拿起桌上的书作势要打,马嘉瑞抬手挡在脸上,“服了服了,别打脸。”

谭梓钧问梁菲,“班长,你怎么打算的,不给江生成立个后援会啥的,咱们班集体去校园BBS厮杀那些没脑子的水军?”

平时班级的集体活动都是梁菲组织,她今天却格外沉默。

梁菲掖下耳边的发,说:“这种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冷处理,不理不睬才能销声匿迹,你越是撕,越激发他们的斗志,越吵越凶的结果就是把帖子吵火了。到那时候,更多的人知道江生被富姐包养了。”

“哎哎哎!”马嘉瑞不爱听了,看着梁菲说:“怎么说话呢,你可是我们班班长,江生被爆出新闻,你怎么也跟那些网上的人胡说八道。现在还没证实呢,咱们不能自己人都说江生被包养的话。”

梁菲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行了,都别说了,要上课了。”

直到第一节课结束,江生也没回来。

彼时,江生坐在校长办公室内,除了尚老师,还有两名校务处的老师。四个人呈半包围对着他,江生将与林鹿之间的关系,还有网上发布的照片一一解释。

“这就是全部事实。”

尚老师点点头,看向傅浩权校长,“傅校长,江生说的很清楚,所以整件事不存在包养一说,他们就是正常的谈朋友。”

傅浩权眉心紧锁,“你谈朋友可以,我们学校既不提倡也没反对,但你这事闹的也太大了,在学生中的影响非常不好。还有林设计师,她也该注意点行为举止,你看你们俩在学校门口,”有一张照片是江生下车前亲吻林鹿的,“都注意下吧。让人拍了这种照片发出来,谁脸面上好看。”

江生垂着眼,“我以后会注意。”

一旁的校务处马主任说话,他是个非常保守的人,尤其在男女学生问题上,很多学生背地里叫他老封建。

马主任说:“我同意傅校长的观点,学风学纪问题使我们学校除了学业外抓的重中之重,你这次事件不光丢了你们自己的脸面,还牵连我们学校在社会上的名誉扫地,影响太恶劣!看看帖子里说的那些,作为校主任,我都替你害臊。”

江生看眼马主任,后槽牙紧扣。

马主任一眼看出江生心里不服,指着他说:“你现在还不知道错?”

江生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知道。”

马主任戴着厚厚的眼镜,鼻梁压着两道明显的痕迹,他推了推,对校长说:“傅校长,虽然江生之前给学校争取不少荣誉,但大学生尤其还是个男学生传出被包养的事,太有损学校的名声,我的意见是,绝不姑息,学校要有个严格明确的态度,处理江生的生活作风问题。”

江生脸色越来越沉,整间办公室内,马主任依然在高谈阔论,“过去对这种事情什么态度,那是人人喊打,现在社会风气不正,笑贫不笑娼,身为国内知名学府,我们要不给学生一个正确的引导,保不齐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江生事件的发生。现在连他自己也承认,车、房子还有两人同居的事都是真实的,这样的不正之风必须打压,先让他写一份深刻的检讨,然后在全校同学的面公开道歉,再将检讨书放在网上做公开声明,我们校方也在官博上给予处理意见,这样学校的名声保住了,学生们也明白学校的态度。以此警戒,不容再犯!”

江生越来越漠然,当初拿到设计大赛时,学校的态度可谓是把他放在全校希望,等出现问题,立刻想到的解决办法却是弃车保帅。

另一名徐主任也附和頜首,“马主任的处理方式我觉得可行。”

江生低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尚老师注意到江生的表情,那不是笑,是失望,对学校态度的失望,对刚才那些话的失望。

一个学生的才华被学校放大,但他真实的一面却不被世俗认可,有那么一刻,尚老师感觉到世界将他孤立的悲哀。

“傅校长、各位校领导,”

江生抬起眼,看向站起来的尚老师。

他说:“江生的事情主要问题其实在那封帖子,匿名发帖者用一些社会上比较阴暗现象,敏感词语吸引眼球,诱导舆论的视觉导向,让我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抨击一段有伤大雅的关系。而事实呢?很简单。就是一对互相喜欢的男女在一起了,简单的谈个恋爱,怎么在他们的眼中,就变成一买一卖的金钱关系,定性成包养与被包养了?我觉得,真正该处理的是发帖者,校园BBS的登录信息后台有日志记录,找到发帖者,让这个人站出来面对校方和同学,这才是解决的根本办法。”

江生微怔下,抬头看向尚老师。

……

彼时,设计室内。

林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拖动鼠标慢慢往下翻。目前还没被国外的记者发现,但他已经跟陆承交代了,万一外媒给事件发酵,陆承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叩叩,门被敲响,打断林鹿。她关掉网页。

“进来。”

印希说:“鹿姐,到了一批布料,我让工人送到库房了。”

“嗯。”林鹿应声,印希将咖啡放在她桌上,“鹿姐去你哪?”

林鹿说:“找江生。”

第122章 发了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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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美院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从校门内出来,林鹿的吉普车就停在泊车位处。

她人靠在车门上,清冷的目光盯着校门里出来的学生。

林鹿的外表出众,打眼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出来的学生眼睛全朝她脸上身上招呼着。

有人一眼认出是帖子上提及的林鹿,大家窃窃私语,又兴奋好奇的窥探她这个人。

林鹿非但没有羞臊或是躲避,脸色淡定的朝门口又走了几步。

学生们有意从她身边经过,近距离的打量她。

呵,想看就看个够!

今天的林鹿并没有刻意打扮,甚至连基本的彩妆都谈不上,面色素净,只涂了润唇膏,她眉毛天生浓黑,修下型就很立体有神,她穿着黑色衬衫,下摆系在小蛮腰处,黑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同色系长靴靴口收在膝下一圈,人身材匀称,凹凸有致,可以说林鹿是个相当有料的女人。

经过的学生回头看眼,什么叫背影杀,这就是!

太引人遐想了!

倩影伊人,长发披肩,让人生出一种想看美人回眸一笑的冲动。

有人赞叹:“真他妈好看!”

彼时,江生从校门内出来,林鹿看到人,径直逆着人流走过去。

江生也看见她,目光有一瞬凌乱,但很快沉定下来。

林鹿走到面前,江生站定,她说:“中午不想在设计室吃,我们出去吃吧。”

旁边的学生故意放慢脚步,用看异类的目光看林鹿,那眼神轻蔑、嘲讽,像看动物园里被展览的动物。

江生左右看看,眼神警告那些人。

他说好,拉过林鹿的手,朝吉普车走。

议论声渐渐浮出水面,但两人谁也没回头。

……看到没?就是她包养江生的。

……江生真是吃软饭,小白脸啊?

……她是DR的设计师?还真是大美女。

……江生真有口福。

……你这个口福我不会理解错了吧。

一群人哈哈笑。

江生刚要转身,被林鹿捏住手腕,她侧头,对他说:

“上车。”

江生看着她,眼神清黑,隐忍怒意。

“我让你上车。”林鹿又说了遍。

江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林鹿绕到车头时,深深睇眼刚才说江生有口福的学生。

“卧槽!”对方脸一僵,身子下意识的躲了躲。

林鹿朝他讥诮的扯了扯嘴角,笑意在说——

别怂啊,少年!

林鹿上车了,在众目睽睽下,开着车扬长而去。

“看见没,人家这叫什么?”一个学生对着车离开的方向说。

旁边人问:“什么?”

竖起拇指,“牛逼啊!”

车上

林鹿眼神淡淡的看着前方,江生侧头看着车外,林鹿突然说:“顶不住压力了?”

“……”江生转过头。

林鹿扶着方向盘,“顶不住的话,”江生以为她会说,‘顶不住帮你想办法’,下句却是:“也得给我挺住了!”

‘呵……’江生笑了。

林鹿脸色很淡,“我们在这个圈子里,避免不了的,没有隐私,以后你体会更明显。”

江生说:“我没在意他们说我什么,我只是讨厌他们说你。”

“我无所谓啊,”林鹿也真是无所谓的语气,“这样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江生说:“我已经查出发帖的IP地址了,帖子也被我黑掉了。”

林鹿侧眸睇他眼,“行啊。”

江生却说:“不好意思,让你和阿姨被我牵连了。”

“什么叫被你牵连。”

“这事你交给我办,行吗?”

林鹿点头,“可以。”又问他,“学校没找你谈话?”

江生支吾一声,“唔……我早上一到学校就被叫去校长办公室了。”

林鹿把车开到高嘉崇的川味店门口,“没难为你吧?”

“没有。”江生解开安全带下车。

俩人进了饭店,高嘉崇没在店里,服务员看到江生和林鹿,过来招呼着。

江生问:“嘉崇呢?”

服务生小高说;“去隔壁店帮点忙。”

“……”去隔壁店帮忙?

小高继续说:“阿娇房间的灯泡坏了,高哥去装灯了。”

江生:“……”

“生哥午饭在这吃吗?”小高问。

“嗯,”江生扫眼人满为患的大厅,“楼上有包厢没?”

“还有个大包,”小高回。

“去开了吧。”江生说。

俩人去大包,浪费地方了,现在正是饭点,一会儿还会有客人来的。

林鹿回头,看到角落有个比较蹩脚的位置,“那不是有位置嘛,就那吃。”

江生说:“人多,乱哄哄的。”

林鹿直接往那走,“哪那么多讲究。”

江生对小高说:“上个鸳鸯锅,肥牛、鲜羊肉、大虾、毛肚、鲜豆皮、再来青菜拼盘。”

小高应声去备菜,江生拎壶茶水走过去,给两人倒上。

“中午吃火锅。”

“好。”

林鹿拿起茶杯喝口,手滑动着手机。

她先登录了自己的推特,信息很多,没有关于她国内消息的,又点开微博,消息栏提示数量上千,滑动到底发现有封私信是转发一个连接,地址熟悉,她上午点进去过。

再点下,页面空白,显示该帖子已被删除。

林鹿抬眼看下江生,他起身往吧台走。

发私信的人,还给她发了一堆话:

江生跟你就是为了钱!老女人!

有点臭钱就牛逼的老女人!

贱人贱人贱人!

婊子!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林鹿眯起眼,有史以来第一次回复了陌生人的私信:

看到你嫉妒得丑陋无比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回复完,心情很舒畅啊。

江生走回来,“笑什么?”

林鹿一抬头,把屏幕关了。

“没什么。”

她收了笑,把手机放在一旁。

鸳鸯锅很快上来,江生吃的不辣这边,林鹿吃得特辣。

他将虾剥好夹给她,林鹿沾着酱料吃下。

“你吃吧,别总给我剥。”

“我吃了。”

江生嘴上说着,还是把煮好的虾剥了给她。

林鹿扫眼对面人,拿起手机点开照相,用女友视角给江生拍了张照片,照片角度处理的很好,火锅沸腾的热气模糊了江生的轮廓,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江生。

她发了微博,@鹿遇良生你好,男朋友。

点了发送,林鹿嘴角翘了翘。

没多会儿功夫,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江生将剥好的虾夹给她,“手机要爆炸了。”

林鹿说:“不用管。”

又过了几秒,江生手机嘀嘀响个不停。

他皱眉,拿出来看,平时手机没响得这么闹腾。发现微博的图标上显示着99+,而且还在不停的飞涨。

“怎么回事。”他嘀咕句。

点开微博,先是被一堆点赞搞懵了,又看到最上面显示着一个艾特信息,评论也在不停的涨。

林鹿看着江生滑动屏幕,嚼着嘴里的虾,细嚼慢咽的等他反应。

果然,江生先是瞳仁一怔,嘴角的笑弧慢慢荡开,他抬眼与她对视。

他笑起来那么好看,林鹿也跟着抿了抿唇。

“傻了?”林鹿夹起一片肥牛在汤锅里涮了涮,她垂着眼说:“不是有人在学校里说我包养你嘛。”

江生说:“我都跟学校解释清楚了。”

林鹿将烫熟的肉沾了沾酱料,“可流言蜚语这东西伤人。”

江生说:“我不在乎。”

林鹿吹了吹肉片,“我在乎。”

江生:……

她嚼着肉片,垂着眼,侧脸的表情淡得狂狷而霸气。她说:“我喜欢的人,容不下旁人欺负。”

江生蹭了蹭鼻尖,“可欺负我最凶的人,是你。”

“你不给我欺负,给谁?”林鹿嗔怪的看他眼。

江生把手机举起来,“你这可是第一次在微博公开恋情。”

“是吗,”林鹿自己都没注意,微博推特这些东西她平时很少摆弄,公司有专门的人负责更文推活动。

“我看了,是第一次。”江生说。

林鹿拿着筷子,抵着额头,“你还逛我微博?”

第123章 良性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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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有点不好意思,“你回去的那段时间,我晚上睡不着就翻了下。”

‘呵,’林鹿短促的笑,“不是告诉你,想我可以视频。”

江生别扭着,“怕你忙嘛,就没打搅。”

“打搅?”林鹿剜了他眼,江生嘿嘿笑。

过去那么久的事,现在翻过来说没意思。

“快吃吧,下午还上课呢。”林鹿说。

“嗯。”

吃到一半的时候,高嘉崇回来了,看到两人在角落吃饭,走过来打招呼。

“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江生说:“我下课就过来了。”

林鹿擦了擦嘴,“一起吃口。”

高嘉崇说:“我吃过了。”

江生闻到他身上一股肉香味,“你哪吃的?”

高嘉崇把江生旁边的椅子拉开坐下,“隔壁。”

“小老板娘?”江生斜眼打量他。

高嘉崇不自然的搓了搓后颈,“嗯。”

林鹿扫一眼就明白了,喝口酸梅汤,“交女朋友了?”

“还不算。”高嘉崇别扭的抿下嘴角。

“她不喜欢你?”林鹿问。

“……”高嘉崇一噎。

阿娇比他大二岁,俩人平时在一起聊天,她有意无意的提过,说不会找比自己小的。

“大两岁算怎么了?”林鹿又给自己倒上酸梅汤,江生杯子里的也空了,她将杯子拿过来边倒边说:“我比江生大六岁呢。不照样挺好的。”

她下巴朝江生一抬,江生点头,“是啊。你看我们俩。”

高嘉崇看看俩人,“有几个像你们俩这样的。”

贴子的事估计高嘉崇还不知道。

但他无心的话,却戳在两人心上。

林鹿递杯子的动作一顿,江生看出来,接过杯子说:“你也不吃,去前台呆着。”

高嘉崇站起来,“行,不打搅你们二人世界。”

林鹿夹片鲜羊肉在火锅里涮,等人走了,林鹿问江生:

“我们俩在一起,很异类?”

江生朝她微微笑下,“你在意别人的眼光?”

“当然不在意。”

“那不结了,”江生说,“吃吧。”

“嗯。”

鲜羊肉涮好,林鹿沾着酱汁吃下。

嘀嘀一声,林鹿的手机又响了。

她看眼是陆承发来的消息:消息过来了,舆论不是很负面,已经在公关,不用担心。

林鹿回俩字:谢谢

车停在校门口,瞬间引起一些学生的注意。

林鹿看眼车外,“晚上我来接你。”

江生握下她手,“晚上别来了,早点回去陪阿姨。”

“……”林鹿眼里有股劲,特别执拗。

你越是不想让我做的,我非去做。就好比现在,你们越是议论,我越是出现在你视线里,我光明正大的谈恋爱,就不怕人说。

粗暴一点讲:老子干嘛关你屁事!

江生拗不过她,“来吧。”

他转身,手刚搭在车门把上,身后人说:“你要觉得困扰,我不来了。”

江生回身捧起林鹿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亲一口。

两人分开,江生垂眼看她,“我没困扰,只是不喜欢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你。”

林鹿眼睛里发亮,江生也在笑。

一个不在意旁人目光的人正在在意他。

一个不畏惧舆论的人正在用心保护她。

“我去上课了。”

“去吧。”

江生下车了,林鹿等他进校门才启车离开。

帖子的事在网上持续发酵,有人截图放在微博公开,但更多的人看到林鹿置顶的微博后,纷纷在下面留言,多是祝福,也有少部分掀她过去的情史说事。

一些支持者的意见是,谁年轻没谈过几次恋爱,谈恋爱犯法吗?女人社会地位高就是包养?这种迂腐的思想让我以为自己在旧社会。

反对者的意见围绕在江生的社会身份,国本大学高材生不好好学习,跟名设计师鬼混,借机上位!就算不是包养关系,也是心术不正。

两边声音各持己见,在微博上竟然炒成了话题。

热搜第八名,林鹿看了眼,真是没谁了。

给你们闲的蛋疼!

至于美院,给江生的处理意见一直没出。他还是继续按时上下课,学生们看到他,依旧会背后指指点点。

五月中旬,美院校园BBS及官博上发出一封声明。

内容是对江生事件的澄清,及转述发帖者的内心独白。该生单方面在情感上没有得到江生回应,故恶意发布帖子抹黑。对于发帖者的身份,校方做了保护。

同学开始讨论这个人是谁,有的说是唐婉,她一天快成江生尾巴了。

但立马有人站出来否定,IP地址证实不是她,还有她是在帖子发出后,第一个实名出来支持江生,去跟人水军战斗的人。

三天后,美院接到一封来自DR设计的信函。内容大致意思是,DR将在国内推出新品牌,品牌设计师由江生担任,同时将会在美院设计系,选拔一些优质的设计学生加入团队。

这种良性合作美院自然愿意接洽。

此时,舆论几乎一面倒的倾向江生,美院里的学生再看江生,眼神都不一样了。

从过去的嫌弃、白眼,到现在的羡慕和钦佩。

梁菲从过去的位置挪到距离江生很远的位置,平时见面也躲着走,就算有交集,也表现的很低调。一些人私下聊过,猜帖子是她发的。但谁也没证据。

江生对整件事守口如瓶,大家也就不在问了。

下课后,江生去校图书馆查资料,路过饭堂时,遇到迎面走来的唐婉。

江生第一次主动叫她,“唐婉。”

“江生,”唐婉愣了下,身旁的同学见状,识趣的先走了。

“你找我有事?”唐婉小跑着过去,昂头看着江生。

他说:“谢谢你。”

唐婉不明所以,“谢什么?”

江生说:“校园帖子刚曝光时,你在下面战斗了不少人。”

“那个啊……”唐婉腼腆的笑了笑,“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嘛。”

江生弯起唇,笑容似阳春三月的暖阳。他感慨道:

“那种时候能站出来维护朋友的不多。”

唐婉歪着头,甜甜道:“所以,我这么好的姑娘,你要不要考虑跟她分手,跟我在一起啊?”

江生举起手里的资料本,在她脑门上轻轻拍下,唐婉哎呦一声,捂着脑子撅起嘴,“不分就不分呗,还动手打人。”

他穿着白衬衫,人干干净净的,阳光在侧,他眼睫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在眼睑上。

“江生,你真帅。”

江生:“……”

他把手里的东西给她,“拿着。”

“什么啊?”唐婉垫脚尖往他手里的一叠纸上看。

“DR新品需要成立新团队,我想融进国画元素,想到你了。”

“哇偶~”唐婉一把抽走他手里的资料表,翻开第一页看,里面写得要求和需要提交的资料很详细。

她将资料一阖,“谢谢了。”

江生頜首,“再见。”

唐婉冲他摆摆手,“拜拜。”

……

新品牌的工作室正在装修,地点就在林鹿的设计室旁边,江生需要经常过去看进度。毕竟陆承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不能怠慢了。

江生从布满装修粉尘的门市出来,跺跺脚,抖掉裤子和鞋上的灰尘。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里的目标似乎加快了速度。

咚咚咚,旁边的橱窗玻璃发出三声敲击声。

江生寻声看去,印希正对他微笑招手,她说什么江生听不见,但看口型是在说:进来啊。

他提步走过去,推门进了设计室。

“生哥,喝口水。”印希把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江生去洗完手出来,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书看了吗?”

江生给印希买了会计的学习资料,让她没事时看看书,又给她报了学习班,让她去学个会计证,日后不管是林鹿还是他,都会需要这样一个人。

第124章 墨菲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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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希将桌上的书举起来,“有时间就看呢。”

江生喝口水,放下杯子,“好好学。”

“嗯,”印希点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肯定把会计证考下来。”

江生微笑下,“我上去了。”

“鹿姐在上面开视频会。”印希提醒。

江生边上楼梯边说:“知道了。”

走上二层,林鹿设计室的门敞开着,两名助手也不在,他看眼小会议室的玻璃墙,百叶帘紧闭。

在开会呢。

江生到林鹿的设计室等着,设计室里有个沙发,黑色丝绒面料的,质感和光泽给人低调的华贵之气。

林鹿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黑色、内敛、桀骜。

他等着无聊,点开手机随便刷刷。

微博这两天炸了,一直有人点赞和评论,私信也一大堆,他没有看,也没恢复。林鹿这么做,目的在给他正名。

既然目的达到,其他的就不用多言。

他只想低调的做她背后的男人。

傍晚时分,林鹿和两名助手从小会议室出来,收拾下准备下班了。

一进门,林鹿看到江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生放下手机,“下午没课我就过来了。”

“等我收拾下,就走。”

“不急。”

林鹿把桌上的设计图收拾下,锁进抽屉里,拿起包与江生离开。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习惯了他把她搂在腋下,她环着他的腰。

“看目前的进度,至少俩月才能装修好。”林鹿说。

江生点点头,“差不多。”

刷开一楼的进户门,里面又走出来一对小夫妻,他们是住在江生家隔壁,女的是幼师,男的在保险公司上班,看到江生和林鹿男的热情的打招呼。

“才回来啊?”

江生笑着回:“是啊,你和嫂子出去。”

“嗯,跟朋友聚聚。”

一走一过,招呼声,和善的笑,邻里的关系融洽又友善。

林鹿发觉江生适应新环境能力很强,不像她。

她纽约的房子,住了三年,到现在也没跟邻居有过美好的交流。

其实,住在那条街上的都是有一定经济能力,身居管理层要职的,房产价值摆在那,俗称富人区。

大家都很忙,没人会把时间留在结交陌生邻居上。就像林鹿,她有时间会去度假或睡觉。

按下电梯,俩人走进去。

电梯门一关,江生捏着她下巴一提,低头亲了口。

“唔……”

林鹿早就习惯他的偷袭,而江生也沉迷于这件事乐此不疲。

电梯门一开,江生摸出兜里的钥匙。他这边开门,那边手还拉着林鹿的手,兜里的手机响了,江生说:“帮我接下。”

林鹿从他衣兜里拿出来,滑动接听,“喂?”

“请问是江生吗?”

“是,我把电话给他。”

江生打开门,让林鹿先进去,他一脚迈进屋,手机放在耳朵上听。

“喂。”

“我们是光瑞市沂周派出所的,你在网上发过寻亲启事对吧。”

江生站住了,关上门神情离开严肃。“是,你好警官。”

闻言,林鹿回头看着他。

潇姐从厨房出来,端着盘菜,“你们俩快去,”

林鹿朝潇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潇姐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江生在打电话。

林鹿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挂上,那边江生的眼睛里闪动着希翼的光。

“对,是,太好了,什么时候?”

他接连的回答,林鹿心里似有了普。

“好,我明天去。谢谢你们了。”江生挂断电话,林鹿问他:“找到了?”

江生很兴奋,直接表现在脸上,他握着林鹿的肩膀,嘴角的笑有些收不住。

“这回的应该差不多。”

‘这回’看来他之前也认许多次了。

林鹿捧着他脸,“看给你高兴的。”

江生低头亲她嘴下,拿出手机,“我先订票。”

林鹿问他:“在哪?”

江生点开订票软件,“光瑞市。”

林鹿问他,“距离申城多远。”

他说:“二百公里吧。”

“那别订票了,”林鹿直接把他手机抽走,“我明天开车陪你去。”

江生手心空空,林鹿推着他肩膀,“洗手吃饭。”

林静文的病时好时坏,幸而今天清醒着。

听到两人对话,从厨房出来的林静文问:“你们要去光瑞?”

江生说:“是啊,那边的派出所来消息,可能找到我家人了。”

“好事啊。”林静文把碗筷放在桌上。

这顿饭,林鹿明显感觉江生的话见多,人也特别爱笑。

想必就是那通电话的原因。

林鹿给母亲例行睡前读书,等人睡了,她从房间出来,轻手关上门。

她把阳台上晾干的衣服收了,等回到房间,看见江生刚洗完澡出来。

江生走过来去接衣服,“我叠,你去洗澡。”

林鹿站住,歪着头看他,“江生,”

“嗯。”他捧着衣服,衣服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不管明天结果如何,我都是你的家人。”

江生眼睛一弯,“嗯。”

“好了,去叠吧。”

江生把衣服放在床尾,坐在下叠起来。

林鹿取了睡衣去洗澡,不是她想打击江生,很多事遵循墨菲定律。

浴箱内热气熏得人头昏脑涨,林鹿出来时眼前一黑,手下意识的去扶门。

咚一声,单膝跪地,膝盖磕得又麻又疼。

江生听到浴室里的异响,下床冲进浴室。

“林鹿,”他惊愕眼前的一幕。

林鹿趟在地上,脸色唇色青白得吓人,湿发挡着半张脸。

江生打横抱起人出浴室,平放在床上,紧张的拨开她额前的湿发,轻轻拍她的脸,

“林鹿,林鹿……”他不停的叫。

林鹿睁开眼,看到的是江生满脸的焦急。

“没事,别吵醒我妈,”她说,“我忘记开排风,热晕了。”

江生呼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这就吓死了,你还真出息。”

江生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起身去浴室取条干毛巾,给她擦脸和身上,又帮她把头发吹干。

林鹿的膝盖淤青,江生看着那块红印子,说:

“明天你别去了,我自己坐车去。”

林鹿说:“没事。”

江生把人搂进怀里,“你膝盖都紫了。”

“我说没事就没事。”林鹿说不出原因,就是想陪江生去。

“明早再定,你要是疼的厉害,就别去了。”

“嗯。”林鹿在他怀里又贴近些,搂着江生听着他的心跳,闭上眼:“睡吧。”

江生拉起被子,盖住她肩膀。

……

早上起来,林鹿的膝盖又肿了一圈,紫得有些慎人。

“不行,你别去了。”江生说。

林鹿站起来,轻松的走几步,“一点都不疼。”

江生狐疑的看她,“你那膝盖肿的快成馒头了。”

林鹿手搭在江生肩膀上,单腿站着,另一腿腿来回弯曲几次,“你看,没事吧。”

其实,林鹿快疼炸了。

做完这一系列作死动作,她后背上全是汗。

江生犹豫着,“……真的?”

林鹿眼睛一厉,“你再墨迹,我可不理你了。”

“别!”江生立马站起来,跟着林鹿出卧室。

林鹿先跟林静文说:“妈,我和江生去光瑞,你别一个人出去,让潇姐陪着你。”

“放心吧,不出去。”

林鹿走到潇姐面前开始交代,“潇姐,去光瑞来回得五六个小时,下午你等我电话,要是回不来,晚上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妈住。”

“行。”潇姐答应。

俩人换好衣服,便出门了。

上车时,林鹿咬着牙抬腿坐进车里,江生一直看着她,“是不是疼啊?”

林鹿淡定瞥他,“别没完没了的疼疼疼的,不疼也让你给我催眠疼了。”

江生拉下安全带扣上,林鹿扯安全带时,扭到膝盖,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第125章 娱乐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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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上高速,林鹿调整好坐姿,车设置在定速巡航状态。

“喝水吗?”江生问。

“嗯。”

江生拧开保温杯递给她,林鹿接过来喝口放下了。

“我路不太熟,你帮我看着点匝道的牌子。”林鹿点开导航,“我记得前面要经过榆阳的匝道,算了还是开导航吧。”

导航开始语音播报,声音是林志玲版的。

江生听着林志玲嗲声嗲气的‘前方五十米区间测速,限速一百二十公里’,汗毛竖起来了。

林鹿没留意他的反应,现在膝盖胀疼的厉害,她注意力全在路况上。

窗外,护栏转瞬即逝,远处的山被雾蒙着,山间翠绿若隐若现,桥下小河流水潺潺。

江生无暇看沿途风景,心里只装着即将见面的亲人。

林鹿翻开手包,江生回头,“你要抽烟?”

“嗯。”

“我帮你拿。”

江生把林鹿的包翻开,拿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她。

林鹿咬着烟蒂,拨动打火机。

嚓一声,火光烧红了她的眼。

随着火熄灭,眼底一片隐忍的焦躁。

夹烟的手按下车窗键,车玻璃降下一道缝,烟被风强势抽走。

她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夹烟的手肘拄着车窗,狠抽口烟,再慢慢吐出。

路程过半时,林鹿将车开进高速服务区里,“去下卫生间。”

“嗯。”江生也跟着下车,俩人直奔卫生间走。

男左女右。

林鹿眼看着江生进去,拐着弯去了旁边的超市。

她找到超市的收银员,“有止疼片吗?”

收银员笑着,“我们不卖药。”

“你有没。”林鹿看着对方的眼睛。

江生出来时,林鹿已经在车上。

上车后,继续往西开。

越往西走,山林越密,山也越高陡。偶尔冒出一座小村子,透着质朴与原生态。

“生在这里一辈子都干嘛?”林鹿忽然问。

江生看着村落间闲适的人家,有人背着一捆柴从山腰下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土狗。

“种地吧。”

林鹿又问,“除了种地呢?有什么娱乐项目?”

江生说:“打麻将吧。”

“晚上呢?”

江生:“……”

他说:“开灯打麻将。”

林鹿翻个白眼。

车快到光瑞时,林志玲姐姐轻声软语:“前方匝道处右转……”

路基下的景观树汇聚成一条绵长的纽带,延伸至城市中心。

这就是光瑞市。

付完高速费,林鹿把高速票和零钱塞进包里。

车驶出高速出口,前方是一个圆形的转盘,中央种着鲜花,旁边立着巨大的广告牌,上写:光瑞市欢迎您。

“我们去哪?”林鹿问。

江生说:“沂周派出所。”

林鹿输入沂周派出所,林志玲又开始播报了。

光瑞人口不足六十万,没什么支柱产业,城区看起来也普普通通,不算发达,也就一三线城市。

按照林志玲姐姐的指引,车顺利的停在沂周派出所。

派出所不大,林鹿把车停在门口的泊车位上,车门刚打开,从里面传出一声女人的哭嚎,“呜……啊……”

接着是男人暴喝一声:“别在这丢人了,赶紧跟老子回去。”

林鹿皱下眉,江生看向她,“你在车上等我吧。”

林鹿却下了车。

江生关上车门,朝派出所里走,派出所的牌子风吹雨淋的边角生了锈,锈水在白墙上楼下几行印记,一直延伸至底角下的蓝色围墙。

“啊……”女人又凄厉的哭嚎一声,林鹿抬眼看,正瞧见男人举起的拳头被旁边的片警拦住了,片警警告男人不准打人,男人脸色涨红,站不稳,晃晃悠悠的,看起来是喝醉了。

女人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嘴角有伤,胸前的衣襟有斑驳的血迹。

林鹿眯了下眼,江生挡住她视线,握住林鹿手腕回头看她,“这边走。”

“……”林鹿点下头。

俩人往另一侧的办公楼走,说是办公楼,不过是个二层的小楼,零零散散算下来,也就十个办公室。

一进门,有个咨询处,其实就是守卫室,还兼收发室等功能。

江生个子高,问事窗口开得低,他必须弯着腰对着窗口问:“我找邵警官,他在吗?”

里面坐着仨人,一个年纪大些的靠着窗口最近,他头发有些谢顶,穿着辅警的制服,“你要办什么事?”

江生撅着腰,“他昨天给我打电话,通知我来认亲。”

“哦。”老辅警恍然一声,“知道你这事,去里面东数第二间办公室。”

“谢谢。”

江生直起腰,林鹿跟着他往里走。

院里的男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含糊不清,但听着不是好话,女人就在那哭。嘈杂的声音加重了膝盖痛感,林鹿觉得神经被女人哭得绷紧,又在男人的大骂中被碾磨着。

疼得她直咬牙。

走到第三间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寂静无声。

江生敲了敲门,隔着门板传来应门声。

“请进。”

江生拉开门,办公室不大,里面对放着两张红木办公桌,左边位置空着,右边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的民警,桌上放着名牌——

民警:邵正川

旁边是他的照片,背后写着‘为人民服务’。

“什么事?”民警问。

江生说:“您好,邵警官,我是你昨天打电话的江生。”

邵警官先是打量他,“来的挺快,请坐。”他示意下,江生说句谢谢。

回身让出舒适的沙发椅给林鹿,“你坐。”

林鹿是真疼的受不了了,扶着椅背坐下。

江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邵警官问:“这位是?”

江生说:“我女朋友。”

邵警官点点头,开始介绍情况。“你发布的寻亲启事被辖区的一对夫妻看见了,他们当年在晋城生活,后来孩子被人抱走了,算下年纪跟你相仿。还有你一共的身体体征,也比较符合。”

江生左侧肩胛骨上有块胎记。

“我能见见他们吗?”江生身子往前倾,手臂压在桌沿。

邵警官说:“我这就联系他们。”说罢拿起座机,看着日历台上的一串号码播下去。

每一个按键音都像喜悦的号角,林鹿注意到江生气息都变沉了,胸腔起伏明显。

“喂,是王健家吗?这是沂周派出所,我是邵警官……哎,对……人来了,就在我办公室,你们过来趟吧。”

简单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对江生说:“等着吧,他们家离派出所挺近的,一会儿就到。”

江生点点头,“谢谢。”

林鹿感觉药劲儿有点过去了,她起身说:“我去车上拿点东西。”

江生忙站起来,“你要拿什么?我去。”

“不用,你在这等,人一会儿就到了。“

江生看看她腿,“你要什么,我去拿。”

林鹿推他下,“你等着。”说完,推门就出去了。

邵警官笑着看江生眼,“你女朋友挺厉害的吧。”

这个‘厉害’是在变相说江生怕她。

“怎么看出来的?”江生露出无害的笑反问。

邵警官说:“说什么就什么,你也听她的,这还不厉害?”

江生翘下嘴角,“这不挺好的,有主见。”

邵警官:“……”

行行行,你乐意就行。

彼时,林鹿刚坐进驾驶室,从锡纸包装里抠出一片药下来,放进嘴里,保温杯刚扭开一丝缝隙,就听车外一女人尖细的嗓子说:

“你看,晋牌的,是不是那小子开车来的。”

男人粗憨的声音接着传来,“肯定是,晋A就是晋城市内的。”边说边走到车前,林鹿看着一堆穿着普通的夫妻,男人盯着前面的车标看,“这车是奔驰啊,看来这小孩儿在那边生活的不错。”

女人抬头往车里看,林鹿的车膜遮挡性好,在外面看不见车内情况。

“车里没人吧,”女人警惕的走到驾驶室旁,抬起手遮着光往里看。

看不透。

男人去拉女人,“没人,电话里不说了,在邵警官那等着。快走。”

女人笑着跟男人往派出所里走,“这小子真有钱。”

林鹿把嘴里化开的药两口咽下去,满嘴的苦味,她一点都不在意。

让她在意的,是女人的笑,那绝对不是欲见亲人的喜悦。

第126章 没有破绽

林鹿重返派出所,院里清净了,醉酒的男人不见,女人一身狼狈的蹲在醒酒室门口哭,守卫室里的三个人剩两个,在闲谈着,走廊深处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回荡在寂静肃然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慎人。

刚被药效压制的疼,又在这哭声中唤醒,膝盖内突突的跳,疼得林鹿扶着墙站会儿才缓过劲。

渐渐地,哭声不在,林鹿继续往里走。

虚掩的门缝内,女人仍在低泣,时不时还伴着几声男人沉沉的轻语,劝道:“别哭了,找到孩子不是好事嘛,快别哭了,多跟孩子说说话。”

接着就是女人的声音。

“没想到,”女人抽泣一声,“真没想到……妈还能找着你……呜……”一声呜咽,女人再次掩面痛哭。

这场景,看得人心酸。

林鹿挪了挪身子,女人的肩膀上搭着一只粗糙的大手,正一下下顺着女人的背。

“别哭了,孩子找着你还哭什么,”男人劝着。

林鹿又歪下头,看不到江生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腿,膝盖上的手握着拳头,指背上的疤痕随之绷得变了形。

她脸色瞬间更冷了。抬手刚要开门,里面又传来女人一声温柔的关切,

“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林鹿手停在半空,听着江生说:“……挺好的。”

他回答时的语气有些生疏,并不亲近。

“过的好就好,我和你爸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从没有一天放弃。我就觉着能找到,现在真找到了,可把妈想死了……呜……”女人边哭边要去抓江生的手,林鹿眼底一沉,一把拉开门,走进去。

门霍得打开,哭声戛然而止,四个人同时望过来。

林鹿谁也没看,目光笔直的落在江生脸上。

他表情有些迷茫,眉心隐忍痛苦,在看到林鹿时,眼睛亮了下。

“……”

林鹿走过去,将墙角的椅子搬到江生身边,女人和男人疑惑的看着林鹿,民警介绍,“她是江生的朋友。”

“哦,”女人点下头,留意下林鹿的穿衣打扮,林鹿出于礼貌,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姓林。”

林鹿没报全名。

女人抹下眼泪,直接握上林鹿的手,也回了句你好。

林鹿又看向男人,手已经递到他面前,男人先是愣了下,盯着林鹿的脸,木讷的双手包住她的手,握了握。

林鹿微蹙下眉,将手抽回来,坐在江生身边。

女人问;“是你陪着来的?”

林鹿说:“是。”

余光里,男人一直在打量她。

林鹿问民警,“确定了吗?”

民警不等说话,女人先抢着说:“确定了,确定了,肯定是我们丢的儿子。”

男人也开口了,“没错,肯定是我们丢的。”

林鹿看两人眼,没表态,看向江生。问:

“信息都对上了?”

江生看向林鹿,点点头。

林鹿明白了,问民警。“什么时候做亲子鉴定?”

男人在此刻又问句,“这个亲子鉴定一般多久出结果?”

民警说:“本地做不了,要去晋城做。时间大概一周。”

“哦……”男人点点头。

林鹿一直看着对面两人,从外貌上讲,江生与两人还真有一两分相似,但不是很明显特征,需要你仔细端详着。

“那这个鉴定要怎么做?”男人开始就亲子鉴定的细节问题不断的咨询,林鹿一直看他,若有所思。

女人此时拉过江生的手,在不断的低声询问着他的近况。江生一一回答。

“你现在是工作还是上学?”女人问。

江生说:“上学。”

“哪所学校?”

江生不答反问,“我是哪年丢的?”

女人报出一个年限,江生又问:“我是怎么丢的?”

林鹿看眼江生,他应该也看出来点端倪,学了这么多年美术,画的石膏像都能堆成山了,不可能对人物面部轮廓的掌握不熟悉。

林鹿安静的听她说:“丢你那年,你刚一岁半,我和你爸去地里干活,你在院子里玩,你奶奶在家看着你的,她去趟厕所的功夫,就听到门口有摩托车声,等再出来时,你就不见了。”

没有破绽。

女人抹下眼泪,又紧紧握住江生的手,“都怪妈不好,要是带着你去干活,也不至于丢了,这一丢就丢了十八年。”说着说着人又开始掉眼泪了。

江生看着手臂上的泪痕,“我丢的地方在哪?”

林鹿明白他的意思,江生想去看看。

女人抽泣一声,说:“在平遥的农村,你丢了之后,我们没几年就搬到县城了。”

江生要来了地址,女人把名字也留给他,女人叫张素丽,男人叫房忠涛。

接下来的时间,大致情况都了解了,江生的意思是明天去晋城做亲子鉴定。房忠涛也同意,今晚不走,房忠涛留两人去家里住,顺便在那吃顿饭

江生没回绝,林鹿跟着他往外走。到门口时,夫妻俩径直往吉普车的方向拐。

林鹿看眼,皱下眉,什么也没说。

她拿出车钥匙,“叔叔,阿姨,上车吧。”

张素丽眼神希翼的亮了下,“你们开车来的?”

林鹿说:“是。”给张素丽打开后座门,房忠涛也做紧后座,江生关上车门。

回到车里,江生在副驾,林鹿启动车,不经意眼,看到两人在打量车内。

她问:“往哪开?”

房忠涛说:“一直往前开,到路口左转。我给你指路。”

这条街上人不少,有在街边摆摊的,车子开得慢吞吞,林鹿需要经常踩油门。而每踩一下,膝盖的痛感加重一分。

沿着小街小巷,车七拐八拐的来到一所陈旧的家属楼下。墙壁上是龟裂的痕迹,路面不平,沿着院墙的一趟盖着四个车库,只有那有空地停车。

林鹿问房忠涛,“附近有停车位没?”

房忠涛说:“你就停车库前。”

“挡着人出入库了。”

“白天都出车了,没事。”

林鹿想了想,车开过去停稳。

四人下车后,林鹿朝楼上看眼,刚要问几楼,张素丽说:

“我们住六楼。”

六楼……!

有些年头的家属楼了,建的早,楼层也高,顶层是七楼。

夫妻俩围着江生走在前,一边走一边给他讲家里人的事。林鹿疼得膝盖要裂开似得,咬牙在后面慢慢跟着。

江生突然转身,林鹿佯装无事。

他折回来,高高的个子直接蹲在林鹿身前,“上来,我背你。”

夫妻俩回头,皆是一愣。

林鹿推他肩膀,“起来。”

江生侧着脸,“快上来。”

张素丽看向林鹿,眼神明显在说,上个楼梯还得背?

林鹿说:“我膝盖昨天受伤了。”

“哦,”张素丽点点头。

江生拉过她小腿,林鹿向后退,拉起江生肩膀的衣服,“你快起来。”

林鹿语气中已显愠怒,江生执拗的不起来,她看看站在面前的两人,低头在江生耳边轻语,“起来,像什么话。”

江生转过脸,“六楼太高了,你膝盖受不了。”

“没事。快起来。”林鹿又加句,“真要是家人,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江生看看她,林鹿拉起他手臂,四个人继续上楼。

到六楼时,林鹿后背全是汗。

房忠涛打开门,让江生和林鹿先进屋。

一进门是个小客厅,放着餐桌,右边是卧室的俩门,左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客厅没有窗,只从厨房透过来一些日常的光线,四个人全部站在小客厅里,有些逼仄和压抑。

“坐,小凯。”

“……”江生愣了下。

张素丽笑着说:“你小名。”又看向林鹿,“林小姐,你也坐。”

俩人入座,张素丽去给两人拿水果,房忠涛给两人倒水。

林鹿站起来接过杯子,“谢谢。”

江生看她一起一坐时,脸色微变,动作缓慢。

他扫了眼房间,两个卧室,一个卧室里放着双人床,还有台小电视,另一间小屋里隔着张小单人床,还有个小衣柜。

林鹿喜欢睡舒服的床,他想了想,趁着房忠涛也去厨房时,江生说:

“晚上我们去酒店住。”

林鹿看他,“为什么?”

“床不舒服,你睡不好。”

林鹿笑着瞟眼江生,“有你我就能舒服了。”

江生脸一红,低头蹭了蹭鼻尖。

第127章 见面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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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素丽端着盘水果上来,放在桌上,“小凯,小林,你们吃水果。”

江生嘴角的笑,在一声‘小凯’后,抹去得无影无踪。

林鹿倒是大方的应声,“谢谢。”

但并没有拿果盘的水果。

房忠涛回来,依旧坐在刚才的位置,手里夹着烟,烟草味瞬间弥漫整个小厅。

林鹿看着他指间的烟,粗粝、辛辣的味道冲进鼻息里,罩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松了几分力道。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而慢的呼出。

张素丽搬把塑料凳子坐在江生身旁,上上下下的打量江生,看着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

“真没想到,当初真没想到。”

此时,房忠涛轻咳声,“你去买点菜,晚上都在家里吃。”

张素丽忙站起来,“对,我去买菜,你看我这光顾着高兴了。”

林鹿总觉得刚才那句‘真没想到’并不简单。

等张素丽离开,客厅里只剩三人。

房忠涛的烟也掐灭了,“吃水果。”

两人虽然应着,可谁也没动,房忠涛起身拿了香蕉塞江生手里,“吃啊,别干坐着。”又给林鹿递过去一个梨,“你也吃,小林。”

林鹿接过,“谢谢叔叔。”

“客气了。”

房忠涛问林鹿,“你今年多大?”

林鹿说:“二十五。”

“……”房忠涛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到江生脸上,如果没记错,他应该十九。

江生垂着眼,把香蕉拨开,递给林鹿,“你吃。”

林鹿说:“你吃吧。”

他把梨换过来,“你喜欢吃香蕉。”

房忠涛眼神复杂,看来这小子挺听这姑娘的,刚才的车也是姑娘开的。

既然香蕉拨开,林鹿咬下小口,细嚼慢咽。

她吃相斯文,小嘴闭着,能看到脸颊小幅度蠕动,却有种节制感。

“小林,”

“?”林鹿嘴里有东西,没立马应,但目光看过去,咽下后,“叔叔您说。”

“你应该上班了吧?”

这句话完整的应该是,你这个年纪,应该上班了吧。

林鹿说:“是啊。”

“在哪上班?”

林鹿刚要开口,江生说:“一个公司里,做点笔头上的事情。”

林鹿轻佻下眉,概括的很好。

“哦。”房忠涛自然的理解为,“做文秘的。”

林鹿这次看向江生,后者淡定的答:“是的。”

房忠涛说:“小凯没少得你照顾吧。”

林鹿看眼江生,“是他一直照顾我。”

房忠涛憨笑两声,“是嘛。”

话题突然尬住了,一时又不知道聊什么,小厅里沉静下来,死气沉沉。

江生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是高嘉崇的。

“我接个电话。”江生起身往厨房方向走。狭窄的厨房呈L形,他站在窗口才接起。

“嘉崇……嗯,我在外地……对……”

阳台处的通话声隐约可闻,房忠涛收回眼,“你和小凯是怎么认识的?”

当林鹿听到江生被唤作‘小凯’时,她心里很抵触,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我和江生嘛,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这话让人没法继续聊下去,问多了显得啰嗦。“那真是有缘。”

思来想去,房忠涛只能如此回答。

“他在哪上学?”

刚才在派出所,江生没说。林鹿说:“晋城的大学,等他打完电话,让江生好好给您介绍下。”

房忠涛讪讪笑下。

“你公司做什么的?”

林鹿回:“服装。”

“哦,卖衣服的。”

林鹿:“……”

“对,就是。”

房忠涛说:“小凯跟你说起过我们吗?”

“你们?”林鹿看着房忠涛,后者笑着说:“就是他身世的事。”

“说起过。”

房忠涛轻点下头,“这些年,他身体怎么样?”

林鹿觉得年长者问年轻人身体怎么样,有点怪。

“挺好的。”她回,林鹿反问,“他小时候身体不好?”

房忠涛笑容有点垮了,“没,没,挺好的。”

林鹿听到江生说,“我明天回去。”挂了电话。

他去而复返,坐下后,还是比较沉默。

房忠涛陪着聊了会儿,房门再次打开,张素丽拎着满手的菜回来了。笑着说:“我这就准备,晚饭早点吃,俩孩子大老远来,估计都饿了。”

林鹿起身去帮忙拿,肩膀被江生按住,他手大,手指修长,被张素丽拎得满手的菜,他轻而易举的一只手接过,拎到厨房去。

“小凯,快放下,我来。”张素丽紧追着进了厨房。

房忠涛也起身,去厨房帮忙。

“你进屋坐着,我和你爸忙活就够了。”

江生被张素丽推回客厅,笑着对林鹿说:“小林,你们俩坐会儿,菜很快好。”

林鹿说:“辛苦了。”

张素丽冲她笑笑又回厨房,随手带上了拉门。

小厅里两人面对面,江生走过来,直接蹲在林鹿膝前,一手握住她脚踝,另一只手撸起她裤脚向上。

“哎——”林鹿推手要制止,奈何江生手更快,裤腿已撸到膝盖上。

白皙的皮肤,纤细的小腿,膝盖处青红淤紫,江生眉心一皱,抬起头看着林鹿。

“都这么厉害了,还忍着?”

林鹿轻松的笑下,“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江生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半分钟后,林鹿抿着嘴角笑,附身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口。

江生并不回应,林鹿故意嘶磨下他唇瓣,才推开。

“腿都这么疼了,你还给我冷脸?”

“……”江生瞬间泄气,“没冷脸,我就是心疼你。”

他低着头,指腹轻轻膝盖上抚过,“去医院吧。”

“没事。”林鹿把人拉起来,裤腿被她褪下去,“快起来。”

江生说:“晚上还是出去住吧。给你找张舒服的床。”

林鹿想了想,江生不愿住在这,她也就别坚持了。明天要去申城做亲子鉴定,便应下了。

“行。”

林鹿问江生,“看到他们,你好像不是特别感动。”

江生的表情很困惑,但跟林鹿没什么不能说的。

“没见面前,我心里抱着很大的期望,可,”见面之后,“并没有特别的亲和感。很生疏,陌生的像路人。”

林鹿握住江生的手,他转头回看她。

林鹿说:“也许是没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别矛盾。”

江生弯下唇,了解他的只有她。

江生为自己的冷漠感到自责,也困惑他见到父母应该很激动,却表现得出奇的冷静,毫无感觉。

是他太冷血了?

哗啦一声,厨房的拉门打开,两人同时抬头。

张素丽说:“你小弟一会儿回来。我让他去把你爷爷奶奶,还有三叔他们都接来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林鹿看眼江生的表情,他点点头,“……好。”

不情愿的‘好’。

他还没有适应他们,又要面对更多的陌生人。林鹿站起来,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嘴角扬着得体的笑,“阿姨,现在见面有点早吧。还是等鉴定结果下来,大家在一起聚聚。”

张素丽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笑了下,说:“也是。”

她退回厨房,拉门一阖,厨房里的烟火气与杂音阻断。

江生深吸口气,“谢谢。”

林鹿拍了拍江生的背,“精神点,看你蔫的。”

江生在这里感觉胸口憋闷,呼吸都不顺畅。

下午四点半,饭菜陆续端上桌,没多会儿功夫,房门被敲响。

厨房里,俩人正在忙着炒菜,林鹿刚要起来,江生说:“我去吧。”

江生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的人先愣下,又笑了,“你是小凯哥吧?”

江生犹豫下,点头,让开过道让门外人进来。

男孩看个头比江生要矮一点,五官轮廓没有江生俊俏,但生得也不差,带着房忠涛身上的某些特质,硬朗、粗犷。

一进门,看到小厅里的林鹿,他笑下,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江生关上门,介绍,“你叫她林姐。”

“林姐。”

林鹿站起来,“你好。”

厨房的门开了,张素丽又端着一盘菜上桌,看到回来的人,说:“磊磊,叫哥没?”

房磊说:“叫了。”

张素丽把盘子一放,看向林鹿对房磊说:“你哥女朋友,叫嫂子。”

房磊看着林鹿,“嫂子。”

林鹿:“……”

第128章 你轻点啊

小厅不太大,方桌原本靠着墙,为了能多坐俩人,江生和房磊把桌子搬到小厅中央。又从厨房里搬出五个塑料凳。

菜一道道端上桌,房忠涛最后拿出几瓶啤酒出来,问江生:“能喝点吗?”

江生摇头说:“不会。”

“小林呢?”

林鹿说:“少来一点。”

“好。”房忠涛递给林鹿一个杯子,要给她倒上,林鹿接过杯子,“我自己来。”

五个人围坐一圈,桌上都是家常菜,房忠涛举起杯子,除了江生和房磊是饮料,另三个人都是啤酒。

“为我们一家人团聚,干杯。”

房忠涛说完,大家开始碰杯,林鹿碰杯时,杯口碰在长辈的杯底。

这是基本礼节。

林鹿见两位都干了,她也昂头灌下。

空杯放桌,林鹿起身,给两位长辈倒酒,她坐回去,拿起自己的啤酒倒满。

房忠涛和张素丽开始还有点嫌林鹿年纪大,现在看来,年纪大有大的好处,会照顾人,也明白事。

江生给林鹿夹菜,“先吃菜。”

林鹿在桌上碰他腿,示意给长辈先夹,江生将多余的筷子拿起,给两人各夹了菜。

“叔叔,阿姨,多吃菜。”

房忠涛笑着,“好,你也吃。”

张素丽笑眼眯着看江生,“小凯,叫妈。”

江生脸一僵,“……”

林鹿夹起蚕蛹,“这是什么?”

林鹿很小出国,还没见过。

“蚕蛹,”张素丽说,“没吃过?”

林鹿摇头。

“不怕,很好吃的。”张素丽告诉她放在嘴里嚼,不要吃皮。

去非洲旅行时,林鹿蜥蜴、老鼠昆虫都吃过,还会怕这个。

她放进嘴里慢慢嚼,蚕蛹内的嫩肉味道很鲜美。

张素丽又叫房磊,“别光着自己吃,给你哥倒饮料。”

“哎,”房磊拿起饮料,给江生倒上,江生说谢谢。

整顿饭下来,尬聊的林鹿有点坐不住了,江生也很沉默。

好不容易挨过晚饭,林鹿和江生要帮着把碗筷撤下桌,张素丽死活没让,房磊和房忠涛收拾碗筷,张素丽在厨房刷碗。

饭桌靠墙,椅子一边一把,凳子搬回厨房,小厅里再次恢复原貌。

房忠涛的手机时不时会来电话,都是亲戚来打听的,聊几句后,告知明天去申城做亲子鉴定后,再跟家里人见面。

房磊坐在墙角的凳子上,低头玩手机,也没什么话题聊的样子。

等房忠涛回来,江生说:“我们晚上就别在这睡了,找个酒店,等明天一早,再过来接你们。”

“睡不下。”江生说。

房忠涛看看小屋的床,“你弟和我们睡,睡得下的。”

江生说:“那样你们也挤,我们出去住。”

张素丽刷完碗出来,擦了擦手,说:“怎么?要出去住?”

“小屋的床太小,俩人睡不下。”房忠涛起身,“我去给他们订房间。”

江生自然不会让对方去,“叔叔,我们自己去找就行。”

“别,让你爸去。”张素丽下巴朝外指,房忠涛拿起夹克就要往外走。被江生拦住了,“不用,我和小林能找到。她开了一天车,也累了,我们就不坐了。”

林鹿也跟着起身,房家三口送两人下楼。

看到林鹿开的车,房磊眼睛亮亮的,“嫂子,这是你的车啊?”

林鹿看房磊眼,“他的。”

行车证上确实登记着江生的名字。

三人送到大门外,林鹿一脚油门下去,车驶离。

江生点开手机,在附近搜了下,找到一家四星宾馆。

按照导航指示,林鹿将车停在宾馆前,下车时,腿不敢使劲,走路也尽量将体重放在另一条腿上。

在一楼前台,林鹿订了高间,上电梯是江生扶进去的。

“要不去医院吧。”江生看她疼的厉害。

林鹿靠在江生怀里,“不用。”

走进房间,窗户朝南,房间里的设施齐备,但算不上高档,也就是睡一晚的事,也没必要太较真。

江生让林鹿先坐下,撸起她裤管,一直推到膝盖的时候卡住了。

裤子没什么弹性,膝盖又肿的厉害,林鹿躺下,“你帮我脱了。”她向后躺,人终于能舒服的放松下。

江生解开她腰带,一点点往下褪,青紫的膝盖跳进眼里时,江生皱下眉。

他往上提,“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林鹿疼得脾气燥,“快点脱了,帮我洗条毛巾,记得用冷水。”

江生照做,拿着冷毛巾帮她敷在膝盖上。

“拿瓶矿泉水。”

江生从桌上拿起一瓶,拧开盖子递给她。

俩人都没动酒店里的热水壶,酒店的水壶是个很有故事的存在,林鹿亲眼见过一个喝醉的人拿它接呕吐物,还有煮鸡蛋和内裤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趁着江生去收拾东西的功夫,林鹿扣下两片去疼片就水咽下。

药效半小时后起作用,林鹿可以下床走动了。

江生看着她,“你别走,快躺着。”

林鹿从包里拿出睡衣,“我去洗个澡。”

江生不放心,搀着人进去,林鹿一件件脱,回头发现他还在。

“出去吧。”她只剩最贴身的两件了。

江生说:“你慢点,别摔了。”

“知道。”

江生出去,把浴室的门关上。

很快,水声传来,江生坐在床边,双手撑着膝盖,眼睛看着虚无的一处发呆。

他在回忆白天的事情,他的背上有胎记,左脚踝有疤痕,左耳后有小志,年纪也相仿。

太多的巧合都在佐证一件事,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血缘关系。

林鹿洗完澡,身上更疲惫了,车途不算远,但对于现在她来说,也不轻松。

吹干头发走出去,江生还坐在那发呆。

林鹿走到江生面前,挑起他下巴,“在想什么?”

江生手臂向后撑,迷茫的眼神看着面前出水芙蓉般的女人,“在想他们。”

林鹿笑下,直接跨坐在他膝上,搂着江生的脖颈,说:“别想了,明天就做鉴定,科学最有说服力。”

江生点头,“嗯。”

林鹿吻住他,江生含糊的说:“你的腿。”

林鹿手滑过他下唇,盯着江生的眼睛,“你轻点啊。”

江生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下面……

……

七点多,江生的手机响了。

俩人刚洗漱完,准备下楼吃早饭。

“叔叔,”江生在派出所存的房忠涛的号码,“啊?……这样……我知道了。”

林鹿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能从江生的脸上判断这通电话貌似并不是好消息。

“我白天带她去看看医生,等下午再回去吃吧……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林鹿问:“怎么了?”

江生说:“派出所的民警一早通知他们,申城负责鉴定的检验员临时被抽调到一个镇子,那有一批被拐的孩子,需要提取DNA。”

“什么时候回来?”林鹿问。

江生说:“七个孩子,人不多,但路不好走,估计得晚上回来。”

俩人将房卡交给登记早餐的服务员,便进餐厅了。

林鹿倒杯热奶,火腿还有烤面包片。

江生剥好一个鸡蛋给她,“吃的太少了。”

林鹿接过,咬一口。“你想不想去平遥?”

“……”江生看着她,迟迟没说话,又摇头,“不去了。”

林鹿咬口鸡蛋,“你快点吃,吃完就动身。”

“你的腿。”江生担心。

“没关系,不疼了。”林鹿早上又吃了两片止疼片。

她吃药,江生并不知道。

吃过早餐,俩人会房间收拾下,并没有退房,又续了一天。

给潇姐打去电话知会声,说有事耽搁了,还要在这住一宿,江生也给尚老师请假,事由只说是远亲家中急事。

第129章 不能难过

去平遥的路依旧靠林志玲姐姐引导。从光瑞到平遥六十多公里,如果路好走,三四十分钟就到了,可偏偏这路不好走。

开了十多分钟的柏油路后,驶上一条斑驳的土路,颠簸不平,崎岖难走,有的地方还有水洼。

林鹿庆幸当初选越野车型。

江生的手忽然伸过来,修长的手可以轻而易举的握住她脖子,拇指的指腹在她颈侧摩挲,林鹿目不斜视,看着路问他:

“怎么?”

江生手又收回去,“没什么,就是想摸摸你。”

昨晚,他几近失控,变着法的折腾她,今早才看到她颈侧被咬紫了块。

“江生,”

江生转过脸,林鹿的脸色依然的淡淡的,平日里,你在她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情绪变化。除了,床上。

她继续说:“这次寻亲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能难过。”

江生点点头。

她说:“回答我。”

江生说:“好。”

“嗯。”

林鹿终于罢休了。

车像筛子里的豆粒,被颠了一个半小时才停在平遥的界碑前。

往路的尽头看,这时候正是草长莺飞,杂草和并排的杨树遮掩着山坳里几撮房顶。

林鹿先降下车窗,昨晚江生去给她买了膏药和化瘀的药,现在从里到外都是一股子中药味。

她说:“前面就是了。”

江生一直盯着那处看,“嗯。”

林鹿说:“走进去吧。”

江生看她膝盖,“从这走到那要二十分钟。”

林鹿:“……”

算了,她启动车。

平遥是个只有百十来户的村子,由一座拱桥连接通往县城的路。车驶过桥,江生往下看,河水湍急,桥身有几处明显后修缮的痕迹。顺着河道往上游看,应该是某条主河的分渠,夏季雨水大,桥被冲垮所致。

吉普车停在一处空场,两人下车,一只土狗溜溜达达的过来,干净的眼神看看江生,又摇着尾巴从他身边经过,走到后车轮的时候,抬起后腿……

江生:……

嘭一声,驾驶位置的人关上车门,把狗吓一跳,跑开了。

林鹿背着双肩包,她站在车头的位置正低头点烟,江生走过来,去拉她肩膀上的背包,“我背。”

她歪下一边肩膀,江生顺势拉下背包带,另一边也如此。

林鹿把烟和打火机揣进兜里,夹着烟,看着依山而建的房群,眯起眼睛缓缓吐出烟。

江生在等她,林鹿说:“走吧。”

他的手自然的过来握住她手,林鹿张开五指与他环扣。

常年的雨水冲刷,土路上有几道明显的水流痕迹,这里倒是原生态,家鸡都不关在鸡圈里,在路上到处溜达,路基下有条小河,水不深,脚迈进去都不了鞋面,七八只鸭子围在河坑边喝水扑拢翅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鸡粪还是什么奇怪的味道,林鹿对这样的环境有些陌生。

林鹿说:“大白天的,街上没人?”

说是街,其实就是宽一些的土路。

江生回头,笑着说:“这个时节应该下地去干农活了。”

林鹿四处看,并没有找到农田。

江生说:“这里的地形四面环山,像个盆地,有的就在山上开荒,估计越过上前的房子,后面就能看到地。”

林鹿夹着烟,并未抽,长长一截烟灰被风刮落,与黄土混合,无影无踪。

路过一家民房,大门没锁,敞开一边,往里看,房前的台阶上趴着一条小狗,灰不拉几的毛,正在晒太阳。

“找个人问问。”林鹿说。

江生送开她,往那家民房走。

林鹿弯腰将烟按灭,找了一圈,没看到垃圾箱,石缝间潺潺的溪水干净的刷过石面,绿草轻轻,叶子上连层尘土都没有,她从兜里摸出纸巾把烟头包上,揣进挎兜里。

江生走进院子,台阶上的狗耳朵竖起来,见到陌生人立马站起,冲着他‘汪汪’叫。

他站在红砖铺得院子当中,冲房子里叫人:

“有人吗?”

江生喊了四五遍,屋里没人应。他又折返出去。

林鹿看他回来,“没人?”

江生说:“你在这等着,我去上面看看。”

林鹿跟着他走,“一起吧。”知道他担心她的腿,又补了句,“膝盖不疼了。”

江生看她走起路比昨天利索多了,“真没事?”再次确认,她点头。

走上一段坡路,看到有家小商店,蓝色的木门敞开,挂着五颜六色的塑料帘子,为了挡苍蝇蚊虫。

俩人奔着小商店里走,江生撩开帘子,让林鹿先进去。

屋里的土炕上坐着四老者,一人手里捏着把牌,林鹿扫一眼,有点像推牌九。此时,这四个老人齐刷刷的看过来,还有柜台后的中年男人。

江生走在林鹿身前,跟老板说:“大哥,跟你打听户人家。”

这里好像不经常来陌生人,而林鹿和江生显然比扑克牌更让老人关注的娱乐,四个人牌也不打了,等着江生说话。

老板说:“打听谁啊?”

江生说:“姓房的,房忠涛,他老婆叫张素丽。”

“哦……老房家啊,”

听他话头这是认识了,林鹿在一旁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他们早搬走了,能走几十年了。”

林鹿的神经敏感的绷紧,注意力也格外集中,她盯着老板身前的木质柜台,木头面被擦得锃亮,隔着距离好像都能感受到木纹油滑的质感。

“他们家是不是有个小孩,叫小凯?”江生问。

老板浓密的眉头锁了锁,才说:“没有吧。”

林鹿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看江生。他侧脸对着她,眼底有一丝失望和愁云。

还不等林鹿去拉人,老板又接了句,“他家就一个儿子,好像叫小磊。”

忽的,身后那群打牌的老人里有人说话了,“小磊之前,是还有个小子,不过那小子生了没一年多好像就丢了。”

林鹿和江生同时回头。

“您知道?”江生急忙走过去,“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

老人把牌一捋,阖成一把,攥在手心里不让其他人看着。说:“好像是让人贩子偷的,偷的时候不太大,具体几岁我真记不清了。”

老板在旁问:“你们是来打听房家的,还是打听那孩子?”

林鹿回头,“都打听。不过,更想了解那孩子的情况。”

“被你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另一个老人接茬,几个人的注意力又转移了,他说:“那孩子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之前的老爷子说:“对,生下来好像就带着病,你什么时候看他,总病恹恹的。”

林鹿脑子里闪过某个画面,房忠涛问她,‘这些年,他身体怎么样?’

不等江生追问,林鹿问道:“什么病?”

老爷子回忆着,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他嘴唇翕动好像话就在嘴边,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小商店里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大爷你慢慢想,到底是什么病?”江生安抚的说。

“哎呀,想不起来了,”老爷子真是年纪大了,眉头皱的像捏紧的报纸,折痕清晰深刻,“好像內腑哪有毛病,”

他快想起来了。

“对了,”老人浑浊的眼睛一亮,“心脏病,那孩子先天性心脏病,你什么时候看他都蔫吧几的,嘴唇去紫。县城的大夫给看过,说这孩子要治,得十多万,还不一定治好,那时候咱们一亩地一年的收成才两千多,真是治不起呀。后来,俩人把孩子又抱回来了,涛子也没办法,就说他能活多大是他造化了。结果没几天,孩子就丢了。”

江生沉默的道句谢就往外走,林鹿紧跟着出来,去拉江生的手。

“江生,”

前面的人走的飞快。

“江生!”林鹿这次的声音大了。

“……”江生站住。

林鹿走到江生面前,看着他眼睛说:“我说的话,你没忘吧?”

‘这次寻亲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能难过。’

江生点点头。

第130章 她的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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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还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脸。”林鹿语气重,可心是疼的。

江生绕过人走了。

林鹿目光一直追着他,从错身而过到渐渐走远。

她追上去。

下坡的路有点陡,江生连头都没回,握住林鹿的手,脚步放慢,落在她身后,用自己的力量拽着她继续走。

她在前,他在后。

林鹿说:“你没心脏病吧?”

江生注意脚下的路,“我记事以来没有过。”

“跟着曹老五的时候呢?”林鹿问。

“没有过。”

林鹿明白了。这就好说。

到了平地,还是她在前,他在后。

“一会儿去县城的医院看下。”林鹿要排除这个可能。尽管心里也明白,真要如老人所言,那么重的先天性心脏病,那孩子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好。”江生没反对。

上车前,江生从包里又拿出白药喷雾,让林鹿坐在驾驶位上,撸起她小腿的裤子往上推。

喷雾冰冰凉凉的,林鹿的腿抖了下。

“疼?”江生抬眼询问。

“凉。”她说。

江生又落眸在她膝盖上,整张脸的表情都是垮的。他说:“你皮肤太嫩,轻轻碰下就紫了。”

林鹿语调平平,“你昨晚轻?”

“……”好吧,他说得有点违心。

林鹿把领口拉下来,露出锁骨下雪白的皮肤,上面斑驳着手印和齿痕,力道并不轻。

江生盯着那里看,眼里疼惜,眉间痛苦。

“抱歉。”

林鹿松开领子,“不用抱歉,每个人都需要发泄的途径,有人登山,有人蹦极,有人酗酒,还有人纵欲。这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发泄完后,能调整好状态。”

江生放下她裤脚,站起来。

个子高,站直后俯瞰着车座上的人,林鹿被迫昂着下巴仰望。他伸出手摸了摸林鹿的脸,嘴角一弯,“谢谢你。”

“切,”林鹿娇嗔的瞟他眼,“用你谢。”

江生单手撑着车顶,俯身亲了她唇下,“够吗?”刚要推开,被林鹿一把揪住领子,他们靠的近,彼此瞳孔中映着对方的影子。

“江生,你欠我的,没这么容易还。”

江生却抱住她,怀抱很紧。深吸一口气,似将胸腔里的憋闷感全部呼出去。

“你想我怎么还,我就怎么还你。”

林鹿说,“我要你命呢?”

“给。”

几乎是没做任何思考的就回答了。

尽管江生知道,林鹿并不会这么做,他说不清原因,但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林鹿拍拍江生的背,“上来,我要开车。”

江生放开人,关上车门,绕到车头时,他往驾驶室里看眼。黑色的玻璃什么也看不见,可江生就是知道林鹿也在看他,她的目光很有穿透性,专注盯着你时,让你有种被雪豹盯着的错觉,她在看猎物,看得你浑身敏感。

不可否认,林鹿是个能带给他力量的人。

车缓缓驶出平遥,往光瑞开,又是一路颠簸不平。

江生拧开瓶水给她,林鹿接过,喝口还给江生。

“围绕当年的孩子,有两种可能。”林鹿冷静分析,“一,真如他们所说,孩子是被人贩子偷走了。二,”她眼睛眯了下,“一个拖着重病的孩子,给年收入不高的家庭能带来什么?穷苦?负债?长久的重病估计也没什么耐心照顾了,与其等死不如换点钱,据我所知,私下交易人体器官是存在的,命好的还有口气,不好的扔哪山沟里就成树下的养料了,或是卖给一些乞讨者做他们赚钱的工具。”

江生沉默。

“在欧洲,私自贩卖人体器官已经有固定的产业链,就像贩卖妇女去卖、淫,走私毒、品、贩卖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很多肮脏的交易是不被公开的,但不代表不存在。”

江生点头,林鹿说:“比你更惨的人比比皆是,卖去红灯区的女人你知道多少人死了,就算不死,终其一生做各色人种发泄欲望的工具,不比你惨?毒品残害多少人,不光是吸毒者,有多少与毒品抗争的警察牺牲,人家连命都没了,惨不惨?你再想想非洲草原上的大象和犀牛,人家一野生动物招谁惹谁了,就是物种进化给了他们象牙和犀牛角,人类觉得值钱,就把象头给锯了,犀牛角给砍下来,你说这些动物冤不冤,长在我身上的东西,你说拿就拿走,也不问问大象愿不愿意,犀牛行不行。草原又热又晒的,夺过自然灾害和天敌,却没夺过猎枪,谁替它们叫怨?”

“……”江生转过脸,你确定是在安慰我?

“看什么。”林鹿抬手推江生脸,“我开车呢。”

“你开你车,我不耽误你看路。”江生看着她。

“你看我,我想扑过去咬你。”林鹿撩下额前的刘海,“我浑身疼着呢。”

江生:“……”

林鹿看着前方,不是她有受虐倾向,只是想替他背负一些不该承受的东西。

到光瑞后,导航去的医院。挂完门诊,江生做的全身检查,医生很责任的告诉两人,江生绝对没有先天性心脏病。

离开医院,林鹿说:“先去吃饭吧。”

江生刚要应,房忠涛的电话打过来了。

林鹿扫眼他手机上的陌生号码,“是他们?”

江生在确定自己没病的那刻竟松了口气,不是因为他没病,而是因为他不是小凯。

虽然,茫茫人海,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在哪,但江生的心里总有一丝幻想。他脑海中的他们,妈妈是温婉的,父亲是儒雅的,也许他们两人中有一人喜欢绘画,或是精通此道。他的绘画并不是后天培养的,一个连饥饱都成问题的孩子,哪有闲心去爱好画画,肯定是天生的,他在心里不明所以的就喜欢画。这是遗传下来的。

“喂,”他拿起电话,放在耳边接听。

电话中,房忠涛说:“小凯,中午吃饭了吗?”

江生说:“刚从医院出来,我们在街上随便找家饭店吃口就行。”

“回家来吃吧,你妈做饭了。”房忠涛憨笑着说。

江生很平静,“叔叔,我们吃完回去。”

“……”那边一顿,他的一声‘叔叔’叫的很疏离。

“也行,”房忠涛应下,“我们等你。”

“好。”

江生挂断电话,目光落在体检报告上。

确定某些事,林鹿看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江生身上有种阴郁沉闷的气息,不说话的时候尤为明显。但他笑起来就不一样了,世界都变成彩色的。

这就是她的江生。

“吃什么?”林鹿问。

江生说:“你想吃什么?”

“问你呢。”林鹿腿开始疼,脾气也躁了。

“吃简餐吧,吃完下午去说明白,咱们就走。”

“好。”

车停路边,俩人走进一家饭店。

林鹿叫了一份叉烧饭,江生点的盖浇饭。吃饭的时候,林鹿问他:“一会儿你想怎么谈?开门见山还是迂回的深入。”

江生嚼着饭,“直截了当。”

利索!

林鹿继续吃。又抬起头看对面人,“他们不承认呢?”

江生说:“无所谓,反正做完鉴定也是他们失望。”

“你不失望?”林鹿喝口汤。

“我说不失望,你信吗?”江生抽张纸巾,帮林鹿擦嘴角。

她拿下他手里的纸巾,“信。”

江生看着她,目光不动,“没失望,只是心里一直矛盾。与他们见面后,我发现融不进去这个家庭,我在怀疑是我的性格问题,还是他们的。”

“行了,别想了,”林鹿低下头,“快吃吧。”

江生:“嗯。”

吃过饭,俩人回到房忠涛的家。

第131章 是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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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厅的空间原本就不大,现在围坐五个人就更显逼仄了。

房磊依旧在低头玩手机,房忠涛和张素丽坐在餐桌两侧的椅子上,江生和林鹿坐在对面,旁边就是进户门。俩人的坐姿靠前,像随时随刻准备走。

在一阵沉默后,江生问:“叔叔、阿姨,除了我身上的印记,还有其他认定我是你们孩子的证明吗?”

房忠涛粗眉挤在一起,额上立着明显的川字。

“这还不够?”

一旁的张素丽也附和,“对啊,你身上这么多胎记疤痕的都对上了,肯定没错了。”

林鹿始终垂着眼,静静的听着。

江生说:“你们的孩子,有没有缺陷,比如,”他眼神严肃,“先天性的疾病。”

“……”

“……”

霎时,俩人都愣住了。

安静的小厅里,传来房磊一声极轻的笑,游戏赢了。

房忠涛斜眼睇他,“小磊,你先回屋。”

房磊抬头,看看江生笑下,进屋关上门。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房忠涛问。

江生拿出几页纸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体检报告,身体健康,脏器没有疾病。”

在他说出健康两字时,夫妻俩同时一怔。

很好,人的第一反应最真实。

“我也不绕弯子了,”江生指着检查的一项说:“我没有先天性心脏病,”视线在两人脸上游移下,“我不是你们的小凯。你们认错人了。”

“这……”张素丽拿起报告单看,虽然看不懂,但上面盖着光瑞医院的公章,这假不了。

她转头失望的看着房忠涛,“不是啊……”

房忠涛此时表情严肃,“你怎么知道的?”

林鹿隐隐的笑下,很淡的笑,几不可察。

居然不伤心,而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生实话实说,“我去了平遥。”

房忠涛烦躁的把体检报告扯过来,拧眉仔细看。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旦你不被列入他们的圈子,立刻表现出陌生和排外的情绪。

房忠涛小声嘟囔着,“真不是……”

话已至此,江生走过来,拉起林鹿,“不管你们之前的孩子是怎么不见的,我想在你们以为找到我的那刻,你们的担心和想念是真实的。血浓于水,骨肉亲情也都是真的。至于明天的鉴定,我看就不用做了。谢谢两天的款待,我们回去了。”

两人往门口走,房忠涛和张素丽还是礼节性的下楼去送。

上车前,房忠涛拉住江生,“要不,还是去鉴定下吧。”

江生举起自己的手,又拉起房忠涛和张素丽的,互相对比下发现,江生的大拇指一个自然的向后,手指修长,而两人的大拇指并不能弯曲,而是粗壮竖直。从遗传学基因上下定论,江生的手指要与他们一样。

“我和你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我想,”江生顿了下,“你们应该知道小凯在哪。”

张素丽眼神慌乱一秒,立刻朝房忠涛看,江生拉开副驾的门,“再见。”

车门带上,房忠涛怔怔的看着车远远驶离。

“他们肯定知道小凯在哪。”林鹿笃定,“就算不知道,也清楚他是怎么不见的。”

江生不置可否。

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不太繁华的城市,有着难掩的萧条。重病患儿放在那样一个落败的村子里,高额的治疗费压得全家都透不过气,除了家里的日常开支,每月还要支付他的药费。

长此以往,都觉得累了吧。

村子里并没有流动人口,家家户户出门都不上锁,房家住在村里的中心,如果有孩子哭喊,或是摩托车的声音,闻声的邻居村民早就出来了。可丢失孩子那天,张素丽说并没有人发现,奶奶也没听到摩托车声,谁能把小孩不声不响的带走,还不被人发现。

叹……虎毒不食子。

林鹿看眼江生,他沉默的像一幅画,你只能远远观望他,不忍心触碰,好像一碰,他就碎了。

回去的路上,林鹿停了两次车。

一次吃药,一次休息。

到晋城时,俩人的脸上都显露着疲态。

林鹿看眼窝在副驾上的江生,他睡了半路,睡颜并不轻松,皱起的美心让你总想帮他抚平。

进入市内,林鹿又给家里拨去电话。响了几声潇姐接起,“小林到了?”

林鹿说:“到富林路了,晚饭好了吗?”

“好了,就等你们了。”

“嗯,三五分钟到家。”

挂了电话,林鹿抬手轻推江生,“醒醒,到家了。”

江生没睁眼,动了动,听林鹿又唤他,“江生,起来。”

他睁开眼,先是朝外看,是他熟悉的城市。

五分钟后,林鹿的车停在车位里,俩人下车往楼里走。

门是林静文开的,看到林鹿她说:“小鹿,你放学了。”

林鹿:“……嗯。”

林静文陌生的眼神看她身后的江生,林鹿说:“妈,这是我同学,来家里写作业。”

林静文微笑,“快请进。”

江生从鞋架上拿下自己平时穿的拖鞋,倾身问候:“阿姨好。”

“还挺懂礼貌的。”林静文上下打量江生,“你多高啊?”

江生回:“一八六多。”

“真高啊。”林静文微笑着看江生,带着希翼的目光说,“我家小鹿以后找的男朋友也要这么高的。”

江生笑。林鹿进屋脱了外套出来,“妈,别看了,让我同学进屋啊。”

闻言,林静文让开过道,“进去坐。”

潇姐端着汤出来,看到两人问,“出门累不累?”

江生朝潇姐眨眼,“我来写作业的。”

“哦……”潇姐立马反应过来。

四人吃过饭碗,潇姐收拾完回去了,留下的江生以家长临时出门为由留下借宿。

俩人在客厅里陪林静文看一部关于二战时期的电影《朗读者》,故事讲述15岁的少年迈克爱上36岁的女列车售票员汉娜,其中一个场景是两人赤、裸的对坐在浴缸里,迈克拿着书念,汉娜用心的聆听,这一幕几乎成为刻在林鹿脑子里最深刻的画面。

看到汉娜被审判时,迈克含泪望着她。林鹿转而问江生,“要是我站在那,你会怎么办?”

江生坐在林静文的另一边,隔着人说话不方便,他往后昂头,与林鹿目光对上。

“我比他自私,我会像法官揭发你不识字。”

林鹿摇摇头,“……我劝你最好不要。爱人已经不能厮守,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尊严。”

江生眸光深沉,“是你希望的?”

林鹿点头。

好吧。只要是她希望的。

俩人又看向电视。

睡前,林鹿捧着本书坐在林静文床边,快十点时,她眼皮渐渐犯沉,开了一天的车,身体的疲惫感很强,膝盖的伤也在隐隐作痛。

她记得家里有强效镇痛的药,等林静文睡着了,林鹿去客厅翻找药盒。平时的剂量是吃半片,林鹿直接吃了一片。

江生刚跟高嘉崇通完电话,一回头林鹿进来了。问句:“睡了?”

“嗯。”林鹿直接躺在床上不想动。

江生坐下来,拨开她额上的碎发,“去洗澡,洗完澡再睡。”

林鹿闭着眼,懒懒的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来,我抱你去。”江生打横抱起人,林鹿头靠在他颈窝处,“江生,”

“嗯?”他低头。

“我想泡澡。”

“……”

江生放了一澡盆的水,林鹿躺进去时舒服的吁口气。膝盖已经由青紫转为暗黄,皮下的毛细血管纹路清晰,看着有点吓人。

林鹿枕在浴缸边缘,闭起眼,耳边窸窸窣窣,江生走进来,他们对坐着,林鹿看着他,悠而笑了。

他用修长的手帮她缓解腿部的不适,揉捏的力道刚好,她又闭上眼,手顺着水流推上来。

渐渐地,热气升腾,在头顶盘踞。

水面上的泡沫随着波动起起伏伏。

细细听,有她发出的浅唱,有他压抑的喘息。

而一周后,林鹿发现她的月经推迟了……

第132章 晴天娃娃

DR新品牌的工作室建成,从学校招募的三名学生,还有社会上应聘的两人,组成了DR的新生品牌DRX,寓意为DR的未知数,年轻人对未来的无限向往,无限追求,还有无限可能。

而江生除开学业上的课程,还要频繁的兼顾工作室,人忙的脚打后脑勺,与林鹿安稳坐下来聊会儿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虽然两人的工作室一墙之隔,但新品牌需要尽快上线,江生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设计上,呆在工作室里的时间除了上厕所,几乎一直在低头画设计图,晚上等他忙完回去,已是凌晨,林鹿却睡了。

他不忍吵醒林鹿,洗完澡悄悄回房。第二天,又是早早出门。

如此反复。

八月三号。

林鹿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拿着B超单子,脸色灰白。

她倚着墙缓了会儿,从包里摸出手机,打给了江生。

电话响了悠长的一段时间后,自动挂断,她又打了第二次,依然未接。打工作室的座机也没人接。

此时,江生正与工作室的成员在开新品牌的发展会议。手机放在他的隔间里,插线充电。

医生告诉她怀孕了,但胎儿停止发育,她需要做流产手术终止妊娠。

这种时候,还是很需要一个人陪伴的,江生的电话不接,林静文已经糊涂三天了,你打电话告诉她要做流产手术,她会被吓到的。毕竟在林静文眼中,她现在读初一。

林鹿直起身,朝医生的值班室走,她坐下后,说:“医生,今天做。”

等待的间隙,只有她是形单影只,另外三个排队做手术的,不是男人陪着,就是家人。

她等的心烦,去卫生间里抽了烟。

然后,她打了第三通电话。

未接。

从医院出来,林鹿的脸色差,走路晃晃悠悠的,麻醉的效果还在。

上车后,她躺在后座上又歇了一小时。

她腿间湿润,起身时,看到内侧有暗色印记,勉强开车回去,直接回家。

潇姐看到她时,还问:“你怎么回来了?”

林鹿说:“不舒服。”

“你吃中饭了吗?”她问。

林鹿摆下手,直接回房间关上门。

这摆手也不知道是不吃,还是没吃。

脱下衣服,林鹿简单的冲澡,又换身干净的睡衣,躺下休息。

室外温度高,林鹿房间开着空调。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时间也长。无梦,就像陷入了深度昏迷。

晚饭时,潇姐来敲门,林鹿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她撑着身子坐起,浑身泄力感明显。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饭香扑鼻,她的确饿了。

走到餐桌前,林静文端正的坐着,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看到她时,冲她微笑,眼睛里亮闪闪的。

林鹿坐下,林静文悄悄的问她,“你是几班的?”

林鹿笑起来,脸色唇色寡淡,“三班的。”

她随口说的。

林静文嘘一声,“小声点,别让阿姨听到我们说话,会打手板的。”

唉,要从初中去幼儿园混了。

林鹿依着她的样子,很小声的说:“好。”

吃饭时,潇姐看林鹿的脸色不好,关心句:“小林,你是不是病了?”

林鹿从小体虚,林静文没少半夜带她跑医院,成年后体质有所改变,但根上讲,她是弱的。

“没有。就是没休息好。”

“别光顾着忙,也要注意身体。”

“嗯。”

碗里多了一块肉,林鹿看对面人,林静文在对她笑。

“谢谢。”

林静文又笑下。

没吃几口,林鹿放下碗,“我吃好了。”

她起身往卧室走,潇姐看眼她几乎没动的饭,平时林鹿吃得不少,不免担心。

“小林,要不我给小江打电话?”

林鹿走到门口,扶着门,“别,他比我还忙,最近别打搅他。”

说完,进屋关上门。

林鹿浑身乏累,一头栽进被子里,蒙头又睡了。

江生又忙到凌晨回来的,一进屋房间寂静黑暗,月光落在窗下的地板上,窗棱隔出几道规矩的图形。

他先去洗澡,准备回房睡时,看到林鹿的房门想起俩人好像很多天没见了。

轻手压动门把,‘咔’一声极细的响动。

反锁了?

江生抓了抓后颈,转身回房间了。

第二天一早,潇姐来做早饭,江生正好准备出去。

“不吃早饭了?”

江生回:“不了。”

他换好鞋准备出去,潇姐又叫住他,“小江。“

“嗯?”江生又退回来,潇姐看眼林鹿房门的方向,小声的说:“这几天你跟小林没怎么见面吧。”

江生不好意思的弯下唇,“太忙了。”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看小林脸色不好,饭也没吃几口就回去睡了,我要给你打电话,她不让,说你最近忙,不让我打搅你。”潇姐跟这一家相处时间不短,都当家人相处,“你忙归忙,也得抽出时间陪陪小林。”

江生折返回去,从抽屉里取了房间的备用钥匙。

门打开的一瞬,江生看到床头柜上放着药,轻手关上门,走到床边拿起来看,是抗菌消炎的药。

隐约听到响动,林鹿睁开眼,只见江生站在床边,她坐起来,眉心皱着,不太高兴。

“你怎么进来的。”

江生把药放下,“你哪不舒服?”他坐在床边,单手撑在她身侧。

林鹿又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江生说:“客厅有备用钥匙。”又把药拿过来,“你哪不舒服?”

“没什么。”林鹿翻个身,显然不太想解释。

江生俯下身,把林鹿扳过来,俩人面对面。

“你到底怎么了?”江生这才看得仔细,林鹿的脸色的确不好。虽然肤色原本就白,但今天看起来过于苍白。

“小病,吃点药就好了。”她如是说。

江生想起来昨天的几通电话,“你给我打电话,就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抱歉,我当时在开会,手机放在桌上充电,等我给你回电话,你关机了。”

林鹿嘴上说没事,又问他:“几点了?”

江生看下手表,“七点多。饿了?”

林鹿还真饿了,“嗯。”

“潇姐在做饭,你再等会。”江生的注意力依然放在药上,“你到底哪不舒服?”

提起这个问题,她心烦。

“女人的病,你别问了。”林鹿把被拉起来,遮在脸上,“你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江生起身离开房间,他关上门,但没走。

到厨房去,问潇姐,“早饭什么时候好?”

潇姐说:“米昨晚泡过,再煮会儿就好。小林饿了?”

“嗯,”江生应。

早饭做好后,江生去房间喊人吃饭,林鹿穿着睡衣出来,往餐桌旁一坐。

“你怎么还没走?”她现在浑身不舒服,脾气躁。

江生把粥放她桌前,“你病了,我今天陪陪你。”

“用不着。”林鹿拿着瓷匙慢慢搅动碗里的粥,“工作室刚成立,你就请假,让其他人怎么看。我没什么大事,你不用陪着。”

“你看起来状态是不好。”江生给她夹菜。

“我说没事就没事,”林鹿的口气明显不太好,餐厅里的三人同时看着林鹿,她注意到三人的目光,垂下眼睑语气放轻,“品牌初期需要你亲力亲为的事情很多,开始打下什么基础,就会有什么态度的团队,你遵守的制度,其他人才会不越线,否则公司的制度就是个摆设。”

气氛缓和,三人继续吃。

江生默了默,说:“吃完早饭我就去。”

“嗯。”林鹿也不明白自己突然暴躁个什么劲。

江生走前,又去房间看看林鹿。坐在她床边问:“真没事?”

林鹿闭着眼,“没事。”她手去推人,江生身子纹丝未动,“我走了。”

被子里闷闷一声,“嗯。”

江生隔着被子吻她,起身离开。

一整天的时间,林鹿半睡半醒,快到晚上才渐渐有了精神。她下床去卫生间,门开着,林静文走过去,站在门口好奇的往里看。

化妆台上放着林鹿的包,包带挂着晴天娃娃的小挂件,林静文走进去,没拿下来,抱着包去了客厅。

等林鹿回房间,门一关,看到手机有提示信息。是陆承发来的,询问她最近怎么样,还有林静文的近况。她靠着床头回复。

江生今天回来的早,一进门看到林静文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包,茶几上是包里的东西,江生走过去坐下,“林姨,干嘛呢?”

林静文指着晴天娃娃,稀奇的目光看着,跟江生打着商量。

“这小东西挺有意思的,你帮我拿下来呗。”

江生接过林鹿的包,轻而易举拆掉小挂件给她,林静文拿着晴天娃娃去了阳台。江生看着茶几上倾倒着的东西,一样样往包里捡。

拿到卷起的纸筒,刚要往里放……

第133章 要与不要

江生看到纸筒里的封面写着晋城中心医院,拂开后,首页写着林鹿的名字,而病因一栏写着……

“……”江生惊喜不及,目光落在后最几个字上,却凝住了。

林鹿的房间很安静,江生进来时,即便压低脚步声,她还是听见了。

不等他坐下,林鹿闭着眼,说:“你回来了。”

江生:“嗯。”

他平时就算疲惫,语气也是带着笑意的,今天不同,很沉闷。

林鹿睁开眼,让江生打开床头灯。她看着他,江生的表情垮掉了。

“你怎么了?”

江生挨着床边坐下,看着林鹿问:

“我是不是个特别不值得你信任,没有足够依靠感的人?”

“……”林鹿刚醒,脑子有些沉。

她缓了会儿撑着床坐起,“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回答我。”

林鹿皱眉,“你矫情什么?”

一句话,把江生噎得无言。

房间安静几秒,林鹿总觉得下面不舒服,她下床去卫生间。刚走两步,江生拉住她手腕。

“你怀孕了?”江生把病志拿出来。

“……”林鹿身子一顿,余光扫了眼。

转过身,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谁让你翻我包的!”

江生微微昂着下巴,“你昨天给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我,你不想要她,你都不想要了,告诉我干嘛,我让你留,你能留?”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林鹿盯着江生,瞳仁清黑清黑的,像隐匿于丛林里的豹子,寒光乍现。

她走近一步,声音冷而淡,“谁允许你翻我包的。”

江生站起来,“我让你留,你会留吗?”

顾及着门外的人,两人的戾气都压制着。

对视几秒,林鹿深吸一口气,“不是我不要,胎儿停止发育了。不做不行。”

江生眼神错愕。

林鹿身体虚,走到五斗柜旁曲肘靠着,“这孩子,不管你要与不要,我都打算留。”

江生想道歉,可林鹿抬手,“你不用跟我道歉,这种事你情我愿的,有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做也是两个人商量,我给你打电话,就是通知你声,这孩子留不住,给你打了四通。”

她看着江生,他点头,是四通电话。

“新品牌成立,你太忙,林女士也需要我拿出更多时间陪她,反正也是要做的,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往返医院,当即就决定做了。”林鹿说的口干,舔下嘴唇,“回来没告诉你,是我太累,我需要时间休息。”

江生无地自容。他走过去,抱住她。

“对不起。”

林鹿往他怀里一靠,闭上眼睛。“你以为我不顾你的想法,擅自决定不要孩子?”

“我,”江生没什么好辩驳的。

“还是以为我在意别人的眼光,说我是未婚妈妈?”

江生后知后觉,她不在意的,真要在意,不会把医院的病志带回来,等着他发现来质问。

“你真不了解我。”林鹿搂紧江生。

躺在手术台的那刻,她捏着拳头在发抖。

“对不起。”他愧疚的无言以对。

“你该道歉。”林鹿说,“你不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来问我。”

江生用脸颊磨蹭她头顶。

“很疼吧。”

“没有,做的无痛。”

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江生只想抱住她。

这夜,江生搂着林鹿入睡。

之后的一段时间,江生不管多忙,都会陪陪林鹿。

时间蹉跎,从沙漏流逝。

正直九月,秋高气爽。

DRX的第一批秋装新品正式从加工厂发出,送到各地的门店。

代言人是陆承特地为新品牌选的,由国内两名新生代的演技派担当,女模是刚刚获得最佳女演员的女星明夏,男模则是参演了徐导执导的一部都市励志电影《刺情》中的男主刘然。

两人颜值、演技还有流量的号召力都具备,X的这支广告未播先火。花絮前天通过官博发布,引来网友的好评和对新品服装的期待。

江生从设计室走出,下楼时,门口的前台把书包递给他。

“下午还有会。”

江生边走边说:“知道了,我下午的两节课结束就回来。”

门关上,人影消失在门口。

江生没直接走,绕到旁边的工作室,径直上楼。

林鹿正在低头画设计图,听到门响,应句,“进来。”

江生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后,看到林鹿桌上的冷饮,“医生不让你喝冷饮。”

林鹿笔未停,“你比医生??露嗔恕!

江生拿走冷饮,去外面换了杯热可可回来。

“今晚我要开会,你先回去。”江生单手撑在桌沿,林鹿昂头,江生自然的压低肩膀亲她唇下。“我走了,下午有课。”

“去吧。”林鹿继续手中的设计图。

……

川味馆

高嘉崇叼着烟往旁边的驴肉馆走,隔着玻璃看到小老板娘坐在吧台后,正在算今早的买菜钱。

阿娇是南方人,脸小身材也娇小,笑起来梨涡浅浅,说话时轻声细语娇软又好听。

高嘉崇特别喜欢听她叫他‘阿崇’,后面总带着嗲嗲的尾音,有点像港台腔。

她一个人来北方开店,身边也没个亲属,早起买菜平时照看店,晚上也不到处走,就在周围逛逛街,穿着也普通,但就算普通也能被她穿的很好看。

按照大众的择偶标准,阿娇属于长得好看,人又本分老实,肯吃苦耐劳,还能张罗赚钱的姑娘。

而高嘉崇看上阿娇,最开始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后来发现她心地善良,经常把剩饭菜拿去喂流浪猫狗,夏天热,她在饭店门口放着一冰箱,里面装着矿泉水,用纸板在上面写:环卫工人、农民工免费取水

很多人以为她是搞噱头,渐渐地有环卫工去取水,还特地去饭店里询问,结果告知真的免费,环卫工才放心的拧开水喝。很多附近工地的农民工过来,拿走水的同时,有的放下零钱,有的站在冰箱旁喝完一瓶,又去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箱,添置进去。

阿娇结算完早上的菜钱,拿出一本泛黄的手账本记下。一抬头,看到高嘉崇隔着玻璃站在她饭店窗口抽烟。

饭店的门一开一合,高嘉崇衔着烟看街对面,阿娇顺着他的目光寻去,是前天新开的内衣店,橱窗里的女模型,穿着大红色的清凉款情趣?纫隆

阿娇尴尬的收回眼,转身要走,手腕被攥住。

高嘉崇转过脸,“出都出来了,呆会儿。”

阿娇甩开他手,“下流。”

高嘉崇攥紧了,阿娇挣了挣,没挣脱。

“我怎么下流了。”

阿娇下巴往?纫碌阒福?呒纬缈囱郏?坂托Τ錾??澳阋晕?铱茨巧?纫履兀俊

阿娇哼一声,没应。但态度明显。

高嘉崇混不吝的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橱窗,说:“要是你穿,我可能看眼,一假人,呵……”他笑笑摇头,“我还不至于欲求不满到望梅止渴。”

“松开。”阿娇这次力气大,不光挣脱了手,还挪了两步。

高嘉崇瞥眼,离他这么远,是躲瘟神呢?

“阿娇,”高嘉崇从不喊她娇姐,“今晚有新上映的电影,你去不?我请你。”

阿娇又看下街对面,内衣店旁边的广告牌上就是电影的宣传画。

她尴尬的收回眼,但面上淡定,“我不去。”

“你是不去,还是不看?”高嘉崇问。

阿娇说:“不去。”

“你爱看电影吗?”

“……还行吧。”

高嘉崇笑了,歪咬着烟,抽出兜里的手机,开始订票。

“你干嘛呢?”阿娇又挪回来,挨着他身边看手机,“哎,别订票啊,”话还没说完,高嘉崇那边已经点支付了。

“我也没答应你去,你订什么票。”阿娇皱着秀眉埋怨道。

高嘉崇凑过去,“今晚六点半,穿好看点。”

说完,人转身晃晃悠悠就回川味馆了。

第134章 被他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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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林鹿看眼窗外,秋风拂过的树梢金黄灿灿,白墙青瓦构建的二层小楼透着古味的雅致,血染的霞似舞者的红裙摆,飞扬在天边的地平线上,天空从碧蓝到深暗渐渐过度,饱满的色调,比画更美。

她看下时间,开始收拾桌上的设计图。

印希敲门进来,“鹿姐,楼下有个自称是萧总的人要见你。”

萧原荣?

林鹿没什么表情,“请他上来。”

印希离开,没多会儿功夫,萧原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见到林鹿挑着唇笑得意味深长。

“林大设计师,才多久不见,你人又漂亮了,”

林鹿听得出调侃,刚要随意的回句谢谢,只听下句话就变味了。

“女人真是需要爱情的滋润,更何况林大设计的爱情……还那么鲜嫩。”

林鹿嘴角是笑的,眼里一点笑意没有,看着萧原荣走到沙发旁坐下,双腿一叠,慵懒的靠着靠背。她觉得有些话装着相安无事有点委屈自己。

‘呵,’林鹿哼出一声笑,“这也是挡不住的事,被爱情眷顾的人,总好过一辈子没见过的幸运。”

萧原荣婚史堪比一盘摔碎的豆腐,稀巴烂。

林鹿这话,是拐着弯骂他不遇良人,一辈子也见不着。

萧原荣的脸色控制的很好,他依然笑的豁达。环视一圈林鹿的办公室后,说:“工作室面积可不大。”

与纽约的设计室比起来,这里的确像个小麻雀。

“几个人工作,足够用了。”林鹿轻描淡写的回。

“你小男朋友,”话没说完,印希端着茶进来,放在萧原荣手旁一杯,出去后,带上门。话题被打断,萧原荣却并没打算放过讽刺她的机会。继续说:

“你小男朋友的设计室就在隔壁吧?他可沾了你不少光,大学还没毕业,就当上我们DR的设计师。林鹿,”萧原荣笑睇她眼,“我当初要是找到像你这样的女人,最少奋斗二十年。”说完还不忘又讽刺句,“你这小男朋友命好哦。”

这一口一个小男朋友,落在林鹿耳朵里非常刺耳。她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郑重的说:“萧总,在公司,你可以称他江生,或是江设计师,这才符合您的身份。还有,人是陆总看上的,他能帮威行拿下国内青少款秋冬季销售市场的大份额,也在向所有质疑他的人用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或是某些人口中借着裙底关系上位的。”

萧原荣当然知道林鹿不会善罢甘休,就她那张利嘴尖牙,肯定要反驳几句才罢休。

“别激动,我也没别的意思。”萧原荣淡笑处之。

林鹿也轻松的抿口茶,回句,“萧总内心豁达,我当然不会乱想。”

其实,在心里早把手里的茶泼过去了。

大家都是笑面虎,当面锣对面鼓,了解对方心里装着什么心思。

“萧总这次来是有什么指导?”林鹿问。

‘呵呵……’萧原荣笑着,“指导谈不上,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工作进度。”

林鹿真想把他脸皮撕下来,你一个常年不去公司执行工作人物的米虫,有什么权利来指手画脚。他肯定还有别的事。

“那萧总这次亲临指导,对我们的工作可否满意。”林鹿看着萧原荣,表情严肃认真,在等他的答案。

萧原荣依旧还是那副笑脸,“工作态度都不错,没有懒散,我会跟陆承沟通你们这边的情况。”

你算个毛线球球,你汇报!

真不是林鹿有意鄙视萧原荣,他这人给出的几次意见,真不敢恭维,许是歪门邪道走惯了,在DR刚刚起步发展时,差点因为他的错误决策,毁掉DR。

自打那次后,DR所有重大决策,均是由陆承决定的。而萧原荣理直气壮的成了一名高级管理区的米虫。

到下班时间,办公室外的员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隔着玻璃墙,萧原荣看的一清二楚,他问林鹿:“他们下班了?”

林鹿嗯一声。

萧原荣看下手表,“这才几点就下班,国内很多企业为了拼业绩求发展,都加班到深夜的,他们也太散漫了。还有没有点进取心。”

林鹿觉得这茶是越来越没味道了。

放下。

说:“萧总,之前绘制秋冬款的设计图,这些员工都是加班到凌晨两三点,还有几天都是直接睡在工作室的,我们工作完成了,也没必要把员工再强行留下加班。一对员工身体不好,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他们身体和精神都会超负荷,二我觉得工作效率并不是从加班程度看出来的,我的团队可以在两周完成的工作,不会用一个月时间消耗。他们有自觉性,我为什么不遵守工作时间?”

“行了,”萧原荣不等林鹿说完,“这些人,都是被你惯的。还有你那个小男朋友,”

还小男朋友?

林鹿脸色一冷,笔直的目光看着萧原荣,后者笑下,“抱歉,江设计师,”

“……”妈的,故意的!

萧原荣说:“我之前一直在忙,今晚有机会,带上他我们三人吃顿饭。”

萧原荣主动邀请,林鹿不好博了他面子。

“好啊。”

林鹿面上欣然,心里在盘算萧原荣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给他打个电话。”

萧原荣也拿出手机,订餐厅。

江生接到林鹿电话时,刚完成一副冬衣的设计。

“什么事?”江生肩膀夹着手机。

“今晚公司萧总请吃饭。”

江生回忆下,是听林鹿说起过,公司里有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股东。

“好,几点?”江生问。

林鹿说:“现在就过来吧。”

“人在你那?”

“嗯。”

林鹿应时,萧原荣已经订好餐厅了。

江生走出设计室,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卡宴,与林鹿的车并排。他走上台阶,开门进去。

问印希,“来客人了?”

“是啊,听鹿姐喊他萧总。”印希回。

江生頜首,直奔楼上走。

到设计室前,隔着玻璃墙有个男人正背对他,衣着得体,穿得一身商务休闲套装,林鹿在与他说着什么,看到他后,林鹿对他弯了弯唇。

萧原荣回头,看眼江生。

只一眼,江生感受到来自他的淡嘲。他推门进去,林鹿正式介绍,“江生,这是萧总,负责公司战略方向的,”林鹿这么说,是给萧原荣脸上贴金,“萧总,这是DR-X新品牌首席设计江生。”

“你好,萧总。”江生主动伸出手,萧原荣扫眼他伸出去的手,慢悠悠的伸过去握下。

林鹿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拎着包,“走吧。”

三人离开设计室,江生坐进林鹿的车,萧原荣开着卡宴在前带路。

林鹿看着前车尾灯,说:“萧总这人是老江湖了,你跟他聊天别太当真。”

江生品下这句话,“看来你被他坑过?”

林鹿轻笑下,“我们俩的关系就像拔河,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就看谁耐力更好。”

“一般情况下,谁的耐力更好?”

林鹿斜睨眼江生,“还用问?”

江生探身过去,摸了摸林鹿的脸颊,她笑下,说:

“我在这个圈里混得开,不是我好看,是姐不傻。”

每次林鹿突然冒出一句话,都会给江生惊喜,而今天,江生看到了一个骨子里藏着小狡猾的她。

“依你的意思,是他经常被你坑。”

林鹿笑而不语。

很快,车停在一间餐厅前。

江生下车时,旁边还停着一辆德系车,他没太在意,与林鹿并肩往餐厅走。

在大堂由服务生引导去包厢,路过其中一间包间时,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笑骂:

“你个小崽子,敢耍我?!”

林鹿和江生皆是一顿。

第135章 你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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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聒噪的咒骂声拉回两人相遇时的记忆。

林鹿眼神在询问江生,他点头。

看来真是她。

那个与江生一同吃宵夜的女人。

“走啊,”萧原荣走出七八步开外,没听到两人脚步声,回头喊了句。

林鹿继续走,江生借着半闭合的门缝,看到英姐旁边坐着一模样俊朗的年轻人,看着二十多岁,皮肤白净,身形挺拔,穿着打扮很有型,但谈笑间,透着社会气息的油腻感。

他叫丁宇,K坊有名的先生。

江生越过门,跟上林鹿的脚步。

走进包间,环视下,按照三人来说,这个包间显然有点大。

萧原荣请两人入座,又招呼来服务生,菜单上的菜价钱不低,江生扫眼,虽然现在是赚钱了,但依着这家的菜品价格,真有点店大欺客的嫌疑。

凭什么一盘娃娃菜卖三百!

三人点了六盘菜,又开始点酒水,萧原荣把菜单一阖,直接问服务员,“要你们店最贵的白酒。”

服务生微笑,“好的先生。”

萧原荣的身上有着土味的有钱人的铜臭毛病,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最终,开了瓶窖藏最久的白酒,在江生看来,平民二锅头未必就比这窖藏多年的陈酿差,喝着都挺辣的。

林鹿伏特加都喝过,白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来,林大设计师,给你满上。”萧原荣边说边倒,“上次在纽约你请我,这次我请你,也算尽我的地主之谊。”

林鹿垂着眼,瞟杯中酒渐渐与杯口平齐。

萧原荣还加了句,“满杯酒,半杯茶,多喝点。”

江生看到萧原荣笑得两撇小胡子都翘起来了,不动声色的皱下眉。萧原荣又要给他倒,江生站起来,去接酒瓶,“谢谢慕总,我自己来。”

“来,我给你倒。”

江生把酒杯双手举着,也是满满一杯。

萧原荣笑呵呵的举起酒杯,说:“欢迎我们DR的首席设计师来晋城安家落户,啊哈哈哈……”大笑后,看向江生,“江设计师,预祝新品牌能赶超林设计师创下的辉煌。干!”

“……”江生终于明白林鹿说的,‘你跟他聊天别太当真’是什么意思了。

七分嘲讽,三分揶揄。

每句话,都巴不得你气得瞪眼口吐白沫。

林鹿微笑着,半分情绪不露,与萧原荣碰下,“我也祝萧总,儿孙满堂。”

“……”萧原荣胡子差点没气歪了。

谁都知道他婚史混乱,现在四十多岁,除了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个女孩,其他三段婚姻两任妻子不忠,其中一个还生了情人的孩子,剩下的一个不堪萧原荣风流成性主动提出离婚,现在祝他儿孙满堂,跟咒他头顶绿油油有什么区别。

江生见萧原荣脸有点白,心下笑笑。

真不怪林鹿句句针对讽刺他,萧原荣也不是个好鸟。

一顿饭吃的是明着祖国山河一片大好,暗地里波涛汹涌狂风暴雨。

有时候听林鹿四两拨千斤的怼两句,江生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酒过三巡,白酒瓶见底。

萧原荣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能喝,已显醉态,说话时舌头有点大,反观林鹿她脸颊染着抹淡淡的驼红,一颦一笑间,妩媚生姿。江生多看她两眼,林鹿余光瞟了他眼,“看什么?”

江生左臂撑在桌上,上身往她身边靠去,林鹿头倾过来。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真好看。”

‘呵……’林鹿转过脸,呼着醇香的酒气看江生,“我不穿衣服更好看。”

江生感觉白酒劲上头了。

林鹿转回头,继续听萧原荣唠叨他曾经的发家史。这几乎成了他每次醉后为止骄傲的谈资,不熟悉的人第一次听,能被他一个个体小老板的逆风翻盘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林鹿听得多啊,越听越觉得他能有今天,是陆承当年没钱起步,才给他今天装逼的机会。

萧原荣撑着桌沿,眼睛醉得眯缝成一道缝,指尖虚空的点,“我跟你说,我当时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进货了,身上一毛钱都没了,那么一大批货我得想办法给它运回来,后才你猜我怎么给它搞回来?”

林鹿的表情有点兴致缺缺,江生还算是个合格的聆听者,问:

“怎么运回来的?”

得到响应的萧原荣两手相互交替的把袖子撸起,露出一小节手腕,大金表,卡地亚手镯,牛逼闪闪的两大件。

“我到配货站门口堵着,专门找回晋城的货车,我不通过配货站运,运输费要给车主,我就瞅准一年轻小伙,一打听他真就是个司机,我跟他商量,你这趟货帮我运回晋城,咱们运费不经车主,我直接给你,那小子开始还没同意,后来被我软磨硬泡的说通了,这哥们也仁义,少收了我运费。不过,一听我到地方才给钱,他差点没揍我一顿,最后还是同意帮我带货,我也跟着他车回的晋城,那是我捞得第一桶金。”

虽然萧原荣醉了,但江生也是听得八九不离十。

他的辉煌也算是一本贫民版的商道,只不过多了些机缘巧合和运气。

萧原荣又开始敬林鹿,江生起身说句抱歉,去卫生间了。

穿过狭长的走廊,英姐所在包厢的门刚巧有人进出,她不经意抬眼,看到从门口经过的人。

“……”眼睛顿时亮下。

她起身往外走,丁宇拉住她腕子,“去哪?”

英姐一甩手,不耐烦的说句:

“卫生间。”

丁宇看她急匆匆就出去了,与旁边人又端起酒杯畅饮。放下时,总结的哪里不对劲,他回头朝门口又看眼,起身时,跟身旁人说句去卫生间,也离开了。

丁宇到卫生间时,故意在女卫生间门口等候片刻,里面走出两人,也不见万英。

他拜托一个进去的女人帮他找万英,等人出来说里面没人。

丁宇笑着感谢,“谢谢。”又狐疑的目光朝走廊深处的安全门看去。

他朝那边走去。

丁宇没直接开门,他走到上一层,才进入安全通道,楼下隐约有谈话声传来,他压低脚步声往下又走几级台阶。

渐渐地,说话声清晰些。

“你以为我能放过你?”万英的语气轻蔑嘲讽,“只要你在晋城,就别想躲。”

江生站在墙角,手里点根烟,但没抽,一直夹在指间。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万英朝他走过去,江生垂着眼,肩膀懒散的垮着。

万英就喜欢长相俊俏的男人,江生皮肤白,模样又好看,可看你的眼神不羁又淡漠,太合她胃口了。

她伸手去抬江生下巴,江生先一步侧脸,躲开她手。

万英笑,反手揪住江生领子,“有个设计师给你当靠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江生捏着烟,看万英,语气不冷不淡。

“你什么意思?”

“你猜呢,”万英笑得意味深长,“我想睡得还没有睡不到的。”

江生盯着万英的眼睛,侧着脸,狠抽口烟,猩红的烟头燃起赤红的光,他两腮收紧,烟丝燃烧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眯起眼,缓缓吐出。

他朝万英走,万英被逼得节节后退。

最终,背靠在墙上。

他将烟头按灭在万英脸侧的墙上,嘴角一翘,笑得无邪又无害,小虎牙却像狼的獠牙。

“你敢碰她一下,我弄死你。”

他笑着说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江生走了,安全门嘭的一声关上。

万英终于呼出口气,心有余悸的小声嘀咕句,“小崽子……”还真把她镇住了。

丁宇等万英出去,才从离开。

江生回到席间,林鹿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一转头,“你抽烟了?”

他微笑,“卫生间里有人抽烟。”

“哦。”林鹿又继续吃饭。

她就说嘛,江生已经戒烟很久了。

第136章 不了解我

彼时,距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

高嘉崇和阿娇才匆匆赶到。

“你等我下。”高嘉崇让阿娇等在一旁,他跑到售货台买了爆米花和饮料,回来时用手臂搂着一桶爆米花,手里拿着两杯百事可乐。

“走吧。”

高嘉崇笑下,阿娇伸手要帮他拿,高嘉崇说不用。

进了放映厅,俩人刚对号入座,灯便熄灭了。

“哎!”阿娇低叫一声。

高嘉崇笑她,“你这小胆儿。”

电影院里黑,高嘉崇没看到阿娇投来的视线,她什么也没说,扶着椅背坐下。

高嘉崇把可乐放在扶手里的杯托,爆米花往她那边靠过去,“吃吧。”

电影屏幕亮起,照亮了高嘉崇的脸,他在对她笑,阿娇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电影是一部港剧,主演是高嘉崇非常喜欢的演员,他主演的古惑仔系列,每部都看了不下十遍。

当年,他的梦想就是做晋城的扛把子,像铜锣湾的浩南哥一样,走哪身后都跟着一群小弟,见面就喊他——崇哥。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如今,他是一家川味店的小老板。

看了电影,高嘉崇终于明白了岁月不饶人,原来浩南哥也难逃法令纹,只是兄弟情怀摆在那,法令纹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

刚开始的时候,阿娇只喝了两口饮料,后来看着看着也就忘了,伸手去抓桶里的爆米花。高嘉崇也过去抓把,却抓到了阿娇的手。

“……”

“……”

俩人一僵。

高嘉崇慌忙松开,阿娇也缩回手。

那桶爆米花被孤零零的凉了十分钟。

心意已经被打乱,完全不在电影上,高嘉崇把爆米花送到她面前,“你吃。”

声音太小,阿娇没听清,她侧过去些,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

高嘉崇靠在她耳边,“我说你吃啊。”

“……”阿娇点下头,把爆米花桶直接接过去了。

他转过脸,看阿娇拿起一粒爆米花放进嘴里,跟喜欢的人,看喜欢明星的电影,他觉得这一刻无比幸福。

在高嘉崇的人生中,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幸福时刻。

“你吃吗?”阿娇突然问他,高嘉崇不好意思的身手拿了一粒放嘴里,好像比刚才好吃呢。

剧情发展到高潮时,阿娇专注的看着屏幕,高嘉崇扫眼她腿上的手,捏了捏指尖,想趁黑摸过去握住。

手慢慢靠过去,快碰到时,阿娇突然去拿饮料,吓得高嘉崇赶紧缩回去,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他将掌心摊平,在裤子上蹭了蹭。

高嘉崇有点失落,看着屏幕里面的剧情一点没进脑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心思不在电影上。

这种魂不附体的状态一直到电影结束,灯亮起,他好像才从黑暗的世界里,被召回。

“小高。”阿娇平时这么称呼他。

高嘉崇嗯了声,阿娇说:“走吧,演完了。”

他们跟着人流往出口走。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阿娇没注意,但高嘉崇下意识的去拉左手边的人,把人往怀里一带,那俩半大小孩追闹着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高嘉崇冲着俩小孩背影喊:“跑什么,差点撞到人。”

他语气很暴戾,吓得周围人不禁侧眸,阿娇也被震住了。

她昂着头,正看到他的下巴,她猜想,高嘉崇出来前一定刮过胡子,没有一点胡茬,头发也打理过,能闻到?ㄠ??牡?恪

他比看起来强壮,胸膛坚硬。

俩小孩听到有人吼,回头看眼,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懂不懂公共秩序。”高嘉崇皱着眉喊。

全程阿娇没开口说一句话,她就那么仰望着他。

人影不见,高嘉崇垂眸看人,“……”

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把阿娇抱在怀里了,一只手臂圈着人,你说她多娇小。

高嘉崇忙放开她,眼睛看着别处,“走吧。”

换他去提醒她该走了。

俩人从电影院一直到街边等车,没说一句话,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散场的时间还不算晚,阿娇提议,“离店也不远,我们走回去?”

“!”高嘉崇惊喜,“行啊。”

阿娇看他激动的表情,掖下耳边的碎发时,偷偷笑下。

马路上车流不息,高嘉崇余光里总荡着女人纤细的手,他攥了攥拳头,还是没勇气握。

俩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走,又觉得很尴尬。

高嘉崇抿下唇,看到前面一家烧烤摊,刚想起个‘你饿没’的话题,阿娇却问句:

“你经常看电影?”

高嘉崇是想也没想的回:“没,我就想约你。”

阿娇:“……”

“……”我去!瞎说什么呢!

高嘉崇头往旁边扭,手在后颈上搓了搓,一脸的懊恼。

天瞬间聊卒。

眼瞅着前面一条街就到地方了,高嘉崇鼓足勇气说:“你饿不?”

“……嗯?”

这时候,就不能要脸了。“咱俩去吃烧烤。”

“我,”一大桶爆米花都是她吃的,“我也不饿。”

高嘉崇脸都烫了,幸亏现在的位置没路灯。

“你陪我吃。”高嘉崇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奔着那家店走去。

他心里合计好了,她要是跟来,明天他还搭理她,要是不跟来,从明儿个开始,就不搭理她了。

高嘉崇拉开烧烤店的门进去,一回头,看到阿娇正迈上台阶。他刚扬起的嘴角被她抬头的一瞬,抿平了。

高嘉崇佯装淡定的把过道让出来,阿娇从他身前走进去。

俩人选了靠墙的隔间,服务员把菜单放桌上,高嘉崇拿起来,递给阿娇,“爱吃什么点。”

阿娇说:“我都吃饱了。”

高嘉崇举着菜单不动,阿娇接过来,“一串烤干豆腐卷、一串烤豆角。”然后递回去,“好了。”

高嘉崇:“……”

他接过,嘀咕句,“吃猫食儿呢。”

点了一堆小串后,服务员拿着菜单去厨房下单。

阿娇说:“点这么多,吃的了吗?”

高嘉崇说:“我晚上没吃饭。”

服务员去而复返,给俩人上了盘瓜子。

高嘉崇抓一把,阿娇坐在对面看,隔壁几桌已经喝得热火朝天,把高嘉崇嗑瓜子的声音盖住了。

他忽然抬头,对上阿娇的眼睛,“你好像很喜欢看我。”

阿娇眨眨眼,“……有吗。”

高嘉崇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很肯定的告诉她,“有。”他开始细数,“我只要站你店门口,你就会看我,我车从你店前经过,你也会追着看,今晚在电影院里,后来我们往回走,还有刚才,你都在看我。”

阿娇也上手抓把瓜子。

高嘉崇扫过她的手,刚才在电影院里就想拉,没拉,走路回来的时候也想牵,没牵。

他一把按住她手,瓜子被这突然的一下,扬得满桌都是。

阿娇看着高嘉崇,只听他问:“你知道我刚才在门口想什么吗?”

她说:“不知道。”

“我告诉自己,你要是跟我来,我明天还搭理你,你要是没跟我来,我明天就不理你了。”为了显示他的决心,“我下了决心的,”他收紧手,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指尖,也感觉到她在往回缩的力道,“我不像江生,长得帅,招女人喜欢,人家是大学生,以后前途无量,我这辈子就只是个管管饭店的伙计。”

阿娇看着他。

“你瞧得上我吗?”高嘉崇突然反问,阿娇愣住,“……”

“瞧得上吗?”

“……”

半天人都没回应,服务员端着烤串过来,他没松开。

“牛肉串好了。”服务员放下盘子就走了。

两人还搁着桌子对望,高嘉崇觉得没意思了,松开手。

他垂着眼,带着不够成熟的别扭劲,“行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拿起一串牛肉串,咬住整串肉一撸到底,“你看不上我。”

“小高,”阿娇说。

高嘉崇没看她。

“你不了解我,了解了,你就看不上我了。”阿娇捡起盘子里仅剩的几粒瓜子,咬开。

第137章 还不够爱

高嘉崇回店里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厨师小孙正巧去卫生间,看到进门的高嘉崇招呼句:

“你怎么回来了?”

高嘉崇没什么精神,刚要回他,转念回过味,“什么叫我回来了?”

小孙挑挑眉,笑的意味深长,“我可看到了,你带阿娇走的。”

“……”我特么!

小孙笑着,“阿娇没同意?”

高嘉崇假装听不懂,皱着眉摆两下手,“赶紧滚。”

小孙悻悻去卫生间。

高嘉崇回房间把门一推,两步走到床边一头扎枕头上。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阿娇说的那句话——

‘你不了解我,了解了,就看不上我了。’

高嘉崇也不是什么善类,他见过衣着光鲜,有体面工作的白领女性,穿着校服,备受父母疼爱的女学生,粗布麻衣的家庭妇人,还见过隐秘在灯红酒绿,游戏剽客间的作陪小姐,还有那些穿着暴露,没走正道的闲散女青年。

可在他看来,阿娇以上都不算,她给人的第一印象精明勤快,见人先笑,你看到她那双笑眼,不仅多留意两眼。

她的家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子,没听她提过具体的地名,方言也没讲过,也许是出来的时间久了,她已经没有家乡口音了,与晋城本地人的语气语调近乎于相同。

但长相上看,还是有南方人的特质的,娇小、温婉,生气都像撒娇。

高嘉崇翻个身,把手机捞过来点开。他和阿娇互相是微信好友,自从发明了微信这个聊天工具,大家的沟通方式已经从电话、短信、QQ到现在的> 高嘉崇不止一次的翻过阿娇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里总是积极向上的心灵鸡汤,自拍什么的非常少,可以说近乎于无。

连高嘉崇这样的,都会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店面的消息,开张那天还发套九宫格的照片,让周围的朋友帮着转发宣传,而阿娇的朋友圈里,一张店里的照片都没有,别说店铺,连她自己的自拍都没有,仅仅一张还是前年的元旦新年夜,一张满天燃放烟花的照片。

什么人不张扬自己,那就是有秘密需要保守。

也许,她只是有苦衷呢。

高嘉崇给阿娇发一段语音,“阿娇,其实我还是觉得你挺好的,要不咱俩处处看……”

话说一半,高嘉崇把语音又取消了,转为输入:

在吗?

信息发过去了,高嘉崇等了十分钟,那边迟迟没回信,高嘉崇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下床去洗漱。

等他洗完回来,高嘉崇扫眼手机,没有信息。

一个人躺下睡不着,他想着平时江生这个点还没睡觉,按下他的号码。

此时,漆黑的房间里,十指紧紧环扣!!!

电话震动的同时,屏幕随之亮起。

江生看到林鹿酡红的脸,比酒色更妩媚,他刚要去接,被林鹿搂住拉低……

林鹿吻着他,喘息着说:“这时候你接什么电话。”

江生看到是高嘉崇的号码,把手机一翻,搂着林鹿又是一通猛亲。

浮浮沉沉,今宵如梦。

事后,江生摘下T,去卫生间洗澡,林鹿稍后进来的。

自从林鹿上次怀孕的事情发生后,江生每次都不忘由他做保护措施。

男人爱你是戴套,不爱是吃药。

江生不忍林鹿再受一次罪,也不想她吃避孕药伤身体。

他帮她冲洗,洗的时候也喜欢亲亲她,林鹿回到房间,拿着烟坐在阳台抽,江生洗完拿起电话给高嘉崇拨回去。

“什么事?”

高嘉崇都快睡着了,翻个身一看是江生回电,懒洋洋的接起:

“没什么大事,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江生闻到烟味,走到客厅阳台,抬手拿走林鹿嘴上的烟,林鹿唇间一空,回头看着江生走到茶几前弯腰,把烟暗灭在烟灰缸里。

人回来又把她搂着往卧室走,顺便对她说打电话的是“嘉崇。”

“店里的事?”江生问。

“不是,”高嘉崇想起林鹿在旁边,不想自己的事被她笑话了,“你让林鹿回避。”

林鹿听到了,揶揄他句:“搞不定阿娇了吧?”

高嘉崇:“……”

女人太精明,也是缺点!

“你找个没人的房间说话。”高嘉崇催江生,江生淡笑着,“好。”

俩人进了卧室,林鹿被江生按进被窝里,被头一拉,盖住人。他撑在她头侧,低下肩膀亲了亲她嘴,“你先睡,我打完电话过来。”

林鹿的手故意在他那儿捏了下,江生嘶了声,眼神警告她,林鹿坏笑着看他,根本不怕。

江生把卧室门关好,去了隔壁。

夜里静,他不想吵醒林静文,说话声压得很低。

“说吧,”江生靠着床头躺着。

“我今天跟阿娇……”

高嘉崇把和阿娇看电影及后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遍,到最后结尾那里,高嘉崇反问江生,“你说,她跟我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江生心里大致猜得七七八八,他没回答,而是反问。

“你怎么想的?”

高嘉崇迟疑下,“……我挺喜欢她的。”

“她过去做过什么,你都不在意?”江生一句点破。

高嘉崇皱眉,觉得心情特别烦躁。

他沉默了。

其实,江生第一次见阿娇并没有高嘉崇描述的那种感觉。他反而觉得阿娇的眼睛里藏着秘密,深不见底的秘密。

但显然,每个人都有个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就像他,不希望被人知道曾经做过小偷。

阿娇用柔弱的外表,甜美的微笑在铸建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连她对你微笑时,都是浮于表面的笑意,很职业,像流水线培训下来的产物。

就像有个导师告诉你,“微笑时要露出八颗牙齿,眼睛里放光,让客人感受到你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你要去感染对方。”

这就是阿娇给江生的第一印象。

还有一点,年纪轻轻的姑娘只身来北方开饭店,胆子够大的,平时也不见有老家的亲戚朋友来看她,就好像一个没有根的人。可听高嘉崇说,她老家是有亲人父母的。

平时不走动,也不见她回去,这就有点怪了。

“嘉崇,”江生低低的唤他声,那边闷声回应,“嗯,听着呢。”

江生说:“她之前应该有过事,你呢,要是不在乎,你也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说明你在乎她的过去,”

“我,”高嘉崇想反驳,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理由开脱。

人就是这样,明明原因在自己身上,却想着从对方身上找借口,以此,让自己心安理得。

高嘉崇扪心自问,“我还是不够成熟。”

江生却说:“你是还不够爱。”

高嘉崇瞬间语塞了。

“好了,你们俩之间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下。现在就两条路,能接纳她的一切,就继续追,不能就别瞎聊。”

高嘉崇嗯一声,“那没事了,挂了吧。”

“好。”江生挂断电话,起身回到林鹿的房间。

……

自上次的饭局后,萧原荣没事总往林鹿设计室跑,她看着人烦,又不能赶人走,设计室总共才几个人,让大家看到他必须鞠躬喊‘萧总’,真是摆谱摆到南天门了。

每天萧原荣固定来坐两三个小时,林鹿开始还耐着性子应付,后来连眼皮都懒得抬去搭理他。

总公司接到一份拍摄邀请,林鹿负责当期的服侍设计,人完全沉浸在设计服装的工作中,两个助手也在根据她的要求寻找服装材料和制版。

结果,在所有人最忙碌的时候,萧原荣提出要开会。

会议的讨论问题竟然是林鹿助手喝工作室的咖啡太多了,特地还让人做检讨,林鹿脸色当时就黑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喊了句:“添什么乱!”

先一步从会议室出来,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离开,把萧原荣晾在那下巴大张。

林鹿晚上去接江生下课,看到她黑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江生问:

“怎么了?看着不高兴?”

林鹿启动着,眉心皱着,“没事。”

女人特别口是心非,你问她不高兴,她回答没事,其实脸上明明都写着,对,老娘不开心!

“到底怎么了?”

林鹿吐口郁结在心口的气,把下午萧原荣开会的事说一通,江生摸了摸鼻尖,“是有点过分。”

“有点?”林鹿冷笑下,“简直非常过分好吗。脑子有病!”

“好了,别气了。”江生宽慰她,“生气不好看。”

林鹿瞥他眼,江生改口,“生气也好看。”

她笑了。

车眼看就快到家门口了,江生手机响了,号码是高嘉崇的,他拿起来接听:

“喂,”

“江生,”说话这位是店里的厨师小孙,他语气急促,“你快来店里,嘉崇出事了。”

江生赶紧想做掉头的手势,林鹿立马转弯。

“阿娇店里有人闹事,嘉崇过去帮忙,结果被人捅了。”

江生默了一秒,“叫救护车没?”

“我先给你打的。”

妈的,“先叫救护车!”

第138章 痴心妄想

江生赶到时,饭店门口已围满了人,警车停在路口,警灯闪烁。

林鹿的车还没停稳,江生开门就跳下去了,他人高,进去后两臂拨开人群往中央穿行,向一艘无坚不摧的舰船。

林鹿将车停好,也跟着进去,好不容易挤到中间,只看到地上一滩血迹,驴肉馆的服务员脸色惊恐的在跟警察交代刚才的事。

“他们一共三个人,其中有个细高个进来就说找阿娇,我们当时在忙,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阿娇看起来挺怕细高个的,后来那男人就要拉阿娇走,隔壁的小老板看见,就赶紧过来问情况,我们听小高喊‘人肯定不让你们带走’,那仨人就开始推小高,小高让阿娇赶紧跑去报警,也不知道谁就捅了小高一刀,人当时倒在地上还抱着细高个不让走,还被他们踹了几脚……”

女服务员说的断断续续,被吓得不轻。

江生问句:“阿娇呢?”

警察回头看他眼,“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这是案发现场,设了警戒线。”

江生说:“我和高嘉崇合开的川味馆。”

警察了解了,又问:“你见过她们口中提到三人吗?”

江生摇头,“没见过。”

此时,厨师小孙被问完话,跑过来看到江生,急道:“生哥,怎么办啊,小高不会有事吧?他流了好多小,我看场子都出来了,”

“闭嘴!”江生厉眸,“他不会有事的。”看着店里的几个服务员,江生让他们问完话的回店里,又嘱咐小孙与其他几人交代,店里的事,被跟外面人嚼舌根,让他听了风声,立马卷不铺盖走人。

小孙应一声,转身去招呼川味馆的服务员回去了。

江生与警察又聊了几句,得知人送去晋城中心医院,而阿娇跟着送高嘉崇的救护车也去了医院。

这边的事警察立案,现场又拍了照片,几个目击者的陈述也当即做完,江生需要跟警察去派出所登记下,林鹿去开车,俩人跟着警车一路去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林鹿刚要下车,被江生拉住手,“你别进去了,你去医院,帮我看看嘉崇。”

林鹿没多说其他,“好。”

江生开车门下去,跟着警察进了办公室,林鹿打了把方向,越野车掉头往医院驶去。

到医院后,林鹿在手术室的窗口看到靠在墙角的阿娇,她人有些木讷的呆滞,头发扯乱了,红肿的眼睛盯着地面,脸上的泪痕未干,脸色泛白,手上衣服上是干涸的血迹,看得出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机、混乱。

林鹿走过去,走到阿娇的视线范围内,那木头桩子似得人,眼睛终于动了动。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她一步之外的人,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林鹿和阿娇算不上熟悉,平时俩人在店里碰见,只是点头之交。

她先问:“人怎么样?”

阿娇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痕,“肚子上一刀,正在抢救。”

这话她在现场听过了,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你为什么哭?”林鹿看她的目光变冷。

阿娇张张嘴,“我,”嘴唇瑟瑟颤抖,“都怪我。”

一般情况下,接下来的对话是安慰。

但,并没有。

“当然怪你。”

“!”阿娇看林鹿的目光一怔。

“嘉崇不成熟,你在外面开了这么多年饭店,应该很早就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

一句话,噎得阿娇哑口无言。

“你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招惹他?”林鹿的圈子里,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女人,女模特她都看过多少了,就是见识过太多的女人,她打眼看阿娇就没把她看得太单纯,阿娇绝对不是一张白纸,只是事不关己,她就没有多嘴。

“现在人伤了,你才想起来哭?”当初想什么了,“嘉崇不是第一个受伤的?”

她语气中的肯定,让阿娇无措两秒,然后低下头,单手抱住另一只手臂,沉默不语。

“所以,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哭?”

“……”

阿娇知道林鹿是江生的女人,比江生大六岁,平时话不多,给人的感觉很高冷,很不好接近。

只是,她没料到,把她看地最透彻的,就是这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女人。

静默几分钟后,阿娇说:“我是真喜欢嘉崇。”

‘呵……’对面人讽刺的笑声落在阿娇耳朵里,她特别恼火,“你笑什么?”

林鹿今天是直接从工作室出来的,穿着舒适随意,一件白搭的黑白格子外套,里面是白色T恤,黑色的修身长裤将一双美腿包裹的纤细笔直,脸上化着淡妆,人立在眼前,清清爽爽,却不失气场。

有些人的气场不需要外表装点,内在的气质便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

此时,林鹿看过来的目光不光冷,还有一丝戾气,阿娇心生几分惧意,把脸又别开了。

“我笑你痴心妄想。”

“……”阿娇眼睛里发酸。

她们明明没说过几句话,可字字珠玑,句句见血。

“你早点把自己的老底交给嘉崇,我想他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没错,是怪她。

阿娇不想让高嘉崇知道她的过去,心里抱有一丝侥幸。要是能早点跟他讲清楚,他今天就不会没防备的冲过去拦人了。

林鹿替高嘉崇说话,是因为林静文,林静文有时候糊涂会念叨高嘉崇的名字,他接到电话立马带着菜去看人,他记得林静文喜欢吃的菜,也知道她的口味,见面还逗她开心。高嘉崇对于林静文来说,也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对林静文好的人,林鹿都不会亏待。

“捅他的人是谁?”林鹿问。

阿娇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他们就是来闹事的。”

林鹿看了她两秒,“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声音很轻,口气也淡淡的,可你听着背后冷嗖嗖的。

阿娇抬起头,林鹿的脸色看不出情绪,“我说,”不等她把刚才的话,在复述完,林鹿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想清楚了说,不然我抽你了!”

“……”她真是个女疯子。

林鹿脸上挂着笑,“想清楚没?没想清楚,我再给你五分钟。”

阿娇咬了咬唇,脸上堆积的淡定瞬间垮了。她带着哭腔说:“我不能说,我不敢唔……”衣领被林鹿揪起来,身高优势,林鹿拎她跟拎小鸡似得,领子勒紧脖子,阿娇气息受阻,脸涨的通红,她去拨林鹿的手,“你松开。”

林鹿面无表情,把人拖去手术室门前,脸对着门的方向,“你对着里面抢救的人说,说你不能说,说你不敢说!”她耸了耸衣领,人被晃得站不住,“人可以胆小,但不能无情,嘉崇冲过去的时候,他没怕,也没想过其他,他被人捅了一刀,还拖住那人的腿,让你跑,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敢说,呵……”林鹿笑得轻蔑,“阿娇,别太让人瞧不起了。我相信,嘉崇要是听到你刚才的话,别杀了他还难受。”

阿娇哭得肩膀抽动,“我,我说了,我就完了。”

林鹿的手高高举起,眼睛怒瞪,却迟迟没落下这巴掌。

“你完了?到现在,你考虑的还是你自己?!”

阿娇看到林鹿的手在半空中隐忍的发抖,她现在倒挺希望给自己一巴掌的。

她眼睛一闭,眼泪睡着脸颊滑落,哽咽着说:“我被他们拍了视频还有照片,真要说出去,他们就发到网上,我就没法活了。”

闻言,林鹿的手有一瞬间的泄力。

可最终还是松开了,两个女人面对面,林鹿下巴朝通道口点,阿娇跟着过去了。

来人站在露台外,栏杆常年被雨水重画,锈迹斑驳。

林鹿从兜里拿出烟,旁边的阿娇手伸过来,“给我一根吧。”

第139章 来龙去脉

林鹿背靠栏杆,指间夹着烟,她从玻璃的反射面看到阿娇抽烟的姿势,娴熟而妩媚,这可不是个刚学抽烟人耍烟的花把势。

阿娇看着远处,从口鼻间吐出一缕烟,随风而散。

才过去没几年,有些事要回想便需要时间了,人的记性看来真不好。

“我家在图平,南方一个不知名又遥远的小村子,村里不发达,生活条件也差,基本电力设施都没有,我家还点煤油灯照明,你能想象那种生活环境吗?”阿娇又抽口烟。

林鹿去过很多国家,阿娇说的情况她再非洲一些不发达地区也见过,生活环境恶劣,别说煤油灯,连喝的水都是从泥坑里取的,基本的医疗条件都没有,治病靠巫医,女孩到一定年龄后还要实行割礼。

全世界贫困的人多了去了,别拿穷苦打感情牌,什么我没钱,我有理的狗屁逻辑,放在林鹿这,她不吃这套。

阿娇好似因吐露真相,脱掉伪装表情松弛,一节烟灰被风吹落,散得无影无踪。就像她想掩盖的真相,希望也像这节烟灰一样消失。

“很多外来的媳妇嫁进来没几年就跑了,就算生了孩子,也忍受不了穷困扔下孩子也走了,我就活在那样的家庭,我妈走的时候,我七岁,我弟三岁。她走那天什么也带,穿着平时的衣服说去给我们买糖吃,让我带着弟弟在家等,结果我们等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她,更没见到糖。”

接下来的故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我爸受不了这个窝囊,开始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和弟弟,”说到此,眉心痛苦的皱起,“就这样的日子,我战战兢兢的活到十六,像所有村子里的女孩一样,有媒婆来我家问我爸给我找人家的事。”

不发达的地区,是有婚俗陋习,这种情况是存在的。

“在我们那,男孩注定要背着土地过活,女孩被早早嫁人减轻家庭负担,一些不想接受命运的姑娘,就偷跑出去,背井离乡的打工度日,出去是辛苦,但总比嫁给一个没见过的人强。命好的,你嫁的人还是个健康的青年,运气差的,就只能嫁一些呆傻残疾或是年龄能做你爸的老男人,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便跟着一个出城回来探亲的红姐说,我想跟她去打工,她开始不同意,后来知道我要被嫁给一隔壁村的傻子,才带我偷偷离开村子。”

林鹿半天也没抽烟,夹在指间,好像只是看它燃尽,闻它的味道。

本以为离开了村子,就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却掉进了另一个魔窟。

“红姐带我坐火车南下,去了临海城市西苑,在车上她开始跟我讲,是看我人单纯,怕我一个人出去打工被骗,才好心带去她打工的地方,再帮我找份工作。你理解那种心情吗?你从那样的家庭走出来,突然有个人关心你,还要给你找工作,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太美好了,也庆幸自己好运认识红姐。”

听到这,林鹿不太厚道的挑了挑唇。

“一看你就没听过小红帽的故事。”

阿娇并不在意林鹿的调侃,“我听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不知道白骨精是妖怪?”林鹿淡淡的瞥她眼,阿娇狠抽口烟,“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把你卖了?”林鹿一句话挑明。

阿娇在笑,转过脸看着林鹿说:“你这么聪明,江生不累吗?”

“你看着呢?”林鹿吹掉烟头上的半截烟灰。

“你怎么不抽?”阿娇问。

林鹿的回答,让阿娇意外。

“江生让我少抽。”

“……”

在阿娇眼中,江生怕林鹿,也依附于林鹿,对她的话惟命是从。真的很难想象,他一句话,林鹿居然会听。

林鹿及时把话题拉回阿娇,“后来呢?”

阿娇脸色微微泛白,“到了西苑,我们在一间洗头房里住下,有个叫阿良的男人第二天就把我身上的钱,还有身份证扣下了,当时我就想跑,阿良把我锁在屋子里,连着一周没让我出去,吃喝拉撒全在洗头房。有天晚上,我快睡着了,红姐突然来找我,让我穿上她拿来的裙子,跟阿良走。我后来才知道,阿良是洗头房专门送人的马夫,他把我送到酒店房间,就让我等,那是我第一次卖,两万块,我一分没拿到,回去后我要走,结果被他们打了一顿,红姐看着我挨打,没有劝,只告诉他们别打我脸,怕打破相了卖相不好。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养伤,我绝食也偷跑过三次,都被抓回去,每次回去打的更厉害,后来我发现其他小隔间里也住着像我一样的女孩,我认命了,根本跑不掉的。”

白天睡觉,晚上出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这么过来的。

“转机出现在我接的一个大货司机冯山,他人看着挺老实的,估计也是第一次出来嫖,我们聊了会儿,他说明晚还找我,接连三天他都点的我,当时我才十六,男人见到我除了脱衣服,没谁跟我说过那么多话,我心里感激他,也对他抱有希望。他知道我是被骗来卖,说要带我走。”

林鹿觉得阿娇当年挺傻的。“你信了?”

“我才十六,你说我信不信?”她受够了浑浑噩噩的日子,“但他至少没骗我一件事。”

林鹿看着阿娇,只听她说:“他真的带我走了。”

俩人是从小旅店的窗户逃走的,连夜带阿娇坐车走的,阿娇身份证扣在洗头房,冯山就带他坐黑车离开西苑。

“我不知道要去哪,总之跟着冯山我有吃有喝,他年纪比我大二十岁,会疼人,我们兜兜转转坐了两天车,到了叫青林的县城,冯山在那家货场不干了,在当地给人开出租,我跟他在一起不到三个月,阿良带着俩人就找到我了,冯山被阿良打伤也不敢报警,我当时瞒着冯山说我十八,其实我才十六,就算我是自愿的,也会被告强奸,我被阿良又拖回西苑,我知道接下来,不会有我好日子了,阿良带着四个人把我轮、奸了,还拍了视频和照片,他用这些威胁我,再敢跑就把这些发给我爸,还放在网上让大家看。”

林鹿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阿娇接下来的话,也在印证林鹿的猜想。

“后来我想明白了,硬跟他们拼我讨不到好处,我开始听话,不跑也不闹,甚至去讨好阿良,那些视频照片我决口不提,我告诉他反正这有吃有喝,穿得也好,还能赚钱,我就决定在那混日子了。”阿娇的烟抽烟了,“我在那整整一年,终于等到机会了,我把阿良灌醉,他说漏嘴,告诉我视频藏在他电脑里,我把电脑烧了,还拿走了他柜子里的十万,我彻底从那离开,我没有回老家,也不给家人打电话,兜兜转转在陌生的城市间,我没有文凭,好工作做不了,只能做体力活,我洗过碗,扫过厕所,卖过衣服,我嘴皮子就是买衣服的时候,跟客人练出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晋城?”林鹿问。

“十九那年,我拿着这两年攒下的钱,还有当初的十万来晋城开了小饭店,生意比我想的好,一年比一年赚的多,去年我店面扩充搬到现在的地址。之后,没三个月,川味馆开张,我和小高认识了。”

“今天来找你的人是谁?冯山还是阿良?”

阿娇回:“阿良。”

“他还敢来抓你回去?”

“不是,”阿娇摇摇头,表情压抑、憎恶,“他是上个月找到我的,跟我要钱,我把当时拿他的钱还给他。可他说不止这个数了,再让我给他五十万的利息。我哪里有那多钱,也警告他,不要再来打搅我,再过来闹事就报警。结果昨晚,我和小高去看完电影回来,阿良看见小高,他告诉我,要不想让我现在男朋友知道我以前干的事,就赶紧拿钱,否则就把我的视频和照片发给小高,还要放在网上。”

林鹿说:“他还有备份吧?”

阿娇沉默,沉默即默认。

“我让阿良给我点时间,可他不想等,今天就又来店里逼我拿钱。小高看到他们把我围起来,就过来帮忙。结果撕扯间,被阿良刺伤了,现在阿良在哪,我也不知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算是一清二楚了,林鹿转头,看回走廊内紧闭的门。

“进去吧,等嘉崇出来。”

俩女人往回走。

第140章是个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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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和阿娇回到手术室门口等候,江生是一个小时后赶到的。

看到林鹿问:“还没出来?”

“没。”

江生看眼林鹿身后的阿娇,眼神算不上温柔,但表面的和气还是维持着。

“那些人是谁,你真不知道?”江生开门见山的问。

阿娇下意识的看林鹿,她站在江生身侧,稍微靠后的位置,并没有看她。

既然已经跟林鹿坦白,也没什么好瞒着了。“认识。”

“!”江生等着她答案。

阿娇不自在的抱住手臂,脸别向一旁说:“我会跟警察说的。”

听这意思,不光认识,还很熟悉。

阿娇大致说了阿良今天的来意,至于之前的一些事,她一句代过,并没有说的特别详细。

闻言,江生说:“嘉崇没事,话都好说,要是真有点事,我不会放过他。”

阿娇认为江生的不放过,无非是让警察逮住他,多判几年。但林鹿听出话里的深意了。

她握住江生的手臂,几乎是瞬间,江生眼睛里漫起的血红如潮汐褪去。

阿娇看的一清二楚。

林鹿把人拉到旁,尽量靠近走廊的通道,她盯着江生压低声音问:

“你想怎么不放过他?”

江生眼睫颤了颤,看向上一层台阶。

“你打算也捅他几刀?”

“……”

江生闭而不语。

林鹿猜到他的心思,手下的力道加重几分,握得江生手臂有充血感。

她心平气和的与他讲,“你别意气用事,想做敌伤一万自损八千的事,那你就是真糊涂。”眼神又瞟向对面,“有很多种方式,不让阿良过好下半辈子,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江生的胸口没之前起伏的剧烈,人也平静多了。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林鹿的眼神深了几分,江生也看着她,“我这人并不伟大,不会看着自己男人为了讲义气,做杀人犯法的事。你给我听好了,事情让阿娇去解决,该负责人的人一个也逃不了。嘉崇这一刀,也不会白挨,现在的社会讲法制的,他真以为他阿良手里有把刀,就可以横行霸道,他捏着阿娇的命门,不代表我们都怕他。”

江生心里想着林鹿,很多事就不在头脑发热了。

“我知道了。”

他能说这话,就是想明白了。

林鹿把手松开,“过去等吧。”

阿娇抬眸看着走来的两人,江生没了平日的和气,一脸阴鸷。这样的眼神,像足了刚才揪着她衣领的林鹿,她不怒而威,看着总是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一旦生起气来,浑身的怒意压得人不寒而栗。此时的江生也是如此,站在对面,让你心发憷。

没等到高嘉崇出来,警察又联系阿娇去派出所了解情况,她走时还惦记着高嘉崇。

她想跟江生交代下,可看他一脸冷漠,还是走到林鹿面前。

“林小姐,嘉崇的医疗费我已经垫付了,他一会儿要是醒了,能麻烦你联系下我吗?”

阿娇说的很诚恳,林鹿应下。

高嘉崇的手术做了五个多小时,等人推出来,还陷在昏迷中,双眸闭合,脸色泛着灰白。

两人向医生询问下情况后才知道,刀再偏一点,高嘉崇的脾脏就要保不住了。幸而偏了。

在病房里又等了两个多小时,等人醒了,天都黑了。

高嘉崇苏醒的第一反应就是疼,“唔……”麻药劲过去了,疼得他皱起眉,看到江生靠过来问他,“醒了?”

他虚弱的点下头,嘴里嘟囔句,“艹,老子还以为这次要挂了。”

“想得美。”江生说。

林鹿也走过来,压低身子轻声问:“嘉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高嘉崇说:“疼,肚子特别疼。”

“麻药劲过了,肯定疼。”林鹿安抚他。

“我在里面呆了多久?”指手术时长。

林鹿告诉他,“五个多小时。”

“哦……”

高嘉崇说话没底气,说出来的声音都是气息。

“你再睡会儿。”江生把他身上的被拉了拉。

高嘉崇眼神在病房里找,俩人都知道他找谁,江生说:“别找了,人在派出所。”

“她没事吧?”

江生心里不太舒服,可顾念着他目前的身体,也没说别的。

“没事。”

高嘉崇欣慰的扯了扯唇角,笑容寡淡,却很满足,“那就好。”

林鹿说:“别担心了,医生让你多休息。”

可高嘉崇还是不肯闭眼,又问:“那些人还会去找她吗?”

自己都进抢救室了,还挂念外面那个。江生心里是又气又火。

“嘉崇,少别说话,多休息。”

高嘉崇龇牙咧嘴,脸上全是冷汗,“我也想睡着,可太疼了。”

林鹿看看江生,“我去找医生问问。”

江生点下头,林鹿走出病房。

医生给开了止疼针,护士过来给高嘉崇注射一针后,他的精神好多了。

“找到捅我的孙子没?”

止疼针挺管用的,高嘉崇连说话声音都大了。

江生说:“派出所还没来消息。”

高嘉崇纯属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下次再让我看见他,老子先拧断他胳膊。”

江生笑睇他眼,“你还想着下次呢?”

“我不能让他们欺负阿娇。”

江生调侃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情种。”

高嘉崇想给江生一拳,可手刚抬起,不知道扯到肚子里哪根神经,疼得他皱着眉,半分不敢动了。

“老实点吧。”江生搬过凳子,往床边一坐。

林鹿看下时间,“我去买饭。”

江生说:“一起。”

“你们俩不管我了?”高嘉崇看着人从床尾走了,“我想吃红烧肉。”

江生拉开门,“医生让你禁食三天。”

“……”卧槽!

吃过晚饭,江生留下来陪高嘉崇,林鹿去楼下给江生买洗漱用具。

阿娇从一辆出租车下来,拎着水果和花进了住院大楼,人刚站在病房门口准备推门,听到里面俩人笑闹的对话。

“我喜欢她怎么了,林鹿还大你六岁呢,你们俩不也挺和谐的。那晚我给你打电话,你干嘛隔了一个小时才给我回,你真当我猜不出来?”

“滚蛋。”江生笑骂句。

阿娇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不进去。”

“!”身后一声询问,引得阿娇背一僵。

她回头看到林鹿拿着一套牙具站在那,“进去啊。”接着,绕过人推门走进病房。

门敞开,江生一眼看见林鹿身后的阿娇,脸上的笑也收了。

高嘉崇只看到进门的林鹿,说:“鹿姐,晚了,你回去吧。”

林鹿应一声,又转头看门口,“他醒了,进来看看吧。”

高嘉崇目光追着走进来的人,阿娇看高嘉崇的眼神里带着愧疚,将花和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说:

“今天……谢谢你。”

高嘉崇腼腆的笑,“你没事吧。”

“没,我,”阿娇的眼睛渐渐湿润发红,“我对不起你。”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高嘉崇忍着疼,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抹掉她脸上的泪,“我挺好,别哭。”

阿娇站在床侧,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学生,“伤你的人,我认识。”

高嘉崇笑下,“我知道,不认识也不能去找你麻烦。”

“不是你理解的认识,我,”

阿娇还没把话说完,林鹿打断她,“阿娇,嘉崇刚做完手术,医生让他多休息。”

她的眼神很深,阿娇立刻明白,蹭掉眼角的眼,“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人仓惶往外走。

高嘉崇眼睛追着人,林鹿说:“我正好回去,顺路送她。”

“谢了。”

林鹿拿起包去追人,江生吐口气,林鹿比他反应还快。

越野车驶出医院,林鹿看着前方的路说:

“什么话,不急于今天说。”

阿娇嗯一声。

第141章 三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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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饭店前,阿娇却没下去。

林鹿搭着方向盘,转过脸看她。“还想聊聊?”

阿娇默了默,林鹿看出她内心的犹豫不决,也没急着催人下去。

半刻,阿娇说:“我全跟他说了,他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这么问,就有点矫情了。

“我不是嘉崇,给不了你答案。”

阿娇垂眸苦笑下,越发觉得林鹿太冷血,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感情,除了面对江生。

甚至觉得,像林鹿这样的女人,对不感兴趣的人,半分善念都没有。

阿娇的手搭在车门上,“谢谢你送我回来。”说完,打开车门下去。

林鹿看着阿娇的背影走上台阶,启动车离开。

彼时,医院。

江生去楼下给高嘉崇买洗漱用具,在超市买了盆、牙具和毛巾,顺手又拿个保温杯,结算完往回走。

医院前身是急诊,他绕过楼角往后面的住院部走,行径停车场时,余光瞥见一辆卡宴,车牌号看着眼熟,回忆下想起来在设计室前看见过,是萧原荣的车。

他没多想,也许是看他亲属朋友的。

走进住院部大厅,白天这里还熙熙攘攘,到了晚上,人丁冷冷清清。

江生按下电梯,刚要走进去,听到一声熟悉的‘小崽子’,他对这人的声音熟悉又敏感,没办法,你让人打得半死不活的也这样,不是怕,是身体比你先有预警反应,后颈上汗毛不自觉的竖起。

他往走廊里看,楼梯处有一对人影落在地上。

“你光知道骂有屁用,别让他惹事才是真的。”

江生膛大双眸,萧原荣?

紧接着又一个疑问,英姐和萧原荣认识?

眼看着俩人的影子跃上墙壁,江生一步跨进电梯,赶紧按下2层按钮。

俩人还在边走边聊,声音压得很低。

万英说:“也不怪丁宇,是闫三车开太快。”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萧原荣骂了句,“丁宇就是个吃软饭的,你还拿他当宝,我把话给你撂这,丁宇不出来给闫三磕个头,这事都没完。”

万英轻嗤,“还给他磕头,他是祖宗啊?”

“放屁,他可不是你祖宗!”

萧原荣的语气明显不悦,万英瞬间没了气焰。

电梯门反应慢,江生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脚下意识的向后退,背靠着轿厢,眼看人影露出半个头,电梯门缓缓合上,只露半个拳头缝隙时,人从电梯前走过,万英无意朝电梯门看眼,江生转头,门阖上。

江生深吸一口气,万英只看到紧闭的门。

电梯在2层开启,江生想了想,在门再次阖上时,按下打开键走出去。

她从没听万英说起萧原荣,也没见两人光明正大的见过面,上次事萧原荣说是托关系才找到万英,买的面子放过他。可依着刚才两人的对话,萧原荣不可能怕万英,倒是万英很畏惧萧原荣。

那个闫三又是谁?

二层是外伤科,一些交通事故的外伤病人在这层住院。

江生先走到窗口,看眼楼外的两人,万英送萧原荣上车。他匆匆往护士站走,那有入院病人的名牌卡。

护士站此时没人,两个值班护士去病房了,江生的眼睛在名牌上快速寻找,终于看到2125病房的病人姓闫,不是他想象中的严字,叫闫鑫阳。

这个人江生没有印象,他看下年龄,43岁。

江生往2125号病房走,病房是单间,江生佯装不经意经过,往里面看眼,只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尾,男人的脸没看见。

回到病房,高嘉崇问他:“大哥,你去哪买的东西,都快走到晋城外环了。”

嫌他出去时间长了。

“我去给你打水洗洗。”江生端盆热水回来,拧条毛巾帮高嘉崇擦脸,

“你想什么呢?”高嘉崇也看出他不对劲了。

江生思来想去,总觉得能让万英亲自去看的人,绝对不简单。

“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高嘉崇很配合的问,“谁呀?”

江生把毛巾又扔回水盆里,“英姐,还有我们公司一个高管萧总。”

“英姐还认识你们公司的人?”

看来不光他意外,高嘉崇也觉察到了。

“他们来看谁?”

江生把电梯里听到的话,给高嘉崇又说了遍。

“闫三?”高嘉崇在脑子里回忆这个名字,“没印象。”

看来不是出来混的。

江生看他还泛白的脸色,“行了,别想了,睡你的吧。”

可能与打过麻醉有关,高嘉崇的脑子反应比较迟钝,他人也是真累了,没多会儿功夫就睡了。

但江生睡不着,他靠着床头,一直在想闫三、万英、萧原荣,这三人的关系。

曹老五临死前说过,万英可能知道他的身世,而按照日子推算,刘奔是跟着万英最长的人,他肯定知道点当年的事,可刘奔死活不承认当年拐过一孩子卖给曹老五。

曹老五死了,死无对证。

江生想不明白,万英和萧原荣是怎么认识的,听两人的口气,萧原荣和闫三的关系还不错,万英怕闫三,也忌惮萧原荣。可以肯定,万英地位在两人之下。

这个闫三,到底是什么来头?

忽的,他想起萧原荣那句训斥,“放屁,他可不是你祖宗!”

难道……万英的上线是闫三?

江生眉心一拧,黑暗中,他的眼睛清亮清亮的。

人坐起来,脑子里在不停的转着。

自从答应林鹿不在查人贩子的事后,江生很久没关注过万英了。当初查万英的上线查了那么久,都没消息,现在看来,是他们根本没找对路子。

想到这个可能性,原本心里熄灭的火星,又重新燃起光亮。

如果闫三是上线,那么英姐手里拐卖儿童的网络是不是就要彻底暴露了。

江生兴奋的想打电话给王队长,可一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又放下了。

……

电话是第二天早七点打给刑警大队王队长的。

“王哥,是我,江生。”

王队长新鲜道:“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以前他和高嘉崇经常给他线报,哪里有疑似被拐的乞讨儿童,哪里有卖孩子的,哪里有人贩子的落脚点,诸如此类。信息有真也有误报,但这种事还是谨慎的好,王队长接到消息,都会去察看确认。

“是啊,最近比较忙。”江生寒暄下,转入正题,“能请您帮忙查个人吗?他闫鑫阳,四十多岁,”

不等江生说完,王队长说,“江生,我调离刑警了。”

“……”

江生有一瞬间的茫然,“您调去哪了?”

王启民说:“看守所,做教导员。”

江生很快回过神,“……在那工作累吗?”

王启民自嘲道:“退居二线,整天在办公室喝喝茶水,你说累不累?”

听王启民这么说,江生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苍凉感。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启民说:“你要查的人,我可以通过私人关系帮你问问。”

江生眼睛一亮,“真的?”

王启民笑:“我骗过你?”

当然没有。“先谢谢你了,王哥。”

论年纪,江生应该叫他王叔,但他忘不了十四岁那年认识王启民时,他还精神奕奕干劲十足的样子,就像个年轻小伙。

挂断电话,江生往回走。

在走廊里,看到阿娇拎着饭盒迎面而来。

“小江,”阿娇先打招呼的。

江生看她眼,阿娇问:“嘉崇醒了吗?”

“醒了。”

阿娇拎起手里的饭盒,“我给他送早饭来了。”

江生想了想,还是把话说明白了。

“以嘉崇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太适合,”

“小江,”阿娇打断他,“不用担心,我现在不会说的。”

江生点点头,去开病房的门。

第142章 消息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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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娇离开后,江生接到王队长打来的电话。

“你让我查的人查到了。”

江生神情凝肃,走到窗口,“您说。”

“闫鑫阳没什么具体工作,但经常去外地谈生意,谁也不知道他谈什么,家庭收入不低,现在住在瑞星国际一套两百多平的房子,他和他老婆已离婚,但两人还在一起生活,孩子五岁就读本地小学。”

王队长给出的信息,让人不得不怀疑一件事。

“他有没有可能是英姐的上线?”江生问。

王队长也怀疑,“目前没有直接证据,但他的嫌疑很大。”

江生说:“我这几天会经常留意,万一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系你。”

王队长微滞,“……江生,我已经不在刑警了。”

“……”江生捏紧手机,他自觉唐突的笑下,“呵……我忘了,好,我,我去刑警队问问。”

王队长也是心有不甘,但目前他的确爱莫能助。

“你可以去找邢义,他负责现在刑警队的工作。”

“好,再见,王哥。”

挂断电话,高嘉崇问他,“王哥怎么说的?”

“根据提供的消息,这个闫三很可能就是英姐的上线。”

“那好啊,报警抓他。”高嘉崇恨人贩子恨得牙根痒痒,要是真能端了一个团伙,不知要抓多少人贩子,救回多少像他一样的孩子。

江生状若沉思,“王哥不在刑警了,他帮不了我们,得找其他人。”

“管他找谁,能抓人贩子就行。”高嘉崇倒是乐观。

江生却摇头,“我们没证据,光凭嘴说没有说服力。”

“你想怎么办?”高嘉崇盯着江生,琢磨过味儿后,说:“你可答应林鹿不查人贩子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你又开始查了,还不跟你翻脸。”

就林鹿那脾气,真要是发起火来,高嘉崇都胆儿突的。

江生眼眸深深,“那就不让她知道。”

高嘉崇忍着疼,伸出大拇指,“你牛逼。”

接下来的日子,江生在完成第一季秋冬装设计图后,有一段时间的空闲,学校的学分他已经提前修满,就等着大二期末考试了。

他时不时会去楼下从闫鑫阳的病房前经过,来的大多是亲属,像他这种人,不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但接下来的一周,江生再没看到英姐和萧原荣来过。

丁宇拎着水果照着英姐给的房号来探望闫鑫阳。

一进门,闫鑫阳的老婆看到陌生人,问句:“你找谁?”

丁宇笑着,点头哈腰的,“嫂子吧,我来闫哥的。”

一听是来看闫鑫阳的,叶珏君请人进来,“请进,”又回头去叫刚刚睡着的闫鑫阳,“鑫阳,你朋友来看你了。”

丁宇笑呵呵的把水果篮刚要放桌上,结果闫鑫阳眸光一厉,差点没把丁宇吓得果篮脱手掉了。

“闫哥,醒了。”丁宇一脸谄媚。

闫鑫阳拧眉坐起,脸色黑沉沉的,“你还敢露头?”

来之前英姐交代了,不管闫鑫阳说什么,你都给我老实听着,骂你也受着,不准顶嘴,只能认错。闫鑫阳要是不高兴,让他踹几脚也得忍着,必须把这事压住了。

否则,他们谁也没好日子过。

丁宇立刻明白,这个被叫闫三的人不好得罪。

“闫哥,”

闫鑫阳嗤笑下,扫眼桌上的果篮,单指挑起来,照着丁宇的脸甩过去,东西砸在人身上,里面的水果滚了一地,身后的叶珏君似见惯了,没有低叫,但身子还是抖了下。

“滚。”

丁宇一看,闫鑫阳的脾气还真不是几句话就能摆平的,赶紧赔不是。

“闫哥,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别见怪,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次来就是跟你道歉的,顺便看看您身体,”突然想起兜里的钱,他赶紧拿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上手递到闫鑫阳面前,“闫哥,这是孝敬您,买点补品。”

闫鑫阳垂着眼,面无表情,他看着丁宇的眼睛,把信封拿过来,丁宇欣喜,看来闫三也不过如此,心里刚惦记着还有戏,下一秒他膛目的被信封里的钱砸了一脸。

哗啦一声,满信封的钱扬了一地,也把丁宇给抽懵了。

“闫哥,我真知道错了。我哪知道车里坐的人是你,要真知道,打死我也不敢撞您,”丁宇一个劲个鞠躬道歉,“我错了闫哥,我错了……”

叶珏君赶紧去关门,怕这房间里的异响让外面的人听见。

走回来时,只听闫鑫阳说:“小子,赔不是,不是这么赔的。”

丁宇看着闫鑫阳,愁眉苦脸的说:“闫哥,您说怎么办,就是让我当牛做马都行,给条生路吧。”

闫鑫阳深不可测的眼神下,透着一丝狠厉,他话很少,指着地下。

“小辈不懂事,让你长点记性。”

丁宇看看脚下,不明所以,忽的明白了。

“跪下。”

丁宇几乎是瞬间想起英姐对他说的话,这事搞不好你不给他跪下都解决不了。

他当时什么反应,还聒噪的骂了句,他算个鸟,我给他跪,做梦!

可真跟闫鑫阳面对面才知道,连英姐都忌惮,这根本就不是号简单人物。

他身上有股阴森森的气场,眼神冷傲,目光锐利,好像下一秒伸手就能掐死你。

英姐说过,这人手上染过血,让他别不自量力,倒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丁宇看闫鑫阳眼底越来越深,竟脊背一凉,膝弯一曲跪下去。

“闫哥,我错了,放过我吧。”

闫鑫阳看着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极轻,不屑。

叶珏君看不得这样的事,转过身。

闫鑫阳抬起脚,踩在丁宇的背上,稍一用力把人肩膀踩塌,丁宇几乎贴着地面,头顶上的人轻蔑的说:

“回去告诉万英,”他瞥眼地上的钱,“诚意不够。”

脚一抬,又坐回床边。

丁宇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刚要站起来,闫鑫阳目光斜过来,“谁让你起来了。”

丁宇一僵,又跪回去。

叶珏君在后面刚要劝,还不等开口,被闫鑫阳瞪回去。

丁宇想起一件事,既然是人情债,就人情尝。

“闫哥,有件事,您肯能感兴趣。”

闫鑫阳拿起桌上的水杯刚要喝,抬眼看过去,“说来听听。”

丁宇说:“我一哥们说前段日子,有人打听你。”

闫鑫阳喝水的动作顿住,把杯子放回桌上,“谁?”

丁宇心里活络,“闫哥,我这次来要是没办好事,回去跟英姐也不好交代。”

闫鑫阳哼笑下,“想跟我谈条件?”

“不敢,不敢。”丁宇赶紧赔笑。

“去问问,是谁打听我。”闫鑫阳身子半倾,“消息可靠,这事就算结了。”

丁宇闻言,心里窃喜,“明白。”

“起来吧。”

丁宇站起来,跟两人点头哈腰的告辞离开。

叶珏君走过来,把地上的水果捡起来,闫鑫阳说:“扔了。”

叶珏君点点头,不声不响的把水果放进篮子里,地上的钱收拾下,一共两万,放在桌上。

等叶珏君扔水果回来,闫鑫阳对叶珏君说:“撞了我没事,车上还有你。”

当时要不是闫鑫阳把人护住,伤的就是叶珏君。

叶珏君垂着眼,说句:“谢谢你救我。”

闫鑫阳扭过叶珏君的下巴,盯着她眼睛,恶狠狠说:“别以为离婚了就能躲开我,离了你也是我老婆。”

叶珏君浑身哆嗦下,“我不敢。”

闫鑫阳把人甩开,一脸不悦的躺会病床,“一天苦着个脸,早晚被你丧死,记得,我死你也得给我披麻戴孝,到死你也得跟我睡一个坟头。”

叶珏君抹下眼泪,闫鑫阳却在想丁宇的话,思忖片刻,把叶珏君叫过来。

闫鑫阳贴着她耳边,说:“你去找卫琼辉,告诉他有人查我。”

叶珏君点头,临走前闫鑫阳又嘱咐,“找他前,先打电话,问他最近还有去南面的车没。”

“嗯。”

叶珏君离开,闫鑫阳拉开衣领,胸口的绷带有淡淡的血迹,深吸一口气,胸腔隐隐作疼。

第143章 人心善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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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宇的车开出医院,江生回到病房,高嘉崇看他脸色不对,问句:

“又没盯到人?”

江生把门先关上,回到病床边,声音压得低,“丁宇刚才去看闫鑫阳了。”

高嘉崇眼睛一亮,这说明万英和闫鑫阳的关系是铁板钉钉了。

“接下来怎么办?”

江生垂眼,沉吟片刻,“我出去趟。”

“这么晚去哪?”

高嘉崇的话被江生甩在背后。

到卫视楼家属院时,江生没直接上去,他打了通电话,紧接着五楼的楼道里声控灯亮起,紧接着随着脚步声,由上至下的一直亮到一楼。

王队长从楼里走出来,“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放手。”

江生笑了笑,“老师不总教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王队长看他眼,有责怪也有无奈,“这事危险,不是你能碰的。”他拿着车钥匙,往一辆黑色轿车走去,“走吧。”

江生跟着上车,轿车披着夜色驶上公路。

彼时,叶珏君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付完车费,回头张望下,黑夜下的城市,平添几分难得的平静。车流如时断时续的小溪水,偶尔从眼前经过,又在分叉路口消失。

前面是一群楼区,叶珏君打电话:“我到了。”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叶珏君挂了电话,往一家烧烤店走。

进店后,服务生招呼她入座,叶珏君说句:“找人。”便上楼了。

包间不大,一个门挨着一个,烧烤店的生意兴隆,二楼也吵吵嚷嚷。

叶珏君走到4号包厢,敲敲门,进去了。

阖上拉门,叶珏君看到坐在床边的卫琼辉,从这个角度俯瞰整片街景。

怪不得让她到路口再给他打电话,告知地址,确定没人跟踪才让她上来,也是个谨慎的人。

“坐,弟妹。”卫琼辉话不多,不苟言笑。

虽然见过几次面,但卫琼辉始终给叶珏君很严肃的印象。

叶珏君坐在对面,桌上点着一些烤串,但显然卫琼辉一口没动,他说:“吃吧,点上来的。”

叶珏君婉拒了。“我说句话就走。”

卫琼辉也不是真来吃烧烤的,他頜首,直奔主题,“闫三让你更我说什么?”

叶珏君把原话一字不差的转达,“他让我告诉你,有人查他,让你小心。”

卫琼辉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漠然的点点头,“知道了。”

叶珏君拿起手包,“没别的事我走了。”

“去下面的小吃街逛一圈,买点东西再打车回去。”卫琼辉嘱咐。

叶珏君拿起包,“好。”

人走卫琼辉没送,他把座位旁的帽子戴上,将现金放在桌上,把服务生喊来,“打包带走。”

拎着打包的肉串直接从烧烤店后门离开,穿过阴暗的巷子,不远有个垃圾箱,他经过时,抬手一松,打包的肉串全部扔进去。

这边,叶珏君按照卫琼辉的说的,在小吃街买些方便吃的宵夜带回去医院。

卫琼辉回到住处,打电话给一个号码。

“通知下面的人,最近不接生意。”

电话那段回:“有两批货在路上怎么办?”

‘啧’卫琼辉不悦的皱眉,“什么时候接的?怎么没通知我?”

“英姐要的,说是急。我想着告诉你,结果家里老婆要生孩子,一忙我就给忘了。”

卫琼辉脸一沉,“现在风声紧,闫三好像让人盯上了,你这次走货要小心,接货让英姐接,其他人出面一概不去。”

“明白了,你怕有诈?”

“嗯。”

挂断电话,卫琼辉把柜子里的旅行包拿出来,打开衣橱从里面翻找出几套衣服,塞进包里,又去抽屉里把所有现金和证件一股脑的放进去,拉链一拉,拎着包又出门了。

下线有了卫琼辉的指点,再联系时直接越过中间人,打给了万英。

此时,夜里十二点,万英刚准备睡觉,刚躺在床上,手机响了。

“喂?”她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英姐,我是货场,你有两袋货在我这,来取。”

万英看眼号码,公用电话亭打的。

“你们打给我了?”

“我们是顺路带货,你赶紧取走,我们要赶路。”

“……”万英想了想,“几号货场?我让人去取。”

“不行,这个必须本人来,不然我们只能退回去。”

这是不见人不给货了。“好,地址。”

对方报个地址,万英挂断电话开始穿衣服,丁宇刚从浴室出来,“你要出去?”

万英变穿衣服边应,丁宇在浴室里听到她刚才在打电话,想起前几天在安全通道里与万英对话的男人。

“你想找江生?”

“……”万英拧眉回头,一巴掌甩过去,丁宇脸颊一偏,只听万英骂了句,“别他妈在我面前提他。”

万英气呼呼的走了。

万英的车在市内转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开往西区的物流货场。

午夜时分,物流货场偏离市区,这里寂静哑然。电子门留着一辆车经过的空间,万英的驱车驶入。

她绕了一圈,在货场西北角看到有车灯闪了两下,直奔那处开去。

四周漆黑,除了风声,就是魍魉的树影,看着有点可怖。

等车停下,万英没急着下去,对方也等了片刻,才从驾驶室里跳下来。

万英的车没熄火,她点根烟,对方走过来,敲敲车窗。

车窗降下一道缝,连手都伸不进来,烟随着开启的缝隙往外散。

“英姐?”对方问。

万英应,“嗯。”又问:“货呢?”

对方问:“钱呢?”

万英拉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沓钱,刚好够缝隙的距离。她坚持,“货呢?”

对方朝暗处摆下手,万英看着由远及近走来俩女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

“车锁开下。”对方说。

万英把大灯打开,打量两个女人下,灰头土脸,头发凌乱,其中一人还抱着头巾,看着土里土气的。

“把货放后座。”万英对车外人说,那人往后座指,“放后座。”

俩女人一左一右分开走到车后,万英打开后车门的暗锁,俩女人拉开车门,把怀里的俩布包放座位上,万英把钱顺着车缝递出去,那人接了钱。

万英回头问句,“喂药没?”

一女人回:“喂了,能一直睡。”又把兜里的奶瓶放座位上,“哭了给喝这个。”

万英嗯一声,刚回头,余光里黑影朝她扑过来,万英心里几乎是一瞬,便知道完了!

“别动,警察!”围着头巾的女人动作利索,一下控制住万英。

……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

闫鑫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从床上坐起,走到床边,看眼医院的前的街面。

远处有警灯闪烁,忽隐忽现。

他抄起柜子里的外套,拎着床下的鞋,光脚走出病房,将门关上后,从安全通道离开。

等警察赶到,病房里只剩一连茫然的叶珏君。

她被带到刑警队问话。

“我不知道闫鑫阳去哪了,我真的不知道。”

询问警官一脸严肃,“你最好配合我们工作,闫鑫阳涉嫌拐卖儿童的恶性案件,你知情不报,涉嫌包庇罪。”

叶珏君心里慌,“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你们来,我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询问到下半夜快两点,大家都疲惫了,从叶珏君那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他的手机目前也打不通。

叶珏君被送回住处,并告知如果闫鑫阳联系她,一定要通知。

……

高嘉崇睁开眼时,江生躺在陪护床上,他眼底有暗色的阴影。

门忽然开了,高嘉崇寻声看去,林鹿走进来。

“鹿姐,”高嘉崇一声,旁边还睡着的人睁开眼,“你来了。”江生坐起来,林鹿走到他面前,勾起江生的下巴,皱着眉,“你昨晚没睡好?”

江生抓了抓头,睡眼惺忪的回:“昨晚嘉崇一直吵着疼,我没怎么睡。”

他瞟眼床上的人,高嘉崇接受到信号,立马应,“是啊,昨晚可疼了。”

林鹿也没多想,“那你再睡会儿。”

江生握住林鹿的手,把人拉过来坐在床边,“你来了,我还睡什么。”

俩人可有两天没见了,江生的眼睛就跟长在林鹿身上似得,“阿姨怎么样?”

“老样子,清醒的时候不多。”林鹿已经分出一间房,专门让潇姐住那照顾人,“你们还没吃早饭吧。”

江生看下时间,才六点半。

“没呢。”

林鹿拉江生的手,“走,咱们俩去买。”

江生起来穿外套,问下高嘉崇想吃什么,俩人出门往楼梯走。

“什么事?”江生问林鹿。

她这么早来,不会只为了叫他一起买早点。

“出去说。”

江生点头。

俩人走出住院部,路面湿漉,天没亮时,下过一场雨,气温偏低。

林鹿说:“阿娇的照片和视频被人放在网上了,连同她饭店的地址,还有个人信息都被曝光了。”

江生心一磕。

“阿良还在逃,不过,他搅出这么大事,警察逮他更容易了。”

现在技术手段发达,你以为在网上发布视频就没人知道你是谁。

林鹿只想骂阿良一句,蠢得跟个猪似得。

他发布的视频正好就暴露他的IP地址,找他更容易了。

“现在阿娇的饭店关门了,朋友圈里传得都是这种小视频,你尽量开导下嘉崇,让他还是别趟这趟浑水。”

江生拧着眉,“知道了。”又问,“阿娇没事吧?”

林鹿手摸着兜里的烟盒,说:“永远别低估键盘侠自命不凡的正义感,一边看着视频,一边骂人不要脸。现在阿娇手机打不通。”

“她不能想不开吧?”

林鹿:“我哪知道。”

她来就是通知下江生,别让高嘉崇知道这事。

可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阿娇的心里承受着无法排解的阴郁,连去超市买东西,都被人指指点点,还有对她不怀好意的笑。

一些经过她身边的男青年,还问她多少钱一宿。手机里的信息更是下流不堪。阿娇连着一周没有去看高嘉崇,他也渐渐察觉不对,开始打电话给阿娇,也让江生帮着去找人,可谁也找不到她,饭店里没有,她在晋城也没朋友,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视频发布出去的一个月,阿娇给高嘉崇发去一条信息,然后万念俱灰的站在了晋城商贸中心的露台上。

嘉崇,谢谢老天让我遇到你,也很感激我们相处的这段时光,我是个有过去的人,太阴暗也太肮脏,我没资格拥有纯洁的爱情,更没资格拥有你,我希望下辈子我们会遇到。我是纯洁的,你也依然会喜欢我。希望不是奢望。

再见,嘉崇。

当高嘉崇看到信息的那刻,捂住伤口要去找阿娇。

林鹿开着车,江生扶着高嘉崇坐进车里,满大街找人。

阿娇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朋友圈里忽然有人发布一条信息。

视频及配文,晋城商贸中心大楼有人跳楼。

接连的视频,一条接着一条,配文如下:

第二条:尼玛,为了等你跳下来,我在楼顶上了一个小时太阳了。

第三条:尼玛,你到底跳不跳?我这年龄小能等出你吗?跳吧,骚年,一跳解千愁……

第四条:尼玛呀,楼下好热的,快跳啊,谁不跳谁孙子。

江生心说,坏了!

高嘉崇点开视频,眼睛瞪得硕大,一直到镜头拉到最大,他捏着手机的手开始抖。

忽的对林鹿大喊:“去贸易中心,去贸易中心!”

林鹿大把方向,车头调转,直奔贸易中心开去。

此时,阿娇站在楼顶,眼睛里一丝光亮都没有,迷茫的看着远处。

风在耳边,头发撒开的飞起。

楼下的人在起哄,大笑,还有替她鼓劲让她赶紧跳下去的。

她蓦地的想笑,在她被人拐骗时,没有人关心,在她被迫卖淫时,没有人帮助,在她被马夫当街暴打时,更没一个人投来同情的目光,反而在她决定结束生命时,这么多陌生人冒出来,关注起她了。

楼下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人等得不耐烦,冲着楼上大喊:

“跳啊,快点跳,还要回家做饭呢。”

闻声,周围一群人跟着哄笑。

不知是谁起的头,跟喊口号似得,喊起来,“跳啊,1,2。跳啊,1,2。”

人声鼎沸,如浪似潮。

阿娇迎风俯瞰楼下,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

消防员从楼上系着绳子降下,站在阿娇不远处,开始安慰她不要跳,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想想家人朋友,还有那些关心爱你的人。

可阿娇听不进去,她看眼消防员无力的摇头,眼里一丝留恋的都没有。

高嘉崇冲到楼上时,腹部的纱布有淡淡的血丝渗出来,他满头大汗,对着现场民警说:“我是她朋友,我去劝劝。”

高嘉崇半个身子探出护栏外,刚要冲楼下喊,只见阿娇迈出最后一步。

消防员情急下去拉人,抓住阿娇的一只手臂,人荡在半空。

“阿娇——”高嘉崇大喊一声,“不要,不要……”

阿娇看到头顶的高嘉崇,对他笑下,她伸出手,消防员对她大喊,“抓住我,抓住我,别松手,”

可下个字,便被阿娇掰掉他手指的动作止住了,消防员和高嘉崇同时喊:

“不要,不要,别松手……别……”

阿娇最后说了句:“谢谢你,让我走吧。”

人坠下去,下面一片叫好声……

消防员捶着墙壁,撕心裂肺的大哭,高嘉崇捂住伤口直接瘫坐在地上,头向后撞着墙壁嚎啕大哭。

楼上是哭声,楼下是笑声。

这个世界很温暖,这个世界又很残忍。

林鹿攥着护栏,俯瞰下面举着手机,面带笑容和好奇的人群,她闭了下眼,胸腔内的憋闷感,压得她头晕目眩。

她从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此刻,她却希望,人心善从,恶小不为。

第144章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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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的遗体被送到火葬场,由于没有亲属签字不能入殓,派出所民警打电话通知其图平的家人来办理相关手续。

两天后,阿娇的父亲和弟弟,随行来的还有家里一位掌事的长辈,阿娇要管他叫大爷,三人赶到晋城派出所,办理完手续后,赶往殡仪馆。

高嘉崇向民警请求过,阿娇的家人来办理后事时,麻烦通知下他。接到电话后,林鹿开车送高嘉崇去的殡仪馆,江生扶着人下车,先进办事大厅,林鹿去停车,一转弯,看到一个佝偻的老人与蹲在墙角的男人说话。

“啧啧啧,丢人得嘞,还给她带回去?老祖宗可不会收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再说她一个横死鬼,入祖坟不吉利,影响风水的。依着我的意思,”老人朝男人挪了半步,“随随便便弄一下就好了,她不是还有个饭店吗?你和小志也没什么事情好做,想接就接过来,不想就卖掉,这死妮子还算有点良心,给你们留点钱。”

蹲在墙角的男人一直皱着眉,表情很厌恶。

林鹿脚步忽的顿住,她很久没抽烟了,上次是跟阿娇在医院的阳台。不过,也只是闻闻烟味。

她从兜里摸出烟,低着头,打火机对着烟头。

在等着男人说话。

男人终于下决定了,“那就直接殓了,顺路找个河。”

“……”

林鹿攥紧打火机,瞟眼男人,他穿着深色的棉衣,手肘处的袖子磨得有些发亮,背微驼,抽烟的时候总咳嗽。

打火机拨动,引燃烟头,深吸一口时,火光赤红,烟在肺内滚了圈又顺着唇吐出,被风扯散。

她提步朝前走。

快到办事大厅正门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闯进林鹿视线,他有着与江生相仿的年纪,但却没有他身上那股子桀骜,他给人的印象中庸而木讷,看周围的目光陌生的有些茫然。

林鹿看着他的肤色和手上的老茧,断定与刚才的俩人是一起的。

台阶上的人也注意到林鹿,她眉眼天生好看,惹得对方多看她几眼。

林鹿慢慢的走过去,低头抽口烟,他身后是垃圾箱,错身而过时,她余光扫到他回头在看。

烟头往垃圾箱上戳了戳,回头问: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的主动让他措手不及,对方似乎吓一怔,支支吾吾的回了句:“曹志。”

是他了。

“把你姐的骨灰带回家,记住没?”

曹志眨眨眼,“……”

林鹿靠近一步,眼神锐利,锋芒不减,眯起眼睛,不像笑,“把你姐的骨灰带回去,听见没!”

她突然低喝,曹志哆嗦下,点点头。

倏然,林鹿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十七八的孩子手糙的不能看了,指甲缝里嵌着泥,指腹的皮肤龟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裂口。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尽可能保持温和的语态,说:“你姐不容易,就算进不了你们家祖坟,也别让她做个孤魂野鬼。”

曹志点头。

林鹿越过他,进了后面的大门。

江生扶着高嘉崇坐在大厅长椅上,林鹿走过去问:“没见着?”

江生说;“工作人员说出去商量事,还没回来。”

“商量什么事?”林鹿想如果是不带走骨灰的事,她已经解决了。

江生把林鹿拉到一旁,与她低语,“阿娇家人说没钱承担遗体美容费,让直接火花。”

“……”

不等林鹿开口,那边高嘉崇站起来,往办公室里走。

林鹿知道他想干嘛,江生也知道,俩人谁也没拦着,看着高嘉崇进去后不会儿功夫又出来,直奔门外走。

路过两人时,他说句,“我去给她买身衣服,走也要让她走的体面。”

阿娇父亲得知高嘉崇出的丧葬费,直感谢他,高嘉崇拨开他的手,说句‘没什么’。

瞻仰遗容时,高嘉崇哭得最凶,比阿娇的亲人哭得都凶。

林鹿在一旁心里酸楚,却只叹,人生不易。

骨灰装好后,曹志要把阿娇的骨灰带回去,被另外两人阻拦,还挨了父亲一耳光,但他坚持把骨灰抱走了。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林鹿启动车,越野车路过曹志时,林鹿看到他紧紧的搂着骨灰盒。

这个弟弟,想必是她家中唯一惦记,也唯一挂念阿娇的人了。

驴肉馆第二天贴了出兑的牌子,没几天店兑出去了,低于市价,店员还是原来的人,老板换了。

从此,阿娇这个人,她的事,很快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而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找到了新话题,某明星大婚。

呵呵,这世上的话题,从来都不缺的,不是吗?!

……

济源市

有人影从抹黑的巷子走出,来到街口转角的小超市,门口放着部公用电话,这年代人人都有手机,公用电话已经很久没用了,上面蒙着一层灰尘,数字键磨得残缺不全,用纸写的本机号码贴在显示屏下。

他按下一串号码,接通后又挂断,他又重播过去,再挂断,连续三次,第四次拨过去他没再挂断,过会儿,接通了。

“喂,”对方低低的一声。

卫琼辉确认无误,才说:“我们见一面。”

闫鑫阳冷笑,“见一面,我敢吗?”

“你什么意思?”卫琼辉语气不善。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的人反水看不出来?”闫鑫阳低喝,这几天他东躲西藏也不好过。

卫琼辉气不打一处来,看眼窝在摆满小零食货架后的老板,压低声音说:“怎么不说是你的人被盯了。”

“大辉,这时候就别狗咬狗了。”闫鑫阳身处一间小出租屋里,窗帘紧闭,他人坐在阴影里跟块腐朽的木头。

“岔子出在万英身上。”卫琼辉一口咬定。

闫鑫阳身子往前倾,手肘拄着膝盖,嘴角冷佞的勾起,“如果真是她被跟了,你我的日子也就倒头了。”

“……”卫琼辉心一沉,“现在怎么办?”

闫鑫阳哼笑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求多福吧。”

说完,闫鑫阳挂了电话,他骂了句,把手机一关,收拾下东西,离开出租屋,这里呆不了了。

卫琼辉压了压帽檐,付完电话费,转身出了超市。

他走到巷子中央,看到前面有俩人影往外走,他往旁边让了让,人影又奔着他的方向加快脚步,他回头看眼,后面也有俩人。

“……”一前一后,坏了。

卫琼辉手摸进兜里,攥住一把匕首,看着两人中间的空挡,心里续着一股劲,只待合适时机冲过去。

夜深而沉,突然卫琼辉猛地加速,前后两伙人也同时发力朝他冲过去。

眼看着要冲过去时,卫琼辉背上的衣服被拉住,他人往后趔趄,匕首抽出,照着那人刺去,慌乱中听到有人大喊,“小心!”

下一秒,卫琼辉的手腕被一掌劈下,手一麻,匕首掉落,紧接着被人扑倒在地,两手死死控制住,脸紧贴着地面,他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尘归尘,土归土,因果必报。

卫琼辉被捕,连夜突审,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他供述了与闫鑫阳合伙进行拐卖儿童的犯罪事实,该团伙涉案人员近百人,涉案区域横跨十多个省份,他与闫鑫阳是上线,万英是中间人,负责销售给买家,其下线网络人数达103人。

九月底,警方抓获卫琼辉下线郑某等四名嫌疑人,经查明郑某与其堂弟等四人从云南、广西、贵州等省区拐卖30多名儿童到福建省泉州、三明等地贩卖,并成功解救六名被拐儿童。进一步侦查,发现另一个涉及江西、浙江、安徽、云南及福建省泉州、漳州、三明、龙岩等地的拐卖儿童犯罪网络。

十月二日,晋城时警方联合福建省公安厅与江西、浙江、安徽、云南等警方密切配合,进行二次集中抓捕中,抓获杨某等66名犯罪嫌疑人,解救13名被拐儿童。

十月十五日,申城进行第三次集中抓捕活动,将邱某等32名犯罪嫌疑人抓获,解救被拐儿童12名。

十月二十日,全部被解决儿童的DNA将进行与亲人的统一比对,公安部“打拐办”、晋城市公安局举行了认亲仪式。

十月底,刑警队的新任队长邢义给江生打去电话。

此时,江生刚下课,他拿出手机看眼号码。“喂?”

“是江生吗?”

“是我。”

“我是晋城刑警大队邢义。”

教室有点吵,江生走到教室窗边,“您好。”

“关于你家人的下落……

江生挂断电话冲出教室,撞得桌椅吱嘎乱响。

同学们看着他背影,有人说:“干嘛呢?跟投胎一样。”

江生冲到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副驾,“刑警队,快开车。”

司机看他粗喘着气,启车驶离。

到刑警队前,江生扔了钱跑下车,连车门都没关,司机叫了声:“找你钱。”

话还没喊完,人已经跑进刑警大队了。

到邢义办公室前,江生大口喘着气,推门进去眼睛直盯盯看着邢义,“人,人在哪?”

邢义看到他,起身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先坐会儿。”

江生喘得说不出话,一个劲摆手,示意不用。

“我,我,”他嗓子干了,狠狠吞咽口,“我家人,在哪?”

邢义说:“你先坐下。”

江生看着他,缓缓坐下。

邢义给江生倒杯水,放他面前,“喝口水。”

江生拿起来,一口喝完。

坐也坐了,水也喝了,“说吧。”

邢义拧着眉心,一脸正气,看江生的目光有些难言。

“您说吧,”江生不想再这么煎熬了。

邢义点下头,“卫琼辉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交代了闫鑫阳十多年前的一桩交通肇事案,案件我们已经核实,事发地在通州,闫鑫阳当时是一名大货司机,专门跑通州到晋城的,途径通州翔远县时,与一辆轿车发生刮蹭,当时小轿车失控翻下路基,司机和副驾的妇女当场死亡,但夫妻俩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中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由于事发路段人迹罕至,并没有人注意到事故,他把你抱走了,交给万英,再由万英的下线刘奔将你卖给了曹老五。”

江生无意识的将手里的纸杯捏皱了,一直盯着邢义,眼圈慢慢泛红。

原来,找了多年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江生,”邢义拿出两人的资料,放在桌上,“这是你父母的照片,不过还需要做进一步的DNA确认,才能最终认定亲缘关系。还有,你的叔叔明天来晋城。”

江生并没有听,而是翻开面前的文档。

照片老旧泛黄,背景在西湖边,男人英俊潇洒穿着风雅,女人穿着件鹅黄色的裙子温婉漂亮,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女人笑起来甜甜的,男人旁边放着画架,画布上是著名的西湖雷峰塔。

江生看着男人挽起的袖口,手腕上还有油彩的痕迹,眼泪瞬间湿了眼眶。

他猜过的,他喜欢绘画,也许是遗传了父母。

现在可以确定,他遗传了父亲的天赋。

江生走出刑警队,站在熙熙攘攘的马路边,身边车来车往,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拿出手机给林鹿打去电话。

“林鹿,”

林鹿正在设计一款香水广告的服装。

“嗯?下课了?”

江生抽下鼻子,林鹿瞬间听出不对劲,“你在哪?怎么了?”

“林鹿,”江生闭上眼,“我想你了。”

第145章 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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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赶到榆林大街时,江生坐在一家闭门的饭店台阶上,胳膊搭在膝盖上,头耷拉着看着脚下的地面,孤零零的样子像被遗弃的孩子。

她走过去,江生的视线里多出一双印花的小牛皮鞋,头上忽的一软,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来了。”

江生也不管路人异样的目光,将头顶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亲,又把脸埋在她手心里。

林鹿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了,靠近他搂住江生的头,江生顺势圈住林鹿的腰身,搂紧了。

身后人来人往,目光投在两人身上,林鹿视而不见。

江生抱了她会儿,站起来,林鹿看到江生的眼圈泛红,“先上车。”

两人坐进车内。

林鹿启动车,问他:“回学校还是工作室?”

江生说:“我就想跟你呆会儿。”

林鹿明白了,车行在路上,漫无目的的开,穿过南北大街,驶过东西小路,江生靠着椅背,看着车窗外。

快把晋城都绕遍了,林鹿将车一停。江生看到前面熟悉的大牌坊——晋芗古城。

林鹿转过脸,“陪我进去逛逛?”

江生点下头。

俩人再次走在这古城的街道,青石板路磨蹭锃亮,街两侧的饭店小吃、酒吧咖啡馆、工艺品服装店依然如故。

每走一步,好像都在重复过去的脚步,他在这发现她怕热爱流汗,发现她热衷各种街边小吃,发现她被太阳一晒泛红的皮肤很诱人,发现她相机里拍摄的画面很美。

她挽着他的胳膊,走到一处卖羊杂爆肚的店铺前,“来一碗。”

穿着民俗服饰的小哥将焖在大锅里的羊肚牛肚用大勺捞起装盒,又舀一勺浓汤,递给林鹿,她接过放在木台上,倒调料撒小搓香菜,回头问江生:

“你吃吗?”

江生摇头。

林鹿从竹筒里抽出一方便筷子掰开,夹起第一口送到江生嘴边,后者张嘴。

她问:“好吃吗?”

江生点头。

林鹿把人拽过来,坐下与她一起分食,两个人吃的快。临走前,江生抽张纸巾帮她擦擦嘴角,又继续走。

“不那么冷了吧?”林鹿把手指插进他指缝里,江生转过来看着她,攥住她手揣进兜里,“有你在,怎么会冷?”

“那有糖炒栗子。”林鹿看着前面的小铺子。

江生说:“去买些,阿姨爱吃。”

林鹿手肘碰他下,“你也爱吃。”

江生嘴角弯了弯。

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将边走林鹿边剥给他吃,另一袋江生拎着回去给林静文。

“好吃吗?”林鹿问。

“好吃。”他看着她。

走着走着,路过油纸伞店,江生在这给她买过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记得吗?”林鹿目光往店里送,江生看眼,“记得。”

“还记得出来时你问我老板跟我说什么吗?”

江生回忆,有印象,“跟你说我?”

林鹿不置可否,“她问我,是你男朋友吧,我说不是,她说不是也快了,还问我正追我呢吧。”

江生低头笑了笑。“你怎么回的?”

“我实话实说啊。”

江生侧眸看她,林鹿往江生肩膀上一靠,“谁能想到我们现在能在一起。”

江生把手抽出来,人搂在腋下,“以后呢?”

林鹿昂起头,“以后什么?”

江生看着前方,“你跟我的以后。”

“不知道啊,谁知道以后什么样,也许你不喜欢我,或我移情别恋了,哎呀……”林鹿低叫,然后笑起来,江生捏了她腰,那里怕痒。

江生说:“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你。”

林鹿两手把江生腰圈住,“不会的。”

你不会什么都没有,更不会没有我。

林鹿看江生的眼神透着化不开的忧郁,继续讲油纸伞老板的事,“算了,告诉你老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江生听着。

“她说,小伙子人挺好,别看爱砍价,这才是过日子的人。”

江生嘴角弯起,他低下头,林鹿也在看他,目光温暖,柔软。

“林鹿,”

“嗯?”

“他们不在了。”

“……”

林鹿没明白,“谁?谁不在了?”

江生眼神并不痛苦,而是失去力气的空茫,“我父母找到了,车祸,两个人为了保护我,都不在了。”

“……”林鹿停下脚步。

她望着他,他也在看她。

身边是来往的人流,他们成为流水中凸起的暗石。

“我抱下你好吗?”

江生微笑,双臂张开,林鹿撞进他怀里,用力抱紧这个年轻的灵魂。

他背弓着,呼吸在林鹿耳边冗长又深沉,即便他一个字不说,林鹿也感受到一路的悲怆。所以,她不停的找他说话,用各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可真相让林鹿也很无力又伤心。

“江生,你还有我。”

“嗯。”江生把脸埋在她颈窝。

……

入了冬月,寒意在一次次雨后铺天盖地的卷走绿色,送来金黄橙黄,枯叶飘落,铺满长街,窗户上也蒙着一层温暖的哈气。

窗内,房间凌乱,被子卷在床上,地板上横七竖八堆着易拉罐,厨房的碗筷堆了一水槽。

闫鑫阳从卫生间走出来,身后是冲水声,他穿着件皱巴巴的灰t恤,裤子也松垮的拉着一半的拉链,皮带敞开,踢走碍脚的易拉罐往卧室走。

手机震动,他拿起来接听。

话筒另一端的人说:“闫哥,你要查的事有信儿了。”

闫鑫阳寒着脸,质问一个字:“谁?”

对方回:“王启民。”

此时,电视中正播放晋城刑警大队的打拐专题,他手里的线全部断了,断了线也就等于断了财路,更没想到,这些年犯得案子也都被翻出来,横竖难逃一死,拉几个垫背的也值了。

闫鑫阳按断电话,翻开枕头,下面放着一把刀,还有一把自制的手枪。

他将枪别在腰后,腰带扎紧,取了黑外套,带上帽子和口罩,拉开门走进黑夜里。

王启民将车停进车库里,刚下车往外走,一把枪正顶在他面门上。

“……”王启民下意识的做躲避动作,可车库内空间狭窄,他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避之不及。

闫鑫阳阴鸷的双眼看着他,“你是想跟我聊聊,还是上楼聊聊?”

楼上是王启民的家,她老婆这个时间在做饭。

祸不及家人,看来他把他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咱俩聊聊吧。”

王启民意思很明确,闫鑫阳从背后掏出手铐,放在车顶,“戴上,我们走。”

他一辈子抓坏人,给多少人戴过铐子自己都记不住了,没想到有天能给自己戴上。

王启民按照他的要求戴好,对方很谨慎,枪口一直指着他,要走了他的车钥匙。

闫鑫阳打开后备箱,示意王启民,“进去。”

王启民盯盯看了他两秒,闫鑫阳警告:“你不进去,我先杀了你,再上去杀你老婆。”

人脚步慢慢挪动,这人反侦查能力很强,也懂得拉开安全距离,王启民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被枪口指着被迫躺进后备箱。

闫鑫阳用事先准备好的胶带把王启民手脚捆好,封上嘴,拿走他的手机后,关好后备箱,启车离开。

车开四十多分钟,终于停下来。

闫鑫阳打开后备箱,将人拉出来,拖进身后的废工厂。

人被固定在铁架上,闫鑫阳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冰冷漠然的脸,一双黑眸带着阴森的寒光,问:

“你都调走了,干嘛还查我?”

这时候绕弯子说话,并不明智。

王启民说:“拐卖儿童的案子影响这么大,我授上级命令辅助参与,并不只针对你,整个案子都在深入调查。”

“你特么骗鬼呢!”闫鑫阳咬牙,将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王启民眼色微变,但依然故作镇定。

闫鑫阳走到王启民面前,问:“密码多少?”

王启民没说,闫鑫阳突然一刀扎在王启民手腕上,后者吃痛的低叫,血顺着手腕一滴滴溅在地上。

闫鑫阳掰起他手指,在指纹锁上一过,王启民挣扎无效,被解锁手机。

他走到一旁翻电话记录,有一个号码最近频繁与王启民通话,每次时长在十分钟以上,又看了短信,没有发现什么,点开微信时,排在前五个人里的信息中发现了江生,里面有一张是对方从病房外拍病房里的照片,其中一人是他,另一个是丁宇。

闫鑫阳脸色陡然一沉,走回去,手机对着王启民,问:

“他是谁?”

第146章 青春刻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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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民别开脸,没有回答。

闫鑫阳嘴角阴佞的勾了勾,点开江生的朋友圈扫了眼,滑动向下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王启明只听闫鑫阳说句,“是他。”

心瞬的咯噔下。

他急着说:“你怨报怨只管找我,别牵连其他人。”

闫鑫阳抬起就是一脚,“别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唔——”王启明被踹在心口窝处,人闷闷的哼声,接着闫鑫阳拎起旁边的铁棍下手狠历,全招呼在王启明身上。

不知打了多久,闫鑫阳也累了,王启明也没了反应。铁棍往地上一扔,人蹲在旁边抽烟。

寒风顺着门缝破损的窗户从四面八方吹来,闫鑫阳盯着指间缭绕不堪的烟雾看了会儿,他觉得照片里的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的,眼睛亮了下,又慢慢眯起。

他想起来了。

夏夜嘈杂间,他开车路过路边的烧烤摊,万英挽着一小白脸就坐在那,小白脸不本分,一直盯着对面的女人。

是你。

闫鑫阳扔了烟,起身往外走。

……

江生下午有四节课,从学校出来时,太阳懒洋洋的沉向地平线,余晖烧红了半边天,望一眼,跟胭脂盒洒在水里似得。

赵天安的画室有个客人,点名让他画幅画像,对方是赵天安的挚友,照片也提供了,抛开报酬不说,给江生的条件是不急着取画,什么时间画好她再来取。就冲着对方这份诚意,他于情于理也不能拒绝。

画室在北街,那里的街道僻静悠然,两侧都是舒雅小资的书店咖啡店工作室,赵天安的画室在街尾,远离喧嚣。

江生走着走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回头看眼,对方的穿着不像在这带工作的。

那人帽檐压得低,只看到他下巴上粗糙的胡渣,身材魁梧,比一般的男人要高大,但江生个头也没劣势,只比他少了些岁月沉积的臃肿。

对方从兜里摸烟盒,问江生:“小兄弟,有打火机吗?”

江生不抽烟,但不代表没有,顺手摸出打火机,递给对方。

那人接过,用手虚笼着风点燃烟,打火机还给江生,道句谢谢。

江生没在意,打火机揣进衣兜继续走,余光感觉有黑影冲着他后脑来,耳后生风,他下意识的偏头去躲,曲轴握拳,向后撞去,那人肋下重创,却硬扛下来,江生转身抬腿就是一脚,对方趔趄几步后退稳稳站住。

两人面对面,江生眼睛警觉,“兄弟,求财没必要动这么大肝火。”

闫鑫阳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谁跟你兄弟。”

“……”闻言,江生立刻反应过来,“闫鑫阳?”

闫鑫阳猛地朝江生扑过去,俩人扭打在一起,滚到一旁的巷子里,两旁白色的高墙内是私人住宅。

江生接连几拳打在闫鑫阳头上,帽子被他掀掉,露出闫鑫阳一双骇人凶悍的眼睛,眼白血丝密布,此时口腔流血,顺着牙缝往外流,他咬牙发狠的盯着身下被他扼住的人,面目狰狞可怖。

闫鑫阳狠狠卡住江生脖颈,两手下了死命的力道,江生被掐得阻断空气,嘴大大的长着,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缺氧窒息,江生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憋着一股劲,一圈打在闫鑫阳太阳穴上,人手劲一松,被江生翻身反压在身下,他一拳又一拳打在闫鑫阳面门上,人脸瞬间鼻血四溅,闫鑫阳跟疯了般似不知疼痛,手攥紧,拳头猛地打在江生肋下,这下力道不轻,江生感觉肋骨应该伤到了,他疼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还不等起来,闫鑫阳从兜里拿出一黑色方头的物件,照着江生脖颈一按,高压电流瞬间通过身体,人顷刻间没了知觉。

闫鑫阳翻个身,躺在地上喘两口气,蹭掉嘴角的血,赶紧把人拖进后备箱,幸亏这里人烟稀少,也没人注意到巷子里两人的打斗。

他将帽子戴好,驾车离开。

林鹿从设计室出来,看眼旁边的门市,走进去往楼上走。

前台接待说:“鹿姐,生哥没来呢。”

“……”林鹿脚步一顿,回头看前台,“一下午没来?”

“没有。他今天有课。”

有课也该回来了。林鹿看下手表,推门出去准备开车去学校接江生。

她坐在车里,拨江生的电话,显示接通,但没人接。挂断后,她又拨遍。

第二次接通了,林鹿问:“学校有事吗?还没回来?”

“……”电话里安静一秒,“你找江生?”

林鹿神情瞬间紧绷,“你是谁?”

“你先回答我,你是谁?”

对方口气不善,林鹿也警觉异常,“我是他女朋友,江生呢?”

“他啊,呵……”

林鹿听到他这声笑,头皮发麻。“你是谁?他怎么了?”

“你是她女朋友吧?”

林鹿很镇定,“是。”

“现在你按照我说的做,你来城西的榆树林,不准报警,我要看到警察,你就等着收尸吧。”

林鹿脑子里瞬间思考江生被绑架的可能性,既然绑架,为什么不提赎金?

在她沉默时,对方也知道她在犹豫,为了证实人在他手里,林鹿听了几声江生吃痛的闷哼。

“你他妈倒是叫啊!”

对方因为江生咬牙忍着不肯求救而恼怒,又在江生身上狠狠抽了两棍子。

林鹿听着声音,心疼的大喊:“别打了,我信。”

江生听到林鹿的话,大喊:“别来!”

又是一声异响,电话里安静了。

林鹿听到风声,那边应该很空旷。

“你别打他了,你绑人不过是为了钱,你要多少,我会尽力满足你要求。”林鹿看眼银行关闭的门。

“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内不到榆树林,就别来了。”

林鹿说好,刚要挂电话,对方说:“别挂电话,让我听着你开车赶来。”

“……”林鹿暗道,还挺谨慎,就是怕她报警。

林鹿看眼手包,从里面翻出烟和打火机,记事本和钱夹口红等散在副驾的座位上。

车一路继续往前开,途径路口红灯时,有发传单的过来,林鹿降下车窗,话筒中听见车外的车水马流声,低喝:“敢呼救报警,我现在弄死他。”

“不会的。”林鹿盯着发传单的小伙走进。

“新湖国际有兴趣了解下。”小伙子把楼盘的宣传单递进来,林鹿握住对方伸进来的传单,盯着他眼睛冷冷的说:“不需要!”

小伙子愣下,前面红灯转绿,车流缓缓向前,林鹿被迫启车离开。

她手臂搭在车窗边,从倒车镜看眼刚才发传单的小伙子。

按照约定时间,林鹿来到城北的榆树林。

车停下后,四周黑漆漆一片,不得不承认,约他来这的人很聪明,四下空旷,除了前面那片榆树林,要是真有警车尾随,躲在暗处的人一眼便可发现。

“我到了。”林鹿说,“你最好快点,我手机要没电了。”

林鹿也是在给对方施压,如果你想再绕弯子,很可能就联系不到我了。

显然,林鹿的提示很奏效。

“关掉车灯,往前走。”

林鹿按照他说的做,下车后,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

“手机还有多少电?”对方问。

林鹿回:“百分之9。”

“给你五分钟,前面有座小桥。”

林鹿闻言,咬牙快速奔跑,粗重的喘息声顺着话筒传过去,借着月色看到前面的确有座桥。

“我到了。”林鹿站在桥头,手卡在腰上大口喘息,“左右两条路,我走哪边?”

“右,”

“跑吗?”

“如果你不急的话,可以慢慢走。只是,你来得太晚,只能给他收尸了。”

“……”妈的!林鹿在心里大骂。

现在主动权被对方掌握了,林鹿握紧手机快速奔跑。

两侧是荒地,风声呼啸,榆树林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

电量还有百分之五时,林鹿看到一座破败的建筑,看着像工厂,大门歪歪扭扭的横着。

“看到一个工厂吗?”

林鹿说:“看到了。”

“进来。”

林鹿推下生锈的铁门,走进去。

四周死一般沉寂,铁门发出吱嘎一声,听得瘆得慌。

“有两座房子,我往哪边走?”

“右边,进来。”

林鹿有了目标,直奔那处走。

她边走边搜罗趁手的东西,可这里貌似之前是生产纺织品的,角落堆着几个编织袋和纸箱,地上有块方砖,林鹿刚要弯腰,对方一声阴森森的警告:

“你敢捡起来试试。”

“……”

林鹿又站直了。

她看着对面的厂房,那么多窗户,他在哪盯着她。

一直走到门口,林鹿深吸一口气,用脚踢开门进去了。

同时,厂房内突然打开应急灯,林鹿眼睛不适应强光,闭上眼,用手遮在眼前。

她终于适应灯光,扫眼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个在建一半的工厂,眼前的一块平地后,有个漆黑的区域,林鹿判断那应该是个深坑。

收回眼,看到江生倒在地上,手被捆在背后,人应该晕了,他额头上有血迹,林鹿皱下眉,走过去,越过一个阻拦视线的机器时,又发现一个被绑在铁架上的人,与江生情况相同,没有意识。

旁边立着一人,穿着黑色外套,带着帽子,你看不到他的脸。

林鹿把手机按断揣回兜里,“我人都来了,你也该说你的意图了。”

闫鑫阳略一抬头,光从他背后射来,林鹿看得并不清楚。

眼看对方扔过来铐子,说:“戴上。”

林鹿扫眼地上的手铐,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时余光留意下江生。

“戴上。”

林鹿给自己戴上左手,另一只手刚搭在腕子上,地上的江生唔一声睁开眼,看到林鹿时他双目膛大,用肩膀顶着地面要起来,“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嘛……”

林鹿赶紧去扶人,闫鑫阳冲过来一脚把人踹翻了,林鹿没防备人直接倒地,江生急了,冲过去用身体撞闫鑫阳,事情发生的太快,林鹿看到那人手朝腰后摸,大喊一声:

“有枪——!”

江生人瞬间僵直,而枪口也正对着他眉心。

林鹿撑着地面站起,狠狠吞咽口,说:“别开枪。”

江生也缓缓站直,人向后退。

突然安静下来,四周的风声越来越清晰,鬼哭狼嚎的。

林鹿看向陌生人,问:“死活能给个明白吗?”

江生眼神躲闪,闫鑫阳看着江生,哼笑下,“你想知道为什么?”

林鹿突然意识到什么,直视江生,“怎么回事?”

江生皱下没,“那人是王队长。”

王队长?

林鹿突然想起来,“帮你找家人的王队长?”

“就是他。”江生回,又怒瞪闫鑫阳,“他就是当年的司机。”

林鹿明白了,她看向闫鑫阳,对方笑得戏谑,明摆着在看好戏。

“你造成的悲剧,我们没找你算账,你反而来找江生?”林鹿将带着铐子的手藏在背后,她不想提醒对方自己还没被完全铐起来。

闫鑫阳冷笑下,“我也想安稳的过日子,也没想打搅你们,但他不肯放过我,让人查我,把我老底都翻出来了,现在我没活路,我能放过他?”

“……”明白了。

林鹿看江生,江生也在看着林鹿,她往一处看眼。

有些话,不需要说,一个眼神便知。

林鹿的状态要比刚才好,她不是被牵着鼻子走,也了解对方的身份。

“你还是趁警察没找到你之前,赶紧走吧。”

闫鑫阳转而面对林鹿,“你觉得我还有机会逃走吗?”

“为什么没有,”林鹿又挪动半步,“警察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你,我想不光是因为你运气好吧。”

‘呵……’闫鑫阳打量林鹿,觉得她挺有意思,枪口朝林鹿一指,“你是设计师?”

林鹿想起江生的手机,看来朋友圈是个他妈的暴露隐私的大坑。

“是。”林鹿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她现在就是要跟他聊,大彻大悟的聊,给他聊懵了更好。

“你是人贩子?”

“你看呢?”闫鑫阳笑得阴险。

林鹿往旁边又挪了步,“不知道,看着不像好人。”

闫鑫阳拿枪点点她,“你很有勇气。”

林鹿耸肩,“是吗?我不觉得,我看着你拿枪指着我,我都吓傻了。”

“你可不像吓傻的。”

林鹿把垂下的手铐攥在手心里,铐子的卡口包裹在手背外。

“反正我也不跑,我一个女人,对你没威胁,你别拿枪指着我了,万一走火把我吓哭了,再把人招来了不好。”

“哈哈……”闫鑫阳大笑,“没关系,你使劲喊,看看方远十里有没有人听见。”

林鹿心一沉,看来周围没有住户。

“我能坐会儿吗?腿吓软了。”林鹿露出示弱的表情。

江生腿上绑着绳子,没那么多借力点,一直注视着闫鑫阳。

闫鑫阳下巴点地,示意她可以坐,枪口也随着垂下的手对着地面。

林鹿坐下,手放在腿侧,“不如这样,你放过我们,我安排你离开。”

“你当我傻吗?”闫鑫阳轻蔑的目光看林鹿。

“你也知道我是设计师,我从国外回来,偷渡这种事,应该比你门路了解的多些。”

“……”闫鑫阳没说话。

林鹿注意到他两次换手拿枪,这不正常。

“正常途径你肯定走不了。”

闫鑫阳反问句,“你为什么想帮我?”

林鹿沉着回:“想要条生路,我和他的生路。”

闫鑫阳侧眸看眼江生,“当初我怎么把你抱走了,就该让你和他们一起被烧没了。”

江生眼神里聚集着愤恨,且瞳色越来越深。

“考虑的怎么样?”林鹿试探的问句。

闫鑫阳又看向林鹿,“我不相信你,还有,”他把枪抬起,“我就没想让你们活!”

“……”日了!

全他么白聊!

闫鑫阳突然举起枪对准林鹿,林鹿整个神经都绷直了,本能的反应是朝旁边躲。

江生见状,顾不得其他用整个身子朝人撞去,闫鑫阳趔趄下,底盘不稳。

生路没有预备开始的口号,生路就是一丝不经意的机会。而眼前,就是——

机会!

林鹿突然朝闫鑫阳扑过去,江生也卯足劲,用头撞向闫鑫阳的腰侧,三人瞬间滚作一团,林鹿去夺闫鑫阳手里的枪,就像她判断的一样,闫鑫阳身上有伤,他右手握不住枪。

夺下枪的一瞬,林鹿回头,却惊得后背发凉。

只见,闫鑫阳被她惯性冲过去时,人直接跌进深坑,而江生也被他拉住衣服扯了下去。

“江生——”

林鹿趴在坑边,下面能有两层楼高,她颤抖着手去拿桌上的应急灯,往坑下照。

闫鑫阳摔在江生身上,两人一动不动。

林鹿大喊:“江生——江生——”

人没反应,林鹿心急如焚,她想起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报警。

她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哪,只按照来时的线路告知地点,又说明有三个人受伤,让警方赶紧派救护车来。

挂断电话,林鹿从旋梯爬下去,推开闫鑫阳抱起地上的人,林鹿的手在抖。

“江生……江生……”她摸到他脑后热乎乎湿漉漉的。

手拿出来一看,是血。

“江生,”林鹿把外套脱下来,护住江生的头,“江生……”

她明显感觉他的体温在降低,“江生,江生……”

深坑下,温度比外面还低。

林鹿闻到腐败的味道,还有潮湿的青苔,她把人抱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而身体却诚实的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鹿听到警笛,警察冲进来,林鹿冲着上面大喊:

“这,这里有人……快救人啊……”

沿着深坑边缘,数把手电朝他们照来。

坐上救护车,林鹿一直握着江生的手,胸前的衣服沾着他的血。

一路上,林鹿脑子里都是空白的,直到人被推进手术室,她靠着墙手还是抖的。

也许四个小时,也许五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熄灭的瞬间,林鹿才有了反应,她走到门口,等医生出来。

她甚至不敢问人怎么样,只听对方问:“你是江生家属?”

林鹿点头。

“他没事了,有轻微脑震荡,肩胛骨骨裂,脑后的破裂伤,缝了十五针。”

就像你在水下憋口气,忍到不能再忍的地步,浮出水面的感觉。

林鹿双手捂住脸,长长的舒了口气。

“谢谢。”她看着医生。

……

一个半月后,原刑警队王队长经过抢救也度过生命危险,目前在普通病房修养。

闫鑫阳的案子也在进行中,因涉及案件复杂及伤病需治疗,他的案子要在两个月后审理,听内部消息,他手上沾着人命案,这次难逃一死。

江生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出院时,已经元旦。

两人回家时,林静文看到江生抓住他的手不放,一个劲的问:“你去哪了?好久没回家了。”

江生微笑,“我去上学了。”

“你去住校了?”

“嗯。”

林静文问:“是不是小鹿欺负你了,你才搬走的?”

江生摇头,“没有,我学校事情多,临时去住两个月。”

“以后不走了吧?”

江生点头。

“来,快进来。”

林静文拉着江生到客厅坐下,给他剥桔子削苹果,林鹿看着两人,总觉得妈妈并没有忘记江生。

夜里,江生洗完澡回到床上,把人搂在怀里,看着窗外的月亮说:

“还是家里舒服。”

江生的头发剪短了,林鹿的手从他颈后向上摸,摸到后脑一条粗粝的疤痕。

“江生,”

“嗯?”

“这是最后一次。”

“……”江生低头看她。

林鹿从他怀里抬起头,“下次,我肯定不管你。”

江生笑了,“不会了。”

“我说真的,下次,我真不会去找你了。”

江生搂住她,“没有下次了。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拐卖儿童的团伙全部抓获,父母当年的案子,闫鑫阳也将一并接受审判。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林鹿往他怀里钻了钻,深吸一口气,他的味道还是清冽的,让人忘不了,也戒不掉。

他捧起她的脸,给她一个深深的吻。

夜影婆娑,人却未眠。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由浅至深……

大二期末考试,在缺席两个月的课时情况下,江生依然鹤立鸡群拿到全班最高分。

大三学期,学校有个对外交流生的机会,去英国一所著名的艺术设计学院,该校毕业许多闻名国际时尚界的设计师。

江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晚饭后,把林鹿拉到床边坐下。

“学校有个去英国交流生的名额,我想听你意思。”

林鹿看着江生,“你怎么想的?”

林鹿为了他回来,才不到一年,他又要出国,这有些说不过去。

“江生,”她两手搭在他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说:“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不要考虑其他。你要成为更好的自己,不是吗。”

江生把人搂在怀里。

“我舍不得你。”

林鹿弯起唇,笑得柔软,“我会去看你的。”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江生整个人跟不停运转的齿轮,既要学习,也要坚固DR-X的设计。

在学校里,他低调的让人费解,谁也不会想到,这张中国面孔的年轻人,已经是一个知名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但他依然努力、刻苦。

闲暇的时间,同学会叫他去参加舞会或是party,但江生的轨迹依然是教室、图书馆、公寓。

需要设计灵感,他会去参观古建筑,用摄像机拍下他需要的素材,而他的微博在这一年时间里,只更新过一次,是个生日蛋糕的照片,蛋糕上面用中文写着:

我的鹿小姐,生日快乐!

圣诞节这天,林鹿正好去参加一场在英国举行的时装秀,之前打电话通知江生了,等活动结束后,林鹿走出会场。

她刚下台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声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唤她:

“鹿,请等下。”

林鹿站定,回头看到是某品牌的高层。

“你好,亚岱尔先生。”

亚岱尔绅士的微笑,“鹿,今晚你真的很美。”

林鹿挑眉,“谢谢。”

“不知有幸能与你共进晚餐吗?”

余光里,台阶下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中央朝她看来。

林鹿视线向他身后看,亚岱尔也注意到了,回头时,看到台阶下立着一颀长的身影。

江生抬下手,算是打招呼,亚岱尔頜首。

“不好意思亚岱尔先生,我男朋友在等我。”

“抱歉,失礼了。”

亚岱尔欠下身子,林鹿也礼貌的点下头,走下台阶。

江生穿着灰色羊绒大衣,里面的高领衫衬得他格外英挺有韵味,头发也理得很精致,不算长,很有男人味。

林鹿直接挽住他胳膊,“等久了吧。”

江生侧眸看她,“不等着,怕是要跟别人走了。”

林鹿哼一声,“原来不是为了接我,是为了看着我。”

江生把手臂抽出来,搂住她肩膀,拉开路边的车门,扶着人坐进去。

为了能安静的设计,江生在距离学校三个街区的位置租了公寓,也顺便买了车。

公寓只有他一个人,进门后,江生捧起她脸开始吻,带着寒气的唇紧贴在一起,搅动、纠缠。

衣服被两人急促的扯掉,从门口一直脱到卧室。

他们快半年没在一起了,江生在这半年好像变了很多,身体更硬朗手劲也更大了。

林鹿忍了会儿,实在扛不住了,她低喘着叫,江生头沉下来,将她破碎的声音全部掠走。

这是一夜疯狂的撕扯,灵魂被几次抛上高空,又被他再次拉回陷阱。

事后,林鹿躺在江生怀里。

江生问:“住几天?”

林鹿手指划过他附着汗意的胸肌,“明天的飞机回去。”

“就一晚?”

林鹿言不由衷,“一晚我都快散架了。”其实,心里爽的窃喜。

江生亲亲她脸颊,“不想你走。”

“我累了,睡吧。”

江生把人拢了拢,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江生送林鹿去机场,临别时从兜里拿出一个丝绒布兜给她,里面用包装纸缠得厚厚的,摸不出来是什么。

“上飞机后再打开。”江生嘱咐。

林鹿坐在座位,拿出他刚才的布兜。

两条绳子系的兜口拉开,里面是用薄膜纸缠得硬币大小的东西。

该不会给她哪个国家的古钱币吧?

林鹿一圈圈解开,直到最后两层时,已经能看到里面东西的雏形了。

她眼圈已经发热,当拿在手里时,看向候机楼的方向,笑中带泪。

那是一枚手工打制的戒指,内环用中文刻着:鹿遇良生

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尺寸正好。

飞机跃入云端,江生微笑着转身,左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无名指带着同款的戒指。

外面刻着:鹿遇良生

……

因为之前经期不准,偶尔还迟来。林鹿回国第三个月发现怀孕了。

她从医院出来看下时间,英国是凌晨四点,她没有打电话给江生,而是拿出手机给江生拍去彩超报告。江生昨晚熬夜写作业,等他起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他先洗漱,出来后去做早饭,面包机跳出两片面包,他懒洋洋的点开手机,看到林鹿发来的信息后,一手托着面包片,一手拿着餐刀。

静止两秒,把餐刀一扔,拿起手机盯着又看了五分钟。

‘呵……’他霍得就笑了,笑得肩膀都跟着颤。

林鹿接到信息,如下:

我会爱你们的。

林鹿弯下唇。

孕早期没有孕吐反应,孕中期身形也不明显,最后一个月,林鹿只感觉胯骨特别疼,脊柱受压迫的也导致她身子前倾,久坐会疼。

怀孕期间,江生回来陪过林鹿,但八月底,英国学校有重要的考试,他需要返回。

江生前脚刚踏上飞机,林鹿便阵痛了。

潇姐带着林静文在医院陪护,高嘉崇也匆匆从店里赶来。

林鹿产道条件不够,只能剖腹产。

母女情深,最关键的时刻,林静文清醒的签下字。

孩子抱在怀里,林静文看着粉嫩柔软的孩子,心里在念着:

赵寒,你看看我们的小外孙。

……

大四毕业季。

江生回到晋城美院参加毕业典礼,他穿着学士服,在一众毕业生中英姿挺拔,器宇不凡。

走上台接过校长办法的毕业证书,而台下,哇一声啼哭,引来了大家的目光。

林鹿赶紧抱着小生要起来避开,江生笑着对校长说:“不好意思校长,孩子哭了,我哄哄。”

江生走下台,小生咬着手指,眼泪一对一双的往外流,一直盯着江生。

“我来抱。”江生对林鹿说。接过孩子,江生轻轻抚着小生的背,“爸爸抱,不哭啊。”

被江生抱着的小生,抽泣着,渐渐不哭了。

江生作为学生代表要上台演讲,可小生就是不跟林鹿,只要她一抱小生就哭,没办法,江生只能抱着小生上台演讲。

“混着我们青春和汗水的四年大学生涯在今天即将结束,这个承载着我们幸福的地方,是不忘初心的起点,是拼搏奋斗的征程,是授予我们精神盔甲的圣土,是我们舍不得离开的最爱母校。

我们在晋城美院pick喜欢的小师妹是幸福,pick心仪的大师兄是幸福。喝啤酒看世界杯是幸福,小猪佩奇帖上身是幸福。但幸福过后,我们没有忘记学校交给我们的精神理念,遵从内心的价值取向,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未来是我们人生新的征程,只有奋斗的我们,才能站在人生的舞台上C位出道。

离别前,我们不理解离别的含义,离别时,我们才知道,已深爱上我们的美院。

青春刻骨,但人生常在,希望我们的初心不变,也依然相信爱情会到来。

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雷鸣,林鹿笑看台上的一对父子。

江生亲了亲小生,目光投向台下的她。

林鹿,谢谢你跟我赌下去。

谢谢你把宝压在我身上。

谢谢你等着十八岁的我成长。

谢谢你在我最无能的年纪没有放弃。

谢谢你不怕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谢谢你爱我。

那个躁动不安的夏季……

“你再说一遍?!”

“林鹿,你敢不敢等我?”

她有什么不敢的!“敢!”

《正文完》

第147章 番陆承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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